春日以北 春日以北 第99章
作者:默山
“肇事司机还吸了毒,”这时,方才一直没言语的郁春明开口道,“刚刚交警大队的同事在皮卡副驾驶下面发现了毒///品残留和几个空酒瓶子,而且,这人从出扎木儿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们。路上皮卡行驶正常,所以司机应该是在机场门前吸的毒,或许是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刺激神经,好开车撞人。”
“春明……”韩忱试图打断他。
“一直跟着你们?”王臻却立刻接话道。
郁春明呼了口气,回答:“对,出城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了,但没留心,等到快抵达机场的时候,我又看到了这辆皮卡,当时就觉得不太对劲,加上它的车前灯还坏了一个,车头好像还被撞过,所以……”
王臻神色一暗:“你的意思是……今晚算不上意外?”
“可能是意外,也可能不是。”郁春明回答,“毕竟司机醉酒后吸毒,神志不清,自己做了啥,自己都说不利索,但现场的情况又很奇怪,这辆皮卡一开始是冲着我来的,失控后才撞向了大厅。”
“现场是这样的。”廖海民接腔道。
正巧,方才在楼下比对信息的李小田上了楼,他叫道:“王队,老关,刚我让交警大队的人看了一下,咱们要找的皮卡,就是肇事司机开的那辆。”
本地车,灰蓝色,车前灯坏了一个,牌照数字里有95。
一点也不错,就是这辆。
王臻在细细检查完现场图后,咋舌道:“关尧,你也来瞅瞅,这跟车管所发来的登记照片吻不吻合?”
关尧看过后点了点头:“吻合。”
廖海民皱着眉问道:“开车的司机难道就是你们要抓捕的嫌疑人吗?”
“司机不是,我在现场的时候就确认过了。”郁春明回答。
“那也就是说,你们其实一早就发现了这辆车有问题,但却没能排查危险?”廖海民的语气突然变得尖锐了起来。
“哎,这个……”王臻就想替他的两位徒弟找补。
但正巧这时,有个医生拿着麻醉同意书走了出来,他问道:“谁是家属?刚刚有个字漏签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气氛再次回到了最初时的古怪与诡异。
“到底谁是家属啊?”医生有些着急了。
郁春明站起身说道:“我是。”
可眼下,也不知怎么,他的右手始终抖得非常厉害,握着笔半天写不出字来。
“行了,我签。”廖海民有些不耐烦地夺过同意书,“你们这些小年轻,干啥事儿都不利索!”
王臻赶紧顺着政委的话往下讲:“就是!你们当时既然都发现不对劲了,为啥还领着人往外出?现在幸好是没酿成大祸,要是酿成大祸了呢?要是现场有人民群众伤亡呢?你们说咋办?现在好在是,厅长脱离了生命危险,被撞翻的出租车司机和群众都只是轻伤。”
“师父……”韩忱想要解释,“从扎木儿出城去长连机场的车不少,我们就算是发现了,也不能无端怀疑人家,而且……”
“而且啥?”王臻故作严声厉色,“,这就是你们草率处理问题的理由吗?现场的经济财产损失你们赔得起吗?要我看,你们俩直接停职反省吧!”
廖海民见此,不好再说什么了,他把同意书交给医生后,好言劝道:“行了,老王,说两句得了,他们虽然有错,但也没有那么严重,目前这个阶段,把案子查清楚比较重要。”
“听见没?”王臻瞪了两人一眼,“回去给我好好反省!”
这话说得韩忱心里难平,他小声道:“师父,这根本就不是我们俩的原因,是……”
“你还顶嘴?”王臻赶紧给韩忱使眼色,让他在廖海民面前装得听话一些。
韩忱立即闭了嘴,但谁知郁春明又开口了,他说:“我们已经及时止损了,如果让各位领导上了车,现在恐怕一个都留不住。”
王臻原本秉持着我自己的徒弟,我骂了,其他人可就不能再骂的原则,准备着急忙慌地把这俩人打发走,可不料俩人都不领情,竟然一个二个全和他对着干。
于是,廖海民忍不住了,他在一旁说道:“小郁啊,你这急躁冒进的毛病咋还没改呢?去年汽修厂爆炸,要不是你犯错误……”
“是我吗?”郁春明直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廖海民的话,他大声质问道,“是我吗?你把通报拿来给我看,上面哪一点写了是我的责任?”
廖海民没想到郁春明竟然会反驳,他张了张嘴,一时竟有些茫然。
王臻赶紧看向关尧,示意他上去把郁春明拉走。
但关尧却幽幽说道:“廖政委,还没下定论的事情,最好别在大家面前讲。”
“啥叫没下定论?”廖海民一脸诧异,他问向王臻,“这个同志又是谁?咋突然插句没头没尾的话?”
“关尧……”王臻欲哭无泪。
作为一个一向很好说话的好同志,关尧眼下却丝毫不给王队长一点面子,他义正严词道:“廖政委,您是省厅刑侦总队的政委,应该明白事故定责是很严谨的,春明有没有错、有啥样的错,不管是白纸黑字还是蓝底白字上都没写,您就不能用这样的话来指责他。”
廖海民怔怔地问道:“你是哪个单位的?”
“我是扎木儿市分局下属林场派出所的民警,你作为政委,有义务倾听基层民警的建议。”关尧把郁春明往后一拉,自己拿出警察证,拍在了廖海民的面前。
廖海民目瞪口呆。
韩忱气短道:“关尧,得饶人处且饶人……”
“那你饶谁了?”郁春明忽然抬手一指,“韩忱,今晚,我让你不要领他们出到达大厅,也不要让旅客往外走,可你全当耳旁风!还有去年,我在从嫌疑人住所赶往松北汽修厂的路上,多次重审让你带人从厂区里撤出来,可你执意要继续打捞尸块!爆炸发生之后,我昏迷不醒好几天,你倒是替我把错全揽了。韩忱,你是欺负章雷醒不过来,说不了话,我是当事人,没法儿说话吗?你倒是扪心自问一下,这些错是我犯的吗?”
“春明,这些事儿,咱们回头再说,好不好?”王臻开始和起了稀泥。
“回头?回啥头?你要几回头才肯相信我?”郁春明“唰”的一下也抽出了自己的警察证,往王臻手里一丢,“不是都想让我辞职吗?那我就辞职好了,这身衣服我还就不穿了!”
说着话,他扭脸要走。
“不是,小郁,”廖海民急忙上去把人拦下,他放缓了语调,和声说,“这些都是组织经过调查后,才下的定论。你有情绪,我们理解,但也要依照调查事实说话,对不对?刚刚我的表达的确不那么严谨,这位同志也指出了错误,咱们心平气和地查案子,好不好?”
“你们调查了个屁!”郁春明怒不可遏,“你们就是觉得我平时待人接物飞扬跋扈、固执已见,所以出了这样的事,我肯定是第一责任人!也对,韩忱多会巴结领导啊,出了事,哪怕外放,也给外放个清闲的肥差,不是因为这人本事大,纯粹因为讲话好听,这合理吗?”
他站不稳似的后退了两步,继续说道:“松兰市局的那几位,督察组下来走访的时候,全都一口咬死是我的错,我就问一句,当时汽修厂爆炸,他们在现场吗?”
“先别说了,这儿是医院。”王臻左支右绌,但却阻拦无果,最后直接引火烧身。
就见郁春明一指他:“还有你,王队长。”
王臻一滞,咽了口唾沫。
郁春明指着他,振声说:“王队长,我知道你压根不愿意收我做徒弟,我还知道你当年求爷爷告奶奶想送我走,所以一逮着机会,你就巴不得赶紧把我丢出市局刑侦队……”
“春明,我从没这么想过,”王臻急得直接举起了手,“我发誓!我拿我家祖宗十八代发誓,我去年真的没想赶你走,我当时说的话都是气话!”
“是吗?”郁春明冷笑,“要不是我,你应该早就高升总队当队长了吧,因为我,啊不对,应该是因为你不信任我,所以你到现在还只能缩在市局里面当乌龟!”
“哎呀这……”王臻一个头两个大,他推了一把廖海民,试图拿领导给自己挡枪,“你平常大会上一讲讲仨小时不带歇的,现在咋哑火了?”
廖海民作为除了躺在里面的郁镇山之外的最高领导,如今也只能强作和颜悦色地拿过郁春明的警察证,塞回他手里:“小郁啊,那封信的事儿,我已经听王队长汇报过了,你受了委屈,组织都清楚,等案子办完了,一切都查清楚了,我们是肯定会给你恢复职级的。到时候你要是想回松兰,或者,或者进省厅,组织都可以给补偿……”
“不用讲这些好听话,”郁春明推开了廖海民的手,他轻笑着说,“你们也都知道真相了,所以以后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客套了,没必要。”
这话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关尧和王臻却一头雾水,什么真相?
“行了,”见这场争吵总算结束,郁春明抹了一把脸,低头收起了自己的警察证,“既然郁副厅长脱离生命危险了,那这儿就不需要我了,我回去了。”
“哎等等,护士说……”廖海民刚要上前去拦,可话还没讲完,就见原本还好好站着的人,一转身的功夫,就“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春明!”关尧眼疾手快,一把架住了他。
“哎哟,”廖海民慌慌张张地也要去扶,他说,“你看这……刚就晕了一次,人家护士讲了,他这个贫血有点厉害,不能乱动……”
“这又是咋回事?”王臻抬头问道。
韩忱在一旁默默回答:“医院没有A型血储备,刚在回来的路上,是春明给郁副厅长输了200毫升的血。”
关尧揽着郁春明的手一僵,低头看向了倒在他怀里的人。
原来,这就是真相。
他们都知道,郁春明不是郁镇山的儿子了。
凌晨时分,郁镇山出手术室。
王臻在隔着玻璃看了一眼后,来到了郁春明的病房,他探头缩脑地敲了敲门,见里面没人答话,这才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
“还没醒呢?”王臻问道。
关尧正坐在一边,盯着输液袋出神,他摇了摇头,回答:“没有。”
“唉……”王臻长叹一声,“我这俩徒弟,真是我的索命鬼。”
“韩忱回去了?”关尧转头问道。
“我让他去跟着交警大队查肇事司机了。”王臻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走到近前看着昏睡中的郁春明,“啧”了一声,“原来这小子心里是这么想我的。”
“很惊奇吗?”关尧反问。
“哎哟……”王臻脸一垮,“小关警官,你还是少跟春明混了,你说说咱俩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是一个多么正直磊落的人,咋现在也开始学得讲十句话呛人九句,动不动拍桌子跟领导叫板呢?”
“那是你以前不了解我。”关尧平静地说。
王臻一摆手:“成成成,我跟你讲,也就是廖政委脾气好,要是换我们以前的总队队长来,今儿晚上得血流成河。”
关尧一抬嘴角:“怪不得王队您升不上去呢,敢情咱们省刑侦口从上到下是一以贯之的脾气差、性子烈。”
“快别说了,你也是我祖宗。”王臻求道。
两人正压着声音说着话,床上的人忽然动了一下,关尧赶紧示意王臻出去。
果真,半分钟后,郁春明睁开了眼睛。
病房内很安静,床头灯也很昏暗,以至于郁春明醒来时,看着医院那白花花的墙面,有些记不清到底发生过什么。
“好些了吗?”关尧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郁春明偏过头,看到了这眼中满是红血丝的人。
“有点晕。”他小声说。
关尧叹了口气,握住了郁春明搭在床边的手:“你上个月躺在北林村的雪堆儿里快把半腔子血都流干净了,还记得不?当时人家大夫咋说的?是不是让你好好养着,近一年内都不要有剧烈运动?”
郁春明不说话。
“你倒好,”关尧接着道,“就你那少得可怜的血红蛋白,还去救别人,万一把自己搭进去了可咋整?留我一人儿当鳏夫吗?”
这话让郁春明笑了,但笑起来时眼前晕得更厉害,他只好老老实实地闭上嘴,听关尧念经。
“春明啊,”关尧说,“你可怜可怜我吧,别让我再为你担惊受怕了。”
第92章
输液袋中的液体还在滴滴答答地往下流,郁春明偏过头,绕过那从上垂下的输液管,看到了关尧藏在阴影中的面孔。
他似乎是哭过,鼻尖有些泛红,两颊被风雪刺得格外憔悴,就连那鬓角也隐约多了一缕白发。
“关尧,”郁春明叫道,“你好像有点老了。”
上一篇:美食博主怀了厌食霸总的崽
下一篇:直男?喝点四氢呋喃调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