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强复活进行中 最强复活进行中 第50章
作者:一树莲
凪夜一盯着床沿,心里有点泛酸。也许有那么点稀少得几乎不存在的可能性,他会在这个时候对五条悟摆出同样的冷脸,但凪夜一看见床沿边差一点就要掉下去的花,还是没忍下心。
“悟。”他轻轻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态度先服软了,“你知道理由的。我和你的情况不一样。”
凪夜一抬起两只手,将五条悟鼻梁上架着的墨镜取下来。
碧蓝的六眼近在眼前,高挑身躯投射下的阴影笼罩在凪夜一的周围。少年垂着眼帘,认认真真地解释,“已经死去的家伙老实待在回忆里就好了。我是一具行走的尸体,阴魂不散的亡灵,我……”
“那种事情老子一点也不在乎。”五条悟打断他,眉毛拧成一团,“不管你是死是活,变成鸟变成鱼还是别的什么,在老子这里都一样。
“你不是不能回去,是必须回去。回去,然后找回记忆,把对你动手的家伙想起来。第二天早上,我会把那个该死的东西拎到你面前,随你怎么处置。然后……”
“要是找不回来呢?”
“干嘛要在事情还没开始的时候就想失败啊!有五条悟在,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他的视线死死锁着凪夜一始终垂着的、不为所动的双眼,“而且,你刚刚说不讨厌老子,不讨厌就是喜欢。既然喜欢,为什么一直要拒绝?还是说,你*以为老子对谁都这样吗?”
两人不欢而散。
五条悟气急败坏地走了——这种情绪出现在他身上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凪夜一找不出更好的形容词了。
他离开以后,凪夜一小幅度动了动发僵的身体。
他一动,床沿边的花束就滚落下去,摔上地面。零零散散有花瓣被摔掉了,凪夜一弯下腰,将散开的花束和花瓣一点一点地捡了起来。
捡着捡着,他停下动作,举起手掌,发现它正在微微颤抖。
这些花瓣像是有千斤重,压弯了凪夜一的脊背。他有预感,捡回自己记忆的时候,将会比捡花瓣的时候痛苦百倍。
距离五条悟离开的日子越近,这种预感就越清晰。
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他的确很想把那份记忆捡回来。但现在他对那份记忆里有什么已经有了模糊的预想,一想到自己要再次把它触碰一遍,就觉得还不如现在死掉更好一些。
反正现在都已经死了,不是吗?
他破罐子破摔地想。
死了就死了,死得正好。把该活着的人送回去,夙愿也就完成了。然后他就和白日馆解绑,随便找个什么地方消散掉……
消散掉。
最后的这段时间,就当是做了个梦。嗯,就这样。
凪夜一垂下眼,把最后一片花瓣捡起来。他从房子里找了个花瓶出来,把花都放了进去,花瓣则找了个纸袋装起来。
到了傍晚,五条悟还没有回来。从下午天气开始转阴,凪夜一出门的时候,天上下起了蒙蒙小雨。
他又折返回去,带了一把稍大一些的双人伞。下雨天的街道,人影很冷清。考虑到这是个不大不小的市,凪夜一走了一整条街,一个人都没碰见。
五条悟不知道一个人跑哪去了,凪夜一出来,是打算碰碰运气试试看能不能找到他。但如果真的找到了,他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沉默地打着伞,轻轻踩过潮湿的路面。
路过一家酒馆的时候,凪夜一停下了脚步。门缝里漏出柔调的灯光,隐约能看见里头攒动的人影。
他指尖摩梭着伞柄,莫名想起了待在吠舞罗酒吧的时候。草薙的酒吧生意很好,营业时段客人总是络绎不绝。有时候凪夜一会下楼给他帮帮忙,完事以后,会得到一杯无酒精饮料作为奖励。八田没成年不能喝酒,往往是跟着一起喝无酒精饮料的那个;十束会在营业时间快要结束的时候出现,大家会在闭店的时候坐在一起小小地聚一会儿。
如果十束看见现在的他,能认出来吗?草薙他们呢?
不,就算是不认识的家伙,只要身上有吠舞罗的印章,他们也会把人直接叫回去的吧?
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推开了酒馆的门。
与记忆中颜色不同的灯光照过来,将他从短暂的回忆中唤醒了。酒馆内部气氛很热烈,与外面湿冷的夜晚格格不入,凪夜一的到来并没有获得任何额外的注视。他在门口站了片刻,还是抬脚走了进去。
凪夜一不是很能喝酒,只不过是想进来坐一会。中规中矩点了单,他在吧台前坐下来,盯着光洁的木质桌面发呆。
酒还没来,旁边忽然响起一阵寒暄。
“哎呀,晚上好!”
凪夜一转过头,听见了下一句:“灵幻大师……”
一位搓着手、表情殷切的中年妇女靠近吧台,满面笑容地和他附近坐着的人打招呼。灵幻新隆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西装,背对着凪夜一,露出一头醒目的金黄色短发。
他也是过来喝酒的,应当是下班之余的消遣活动。寒喧声源源不断地进入凪夜一的耳朵,他慢慢听着,感觉有点晕头转向。
很快,调酒师递过来一杯酒。
第58章
深蓝色的酒液在透明杯子里晃荡。
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灵幻新隆已经注意到他,回过头,脸上的表情有点见鬼。
在过去这段时间内,凪夜一曾与他有过短暂几次会面,大多数是通过影山茂夫。五条悟对他的印象是个弄虚作假的黑心家伙,凪夜一的态度就显得平和很多。
毕竟,影山茂夫是真的很尊敬他。看他的样子,应该也知道自己师匠是个普通人吧?
在知道这件事的前提下还愿意待在他身边,灵幻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口才吗?确实很好。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呢?
凪夜一不得而知。只是在现在,这次意料之外的会面暂时没有在少年心中掀起太大的波澜。
他冲着灵幻新隆一点头:“灵幻先生。”
态度很淡,几乎是对待除五条悟以外的人的标准款。
灵幻新隆也点了下头:“噢、噢。”
他对凪夜一的了解也十分有限,除了几次不得已的会见,其他极其稀少的时候能从徒弟口中听见一点对方的事情。成年人之间的界限总是很分明的,异常者与普通人之间更为明显,再者对方身边那个比龙套大不了多少的小鬼脾气实在算不上好。
说起来那个小鬼……今天好像不在?
真稀奇啊。以前每次见,两个人总是形影不离,凪夜一跟别人说一句话,就要回头跟白毛小鬼说两句话的那种形影不离。
闹矛盾了吗?
灵幻又看了他一眼,没有主动开口。
啊,忘了,这也是个小鬼头。看着挺不好惹的样子,但其实应该也没有成年。
这些异能者的小鬼真是……
注意到了灵幻新隆的视线,对方总是口若悬河、游刃有余的姿态浮现在脑海中,凪夜一鬼使神差地开口道:“……灵幻先生。”
灵幻有点意外:“啊,怎么了?”
“灵幻先生现在在经营一所相谈所。除了除灵委托,还接别的什么业务吗?”
灵幻新隆:“灵类相谈所,除了除灵委托以外还能接什么?”他以为凪夜一那边来事了,打了个哈哈,看着很风平浪静地敷衍过去。结果转头一看,凪夜一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反应,视线盯着杯子里平静的酒水,整个人的状态异常安静,刚刚似乎只是随口一问。
灵幻的眼神移向吧台后面忙碌的酒保,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弯:“……嘛,姑且也是龙套的师匠,多少会负责一点弟子解决不了的疑问吧。”
凪夜一说:“我能问几个问题吗?”
那是额外的价钱——这句话差点蹦出来了,惊险之间灵幻新隆把它憋了回去。不管不在业务范围内的事,这是灵幻新隆的行事准则之一。他捋起袖子看了看,故作为难:“啊呀……时间有点晚了,不如……”
凪夜一说:“一个问题十万。”
灵幻新隆:“你运气不错,今晚我正好有空。”他将双手交叉抵在脸前,摆出一副深沉可靠的姿势:“说吧。不管是什么问题,我灵幻新隆一定会给出答案!”
他原本以为凪夜一会问有关那个白头发朋友的事,没想到,少年一开口,丢出来的是一个与预想截然不同的问题:“灵幻先生,假设一个人现在死了。作为他的朋友,你希望他活过来吗?”
“这个嘛……”灵没朋友幻虚着眼睛思考一会儿,“先不说这个假设能不能成立。作为朋友,我会希望他活过来,但究竟要不要活过来,我希望选择权在死去的家伙手上。”
凪夜一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他问了第二个问题:“假设这个死掉的人忘记了生前的事情,死后在另一个世界开启了一段生活。你认为他还是生前的那个人吗?”
“是。”灵幻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桌面,笃定地回答道,“记忆塑造人生履历,但记忆本身是由这个人创造的。我不认可一份记忆一个人的说法。”
凪夜一肉眼可见地停顿了一下。他端起酒杯抿了两口,不太习惯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像是一团辛辣的火。
他被这团火催着赶着,问出了下一天问题:“这个死掉的人获得了回到生前世界的机会。如果是你,你会回去吗?”
这次灵幻竟然犹豫了一会,才给出了回答。
他双手交叠在一起搭在吧台上,口吻是在成年人中也十分稀少的认真可靠:“如果是我,我会回去。”
“你想问为什么,对吧?问题的答案很简单,那就是——未来。”灵幻新隆转过头,凪夜一能看见他脸上弧度轻松的微笑,“就算名义上已经死去了,但生活仍然在继续,那我就不算是真的死了。就算什么都记不得,下一步不管怎么走,我都拥有未来。回到原来生活过的世界,没准能找到我以前生活过的蛛丝马迹,过去在另一种形式上,也是我崭新的未来。这不是很好吗?”
灵幻新隆微笑着说完,习惯性朝凪夜一扬了扬手里的杯子。
“嘛,不过一个人的话,多少是会有些辛苦的。我……”
凪夜一没有看他,却伸手端起了酒杯。两只杯子的杯沿轻轻一碰,吧台前落下一句“谢谢”和一只鼓鼓囊囊的钱包,凪夜一一口将剩下的酒喝完,独自一人起身离开吧台,拎起酒馆门口湿淋淋的雨伞离开了。
灵幻新隆:“………………”
他独自坐在吧台前,面色镇定地擦了一把脑门上的冷汗。
刚刚说的那个绝对是他自己吧!虽然不愿意相信但肯定是他自己吧!还有啊!现在的小鬼就是任性啊!连话都不愿意听人讲完是怎么回事啊!!
凪夜一不知道自己在外头游荡了多久。他忘了打伞,长柄雨伞的伞尖在地面被拖行,发出“喀啦——喀拉”,难听又绵绵不绝的噪音。
丝丝缕缕的雾气在细密的雨中蔓延,亦步亦趋地跟在少年身后。
起初只是淡到看不见的一缕,随着时间过去越变越浓,等到凪夜一被一个声音叫醒的时候,发现自己附近的建筑和空地都已经被浓雾掩盖。
雾气堵在自己面前,语气简直要抓狂了:“喂……夜一仔!站住!下雨了你不打伞,浑身弄得湿淋淋的算什么事……发生什么了?喂!凪夜一!”
凪夜一呆呆地停下脚步。雾气苏醒了。
他盯着面前那团涌动的雾气,自言自语似的又问了一句:“我该回去吗?”
雾气说:“什么回不回的……你哪次问我的问题不是自己心里有答案的?明知故问。赶紧找个地方躲雨,要么回白日馆去。”
明知故问。
凪夜一慢慢垂下眼帘,眼睫上挂着水珠,像是晶莹的眼泪。但他的状态并没有雾气想象中的那样差,更像是需要思考的事情太多,脸上的表情也有点空白。但,瞳孔深处始终漂浮着一缕微弱却柔韧的光芒。
好半天过去,他同家长报备似的,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地道:“狱门疆解开了。”
雾气似乎愣了一下:“那是好事。在我沉睡的时候?”
点点头。凪夜一又道:“从刚刚开始,我打算,回[原点]看一看。”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但是,今天凌晨的时候,我跟狱门疆里的那个人吵了一架。他躲了我一整天,我找不到他了。”
“雾气。能帮我找一找他在哪吗?”
*
凪夜一急匆匆地出现在白日馆门口。他推开宅邸的大门,步伐匆忙地往里走,走到院子里的时候,听到谢尔提慌慌张张的声音:“跟我没关系啦!!白日馆是馆主大人的所有物,有谁进来他当然会知道了……你就算欺负我也没用的!我要、我要叫馆主大人回——啊!”
它发出一声惨叫,不知道被揍哪儿了。
凪夜一转头一看,这个有着“就算离家出走也绝不会超过一天”好习性的家伙气呼呼得背对着他,一只手插在兜里,另一只手高高举着,已经变成一团雾气的谢尔提被他的咒力包裹着捏来捏去,呜呜哇哇地哭,可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