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难愈 旧疾难愈 第7章

作者:泉起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业界精英 HE 近代现代

  杨如晤仍用很平淡的目光在看他,不参杂任何异样与特殊。

  宣赢忽然发觉,这是他与杨如晤第一次抛开错综复杂的贺家关系,以个人身份在机缘巧合下的见面。

  堆积的抗拒松散几分,宣赢主动邀请:“没吃,要一起吗?”

  杨如晤沉吟几秒,开口婉拒:“下次吧,我跟朋友已经提前约了。”

  回绝的言辞没令宣赢有多意外,因为他知道,虽然隔除了贺家,但杨如晤这个人本身跟他也算不上熟悉。

  嗯过一声后宣赢没再久留,推门进店,将杨如晤关在了店外。

  天星工作室的氛围如往常一样,松弛且有序,跟童敬舟打完招呼,宣赢径自上楼,打算继续描上次没弄完的瓶子。

  刚调完色,手机响起来,宣赢放下笔,接通后问:“醒了?”

  程愿嗓音干涩:“今天出门吗?”

  “昨晚抱歉。”宣赢说,“我打车出来了,在天星。”

  “我需要你随时叫我。”程愿公私分明,“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

  相交多年,分寸与界限彼此都很默契,宣赢说:“晚上来接我吧,就算放了你半天假,我跟让沈休扣你工资的。”

  程愿哑哑地笑了声:“好,晚上等你电话。”

  结束了与程愿的电话,宣赢就沉浸在了给那只瓶子上色的工作里。

  大多时间宣赢都处于一种浮躁的状态里,尤其很难对某件事专注,若要像此刻手脑严谨配合,完全需要撞运气。

  这只瓶子的运气就不错,宣赢维持了三个多小时,被一通电话打断。

  宣赢看眼手机屏,烦躁划开:“干什么?”

  老陶是他的老客户,一个月前送来一本医书古籍让他修复,宣赢那阵子在做修一只花瓶,眼睛都快瞎了,告诉他起码要年后才能弄,老陶当时说不急,这才多久,就来催了?

  “别误会啊,我不着急。”老陶笑呵呵地,“下午有时间没,出来坐会儿?”

  一上午的沉浸式工作已经快将好不容易维持的耐心消耗掉,老陶的电话直接让宣赢渡过了激情消失的低谷时段,心头烦躁乍起,宣赢嘴下不留情:“我跟你糟老头子坐什么坐,没事挂了,年后做你的书。”

  “别别别!”

  老陶支吾了半晌,等宣赢耐心告罄之时,才吐露实话。

  老陶母亲有四个孩子,老陶是最小的那个今年也六十多了,前两天老太太刚过完九十大寿,那天家里乱,也不知是谁不慎碰到了架子,把老太太那陪嫁过来的那只玉碗给弄碎了。

  老太太天天愁的吃不下饭,说还没传下去呢,眼看着快跟爹妈汇合了,临了碎了,怎么跟爹妈交代。

  年纪一上来就容易多愁善感,尤其老太太近几年小病不断,老陶真怕给老娘愁坏了,大包大揽拍着胸脯保证说一定找人修好。

  “你还真是...”损人的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宣赢回绝,“我最近没心情,你换个人。”

  老陶是个生意人,天南海北各行各业都有熟人,不过听宣赢拒绝顿时急了:“别呀,你还记得前年你帮我修过一对手镯吗,那也是我妈的,这次来,她点名要你,你可怜可怜老哥,也可怜可怜我妈,顺手弄了吧。”

  宣赢见过老太太照片,圆润富态挺和蔼一人。他叹了口气,松口了:“什么时候要啊?”

  老陶咳嗽了两声:“那个..越快越好呗,我妈都饿瘦了。”

  宣赢扑哧一乐,说让他找地儿,下午带着东西见一面。

  收拾完都过了两点,程愿开车过来,副驾上放着宣赢昨晚留下的衣服。

  “洗过了。”等他坐好,程愿启动车子,“换上吧。”

  宣赢还是穿着程愿的外套,见他就穿了件衬衣,给他脱下放到前面:“你不冷?”

  “等你给我脱呢。”程愿一笑,又说,“还行吧,没在室外待着。”

  车内开着暖风,直到下车宣赢才把自己的外套穿上。

  跟老陶约的地方是间茶餐厅,因过了饭点,扫眼一看店里没几个人。

  “带了吗?”宣赢坐下,“我看看。”

  临窗位置,光线不错,老陶从手提袋里掏出一只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推到了他跟前。

  宣赢看清眼前就一黑,用两根手指往回给他推了下:“这是就碰了一下?都快碎成渣了,老太太还能认出来?”

  老陶嘿嘿一乐:“二次伤害了,老太太那只猫不干好事,电话里没敢跟你说,怕你直接不来。”

  宣赢喝了口热茶:“你另请高明吧,或者买个一模一样的,省时省力。”

  只要人在跟前,老陶就有万般武艺:“不行,价你随便开,让我好好做回孝子,你也知道,我妈岁数大了,说难听点,我没多少年尽孝的机会了。”

  宣赢按了按隐隐作痛的鬓角:“老太太长命...千岁。”

  这就是同意了,老陶合上盖子,放他手边,宣赢看着盒子突然想起了齐怀湘,放下手说:“我有个条件。”

  “你说。”

  “那本医书古籍我交给别人修行吗?”宣赢问,“那人过阵子来,也算我这边的吧,没有系统学习过,但技术有保障,你行不行?”

  “你徒弟?”老陶问。

  宣赢摇头:“不算,不过我能大概跟着,毁不了。”

  老陶沉思一番,点头说行。

  聊了片刻,老陶下午还有别的事,把那只快碎成渣的玉碗留下,结完账就走了。

  宣赢早中都没吃饭,肚子里空的厉害,本来要加点东西,顺便把程愿叫进来一起吃,服务员刚过来,宣赢看到从二楼下来两个男人。

  他内心一震,觉得这个世界变得很玄幻。

第8章

  杨如晤还是中午偶遇时的装束,许是非工作场合,他眉眼随和很多,那副冰冷的眼镜似是也带着一丝暖光,从状态看他跟身边这位好友聊的不错,在走到宣赢身边时眼中那股真切的笑意还未敛尽。

  宣赢回视着他的眼睛,无端地幻想出杨如晤青春时代的模样,应该很飞扬也很得意。

  “刚吃午饭?”杨如晤问。

  宣赢坐着没动,先是狠狠地眨了下眼,然后闭起眼,淡淡地叫了一声哥。

  在贺家宣赢连那声妈都是为了刺激他们才叫的,这声哥实打实地把杨如晤叫愣了,等准备应一声的时候,旁边的男人先他一步,率先嗯了一声。

  杨如晤侧目看,沈休脸上没什么明显的表情。

  “你们认识?”杨如晤问。

  沈休忽然用一种很复杂地眼神看向杨如晤,二人目光短暂地接触了一下,沈休介绍道:“我弟弟。”

  微妙的气息流荡在三人之中,等弄清楚来龙去脉,一时间,三个人的内心都很凌乱。

  沈休与杨如晤一般年纪,当年在国外留学认识,那时的沈休并没有像一个家底雄厚的阔少爷一般有人伺候,离开祖国怀抱,中国胃先跟他造了反。

  二人相识因为一顿中国菜,杨如晤那时也吃不惯白人饭,在艰苦的环境下苦练厨艺,做成一顿饭菜后带有显摆之嫌在社交软件上发了一张照片。

  「一个人吃不完,价格私聊。」

  沈休就在下面问:「可刀否?」

  后来二人渐渐熟识,合租过几年公寓,毕业之后各自回国发展,联络也没断过,只是因为一直不在同一城市,很多年才见了这么一面。

  三人离开茶餐厅,杨如晤跟沈休到抽烟处各自点了一支烟,沈休也不知道在对谁说:“漏了一个。”

  宣赢烟酒不沾,抱着盒子没答话。

  “又接活了?”沈休问。

  宣赢嗯了声,把盒子抱在身侧,顺势说要离开:“我走了,你们聊。”

  抽烟的二人目送他离去,杨如晤目光随着他的身影落在了路边的那辆白武士上,然后又见从车里下来一个长相很斯文的男人,体贴地送宣赢上车后回身对他们礼貌一笑。

  杨如晤眉梢微微一挑,这件深咖色大衣,还真是眼熟的厉害。

  “如晤。”沈休叫他一声,按灭烟头,言辞与他的行事风格一样果断,“抱歉。”

  杨如晤果然明白,淡然一笑:“这是要跟我断了?”

  相似的身高让沈休可以与他平视:“断了不至于,但以后可能得一码归一码了。”

  “我一直以为,你口中的两个弟弟,都是亲弟弟。”杨如晤问,“好多年了吧?”

  沈休望向宣赢离开的方向,眼神有一瞬间的波动,他回神,拍拍杨如晤的手臂:“杨律,别套话了。”

  天刚落黑的时候沈休回到家,进朗月一看,就见宣赢歪在他沙发上,手里那只盒子还没放下。

  “兴师问罪来了?”沈休过去在他头上按了一把。

  宣赢没动,翘起一条腿:“没有,就是好奇你俩什么时候认识的,之前没听说过。”

  杨如晤出国留学的费用是父母出的,那时赵林雁刚嫁给贺成栋不久,杨如晤的亲生父母虽然常年不在身边,但他们关系仍然紧密,杨如晤没道理去跟沈休做为何在一位叔叔家生活的一系列解释。

  友谊很单纯,任女士并没有溺爱沈休,给他足够的生活费,类似于生活起居的照顾绝不提供,所以杨如晤与沈休之间鲜少谈价彼此家庭如何如何。

  同龄人的话题往往只限于同龄的层面,杨如晤只知道沈休底下有两个弟弟,不知道姓名也不知道年纪,沈休也只了解杨如晤父母工作严密,其他一概不知。

  宣赢听完他们相识经过,在沈休面前袒露一丝顽劣:“我讨厌杨如晤。”

  沈休轻笑,戳破他:“你应该是讨厌贺家所有人。”

  宣赢没反驳,开了一罐冰可乐,等喝完,抬身离开之际,对沈休说:“哥,不用因为我影响你的社交关系。”

  沈休倚在窗边,夸他一句:“还挺懂事。”

  宣赢看着他不说话,沈休很久才点头:“不会,我有分寸。”

  他们之间流动着外人难以理解的默契,宣赢笑骂:“老狐狸。”

  他扔完这句就出了朗月,老狐狸开门出来,叫住他:“宣赢,中午我跟如晤吃饭的时候已经邀请了他过年来家里做客。”

  “他过年还要来我们家?”宣赢眼看着不乐意,“为什么?”

  沈休说:“你跟老二学的一点儿理都不讲,我跟他是老朋友,而且当时还没碰到你,何况现在又同在一个城市,没道理冷着。”

  宣赢皱了下脸,还是不爽。

  “谁让他没跟贺成栋一个户口本呢。”沈休说,“我也不知道他跟赵林雁还有这段渊源。”

  毕竟刚对沈休表完态,不要因他影响社交关系,总不能立刻反悔,宣赢耸耸肩:“行吧,我尊重你的客人。”

  沈休欣慰一笑,维持几秒后眼神渐渐变了一种味道,宣赢发觉,还未来的及有所反应,就听沈休问:“新环境对你有好处吗?”

  这个话题上来后宣赢的状态明显低沉起来,这些年求医问诊,吃过数不清的药,做过无数次心理辅导,但病情始终扎根在他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