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妄 逐妄 第14章
作者：依个芸
方��紧紧闭着双眼，竭力地往后倚靠住许景屿，鼻腔被冷冽的气流倒灌，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紧接着，头顶突然像是被下巴不小心蹭了一下，轻飘飘的，却在一瞬间让慌乱无措的方��，如同拽住了救命稻草。
许景屿迅速调整两人身位，将小平衡伞打开，失重感骤然消失，利用风力的承托，让自由落地曲线形成微妙平衡。
哽在嗓子眼上的心跳也开始回落，方��感觉到脸颊被捏了一下，知道这是跳伞之前，许景屿曾告诉过他的，可以大胆张开双臂与镜头互动的过程。
他努力克服掉恐惧，再次睁眼，随后便看见自己正一层层地穿梭进柔软云朵，以一种还算能够接受的速度翱翔于天地之间。
牢牢抓着背带的双手也被握住，方��又瞥见了许景屿手臂上那一串夺目的鼓励字母，甜蜜在心底咕噜咕噜，沸腾着形成气泡，将他温柔包裹。
原本许景屿去握方��，是想提醒方��此时可以松开手的，没想到对方一直没有反应，他只好又垂下眼，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
结果他发现方��正对抗着强风，在翻转手腕，明明连脸都已经被吹得变形了，还要皱着五官，去摸一摸他手臂上的贴纸。
执拗得可爱。
广阔的蓝天与大海，在当下既远又近，内心也像被彻底澄净，灵魂如同自由的鸟儿，高歌着脱离了肉体。
根据手腕上佩戴的高度表显示，两人已经快落到1500米高度了，许景屿暂时顾不上调戏方��，只轻轻回捏了一下他的手掌，提醒他不要紧张。
砰地，大伞被打开。
风阻让两人变成被丝线提着的木偶，拉扯着把他们向上提溜出一大截，随后伞体慢慢地舒展开来，晃悠悠在空中维持住了稳定。
“OK，没问题了。”许景屿似乎也松一口气，继而操纵着降落伞的方向，往固定落地位置的上方飘荡。
方��闻言仰头，看清维系着他与许景屿的橙色伞体，知道两人的小命这是基本已经被保住了。
其实除了刚出舱门的那三四秒，心脏因为重力加速度下沉狂跳得厉害，后来的过程，在小平衡伞被打开之后，并没有方��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特别是知道有许景屿在，两人的性命是完全捆绑在一起的，这个事实认知，还隐隐地让他感觉有些兴奋。
“许……”方��张了张口，用吞咽缓解掉耳鸣的症状，因为他是被安全带绑在许景屿身前的，没办法回头，只能是扯着嗓子同许景屿说话，“许景屿。”
“怎么？”许景屿这时也比较放松，还颇有闲情逸致去观察头顶上方紧跟着他俩跳落的其他人。
所有的降落伞一个个被打开，星星点点，五彩斑斓地滑翔着，平稳跨越海岸。
方��伸出手指，戳了戳许景屿的手臂，“这个，你什么时候贴的？我怎么都不知道。”
“嗯？”许景屿低头，一心二用地拿余光判断落地位置是否准确，“为了转移你注意力。”
他怕方��出舱门时会紧张乱动，好在方��全程都很听话，并没有自己所担心的情况发生，连最恐惧害怕时，方��也只是叫了叫他的名字。
“就只因为这个？”方��下意识晃悠双脚，显然对许景屿的解释不够满意。
毕竟转移注意力，只贴一句“Be bra/ve”就可以了，何必还在前面贴上方��姓名的首字母呢。
“不然？”许景屿低笑着反问，故意没正面回答方��。
他心知肚明自己的所作所为，会被方��理解为浪漫的小惊喜，本来也是，就几张贴纸而已，下去后拿专用的洗剂一擦就掉，许景屿从来不介意用这些小手段哄人开心，只要对方不给他带来真正的麻烦和困扰就好。
不等方��继续追问，“摄影在那边。”许景屿空出一只手，轻轻将方��的脑袋掰向教练所在的方向。
“啊？”方��急忙张望，他都快忘了还有摄影教练的存在，更别说许景屿手腕上的Go Pro了，也不知道拍下了自己多少难看的表情。
不远处，负责拍摄的教练在空中各种旋转，像耍杂技似的，找着各个角度将方��和许景屿一同框进镜头画面。
于是剩下的时间里，方��就开始注意表情管理了，极力微笑着与镜头挥手互动。
没一会儿，两人即将在草坪上降落。
“腿抬高。”许景屿把身体往后仰，自己先双脚落地，然后抱着方��朝前惯性了几步，最终一起稳稳地落于地面。
“许景屿。”
“又怎么？”许景屿摘下护目镜，低头给方��解腰上的安全扣。
而方��则好像还飘在天空中似的，意犹未尽地眯着双眼，感叹道：“跳伞真好玩。”
他乖乖地等着许景屿解完了安全扣，随后转身，一下扑进许景屿的怀里，“我感觉我爱上跳伞了。”
第16章 vlog
也不知是不是受激素影响，方��突然发疯，恨不得能和许景屿永远漂浮在天上。
他抱紧许景屿的脖子，透明护目镜在顷刻间被掖在侧颈的呼吸笼罩，蒙上了一层白雾，然后又不断地随着他的气息加浓、加深，久久没有消散。
“站好。”然而许景屿才没有方��那么激动，他跳伞早都跳过几百回了，冷淡地把对方从自己身上扒下后，又卸下背上的伞包，递还给工作人员，“要再跳一次吗？反正时间还早。”
方��立刻站稳，取下护目镜，“你呢？还跳吗？”
“不了，让教练带你。”许景屿瞥了一眼紧随着他们安全落地的邹泽，然后仰头等待还在空中滑翔的江鸣瑞三人。
“哦，那我也不跳了。”方��继而耷拉下眼，收起兴奋，装作没太所谓地陪着许景屿等人。
很快，邹泽也已经把装备归还给了教练，先行朝着方��这边走来，“拍的视频什么时候能发给我们啊？”
“不知道。”方��也不懂，下意识瞄了眼还绑在许景屿手腕上的Go Pro。
许景屿听见两人对话，一边漫不经心地解下Go Pro，一边示意不远处站着的摄影教练，“让他带你们去导视频。”
“好！”邹泽随即一溜烟地跑去和教练比划沟通。
“我……”方��迟疑，他其实很想寸步不离地陪着许景屿，但看许景屿已经在往刚落地的江鸣瑞方向走了，知道自己就算跟上前也插不进他们的交流，所以还是决定先扭头去找邹泽。
教练把所有的视频都导给了他俩，方��这才知道，四方视频是指在他头顶还有一个拍摄视角的，能够全方位地记录下跳伞过程中所俯瞰到的景色。
他没像邹泽一样急着播放查看，方��收好自己的手机，额外地从工作人员那儿拿了一瓶矿泉水，跑到正在和江鸣瑞有说有笑的许景屿身前。
“水。”
“嗯。”许景屿看也没看地接过，顺手递给了江鸣瑞，然后回头伸手再找方��要的时候，才发现他只拿了一瓶矿泉水过来。
方��立刻露出尴尬表情，“不好意思，马上。”他刚只顾着许景屿了，连自己的水都没拿，更别说想着要给江鸣瑞也带一瓶了。
江鸣瑞见状，调侃地冲两人挤了挤眼，把矿泉水扔回进许景屿的怀里，“可不敢麻烦，我自己去拿吧。”
好在后来孟圆和魏雪也走过来了，讨论起等会儿去哪吃饭的事，很快便将话题转移开，也就没人再提起这段无关紧要的插曲。
一行人，仍旧分乘两车回程。
他们在路上找了一家中餐馆吃饭，因为江鸣瑞闹着说东南亚菜吃腻了，不是酸辣就是咖喱，非要神经质地跑去尝尝芭提雅评分挺高的川菜馆。
也幸好那家餐厅的味道还算行，没有踩雷，连唯一喜欢挑刺的孟圆，也因为跳伞中途开伞时间输给了江鸣瑞，只能全程闭嘴。
“我觉得这麻婆豆腐还不错啊，不比东直门那几家差。”吃饱喝足，江鸣瑞满意地拍拍肚皮，根本不管孟圆在一旁快要翻上天的白眼。
而作为一个四川人，方��也很认可这道菜，难得在异国他乡能有餐厅做得这么地道。并且他还细心地发现，许景屿也有多夹几筷子豆腐，应该是还挺喜欢吃的。
“其实我也会做这个。”方��微微偏头，低声凑近许景屿。
可是餐馆内比较吵，许景屿没有听清，“什么？”
方��只好改用正常的音量，“这个，我会做。”他拿手指了指那盘麻婆豆腐，“等回国后，我可以做给你吃。”方��自认厨艺还行，做的麻婆豆腐可能比这家餐厅的味道还要鲜麻一点，会更有特色。
结果许景屿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孟圆先冷哼着不屑一顾上了，“你做给他吃？他家光日常做饭的保姆，就有三个。”
“哪儿有那么夸张。”许景屿无奈地笑了笑，只是因为他家几代人，口味差异大，很难有各个菜系都做得好的保姆。
“哦，这样啊。”方��讪讪，咬着唇低头，他没敢细问到底有几个保姆，也没敢再说要给许景屿做饭的事。
下午回了酒店，因大家各自有安排，就默契地都散了。
许景屿想回房休息，等太阳落了再出门闲逛，便问方��要不要先和邹泽去独栋玩水。
方��又扭头询问邹泽的意见，邹泽却因为跳伞加上坐车，有些头晕，干脆商定好明天再一起去海景独栋里拍照。
“那我明天不管你了，我和江鸣瑞约了冲浪。”
“啊？”方��立刻变得犹豫。
可考虑到后天邹泽就要回国了，自己也要和许景屿飞普吉岛，没时间再凑在一起玩。再者，邹泽是要回重庆工作的，自己今后则打算定居北京，两人大概率很难有机会想见就见了。
“好嘛。”
邹泽毕竟是方��为数不多的真心朋友，友谊短暂地占领了恋爱脑高地。
于是方��也先跟着许景屿回了套房，一人窝在沙发里打游戏，一人盘腿坐在茶几前剪视频。
方��用倍速浏览了一遍所有视频，头顶的视角基本只能拍到轮廓与风景，而手腕上的Go Pro里又全是自己奇形怪状的表情，最多的可用素材，只能来自于三方教练手持摄影。
唯一比较可惜的，是许景屿手臂上的贴纸，它是贴在内侧的，为了方便给方��看，所以三方摄影镜头里，只有零星的几个画面，能够看到一点贴纸的内容。
幸得许景屿捏方��脸颊，握他的手，还有紧紧揽着他落地的瞬间，都拍得非常清楚。
方��看了一遍又一遍，沉迷于许景屿从容不迫的开伞过程，以及他观察方向的间隙，还能游刃有余地时刻关注到自己的紧张情绪。
那种在空中甜蜜得快要溢出来的感觉，又泛上心头，仿佛情景重现。
方��挑选了一些精彩片段和好看的互动角度，给剪辑好的视频配上音乐。
“视频我能传网上吗？”他坐在地毯上，偏头把自己的下巴搁上许景屿的膝盖。
许景屿专注于游戏，过了好一会儿才搭茬，“嗯？你问什么？”
“跳伞的视频。”方��便又举起手机，“我能发社交账号上吗？”
“随你。”许景屿完全不在意这个，一个跳伞视频而已，说破天了也不能代表任何的关系。
“好呢。”方��开心地点击发送，又抱着许景屿的腿撒了一会儿娇，仰头看他在游戏里酷酷乱杀，适时地发出一些捧场的赞叹。
许景屿嫌他太浮夸，趁着一局打完，把方��从地上提溜起来，抱到了腿上，“帮我把脏衣服拿去扔了。”
“啊？为什么要扔？酒店不是有干洗服务吗？”
“没地方装，我只带了一个背包。”
“可以放我行李箱呀。”
“那也懒得收拾。”
“我帮你收拾。”方��说完就准备起身去整理衣服，今天先拿去给酒店干洗，明天再收拾好一件件装箱，刚好能够赶上后天飞普吉的时候带上。
然而许景屿丝毫不领情，拉住了方��的手，“用不着你做这些，我专程买的便宜的，就是不想带来带去。”
方��哑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许景屿穿的T恤，有两件还没剪吊牌，他悄悄看过，每件也得好几百块呢。
“好嘛。”一种不知道如何讨好许景屿的无力感，让方��生出一丝不安，“许景屿。”他坐回到许景屿的腿上。
“怎么？”游戏刚好进入新一轮战局，许景屿将拉着方��的手松开，没再注意看他的表情。
方��把头也凑到了许景屿肩旁，“你说你喜欢我，都喜欢我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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