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心想事成 明日心想事成 第13章

作者:不执灯 标签: 破镜重圆 甜宠 轻松 欢喜冤家 年下 强强 近代现代

  “我也过得不太好。”江亦深说,“叔叔阿姨怎么样?”

  “还可以,我爸跟老朋友去干车队了,就在市内跑,不是很辛苦,拿的少点就少点吧。”戚林低头去看,脚下的地毯边缘翘着毛边。

  江亦深想了会儿,又问:“如果考上其他城市,你就搬走了吧?”

  戚林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现在租房的钱是他自己大学几年省下来的生活费和奖学金,原先的计划是找个工作边赚钱边考,后来发现二者实际很难兼顾,他便把工作辞了,只是没有告诉家里人,出柜后的这小半年,他很少和家人联系了。

  江亦深已经问得很委婉,戚林知道他其实想问,如果没有考上,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呢?

  其实也不会怎么办,日子还得过,饭照吃觉照睡,世界不会因为他没有找到工作而停转,只会因为他们没有接吻而循环。

  但他确实很难接受这种“也不会怎么办”。没有工作意味着应届生身份又少一年,没有工作意味着他的简历里多了一整年的空窗期,没有工作意味着他所能触及到的可选人生在最直观的层面被缩小了一层。

  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接受这种没什么大不了需要很大的勇气。

  这个问题是江亦深想问戚林的,也是江亦深想问他自己的。

  戚林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的问题,无非是开导自己、开导江亦深,可他说出来的话他自己都没法全然相信,听着实在是悬浮且假大空。

  “等考上再说吧,说不定考不上呢。”戚林把泡面的盖子打开,香味与热气一同冒出来,“我以为你已经不在乎这些了,生死面前无大事,上不上班的算什么呢?”

  江亦深似乎笑了一下,戚林听到很轻的一声笑,抬眼去看时却只见到他紧抿的唇角。

  盖子被揭下来叠成小碗,叉子挑起泡面来,戚林吹了吹,用小碗接着吃了一口。

  “我差不多知道我爸找我妈是为什么。”江亦深看着他吃面条,心里像有根羽毛在飘,搔得哪里都痒,却抓不到。

  戚林把泡面桶向他面前推了推。

  “他应该没骗我,真没让我妈过来。他就是这么个人,不乐意麻烦别人,有点什么事都能憋就憋,估计只跟我妈说了情况,说我……就一个人。我妈自己要来的。她也是这么个人,说干就干,委屈谁也不委屈自己。”

  戚林应了一声。

  “我就是很生气,他觉得我不容易,却不跟我说,跑去和我妈联系,让我妈多照看我,绕这么一大圈。”江亦深说,“可是我妈跟他已经离婚了,你能……懂我意思吗?我就是觉得我妈没义务再为了他的事回来一趟,这不是耽误她自己的生活吗?”

  戚林安静地听着,咬着面条,等了会儿没有下文,才叹口气道:“你妈回来为的是你,不是你爸。你是她儿子,她愿意为了你回来,怎么是耽误生活呢?”

  江亦深把泡面桶拿到面前,恹恹地用叉子戳着浮在面汤上的胡萝卜丁。

  “你别一回去就跟你爸吵。”戚林说一半也说不下去了,他并没有什么实用的亲情维系经验,毕竟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和他家里人的关系也不算健康,若非要说可以算冷战,已经冷战将近半年了。

  这事情江亦深不知道,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亲子关系和情侣关系同样冷暖自知,外人很难感同身受地给出建议。

  但江亦深还是很愿意听他的话,点头接受了他的意见,把面条吃掉,热汤入口,只觉得从胃到全身都变得暖洋洋。

  面条是他从前台买来的最普通的桶装面,口味也是他常吃的,却总错觉今晚的面条更合口味,也许是因为有戚林在旁边。

  戚林又凑过来卷走几根面条,他们分着吃完泡面,江亦深才发现自己心跳很快,除了情窦初开的那段时间,他很少有因为突如其来的幸福而心跳快的时刻。

  深夜里藏着壮胆的怪物,江亦深看着戚林用纸巾擦干净桌子上溅出来的几滴汤汁,一句话呼之欲出,压都压不住,他生出一种可以忽视理智的冲动。

  他想和戚林说复合,可一张口却找不到合适的称呼了。即便这段时间两个人都是大名直来直往,可此时的氛围烘托到了一个很暧昧的边界,叫名字也变成了私密而有暗示性的事情。

  “我以后要怎么叫你?”他突然问出一句无厘头的话。

  戚林却动作顿了顿,抬眼看着他的眼睛,像直直看到他心底,把那几句含在嘴边没说出来的话看了个透彻。

  “戚林?”江亦深试探性地说。

  戚林垂下眼睛,继续慢慢把纸巾叠好:“像我上班时的同事。”

  “我不知道还能怎么叫了。”江亦深的语气似乎有些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落寞,“总不能还叫宝宝。”

  其实戚林想说如果你叫了我也不会生气,可江亦深像在自说自话,没有给他接茬的余地,让他不太好意思说。

  江亦深说:“怎么办?同志。”

  戚林的眉毛一下子拧起来,他顿时顾不上继续酸涩了:“不要。”

  “小戚。”

  “很奇怪!”

  “为什么奇怪?大家都这样叫你。1703?”

  戚林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为什么要喊手机尾号?”

  “好吧。”江亦深深吸一口气,“我想说……”

  “咣当!”

  身后一声巨响打碎了室内酝酿好的缠绵气氛,两个人连忙回头去看,是凡子连人带被子一起滚下了床,几秒钟后,凡子的哀嚎声隔着被子传出来:“救命,我要尿尿,但我看不到路了!”

第18章 8:00

  喝醉酒的人说要上厕所,这是个非常严峻的情况,江亦深和戚林手忙脚乱地把他从被子里解救出来,发现此人仍在呼呼大睡,也没有要随地大小便的倾向。

  戚林扯着凡子的两条胳膊,凡子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靠在他腿上,让戚林格外烦恼:“凌晨三点把所有人喊过来就为了这点破事。”

  “上次他没滚地上啊?”江亦深抬起他的腿,两个人用抛尸的方式将他放回床上。

  “上次他是横着睡的。”戚林叹了口气,“他坐着和我们讲话,倒下就睡了,我记得起床抽他的时候,他已经横着滚到床尾了。这次是竖着睡的,地方不够他滚。”

  折腾完一通天都快亮了,被打断的话题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氛围,两个人都默契地避而不谈,像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深夜一碗热腾腾的面条只是梦。

  戚林终于有了睡意,钻回被窝里去睡觉,江亦深仍然坐在窗边,望着远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把半张脸都压在枕头中,看着江亦深的背影,不知觉间便睡着。

  这次睡得不太安稳,也许是睡前聊了家庭,他梦到了刚毕业时回家的场景,那时他和家里出了柜,爸妈没有和他争吵,或许是因为彼此都知道没有办法说服对方,只是不尴不尬地僵在中间,下半年的六个月,除了几次节假日询问近况,他们没有过多联系。

  戚林是被江亦深喊醒的,这次他们起床更早,堪称雷厉风行,江亦深斥巨资直接打车回去,以一个略显狼狈的姿态从天而降,用打劫的气势堵在家门口前。

  老爸被吓得不轻,两个人挤开他冲进卧室,把病历单和检查报告卷铺盖一起带走,架着人出门直奔医院。

  术后三个月的复查日期还没到,原定是等到复查日带着报告去手术医院,此时来不及高铁过去一趟,江亦深直接打车去了附近最近的三甲医院,挂了门诊号。

  老爸全程在乱嚎,一会儿说没事,一会儿说不至于,最后被逼无奈只好摊牌:“我就是有点头疼,前两天来找大夫看了,就是正常后遗症。”

  江亦深压根不吃这套,等待叫号的间隙就听见他们两个拌嘴:“你现在跟我说没用,你在我这没有信誉了。”

  老爸急得站起来走来走去:“你这孩子怎么这样?”

  “那你告诉我,”江亦深抬头直视他,“你今天是不是和我妈约见面了?”

  一句话像泼灭火焰的冷水,老爸沉下脸来,在原地站了会儿,重重坐回椅子上,不再说话。

  江亦深咬着下唇不说话,半晌后委屈巴巴转身去找戚林,非得让戚林陪在旁边。

  戚林一个人周转在一老一少中间,把他们送进诊室里,大夫的判断和老爸的说法差不多,江亦深问了复发的概率,大夫只说这种事没有绝对,老爸的瘤子长在颅底,和血管神经粘连得很紧,有些地方很难强行剥离,没切干净的部分的确有概率复发,但再开刀的可能性低,可以视情况做放化疗。

  这些情况江亦深是了解的,可此时听大夫再说一遍,心境和那时完全不同。

  那时手术刚刚成功,劫后余生的情绪冲至顶峰,使得这些合理存在的风险都变得褪色,好像都不重要。

  而此时生活步入正轨,术后风险变成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醒目,又不得不接受。

  江亦深的情绪掉入低谷,老爸也沉默,从诊室走出来,却见到徐华盈穿着那身厚羊绒套装,坐在不远处的等候区里。

  徐华盈先看到了他们,起身走过来,先是上下扫视一圈江父,随后一手拉住戚林,另一只手挽起江亦深,对他说:“我跟孩子们说两句话。”

  事已至此,长辈们被抬到下不来台的地步,江父把病历本卷了卷塞回口袋里,叹口气坐到等候区,口罩遮住他大半张脸,只有疲倦的眼睛闭了闭,里面有没能掩盖住的无奈。

  “妈!”江亦深这回不给她浑水摸鱼的机会,“我爸跟你说什么了?”

  徐华盈回身看了眼等候区男人的背影,很快收回视线,拉开楼梯间的门:“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

  一如既往的敏锐,江亦深已经学会了和老妈说话不能失去主动权,便不讲道理地截走话头,自说自话:“我爸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他不跟我说。”

  “没什么事儿。”徐华盈抱着胳膊斜靠在楼梯扶手边,又挪开一些,掸了掸刚刚蹭到扶手的衣摆,“这不快过年了吗?我回来看看你。”

  这次就连戚林都听得出来是借口,楼梯间沉默片刻,徐华盈终于叹口气:“真没事,就是你爸动完手术开始怕死了,怕没人管你,让我到时候不能把你扔这儿。”

  即便猜到了真相,亲耳听到了仍然心口闷闷的,江亦深揉了揉脑袋,低声道:“他这些话怎么不直接跟我说?”

  “哎呦嗬,还跟你说,这要是离婚前,他都不会跟我说,自己能闷到棺材板里去。”徐华盈嗤笑一声。

  “那也不能找你啊。”江亦深说着说着就没声了,“你在那边过得好好的,又被前夫家拖累了。”

  “说什么呢?”徐华盈皱着眉,用余光看了一眼戚林,才说,“你是我亲生儿子,我自己想管你,算什么拖累?我要是不想要你,离婚以后就断绝关系了。”

  话在理,就是听着也太糙了,江亦深被她说得哑口无言,转头去求助戚林。

  戚林被他们母子两个看得后背发毛,逃避地躲闪视线。

  “他头疼的事儿,跟你说了?”徐华盈说完,很轻地笑了笑,低头用鞋跟磕着地面,“还是你自己猜出来的?”

  江亦深摇头,徐华盈并没有看到,却也了然。

  “他就这样,关系越差反而说得更开,跟自己儿子就想得太多。你要是也有这毛病就尽快改,不然下场就是离婚。”

  一句话像石子丢进深湖,涟漪一圈圈,瞧着不痛不痒,却实打实触动了湖底最深处的心脏,江亦深沉默着不说话,不知道是为了老爸的病情还是为了这句话本身。

  戚林心有所感,转过目光,不出所料对上了徐华盈的眼睛。

  她点到即止,歪头示意门外:“我一会儿跟你爸聊点事情,中午要去保险公司一趟,明天吧,明天一起吃个饭。”

  江亦深垂着眼睛,似乎仍然在消化这件事。

  “他那个病,我打听过,复发可能性很低,别为了还没发生的事情太焦虑,发生了也没事儿,关关过呗。”徐华盈说。

  江亦深“嗯”一声,神情像淋雨的小狗。

  徐华盈叹口气,揉了揉眉心:“太难哄了这孩子,小戚哄吧,我不懂怎么哄。”

  戚林被点名,他其实想解释一些什么,可嘴唇动了动也没能吐出话语来。江亦深身上的无力太有感染力,令他也变得失语。

  那是只有戚林能感同身受百分之一的无力,来自于循环也无法改变的生活,拥有了传统意义的超能力,却没法让一切都变得顺心如意的落差感。

  他们的沉默让徐华盈误会了,只当他们是已经复合,便继续道:“现在你们两个人一起也算有个伴,互相照应着我也放心。”

  徐华盈认为这段对话已经算有始有终,拉开楼梯间的门:“我跟你爸谈谈,你们别在医院呆着了,最近流感严重,出去吧。”

  她说完便转身出去,戚林跟在后面,正要出门时,忽然听到江亦深说:“我想休息一下。”

  戚林一惊,回头看到一双安静望着他的眼睛,深深看不见底,似乎刚刚那句话在含沙射影些其他意思。

  “你说什么?”

  江亦深只是看着他,似乎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干涩的眼睛眨了一下,眨掉方才所有的情绪,只是低头摇摇脑袋:“没什么。”

  戚林皱了下眉,预感有些不对,又没能迅速想通是哪里不对劲,只好说:“你有点累了,回去休息休息吧。”

  江亦深“嗯”一声,乖巧地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