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疾难愈 旧疾难愈 第105章

作者:泉起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业界精英 HE 近代现代

  桌面上的打火机边角处反射着锃亮的光芒,杨如晤扣开打火机,甩开信纸,沉稳地将它点燃。

  火苗在镜框边缘缓缓跳跃,杨如晤冷漠地看着指尖的火光由亮转暗,燃到尽头时,他抽出一支烟,凑近,点燃。

  几分温柔几分狠厉:“还是欠调教。”

  烟灰与纸屑的灰烬散落在地上,杨如晤将烟蒂戳进烟灰缸里,静过许久,随手从桌下拎出了一只白色的盒子。

  他依然盯着烟灰缸边缘,眼神都没往那盒子上分去一丝,狠狠拍了几下,将那封厚厚的信扔了进去。

  远郊的宣赢一夜未眠,坐在二楼露台清心打坐,他已渐渐学会了顺其自然,睡不着或者心有焦虑时就会净心平息自己。

  天微微亮,山林中清风拂动,宣赢睁开眼,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正待起身时,听见了背后的卧室里传来了手机的震动声。

  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朝思暮想的脸,宣赢摇摇头,只觉不可能,然而等他拿起手机时,瞬间都忘记了呼吸。

  原来激动时身体的反应这么激烈,宣赢心脏狂跳,口干舌燥,激动的几欲昏厥,他几度动唇,喉间却频频作呕,所有的声音被卡在喉咙里,只会发出沉重的喘息声。

  在极度安静的状态里,两道呼吸偶尔交织偶尔分离。

  无声的通话持续了几分钟,电话那头的男人好像叹了一口气,宣赢蹲坐在地下,用力掐住自己的脖子,终于颤抖地唤出他的名字。

  “杨如晤。”

  良久,一声低沉沙哑的嗓音回复:“嗯。”

  时隔半年,他们再一次听见对方的声音。

  宣赢眼泪泛滥成灾,又一次叫他的名字:“杨如晤。”

  男人很冷漠,依然是一个单字:“嗯。”

  宣赢埋头在床边,肩头抖动,恳求道:“我在努力,你....你别不要我。”

  不知是手机里,还是窗外,忽听一阵风声传来,隐约可以听见树叶互相摩挲的沙沙声,又过了很久,那道粗粝暗哑的嗓音才再度响起。

  短短几个字听完,宣赢就怔住了。

  伴随着清朗的风声,杨如晤明明在说安抚的言辞,然而语气里却没有一丝安慰的意思,反而略带恨意,又似在冷眼旁观,毫不温存,冷漠地、施舍般地放下一句话。

  他说:“答应你,见字如面。”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继续~

第116章

  清晨的光洒落山间,薄雾散去,清脆的鸟叫声,还有野花的芬芳回荡在周围。

  推开房门,清新的空气将烦闷一扫而空,宣赢伸展手臂,长长叹口气,低头,忽然又愣住。

  地上遗落了几只熟悉的烟蒂,是杨如晤常抽的牌子,偶尔玩闹时,他会凑在他跟前抢着抽一口。

  原来通话时他们距离这么近,原来杨如晤连夜开车来过这里。

  现在再去回想,宣赢发觉其实通话里的杨如晤非常严肃,他几乎可以想象出来杨如晤当时的眼神该是如何不虞,末尾的那句话也大有深意。

  若换一种说法,听着可能更合适。

  等你回来,账再慢慢算。

  宣赢既欣慰又怅然,甚至有几丝得意,他终于能体会到杨如晤将他一眼看穿的滋味了,如今他也能很快听懂杨如晤的弦外之音。

  这件事过后宣赢依旧两周给他寄一次信,内容与以前一样,说近况说周围风景的变化。

  在讯通发达的年代,原始传递信息的方式反而更显珍贵,那一封封寄出的信件对宣赢而言变成了一种希望与信仰,通过落在纸上一言一句,他对杨如晤传输时间,也传输生活在这里的每一分每一秒 。

  虽然杨如晤还是从未答复,但宣赢不再时时惦记。

  盛夏的快乐山要比市区凉爽很多,宣赢有时会躺在附近的树荫下,听着周遭轻柔的风声,一睡就是一下午。

  让宣赢真正开始感受到平和也正是每个安睡的午后,过去与痛苦彷佛正在从他身体里慢慢剥离。

  在这条需要靠自己走出去的迷雾里,在抽离所有的喧嚣之后,宣赢缓慢独行,一个人摸索,一个人试探,慢慢地那些原来只知晓倚靠旁人的枝丫终于掉落下来,宣赢坚信,总有一天他会让自己长成一颗健康的树木。

  他时常会将自己想象成一阵清风、一束野花、一颗生机勃勃的小草,亦或者一个刚到尘世的婴孩,摒弃掉所有浮躁,用最纯挚的感情重新与这个世界建立起美好的联系。

  精神有显著提升之后,宣赢不再时时闷在山里,天气好时拿上相机,用刚摸到门槛的照相技术出门拍照。

  快乐山很大,需要很久才能逛完,每次出门像是寻宝,看见好玩的或者奇怪的,宣赢全都拍下来,回家之后挑一些不错的,待下次给杨如晤写信时一并寄过去。

  后来他走遍了快乐山所有开放的角落,开始想要挑战自我,去爬了附近的野山,出发前踌躇满志,攀爬时也是勇往直前,待征服这座山头,宣赢气喘吁吁地躺在野草里,看着碧空万里,使出全身力气,呼喊着杨如晤的名字。

  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激发出来的活力也是无限的,再后来宣赢不再甘愿待在快乐山,常常拎起背包带上相机外出‘探险’,从周围城市,再到很远的远方。

  平原、高山、大海、沙漠,在火车上听同行的游客讲述他们的故事,在边陲城市听流浪歌手既洒脱又饱含细腻的歌声,还有姑娘们的长裙,围在火把中央,翩然起落,像黑夜里的焰火。

  出行在外,信件仍未中断,宣赢每到一个地方便会在当地寄一封信给他,说风土人情说路上见闻,最后在信封里在夹几张当地的照片。

  其中有家书店印象特别深刻,老板叫胡萌,长的明眸皓齿,在他写信时便用一双古灵精怪的眼睛看他。

  宣赢在她的注视下几次写不下去,无奈询问:“你有事啊?”

  “我觉得你很奇怪。”胡萌神秘兮兮当地眯下眼睛。

  宣赢嗯一声,把手放在纸上:“为什么?”

  胡萌索性倚在他桌边,直言道:“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打个卡就走,即使写信也只是简单几句话,很快就写完了。”

  宣赢低头看看手腕下的信纸。

  “你写了有十张了吧?”胡萌笑眯眯地又问,“女朋友?怎么没一起出来?”

  宣赢摇摇头。

  “吵架了?”

  宣赢笑起来,再次对她摇头。

  胡萌嘶一声,继续打量他片刻,随即一拍手:“原来是男朋友哦。”

  宣赢点下头,很快又摇头,胡萌看的满头雾水,正待追问,宣赢看向她说:“是爱人。”

  幸好天色已晚,这家颇具当地特色的书店里客人所剩无几,胡萌小小地激动了一番,不光免了信纸的费用,还说要送他一件小礼物。

  这里民风热情,纯挚好客,宣赢没有拒绝,还很有兴致地问她是什么东西。

  胡萌再次保持神秘,让他稍等几分钟。

  待宣赢写完那封长长的信件,胡萌恰好返回。

  一张淡褐色的画纸,宣赢拿起一看,顿时惊到了。

  纸上是一副简笔画,眉毛眼睛下巴,几笔下来人物栩栩如生,黑色马丁靴、工装裤还有冲锋衣,连脑袋上帽子的细节都没忽略。

  “这是我?”宣赢问,“真的好像。”

  胡萌自豪地微仰下巴:“吾乃灵魂画师。”

  宣赢细细端详好半天,准备放信封里时又犹豫了,愣了几秒钟,胡萌挤开他,利落地折两下,就要往信封里塞。

  “别!”宣赢连忙阻拦。

  胡萌躲开他:“别什么呀,我又不画出来让你看的,你真麻烦。”

  躲闪当中胡萌早已将画纸塞了进去,回头往宣赢身上一扔,下一秒,胡萌尴尬住了,连忙又拿过来:“忘了忘了,信要从我这里寄走的。”

  薄薄的信封被装的鼓鼓囊囊,宣赢下意识地幻想杨如晤收到后会是什么表情,想来想去,发现很多时候他还是无法对杨如晤了解透彻。

  临出门前,宣赢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回身,问胡萌:“用红色的笔吗?”

  胡萌不明所以地点头。

  “借我用一下,”

  宣赢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信,将画纸重新摊开,在小人的左耳上用红笔轻轻点了一下。

  一个鲜红的小痣跃然纸上。

  “哇,我都没看到,”胡萌偏头看他左耳。

  宣赢重新折好,放回信封,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嗯,他很喜欢这颗痣。”

  告别活泼可爱的老板,宣赢继续出发,越向北走视野越开阔,向远看,人迹罕至。

  宣赢并未给自己设置目的地,有时随大众出发,有时单独前行,不过无论人多还是人少,总也不会感到孤单。

  国人众多的好处之一便是哪里都能碰上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某次在当地向导的组织下,宣赢参加了一场穿越沙漠的活动,三天两夜,几台车十来人,白天看一望无际的天地,晚上看浩瀚如海的星空。

  队员里有几位是歌手,白天时会疯一阵,他们站在车顶唱许巍的曾经的你。

  欢快的歌声,动人的节奏,男人的墨镜还有女人的飞舞的长发,宣赢看着这些自由的灵魂,热泪盈眶。

  终于抵达终点,向导给每个人发了一枚金牌,宣赢把奖牌挂在胸前,与大家一样高高举起。

  他被赋予勇士称号。

  流浪式的旅行到十月底正式结束。

  快乐山的树叶所剩无几,空气里是熟悉的干冷味道,半山腰的那栋二层小楼没什么变化。

  开锁进门,宣赢扔下行囊,洗去一身风霜。

  十一月中旬,宣赢如约复诊,药物经过几次调整已然从能毒死人的三十多颗变成了十二颗。

  调整治疗方案是循序渐进的过程,一年多的治疗、病人的良好配合、还有那份求生的欲望缺一不可。

  “阮教授,下班有时间吗?”宣赢装好药,难得主动邀请阮扬,“请你吃个饭。”

  阮扬惊奇地挑了下眉,依然一副刻薄嘴脸:“我不跟病人单独吃饭,尤其像你这样难搞的病人。”

  换做以前,宣赢肯定阴着脸掉头就走,并且还会在走之前嘀嘀咕咕骂几声,如今心神稳了,脸皮也厚了,竟笑嘻嘻地又问:“那不吃饭喝杯咖啡吧,我挺感谢你的。”

  阮扬瞅他半天,忽地一笑。

  待阮扬下班时天已擦黑,幽蓝的一大片天空垂在头顶,宣赢望着楼宇中的月色,又一个十五,月色清明。

  咖啡厅里,阮扬猛灌了自己一口,随即扔下斯文,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累死了。”

  “那请你吃饭你又不吃,”宣赢吸口果汁,“要不然现在去?随便点,我请。”

  阮扬摆摆手:“得了,你们沈家的饭哪有那么好吃,说吧,想问什么?”

  其实宣赢对阮扬早就褪去了以前的那种无理的仇视,但有一些话总觉得在那间冷冰冰的办公室里问不出口,潜意识里还是怕阮扬忽然暴起,说他不对劲强制他住院调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