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难愈 旧疾难愈 第38章
作者:泉起
这间屋子只有他自己,宣赢把袖口挽起,露出了两只手腕上的疤痕。
脑海里不期然地闪出那个男人的眼睛,有时凉薄有时从容,但是最后见的那一面,男人的眼睛像极了一把匕首,冰冷不屑。
当时在医院那晚,昏迷之下,杨如晤是否也用过这样的眼光来巡视自己。
宣赢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思维逻辑无法推测出来,若非要多想多猜,简直自寻苦恼。
夜色渐渐变得浓重,宣赢离开露台去了卫生间洗漱,因在浴缸多泡了一会儿,刚出卫生间就看到程愿在他床边坐着。
宣赢擦头发的手一顿。
程愿率先开口,主动解释:“我敲门了,你好久都没回应,我担心。”
私人助理确实尽职尽责,宣赢点头:“累,多泡了会儿,怎么了?”
程愿穿着白色浴袍,起身走到他身前,问的坦率:“我能留下来陪你吗?”
宣赢放下毛巾,笑道:“这儿就一张床。”
“我知道。”
这话说的足够明白了,宣赢忽然发觉他与程愿的关系扭曲了很多,原来作为床伴,他们各守本分,不谈情只谈欲,如今切除掉暧昧关系,人前他们是上下级,人后.....程愿既不肯当他男友,却频频私下示好。
宣赢想不通他到底想要什么,垂下手,把毛巾往凳子上一抛,直视着他问:“我们现在什么关系?”
若是以前,程愿必会主动亲过去,但是现在,程愿答不上来。
屋子里的气氛沉重到灯光都在发暗,宣赢给了他很多时间,程愿仍不开口,直到手机的震动声打破了安静。
屏光在床上亮起,一通来电,搅动了宣赢与程愿两个人的心神。
‘杨如晤’那三个字在不远处亮着,程愿微微侧身,意图阻拦,语气中流露着恳求:“不要接。”
宣赢皱眉,反问:“为什么不能接?”
程愿目光凄切,宣赢拿起手机,对他说:“出去。”
程愿抱住他的手臂:“宣赢,我不知道。”
震动声持续在响,宣赢沉思几秒,垂下手。
说实话,他对程愿狠不下心,这个人温柔良善,谦逊有礼,见过他的狼狈不堪,知晓他的一切习惯,并且曾有很长一段时间用身体来温暖过他那颗僵冷的心脏。
宣赢握着手机,指节都在发白:“程愿,我给过你机会,也说过喜欢你。”
程愿手指一抖,坚持着不松开他:“我们为什么不能像以前一样,我不会影响你任何事情。”
“不一样,”宣赢重复说,“一点都不一样,你根本不知道我要什么。”
“我知道!”程愿失态地沉声说,他看着宣赢,眼睛一点点发红,“我真的知道。”
宣赢摇头,固执且冷漠:“你不知道。”
除了以前的亲密关系,用正常的社交眼光来看,他们也是相识多年的朋友,宣赢知道程愿有自己的骄傲与锋芒,从来不是谁的附庸品。
只是宣赢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程愿脸上会露出悲伤的深情,眼睛里还夹杂着自我鄙夷的味道。
手机已经停止了震动,宣赢低头看眼手机,杨如晤没有发消息询问。
“宣赢,你不知道。”程愿放开他,也去看他的手机,“喜欢一个人,没有那么容易就说出口。”
下一秒,手机又开始震动。
“所以,你只是贪恋我提供给你的安全感,但这份安全感只要有心谁都可以给你,”最后程愿从喉咙里缓缓说出一声,“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宣赢的心口被程愿的话砸的有些不是滋味,他很想反驳不是的,但程愿很快整理好面部表情,转眼又是一副斯文有礼的模样。
他们对视片刻,等宣赢手机再次停止震动,程愿得体地笑了笑,礼貌地跟他说声打扰,便推门离开了。
很快,杨如晤的第三通电话响起,宣赢垂眼看向屏幕,手指划开了接通键:“杨如晤。”
对方久未回应,宣赢又问:“杨如晤?”
“到了吗?”男人嗓音醇厚低哑,问完又自问自答,“看来到了,声音听着都困了。”
宣赢下意识地就想打哈欠,刚张开嘴,咬牙憋回去,口气还挺冲:“就这事?”
“还有一件事。”杨如晤静了一下,像是抽了口烟,宣赢听到话筒里有轻微的呼气声,“一个人住两个人住啊?”
杨如晤这心操的未免逾越,宣赢莫名觉得好笑,非要反着说:“当然是两个人。”
宣赢的回答似乎令杨如晤不太满意,他清清嗓,重复问:“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宣赢再说:“两个人,要不让他跟你说句话。”
“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又是这样!宣赢一下子回想起医院偶遇,杨如晤也是如此,多番且冰冷地强迫他回答出来。
手机里传来打火机叩响的声音,然后是细微的香烟燃烧声,宣赢吸了吸气,竟然觉得自己也闻到了烟味。
这丝烟气并不单一,里面隐隐还有一股特殊的味道,很暖,是肌肤的热气。
“杨如晤,你刚刚没抽烟?”
“嗯。”
“那你刚才冲听筒呼什么气?”
杨如晤淡淡道:“缓解一下情绪。”
宣赢突然沉默,印象里的杨如晤永远从容镇定,何时需要用深呼吸来缓解情绪?
“宣赢,”杨如晤声音平缓了一些,还是那句问话:“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一种强烈的愤怒冲向脑海,宣赢嚷道:“一个人!一个人!一个人!满意了吗!”
杨如晤一声轻笑:“还行吧。”
第42章
电话仍被杨如晤主动挂断,宣赢浑身燥郁不堪,翻来覆去问候杨如晤,并且之后几天,宣赢凭着被杨如晤激起的一腔怒火,精神前所未有的充沛。
考虑到齐怀湘,这几天宣赢带着二人逛遍了大小博物馆,有些场馆允许拍照有些则不允许,齐怀湘跟着讲解,着急的恨不得掏出笔来记。
逛完之后,齐怀湘失魂落魄,说好多都没记下来,宣赢拍拍他的肩,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安慰道:“没事,以后多来几次就好了。”
“我想也是,老师你来这儿就跟回家了似的。”齐怀湘说。
这话宣赢听得很耳熟,细想想好像他刚开始玩文玩那阵,沈休也这么调侃过他。
“诶,愿哥。”齐怀湘回头喊,“你怎么不走了?”
程愿回神,快步过来:“有点累了。”
齐怀湘打量他的脸色:“是水土不服吗?你这几天脸色都挺差的。”
最近几天,尽管程愿时刻都带着温和的笑容,但那种低落的情绪还是很明显,至于原因,彼此心知肚明。
宣赢往程愿脸上看了眼,确实很差,比他脸色都差,他上前关切一声:“累了我们就回去。”
“没有,”程愿对视上宣赢的目光,偏头对齐怀湘笑笑,“就是有点饿了,我们先吃饭吧。”
第二天几人要参加拍卖会预展,晚上吃完饭就各自回了房间。
宣赢来之前就看好了几件拍品,洗漱完躺下后装模作样地给沈休打了个电话。
“我又要花钱了。”宣赢说完还自我谴责了一句,“唉,你说我不花钱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沈休应当还在工作,只听键盘声响了几下,沈休才回答:“嗯,有进步,还知道反思了。”
宣赢哈哈一乐:“我这叫投资。”
“投呗,”沈休又开始敲起了键盘,“你哥破不了产,想买什么买什么,不用给我省。”
这话听得真叫人舒坦,宣赢清清嗓,乖乖巧巧地道了声晚安。
翌日高经理安排了专车送几人过去,齐怀湘一路都在兴奋,抵达展馆,他第一个就冲了出去。
“小心点,别撞到人。”程愿扬声说。
齐怀湘一个急刹,回头跟二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宣赢走过去:“老实跟着,别瞎跑,跑丢了我可不找你。”
知道他是故意吓唬人,齐怀湘也乐意听话,自进入展馆,对宣赢寸步不离。
今日首场预展,人流特别密集,一众珠宝安放在展示柜内,加上灯光加持,当真璀璨无比。
除了定下的拍品,宣赢另外试戴了一枚翡翠戒指,然后秉承着沈休那句想买什么买什么也将这枚戒指纳入了名单之内,接下来的时间他就带着齐怀湘针对珠宝品牌以及宝石做介绍。
周遭人来人往,人声细微且嘈乱,宣赢给齐怀湘讲着黄钻的颜色等级,余光里突然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及时抬头看过去,那人身材高大,背对着他。
宣赢看着那道背影诧异了许久,心想杨如晤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然而等那个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宣赢还是没控制住,直接喊了出来。
“杨如晤!”
双方隔着人群,距离不算特别远,宣赢喊这一声按理对方不应该听不到,但这道身影并未回头,反而还跟友人一同走远了。
宣赢怔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人一定不是杨如晤,是自己看错了。
平日杨如晤正装偏多,刚才那人下身一条牛仔裤,上衣是件潮牌,除了身影像一些,其他一切都不像。
杨如晤老气横秋,那人年轻有朝气。
宣赢不再多想,带着齐怀湘继续,半天下来,他这边讲的口都干了,齐怀湘那边还是一脸懵懂。
“你愣什么呢?”宣赢问。
齐怀湘眨眨眼,突然看过来问他:“老师,你为什么不做珠宝了?”
宣赢眼睛垂了一瞬:“累,烦人,干腻了。”
他一连串说,齐怀湘其实一个字都不信,但是他表现的非常理解:“哦,我也不太喜欢,我还是喜欢字画跟古董。”
宣赢差点一巴掌拍他头上。
逛了大半天,在竞投登记处办理完手续,拿完号码牌后宣赢委托了代理,留下联系方式便离开了展馆。
“老师,拍不到怎么办?”齐怀湘好奇地问。
宣赢回道:“拍不到就拍不到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