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兰玉树 芝兰玉树 第28章
作者:寄衷情
过了一会儿,有人过来查房,为首的医生看着仪器上的各项指标,神情有些严肃,“Ⅰ型抑制剂对Omega的负担还是很大的,”翻了翻病例,“这不是有小男朋友给过临时标记么?那Alpha人呢?给他叫过来,好歹能舒缓一点。”
有人提醒:“啊……这不合规矩吧?俩未成年呢……”
“家长都知道了!”随行的一个女医生神情八卦,“我刚在办公室那边听了点儿,还是那个Alpha男生打的120,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整间屋子都是信息素,那Alpha还跟这小孩儿接触过,但是你们猜怎么着?”
“那不是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呵,要是这样还值得拿出来说道?人家Alpha什么也没做!天呐,我一开始听到也觉得不可置信。”
“要是做了什么还能上医院打抑制剂?直接七天过去翻篇了,到时候我们该做的事儿是开避孕药!”
“……那Alpha是不是不行?”其中一个说话的医生也是Alpha,知道忍住有多难,不禁提出疑问。
“怎么说话呢!不可能不行好吧,那个Alpha信息素强度也高,懂的都懂!”
女医生说话的尾音向上,挤眉弄眼,一屋子人都笑了,领头的医生便把脸一板,“都严肃点儿,像什么样子!行了,把人叫过来陪床吧。”
秦铮便迎着一众八卦的视线进来,也不知道这群人在吃吃笑个什么,听完宣讲的注意事项后便径自坐下了。
那群医生出去后笑声更大了,走廊上仿佛充满了快活的空气,他不明所以,却也无暇顾及别人的事,即使是昏睡中,林一航的眉头也是紧蹙的,脸色红,手却是凉的,他看了心疼,就握住林一航的手。
却不想林一航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视线转向别处,不知怎的,脸更红了,嘴唇抿起,像是有点儿生气的样子。
秦铮觉得自己应该放开他的手,但又不想放,反倒还紧了紧,问:“怎么醒着?”
“一直醒着,有点儿难受。”林一航声音虚弱,语气却忿忿,抱怨似的,“君安的医生,好八卦。”
秦铮这会儿也好奇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能笑得那么开心,“嗯?他们怎么了?”
林一航耳尖红起来,把半张脸藏进被子里,露出两只忽闪的眼睛四处乱瞟,不肯答,只说:“就,挺八卦的。”
悄悄地,他也回握住秦铮的手,软绵绵的,没什么力道,秦铮本来还想多问两句,却突然一下子全忘光了,病房倏然安静下来,两颗心在各自的胸腔里怦怦地跳。
他们都不约而同想起了下午的临时标记和入夜的吻,都难免变得害羞,两只手却不知怎地握得更紧。
良久,秦铮说:“陈锐喊我去白鹭渡,说不去是他儿。”
林一航坐起来,认真地劝:“哥,你不要去。”
这要是换做从前,秦铮肯定就敷衍着答应了,然后择个吉日去给陈锐开瓢,但他这会儿就跟喝了迷魂汤似的,林一航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便也就点头:“嗯,不去。”
但他有前科,林一航还是有点儿怀疑,一双大眼睛忧心忡忡地看着他,他只好又保证一次:“听你的,我不和人打架了。”
林一航这才高兴起来,眼睛弯起,想了想,又说:“还是可以打,有些人太讨厌了。哥不受伤就行。”
“……”
好歹他曾经也是君安这地界儿上打出了名的,怎么在林一航面前就显得那么弱呢?
秦铮很想为自己正名一下,也不是谁都能伤到他,但打架这种事儿,小伤总是难免的,他可保证不了。反正暑假过去就高三了,他们到时候就没那么闲了,打球估计都没空,更别说约架,便笑着揉了揉林一航的脑袋:“行了,跟我操什么心?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林一航说好,他便站起来去倒水,却走不脱,挑了挑眉,视线落在两人牵在一起的手上,林一航红着脸,还是没放,他就凑过去问:“这样,我怎么给你倒水啊?”
“我……我又不渴了。”林一航说。
Omega会对标记过自己的Alpha产生依恋,以前上生理课的时候,秦铮看到这句话就忍不住皱眉头,心里别提有多嫌麻烦,他可不喜欢别人巴着他,但这会儿,他觉得非常受用,整个人都神清气爽,语气温和地哄:“等我回来,想牵多久都行。”
林一航眨眨眼睛,放开了手,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胆大,居然敢拉住秦铮不放,后知后觉难为情起来,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秦铮脸也热起来,干巴巴解释道:“这其实是正常的,我的气味现在会让你觉得安心。这事儿也怪我……反正,都是我应该做的,你想让我怎么着都行。”逃也似的倒水去了。
蒙在薄被里,林一航把刚和秦铮牵过的手捂在口鼻间,深吸了一口气,确实是让他感觉安全的气味,忍不住想:应该做的,做什么都行,那是不是要求再吻他一次也可以?
可是他不敢对秦铮这么说。固然秦铮给了他标记,也吻过他,但他知道,这或多或少是受了信息素的影响。
他当时是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么?应该可以的吧,他应该能对秦铮说,他带了抑制剂。即使是Ⅱ型抑制剂,也足够应急了。
所以,他其实是存了见不得人的心思,或多或少,想让秦铮被他影响,能对他亲密一些,哪怕只是那时当下,也都可以,他实在太喜欢秦铮了。
要是秦铮知道,会讨厌他的吧?秦铮好像是把天性和感情区分开的,这也是现在很多年轻人的思想,还对他那么好,他却使心机做这种事情。
林一航有点儿内疚,同时也有点儿讨厌自己。他多希望秦铮也能喜欢他啊,可他又没什么自信,觉得自己压根配不上秦铮。
但他又想,自己不是决心要做出改变么?那就努力做到配得上秦铮好了。
从小到大,他没想争过什么事情,于是,所有人都觉得,他很不争气。但如果要争的是秦铮的话,他就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可以去试一试了。
毕竟,他现在好像无法接受,秦铮会去喜欢别的Omega。
或许是因为临时标记催生出了强烈的占有欲,他打心底觉得,秦铮是属于他的,是他的Alpha,理应陪在他身边,只能看着他一个。
为此,他也做什么都行。
很快,秦铮端着一杯温水回来了,林一航便从被子里钻出来,不由分说,紧紧握住了他的手。
秦铮觉得好笑:“怎么,还怕我跑了?”把水杯举到林一航唇边。
林一航就着他的手喝了,神情严肃地点点头,看上去很像一只警惕的,护食的小动物。
“不早了,睡吧。”秦铮放下杯子,伸手抹掉他唇边的水渍,按着他躺下来,晃了晃两人牵在一起的手,“我就在这里,哪也不去,也不松手,可以吧?”
林一航说:“可以。”眼睛一闭,黑甜的雾霭并清淡的雪松香将他裹住,困意飞速袭来。
在即将掉进梦境的时候,他好像听见秦铮说:“白月光就这啊?还有影子么?”
什么白月光?他混沌地勾了勾秦铮的手指,想问一问,但下一秒又忘记要问什么,发出了一声模糊不清的呢喃。
他做梦了。梦里秦铮吻他,抚摸他,咬着他的腺体,进入他,力气很大,弄得他疼,也让他感觉快乐,云端谷底,海浪拍礁。
他都被弄哭了,秦铮竟恶劣地不许他哭,问:“你答应再也不哭的呢?”
他便委屈地咬住嘴唇,然后又气不过,转而咬住秦铮的肩膀,眼泪直掉,掉着掉着,天亮了,就醒了。
第37章
“……”
第二天一早,林一航躺在沾湿的床铺上,看着秦铮与自己牵了整夜的手,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把秦铮弄醒。
天已经大亮,清晨的阳光很好,蝉鸣也渐起,秦铮头枕在床沿上,高大的身子弯成一个看起来就很不舒服的姿势,睡得却很熟。
林一航看了他很久,确定他暂时好像没有要醒来的迹象,便试着伸手去够床头铃,约五分钟后,在林一航略显歉意和心虚的目光里,秦铮被叫了起来,一脸茫然,被护士小姐姐礼貌地请了出去。
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醒神,一位护士小姐姐出来了,见了他便掩着嘴笑,秦铮不明所以,正要开口问,护士却抢先说:“戳在这儿干什么呢?还不去洗漱给你朋友买早餐呀?”
“他没事吧?”
护士又开始吃吃笑,说:“能有什么事呀?Omega发情期就这点事儿,你买早餐去吧。”
这打发人走也太明显了,合着Alpha用完就丢呗。
秦铮也没再问了,洗漱完毕后便出了住院楼,去医院食堂买早餐,挑了几样清淡的拎回来。
这时林一航已经起床,坐在他之前睡觉的那张椅子上,捧着本健康知识小册子,看得很专心的样子,只是余光瞥见他,脸就很明显地红起来,好像打定主意不想跟他有视线接触似的。
秦铮一脑门子问号,感觉自己昨天也没惹他,但他眼下也不关心这个,只问:“怎么不床上躺着?你不是该好好休息么?”
床品已经换过,洁白如新,散发着消毒水的气息,林一航却不敢看一眼,翻了一页册子,头埋低,脸更红,支支吾吾:“不想躺了。”
本来秦铮还没多想,但看他这副样子,再看一眼床铺,突然就懂了什么,耳根也烫起来,有点儿想笑,又忍住了,招呼林一航吃早饭。
林一航全程闷头喝粥,露出后颈那块咬痕,已经结痂了,看起来却仍旧触目惊心。
Omega的腺体脆弱娇贵,一般不建议用药,标记的伤口也最好不包扎,暴露让它自愈。
这些秦铮都知道,但他看了还是觉得心疼,不禁埋怨自己没轻没重,不知怎的,手就伸了过去,他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指腹就已经触碰到了伤口。
林一航喝粥的动作一顿,慢慢回头,终于肯看他了,脸上升起红晕,秦铮也觉得自己唐突,但没把手拿开,问:“还疼?”
林一航把嘴里的粥咽下去,小声说:“不疼。”
歪着头,想起了什么,又说,“秦爷爷刚打电话说,他回来了,已经到了景州机场,应该是中午到君安。”
“……”秦铮默不作声地把手放下来,眼睛盯着林一航后颈上自己留下的标记,想着还在路上的这顿打,身上已经开始疼了。
“秦爷爷好像没有生气,”林一航说,“我和他说了标记的事,但是没有说昨晚……总之,昨晚的事,我们两个知道就好了。”
说着,他视线移开,眼帘也低下去,很显然是在害羞了,嘴唇抿起,唇珠便藏进了唇线,秦铮想起自己昨晚好像反复吮舔过这里,心跳又快了起来。
“跟谁学的?还会串供。”喉结动了动,秦铮问,“还有别的么?”
林一航想了想,说:“好像没有了。”
“别好像,要是说辞不一样,你哥要挨板子的。而且,老头儿也不能当着你发火,只会招呼在我身上。”秦铮半真半假地说。
“……”林一航实在想不出来了,又怕秦铮真的会因为这件事挨打,神情变得忧心忡忡,犹疑着说:“我护着你呢?”
秦铮心里偷笑,表面却装出一副认真的样子,说:“连坐,一块儿打。”
“那就……一块儿打吧。”林一航说,“如果哥要挨打,我肯定不会只看着的……原来秦爷爷这么凶的吗?打人的话是不是下手很重?用板子打的话应该不会破皮吧,家里还有红花油。”
秦铮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逗他了,看他这副一本正经为着挨打未雨绸缪的样子,他就又想抱一抱,亲一亲他了。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压抑着这些冲动,这让他感觉很难受。
“好意我心领了,”秦铮说,“老头儿如果真的动手,你还是别过来。两个Alpha发生肢体冲突,信息素难免会冒出来,对你不好。”
林一航沉默了好一会儿,少有地有些生气了,粥也不喝了,勺子拍在桌上,“凭什么要打你?你又没做错什么!你保护我,救了我,为什么反倒要挨打?秦爷爷不讲道理!”
这他妈怎么压?秦铮现在觉得,林一航不管是在做什么,他好像都是喜欢的,明明林一航是真的在生气,他也觉得十分可爱。
不确定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表情,秦铮低下了头,再抬起来时,堪堪回归到平日里的云淡风轻,答非所问道:“今天,还要牵手么?”
“……”林一航一下子没了生气的样子,脸红起来,声音也低下去,“要的。”十分主动地靠过来,握住秦铮的手。
“先吃早饭。”
“我已经吃好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医生过来表示情况已经稳定,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秦铮便去办了手续,带着林一航打车去车站接秦老爷子。
两人在客运站的大厅等着,秦铮稍稍离开了一会儿去买了两个甜筒,回来时就看到林一航在被人搭讪。
在熙攘的人流中,林一航白得好像在发光,同时散发出一种温顺的气质,只是在搭讪的人面前显得有些拘谨,眼里藏了几分警觉,很像某种驯良却机敏的小动物。
亦或是说,是有主的宠物。出院的时候,Omega保护协会的人过来派发了防咬项圈,银色的轻合金材质,覆盖住腺体的部分镂刻着简化的塔形,象征着协会的前身,白塔。
现在几乎没有Omega会戴这个项圈,但出于担心秦老爷子看见咬痕生气,林一航当场就戴上了。
发到手里的还有解开项圈的钥匙,一般会交给监护人,但他们没有家长在场,只能由林一航收下,出了医院大门,就被林一航塞进了秦铮手里。
要不是林一航很自然地说了句“哥替我保管”,秦铮都差点想歪了,因为这种行为代表着“只有你可以解开我的项圈”,项圈钥匙已经成为了约定俗成的定情信物,放在早些年,得从父母手里请出来,征求过同意,再交给Alpha的。
本来秦铮当时决定,要转交给秦老爷子,但这会儿,他握住口袋里的钥匙,看着林一航面对别的Alpha,就很不想把钥匙交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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