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以北 春日以北 第52章

作者:默山 标签: 悬疑推理 强强 近代现代

  郁春明愤怒至极:“她做了啥是她的事,你凭啥将她做过的事强加到我身上?”

  “我凭啥将她做过的事强加到你身上?”郁镇山听到这个问题后,发出了一阵冷笑,他说,“你是江敏的儿子,我不会在你面前说你母亲的不是,但你也给我记好了,你只是江敏的儿子。”

  你只是江敏的儿子……

  郁镇山的话依旧回荡在郁春明的耳畔,他徐徐吐出一口气,打断了仍在滔滔不绝的艾华:“行了,你继续说,9月23日那晚发生了啥,这件事你不用再讲了。”

  “哦,好,好……”艾华也松了口气,他转而回忆起来,“9月23日那晚,我和钱国伟给小敏送完信,就去供销社喝酒了。”

  “只有你们两人吗?”关尧问道。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叫徐文的同事,我们仨关系一直不错。”艾华回答。

  “你们仨喝酒喝到了几点?”关尧又问。

  “晚上十一点半左右。”

  “喝完酒做了啥?”

  这本该是个非常寻常的问题,可谁知艾华听完后,竟露出了有苦难言的神情。

  关尧狐疑:“9月23号这天晚上,你们除了喝酒,还干了啥事儿?”

  “我,我有些记不清了。”艾华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显而易见有所隐瞒的回答。

  “记不清了?”关尧脸一沉,“你给江敏送情书的事,你都能记得一清二楚,喝完酒干了啥,你说你记不清了。”

  艾华紧抿着嘴,不肯说话。

  “想想在外面等你的母亲,”郁春明接道,“我知道你不在乎她,但是她在乎你。你不把事情交代清楚,是没有机会和她见面的。”

  “我,我如果说了,你们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既往不咎?毕竟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艾华讨价还价起来。

  “你先说是啥事儿,我们才能判断到底能不能既往不咎。”关尧敲了敲桌子,“如果三十三年前那把火是你放的,我们肯定不存在既往不咎。当然,如果你只是喝多了跑人家苞米地里偷了两根苞米,我们也不可能为此严惩你。”

  艾华咬了咬牙,心中一阵天人交战,他看着墙上那排写着“抗拒从严 坦白从宽”的标语,深吸了一口气:“那一夜,我和钱国伟、徐文三人,酒后……伤害了小敏。”

第48章

  审讯刚一结束,郁春明就快步走进了卫生间。关尧瞧他脸色不对,还想追上去看看,却被韩忱一把拉住了胳膊。

  他刚从市分局赶来,一见关尧就急急地问道:“结果怎么样?”

  关尧还在张望郁春明离开的方向:“不是……我看他满头都是汗。”

  “你先说结果。”韩忱拿过了口供记录表,“这个艾华,当初到底是为啥要隐姓埋名离开扎木儿?”

  “哦,这个啊……”关尧忽地一凝。

  艾华到底为什么要隐姓埋名离开扎木儿呢?据他说,是因为他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伤害了小敏,在钱国伟的怂恿下,我伤害了小敏。”艾华轻声道,“所以我才想要再见小敏一面,因为我欠她一个道歉。”

  “强奸”二字太重,艾华说不出口,关尧却听明白了,他看向郁春明,郁春明也定定地坐着,似乎同他一样,在为此而震惊。

  “你……具体讲讲。”关尧努力克制着声调,语气平稳地说道。

  艾华沉默了许久,方才继续接上刚刚的话:“那天小敏本该早就下班了,但也不知道怎么了,她,她一个人往城外走,推着个自行车。当时我和钱国伟还有徐文刚喝完酒,从供销社出来,沿着那条河,就是沿着宁聂里齐河打水漂,正正好,遇上了小敏。”

  “宁聂里齐河的哪个位置?”关尧问道。

  “大概就是……就是二厂仓库后头那一段。”艾华回答,“我们都被酒精冲昏脑袋了,看到小敏,心里就起了歹念。钱国伟怂恿我说,反正都已经和她在松兰坐实了奸夫淫妇,为啥不更进一步?更进一步,没准小敏就能跟了我。”

  说是被钱国伟怂恿,可自己没有心魔,又怎么可能真的违法乱纪呢?艾华在给自己找理由,不论是关尧还是郁春明都能看得出来。

  可是两人谁也没说话,他们静静地听着,静静地听着艾华描述那对于江敏来说暗无天日的一夜。

  “我们先是把她骗进了仓库后面的那片白桦林里,然后钱国伟就上了,我和徐文原本在旁边看着,可是,可是最后没忍住,就也跟着一起了……”艾华说道,“我记不清后来到底发生了啥,但等我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只好在第二天时,趁乱离开。”

  “这就是你隐姓埋名三十多年的原因?”关尧冷声问道,“因为你们强奸了江敏?艾华,你最好说实话。”

  “警察同志,我讲的句句都是实话,”艾华看似情真意切,“警察同志,你们不知道,在我们那个年代,流氓罪是要枪毙的,偷看女人洗澡都有可能被判死刑,更别提……”

  “你们一共三个人,三个身强力壮的青年男人,在轮奸完江敏之后,又干了啥,你如实交代,不要等我查出来。”关尧严声厉色地逼问道,“我办了这么多年的案子,虽然杀人分尸只遇到过一个,但是像你们这种酒后乱性,伤害妇女的我可是见过不少,你们清醒之后还干了啥,赶紧给我交代清楚!”

  郁春明明白,关尧有着怎样的推测,可此时此刻的他已无法做出任何准确的判断了,因为,他的脑海里始终盘旋着一句话,那是儿时江敏最爱指着他鼻子骂的一句话:

  你这个强奸犯的儿子。

  你这个……强奸犯的儿子……

  谁是强奸犯?或许是江敏那个没人清楚到底是谁的前夫,也或许是旁人,郁春明过去不知道,他只当那是一句粗鄙的脏话,可是现在,一切在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

  谁是强奸犯?

  艾华是,钱国伟是,徐文也是,他们都是。

  而且,他们不止是强奸犯。

  “老实交代,你们在实施完轮奸后,又做了啥?有没有企图杀人灭口?”关尧喝道,“如果有实施杀人灭口,又是因为啥,杀人未遂?”

  艾华奋力辩解道:“不是我,不是我企图杀人灭口,是钱国伟企图杀人灭口,我只是……”

  “只是共犯!”关尧猛地一拍桌子,“你是不是还想说,钱国伟逼着你杀人,逼着你保守秘密,就像逼着你强奸一样?艾华,你脱了裤子看看,你那命根子是不是长在自己身上,长在自己身上的东西,谁能逼得了你?”

  艾华还想解释,可关尧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你如果再顾左右而言他,我们不会再破格申请让你与艾秀红见面,我们还会将你当年干过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她。”

  “不要!”艾华大叫,“我说,我都说!当年是我和钱国伟还有徐文一起,把小敏丢进了宁聂里齐河里,我们谁也没想到,她居然能活下来。所以……所以在第二天发现她没死后,我们仨心知死罪难逃,才趁着大火跑掉了!”

  关尧的神情渐渐平静了下来,他紧紧地盯着艾华:“你们仨,一起跑掉了?”

  “对,我们仨一起跑掉了。”艾华承认道。

  “意思是,钱国伟和徐文,很有可能还活着?”关尧接着问。

  “对,他们俩……没准也活着。”艾华点了点头。

  “人在哪儿,你清楚吗?”关尧追问。

  “我不清楚。”艾华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不清楚?”关尧不信。

  “我是真不清楚,”艾华保证道,“我们仨一路往南逃,在顺阳分开的,后来他俩去了哪里干了啥,我一概不清楚。警察同志,我说的都是真话。当年我和钱国伟本来约好,要去南边打工,结果那一晚,我俩在顺阳火车站走散了。后来,为了谋生,我跟着一个拉皮条的上白山跑大货了,因为沿途总是能隔三差五遇着脱北者,一来二去,就,就做起了脱北的生意。”

  “你不清楚他俩的下落?”关尧嗤笑道,“谁信这种谎话?”

  “真的真的真的,我说一句假话,天打五雷轰!”艾华发起了毒誓,“我真的只回过一次扎木儿,这次之所以会回来,是因为那个找上我的顾客,他,他拿当年的事威胁我。”

  “他拿当年的事威胁你?”关尧皱起了眉,“你和这个人在线下见过吗?他咋会知道你们当年的事?”

  “这……”艾华也讲不清,“我和他没见过,都是线上联系,但是当年我和钱国伟、徐文干了啥,他一清二楚。甚至,甚至这个人还说,他找到了我们当初绑在小敏身上的石块,我们绑了几块,他都能说得出来。”

  这就有些诡异了,什么人能如此清楚这些事?难不成,那个疑似何望的“H166”是钱国伟和徐文中的一个?

  “我们根据艾华提供的账号,找到了他和这个‘H166’的通信记录,里面的确充斥着威胁和恐吓,他声称,如果艾华不亲自花钱把他弄出境,他就会将当年艾华强奸江敏、杀人未遂的证据发给他妻子。”那菲边翻看电脑页面,边说道。

  “这人为啥会清楚这么多事?”韩忱奇怪。

  关尧看向他:“你觉得呢?”

  答案显而易见,这人的身份不一般。

  “稍后我们会拿何望的监控录像给艾华辨认,看他到底能不能断定这人到底是谁。据艾华说,他和这位‘H166’约定,三天之后接头,敲定出境的各项事宜,这期间两人多半会有线上联络,一旦‘H166’的账号上线,运营商那边就能查到他现在的IP地址,我们立刻上报,进行抓捕。”关尧说完,看向了四周,“郁春明咋还没过来呢?”

  “郁春明咋还没过来呢?”不等关尧找到人,原本在办公室里坐着的王臻忽然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他捏着手机,一脸愤懑,“人呢?跑了?”

  关尧不知王臻又是在生哪门子气,他直觉郁春明有什么不对劲,可又说不出这人到底哪里不对劲,眼下见他迟迟不来,当即起身去找。

  此时的郁春明正站在卫生间洗手池旁,他撑着大理石台僵立不动,倒映在镜中的那张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哎你……”关尧刚一推门就看到了他的身影,登时脚步一顿,“你咋搁这儿站着呢?你师父找你。”

  郁春明仿佛没有听见。

  “我说,你师父……”关尧话讲了一半,忽然察觉到郁春明的脸色有问题,他上前几步,就要伸手去摸这人的额头。

  “没事,我……”郁春明躲不及,被关尧摸了个正着。

  “这也没发烧啊?”关尧沾了一手冰凉的虚汗,他忧心起来,“你哪不舒服?”

  郁春明搪塞道:“有点,有点头疼。”

  “头疼?”关尧顿时神情严肃了起来,他拉过郁春明去看这人耳后的伤疤,“有耳鸣吗?你现在能听清我说的话吗?”

  郁春明有气无力地扒开了关尧紧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没有耳鸣,能听清,不严重,可能就是昨晚没咋睡,我吃点药就好了。”

  “你吃饭了吗?你就吃药。”关尧托住了郁春明有些往下沉的手肘,把人环抱在了自己的怀里,“走走走,先吃点东西。”

  郁春明却一把推开了他,突然疾步往厕所隔间走去,还没等关尧反应过来,隔间内就传出了他的呕吐声。

  正巧这时,王臻走了进来,他诧异地看着杵在隔间门口的关尧,问道:“这是咋了?害喜了?”

  关尧没心情与王臻耍嘴皮子,他焦急地敲了敲门,向里问道:“郁春明,你咋样了?先把门打开,好不好?”

  里面渐渐安静了下来,冲水声响起,可关尧等了半晌,也不见人开门。

  “坏了,可能是低血糖了。”王臻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拨开关尧上前“咚咚”拍门道,“春明,春明!”

  里面没人回答。

  关尧脸色陡然一变,他抓着把手便往外狠狠一带。“嘭”的一声,门开了。果不其然,郁春明已经悄无声息地顺着墙壁滑坐在地了。

  “春明!”王臻伸手就想要扶起地上的人。

  可关尧却始终挡在他身前,连让他凑上去的机会没给,便已将郁春明一打横抱了起来。

  “我那有糖,王队你去给他冲杯淡盐水来,然后让隔壁卫生所的大夫开瓶葡萄糖。”关尧急声吩咐道。

  “哎,是,我……”王臻还没来得及开口,自己的亲徒弟就这么被人抱走了,他低头看了一眼被关尧扯坏的门把手,啧声感叹道,“这劲儿……是够大的。”

  关尧确实劲大,毕竟郁春明再瘦也好歹是个和他差不多高的成年男子,而且全身虚脱无力,但关尧竟能一路抱着他爬上二楼,并且直到把人放下,才发觉自己的双手在隐隐发抖。

  “郁警官!郁警官这是咋了?”孟长青吓了一跳。

  关尧皱着眉,紧抿着嘴,飞快地把郁春明的口袋摸了一个遍,最后在他的上衣兜里找到了一个小白瓶。

  “把我抽屉里的糖拿来。”他说道。

  孟长青立刻照办,很快,王臻送来了淡盐水,隔壁卫生所的护士也赶来了,方才晕倒在厕所隔间里的人终于悠悠转醒。

  关尧坐在他身旁:“好些了吗?”

  郁春明还有些迷糊,他抬起扎着点滴的那只手就想撑着自己起身,关尧急忙按住了他:“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