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皮囊 漂亮皮囊 第76章

作者:程云极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正剧 追爱火葬场 近代现代

  要是没有去纽约就好了,要是没有打开那扇门就好了。

  要是没有为纪星唯戴上冠冕就好了,要是徐知竞从来都没有送出过这份礼物就好了。

  夏理其实明白这不是徐知竞的错。

  可即便如此,夏理与徐知竞所谓的爱情却好像真的就要结束了。

  他太需要一个借口来为自己开脱,脑海里翻来覆去都是这个短暂的冬天。

  所有画面与声音吵嚷地堆积起来,让夏理根本无法思考,什么都分辨不了。

  “夏理。”

  有人在叫他。

  “夏理。”

  是徐知竞的嗓音。

  夏理醒了,却不想睁开眼睛。

  徐知竞无非是要问他些寻常的废话,可他就连呼吸都觉得疲惫。

  他变得嗜睡,无论如何都睡不够。

  昏昏沉沉等来夜晚,又因为想到那些和纪星唯一起坐在窗边的雪夜而失眠。

  夏理一面害怕听见纪星唯的名字,一面又自虐似的在清醒的时刻不断从各类社交媒体上搜索这三个字。

  一样的行为累积了太多次,以至于甚至不再需要他按下搜索,大数据自然会让纪星唯的身影出现在夏理的屏幕中。

  夏理在池边睡着,泉水轻盈动听。

  手机里不断播放着纪星唯的生平。

  AI单调的阅读方式没有丝毫起伏,再鲜活的一生都被渲染得沉闷。

  “夏理。”

  徐知竞的嗓音随着脚步愈渐靠近。

  夏理到底颤了颤眼帘,恹恹将世界从暗色扭转至迈阿密一贯的晴天。

  “晚饭想吃什么?”

  徐知竞果然还是问这样无关紧要的问题。

  夏理一言不发与他对视了一阵,倦怠地又将目光移开了。

  “我叫厨房备了几份菜单,你要看看吗?”

  明明不是徐知竞的错,明明夏理也能体会到对方的温柔。

  然而精神的煎熬束缚□□,□□的疲累又影响精神。

  夏理实在匀不出多余的情绪去回应徐知竞,光是呼吸都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精力。

  也正因此,他始终没能意识到,只有在面对徐知竞的时候,自己还能直白地表现出崩溃与任性。

  换作其他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像此刻的徐知竞一样纵容夏理。

  夏理离不开,他是攀附着徐知竞长大的藤蔓,只有对方才会连绝望痛苦都心甘情愿地为他承托。

  ‘可你也让我觉得难受……’

  夏理从躺椅上坐起来,指尖不经意划到了屏幕。

  视频内容跳转到下一条。

  是徐知竞与谭小姐在白马庄园套间的阳台上。

  巴黎蓝紫色的傍晚包裹住新桥,不远便是倒映出迷离灯火的塞纳河。

  粉白的蔷薇在夜风下扑簌簌轻摇,徐知竞的白色毛衣衬得他好像一位新郎,举一支纤细的香槟杯,站在无比相配的谭小姐身边。

  夏理总是骗自己说他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徐知竞要与谁走向未来都是和他无关的事。

  但心脏的某个角落仍旧不受控制地产生与纪星唯全然无关的隐痛。

  随着那段简短的,一遍又一遍重复的视频不断滋长,一再向夏理强调徐知竞这三个字的重量。

  夏理的一切痛楚都无解,产生即时的,延续的苦涩。

  徐知竞不能算是罪魁祸首,却还是被如此定义。

  夏理实在没有办法。

  不这样做他就无处发泄。

  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难熬的,折磨着他的情绪纷乱纠缠。

  夏理必须寻找一个出口,哪怕微渺,即便依旧安抚不了无序抽痛的心跳。

  对徐知竞的恨成为有效安定剂。

  夏理为此成瘾,戒不掉地将其与爱混作一谈。

  “我和谭璇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徐知竞看着夏理的手机解释道。

  “那天我和她说了,这样容易被误会,将来澄清起来也麻烦。”

  夏理悒悒坐在原处,不知有没有听进去。

  徐知竞见他无甚反应,又继续:“我妈也知道我们在谈。”

  池水被一旁的喷泉打乱,轻缓地带着午后的阳光摇晃,晃眼一看,倒有些像画面里落满余辉的塞纳河。

  徐知竞简略了母亲的话,单只提及与当时的谈话实质全然无关的部分。

  这确实是事实,不能算他说谎。

  可徐知竞哄人的演技太拙劣,再如何辩解也只得到轻飘飘的两个字。

  “……骗人。”

  夏理没有多余的力气说话。翻来覆去,断断续续地否定。

  到了最末,他甚至再分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

  脑海中一片混沌,遑论理解徐知竞字句冗长的独白。

  夏理一味感到疲倦,灵魂被困在沉重的躯壳里,清晰地分裂成两个交叠却独立的个体。

  他听见池水被打碎的声响,‘叮叮咚咚’好像小朋友的木片琴。

  与书本里描绘春天的方式全然一致,或许该用微波轻淼,春和景明这样美好的词汇来形容这个下午。

  泳池澄澈见底,折出池底扭曲的,青蓝色的水波。

  夏理莫名萌生出跳下去的念头,催促他脱离这件容器,摒弃所有的苦痛。

  但他现在连死都不敢了。

  一想到死亡,接踵而来的便是模糊视线的血雾。

  四散喷溅的温热血液把一切都染红。

  有红白的血浆缓慢从纪星唯身体里淌出来。

  黏稠的,带着尚未散去的体温。

  美丽而青春的面孔随时间一分一秒褪成灰白。

  纪星唯的鼻梁与眼窝之间汇着一小湾血渍,映出屋顶直落的灯光,好像鲜红的眼泪,逐渐在皮肤上干涸。

  夏理想起对方直勾勾望着自己的眼睛。

  他又开始耳鸣,持续地闷着声。

  鼓膜仿佛骤然失压,溺水一般,直让人头疼。

  活着真的好痛苦,可是夏理太害怕死亡了。

  他试着永远游荡在梦里。

  可是徐知竞总是将他吵醒,总是将他吵醒,不依不饶地总是将他吵醒。

  “夏理。”

  他回过神,看徐知竞站到了遮阳伞旁。

  深邃的眉眼遮出两片影子,紧挨着鼻梁,显得轮廓格外挺拔。

  ‘所以徐知竞的眼窝能蓄起眼泪吗?’

  这个问题突兀地出现在了夏理脑海中。

  他忘了避开视线,迟钝地朝着徐知竞眨了下眼。

  清瘦的脸颊稍稍仰起,坐在伞下好认真地描摹起对方的面容。

  “我让乔阿姨来看你,下周三的飞机。”

  徐知竞忽而提到夏理的母亲。

  医生说这或许对病情的好转有所助益。

  “你要她来吗?”徐知竞给了夏理选择的权利。

  夏理不明白,盯着徐知竞的眼睛沉默许久。

  从前的徐知竞总爱向夏理强调,亲缘之爱对于夏理来说亦是不可得的奢侈品。

  而现在,对方却主动提及,要安排乔书然来迈阿密看夏理。

  徐知竞好像意识不到这有多矛盾。

  一面否定夏理在母亲心中的分量,一面又试图用母爱来疗愈夏理贫弱的心。

  “不想她来的话我跟他们说。”

  徐知竞问得小心,不经意将答案推向了否定。

  夏理几乎条件反射般抓住了徐知竞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