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牛马在诡异世界里打工[无限]》作者：一亩良田
文案：
下本《我是很凶萌的动物》求个预收，感谢！
资深社畜白夜，打工十年终于攒够钱买了辆二手房车，准备开启全国穷游计划。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然而车子刚开上高速，就和大货车相撞。
货车司机疲劳驾驶，他和房车被压成一块肉饼。
“欢迎牛马来到诡异世界，攒够生命值，即可兑换一张复活券，现在请开始你的表演——”
【跑腿送外卖副本】
接单大厅，一群老玩家宁愿花钱留守，也不愿接单。
玩家1：“电梯总是故障，一熄灯就有东西往我脖子里吹气，一股子腐烂味。”
玩家2：“不能接高层单，楼梯必坏，爬上去就完了，楼梯间都是鲜红的。”
玩家3：“老破小不能接，不是黑的就是白的，叫外卖的躺在棺材里。”
一单赚一百，一百兑换1生命值，接够一百单不就可以重生？
白夜：“我接！”
【家政保洁副本】
老玩家凑一起，四五个人接一单，每单只赚几十块。
玩家1：“不能一个人去打扫，绝对不可以！”
玩家2：“天是亮的，房间是黑的，玻璃永远擦不干净，全是红色。”
玩家3：“抽屉里什么东西都会出现，碎的，全都是碎的！”
一个人接单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稳赚四五百？
白夜：“我接！”
【清晨环卫工副本】
【凌晨办公室副本】
【午夜急诊科副本】
【工地搬砖副本】
【全职带娃副本】
……
诡异论坛，所有人都在列举不能做的副本，能不去就不去，宁愿被扣钱。帖子排雷高亮，一个比一个热。
白夜也看那些帖子，只不过是专门在里面挑选难度大，但报酬高的。
一开始，没人看好白夜，新玩家才来几个月，怎么可能在这些诡异副本里活下来，早晚惨死下线。
然而一次次，白夜总是圆满完成任务。
他的副本做的最好，他的诡异永远光明，直到最后，白夜二字高居论坛榜首。
老玩家们不信，“肯定是氪金大佬。”
白夜看了眼自己的生命值，埋头继续接副本，“不过平平无奇打工人罢了。”
普通牛马，一切为了生活。
希望破灭之前，我们永远顽强活着。
文案写于2025.3.17，已截图。
内容标签：惊悚无限流升级流轻松日常脑洞
主角视角：白夜
一句话简介：只要不扣钱，没在怕的。
立意：希望之花终会盛开美好。


第1章 跑腿外卖员（1）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砰——”
……
【欢迎牛马来到诡异世界，想要复活吗？攒够生命值，即可兑换一张复活券。】
“……想……活……”
【已载入诡异世界，亲爱的牛马，请开始你的表演。】
白夜从肉身挤压的痛楚中惊醒，睁开眼，眼前是一个纯白色的大厅。
他漂浮在半空中，脚无法沾地，一阵风吹过，整个人东倒西歪。
耳边充斥着嘈杂的声音，以及噼里啪啦的键盘敲击声。
白夜很快看到大厅虚空浮现一行字：【吐槽：今天的外卖单又见鬼了！差点被吓死，进来我和你细说！】
很快，键盘敲击声越来越响。
咚咚咚——
那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响着，一下一下，震得耳膜疼。
与此同时，虚空中出现的字越来越多。
【1L（楼主）：我本来不想接单的，但是在大厅待了快三天，钱都快被扣光了。我一看生命值又少了2点，只能硬着头皮去跑单。】
【2L（楼主）：倒霉催的，第一单就接到坟阳小区的单子，13幢10001！！！】
【3L（苟活我最强）：楼主太倒霉，坟阳小区出了名的阴森，那里住着的都是缺胳膊断腿，尤其是13幢，白天进去都浑身发冷。你敢信外面38度，电梯里-18度？】
【4L（打死也不接单）：13幢？我记得最高层就是100，楼主什么运气，碰到厄诡了？】
【5L（楼主）：上次坐电梯，里面全是碎块，接单后不能退，今天我硬是爬楼梯。但是！！！】
白夜正看得入神，字体却再也没有往下。
倒是一行鲜红色的字缓缓浮现：【是否进入副本大厅，想要浏览论坛，请注册会员，登陆之后，海量精彩帖子等你来。】
这个诡异世界是个论坛？
白夜对论坛不陌生，想到临死前听到的那个声音，“复活”二字实在诱人，他想也没想选择“是”。
【副本大厅加载中，新玩家已注册普通会员，开放一级论坛。】
【请新玩家仔细阅读公告，了解相关规则，并严格遵守。】
两行鲜红的字体消失，白夜终于从半空中下落，脚踏实地。
而此时的纯白大厅已经变成一个三维透射的论坛空间，在他四周，一条条帖子不时飘过。
白夜注意到眼前有一块屏幕，手指一触碰，自己的相关信息立即出现。
白夜：普通玩家（可改为昵称）
生命值：0.1（72小时内生命值未满1，直接抹杀）
通关副本：0（新玩家可选副本最多三个）
论坛等级：一级（等级越高，薪酬越高）
论坛一级玩家数量：365
白夜看完信息，大致了解自己的情况，接着就开始好奇在身边飘来荡去的帖子。
其中，头顶上悬挂的红字帖最为显眼。
他抬起右手，尝试着跳起来够到那些字，触碰的一瞬，帖子内容立即展开。
【公告：诡异世界副本大厅相关规则。】
【1L：玩家一旦选择副本，必须走完全程，中途放弃视为失败，失败扣除相应生命值，生命值为0直接抹杀。】
【2L：副本完成后有评分，根据评分给予诡币结算，诡币可兑换生命值，也可用于论坛相关花费。】
【3L：谨记文明、和谐、敬业、友善。】
【4L：规则持续更新中，请随时注意查看。】
除了以上几条，帖子内空白一片，没有任何玩家留言。
白夜尝试了下，确实发现不能评论。
他把帖子放开，那鲜红的字体立即重新漂浮上去，继续悬挂于头顶。
接着，他拉过从手边游走的一条黑色帖子。
【灌水：今天是在诡异世界里打工的第120天，我的精神状态越发好了。】
【1L（楼主）：诡友们，谁懂啊，我已经第77次接到跑腿外卖副本了，第77次！今天最惨，三选一副本，我竟然抽到三个都是跑腿外卖副本，我别无退路……】
【2L（打死也不接单）：楼主你简直厄运附体，深表同情。】
【3L（苟活我最强）：楼主，能详细说说吗？你是用哪只手抽的，有没有买“厄运退散”卡？】
【4L（楼主）：不舍得买，赚100才兑换1生命值，我生命值快个位数了……】
【5L（赚钱升二级）：我建议楼主买，目前看来你不适合做跑腿外卖副本，再做下去很容易精神崩溃，一旦被那些东西刺激，你可能中途放弃，到时候扣除生命值更多，被抹杀也有可能。】
【6L（苟活我最强）：5楼好心人，虽说这个副本赚钱快，但被扣钱也是多，好几个地方都太可怕了。】
……
白夜看着这些内容，边看边提取有用信息。
首先，新玩家要存活就必须接副本做任务，而副本一旦开启，必须做完。自己放弃扣除生命值会更高。
第二，三个副本可以随机抽选，有所谓的“厄运退散”卡，大概率是用诡币购买，可提高抽中自己想要副本的概率。
第三，从最开始那条帖子内容可以看出，这个副本大厅不能一直待着，会根据待的时间长短扣除相应生命值。
白夜又看了眼自己的信息，生命值一栏仅有可怜的0.1，简直惨不忍睹。
0.1是什么概念，难道是脑死亡？
【玩家生命值不足，请立即开启副本，时间倒计时：10、9、8、7……】
是那道声音！
白夜记得，自己濒死之时，听到的邀请进入诡异世界，就是这个声音。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自己的0.1生命值不够在副本大厅继续待着了？
【5、4、3、2——】
“开启副本！”
倒计时最后一秒，白夜大声喊道。
副本大厅瞬间安静，原本围绕周身游荡的帖子一条条消失，而头顶那条最醒目的红色帖子，好像被人泼了盆水，字体逐渐扩散晕染开。
鲜红的液体浓淡交织，从上往下一滴滴滴落。
原本纯白色的大厅，一整面垂挂变成血红色。
“滴答……滴答……”
白夜清晰听到液体低滴落的声音。
红字晕染的更快了，渗透的血色越来越多，顷刻间，一大股鲜红浪潮朝自己扑过来。
白夜躲闪不及，被血浪覆盖。
一个暗红色的台面升起来。
上面有三张卡片，每张卡片上都有一个血色手掌印，按下即为选择。
第一个副本，白夜没有任何经验，于是随机把手放在中间那一张卡片上。
三张卡片同时翻转，他选中的那张卡片上写着【快乐跑腿外卖员】，而剩下的两张卡片，都是【我要学习考第一】。
意识模糊前，白夜万分庆幸：还好不是学习副本。
……
再醒来，白夜站在一家炸鸡店门口。
他的身后就是马路，小汽车按喇叭“滴滴滴”驶过。车开远了，空中飘过来一句“找死啊，过马路不长眼……”
一个老太太哆哆嗦嗦退回来，扶着旁边的水泥柱喘气，“开这么快，赶着投胎啊！要死哦，这条马路上也不装个红绿灯，斑马线都没有……”
“妈妈，我想吃炸鸡。”
“不行哦，马上要回家吃晚饭了，不能吃其他东西。”
白夜转头看，一个穿着校服的小女孩一蹦一跳，在她身边走着的是个很年轻的女性，她一只手提着书包，另一只手往前伸，想要够住跑太快的孩子。
“慢一点，有很多车，你牵牢妈妈。”
高楼大厦，街边小吃，车水马龙，学校商场，那些行色匆匆的背影，那些谈笑说话声……
白夜恍惚有种错觉，自己还在原来的世界。
什么诡异，什么副本，都是无稽之谈。
“小哥，你的单子好了。”
炸鸡店店员一声喊，白夜思绪抽离，他接过包装袋，看了眼上面贴着的纸条。
【死了么外卖：魔鬼辣炸鸡1份68元】
【地址：坟阳小区13幢8004阮（女士）】
坟阳小区！
白夜浑身一个激灵，他记得这个地址，之前没看完的帖子内容里有提到过。
那些玩家讨论说，坟阳小区很阴森，里面住着的都是缺胳膊断腿，尤其是13幢。
白夜对照送单地址，看看小区名，又看看具体楼层，心顿时哇凉哇凉的。
这外卖是非送不可吗？
“滴！请注意超时，送达时间还剩30分钟。”
口袋里忽然传来机械声。
白夜伸手往里掏，摸出来一个手机。手机屏幕正亮着，是个简易外卖操作后台，此时正显示他的派送，也就是坟阳小区阮女士的单子。
上面有具体到达路线，路线下方，是一个倒计时。
刚刚播报完还剩下30分钟，此时已经变成29：36。同时，时间还在一分一秒流逝……
最底下，是一行小字，是温馨提醒。
【外卖准时送达且五星好评，一单提成100。一旦超时，立扣50。】
50！
我现在生命值才0.1！
白夜顿时抛弃所有杂念，找到停在马路边的外卖电动车，戴上头盔，直奔坟阳小区。
幸亏导航精准，二十分钟后，白夜终于赶到。
然而在小区大门口，他被保安无情拦下了。
“送外卖的？这里是高档小区，不允许外卖开车进去。”
白夜以前做过外卖员，知道有些小区要求很严格，外卖车不让进就是不让进，保安那里卡得死死的。
与其和保安纠缠，还不如把车停在小区门口。
“好的，我自己提进去。”
白夜下车，解开头盔搁在电动车篮子里，又从后座外卖箱中取出袋子。
路过保安时，又问：“大哥，请问13幢怎么走？”
保安随手一指，“最里面那一幢，看到没，血红色的那一幢就是。”
白夜拎着袋子往里跑，坟阳小区应该是个挺高档的小区，整个小区很大，除了13栋楼，其余都是绿化。
而第13幢最靠里面，且楼层最高，其血红色的一整幢墙体外立面十分醒目。
三分钟后，白夜抵达13幢楼下。
架空层的大厅，一脚踏进去，原本被太阳晒得浑身出汗，此时却一秒收汁，汗液全部钻回身体里。
随之而来的，是难以言说的湿冷。
白夜不禁搓手臂，他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这温度，得是10度以下了吧？
走到电梯口，白夜按了键。
但是按下的同时，他想起了帖子内容：外面38度，电梯间-18度。
最重要的是，有玩家提到过，电梯里全是碎块。
电梯显示器上的楼层数字正在不断跳跃，从45到38到26……
快要下来了。
进，不进？
白夜心里犯难。
进去的话，极有可能遭遇极寒环境，还会遇到一些不可言说的肢体。
在和平环境中长大的白夜，除了在刑侦电视剧看到过一些类似画面，其他就真没见过了。
可是这单外卖必须送，中途放弃直接扣生命值，自己的0.1完全不经扣。
不管那个声音说的“复活”是真是假，哪怕是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不想放弃。
刚买的房车，刚刚下定决定休息一年，还没好好看过祖国大好河山呢。
怎么甘心……
白夜看了眼手机，上面显示剩余时间还有五分钟。
他开始估算自己的体能：一分钟内最快可以爬4层，如果诡异世界放弃科学，那么五分钟就可以爬20层，80层则需要二十分钟。
很好，爬楼梯计划失败。
“叮——”
电梯门开了。
里面空荡荡，没有一个人。
等电梯处，除了自己，没有第二个人。
白夜挣扎一会儿，还是选择走进去。
按下“80”楼层后，他选择靠墙站，紧贴电梯一个面。
电梯门缓缓合拢，屏幕显示楼层“1-2-3-”正逐步往上升。
白夜目不斜视，在心里默默数数，想着现在没有人，一秒一层，八十秒后就到了。
正想得美美的，电梯间的灯忽然闪了闪。
他下意识抬头，就看到一双鲜红的眼珠子，正挂在上面。


第2章 跑腿外卖员（2）
眼白被鲜血浸染，整颗眼珠布满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犹如蛛网般从瞳孔中间向外蔓延。
瞳孔是暗红色的，比眼白的血红色要暗淡得多，一眼看去像是瞳孔凹陷，那些外延的血丝如同是从里面爬出来一样。
白夜对上这么一双眼睛，冷不丁吓到失声。
他张着嘴巴，直愣愣的看着它，想要发出声音，却仿佛被人扼住喉咙，只剩下破败的“嗬……嗬……嗬……”
声音细微，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到。
“滋——滋——”
灯光又闪了闪。
下一秒，电梯间陷入黑暗。
眼前景象消失，白夜第一反应就是去按灯。发现怎么也按不亮时，立即摁下求助按钮。
“坟阳小区物业办，请问什么情况？”
接通了！
白夜说不出的喜悦，立即告知自己在电梯里遇到的困难。
最后又说出详细位置，“对，我在13幢的电梯里，灯打不开了，电梯运行数字也消失了，我现在不知道自己所处的具体楼层，我也感受不到电梯在运行，我想它应该是坏了。”
电话另一端沉默住，好一会儿才说：“很抱歉，电梯故障了，显示是停靠在18层，我们的电梯有完善的保护机制，你不要触碰里面任何按键，它不会下坠或冲顶。请放宽心，我们立即派人过来救援。”
原来是电梯故障。
白夜听到人声，觉得亲切极了，心里的恐惧慢慢被抚平。
所以现在只能等着了，等到物业派人过来修理电梯，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正想着，电梯间的显示屏忽然又亮了。
白夜转头看，发现电梯正在往上升，19……20……21……22……
字数跳动很缓慢。
而让白夜毛骨悚然的是，那跳动的楼层数字，是红色的，犹如鲜血一般。
“这、这什么情况？”
白夜靠在电梯角落，想要拿什么东西挡住，双手抬起来，却发现自己除了一袋炸鸡，什么也没有。
最后，他把这袋炸鸡抱在怀里，闭上眼睛默念：“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变犹定，神怡气——”
静字还没念出口，脖子处顿时感觉凉凉的。
因为闭着眼睛，听觉和触觉在这一瞬直接放大。
他很清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趴在自己身后，表面略带湿润，往上爬时温凉的触感粘稠，有点像是快要凝固的血块。
再往上，这种凉意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湿热的呼吸，每一下都吹在自己的脖颈处。
白夜感觉自己背后越来越热，而脖子处的呼吸声越来越强。
他很想睁开眼看一看背后，究竟有什么东西存在？
不，不对！
我身后是电梯墙，我明明紧贴电梯角落站着的。
白夜终于反应过来，想明白的一瞬，心跳如擂鼓。
遇到脏东西了！
是那双眼睛吗？
现在怎么办？
修电梯的师傅为什么还不来……
白夜抱着炸鸡，“我不想干了”这句话卡在喉咙口，差点喊出来。
这种无形折磨，简直是身心同时受到煎熬。
“叮铃铃——”
手机忽然响起来。
白夜压抑着自己的呼吸声，却没有动作。
现在这个时候，他根本不敢动。
然而铃声一直在响，每一声都在催促着，让他接电话。
“死了么外卖温馨提示，你的送餐时间仅剩一分钟，请立即送到指定地点，否则即将扣除50。”
扣除50？
这不行！
白夜被最后一句话刺激到，想也没想伸手往兜里掏，拿出手机时，屏幕亮着红光。
但他这会儿完全忽略了，只盯着上面的来电，电话号码并未显示，但又有明确的姓名，姓阮。
是阮女士吗？
屏幕正下方，时间开始进入一分钟倒计时。
白夜立即接通，“阮女士，你好。”
电话另一端寂静无声，那声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飘过来，“你好，请问我的外卖到了吗？”
真的是阮女士。
白夜立即道歉，并解释：“对不起，我被困在电梯里了。对，就是13幢的电梯里，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师傅能过来修理，你的外卖还在我手上，我可能没法准时送达。”
“你在电梯里吗？”电话那端声音迟疑。
这是被怀疑了？
白夜语气略带焦急，“我说的都是真的，阮女士，你可以看一下实时定位，我的具体位置应该就在你们小区13幢，我只是送外卖的，而且就手上这一单，我没理由骗你来延长送单时间。”
“你等等。”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下去，过了会儿，才说：“我看到了，你在电梯里。”
“是吧，我就说我没骗你，我就是在……在……”
白夜说不出话来。
什么叫“看到”，这话什么意思？
想到之前电梯顶上一幕，白夜浑身发凉。
“住在13幢的，都是缺胳膊断腿。”
论坛里玩家讨论过的内容，又开始一字一字浮现在脑海里。
白夜不想去思考，但又忍不住想象，这位阮女士，究竟是什么？
通话还在继续，白夜终于在电话里听到轻微的动静。
这位阮女士似乎在走动，她好像在小跑，嗯，应该穿鞋了。
不过穿鞋做什么？就算跑到电梯门口，也不可能等到我。
毕竟隔着一扇电梯门呢……
“你好，我的外卖。”
白夜念头刚起，就听到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那股温凉又湿热的感觉消失了，电梯内的温度似乎在下降。
“你好，我的外卖。”
声音又响起来了，似乎还带着困扰，“不能给我吗？可是我好饿。”
手机屏幕亮着，白夜借着这点光转头看，一只苍白的手就这么直愣愣的出现在他视野中。
“阮、阮女士？”
白夜不禁吞咽口水。
手臂动了动，好像在讨要东西。
白夜抱着炸鸡，开始浑身颤抖，这只手，比挂在电梯顶的眼珠子，恐怖多了！
这究竟是怎么伸进来的啊啊啊——
“你想偷吃我的外卖吗？”
一直拿不到东西，说话声有怒气了。
原本只伸进来一小截的手臂，陡然往里撑长，几乎快要捅到白夜的心脏。
“我说，我的外卖。”
“死了么外卖温馨提示，你的送餐时间仅剩十秒钟，请立即送到指定地点，否则即将扣除50。”
白夜的恐惧立即消失，二话不说将怀里的袋子递过去，为了确保客户能够拿稳，还贴心的在其手腕上缠绕一圈。
“阮女士，很抱歉让你亲自出来取餐，实在对不起，我今天第一次送外卖，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这种错误，请不要给我差评，可以吗？”
扣钱就等于扣生命值，白夜已经把一单提成100看成囊中物，如果被扣钱，无疑就是把已经揣进自己兜里的钱再往外掏。
心痛的要死！
“阮女士，拜托拜托。”
白夜双手合一，冲着眼前这条手臂拜了拜，语气恳切。
“你第一次送外卖吗？那、那好吧，我就原谅你一次。”
声音有些犹豫，似乎还在迟疑些什么。
白夜立即抓住机会，上前一把握住那只手，“感谢阮女士，因为你的慷慨和善良，我将收获人生第一笔外卖送单提成，它将救我于水火，让我有再次活下去的希望。”
白夜言辞恳切，也真是这么想的。
今天这一单至关重要，能不能续命，就靠这100了。
“那、那好，你、你要加油。”
苍白的手提着袋子，从电梯门上消失。
几乎同时，手机传来声音，“死了么外卖订单已完成，准时送达，且客户五星好评，本单提成100。”
停顿一会儿，机械声响起，【普通玩家白夜，进账100诡币，是否兑换生命值？】
“兑换。”
【已成功兑换生命值，目前生命值1.1，请玩家继续努力。】
这一刻，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稳了！
在这个诡异世界，他暂时不会被抹杀。
“这位阮女士肯定人美心善，这么好的小姐姐，一定长命百岁。”
想到对方可能不是人，白夜立即改口，“不，长命千岁，嗯……也可能长命万岁。”
黑暗的电梯间忽然亮了，门外有声音传来。
“请问，里面有人在吗？”
“在的，我刚刚打过求救电话，我被困在电梯里了。”白夜应声。
外面的人喊话，“你在里面不要害怕，我们师傅马上开门。”
“好的。”
人声治愈人心，白夜听到正常人说话的声音，又听到器械开门的声音，原先的恍惚感消失。
又想到自己的外卖单已完成，且提成到手，更觉今天是个好日子。
等着也是等着，白夜有了闲心，开始打量起被困的电梯间。
想到什么，他抬头往上看，那双血红的眼珠子已经消失了。
而此刻他看到的，只是两个裸露在外的迷你电灯泡，灯泡是红色的，因为电梯故障一闪一闪，瞧着挺可爱。
他又转过身，去看自己背后。
因为站在两面电梯门的夹缝位置，而这个位置头顶正好对着冷气口，有凉风透过没盖紧的夹板漏下来，一丝丝凉意径直往下钻。
凉气吹了一会儿，电梯间里的风又变热了，于是转为暖风。
白夜越看越觉得，刚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
是因为太害怕，所以脑子产生的臆想。
电梯门终于打开了。
白夜走出电梯间，发现自己还在一楼，电梯根本没有上行过。
物业看到人安然无恙，松了口气，“13幢的电路一直不太稳，你们送外卖的都是年轻人，要是时间够，就直接跑楼梯嘛。”
13幢最高100层，跑楼梯？
亏你想得出！
白夜心里骂骂咧咧，面上依旧保持微笑，“辛苦了，实在麻烦你们，下次我会考虑爬楼梯的。”
说完，转身准备走。
“欸，你怎么走了？你不是送外卖的嘛？”物业把人喊住。
白夜回过身，两手空空，“送完了。”
“送完了？你咋送的？你不是被困电梯里了吗？”
“客户等不及，自己下来取的。”
“？”
物业没听懂，一脸懵逼茫然。
白夜已经大步走出去，外面的太阳依旧炙热，他的身体又开始出汗了。
“死了么外卖派单中，请问是否接单？”
手机提示音响起，白夜边往小区门口走，边低头看。
是第二单外卖，送单地址是沉头巷，点了一份蛋炒饭。
但奇怪的是，点单人姓名这块被模糊了，看不出是谁。
这怎么送？
白夜迟疑的工夫，系统竟然自动派单。
“三秒拒绝时间已过，死了么外卖正式派单，已接单，请在规定时间内准时送达。”
白夜有些无语。
三秒犹豫期，这也太短了，脑子都来不及思考。
“行吧，送就送吧，再恐怖也没刚才电梯惊魂来得吓人。”
白夜走出坟阳小区，自己的电动车还在原地，竟然没有被挪走？
不，被挪过了，从原来的挡在小区门口人行道上，被移到了花坛旁边。
这保安师傅，拦住他时凶神恶煞，没想到人还怪好的。
白夜戴上头盔，冲门口保安挥手，“谢谢大哥。”
然后开着电动车上路，朝蛋炒饭商家驶去。
手机屏幕闪着，依旧开始倒计时，只不过这一次送单时长，有五个小时。


第3章 跑腿外卖员（3）
白夜站在蛋炒饭小摊前，看着摊主舀起一勺有些浑浊的油倒进锅里，然后随手拿起旁边的鸡蛋，在锅边轻轻一嗑，蛋壳裂开一个缝。
摊主单手操作，鸡蛋液倒进锅里，蛋壳被他随手扔到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快速翻炒，往里面加青菜、豆芽，翻炒差不多了，摊主打开边上一个大桶，舀出一勺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扣进去。
接着继续翻炒，最后盛出来前，撒了一把葱。
摊主炒完，装进泡沫盒，又快速抽取塑料袋装包，最后订上出单条。
“你的外卖单。”
摊主喊了声，不等白夜接过去，直接搁在旁边的塑料凳上。
然后，又开始炒下一单。
白夜看着小摊摊主熟练操作，有些惊呆住，现在做外卖的，这种流动摊位也可以了吗？
都不需要门面的？
那这种外卖单，有安全保障吗？
白夜回想起刚才摊主炒蛋炒饭的一系列动作，越想越是皱眉。
全程都不洗手的啊，那些青菜和豆芽就随便丢在塑料箱里，到底洗过没有？
还有那个油，之前是干什么的，是炸了炸物剩下来的吗？
泡沫盒，装这么热的炒饭，有没有毒啊？
白夜生前也做过外卖员，但在他的那个世界，商家的安全卫生都是很严格的。而且卫生部门经常抽查，一旦被查出来问题，相关食品行业就再也不允许从事。
因为犯错成本高，几乎没有人为了蝇头小利去冒险。
白夜开着电动车前往沉头巷，一路上都在纠结，要不要送餐时提醒下客户，以后不要点这种外卖了。
白夜的想法刚冒出来，又默默压回去。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就一个送外卖的。”
电动车开了一个多小时，从繁华热闹的城区开到了僻静偏远的村子。
如果不是手机上提示线路正确，且即将到达目的地，白夜是真的开不下去了。
“死了么外卖温馨提示，距离送餐目的地还有一百米，请继续直行。”
白夜抬头往前看，一条破旧的泥土路弯曲延伸，一眼望不到头。泥土路两旁都是田野，交错纵横分布，绿油油的正是生长中的稻苗。
还有一百米抵达？
确定没有导航错误？
往前行驶九十米，白夜停下了，他拿着手机，看着近在咫尺的送餐点，越发怀疑手机故障。
“我视力好得很，别说前方十米，就是三十米我也看得清楚。前面都是小路，根本没有村子，哪来的沉头巷！”
白夜忍不住吐槽：“你们诡异世界怎么做地图的，这么不靠谱。”
话音刚落，手机“叮”一声响起。
再看所谓的路线图，上面竟然出现一个圆点，且圆点正在不断转圈。
“死了么外卖接入网络，缺德地图升级中……缺德地图已升级完毕，持续为你导航。”
白夜：“……”
“死了么外卖温馨提示，距离送餐目的地还有一百米，请继续直行。”
白夜叹了口气，继续开着电动车往前。
一百米又一百米，连续开了几十个一百米，在他快要爆发前，眼前终于出现了村庄。
村庄大门口，一块大石头矗立，上面写着“沉头巷”。
终于到了！
简直坑爹。
白夜开车驶入沉头巷，刚开进去，就感觉不大对劲。
他忍不住回头看，立即被眼前看到的一幕惊呆住。
原先走过的那条泥土路，正在不断缩减，这条路在消失！
“什么情况？”
白夜立即调转车头，朝着村口开回去，刚开到大石头旁，就被一堵无形的墙挡住。
他开不出，被困在里面了。
白夜两脚岔开落地，整个身体往前趴，倚靠在电动车把手上，开始思考。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找到离开的路？”
不对！
我是过来送外卖的。
白夜停车下来，从后车箱里取出外卖袋，看着上面条子上的内容。
【死了么外卖：蛋炒饭1份6元】
【地址：沉头巷***】
白夜这才注意到，这一份蛋炒饭竟然只要6元，这也太便宜了。
里面可是夹了青菜豆芽还有鸡蛋的！
不过想到那摊子的卫生环境，又觉得6元这个钱，似乎也合情合理。
不过没有客户名字，这要怎么送？
白夜又看了眼手机，上面送餐倒计时显示，还有三个小时。
“难怪送餐时间这么长，看来是要我自己找客户了。”
怎么出去这个事情，白夜暂时没有细想，无论是否能够离开，这单外卖费都必须赚到手。
有钱不赚王八蛋，更何况这钱和生命值挂钩。
白夜把袋子挂在电动车的前钩子处，然后再次调转车头，径直往村子里开进去。
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开到尽头就没有路了，旁边有一棵槐树，树底下搭了一个草棚。
白夜停好车，拎着塑料袋走过去，想要碰碰运气。
运气不错，里面有人。
“大爷，打扰了，和你打听个事儿。”
里面躺着的人睁开眼，看向草棚外，“什么事情？”
“大爷，我来送外卖的，进了村子就发现没路了，请问沉头巷怎么走？”
白夜说着，提起塑料袋挥了挥，表示自己没说假话。
里面大爷这才坐起来，“你找沉头巷？送给谁的外卖？”
“不知道，名字模糊了。”白夜如实回答。
大爷盯着眼前人看，看着看着，忽然笑了，“那你就自己进去找吧。”
白夜还想继续问，眼前的大爷已经发生扭曲，好好的一个人，一瞬间变成一条漆黑的大蛇。
那蛇冲着他吐蛇信子，然后迅速钻进草棚地下，没了踪影。
白夜愣住，明显受到强烈冲击。
这种黑黢黢，光滑且无脚之物，比之诡异，更让人害怕。
后者或真或假暂不讨论，反正也是第一次见，权当是见世面了。
可是前者，在他原来的世界里，那是真实存在的！
就在刚刚，那么那么大一条，眼睛瞪得像铜铃，盯着他吐出半米长的蛇信子……
白夜浑身起鸡皮疙瘩，从头到脚发凉。
一步一步，艰难转身。原本没有路的尽头，不知什么时候开了一道门，门内有说话声传出来。
“死腿，赶紧走！”
白夜想要跑，但两条腿不听使唤，心悸的感觉依旧强烈，他还没有缓过来。
直到“一瘸一拐”走到那道门，抬起一只脚迈进去，白夜这才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
他一溜儿往里跑，找到一个扛着锄头的中年男人，打听，“大哥，问你个事儿，你知道咱这沉头巷里，有谁点外卖了吗？”
白夜把单子翻过来，指着上面的内容，“一份蛋炒饭，六块钱的。”
中年男人大惊失色，“你说什么？这么一小份蛋炒饭要六块钱，抢钱啊！”
“额……”
“我们沉头巷不吃外卖，有这工夫，自己开火炒一炒就是了。”
“那个大哥……”
“一个鸡蛋五毛钱，青菜豆芽子家里都有，猪油一勺，昨天夜里的冷饭倒进去，啧，香得嘞！”
中年男人回味结束，又看了眼塑料袋，“什么玩意儿，六块钱，成本两块钱不到，资本家的干活。”
吐槽结束，中年男人扛着锄头离开。
白夜站在原地懵了会儿，回过神继续往里走，找到第二个人。
是一个正准备出门洗衣服的妇女，身边跟着一个三岁大小的孩子。
“大姐，打扰一下，请问你知道沉头巷有谁家点了外卖吗？一份蛋炒饭。”
这一回，白夜没说价格。
妇女听完不耐烦摆手，“不晓得不晓得，你去问别人吧。”
说完，抱着塑料盆离开。
白夜“唉”了声，正准备走，衣角却被人拉住了。
转过身看，是刚才那个孩子。
小女孩约莫一米出头，扎着两个小辫子，一根手指塞进嘴巴里，吸允着。
“叔叔，我知道谁家点了外卖。”
“你知道？”白夜很惊讶。
不过更惊讶的是，这么小的孩子，竟然也知道外卖？
他蹲下来，保持和小女孩差不多的高度，平视对方，“那你说说，是谁家的？”
“说对了有奖励吗？”
小女孩眼睛盯着塑料袋。
白夜很想说奖励一根棒棒糖，但口袋里空空，他开张第一单，全部用来兑换生命值了。
至于塑料袋？
“这个我不能打开，我就是个送外卖的，不能吃客户的东西。”
“只吃一点点，看不出来的。”
白夜拒绝了，这事儿不道德啊！
“小妹妹，偷吃是不对的，我觉得……”
“咔嚓——咔嚓——”
话没说完，眼前的小女孩竟然开始吃自己的手指。那根原本含在嘴巴里的手指，就这么被她全部吃完了。
小女孩吃完一根，抬头笑嘻嘻，“好好吃，甜甜的，叔叔你要吗？”
说着，把自己的一根手指递过去。
白夜本能往后退，退了两步又停下，努力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不就是吃根手指么，就当看变魔术了。
五分钟，饥饿的小女孩当着他的面，掰下了自己的半个脑袋。然后用手指往头顶戳了戳，就着路边捡来的塑料管，开始吸。
“咕噜噜……咕噜噜……”
吸吮声清晰响亮。
“叔叔，软软的，热热的，你吃吗？”
小女孩抬头，嘴角还挂着可疑的白色浆糊状液体。
白夜人都傻了。
这一幕冲击，比之前的大蛇还要可怕。
救命！！！
我的眼睛为什么还没瞎！
“死了么外卖温馨提示，你的送餐时间还剩两小时，请准时送达。”
这一道提示音，简直犹如天籁。
白夜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并努力做好心里建设，这才虚声问：“小妹妹，能带我去找点外卖的那家吗？”
“有奖励吗？”小女孩一边吸一边问。
白夜纠结再三，咬咬牙说道：“有，等我这单送完就有提成，拿了钱，我……我给你买糖吃。”
“叔叔，你跟我来。”
小女孩转身，却在原地转圈圈。
“叔叔，能帮我把头按回去吗？我看不到路了。”
小女孩捧着脑袋，冲着白夜方向看，怀里的半个头下眼珠子骨碌碌，还挂在脖子上的另外半个头，嘴角微微上扬。


第4章 跑腿外卖员（4）
“叔叔，能帮我吗？”小女孩又问。
白夜咽了咽口水，有些不敢直视眼前之物。
刚刚看得匆忙，也就那么一瞥，可现在，小女孩递过来这么近，所有细节都被放大。
明明是拧下来的半个头，可是切面却如此整齐，就好像是被人用刀砍下来的。
而且头顶上的洞，也是十分圆润光滑。
“叔叔？”
“啊！好。”
白夜将脑子里的那些奇怪想法抛开，努力控制自己的手，往前伸。
抓住脑袋的一瞬，一股温热感觉充斥掌心。
竟然是热的？
竟然是热的！
触感这么强烈，白夜的恐惧感再次席卷。
“那什么，我……”
“按在这里，扣在这里，要对准。”小女孩主动低头，把整个切面露出来。
白夜被迫接受如此大场面，一瞬肾上腺素飙升。
“真正的勇士，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
“妈妈你好，我今天就要去远航！”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白夜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嘴，再配合着哆哆嗦嗦的手，花了大半个小时，终于把头安装回去。
小女孩三百六十度旋转脖子，“咔嚓咔嚓”声脆响，似乎很满意。
“叔叔，你跟我来，走这边。”
这一回，白夜很快找到点外卖的人家。
看着眼前豪华大别墅，白夜有些不确定，这是点六块钱外卖的客户？
“叔叔，我不骗你。”
小女孩推开门，率先走进去，刚走没两步，人就消失不见了。
白夜在门口踌躇一会儿，硬着头皮往里走。
大门虚掩着，他站在门口敲了敲，喊：“有人在吗？你点的蛋炒饭外卖到了，请出来拿一下。”
门里有声音，不多时，大门被拉开了。
一个穿着黑衣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走出来，她巍颤颤左右摇晃，看着随时都会倒下去。
白夜把塑料袋递过去，“奶奶，你的外卖。”
“哦，外卖，我的外卖。”
老太太抬手，长长的袖子缓缓下滑，露出来一节枯手。
除了一块皮，几乎看不到肉，这么一双手，竟然比鸡爪子大不了多少。
白夜顿时愣住，这还是人的手吗？
“小伙子，我的外卖。”老太太催促。
白夜把塑料袋递过去，老太太明显很高兴，喃喃说：“送过来很快，送过来很快，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好评？我一定给你好评。”
“奶奶。”
白夜心里不是滋味，忍不住说：“这家炒饭摊子不卫生，你下次不要点了。”
“怎么不卫生，六块钱呢，多贵的蛋炒饭啊，肯定卫生。”老太太不信。
白夜把自己看到的转述给老太太，末了又说：“真的不卫生，尤其是这种移动摊位，一般是没有卫生许可证的。如果真的要吃外卖，那就尽量点有招牌的，或者有门面的，这些相对安全些。”
也就是相对而已，白夜做这行的，心里知道的门清，里头永远都有不干净。
“其实还是自己在家做来得好，既干净卫生，又营养健康。”
老太太眼睛顿时发亮，枯槁般的手一把抓住白夜，“小伙子，你进来，你给我做个蛋炒饭。”
“奶奶，我……”
“我孙女说，你们外卖员都会做饭的，你进来做，家里都有菜。”
……
白夜站在厨房灶台边，很迷惑事情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
虽说外卖员帮着打包装袋是常有的事情，但抢厨子饭碗这种事，却很少。
至少，他是不会干的。
谁家好外卖员没事就往商家厨房里钻啊！
得，现在好了，作为外卖员的自己，竟然钻进客户家的厨房里了。
这事情整的。
老太太的拐杖不停敲地，“砰砰砰”声音乍响，“小伙子，你快做。”
白夜深吸一口气，想着对方这么大年纪，行吧，那就做一顿饭。
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是——
电饭煲里的米饭居然会动，一颗颗白白胖胖的，竟然虫子一般缓缓蠕动。
打出来的鸡蛋蛋黄是黑色的，蛋白里全是血丝，这些血丝紧紧缠绕着黑蛋黄。
还有青菜，一会儿是蓝色一会儿是红色。
水龙头里放出来的水，粘稠带着腥味，明明就是血……
这厨房根本待不下去！
“奶奶，我厨艺不咋地，你看要不……”
“小伙子，我给你五星好评。”
这是白夜最愿意听到的话，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悦耳动听的声音。
“奶奶，看您这话说的，也不是非要什么五星好评，主要是想亲自给你做一顿饭。”
白夜浑身充满干劲，原本难以下手的黑红鸡蛋立即搅拌打散，蠕动的白米饭挖出一大勺，就着血水洗菜洗葱，然后带着围裙点火开灶……
十分钟后，一大盘蛋炒饭香喷喷出炉。
嗯，如果忽略那些依旧还在蠕动的黑红色的米饭的话。
白夜权当看不见，将这盘蛋炒饭搁到桌上，还亲自洗了筷子摆放好。
“这样摆，竖起来摆。”老太太在旁边指挥。
白夜疑惑，竖起来？怎么竖起来？
“插在饭上，插好了，不要倒。”
“？”
“！”
白夜心头一紧，抬眼再看眼前老太太，那张原本就褶皱的脸皮，这会儿竟然已经完全凹陷下去。眼眶黑黢黢深不见底，分明已经没有眼珠子。
嘴巴一张一合，能看到里面已经白骨化的牙齿。
老太太没理会傻眼的人，拄着拐杖走到饭桌旁，抓起筷子低头吃饭。
嚼吧嚼吧，点点头，“香，香得很。”
“哈，是吧，好吃的。”白夜语无伦次。
老太太很满意，一整盘蛋炒饭全部吃完，当场就给了五星好评。
临走前，还客气得很，“小伙子，这蛋炒饭也没吃，你带回去当晚饭啊！”
是之前的外卖单，塑料袋压根没拆开过。
白夜很想拒绝，但一想到对方的情况，怂了。
不敢拒绝，鬼知道拒绝了会发生什么。于是拎着蛋炒饭，原封不动往村口走去。
走到一半，被小女孩拦住了，“叔叔，我的奖励。”
白夜查看屏幕，100诡币已经到账，这一次倒是没有提醒是否兑换生命值。
“看来只有生命受到威胁时，才会立即提醒，就好像血条一样？”
白夜对眼前小女孩很感激，要不是对方热心帮助，想要找到客户实在太困难了。
想到这，他立即蹲下来，笑说：“我答应的事情肯定算数，你们村子哪里有小卖部，你带我去，我给你买糖。”
“这边。”
“你带路，我跟你后面走。”
白夜跟着小女孩一路往西去，很快就看到一个小平房。房子大门口有一块木板，木板上写着“往生小卖部”。
是鲜红的字体。
白夜现在对红字有点抵触，匆匆看了眼就立即转头。
这小卖部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一整条货架上，商品少得可怜。
小女孩从上面拿了一根棒棒糖，催促付款。
白夜走到货架前，问：“老板，多少钱？”
“100。”
“什么？！”
白夜怀疑自己听错了。
老板头也不抬，“100，就是100，谢绝还价。”
小女孩捏着棒棒糖，有些紧张，“叔叔，还买吗？”
白夜“不买”二字在喉咙口打转，怎么也说不出来。
100＝1生命值
100=一根棒棒糖
所以一根棒棒糖=1生命值
这操蛋的世界。
“买，说好的，肯定得买。”
付款时，白夜心在滴血，痛得感觉心脏都快要碎了。
另一边，小女孩撕开包装纸，将整颗棒棒糖塞进嘴巴里，吧唧吧唧舔起来。
走出小卖部，小女孩心情很美好，主动拉起白夜的手，“叔叔，我送你出去。”
白夜浑浑噩噩，还在心疼花掉的钱，100块啊100块，这单算是白做了。
等走出村口，骑上电动车往外开，还在深深的叹气。
直到……他顺利开出沉头巷。
白夜猛然回神，他竟然从村子里出来了！
转过身，原本村口那块大石消失了，四周白茫茫升起大雾。
他心里打鼓，有股冲动想要回去再看一眼，但心里有一个声音又强烈告诉他，往前走，不要回头。
白夜凝视着大雾，半晌转身，开车电动车离开。
回到市区，夜幕降临。
手机伴随落日，缓缓响起，“死了么外卖温馨提示，日间业务已结束，是否开启夜间业务？”
这一回，白夜反应迅速。
没等什么三秒犹豫期，立即就说：“不开启，不开启，我选择不开启！”
手机似乎出现停顿，反应好几秒才继续播报，“死了么外卖已接收，开始结算玩家今日业务，结算已完成。”
眼前白光一闪，再睁眼，白夜已经回到副本大厅。
他立即点开屏幕查看，果然，之前的100诡币消失的干干净净，真就给买根糖花掉了。
辛苦送单一整天，就加了1生命值。
唉等等！
这是什么？
白夜注意到，自己的信息栏上，竟然多出来一行，有一个类似小礼盒的东西。
伸手触碰，礼盒上立即浮现一行字：【诡异友情赠送：蛋炒饭1份，可兑换抽奖一次】
那份蛋炒饭！
白夜想起那个老太太，原来诡异赠送的东西，还有这种好处？
“兑换抽奖一次，是能抽到类似厄运退散的卡券吗？”
白夜对这个副本大厅很好奇，尤其是好奇所谓的论坛。
他很想知道，为什么那些帖子都是三维立体漂浮在自己周围的，而且随手一抓就能看到里面的内容。
这个诡异世界，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夜想也没想，立即选择兑换抽奖。
“哗……哗……”
有水声在耳边响起。
白夜转身到处看，寻找发声源，却什么也没看到。
直到感觉脚下湿润，他才低头。
一股涌动的鲜血从地底下冒出来，一并冒出来的，还有许多五颜六色的鱼。
【玩家选择兑换抽奖，抽奖已开始，请垂钓脚下的鱼，钓到即可获取相应奖品。】
【注意：有效时长十分钟，过时不予兑换奖品。】
话音刚落，一根毛线凭空出现，落在白夜手中。
“？”
“……”
白夜盯着手中的这截毛线，陷入沉思。


第5章 跑腿外卖员（5）
从没见过哪个人钓鱼是用毛线钓的，即便不是专业的钓鱼佬，那好歹也要弄一根竹竿。
即便不是正常的钓鱼竿，好歹也要儿童玩具钓竿。
即便不是……
说一千道一万，反正就没有毛线钓鱼的。
“我说，这是不是太敷衍了？”
白夜拿着毛线晃了晃，无风的副本大厅，甩出去半米远都费劲，“这让我怎么钓？”
副本大厅静悄悄，无人回答这个难题。
白夜等了一分钟，确定不可能有回应，这才死了心开始研究手中的毛线。
这是一根黑色的毛线，长度约一米八，可随意揉搓改变形态，放置血水中，毛线并不吸水，依旧保持黑色。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主要是那些五彩鱼经过这根毛线，压根不带搭理的。
有一些鱼更是贱兮兮的，靠近毛线头嗅来嗅去，甚至张开鱼嘴，做出咬钩的动作。
就在白夜激动之时，那鱼忽然扭头，鱼身摆尾，冲着翻了个白眼。
白夜很肯定，那条鱼绝对冲自己翻白眼了！
它在嘲笑。
“所以这些鱼可能是有灵识的？”
白夜意识到问题所在，干脆蹲下来，看着血水中游来游去的鱼，“我说你们这些鱼，也是和外面那些诡异一样吗？”
鱼没有回答。
白夜又说：“其实我不会钓鱼，我活着的时候每天都在打工，最忙的时候一天打三份工，睡觉时间还不够四小时。钓鱼佬都是有闲有钱人的干活。”
有几条鱼游荡的速度慢了些。
白夜心里激动，它们真的听得懂，“我也不爱吃鱼，因为房子是租的，做鱼太麻烦，腥味又重，一不小心就被同租室友投诉给房东……”
白夜想起大学刚毕业时，对未来还是充满美好想象的。
房子是租的，但生活不是！
所以即便每天上班十小时很辛苦，依旧在下班后买菜回去做饭。
一荤一素一碗汤，日子绝不能将就。
然而，最终换来的是租友的不满，说他大半夜制造噪音，外加空气污染。他们所有人，宁愿叫外卖或吃方便面。
“鱼不能做，麻烦；红烧肉不能做，麻烦；炒个五花肉不行，麻烦……我现在只吃焖饭和煮面条……”
不知不觉，白夜身边围绕着的鱼越来越多，它们全部仰着头，长着鱼嘴，瞪着鱼眼，仿佛惊讶世上还有这么可怜的人。
白夜一直都在观察这些鱼，不动声色物色可以抓取的。
快狠准，口中还讲着自己睡眠不足差点撞柱子的事情，两手已经逮住在脚边听得昏昏欲睡的一条大傻鱼。
抓住的一瞬，白夜大喊：“兑换，我要兑换奖品。”
机械声并未响起。
白夜思忖一会儿，强行撑开鱼嘴，把毛线一头塞进去，“兑换，我要兑换奖品！”
语气相当自信。
地面的血水开始消退，那些五颜六色的鱼不断往地底下钻，与此同时，机械音终于响起。
【垂钓成功，兑换奖品一份，奖品已兑换，请及时查收。】
手中的鱼和毛线都消失了。
白夜立即打开屏幕，信息栏中的礼盒样式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卡券。
白夜用手指点上去，卡片翻转——
【论坛秘钥：恭喜玩家解锁论坛中心，可凭借秘钥进入中心区域，与更多玩家实现面对面交流，共促美好诡异新世界。】
“原来这个副本大厅并不是全部。”
我说呢，为什么总感觉站在大厅里没有踏实感，这些论坛帖子也总是飘来飘去，感情是自己还在门外徘徊。
白夜立即选择使用，“兑换秘钥，我要进入论坛中心。”
【玩家使用论坛秘钥，秘钥已开启，论坛中心加载中……】
【加载已完成，玩家可自由进出。】
纯白大厅渐渐虚无，原本随处游荡的帖子排成一列列纵队，朝着同一个方向挤过去。
白夜跟着那些帖子走，看到一扇透明大门，门上有一个血掌印。
这玩意儿我熟！
白夜抬起右手放上去，大门随即打开，一个月夜小镇迎面扑来。
说是小镇，其实不过是一个迷你大的小区，只有一栋楼，楼层高不见顶，肉眼望不到头。
周边配有一个小公园，公园内有运动器械，有沙子游玩场地，还有一些其他小物件。
……
“有新玩家进来了。”
“瞧着傻愣愣的，站在大门口干什么？”
“去看看，说不定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一般新玩家都会崩溃，死得太快了。”
大楼一层客厅，正在闲聊的几个玩家看到小区大门发出亮光，很快注意到走进来的白夜。
几个人起身往外走，去迎接新人。
白夜看到对面走来的三个人，下意识往后退。
无他，这些人的人脸竟然都是模糊的，看上去十分可怖。
“你们是诡异？”白夜戒备问。
三个人停下脚步，其中一个对着自己的脸捏来捏去，哈哈大笑，“果然每个新玩家都会这么问，我其实也挺好奇自己死后长什么样子，可能被撞的稀碎实在太丑了吧，模糊脸挺好的。”
那人话说完，边上一个人说道：“新玩家你别害怕，大家都一样，你看不到我们的脸，我们也看不到你，大家都是这样模糊的。”
白夜惊讶极了，忍不住抬手摸自己的脸，原来他在对方眼中，也是这么诡异的存在。
三人迎接新人进去，四个人坐在一楼大厅闲聊。
白夜从对面三人口中，大概知道这个论坛中心是怎么回事。
它就相当于整个诡异论坛的核心区，所有找到秘钥的玩家都能进入此地。
核心区只有一栋楼，玩家可以选择租赁二楼及以上房间，楼层越高，租金越贵。
据说每个房间里有一个疗养舱，主要用于治愈在副本中被诡异刺激的崩溃。
而外面的小公园，那些器械或者玩具，都是用于锻炼的，能够提高自身的力量值，以便胜任诡异副本的重活。
当然，公园内所有器械玩具使用也需要花费诡币。
“小公园里器物使用，一次1诡币，时效一小时。租房价格不等，二楼最便宜，按月租300诡币，按年租2500诡币，越往上越贵。”
对面那张模糊脸说完，冲着白夜伸手，“认识下，我是苟活我最强。”
苟活我最强！
白夜对这名字熟悉，之前抓取论坛帖子，这人十分活跃，哪哪都留有评论。
苟活我最强说完，边上两人也进行自我介绍。
“我是打死也不接单。”
“我是赚钱升二级。”
白夜想到自己还没有取昵称，立即点开屏幕，在真名后输入：【白天黑夜】
操作完之后，才对几个人说道：“我是白天黑夜，刚死的普通玩家。”
短暂的客套寒暄结束，苟活我最强直接提出，邀请白夜参加拼死任务。
“什么是拼死任务？”白夜对此一脸茫然。
苟活我最强：“就是大家一起助力，你一刀我一刀，把最艰巨的副本任务砍杀了。你生前没玩过拼夕夕吗？和那玩意儿差不多，我们普通玩家最害怕抽到跑腿外卖员的副本，那里面的诡异实在太可怕了，能不去就不去。”
打死也不接单：“新玩家，你应该已经做过副本吧？跑腿外卖员的副本肯定抽到过，是不是差点被吓死？那些诡异有没有让你精神崩溃？这种崩溃很可怕的，一不小心就会真的被吓死，中途放弃任务很伤生命值。拼死任务就可以很完美的规避抽到这个可怕副本……”
两人极力劝说，他们都是抵制跑腿外卖员副本的。
然而白夜对这个副本印象还不错，那些诡异虽然有些吓人，但还挺有鬼情味的。
想到老太太的诡异友情赠送，白夜忍不住笑了。
“怎么样，一起参加拼死任务，你一刀我一刀，砍死这个副本。很划算的，每一刀只要1诡币，我们四个人连续砍一百刀就能拿到免单卡。”
苟活我最强忍不住往前屈伸。
白夜听完这话，却是皱眉，“免单卡，是每个人都能享有吗？”
如果25诡币换一张免单卡，那似乎很划算。
苟活我最强没说话，模糊脸转来转去。
白夜看出猫腻，又说：“所以不是每个人都能拥有的吧？”
一直没说话的赚钱升二级终于开口：“当然不是，四人拼死任务，能拿到两张免单卡。”
“所以另外两个人只做无用功。”白夜不由挑眉。
打死也不接单：“虽然只有两张，但大家可以商量谁用的嘛，待在小区里一天要扣1生命值，相当于100诡币呢，可是免单卡拿到手只要25诡币，去做任务效果好的话，至少能赚50诡币，等回来赚的钱分一分也不错。”
说完，又指向旁边，“赚钱升二级不需要免单卡，只要回头给他30诡币就行。”
白夜明白了，这个赚钱升二级就是纯凑数的，也算是接私活儿。
和别人一起做拼死任务，一次25诡币，回头再拿30诡币，一次赚5诡币。
5诡币，看着极少，完全不会引起其他玩家的嫉妒，他们会自动忽略这个人。而对方只要接20次，就能不动声色赚取1生命值。
白夜看向最旁边那张模糊脸，对其心生佩服。
高手啊！
不过，“抱歉，我不做这个拼死任务，我就单纯进来小区里逛逛。”
苟活我最强：“你不做？你赚的诡币留着干嘛，租房子吗？”
一个月300诡币，确实需要点花费。
白夜：“我不租房。”
副本遇见那些诡异，虽然刺激了点，但也没到精神崩溃的地步。
苟活我最强：“那你要花钱锻炼自己？”
白夜：“暂时没这个需要。”
还没遇到需要花大力气的重活，锻炼身体这事以后再说吧。
苟活我最强：“那你干嘛不参加，这么划算的任务，你死抠留着钱没用啊！花钱才能赚钱，挑选好的副本才能赚更多的钱。”
白夜无动于衷，但很认同对方说的一点：确实，好的副本能赚更多的钱。
而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跑腿外卖员副本。
话不投机半句多，一场迎新不欢而散。
苟活我最强和打死也不接单直接走人，去往别处寻找玩家继续凑人。
临走前，还在嘀咕“抠门”、“没经验”、“早死”之类的话。
赚钱升二级离开前，却对白夜说了句，“如果想要快速升级，你可以多翻翻论坛帖子，总有些经验帖能帮助你。新玩家前三个月是保护期，诡异无法直接伤害，你应该尽可能多的赚取诡币，之后可以用来买防护装备。”
“！”
这个消息，是白夜根本不知道的。
先前那两个人，可一点都没有提起这茬。
“谢谢。”白夜冲着远去的背影喊。
等人离开，白夜再次打开屏幕，用手指在信息栏下面标注：新手保护三个月。
想了想，又加上一条：可购买防护装备。
然后又想了想，继续备注：能不买就不买。
最后，他开始进入论坛，大量浏览帖子。
看到最后，白夜更加坚定一件事：跑腿外卖员副本赚诡币最快。
“既然是这样，我就应该死磕这个副本。”
想到自己可怜的1.1生命值，白夜立即起身离开小区。
回到副本大厅，他选择开启副本。
依旧是血浪中的暗红色台面，依旧是三张卡片。
白夜心中默念“好运气”，选择了其中一张卡片。
三张卡片同时翻转，竟然都是【快乐跑腿外卖员】。
“好耶！”
白夜心满意足，这简直太符合心意了。


第6章 跑腿外卖员（6）
这一次，白夜接到的是一个跑腿业务。
依旧是那个手机，依旧是那辆老式电动车。
【死了么跑腿：婚礼布置1人300元】
【地址：黄泉村44组44号张先生】
跑腿业务，比之跑外卖更加辛苦，而且有些业务一干就是一整天。
诡异在这方面很大方，以上这300是不抽成的，也就是说，只要白夜做得好且得到客户五星好评，300全赚。
白夜开着电动车，按照路线导航前往黄泉村。
一路上，心里美滋滋。
“300块啊300块，我只要在婚礼现场听候差遣，我就能拿到这钱。”
“婚礼布置挺容易的，就按照主家的意思做事，应该不难。”
“跑腿比外卖好，以后要是多接一些跑腿单，我的生命值就能涨的快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是我赚钱的大日子……”
白夜哼着小曲儿，屁颠屁颠赶到黄泉村。
刚进村口，就看到一张巨大的横幅，横幅上布满血迹，暗红色的血液滴滴答答正往下落。
上面写着：【恭祝：新郎张凯新娘李双双百年好合永结同心】
新郎张凯的两个字下面，是一个被血水浸透的笑脸。
白夜看着眼前横幅，心凉了半截。
再一想接单地址，黄泉村。
我这接的是人间单子吗？
“哎！站着的那个，说你呢，是叫来的跑腿吗？”有人忽然喊话。
白夜寻着声音望去，只见不远处的二层楼房大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穿着西装系着领带，打扮相当正式。
年轻人走到白夜跟前，上下一打量，点点头，“看着挺老实，是我叫的跑腿小哥是吧？”
白夜点头，看对方人模人样的，安心不少。
这才说道：“我叫白夜，接了今天的跑腿，是过来帮忙布置婚礼现场吗？”
年轻人这才笑开，“对，今天我结婚，主要我这边人手不够，你赶紧进来帮忙打气球。”
白夜跟着新郎张凯进去，一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尤其是进了楼房里面，一整栋楼，竟是一个人也没有。
“……”
这是婚礼现场吗？
刚刚新郎说的大家很忙，人手不够，这和事实完全不符啊！
新郎没解释，拿过一个袋子，“里面是所有的气球，有电动充气筒，你帮我弄一个气球拱门。如果气球还有剩，就沿着楼梯扶手往上绑。”
顿了顿，又或：“我的婚房在二楼右手边那一间，楼梯扶手绑完了要是还有多，你就全部扔到房间里去。”
说完，转身离开。
白夜翻开袋子，大概数了数，好家伙，差不多一千个气球。
这300块，好难赚！
但接都接了，也不可能退单，还是抓紧时间赶紧干活吧。
白夜看了下客厅，大致已经布置妥善，连沙发上都铺上了红色的缎面。
这些地方都不能随便坐，白夜只能站在墙边，开始充气球。
一个，两个，三个……
充了差不多一小时，填充拱门的气球数量算是完成了。
他走到门口看，拱门骨架已经搭好，那些气球只要绑上去就行。
可是，没有凳子，也没有梯子。
这要怎么搞？
正思考着，一个老人摸着门探出脑袋，“要梯子吗？”
白夜一个激灵，吓得差点扔掉气球，这人什么时候钻出来的？
唉不是！刚刚在客厅，明明一个人也没有。
老人还是扒拉着门，继续问：“要梯子吗？”
“啊！哦，对，我要梯子，请问哪里有梯子？”白夜努力忽略对方的神出鬼没。
然而话才说完，对面老人直接弯下腰，蜷缩抱成一团，下一秒变成一架灰扑扑的陈旧木梯子。
“！”
白夜看着眼前的梯子，一时竟不知道脑子应该思考什么。
抬头再看眼前这栋楼房，他恍惚感觉，房子好像在动？
低头又看气球，这些玩意儿不会突然来个大的吧？
“喂！你快点，气球拱门怎么还没弄好？抓紧时间。”新郎突然站在大门口，喊了声。
白夜第二次被吓到，新郎出现的太诡异了。
但转头看老人变的梯子，又觉得新郎还是很“仁慈”的，至少没有变成其他模样来吓他。
白夜走过去扶梯子，触手的温热感觉让他汗毛竖起。
明明是一架梯子，但却是老人的真实触感。
摸到梯子把手，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老人的骨骼。
“咔嚓——咔嚓——”
梯子搬动时，老人的骨骼一直在响。
白夜心里一直默念“少见多怪少见多怪”。
爬梯子前，犹豫了下，他还是冲着梯子拜了拜，“大爷，让你受委屈了，得罪。”
说话完，拎着一大串气球，蹭蹭蹭登上去，快速干活。
从梯子上爬下来，白夜心里虚得很，四处找抹布，结果什么都没找到。
他干脆拿起自己的衣袖，将踩过的梯条一根根擦干净，“大爷，弄脏你真是抱歉，我不是故意的，主要是拱门太高。”
梯子没说话，转身走了。
走了没两步，上半身变成老人模样，四脚爬行快速离开。
白夜懵了会儿，怕新郎再突然出现催促，立即去打剩下的气球，然后开始绑楼梯扶手。
缠绕气球是个技术活，稍微弄不好，就容易挤破了。
白夜一直绑的很小心，生怕戳破它们，但总会有一两个被挤爆。
气球挤爆的瞬间，里面喷出一股气体，气味很难闻，带有腥臭。
还有一股腐烂的味道。
白夜从一楼绑到快二楼，一共挤爆了12个气球，闻的想吐。
现场环境让他有种置身于陈尸现场的错觉，而那些尸体，仿佛在高温下腐化了好些日子。
想象的画面才出现，白夜忽然感觉手上有些痒痒的。
低头看，一条条软而短的蛆虫从气球里爬出，正不断往他手臂上蠕。
“呕——”
白夜扔了气球，直接吐了。
同时用另一只手使劲拍掉手臂上的肉虫。
那些肉虫掉落在地板上，“滋啦——”一声，消失不见了。
“喂，你别偷懒啊！我叫你来是干活的，你站那里享福呢？”
新郎站在一楼楼梯口，有些生气，“还想不想要赚钱了，你这个态度，我要投诉你的。”
投诉？
那岂不是要被扣钱？
扣钱不行，那绝对不行的！
白夜立即摆手，“哥你别生气，我早饭没吃，刚才低血糖而已，我这就开始干。”
“没吃早饭？你早说啊，我家结婚呢，吃的东西还能少！”
新郎径直走去厨房，不一会儿端出来一碗面，“你下来，先吃碗面条。”
白夜低头看，新郎手中的那碗面条，汤底是红色的，浓郁的像是血浆。而里面的面条，每一根都在蠕动。
“下来啊，赶紧吃面，你要是晕倒了，我还得赔钱。”新郎催促。
白夜面带微笑，内心悲戚，此时此刻，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
让你嘴贱，让你说低血糖。
现在好了，这碗面，到底吃还是不吃？
思考一会儿，白夜还是拒绝了，“哥，我现在觉得又好了，我头不晕眼不花，还能再干八小时。”
“真不吃？”
“哥，我不饿。”
“那行，是你自己不吃的。”
新郎端着面离开，悄无声息的再次消失了。
白夜再看这些气球，也顾不得是不是会再冒出来那些恶心玩意儿，只想着赶紧做完了事。
两层楼梯扶手绑完，剩下几十个气球，他按照新郎的要求，走去二楼右手边的那个房间。
推开门，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白夜站在门口，就已经冷得打哆嗦，房间里的温度低得吓人，比冰箱冷冻层还要夸张。
但非礼勿视，别人的新房没什么好参观的，赶紧把气球放进去了事。
几十个气球，白夜全部扔进房间里。
然后快速关门，转身下楼。
新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大门口，背对着，张望前方。
白夜走过去，“哥，我干完活了，接下来要干——”
“嘛”字卡在喉咙口，白夜僵硬站着，和眼前一张血肉模糊的脸面对面。
两人之间距离不过三十厘米，而且还是正视，这冲击不可谓不大。
白夜从没这么近距离看过如此糜烂的脸，这已经完全不能分辨出五官了。
尤其是左半边的头，似乎有一大块凹陷，一截头骨刺穿，竟从眼眶中扎出。左边的那颗眼珠，悬空挂在那根骨刺上，摇摇欲坠。
白夜深深吸了口气，努力忽视眼前的景象，尽量保持微笑。
“哥，我气球全部打完了。”
“打完了？这么快。”
眼前的血肉模糊脸扭曲转变，重新变成完好模样，“打完了就等着，一会儿新娘就到了，拦门人数不够，你去凑一个。”
结婚时，女方家会拦门，拦的是新郎，求娶过程并不容易。
但是男方家也会拦门？
白夜没听说过，“哥，咱们拦新娘不太好吧？”
总觉得这事儿不靠谱。
新郎感慨，“我也觉得不好，但是家里长辈说得拦，这是习俗。不过也不为难新娘，就是讨个红包拿条烟啥的。”
说完，又叮嘱：“你一会儿机灵些，看准时机就把门打开，不要让新娘受委屈。”
原来是做内应。
白夜懂了，拍胸脯保证，“这活儿我干得了，保证没问题。”
临近中午，院子里陆陆续续出现许多人，那些人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个穿得喜气洋洋。
其中一个人扛着一根竹竿，直接走到大门口，把杆子往那儿一放，凭空变出来一把凳子，坐在当中央。
这是要敲竹杠了。
白夜看明白情形，又看了眼不远处模糊的新郎，赶紧走过去。
“大哥……”
刚喊话，对面转过来一张驴脸。
现在驴也出来参加婚礼了？
有之前新郎打样，白夜对上驴脸倒是镇定，甚至凑近了些，“大哥，我也是被安排拦门的，能站你边上吗？”
“拦门的？那可以，一会儿好好出力。”
“那肯定的，听大哥调遣。”白夜点头。
又过了会儿，陆续有人走到大门口。
白夜被挤在这群人当中，不时回头，就瞥见一张张怪异的脸。鸡鸭鹅，马牛驴，甚至还有青蛙蚂蚱蟋蟀等。
低头再看，那些原本正常的人手，这会儿也变成蹄子、爪子、节肢……
而他这双正常的手，反倒成为另类。


第7章 跑腿外卖员（7）
“新娘来了！新娘来了！”
不知谁喊了声。
紧接着鞭炮响起，噼里啪啦声从远处传来。
白夜挤在大门边，望向村口，只见一顶传统中式花轿朝着自己所在方向前行。
花轿通体呈朱红色，四个角上都挂着流苏，轿夫抬着那轿子一颠一颠，流苏便左右摇摆。
轿子上刻着复杂的图案，因为距离太远，白夜看的不是很清楚，不过阳光灿烂，轿面上垂下的红布帘上，锦绣祥云熠熠生辉。
“叮——咚——叮——咚——”
轿子越走越近，抬轿的轿夫脚上铃铛声也越来越响。
白夜很好奇，轿夫为什么要挂铃铛？
定眼再看，嚯！这些轿夫的脚都是腾空的。
我的老天爷！
见大鬼了……
白夜愣神之际，花轿已经到了大门前，四个轿夫缓缓放下轿子，默默退到一边。
原本空无一人的花轿后面，突然冒出来许多年轻人，他们簇拥在花轿旁边，欢呼呐喊。
“新郎在哪里？新郎快出来。”
“新娘子来了，还不出门迎接，再不出来我们可就抬回去了。”
“对对对，我们新娘子一定要新郎亲自出来接，不然就不下花轿。”
而男方这边，一群人拦着新郎，不让出。
“不能出去，出去门就拦不住了。”
“就是，肯定是女方那边想的法子，钻空子呢。”
“先拦门，等他们给了红包，我们再出门接新娘。”
新郎在院子里急得团团转，眼睛努力看向前方，视线一瞥，注意到挤在大门口快要变成肉夹馍的白夜。
“快，赶紧的。”
声音很轻，落在白夜耳边却特别响亮。
白夜知道，那是新郎在和我自己说话。
是时候发挥胡搅蛮缠的精神了！
“我的钱包呢？我钱包丢了！”
白夜大喊一声，在鸡鸭鹅群中到处钻，见着一双蹄子就踩一脚，见着一双爪子再踩一脚，如果是遇上节肢类，干脆动手掰。
一边动手一边嚷嚷：“你们谁偷我钱包了，我准备喝喜酒的钱可都在里面呢！”
“没人偷，我们不偷东西。”牛头不高兴，自己可是最老实。
说完看边上，“偷鸡摸狗，肯定是他们两个。”
白夜狠狠点头，“大哥相当有见识，麻烦让让，我要去前面找他们理论。”
一边挤一边张牙舞爪，那根竹竿就这么被白夜无形中抓住，直接拎起来就跑。
大门前的鸡鸭鹅牛集体愣住，竹竿怎么没了？
再一看，被人抢走了！
“小子，把竹竿拿回来。”
白夜在院子外空地上跑，一边跑一边叫嚣，“你们肯定是一伙儿的，我里头一万块钱呢，你们全都拿了，我谁也不信。”
说着，竹竿乱舞，大有决一生死的想法。
白夜想得很好，新玩家三个月保护期，这些牛鬼蛇神不能造成真实伤害，那还等什么，使劲造啊！
反正只要不是物理伤害，魔法伤害根本不在怕的。
精神崩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打工人就没有崩溃的时候，牛马没资格崩溃。
大门外乱成一团，所有人追着白夜在讨要竹竿，新郎趁机溜出去，迎接新娘子进门。
白夜逃跑中关注实时状况，见新郎把人成功带进家门，安心了。
又完成一项任务！
他把竹竿塞给对面牛头，说了声“大哥拿好”，转身朝着新郎新娘跑去。
刚走进，白夜就闻到一股甜腻的香味，香味是从新娘子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味道乍闻很香，但闻多了，又觉得臭。
但人家结婚啊，大喜的日子，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的。
白夜跟在旁边，努力忽略这股味道，拱手道喜：“祝贺祝贺，新婚快乐，百年好合。”
“你干得不错，接下来你跟在新娘身边，随机应对。”
“哥？”
“快了，等后面仪式弄完就可以吃饭，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想了想，新郎又说：“你好好干，我另外给你包红包。”
包红包？
什么意思，是说自己可以接私活吗？
想到之前老太太赠送的蛋炒饭，白夜不禁对新郎送的红包充满期待。
“哥，看你这话说的，什么红包不红包，大喜的日子，主要就是图你们高兴。”
白夜二话不说站到新娘最左边，甚至挽起新娘子的手臂，“从现在起，我就是姐的娘家人。”
“噗嗤——”
一声轻笑从红盖头下传出来。
白夜立即松开对方，退到合适的距离，“姐，冒犯了，我主要是想表明立场。”
“你挺好的，加油干哦，如果做得好，我也给你一个红包。”
白夜简直幸福的要晕过去。
这是什么天堂级的幸福副本啊，如果所有跑腿业务，接到的都是这样好说话的客户，那我可以再做一百单！
白夜跟着新娘子上楼，护送人到新房。
这个房间，之前他匆匆看过一眼，如今走进来站在房间内，细看之下，发觉也没什么怪异之处。
床和衣柜都是实木打造的，用的是上好的红木，床上铺着大红的喜被，被子外层是缎面，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
也不知哪个好心人，还在上面撒了许多花瓣。
新娘子就坐在喜床上，头盖还盖着。
白夜想，这应该是要等晚上喝交杯酒时，由新郎来掀开的。
然而下一秒，就见新娘伸出双手，拖着自己的脖子“咔嚓咔嚓——”
那盖着红盖头的脑袋，就这么水灵灵的被摘下来了。
摘下来？
摘下来！
卧槽———
白夜瞪大双眼，目瞪口呆，反应迟钝。
这是什么情况？
新娘伸手，在脖子处摸了摸，摸到一滩血，也不介意，在被面上擦了两下。
然后扭着脖子到处看，似乎终于找对了方向，说：“你过来。”
白夜浑身发毛，还没缓过神。
新娘有些不耐烦，“还不赶紧过来！”
“啊！哦。”
白夜努力忽视对方脖子处的鲜红，以及血肉模糊的切面。
一边走，一边调整视线角度，但无可避免的，要尊重对方，就必须正视前方。
而前方，惨不忍睹。
“姐，你有什么吩咐？”
白夜心在颤抖，但为了红包，他觉得自己还可以忍。
新娘子二话不说，很干脆把头扔过去，白夜下意识接住，圆滚滚血淋淋的脑袋，就这么落入自己怀里。
“？”
“！”
这下子，白夜浑身都在抖了。
“姐，这不大好吧。我是说，你的头，应该只有哥能抱。”
新娘笑了，“你一个年轻人，还讲究这些？不要紧的，你只要不掀盖头。”
“那不能！我怎么敢呢！”
谁晓得盖头下面究竟是什么东西，万一更吓人呢？
想归想，说出的话却是，“姐你可是新娘子，你的红盖头肯定得新郎来掀开，哥的活，谁敢抢？造反了他！”
“行吧，你抱着吧。唉，就是这个头饰实在太重了，戴的我脖子疼。”
说着，无头身体扭来扭去，一只手不断揉着脖颈处。
揉了一会儿，觉得不得劲，又说：“你过来，帮我揉下肩膀。”
白夜抱着脑袋，内心麻木，但还是微弱抗拒，“不太好吧，姐你的头如此珍贵，我不捧着，也不知道放哪里。”
“放我怀里。”
白夜想要说不，话到嘴边却是，“好的姐，都听你的姐。”
圆滚滚的脑袋被重新放置在新娘怀里，白夜让对方起身，移步到梳妆台前，坐在椅子上。
而他站在椅子后面，为其按摩肩颈。
梳妆台一整面大镜子，白夜清楚看到自己和对方。
他一张脸惨白惨白的，嘴唇在抖。
而对方一身红色，脖子处流出来的液体更是鲜红，却很有闲心的左右摇晃，似乎在享受按摩。
“对，往左边一点。”
“右边，有一点，刚才坐轿子的时候靠着睡着了，有点麻。”
“你使点劲儿呢，没吃饭吗？”
白夜露出微笑，点头说好。
然而一个用劲，新娘子半边身体塌了。
塌了！
夭寿啊！
白夜人都吓傻了，这会不会扣钱啊？
“姐，我不是故意的。”白夜快要哭了。
一想到客户可能要给差评，一想到要扣钱，心痛到无法呼吸。
新娘半边身体塌陷，另外半边却还能动，她伸手拽住自己，往上提了提，然后重新拼凑完好。
“没事，这不就好了。”
白夜点点头，接下去的按摩打死也不敢下重手。
新娘哼哼唧唧，一会儿说“不错”，一会儿嫌“不好”，折腾一个多小时，这才说了句，“行吧，也快中午了，就这么着吧。”
话说完，捧起自己的脑袋，搁在梳妆台前。
她将脑袋转了转，然后掀开红盖头。
一双带血的眼珠子睁的老大，正对着身体，露出笑容，“真舒服，肩膀终于不痛了。”
说完，眼睛往上抬，笑得更开心了，“谢谢，你手艺不错。”
白夜躲闪不及，和这双眼睛对视，对方说着“谢谢”，而他却清楚看到那双眼睛因为笑，“滴答滴答”，不断渗出血。
血水像眼泪缓缓流下，惨白的脸顿时一片血色。
“妆花了，我要补妆。”
新娘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套化妆品，俯身，专心为自己化妆。
白夜想走，但走不了，他清楚记得新郎说的，中午吃饭前，还有一个仪式要走。
“好看吗？”
新娘抬起身体，搁在梳妆台上的脑袋，嘴巴一张一合。
白夜回过神，“努力”打量一眼，点头，“结婚时，新娘总是最美的。”
“你倒是会说话。”新娘继续化妆。
白夜又说，这回很有诚意，“姐我说真的，不管你化不化妆，你永远是最漂亮的。因为你今天最高兴，幸福都写在脸上，欢喜使人笑颜，幸福让人美满。”


第8章 跑腿外卖员（8）
“双双，仪式开始了。”
房门被人推开，新郎站在门口，脸上带些欢喜，“我带你下去吧？”
新娘“嗯”了声，在眼尾添了一笔，看着终于满意了，这才把头重新按上。
白夜跟着两个新人一起下楼，只见客厅的沙发茶几已经被清空，从进门开始往前，左右两边整齐有序的排着一张张红木靠背椅子。
两排的尽头，是一张八仙桌，桌子两边同样摆着两张红木椅。
白夜听旁边人闲谈说话，这才知道所谓仪式是新娘进门喝茶礼。
新娘给男方这边的长辈亲戚敬茶，喊人，然后拿红包，从此以后就是一家人。
但是白夜不太明白，这种事情为什么不是在饭桌上进行？
新娘举杯酒，站起来对长辈敬一杯，喝完不就好了？
边上一个中年妇女笑出声，“后生，你是女方娘家来的吧？你那边的礼数可不周全，这改口敬茶就得正式，一会儿新娘子还得下跪呢。”
“什么？！”
白夜惊呆了，为什么敬茶还要下跪？
什么道理啊！
“你赶紧过来，帮忙端茶。”新郎又开始催。
白夜没工夫细想，小跑到新郎身边，而后就被安排跟在新娘身后，为其端着茶盘。
茶盘上，摆着一杯杯红枣茶，那汤茶颜色呈暗红，荡漾的水波下，依稀能看到一颗颗红枣在爬行。
在新娘的另一边，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手拿一块红毯。
“请新娘敬茶。”
有人高喊一声。
边上女孩立即把手中的红毯放在地上，扶着新娘跪在红毯上。白夜还傻愣愣发呆，女孩直接催了，“快点，给新娘子茶水。”
“啊！好的。”
白夜端着茶盘走近，想了想半蹲下来，好方便新娘拿取。
“姐，在你右手边，小心烫。”
新娘盖着红盖头，却精准找到茶盘，从里面端走一杯红枣茶。
“这位是二姑姑。”女孩在新娘旁边介绍。
于是新娘喊了声：“二姑姑请喝茶。”
坐在椅子上的老太太笑眯眯，接过茶杯抿了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包，直接放在茶盘上。
白夜差点拿不稳，心里惊讶极了。
里面装了什么东西，看着轻飘飘的，居然这么重？
“双双进来咱家了，以后和阿凯好好处，二姑姑祝你们百年好合。”
“谢谢二姑姑。”
接着是第二位，第三位……
一切看起来似乎很顺利，除了白夜的茶盘越来越重，其他人都很轻松愉快。
然而敬到第六位时，眼前的老大爷却是不喝茶了。
一张脸拉得老长，哼气声十足，“阿凯的小媳妇怎么这么不懂事，敬茶不知道规矩？”
新娘端着茶杯没动。
边上的女孩立即小声提醒，“新娘子，大爷让你磕头呢。”
“前面怎么没有？”新娘声音疑惑。
女孩又说：“几位姑姑都是通情达理的，不过大爷脾气大，你担待些。”
新娘沉默一会儿，选择照做。
然而刚弯下腰，那颗脑袋就从脖子上滚了出去。头上盖着红盖头，圆滚滚犹如皮球，骨碌碌到处转，在客厅里绕了一大圈。
“哈哈哈——”
一时，整个客厅的客人们都哈哈大笑。
眼前的大爷更是笑声最大，似乎觉得满意了。
笑声中，新娘依旧跪着，脖子却缓缓转动，似乎在无声打量着整个客厅。
白夜瞧着情况不太对，立即把茶盘放下，朝着还在滚动的脑袋跑去，刚把那颗头捡起来，就听一声声惨叫响彻厅堂。
刚转身，迎面正对着那人脑袋眼睁睁朝着斜后方飞出去。
“噗——”
鲜血从头颈往外喷。
白夜躲闪不及，被喷了一脸。
他第一次见到鲜血喷泉，原来大动脉被割开，真的血流如瀑布！
白夜擦了擦脸，抱着脑袋赶紧往后退，结果越退无头人越多，视线转了一圈儿，整个客厅除了自己，没有一个人的脑袋还健在。
“！”
白夜傻了，抱着怀里的脑袋，不知道该怎么办。
“笑什么笑，脑袋掉了很好笑么，现在可以尽情笑了。”
新娘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起来，脖子转啊转，锁定目标，“小白，还不赶紧过来。”
小白？
那谁？
白夜还在魂游。
新娘语气不大高兴，“怎么，你也想要尝一尝没有头的滋味？”
啊，对！我是小白。
白夜抱着头快步走过去，然后调整位置，将脑袋双手奉上，“姐，你的头。”
新娘把头按回去，又扫视客厅一圈，说道：“公公婆婆，我这人脾气不大好，你们多担待。”
说完，又看向新郎方向，“阿凯，我累了。”
新郎刚刚找到自己的头，也没来得及按回去，就小跑挤过人群，到了新娘边上。
“那你赶紧回去休息，这里我来处理。”
那颗头被抓在手上，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新郎说完，就给白夜使眼色，“赶紧带新娘上去休息。”
眼睛转的太快，新郎左边眼珠子蹭一下，弹跳而出。
新娘摆摆手，“让小白留下帮忙，我自己上楼休息。”
新郎扶着新娘走了，临走前交代白夜，把客厅里的这些客人和长辈们照顾好。
言下之意，找头按头的活儿，就交给你了。
白夜站在客厅中央，360度无死角全景无头喷射血柱，不管生前还是死后，都被这场面震住。
他忍不住尔康手，“哥……”
但新郎没搭理他，三两步直接消失不见了。
“后生，赶紧的，帮我找头。”有客人已经不耐烦。
第一个开口，大家接二连三一起开始抱怨。
“后生，我的头呢，先帮我找找，我还得烧水去呢。”
“先找我的，我得去帮厨。”
“找大爷的，先找大爷的，大爷一会儿得生气了。”
“对对对，大爷的头要紧。”
于是无头人满屋子乱转，开始寻找大爷的头颅。
白夜被这些人挤来挤去，一开始惊悚的脸皮抽搐，但渐渐的，人就麻了。
只要这些个东西不会伤害自己，随他们去吧！
“后生，别愣着，赶紧找啊！”有人推了把白夜。
白夜抹掉脸上的血水，笑着点头，“找，我这就找，各位先别着急，你们能不能先去坐好，我给你们一个个找头？”
“那也行，你好好找。”
白夜一边找一边应声，“没问题的，找东西这活儿我拿手，保准一个头都不落下。”
第一个找到的是大爷的头，之前这位老气横秋语气嚣张，白夜偷偷打量过。
对方脸上有一道疤，那疤痕像是蜈蚣形状，找到头时，疤痕正在脸上慢慢爬。
白夜顾不得恶心，捧着头去找大爷，给其按回去。
大爷扭动脖子，试了试，还算满意，起身走了。
离开前，在茶盘上搁了一个红包。
欸？
都这场面了，红包还记得呢？
白夜疑惑一小会儿，接着找第二位，是二姑姑，接着是三大妈，五大姨……
长辈们，白夜端着茶盘时都偷摸打量过，差不多都能记得清。
但身后站着的一大群客人，他直接犯难了。
记不住，根本记不住！
半个小时后，白夜和一颗颗头并排站在中央，瑟瑟发抖。
客厅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了，这些诡异们，生气了。
于是赔着笑脸赶紧解释：“我是新娘娘家人，对各位亲朋好友都不熟，咱们第一次见面，要不，就你说我猜？你们说一说自己的脸型或者特征，我在这一堆里给你们找出来？”
“要是找不对，你说怎么办？”
一个无头人站出来，似乎觉得这游戏很不错，“后生，你要是找错了，那可是要罚的。”
白夜心里一个咯噔，罚？怎么罚？
这些诡异的手段，自己怎么受得了！
“大哥，还请高抬贵手。”白夜立即抱拳。
边上另一个无头人把人拉回去，“在人家新婚上闹开，你多大的脸呢。”
“那不是热闹嘛，我又不准备怎么样，就让后生找错了每人给一包烟呗。”
“这倒是不错，男的一包烟，女的一包糖。”
白夜很想说不，但看着眼前一幕幕，愣是没敢说出口。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咱这就开始……”
新郎再下来时，客厅里静悄悄，只除了坐在地上发呆的白夜。
他走过去，蹲下，就听对方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我这辈子算是完了……”
“怎么回事儿？”新郎推了把。
白夜回过神，看着眼前血肉模糊脸，完全没在怕的。
直接一把，把人抱住了。
然后嗷嗷大哭，“哥，我赔惨了，我今天跑腿一天才赚300，我拼死拼活才赚300块。可就刚刚，我就给出去1600，1600啊！我得打多少工才能赚回来！！！”
因为当场支付，白夜兜里没钱，竟是无意中触发隐藏机制。
他这才知道，诡异竟然如此吸血，还带赊账的。
一千六直接给出去，然后响起了地狱般的噩梦机械声。
【恭喜玩家触发贷款机制，已成功借贷1600诡币，诡币已发放，请注意查收。】
白夜当场点开屏幕，果然有1600诡币在账上，但就这么看了两秒，立即化作烟糖散发出去。
这还不算，这鬼玩意儿借贷了利息贼高！
按照日利率1%计算。
也就是说，年利率高达三千多倍。
白夜仿佛看到了自己无穷无尽打工的日子。
“哥，我怕是完了。”
这会儿，白夜的心快死了。
别说是什么无头鬼，什么烂泥脸，就是大卸八块的碎肢摆在眼前，他眼皮都不抬一下。
高额负债，白夜如同堕入鬼间炼狱。


第9章 跑腿外卖员（9）
新郎听了会儿，默默表示同情。
被自己叫过来的跑腿小哥，还挺惨。
“行了，年轻人怕什么，这么点负债，多跑几次腿就赚回来了。”
“哥，你不懂。”
白夜没法和眼前人说明白，即便不算利率，1600=16生命值，光是这一点就让他心痛不已。
这要是进账1600，全部加在生命值上，那该多好啊！
“好了好了，仪式也结束了，一会儿跟我们去大礼堂吃午饭。”
“吃不下，没胃口。”白夜老实回答。
新郎叹了声，把人扶起来，“那随你，我给你结账吧。”
白夜完成这一次跑腿业务，新郎大概心里愧疚，当场给了五星好评。
把人送到村口，又掏出两个红包，“一个是我的，一个是我老婆的，我们对你都挺满意。”
白夜面无表情接过，拿到手的一瞬，差点跪下去。
这么重！
等等，这是刚才敬茶时那些长辈给新娘子的红包？
“哥，这两个红包……”白夜只觉烫手。
一般来说，长辈给的敬茶红包，里面金额挺大。
新郎转手就给自己两个，这是不是太客气了？
新郎无所谓，“给你你就拿着，这也是我老婆的意思，你今天夸她好看，她心里美着呢。”
白夜没说什么，默默把红包放进兜里，挥挥手，骑着电动车离开。
刚回到市区，手机“叮铃铃”响起。
白夜掏出手机看，又是一单跑腿业务。
【死了么跑腿：就诊陪护1次600元】
【地址：光明小区1幢1单元202姚女士】
600！
白夜看到这个数字，眼睛都快红了。
什么都没想，立即选择接单。
“死了么跑腿已接单，请立即前往指定地点接上客户，送往医院。”
手机上的地图转啊转，很快出现光明小区的具体路线图。白夜一看，嘿，距离自己不过三公里。
“还有半天时间，如果赶得及，就能进账600，到时候直接还了贷款，这一部分就不会产生利息了。”
白夜对1%的日利率感到心悸，1600，一天不还就会额外产生16诡币，如果再算上复利——
细思极恐！
十分钟后，白夜赶到光明小区，并很快找到客户的居住地址。
门关着，他站在门口按门铃。
等了会儿，不见人来开门，只好拍门喊：“有人在吗？我是跑腿员白夜，刚刚接了单子过来。”
没人应，但手机却响了。
是一个陌生来电，但有注明是姚女士。
白夜以为是下单的客户，结果接通，对方自称是客户的女儿。
“小哥，我妈妈年纪大了，可能还在睡觉。你直接开门进去。”
“？”
“钥匙就在门口右手边第二个花盆的泥土里，你自己拿。”
“……”
“小哥，我妈妈要去的医院是第六精神病院，号子已经提前挂好了，医保卡病例这些都放在客厅的袋子里，你记得带上。”
“！”
电话挂断，白夜站在原地没动。
精神病院，怎么就是精神病院呢！
一般情况下，不应该是去什么三甲医院看个慢性病，陪着做个检查之类的。
“这里的精神病院，会是什么样的？”
白夜已经挖出来钥匙，开门时，还在思考这一单跑腿能不能行。
“算了，都负债了，中途放弃生命值都不够扣。”
白夜硬着头皮推开门，入目一片漆黑。
他在门旁边墙壁上摸了摸，找到开关，“啪——”
灯亮了。
是一个老式小二居，客厅不算大，但南北通透，前后都有阳台。
进门后左边最里侧是厨房，挨着厨房的应该是厕所。右手边，一个房间连通阳台，应该是次卧。门大开着，里面只放了一张简易的单人床。
而最靠近门口边的一间房间，房门是关上的，这应该是主卧。
而姚女士的妈妈，就在里面。
白夜想了下，还是没有把门带上，任由大门敞开，以方便自己随时逃跑。
而他也没第一时间去主卧敲门，而是走到客厅的餐桌上，拿起姚女士说的那个袋子。
袋子拉链拉开，第一层就是一张医保卡，有具体信息内容。
姚桃，女，68岁。之后的信息倒是不重要。
白夜又翻开第二层，抽出里面的病例。
医生的诊断是：间歇性精神分裂症，有幻觉、妄想、思维紊乱等症状，三个月复诊，病发时随时就诊。
精神分裂症？
白夜回忆生前，身边好像从来没有人得这种病，至少明面上从来没有听说过。
这种病人要怎么陪诊？
白夜心里拿不定主意，想着用手机搜一搜，找一些网友既往经验。
然而死手机除了一个跑腿外卖界面，什么也打不开。
还不如老年机！
“这种玩意儿，究竟是谁生产出来的？”白夜嗤声。
手机适时”叮咚“一声，“死了么跑腿温馨提示，你的接单时间还剩一小时，请立即带客户前往医院，完成第一步接单。未准时抵达医院，立即扣除50。”
“……”这时候倒是最机灵。
白夜把病例塞回去，走到主卧门口，敲门，“姚阿姨？姚阿姨？我是小白，我是你女儿叫来的跑腿小哥，我带你去医院啊？”
卧室里没有声响。
白夜瞧着手机上的倒计时，没敢磨蹭，说了句“对不住”，直接拧开门锁。
整个卧室很昏暗，但又不完全是黑色的。
靠近窗户边的窗帘没有拉得严丝合缝，外面的阳光有一些些偷偷溜进来，一条条金丝线洒落在地板上。
借着这些光线，白夜注意到床上有一团隆起。
那团隆起正在蠕动，且速度很快。
可奇怪的是，无论那一团怎么蠕动，依旧只是在床上这一方小小天地里。
白夜心里发毛，被子里，是人吧？
“姚阿姨？”他轻轻喊了声。
蠕动的被子忽然不动了。
白夜下意识往后退，侧身朝着大门方向。
“姚阿姨，我是小白，你女儿叫的跑腿小……”
“哗——”
被子一下子掀开。
床上一团五颜六色，冲着自己低声呜咽，含糊不清说着什么。
看阴影，能够分辨得出，是个人形。
白夜安心了，走到床边，把手轻轻地搭在对方手臂上，“姚阿姨，我们现在去医院，你看行吗？”
“天降惩罚，我要代表女娲，消灭你们这些孽畜！”
话说着，老太太纵身往前一跃。
白夜被扑倒，摔在桌子旁，痛得呲牙咧嘴。
“好痛！”
手感觉麻了。
“孽畜，还不快快现出原形！”
老太太从床上跳下来，四肢着地，紧紧盯着眼前人。
白夜抬头，对面老太太眼睛透彻清亮，没有任何凶狠戾气，然而他却被吓得不轻。
无他，透过对方的瞳孔，他、他竟然……看到自己变形了？
什么情况？
白夜忍不住抬头，刚准备摸一下脸，结果看到自己原本人类的手指，此时已然变成爪子。
上面还有白毛，毛发还挺长。
“姚阿姨？我？”
“孽畜，你乃压在哀牢山下的白毛犬，偷跑出来在人间为非作歹，今日我将你降服，你还不束手就擒。”
白夜脑子宕机，下一秒，连滚带爬跑出去，在客厅找了一圈，终于看到一面镜子。
拿起来看，自己顶着一个硕大的狗头，正在摇头晃脑。
不仅如此，两只狗耳朵还忽闪忽闪的。
一身白毛浓密细长，十分光亮顺滑。
如果这不是自己的话，白夜大概会很喜欢这个形象。可问题关键是，他从一个人，好端端变成了一只狗。
夭寿啊！
老天啊！
这什么跑腿业务，也没说要变形啊！
牺牲这大的吗？
白夜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艰难接受自己变成狗的事实。
长长叹了口气，还是夹起袋子，重新走回卧室，“姚阿姨，咱去医院吧。”
这一回，老太太竟然乖乖听话了。
只不过去往医院的途中，非要在白夜身上绑一根绳子，说是谨防再次逃脱。
白夜争辩无果，只能为自己争取，把绳子绑定位置从脖子挪到了腰间，然后借着绳子，干脆把老太太和自己一并绑了。
省得电动车开到半路，老太太跳车。
“姚阿姨，你坐稳了，我们出发。”
白夜戴着头盔，两只狗耳朵露在外面，开车风驰电掣。
也不知道是不是变成狗的关系，视力变得好了，看得很远很远；听力变得强了，很远处的人们窃窃私语也听得真切。
当然，听得最清楚的还是身后老太太的嘀咕。
“白毛，乖乖跟着我，好好修炼成人。”
“白毛，我是专程为你下山来的，等一切事了，你随我归隐田园。”
“白毛……”
“姚阿姨，你先随我去医院吧，一切等看完病再说。”
白夜打断身后的嘀咕，没办法，暂时还没法适应“白毛”这个称呼。
半个小时后，电动车抵达第六精神病院。
白夜将绳子解开，然后顺着老太太，哄着对方跟他一起进去。
刚踏进医院大门，就听到手机播报声，“死了么跑腿温馨提示，你的任务阶段一已完成，准时抵达医院，接下去请带客户挂号看诊，祝你工作愉快。”
白夜看手机，屏幕上果然有一个小箭头符号，显示第一步已完成。而第二步随即开启，时间四个小时，也就是说，必须在四个小时内带客户看完医生。
白夜带着老太太往里走，心里挺纳闷：号子都提前挂好了，姚女士也说排挺前面的，顶多一个小时就看完了。怎么给出了四个小时？


第10章 跑腿外卖员（10）
“白毛，我们去哪里？”
走了没两步，老太太不乐意了，站在原地闷闷不乐。原本还情绪高昂，此刻却萎靡不振，一副蔫蔫儿的模样。
白夜不知道自己哪里惹老太太不高兴，但还是细声细语说：“姚阿姨，咱再坚持一下，等进去大厅，我就给你找位置。”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
把人搁位置上，自己去取号的话，那人跑了怎么办？
医院里人生地不熟的，谁晓得会发生什么。
于是又说：“姚阿姨，你跟着我，我们去取号，然后我带你去看医生。”
老太太没说话，看天看地，茫然无措。
白夜叹了声，继续扶着人往前，等进入门诊大厅，立即去挂号机前排队。
队伍不长，前面也就三四个人等着。
白夜松了口气，正打算休息会儿，身边一道尖锐叫声响起。
他吓得后退，连带拉着老太太一起，扭过头，就看见原本好好排在隔壁的那个人，身体发生扭曲，一声声尖利的叫声就是对方发出来的。
“这怎么回事？”
白夜抬头张望，不断挥手，“保安，保安！这里有情况。”
保安安安静静站在大门口，机械化的检查进出物品，似乎聋了。
排在边上的其他人，也是无动于衷。
仿佛眼前这人的症状，是多么稀松平常的样子。
但白夜做不到，眼看着那人倒地抽搐，立即上前查看情况。
“可别是癫痫啊，这怎么办，要怎么——”
白夜傻眼了。
眼前哪里还有人，分明是一只又长又丑的黄鼠狼。
那黄鼠狼在地上翻滚，好像被什么东西无形鞭打，“嗷嗷”声不断。最后奄奄一息，瘫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你……”
“噗——”
一股热臭冲出，淡黄色的气体袅袅升起，顷刻间，取号机周围空气全部被污染。
黄鼠狼放屁了！
白夜站的最近，一时不察，吸了个全乎，脑子立刻晕晕乎乎。
倒下前，他努力转身，想要看一看老太太的位置，模糊间看到对方双手挥舞，似乎是在跳大神。
……
白夜是被吵醒的，耳边声音嘈杂，好像几万只鸭子贴着他耳朵嘎嘎乱叫。
睁开眼，视线正对上一只绿头鸭，“嘎嘎”声还在持续。
所以不是幻觉？
鸭子，哪来的鸭子？
等等！我不是在医院吗？
老太太！
白夜猛然惊醒，噌的一下从地上坐起，四处寻找老太太的身影。
这一看，简直叹为观止。
医院还是那个精神病院，可是原先在门诊大楼走来走去的那些病人和家属，却是全都不见了。
此时此刻，满医院都是动物。
身边走来走去嘎嘎漫天的是一只绿头鸭，扬起前蹄趴在取号机前啪啪按键的是一只小绵羊，站在窗边争吵不休的是两只鹌鹑……
白夜转向门诊大厅入口，原先保安站着的位置，此刻被一只棕熊替代。
那只棕熊手中拿着一根铁棍，时不时戳一下经过安全带的背包，然后说一声“安全，过”。
白夜恍惚，大脑快速思索，虽很难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这可能就是现实。
和自己变成白毛狗一样，精神病院里的人，也全都变成动物了。
可是为什么呢？
怎么好端端的，所有人都变形了？
其实自己接的不是陪诊，而是动物园相关业务？
“想不通，不去想了，还是找老太太要紧。”
白夜甩开那些奇怪的念头，在一众动物中找老太太的身影。
这个看看，不像。
那个瞧瞧，也不对。
楼上楼下找了一大圈，连根毛都找不到。
白夜靠墙蹲地，抱着脑子，开始头疼，“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看诊时间四个小时了，特么找到老太太就得三小时。”
这么多动物，长得奇形怪状又凶残可怕，这要怎么搞？
“死了么跑腿温馨提示，你的客户就诊时间还有两小时，请抓紧时间看诊。”
白夜愣了下，有些不确定，两小时？
刚刚进来的时候才播报的四小时。
拿出手机看了眼，倒计时确实是两个小时内。
思来想去，无奈又不敢置信，“所以，我就这么水灵灵的晕倒了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白夜不敢想，老太太在这两个小时里，会溜达到哪里去。
他不禁往大门口方向看，人该不会已经跑出去了吧？
“完了完了，别说跑腿费拿不到，老太太要是丢了，姚女士可能要弄死我。”
诡异啊，起了杀心，那……
白夜站不住了，火急火燎就往大门口方向跑，他要去找老太太，他的客户不能丢了。
刚跑到大门口，白夜就被棕熊拦下了。
铁棍一横，凶狠说道：“没看完病，不准出去。”
“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
“滚回去，继续看病。”
白夜却是看到了希望，抓着棕熊爪子，也顾不上害怕，“大哥，你的意思是进来医院里看病的，只要没看完病的都出不去是吗？这个出不去是指所有人吗？病患和陪同家属，所有人都出不去对不对？”
大概是白夜太激动，棕熊难得好心解释：“对，只有医生出诊断病例，才能持单子离开。你，回去看病。”
显然，棕熊把白夜当成了病人。
白夜笑嘻嘻，连连点头说好，心安稳了。
老太太不可能离开，所以她还在这栋门诊大楼里。
那么问题来了，要怎么在偌大的楼层中，找到她？
直接喊不可能，这里的动物或讲人话或讲兽语，一个比一个大嗓门，他的那点声音直接淹没在里面。
逮着问也行不通，刚刚就试过了，这些个动物压根不搭理他。仿佛他是突然冒出来的npc，一点都不重要。
思来想去，白夜只能按照老太太的外貌特征去找。
他开始回忆老太太的容貌，以及穿着打扮，甚至是言行举止。
“老太太的头发是银色的，中间夹杂一点点灰，嗯，有点天然卷。”
“她的眼睛很清澈，特别干净，像山泉水一样透亮。鼻子小小的，很挺，嘴巴有些秀气，嘴角好像有一颗痣？”
“穿的衣服，唔……上衣是红黄蓝线衣，扣子是圆点图案的。下身穿了宽松的棉麻长裤，颜色是姜黄色？也可能是橘黄色？”
“啊对，她的拖鞋，上面有粉色水钻，还有美少女战士！”
白夜此时非常感激自己的脑子，记忆力还不错，大差不差记下来了。
“这些动物都是人变的，变来变去还是原来那一个。就好像自己变成白毛狗，一些五官特征和肢体行为总是相似的，按照老太太的这些特征去找，应该能快速删选……”
白夜去到服务前台，问里面的山羊护士要了一张医院简易图，然后自己划分成几个区域，以楼梯和电梯为分界线，一层层逐步排查。
为了确定不走回头路，白夜中间又去请教了一次山羊护士。
找到第三层时，白夜在饮水机旁边看到了一只五颜六色的蜥蜴。对方蹲在那里，一只爪子正扒拉着饮水机台面。
爪子沾一沾，然后往嘴里伸进去，舔一舔。
然后再沾，再舔……
白夜不确定，这蜥蜴是不是老太太，但这是他目前为止能找到的颜色最丰富的动物。
他不敢惊动饮水机旁的蜥蜴，只能一点点缓慢挪过去……
“姚阿姨？”
几乎快要靠近时，白夜喊了声。
蜥蜴受到惊吓，瞬间缩回爪子，原本五颜六色的皮肤立即变成灰扑扑，转身快速朝着走廊尽头爬去。
“唉姚阿姨——”
白夜一边喊一边追，眼看快要追到，那蜥蜴竟然直接上墙，三层高的垂直墙面，对方顺着就爬下去了。
等他跑到尽头，趴在栏杆处往下看，只看到一条蜥蜴尾巴，淹没在来来回回走动的动物大群中。
“……”
这世界真的合理吗？
这种陪诊机制，还不如之前的婚礼布置。
那些诡异虽然动不动就掉头，但好歹也还算是个人吧，至少谁跟谁还能分辨的清楚。
现在？
白夜除了保持微笑，只能努力微笑。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仔是人上人。”
“我爱上班，上班使我快乐。”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工**的深沉。”
“去打工吧，打不被定义的工，打看不到明天的工，打发疯了的工。”
“无所谓，我无所谓……”
手机倒计时还在继续，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白夜找啊找，找啊找，然后就开始摆烂了。
他想起自己的1.1生命值，想起还欠着的1600巨额贷款，想起姚女士一个小时后可能就要杀过来……
白夜笑了，对着世界笑了。
“就这样吧，扣钱吧，死了吧，算了吧。”
“死了么跑腿温馨提示，上一单业务开始结算——”
“结算完成，玩家进账300，获得诡异红包两个，请问是否兑换生命值？是否进行红包兑换？”
白夜脚步一顿。
这个诡异，真的很会抓人心理，自己快要放弃的时候，竟然又再次给出希望。
时机怎么就把握的这么准呢！
可是怎么办，300进账，等于3生命值，竟然可耻的心动了。
白夜摆烂心态一瞬收起，打开屏幕查看信息栏。
300诡币闪闪发光，他在犹豫，是先还了贷款，还是直接兑换生命值？
“这事再想想，还是先看一看两个红包里装的什么东西。”
然而手触碰红包，却打不开，他看不到红包内的物品。
【玩家触发红包，请问是否兑换相应奖励？】
机械声响起，紧接着，屏幕上出现一个新的状态，后面写着“诡异小卖部”。
“……”
好low的名称，好歹取个××商城之类的。
但小卖部就小卖部吧，应该有售卖物品，先进去看看。
白夜点进诡异小卖部，一股粗糙临时风扑面而来。
货架是塑料的，架子上只摆放着七八样商品，商品下面压着一张卡片，价格居然是手写的。
这还不算，整个小卖部是木制而成，却因为年久失修，竟然有蛀虫。
白夜趴在货架上，望着正前方那根柱子，如果眼睛没花的话，他好像看到白蚁了。
“诡异，你家小卖部，山寨的吧？”白夜忍不住吐槽。


第11章 跑腿外卖员（11）
诡异小卖部内并没有人，白夜一时兴起想要把货架上的商品直接拿走，结果失败了。
那商品轻飘飘放在货架上，却重如千斤。
“看来还是有规则在运行。”
白夜这才放弃占便宜的想法，开始认真打量起这些商品。
第一件是早就听闻过的【厄运退散卡】，具体作用他已经清楚。
但看到卡片上写着售价100诡币，还是忍不住吐槽：“这么贵，怎么不直接抢啊！”
白夜没有其他玩家对跑腿外卖员副本的恐惧，直觉认为花100买这么一张卡片，实在没什么用。
第二件商品是【时钟摆件】，售价500诡币，具体作用：可在二次进入同一个副本时，调整进入时间。
白夜盯着货架上的小闹钟，觉得蛮有意思。
不过，“有必要第二次进入同一个副本吗？我看这些副本也不是特别难，不都是一次就搞定？”
接着看第三件，【好运加持卡】，售价200诡币，具体作用：诡币抽奖活动中，增加抽中概率值。
“嗯？”
白夜盯着“诡币抽奖”四个字，开始想入非非，“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诡异不仅有贷款，还有抽奖。怎么个抽奖方式，和我生前买刮刮卡一样吗？”
再往后看，第四件商品信息模糊了，除了价格清楚。而后第五件第六件……连价格都看不清楚。
白夜对诡异小卖部的粗糙敷衍有了更深的认识。
【玩家触发红包，请问是否兑换相应奖励？】
机械声再次响起。
白夜不想直接把诡币兑换生命值，他想先看看两个红包能给自己带来什么，于是说道：“我选择兑换。”
【玩家选择兑换红包，两个诡异红包开始拆解——】
【拆解已完成，共有冥币6000，已兑换30次抽奖，请玩家注意查收。】
抽奖？
是那个诡币抽奖活动吗？
白夜不知道什么是冥币，大概率是诡异们之间的通用货币吧，这些都不所谓。
他立即点开屏幕，信息栏中出现一条，抽奖机会30次。
想到欠下的高额负债，白夜想也没想就选择抽奖。
屏幕内，顿时出现一张张滚动的无名卡片，可随机选择任意一张点开。
白夜随手抽了一张，点开：诡币50。
50，0.5生命值！
白夜不禁开始幻想，如果每一次抽中都有50，那30次就有1500，再加上之前赚的300……
“还完1600，我还能剩200。”
这就相当于还是赚的！
白夜心里美滋滋，面上笑眯眯，大手一挥连抽三张。
诡币38，诡币18，诡币8。
白夜：“……”
我以为50已经算最小值，没想到诡异如此不做人。
8诡币，还能再抠点么！
“不行，这是我翻本的好机会，我不能背上贷款。”
白夜对剩下的抽奖很重视，为此，特意去小卖部买了一张【好运加持卡】，还没开抽，先花出去200。
好运加持卡，一次性使用机会，可以连抽五张。
白夜选择使用，又摸了五张卡，打开后分别是：诡币50，诡币68，诡币88，诡币100，诡币128。
对比上一次的，这一次明显好太多。
尝到甜头，白夜继续花钱买好运加持卡，又五连抽了四次。
最后诡币结算，一共赚了888诡币。
这还是算上之前跑腿赚的300。
白夜看着亮闪闪的888，不禁怀疑诡异背后动手脚，“说，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抽奖有风险，投资需谨慎。】
【理性抽奖，稳健前行。】
机械声再次响起，明明是没有感情平辅直叙的语音，白夜却从里面听出嘲笑来。
好气！
剩最后一次抽奖，白夜没有动，他现在不相信抽奖活动了。
简直深坑。
“算了，平常心，好歹也赚了588，差不多6生命值了。”
白夜兑换了3生命值，退出屏幕，继续寻找老太太。
588诡币虽然少，但白夜总算被鼓舞，一边走一边自嘲：“普通牛马实在太好哄了，588就让我继续干活，唉～”
倒计时只剩十五分钟时，白夜站在一楼大厅。
他不想主动找了，根本找不到。
“现在只能试一试最后一个办法了。”
白夜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绳子，绳子一端绑在自己手上，另一端握在手中，然后开始做心理建设。
吸气，吐气，深呼吸，再来一次……
三十秒后，一楼大厅有声音嘹亮，“大仙，我是白毛狗，你再不出来，我就要在人间为非作歹了！大仙，我是白毛狗，你再不出来，我就——”
话音未落，动物群里忽然钻出来一条灰扑扑的蜥蜴。
那蜥蜴爬行速度贼快，刷刷刷——
眨眼间站到白夜跟前。
“孽畜，还敢心存恶念。”
蜥蜴重新变回五颜六色，紧接着变成老太太的模样。
白夜立即把绳子递过去，笑着说：“大仙，还是绑着吧，不然我又要跑了。”
这话说的，就好像之前是他在捣乱逃跑。
老太太“嗯”了声，干脆利落绑住绳子另一头，白夜趁机哄着老太太上楼，刷号等待就诊。
号子果然很靠前，等了不过几分钟，就被叫到。
白夜带着人推门进去，脚刚迈一步，就吓得重新退出来。
无他，里头椅子上坐着的，是一条巨型花斑蟒。
这蟒蛇几乎盘踞大半个办公室，椅子上只能搁下它的上半身，且眼睛黝黑发亮，盯着门口，不断吐蛇信子。
白夜最怕这种滑溜溜的动物，尤其是蛇。
他知道眼前这条蟒蛇是医生，但还是很难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
没想到办公室里的那条蛇，却是先开口了，“你是姚桃的家属吗？”
白夜摇头，“我、我是陪诊的。”
“看到什么了？”
“啊？”
“我是问你的眼睛里看到了什么景象？”
花斑大蟒蛇摇头摆尾，不知从哪里伸出两只爪子，开始在电脑前敲键盘。
一边敲一边继续说：“姚桃女士患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症，她的主要症状幻觉、妄想以及思维紊乱，不仅适用于自己，也作用于他人。不能认清楚本质，很容易被带入她的世界里。”
蟒蛇扭头，“所以这位陪诊小哥，你已经进入姚女士的世界里了。”
白夜：“……”
所以我不是真的变成了白毛狗？
所以门诊大楼里那些动物们，也都不是真的？
这话让白夜顿时松了口气，再抬头，眼前哪里还有什么花斑大蟒蛇，坐在电脑前的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女医生。
白夜扶着老太太坐下，凑近自己看了下医生的胸牌，林晓娟，精神科，副主任医师。
原来是专家啊！
白夜十分感激，对方把自己从幻想中解救出来了，“林医生，姚阿姨的女儿没空，所以叫了跑腿就诊，我虽然只是陪诊，但姚阿姨的就诊情况，我要如实反映给客户的，所以还请你如实告诉我。”
“你做的不错。”
林晓娟握住老太太的手腕，探脉后，把人牵起来。然后带到后面小床上做身体检查。
帘子被拉上了，白夜看不到具体情况，但能听清楚声音。
这位林医生说话很温柔，有些像是哄孩子的意思，奇怪的是老太太竟然不哭不闹，十分配合。
检查结束，医生开了检查单。
“你带老太太去做个脑CT，我开了急诊单，做完了立即回来找我，我电脑上看得到报告。”
白夜谢过，带着老太太转去CT检查室。
眼前的景象终于恢复正常，一个个排队的都是人，而老太太的急诊单被优先，排在第三个。
等了几分钟，就被叫号了。
“家属在外面等着，不能进去。”
白夜被拦下了。
老太太顿时不高兴，扯着绳子说：“松开了，这孽畜就跑了，想要再抓回来就很难很难。”
门口工作人员坚决不通融，眼神示意白夜，这情况你自己解决。
白夜只好硬着头皮上，哄着老太太，“姚阿姨，你先进去拍个片，我就在外面等着，我肯定哪里也不去。”
“白毛，你不老实，刚刚就跑了。”
“……”刚刚跑了的那是你好么！
白夜点头，微笑举手，“我发誓，我绝对不跑，如果我跑了，我就跟你归隐田园。”
老太太将信将疑，但终于解开了绳子。
白夜站在门口等，门关上前，却看到里面的医生直接把老太太的头摘下来了。
摘下来了！
然后就把那颗头放进了机器里……
白夜这才反应过来，是诡异的世界啊，这该死的熟悉的操作！
五分钟后，老太太捧着头走出来，脖子扭来扭去，“白毛？白毛？”
白夜立即上前，小心翼翼捧起对方怀里的脑袋，熟门熟路开始安装，“姚阿姨，我在这里。”
老太太高兴了，这回牵着绳子，大大方方跟随。
复诊结束，医生开出就诊病历。
白夜正准备刷医保卡结算，就听对面说道：“老太太病情加重了，脑部有肿块淤血，需要住院观察。”
什么玩意儿？
“不是医生，我只是个陪诊的。”白夜解释。
“那你就打电话给家属，反正老太太今天不能出院。”
住院单子已经打出来，医生把单子交给白夜，直接叫了下一个病人。
白夜拿着住院单，牵着老太太，走到外面的走廊上。
想了想，给姚女士打电话。
刚说完，就听对面一声“抱歉”，“小哥，实在对不住，我临时出差，人已经在外地了。”
白夜不信，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这肯定是诡异搞的鬼。
对面姚女士又说：“小哥，你看这样可以吗？我给你加钱，你先帮我妈妈办理入住手续，等我从外地回来了，我再和你交换。”
“唉不是！我只是个跑腿的，我——”
“陪住院一天1500。”
白夜“不要”两个字默默咽回去，诱惑力太大，好难拒绝。
姚女士见没有回应，又加码，“1800，小哥，这已经是很高的价钱了。”
“姐，我接。”白夜答应下来。
双方谈拢，白夜按照姚女士的要求，在住院大楼办理临时家属身份，替老太太登记住院。
登记完成时，手机忽然响起，“死了么跑腿温馨提示，陪诊业务已完成，进行日间结算，结算已完成。”
“叮——”
又一声响起。
“玩家自主开启夜间业务，业务已接收，请玩家注意查收。”
“！”
白夜脑子一瞬清醒：完犊子！陪住院有夜晚。
日间业务危险系数1.0，夜间业务危险系数至少2.0。


第12章 跑腿外卖员（12）
“姚女士的住院登记手续已经全部完成，先生，请在这里签字。”
住院前台护士推过来一张表格。
白夜大致浏览一遍，在家属栏上写下“白夜”二字。
护士收回表格，递出去两个手环，一个红一个绿。
“红色的是姚女士的，有相关信息记录，方便医生护士查看。绿色的是你的，用于正常出入。等出院的时候，两个手环得拿回来。”
白夜接过，先给自己戴上绿色的手环，另一个拿在手里。
“请问，我们住院的病房是几楼？”
“精神脑科，23楼，病房号是2303。”
白夜拿着相关物品，找到蹲在地上数蚂蚁的老太太，先给对方戴上手环，然后牵着人去坐电梯。
等电梯时，白夜看到了住院部楼层划分。
一至三层是门诊部，四五两层是手术区，五层往上全部为住院部。
具体划分大致是：精神行动科、精神情感科、精神瘾科、精神轻症、精神脑科和精神重症。
精神脑科在23层，往下是精神轻症，往上是精神重症。
他扭头又看了眼老太太，像对方这种情况，居然还不算重症？
那这个精神病院里的重症，得是什么样的啊？
“叮——”
电梯到了。
白夜带着老太太进去，一路畅通抵达23层。
之后是常规身体检查，住院预缴费，订餐，以及拿取病号服。
“这是你的。”护工把较大的一套病号服递给白夜。
白夜傻眼，“我是家属。”
“家属也要换，住院部不允许穿自己的衣服。”
“那行。”白夜没想违反医院规定。
傍晚，晚饭时间。
护工送来两份餐盒。
老太太饿极了，打开就开始吃，一边吃一边招呼，“白毛，你快吃，好吃的。”
白夜也打开餐盒盖子，但入目菜品实在精彩。
宫保鸡丁，每一块鸡肉都长着一对鸡眼，眼珠子骨碌碌到处转，并试图从盒饭里爬出来。
酸辣土豆丝，一条条爬来爬去的鲜红色犹如蚯蚓般细长的虫子，有好几条甚至交织在一起，正在打架。
番茄炒蛋，一滩滩凝固的血块，打散的鸡蛋碎企图重新聚拢变成一只鸡蛋。
白米饭，嗯，早已见识过了，爬来爬去的白胖胖蠕动小虫。
“白毛，快吃啊！”老太太又催。
白夜装作若无其事，将盖子重新盖回去，“姚阿姨，我不饿。”
“妖精就是这点好，可以不吃不喝。”老太太羡慕不已。
白夜有苦说不出，起身去病房外透气，再回来，自己的盒饭已经空了。
“姚阿姨，你吃了两份？”白夜不禁问。
老太太指了下左手边，“给室友了。”
白夜这才注意到，原本空着的靠窗那个床位，已经有人住进来了。
不过现在床铺上空空的，并没有人。
他打量起隔壁，看到一些零碎的生活用品，大多都是陈旧的，应该是从家里直接带来。
可能是个节俭的病人。
几分钟后，病人回来了，是个年岁比较大的老头。身高一米六出头，有些弓腰驼背，脸上满是褶子，一双手犹如枯枝。
他看到白夜，先露出笑容，“谢谢，晚饭很好吃。”
白夜立即摆手，“都是姚阿姨出的钱，当不得谢，我就是个陪诊的。”
老头立即转身，又和老太太道谢。
老太太摆手，并不在乎。
老头这才沉默走回病床，躺下睡觉。
病房里很安静，白夜站在里面觉得有些尴尬，他不太懂应该和精神病人怎样相处。
尤其是夜晚，这里会发生什么事情吗？
“白毛，一会儿要熄灯了，你赶紧铺床睡觉。”老太太躺下了，闭上眼睛前说了句。
白夜看手机，时间显示17：56。
“这么早熄灯？”
这会不会太早了？
外面太阳都没下山呢。
正想着，那原本高高悬挂的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朝西爬去。
就好像，有人拿了根绳子，绑着太阳正在拖拽。
短短一分钟，夕阳西下，窗外的天空被染成大片橘红色。
“六点熄灯，抓紧时间睡觉。”护士过来催促。
白夜赶紧铺床，然后躺下。
18点的最后几秒，一个身影从外面跑进来，快速拉开单人床躺下去。
那是隔壁老头的陪护。
白夜有心想要看一看那个人，但灯突然灭了。
病房里顿时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想了想，他还是放弃了。
……
白夜是被冻醒的，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地板上。
他以为睡着后从单人床上翻滚下来了，于是抹黑就想重新爬回去。
结果摸了半天，没找到自己的单人床。
“嗯？”
白夜又继续摸，这回摸到床了，但是躺上去后，立即发现了不对。
床比较宽，不是单人床。
而且有垫褥，床下面很软。
白夜伸手摸旁边，很快摸到一根栏杆，是病床！
他彻底惊醒，直接从床铺上跳下来，“姚阿姨，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睡你的床。”
病床里静悄悄，没有人回应。
“姚阿姨？姚阿姨？”
白夜又连喊两声，喊的同时继续在四周摸索，越摸越紧张，越摸越害怕。
他摸不到老太太了。
想到什么，白夜立即转身，结果身后空荡荡，隔壁的病床消失了。
“！”
白夜一下子僵住，浑身发毛。
所以我现在是在哪里？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看不清楚，什么都看不清楚。开灯，对，我要开灯。
光能驱除黑暗，也能带来安全感。
白夜立即跑到门边，想要按下开关。
手刚抬起，就被一只手抓住了。
“！！！”
白夜脑子一瞬空白，无法思考。
那只手拉着他往下，避开开关，而后缓缓靠近，贴着他的耳边，“不能开灯，会引来诡异。”
嗯？
“嗯？”
白夜脑子宕机几秒，忽然活络过来，“你是……玩家？”
“嗯。”那声音很轻。
白夜顿时激动了。
不容易啊，做了好几次跑腿外卖员副本了，第一次在副本中遇到玩家。
亲人呐！
白夜对这双有温度的手别提多喜爱，紧抓不放，“兄弟，你是老玩家吧？我是新人，求带。”
为了取得信任，白夜立即报出昵称，“我是白天黑夜。”
对面黑影沉默几秒，终于开口：“我是赚钱升二级。”
白夜愣了下，回过神大喜，是真的亲人啊！
“哥，你真是赚钱升二级？哦不是，我不是怀疑你哥，我就是太开心了，我第一次做夜间业务，我心里没底。”
“看出来了。”
赚钱升二级艰难抽回自己的手，然后走到病房门口，时不时拉开房门一条缝，看向外面。
白夜跟过去，虽然不懂，但也保持同样的姿势。
“哥，你看什么呢？”
“诡异要出来了。”
“嗯？”
“我们现在在住院部重症楼层。”
“唉不是！我明明在精神脑科。”
“我知道。”
“？”
“我是那个老头的陪护家属，但醒过来后，人在重症层。”顿了顿，赚钱升二级又说：“我们被瞬移了。”
白夜坐电梯时，就心里好奇，精神病院的重症层究竟是怎么样的。在那里的病人会是什么状况。
没想到，这就“梦想成真”了。
赚钱升二级听完，更沉默了，半晌才说：“在这里，有精神病的不是它们，而是我们。”
“这话什么意思？”
“诡异是不会生病的，它们的世界里，我们才是病患。”
白夜低头看，自己右手戴着的手环，竟然变成红色了。
他变成了精神病？！
赚钱升二级：“这些诡异会混在病房里，和玩家们进行交流沟通，在我们防备最弱时，将我们吞噬。玩家可以选择放弃副本，但会被扣除相应生命值。”
说到这，赚钱升二级语气忽然轻松，“这对你来说暂时无所谓，毕竟你还在新手期。”
也就是说，白夜暂时不会被诡异吞噬。
“那就好。”白夜放心了。
然而下一秒，就听对方说道：“玩家目睹玩家被诡异吞噬，会产生精神伤害，一旦精神崩溃，也是重大打击。”
白夜：“……”
说来说去，夜间业务就是危险巨大。
白夜只想赚到1800的陪护费，而且姚女士也说了，最多两天，人就能回来了。
也就是说，只要熬过两个晚上就行。
“哥，你带带我，我赚了钱分你一半。”白夜很大方提出五五分。
赚钱升二级没拒绝，“你陪床一天多少？”
“1800。”
然后，黑影再次沉默了。
沉默了很久，才说：“我作为家属，只有800。”
“欸？这么低的吗？”白夜有些惊讶，“按理说，如果是角色带入，不是应该赚的更多？”
赚钱升二级：“谁知道呢，大概你运气好吧。”
白夜却心疼了，对方一天才赚800，我一天1800，五五分就得给出去900，人家一天相当于赚两份钱。
突然心里不平衡。
赚钱升二级没有降价，只等对方想清楚。
“我可以不赚，你自己度过这一晚。”说话语调很轻松。
对方越轻松，事情越大条。
白夜脑子立即紧绷，“我跟你。”
就当花900买一个防护。


第13章 跑腿外卖员（13）
“咔哒——”
赚钱升二级拉开了病房门。
白夜不知道对方要去做什么，但他紧紧跟在后面。
笑话，我可是花了钱的，现在前面正在走着的，是自己的肉盾。
但肉盾走的很慢，这速度比乌龟快不了多少，白夜一度觉得自己900花的不是很值。
因为走廊上静悄悄，也没有什么人出没。
“大家都睡了，它们也要睡觉的吧。”白夜没觉察到什么危机。
在面对危险方面，他自认为第六感很强。
赚钱升二级没说话，抬手一指。
白夜顺势看过去，悬挂在墙上的钟，不知何时已经快要走到十二点。
午夜十二点。
“准备好，它们要出来了。”
“准备什么？”
白夜刚开口，手臂忽然被拽紧，下一秒直接以抛物线方式朝后方飞去。
飞在半空中时，他看到赚钱升二级凭空拔出一把大刀，径直朝前砍。
利刃与空气碰撞，发出撕扯和切割的摩擦声。
有什么东西掉出来了。
“砰——”
白夜被甩到地上，身后是墙。刚落地就听到一声，“紧贴墙壁，不要回头。”
白夜不懂，但是照做。
背后的墙很温暖，靠着墙站立感觉像是躺进了温暖的水池中。
白夜正享受着，赚钱升二级的大刀再次砍出，这一次直指自己门面。
他当即闭眼，同时听到耳边有嘶哑的嘶吼声，那声音紧贴着，仿佛近在咫尺。
白夜好奇睁开眼，正好看到对方大刀划过半空，从里面掏出一只白森森的手骨。
空中裂缝又开始重新闭合，闭合前，有鲜血从里面滴出来。
“这就是诡异吗？”
白夜第一次见到伤人的诡异，而且充满攻击力。
赚钱升二级：“只是开场而已，厉害的还在后面，这些诡异神出鬼没，它们善于躲藏，唯独墙壁不能进入。”
“为什么？”
“不清楚，暂时没摸明白。”
赚钱升二级已经背靠墙壁站着，大刀拄着当支撑，做短暂休息。
趁着这个工夫，又继续交代：“从午夜十二点到凌晨三点，是诡异出没的频繁时刻，这段时间你什么都不要做，贴着墙站好。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我会清扫你周围所有危险。”
“那三点之后呢？”
“三点之后诡异渐渐退散，我带你一起查探下这一层重症区，找到可以回去的门。”
“回副本大厅？”
“不是，回下面精神脑科。”
白夜懂了，在跑腿外卖员的副本中，诡异在夜间业务当中出没时，它们具有攻击性，以本来模样四处游蹿。
就比如刚刚见到的那只手骨，尖利的爪子能直接刺穿人体心脏。
而白天里见到的那些“人”，虽然时常面容可怕，但不会动手。
“所以日间业务是精神恐吓？”白夜找到形容词。
赚钱升二级：“也可以这么说，如果玩家胆子小，日间业务就能立即崩溃。”
再看活得好好的且眼神清澈的白夜，赚钱升二级不禁点头，“看来你对日间业务适应的不错。”
白夜：“我碰到的诡异们都挺友好，除了时不时掉头，突然从电梯里伸出一只手，又或者眼睛消失五官血肉模糊……其他都没什么的。”
赚钱升二级：“……”这些还不算有什么？
“你生前是医生？法医？又或做刑侦？”
赚钱升二级惊叹对方忍耐度，能快速适应日间业务的，除非生前从事相关职业，多少有些接触。
白夜摇头，“哪有那个本事，我是学渣，勉勉强强上个大学而已。你说的那些都是学霸才能考的专业。”
“所以你是？”
“牛马啊！我普通牛马，唔……也不算普通，连续打工十年了，算资深社畜。”
白夜说着说着来了兴趣，反问：“哥，你生前干什么的？法医？医生？或者刑侦？”
赚钱升二级面无表情，冷漠回答：“杀猪的。”
愉快的谈话戛然而止，空气似乎在这一刻凝滞了。
这个回答，是白夜没想到的。
但想起刚刚对方砍大刀的犀利果断，又觉得杀猪佬似乎也很合理？
“大哥一身本事，杀猪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来到这里适应很快，不像我——”
“又来了。”
赚钱升二级忽然摆手，打断白夜继续说话，转身冲着斜前方的窗户边奔去。
白夜贴着墙，眼睛亮闪闪，紧紧盯着对方的动作。
他看不清赚钱升二级是怎么出手的，大刀挥舞的动作太快了。可是空气中不断传出嘶吼声和尖叫声，空间被划开一道道裂缝，那些血渗透的非常快。
不一会儿，走廊地面潮湿一片。
借着微弱的月光，白夜大约能看清楚，那些血是暗红色的。
“是静脉血？”白夜呢喃猜测。
念头刚起，墙壁上一块温暖忽然变得柔软，一只手从墙内伸出来，但又很快缩回去。
几乎同时，一个脑袋从墙壁里钻出来，“不是静脉血，是活血。”
“！”
白夜吓了一大跳。
他本能往后退，赚钱升二级的话直接忘记，“什么东西？你什么东西？”
“这里不安全，我带你走。”
那头继续往外伸，很快露出来大半个躯体，却小声催促，“我是玩家，哥们，你快跟我走。”
“你是玩家？”
“对啊，玩家。你是白天黑夜，他是赚钱升二级。”
“所以你是？”
白夜在心里猜测，眼前这一团到底是谁？哪个玩家有这种本事，真是玩家的话，也应该是老玩家吧？
苟活我最强？还是打死也不接单？
“我是苟活我最强。”墙上躯体忽然说话。
白夜没怀疑，只是认为好几个玩家同时进入一个副本了。
虽说两人之前有那么一点点不愉快，但根本不涉及利益。
于是又靠近墙壁，凑过去问：“苟活我最强，你怎么也进来了？你是原来就在重症这一层的吗？”
“对，我本来就是这一层的，我是角色带入，我现在是病患。”
说着，又把一只手从墙内伸出来，上面正戴着一个红色手环。
白夜抬起自己右手，手环一模一样。
“可是……”
白夜回头去看厮杀的背影。
墙内躯体又开始催：“来不及了，这一层诡异几乎都醒过来了，赚钱升二级一个人对付都困难，如果还要照看你，只怕两个人都要受伤。你不想被吞噬吧？”
白夜摇头。
墙内躯体又说：“那也不想看着他被吞噬吧？”
白夜看了眼赚钱升二级，继续摇头。
“那不就行了，跟我走，先躲到墙内，赚钱升二级不是说过么，诡异不能穿透墙壁，躲里面最安全。”
为了表明诚意，墙内躯体冲前方厮杀的背影喊：“我先带白天黑夜躲墙里，你完事了再来找我们。”
白夜隐约看到，赚钱升二级点了点头。
他心里还有一点疑惑，但戒备已经松动了，下一秒就被拖进墙体里。
白夜第一次进入墙体，原本摸起来坚硬之物，自己的身体竟然能融进来？
这简直不可思议。
更难以相信的是，这墙体居然是热的，软乎乎的，有流动的趋势。
很快，流动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白夜注意到自己在涌动，他正顺着这面墙体往前滑行。
就好像，进入一条扁平的下水道，被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直奔向前。
“苟活我最强，这怎么回事？我们要去哪儿？”
身后没有身影。
白夜扭头看，墙体内除了自己，什么也没有。
苟活我最强消失了。
白夜立刻意识到不对，自己可能被骗了，墙体里面的不是玩家，是诡异！
可是为什么？
赚钱升二级明明说诡异不能穿透墙壁。
除非——
白夜心里发凉，刚刚和自己说了那么多的人，不是玩家，也是诡异？
这个重症楼层，就没一个活人吗？
白夜在墙体里不断滑行，身体不受控制，脑子却越想越多。
他甚至开始怀念老太太了，老太太叫他白毛的声音也挺好听的。
“白毛，白毛……”
白夜有些恍惚，怎么听到有人叫自己？
“白毛，白毛，快出来。”
是老太太，老太太来找他了！
“姚阿姨，我在这里，我在墙里，你快救救我。”
白夜努力喊，声音在墙体里来回撞击，最后全部湮灭于水流声中。
他还能听到“白毛白毛”的呼唤声，可是那个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准确的说，是他在墙体里越滑越远了。
白夜有些绝望了，这一堵墙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
意识开始模糊，视线开始变得狭窄，昏过去前，白夜想：我大概是要无了。
再睁眼，人还在墙体中，但不同的是，这墙是透明的，能看到外面的情况。
白夜贴着透明墙往外看，发现外面是一个手术室。
室内上方有大字标识，分为无菌区、清洁区和污染区。
而他所在的这面墙，处在清洁区和无菌区的中间。
再继续看，能看到各种设备设施，包括手术台、无影灯、麻醉剂、监护仪器等等。
最重要的是，当中央摆着一张手术床，证实是手术室无疑。
等等！
我看到了？
白夜骤然回神，手术室内是亮的，有光！
灯光如昼，灯光如昼。
白夜第一次觉得，这光真温暖啊！
“术前准备怎么样了？”
“一切已经准备就绪，麻醉医生还没有到，可能还要再等几分钟。”
“来不及了，下一台手术时间排的很紧，我们现在直接做。”
“好的，我这就安排。”
说话声由远及近，白夜藏在墙体里，听得清清楚楚。
尤其是听到“直接做”这三个字，头皮发麻。
什么缺德黑心医院啊，做手术竟然不麻醉，这不是杀猪么！
然而下一秒，灯光巨亮，白夜眼睛被刺得睁不开。
闭眼的一瞬，他的手脚被人抓住了，正在用力往外拖。
“医生，病人找到了。”


第14章 跑腿外卖员（14）
“我不是病人，我不是病人！”
白夜立即挣扎，试图摆脱抓住他的人。
然而那两个人看起来明明很瘦弱，力气却大的出奇，无论他怎么努力，手腕和脚腕上的力道犹如铁钳一般。
两个人拖拽着白夜，把人从墙体里拉出，径直拖到手术床上。
“咔哒——”
“咔哒——”
白夜的四肢被固定住了。
金属皮带冰冷的触感，狭窄不能翻身的手术床，头顶几乎亮瞎眼的大灯……
一切的一切，都让人害怕。
“我不是病人，你们抓错人了。快放开我，我是家属，我是陪护家属！”
边上两个人充耳不闻，一个忙着准备手术刀，一个正在准备输液管。
白夜喊得嗓子都哑了，忽然意识到，身边这两个人可能类似于npc，没有特定条件，是无法触发与自己沟通的。
于是，他转过头，看向手术室的另一边。
隐隐约约，能见着一扇玻璃门后面，有个人影在晃动。
身影来来回回，不一会儿，玻璃门打开了，那人从里面走出来。
对方穿着手术衣，戴着帽子和口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但白夜看到那双眼睛时，立即认出来，是精神科的医生林晓娟。
“林医生，林医生！”
白夜顿时激动不已，这是遇到救星了，“林医生，我是白夜啊，我是跑腿小哥，我不是病人，你快放开我。”
林晓娟走到手术床边，眉眼温柔，声音轻缓，“好了，只是一个小手术，你不需要害怕。”
“林医生，我不是病人，我没病！我是白夜，我——”
“还在说胡话，你看看自己戴着的手环。”
林晓娟抬起白夜的右手，红色手环在灯光照射下明亮似血。
下一秒，林晓娟将一个仪器靠近手环，里面的信息内容很快被读出：姚桃，68岁，颅内淤血清理手术，夜间加急。
“姚女士，要听话，我们只有进行手术才能彻底切除病灶。不要怕，睡一觉就好了，睡醒后你就可以出院了。”
“林医生，麻醉医生刚刚来电话，说是身体不舒服，夜间都不过来了。”边上其中一个人凑过来，说了句。
林晓娟眉头皱起，但很快又舒展开，“无所谓，没有麻醉我也能搞定。”
转过头，又轻轻拍了拍白夜的手背，“不要担心，手术很快，不麻醉也可以进行。”
白夜听得心脏一阵阵抽搐，眼睛瞪着看向前方，几乎已经不能聚焦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漂浮，似乎下一秒灵魂就要被抽走了。
手指在颤抖，脚趾在蜷曲，大腿上的肌肉在打颤，他像个筛子似的，抖的厉害，哪哪儿都是洞。
有风，从四面八方吹来，冰冰凉的，正在往身体里钻。
“唔！！！”
手背上的刺痛让白夜惊醒，他转过去看，林晓娟正在给自己注射药剂。
那药剂粘稠，血红，能清楚看到一条条黑色的细长条虫子在爬。
林晓娟要把这恶心的东西注入自己身体内！
白夜开始挣扎，拼了命的挣扎，发了疯的挣扎，不管不顾大喊大叫。
“住手，你给我住手！”
“你们这群黑心医生，你们这个黑心医院，丧天良的玩意儿，你们不得好死！”
“放开我，我没病，你们才有病，你们全都有病！”
“救我，救救我，谁来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手术，姚阿姨，姚阿姨……”
白夜声嘶力竭，一声声控诉，但说到嘴皮子都快干了，也没见着任何动静。
最后，呢喃着“姚阿姨”三个字，开始思考要不要放弃任务。
正纠结时，“啪——”
头顶上方的手术大灯爆了。
紧接着，“啪——啪——啪——”
手术室内的灯一个接着一个爆破。
林晓娟原本温柔的眼神一瞬凌厉，抬手一挥，“去看看，谁在捣乱。”
边上两个人立即放下手头的活，转身朝手术室外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白夜的错觉，他好像听到外面有打斗声，那声音越来越大，似乎正在往自己这边靠近？
是赚钱升二级？是他赶过来救我了吗？
白夜心升希望，朝着手术室门口大叫：“哥，我在这里，你快来！”
“砰——”
手术门破了。
门口顿时浓烟四起，烟雾缭绕中，有一个身影渐渐靠近。
“找死！”
林晓娟手拿针筒，转身朝着那身影跑去，十几米的距离，不过一秒即可到达。
白夜躺在手术床上，看烟雾中两道身影纠缠在一起，不时发出闷哼声，间或伴有撕扯声和低吼声。
再多的，他看不清，也听不明白了。
烟雾淡下去时，白夜已经昏昏欲睡，他强撑着最后一点意识，努力望过去。
有人走过来了，不是林晓娟。
是赚钱升二级吗？
是……
“姚阿姨！”
白夜猛然惊醒，腾的一下从床上坐起，他的意识还在混沌，大脑却飞快运转着。
我现在在哪里？
我不在手术室，我在……病房里？
白夜扭头看，是熟悉的2303病房，他又回来了。
隔壁的床位还在，帘子被拉上了，但还是能看到有人影走来走去。
自己这边的床位空着，“姚阿姨？姚阿姨？”
白夜跳下单人床，大声喊着，“姚阿姨，你在哪里？”
“大清早的不要喧哗，吵到其他病房的病人。”护士路过，走进来提醒。
白夜一边点头说好，一边继续喊：“姚阿姨，姚阿姨！”
“……”
护士很无语，准备动手警告时，对方的喊话声戛然而止，然后疯了似的冲出去。
“姚阿姨！”
门口，白夜抱住回来的老太太，喜极而泣。
没人知道此刻自己的感受，没人知道此刻抱住怀里人的安全感。
昨天夜里，救自己的不是赚钱升二级，而是老太太！
“姚阿姨，我、我……”
白夜想要感谢，话到嘴边却结巴了，竟不知道说什么。
老太太心情很不错，抬手摸摸白夜的头，“白毛，你睡醒了啊。”
早饭时间，病房里没有其他人。
白夜趁机说起昨晚的恐怖，末了又不好意思挠头，“谢谢姚阿姨，要不是你救我，我恐怕离死不远了。”
老太太呼噜噜喝着白粥，喝完开始剥鸡蛋，“白毛，你做噩梦了？昨天晚上睡觉老是踢被子。”
“踢被子？”
“对啊，我半夜起来上厕所，你还哭得嗷嗷的，我给你盖被子，你抓着我的手不放。”
白夜迷惑了。
一整天，除了必要的陪护，所有时间都在思考。
昨天夜里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到一切都是正在进行时。
即便此刻，他依旧能回忆起所有细节。
可是老太太却说自己是做噩梦，昨天夜里一直在病房里没出去过。
“真的是噩梦？”白夜不禁呢喃。
“2303病房，张建国家属。”护士台忽然喊话。
白夜站在一旁，看着2303病房里走出来一个人，对方长相很普通，属于一眼就能遗忘的大众脸。
但个子很高，而且相当精瘦，眼睛下挂着浓浓的黑眼圈，嘴唇惨白。
白夜一直在边上等待，等着那人和护士交流完，在对方转身之际，插了过去。
“哥，认识下？”他想确认下对方的身份。
“你是？”对方却一脸疑惑。
白夜笑嘻嘻介绍：“哥，我是你家属隔壁病人的家属，大家同住一个屋檐下，认识下呗。”
说着，伸出手，“我叫白天。”
对面年轻人愣了下，同样伸出手，“我叫张达。”
两人无话，气氛相当尴尬。
对方最先受不了，默默缩回手，转身往病房走去。
白夜望着离开的背影，心里很确定，这不是玩家，不是赚钱升二级。
“所以昨天晚上，那个赚钱升二级，也是假的？”
白夜看了眼过道上的钟，时间显示上午10：05。
他看了眼自己手环，绿色的，想到什么走去护士台，“我现在能出去吗？”
护士点头，“可以，不过十一点吃午饭，午饭之后就是休息时间，下一次通道门打开是下午两点，所以你在十一点前要回来。”
白夜点头，转身朝通道门走去。
进电梯时，白夜按了“4”层，他想去看看手术室。
中间楼层没有进出，4层很快抵达。
白夜从电梯里走出来，迎面扑来一股股凉意。
按照地上指示箭头一直往里走，走到尽头是一个大厅，大厅里挤满了人，声音嘈杂。
白夜在人群中走动，不时抬头看大屏幕，上面全部都是手术信息。
谁谁谁在术前准备，谁谁谁正在手术中，谁谁谁又已经在苏醒室……
总之，一切看起来再正常不过。
白夜瞄准站在最前排的一个男人，对方脸色看上去还算喜悦，于是大胆问道：“大哥，家属不能进去里面吗？”
边上男人狐疑看了眼，回答：“进去干什么？没有医生准许，不允许进手术室里。”
“所以还是有可能进去的？”白夜抓住话语中的关键。
男人点头，“当然，有些手术阶段，医生会喊家属进去观看，就像我，一会儿就被允许看我老爹做手术。”
“这不是谁都可以的，我塞了钱，还走了关系。也不是说不相信医生，就想贴近看看我老子是怎么被做手术的。”
那男人说到这，抬起右手在自己额头比划了下，“脑肿瘤，大了，影响思考，我老爹本该正常的，他是生理性精神病。”
白夜没有走，就站在这个男人附近，他准备瞅准机会，跟着对方混进去手术室内。
如果发现了，大不了被赶出来。
只要自己脸皮厚，尴尬的就是别人。
于是乎，白夜开始站在过道上，观察对面手术室的走廊布局，企图寻找一条直奔手术室大门的路线。
“68号家属，68号家属，请跟我进来。”
“这！我是68号家属。”男人忽然举手。
白夜不动声色跟在后面，保持三四步距离，同样神情激动，疾步朝里面走进去。
路过保安时，白夜主动冲对方点头微笑。
保安虽然疑惑有两个家属，但医院并没有数量规定，于是直接放行了。
然而走了一段路，事情败露了。
68号家属，也就是那个男人，转弯时瞥到身后跟着的人，直接喊出话，“你哪个号子的？怎么跟在我后面？”
“不是68号家属？”领路的工作人员停下。
男人点头，“我是68号家属，他不是。你们一次性带两批啊？”
工作人员看向白夜，眼神逐渐幽深。
白夜笑着摆手，“不好意思大哥，我搞错了，我听成168号家属了。”
“今天手术一共排到126号。”工作人员面无表情。
白夜笑容僵在脸上。
“擅闯医院手术区，你的行为很可疑，我怀疑你是病患，且处于发病期。”
工作人员对白夜手腕上的绿色手环视而不见，直接招手，“你们过来，把人带去检查室。”
白夜吓得往后退，背抵着墙，“我不是病人，我是家属。”
一边说，一边偷瞄路线，伺机冲出去。
成功了！
白夜趁着对方不太在意时，直接冲到了手术室大门口，眼看着下一秒就要按到开关键，却被追上来的两个人抓住了。
“这里有病患发作，请求支援。”工作人员按下对讲机。
白夜努力去够开关键，同时大喊：“我不是！我是家属，我的亲人在里面，我要进去。”
大白天的，再可怕也比不过夜晚。
机会只有一次，他即便撒泼打滚，也要在这里赖着。
“叮——”
手术室大门突然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穿着一套绿色的洗手服，脚下拖着洞洞鞋，脸上戴着口罩。
“怎么回事？”那人停在门口。
白夜和对方视线对上，一瞬后脊背发凉。
是这双眼睛！
是她！
“林医生……”白夜无意识呢喃。
对面那人“嗯”了声，摘下口罩，凑近看了看，笑说：“你不是那个跑腿小哥么，你是姚女士的陪护吧，怎么在这里？”
“林医生，这人大闹手术室，我们怀疑是病患。”工作人员解释。
林晓娟摆摆手，让人放开，“他是陪护家属，没有病。如果说有什么问题，大概也是被病患的意识影响了。”
“这样，我把人带走，顺便去看看病患，可能是姚女士病情又加重了。”
林晓娟领着白夜离开手术区，两人坐电梯去往23层。
电梯数字一层层跳跃，白夜却站在离林晓娟距离最远的地方。
他看着对方的背影，心里疑惑且不安。


第15章 跑腿外卖员（15）
“叮——”
23层到了。
林晓娟忽然转身，冲着身后人说道：“小哥，我们走吧。”
白夜挤出一个微笑，跟着对方走出电梯间。
护士对于医生巡诊很习以为常，将病患相关信息一一导出来，“林医生，姚女士的情况目前看还可以，除了偶尔站在窗边透透气，没有什么异常。”
“表面上看确实没异常，不过姚女士的脑淤血情况不能忽视，手术已经在安排了，等直系亲属到了，我会和她亲自说明情况。”
林晓娟看完信息，转身看白夜，“小哥，你毕竟不是姚女士的真正亲人，要安排手术，必须得亲人签字。”
白夜听到手术二字，手指不禁颤了下，面上却是点头，“林医生，你说得对，我确实不能对姚阿姨负责。”
“我们去看看吧，我和姚女士说说话，观察下她的状态。”
接下去的时间，是林晓娟和老太太的聊天时间。
白夜站在旁边，每一句都认真听着，但没有听出任何问题。
“午饭时间。”护士拿着盒饭走进来。
林晓娟这才站起来，“姚女士，你的情况我知道了，等明天你女儿过来，我会和她再商量的，你今天好好休息，听护士的话好吗？”
老太太点头，目送医生离开。
人一走，拿过盒饭开吃，“白毛，快吃饭。”
白夜站在那里，很纠结。
吃饭问题，在副本任务中是个大问题。
之前在副本大厅里，待了快一天也不觉得饿，可一旦进入副本任务中，不到几个小时就肚子咕咕叫。
尤其是到了饭点，身体本能就想进食。
明明已经死了，可食欲完全和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从昨天上午进入副本，在黄泉村折腾大半天，下午接了陪诊，在医院又折腾大半天。夜晚还发生那样的事情……
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白夜看着爬来爬去的蠕动米饭，虽觉得恶心，虽看着反胃，但还是忍不住分泌唾液。
好饿，想吃！
“白毛，要吃饭，不吃饭会没力气。”老太太把盒饭推过去。
白夜打开盖子，依旧是三个菜。
肉沫豆腐，汤汁浓稠勾了芡，里面的碎肉一颗颗被均匀包裹着，却颜色绿的发绿，蓝的发蓝。每一块豆腐长出一只死鱼眼，瞪得老大，像是控诉自己被分尸的悲惨。
可乐鸡翅，鸡翅颜色通红，汤汁顺滑流动。如果忽略那一个个翅膀飞起来又跌落的行为，还算是一道正常的菜。
蒜苗炒肉片，这道菜就难以言说了。蒜苗是紫色的，肉片是血红色的，两根蒜苗背着一片肉，在盒子里艰难爬行，隐约能听到“嘿哟嘿哟”的吆喝声。
“姚阿姨，你觉得饭菜好吃吗？”
白夜收回视线，抬头看对面，他的口腔里，正在分泌大量唾液，又恶心又馋。
老太太已经吃了一半，疑惑说：“好吃啊，医院里的饭菜最好吃，比家里的还好吃。”
“这些菜菜色怎么样？”
“好看，花花绿绿的。”
“味道呢？”
“反正比我做的好吃，我做饭不行。”
老太太吃完了，收拾垃圾起身，越过白夜时，再一次说道：“白毛，你要乖，不好好吃饭是不行的。”
说完，溜达出去了。
白夜一手拿着盒饭，一手抵着上腹，他的胃在抽搐。不知道是因为恶心害怕的，还是因为长时间没有进食。
但老太太的话还是起了作用。
“我还要在这里度过一晚上，夜晚，不知道有什么。我不能先把自己饿死。”
咬牙，闭眼，张嘴。
白夜往嘴里塞进去一大口米饭，尽量不咀嚼，快速吞咽。
他能感受到饭粒在口腔里蠕动，滑溜溜黏糊糊，但他尽量忽略这种触感。
至于三个菜，也同样狠心吃。
一边吃一边安慰自己，“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只要我不怕，就没什么好怕的。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吃都吃了，必然要吃饱，白夜把一整个盒饭解决完了。
一粒米饭都不剩，一口菜叶子都没留。
出去扔垃圾时，竟然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嘿！老子也是吃过诡异饭菜的人了。
真牛逼！
晚上六点，太阳准时落山，天空一瞬漆黑黯淡。
白夜已经有心理准备，等待夜间“变化”。
然而这一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第二天清早，白夜睁眼醒来，2303病房里静悄悄，大家都还没有醒。
他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是早上5：57。
白夜躺在单人床上，又开始思考，为什么昨夜如此安全。
“难道前天晚上，真的是一场梦？”
早饭时间，白夜已经淡定了，老太太吃什么，他就吃什么。
尤其喝粥时，最后一口没有直接吞咽，反而在口腔里仔细抿着，用舌头去感受那些跳动的小颗粒。
“嘎吱——”
一口咬下去，脆脆的，爆爆珠一般。
“嘎吱——”
又一口，味道甜丝丝的，好像流出来一点粘稠的液体。
“嘎吱——”
白夜咬完最后一颗，意犹未尽，“姚阿姨，这粥挺好喝的。”
老太太眼睛登时发亮，“白毛，你也喜欢喝粥？这粥是不是很甜？”
甜？
没感觉到。
不过，“黏糊，但有弹性，爆破力强，唔……比米饭好吃，米饭太糯了。”
那些白胖虫子，蠕动的贼快，一咬开却立马瘪了，一点嚼劲都没有。
吃完早饭不久，老太太的女儿出现了，白夜和对方交接，手续办完，就把戴着的手环摘下来。
“小哥，谢谢你啊，这两天辛苦你了，我这就付款。”
对方拿出手机操作，一边按键一边说：“你们这行是不是都要好评的？你人挺好的，我妈妈说你照顾的好，我给你五星好评。”
手机同一时间响起来：
“死了么跑腿温馨提示，陪护任务已完成，正在进行结算——”
“结算已完成，玩家进账3600，请问是否开始接单？”
白夜想也没想拒绝，“不接单。”
“玩家拒绝接单，日间业务已完成。”
最后一个字声音还未落下，白夜周遭的环境已经发生改变，他重新回到副本大厅了。
回来的第一时间，他立即打开屏幕。
这一次，信息栏上的内容有了些微变化。
首先是出现了一个新内容，排在生命值下一行，有一个伤害值。
此时伤害值是0.5，后缀解释是：诡异侵害。
白夜很快想到在医院里的那个恐怖夜晚，林晓娟在手术室里，使用针筒朝他体内注射不明液体。
“所以，事情是真实发生的，我的确被诡异伤到了。”
因为这0.5，终于确定自己曾真实经历过恐怖之夜。
他接着往下看，后续说明是：伤害值达到1就必须开展治疗，治疗方式单一，租用房间内的疗养舱。
1伤害值治愈时间一天，2伤害值治愈时间两天，如此往上递增，且最高伤害值为100。
白夜：“……”
诡异妥妥资本家，简直赚钱不要命了。
“1伤害值就要一天治疗时间，租房没有按日租，月租起，一个月300。
“还有，待在小区一天就算消极怠工，至少扣除1生命值，同时会增加抽取副本的厄运程度。”
白夜继续往下看，是当前自己赚取的诡币，一共4188。
但同时，他的诡币借贷信息更新：贷款1600，日利率1%，利息49。
“欸不对啊！我才做副本两天，怎么就算三天利息了？”白夜觉得有问题。
【日利率按天结算，不足一天，以一天计。】
机械声缓缓回答。
白夜：“……”
所以只要过了凌晨零点，就算只是多一秒，也算一天利息？
“你这吃相，真的很难看好么！”
白夜对借贷产生抵触，二话不说选择还款。
看着剩余的诡币，他想了下，一半选择兑换生命值。
然后带着剩下的诡币，进入论坛小区，也就是夜月小镇。
他准备去询问下租房的事情，以及了解疗养舱的相关作用。
才进入一楼大厅，人就被拦下了。
赚钱升二级：“900，直接转还是拿东西抵？”
白夜一脸疑惑，“什么900？”
“精神病院，保护费。”
“你那天晚上在？！”
白夜震惊，那个人不是假的么，和苟活我最强一样，明明都是冒牌货，都是诡异！
赚钱升二级听得皱眉，抽出大刀扛在胸前，“你可以说没钱，我允许你欠着，但请不要抵赖。”
“我！你！不是……”
“我和诡异打了一晚上，生命值掉了3个，护你毫发无伤。收900，你不算亏。”
顿了顿，赚钱升二级继续说：“虽然说新玩家前三个月有保护期，但那一夜有高级诡异出没，被它伤到，即便不会被吞噬，也会掉生命值。你，没有力量值，直接就能扣除5生命值。”
白夜不说话，只一味盯着对方看。
赚钱升二级被看得不自在，到底心虚自己一天赚800，却要收对方900保护费。
犹豫再三，主动降价，“700，不能再低了。”
白夜脸色更加难看。
赚钱升二级：“600，算了，580，这是我的底线。”
白夜眼睛转了转。
赚钱升二级顿时抓狂，“白天黑夜，你不要这么耍赖，新玩家没有诚信，你往后的路可不好走。以后合作副本，没人愿意和你组队。”
信息量巨大！
白夜顿时换了张笑脸，强行拉着对方去沙发上。
他紧挨着坐，声音那叫一个甜，“哥，你看看你，怎么就生气了呢。我哪里是不肯给，我分明是被吓坏了。”
“说人话。”
“哥是这样的，我那天晚上有奇遇……”
白夜对赚钱升二级还算信任，自己在精神病院一夜惊魂的事情，也没隐瞒。尤其是说到那个手术室，更是事无巨细。
末了，感慨一声：“我以为我要夜夜惊魂，没想到第二天夜晚竟然无事发生，也是我运气好。”
赚钱升二级拧着眉，陷入怀疑中。
他明明保护了白天黑夜一整晚，寸步不离的守着，这人竟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诡异带走了？
“你说你遇到了一个诡异，穿过墙体而来？”
白夜点头，“是啊，还特别过分，扮成苟活我最强，它自报家门，我下意识就相信了，结果陷入墙体出都出不来。”
“欸？那天晚上那个人是你？”
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
白夜转身看，对方模糊脸，但声音他记得，是苟活我最强。
苟活我最强坐到沙发另一侧，直接叨叨：“我前两天也抽到跑腿外卖员的副本，运气大大的不好，竟然是家属陪护。
“要死啊，那个人有严重精神病，我竟然要在重症层陪她一晚上，我人都麻了！
“大半夜做噩梦，我和诡异遇上，那诡异身体软绵，又特别话痨，在墙里来回穿梭，喊姚阿姨姚阿姨……”


第16章 跑腿外卖员（16）
白夜：“……”
有没有可能，那个人就是我。
苟活我最强看向对面，“赚钱升二级，我听你刚才那话的意思，你也在这个精神病院里？”
赚钱升二级：“看来，是副本重叠了。”
“欸？”
“我们三个人是同一个副本环境，但具体任务各不相同，在诡异出现的时刻，有部分时空产生重叠。”
“卧槽！那不是多重诡异力量增加，很容易死人的。”
苟活我最强忍不住后怕，“幸亏我买了防护，也就一晚上，躲过去了。”
赚钱升二级：“我掉了3生命值。”
白夜没掉生命值，但新出的0.5伤害值，让他心里有疙瘩。
新手玩家啊，还在保护期，竟然被诡异直接伤害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对方是高级诡异！
“我想问一下，如果出现伤害值，是不是一定需要租房治疗？我是说，低于1的伤害值。”
白夜话一出口，对面两人一下子坐直身体。
“不是兄弟，你新手保护期吧？受伤了？”苟活我最强不敢相信。
赚钱升二级：“你在精神病院遇到高级诡异了？”
白夜没隐瞒，说了自己0.5伤害值的事情。
苟活我最强立即推荐租房，“赶紧治疗，坚决不带伤害值进副本，你不要想着0.5伤害值租房又花钱又花时间治疗不划算，我跟你说，有伤害值就相当于身体有伤口，曝露于诡异世界的伤口无论再小，都很有可能被诡异钻空子。
“唉，这也是我们这些老玩家攒不下诡币的原因，每次出去做副本，回来看似赚了一大把，回头治疗加耽搁时间，花费可快。”
赚钱升二级跟着点头，又说：“白天黑夜，你建议你在小区多逗留些日子，治疗完成后去器械区锻炼，你的力量值是不是没开启？”
“什么力量值？对了，我之前就听你提了一嘴，力量值这一项，我的信息栏上为什么没有？”
白夜对自己的屏幕信息认知有限，他不知道很多老玩家知道的内容。
但赚钱升二级却说：“没有人一开始就知道所有信息，都是自行触碰摸索的，老玩家可能藏私，就不会分享。我是在器械区锻炼后，才触发的力量值。”
说着，赚钱升二级又展示大刀，“这是在小卖部购买的武器，力量值开启后，小卖部会对应开放相关商品。”
“你开启小卖部了吗？”苟活我最强对此怀疑。
白夜：“你说那个画风粗糙的破烂小店吗？我去里面逛过。”
“那就行了，先治疗，伤害值清零后接着去锻炼，开启力量值后，花钱买武器。”
苟活我最强对精神病院一事心有余悸，更加不愿意做跑腿外卖员的副本，嘀咕着要去凑人做拼死任务。
赚钱升二级沉默一会儿，才说：“既然空间折叠，我并没有保护你周全，保护费一事就算了。”
白夜想说什么，对方已经起身离开。
最后，他只能先去租房，开启治疗。
“亲爱的玩家你好，请问需要租赁什么样的房间，是选择月租还是年租？”
一楼大厅，空荡荡的服务台，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影虚幻的厉害，伸手触摸，手能直接穿过去。
白夜收回手，对人影说道：“租一间最便宜的，月租就行。”
“好的玩家，已为你选择二楼201房间，开启扣费——”
“扣费已成功，这是你的房卡，欢迎入住。”
一张芯片卡轻飘飘落到白夜手中，抓住的一瞬，对面的虚幻人影随即消失。
白夜看了眼大厅右边，尽头是通往二楼的楼梯。
而在此之前，他第一次参观一楼大厅时，根本不曾出现过楼梯。
“看来这个诡异论坛里的所有规则机制，都是触发式。”
只要自己不曾涉及，不曾触碰，就永远不会主动展现。
白夜拿着房卡上楼，刚走到二楼，忽然听到“叮——”一声。
那声音太熟悉了，是电梯开门声。
白夜下意识转身，循声望去，只见二楼的走廊尽头，一扇电梯门缓缓浮现。
电梯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人。
对方模糊脸，他什么也看不清。
但是那人经过自己时，却停顿了下，不明所以笑了声。
白夜对那笑感到奇怪，想要问一问，身边的人已经下楼了。
不过犹豫一秒，对方直接从自己视线里消失不见。
“！”
高楼层下来的？
速度好快！
……
白夜租的房间是201，刷卡进入，直接大跌眼镜。
无他，十来平的房间里空无一物，只除了一个跟棺材十分相似的疗养舱。
真就是一个棺材，和普通棺材唯一区别是，这棺材材质极好，是水晶制作的。除此之外，就是遍布棺材表面的各种纹路，瞧着很复杂很深奥的感觉。
白夜绕着疗养舱转了一圈，也没看到有插电的地方。
“所以能量来源不是电。”
他又摸了外部一圈，没有什么能量石嵌体之类，再次排除能量供给。
至于那些纹路，白夜看不懂，直接忽略。
打开疗养舱，躺进去。
舱门开始自主关闭，关闭的一瞬，机械声响起。
【开启疗愈，检测到玩家伤害值0.5，预计治疗时间12小时，治疗费用38，请提前支付。】
白夜一下睁眼，盯着水晶版透明的疗养舱，骂骂咧咧。
“诡异，你这死抠，你特么赚钱赚出神经病了是不是？”
“租房子要钱，在房子里治疗停留要扣生命值，现在你跟我说疗养舱开启还要自己付钱？”
“你个周扒皮，资本家都没你能耐！”
【检测到玩家情绪激动，注意，保持心平气和，有利于治疗伤害。】
【玩家可选择充值业务，充100赠10，充200赠20，多充多送。】
【玩家是否开启治疗，一次性治疗费用38，请提前支付。】
“……”
白夜气疯了。
在疗养舱里，拳打脚踢。
发泄一通之后，窝窝囊囊选择充值，但一次只充100。
“休想赚我钱，老子绝对绝对不多充。”
【玩家选择充值，充值100已成功，赠送10到账。开启治疗，扣除38，治疗开始。】
白夜躺在疗养舱内，原本气愤暴躁，心情糟糕到极点。
有一种被黑心资本家剥削再剥削的感觉。
但治疗开启的一刹那，温暖、阳光、幸福、美满……所有美好的感受一齐涌入大脑。
他的身体在腾空，灵魂在上升，飘飘然好似要升到天上去。
有柔软的云拥裹着自己，又温暖的水流冲刷着自己，有香甜的美味填充饥渴的胃，有欢快的声音，有热烈的情绪，有幸福在层层递进……
白夜醒过来时，机械声提示，治疗时间已经结束了。
他躺在疗养舱里，舒服的不愿意起来。
实在太美好了，从来没觉得日子这么惬意过。
他好像做了一个美梦，梦里什么都有。
【检测到玩家心情愉悦，是否开启第二次治疗？】
白夜嘴角笑容僵住，二话不说从里面爬出来，资本家的干活，休想再赚我一次！
再看屏幕，诡币剩余439，另外还有充值剩余72。
离开房间时，白夜恋恋不舍又看了眼水晶棺材，哦不是，应该说是疗养舱。
这东西真不赖啊，治愈伤害的同时，心情都变好了。
“唉，可惜不能多待，要扣生命值的，得赶快去器械区。”
……
月夜小镇，小公园。
白夜望着乌泱泱一大堆人，看着从眼前经过的一张张模糊脸，简直惊呆住。
从哪里跑出来的？
怎么会有这么多，嗯，玩家？
犹记得第一次进入这个小区，小公园这一块，连半个人影都看不到。
“让让，别挡着，正排队呢。”有人推了把白夜。
白夜侧身避开，顺势看过去，好家伙，这个队伍竟然是排队等着做健腹轮的。
“健腹轮？是我想的那个健腹轮吗？”
白夜脑海中浮现的画面是：一个光着膀子的健身人士，或趴或跪，在地上来回推着一个轮子。
这种主要用于训练腹直肌和腹横肌的复合健身动作，和增加力量值有什么关系？
其他各块排队人数更多，白夜索性跟在那人身后一起排，想要看看所谓的健腹轮训练。
半个小时后，长队伍骤然缩减，白夜从第18个变成第4个。
眼前挡住的训练区域，终于露出庐山真面目。
白夜走出队伍一些，仰着脖子朝前看，这一看，直接倒抽一口冷气。
是健腹轮，但也不是健腹轮。
眼前正轮到的那个人，手里握着的玩意儿，竟然通体漆黑，且除了手持两端，全部长满血刺。
下面横着一张同样黑色的长条地毯，地毯上坑坑洼洼，偶有亮光闪过，附近均是没有干涸的血迹。
“健腹轮而已，怎么搞的这么残忍？”白夜忍不住嘀咕。
前面的人哼笑一声：“你以为呢，和那种活人玩的小家伙什一样？”
“兄弟，还请细说。”
“咳咳，既然你这么问，那我就和你说一说。瞧见没，那健腹轮上的血刺，双手紧握推出去时，所有血刺均不能触碰身体，血刺一旦勾住皮肤，立即就会吸血。吸血量达到100，直接扣去1生命值。”
“？！”
“你再看那黑色地毯，毯子上的坑洼，里面是什么东西知道吗？那里头藏着极寒碎石，你活着时候用过冰箱吧？那些碎石温度比冷冻室强，得有个零下三四十吧，身体一着地，极寒碎石就会吸附，那吸血速度，杠杠的。”
这人话刚说完，前头锻炼的那个人“啊——”一声，倒地不起。
紧接着跟抽风似的，在地上打滚，直到滚出地毯之外，才重新站起来。
原本活蹦乱跳的，这会儿蔫了吧唧，跟半死没区别。
“估计吸血太多，掉了1生命值，啧！”
白夜排在队伍里，越看越觉诡异。
这里的锻炼器械，怎么比外面的诡异还恐怖？
锻炼不是为了增长力量值吗？
怎么还到处扣生命值呢？
“兄弟，这里平时也这么多人吗？”白夜望着另一边长队伍，疑惑不已。
前面那人快要轮到了，只匆匆说了句，“本来没人，但听说有个新玩家还在新手保护期就被诡异给伤了，简直闻所未闻！大家伙不得赶紧训练，在副本苟活这一招行不通了，全都准备开启力量值买武器呢。
“唉，诡异怎么力量增长这么快，之前可从没听说过新玩家在保护期会受伤的。”
那人说完，刚好轮到，摩拳擦掌开始锻炼。
白·受害者·夜：“……”
万万没想到，我竟然成为大家训练的动力。
欸不对！
这么说来，我是第一个在新手保护期就被诡异伤害的玩家？
白夜：“……”


第17章 跑腿外卖员（17）
健腹轮项目，白夜凭借顽强的意志力，终于掉血102，达成1生命值扣除。
因为没有完成训练启动，力量值无法开启。
也就是说，只有在这个器械区的任意一个项目中达成不掉血成就，才能顺利开启力量值，同时小卖部才有武器出售。
白夜原本想着，赚钱升二级的大刀挺威风的，等开启力量值，也花钱在小卖部买一把。
现在？
办不到！根本办不到！
尤其是听其他玩家闲聊，说起赚钱升二级第一次玩器械区，就达成零掉血。
玩这个词用的就很妙，将赚钱升二级杀猪佬的身份展现的淋漓极致。
转去另一个项目排队，正好碰到苟活我最强，白夜顺便询问对方的情况。
“别提了，扣了3生命值，就差交代在这里了。”
苟活我最强做副本，一直奉行苟活法则，能不动武坚决不动武。
“我知道有力量值，但我如此垃圾，何必执着于走赚钱升二级那种路线？我都想好了，赚钱慢没关系，我慢慢苟，一点点攒生命值，总能成功的。谁承想！”
苟活我最强叹了声，拍拍白夜肩膀，“老兄，你虽受到0.5伤害值，我却因此受到一万点伤害。”
白夜一时无言以对，就没想到，还有如此玩家。
半晌，才说了句，“既然选择苟，怎么还在这里混？”
“拼死任务没人做了，大家都想买武器保命，我要苟着，也只能随大流。”
“苟活我最强，我开启力量值了，我开启力量值了！”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插进来，白夜扭头看，对上一张模糊脸。
“这是？”
“刚过新手保护期不久的玩家，我们论坛发帖时认识的，向阳小葵花。”
苟活我最强转身又介绍：“这是刚进来还没一个月的纯新玩家，叫，啊对，白天黑夜。”
比起苟活我最强，白夜更倾向于和新玩家交流，尤其是刚过保护期的这种，纯纯就是宝藏库。
如果关系搞好了，说不定能告诉自己一些意想不到的经验。
很幸运，向阳小葵花为人亲切，且十分热情，白夜才问了两个问题，对方就主动开讲。
排队等待的时间，白夜大致了解了新手玩家三个月内会遇到的问题。
而这些问题，如果不是对方热心告知，自己在碰到同样的情况时，可能会走弯路，也有可能要耗费生命值。
“谢谢，真的很感谢。”白夜语气诚恳。
向阳小葵花连忙摆手，“不用谢，这只是小事情啦，大家在这种鬼地方相遇，实在是奇妙的缘分。如果我不能成功复活，那我也希望其他人能够愿望成真。如果我的一点点小提示能够帮助到你，那我可太开心了。”
“傻乎乎的，没事就往外扒拉自己的经验。”苟活我最强在旁边嘀咕，显然不赞同对方这么做。
话说完，又推了推白夜，“你别和她一样傻，她告诉你，也就到你为止了，别再传给第三个人。”
“苟活我最强嘴巴有点损，但是人很好的，之前我们一起组队做副本，我差点被扣生命值，全靠他替我挡了下。防护道具很贵的，他给我连续用了两个。”
说着，向阳小葵花点开屏幕，点击操作两下，“苟活我最强，我给你转诡币，先还你一个防护。”
“你不是生命值个位数了么，还什么还，早死早超生啊！”
“最近赚了点，我留了钱买武器呢，死不了。今天真开心啊，是我在副本存活的第127天了。”
“你是那个！”白夜忽然惊喜。
向阳小葵花一脸懵逼，不懂对方为什么语气如此喜悦。
白夜张了张嘴，却没有解释，那不过是他“重生”醒来浏览帖子的一点记忆。
那时候自己只是游客身份，看他们在论坛上发帖子，觉得蛮有意思，顺便从中提取有用信息。
没想到，竟然一个个真实面基了。
向阳小葵花聊完天，急匆匆离开了，想来是准备去小卖部购买武器。
白夜和苟活我最强继续排队，轮到时，苟活我最强突然一个闪身，站到白夜身后。
“你先，我再等等。”语气相当怂。
白夜笑了声，大步往前迈，不就是战绳训练么，有什么好害怕的。
三分钟后，白夜大汗淋漓。
纯粹是被吓的。
他明明握住的是两根绳索，但甩着甩着，两条粗长的黑绳苏醒了。
绳子的尽头一端忽然冒出两颗硕大的圆滑脑袋，且不断朝着前方爬行。
白夜甩绳速度加快，那两颗脑袋就爬行缓慢，甚至停在原地不动。可一旦速度减弱，其爬行速度便渐渐加快。
两者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白夜甩战绳三分钟后，力量值还没有开启，但他快要坚持不住了。
而让他惊悚的是，那两颗脑袋越爬越快、越爬越快，已经快要过半了。
视线渐渐清晰，他终于看清楚，不是什么圆脑袋，是三角形的，三角形的黑曼巴！
“救命！”
白夜冷汗直冒，吓得差点把战绳甩出去。
“白天黑夜，你冷静！加快速度甩绳，你速度越快，它就会停止爬行，坚持住，只要坚持十五分钟不扣血，你就可以开启力量值了。”
苟活我最强站在后面，加油鼓励。
白夜甩的身心俱疲，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十五分钟？
你当甩大白菜呢！
老子活着的时候，都是一次甩绳一分钟，然后休息三十秒。我特么现在都快坚持五分钟了！！！
越甩越累，累的手臂抬不起来，累的呲牙咧嘴。
同时，越甩越害怕，战绳上的两条黑曼巴，几乎快要爬到跟前了……
“嘶——”
疼痛感袭来。
与此同时，机械声响起：【玩家挑战战绳失败，毒素入侵，剧毒，扣除生命值2。】
白夜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额间汗水不停滴落。
没力气了。
实在干不动，这简直就不是人干的。
“为什么啊？开启力量值这么艰难吗？”
五分钟后，苟活我最强同样半死状态瘫在地上，不用问，肯定也被扣了2生命值。
“我不想开启力量值了，我选择继续苟。”
苟活我最强看着几个项目连续扣生命值，心疼不已，“再训练下去，我怕自己真死在这。”
没在副本里被诡异吞噬，反倒是在安全小区的器械区被扣完生命值，那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白夜跟着点头，“我很赞同，你说的很对。”
顿了顿，想到什么，又问：“刚才向阳小葵花是在这里排队吧？她是在这里开启的力量值？”
苟活我最强也恍惚回过神，而后和白夜对视。
两张模糊脸谁也看不清谁，却似乎已经看到对方脸上的震惊。
苟活我最强：“金刚芭比啊！叫什么小葵花，明明就是一朵霸王花。”
白夜：“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
两人在小公园感慨自己的辣鸡，然后各自起身，离开。
白夜回到副本大厅，首先看了下自己的信息栏。
白天黑夜：普通玩家
生命值：7.2
伤害值：0
通关副本：0（新玩家可选副本至多三个）
论坛等级：一级（等级越高，薪酬越高）
论坛一级玩家数量：328
“嗯？”
白夜看向最后一项，如果没记错的话，第一次这上面显示的玩家数量是365。
所以有人在这几天里，已经被诡异吞噬了？
不，如果是新玩家，不应该被吞噬。
“所以，他们是生命值不够，直接被抹杀。”
白夜看着突然减少的数字，心里有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原来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死亡之后还会消失。
这消失的37人，是彻底从世界上消散了吧。
“唉，存活不易，多多努力。与其哀叹他人命运，不如埋头苦干，赚取自己的生命值。”
白夜没太大感伤，感慨一会儿就开启副本。
依旧是选择中间的卡片，三张翻转，抽中的是【快乐跑腿外卖员】，而剩下的两张都是【我要学习考第一】。
白夜内心顿时一凉。
两张学习副本，诡异注意到了，它知道我是学渣。
极有可能下一次，就会出现三张学习副本！
白夜怀揣着无限忐忑的心情，再一次进入副本任务中。
“你有新的订单，请及时查收。”
“死了么外卖温馨提示，你的送餐时间还有一小时，请准时送达，如若超时，立即扣除50。”
白夜已经习惯了，摸出手机查看单子内容。
【死了么外卖：杨枝甘露1份18元】
【地址：坟阳小区13幢10003桃枝枝】
第一次，白夜在外卖地址上看到全名。
“桃枝枝，看名字是个女孩子。”
不过，地址竟然又是坟阳小区，又是13幢。
白夜去商家店铺取了单，直接往坟阳小区开，一路上都在祈祷，电梯不要出故障。
但想什么来什么，13幢的电梯坏了。
一楼大厅，电梯等待处。
一个师傅站在外面，正在拆卸旁边的电梯按键口，另一个师傅蹲在电梯里面，架了梯子正往上爬。
电梯门被一个铁架子挡着，无法关闭。
“师傅，我能问一下，这电梯要修多久？”
站在门口的师傅头也不抬，“今天反正是修不好了。”
白夜看向旁边。对另一部电梯满怀期待。
谁知里面爬梯子的师傅开口：“那部电梯也刚坏，我们还没来得及检查。”
白夜：“……”
凭什么两部电梯要一起坏。
“送外卖的？几层呢？”外面师傅看着空闲，笑眯眯问。
白夜一脸无奈，“100层。”
他已经准备好再次迎接电梯间里的红眼珠子，也能接受突然伸进来的手，怎么就不给个机会呢。
外面师傅手一指，“爬楼梯呗，年轻人多锻炼身体。”
“师傅，100层呢。”
“100层而已啦，住13幢的都是年轻人，他们都喜欢爬楼梯，说那样速度快。”
“……”
这叫什么话？
等等！如果是诡异的话，可能是爬楼更方便？
白夜站在楼梯口，看着昏沉黑暗的向上楼梯，忍不住咽口水。
没脏东西吧？
应该没有吧。
“死了么外卖温馨提示，你的送餐时间还有20分钟，请准时送达，如若超时，立即扣除50。”
提示音又响了。
听到20分钟倒计时，白夜心里的害怕顿时消散。
唯一的想法就是，赶紧爬，100层呢，20分钟也就勉强够用。
这还是自己全速冲刺的状态下。
“师傅多谢，我爬了。”
白夜手一挥，冲进黑暗中。
楼道里很黑，那是一种浑浊的黑，除了每一层楼梯间的那扇门透着一点光亮，其余地方都是不见光的。
哦不，也有光。
每爬上一层，就能在转角处看到绿幽幽发着荧光的逃生指示牌。
那块牌亮度惊人，以其为圆心，能照出大约两平方米的周围情况。
但眼睛落在这么亮的一块区域，再抬头，往上的台阶更黑了。
黑的好像四周没有任何东西，墙壁消失了，台阶不见了，摸索中除了空气，还是空气。
忽然，白夜一个踉跄，踩空了。
他站在原地，稳住身形后抬头看，前方再往上，应该是第58层的楼梯转角口。
那里应该有一扇门，门外是等电梯的地方，那里有窗户，应该有亮光透进来。
可是现在，是黑的。
光，消失了。
白夜迟疑，回想自己爬楼梯时的记忆，“难道是我记错了？”
可是不对啊，我每爬一层都会看一下楼层数，没错啊，再上去就该到58层了。
低头看手机，倒计时剩余时间还有9：32。
越往上越累，后面的楼层数才是难熬。
白夜不敢耽搁，吭哧吭哧埋头继续往上。
爬了很久，至少白夜自己认为，应该已经过去五分钟了，然而抬头看楼层牌，竟然是57。
没有58，他还在57，自己在原地踏步。
见鬼了！
这是白夜第一个念头，念头刚起，他立即贴墙站立，警惕的查看四周。
“赚钱升二级说的话应该没错，诡异不能穿墙，靠墙能保……”
“命”字还没说出口，一只手从身后头部位置缓缓伸过来，轻飘飘搭在肩膀上。
白夜心脏紧缩，又想起赚钱升二级说的，高级诡异无视这一条。
这只手，是高级诡异！
白夜内心哇凉，抱着袋子，努力保持微笑，“朋友，好巧，你也爬楼梯啊！是锻炼身体吗？”
那只手在肩膀上摸索着。
夏天衣服单薄，隔着一层布，白夜清晰感受到这手是没有皮肉的，全是硌人的硬骨头。
还能听到“咯吱咯吱”的细碎声响。
他不敢回头，闭着眼睛又说：“朋友，既然大家都是爬楼梯，那就一起爬呗，就当做个伴。”
这些诡异，不知道想要干什么，但不主动制造冲突就对了。
白夜的提议被接受了，那只手彻底伸出墙体，悬在半空中，一前一后移动，似乎在热身准备。
开跑前，手骨忽然停顿，缓慢转移，“彩头？”
“啊？”白夜睁眼。
手骨指尖弯曲，指向袋子，“输了，我的。”
“那不行，我的外卖单子，要送给客户的。”
“咔嚓——咔嚓——”
黑暗的楼道里，传来重物移动的声音。
那声音就在耳边响着，给人一种错觉，下一秒就会凭空坠落。
“！”
白夜果断点头，“行，就赌一杯杨枝甘露，谁先爬到100层，就算赢。”
说完，也不管手骨是否准备，直接往上冲。
转角处的大门重新透出光亮，58层又出现了，接着是59层、60层……
白夜没回头看，他现在只想一个劲儿往上跑，抱住怀里的这杯奶茶。
身后的手骨慢慢悠悠，保持一米距离，始终跟着。
白夜爬到80层时，手机又响了。
“死了么外卖温馨提示，你的送餐时间还有三分钟，请准时送达，滋滋滋——”
“死了么外卖温馨提示，你的送餐时间还有一分钟，现在开启倒计时，59、58、57……”
“！”
白夜惊呆住。
不是还有三分钟么，怎么突然就变一分钟了？
手机故障了？
白夜拿着手机使劲甩，企图让播报恢复正常。
然而没有用，时间还在一秒一秒减少。
身后的手骨慢悠悠浮上去，几乎紧贴着白夜怀里的袋子，那个动作很模糊，看着好像是要取走奶茶，但又好像对准了心脏。
“时间不多了，你要输了。”
手骨轻柔的抚摸袋子，指尖尖利且长，轻轻擦过，刺的白夜心口位置，有些发疼。


第18章 跑腿外卖员（18）
“死了么外卖温馨提示，你的送餐时间还有30秒……”
手机持续播报着。
白夜抬头往上看，还有20层，没戏了。
怀里的奶茶保不住了。
客户拿不到外卖，肯定要给差评。
差评要被扣多少，员工接单守则上也没写。那上面只有五星好评＋准时送达的要求。
难道说压根不允许差评？
白夜越想心越凉，如果，如果说——
五星差评就是扣生命值，而非扣钱……
白夜抬头仰望，下一秒“呲溜——”
跑出残影。
手骨差一点点勾到袋子，眼看着就要拿到手，眨眼间，袋子没了。
人，也没了。
手骨悬浮于半空中，有那么两秒钟，似乎停滞了。
好像没能想明白，送外卖的小哥为何发疯？
回过神，手骨跟着白夜消失的方向继续漂浮，一直飘出楼梯间，来到8004住户走廊过道。
此时的白夜，一边听手机送单倒计时，一边砰砰砰敲门。
8004，上一次送外卖的客户，是个人美心善的女孩子。
“阮女士，阮女士？”
“阮女士，我知道你在家，你开开门吧，求求了，救命！”
“阮女士，阮女士！”
一双眼睛突然从猫眼孔里钻出来，黏黏糊糊悬挂着。
风吹过，有淡淡的血腥味。
“有、有事吗？”
依旧是轻轻的、怯怯的声音。
白夜都做好准备，等那只手伸出，就一把握住，然后恳切请求帮助。
然而现在？
看着一双红扑扑黏糊糊血淋淋的眼睛，顿时不知道该怎么握了。
眼睛这东西吧，就应该按在眼眶里，这玩意儿不适合握手或者拥抱。
于是只能直接不要脸请求，“阮女士，我的外卖还有十几秒就要超时，你能不能帮我嗖一下送到100层？”
“100层？”
“对，嗖一把把我送上去，我可以付钱的，我给你跑腿费。我这一单的钱不要了，我全给你行不行？”
“死了么外卖温馨提示，你的送餐时间还有5秒、4秒、3秒……”
白夜心中唯一的希望破灭，他低下头，准备接受命运的差评。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女孩子温柔如天籁一般的声音，“到、到了。”
睁眼一看，正是10003的住户门前。
白夜立即把单子放到门口，然后拍照。
与此同时，手机提示音响起，“死了么外卖已准时送达，等待客户评论反馈，稍后进行结算。”
不甘不愿的语气。
白夜却高兴了，极度喜悦之下，开始哼曲儿。
然后想到什么，这才开始按门铃，“桃枝枝女士，请问是桃枝枝女士吗？你的外卖到了，请问在家吗？”
门内有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不一会儿，门开了。
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女孩子站在门口，拿起袋子看了眼，然后点头。
“是我的杨枝甘露，我记得电梯坏了吧，小哥你送上来一秒没耽误，速度可以啊！”
白夜不好意思，“多亏朋友帮忙，祝你送餐愉快，对了桃女士，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给个五星好评？”
“看心情吧。”
叫桃枝枝的女孩子拿了袋子进门，房门重新关上。
白夜松了口气，听对方的语气，应该是没有生气，如此即便没有五星好评，也不会给差评。
至少50稳了。
“多谢你阮女士，你简直太棒了！你嗖的一下，就帮我完成了外卖单，犹如神降……”
白夜对着跟上来的一双眼珠子叨叨叨，说不尽的感激。
眼珠子越来越红，越来越湿润，最后开始流血。
滴答——滴答——
走廊上，血迹大颗大颗溅落，淡的红，粉的红，深的红，晕染一片。
白夜顿时被吓到。
眼珠子僵住一秒，滴血速度更快。
白夜回过神，无措，手忙脚乱。
“阮女士，我说错话了吗？你，别流血啊！”
“你擦擦吧，我给你纸，哦我没有纸，我身上没纸。”
“不嫌弃的话，我衣服还可以，你要不擦一下？”
白夜举起还算干净的衣服一角，紧张极了，看着眼前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眼珠子没有移动，也没有擦拭，但终于不再继续滴血了。
“你，你不害怕吗？”
“你是好人，不怕。”
诡异靠近时，白夜能感觉到四周温度的变化，而当诡异存有恶意时，温度的变化将会更剧烈，甚至身体本能产生恐惧。
就像刚刚在楼梯里，那一只手骨——
“那只手！”
白夜惊呼一声。
眼珠子转了两下，不明所以。
白夜指向楼梯间，两手比划描述自己之前遇到的情况，“我和它打赌来着，我差点输了，我现在又赢了，它是不是耍赖？”
比试结束了。
那只手却不见踪影。
最后，眼珠子陪着白夜走楼梯，把人护送下去。
理由是，怕再遇到危险。
白夜越走越轻松，越走越想笑，最终忍不住，噗嗤笑出声。
“怎么了吗？”声音依旧很轻。
白夜继续往下走，解释说：“阮女士，你应该是一个很善良且热心的人，就因为我遇到过那只手，你就主动送我下楼。你就不怕我害你吗？”
“你害不了我。”眼珠子在白夜跟前跳了跳。
白夜点头，瞧着血淋淋的眼睛，竟觉得挺可爱。
“你说得对，我害不了你，但在你的世界里，你还是要注意安全呐。唔，你的同类会伤害你吗？”
眼珠子想了想，摇头，“不知道，但是人会伤害我。”
“人？”
“像你一样的人，又不像你一样的人，他们有武器，他们专门斩杀我们。”
是高级玩家！
白夜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脑海中浮现的画面，除了赚钱升二级拿一把大刀，就是那一次经过自己时的那张模糊脸。
是高级玩家，配备武器的话，诡异几乎无所遁形。
“他们，伤害过你？”
“没有，但是看到过，有点害怕，夜晚都不敢出门了。”
诡异频繁活动于世界，无论白天黑夜，但只有夜晚，力量会增强。
而此时跟在白夜身边的这双眼珠子，明明是诡异，却害怕晚上出门。
“其实白天，我也不大出门的，房子里很安全，待在房子里就好。”
说着一顿，眼珠子又快速转起来，似乎很害羞，“我一天叫一次外卖，我真的吃很少的，那些送外卖的小哥哥小姐姐都很害怕的样子，看到我拿外卖，脸都白了。”
白夜：“……”
就凭你天降一只手，玩家哪有不害怕的。
不过，这么单纯的诡异，忽略本身结构，好像也没什么好害怕的？
“你都什么时候点外卖？如果可以的话，我尽量那时候接单，说不定能接到你的，一定给你准时送达。”
“中、中午，我只在中午吃饭，谢、谢谢小哥。”
从1层爬到100层，累且害怕。
从100层走到1层，愉快又轻松。
听到维修师傅的声音时，白夜才惊醒，自己已经走下来了。
“阮——”
转头想要再说话，身边哪里还有飘忽着的血红色眼睛。
但他有种感觉，对方肯定躲在暗处，还没有走。
于是冲着漆黑的楼道挥挥手，说了声“再见”。
走出楼梯，阳光刺眼。
白夜抬起手臂遮挡，旁边却连连惊呼。
“哎哟我去！这是咋了？”
“怎么这么多血迹，摔了还是咋滴？”
两个维修师傅盯着白夜看，对方纯白色的T恤上，一块又一块血迹，有些血迹浓烈，几乎暗红到发黑，有些血迹浅浅的，有被水渍晕染开的痕迹。
总之，衣服正面，没一处完好。
“我滴妈呀！”
又一声惊呼。
白夜肩膀被扣住，靠近一些的那个维修师傅拉住他，指着后背，“哪来的血掌印，小子，你遇上凶案现场了？”
血掌印？
白夜走到旁边立镜前，侧过身，果然看见一个血色浓烈的掌印。
那掌印位置，正好对着自己后背心。
只一爪，就能从背后掏出心脏。
白夜沉默住，不知道这掌印是谁留下的。
是那只手骨，还是……
“楼上有人装修，油漆工不小心碰到的。”白夜随口解释。
维修师傅有些不信，谁家油漆是这个颜色？
但白夜没解释，快步离开13幢，刚走出坟阳小区，手机新的订单派送来了。
“死了么外卖温馨提示，你有新的订单已接单，请注意查收。”
“死了么跑腿温馨提示，你有新的跑腿已接单，请注意查收。”
嗯？
怎么同时有两个单子？
又送外卖又跑腿。
点开手机，两则信息内容同时跳出来。
【死了么外卖：五香烧鸡1份88元】
【地址：永泉小区1幢1单元101樊先生】
【死了么跑腿：哭丧1人2000元】
【地址：永泉小区1幢1单元101樊先生】
白夜盯着两个单子，同一个地址。
所以上面这个樊先生和下面这个樊先生，是不是同一个人？
单子已派送，退单是不可能的。
就是白夜自己，也没想过退单。
2000啊！从没见过这种大单。
白夜去商家那里取了烧鸡，一路驶向永泉小区，等红绿灯时，忽然反应过来。
哭丧，这工作得哭啊，要哭！
尘封的记忆忽然开启，白夜想起中学时代，爷爷去世的画面。
他作为最小的孙辈，守灵那一晚，几乎都待在大堂。
大堂正中央，垂挂着黄色的帷幔，一条条陈列着，夜晚有风吹过，那些帷幔会轻轻飘起，露出后面的棺材一角。
堂前，摆着一张四四方方八仙桌，桌上全部都是供品，最前面是一张黑白像，是他爷爷生前特意去拍的。
八仙桌前，是一直燃烧不断地香火，他被长辈指派了任务，就是守着这些香，不能让它们中途灭了。
“小天，守住了，今晚上陪着你爷爷。”
白夜搬了一把凳子，坐在香炉前，看香火燃烧袅袅升起，然后在半空中打转，一阵风吹过，又全部散开，消失的无影无踪。
门口有人进进出出，时不时朝着黑白像拜一拜，然后哭哭啼啼。
白夜拿着苹果嚼啊嚼，眼睛眨巴眨巴，干净又清澈。
“这死孩子，咋不哭呢。”
一晚上，总能听到大人们这么念叨。
直到第二天送殡，白夜还是没有哭，甚至笑嘻嘻的。
他被骂了一顿，然后眼不见为净，被塞进车里。
“捧着你爷爷的相框，坐最前头去。”
从家门送出去到村口那一段路，白夜享受了便利，是唯一一个坐小汽车的。
不会哭，根本不会哭。
白夜头疼，使劲抓头发，“要死，我亲爷去世都没哭，这陌生人的丧礼，我要怎么哭？”
“唉，这钱铁定赚不了，我还是放弃算了。”
白夜很有自知之明，这活儿干不了一点，于是主动取消订单。
然后，手机跟死了一样，没一点反应。
“诡异？诡异？我取消订单，我不干了。”
大不了扣钱，总比中途出事扣生命值强。
“死了么订单派送温馨提示，同时接单情况下，不允许退单。请抓紧时间，准时完成任务。”
白夜：“……”
很好，非常nice，又触碰到新规则了。
狗屁倒灶的，真是作坊里的石磨，推一下，动一下。


第19章 跑腿外卖员（19）
白夜赶到永泉小区时，时间已经是下午一点。
他在小区里到处绕，好不容易找到1单元，但是在单元大门口被人拦下来了。
“这里有白事，不能进出。”
拦下白夜的是个年轻人，对方穿着实在惊艳。
一身纯素雪白的麻布衣做成的长袍，袖口很宽大，一层贴着一层穿好，腰间竟然有一条月色的腰带。腰带上有秀丽的花纹，有些像是符文，但仔细看又有点像是蝌蚪文。
最奇怪的是对方头上戴的帽子，绝不是普通白事家属戴的那种。
那是一顶帽冠，高约三尺，完全挺立落在头顶，帽子上方尖尖的，帽檐下绣着一整排骷髅头。仔细看，那些骷髅头似乎在扭动。
白夜正看得出神，眼前年轻人抬手一挥，周围空气忽然清冽起来。
“你干什么的？没事不要在这里瞎逛。”
白夜这才回神，拎起手中的袋子说：“我是送外卖的，1单元101的樊先生叫了一只烤鸡。”
说着，把袋子上的订单拉长，露出上面的客户信息。
年轻人看完，这才往边上退了两步，指了个方向，“从这边进去，把外卖放到门口，会有人拿走。”
白夜点头，沿着一条满是花圈的小巷子往里走，越走巷子越窄，走到最后竟然没有路了。
正纳闷呢，右手边的墙忽然裂开一条缝，缝隙越来越大，最后变成一个拱门。
拱门之内，1单元101的小铁门清晰可见。
这就是客户住的地方了。
白夜想也没想跨过拱门，走到101门口，把袋子放下。
转身走出去两步，又觉得不妥，“刚才那人说的，那是他说的，我想要拿到钱，必须得亲手交到客户手上才行。”
还要求一个五星好评呢。
白夜不敢赌，外卖放门口万一被别人顺手拿走怎么办？
到时候客户反手一个差评，他都没地儿喊冤。
于是重新拿起袋子，靠在门边，反手以指关节敲门。
“有人在吗？樊先生，你的外卖到了。”
停顿一会儿，白夜又喊：“樊先生，你的外卖到了，请问有人在吗？”
“踢踏踢踏——”
有脚步声从遥远的地方走过来，走了一会儿，那声音忽然近在耳边。
下一秒，关着的卧室门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睡眼惺忪的中年男人，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茫然，“什么外卖？哪来的外卖？”
“请问是樊先生吗？”白夜询问。
见对方点头，他的笑容更加灿烂，“你好樊先生，这是你叫的外卖，一只五香烤鸡，请你拿好。”
说完，两手拎着袋子，往前奉上。
中年男人站在客厅，人是懵的。
“外卖？我没点外卖，你搞错了。”
“永泉小区1单元101，是这里吗？”
中年男人点头。
白夜：“那就没错了。”
中年男人不肯收，青天白日的，哪个王八羔子不做人事，家里还在办白事呢，竟然乱填地址拿外卖！
“他（她）有胆子填，我就收。我倒要看看，他（她）一会儿有没有本事拿走。”
中年男人朝白夜走去，一把抢过袋子，气呼呼往外走。
白夜听着不对劲，赶紧跟上去，“樊先生，这怎么回事？”
“王八蛋乱填地址，老子就在这里等着。”
中年男人大步流星，走到单元楼道外，左拐右拐，竟然到了一个搭起来的篷布区。
然后，袋子被拆开，里面的五香烤鸡被拿出。
直接往八仙桌上一放！
“爸，小王八羔子孝敬的，你只管吃。”中年男人说完，转身就走。
白夜站在原地，人都傻了。
客户填错地址了，这单外卖不是101的樊先生。
所以客户没有拿到外卖，自己就要被投诉，差评的话……
白夜站在八仙桌旁，看着供在正中央的五香烤鸡，纠结万分。
拿？不拿？
“唉，拿回来也没用，这鸡都被供给死人了，哪个客户还愿意吃。”
白夜心里狠狠吐槽乱填地址的客户，但为了挽回这一单，决定以自己的名义，再买一次。
就让别的外卖小哥辛苦跑一趟吧。
然而手机刚点开，还没来得及操作，两道提示音响起。
“死了么外卖温馨提示，上一单业务已完成结算，请注意查收。”
“死了么外卖温馨提示，本单外卖已准时送达，客户暂未评价，稍后将进行结算。”
上一单业务，也就是坟阳小区桃枝枝女士的奶茶，结算完成这很正常。
但这一单外卖？
白夜盯着桌子上的五香烤鸡，怎么就订单完成了？
完成了，完成了，完成……了！
白夜猛地抬头，朝着八仙桌上的黑白照片看去。
那是一个满脸褶子的老人，慈眉善目，眼神中充满仁爱。
只是这么单纯的注视着，只是透过这么一张薄薄照片，就能感受到老人的和善。
“樊先生？”
白夜鬼迷心窍，往前一步，朝着照片拜了拜，“你点的外卖？”
照片里的老人笑容更加和蔼，嘴角微微上扬，似乎默认了这个事情。
白夜心中笃定，一时惊涛骇浪。
在此之前，无论白天黑夜，副本里都会出现诡异。但那些诡异或多或少都是以“人”的姿态现身，在这个世界，以“人”的方式生活着。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接过鬼单。
白夜站在桌旁，一时手足无措，这位客户太特殊了。这样的老人家，现在是在哪儿呢？
这还能不能给自己五星好评了？
啊呸！白夜啊白夜，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的五星好评。
白夜心中唾弃自己，又朝着照片拜了拜，终于想起来另一茬，“樊先生，那个跑腿业务，也是你叫的？”
照片里的老人，表情微微凝滞，有一丝神情恍惚。但很快这种迷离的情绪就消失了，继续保持和蔼的笑容。
嘴角却抿了抿，眼神坚定。
白夜确认无疑，这两个单子，全是眼前这位“樊先生”无疑。
难怪，刚才那位樊先生一问三不知。
感情是老樊先生的杰作。
白夜接了业务，不管客户是人是鬼，活还是得干。
他在人群里到处看，本想去哭丧队伍里往那儿一站，混在里面嗷嗷哭就是了。
结果看了半天，没有此类群体。
这个简易的灵堂里，除了堆满花圈，除了一群吹吹打打的冷漠表演者，除了忙着准备宴席的厨师们……竟然看不出任何属于白事的情感。
没有所谓亲属，没有所谓披麻戴孝，甚至，没有人。
“刚才那个人呢？”
白夜想起来一开始拦下自己的那个年轻人，好像就对方是穿戴一身白的。
可这会儿再看，好嘛，这唯一的孝子贤孙也跑的不见踪影了。
白夜内心气愤：难怪老爷子要自己叫哭丧的，这群不孝子，真是不干人事儿。
但一个人哭丧？
白夜饶是再外向，此刻也变成社恐了。
太尴尬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在这个篷布里“悲伤”哭泣，这事儿怎么就这么滑稽呢。
“樊先生？哪位是樊先生，我是跑腿小哥，我接了哭丧单子。”
一道声音从天而降。
这声音！
白夜大喜，扭头看过去，“苟活我最强？”
“白天黑夜？”
对面走过来一张模糊脸，两人彼此声音确认之后，直接欢喜拥抱。
“你来的太是时候了，我以为要自己一个人哭，太尴尬了。”
“没想到咱俩接了同一个副本，还是同空间的，这可真是缘分。”
“确定是同空间，不会又像上一次？”
“不会，日间业务没那么可怕。”
白夜放心了，有苟活我最强陪着，两个人哭总好过一个人。
十分钟后。
白夜见到了向阳小葵花、赚钱升二级以及打死也不接单。
向阳小葵花：“好激动啊！我第一次在一个副本里看到这么多玩家，这个跑腿是怎么做到把我们聚在一起的？”
赚钱升二级：“初级副本中跑腿外卖员的抽中概率极大，其中高价订单优先派送，这位樊老先生连续多次下单，应该被认定为优质客户。”
而优质客户，是有优先权的。
“哭一哭就2000呢，我本来是不想接单的，但诱惑实在太大，我就心怀忐忑过来了。”
打死也不接单说完，又笑了，“幸好我接了，咱这么多人，那就没在怕的。”
白夜也觉得很有安全感，尤其是赚钱升二级亮出自己的大刀，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这波，稳了！
中年男人睡得昏天暗地，再出来时，就见着自家老爹的黑白照片旁，站着一群年轻人。
他们一个个长得那叫水灵，生嫩生嫩的，像是刚刚从地里抽芽冒出来的苗儿。
但这群嫩苗却不干人事，对着他老爹嗷嗷大哭。
哭得那叫一个千奇百怪，五花八门，假里假气。
中年男人听得脑瓜子嗡嗡的，走过去赶人，“干什么干什么！别给我在这里捣乱，这是灵堂，我家办白事，你们是想闹事？”
忽然想到什么，中年男人大怒，“是不是你们当中谁叫外卖，填了我家地址？”
“没有，是樊老先生点的，我们只是唔——”
向阳小葵花话说一半，被苟活我最强捂嘴，“樊先生，事情是这样子的。樊老先生生前就定了业务，为自己叫了哭灵人。我们几个都是同事，接了老先生的业务单，今天特意赶过来的。”
“对对对！”打死也不接单跟着点头。
“我爸叫了哭灵人？”中年男人目光怀疑，“他一个科学工作者，信马克思！他叫什么哭丧的。”
“这个和信仰没关系吧？”
白夜忍不住举手，小声说：“哭丧是亲人对逝者的哀悼，是一种情绪的宣泄和表达，这事情本应该是亲属干的，老先生自己叫了哭丧，大概率是觉得亲人们不靠谱吧。”
白夜话说完，边上四个齐刷刷扭头。
明明模糊脸，却一个个无奈极了。
苟活我最强：怂里怂气的，说出来的话怎么这么欠呢。
打死也不接单：瞧瞧，把樊小先生给气的，怕不是第二天也要送去殡仪馆了。
向阳小葵花：生意还没做呢，不要得罪客户啊啊啊！
赚钱升二级：从不怕诡异断头断手就可以看出，这人不太正常。
中年男人果然气煞，抡起扫帚就要打。
白夜左躲右闪，就是嘴巴不停，“樊先生，你也不大孝顺，老先生还没入土为安呢，你就在家里呼呼大睡。大中午的，我送外卖过来时，你睡的可真香。”
“你找死！”
“我可不找死，我是过来寻活的。但你可能要找死了，也不怕老先生气的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看我今天打不死你。”
“唉哟，这事儿还不让人说了，你瞧瞧你，气性真大，小心血压。”
“你给老子站住，老子数到三……”
白夜压根不带听的，反正不是自己的客户，也不可能给差评，谁惯着你呢。
再说了——
白夜一边跑一边看向黑白照片，他刚刚骂人的时候，老爷子可是嘴角上扬的。
客户高兴，那是最高宗旨。
一切为了工作！
中年男人追了很久，白夜躲闪灵活，一扫帚都没抽到。
最后，这人气呼呼的往八仙桌上一站，指着黑白照片大骂，“死老子你看看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叫哭丧也叫些专业的，叫一群年轻人，这是想要大闹天宫呢。”
话音刚落，白色帷幔缓缓飘起。
明明没有风，那些帷幔却越飘越高，越飘越高——
白夜站在边上，看着那飘荡的帷幔，看着看着，纯澈干净的天空忽然裂开一条缝。
缝隙变大，一口棺材从天而降。
“！”
白夜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直接往后撤，站到“同事”身边。
“什么情况？”他拉住边上的向阳小葵花。
向阳小葵花揪住苟活我最强的衣服，“不知道，是樊老先生的棺材板压不住了吧？”
“保持冷静，随机应变。”赚钱升二级已经准备好拔刀。
五个人挤成一团，关注着棺材。
同样关注的还有中年男人，只是对方的眼里没有惊恐，反倒是直接走了过去。
棺材落地，“砰——”一声巨响。
中年男人还没走到跟前，四肢齐刷刷断裂，身躯在地上艰难蠕动。
一下，一下，身后流下一滩暗红色。
“哐啷——”
棺材盖子开了。
一个声音从里面传出来，“老子饿的要死喽，点个外卖不行撒？老子指望你们供吃的，还没熬到火葬场，魂儿都要饿死喽。”
“爸，你说啥呢，这不是供品还在准备嘛。”地上的躯体委屈解释。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头都断了。
“也没人来哭，老子死的时候，你们不是哭天抢地的？怎么着，遗产分到手了，全都一哄而散喽？”
“那不是，大家都忙嘛，上学的上学，上班的上班，都没工夫来。”
“滚回去，老子现在要吃鸡。”
“爸，你吃。”
中年男人找回自己的四肢，又摸到自己头，自行安装回去后，虽然还是不高兴，但态度好了那么一点点。
“我爸叫的哭丧，那你们就好好守着棺材哭，老爷子要是不高兴，你们一毛钱也别想拿到。”
说完，中年男人大步离开。
白夜看向旁边人，回过神来，“走掉的那位仁兄，是诡异吧？”
向阳小葵花：“不知道啊，但看着不像是正常人。”
“那棺材里？”
“我不敢去。”
白夜看着开了盖的棺材，内心开始疑惑：所以明天出殡的，到底是老的还是小的？
怎么看，都是刚才那位看着像是没了生气似的。
“我的烤鸡呢，送过来尝尝。”棺材里，忽然传来声音。
三个人齐刷刷往后推，徒留白夜和赚钱升二级在前排。
赚钱升二级想了想，把大刀收起，拍拍白夜肩膀，跟着往后退了两步。
“老先生叫你，快去。”
“快点快点，把烤鸡端过去，顺便看看情况。”
“别怕，兄弟们在后面支持你。”
白夜：“……”
一群不靠谱的。


第20章 跑腿外卖员（20）
白夜走到八仙桌前，想了想，连盘子一起端起烤鸡。临走时，顺便把桌上的刀叉一并带去。
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棺材。
近了，更近了，眼前视线终于一览无余。
棺材里铺着柔软的垫子，靠近开棺的一头放置了同样色系的枕头，此时有一个穿着中山装的老爷子正躺在里面。
对方双目紧闭，睡容安详。
和八仙桌上放着的黑白照片里的老先生，一模一样。
白夜顿时松了口气，还以为会见着一具骷髅。
不过这安详之“人”，要怎么吃烤鸡？
念头正起，原本闭目的安详老人睁开了眼，眼睛黝黑明亮，炯炯有神，对上棺材外站着的年轻人，顿时亮度惊人。
白夜被看得发懵，这眼睛，这眼神，比活人还生动。
怎么可能是已死之人会有的？
所以明天出殡的，也有可能是樊小先生？
白夜再一次起疑。
棺材里的老人已经自行坐起，顺便把原先枕着的枕头往后挪，抵在棺材板上，身体往后一仰，舒舒服服靠躺着。
“我的烤鸡，拿过来尝尝。”
白夜收回思绪，立即打起精神应付眼前人。
他端着烤鸡走近棺材，而后蹲下，把盘子递过去。
另一只手主动送上刀叉，“老先生，你用叉子吃，免得脏了手。”
老人抬眼，有些意外对方的举动，无论是主动蹲下方便自己用餐，还是细心周到准备了餐具。
不过，“我不用刀叉，给我拿筷子过来。”
白夜恍然，失笑说道：“是我考虑不周到，刀叉确实不适合，我去拿筷子。”
年轻人吃鸡，大多刀叉并用，或切或叉，实在很方便。
但在老一辈的使用习惯中，万物皆可筷子夹，管你是滑不溜秋的豆腐还是所谓高档洋气的牛排。
白夜端着盘子一溜儿小跑，返回八仙桌，把插在糯米饭上的唯一一双筷子拿走了。
回去时，顺手还拎了一把塑料凳。
接着，就坐在凳子上，倚靠在棺材边沿。他一手捧着盘子用刀叉切烤鸡，一边旋转盘子，让老先生用筷子夹着吃。
“这烤鸡味道淡了，没十年前的好吃。”老人一边吃一边挑剔。
白夜不懂，但跟着点头，“确实，现在的东西越做味道越淡，是很难吃出以前的美味来。别说是十年前，就是一年前的和现在的比，味道都不大一样。”
“68一只，贵了。”
“嗯，老先生说的有理。不过没办法，现在人工贵，价格都跟着涨了，而且商家外送，还要给我们外卖平台抽一部分，是会贵一些。”
“不好吃，剩下的你吃吧。”
老人吃了一个鸡腿的量，就把筷子一放，没兴趣了。
躺下前，还不忘叮嘱，“别扔了，浪费可耻。”
白夜帮着重新盖好棺材板，这才捧着剩下的烤鸡回去。
刚走到篷布内，其余四人一起涌上前。
苟活我最强：“兄弟，你和那位说什么呢？聊得这么欢，你就不怕它突然恼火把你头摘下来？”
“不会不会，白天黑夜还在保护期呢。”
向阳小葵花往前一步，好奇心满满，“你和老先生相处的真好，你以前做副本任务，都是这么和它们相处的吗？那有时候血淋淋的各种断了，就在你面前，你怎么办？”
打死也不接单：“那些东西吧，见不得我们表现出惊恐害怕的表情，稍微感知到我们的异样情绪，立刻就变脸。兄弟你牛！”
和诡异欢声笑语，这一次可真是见世面了。
唯有赚钱升二级不言语，他已经习惯了。
白夜笑笑没解释，抬起盘子问：“你们吃不吃？”
“什么？”
“老先生留的，我给切开了的，剩下的很干净。”
想了想，白夜又说：“浪费了不好，老先生让我们把它都给吃了。”
四人脸色皆是难看，似乎想起曾经一些很不愉快的经历。
尤其是打死也不接单，脸色都白了，转过身直接就吐。
吐完了脸白的跟死人一样，几乎站不住脚，“我要缓缓，我去那边坐会儿，一会儿哭丧时你们喊我。”
苟活我最强和赚钱升二级同样拒绝，两人转身离开。
白夜看向唯一的女孩子，满怀希望，“一起吃吧，我觉得应该味道不错，闻着挺香的。”
68一只的烤鸡呢，也算真材实料了。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自己一个人可能吃不完。
向阳小葵花面色犹豫，内心蠢蠢欲动想要尝一尝，但心里又十分恐惧。
诡异的食物，真的能吃吗？
白夜继续鼓励：“可以吃的，只要我们不介意，其实和普通食物没——”
“啊啊啊！！！”
向阳小葵花脸色一瞬煞白，嘴唇哆嗦，颤抖着结巴说：“它、它它它……动、动了。”
白夜低头看，好嘛，死的不能再死的烤鸡，竟然开始扇翅膀了。
不过，无所谓！
白夜抬手一掰，把两只烤翅拧下来，“现在可以了。”
向阳小葵花却抖得更厉害了，眼睛里充满了恐惧，“流、流血了……”
白夜又低头，干折了翅膀的烤鸡，竟然口吐鲜血，绿豆大小的鸡眼瞪圆瞪直，仰着鸡脖子，“咯咯咯”控诉。
明明什么也听不懂，但两人都诡异般明白，这鸡在诉冤。
白夜准备捂鸡嘴，但是向阳小葵花已经跑了，边跑边叫，瞧着像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
四个同事谁也不肯吃，白夜只好独自享受美味。
他坐在塑料凳上，也不拘泥刀叉，直接徒手撕着吃，越吃越觉得烤鸡香甜美味。
这可比精神病院里的饭菜好吃多了。
砸吧砸吧，鸡骨头都汁水香甜。
“别扑棱翅膀了，就剩一堆鸡骨头，能飞到哪里去。”
白夜一巴掌拍下，没个皮肉的鸡翅膀骨受重创，飞到半空中就狠狠跌落，散在盘子里。
摔的太厉害，唯一完好的鸡尖，也裂成两半。
白夜吃完整只烤鸡，心满意足，只觉等会儿哭丧都有力气了。
心情很不错，甚至给死去的烤鸡拼了个霸王龙。
“生前当鸡，死后为龙，下辈子投胎做一只凶悍的，就不会被吃了。”
“啧，味道不错，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美味呢。”
下午三点，篷布里的灵堂开始热闹起来，中年男人不知从哪里带来一群中年妇女，然后指着棺材附近一块空地。
“你们在那里坐着。”
一群中年妇女点头，腾空抽出一把塑料凳，走过去。
接着，就有人给送上纸钱和炉子，以及一袋袋金元宝。
那些中年妇女扯出一块帕子，一边烧纸一边嚎啕大哭，哭得肝肠寸断，哭得声嘶力竭。
且一个个情感充沛，口口声声喊着“二叔”或者“老舅”。
“亲属又过来了？”白夜看得晕乎，“他们家自己人来了，那我们还哭吗？”
苟活我最强：“和我们一样，都是哭丧的。只不过他们是专业的。”
正说着，中年男人已经走过来，指着五个人叭叭叭，“你们几个，都到那群阿姨当中去，我也不求你们哭得多么真，但是别给我跟之前那样哭得假惺惺的。
“你们要是哭不出来，那就给我装，我不管你们滴眼药水还是涂生姜，反正眼泪必须流出来。
“还有，我和你们单位联系上了，下单的是我爸，付钱的可是我。如果我不满意，你们就等着瞧吧。”
中年男人警告完，走向篷布最尽头，开始和厨师沟通。
白夜掏出手机看，接单信息果然发生变化。
原先的樊先生这个名字，已经被樊晓希所取代。
“所以这位大叔叫樊晓希，他现在变成我们的客户了？”
向阳小葵花也看完了信息，抬头一脸忧伤，“白天黑夜，你先前好像得罪他了，到时候结账，他会不会给你穿小鞋？”
“不能吧？我会尽职工作的。”
其实白夜心里也没底。
跟着其他人凑到一群阿姨中间，努力适应里头的悲伤情绪，但怎么努力，也哭不出那种死了亲人的哀伤。
生姜涂了，眼泪哗哗流，一边烧纸一边哭，但路过的宾客看到却笑嘻嘻，说哭的好有喜感。
五人当中，白夜是被笑话次数最多的。
身边哭得死去活来的一位中年妇女，实在看不下去了，“我说后生，这个哭丧钱你要赚的心安理得，那你就真哭啊，别没良心哭得这么假。要遭罪的哦！”
“阿姨，我很认真在哭了。”白夜又烧了一叠黄纸。
中年妇女却摆手，“认真有个屁用，要用真感情，人呐，真哭假哭还是一眼看得出来的。就跟电视里演戏一样，真难受哭的和假兮兮滴眼药水流眼泪，我们能不晓得！”
“阿姨……”
“实在不难受，你就往伤心事上想，你心里头藏着的那些苦啊悲啊，都想一遍，想着想着就能真哭了。”
说完，中年妇女转头又开始哭。
眼泪大颗大颗落下，喊着“老舅老舅”，明明不是真正的亲人，但伤心难过却是实打实的。
白夜简直看呆了，真正的哭灵人，真是非同凡响。
这般真情实意，哭得跟真心死了爹妈一样，该是吃这碗饭的。
“你小子，给我哭，还想不想要钱了。”
中年男人溜达的工夫，就瞧见白夜在走神，走过去一顿骂，骂完想了想，又指派说：“去前头，到我爸跟前哭。”
“啊？”
“啊什么啊，让你去你就去，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爸的亲孙子。”
中年男人想起刚才老爷子的话，似乎很不满家里小辈没一个在场，他生怕没有年轻人哭，等到晚上真就棺材板压不住了。
打工人，哪有什么选择呢。
白夜只能乖乖起身，挪到最前面的位置，而口中喊话也从“二姥爷”变成“爷爷”。
“爷爷，我好想你啊！爷爷——”
白夜拿着元宝，哭得又真又假。
中年男人看得辣眼睛，只觉白夜像个假人，但最终没多说什么，勉强接受了。
傍晚，席面准备妥当，开饭了。
作为哭丧的，也有专门给准备一桌。
然而，除了白夜积极准备干饭，其余四人跪在那里一动不动。
“走啊？吃饭去了。”白夜催促。
向阳小葵花又想起下午的烤鸡，有些恶心反胃，“我不饿，我不吃。”
打死也不接单：“我坚决不吃。”
白夜看向其他两人，对方也是摇头。
“你们真是！”
白夜轻轻摇头，转身跟上一群中年妇女，喊着“阿姨等等我”。
等到了桌前，却又不慌不忙，坐在上菜的那个位置。
一道道热菜端上来，白夜是负责转端的那一个，每端一个菜，就站起来一次，还得和边上的人说一句“阿姨小心烫”。
边上的中年妇女看得笑眯眯，后生真有礼貌啊，于是一个劲儿的夹菜。
“吃这个，鲍鱼，贵得很。”
“这个也好吃，老樊家有钱，买的是生鲜大黄鱼，野生的。”
“我们吃不动，龙虾得你们年轻人吃。”
白夜就没自己夹过菜，盘子里已经全是食物，都是左右两位阿姨的功劳。
他看着那些菜在盘子里扭曲阴暗爬行，听着身边人催促“快吃”，面色不改，笑眯眯张口。
一边说“好吃”，一边说“谢谢”。
投喂是会上瘾的，白夜大口吃饭，完全就是这群中年老阿姨眼中的心头宝。于是一个个夹菜更猛烈了。
吃到最后，白夜几乎是扶着腰站起来了。
回到场地，跪在棺材前，差点没吐出来。
“哥，我看你吃了一条大胖虫，活的。”向阳小葵花神色惊恐，“你怎么敢呢？”
白夜云淡风轻，“虫子很有嚼劲，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那块羊肉，上面还挂着血，又有点像是腐肉？”苟活我最强形容时已经开始反胃了。
白夜回忆一番，点头，“好像是，我看到了两个蛆。”
“呕——”
苟活我最强转身就吐了。
谁也不想再继续这话题，一个个默不作声，又不时偷偷瞄向前方。
打死也不接单甚至开始怀疑，眼前这位白天黑夜究竟是不是玩家，说不定是什么高级诡异伪装的？
他冲着赚钱升二级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示意。
赚钱升二级没说话，继续保持沉默。


第21章 跑腿外卖员（21）
入夜，风忽然变大了。
气温一下子降下来，从白天的三十几度，到现在连维持十度都很困难。
而更夸张的是，气温还在持续往下。
白夜冷的浑身哆嗦，忍不住往火堆旁边靠，对于烧纸这活儿干的更主动了。
一边哭一边问：“阿姨，这天怎么说冷就冷了？”
边上中年妇女叹了声，直接把头拧下来，揣进了自己怀里，“谁说不是呢，我先捂一会儿，哭的时候再拿出来。”
说完，拍了拍白夜肩膀，“后生，等会儿记得喊我一声，我趁空打个盹儿。”
一整天哭，也是要命了。
边上几个中年妇女有样学样，全都拧下头，开始蜷缩起来。
那一个个脖子，就这么大喇喇的曝露于空气中，棺材周围顿时弥漫出浓重的血腥味。
白夜被阿姨们喜欢，围在中间，这会儿感受最强烈。
他一阵阵反胃，晚饭吃下去的东西，快要吐出来了。
但他走不了，这群阿姨们叮嘱过，让他看着主家，来人了立马喊醒她们。
白夜扭头，想要和身后几个人说说话，试图转移注意力。
不想转过去看，棺材后面一整个场地竟然都空了。
除了围着自己的五六个中年妇女，其余人全都不见了。
包括四个同事。
白夜疑惑，继而惊讶，最终持续性开始恐慌。
倒不是怕身边这些无头人，而是担心夜晚的未知。
精神病院那一夜，给他留下不小的后遗症，虽说只是0.5伤害值，但不明液体注入时的全身战栗和排斥，实在是太强烈了。
仿佛是一种本能，本能抗拒诡异的伤害。
白夜哆哆嗦嗦，加快烧纸的动作，一边轻声哭泣着，“爷爷，爷爷啊，你要保佑我啊，我晚上可就指着你了……”
天，暗下来了。
篷布里拉着的电灯，一盏盏熄灭。
“啪——啪——啪——”
每一次熄灭，都带着清脆的开关声。
明明没有人，但地上走动的声音稀稀拉拉的，甚至还能听到高跟鞋的声音。
白夜不禁想起儿时看过的一部片子，一个女孩子深夜在天桥上走着，越走越快，突然满脸惊恐低头。
原本穿着的粉色高跟鞋开始嗜血，自己的一双脚被鞋子吃进去了。没了脚的她跌坐在地，看着地上拖拉出一长串的鲜血，那双高跟鞋呈现诡异的颜色……
有时候真实面对这些恐怖画面反倒不可怕，就算可怕，怕着怕着也就习惯了。
人心总是很强大的。
就比如此刻，白夜被一群无头阿姨围着，只除了血腥味受不了，其他感觉还算可以。
可一声声聆听清晰的高跟鞋走动声，却始终不见人影，想象空间太大，反而越发难忍。
白夜搓着手臂，努力压下不断起来的鸡皮疙瘩，怕越想心里越发毛，于是干脆念经。
什么太平经，平安经，清心经，和这种阿姨们待一起，囫囵听过几句，这会儿全部串起来开始喋喋不休的念。
念着念着，高跟鞋声音消失了。
白夜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秒，更恐怖的声音从天而降，“小子，你又偷懒！”
白夜刷一下抬头，和中年男人，也就是樊晓希目光对视。
“我？”
“我什么我，所有人都在哭，就你偷奸耍滑。”
白夜转过去看，那些无头阿姨们全都穿戴整齐，一个个仰头抹泪，哭得快要厥过去。
那些哭声，随风散去，飘出去好远都能感觉到悲伤。
继续往后看，同事们都在，也一个个沉默哭泣，虽然不敌阿姨们，但也总算有模有样了。
唯独自己……
白夜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又没法解释。
“我错了，我这就哭。”
转过身，一把抱住棺材，嗷嗷的，“爷爷啊！你死的太快了，你瞧瞧我爸啊，就见不得我好。我想你想的心都快碎了，我就一会儿没掉眼泪，我爸就骂我，爷爷你给我做主啊，爷爷你快回来啊……”
一声声控诉，真情实感。
中年男人顿时涨红脸，低声骂：“你干什么，哭就哭，别扯废话。”
“不是你让我当老爷子亲孙子么，那你不就是我爸！你让我真心实意的哭，我真哭你又说我。”
白夜真不知道该怎么哭，他完全凭着记忆，当初自己爷爷去世时，他奶奶就是抱着棺材，一边痛骂他爸，一边流泪的。
那一幕实在惊艳时光，饶是过去这么多年，白夜都记得清楚。
甚至还记得他爸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冲客人们微笑，说着“我妈伤心过度”之类的话。
“爷爷啊，你别走啊，你走了我怎么办啊！我爸要打我，他还骂我，没有老子，我爸现在就是天王老子啦……”
说着说着，白夜开始流泪了，这回是真的落了泪，不靠生姜。
中年男人想再骂，结果对上哭红眼的白夜，骂人的话掐在嗓子眼，吐不出来了。
别说，骂的难听，哭起来倒是真像样。
瞧着，跟真孙子似的。
“行，老子全当听不见。”
中年男人走了，边上阿姨们围过来，一个个夸奖着。
“后生，就应该这么哭，终于有点感情了。”
“甭怕小樊，他就嘴巴能耐，还能真揍你一顿？谁让他就想着宝贝儿子，亲爷爷的丧礼都不让人回来。”
“小樊儿子快要高考了吧？”
“谁说不是呢，不过也不能这么瞒着啊，樊叔走得急，回头最后一面都见不上。”
“唉，大孙女在国外，大孙子去当兵，大女儿一家又老死不相往来……”
白夜听八卦听呆了，抱着棺材半天没撒手。
这群阿姨们不仅是专业哭灵人，感情还是街坊邻里啊！
就这会儿工夫，躺在里头的这位老先生家庭情况，听了个全乎。
老先生名叫樊庸，是个科技工作者，准确的说，是专门从事农业科技化生产的。早年在全国各地奔波，为提高农田生产力而不断努力着。
能力强，运气也不错，后来自己开个相关的农业科技公司，又赶上国家扶持，就这么起来了。
前后两任妻子，育有两子一女。
大儿子和大女儿是前头妻子生的，前妻因病去世，三年后又娶了一个，生了个小儿子，也就是现在主持丧事的樊晓希。
而大儿子一家出国，他们的女儿，也就是老先生的大孙女，一直留在国外。
听阿姨们的谈话内容，父子俩争执不断，好像是为了公司的转移问题。
“老樊不肯搬嘞，他儿子非要把公司弄到国外去，吵得不可开交，老樊一气之下甩了巴掌，不孝子，竟然全家搬去外国了。”
“大女儿脑子拎不清哦，听她哥乱说，和爹生分了，嫁到外地去，一年也不见回来一次。”
“还有感情的呐，小樊也不通知他姐一声，这是怕回来分遗产哦。”
“最可怜的就是乖仔了，樊叔一手带大的，感情好得很。小樊也不告诉一声，回头要闹翻天了哦……”
白夜回头看棺材，越看越觉得，里头躺着的老人，有些可怜。
抛开家财，家庭内部关系，简直一塌糊涂。
唯一孝顺的小孙子还被蒙在鼓里。
“老先生，你是想孙子了是吗？”白夜呢喃。
话音未落，一阵阴风从棺材缝里吹出。
白夜眼前一黑，再睁眼，周遭所有人又不见了。
这一回，连边上搭着的篷布也没有。
楼房消失了，紧接着是小区，最后曝露于一片荒地，四周寂静无声。
白夜低头看，自己刚刚坐着的塑料凳，眼下已经变成一堆泥土块。
屁股一挪开，泥土全部散落。
“咕呱——咕呱——”
“咕咕喵——咕咕喵——”
“吱吱吱——吱吱——”
夜间的动物声藏匿于山林荒野，此起彼伏。
白夜站起来，查看四周情况，这一看，吓得不轻。
这是个坟山啊！
而且是随便掩埋的土包坟山。
“叩叩叩——”
棺材里传来敲击声。
老人沉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后生，打开盖子，闷死老子了。”
白夜上前推棺材盖，一寸一寸挪移，皎洁的月光如水倾泻，缓缓照亮棺材内部。
老人的中山装不再崭新完整，布料已经出现溶解现象，那些针线变得松散，上面的扣子已经掉落大半，唯有几颗零星悬挂着。
一阵微风吹过，最后几颗扣子也掉落下来。
而原本面容饱满慈眉善目的老人，此刻也形容枯槁，整个面部凹陷到一种极深的程度。
白夜看到紧贴皮肤下的根根血管，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着。
“后生，扶我起来。”老人又说话。
白夜应声，小心翼翼把人从棺材里扶起，对方看起来又瘦又干，但却重如千斤。
“老先生，你有什么交代吗？”白夜尽量维护客户，满足需求。
谁知老人抬手指向前方，说：“我要去三中。”
“什么？”
“我要去看乖仔。”
“……”
“明天就要被烧了，最后去看一眼，你带我去，我给你加钱。”
“！”
这话就很美妙了。
虽然不知道周遭环境为什么发生巨变，但服务客户，完成最好订单，是白夜的追求。
“老先生，那什么，你准备加多少？”
白夜不禁苍蝇搓手，颇有些不好意思，“也不知道你小孙子的学校有多远，你看这漆黑半夜的，去一趟也不容易。主要吧，带着老先生你，估计也不好打车。”
老人沉吟一会儿，似乎认同，“再加一千。”
“好嘞，老先生你上来，我背你走。”
白夜一步跨前，半蹲弯下腰，心里有些美滋滋：与其一整夜哭啊哭，还不如干点体力活。
老人缓缓爬上去，趴在白夜背上，开始指路。
“先下山，沿着小道慢慢走，路陡，把老子摔碎了，你指定拿不到钱。”
“往前走，不走大路，我们从小巷子里穿过去，我记得牢牢的，乖仔的学校就在巷子的尽头。”
“后生，你走的太慢了，一会儿天该亮了……”
白夜背着老人，步子沉重，每一步都走得艰难。
无他，背上的“人”实在太重了。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这重量好像在增加？
仿佛一团棉花被雨水打湿，渐渐发沉。又仿佛这“人”被拖进水里，逐渐泡发肿胀。
但无论如何，白夜还是两手紧抓不放，把人往上提了提。
“老先生，你放心好了，我背人还是有些能耐的。离天亮还早呢，咱肯定能赶到。”
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白夜走了一整夜，终于走到三中。
门卫正在呼呼大睡，他带着老人翻墙，直接爬进去了。
这会儿还没开始早读课，教室里没人。
老人又指了个方向，似乎很熟悉，“去那边，去乖仔的寝室。”
白夜背起老人就走，一直背到男生宿舍楼下，背上的重量忽然轻了。
还不等他反应过来，老人已经快步朝着宿舍大门跑去。
那大铁门一推就开，老人跑去一楼某个寝室，趴在窗边看。
白夜生怕惊醒宿管阿姨，紧跟上去。
“老先生，咱悄悄地看，别吵醒学生了啊。”
老人一脸满足，手指窗户，“看，那就是我的乖仔，臭小子睡得可真香。”
白夜凑过去看，果然瞧见靠窗的下铺床上，一张酣睡的稚嫩脸庞。
然而下一秒，他却惊悚害怕，心跳的飞快。
“这、这！”
这张脸，为什么是我高中时候的样子？
白夜惊的说不出话来，他贴在窗边，死死盯着那张脸，想要看出一点不对劲。
但越看，一切越是熟悉。
寝室是他记忆中高中时的模样，床上的被套是他妈亲手缝的，穿着的校服也是自己考上的那所高中标志，就连床尾摆着的那双运动鞋，破烂的痕迹都是一模一样……
“白天黑夜？白天黑夜？”
有声音在耳边吵闹。
“白天黑夜？白天黑夜，快醒醒！”
声音越来越大。
白夜猛地睁开眼，自己趴在棺材边，赚钱升二级站在一旁。
“怎么了？”
“一会儿要出殡了。”
“哦。”
白夜站起来，压下心头的疑惑，揉眼睛，顺便四处张望。
“他们几个呢？”
“走了。”
“什么？”
“夜晚有高级诡异入侵，空间被割裂了，他们中途遇到侵袭，直接放弃任务了。”
赚钱升二级看向眼前人，语气肯定，“你很有勇气，除我之外，只有你坚持下来了。不过你昨晚遇到的是什么诡异，有没有受到伤害？”
白夜回忆昨夜情形，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什么。
高级诡异？
是躺在寝室里的那张熟悉的脸，还是背着走了一晚上的老人？
白夜有些分不清，“我不知道，也许碰到了，不过我没感觉自己受伤了。”
“你看看屏幕。”赚钱升二级提醒。
白夜“嗯”了声，侧过身点开屏幕，伤害值一栏，写着鲜红的数字3。
“？！”
白夜懵了，伤害值是怎么来了？
没感觉自己哪里疼痛啊？


第22章 跑腿外卖员（22）
樊老先生的出丧仪式正在进行中，白夜作为“孙辈”，站在第一排，负责捧牌位。
即便是最后一天，樊家除了小儿子樊晓希，依旧没有其他亲人出面。
远亲或者近邻都在场，他们的议论声时而传来，混合哭丧的一群阿姨们，场面变得尤为吵闹。
当然，这些吵闹都是私下里的，没人在老人的小儿子跟前说三道四。
倒是白夜，一些不明就理的亲戚走过来，忍不住念叨。
“你爸真是掉钱眼里了，你爷爷去世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一个都不通知，你大伯你姑他们，可没一个回来。”
“丧良心哦，就不怕后半辈子遭报应。”
“你爷爷的公司，算是被你爸攥在手心里了。”
白夜一句句听着，面无表情，既不应和也不反驳，只认真当好“乖孙”这个角色。
让干嘛干嘛，让哭就哭，让跪……那也跪的干脆。
只是内心实在憋屈，难受劲大了。
“怎么就产生伤害值了？”
“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我拼死拼活做任务，认真工作每一天，凭什么受到伤害？”
正想得出神，后背一股巨大推力向前，白夜差点踉跄摔倒。
“怎么回事？没看到前面有人！”白夜回头怒吼，声音却极低。
赚钱升二级语气平淡，提醒说：“别发呆，那位樊小先生，已经不止一次回头看你了。”
白夜猛然抬头，和最前面披麻戴孝的中年男人视线对上。
对方似乎没想到会被发觉，眼底的恶意来不及掩饰，暴露无遗。
那幽深邪恶的眼神，带着势在必得的谋算，眼珠子都已经深红到快要滴血了。一种生理意义上的血珠子既视感。
白夜心底发颤，这种被盯住的诡异感，他之前体验过，在坟阳小区13幢的楼梯间内。
这个樊晓希……
“它是不是高级诡异？”白夜趁空询问。
赚钱升二级：“白天很难分辨，我昨夜做单线，本来想去试探一下他，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身影，不知道究竟躲到哪里去了……”
白夜听得心里发沉，等到殡仪馆后，他作为“孙子”，还得和老爹一起进焚烧室，那是一个密闭空间，只有两个人。
自己，和中年男人。
对方有恶意，独处时，危险系数大增！
白夜有些后悔先前的草率，为什么不再坚持坚持，要是那天在器械区开启力量值多好，这会儿也就有武器可以防身了。
“哥，你待会儿可以保护我吗？”白夜看向最后的希望。
不得赚钱升二级表态，一道声音忽然高喊：“阿仔，过来这边，给你爷爷扶棺。”
是中年男人，他走出队伍中间，朗声招呼着。
白夜没动，权当没听见。
“阿仔，给你爷爷扶棺，快点。”又是一声催促。
这回，不用白夜做什么，队伍里的人就开始推搡起来。
一个两个手速贼快，你推我挤，直接就把白夜弄出队伍外。
“快去，你爸喊你，赶紧过去。”
“你是唯一的孙辈，不能躲懒啊！”
“阿仔，赶紧哭，你爷爷要到殡仪馆了……”
白夜被迫跟着中年男人，两人一前一后扶棺，路上灵车开开停停，跪跪拜拜，吹打哭闹声搅和的人心惶惶不安。
只听得一声“落——”
灵车停了。
吹打声和哭闹声也跟着消失了。
白夜下意识扭头，原本长长的送丧队伍，竟然全都不见，身后一片白茫茫起了大雾。
没有人，也没有车，更找不到赚钱升二级。
自己进入单线了。
这是白夜第一个反应，随即立即往后退，看向正前方，和他待在一起没有消失的，是樊晓希。
“阿仔，到殡仪馆了，抬你爷爷进去。”中年男人开口。
白夜想说“不”，但这个字却怎么也说不出来，仿佛被禁锢了一般。
他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最终摇头，“我抬不动。”
“我和你一起。”中年男人又是一句，并且已经抬起棺材前端。
白夜无法拒绝，跟着抬起棺材后端，明明是沉重的木棺，但落在肩头却轻飘飘似乎没有什么重量。
这种没有分量的抬举，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两人一前一后抬进殡仪馆内，大厅里没有接待的的工作人员，只随意取了个号码，就进入内部区域了。
“我们去哪里？”白夜边走边问，努力观察四周环境。
中年男人头也不回，“去焚烧室，把人送进去。”
“这样不大好吧？我是说没有工作人员指引，随便进入焚烧室是不合规矩的。”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水波荡漾，一个淡淡的影子从里面走出来，而后渐渐凝实。
对方穿着工作服，面容严肃，“樊庸家属，1号室，请跟我走。”
“工作人员来了。”中年男人语调平静。
但白夜却听得心里发毛，愣是从对方的言语中听出激动的情绪。
自己想什么，对方就做什么，这种情况实在太不合理了。
只有高级诡异才能这样随心，才能变幻环境，这个樊晓希，一定是高级诡异。
他要带我去焚烧室，他和那个突然出现的工作人员可能是一伙儿的，等会儿我可能孤立无援。
要不要跑？
现在跑的话，能跑出殡仪馆吗？
不管了，赚钱升二级都不见了，自己手无寸铁，肯定打不过。
白夜念头起，当即扔了棺材，转身就往外跑去。才跑了没两步，直接撞上一扇铁门，“砰”一声，脑袋和铁门来了一个亲密的吻。
白夜捂着头，脑瓜子嗡嗡乍响，好像看到了满天金光。
身后传来呵斥声：“阿仔，放下棺材时慢一点，震到你爷爷了。”
白夜转过身，背靠铁门，看中年男人从始至终保持冷静，心里越发寒意升起。
逃不出去，根本逃不出去！
这个殡仪馆，说不定都是假的。
是这个高级诡异制造的虚幻牢笼！
怎么办，要出去，要想办法出去。
白夜贴着铁门到处看，焚烧室四面都是灰扑扑的墙壁，没有任何窗户之类，而正前方是一个巨大的推拉式焚烧炉，还没靠近就能感受到炙热的高温。
躲进焚烧炉里？
这绝对不行。
那还有那里可以躲？可以躲？
躲……棺材里？
白夜视线转到红木棺材处，望着怔愣出神。
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忽然跑过去一把推开棺材盖，然后拉着老人开始哭。
“爷爷，爷爷！你醒醒吧，救救你乖孙，你儿子不做人了，他不做人了。”
“你胡扯什么！”
见棺材被打开，中年男人很是意外，回过神竟然有些慌张，一边推搡白夜，一边去重新盖棺。
白夜没注意到细节，但想起昨晚的单线，好歹和老人也算有点“交情”。
能不能抵抗高级诡异，可就指着里头躺着的这位了。
于是哭得更大声了，一边哭一边控诉自己的委屈，“爷爷，我才知道你走了，我爸不做人啊，要不是邻居阿姨告诉我，我都不能来给你送丧。我差点见不到你最后一面，我都没办法送你上山……”
白夜本来只是假哭，但哭着哭着，想到自己无缘无故增加的伤害值，内心真受伤了。
泪水直流，不能自已。
大颗大颗眼泪滚滚落下，顺着棺材板缓缓流淌渗入。
原本紧闭双眼的老人忽然睁开眼，只剩一层皮的手抬起，抓住棺材边沿的白夜的手。
老人艰难裂开嘴角，声音又轻又温柔，“乖仔，你放学回来了？”
白夜跪在棺材前，眼前的老人已经是僵尸模样，形容可怖，然而背后的阴寒却更加强烈，诡异的一声声嘶吼近在耳边。
他含泪点头，“嗯，放学了，我和老师请假，回来送爷爷你。”
说着，抬手把老人送棺材里扶起来，又小心搀着让其站起，“爷爷，我送你进焚烧炉。”
“乖，爷爷自己走。”
老人踏出棺材，一步一步走向焚烧炉，炉子门打开，从里面轨道中滑出来一张窄小的铁床。
白夜扶老人上去躺好，又到处整理衣服，理着理着，眼眶突然湿润了。
眼前的中山装是多么的熟悉，这是爷爷去世时候穿的。
他亲眼看着他奶奶给爷爷换上的，还在口袋里放了一块方巾。
想到这，白夜伸手，朝着右下方的口袋里摸去。
还没摸到边，手被拽住了。
老人枯枝般的手强劲有力，不容分说拉开，嘴角却是上扬着，“乖仔，去旁边站着，我要进去了。”
“嗯。”
白夜不知是庆幸还是遗憾。
焚烧炉点燃，炉火内的高温往四处蔓延，白夜身后的阴寒在渐渐消退。
不经意扭头，偌大的焚烧室内，中年男人已经不见了，只有一个木讷的工作人员站在一旁，面无表情。
半个小时后，焚烧炉熄火。
“咔哒——”
炉门打开，铁床从里面再次滑出来。
一具完好的白骨赫然映入眼帘。
这是白夜第二次看到完整的骸骨，却依然茫然无措。
工作人员出声提醒，“请家属拾捡骨头，装进盒子里离开。”
一个半大的木盒送上前，强行塞进白夜怀里。
白夜抱着木盒，半晌才回神，然后一句话不说默默干活。
他将骨头从脚指开始捡，一层层小心叠码，一直摆到最上层的头骨。全部捡完后，又仔仔细细扫了三遍炉子，确保没有一块遗漏。
木盒盖上的一瞬，紧闭的焚烧室门打开了。
白夜听到外面有哭喊声，吹吹打打一应俱全。
有人高喊：“送老先生上路！”
中年男人站在门口，哭得不能自已，抢过白夜手中的木盒，跌跌撞撞往前走。
“爸啊，我送你，爸啊……”
白夜沉默跟在队伍里，一路跟上灵车，车子启动，朝着一片浓重的大雾驶去。
不知行驶多久，大雾淡了，眼前的环境终于清晰可辨。
是一座矮头山。
“阿仔，送你爷爷上山了。”
白夜听到声响，跳下灵车，走向队伍前方。
越走，心里越是闷沉，一股难以言说的窒息感喷涌而出。
一直走到山脚下，中年男人转身，“送你爷爷上去。”
说着，就要把木盒转交。
然而惊奇的一幕出现了，这木盒，无论如何都没法交到白夜手中。
中年男人脸色难看，死死盯着木盒。
木盒凭空震动两下，中年男人脸色顿时煞白，一句话不说，捧着转身，自己亲自往山上走。
白夜站在山脚，想到什么，往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周围的矮头山草木清晰，是清明才有的刚刚生长出来的翠绿色小竹。
再走一步，大理石铺就的台阶变成泥泞的土路，路窄而小，上面覆盖许多落叶松针。
白夜抬头看，一棵歪脖子老树横亘在半山腰，似乎挡住了去路。
他看到中年男人艰难翻过那棵树，翻阅过程中，怀里的木盒不小心摔了出去。
木盒滚动两下，却完好无损，中年男人小心翼翼捧起，继续往前爬。
白夜却呆呆站立，眼睛开始发烫。
他看到一个虚影从木盒里摔出来，缓慢拼凑成一个完成的骷髅人。
骷髅人一摇一摆，自己朝着山上走。
走两步，就停下看一看。
每一次停顿，白夜都能看到白骨渐渐长出新肉，然后是穿戴上完整的衣衫。
当再次看到熟悉的中山装，看到老人因为爬山太累从口袋里掏出方巾，白夜鼻子一酸。
忍不住喊了声：“爷爷……”
半山腰正走着的身影听到，稍稍停顿一会儿，又继续往前。
直到走至山顶，快要走入坟头时，白夜隐约看到那身影回转过来。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白夜终于绷不住了，拼了命的往山上跑，越跑越快，越跑越急，可是无论怎么跑，这条山路都是那么的长，永远也到不了山顶。
他能听到落土的声音，能听到悲怆的哭声，能听到吹打的声音，周围有虚淡的影子来来回回走着，可是没有人能看得到他。
“封棺——”
一声嘹亮的呐喊从山顶传来。
白夜停下，久久注视着山顶某一个方向，然后突然朝着那边跪了下去。
“爷爷，走好。”
“回了，回了……”
一声呢喃在空中涤荡着。
“死了么跑腿温馨提示，业务已完成，正在进行结算。”
“结算已完成，结算出现故障，结算重新开始，结算滴滴滴——”
手机声清晰又杂乱，白夜想起哭丧的2000，终于回魂，开始寻找赚钱升二级的声影。
然而一转头，身边纯白一片，空荡荡虚无游晃，自己回到副本大厅了。
“嗯？”
怎么回事？
白夜满心疑惑，点开屏幕查看情况。
首先查看的就是自己的伤害值，原先是3点伤害，这会儿竟然变成了12点。
“！”
凭什么啊！
不痛不痒的，我究竟是受到了什么伤害啊啊啊——
白夜人都疯了，在副本大厅来回走着，口中骂骂咧咧。
骂累了，才想起查看进账。
结果好嘛，原本应该拿到手的2000诡币，没了。
没了！
“！！！”
这一回，白夜真的疯狂了。
“诡异，我知道你抠，资本家都没你抠。你平时暗地里克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权当不知道。但你这一次当我面抠，2000，你把我2000都给吞了，这事没完！”
“你必须给我说法，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我要上报，我一定要上报！”
白夜从不发帖子，但这一次，愤怒狂写三封投诉信，直发论坛投诉中心。
投诉完，还觉得不够，他要在整个论坛曝光这一恶劣行径！
于是，白夜花了100诡币，直接买了置顶加精，24小时专效。
一个飘红的帖子在整个论坛里游荡。
夜月小镇，无论在哪里活动的玩家，眼前都飘着一条帖子：
【无良诡异生吞我2000币，资本丑恶嘴脸显露无疑，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诡性的扭曲？速进！快看第一手真实资料——】


第23章 跑腿外卖员（23）
帖子飘红，加精，置顶，简直buff叠满。
玩家想要忽视都难。
且一个个生前是吃瓜群众，死后依旧本性难改。
谁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全都点开帖子查看内容。
【1楼（楼主）：说出来你们肯定不信，我接了跑腿外卖员的副本，是个跑腿单，2000报酬。我大喜啊，我欢呼啊，我兢兢业业努力工作，丝毫不敢怠慢，我就差给它们跪下喊爹了……】
【2楼（楼主）：个王八犊子，简直不做人！我这么卑微打工赚钱，诡异竟然当我面克扣，2000，整整2000，一毛钱都不留给我！！！】
【3楼（楼主）：我这么说是有证据的，我收到了客户的五星好评，我看到了后台业务结算已完成，这本该是我的钱，是我的诡币。吞了，全给吞了！】
【4楼（楼主）：不仅吞我钱，还给我伪造伤害值，12点的伤害值，我特么￥##％￥##％……我浑身一滴血没留，我特么受到12点伤害值？？？】
连发四层楼，每一层楼都是怒吼和咆哮。
一起进入同个副本的玩家，凭借相关字眼已经认出白夜的身份。
【5楼（苟活我最强）：兄弟，你受苦了，竟然一分钱没到手。12点伤害值简直可怕，我中途放弃也就是扣了3生命值而已。】
【6楼（向阳小葵花）：你真的太惨了，完成任务为什么没钱？2000呢，可以兑换20生命值！】
【7楼（假人不说真话）：我也没拿到钱，明明都结算了，我的钱呢？？？】
【8楼（凡心不动）：我说各位，别讨论钱不钱的，快看看副本吧，出大事了！】
【9楼（妈妈别哭）：副本进不去了，卧槽！所有玩家都被强制退出，没完成任务的全都被扣生命值，完成任务的也没有顺利结算。】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夜月小镇许多玩家聚在一起，各自查看屏幕，就副本失控一事议论纷纷。
白夜发泄一通，就一直关注投诉后的反馈，但投诉中心静悄悄，似乎没动静。
他这才不甘心退出来。
这一退，看到自己帖子下的各种留言评论。
“副本出问题了？”
白夜点开屏幕，原先的【通关副本：0】，此时竟然变成【通关副本：副本1禁锢中】。
禁锢，这个词很是微妙。
到底出了什么情况？竟然能让诡异选择禁锢副本。
“不是诡异的手段。”
赚钱升二级已经翻阅完论坛所有内容，说道：“没有任何一个玩家提到强行退出时有机械声，只有手机结算的故障提示，这说明诡异没有插手，只是副本内部出现问题。”
顿了顿，又继续说：“根据我的副本经验总结，副本内的手机提示音代表副本内部行为，同时伴有机械声则是诡异穿插，这说明诡异可以自由进出副本。”
白夜懂了，“也就是说，如果是诡异主动禁锢副本，玩家被强行退出时，应该同时伴有机械声提示？”
“是，这才是正常流程。而现在很多玩家被强行退出或结算无效，甚至到了现在诡异都没有任何反应。”
赚钱升二级又查看了下论坛，点头，“没错，目前为止诡异没有任何通知公告，它似乎陷入麻烦了。”
向阳小葵花越听越心惊，忍不住举手，“你们说的意思是，副本里有什么东西，强行禁锢了副本小世界？那东西究竟是什么啊，怎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是幕后boss吗？”
苟活我最强：“太可怕了，万幸中途放弃，要是遇上那玩意儿，只怕我已经不存在于诡异世界了。”
消散，彻底死亡，对于死过一次的人来说，更加害怕和恐惧。
玩家们比谁都珍惜死后得来的“新生命”。
“对了，白天黑夜，你和赚钱升二级都是一直到任务结束吧？”
打死也不接单忽然说话，视线却是看向白夜方向，“你们任务完成的整个过程中，有遇到什么不合理的地方吗？”
赚钱升二级摇头，“我一切正常，中间走过两次单线，但没有遇到什么岔子。”
白夜回想焚烧室内的情况，不确定说：“好像有，那个中年男人对我表现出很强大的恶意。独处的时候，我背后阴寒发冷。”
“你没事吧？被掏心还是被挖肺？”
向阳小葵花关心问，问完又感慨：“难怪你伤害值高达12，那个叫樊晓希的应该就是大boss了，你还在新手保护期，都能伤害到你。”
白夜却是摇头，“并没有，我没有被它伤害。”
“啊？”
“所以很奇怪，我没有受伤，但伤害值却有12。我后面跟着灵车送老先生上山，我都没有接触到墓地，我也不知道哭丧任务怎么就完成了。”
白夜说到这，又气得咬牙，“我完成了，手机声音都响起来，结果结算给我出岔子。我的2000！”
“赚钱升二级，你拿到了吗？”苟活我最强忽然问了句。
白夜也跟着抬头，看向斜对面。
在对方点头的一瞬，心痛到极致。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怕，但朋友的成功更让人揪心！
白夜：“原来只有我受到了伤害。”
赚钱升二级本要安慰，但想到自己结算后拿到的2000，不说话了。
此时的安慰更像是炫耀。
白夜和几个玩家坐了会儿，没打听出副本禁锢的原因，干脆起身去二楼。
可恶12点伤害值，还得去治疗。
……
【开启疗愈，检测到玩家伤害值12，预计治疗时间288小时，治疗费用456，请提前支付。】
【玩家费用不够，是否选择立即充值？】
白夜有些惊讶，上一次0.5伤害值治疗一次性是38，没想到这一次12伤害值连续治疗，竟然也是收38一点。
也就是说，1伤害值以下（包括1），其实都是38的价格。
比预想的要低，白夜有种赚到的感觉。
虽然这种错觉心里相当有数，但他这一次很痛快就充了400。
【玩家选择充值，充值400已成功，赠送40到账。开启治疗，扣除456，治疗开始。】
这是一个漫长且美好的梦。
梦里，白夜回到了童年，儿时到处撒野欢快的地方。
蓝天白云下，花草树木青翠欲滴，田间有老牛缓缓走过，“哞——”的一声，将天边的云彩拉下。
远处，炊烟袅袅，有人在吆喝。
温暖的气流顺着毛细孔钻入身体，它们推推搡搡奔跑着，冲进心脏最深处，躲在那里嘻嘻哈哈。
白夜伸手，想要去抓一抓那些小东西，不想脚下一空，直接跌落深渊。
他猛地一下睁眼，疗养舱正在提醒：【治疗已结束，检测到玩家心情愉悦，是否开启二次治疗？】
白夜看了眼充值剩余，果断从水晶棺材里跳出来。
下楼回到一楼大厅，白夜忽然想起一茬，持续待在大厅时间至多不能超过三天，否则一天扣除1生命值。
完犊子！
我就7.2生命值，我要无了！
白夜打开屏幕查看，表情从惊恐转为疑惑。
【生命值：-1.8】
这又是什么操作？
不是说生命值＜0就会立刻被抹杀吗？
“你看看副本情况。”
苟活我最强没去做副本，正好在大厅里闲逛，“瞅瞅，先前的副本禁锢变成解禁中了，赚钱升二级说应该是诡异插手了，正在解禁跑腿外卖员的副本。所以原本完成任务却没有结算成功的玩家，应该是能在解禁后重新得到补偿。”
苟活我最强第一次见到负数生命值，也是好奇，“哥们儿，托你的福，我也是开眼界了。纵观玩家数千人，你是这个。”
苟活我最强不禁竖大拇指。
白夜理清楚思路，大概明白，原先的2000诡币，应该是算在自己账上的。
所以即便暂时生命值出现负数，诡异也会默许存活。
也就是说，他最大的生命值负数，可以赊账20个点。
那就没在怕的，还能拼一把。
“我走了。”白夜收回屏幕，抬腿就走。
苟活我最强把人拉住，不解，“你干嘛去啊，才治疗完成，不休息会儿？”
“不了，得去赚钱。”
“急什么，大家都在说副本解禁后会有福利，你不等一等？有时效的，错过可就没了。”
白夜直接拒绝，有这工夫，还不如投身副本里直接赚钱来得强。
等待的命运，主动权可从来不掌握在自己手中。
退一万步说，免费福利这种好事，从来与他无缘。
“我刮刮卡最大中奖面额是20。”白夜说了句。
苟活我最强一脸懵逼，“什么？”
“你不懂。”
白夜叹了声，头也不回走了。
纯白大厅，白夜熟门熟路接任务，翻转卡片时，他想起上一次的情况，下意识选择了最左边的那一张。
“不要抽中学习，不要抽中学习，不要抽中……”
祈祷成功了。
这一次，三张卡片均不含学习内容。
但让白夜意外的是，三张卡片全都一模一样，【炒你鱿鱼种我菜】。
“这是什么副本任务？”
白夜怀揣着好奇心，推开大门。
“砰！”
“哐当！”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狗逼的周扒皮，老子天天加班，天天加班，每天加班到十二点，就因为今天迟到三秒钟，就扣我全勤。”
“要不是昨天晚上加班到凌晨两点，我能回去晚了吗？要是早点睡，我能早上起不来错过公交车？我已经很努力跑来了，就只差几秒钟，几秒钟！”
“凭什么扣我全勤，我无偿加班到两点，两点！”
咆哮声过后，是死一样的寂静。
半晌，一声清脆的开门声响起。
紧接着，是一个不咸不淡的声音，“加班是因为你没有完成工作，这是你的效率问题，至于迟到，这是实打实的，公司不容许作假。”
“我没迟到！公司的时间调快了一分钟，我知道。”
声音略带挑衅。
然而另一道声音更是无所谓，“那又怎么样？打卡时间以公司时间为准。”
“我不服，你在刻意压榨我。”
“不服？不服就辞职呗，有本事在这里叫嚣，没血性走人。一天天的，就知道耍嘴皮子，我透听腻——”
“周扒皮，我不干了！老子现在跟你说，我、不、干、了！”
白夜眼前一晃，下一秒，真实的下坠感袭来。
闷热的环境，潮湿的座椅，嘈杂的声音，难闻的气味……
白夜睁开眼，发现自己正坐在火车车厢里，是一辆老式绿皮火车，前进速度很慢，“哐当哐当”声不绝于耳。
而他正挤在三人座的最里面，身上抱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两手环绕置于胸前。
脚下，是一个皮质的老旧行李箱，自己其中一只脚正踩在上面。
二维记忆纷沓而来。
他这一次进入副本，是角色扮演。
这个人物叫李不凡，27岁，22岁普通本科大学毕业，毕业后就留在本省省会城市打拼。
五年时间，在一家不算大的私企上班，做事勤勤恳恳，工作一丝不苟。
但工资＋全勤＋加班费，一个月最多七千。
七千，是个不算少的工资数。
但省会城市，房租一个月两千，吃喝节省些一个月一千五，交通通讯费用一个月至少三百，还有时不时冒出来的人际交往和人情往来。
是以李不凡在大城市打拼五年，再努力节省，也不过存下十万块钱。
连续加班二十天，就因为迟到三秒钟被扣全勤（实际是公司时间调快），李不凡终于爆发了。
成年人的崩溃只在一瞬间。
爆发的那一刻，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怀揣着的年轻梦想，不记得毕业时发誓要在大城市扎根买房，不记得努力赚钱回家造新房，不记得……
“唉！”
白夜翻出手机，查看了银行卡的余额，100203。
其中九万块，三万一次，各存了三次三年的定期。
活期余额是10203。
只有一张银行卡，只有存款，再没其他可以看到钱的投资或理财了。
“真穷啊！”
白夜感慨，但一想到这个人现在是自己了，顿时又觉得心酸。
【副本已开启，任务接洽，玩家身份带入，任务发布中——】
【任务已发布，请玩家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种植业务，并得到客户五星好评，任务如若失败，直接扣除3000。】
3000！
白夜眼睛登时发亮。
扣除值是赚取值的一半，这是规定。也就是说，这一次副本角色带入，只要完成任务，就能一次性赚6000。
老天爷，你怎可如此厚待我，6000的任务，再来两三个，我就可以顺利拿到复活券了。
这一次，没有手机发布任务，相关的提示音没有了。
但角色带入的副本更好操作，一切内容都是在屏幕里具体显示。
白夜点开屏幕，很快就了解清楚，这一次他辞职回家，主要是回去种地的。
种的也不是水稻小麦之类，而是十分好成活的蔬菜类。
“大棚蔬菜种植吗？”
白夜想到以前在自己老家看到的被承包的田地，一个个塑料大棚凭空扎起，里面绿油油一片。
他有一次先开塑料布探进去看，水灵灵的青菜在里面发了疯的生长着，充满活力。
“辞职好啊，回家种地爽啊，这活儿又不难干。”
“没有上司催工作进度，没有做不完的ppt，没有加不完的班和开不完的会，没有梦回惊醒的微信需要回复。”
“我爱种地，种地使我快乐。”
“自然在呼唤我，老子今天不干了，就要辞职回家种地去。”
六个小时的车程，白夜屁股坐麻了，但心却火热火热的。
听到广播播放到站，他拉着行李箱，背着双肩包，愉快踏出火车站。
“李家村，我李不凡回来了。”


第24章 离职回家种地去（1）
卡查乡，山路十八弯，弯弯绕绕沿着盘山公路开啊开，破旧的公交车终于将白夜送达目的地。
一块木制的路牌，上面写着“李家村”三个字。
字体颜色是红的，但常年风吹雨淋，这李家村三个字现在已经变成“子豕寸”了。
白夜抬手擦了下上面的灰，“哐当——”
路牌倒了。
四分五裂，碎成七八块。
“……”
白夜左看右看，发现没人，赶紧溜之。
一条石子路通向山顶上唯一的村庄，从村口走到记忆中的家门口，白夜花了十几分钟。
村子太大了，家家户户挨得不近，那些原本被人走出来的泥土小路，因为长时间没人走，又开始草木茂盛。
白夜一边走一边压草，拖着行李箱十分艰难。
等到家门口，好家伙，木门上竟然满是爬山虎。
凑近了看，上面有两个蜘蛛网，一个存在已久，像是原住民，另一个是刚结的，初来乍到新客。
和他一样，新来的，在门口巍颤颤抖着。
白夜站在大门口，看着里面的土房子，矮矮的，有个一层半的样子。
但让他惊讶的是，这土房子是真的土啊，竟然全是黄泥土加稻草堆砌起来的。
这种房子，为什么还存在于世上？
现在是5202年啊，即便没有省会大城市的高楼大厦和车水马龙，也应该有小县城乡镇的独特韵味。
白夜想起自己的老家，那是一个中部地区的小县城，县城的小镇虽然不富裕，但小楼房还是簇新且鳞次栉比存在。马路不宽，但好歹也是水泥路。
而这里——
村子里的泥土路，黄土房，大门口杂草丛生的不能被称之为路的草野。
白夜没有李不凡的记忆，他只有诡异强行输入的一点字面解释。
“诡异，这是你造假的地方吗？”
实在不敢相信。
【请玩家务必认真对待，副本环境摘取真实世界，城乡差距一直存在，请不要“我既世界”。】
白夜愣了下，自己竟然被诡异教育了。
但转念一想，这话也没错。
凭什么自己身处较富裕地区，就对贫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认为这一切都是虚假的呢。
人的眼睛，又看到过多少真实？
人的双脚，又丈量过多少路程？
人的认知，又能狭隘到什么程度。
白夜接受眼前的现实，推开院门走进去，才走没两步，就听到一阵咳嗽声。
隐隐约约，很淡很轻。
但他心一下子缩紧，身体本能开始颤抖，紧随而来的是浓浓的担忧。
下意识喊了声：“姥爷？”
黄土房里的咳嗽声忽然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没有玻璃的报纸糊的木窗子被推开，一个老人趴在窗口使劲朝外看。
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却是上扬起明显的弧度，“小凡，是你回来了？”
情感和记忆都告诉白夜，站在窗口的这个老人就是自己的外公。
诡异在这方面做得很好，角色带入很快，且没有任何不适。
白夜放下行李箱，大步走到窗边，握住老人的手，“姥爷，是我，我回来了。”
老人很激动，拄着拐杖巍颤颤从房间里走出来，速度又快又慢。
白夜踏进厨房门时，老人正好走到门口，顺手摸着凳子往前推，“小凡，回来累了吧，坐好久火车，快休息休息。”
然后又去灶台边，弯腰到处摸，摸出一个碗，再在台面上摸凉水壶。
白夜这才注意到，老人的眼睛似乎不大好，明明近在咫尺的东西，却不是用看的，而是靠双手触碰。
是近视？
还是失明？
正想着，老人已经倒好凉白开，拄着拐杖重新走回来，虽然摇摇晃晃，但端在手里的一整碗水，却丝毫不洒。
“小凡，喝水。”
白夜赶紧接过。
老人转身又要走，一边走一边念叨：“大中午的，也不晓得你要回来，没啥吃的，我去柜子里翻一翻，还存了点米糕。”
米糕，一种大米发酵蒸熟的糕点，软糯香甜，很适合没什么牙齿的老人食用。
且这种糕点耐烦，即便是大夏天高温时候，只要储存在凉爽之处，也能放个三天时间。
老人从柜子里拿出一包米糕，熟练的解开绳子，全部往前推。
“小凡，你吃，你吃。”
白夜看着碎成渣渣的米糕，再看边缘已经发干发硬，凑近了还能闻到一点酸味，不由鼻子发酸。
这米糕不知存放多久了。
但是老人舍不得吃，或者吃的很慢。
现在外孙回来了，却丝毫不吝啬，全部拿出。
“小凡，吃啊，我给你做鸡蛋羹。”
白夜赶忙拉住老人，扶着坐到对面的凳子上，“姥爷，你别忙活了，我不是很饿。你也没吃午饭吧？咱俩一起吃，鸡蛋羹一会儿我来做。”
“我晓得，我晓得，你打小就聪明，才五岁就能自己生火做饭了。我和你姥从地里回来，一瞧咱家烟囱竟然冒着烟，走近了还能闻到饭香，都以为家里进了田螺姑娘呢。”
白夜微笑听着，不时掰着有些发酸的米糕往嘴里塞，边吃边四处打量。
黄土房一共三间，一进门就是厨房，南北通透前后有窗，就是玻璃没装几块。
厨房最里面是个土灶，一根烟囱直通屋顶，中间是一张原木桌，桌面的红漆已经掉的差不多了，但十分干净整洁，没有一点油污。
桌子边摆了几张凳子，凳面有裂缝，凳脚有些磨损，高低不平。
左手边就是老人的房间，从厨房前侧挖了一个门洞通进去，白夜坐的位置能一眼看到房间内结构，除了一张木板床，也就两口大木柜而已。
右手边那一个门洞通向的，就是另一个房间。
如今就是他要入住的地方了。
门虚掩着，暂时看不到里面的环境，但估计没什么差别。
总的来说，这个家是空无一物，家徒四壁。
祖孙俩吃了点米糕，又聊了会儿天，老人这才问起，“小凡，不过年过节的，你咋回来了？”
从省城到犄角旮旯李家村，公交——地铁——火车——公交，全趟行程至少十个小时。
这事情，外孙过年时候回来提起过，老人记得清楚，格外心疼。
白夜本想说点好话撒个谎，但话到嘴边，还是老实交代，“姥爷，我辞职了。”
“啊？”
“我不干了，辞了省城的工作，收拾全部家当回来了。”
老人沉默。
“我这些年攒了点钱，想回家把房子修一修，然后承包几块地种菜，现在大城市流行吃有机蔬菜，我们李家村地处山顶，常年温凉气候湿润，特别适合种菜。”
顿了顿，白夜又说：“最主要是，我想回家陪陪你们。”
老人眼神迷茫，但还是点点头，“你想干啥就干啥，不过小凡，种地苦啊，你做好吃苦的准备。”
“当牛马也很苦，连续加班，人差点没了。”
但这话白夜只敢心里嘀咕，没当老人面说，最后轻轻点头，“姥爷，我能吃苦的。”
只要吃苦有价值，能获得回报，苦不算苦。
在老人看来，凭借自己劳动赚到钱，无论干什么都没有高低价值之分。
只是有些可惜，自己外孙好不容易读出来一个大学文凭。
老人没读过书，在他仅有的认知里，大学生是十分了不起的，早几十年，那是可以直接当官的。
白夜不禁失笑，“姥爷，现在的大学生多如牛毛，每年的毕业生就有几百万人，不值钱了。”
“哪有不值钱，读出来的都是聪明人，脑瓜子灵的，咱村子里，就没出几个大学生。”
白夜回想一路走进村子里所看到的，这么个破落小山村，估计连村小都没有，学习条件太苦了，确实读不出几个大学生。
但这不代表李家村之外，也是这种情况。
老人感慨，但想到外孙能在身边看得见摸得着，又心里欢喜。
“快快，给你姥打电话，让她买点菜带回来。”
“对，我姥姥呢？”
白夜想起来，李不凡是由姥姥姥爷带大的，回家这么久，另一个老人去哪儿了？
老人笑眯眯，倚着拐杖说：“去你老舅那儿了。”
相关的二维记忆再次进入脑子。
李不凡有三个舅舅，大舅二舅同住李家村，但是一个村头一个村尾，相隔距离有些远，中间还有一条河。
至于老舅，在隔壁的古镇开了一个杂货店，做点小生意，顺便就在镇上买房安定了。
姥姥每逢初一要去古镇的一家寺庙拜佛，顺便就在老舅那里住一晚，第二天再坐公交车回家。
白夜摸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找老舅的电话号码，准备打一个过去。
结果这一翻，好家伙，通讯录里的联系人少得可怜。
三个舅舅的号码，三个大学室友的号码，还有几个中学时候的同学号码。
没了，就这么没了！
这人不会社恐吧？
白夜又点开微信，除了没删除的原先工作群，仅有一个大学群和两个中学群。
其他微信联系人，也是一只手数得过来。
白夜沉默住，半晌问：“诡异，角色带入，没要求不能崩人设吧？”
自己一个每天笑嘻嘻，见人说人话见鬼也能搭两句的自来熟，真的没法装社恐。
【玩家角色带入不计ooc，注意，请努力工作，完成任务并获得客户五星好评，才是最终追求。】
白夜心里踏实了。
当即拨了个电话出去。
“嘟嘟嘟——”
“喂？”
电话通了。
白夜拿着手机笑容灿烂，一口白牙几乎能亮瞎眼，语气欢快极了。
“老舅，我是小凡啊！我回家了，对对对，我正搁家里坐着呢，姥爷好得很，我想我姥姥了，我姥啥时候回家，我来镇上接她啊！”
“老舅，不用你送，我骑个车就过来了，我也想老舅你了，打过年见过一面，咱舅甥也两个月没见了呢，我老想你了。”
“不说了，我得给姥爷做饭去，帮我向舅妈问个好，老舅再见。”
电话挂断，中年男人李建平神情疑惑。
反复确认手机号码，这才相信，在电话里叭叭叭话痨一般的年轻人，是自己那沉默寡言的外甥。
而另一边，白夜生火做饭，给老人做了个香甜的鸡蛋羹。
然后从行李箱里摸出两袋水果糖，凭借记忆出门了。
走到村子另一头，才看见院子旁的李子树，就开始喊：“大舅，二舅，我回来了。你们人在家吗？我过来借个电动车，我去老舅那儿接我姥姥去！”
说完，顺手摘了个结在树上的嫩李子，塞进嘴里嚼吧嚼吧。
两包水果糖给出去，寒暄一番，电动车到手。
白夜没耽搁，开着就往山下去。
刚到古镇，还没喘口气，机械声音响起。
【察觉潜在客户，请玩家注意，立即携带客户回家，并精心呵护。】
“？”
【注意，一大波客户正在附近聚集，客户数量庞大，请玩家认真挑选。】
“？？”
白夜直接懵了，客户，什么客户？
辞职回家种地，自己的客户不就是买菜的那些人吗？
可问题是，这个菜还没开始种呢。
【请玩家注意，任务期间养护照顾者视为客户群体，请仔细分辨。】
此时，白夜停在古镇一条街的入口处，右手边是一家小卖部，小卖部隔壁是一家种子店。
对面，空荡荡暂时没有商铺，只除了一家修理电动车的店铺门面。
所以，是因为停靠在种子店，触发了机制？
白夜心有猜测，停车走进店内。
进入的一瞬，机械声此起彼伏，格外欢腾。
【请玩家注意，察觉优质客户，请注意挑选。】
【请玩家注意，察觉五星客户，请竭力争取。】
【请玩家注意，察觉最适宜贴心客户，请不要错过。】
【请玩家注意……】
白夜站在货架上，眼前是一包包花花绿绿的蔬菜种子，他的眼睛看向任何一个方向，机械声都在播报。
且注视前方时，机械声反映最激烈。
老板注意到来人，立即热情走出来，介绍说：“后生，买种子啊？”
“啊！对，老板，春天适合播种什么类型的蔬菜种子？”
白夜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我可能选择扎大棚，不过我家在山顶。”
老板直接从正前方货架上拿了几包，笑呵呵，“春天可太适合种菜了，种啥都能活。山上温差小，土壤湿润又清凉，这个季节种生菜菠菜油菜都行，还有黄瓜樱桃萝卜也不错。如果考虑周期再长一点，那就再种一点黄瓜丝瓜和豇豆。”
老板倾情推荐，一包缸豆种子塞进白夜怀里，“这个好，搭架子夏天疯长，长豇豆是个好蔬菜，可炒可腌可凉拌，从夏天吃到秋天，能吃小半年呢。”
【请玩家注意，最优客户已出现，请不要错过。】
机械声平静，语调无波，但白夜就是从中听出了欢快的气氛。
白夜对种菜没多少认知，但听老板说长豇豆产量高，顿时觉得这波稳了。
这种子，必须得买。


第25章 辞职回家种地去（2）
除了长豇豆的种子，白夜又在老板的推荐下，买了生菜、黄瓜、西红柿、油菜、丝瓜和秋葵等种子。
他心里已经有打算，现在适合种喜凉喜湿的绿叶菜，再过一个多月，就把丝瓜长豇豆和秋葵种下去，等刚入夏，这些蔬菜就开始疯长了。
赶在大批量上市前，他正好摘了卖个好价钱。
不过，“我的客户是这些蔬菜种子？这要怎么拿五星好评？”
白夜没想通这茬，但眼下还有正经事要做，他立即骑车去往老舅家。
如果说电话里的李不凡言语热烈让李建平疑惑，那么面对面眼前外甥开朗灿烂似热情如火的小太阳，那就让他格外受到惊吓。
这孩子在外面受什么刺激了？
李建平怕孩子受打击，拉着亲娘小声嘀咕：“妈，你问问小凡，是不是在外面遇到困难了。要是缺钱啥的跟家里说。”
老太太葛桂芬脸色沉沉，点头，“说是被东家给辞退了，估计打击不小。”
“咋能呢，小凡多好的孩子啊，老实本分又听话，做事勤快得很。”
“不晓得，但肯定不是小凡的错，他心里难受嘞，搁我们跟前强装着笑，咱也别戳穿他。”
母子俩一通合计，那行吧，就让外甥（外孙）阳光灿烂吧。
白夜不知道这些，寒暄热闹结束，就打算带老人回家去了。
“老舅，我得赶紧带姥姥回去，一会儿天黑了山路难开，大舅明儿还要用电动车，我也得赶紧还回去，他晚上要充电呢。”
说着，白夜拍拍电动车后座，招呼道：“姥姥，你上来，我载你。”
“哎哎，我这就来。”
一边走，一边拿东西。
大包小包，愣是把电动车踏脚空隙和前头篮子塞满了。
白夜没一点抱怨，干脆两个后脚跟踩着边缘，尽量腾出位置。
而后一声“走着”，电动车风驰电掣驶出去，开往山路十八弯的李家村。
回家，帮着搬运东西，然后就是两个老人收拾张罗做晚饭，白夜则是开着电动车去村子另一头还车。
等再回来，晚饭已经做好了。
掺了小米的二米饭，豆芽炒青菜，炖豆腐，鸡蛋肉饼。
葛桂芬拉着人坐下，桌上最满的压的实实的一碗饭推过去，“小凡，饿坏了吧，赶紧吃。”
“吃肉吃肉，你姥带回来的新鲜猪肉，这蒸肉饼香得很。”老人李大石在桌上摸索，试图把桌上最好的一碗菜推到外孙跟前。
白夜捧着碗筷，没动。
他心情很激动，说不出的感受，有点想哭。
“咋了？不合胃口？”
葛桂芬想到外孙以前住大城市，估摸着看不上这点粗茶淡饭，又说：“先吃一点，等明儿你大舅下山，让他带些海鲜回来。”
“不用！这些就很好。”
白夜端起碗大口吃饭，却小心翼翼夹菜。
每一口菜放进嘴里，都相当紧张且期待。
没有变化，不是生的，没有蛆。
米饭也能吃出小米和大米独有的香味。
感恩啊，终于吃到人饭了！
白夜几乎喜极而泣，再看眼前两位老人，几乎可以肯定，他们不会半夜变成诡异。
唔，应该不会，都吃人饭了，和那些东西是不一样的吧？
饭后，白夜主动去刷碗洗锅。
之后，跟着两个老人坐在门槛上拉家常。
说到今后的营生，两个老人都有话说。
葛桂芬：“我不懂你说的那个有机蔬菜，但咱李家村这块地种菜是好得很，只要种下去的菜苗，就没有不活的。那一茬茬的菜，水灵灵嫩得很，吃起来可甜。不过大城市里啥没有，要吃农家这点破菜？”
李大石：“小凡说扎个大棚，搞批量种植。我也不大懂这些，早年地里开荒只种粮食，这事儿得问他二舅去。”
葛桂芬点头，拍拍外孙的手背，“你二舅这两年也种菜了，他有经验，你跟着他好好学，也能赚钱的。”
说到这，老太太又笑了，“你二舅秋天就要造新房了，可想赚了钱，小凡你别怕，你也能赚到钱的。”
两个老人用自己的经验安慰外孙，让其放宽心，在山野小村里，也没什么可丢人了。
白夜心里完全没在怕的，十年牛马，做过无数的活计，是人是鬼全都打过交道，无论是耐心还是耐力，他都不缺。
“行，姥姥姥爷，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二舅，请他指导。”
夜深了，白夜开始烧热水。
这黄土房住着倒还算舒服，就是没有煤气灶，除了不用点蜡烛，其他都很原始。
烧火做饭不用说，烧水洗澡这些也是一样。
两个老人不习惯大洗，随便擦擦直接躺下睡了。
剩下的热水，倒是让白夜洗了个舒服的全身澡。
等躺到床上，听着翻身就“咯吱”作响的床板，白夜也不觉得憋屈。
小山村的原始日子，也别有一番风味嘛！
然而，凌晨两点开始，村子里的大公鸡们开始打鸣，“喔喔喔——”
一只鸡啼鸣完，另一只鸡立马接上，一整个村子的公鸡此起彼伏接连唱响。
好不容易停歇了，白夜昏昏欲睡，时间快要凌晨三点了。
“喔喔喔——”
又开始新一轮霸唱。
凌晨五点，白夜顶着黑眼圈坐起来，想起曾经熬夜做文件的牛马日子。
万万没想到，离开职场了，也不能睡一个完整的好觉。
“小凡，咋起来了？你们年轻人不都睡的晚嘛，再睡会儿，我给你把早饭闷锅里就成。”
葛桂芬起床准备挑水，推开门看到外孙起的比自己还早，实在惊讶。
白夜有苦说不出，含糊转移话题，“姥姥，你起这么早干嘛去？”
“水缸见底了，我去山涧挑点水。”
李家村在山顶上，最高峰处山涧泉水潺潺，从岩缝里流出来的水清澈甘甜，比挖的水井水还要好。
村里人吃喝用水，一般都是去山涧处挑。
白夜立马抢了这活，扛着扁担和水桶，“姥姥，我去挑水，你在家休息。”
说完，抬腿就走。
山涧掩藏在深处，山顶清晨露水重，白夜走到那里，两条裤腿几乎湿透了。
但让他惊讶的是，排队挑水的人已经很多了，队伍老长。
而且大多数都是老人，以及一些中老年人。
白夜眼尖，一眼看到排在队伍中间的李建军，二话不说热情高喊：“二舅，二舅！”
然后厚脸皮插了队，“二舅，你来的真早啊，天都没亮呢吧。”
说完，冲着身后几个人点头鞠躬，“各位叔伯，我是小凡，我替我姥姥过来挑水，我和我二舅叙叙话，一会儿就回队伍后头去。”
“是小凡啊！你从城里回来了？”
“不用不用，就站你二舅后头，不差你一个人。”
“小凡乖得很，知道心疼你姥了。”
白夜连声道谢，这一次真心安理得站在李建军后面。
想到自己的种植大业，赶紧向对方打听，“二舅，我辞职回来了，想弄几块地扎大棚种菜，你有什么建议吗？”
“咋不坐办公室了？”
“没意思，每天加班到三更半夜，城里租房吃饭也贵，这些年没存下几个钱。”
“那就回来干，种菜这活儿苦是苦了点，但也能挣几个钱。这个时节正好种生菜油菜，回头我带你去村长那儿批一批，圈几块连着的地，再扎大棚。”
李建军在种菜一事上得了甜头，很认同这个行当。
他甚至想要在外打工的孩子回家一起干，奈何自家孩子嫌这活儿上不了档次，不乐意。
外甥可是大学生呢，竟然不嫌弃。
李建军心里火热，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技术都传授给对方。
这孩子苦啊，自小没了爹妈，要是自个儿不立起来，以后日子难熬哦。
舅甥两人排着队，就把事情敲定下来。
上午九点，白夜跟着二舅去村长家，除了自家那块地，又把隔壁一亩给租下来了。
邻里邻居，都好说话，也没人当搅屎棍。
“趁着这两天天晴，赶紧把土翻一翻，回头我找人来搭架子，我那儿有现成的塑料布，你先拿去用。”
对农业种植几乎一无所知的白夜，对眼前这位二舅，实在感激极了。
真正的庄稼汉子，热情，积极，事事都替他想周到了。
“谢谢二舅，我这就回家找耙子去。”
走了没两步，李建军又喊了声：“等会儿你大舅去乡里，给你带点化肥回来？”
白夜立即摇头，“二舅，我不用任何化学合成的农药和化肥，还有什么生长剂那东西，我也不需要。”
“那咋种？你不要产量啦？”
“我种有机蔬菜，我准备卖给精品超市的。”
“不懂，但是小凡啊，你没化肥，菜长不大的。”
“姥爷说了，和以前种菜一样，施农家肥就行，长得好又水灵。”
李建军觉得外甥在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现在大规模种菜，哪里还有纯施农家肥的，那样的种植速度实在太慢了，影响赚钱。
到底是年轻人。
李建军摆摆手，转身离开了。
下午，大舅李建业和二舅李建军都来地里帮忙，三个人热火朝天的翻土。
李家村的田地不多，但村里住着的人更少，是以一半的地都荒废了。
荒地无人耕种，渐渐长满杂草，翻土的过程除了松土，最主要的是把地里的那些草连根挖出。
挖草是个细致活，白夜干得来，但是翻土是个力气活，没干半小时，他就干不动了。
低头一看，细嫩的掌心磨出两个水泡，阳光下晶莹剔透的，格外闪亮。
李建军凑近一瞧，啧啧说道：“还得是你们大学生，细皮嫩肉的，活得好啊！”
“真不知道你咋想的，好好地办公室不坐，非要回家种地，种地哪是那么好干的？脸朝黄土背朝天，累的没了半条命。”李建业神情严肃。
白夜想起李不凡的五年牛马生活，不禁感慨，“大舅二舅，坐办公室也挺累的，主要是心累，容易崩溃。”
“啥玩意儿？”
“就是情绪上崩溃，或者积压久了容易得焦虑症抑郁症这些。”
“不懂。”
“嗯，也没什么要懂的，各行有各行的活法。”
和庄稼汉聊精神压力，无异于鸡同鸭讲。
白夜没想解释通透，也没解释自己更愿意吃身体上的苦，而不是精神上的痛。
李建军和李建业心疼外甥，加快速度翻土，白夜就跟在后面，提个篮子努力找草根，争取全部挖出来，一点不留。
正干得火热，一道喊声在河对岸响起。
“建军，你家媳妇喊你回家去了。”
李建军一拍脑门，“差点忘了，家里要打个新灶。”
李建业点头，“这活儿细致，我跟你回去搭把手。”
白夜傻了，还剩下一半的地没翻呢，我一个人干到三更半夜也不行啊！
“大舅二舅，要不我出钱找村里其他人帮忙打灶？咱能不能——”
“浑话！自家的灶台还得劳烦别人打，平白让人笑话。”李建军瞪了眼。
白夜不明白，为什么打个灶台的事情，非得自己动手？
既然如此的话，“那二舅，能不能麻烦你们找两个村子里的叔伯，帮我翻土？我给工钱。”
这回李建业不答应了，“浪费钱。”
白夜脸上努力维持微笑，心里小人疯狂嚎：“不行啊啊啊，任务第一步翻土除草，诡异就给我一天时间，我今天一定得干完！”
一想到干不完要扣钱，白夜脸皱成一团。
又想到菜籽还没种下去，自己就开始倒贴诡币，热乎的心吧唧一下凉的透透的。
但有什么办法呢，百无一用是书生。
只能认命。
白夜垂头丧气，哀叹即将被扣除的诡币：也不知道第一步没能按时完成，会扣多少？
“行了，哭丧个啥，也没说让你一个人干。”
李建军二话不说，右手拽住自己左手，然后用力一拉。
“咔嚓——”
一整条左手臂就这么从身体上撕扯下来。
白夜：“！”
目瞪口呆，顿时失去所有语言。
李建业想了想，拽下自己一条右手臂，然后又把头给拧下来了。
白夜：“！！”
此时此刻，脸惨白惨白的。
而这两条手臂，各握一个耙子，单手继续翻土。
李建业的头在半空中旋转，看着无头缺胳膊的两个身影走远，回头冲傻愣愣的外甥瞪眼，“还不赶紧干活！”
“啊！啊，哦，我干，我这就干活。”
白夜跟在后面，不是悄咪咪抬眼，瞅一瞅前面悬浮着翻土的两条手臂，又偷偷撇一下在旁监工的头颅。
一颗心哇凉哇凉的。
不愧是诡异世界，不仅服务客户对象奇葩，连劳动手段也是新颖。
唉，怎么就因为一顿人饭就忘了呢，这里的“人”呐，一个个的，本领相当的高。
唉等等！
白夜想到什么，不禁开始思考：大舅和二舅能这样，那姥姥姥爷呢？
一起住的两位老人，又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是高级诡异……
白夜一个激灵，抬头看天，妈呀，太阳快要落山了。


第26章 辞职回家种地去（3）
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就能长成参天大树。
白夜因为两个舅舅的“自断手臂”壮举，联想到子肖父母，原本对两位老人亲切欢喜，现在却是害怕紧张。
尤其老太太特别热情，晚上做了相当丰盛的一桌子菜。
红烧黄鱼，油焖笋，番茄鸡蛋汤，辣椒小炒肉。
就连米饭，都是纯白的全大米饭。
“小凡，你干活辛苦了，吃，赶紧吃。”葛桂芬夹了一整条黄鱼，放到外孙碗里。
白夜盯着香喷喷的黄鱼，却怎么也吃不下去。
他一直看黄鱼的那双眼睛，试图在里面读出一些内容，比如死不瞑目，又或者凄惨悲苦。
甚至想起曾经高考时的一篇阅读理解，“它早已死了，只是眼里还闪着一丝诡异的光”。
那一道光，曾经难住多少高考生。
但是现在，却难住了白夜。
他拿筷子戳鱼眼，内心嘀嘀咕咕：“为什么没有诡异的光芒？之前在精神病院，死鱼眼都是带着怨恨的，比诡异还可怕。这条鱼为什么没有？”
“小凡？小凡？”
葛桂芬看傻了，外孙不吃鱼，使劲戳鱼眼干什么？
最主要是，这黄鱼肉多嫩啊，再戳下去可就戳烂了。
“快吃啊，味道鲜得很，不比大城市里的差。”
葛桂芬目光期待，自己捧着饭碗一动不动。
白夜艰难露出一丝笑容，咬咬牙，眼睛一闭一睁，开始吃鱼肉。
明明是色香味俱全的饭菜，但吃进嘴里却味同嚼蜡。
临睡前，白夜因为太害怕身体发抖，晚饭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院子里几只鸡闻香而来，围着呕吐物疯狂啄着。
泥土地梆硬，尖细的喙每啄一下，就发出清脆的声响，却闹的人心惶惶不安。
白夜抬头看，夜更黑了，再看一眼具体时间，已经快接近午夜十二点。
“零点到三点是诡异频繁活动时间。”
白夜想起赚钱升二级的话，扭头看了眼右边的房间，两位老人早早睡下了，而且睡眠质量极好，一点呼噜声都没有。
可实在太安静了！
安静的，让人心里发慌。
“去看一看？嗯，万一不是呢？”
白夜坐在门槛上，有些纠结。
凭良心说，两位老人对自己是极好的，十分疼爱。而且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伤害他的意图。
凶恶的诡异即便在白天，也不能完全掩饰恶意，就好像哭丧跑腿业务中的那个中年男人，眼睛里藏着浓浓的恶劣情绪。
对方的眼珠子红的快要滴血。
白夜想起两位老人的眼睛，李大石一只眼睛因为白内障泛着蓝白色，另一只还算好的眼睛虽浑浊却黝黑，神色偶尔茫然却干净。
至于葛桂芬，那完全是农家老太太的本色，眼睛里藏着和气和小小的精明，却不失自然。
“死就死吧，早死早超生。一直存着心里疙瘩，这个菜也没法种了。”
白夜不是内耗的人，心中有了决断，立即付诸行动。
蹑手蹑脚走到窗户边，然后抬起手指往纸糊的窗面上戳了个洞。
月光皎洁，明亮如水，白夜借着光亮清楚看到，两位老人躺在木板床上，安然的沉睡着。
他们有正常人的身体和四肢，裸露在外的皮肤也不是干枯无血色，更没有奇怪的白骨化形态。
看了好一会儿，白夜安心了。
不是诡异，他们不在夜晚活动。
“呼——”
“笑死，我竟如此胆小。”
白夜自嘲一番，带着愉快的心情回房间睡觉。
第二天清晨，依旧是早起。
除了帮家里挑水劈柴，就是和李大石打听农家肥的事情。
“姥爷，二舅说土地太贫了，得埋些肥，我看家里的厕所挺干净，没多少肥料可以用。”
白夜人生第一遭，上完厕所不走，转头探进去查看。
这一看，算是见识到大场面了。
除了在电视剧上见过那些白白胖胖的蛆，这是第一次现实中正面交锋。
且数量之大，气味难闻，比之腐尸现场也差不了多少。
以毒攻毒，难怪那些处理完尸体的工作人员，喜欢窝厕所里散臭。
白夜没敢仔细回忆那场面，含糊说道：“挑肥这个事我不在行，我准备找村里有力气的叔伯帮忙，姥爷你看，我去村里挨家挨户买肥，可以吗？”
李大石听完笑岔，“小凡啊，你可真是！”
“姥爷？”白夜意识到不对，赶紧请教，“你说，我是不是哪里错了？”
李大石点头，“土地太贫，是要埋肥，但这个肥不能用人肥，太烧了，你这一桶桶浇下去，甭管什么菜都种不活。”
“太烧了？”
“哎，是的嘞。这人肥啊，得后头掺了水去浇灌，还得是菜长苗后，这个以后再说。你现在去找你二舅，问他搞些牛粪埋地里，牛粪不够，鸭粪也行……”
白夜听明白了，这里头还有这么多学问。
得亏自己多嘴问了下，不然凭着网上查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知识，指定完蛋。
李建军似乎早有所料，看外甥找过来，二话不说带去后山的一处养牛场。
那儿饲养着十几头牛，牛棚下堆叠的稻草湿润充满粪土，足足有一米多高。
“这些都是好肥，往地里那么一埋，保管营养充足。”
李建军看着那些牛粪，别提多欢喜，“这可都是我的宝贝，要不是小凡你是我外甥，我都舍不得给你。”
白夜立即表示，自己拿钱买。
话刚出口，后脑勺挨了一巴掌，顿时痛得呲牙咧嘴。
李建军：“一天天的说浑话，我是你二舅，能要你钱？”
“二舅，你这肥料好得很，我那两亩地太贫了，只怕要用到不少。”
“那也不准谈钱，伤感情。”
白夜还想再说，李建军已经扔过来一个九齿钉耙，“赶紧把这些拉出来，我找几个麻袋给你，装满了运到地里去。”
“我装？”
白夜不禁反问。
李建军扭头哼声：“怎么，你一个大学生，装不得粪了？”
白夜立即摇头，“二舅，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装的话，能不能一麻袋只装一半？”
说着，脸都开始红了，“那什么，我可能扛不动。”
李建军看着一米八的高大外甥，目光疑惑不解，继而恍然大悟，最后嫌弃难忍。
白夜被看得十分不自在，内心有苦说不出，角色带入，用的本来就是李不凡的身体。
这小子每天坐办公室，不是电脑啪啪啪，就是手机刷刷刷，唯一的运动就是每天赶地铁小跑那一段路。
哎，没有因为压力太大吃成一个胖子，已经是生活对其仁慈了。
白夜一边安慰自己“人要学会知足”，一边偷摸看二舅紧绷的腱子肉，羡慕得很。
李建军本想多帮忙，毕竟就这么一个外甥，但看年轻人扛半袋粪走一趟，差点东倒西歪，立刻不干了。
“臭小子没半点力气，回头怎么伺候菜地，自个儿锻炼去吧。”
拍拍屁股，直接走人。
白夜尔康手努力挽回，最后啥也不是，只能认命半袋半袋的搬运。
两亩地，大约1333平方米。
一个标准篮球场的面积约为420平方米，两亩差不多就是三个这样的篮球场。
这些翻过土的地表，都需要均匀撒上牛粪肥，撒上了还不够，还得用土薄薄的盖一层。
盖一层还不行，隔三差五就得翻一翻，顺便浇水。
万幸，李家村村口有一个自来水水龙头，接一根管子能直接拖到地里，省去了一桶桶挑水的辛苦。
白夜一个人忙活三天，整整三天，一天工作差不多14个小时，强度之大，全身几乎红肿酸痛。
终于干完了，还想着休息会儿，二舅已经带人来催了。
说是要搭架子。
“二舅，今天就得弄？”白夜眼前太阳在摇晃，累的。
李建军点头，“没得办法，得赶日子，现在不搭架子，回头菜秧长出来，就来不及了。”
说着一顿，狐疑问道：“你菜籽种下没？”
“？”
白夜抬头，一脸懵逼茫然，眼神清澈中带着蠢萌，“二舅，菜籽不是直接撒地里吗？”
李建军一拍脑门，叹了口气。
半晌，才说：“你把买的那几包菜种给我拿出来，去后院挖个坑，撒下去。”
白夜不懂，但是照做。
坑挖好了，土壤肥沃，也无杂草。
他看着二舅把一包生菜种子倒进碗里，然后灌上水，用手指搅和搅和，就搁在一旁。
同样的操作，开始弄油菜和西红柿。
“哎哎二舅，还没到种西红柿的时候呢。”
白夜忍不住开口：“我查了下，西红柿得再过两个月才能种。”
“你小子懂个屁，西红柿秧苗移栽时间长，现在不种下去，回头能栽种到大棚里时，就错过了。”
“哦，二舅你是老把式，你说的对。”比起网上查阅，白夜更相信李建军，“对了二舅，你怎么把种子都泡在水里面？”
“泡一泡，种子充分吸收水分，撒进土地更容易成活。”
李建军说着又指派活，“一会儿你把那块地划出三份，把三碗菜种全部撒进去，耙子会用吧，撒完了耙两下，再把地给我浇透了，扎个小塑料棚盖上。”
地里搭大棚架子的活儿，白夜没有参与，他被李建军按在家中，开始伺候菜种。
采用移栽的方式听说过，据说是为了提高产量。
但白夜没想到，自己就两亩地，也得这么麻烦去干。
三碗菜种，泡的时间刚刚好，他一点点撒进土里，然后拎着耙子缓缓耙着。
一想到这些菜种竟然是自己的客户，白夜忍不住站定，继而蹲下，那手指戳了戳小圆籽。
“就这么一颗颗小玩意儿，怎么给我五星好评？”
白夜忍不住笑了，但还是很期待这些种子能够在土里慢慢发芽抽苗，等长出一对小叶片时，就是可以移栽的时候了。
临睡前，白夜内心祈祷：让我客户们全都健康茁壮地成长吧，多喝水多吃肥，长得五大三粗又水嫩，每一颗都饱满细腻有光泽！
是夜，月黑风高。
正睡得酣熟的白夜，听到一阵阵凄厉的哭啼声。
那声音好似从地底钻出，从岩石缝隙里攀爬而上，尖利、刺耳、又断断续续。就好像有人拿刀子在耳边不断地刮擦，又好像有人用锋利的指甲撕磨黑板，更像是临死前的呜咽控诉。
哭声细腻，又轻又重，每一声都直钻耳朵里。
一开始，白夜以为是做梦，做了一个噩梦。
为了摆脱梦中的可怕声音，他干脆翻了个身，把被子蒙在头顶。
半睡半醒间，心中默念“不怕不怕”。
但是这么一个翻身，那婴儿般的啼哭更响亮了，已经完全是贴着自己心口位置，仿佛婴孩入体。
“？”
“！”
白夜一下子惊醒，吓得掀开被子跳下床。
月色朦胧中，他亲眼看到一群拳头大小的无肢婴儿，浑身湿漉漉的，正在木板床上爬行。
爬一会儿，抬头哭一腔，哭一会儿，又低头缩成一团。
更多的婴儿朝着他的枕头方向爬去，却在扑了空后，齐刷刷扭头。
白夜终于看清楚，这些拳头大小的婴儿，竟然一个个没有五官。
他们，模糊的难以形容，阴暗交错中，白夜越看心跳越快，肾上腺素疯狂飙升。
“诡、诡、诡……”
只说出一个字，就再也无法开口了。
这种东西，比之前见过的任何诡异，都让人发怵。
若说世间鬼片哪种最可怕，那么以婴孩为主题的，绝对能上榜。
白夜也是看过不少鬼婴恐怖片的人，但对上这密密麻麻的无脸拳头婴，还是人麻了。
这些拳头婴，正源源不断从木板床下钻出，它们一个个爬行速度或快或慢，明明没有任何四肢，却能陡然生出锋利的牙齿，咬住床板边缘。
“嘤嘤嘤——”
突然，一声最为尖锐的啼哭声响起。
趴在枕头边的那个拳头婴转过头，正对上白夜，连滚带爬直冲过去。
白夜躲闪不及，被拳头婴撞个满怀，一时手脚并用，混乱紧张。
“走、走走走……开！”
“嘤嘤嘤——”
“！！！”
白夜全身僵硬，没法动弹了。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钟，紧接着，所有的拳头婴纷纷朝白夜身上扑。
不过一会儿，除了一双眼睛一个鼻孔裸露在外，白夜全身挂满了这些诡异的玩意儿。
黏腻湿润的触感，带着一股难闻的恶臭，这些诡异在身上蠕动爬行，哭声绵绵不绝。
白夜心跳如擂鼓，开始想自己的墓志铭。
但想到在这里死亡，大概率是完全消散了，根本用不上墓志铭。
顿时，又心灰意冷。
“冷……”
一声轻轻的呢喃在耳边响起。
白夜没有听清楚，直到第三次听到“冷”这个字，才终于反应过来，是靠在肩膀边的一只较大的拳头婴发出来的。
能沟通？
那还是不是可以免死？
白夜新生希望，顾不得恶心害怕，小心翼翼捧住那只拳头婴。
为表示诚意，甚至双手捧着举高高，和自己平视。
“嗯……你好？”
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拳头婴哆嗦两下，努力张开嘴巴，锋利的牙齿露出，声音尖尖细细的，“冷，好冷。”
下一秒，忽然全身打颤，又开始哇哇大哭，“疼，好疼！”
怎么回事？
不是你们这些诡异准备进攻伤害我吗？
怎么就变成你们自个儿又疼又冷的？
“那什么，小朋友，你这是怎么了？嗯，我是说，需要我做什么吗？”
白夜语气温柔，如果忽略他发颤的声调的话。
拳头婴挤在白夜掌心，来回翻滚，咕噜咕噜，没两下就跌落下去。
白夜抓握不及，吓得魂都没了，结果低头看，对方毫发无损。
不过，掉下去的拳头婴却开始往外蹦，蹦几下就回头“嘤嘤嘤”，似乎在催促。
白夜勉强看懂，抱着“死就死吧”的悲壮心情，跟着走出去。
迈过门槛，走到院子，转弯再转弯，最后站在院子后面的一小块土地前。
白夜记得清楚，这是今天下午自己播种菜籽的地方，晚上临睡前特意盖上了塑料薄膜。
不过这会儿，塑料薄膜竟然掀开了？
白夜蹲下，准备重新盖回去，视线一瞥，在边缘泥土边，发现了类似竹叶的痕迹。
有鸡来过。
卧槽！我的客户们！
白夜顿时吓到，立即低头扒拉，“别全给我啄光了吧，要死，我盖的严严实实的，怎么就被鸡给扒拉开了。”
两指翻土，翻了没两下，从土里挖出来一颗马铃薯。
嗯，不对？
凑近再一看，竟然就是之前趴在自己身上的无脸拳头婴。
白夜扭头再看，原本身上密密麻麻挂着的拳头婴竟然全都不见了。
“？”
白夜握着拳头婴，对方在自己掌心蹭了蹭，艰难说了句：“水，喝水。”
近手边就有水桶，白夜顺手舀了一勺水，想了想，浇在拳头婴身上。
结果对方抖了抖，不大乐意。
他以为是水量不够，又给舀了一大勺，那拳头婴拔腿就跑，直往地里钻。
白夜手一歪，一勺水全部灌溉入土。
“不会太湿了吧？我的菜。”白夜内心呜呼。
但惊奇的事情发生了，被淋湿的那一小块土壤，忽然开始冒泡，接二连三有拳头婴从里面爬出来，一个个四仰八叉躺在土表，来回打滚转圈圈。
“凉，凉。”
“舒服，哇。”
“喝水，喝水。”
白夜眼神迷茫，继而疑惑，最后惊奇不已。
他内心很不确定，但想到自己身处的世界，又觉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深呼吸，再深呼吸。
这一次，白夜主动抓起一只拳头婴，忍不住戳了戳对方嘴巴的位置，“喂，小朋友，你是不是生菜种子？”
无脸拳头婴扭头就咬。
白夜眼疾手快，赶紧扔了。
对方跌落在地，呜呜哇哇控诉，“西、西、西……”


第27章 辞职回家种地去（4）
一群蔬菜种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客户群体？
一群蔬菜种子，应该给予我怎么样的服务反馈？
一群蔬菜种子，我如何寻求它们的五星好评？
这是白夜之前一直想不明白的问题，但一夜惊魂之后，他终于懂了。
在这个诡异的世界，不仅是人可以变异，就连植物，也同样可以。
所以，动物呢？
白夜对院子里走来走去的大公鸡持怀疑态度，就是这只家伙，三更半夜不睡觉，偷偷摸摸跑去掀开塑料薄膜，还在里面到处啄。
一想到自己损失了一小波菜籽，白夜就捶胸顿足。
“都是客户啊！我的客户们啊，还没长大成型呢，你怎么忍心叨它们？”
白夜一把抓住公鸡脖子，拎在手中使劲摇摆，公鸡疯狂挣扎，发出“喔喔呜呜”的怪叫。
要不是葛桂芬路过，白夜已经准备动刀子了。
“小凡啊，咱家就这么一只公鸡，得孵小鸡用，你要是想吃鸡肉，回头我给你杀一只母鸡。”
白夜立即松手，一脸无辜笑说：“姥姥，我没想吃鸡，这鸡昨晚上啄我的菜棚子，好多菜籽给啄出来。”
葛桂芬点头，挥挥手，把公鸡赶走。
然后挪了把小板凳一屁股坐下，“小凡，后院那地方本来就是鸡窝，你在那里撒了菜籽，可得仔细金贵些，隔三差五就得瞧一瞧。”
“那我现在搬家还来得及吗？”白夜顿时后悔，就不该贪那块地肥。
葛桂芬：“也行，你回头在前院挖一个坑，把上面的菜籽连土一块儿运过去。”
白夜表示明白，趁空在前院选择一块风水宝地。
结果看了半天，土地硬邦邦不说，贫瘠的简直难以下手。
整个院子，还真就属那棵桃树下的鸡窝边，土壤最肥沃。
浇水时，白夜看着一颗颗菜籽，没忍住，“我说各位宝子们，我打算给你们搬个家，去前院，行不行啊？”
有些事情，本可一个人做。
但客户“苏醒”了，一切还是要以客户为主。
“我是这样想的，这鸡不大老实，你们要抽芽长叶子，至少得半个月，我不可能24小时看着，所以我——”
“不去，不去。”
“不去，不去去，去不去，都不去。”
两个拳头婴从地底下翻出来，其中一个已经长出了两只白嫩嫩的手，一把抓住勺子。
就这么半挂着悬空，一边晃荡一边呲牙，“住这里，肥，肥。”
后头跟着那一个拳头婴，努力跟上脚步，含含糊糊重复着：“肥，肥肥，住，住。”
感情是这两个在反馈。
即便只是蔬菜种子，但也是诡异，白夜对其一口尖牙相当忌惮。
最后，找了一个脸盆，把两个装进来。
然后摆驾前院，带其亲自考察地形。
“你们再看看呢，这块地其实还不错，如果嫌土不够肥，我去我二舅那里挖牛粪啊！
“后院不仅有鸡，还挡阳光，你们生长发芽不仅需要温暖湿润的土壤，还需要阳光照射。
“想一想，天气好的时候，我掀开塑料薄膜，你们一个个爬出来躺着晒太阳，这样晒那样晒，晒满全身每一个角落。”
也不知哪一个字打动了这群蔬菜种子，已经长出双手的拳头婴呜呜哇哇一通喊，土壤里沉睡的种子们接二连三往外爬。
不多时，前院全部堆满了这么一群玩意儿。
白夜第一次在阳光下看到这么多诡异，它们长相怪异，甚至可以说是丑陋。
但它们相当无害，如果忽略一口尖牙的话。
“你们这样跑出来，能活吗？我是说，你们还是种子，不应该在土壤里待着？”
这个问题很快得到解答。
白夜搬运菜种时，发现自己昨天撒下去的那些，全部都在。
它们吸饱了水分，已经和周边的土壤黏连在一起了，如此倒是很好转移。
不过，“所以你们是什么？我搬过去的这些，是壳儿？”
没人回答他，这些拳头婴除了呜哇乱叫，就是喊渴喊热，等喝饱水立即重新钻回土壤里。
最后一个钻进去时，还不忘扭头提醒，“肥，肥。”
白夜认命点头，扛着麻袋去二舅家挑牛粪。
李建军听说外甥给菜籽换了块贫瘠的地，实在是想不通，“原先那块地多好，你咋就想不开呢？”
“有鸡，半夜会偷吃。”
“拿根绳子把鸡绑了，能跑到哪里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等我晚上验证下情况，再做打算。”
“验证，验证啥？”
白夜但笑不语，没解释。
入夜，白夜检查菜籽地，确保塑料薄膜完全覆盖且没有任何缝隙，这才放心回屋睡觉。
睡到后半夜，一阵磨牙声忽然把他惊醒。
白夜摸出手机看，时间02：23。
是诡异，那只鸡出动了！
“我就知道，这鸡也不是个好的。”
白夜没有武器，但依旧吃了熊心豹子胆，扛着一把锄头就冲出去了。
保护我方菜籽宝宝们！
为了赚这6000，白夜也是拼了。
然而冲到菜地旁，塑料薄膜盖的好好的，周边埋下的小机关纹丝未动，哪来的鸡！
“那这个磨牙声是？”
正想着，塑料薄膜内传来一声声“噗噗——”
紧接着，薄膜被扯破了，一对对尖牙挂在上面，锋利又闪亮。
一双白嫩的手从塑料底下攀上来，抓住的一瞬松开牙齿，“砸吧砸吧”，赫然就是刚才听到的磨牙声。
“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白夜想不明白，菜籽不就应该一直睡觉发芽呢么，熬夜能长出好秧苗来？
“宝子们，好好睡吧，睡够了才能长大。”
“热，热。”
一个拳头婴爬上竹竿架子，在上面急得转圈圈，浑身薄薄一层绒毛似的皮肤，肉眼可见越来越红。
白夜看不明白，这是长肉了？长肉会热？
“热死了，水，热，热……”
“我没浇热水啊？”
“呜哇呜哇——”
一言不合，直接开始哭。
比第一晚听到的尖锐婴儿啼哭，还要来的凄厉悲惨。
白夜蹲在地上，凑的距离相当近，这声音几乎扑面而来，震的他脑瓜子嗡的一声炸开。
他直接倒地，耳膜痛的好像有尖锐的虫子正在往里钻。
是诡异攻击！
这根本不是什么无害的小家伙们，它们是高级诡异。
只简单的声音，就能让人痛的就地打滚。
白夜蹲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声音都虚了，“别哭了，求求，别哭了。”
“热，热。”
拳头婴哭声小了许多，但还是喊热。
那一层绒毛，已经变成淡粉色了。
越来越多的拳头婴从地底下爬出来，有一小半的皮肤都出现了淡粉色的情况。
白夜注意力转到土壤，想了想，大胆伸出手指，插进土壤里。
闷热，滚烫！
这土壤温度不对。
白夜立即明白，这群蔬菜种子是被土里的高温闷到了，大概是自己白天里浇水太多，又长时间暴晒太阳，夜晚还给盖严实了塑料薄膜，造成蒸笼效应？
他赶紧动手扒拉，把一整块薄膜撕开，又拿了小铲子松土，试图降低土壤温度。
一边干一边道歉：“对不住啊，我也不知道会这样，我第一次种菜。”
“热。”
“哎我知道了，我这就给你们散热。”
白夜趴在菜地边忙活大半夜，直到天亮前，才终于松了口气。
没有婴儿啼哭了，这群小家伙又重新缩回地底下睡觉去了。
“哎，好娇弱的菜种。”
拖着疲惫的身体，白夜回房间睡回笼觉。
之后的日子里，白夜都不敢睡整觉，有时候夜半惊醒就得去菜地里看看，时不时伸手摸一下，有没有异样。
平稳度过半个月，种下的第一批菜籽终于发芽了。
一个个从地底下窜出脑袋，白嫩的杆子上顶着两片小绿芽，迎风招展着，格外喜庆。
李建军抽空过来看，蹲下摸了摸秧苗，点头，“差不多了，趁着今天天阴，赶紧移栽到大棚里。”
在这半个月里，白夜已经将大棚里的土翻了好几遍，顺便起垄开沟，就在前两天，还把所有的土壤浇透喂饱。
眼下终于可以移栽秧苗了，他比谁都激动。
李建军本想帮忙，但白夜更积极，非要自己一颗颗移栽。
看着外甥跟伺候祖宗一样慢条斯理，李建军简直没眼看，“你这得搞到什么时候去。”
白夜也想快，但是这群小祖宗们快不得，一会儿嚷着胳膊被扯痛了，一会儿喊着还没睡够，想在地里再待一会儿。
哪一个不高兴了，扭头就是一口。
白夜只能亲自动手，挑选日子足够的秧苗，慢一点就慢一点吧，最主要的是客户们高兴。
两个担子，一个装了生菜秧，一个装了油菜秧。
白夜挑了一个小时，才把第一批客户送上车。
临走前，还得再三叮嘱，“小朋友们，我先送你们哥哥姐姐去大棚里，你们还小，在家里再住两天。”
“去，去，一起去！”
拳头婴这些日子长开了，不仅有了四肢，脸也慢慢浮现。就连体型，也从一颗土豆变成一个甜菜头。
身体滚圆，四肢纤细，走路歪歪扭扭，却偏要跑来跑去。
对方不露尖牙时，白夜还是很喜欢的，他第一次觉得诡异们挺好相处。
这会儿见有两个准备偷摸跟上来，立即制止，“你们俩不行，叶子还没全部冒头，明天吧，明天送你们过去。”
两颗生菜秧不高兴，指着担子里的一角，“西、西西，去……”
白夜扭头看，小角落里，有两颗长得和生菜十分相似却又有些微差异的秧苗。
再仔细看，好家伙，是隔壁的西红柿秧苗。
白夜看向担子底下，两个红薯大小的婴儿紧贴着，正在装死。
“你们俩不行，你们还得再发育半个月。”
顿了顿，白夜又说：“反正最少得十天，二舅说了，西红柿秧苗长得慢，得最后一批移栽。”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种下去的三种菜籽，就属生菜最凶狠，一口尖牙锋利无比。
白夜曾亲眼看到某一天夜里，一只菜头大小的生菜婴爬出地里，在院门口咔嚓咔嚓一顿磨牙。
第二天清早，葛桂芬惊呼，家里的木门倒了。
“肯定是村子里哪条狗干的，尽整缺德事儿。”
为此，白夜保持沉默，没敢说一个字。
而油菜们最喜欢当小跟班，生菜一通指挥，甭管瞎不瞎，直接冲就完事儿了。
最奇特的是西红柿，长出来的秧苗软绵绵，明明一口尖牙比谁都锋利，却啥也不会咬。
白夜有一天突发奇想，把自己手指伸过去，结果小菜籽竟然扭头蹦跶走了。
今天两颗秧苗企图蒙混过关，白夜毫不犹豫伸手抓起，把它们重新栽种回去。
然后，又和剩下的生菜秧苗商量，“你们是大哥大姐，能不能帮我个忙，把混在你们和油菜地盘里的那些西红柿苗们，全都给找出来？”
能有两颗混进来，那必定还有几十甚至几百颗。
明明是分开栽种的，可这群小诡们，大半夜就喜欢乱窜，搅浑的乱七八糟。
偏偏，所有菜籽刚发芽时都长得差不多，白夜压根分不清谁是谁。


第28章 辞职回家种地去（5）
移栽秧苗花了一天时间，从早上干到傍晚，白夜亲力亲为，没让任何人帮忙。
离开大棚前，他站在门口看，一垄垄土堆上，小秧苗们欢快的伸着懒腰，整个大棚的沟道边，甜菜头大小的婴儿爬来爬去，十分热闹。
“我回去了啊？”
白夜忍不住打招呼。
一群婴儿齐刷刷扭头，咧嘴笑嘻嘻，挥舞小手。
“去，去。”
“舒服，凉凉的，喜欢。”
“喜欢喜欢，小凡，喜欢。”
白夜愣住，半晌回过神，心里忽然觉得热乎乎的。
竟然被诡异喜欢了。
这群小诡真的是，很难让人联想到邪恶啊！
“我也喜欢你们，晚上不要出去乱逛，小心被吃掉。”
白夜把门带上，还落了锁，防止夜间有野生小动物下山偷吃。
接下去两天，移栽秧苗，浇水、施肥，白夜忙得不可开交。
家里种下的菜籽全都发芽了，三种蔬菜种子都要搬家，等所有菜秧都移栽种入大棚，二舅李建军又过来催，该种其他蔬菜种子了。
“这么快？”
“不快了，这个天儿瞧着要热起来了，四季豆长豇豆这些，得种下去，不能赶在正当时候，否则卖不了好价钱。”
白夜想想也是，早一个月种，那就早一个月收获。夏天的前后一个月，蔬菜价格相差可太多了。
“那行，我这就去拿种子。”
白夜去房间里翻找，蔬菜种子还剩下八包，他拿了二舅说的三样，其余的全部塞回去。
【适宜季节及时播种，错过成长期，客户不满意，延迟任务结算。】
久违的机械声响起。
“？”
白夜没听明白，直接就问：“诡异，这什么意思？你把说清楚点。”
【玩家选择客户，一旦完成，请认真负责全程服务。每一位客户都值得被好好对待，请不要放弃任何一位。】
白夜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诡异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自己买了多少包种子，就存在多少位客户。
而想要完成副本任务，就需要把所有种子都给种下去？
白夜忽然心里一凉，他想起来，当初店老板曾热情推荐一种稻谷，说是亩产量很高……
“不会吧，我难道还要种水稻？”
白夜颤抖着再次拉开橱柜，把压在下面的所有花花绿绿包装全部扯出，再三确认没有拿稻种或者小麦之类，这才松了口气。
“吓死，差点以为自己要留在这里过冬了。”
但下一秒，一个不敢相信的事实摆在眼前，所有种子里，竟然掺了一包西瓜种。
西瓜？种西瓜！
白夜直接傻眼，西瓜怎么种？我只会吃啊！
【请玩家注意，剩余客户数量较多，请及时维护照顾。】
白夜把所有的种子都翻出来了，一包包平摊搁在门槛前，自己蹲在地上，面色愁苦。
黄瓜、丝瓜、长豇豆和四季豆，很好，全都是需要上架的，尤其是丝瓜，还要吊蔓。
这可全都是体力活，砍竹子就得好些工夫。
嗯，秋葵，这个种子不错，算是比较能自力更生的。
“嗯，这是什么？”
白夜看到包装袋底下，加了一小包薄薄的东西，正好在秋葵和西瓜两个种子中间。
撕开一看，顿时天塌了。
是草莓，竟然是草莓种子！
白夜想起小学时代，老师曾经布置任务，让每人种一种水果，等待丰收的喜悦。
他向来爱吃草莓，毫不犹豫选择盆栽种植草莓秧苗。
结果一整个夏天过去了，一颗果子没长出来。
别人都吃上了香香甜甜的水果，而他捧着一盆绿油油，只看到草莓叶子浓密茂盛。
在他的认知里，种草莓是个技术活，而自己根本没技术。
“我要死了，我肯定要死了，我根本种不出来草莓。”
“诡异，我要是认真种了，它们死活不愿意长出来草莓果实，是不是不算我的问题？”
【请玩家注意，挑选均为优质客户，不存在质量问题，只有不到位的服务，没有不结果的草莓。】
白夜心凉一半。
下午，他带着两包种子去找李建军，请教怎么种西瓜和种草莓。
李建军挠挠头，摊手，“我不会啊，我只会种菜。”
“二舅，你可是我亲二舅。”白夜差点哭了。
李建军依旧摇头，“真不会，种水果可比种菜麻烦，啊对了，咱村子里二大爷，他早年种过西瓜，你去取取经。”
“那草莓呢？”白夜又问。
李建军顿时眉头拧成一条，“我说你就不能不种吗？这玩意儿人家都是大批种植，量产搞采摘的，你就这么一小包，种下去能干啥？”
白夜心里苦啊！
我也不想种，但是那天眼瞎手贱，一不留神就把种子给买回来了。
不种，任务就永远不可能结束了。
“我想吃。”
白夜抬头，一副半死状态，淡淡微笑。
李建军挥挥手，把人赶出去。
白夜在李大石的陪同下，去往村子二大爷家，请教如何种西瓜一事。
“我家小凡想种点西瓜，你也晓得，咱村子里种粮食种菜的都行，种西瓜，也就你有这本事了。”
李大石拐杖敲地，白夜立即领会，把拎着的两瓶二锅头递过去，“二大爷，辛苦您了，得跟您学点真本事。”
二大爷相当满意，将种西瓜的注意事项一一告知。末了还不忘提醒：“后生，别贪心，一棵藤上结两个瓜顶天了，再多了瓜不大也不甜。”
白夜点头，回家开始自己研究。
第二批菜籽撒下去时，大棚里的生菜等菜秧开始飞快抽长了。
这时候是飞速生长期，最不能缺的就是水。水不足则菜不嫩，为此，两个大棚里的所有小菜们，都得早晚浇一遍水。
因为用水量剧增，村口的水龙头不给免费使用了，白夜立即交了钱。
然后，跟二舅借了水管，开始引水入沟。
“你仔细看着点，别太满给淹了。”李建军在旁指点。
临走前，又说：“过两天记得施肥，还得除虫，农药你洒不洒？”
白夜还没回话，大棚里已经长到西瓜大小的婴孩们，一个个嗷嗷大叫。
“不要，不要！”
“苦的，苦苦的，难吃。”
“肥，肥。”
“要死啦，要死啦，马上要死啦——”
白夜：“……”
如果不是知道你们每天都干嚎，我还真的会相信。
不过，“二舅，我不洒农家药。”
“那菜长不大嘞，蚜虫们能吃个精光。”
“我准备用天然杀虫剂，这个姥爷也说可行，回头我去自己调配，再在大棚里弄一些捕虫器，双管齐下。”
天然杀虫，在没有驱虫农药前，庄稼汉们都是这么干的。
烟草水预防蚜虫和菜青虫，草木灰水预防红蜘蛛，洋葱皮浸泡后的汁水可以去除真菌，另外还有薄荷水、艾草水等等。
除了天然杀虫剂，还能生物防护，以虫治虫，保持小环境内的生态平衡。
总之，方法有很多。
白夜本身不抗拒使用化肥和农药，毕竟那些东西生产出来，确实方便。
但诡异们不喜欢，那就一丁点儿也不能用。
否则当场就能进行音波攻击。
而让白夜担心的是，随着菜苗们渐渐长大，这些小诡懂的事情越来越多，就在前一天，白夜无意间听到“评价”两个字。
他知道，等再长大些，这些蔬菜们，会当面和他讨价还价。
李建军走了，白夜还在继续放水，顺便在大棚边缘走着，把塑料薄膜掀起来，底下一半露出，让蔬菜们晒晒太阳，透透气。
一棵生菜不知什么时候爬到脚边，蹭蹭两下，跳到白夜肩头。
尖利的牙齿，就对准颈动脉。
白夜扭头，对上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对方眼里写满清澈。
明明是凶狠可怕的模样，但眼神真是纯粹啊！
白夜想了想，抬手揉一揉，原本恶狠狠的生菜婴，顿时傻了。
光秃秃的脑袋上，忽然蹦出来一朵迷你小生菜。
“噗嗤——”
白夜笑岔，“原来你们还会自己再发芽？长出来挺好，头顶着样品，我也能分辨的清谁是谁，不然你们一群乱糟糟的，我真的要瞎眼。”
这些菜婴，长大了还是差不多，每天傍晚如何区分它们，并全部送回所在大棚里，是个艰巨的任务。
村子里的人都说年轻人干活就是积极，成天泡在菜地里。
只有白夜自己清楚，那是没办法，地里的真正菜苗要照顾，“破壳而出”的菜诡们跟要看好。
“软乎乎的，有点热，是不是缺水了？”
白夜摸了下对方头顶的迷你小生菜，立即拎着把它搁水里，浸泡一会儿才冲洗放回肩膀上。
至于湿掉的外套，全然不在意。
生菜婴眼神迷茫，裸露在外的牙齿不自觉收拢，最后，尖锐部分全部藏起来，只露出一排齐齐的小米牙。
它内心记得，要吞噬。
吞噬，才能获得强大的力量。
但是眼前这个人类，好像有点不一样。他从来不害怕它们，从睁开眼看到的第一秒，除了惊讶之外，再没见过其他情绪了。
吃，还是不吃？
白夜把两个大棚的底下塑料薄膜全部掀起后，最早冒芽的生菜婴，还在思考。
思考到昏昏欲睡，然后吧唧一下，翻滚到地里，两只脚浸泡在水里，闭着眼睛晒太阳。
头顶上的迷你小生菜，还在持续性生长。
老大哥做事，小弟们有样学样。
不过小半天，大棚里趴着的菜婴们，全都在头顶上开了菜。
白夜下午再来，已经能清楚分辨三种蔬菜了。
躺倒连成一片的是油菜，它们总喜欢挤在一起。一个个很有领地意识的是生菜，谁也不肯屈服小空间。
至于西红柿们，一会儿聚在一起，一会儿分开老远。
白夜看得皱眉，走到棚子里一看，好些西红柿苗瘫在地上，一些藤蔓开始往四周乱长了。
“怎么会？”
明明都卧倒了，怎么还会长得这么乱？
白夜蹲在西红柿苗中间，摸摸这边，碰碰那边，思考不得。
葛桂芬路过，走近大棚看外孙的蔬菜生长情况，一看西红柿就“呀”了声，“怎么长得乱七八糟的？”
“我也纳闷呢，我按照二舅说的，全给卧倒了，这有些根还是病蔫蔫的。”
“打卧不够，再压低一点，回头开花了，打岔搭架子，太细的根底下撑不住。”
白夜想想也是，根系不发达，回头结了一长串果子，直接头重脚轻。
“行，我再理一遍。”
白夜进行二次整理，理着理着，慢慢的看出问题来了。
那些个跑出去的蔬菜婴，好像就是种在地底下的这些菜苗的根，是它们的根本所在。
这些小诡们一天天就知道在外溜达，跑的太勤快，土壤下面都是松的。生菜和油菜不需要搭架子，倒是无所谓，但西红柿苗可就惨了。
一根松，整根歪，再乱跑乱窜，估计就要半死不活了。
死了的客户？
那可是要扣钱的。


第29章 辞职回家种地去（6）
白夜在大棚里重新打卧西红柿根，而此项工作的重点在于，将那些躺着晒太阳的菜婴们给“抓”回来，塞进地底下。
到底是诡异，没敢直接动手。
白夜采取沟通方式，“我说宝宝们啊，你们每天溜达出来晒太阳，不觉得腻吗？”
一群菜婴齐刷刷扭头，看了眼白夜，又动作一致转回去。
眯眼，伸腿，张开双臂。
春末的太阳耀眼明亮，却不炙热，晒得菜婴们昏昏欲睡。
眼看着沟通无效，白夜只能拿着棍子去挑，结果刚挑起来一个，对方麻溜翻个身，重新躺地上继续晒。
“你们别这样啊，不回去地底下，根快要烂了。”
一个西红柿菜婴长得快，已经五官齐全了，听到这话哼唧：“骗人，才不会死，你嫉妒。”
“我嫉妒？”
“打工人就是嫉妒，因为你们不能这样晒，那样晒，你们只能照日光灯。”
说着一顿，抬头冲隔壁大棚喊：“是日光灯吗？”
隔壁大棚传来脆生生的婴孩声，“是的，牛马晒不到太阳。”
一群西红柿菜婴开始欢呼，“晒不到，晒不到，缺钙，缺钙！”
白夜内心情感复杂，无论是作为自己本人，还是角色带入的李不凡，真就对此深有感触。
尤其是生前，白夜想起刚工作那几年，早出晚归，曾经连续一个月，只能和月亮作伴。
起太早，太阳还没有升起，月亮依旧挂在天边没有消失。
回太晚，太阳早就去了地球另一边，只有一轮明月高悬。
他甚至在租房时产生过怀疑，朝南朝北很重要吗？
压根没有机会晒太阳啊！
“我说真的，你们回去看看自己的根，再松一点被水泡一泡，直接就烂了。”
想到什么，白夜忍不住问：“你们诡异死了的话，还存在吗？”
菜婴摇头，“死了就死了，消失不见了。”
“生为一颗菜，我们的目标是，纯天然无污染！”一个菜婴忽然喊口号。
白夜的第一次谈判失败，夜幕降临，只能怀着惆怅的心情回家去。
葛桂芬和李大石问起蔬菜情况，白夜只报喜不报忧。
葛桂芬放心了，给外孙夹了菜，又说：“院子里第二批种下的菜籽也快要长芽了，你先前说大棚不够，又和村长租了几块地？”
“隔壁空着的两亩多地全都租下来了，二舅已经帮我在搭架子，估计这两天就能弄好，回头我去翻土起垄。”
白夜说着又问：“二舅帮我好多忙，又不肯收我钱，这事咋办？”
葛桂芬摆手：“自家人不用那么计较。”
白夜还没说话，李大石忽然开口：“到底分家了，不能让老二太吃亏，回头插秧的时候，小凡去干活。”
“插秧？”
“对，你二舅今年种了两亩水稻，你表弟表妹都没回家，你年轻人壮劳力，去帮忙。”
半夜，机械声迟缓响起：【检测到玩家纳入新客户，客户维护已开启，直至收获进行结算。】
白夜翻了个身，什么也不知道。
过了两天，新的大棚搭好了。
白夜忙着埋牛粪翻土，又起垄挖沟，接着就是移栽第二批的秧苗。
第二批秧苗种类多，一个个菜婴比第一批还要滑头，光是区分它们就费了不少功夫。
等差不多移栽完成，人已经累瘫倒地。
【玩家注意，客户生长周期表已纳入，请注意查收。】
生长周期表？
白夜只听过元素周期表，乍一听到机械声，随手翻出屏幕查看情况。
“原来是蔬菜们的成熟情况实时监测。”
白夜看到这么一张动态表格，心里很高兴，这可比自己肉眼分辨好太多，尤其是对他这个外行人来说。
每一种蔬菜都有这么一张动态表格，每一张表格上还有每一株蔬菜的生长情况。
白夜很快就看到，生菜表格上，标号001的那一颗，指尖触碰，能看到那生菜的具体面貌。
不仅有蔬菜本体样貌，还有菜诡们的面容。
“这些生菜除了大小，长得都差不多。”
白夜放弃查看本体，更关注菜诡们，也许是拟人五官长开了，一个个菜婴们竟然真能看出一点点区别。
此时，所有菜婴都在晒太阳，一副晒晕了的幸福模样。
在这时候去翻动或者戳一下，它们是很少会攻击人的。
于是，白夜对照表格一个个辨认，甚至找了记号笔，在菜婴的头顶上，写下标号。
一张完成，再接下一张。
一直翻到后面，白夜不禁皱眉，“这张表格是？”
为什么是半解锁状态？
上面的蔬菜样貌没显示不说，就连菜诡们的形态面容也都不露出来。
“难道是草莓？草莓确实还在家里，还没移栽。”
但很快，白夜发现这张表格之后，有一张草莓动态表，里面的果婴们样貌齐全，一个个迷你小只，犹如小豆芽。
“诡异，我记得我只种了这么些，表格多出来一张。”
【玩家开启私人业务，接洽已完成。】
“等等，把话说清楚，我什么时候接了私活？”
【客户水稻已开启维护，等待收获进行结算，玩家私人业务，不额外结算诡币。】
【注意，客户五星好评，给予红包奖励。】
白夜：“……”
万万没想到，只是帮二舅插秧这么个事，就变成自己的私活了？
一想到水稻要到秋天才能收割，顿时一颗心哇凉哇凉的。
“我究竟要在这个小山村待多久？”
虽然这些诡异们不凶狠，但长时间的种植，每天重复做这些农活，确实挺无聊的。
以前工作太累，会畅想辞职回家种地，种各种蔬菜水果。一亩三分地上绿意盎然，到了采摘季节，挎个篮子戴顶草帽，别提多惬意。
然后再美美的拍个照，发个朋友圈：亲手种下的蔬菜水果们开始收获啦！
再回想那种美好，现实直接甩过来一巴掌。
那是有钱人闲着没事干的小资情调，真正要靠种地谋生，一地鸡毛。
光是除草施肥翻土这些，就能累得够呛。最重要的是，所有活都脏。
“小凡，苦的。”
刚移栽的长豇豆迈着短腿跑过来，扯扯白夜的裤脚。
白夜回过神，又换上笑脸，蹲下，“哪里苦？是不是天气太热，再忍忍，一会儿就放水到你们那边了。”
小菜婴摆手，指指自己，又指指对方，“小凡不高兴，豆豆苦苦的。”
“嗯？”
“苦的，长大了不好吃。”
“什么？”
“哇哇哇，小凡不认真种，要苦死啦！”
论一株长豇豆的哭功有多强，接连四个大棚，声音毫无阻隔且穿透彻底。
也不知怎么回事，一株长豇豆哭了，所有长豇豆都开始哭。
更可怕的是，其他蔬菜秧苗也被感染，嗷嗷哭泣，甚至不能自已。
最早长出来的一批生菜，眼含泪水找到白夜，“小凡，你不真心种我们，我们长大后会很苦的。一颗菜的使命是：又脆又甜又好吃。你马上要毁了我们。”
话说着，生菜婴扑过来，锋利的牙齿开始撕咬。
但只是揪着白夜的裤脚，又或者在鞋跟边使劲磨牙。
白夜花了些工夫，才终于弄明白，自己的情绪竟然可以影响种下去的蔬菜们的口味。
他越是高兴越是欢喜，种出来的菜就越香甜可口。
可如果他消极不情愿，又十分敷衍，那么种出来的菜只会越来越苦。
白夜想起刚刚，也就那么一点点时间“厌弃”种菜，这些诡异们竟然全都感受到了？
种菜人可以影响蔬菜的口感！
白夜很快联想到，如果这些蔬菜最后全部长成苦菜，即便长成卖出去，是不是最后客户评价，夜都是差评？
差评，意味着扣钱。
白夜立即刨除杂念，蹲在长豇豆菜婴们中间，真诚表态，“我是愿意种菜的，偶尔冒出来的那一点念头不作数，就算是勤勤恳恳的种地人，偶尔抱怨牢骚也是有的嘛，你们不能因此否定我。”
“不苦了？！”
长豇豆“欸”了声，惊讶极了。
白夜心里确定，自己真的可以影响它们的口感。
第一次碰到如此诡异，白夜心情十分复杂。
之后移栽草莓苗，更是再一次见证，种菜人的轻微情绪波动，就会对菜诡们造成巨大波荡。
只是有一点点懈怠，草莓婴们就哇哇哭，说难受死了，长不出芽了。
只是说了句长得有点小，草莓婴们就五官消失，在地上滚来滚去，说心里苦，一整株草莓苗也变苦了，以后长出来的果子肯定没味道。
白夜：“……”从没见过如此娇贵的品种。
简直难伺候死。
“只有三片叶子，好小的叶子，肯定长不大了。”
白夜随意一个念头，脚边一株草莓苗两片叶子耷拉，第三片叶子微微颤抖着。
边上，草莓婴哭丧着脸，扯着小手，十分茫然害怕的样子。
白夜抬头看大棚另一边，那些西瓜秧苗们混混沌沌，似乎根本不为自己情绪所动。
这是最不受他情绪影响的水果，而那些西瓜婴们趴在地上，除了睡还是睡，一副永远睡不醒的憨憨模样。
白夜忍不住想，把这两种水果放在一个大棚里，真的合适吗？
这么娇弱的草莓秧，会不会把憨厚老实的西瓜秧给“带坏”了？
按照以往经验所得，成熟的蔬菜或水果体型越大，攻击性越强。
所以，一直没什么“表态”的西瓜秧，白夜很忌惮。
就怕这群果诡们，在憋一个大的。
“草莓啊，我打算给你们换一个邻居，你们喜欢谁？”
白夜指着几个大棚，十分豪迈，“只要你喜欢，我就去谈，一定把这事给办漂亮了。”
草莓婴们看看大棚另一边的西瓜婴，再看看正前方晒太阳嘻嘻哈哈的西红柿，小声问：“西、西西，可以吗？”


第30章 辞职回家种地去（7）
白夜种植的西红柿，准确说应该叫小番茄。
他没想到，对方会在一众蔬菜水果中如此受欢迎，好像谁都很喜欢它。
难道是因为小番茄既是水果，又是蔬菜的原因？
草莓婴们提了要求，白夜立即去隔壁大棚沟通，西红柿婴们拍手欢迎，十分乐意。
第二天清晨，趁着土壤不那么热，白夜开始给草莓苗们搬家了。
而被换过来的，则是一批什么都无所谓的四季豆。
这些菜婴们知道自己要搬家，直接手拉手往前走，路过西瓜婴时，还主动打招呼。
白夜干活空隙抬头，看到这么一幕，欣慰啊！
要是所有蔬菜都和长豇豆四季豆这么好伺候，那可真是太爽了。
搬家完成，再次入土，还得一次性浇够水。但草莓苗又不能太湿，这个度必须把握好。
是以白夜采用喷洒方式，且时不时蹲下，手指插进土壤中感受泥土的湿润度。
有时候不小心带出来一个草莓婴，还得赶紧把对方埋回去，“对不起啊，不知道你们在睡觉，继续，你们继续。”
又过了几天，机械声响起：【第一批客户即将成熟，请玩家注意收割。】
白夜看向屏幕，一张动态表格在半空中跳跃，名字一栏写着生菜。
想一想，生菜确实也到了收获的时候了。
但他没完全信任诡异，又去找二舅评估这一批生菜的成熟度。
李建军在大棚里走来走去，啧啧声不断，“没想到啊，小凡你有点本事，种出来的生菜长得水灵，瞧着比我大棚里的还要好。”
“都是这些蔬菜们给力。”白夜说了句。
李建军一脸懵，没听懂外甥的话，但是不重要，“就明天吧，你起个早，把这一片的生菜先全部割了，到时候和我一起送去批发市场。”
“好的二舅，我五点起床。”
“什么，五点钟？！”
“……有什么不妥吗？”白夜内心忐忑。
李建军直接笑岔，“小凡啊小凡，你还是没吃过种菜人的苦。”
“二舅你细说。”
李建军咳嗽一声，细细说来，“但凡当一个种菜人，除了每天精心伺候大棚里的蔬菜，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适应早起。咱们割下来的菜得运到批发市场去，我有电动三轮车，过去得一个小时。而批发市场开门三点半。”
然后继续前往推，“刨开运输一小时，最迟两点半得全部弄完。割菜算你两个小时，去泥清洗一个小时，你说说得几点钟起来？”
白夜一步步倒推，最后得出的时间是，自己差不多得半夜就起床。
“二舅，你直接说我们十一点多就得干活得了，这不就是熬通宵嘛！”
李建军点头，“是这样的，等菜大批量上市，就得每天半夜起来割菜洗菜码菜，然后天最黑的时候运到批发市场。那些卖菜的小摊贩四点来批发，他们早市六点多就开门了。
“不过你就这么点菜，用不着三小时，明天一点多起来干就行。”
临走前，李建军又交代割菜的一些技巧，生怕这么水灵灵的蔬菜给割坏了。
晚上吃饭，白夜说了自己半夜要去大棚里忙活的事，怕二老担心。
谁知这时候，两位老人倒是淡定。
尤其葛桂芬，点点头，“是要忙活的，每年刚上市那会儿，你二舅最忙，一忙就是大半个月，没一个觉好睡。尤其过年那几天，菜价贵，他又舍不得，恨不得每夜泡在菜地里。”
李不凡的一些二维记忆突然涌出来。
白夜“看到”，每逢过年过节的时候，家里这位二舅是不见人影的。
直到天黑凑一起吃饭，人才神不知鬼不觉出现，而且一脸疲态，吃完饭就搁沙发上打盹。在其他亲戚打麻将聊天时，二舅又起身准备回家了，说是要去睡觉。
二舅种田改为种菜，已经好些年了。
但第一次，白夜知道种菜人的辛苦。
李大石：“老二这些年挣得不少，都有钱盖新房了，但谁也甭羡慕，吃不得那个苦，就啥也别说。”
村子两个儿子，老大依旧安稳种田，空闲时去县城打小工赚一些，一年到头根本没法和老二比。
但人家做半年休半年啊，赚不着，不是很正常的么。
“我们也不想你和你二舅那么能赚，太苦了，咱稍微种几亩，凑活能养自己就成。”
葛桂芬没什么野心，只要外孙身体好吃得香，赚钱多少有什么关系。
甚至又说：“如果种菜不乐意干了，小凡你还回大城市去也行，我们都支持。”
白夜点头，想到什么问：“二舅种了多少亩？”
葛桂芬摇头，“不大记得了，山脚下好大一片，几十个大棚搭着。”
凌晨十二点，白夜提前起床了。
走出院门时，一根扁担挑了两个大空筐子。
这两个筐子，都是用于码生菜的，按照李建军的说法，可能还码不满。
农村的半夜，漆黑漆黑的，没一点城市霓虹灯光，今夜月亮都不怎么亮，星星倒是漫天散布着。
白夜住了几个月，习惯了这种黑，也没打手电，就这么熟门熟路摸到大棚那边。
刚到大棚门口，还没来得及打开手电筒，一阵阵欢呼声从里面传出来。
那声音清清楚楚，又格外稚嫩，有些熟悉，有些陌生。
熟悉的白夜清楚，是同一个大棚里的油菜婴们，它们是生菜的小老弟。
至于陌生的，几乎没怎么听过。
白夜掀开篷布，按下手电开关，灯亮的一瞬，所有声音全部消失了。
然而大棚内，情况相当热闹。
白夜看着拥挤的一堆堆，所有的菜婴们几乎齐聚一堂，胖乎乎的身体你挤我我挤你，整个大棚里没一点空隙。
哦不对，中间一块是空的，那里是？
白夜伸长脖子看，明白了，是娇嫩的草莓婴，被菜婴们包围着，看起来激动又害怕。似乎很喜欢这一场狂欢，但又无措不知道该做什么。
“你们大半夜都不睡觉吗？”
白夜艰难走了两步，最后放弃了，“还不到你们收割的时候，赶紧回去睡觉啊，不然长不高了。”
最靠近白夜的是一向沉默寡言的丝瓜婴，长得小小的，头顶一朵小黄花。
其中一个丝瓜婴仰头，说道：“生菜长大了，即将实现一颗菜的使命，我们过来欢送庆祝。”
说完，大棚里各种菜婴呜哇乱叫，鬼哭狼嚎。
“祝贺祝贺，一颗菜的使命！”
“我们的目标是纯天然无污染。”
“做最好吃的蔬菜，又香又脆又甜！”
“最好吃的生菜，生吃不用怕，每一口都是幸福的味道。”
“好耶，好耶！最好的生菜，最好的生菜……”
生菜婴被挤在角落，感受着菜婴们的热情，五官通红似要滴血。
“感谢，感谢！作为一颗纯天然有机蔬菜，我感到非常荣幸……”
一长串发言，诉说自己从一粒菜籽长成一颗球形生菜，是多么的不容易但又值得的事情。
白夜跟着听了会儿，越听越想笑，这些菜诡们，真是能说会道，这么会叭叭的嘴，不去漂亮国竞选总统可惜了。
最终，白夜打断了演讲，“好了，你们全都回去吧，我要开始割菜了，不然来不及装车。”
菜婴们如洪水般退去，大棚里一下子空荡荡。
白夜提着空筐子走进去，走到生菜婴跟前，手上拿着一把弯弯的镰刀。
“准备好了吗？”
生菜婴点点头，每一个站在自己的本体前。
白夜心情同样很激动，这可是自己亲手种出来的有机蔬菜，今天，终于可以收获了！
每一颗菜，都值得被认真对待。
白夜连根拔起，再用镰刀小心割去根蒂，然后放进旁边的篮筐里。
神奇的一幕就此发生，那些犹如西瓜大小的生菜婴们，被拔起的一瞬，犹如破壳而出的小鸡，迅速生长变化。
短短几秒钟，就从一个西瓜变成一个三岁小孩般大小。
原本一个个菜婴都是头重脚轻，四肢和五官极不协调。
但此刻再看，活脱脱就是和人类小孩没有区别。
不，还是有的，眼前的这个小孩，眼睛更纯粹，更明亮。
“小凡，我长成了。”
小孩趴在篮筐边，低头看自己的这棵球生菜本体，高兴极了，“真漂亮的一颗菜啊，肯定很甜很脆。”
白夜没忍住，伸手摸了下，冰凉清爽的触感，皮肤是和蔬菜一样脆脆的，但又非常有韧性。
这些高级诡异，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白夜一边割菜，一边目睹这些生菜婴发生形态变化，从一开始惊叹到逐渐适应，最后看着一群小孩儿手拉手在大棚里又唱又跳，心情沉默。
果然，无论是人类还是诡异，三岁状态的小屁孩，只要数量一多，简直就是“灾难”。
太吵了，吵得脑瓜子嗡嗡的。
白夜差点割坏一颗生菜，终于忍不住站起来，“你们能不能安静会儿？我知道你们很激动，但请你们先不要激动，我还有很多活要干呢。”
一群小孩站在大棚里，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呼啦一下，全部跑去隔壁几个大棚。
又蹦又跳，唱歌载舞。
白夜：“……”
行吧，看在你们是诡异的份上。
“等副本结束，等拿到钱，我一定要去小卖部买东西，专门对付聒噪的诡异们。”
白夜塞了两团棉花在耳朵里，一边畅想赚了6000后该怎么分配，一边手脚麻利割生菜。
凌晨一点多，两个大空筐子全部装满了。
此时第一批可以割的生菜，全部完成。
“行了，先挑去河边，等二舅来了一起洗。”
白夜挑着担，走出大棚，没走两步，想到什么回头。
喊道：“赶紧跟上，我们要走了。”
呼啦啦，百来个小孩嘻嘻哈哈从大棚里跑出来，一长串跟在白夜身后。
它们一个个眼睛红通通，头顶一颗菜，身体绿的发光。
再仔细看，因为咧嘴微笑露出来的牙齿，尖利之极。


第31章 辞职回家种地去（8）
白夜在河边没有等到李建军，凌晨一点半，他前往李家村尽头的山脚，那里是一整片的大棚种植地。
在此之前，他从没有去过。
一来地方太偏，和村子里任何一户都不搭边，除了猫狗闲逛，是个人都不会去。二来和自己种植的蔬菜地是反方向，每天劳作后累得半死，只想回家葛优躺。
白夜打着手电筒，沿着依稀记得的小路往前走，走了十几分钟才到。
抬头，入目一个个白色的大棚接连起伏，白茫茫的，像是黑暗中唯一的一抹光。
白夜数了数，不禁咂舌，二舅这是承包了多少亩地啊，这些大棚得有三十个了吧？
“汪汪！”
一声狗吠惊回思绪，白夜冲着夜色喊：“二舅？二舅？”
“我在这。”李建军的声音从其中一个大棚里传出来。
白夜循声走去，掀开篷布，看到好几个身影攒动着。
定眼再看，好家伙，大舅夫妇，二舅夫妇，全齐乎了。
“大舅，你们怎么也在这？”白夜走过去。
李建业头也不抬，闷声干活，倒是一旁的大舅妈开口说话，“老二种的菜太多了，上市了就赶不及，我们每年帮着干点活。”
顿了顿，又说：“老二良心，给算钱的，不白帮忙。不过你大舅不咋高兴。”
“一家人扯什么废话。”李建业哼了声，回头招呼，“小凡来得正好，去那边帮你二舅挑菜去。”
白夜“嗯”了声，顺着沟道继续往前，将一筐筐蔬菜挑出大棚外。
相比自己的简单且少量，二舅家的蔬菜量大且种类丰富。
白夜一边挑一边数，基本上这个季节该有的菜都种了，而且全都可以收割的那种。
“苦的。”
“不脆不甜不好吃。”
“全都死了，快死了。”
白夜听到声音转头，这才发现菜诡们不知什么时候一起跟过来了，这会儿正趴在一筐筐蔬菜边，指指点点。
那表情，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白夜扭头看，发现其余人都没发现，这才松了口气。
然后装作不经意路过，小声说：“别闹事啊，这些都是二舅的心血，种菜不容易的。”
“难吃。”一个菜诡由衷评价。
白夜无奈，“比起你们，可能是的。”
谁能比得过这些菜诡啊，农药不让洒，肥料必须是有机的，每天都要喝饱水，渴一点点就爬上大棚呜哇乱叫，甚至半夜还会爬回家，趴他床头边哭诉心情不好，要听交响乐……
白夜花了大半个月才适应“夜半惊魂”，然后麻木起床，去菜地伺候这些小祖宗。
短短几个月，却比在城市里当牛马，还要身心憔悴。
之后洗菜装菜，又是一个多小时。
直到所有筐子装上车，白夜坐在三轮车副驾驶，车子“嘟嘟”冲进更浓重的黑暗中，他才有真实的卖菜农的体验感：夜凉如水，孤独寂寞。
凌晨三点二十分，白夜和李建军抵达县城批发市场。
本以为是提前到，但大门口早已排起长队，无数的菜农翘首以盼，只等大铁门一拉开，就扛着一筐筐蔬菜冲进去。
“位置都不固定，越靠近出口的越有人抢，那边方便菜贩运送。一会儿你机灵些，年轻人手脚快，跑去最里面抢个好位置。”李建军凑近小声叮嘱。
白夜还在游魂，被菜挤菜人挤人的场面震慑到。
乍一听到二舅说话，只茫然点头。
三点半，伴随着“吱——”一声，大铁门打开了。
白夜使出当年跑一千米的架势，在一群中年人里“横冲直撞”，凭借年轻灵活，抢到一个还不错的摊位。
之后拉着推车，把一筐筐蔬菜运过去，然后一字码开。
又过了半个多小时，陆陆续续有菜贩开始出没。
他们同样拉着推车，斜跨一个老式黑色小背包，在一家家摊位上到处看，询问价格，货比三家。
李建军是有固定客源的，那些人熟门熟路找来，稍微问一下今天菜价，就开始一框框搬运。
“要不要看看我外甥种的生菜，那叫一个水灵。”搬运中，李建军推销白夜的生菜。
白夜适时上前，挑出来一颗生菜，掰下一片递过去，“无农药有机蔬菜，特别甜特别好吃，大哥你尝尝？”
菜贩接过塞进嘴里，尝了两口眼睛发亮，“这个菜咋卖？”
白夜转头，询问二舅。
李建军轻咳一声，报了个比自己菜价高一倍的钱。
对面菜贩立即摆手，“太贵了，卖不出去。”
“这可是有机蔬菜，纯天然无污染，有机的。”白夜难以相信。
菜贩嗤声：“我就在菜市场租个摊卖点菜，来买的都是些老头老太，谁懂什么有机不有机，他们只问哪个最便宜。”
说着，又指了个方向，“后生，你要是想卖有机蔬菜，得去大城市，城里人才讲究健康，我们乡下人只管吃饱就成。”
最后，为了不浪费，白夜的两筐生菜按照普通生菜的价格贱卖了。
一群菜诡坐在一辆辆小推车上，冲白夜使劲挥手，愉快道别。
“对不住。”白夜道别又道歉，为没能卖出一个好价钱感到遗憾。
菜诡们：“我们的使命是，做一颗又脆又甜又好吃的生菜。”
至于谁吃？那都一样。
其本身被赋予多少价格？也都无所谓。
“这是你们人类给我们贴的标签，我们只是颗菜。”离开前，老大哥生菜和白夜说道。
白夜失笑，确实，蔬菜的品质价格，都是人类自行划分的。
而作为一颗菜，它们本身追求的只有自身口感。
至于因口感带来的价值，它们并不关心。
但白夜是种菜人，作为一份工作，追求最大价值是本能。
为此，他趁空去县城几个较大的超市奔走，因为没有门路，扑的连爹妈都不认识。
最后，在诡异的怂恿下，忍痛花费200诡币，买了一张“好运加持卡”，这才敲开了一家大超市的门路。
自此，自己种的所有有机蔬菜，总算找到了合适的销售渠道。
李建军听闻外甥把蔬菜送到了精品超市，心里那叫一个羡慕。
但羡慕归羡慕，却并不嫉妒，“应该的，只要尝过你种的菜，都晓得和普通蔬菜不是一个品种，尤其是你那个生菜，生吃都甜得很，我可从没种出来这种味道的菜。”
“还得多谢二舅帮忙，前头我可是两眼一抹黑。”
李建军摆手，“是你自己的功劳，我们都晓得，你为了种真正的有机蔬菜，费了多少心思。”
白夜回头看大棚，第二批第三批蔬菜正在疯狂生长，这些菜诡们要求贼多，但给予满足，那是真的越长越甜啊！
而且，他自个儿高兴积极，这些菜就更美味香甜。
当一个劳碌的种菜人，种出此等蔬菜，大概是唯一值得欣慰的事情吧？
一茬茬蔬菜被精心收割，白夜自己买了一辆电动小三轮，每天把最新鲜的蔬菜运送到超市里。
那些菜诡们比谁都激动，一进超市就在里面到处跑，尤其是蔬菜区，指点江山已是习惯。
白夜简直没眼看，它们叭叭水平越发能耐了。
万幸啊，其他人看不到这些诡异。
入夏了。
白夜迎来私人业务，他要开始帮忙插秧了。
李家村种水稻采取集中种稻秧的手法，等秧苗长大了，再一捆捆连根拔起，一摞摞运到水稻田，根根插入水田中。
白夜生前虽是长在农村，但确实没有种过水稻。
一是当时他家田地少，且分散，没有一整块水田，不适宜种植。二是家里劳动力不够，父母外出打工，爷爷奶奶身体不好，不适合干重活。
没错，看似简单的种水稻这种农活，从播种到收割，全是体力活。
尤其是在李家村，每一块水稻田都有自己的想法，长得横七扭八，割稻机完全无能为力。
人工割稻，还要和老天爷抢时间，白夜想起很有年代的一个词，“割稻客”。
在一家十几亩种植水稻的情况下，每年单靠自家劳动力是远远不够的，此时割稻客应时而生。他们奔走在各乡各镇，在有限的时间里帮主家快速插秧或割稻，从早干到黑，大半个月就能瘦下十几斤。
当然，报酬也是不错的。
李建军家就两亩水稻田，单纯是种了自家吃的。
是以加上白夜这个年轻劳动力，也算够用。
山顶气候凉爽，即便入夏也不太热，头戴一顶草帽，身后扎一个马扎，在水田里一步一挪，将一捆捆稻秧拔起来。
白夜第一次干这活，觉得挺新奇，越干越有滋味。
正干的火热，一道细微的声音传来，“呀，吸血了！”
一惊一乍之后，又感慨无限，“原来这么好吸血呢，我也想喝一点。”
白夜后脊背发凉。
哪来的诡异？青天白日就想吸我血？
脚边的秧苗抖了两下，主动弯下腰，又打摆挺直。
一根稻秧叶子戳到白夜手背，算是打招呼，“人类，你的血好像不值钱，要不要分我一点？”
白夜立即缩手，看向自己的客户：果然如此，只要是客户，就没有正常的。
不过，“不行，我单纯接个私活儿，赚的都是辛苦钱，不额外出血的。”
“可是你已经出血了。”
“啊？”
“一条滑溜溜在吸你血，它吸你血没价值的，让我吸啊，我长大了成熟了，给你五星好评。”
白夜下意识站起，抬起自己的右脚，只见小腿下半部分，一条黄绿色的黏滑软虫，正叮住疯狂啜饮。
蚂蟥！
我的老天爷啊，也没说水里面还有这种恶心的生物啊！
“左边也有，好几条。”
稻秧语气遗憾，又十分羡慕，“好多血啊，浪费了浪费了……”


第32章 辞职回家种地去（9）
“二舅，有蚂蟥！”白夜呼叫求救。
李建军头也不抬，“不就是蚂蟥，摘了扔田埂上。”
“可是它滑的。”
“我看你像滑的，耍滑头。”李建军继续干活，马扎往前挪了一大步，“农村人，怕什么蚂蟥，你不还在大棚里用手摘蚜虫的么。”
那不一样。
白夜心说，蚜虫是蚜虫，那只是一种小虫子。而且是诡异们要求的，完全是为了工作。
为了当好一个种菜农，连蛆都见面了，还每天挑大粪。
但蚂蟥？
客户没要求啊！
稻秧似乎看出白夜的煎熬，提议说：“我帮你啊，分我点血，我告诉你水底下哪里都有蚂蟥，保证全部避开。”
白夜面无表情看了眼，眼睛一闭一睁，冷漠用手摘除。
然后吧唧一下，甩到田埂边。
最后继续坐在马扎上，开始拔秧苗。
稻秧感慨不断，“不知道变通的人类，为什么不能满足客户的要求呢，我吸点血就能长得非常好，亩产万斤不是梦，我可以给十星好评的。”
白夜听到这话，直接笑了。
“首先，没有亩产万斤的水稻种，至少目前为止没有研究出来，你不要信口开河。
“还有，诡异评价系统最高只有五星好评，麻烦吹牛前先确认一下事实。”
稻秧被戳破谎言，一点都不恼，反而觉得有趣，“人类，你对我们诡异很了解嘛，你是不是经常和诡异们接触？”
白夜摇头，“没接触多少，我是新人。”
“新人啊，那你很幸运呢，遇上我们这些不怎么伤人的高级诡异。”
稻秧随意一声感慨，却让白夜察觉到关键。还是一株稻秧的诡异就这么能叭叭，似乎知道很多事情？
他一直知道，诡异世界里的规则是不清晰的，全靠触发机制。
但在夜月小镇，也没认识几个玩家，即便是赚钱升二级他们，似乎也知道的不齐全。
可如果，向诡异本身咨询呢？
白夜念头一起，立即堆出满脸笑容，“小稻秧啊，我看你比我种的那些菜好像成熟多了，它们全都是小屁孩，长不大的那种。”
“那肯定啊，我可是成熟的稻种发芽生长的，作为主食之一，我有不可撼动的地位。”
“不错，大米面粉，确实你和小麦各占半壁江山。”
“人类，你很殷勤，讨好我，想要什么？”
“也没什么，就是向你打听打听，在你们诡异世界里，作为诡异的你们，是怎么区分的？”
这一点尤为重要，也是白夜最想了解的。
稻秧在水田里迎风摆舞，嘻嘻哈哈，“你求我啊，你求我也没用，我要喝点血。”
白夜沉默。
“一点点就够了，尝尝味道嘛，最多掉一个生命值吧。”
白夜有一点点心动。
“我不仅告诉你我们诡异的种类，我还可以告诉你方法，如何区分我们诡异。”
很好，是个划算的买卖。
白夜当即答应，主动把手指递过去，但同一时间，点开屏幕，实时关注自己的生命值。
“说好1生命值，多吸一点都是违约，我看着呢。”
稻秧叹了口气，人类就是精于计算，但无所谓，聊胜于无。
一分钟后，白夜掉了1生命值，一株稻秧喝饱了血，心满意足。
几乎是一瞬间，这株稻秧长大了一倍体型，和旁边其他稻秧格格不入。
其他稻诡们羡慕不已，叶片使劲往白夜手边钻，这个人类很好吸的样子。
大稻秧疯狂抽摆叶片，打的四周稻秧瑟瑟发抖，全部静默。
白夜亲眼看到这一幕，惊讶极了。
大稻秧拿自己的叶子擦嘴巴，“很正常的，我现在是次高诡异，对它们有血脉压制。”
“次高诡异？”
“啊对，还要给你科普呢，人类你过来，我跟你说。”
白夜凑近，压低身体。
大稻秧侃侃而谈：“我们诡异呢，是没有本体的，之所以出现各式各样的形态，完全是根据诡异好坏值而来。”
“诡异好坏值？”
“嗯，从-100到100，数值越大代表诡异越友好，所能变幻的形态也就越多。就像我们稻诡，还有你种的菜诡果诡，可以是植物自由生长，也可以拟化成人到处行走。因为我们的数值在50左右，算是好诡了呢。”
这点白夜认同，无论是菜诡还是稻诡，都没有主动伤害他的想法。
即便很生气，尖牙裸露，也更像是威胁。
尤其是草莓诡，别说伤害，连自我保护好像都很弱的样子。
大稻秧：“那草莓诡肯定数值超过60了，人类你很幸运，好好照顾它，会给你意想不到的惊喜的。”
白夜立即在心里记下：要照顾好这群小草莓，它们是重点客户。
“那其他数值的诡异们呢？比如我第一个副本中，经常看到动不动就断头的，忒吓人，血淋淋。”
大稻秧：“只是吓人而已啦，数值肯定还在0以上，但也不会超过20，算是最寻常的诡异了呢。”
“那0以下的呢？”白夜想到什么，立即询问：“我之前被诡异注射过不明液体，造成了伤害。”
“那是0以下的恶诡啊，负数值越大，邪恶程度越高。不过……”
“不过什么？”
“所有恶诡，都是拟人形态的，它们永远不可能变成其他形态。”
“为什么？”
“因为人是最可怕的，你不觉得吗？”
“……”
白夜一时竟无法反驳。
之后，大稻秧进行系统科普，告知诡异的等级划分情况。
数值0以上或0以下的诡异们，均按照普通—高级—次高—顶级区分。
唯独0数值的诡异！
“人类，你要记住，0诡是个变数，它们隐匿于无形，甚至可以扮做最真实的人类。唔，像你这样的。”
白夜心头一颤，这个信息，实在太可怕了。
他不禁想到玩家聚集的夜月小镇，在里面，会不会就有0诡存在？
“好了，作为次高且十分友好的诡异，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将我拔起，和其他稻诡们放在一起吧。”
“作为一株水稻，我们的使命是，亩产万斤！”
大稻秧一声高呼，所有稻秧跟着摇摆，喊口号一声更比一声高。
李建军抬头看了眼，说道：“起风了，得抓紧时间，可能要下雨。”
白夜收起心思，抓紧时间干活，一大家子忙活整整两天，才将两亩水稻田全部种植完毕。
最后，白夜躺在木板床上，哼哼唧唧，左转右转，怎么也睡不踏实。
腰酸背痛，小腿还时不时抽筋，这是过度劳作的结果。
本就亚健康的身体，猛地这么来一下，没有半残已经是生活对他仁慈厚爱了。
葛桂芬拿了膏药进来，“小凡，贴一贴，休息两天就缓过来了。”
说着又心疼，“年轻人没吃过苦，是这样子的。”
“姥姥，我吃过苦的，我经常吃苦。”白夜反驳。
葛桂芬笑，“你们那个吃的是脑子的苦，我们农民吃的是身体的苦，脑子的苦我不懂，但身体的苦是实打实的酸痛。”
说着，膏药撕开，对着白夜酸痛处啪一下贴上。
然后大力揉搓，即便白夜痛的呜呼哀哉，葛桂芬也不为所动。
白夜“瘫了”，傍晚的放水一事，只能交给两位老人。
至于晚饭，他厚着脸皮趟床上解决。
不是不想起，而是起不来。
是夜，睡得迷迷糊糊时，一道指甲刮木板的声音在梦中持续性回响。
那声音实在煎熬，就像是头顶悬着一把剑，要落不落，吊的人心惶惶。
“咯吱——咯吱——”
“咔嚓！”
指甲裂了。
等等，不对！
是木板，木板裂了，是木板碎裂的声音。
奇怪，为什么做梦能看到木板碎了？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窗户边爬……
白夜意识半醒，迷蒙睁眼，正对着木板床的那一扇老旧木窗，整个窗框不见了。
与此同时，一个黑黢黢的阴影正在努力往上攀爬。
月光下，黑影头发很长很长，长的几乎拖地，两手抓着窗框边缘，露出的手背干枯细瘦，皮肤四分五裂。
指甲，似乎正在缓慢生长着。
这是梦吗？
白夜睁开眼，疑惑极了。
下一秒，那黑影往窗框上翻过大半个身体，裸露在外的指甲又长长了一寸。
这不是梦！
白夜顿时清醒，吓得连滚带爬缩到床头角落，第一反应是，自己遇见鬼了。
而且是个恶鬼，极有可能是贞子。
但那黑影拖着老长的身体终于攀上床，趴在他脚边嗷嗷哭时，白夜确定了。
这是自己种下的蔬菜，而且是一直不怎么活跃的长豇豆。
“小凡，好干啊，我们快要干死了。”
“长不长了，我明明还可以继续长，我们是可以长两米长的长豇豆。”
“不嫩不脆不长的长豇豆，那就不是一根合格的长豇豆。”
黑影抬头，露出五官，原本水嫩嫩的娃娃脸，此时干瘪犹如老妪。这还不算，那清晰的五官，也快变成二维平面，单纯剩下一张皮了。
多好的长豇豆啊，只闷声一个劲儿的生长，从来不出岔子的。
这一群菜诡们，是除了秋葵之外，最乖的了。
“怎么回事？是谁把你们害成这样的？”
都快成熟了，马上就要丰收的时候，谁敢欺我客户？！
黑影哭的凄惨，“小凡，你忘记浇水了，你还没有掀开篷布，傍晚好热，我们都快闷死了。”
想到什么，黑影又是一句，“好可怜的莓莓，应该快死了吧。”
“？”
“！”
白夜吓得魂都没了，最最娇弱的草莓，那群小果诡！
稻诡说了，它们是数值最高的一群诡异，照顾周到了，会有意外惊喜的。
“我这就去地里，别怕，我这就去。”


第33章 辞职回家种地去（10）
白夜顾不得穿外套，套上鞋子就往外跑。
才跑两步，小腿酸疼，直接腿软跌落在地。
软绵绵两脚虾，也不过如此。
但时间不等人，蔬菜正值收割时候，即便是种菜人发高烧，也不能耽误每日的割菜。
更何况，眼下有比收割更重要的事情。
黑暗中，白夜拖着酸疼的小腿，一步一挪，往自己的大棚方向走去。
在他身后，一道长长的黑影缓慢爬行，细长细长的，远远看去像是一条小黑蛇。
等到大棚附近，这样的小黑蛇越来越多，它们在大棚外艰难翻滚，有些已经干瘦的只剩下一层蛇皮。
白夜最害怕爬行类动物，尤其是全身布满鳞片，没有脚的那种。
但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害怕，拉开门就往大棚里去。
一进入大棚，闷热窒息的高温扑面而来，完全不同于大棚外清凉湿润的环境。
今天气温反常，同时忘记和姥姥姥爷说掀篷布的事情了。
“好热，好热。”
“热死了，马上就要死了。”
“救、救命……”
最远处，一道细微的呼救声传来。
那是草莓，是那群果诡们。
白夜急忙过去，先是掀开所有大棚底下的篷布，但不够，这远远不够，这些菜诡果诡们，似乎已经被热的快要蒸熟了。
一个个婴儿形态的诡异们，在大棚外爬来爬去，却没有往日的活跃，更像是艰难蠕动。
它们白嫩光滑的皮肤，此刻也干瘪布满褶皱。
而最让白夜担心的，是那皮肤上暴露出来的红血丝。
他第一次在诡异的身上看到红血丝，犹如血虫在其身体内游窜，每一次爬行蠕动，就有一条红血丝爆裂。
“噗——”
暗红色的鲜血从那些西瓜大小的婴孩身上喷射而出。
白夜吓傻了，呆愣愣不知所措。
这样的场面，该怎么办？
“我、我该做什么，我才能救你们？”
相处几个月，即便是诡异，也有感情了。
尤其这些小诡们可可爱爱没有脑袋，更得白夜欢喜，看对方如此难受，好像下一秒就会倒地炸裂，一颗心揪的生疼。
他蹲在草莓地附近，这是受热最严重的一批。
这些果诡们连蠕动都不会了，一个个半死不活趴在地上，哼哼唧唧喊“烫”。
白夜碰了下，对方身上一下崩裂三四条红血线，顿时吓得他手脚发抖。
“小凡，我要死了。”
一个草莓婴艰难爬过来，拽住白夜的裤脚，努力再努力，终于蹭到了。
头顶上的一朵干枯小花，碰着白夜的手指，“好难过啊，都没有等到开花结果。本来想送你一颗又大又甜的红草莓呢。”
白夜眼眶一下通红，立即抬头朝上看，才憋住眼泪。
不甘心，明明是我从一粒粒草莓籽种出来的，每天悉心照顾，眼看着就要结果了。
凭什么说死就死了。
我一定要吃到大草莓！
“死不了，你们死不了，谁说一定要死的，我就要你们好好活着。”
白夜打开屏幕，估算了下，预备拿出五点生命值。
他找来一个水桶，里面加了大半的清水，然后往水桶里滴自己的血。
1生命值的血量大约10毫升，5生命值的血量也不过50毫升，还比不上以前一次性献血的量，身体几乎没有副作用。
唯一的区别是，在诡异世界，他的生命值会真切减少。
50毫升血液进入水桶，搅拌搅拌，整桶水依旧是清澈的，只除了颜色淡淡发粉。
白夜拿了勺子，舀一勺浇灌在草莓地里。
“嘶嘶嘶——”
他清楚听到那些草莓婴吸吮的声音。
不多时，干瘪半死不活的草莓婴，重新变得有活力。
接下去是其他的蔬菜，水量不多，还得雨露均沾，顶多就是救救急。
但效果十分显著，所有菜诡们再次生龙活虎。
白夜终于看清楚，月光下的那些黑黢黢小蛇，其根本颜色不是黑的，而是绿，一种碧绿碧绿的清透颜色。
蛇倒还是蛇，从黑蛇变成竹叶青了。
这些长豇豆终于活过来了，为表示感谢，一齐往白夜身上爬。你缠着手臂我缠着小腿，哪有空隙，哪里就可以缠绕。
白夜脸色煞白，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
最后吓得直接闭眼，开始念“阿弥陀佛”。
第二天清早，白夜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在努力拽着往上升的灵魂，走回家，灵魂终于拽下，所幸没有升天。
“怎么了这是？”
葛桂芬拉开门，看到外孙跟死了没差，担心问：“你出门溜达去了？遇见鬼了？”
白夜张嘴，嗫喏两声，说不出话。
比鬼更可怕，也比诡可怕。
成百上千条竹叶青，造孽啊，也没说长豇豆长大了会变成这副模样。
这让我情何以堪呐——
……
夜间缺水事件，以及半夜闷热情况，在初夏时有发生。
且随着气温越来越热，雷阵雨频繁，这种情况几乎隔两天就会有。
白夜干脆在大棚边搭了个茅草屋，就住那儿了。
生命值珍贵，救急一次可以，但时常这么操作不行，傻子也不愿意当血包。
两个老人舍不得，但看着大棚里越长越快的蔬菜们，也只能作罢。
毕竟，老二也是这么过来的，前几年为了顾全所有蔬菜，在大棚边一住就是两三个月。
就是现在，那个小木屋都还在呢。
“小凡啊，你要是以后一直种菜，回头这一茬割完了，咱在大棚边上搭一个像样的木屋，和你二舅一样。”
李大石拄着拐杖来回走，慢腾腾的，却相当认真，“就在那块田埂上，那里最干，木屋四个脚得悬空，咱这块地里太潮了。”
白夜不知道自己的任务到什么时候结束，但老人这么说了，他就应下。
“好的姥爷，都听你的，等冬天了，我大舅二舅不忙，我请他们帮忙。”
外孙这是要彻底留在小山村了呐。
李大石心里热乎，面上不显，“嗯，慢慢来，不急。我给你带了米糕，你姥今天刚下山买的。”
茅草屋里，白夜一手咬着大米糕，一手翻阅动态表格，查看第二天有多少可以收割的蔬菜。
其他蔬菜都很正常，但是有两种蔬菜，情况不太对。
白夜拉出两张表格，上面写着四季豆和长豇豆。
而表格上的数据显示，第二天，一半的长豇豆和四季豆都该收割了。
可问题是，第三天，又有一半可以收割了。
第四天，又是三分之一。
第五天，第六天……
这些豆子，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好像长得没完没了。
白夜怀疑是诡异的数据出现错误，这是有可能的，毕竟要运转一个小世界，需要的能量值极为庞大。
而且每一个副本小世界，还连接着主世界，两者之间甚至有千丝万缕的穿插关系。
但事实证明，诡异是不会出错的。
第二天第三天，乃至第五天第六天，白夜每天三更半夜起床，收割完成熟的生菜油菜之类，就开始在大棚的架子边走来走去，手动摘下一根根比自己还长的长豇豆。
这些豆子实在太能长了，不仅每一根长的很长很长，而且还繁殖速度特别快。
没错，就是繁殖，只不过一个夜晚不注意，那些架子上就能冒出来一条条二三十厘米长的小长豇豆。
嗯，四季豆也不遑多让，一晚上钻出个头，能有三四厘米。
摘不完，根本摘不完！
白夜再一次半夜采摘，摘得手麻脚麻，心也快麻了。
“你们能不能长得慢一点？”
一条绿油油的小蛇顺着裤管爬上来，缠绕着白夜的胳膊，脑袋是婴儿形态，咧嘴笑嘻嘻。
“不行的啦，作为一根长豇豆，疯狂生长是我们的目标。”
“更何况喝了你的血呢，更要努力生长，我们的使命是，成为最长最绿最好吃的长豇豆！”
话音刚落，旁边一条菜青虫模样的菜诡爬过来，那是四季豆的拟人化诡异形态，同样有一个可爱的娃娃脸。
虫身人头，又或者蛇身人头，即便适应好些天，白夜心里还是充满疙瘩。
他尽量对眼前这条超级菜青虫报以微笑，“你们四季豆，就不要长太长了嘛，不然都不像四季豆了。”
超级菜青虫点头，想了想又说：“那我们长得多一点，再多一点，争取比长豇豆的生长速度还要快。”
“什么？！”
“不能白喝小凡你的血，我们要报答你。”
“对对对，滴血之恩，涌泉相报。”
而这群菜诡们选择的报恩方式，就是拼尽全力，努力生长。
继四季豆和长豇豆之后，所有的蔬菜都开始陷入疯狂生长期。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以及诡异作祟，白夜的几个大棚里的蔬菜，每天采摘量剧增。
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只能请人帮忙，然而其他人也忙得很，谁有空来呢？
最终，两个老人颤巍巍主动来了。
凌晨一点半，白夜刚刚开始收割，两道身影出现，正是李大石和葛桂芬。
“姥姥姥爷，你们怎么来了，大半夜快回去睡觉。”白夜起身赶人。
李大石的拐杖使劲敲地，砰砰用力，“还没老的动不了，摘菜的活儿还是能干的，小凡你去割菜，我和你姥姥去摘长豇豆和四季豆。”
葛桂芬：“对对对，丝瓜和黄瓜是不是也都可以摘了？我去另外一个大棚那。”
白夜还来不及开口，最远的那个大棚里传来欢呼声，“是人类，我们有救了！”
“快来快来，摘丝瓜呀摘丝瓜，摘完丝瓜摘黄瓜。”
掀开的篷布哗哗作响，李子大小的小圆球从里面跳跃而出。
每一个圆球上，都是一张笑脸，那是一张婴儿般的稚嫩脸庞，却直接嵌入绿色圆球，显得滑稽又诡异。
尤其，这些圆球怀里抱着一根迷你小黄瓜或者迷你小丝瓜，像是一个超级小手办，就更觉不可思议。
白夜对这两种蔬菜很包容，毕竟在见识过竹叶青和菜青虫的菜诡形态后，见着这两种卡哇伊的小绿球＋小手办组合，简直就是中大奖了。
“小凡，快点，架子撑不住了，丝瓜好多好多。”
“黄瓜也很多，脆脆的甜甜的，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黄瓜。”
白夜心情很好，忍不住笑了，“姥姥，你去摘黄瓜和丝瓜吧，不过轻一点，它们长得太水灵了，随便一掐都是印子。”
“哪有那么娇贵，不就是根黄瓜。”
葛桂芬不信，迈步去往旁边的大棚，顺手摘下来一根，塞嘴里嚼吧嚼吧。
哎哟，这是水果味道啊，香甜的梨子味。
葛桂芬冲外孙喊：“小凡，你给黄瓜嫁接了？”
白夜听得一头雾水，“没啊，我哪里会嫁接，我就买来种子这么种的。”
葛桂芬：“你过来尝尝，味道不一样。”
白夜走过去，摘了跟黄瓜，顺手在衣服擦一擦，直接开吃。
一个绿圆球抱着小手办，在白夜肩膀上跳来跳去，激动极了，“怎么样怎么样，我是不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黄瓜？”


第34章 辞职回家种地去（11）
今日份第一次采摘黄瓜，因为口感太像水果，白夜送去超市时，额外提了单价。
超市那边一开始不以为意，但尝过后惊为天人，不仅在白夜要求的价格上再额外提高20%，还要独家销售权。
看样子，是准备当精品水果黄瓜卖了。
不，也有可能是充当进口新品黄瓜，配以夸张的销售手段。
但这些都不是白夜需要关心的。
他将种植出来的蔬菜水果进行售卖，让它们去往合适的渠道，让每个客户都能吃到最甜最脆的心意，这就够了。
不过，“这黄瓜怎么这么奇怪？”
几个大棚里种植的蔬菜都是统一管理的，而且上一次的急救行为，也没厚此薄彼。
白夜想不明白，摘了根黄瓜，边吃边和对方聊天。
“你们怎么这么甜？”
“我们是全世界最甜的黄瓜。”
“是基因突变吗？但我很确定，自己种的就只是普通黄瓜。难道是授粉的时候，你们跑去隔壁梨园了？”
“胡说八道，是小凡你的功劳。”
“？”
“因为你每次给我们浇水施肥的时候最开心呀，还给我们听非常好听的音乐，我们当然口感最美味。”
说到这，绿色小圆球集体跳舞，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有模有样摆动作。
“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我四季～”
“送给你小心心，送你花一朵，你在我的心中，是最美的感动～”
“集体敬礼，感恩小凡倾情付出。”
一排排绿色小圆球，抱着自己的小手办，站在架子上，表情严肃举手。
有一些小不点还不会敬礼，短胖小手五指张开。有一些则是手都没长全，只有三根手指，好不容易敬礼成功，怀里的小手办却掉了下去。
原本肃穆的场面顿时乱成一团，伴随“咿咿呀呀”的惊呼声，小圆球滚来滚去。
白夜却是心里发虚，对这些菜诡们接连摆手，然后赶紧溜出去。
什么最用心，什么最高兴。
分明就是因为这个大棚排在最后面，每次一想到浇灌完就能休息，心里自然激动，可以休息的喜悦是相当强烈，甚至溢于言表的。
也因此，总会放一些歌取悦自己。
却不想，歪打正着，倒是让这些黄瓜们长势如此好。
其他蔬菜们不知道个中原委，知道黄瓜竟然因为种菜人的热情和用心长出甜甜的梨子味，一个个羡慕嫉妒到不行。
大半夜的，全都去爬床。
因为数量太多，菜诡果诡们只能每一种派一个代表。
饶是如此，白夜也吓得够呛。
都是快成熟的蔬菜水果了，其诡异形态越长越大，光是一条竹叶青，都快赶上菜花蛇的粗细。
此时此刻，正盘着他的脖子，“嘤嘤嘤”撒娇。
猛诡落泪，画面相当恐怖，白夜内心情感复杂。
“别哭。”
白夜忍住一身鸡皮疙瘩，尽量轻柔抚摸，“先下去吧，换一个代表说话。”
第二个跳上来的西红柿，不，应该叫小番茄。
也不知是不是诡因突变，此类菜诡的形态可有丝分裂，上一秒还是一整个西瓜形态的婴孩，下一秒就能分成五六七八个苹果大小的迷你婴。
一张嘴叭叭，直接变成七八张嘴一起叭叭叭，场面热闹之极。
白夜被八个苹果大小的小番茄婴抱住，它们一边荡秋千一边控诉，“别的瓜有，我们也得有。梨子味的黄瓜有什么稀奇的，小凡你多多爱我们，我们给你长出草莓味的小番茄来。”
其他代表一听，思路瞬间打开，七嘴八舌：
“我可以长出西瓜味的丝瓜。”
“难吃，我就不同了，我可以无限生长，五米长的长豇豆，豆王！”
“你别逗，长那么长是妖怪，让我长，我一天可以结出一百个秋葵，摘都摘不完的那种。”
“还有我还有我……”
客户就是上帝。
更何况，是一群诡异客户。
白夜努力保持微笑，一一应下，之后每一天照顾，全都带着十二万分的热情和喜悦。
有时候，他甚至觉得，自己根本不是种菜人，而是在马戏团表演的小丑。
大棚里这些菜诡果诡，统统都是看客，只有当他表演深得人心，它们才会欢呼叫好，并为这场表演买单。
但表演没有尽头，每一天都必须重复上演。
下午浇灌完第二次水，白夜蹲在大棚门口，默默仰头看天。
夏天的天空总是特别蓝，无风无云的日子，蓝是深蓝，看久了能让人晕眩。
但偶尔有山风吹过，眨眨眼，再抬头看，似乎那种蓝又缓慢变成了浅蓝，于是就不那么让人着迷，能够清醒许多。
“好久没有这么看过天空了，真美。”白夜不禁感慨。
话音刚落，旁边一道声音紧接而来，“好久没见过这么勤劳的傻子了，真好。”
白夜扭头看，是大棚里刚刚长出小西瓜的果诡。
也就今天下午五点左右吧，他第一次见识到，西瓜这个品种的诡异形态，竟如此奇葩。
谁能想得到呢，好好的一个瓜，诡异形态竟然是只猹。
没错，就是鲁迅先生文下，大名鼎鼎的猹！
猹这种动物，白夜特意上网查过，獾类，又名狗獾，喜爱吃瓜。
作为数量稀少的小动物，猹，因为网红原因，深受欢迎。
作为夏天可食用水分含量高且甜的水果，西瓜，同样受到大众喜爱。
可这两种风马牛不相及的生物竟然组合在一起？
白夜有些接受不能，“你的诡异形态，非得是这样吗？”
一只迷你猹趴在自己的小西瓜上，忍不住摸了摸，“没办法，最爱瓜的一定是猹，生而为猹，坚决守护好每一个瓜。”
白夜没听懂，但表示尊重。
一人一猹初次见面，气氛还不错，从夏天说到冬天。
白夜忽然有感而发：“我最不喜欢冬天，冬天太冷了，你知道的，南方的冬天湿冷，冷到骨子里的那种。”
“那你就去北方。”小猹理所当然。
白夜摇头，“不行，北方是真冷，在室外能冻死人那种。我只是有一个愿望，将南方的湿气分一点去北方，据说北方特别干，南湿北调嘛。”
“人类，那你喜欢哪个季节？”猹翻了个身，继续捧着自己的瓜。
白夜想了很久，实在想不出喜欢的季节。
春天感受四季，忽冷忽热没有章法可言；
春夏回南天＋梅雨时节，每天为衣服袜子的霉味发愁；
入了夏更过分，上班早晚雷阵雨，一阵大雨淋湿打工人后就幸灾乐祸走了，仿佛能精准算到牛马的上下班时间；
秋天？太短了，一眨眼就入冬；
冬天，冷，冷，冷。
白夜总结：“没有一个季节是舒服的。”
猹听了直接嗤声：“人类，你已经被腌入味了，四季分明多么美好，也只有牛马才不喜欢四季。
“不，打工人就没有喜欢的日子，晴天太晒，雨天麻烦，阴天大风。你们被关在四方盒子里，看什么都很讨厌，因为风雨不属于你。
“我们植物就不同了，春天播种，夏天生长，秋天丰收，冬天期待来年春天。晴天温暖，雨天滋润，阴天大风我们迎风招展，每一个季节每一天，都是愉快的。”
白夜顿时万箭穿心。
张了张嘴，竟无力反驳。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认真看过四季变化了，也没哪一天特别喜欢。
“你别这么说，很打击人。”
被诡异说的无地自容，白夜深深埋了头。
猹笑了，招呼大棚里其他猹，一起溜达出门，“今天是个好日子，去外面愉快的玩耍吧。”
一大群猹轰的一下跑光，白夜忍不住抬头，就见它们在田野里到处窜，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甚至溜到别家的玉米地，抬头仰望。
“那个不行，不能偷吃玉米！”
白夜惊吓站起，赶紧追上去。
百来只猹互看一眼，很有默契往四面八方散开，各自钻入一块玉米地隐蔽。
白夜傻眼了，哪还有感怀春秋的悲伤，恨不得伸出七八十只手，将这些猹“逮捕”归棚。
“我就知道，这些瓜迟迟不长，肯定在憋一个大的。”
“猹里猹气的瓜，什么奇葩品种，诡异你太不做人了。”
“给我站住，不要在田里窜来窜去，快回来啊啊啊——”
……
白夜种了近一个大棚的西瓜，西瓜秧开花结果了，小西瓜越长越大，眼看着即将成熟。
村里的人路过大棚，都忍不住往里看，瞧一瞧小年轻种出来的西瓜怎么样。
这一看，不得了，西瓜长得又大又圆，看看那纹理，听听那西瓜拍打声，肯定很好吃。
于是，有人拿着自家种的其他水果，去找葛桂芬和李大石，想说以物换物。
“小凡的西瓜种的好嘞，我们想摘一个尝一尝，不多，就尝尝味道。”
葛桂芬带着村民的想法找过来，和外孙说了后，又提一句，“你要是准备卖，我就给回了他们。”
白夜还在思考，大棚里的猹已经激动了，“答应，快答应。”
白夜扭头，一眼疑惑。
这些猹未免太欢喜了些。
一群猹你推我我推你，派出一个代表，“人类，你可能不知道，猹天生爱吃，瓜要长得更大更甜，作为猹，需要大量的食物。让他们拿食物来换，水果粮食都可以，我们保证，送他们最甜最大的西瓜。”
为首的猹两脚站立，前肢往前伸，画了一个大圆。
想了想，觉得不对，又叫过来几只猹，然后手拉手围成一个圈。
“这么大，能有这么大，全世界最大的西瓜，包好吃的。”
白夜看着箩筐一般大小的圆圈，惊呆住。
这还是西瓜吗？
这西瓜要是长成，不得破世界纪录？
几只猹点头，并表示，只要吃得多，别说是箩筐大小，就是房子大小，也给你长出来。
“瓜之大，一屋放不下，我们猹猹瓜的目标是：做最大最甜的西瓜！”


第35章 辞职回家种地去（12）
白夜对猹的话是不大信的，但是客户的要求，还是需要满足。
而且只是以物换物，且村民们都表示，可以预付，事先支付“报酬”，等西瓜成熟采摘时，再“结算”。
但报酬收着收着，突然有点多了。
这事情竟然引起两个舅舅的注意，并且亲自过来教育。
大舅：“小凡，李家村住着的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啥也不懂，你那套城市里的算法，不能坑了他们啊。”
二舅：“小凡还是有分寸的，不过，咱就是说，是不是拿的东西太多了？”
白夜回头看身后的猹，才几天工夫，这群诡异们竟然吃的膘肥体圆，完全看不出猹的模样。不知道的，远远望去就是蹲在大棚里睡觉的小熊。
且他有预感，诡异就是诡异，吃得越多，长得越大。
这群猹，肯定会发生巨变。
但是，“大舅二舅，我没坑他们，都是按照等价换算的。”
“怎么个等价法？”
“我种的西瓜又大又甜，而且还是有机西瓜，但我很有良心，卖给村民按照普通麒麟瓜的价格来，他们拿来的水果粮食，也换算成钱，按斤卖呗。”
两个舅舅听懂了，就是提前以物代钱，购买西瓜。
这倒是正经买卖。
不过，“你这棚里的西瓜也就百来个吧，你收那么多东西，够卖吗？”
白夜忽然神秘一笑，“大舅二舅，说不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这大棚里的西瓜，会结成房子那么大。”
说着，张开双臂，努力比划，亦如之前几只猹。
李建业和李建军哈哈大笑，表示不信。
但很快，事实开始打脸了。
准确的说，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夏天日子长，天黑晚，在地里干活的村民基本七八点才回家。
每一次路过白夜所在的那几个大棚，都会去顺便串个门，看一看自己提前预定的西瓜长得怎么样。
今天看了下，长得很大，不错不错，过两天就可以摘下吃了。
明天再看，哎怎么回事？这西瓜怎么长大了这么多，昨天难道眼花了？
第三天，卧槽！这西瓜怎么翻了一倍，长得也忒大了些。
第四天，第五天……直到第七天，李家村的一群老头老太太，全部跑来围着西瓜田，议论纷纷。
白夜搭起来的大棚已经被撑破了，那些西瓜长势太快，已经向外“侵略”，自行开阔疆土。
所幸，边上都是几块荒地，也没人说闲话。
“小凡种的西瓜怎么见风就长，一天工夫，长得跟箩筐一样大。”
“我昨个傍晚路过，才是水桶大小，稀奇了。”
“喂了什么膨大剂？”
“可拉倒吧，什么膨大剂有这本事？我看是山神显灵，保佑我李家村。”
“得去告诉李大石，他外孙出息了。”
一群老头老太太们欣赏完，又集体涌向李家的泥土房。
原本就吱呀作响不怎么结实的木板门，被一群人拥挤来回，直接报废，躺在地上嘎吱呻吟。
而此时院子里，更是被挤的水泄不通。
一群人七嘴八舌，争抢说着那些巨大西瓜的奇观景象。
白夜正在睡回笼觉，睡得正香呢，木板门哐哐作响。
他强迫自己睁眼，本以为是姥姥进来催吃早饭，结果却对上十几双眼睛，每一双眼睛都炯炯有神，亮度堪比电灯泡。
“哦豁！”
白夜立即被吓醒，扯过薄毯盖住自己，努力往床里边缩。
一边缩一边忐忑问：“各位爷爷奶奶们，早、早上好？你们过来找我姥姥姥爷啊？”
“小凡啊，你的瓜大的不得了。”
一个老太太拄着拐杖，牙齿都快掉没了，劲儿却贼大，愣是挤到了第一排，“你快起来去瞅瞅，那西瓜又大又圆，长得比月亮还要大。”
白夜吓得不行，比月亮大？那得是多大，李家村要被埋了吧！
赶到大棚那边一看，啧，也就1.5m*1.5m大小而已。
这和猹们所说，比一个房子还要大，差得远呢。
“这老太太，惯会用夸张手法。”白夜不禁笑了。
旁边一只堪比棕熊大小的猹睡醒，睁眼瞧了瞧，哼哼说：“快了快了，再吃一点，就能长到房子那么大。也就这两天时间吧。”
“你们后期疯长啊。”
白夜又紧张又期待，想到什么，心里担忧，“你们这样的生长速度，会不会引起别人怀疑？”
“谁怀疑？你怀疑？”
“不是我，我是说其他人。”
谁知棕熊猹笑声更大，笑过之后，留下一句“傻子”，转身继续睡觉。
睡着前，还不忘守住自己的那个大西瓜。
白夜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李家村有村民种出巨型大西瓜，这件事被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引起县广播台的注意，之后记者带着摄像师，奔赴现场。
白夜作为种瓜本人，被记者的话筒怼到差点插喉，而旁边的摄像机更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拍摄，同时伴有“咔嚓咔嚓”声。
没有经过本人同意，已经被拍照了。
白夜眉头皱起，很不高兴推开话筒，原本的忐忑害怕，已经被愤怒所取代。
“无可奉告。”
这群人怎么这么霸道。
记者采访本人无果，二话不说，转去大棚，想要就近拍摄西瓜的情况。
白夜当然不答应，拦住他们，“你们不要乱来，这是我的菜地，是我私人种植，你们未经允许不能乱闯。”
“李先生，挖掘事实真相是作为记者的本职，我们必须证实你是否夸大其词，有没有说谎。”
“你不是政府，我也没犯法，你无权这么做。”
白夜还是懂点法的，他们这是滥用职权。
然而记者和摄像师使了个眼色，其中两人冲上前包围白夜，另外两个人扛着摄像机就跑。
白夜被困，烦躁又心焦，眼看着无能为力，结果视线一转，看到村口老头老太太正成群结伴归来。
于是死马当活马医，直接就大喊：“二大爷，二大爷，快拦住那两个人，他们要偷西瓜！”
无法解决事情，那就扩大矛盾。
西瓜已经被村民们提前预定了，那都是有主的。
如今光天化日来了偷瓜贼，白夜能忍，老头老太不能忍。
一群人加起来快千岁，平日里手脚哆哆嗦嗦，走两步就喘。但这会儿打起保卫战，一个比一个勇。
那是腿也不瘸了，手也不抖了，脑子还特别灵活。
有人指挥，有人冲锋，有人断后，有人负责站最外围骂。
记者眼看情况不对，立即打电话救援，不多时，村口的面包车上，又跳下来五六个人。
此时，已然势均力敌。
白夜心想完了，老头老太怎么可能干得过一群年轻人，这些巨型西瓜，怕是要保不住了。
然而，神奇且惊悚的一幕就此发生。
被年轻人围堵的老头老太，忽然大吼一声，卸胳膊的卸胳膊，摘头的摘头。
那些头颅刚刚摘下，底下脖子一圈还在滴血，却无比灵活漂浮到半空中，将几个摄像师围住。他们你一句我一句，骂的比谁都凶。
至于躯干，自动站成一条直线，将去往田间的路堵死。
这还不算，剩下的所有手臂，你推搡我抓挠，齐齐冲着眼前一群人。
“小凡，快去喊你三大爷，让他带村子人赶紧过来，弄不死他们！”
“他娘的，毛都没长齐，竟然偷西瓜，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李家村的瓜，是那么好偷的？！”
白夜在懵逼中机械转身，跑去村子里，挨家挨户敲门，然后转达村口长辈们的那些话。
不过半个小时，大半个村子里的老人全都出动了，一个个卸胳膊摘头，躯体还没跑到村口，那些头已经快要飞到了。
首先是加入谩骂群，唾沫翻飞，简直就是老本行。
其次抓挠掐拧，也是信手拈来。
更有些腿脚利索的，干脆腿也拆了，在一群围堵外围伺机等待，抽空就上去一脚。
一群年轻人哪里见识过这场面，吓得人都傻了，最后连滚带爬跑得比兔子还快。
那面包车开出去歪歪扭扭，白夜都忍不住担心，会不会在半山腰翻滚落山？
回头再看，一群四肢分离，头身分家的老头老太们，内心震撼无以加复。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蔬菜水果是诡异，我却不知道村民们也是。
哦不，我应该知道的，早就在最初时候，大舅二舅就卸胳膊摘头干活过。
只不过时间太久，慢慢的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白夜还在愣神，思考李家村究竟有多少诡异，那些四分五裂的老头老太就开始喊话了。
“小凡，我找不到头，赶紧过来帮我找找，哪个瘪犊子给我踢走了？”
“小凡，先过来帮你三奶奶，哎哟我的个腿啊，没力气喽，才踢了两下就酸疼。”
“我也不行嘞，老喽老喽，吵吵两句就脑壳子疼，血压又上来了。”
村口大石板上，几十个躯体排排坐，等着唯一的年轻人去捡头捡四肢。
白夜对这场面很熟悉，第一个副本也不是没干过。
而且比起那些陌生人，眼前这些长辈，可以说是十分和蔼可亲了。
他笑嘻嘻应着，找了个大竹筐背上，看到一个头就捡起来，然后往筐子里一扔，再看到再捡起。
不一会儿，一整筐头捡全乎了。
“各位爷爷奶奶，你们厉害啊！老当益壮，牛！”
“我算是见识了，什么叫真正的各司其职，你们嘴是嘴，手是手，脚是脚，没一样含糊的。”
“我决定了，等西瓜成熟可以摘了，我再免费给你们每人送十斤。”
背上的竹筐里，一群头颅转来转去，满意之极。
连带着，坐在石板上的躯体也左摇右晃，激动地一齐往后倒。
“我就知道，小凡这个后生懂事。”
“今年的西瓜指定得吃饱。”
“回头把村口路给堵了，外头那些不安分的偷瓜贼，想得美他们！”


第36章 辞职回家种地去（13）
白夜种下的蔬菜继续疯长，每天半夜采摘，然后运送到县城超市。
除此之外，他就守着西瓜地，看这些西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这种感觉很奇妙，好似客户每分每秒都在进行反馈，看得见摸得着的感觉，别提心里多欢喜。
这不得给我五星好评刷爆了？
“你们吃饱喝足，就是我最大的愿望。”白夜第一次对客户说痴话。
没办法，谁让西瓜长得跟房子那么大呢，而且——
这些瓜还在继续长！
而西瓜的诡异形态，也从棕熊猹变成大象猹了。
这一个月吃得太欢快，它们终于要进入短暂的休眠期，打算往地底下钻，睡大觉去。
“等我们睡醒，西瓜就真正成熟了。”
最后一只大象猹钻下地前，和白夜打招呼。
白夜立即拍胸脯保证，“没问题，你们全都好好睡，我这几天就是彻夜不眠，也会给你们看好了。”
“你不送菜了？”
“我让我二舅帮忙，我得守着你们。”
“孺子可教也，人类，你会有好报的。”
大象猹终于放心，钻进地底开始休眠。
白夜不清楚猹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但答应了的事情就要守诺，这是做人基本原则。
葛桂芬见着外孙吃喝睡全在茅草屋，一连三四天，看着实在心疼。
于是过来劝：“小凡啊，回家睡吧，回去吃一点，我做了小鸡炖蘑菇。”
白夜馋得很，但拒绝了。
“小凡，你咋个瘦了这么多，你看看你的脸色，灰白灰白的。”
白夜继续摇头，“姥姥，再等等吧，等西瓜全部熟了，摘完了就好。”
“这些瓜得长到什么时候去啊？”
葛桂芬满脸愁绪，却没有任何惊恐害怕，仿佛西瓜长这么大，是很正常的自然现象。
白夜也不知道，但他敲敲瓜皮，听声音自我判断，“也就这两天吧。”
葛桂芬叹了声，扭头走了。
当天夜里，白夜睡得不安稳，翻来覆去只觉闷热。
但山顶的夜晚，即便是酷暑，也该是清凉的。
“怎么回事？”
白夜从茅草屋里走出来，睡不着索性去巡视一番瓜田。
这一看，竟然在对面的一丛丛矮山上，看到一个巨大的模糊的缓慢移动的身影。
那是什么东西？
白夜惊骇，拿出手电筒往前照，距离太远，什么也看不清。
倒是溜出来玩耍的菜诡们看到，“呀呀”大叫，“是猹，是猹！”
“？”
“小凡，是真正的猹，恶猹，恶猹出动了，我们要遭殃了。”
白夜拎住一个小圆球，“你说清楚，这恶猹是什么东西？”
“不是东西，是恶诡，是非常凶狠的恶诡，它专门吃同类，呜哇哇，我们要被吃啦！”
白夜松手，一群小圆球在地上到处蹦跶，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躲去哪里。
其他菜诡们也全都聚集在一起，看着越来越近的巨大身影，直接吓傻了。
诡有好坏，这白夜知道。
但诡异会吞噬同类，他是第一次听说。
难道不是诡异吞噬玩家吗？
一个菜诡拽着白夜裤管，瑟瑟发抖，“你们那么一点点，还不够塞牙缝，恶诡当然要吃同类啊，不吃同类怎么获得强大力量。它们的目标是，成为顶级恶诡。”
“小凡，我怕，我只是颗菜。”
“嘤嘤嘤，我明天就可以摘了，我不想被恶诡吃掉。”
“草莓怎么办，它们刚刚冒出一个小果子。”
有菜诡忽然说了句。
白夜一瞬回神，却是转身看向瓜田，不仅是草莓，还有这些大西瓜。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大象猹休眠前，会有担忧。
这看似平静和谐的诡异世界，竟然还有隐藏boss。
可是，自己根本打不过诡异，别说是恶诡，就是单纯善良的好诡，那一排尖牙咬一咬，都能掉许多血。
怎么办？
打不过，那跑？
念头才起，甚至还没仔细思考，白夜整个身体忽然掀翻在地。
巨大的冲击力差点让他昏死过去，眼前顿时扬起一阵狂沙。
那沙土不知从哪儿来，所到之处席卷一切，看似牢固的钢铁搭建的大棚，就这么轻而易举被连根拔起。
如同塑料玩具，在天空中打了几个卷儿，顺着一阵狂风，飞向山的另一头。
白夜转头看，那身影越来越近，矮小的山头，那些树木被一根根压塌，树枝折断的“咔嚓”声几乎紧贴耳旁。
心跳好快，扑通扑通地狂跳。
想要呼救，嗓子好像哑了，发不出声。
“小凡，快走！”
“小凡不要怕，我们保护你。”
一群西瓜大小的番茄婴连跑带跳，快速窜到白夜跟前，手拉手连成一条直线。
其中一个快速说道：“小凡快跑，你会被吞噬的。”
“你们呢？你们也会。”
番茄婴笑嘻嘻，“没关系呀，本来就是诡异，死了就死了。”
白夜喉头一哽，没说话，转向另一边。
那一条条粗壮的竹叶青连同超级菜青虫，开始编织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它们动作迅速，不一会儿就完成，而后从空中悬垂落下，罩住瓜田。
最重要的是，罩住那一群还没成熟的小草莓。
“小凡，你快走吧，跑到家里躲起来，家里很安全。”
“嗯嗯，和姥姥姥爷待在一起，可以藏到地底下去。”
更多的菜诡聚集起来，一部分守住瓜田，静等西瓜成熟。
至于另一部分，看护最娇弱的草莓，因为没有太大攻击力，只能用自己的躯体去覆盖，去抵挡。
白夜知道，这些诡异一生气就会露出尖牙撕咬，一副警告的模样。
但直到现在，他才清楚，除了这一口狐假虎威的尖牙，除了会“嘤嘤嘤”音波攻击，它们再没别的手段了。
原来作为一个好诡，这么弱吗？
“小凡快跑！”
又是一声呼喊。
白夜反应过来，站起来往村子方向跑，虽然不知道诡异为什么说家里最安全，但这是唯一可以相信的，他必须尽全力跑回家去。
可是这条路好长，怎么跑也跑不到头。
明明以前每天闲逛一会儿，就能很快走完的。
“砰——”
“哗啦啦！”
从天而降一阵黄豆雨，那雨颜色怪异，而且粘稠恶心。
白夜以为是恶诡袭击，直接抬手挡住头，却在抬起时抓到什么硬硬的小物件。
拿下一看，脸色顿时煞白。
是迷你小物件，是小手办。
是那群可可爱爱没有脑袋的绿色小圆球。
白夜转身，天空的颜色那么绿，绿的几乎看不见原本的蓝。那些黄豆大小的粘稠珠子，如瀑布一样从空中倒下。
那是什么？
“我们是全世界最甜的黄瓜。”
“嘻嘻，感恩小凡，感谢你。”
“你对我们真好，我们好开心啊！”
脑海里，一句句嘻嘻哈哈的话不断盘旋回放，那些可爱的绿色小圆球，抱着自己的小手办跳舞唱歌。
它们，没有一点攻击力。
它们，不具备任何杀伤性。
根本，根本就是一群单纯的小可爱啊！
“我不能走，我走了，我的蔬菜水果就全毁了。”
“想办法，对，我要想办法，救它们，救它们，救……对了！”
白夜想到什么，抓着手里的迷你小手办，转身朝农田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近了，更近了。
终于看到那一片绿色的稻田。
“稻诡，稻诡！救命，江湖救急！！！”
白夜跑到李建军的稻田中，寻找那一株最大最绿的，大声呼喊：“稻诡，帮帮我，你是次高诡异，你说过对高级诡异可以血脉压制的，你帮我救救它们。”
稻诡从沉睡中苏醒，扭头看向天空，立即就明白了。
“有恶诡苏醒了。”
“苏醒？”
“嗯，本不应该出现的，但是你种植的好诡太多，又是特别可口的菜诡和果诡，沉睡中的恶诡被诱惑，提前醒了过来。”
这话听着，似乎有歧义。
白夜稍微一思考，立即反驳，“你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我种植的好诡太多？就因为我的菜诡果诡本身充满香甜，它们就有罪吗？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
稻诡无所谓，“随你怎么说，反正在诡异世界，同类吞噬是理所应当的。不想被吞噬，那就主动去吞噬，去成为邪恶的一方。”
“不对。”
白夜没被忽悠，他盯着眼前这株稻，很确定说：“你也是植株，你也是好诡，至少你说过，你的数值在50左右。你为什么不会被那个恶诡所影响？”
“我不一样啊，我可是次高诡异。”
对了，这才是自己找过来的原因。
“你是次高诡异，你可以血脉压制，你去救它们。”白夜语气坚决。
稻诡听笑了，“第一次看到人类如此理直气壮呢。我说，你凭什么要求诡异听你的话？不要惹我，虽然我不愿意吞噬，但是惹毛了我，吸你点血，我还是很愿意的。”
“你要吸多少？我可以拿血量换。”
白夜话说完，眼神更加坚定。
这些自己养的小诡们，今天是救定了。
稻诡摇头晃脑，伸出十根手指。
白夜直接拒绝，“不行，太多了，你简直贪心。”
“10生命值而已啦，救你一群小诡于危难中。”
“少一点。”
十点生命值，直接输出我就嘎了。
白夜记得自己的底线，救诡归救诡，但不能搭上自己的第二条命。
还想着多赚点兑换复活券呢。
白夜的心底价位是八个生命值，这样自己还能剩下两三个生命值，回到副本大厅，如果出现意外，还能再应付一二。
稻诡不知道人类的思维模式，见对方十个不肯，又眼馋得不行，很干脆要价六个。
白夜：“……”
我到底对数值50的诡异期待什么。
“六个生命值，很划算了，行不行啊？”稻诡语气开始不确定。
白夜心里叹了声，点头答应。
他打开屏幕，看着自己的生命值缓缓流逝，同时催促，“赶紧吸，吸完了就去救它们。”
“我能一心两用，没问题的啦。”
稻诡在稻田里欢快的吸取生命值，稻穗轻轻摇摆，如同金子般的稻谷迸射四散。
“万亩稻田！”
“金光四射！”
原本灰沉沉的天空，顿时锃亮闪耀，无数的稻谷犹如利剑破空而出。
巨大的黑色身影感受到危险，想要转身逃跑。
然而来不及了，刹那间，稻谷嵌入那黑影，将整个躯体钉住。
白夜眼睛眨了眨，那金色的稻谷就像是溶解剂，直接将黑影融化消散。
“你吞噬了它？”白夜惊恐扭头。
稻诡嫌弃不已，“恶诡这么臭，我怎么可能会吞噬，我可是金灿灿的稻子。”
“那它去哪儿？”
“送回老家了。”
“老家？那是……”
还没说完，白夜眼前顿时一黑，整个身体虚晃的厉害。
他察觉到不对，转过去看屏幕，原本说好的六点生命值，直接被吸了十点。
十点！
我要无了！
白夜哀嚎一声，还没来得及质问，周围环境开始坍塌。
天空出现裂缝，像是有人从外部拿榔头敲碎，裂纹自上而下蔓延，落入山河地表。随着裂缝越来越大，整个李家村的建筑斑驳下坠，一寸寸陷入地下。
山体被移平了，大地不再坚硬，河水开始扭曲。
白夜看向田野另一边，那里的巨型大西瓜，还安稳的沉睡着。
在西瓜的瓜皮顶端，有一群奇形怪状的诡异拥抱在一起。
也不知为什么，此时的他视力非常好，竟然看到了其中几个诡异怀里抱着一株株草莓。
那些草莓，看起来快要成熟了。
“还活着，也算是，不白费。”
“欸，可恶，明明算好了的，竟然吸我10生命值，坑爹。”
“小凡，小凡……”
有什么声音在耳边响起，越来越近，有点吵。
白夜眼皮沉重，不想再睁开，转过身，干脆睡过去。
睡梦中，感觉有什么东西掰开自己的手，塞了一把小物件。
久违的机械声忽然响起。
【恭喜玩家，副本已通关，达成仁爱成就。】
【客户五星好评，正在进行结算，结算中——】
【结算已完成，诡币已发放。现在进行私人业务结算，结算中——】
【结算已完成，离开副本。】
白夜是被冻醒的，睁开眼，自己孤零零躺在副本大厅。
想要坐起来，却发觉身体虚弱到难以置信的地步，竟然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我这是，残了？
白夜眼睛到处转，没发现危险和异常，试图喊道：“诡异，什么情况？我又死了？”
【恭喜玩家通关副本，任务已结算。玩家生命值极低，即将被抹杀，请及时兑换生命值。】
还活着？
白夜艰难伸出手指，点开屏幕，又努力扭头去看。
豁，0.1的生命值！
那株稻诡，怎么能算得这么精准。
它是不是偷看我屏幕了？


第37章 全职奶爸（1）
等等，我不是可以赊账吗？
【第一个副本已解禁，诡币已结算，如今玩家状态已是扣除赊欠生命值后。】
换句话说，该扣的全都扣完了，就是有且仅有0.1。
但白夜还是笑了，笑得特别高兴。
此0.1非彼0.1，账户里还躺着6000进账呢。
虽然损失近20点生命值，但一进一出，也算赚了4000吧。
“不亏，啧，不亏。”
白夜立即选择兑换生命值，其中3000换了30点。
生命值到账，身体立即血液回温，整个人立马活过来了。
白夜原地坐起，打开屏幕查看情况。
对于自己为什么会通关，他其实蛮好奇的。
而此时的信息栏，已经做出更新：
白天黑夜：普通玩家
生命值：29.9
伤害值：2
通关副本：2
论坛等级：1级（等级越高，薪酬越高）
论坛一级玩家数量：235
白夜看到235这个数字，眼皮狠狠跳了下。
上一次见着的数字还是328，这才一个副本的时间，怎么一下子少了这么多？
但转念一想，自己在第二个副本角色带入，一待就是好几个月。
玩家被抹杀或被吞噬，也很有可能。
不过，“我怎么有两个副本通关了？”
白夜本想研究第二个副本为什么会通关，但万万没想到，原先被禁锢的第一个副本，自己也通关了。
怎么通关的？
我干了什么？
白夜手指触碰，点开副本栏。
第一个副本【快乐跑腿外卖员】，后面连带着说明：已通关，达成真心成就。
再触碰“真心”，后面还有详细介绍：真情泪。
白夜很快想到跑腿外卖员的最后一次跑腿接单，也就是作为哭丧人的业务。
因为在殡仪馆焚烧室，看到白骨从焚烧炉里推出来，那一幕刺激太大，让他直接梦回自己爷爷去世的场景。
那年他不过十五岁，还是个中二叛逆少年，对死亡没有任何认知。可爷爷的白骨乍然出现在眼前时，他的世界轰一下，塌了一半。
坍塌的一半世界，将他年少无知掩埋，也一并藏起了悲伤。
时隔多年，再次看到白骨，十多年前没能流出的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了。
眼前的老人不是客户，而是他午夜梦回，时常想起的模糊身影，是贯穿他童年嬉笑打闹的那个人。
哭，是因为怀念。
落泪，是真心实意。
却不想，误打误撞通关了副本。
白夜不禁开始想，自己在第一个副本中的所有接单，是不是每一次所接任务都有机会触发真心？
只不过自己只是当成一份工作，并没有想太多。
又或者，到底第一次面对诡异，除了战战兢兢完成本职工作，剩下的所有勇气都用以克服内心恐惧。
直到接到樊老先生的跑腿单子……
白夜思绪收回，触碰第二个副本【炒你鱿鱼种我菜】，后面连带说明：已通关，达成仁爱成就。
同样触碰“仁爱”，详细介绍内容为：无偏见的爱。
白夜看到无偏见的爱这几个字，脑海里立刻浮现那些不同形态的诡异。
从最初的无脸拳头婴，到后来变成人头蛇身的竹叶青、人头虫身的超级菜青虫、可自行分裂的西瓜婴、成熟时蜕变孩童的头顶迷你生菜的三寸丁……
更不用说，一直拿着小手办跑来跑去的绿色小圆球们。
时间仓促，他甚至来不及看到成熟后的草莓婴会变幻成什么样的形态。
虽然身处诡异世界，但遇上这些植株诡异，是他的幸运。
白夜又想到满村子能四分五裂却友好和善的村民，以及那株稻诡！
这事不能细想，一想就心肝疼，明明说好六个生命值，居然猛吸他十个点。
作为一株水稻，而且是友好的次高诡异稻，怎么可以如此说话不算数！
“要不是看在我的蔬菜水果最后获救的份上，我高低得买一张【时钟摆件】，二次进入副本骂它个狗血淋头。”
【玩家请注意，通关副本不可二次进入，目前状态已完成，确认从副本卡池中消失。】
白夜：“……”
不信，肯定是为了保护那株水稻。
不过，“算了，花500二次进副本不划算，傻子才干这种事，就算能进我也打死不进。”
白夜看着29.9的生命值，很无聊的持续性欣赏五分钟，这才去查看自己的诡币剩余。
兑换完生命值，还了之前赊账的100帖子加精置顶费用，目前还剩下2900。
“诡异是正常的，没抠我钱。”
心情很愉快，对于出现的2伤害值，白夜也没太在意。
想着，大概率是在被那株水稻吸取生命值时造成的伤害。
但我有2900，治疗费洒洒水啦～
白夜接着往后翻，第二页信息栏中，出现了一个红包，以及一个礼盒。
红包他知道，应该是接了私人业务的结算，当初诡异就提过。
触碰点开，果然是稻诡的赠予。
不过这株水稻真抠门啊，友情赠送不是诡币也就算了，还恬不知耻送了一粒稻谷。
一粒，有且仅有一粒。
谁家好人送礼会这么不要脸，脸皮忒厚了吧。
然而点开说明，后续内容介绍，却亮瞎眼。
【黄金稻谷：可直接消融高级诡异。（注意：一次性消耗品，但无视诡异数量。）】
白夜：我承认我刚才说话声音大了点。
“这株水稻还是很有情分的。”
再接着触点礼盒，里面直接洒出来许多东西：几粒西瓜籽，一个迷你小手办，一颗还没完全变红的草莓。
白夜嘴角弧度僵住，尤其是看到这个小手办。
那一场漫天绿色的“雨”，实在太刺眼了。
心里叹了声，这才不紧不慢点开说明。
【西瓜籽：植株诡异种子，可倾听诡异心声，吃瓜八卦必备。（注意：一次性消耗品，一粒仅可对一个诡异使用。）】
【手办：植株诡异伴生品，可装扮高级诡异。（注意：一次性消耗品。）】
【草莓果：植株诡异成品，可增加诡异好感度。（注意：一次性消耗品。）】
一次性消耗品几个字，白夜并没太在意。毕竟诡异出品，一贯抠门。
只是，面对蔬菜水果们的友情赠送，他心里很感动。
这一群小诡，真不算白养它们，一次屎一把尿浇灌长大，也算值了。
……
白夜去了夜月小镇，准备治愈两点伤害值。
然而走到大厅到处看，通往二楼的楼梯不见了。
“又隐藏了？怎么回事！”
白夜转去前台，“砰砰砰”敲台面，呼唤虚影。
“你们的服务很差劲，我在你们这里花了钱租房，现在想回房间却没有路，你们就是这么对待租客的？”
“你们这种服务质量很不行，我要投诉的。”
虚影声音温柔，“亲爱的租客你好，检测到你已离开数个月，后续房租费用未能及时缴纳，目前房间处于锁定状态，暂不对你开放。”
白夜点头，“我知道，那我再租一个月。”
虚影继续说话：“亲爱的租客，请先缴纳拖欠租金，以及产生的滞纳金，等待房间重置后，将再次对你开放租赁业务。”
“什么玩意？你把话说清楚。”
“好的亲爱的租客，你于数月前租下201房间，月租模式，采取连续包月，经检测，你一共拖欠房租费用1500，产生滞纳金150。”
“……”
白夜站在前台大厅，原本生龙活虎的他顿时蔫啦吧唧。
不仅如此，整个人天旋地转，天崩地裂。
他不死心的盯着虚影看，想要看看诡异的“员工”究竟是何种嘴脸，竟然能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
“我没有续租，你别想坑我。”
“亲爱的租客，是这样子的，当你开通租赁业务时，默认就是续租模式。如果你不需要，请提前告知，我们将为你取消续租服务。”
“我没有看到，你哪来的续租模式，根本就没有。”
虚影波纹闪烁，很快将几个月前的租房画面调出来，而后指着当初递出去签字的合同说，这上面就明确写了有续租模式。
白夜将画面定格，然后放大再放大，放大100倍后，果然看到中间有一行小字：房租租赁一旦生效，默认续租业务。
虚影依旧温柔，“亲爱的客户，你看，我们很清楚告知有此项业务，并无违约，请先支付房租和滞纳金，以便再次重置房间。”
白夜从没吃过连续包月的亏，即便是生前不得已购买会员，也是买完一个月，就立即选择取消包月服务。
生前那些会员，唯一有良心的是，提前有告知，且方式还算明显。
万万没想到，诡异竟然也搞这一套，还玩文字大小游戏。
“吃相这么难看，你们怎么不直接抢？”
“直接抢啊！抢来得快，反正你们一家独大，我们无论怎么样都要使用疗养舱的，你干脆订一个高到离谱的房租费，把我们赚到的钱全部抢走得了……”
白夜心里憋着气，一想到刚赚的钱还没捂热乎，就要付出去一大半，心都在滴血。
这和直接吸我血有什么区别！
“白天黑夜？”
一道声音从后面响起。
白夜转过去看，一张模糊脸朝自己走来，但听声音很好辨认，是向阳小葵花。
“是你啊。”白夜有气无力搭话。
向阳小葵花走到前台，和虚影说租房一个月，末了又说：“不续租，就只是一个月。”
说完，才转过头，“白天黑夜，你也来租房吗？那你一定要月租，诡异很坑的，虽然年租便宜，但是年租强制性续租，至少得租一续一。
“月租虽然也是默认续租，但好歹可以自己提前取消。啊对了，你是月租的吧？”
年租还要过分？
白夜震惊，转而声音惨兮兮，“嗯，我月租，但我已经被坑了。”
“什么？”
“我做副本任务，一出去就是好几个月，回来准备用疗养舱，它竟然和我说欠了好几个月房租和滞纳金……”
向阳小葵花听完这话，十分同情，怎么会有这么惨的玩家。
“你之前签合同，没仔细看每一条条款吗？”
“那么多条款，我哪看得过来。”
“那我看了，每一条每一个字，我都仔仔细细读下来的。”
“……你牛。”
“习惯啦，我生前兼职过卖保险，我对条款熟，套路我懂。”
说着，又拍拍白夜肩膀，“别伤心，苟活我最强他们也都被坑过，每个人至少被坑一个月，我这么说有没有安慰到你？”
白夜当真被安慰了。
果然，朋友和自己一样惨，心里就平衡多了。
交了“拖欠”的房租和滞纳金，白夜再次租赁201，这一次只租一个月，并且一再确定已经取消续租模式。
两天后，治愈结束，伤害值清零。
白夜下楼。
走到大厅时，忍不住再次去往前台，呼唤虚影，“我再和你确认一下，我的201是月租，没有开启续租模式对吗？”
虚影有一刹那恍惚，这是玩家第十一遍咨询同样一个问题。
在两天前，签合同时，这位玩家连续问了十遍。
虚影声音依旧温柔，“是的亲爱的玩家，你确实没有开启续租模式。亲爱的玩家，请不要如此胆战心惊，我们是正规的租赁业务，不存在隐形消费。”
“我不信，你们说的话办的事，全都是坑。”
白夜再一次确认清楚，这才转去休闲区。
在那里碰到苟活我最强，以及一个陌生玩家，假人不说真话。
“白天黑夜，跑腿外卖员副本解禁了，每个玩家被赠予500诡币，当时同在这个副本的玩家达到200多人，诡异简直大出血啊！”
苟活我最强拍拍对方肩膀，“兄弟你亏了。”
白天黑夜没觉得吃亏，“我第二个副本通关了。”
“什么？”
“诡异结算时提醒的，我也很意外。”
至于第一个副本情况，白夜下意识隐瞒了。
苟活我最强听说副本通关，实在好奇极了，也不是身边没有玩家出现通关情况，可关键是，那些玩家吊得很，根本不带搭理人的。
更别说分享通关秘诀了。
但白天黑夜不一样，这玩家很单纯，而且非常友好。
苟活我最强黏黏糊糊靠过去，肩挨着肩，甚至抱住白夜的一条手臂。
“白天哥哥，你可真是让我又见世面了，能说说是怎么通关的吗？”
苟活我最强说完，立即凑近，小声嘀咕：“哥，我可以花钱买内容，你开个价。”
在苟活我最强看来，通关秘诀是重要机密，即便对方愿意告诉，自己也要付出报酬。
只是该付多少，他心里没底。
想到自己可怜巴巴的剩余诡币，苟活我最强不禁气短，“分期付款行吗？我保证自己还能再活一段时间，我很珍惜小命的。
“我分十期，先付第一期，嗯……100，啊不是，我先付200给你。”
说着，打开屏幕就要转账。
白夜摆手，“不用，就是两句话的事，我不收你钱。”
苟活我最强惊呆住，世上怎会有这么单纯的傻子？
但听完对方两句话，真就是两句话后，他沉默了。
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以真心换真心。”
“文明、和谐、敬业、友善。”
苟活我最强重复这两句话，使劲挠头，“后一句我知道，论坛规则上写着，工作指南嘛。不过第一句又是什么意思？”
一旁假人不说真话终于开口：“苟活，你这个朋友是不是在玩你？他直接说了两句废话。”
“那不能，我兄弟人是单纯了些，心眼子是一点没有，不行，我得再去论坛看看规则，我得研究研究。”
假人不说真话见谈不拢，直接起身走人。
倒是刚落座隔壁的向阳小葵花和赚钱升二级，听到这两句话，各自有所思量。
另一边，白夜考虑再三，还是选择重回副本大厅，继续副本任务。
对于开启力量值，虽然羡慕，但他直觉认为目前没有这个能力水平。
再者一点，有诡异们的友情赠送，也算是厉害的武器了，即便过了新手保护期，想来也不会太可怕？
“诡异，立即开启副本。”
“唉等等，我买一张【厄运退散卡】，排除学习副本。”
操作结束，白夜这才放心去翻转卡片。
三张卡片翻开，被自己选中的是【妈妈上班爸爸带】，而另外两张卡片则是一样的【临界卡】
第一次看到毫无内容提示的卡片，白夜对所谓【临界卡】好奇极了。
然而还没来得及多想，一股巨大的吸力从门后传来。
门很快打开，白夜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世界顿时陷入黑暗。
黑暗中，有阴沉的童谣在轻轻哼唱：
“一个两个三个小朋友”
“四个五个六个小朋友”
“七个八个可爱小朋友”[1]
白夜听得心里发毛，漆黑的环境中，站在原地不敢动。
他在思考当前是什么状况，这么黑的地方，到底是室内还室外？
“如果是室内的话，哪里有啊啊啊——”
窗外一道闪电忽然划过，照亮室内一角。
白夜清楚看到，自己正站在一个满屋堆满娃娃的房间。
那些娃娃形态各异，表情似笑非笑，嘴角扬起的弧度说不出的让人心里发毛。
那眼珠子，缓慢转动，忽黑忽白，有些正在滴滴答答流血泪……


第38章 全职奶爸（2）
看过鬼片的都知道，鬼婴的恐怖程度远大于成年鬼，无论是声音还是外形，又或者发生的具体事件。
在诡异世界，诡和鬼还是有区别的，但两者恐怖程度不相上下。
白夜猛地一下看到满屋子的娃娃，且每一个娃娃都会动，立即就想到：
完犊子！一屋子的诡异。
但再害怕，首先要做的就是开灯。
白夜回忆刚才闪电划过时照亮的房间环境，仔细分辨可能出现开关的地方。
“一般来说，靠窗位置应该有一个开关，但那里离我太远。我四周没有阻挡，床不在我这边，那么往后退应该能找到门……”
白夜一边呢喃一边往后挪，每一步都像蜗牛爬。
没办法，黑黢黢的环境，人就是那么怂。
“应该就在附近。”
白夜伸手，朝身体一侧摸去，果然摸到坚实的墙壁。
手臂继续往前后划动，很快找到一个凸起，是这里！
“啪嗒——”
灯亮了。
白夜下意识闭眼，适应强光后，这才慢慢睁开。
是一个儿童房。
中间根本没有床，只有几张草编的榻榻米床垫铺着，大约是2米*2米的大小。
除了这张“床”之外，偌大的房间再没有其他家具，且四面墙壁都是用软垫子包起来的。
哦，还得算上堆满到处可见的各种娃娃们。
白夜暂时不知道情况，只能趁着胆子还在，走上前观察那些娃娃。
娃娃们都是布艺的，做工很精致，光是它们身上穿着的成套小衣服就可以看出，价格不菲。
“刚才明明看到眼珠子在动，这会儿怎么又不动了？”
白夜伸手，在其中一个娃娃的眼球上戳了戳，发现是固定住的，而且所有娃娃并没有流血泪。
但他坚信，自己不可能眼花。
“算了，以后再研究，我得先出去看看其他房间，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白夜转身朝门口走去，刚走了没两步，一阵尖锐的婴儿啼哭声响起。
那声音忽远忽近，根本不知道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
正疑惑呢，一道低沉的女声从天而降，“武能，孩子都哭了，你还在这里傻站着，你脑子究竟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把孩子抱起来。”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闪现在眼前。
明明前一秒，眼前只有空荡荡的走廊，没有一个人！
白夜吓了一跳，本能往后退，这一退，女人直接沉了脸。
“武能，你躲什么躲，赶紧去抱孩子。”
“啊？”
“啊什么啊，我生孩子你来带，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我……”
“我还有工作要做，没空陪你啊哦，孩子饿了还是尿了，你赶紧解决，不要再打扰我。”
话说完，女人快步离开，在走廊尽头打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砰——”
门关上了。
但是婴儿还在哭。
白夜还没搞清楚具体情况，但下意识就照着女人说的去做，找孩子，找到孩子后必须立刻制止孩子继续哭。
潜意识里，似乎认为孩子不应该打扰大人，尤其是工作中的女人。
白夜在各个房间里到处转，终于在一个卧室里找到孩子。
那是一个躺在襁褓里的婴儿，还不会翻身，手脚都被包在里面。裸露在外的脸上挂满泪痕，正哭的撕心裂肺。
白夜被哭的心里发酸，三两步小跑过去，把孩子抱起。
抱起的一瞬，机械声响起：
【目标客户已出现，请玩家认真照顾，直至客户能够独立行走，即达成全程服务。】
【请玩家注意，服务结束后，由客户和观察者同时进行评价，均获得五星好评，才算服务完成。否则立即扣除3000。】
又是一个6000的项目。
白夜看到眼睛都直了，但下一秒，却对此持怀疑态度。
上一次副本也是6000，但在副本任务中，自己抠抠搜搜就花了近2000。按照诡异的尿性，这一次里面指不定埋了多少坑。
不过，“诡异，客户是我怀里这个婴儿我知道，但这个婴儿该怎么给我评价？”
【玩家无需质疑，一切都会合理。】
机械声才说完，白夜看向怀里的婴儿眼神就不对了，看似白嫩可爱的小宝宝，指不定是什么气稀奇古怪的诡异。
“我还有一个问题，什么是观察者？为什么需要两个同时评价？”
【家人是一体，被照顾者和观察者，均能感受到服务质量的高低。请玩家不要随意松懈，随时随地做好准备。】
一段二维记忆随之而来。
这一次也是角色扮演，这个人物叫武能，32岁，经历下岗，目前失业在家。
在不久前，武能的妻子，也就是之前出现的女人正好怀孕。而在这个诡异世界，生孩子是女人的事情，但是带孩子，那是男人的事情。
也就是说，女人只负责生，男人必须承担带娃的工作。
武能想着那也行，自己干脆先不找工作，等孩子生下来当全职奶爸，把孩子照顾到上幼儿园再说。
毕竟，双职工家庭，光是请保姆一个月就得上万。
而武能之前的工作，累死累活加班加点，一个月也才**千。
就这样十月怀胎，妻子生下孩子，但刚坐完月子，就马不停蹄开始参与公司项目。一个月的缺失，让她感受到事业危机。
“我要赚钱养家，孩子的事情全权交给你。”这是妻子的原话。
武能拍胸脯保证，一定照顾好孩子，不就是全职奶爸么，带孩子有什么麻烦的。
可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残酷。
这个孩子才刚刚满月，之前一直都是月嫂在带，对方经验十足，带起来得心应手。
如今轮到新手爸爸，什么经验也没有，之前学的那点三瓜俩枣，是屁用没有。
而今天，武能已经带孩子整整一天了，才刚刚把孩子哄睡，自己趁空溜出房间准备休息一下。
他甚至都来不及掏出手机玩一玩，孩子竟然又哭了。
周末，妻子在家办公，听到孩子哭声，神情很烦躁。
白夜思绪抽回，看着怀里正在小声哭泣的婴儿，一个头两个大。
原先的武能还学过一点三脚猫，知道基础的带娃知识，可是自己只是个单身狗，生前忙于打工连恋爱都没时间谈，怎么可能懂得如何照顾小孩。
哦不，不是小孩，而是刚满一个月的小宝宝。
“诡异，有什么办法嗖一下就得到育婴技能满点？”
白夜第一次想要花钱，“我还有诡币，有没有这种技能可以买，我现在就能付款。
【请玩家注意措辞，照顾婴儿是一个学习成长的过程，并无捷径可走。如果玩家抱着偷懒懈怠的心态，客户评分必定不合格。】
白夜不死心，又问：“那有没有像之前照顾蔬菜水果那样的动态表格？就是说小宝宝哭起来是为什么哭，能够精准测试到数值的那种？”
【请玩家注意，不要走捷径，请注服务态度意。】
白夜最后的挣扎无效，只能抱着婴儿去床上。
怀里的婴儿实在太软了，抱着的时候，他都没敢太用力。
光是一个放下的动作，就耗费了许多力气，额头甚至都开始冒汗了。
然而婴儿刚放到床上，原本的小声啜泣立刻变成哇哇大哭。
哭声响亮，好似要震塌一整栋楼。
白夜受到音波攻击，顿时脑子炸裂般疼痛，靠在墙上身体颤抖。
还没缓过来，一道暴躁的女声鬼魅般出现，就贴在他耳朵旁。
“武能，你简直就是无能，孩子哭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哄好。你这么蠢，怎么能成为一个合格的爸爸，全世界就没有你这么愚蠢的父亲，简直太丢脸了。”
“我给你五分钟，立即把孩子搞定，否则这个月的生活费你别想要了。”
女人说完，淡漠的看了眼床上的婴儿，头也不回走了。
来时一秒钟，走时更是一秒都不需要。
白夜脑子发疼，心里害怕，低头再看哭的撕心裂肺的诡婴，只觉天都快要塌了。
早知道是这种副本，还不如选择学习去。
服务时间多久来着？
哦想起来了，必须等到客户会独立行走为止。
白夜想啊想，终于想起来自己好像是一周岁多一点才会独立行走的。
“所以我要在这个副本里待满一整年？！”
白夜瞳孔震惊，呆愣当场。
“小伙子，刚当新手爸爸呢？”一道声音从窗户外传来。
白夜转头看，“啊——”一声，吓得紧贴墙壁。
无他，有一个看起来五六十岁的中年男人，如同一只蜘蛛般攀爬在窗户外。
对方身上没有任何保护措施，就是这么悬空趴在那里，且在几秒钟时间里，快速变换各种贴窗姿势。
“小伙子，你家娃娃哇哇大哭，吵得我睡不好觉，我就下楼来看看。”中年男人解释道。
白夜：“……”
神特么下楼来看看，哪有人是这么下楼的啊！
不过，哪哪都是诡，看着看着也就麻木了。
对方是个中年男人，想来应该有经验？
白夜顾不得害怕，立即跑去窗边，把窗户拉开，然后不由分说把人从外面拽进来。
“叔叔，你帮帮我，我家宝宝哭得厉害，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中年男人轻巧落地，几步走到床边，拉着婴儿左看右看，又伸进去屁股底下摸了摸。
最后很确定说：“孩子应该是饿了，你赶紧泡个奶给她喝。”
“泡奶？”
“对啊，泡奶，你家没奶粉？”
“应该有的吧，我找找。”
白夜凭借二维记忆，总算找到奶粉。
然后抱着就往卧室跑，递给中年男人。
对方接过奶粉，伸手，“奶瓶呢？”
“啊对！”
白夜又跑出去一趟。
这一次，总算留了个心眼，把热水瓶也带进来了。
结果挨了一顿骂，“你小子是准备烫死宝宝么，滚烫的热水怎么泡奶，你怎么当爸爸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有没有脑子？”
白夜站在窗边，听中年男人喋喋不休骂，听婴儿呜呜哇哇哭，脑子越来越涨，越来越疼。
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就是个单纯的打工人，我没当过爸爸啊！
老天爷啊，救命，这是什么职业啊，为什么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当牛马更可怕的工作？
“叔叔，我不会。”白夜委屈。
中年男人直接瞪眼，“谁不是第一次呢，搞的你很委屈似的，你要是不想带，那就别让你老婆生啊！”
“我……”
“我什么我，赶紧去找凉开水来，凉开水，记住是开水放凉以后，不要给我灌自来水。”
白夜：“叔，这点常识我还是知道的，自来水不能直接饮用。”
中年男人：“豁！现在你又知道了。”
白夜没敢再接话，默默拿着奶瓶出去找凉开水去了。


第39章 全职奶爸（3）
在中年男人的帮助下，一瓶200毫升的奶终于泡好了。
白夜接过奶瓶就要往婴儿嘴里塞，却再一次被喊停。
他心头一跳，声音不自觉弱了三分，“叔，又怎么了？我没犯错吧。”
中年男人：“我泡的奶什么温度你知道吗？你啥也不知道就直接往宝宝嘴里塞，万一我温度把控不准呢。”
“啊？那不会，叔你有经验。”
“屁！相信别人但不能完全相信，谁都有犯错误的时候，你自个儿把奶瓶倒过来，滴几滴在手背上，感觉温温的和自己的体温差不多，再给宝宝喝。”
白夜还愣着，中年男人恨不得抬腿踢一脚，“你傻了啊，赶紧的啊！”
“哦哦，我试试。”
试温结束，哭了半天的婴儿终于喝上奶了。
趁着婴儿吸吮安静的工夫，白夜赶紧请教眼前人。
“叔，你是不是对带孩子特有经验？”
“那是，家里三个孩子都是我一手带大的，没一个出差错。我一个人又是照顾仨又是洗衣做饭，家里一切都干干净净的，啥活都麻溜。”
白夜眼睛登时发亮，“叔，那你能和我说说怎么带孩子吗？嗯，就是我家这个宝宝吧，她刚满月，我啥也不会。”
“那你之前月子里怎么弄的？”
“请了月嫂，但是太贵了，伺候完月子，人就走了。”白夜一边“回忆”一边诉说。
“你这样子不行的，就你那点贫瘠的常识，不出三天宝宝就得被你带生病。”
“还请叔你帮忙。”
“我帮你有啥用，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你得自己学。”
“我……”
“我楼上有本《育儿保健大全》，我拿下来给你。”
说着，中年男人转身朝窗外走去，拉开窗户攀爬向上，蹭蹭蹭顿时消失不见。
没过一会儿，一颗头挂在窗沿边，手指轻轻叩着玻璃，“呐，见你可怜，免费送你的。你小子好好带娃，不要成天让孩子哭哭哭，吵得我是一点没睡好。”
一本厚厚的书从窗外扔进来，准确无误落在床中央被子上。
无声无息的，倒是没有惊动正喝奶的婴儿。
200毫升奶喝完了，婴儿终于安静下来，自顾自的吹泡泡，没一会儿眼皮沉沉闭上，陷入睡梦中。
白夜没敢休息，趁这时间赶紧翻看宝典。
这一看，人都傻了。
新生儿如何照顾喂养，占据一本书的四分之一；
满月至六个月前宝宝如何照顾喂养，又占四分之一；
之后的六个月到一周岁，一周岁至三周岁，占据了全书的一半内容。
且书本的最后，还有各种婴幼儿可能出现的病况，白夜随便翻了下，几十种可能生的毛病，且基本上都会发生，看完那是两眼一黑的程度。
唯一能够安慰自己的情况是，最艰难的新生儿一个月已经过去了，且一周岁后的事情也和自己无关。
也就是说，一本书的一半内容，都不需要看。
“时间来不及了，我先看看满月的宝宝应该怎么照顾。”
白夜顺着目录翻看，快速浏览内容，因为所列事项太细太多，他不得不找出一支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满月的宝宝喂奶粉，每三个小时一次，每天至少六次，一次大约100毫升。
“100毫升？”
白夜看到这个数吓了一跳，自己刚刚可是泡了200毫升啊，喝这么多，宝宝会不会难受？
他立即扭头看，见婴儿睡得酣熟，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可能诡婴的胃口比较大？下回泡奶时自己注意下，先喂个100毫升试试。
然后接着往下看，满月宝宝一天需要更换尿不湿8-10片，基本上两个小时一次，更换时如果有大便，需要立即进行清洗，清洗时女宝宝从前往后，预防感染。
白夜记得，这个婴儿是女宝，嗯，这一条要记好了。
之后的一天睡眠时间、睡眠环境、室内温度等，白夜都是仔细的看着，然后将具体数值划出来。
再往后看，还有洗澡护理、脐带护理和抚触互动等多项内容。
最后就是婴儿的一张接种疫苗时间表。
白夜盯着书上的这张表格，越看越是皱眉，“满月需要打疫苗？”
等等，这婴儿不是昨天刚满月来着？
白夜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来，完犊子，忘记带孩子去医院打疫苗了。
“晚了一天，应该没事吧？”
“不行，万一有事，这孩子会不会嘎了？”
虽然不知道诡婴是不是和正常婴儿一样，但万一呢？
白夜越想越害怕，拿出手机查找附近的社区医院在哪里，然后犹豫再三，还是鼓起勇气去敲门。
“咚咚咚——”
白夜敲的很轻很轻。
但里面的女人走出来，依旧脸色阴沉，“我不是和你说了，我正在忙，没事不要打扰我。”
“那个……”
白夜忍不住搓手，声音有些发颤，“宝宝需要带去医院打疫苗，书上说刚满月的宝宝不能吹风，你要不、要不开车送我们去？”
眼前这位是观察者，自己的服务质量对方有权参与评价。
为了五星好评，白夜尽量让自己态度好一些，“我知道不应该打扰你，可是没办法，我不会开车。抱着宝宝去医院，路程有点远。”
女人沉默一会儿，终于答应。
但是，“我只负责把你们送到医院门口，你自己带孩子进去，回来的时候自己打车，我给你转钱。”
“行，我知道了。”
白夜转身回去收拾，根据网上查到的，把婴儿所需要的各种物品都带去。
因为时间不确定，奶瓶、奶粉、尿不湿等等，随便一收拾就是一个满满的背包。
女人在门口等的不耐烦，“好了没有，拖拖拉拉。”
“来了来了，东西有点多。”
白夜背着双肩包，怀里抱着还在睡觉的婴儿，大步走过去。
女人看了眼，嘀咕一句，“以后要出门，全部收拾好了再告诉我，我忙得很，别浪费我时间。”
白夜点头，心想以后能不麻烦还是尽量不麻烦对方。
瞧着神出鬼没的，也不知道惹毛了，会不会直接对自己进行攻击？
诡异伤害太可怕了，还是要把自己保护好。
然而去往医院的路上，对方把车开得飞快，要不是不能闯红灯，估计码速还得一路飙升。
再看窗外，其他车辆开起来几乎是同样的速度，这个世界的车速，起步就得60码。
白夜吓得紧紧抱住婴儿，又伸出一只手紧握安全手环。
我的妈呀，这什么情况，城市道路都是100码，那高速路上不得开到三四百？
诡异世界都是这么开车的吗？
万一撞到人怎么办？
正想着，“砰——”
一声巨大的碰撞声从侧边传来。
白夜扭头看，一辆汽车直接右拐，并没有礼让行人，正准备直行过马路的两个路人，直接被撞飞了。
那身体在半空中旋转，飞起来能有五六米高。
然后“砰”一声，掉落地面，砸出来一个大坑。
“！”
白夜傻眼，哆哆嗦嗦开口：“这、这撞死了吧？”
“死不了，100码的速度，哪那么容易死。”
“啊？”
“起码得300码的速度，才会撞得死。”
“不能吧？”
白夜的常识还停留在生前，别说是300码，就是30码，也能把人撞的嘎嘣脆。
“30码？撞蜗牛么，带孩子不行，脑子也坏掉了。”
女人嗤笑一声，甚至玩笑说道：“你要不要出去试试，亲自体验下，100码的速度撞击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白夜连连摆手，脸色煞白难看。
他已经看到被撞的两个人从地上爬起来了，好似完好无损，正一路小跑去小汽车旁，准备和车主理论。
但他们没事，不代表自己也没事。
白夜谨记一条，玩家就是玩家，身体强度永远是生前的状态，和诡异根本不能比。
“不、不用了，时间来不及，我们赶紧去医院吧。”
女人有些遗憾，转头继续开车，车速却越来越快，最后开到200码。
车停下时，白夜正努力咽下涌到嗓子眼的黄疸水，然后拖着虚软发抖的双腿下车。
他在医院大门口缓了好久，这才抱着婴儿去往一楼门诊大厅。
结果却被告知，打疫苗要去专门的保健大楼。
“那护士，请问往哪边走呢？我第一次来医院，实在分不清方向。”
白夜有些不好意思，过来询问的都是些老头老太太，就自己一个年轻人杵在中间。
护士指了个方向，“从这边走，走到底左拐，然后再继续走，然后再右拐，上楼，下楼，最后再左拐。”
白夜听完，一脸茫然。
走迷宫吗？
这医院看着也不大啊。
但是护士不耐烦，直接挥挥手，开始接待下一个。
白夜回忆路程，抱着婴儿一步步往前，左拐右拐，上楼下楼，绕了差不多半小时，终于看到保健大楼。
一走进大厅，顿时哭声震天。
每一声婴儿啼哭，都是那么响亮，哭得撕心裂肺，好像是遭了大罪。
大厅里大人们抱着孩子走来走去，脸上神情十分淡定。
但是白夜淡定不了，这些婴儿啼哭汇聚在一起，形成强烈的音攻。
每一声啼哭都刺激他的神经，每一声啼哭都让他脑子发疼。
怀里的婴儿差点被他脱手甩出去。
“哎哎哎！把孩子抱紧了，然后去前面取号排队。”门口保安提醒道。
白夜忍着头痛，一步一挪，好不容易取了号，抬头张望四周，想要找一个位置坐下缓缓。
结果这一看，好嘛，所有位置都是满的。
别说空位置，就是靠墙的那些地方，也都站满了人。


第40章 全职奶爸（4）
白夜是临时起意，到医院已经是晚上了。
得亏这个世界的夜晚也是正常上班的，这一点实在很方便。
但不幸运的是，他的号码是夜间门诊123号，而此时叫到的号子还是72。即便一分钟一个号，也得等上将近一小时。
白夜默默靠在墙角，和其他大人挤在一起，心里茫然极了。
在此之前，他所有看病就诊都是在综合医院，并未涉足过儿童医院或相关的儿童门诊。
白夜从不知道，原来世界上最吵的声音不是一群中年大妈聚在一起唠家常说八卦，而是一群只会哭的婴儿。
作为婴儿，真是个奇怪的群体，只要一个哭，其他的就会响应，于是接二连三都开始哭。
声浪此起彼伏，一声还未消失，另一声已至最高。
白夜只能心里祈祷，自己怀里的婴儿不要随大流。
但事与愿违，孩子醒了。
睁开眼睛到处看，似乎感受到周围环境的陌生，以及“噪音”骚扰，顿时哇哇大哭。
哭得那叫一个嘹亮，比大厅里所有婴儿的哭声加起来都要高。
其他婴儿似乎被吓到了，集体静默住。
于是，尴尬的一幕出现了，只有白夜抱着的婴儿，独自尖声哭泣。
一旁有家长看不过去，走过来说：“你赶紧哄哄啊，我好不容易哄睡的，被你家孩子吓了一大跳，又醒了。”
白夜转头看，忍不住说：“之前不是挺吵的么，又不是我家一个在哭，你赖谁呢。”
“反正刚才就是没醒，你家孩子一哭，我家的就醒了，都赖你。”
说着，视线一瞥，看到白夜手中的号子，立即就把人往外推。
“去去去，还有那么多人在你前头，你赶紧带出去，别在这里吵。”
白夜想要反抗，但两三个家长一起推，身单力薄，直接就被退到大厅外。
保安眼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漠不关心。
白夜抱着哇哇大哭的婴儿，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办。
最后愣是在外面的小花园抱着溜达了一个多小时，直到被叫号，才抱着孩子走进去。
打完疫苗，护士看着哭的脸颊通红的婴儿，忍不住说：“应该是饿了，或者是尿了，新手爸爸要多学习怎么照顾小宝宝，光是抱着没用的。”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也没找到哪里能放小宝宝的地方，我就一个人，抱着就费劲所有力气了，实在没工夫腾出手泡奶。”
奶瓶奶粉都带了，但是没时间。
最主要是，没有替换的人手。
“没有其他家属一起来吗？”
“没呢，我是全职奶爸。”
护士点点头，把疫苗本递过去，“下个月再过来，具体时间上面有，不要忘记了。”
白夜抱着哭累睡过去的婴儿走出医院，站在大门口，摆弄着手机打车。
夜凉如水，霓虹灯闪烁，马路上车来车外，全都开得飞快。
十分钟后，白夜叫的车到了。
他确认了车牌后坐上去，还没来得及系好安全带，车子“嗖——”一下，开出百米远。
仅仅眨眼时间，车已经到了五百米开外。
白夜因为惯性向后仰，后脑勺砸到靠垫，疼得眼泪直冒。
“师傅，你开慢点，稳一点行不行，我还抱着孩子呢。”
司机师傅笑了，“你家孩子好得很，哭都没哭一声，我看你弱的跟辣鸡一样。”
说着，又是一个提速，直接抢在红灯前一秒飘过十字路口。
白夜抓着扶手，低头看怀里的婴儿，对方睡得很安稳，没有任何不舒服的迹象。
反倒是自己，晕车的症状越来越强烈了。
要不是怕吐在车里和司机扯皮，白夜绝对忍不了这十分钟。
十分钟后，车子抵达小区门口。
白夜拉开车门直奔花坛边，一阵阵呕吐。
好不容易缓过来，抬头看四周，陌生人进进出出，无人朝他这边看一眼。
白夜带着婴儿回到家时，客厅的灯是暗的，家里静悄悄，女人似乎睡着了。
他下意识放轻脚步，蹑手蹑脚，凭记忆走去之前的卧室。
泡奶，换尿不湿，然后尝试着拍婴儿的背把人哄睡。
一切全部做完，终于得了“自由”时，手机上显示时间已经是凌晨一点。
他站在床头边，看着睡在正中央的婴儿，再转身看四周，一切温馨的布置，此时全然没有安慰。
累，说不出的累。
是一种没法解释的心累。
但能有什么办法呢，活都接了，还是要尽心尽责去工作的。
白夜强打起精神，轻手轻脚走到一旁沙发椅上，继续翻看那本《育儿保健大全》。
他不知道明天白天里有没有空余时间，但与其指望白天抽空“摸鱼”，还不如占用自己的睡觉时间。
往后的日子里，无数次事实证明，全职奶爸是没有休息时间的，想要做什么，只能自己挤出睡眠时间来。
当然，此时的他并不知道这一点。
之所以未雨绸缪，也不过是工作习惯使然。
白夜花了两个多小时，总算看完半本书，大致需要注意的内容全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确定没有什么遗漏了，这才打了个哈欠，歪靠在沙发椅上睡觉。
正睡得香甜时，一阵轻微的哭声响起。
寂静的房间里，这一声细腻的哭声，听得人心里发毛。
白夜从睡梦中惊醒，立即抬头看，床上的婴儿睡得很安静，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
所以这哭声是哪里来的？
白夜坐在椅子上，稍稍等待一会儿，又听到一声轻哭。
耳朵没聋，是有婴儿的哭泣声。
白夜不敢坐了，起身朝床边走去，然后轻柔俯身，去观察婴儿。
这一看，差点吓死。
床上的婴儿并没有睡熟，而是直接睡死了。
物理意义上的死过去，脸色发青，嘴唇发紫。
手指往鼻尖试探，豁，没有呼吸了！
这下可把白夜吓得够呛，立即抱起婴儿做检查。
但如何抢救一个“死婴”，他并不懂，怀里的孩子那么那么小一团，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做心肺复苏。
最后，只能抱着孩子直接冲向书房。
“砰——”
门被撞开。
白夜站在床边，大口大口喘气，声音哆嗦，“你快看看，宝宝好、好像死了。”
“啪！”
书房里的灯亮了。
女人从床上坐起，立即起身检查婴儿，看完之后，不耐烦说：“一惊一乍，不是睡得好好的，赶紧带着孩子滚。”
“哪里好好的，脸都发青了，而且已经没呼吸了。
“怎么办，我们赶紧送孩子去医院吧？”
女人直接把人推出去。
关门前，骂了句“愚蠢”。
白夜抱着婴儿，额头冷汗直冒。
观察者不帮忙，那就自己去，怀里的可不仅仅是婴儿，更是自己的重要客户。
任务才刚开始，服务对象却无缘无故嘎了……
白夜都不敢想，诡异会对自己进行怎样的判定。
“宝宝别怕，我这就带你去医院，你没事的，对对对，我们都会没事的。”
“嘻嘻。”
一道清脆的笑声，悠长却清晰。
白夜并没在意，径直抱着孩子去门口。但是第二次第三次持续听到，就感觉不对劲了。
他很确定，整个房子里，有且只有一个婴儿。
如今这孩子就在自己怀里，且没了呼吸，那么这些笑声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没死？
幻觉？
不对，怀里的婴儿的确没有呼吸了。
但这里是诡异世界，诡婴的日常行为，不能用常识去判断。
白夜低头看，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婴儿脸蛋，很嫩很滑，即便脸色发青也富有弹性。
甚至还有正常的体温。
“嘻嘻，嘻嘻。”
又是一阵嬉笑声。
白夜站在门口，沉默好一会儿，这才迈着步子朝发声的地方走去。
一路听一路走，最后站在儿童房门口。
已经确定，笑声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可问题是，这个儿童房里，摆满了娃娃。
进，还是不进？这是个困难的选择题。
白夜还在犹豫中，机械声适时响起：
【检测到客户要求，请玩家立即执行。】
【“猜猜我在哪”，半个小时内，寻找客户本体，未能按时找到，立即扣除1诡币。】
“诡异，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我不是只需要照顾这个婴儿，直到她会自己走路即可吗？
“为什么中途会穿插其他要求？还不完成就要扣钱。”
【客户成长期间，不仅需要良好的照顾，还需要多次数互动陪玩，身心健康成长，才是硬道理。】
多次数！
白夜一下子抓住关键，“诡异，你说的多次数，该不会是在我整个工作时间段，诸如此类的事情，会经常发生吧？”
【玩家十分聪明，相信必能出色完成任务，请努力加油。】
白夜：“……”
好好好，这是什么连环坑，这种“小游戏”成为日常，我这6000还没赚到手，就不知道要被扣去多少钱了。
搞不好，辛辛苦苦工作一整年，还得要倒贴。
“诡异，你并没有事先告诉我这一点，这算是欺诈。”
【玩家请注意，此为客户主观需求。若想减少此类服务，请主动和客户进行沟通。】
懂了，主导权在孩子手里。
深吸一口气，默念“我很强”，白夜推开眼前这扇门。
入目，一片漆黑。
他去旁边摸开关，按下后，却没有任何反应。
手机忽然响起，黑暗中亮光惊人，“死了么育儿温馨提示，你的寻找时间还剩29分钟，请尽快完成寻找，如若超时，立即扣除1。”
多么亲切的声音，是死了么系统。
但看着熟悉的倒计时，白夜却笑不出来。
一屋子的诡异娃娃，究竟要怎么在它们当中，找到真正的婴儿？
如果找不到，怀里的这个身体，会怎么样？
不会真就彻底凉了吧？


第41章 全职奶爸（5）
一屋子娃娃，之前只是匆匆一瞥。
这会儿要开始在里面寻找婴儿主体，白夜不得不仔细观察。
靠近脚边这一个是纯棉布制作的，娃娃的身体是用木头雕刻，只是在木头躯壳外面套了一层软绵绵的类似人皮的材质。
也就刚才上手摸，才感受的出来。
这个是不是？
究竟要怎么辨别是不是主体？
白夜暂时不知道办法，只能凭着感觉去转动娃娃的各个零件，包括但不限于：抠眼睛，挖嘴巴，拧鼻子，扯头发……
总之，一切破坏性的撕扯动作，都试了个遍。
好好的一个娃娃，被破坏的相当“残忍”，皱巴巴的早已失去原来的精致。
“这个不是。”
白夜随手把娃娃扔到一边，又抓起第二个进行判断。
如此连续操作五个后，笑声又出现了。
在身后。
白夜听到了发声源，却不动声色继续之前的动作，甚至口中念着：“怎么这么难，又不对，这个还是不对。”
说着，娃娃随意往后扔。
“呀，扔错了。”
白夜拙劣捂嘴惊呼，小跑两步，从完好的娃娃堆里捡起自己刚才扔掉的那一个。
“嘻嘻。”
轻微的笑声在耳边响起。
白夜视线转过一点点，看向右手边第二个娃娃。
刚刚的这声笑，就是它发出来的。
所以说，婴儿主体藏在这个娃娃身体里。
白夜伸出双手，以抱婴儿的姿势轻柔抱起娃娃，然后慢慢的放在怀中。
一下一下，轻轻拍背，“宝宝，你有点调皮啊，这么晚了不好好睡觉，怎么想起来和爸爸躲猫猫？”
“嘻嘻，哈哈。”
笑声清脆，白夜怀里的娃娃眼珠子缓慢转动，一边旋转一边流出深色的血泪。
白夜穿了件纯白色的外套，此时这些血泪浸染在衣服上，粘稠的触感和滚烫炙热的温度，让他皮肤感觉到灼伤。
这流的是血泪？特么根本就是小型岩浆！
但不能松手，扔了孩子指定要出大事。
还要继续保持微笑，要和蔼可亲，要平易近人。
“宝宝，爸爸带你回房间睡觉去，你说好不好？爸爸给你唱儿歌，一个两个三个小朋友，四个五个六个小朋友……”
怀里的娃娃不再流血泪。
白夜抱着娃娃和婴儿回卧室，将两个一起摆在床上。
后半夜，他没敢睡觉，一直守着婴儿。
第二天周一，女人早早出门上班去了。
白夜临近天亮时撑不住，稍稍眯眼打了个盹。
在听到婴儿啼哭声时，又立即惊醒，然后开始换尿不湿、泡奶粉。
等孩子吃上，自己的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了。
好饿，昨天折腾一晚上，什么能量都消耗空了。
“宝宝，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吃的，行吗？”白夜低头询问。
正喝奶起劲的婴儿听到这话，立即娃娃大哭，嘴一撇，不肯喝奶了。
“行行行，你是祖宗，我抱着你喝奶，你跟我一起去行不？”
白夜抱着孩子在卧室里走来走去，哄了好一会儿才算平息对方怒火，然后慢腾腾走去厨房。
餐桌上空荡荡，并没有人为他准备早餐。
白夜对此没有感觉，此时他还没完全适应自己的角色，径直绕过餐桌就去开冰箱。
“有酸奶，我不喝。”
“这是什么？烧麦，这个可以。包子，我也可以。”
白夜一手抱着婴儿，用手指撑着奶瓶喂奶，另一只手从冰箱里拿出冷冻的烧麦和包子，放置蒸锅里加热。
十分钟后，婴儿喝完奶了。
同时，他的早饭也蒸熟了。
孩子不能离手，一放下就哭，白夜只能边抱边吃。
五脏庙得到填充，瞬间活血，活力满满。
之后一整个白天，白夜除了隔几个小时换尿不湿以及喂奶，剩下的就是主动“研究”婴儿。
“宝宝，你困不困啊，想不想睡觉？”
婴儿笑嘻嘻，表示不愿意。
“宝宝，你想不想玩游戏？躲猫猫游戏。”
婴儿哈欠连天，眼睛闭上一动不动，表示不想玩。
诸如此类，白夜根据婴儿的反应，尽量揣摩其心思。
午睡醒来的两个小时，婴儿十分活跃，对于各种“小游戏”很积极。
白夜被迫开启两次陪玩任务，一次没成功被扣钱，一次勉强成功安全度过。
两个小游戏耗时将近三小时，婴儿玩得投入，消耗巨大，中途喝了两次奶，最后心满意足睡着了。
白夜总算得了间隙休息时间，却累的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这种体力＋脑力的工作，实在太折磨人了。
最关键的是，孩子还不能沟通，想要贿赂都不行。
“好累，好困，不行了，我要眯一会儿。”
白夜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不知过去多久，一阵开锁的声音响起，紧接着，是愤怒的谩骂声。
“武能，晚饭呢？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工作，回来连口热乎吃的都没有。”
“啊？”
“啊什么啊，你在家里就带个孩子，大把空闲时间，你竟然连个晚饭都不做。”
“我没空啊，我一整天都在忙。”白夜反驳。
女人冷哼：“你在说笑么，孩子还不会爬，就躺在那里喝个奶就行，你有什么可忙的。”
“我——”
“你倒是说说，你这一天都干什么了。”
白夜一边回忆一边说：“早上起来泡奶换尿不湿，我自己吃了个早饭，上午抱着晒了一个小时太阳，做婴儿抚触。
“中午给她读故事书，继续泡奶换尿不湿，又陪玩了两个小游戏，中途抽空做了全身检查，以及脐带清理。
“啊对，我刚给她哄睡下，我也打算眯一会儿，你就回来了。”
女人听完，笑声更加大，且语气嫌弃，“你自己听听，不就是泡奶换尿不湿，随便逗逗而已，这也叫事？我告诉你，只有我在外辛辛苦苦挣钱，那才是事，正儿八经的事！”
白夜不想说话，肚子里憋着气。
女人手一挥，转身往外走，“我出去吃，下不为例，明天再这么懒散，每个月给你钱减半，今天早上就没起来做早饭，懒成什么样！”
“砰——”
门关上了。
白夜站在客厅中央，看向厨房方向，有些迷茫。
全职奶爸包括做饭吗？还得是家里的一日三餐？
可是不对啊，不对不对。
“诡异，我的服务对象只是这个婴儿，我伺候她吃喝绝对没有怨言，可我凭什么还要给观察者伺候一天三顿？”
【玩家请注意，观察者有权对你的服务进行质量评价，若对方不给予五星好评，即便任务完成，你依旧将失去3000。】
“也就是说，我只要照顾好这个婴儿，让她天天开心满意，我就能在任务结束后，得到3000？”
【是的玩家。】
“那我选择放弃观察者。”
白夜毫不犹豫做出判断，“诡异，你肯定给我挖坑了，这个观察者看起来很麻烦，她好像认定我全职带娃，就必须包揽家里的所有事情。今天只是提要求必须准备早晚两餐，但以后肯定会要求越来越多。最重要的是，她看不起全职带娃的我。”
白夜最气愤这一点。
凭什么啊！
全职带娃就低人一等吗？
可这明明就是被诡异列入工作范畴的项目，也就是说，干这个事情是要算工资的。
机械声似乎沉默了。
半晌才继续，【玩家请注意，放弃观察者，副本任务直接打折扣，除扣3000外，依旧执行先前标准。】
换句话说，如果任务结束，最后客户不满意，还是要扣除一半。
那就是3000再减一半，只剩下可怜的1500。
辛辛苦苦忙活一整年，最后竟然落得个1500下场，这个买卖，忒不划算。
白夜不禁怀疑，“诡异，这个副本……其他玩家是不是都不愿意做？”
【玩家很懂得分析，但于事无补，中途放弃任务，直接扣除30生命值。】
很好，后续的坑是全部挖好了。
连主动放弃这一条，都被完美规避。
白夜抱着婴儿回卧室，发挥阿Q精神自我安慰：无所谓，至少照顾对象减少了一个。
女人再回来时，已经是半夜了。
对方似乎喝了酒，而且有些醉了，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要求拿热毛巾。
白夜刚把婴儿哄睡，正准备休息呢，乍一听到这么大声响，火气蹭蹭蹭往上冒。
既然是排除在外的观察者，那我可就不留情面了。
“噔噔噔——”
快步走至客厅，白夜张嘴就骂：“毛什么巾，喝到这个点回来，还有脸在家里大呼小叫？你不知道这么大声音会吵醒宝宝么。”
“你说什么？”
“我说孩子已经睡下了，好不容易睡着的。她一点动静就会醒，你给我小声点。”
“武能，你能耐了啊！你现在吃我的喝我的，还敢这么跟我说话？”
白夜“回忆”一番，点头，“嗯，我确实吃你的喝你的，但作为家庭的一份子，我同样付出劳动，我该得的。”
“你！”
“你负责生，我负责带，咋俩谁也不欠谁，你别觉得自己亏。”
女人不说话，眼神凶狠盯着。
白夜有些被吓到，但想到自己信息栏里躺着的那些诡异赠送，尤其是那一粒黄金稻谷，心情顿时安逸了。
大不了，把眼前这个观察者给消融了。
但也要谨防后期会出现其他高级诡异，现在能不用就不用，好钢还需用在刀刃上。
“那什么，你轻点，我先回去照顾宝宝了。”
勇敢是一时的，怂才是本能。
生怕眼前诡异会恼羞出手，白夜嚣张完赶紧溜。
回到卧室，想了想，又把房间门给反锁了。
虽然知道，这对诡异来说毫无用处，但起码自己心理上得到安慰了。
然后蹑手蹑脚走到床边，趴在婴儿附近，轻声轻语，“宝宝，我可把人得罪死了，以后就照顾你一个，你可一定要是个强大的诡异啊，我就指着你来保护我了。”
白夜说完，又觉得这话有些耳熟。
好像小时候，在村子里听到过。
有女人抱着自己的孩子，一边哭一边说：“我都是为了你，他打我我都忍了，你一定要有出息，你一定要出人头地。”
白夜心里不禁发毛，再联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些唾弃自己。
“欸宝宝，你还是随便吧，我有自保的手段，不需要你一个小婴儿出手。”
睡梦中的孩子砸吧砸吧嘴巴，睫毛颤了颤，又陷入安静中。
第二天清晨，白夜提早醒了。
他想要出去看看，自己没有主动准备早饭，观察者会不会发火？
悄咪咪，小心再小心，白夜自认为悄无声息的走到了客厅。
还没开始张望，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小能啊，你咋才醒过来，早饭在锅里，你赶紧趁热吃。”
“？”
什么情况，怎么又一个人。
白夜转身，同时往后退，看向自己正前方。
是一个老头，长的慈眉善目的，身戴围裙，两手带着橡皮手套，手套上还有肥皂泡。
见白夜呆愣着，又说：“去吧，知道你这些天辛苦，我过来帮你搭把手。”
白夜被按在餐桌前，眼前一应摆着各种好吃的。
热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刚从锅里煮出来的红枣甜汤，还有正在冒热气的小笼包。
老人坐在对面，催促，“赶紧吃，都是我早起做的，全都干净卫生，而且还健康。”
这人谁？
昨晚的观察者呢？
【叮！检测到观察者改变，任务重新启动中——】
【任务重启已完成，请玩家带入角色，进行重要客户维护和照顾，目前维护人数2，请注意查收。】
又一段二维记忆进入脑海中。
还是武能，但背景环境已经发生改变。
武能的妻子去外地出差，他一个人无法照顾刚满月的孩子，于是打了个电话回家，请求父亲过来帮忙。
就是眼前这个老人，对方已经连续三天主动“伺候”一日三餐了。
白夜对任务改变感到奇怪，但眼前这老人看着这么和善，如果是这样的观察者，那相处起来应该还行？
再看桌上的早饭，多么香啊，即便那些米粒爬来爬去，即便那些包子渗透出血淋淋，也依旧让人垂涎三尺。
白夜夹起一个小笼包塞嘴里，嚼吧两下，笑容灿烂。
“谢谢爸，你做的早饭果然天下第一好吃。”夸赞的话毫不犹豫，这是吃人手短该有的态度。
再喝一口粥，白夜一边和口腔里的白胖虫子作战，一边继续夸，“爸你的粥也特别好吃，火候恰到好处，我就喜欢这一口。”
老人满意极了，摆摆手说：“就是些家常味道，你喜欢吃，我天天给你做。”
“谢谢爸。”
白夜说完，低头继续狂吃。
正吃得欢快，对面冷不丁开口，“小能啊，你老婆出差好几个月，给你留了不少钱吧？”
“！”
白夜嘴巴里的小笼包，顿时不香了。
这个观察者，心思不单纯呐，情况看起来似乎比上一个更为复杂。


第42章 全职奶爸（6）
白夜“回忆”一番新背景，暂时没挖掘出有多少钱。
但对方这么问，显然知道点什么，于是含糊说：“我不太清楚，这几天太累了，光顾着照顾孩子。”
“一日三餐我都帮你做了，衣服也给你洗了，就喂点奶粉能有多累！”老人不以为意。
白夜一听这话，眼睛瞪圆。又一个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没亲自连续24小时照看过孩子，能不能不要这么自以为是。
“宝宝有很多需求，我每天陪玩就要四五个小时，半夜还得起来三次……”
“好好好，我不说你，你第一次带孩子，觉得累就觉得累。”
老人见气氛不对，立即结束话题，说着还有衣服要洗，起身走去阳台。
白夜继续喝粥，慢条斯理且相当愉快的吃完早餐。
等回到卧室，这才打开手机查看余额：1053456.00。
白夜惊呆住。
如果记忆没出错的话，这个妻子出差的时间是三个月，而对方在临走前往武能的卡里转了一百万。
一百万，相当于每天能花一万多。
哦对，现在这一百万是我的了。
虽然只是副本小世界里的钱，但从感受过银行卡里躺着这么多余额，这种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宝宝，你爸爸我也算有钱人了，一百万呢，除了不能买房买车，其他东西还是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
白夜想到什么，忍不住笑了，“宝宝，你好像很喜欢布娃娃，总是藏到里面去，我给你再买一些新的好不好？”
婴儿正好睡醒，听到这话，立即咧嘴笑。
虽然还不会说话，但“咿咿呀呀”手舞足蹈，表示自己的情绪。
白夜知道对方同意了，立即在网上搜索同款娃娃，准备先买个十个八个的样子。
但搜到的结果是，这么一个纯手工精致布艺娃娃，一个就得十万。
白夜顿时感觉天塌了，甚至不断对客服提出质疑。
“你们家的娃娃是金子做的么，凭什么一个要卖十万？”
“亲亲，不是金子做的呢，但选用的都是天然仿真皮，触感和真皮一模一样，当然会贵一点啦。”
“那也贵的太多了，像你们家这种娃娃，一个一万也就顶天了。”
“亲亲，请不要开玩笑，我们是正规官方店铺，每一个娃娃都是明码标价的。而且网上销售已经是九折优惠了，实体店更贵哦。”
“休想坑我钱，骗子。”
“亲亲，这边建议你多多赚钱，这样才能给宝宝提供更好的生活，加油哦！”
白夜看到最后一条，心里更气了。
气过之后，又对此无可奈何。
没办法，对方说的是事实，现在的自己就是在过手心向上的生活。
想要给孩子买一个同等质量的娃娃，竟然都买不起。
哎不对！等等，这很不对。
白夜终于转过弯来，想起来此件事情的背后真相。
如果说一个同等质量的娃娃就需要十万，那么儿童房一屋子的娃娃，岂不是得几百万。
也就是说，这个妻子，也就是先观察者，一个月的工资得是千万起步？
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一个刚满月的孩子买一屋子的娃娃，随随便便花掉几百万，却在出差时只给丈夫转一百万，这是不是根本就没把全职带娃的武能放在同等地位上？
她看不起我。
白夜再一次得出认知，前观察者就是看不起全职带娃的自己。
“一百万？才一百万！”
一道声音在背后响起，无声无息又震耳欲聋。
白夜想事情入神，乍一听到，魂差点吓飞。
还没开口，身后人已经念叨：“小能啊，你老婆不是挺能赚钱的嘛，一个月好几千万呢，当那个什么公司的高管。她出差三个月，怎么就给你这么点钱？”
说着一顿，似乎想到了所谓真相，“小能，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哎呀呀，我跟你说了，你这样的学历，和她结婚算是祖坟冒青烟了，不知道前世积了多少福。你要好好听话，多顺着她的心意，每个月争取多哄一点钱过来。
“你之前那个工作我就说不要做了，累死累活还不到一万，人家手里随便漏一点，就有个几百万上千万，你专心讨好她不是更快么……”
白夜听对方说话，越听眉头越是皱紧。
重置环境后，前观察者的社会地位改变了，由月薪上万直接变成月薪上千万。
而相对于此，自己的社会背景却丝毫不曾变动。
依旧是普通大学毕业，依旧是累死累活加班加点才赚**千。
所以呢，诡异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为了给全职带娃的爸爸切断后路，让其安心成为家庭的依附，如菟丝花一样仅能依靠前观察者？
为了生活忍气吞声，默默忍受全职带娃中的种种家庭烦心事？
“诡异，你是不是还不死心，想要我接受先前的观察者？”
副本卡片是【妈妈工作爸爸带】，前者是观察者负责赚钱养家，后者是自己全职带娃。
但两者之间的各种生活琐碎和不平等，诡异一概不管。
【玩家如果愿意退至第一个背景环境，可免费再次重启，无需任何花费。】
平淡的机械声，白夜却从中听出了期待。
白夜神情逐渐讥讽，转头看向眼前老人，“爸，她爱给给，不给拉倒，我是不会卑躬屈膝讨好的。”
“你怎么这么倔呢。”
“这不是倔，是理所应当。在孩子出生前，她工作我也工作，不管谁赚得多，都是付出劳动力的。没道理因为她工资高就可以歧视我，嗯，她是可以歧视，但我不接受，我认为是平等的。
“有了孩子后，我在家全职带娃，她继续工作，这是分工，同样是为家庭努力，也没有谁比谁高贵。”
白夜知道，诡异置换环境，换不同的观察者，无非就是要得到一个结果。
那就是让全职带娃的自己，因为没有经济来源，陷入卑微的地位，承认自己低人一等。
可他偏不！
打工十几年，他什么活都干，只要是自己辛苦挣得的钱，从来都不觉得难堪。
赚钱的事，只要遵纪守法，有什么丢脸的！
现在，全职带娃的工作，也一样。
“她给得少给得多，我暂时没办法，如果真的不够用，那我就让她再给我转。”
“你是不是傻，你这暴脾气，她能多给你钱？”
“那我就自己赚，反正不能跪着要钱。”
老人见谈不拢，自知在这个家里再待下去也没好处，二话不说收拾东西走人。
白夜一觉睡醒，走到客厅，看到桌上的字条才知道，他爸回家了。
【小能，我回家了，你再这么硬，迟早是要吃苦头的。这三个月，你好好反省，想通了给我打电话。】
留言字条语气嚣张，似乎就等着看白夜一个人带娃手忙脚乱，从而力不从心，甚至崩溃大哭，最后打电话求救。
这根本不是一个有爱的父亲应该说的话。
白夜看完嗤了声，随手把字条扔进垃圾桶。
他去冰箱里找吃的，发现中午还有一点剩菜，随便热一热就当是自己的午饭了。
刚吃完，还没来得及刷碗，婴儿醒来。
哭声穿透几堵墙，清晰传到白夜耳朵里。
哭喊中，白夜似乎听到了“饿”这个词。
他立即拿着温水和奶瓶跑回房间，冲泡了100毫升奶，抱起婴儿喂。
谁知对方三两口喝完，不高兴继续瘪嘴，“饿，饿。”
嗯？
我没听错吧，这么小的宝宝，竟然会说话了？
“宝宝，是你说饿吗？”白夜不敢相信，又有些期待。
婴儿捏着空奶瓶，砸吧砸吧嘴巴，“喝，喝。”
还真是！
诡婴就是不一样，刚满月就能开口，高智商生物啊！
“好好好，你饿就给你继续泡，别急，奶粉还是能管够的。”
白夜对客户的要求，一贯来者不拒，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甚至能够“溺爱”。
但是泡了一次又一次，在婴儿连续喝了600毫升的奶后，他迟疑了。
显然，这个食量让人心惊。
“宝宝，你真的就只是一个宝宝，就算是诡婴，也不可能太夸张吧？”
“在我们的世界，一个刚满月的小婴儿，一次只喝100毫升，你已经严重超标了。”
白夜试图告诉对方，喝奶是要有底线的，一直喝一直喝，最后就是眼大肚子小，喝吐了的结果。
“喝吐了是什么感受你知道吗？就是胃里很撑很疼，整个人特别难受，恨不得把所有吃进去的食物全部吐出来，到那时候你就会想念空腹的快乐了。”
婴儿听到这话，表情懵住。
似乎没想到，喝奶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也不能被满足。
但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反抗，于是只能放弃吃喝，从生理上的快乐改为精神上的。
手机播报声忽然响起：“死了么育儿温馨提示：问答奖惩小游戏即将开始，请立即做好准备。”
“玩家全部答题正确视为通关，给予额外奖励。若任一答题失败，立即开启惩罚，同时扣除相应诡币。”
小游戏！
白夜顿时面容凄苦，这么小的小宝宝，还没多少思考能力呢，为什么要玩这种智力游戏？
之前的“猜猜我在哪”不是挺好的嘛。
不过，这次的小游戏好像难度升级了，失败了不仅要扣除诡币，还有惩罚？
还没来得及细想，眼前一块虚拟屏幕跳出来。
【提问1：一个刚满月的婴儿，每一餐的奶量是多少？】
【单选题：A、100毫升B、500毫升C、1000毫升D、3000毫升】
白夜看到四个选项，想也没想选择A。
手指刚触碰A选项，原本明亮的白天立即转为黑暗。
黑暗中，婴儿不断啼哭中，一声声喊着“我饿”“我馋”。
白夜看到地面上，有一滩鲜红的血迹正在被拖行，且一点点逼近自己坐着的位置。
虚拟屏幕跳出提示：【玩家选择错误，即将接受血婴惩罚。】
白夜看着地板上的血迹，缓慢拖过后，留下荧光亮色。
明明是漆黑什么也看不见的，但他就是看的明白，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近了，更近了。
白夜下意识站起来，想要远离这玩意儿。
但就在站直身体的一瞬，肩膀上陡然一沉，一阵磨牙声在耳畔响起。
“爸爸，你答错了呢，要接受惩罚哦。”
白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他好像失声了。
眼前的光亮再次消失，视觉失去作用，触觉更加灵敏。
白夜清楚感受到脖子处的冰凉，有尖利的牙齿正在那一块撕磨，想要咬破皮肤，扎进脖子大动脉。


第43章 全职奶爸（7）
“爸爸，惩罚开始了。”
属于婴儿的笑声再次响起，几乎同时，尖锐刺破皮肤的痛楚蔓延至神经。
温热的血液从颈动脉里流淌出去了，这个血婴正在吸他的血。
白夜回过神，立即抬手拍打驱赶，动作乱七八糟，毫无章法。
一边赶一边虚张声势警告，“你不要乱来，我有武器，可以直接消融你。”
“爸爸不乖。”
婴儿哼哼两声，黑夜随即消失。
白夜“重获光明”， 第一时间冲去厕所，对着墙上的镜子认真照，想要检查自己的伤口。
但是很奇怪，脖颈处十分完好，没有任何受伤的可疑迹象。
“怎么回事？”
明明被咬了啊！
想到什么，白夜又点开屏幕，心中的疑惑得到答案：伤害值：0.01。
原来真的被咬了，只不过这个伤害值十分微弱。
回到卧室，白夜盯着床上的婴儿，表情凶狠，“宝宝，是不是你在作祟？”
刚刚那个血婴喊自己“爸爸”，白夜立即就想到这种可能性。
婴儿嘻嘻笑着，并不回答。
虚拟屏幕却开始倒计时，要求白夜再次提交答案。
白夜没动作，眼睁睁看着十秒倒计时结束。
于是， 第二轮惩罚再次开启。
惩罚结束后，白夜看着又增加的0.01伤害值，沉默了。
这个小游戏，能对自己造成伤害，但伤害值又微乎其微。可若是置之不理，一旦答题没有数量限制，一百次答错，也能造成1伤害值。
伤害值为1，却要经历一百次惩罚，就……很恶心人。
为了避免这种恶心，白夜不得不再次进行作答。
【提问1：一个刚满月的婴儿，每一餐的奶量是多少？】
【单选题：A、100毫升B、500毫升C、1000毫升D、3000毫升】
白夜选了B，选择错误，接受血婴惩罚。
依旧是第一题，选择C，选择错误，接受血婴惩罚。
白夜难以置信进行第四次选择，得到的结果是：【恭喜，回答正确。】
他转身看，床上的婴儿眼神清澈凝望着自己，不停地砸吧嘴巴，有些委屈，又有些无奈。
白夜想了想，去柜子里翻出一个500毫升的奶瓶，一次性冲泡满，塞给婴儿。
婴儿大口吮吸，愉快的眯了眼。
白夜：“……”很艰难接受了这样的事实。
答题还在继续，【提问2：三个月的婴儿需要达到多少词汇量？】
【单选题：A、500个B、1000个C、3000个D、5000个】
白夜看到题目再次沉默。
和以往认知差异太大了，三个月的婴儿除了吃就是睡，连翻身都不能，需要什么词汇量？
不，不能以常理对待诡婴。
之前的一个月奶量3000毫升，依旧足够夸张。那么所需的词汇量，也应该很过分？
白夜犹豫再三，选择了C。
没办法，心理承受的极限，也就到这里了。
然而选择错误，再一次接受惩罚。
白夜：“我就不信了，三个月的婴儿能达到5000词汇？”
想归想，但选择时还是很怂的选了D。
【恭喜，回答正确。】
小游戏甚至很贴心，做了提示：【婴儿满月后即可开始学习语言，且婴儿期学习能力突出，仅三个月就能达到5000—10000的词汇量，如果持续性学习，甚至能够在半年内达到20000词汇量。】
再往下看，还有一行小字：【如果追求极限，可开启第二第三外语学习，婴儿在一周岁前，最佳状态是掌握三门语种。一般来说，三岁时的幼儿可通达八国语言。】
白夜人都麻了。
这什么婴儿啊，也太牛了吧。
再想想自己，单就是母语，也学得不咋地。当年高考差点不及格，文言文更是两眼瞎。
哦对，英语也是烂的一批，大学四级作文就是阿巴阿巴阿巴。
白夜第二次冲泡500毫升奶，塞奶瓶时，忍不住叹气，“宝宝，你是摊上大事了，你爹我学渣，顶多让你达到5000词汇量，你想要的二外三外，我无能为力。”
婴儿继续喝奶，摇头晃脑，似乎很乐观接受了现实。
之后的题目，一个比一个夸张，一个比一个难以置信。
白夜对婴儿的认知彻底颠覆，就之前学习的《育儿保健大全》，也全都变成错误知识。
整个小游戏，提问一共一百个，白夜边答边学习，答题结束，脑子好像被重新洗了一遍。
唔，感觉自己换了一个新脑子。
不过，再照顾婴儿时，却有些得心应手了。
譬如之前总是要夜里起来三四次，孩子不是饿了就是饿了，每次喝完奶还不肯睡，总是要陪着玩耍或者讲故事，一哄就是一小时起步。他所有的睡眠时间都被压榨了。
白夜以为婴儿都是这么难带的。
但现在？总算知道问题出在哪。
这一天晚上，临睡前，他给泡了2000毫升的奶。
看着孩子大口大口喝下，一点想吐的反应都没有，就知道事情对了。
“宝宝，你先喝这么些吧，我试试。如果饿了，你再叫我。”
白夜拍着婴儿，给对方讲故事，讲着讲着，婴儿就睡着了。
没一会儿，自己也跟着沉沉闭了眼。
凌晨三点多，孩子哭闹起来，白夜从睡梦中惊醒，起床换尿不湿，然后再泡奶。
又是2000毫升奶喝完，这一次直接睡到早上八点多。
白夜是七点半醒过来的，躺在床上没起，享受难得的片刻安静。
内心一边幸福一边流泪。
太不容易了，大半个月时间，终于有短暂的睡眠时间了。夜里只需要醒过来一次，就一次，真幸福啊！
白夜慢慢侧身，看旁边的小婴儿，还在睡呢，睡得真踏实。
他甚至有心情拿手指去戳，脸颊肉乎乎的，好软好Q。
咬一口，是不是和果冻一样好吃？
白夜念头刚起，立即就把这种想法甩掉，太羞耻了，怎么能这样欺负一个小宝宝。
但又一想，这可是诡婴呀，对方咬自己时，可是毫不留情的。
想到信息栏里微小的0.18伤害值，白夜胆子肥了，直接凑过去，张嘴就是一口。
嗯，确实软乎乎的，还有点奶香味。
和人类婴儿，好像也没差？
偷摸咬了几口，兴致没了，白夜翻了个身继续睡回笼觉。
在他背过去的时候，婴儿忽然睁开眼，有些好奇迷茫的看着右侧的身影。
然后一点一点努力挪动身体，想要挨的更近些。
终于碰到白夜的衣服，婴儿满意了，同样闭眼睡觉。
八点多，婴儿饿醒了，又开始哭。
白夜睁眼，转过身看，差点把孩子压到。
他吓得直接拧巴身体，弯成不可思议的形状，从床上滚下去。
婴儿看到这一幕，嘻嘻笑起来，甚至拍着小手。
白夜摔疼，呲牙咧嘴，一抬头对上灿烂无害的笑容，顿时哭笑不得。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差点腰折断了，你还笑。”
“嘻嘻，嘻嘻。”
“不准笑，再笑我生气了！生气，就是我心情很糟糕，不愉快的意思。”
白夜一边泡奶，一边开始教词语。
本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婴儿停顿几秒，竟然重复“生气”两个字。
更惊讶的是，孩子有超强的学习能力。
“喝奶奶，不喝，生气，生气啦！”
婴儿挥舞着小短手，在半空中做出抓握的动作。
白夜就站在旁边，手中的奶瓶装满了奶。
他把奶瓶递过去，婴儿开始大口大口喝，不一会儿工夫喝完了，舔舔嘴巴，又说“不生气”。
“宝宝，你学习能力太强了。”
白夜不禁鼓掌。
婴儿也跟着鼓掌，又说了句，“厉害，我很厉害，超厉害。”
白夜坐在地板上，哈哈大笑，这样聪明的孩子，带娃真是太有趣了。
嗯，这个任务也不是很艰难嘛。
上午，白夜又被迫进行了一次答题小游戏。
回答题目的同时，学习到了两点。
一是诡婴在满月后奶粉只能作为辅食，因为高强度学习内容，需要额外补充其他营养，也就是类比成人食谱。只不过婴儿时期，需要注意少添加调味料。
二是训练语言能力的同时，可以开启体能锻炼，诡婴的独立行走时间最迟应该是在满六个月。换句话说，六个月的诡婴如果还不会走路，那就是发育落后了。
白夜心里顿时欢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平白缩短半年，可喜可贺。
如果操作得当，甚至缩短时间将更多。
白夜抱起婴儿，一脸语重心长，“宝宝，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我们要开始练习翻身和爬，争取一个月就学会，然后我要教你学走路。我们可是天才宝宝，三个月学会走路，应该没问题吧？”
婴儿想了想，拍拍手，“没问题，没问题，天才宝宝。”
白夜满意，抱着孩子去厨房。
“对了，我们的天才宝宝，现在爸爸给你做大人饭。今天吃什么好呢，要不先来尝试一个蛋炒饭？”
白夜不敢做太复杂的，决定从减盐减油的蛋炒饭开始。
至于配料，准备的相当丰富，鲜肉丁、现剥青豆粒、鲜虾仁、鸡蛋、小葱、海鲜菇。
最后，必不可少的，煮了半锅的米饭。
他记得很清楚，答题时，答案显示，满月的诡婴一次性能吃一大碗米饭。
至于剩下的，那就全都归自己了。
无所谓，清淡一点就清淡一点，权当吃减脂餐了。
但新问题出现了。
之前只是随便热一热预制早餐，单手操作还是很方便的。
可现在需要炒饭，一个手真就做不来。
“宝宝，我把你放摇篮里，摇篮放在我身边，行吗？”白夜低头询问。
婴儿“哇”的一声，直接哭起来，边哭边说：“不要，不要。”
“行行行，家里你最大，我抱着你。”
想了想，白夜抱着孩子在各个房间转悠，试图找一根又粗又宽的带子，然后把孩子绑在自己怀里。
这样，应该就能腾出双手了。


第44章 全职奶爸（8）
下午，白夜翻看冰箱，发现一应时蔬和肉类都不够吃了。
“记忆”中，这些采买的事情都是他爸做的，但现在两人闹掰了，老头子见没好处，干脆走人。
“宝宝，我恐怕得出去一趟，去超市买点菜。”白夜给婴儿换尿不湿，随口说道。
还没等下一句说完，床上的婴儿就开始哭，一边哭一边踢脚，“去，要去，宝宝，要去。”
白夜不禁失笑，“知道，你和普通宝宝不一样，我会带你一起去的。”
满月的婴儿用带子捆绑在胸前，像一个编制的保护袋，只露出孩子的脸。
白夜就这么带着婴儿出门了，也没太多避光挡风等措施，他相信诡婴的适应能力。
事实证明，孩子简直不要太好。
甚至因为接触大自然以及人群，变得更加活泼好动，尤其看到超市里琳琅满足的商品，手舞足蹈，挣扎着要从编织袋里爬出来。
“哎哎！”
白夜赶紧制止，“不能这样，虽然你很强，但还没有足够强，等我能竖着抱你时，你才能脱离这个袋子。”
话音刚落，怀里的编织袋发生扭曲。
白夜眼看着袋子和孩子一起如同蚯蚓般扭转着，生硬且强行发生九十度方向改变。
被放置袋子里的两只小胖短手，也不知什么时候伸出来了，就这么扒拉着他的脖子，紧紧拽住衣服的一角。
“爸爸，抱。”
婴儿自顾转头，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忽然咧嘴笑，“吃，吃。”
一边说，一边流口水。
脖子处一趟湿漉漉，白夜拿纸巾擦，另一只手紧紧护着孩子的腰身。
他紧张极了，才一个月的婴儿，真的能竖起来抱吗？
可是脖颈处的抓握度，又很清晰告诉自己，这个孩子有这样的能力。
“宝宝，我能相信你吗？”
白夜改为一手托头一手托屁股，“你不能乱来啊，要是强撑这么做，身体很容易受伤的。”
“宝宝，飞飞。”
怀里的婴儿忽然挣脱，悬浮于空中，并试图在空气中游泳。
眼看着拐角处有人走过来，白夜赶紧把孩子抱住，然后让其趴在自己肩膀上，心跳贼快。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强的可怕，我相信你。”
之后的逛超市，直接变成婴儿主导，白夜辅助。
“爸爸，吃。”
“这个不行，这是薯片，垃圾食品。”
“哇……”
“行行行，咱先买了，回去尝试一点点？”
“爸爸，吃。”
“这是辣条，不……也行，我们可以稍微试一试。”
“爸爸，吃。”
“你说了算。”
诸如此类的对话，在超市的各个角落重复上演。
白夜一开始还会竭力争取，表情严肃告知不能吃，但孩子实在太强了，一边哭着对他进行音攻，一边就隔空抓取，当面就给撕开包装袋。
为避免出现更大的乱子，只能将对方看中的所有东西全部买下来。
零食区吓个半死，没想到转到生鲜蔬菜一块，孩子直接装睡。
“宝宝，这个茼蒿吃不吃？”
“呼呼，宝宝睡。”
“宝宝，玉米吃不吃，粗粮很有营养的，还能磨牙。”
“宝宝睡了，睡死了。”
白夜：“……”你是不是当我傻，睡着了还能这么清楚跟我对话？
但白白嫩嫩的小婴儿装模作样实在太滑稽了，又这么可爱。没办法，只能随她去。
甚至，还配合着拍一拍，“嗯，宝宝睡了，那只好爸爸自己买了。宝宝睡得真乖呀。”
“呼呼，乖宝宝。”
明明睡着状态，偏偏又忍不住非要句句回应。
白夜笑得合不拢嘴，心情大好。
心情一好，买东西就没点数，最后硬是装了两大推车。
结账的时候，只能提前和营业员说：“麻烦帮我叫一个送货上门。”
“好的先生，已扣除服务费50，这边会为你安排小时达。另外这些商品共计2305，一共2355，请支付。”
白夜掏出手机，进行刷付。
付款后，立即有信息弹出，显示余额还剩934567.00。
“嗯？”
白夜盯着余额看了又看，“不对啊，我之前才看过，明明有一百多万的。”
“先生，我们并没有多刷。”
“我不是说你。”
白夜摆摆手，抱着孩子去旁边椅子上坐下，然后翻看手机的各种信息。
这才发现，几乎每一天凌晨都有扣款内容，时间固定金额固定，而且是无提示。
他登录相关系统，看到转账的对方信息，武三。
武三？这谁？
哦对，武能的父亲，现在是我爸。
“什么鬼，我竟然每天给我爸自动转账两万？诡异，这是不是你的操作？”
白夜没有做过这个事情，第一个想到的可能就是诡异做了手脚。
【玩家请注意措辞，一切行为均是本人意愿。】
本人意愿？所以这是武能自愿转账的。
白夜想到之前老人对自己的态度，再联想那张字条，不得不承认一个可怕的事实，重置环境后，这个武能是个爸宝男。
不，武能还有一个弟弟。
所以每天转账两万的钱，极有可能流入这个弟弟的口袋中。
合着还是个扶弟魔啊！
“诡异，这是你给我挖的又一个坑是不是？如果我今天没有购物，没有查看余额，就不会发现这些每日扣款，无声无息的每天少两万，不出两个月，我就会变成一个穷光蛋。
“没了钱，前观察者肯定不会再给我转账，而我要全职带娃，也没时间出去工作，就不得不去求助娘家。
“诡异，好手段啊，逼我向新观察者低头是吗？”
白夜实在想不明白，只是一个全职带娃的工作，为什么非要一个观察者在旁边参与。
没有观察者，全职带娃就进行不下去了吗？
“诡异，我选择再次放弃观察者。”
人都走了，还能影响到任务，白夜果断消除后患。
【玩家请注意，再次放弃观察者，副本任务将会受创，除却扣除3000，最后完成任务，即便获得客户五星好评，结算额度依旧打折。】
“打折，减少多少？”
【三折，至多900诡币。】
机械声语调轻微上扬，似乎洋洋得意，等待玩家屈服。
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吗？为什么机械声还有语气？
白夜不说话，还在思考。
机械声却再次提问：【玩家是否放弃先前选择？】
真的有语气，虽然很淡，但自己耳朵没听错。
白夜一直以为，机械声是诡异论坛的类似规则提示，之所以能变幻各种语句，无非是高科技罢了。
但今天听到了有语气的机械声，他不禁想，所谓的机械提示，背后是不是人为操作？
如果有人，亦或者“人”，那这个诡异论坛，又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一个充满科技的庞大黑暗机构？
【玩家请进行选择，十秒倒计时开始，10、9、8……】
“我放弃。”
白夜抬头，眼神更加坚定，“诡异，我选择放弃观察者。”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无论你重置多少次背景环境，置换多少个观察者，我都选择放弃。我的工作对象只有一个，我的服务目标也只有一个，其他的附加体，我通通不需要。”
机械音似乎卡住了。
半晌，才不甘不愿提示：【玩家，请再次确认，是否放弃3000诡币？】
好嘛，学会换词了，直接用3000来刺激我。
白夜虽然很心疼3000瞬间流失，但依旧点头，“放弃，我放弃，坚决放弃。”
【玩家放弃观察者。副本任务扣除3000，执行标准不变。】
机械音消失了，白夜却心里舒坦了。
但下一秒，又不禁懊恼，“啧，忘记和诡异讨回先前转出去的十几万了，账户平白少了这么多钱，这可都是我拿来养宝宝的。”
怀里的婴儿睡醒了，睁开眼笑盈盈，“爸爸，饿，喝奶奶。”
一听小奶音，白夜的郁闷顿时消散，赶紧从背包里取出奶瓶和奶粉。
大商场有母婴室，很方便泡奶，白夜给泡了500毫升的奶，立即打车回家。
开门的一瞬，他惊讶发现，家里的环境布置已然发生改变。
首先，没有了原先观察者在用的书房。那个房间变成了一个活动室，四面墙上都装着攀爬装备。
其次，卧室少了一个，次卧不见了，只有主卧和儿童房，且两个房间的面积进行了扩充。
白夜抱着孩子进入卧室，翻看衣帽间，除了自己的衣服，有且仅有孩子的。
想到什么，又急匆匆走去厨房，拉开橱柜看，果然只有两个人的碗筷餐具。
整个房间，犹如被清水洗涤过一般，干净透亮。
白夜站在厨房，看哪儿都觉得赏心悦目，这才是全职带娃的标配。
一个毫无用处且事事烦心的观察者，活着还不如死了。
“宝宝，你对现在的环境满意吗？我反正很满意。”
白夜低头看着孩子，对方也不知听没听懂，只傻乎乎的咧嘴笑。
“哎呀我的宝，你竟然长牙了？”
白夜惊喜不已，忍不住伸手摸。
结果才一碰到，手指就被刺了个洞，顿时鲜血直流。
“嘶！”
好疼。
这么小的小米牙，才刚刚露出一点头，怎么这么锋利？
“宝宝，你这是什么精钢牙齿，也太厉害了吧。”
才这么一点点就能造成伤害，要是全部长出来，再在自己手臂上咬一口……
白夜浑身一颤，立即低头警告，“宝宝，你绝对不能咬爸爸，绝对绝对不可以，知道吗？”
婴儿舌尖舔舐着自己的两颗白白亮亮的小米牙，表情疑惑极了。
白夜叹了声，继续去泡奶，“宝啊，你要时刻记得，爸爸是脆皮。你如果想让爸爸天天陪你玩，那就嘴下留人吧。”


第45章 全职奶爸（9）
白夜为了照顾超能婴儿，重新制定了养娃计划。
一天安排两顿主食，每一餐约一大碗米饭或面条，同时配两种蔬菜两种荤食。
至于3000毫升奶，除了早晚各500毫升，其余的奶量都插在两顿正餐间隙，用来溜溜缝。
除了饮食，运动方面开始加强，每天要抽出四个小时练习身体技能，包括抓握、翻身、爬行等等。
活动室的四面攀爬墙，白夜心里预计，一个月后必须得用上。
还有语言学习，嗯，每天四个小时是一定要的。
婴儿时期，睡眠占据一半时间，这已经是诡婴远超普通婴儿的能力了。
再除去吃饭、学习以及体育活动，剩下的玩耍时间不足两小时。
一开始，孩子觉得新奇，白夜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每一项都配合的很好。
但也就过了三天，兴趣没了，一到学习时间和体育活动，就躺在床上装死。
甚至故意开启“猜猜我在哪”的小游戏，躲到娃娃身体里。
白夜找娃娃已经得心应手，但孩子总是这么躲懒，就让他很无奈。
再一次找到正确的娃娃，白夜抱着娃娃和婴儿，一手一个，站在阳台上。
“宝宝，你要学习啊，你和普通婴儿不一样，你需要快速成长的。”
“你现在不学，以后就跟不上其他婴儿了，到时候就有你哭的。”
“半年要学完至少5000个词汇，能够流利和我对话，唔……还得能随口讲一段小作文。体育方面，要会跑会跳会爬，做一个运动小健将。”
婴儿一动不动，但布娃娃却转动着眼珠子，缓缓落下血泪。
好可怕啊！
爸爸说的话好可怕。
娃娃努力伸手，软绵绵的布艺小手搭在白夜手臂上，嘴巴一张一合，“不要，玩，玩。”
“不能玩，现在不好好努力，将来会吃亏。”
“玩。”
“可以玩，但是宝宝，我们要劳逸结合的玩。这样，我们学习一个小时，就玩十分钟。活着连续学习两个小时，一次性玩半小时。体育活动也是一样。”
布艺娃娃的血泪流的更快了。
白夜手臂被烫到，只能把婴儿和娃娃放回床上去。
这下子，不仅娃娃在流血泪，婴儿也开始嚎啕大哭。
一声声哭泣凄惨犀利，每一声都直往白夜耳朵里钻。
白夜头疼难受，却又不能对客户做什么，信息栏里的那些道具也不能随便用，干脆眼不见为净，躲到其他房间去。
这一走，整个房子每一处角落，都充斥着婴儿啼哭。
伴随着哭声的，还有窗外的天色，忽明忽暗，黑云压顶，大有风雨欲来的趋势。
白夜有些心疼，但一想到自己的任务，就只能硬下心肠。
不能妥协，妥协就放任了，一旦放任工作时间就得翻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可是宝宝哭的好可怜，这么一直哭，嗓子会不会哭哑了？
不，肯定不会，她可是诡婴，很厉害很强大的。
两种情绪在白夜脑子里充斥对撞，一时难分伯仲。
犹豫着犹豫着，哭声忽然停止了。
“不哭了？怎么回事？”
白夜心里一个咯噔，立即起身往卧室去。推开门，床上空荡荡，孩子不见了。
而那个布娃娃，依旧平静的躺在那里，眼角继续流着血泪。
“宝宝？宝宝？”
白夜在卧室里到处找，一边找一边说：“你别吓我，不要和爸爸躲猫猫，快出来。你再不出来，爸爸可要生气了。”
【客户离家出走，玩家请立即找寻，24小时内若寻找不到，警方介入，玩家服务质量大打折扣。】
孩子离家出走了。
这么小的小婴儿，竟然离家出走了！
白夜心里焦急，压根没听诡异说的后半句，满脑子想的都是：她还不会走，连爬都没学会，她离家出走到哪里去？这事情得有多大的危险啊！
“诡异，有办法定位到孩子吗？”
【玩家可购买“安心宝”，实时定位客户目标，缩小至十米范围内。】
“有没有更快速地，直接定位那种？”
【玩家请注意，找寻系主动行为，切忌不劳而获。】
“好，那我买一个安心宝。”
【玩家确认购买“安心宝”，扣除诡币500。】
白夜脚步一顿，这坑爹的诡异，事先也不说明价钱。
但来不及了，找到孩子要紧。
白夜使用安心宝，眼前很快出现一块虚拟屏，屏幕上显示，孩子现在的坐标是——
“超开心游乐场？”
一个大型游乐场地，是周末节假日，儿童游玩的天堂乐园。
但关键是，这个地方距离家的位置，足有十公里。
这么短的时间，小婴儿就能跑那么远。
白夜对诡婴的行动力再次刷新认知，与此同时，立即打车往游乐场那边赶。
十分钟，游乐场大门口。
白夜付款下车，根据虚拟屏所指，进大门后超东南方向跑，越跑越快。
近了，更近了。
然而下一秒，锁定目标从虚拟屏山消失了。
“诡异，怎么回事？”
没了指示，白夜站在人群中，立即失去了方向。
【玩家请注意，十米范围内，安心宝失效，请玩家自主找寻客户。】
白夜懂了，孩子和自己之间的距离，已经缩短至十米内。
接下来，只能靠自己肉眼去寻找了。
可问题是——
白夜望着人山人海的前方，每一个游玩项目旁边，都挤满了大人和小孩，尤其是那些小孩，因为激动兴奋，发出“啊啊啊”的尖叫声。
声音太多太杂，根本无法分辨。
小婴儿还不能行走，即便离家出走，也应该是依附在某个物件上，这很符合之前玩游戏时的操作。
白夜没办法，只能以自己所站这个位置为圆心，十米为半径，从一个方向开始，以扇形方式扫荡。
每一个孩子手里拿着的小物件，不管是水瓶还是娃娃，又或者是发卡，全都仔细辨认。
不是，这个不是宝宝。
不对，这也不是。
不是，都不是，全都不是……
随着时间不断流逝，白夜越找越焦急，越找越没有耐心。
要不是还有一点理智在，真想直接抢了在场所有孩子的随身携带物品。
“宝宝，你究竟在哪里呢？”
“你出来好不好，跟爸爸回家。”
白夜站在旋转木马旁边，眼神呆呆地凝望着，木马在转动，坐在上面的孩子一个个发出欢快的笑声。
他们笑容灿烂，露出一口白牙，并使劲朝外面的大人挥手。
“妈妈，好好玩，木马转起来了。”
“爸爸，爸爸我还要玩，还要玩。”
“小马飞飞，飞起来喽。”
白夜听得难受，他的宝宝也会说话了呢，如果这时候在身边，也不知道会说什么。
如果能听到宝宝的声音就好了……
声音，声音！
白夜想到什么，立即点开屏幕，翻到道具一栏。
【西瓜籽：植株诡异种子，可倾听诡异心声，吃瓜八卦必备。（注意：一次性消耗品，一粒仅可对一个诡异使用）】
“我怎么把这个东西给忘了。”
白夜立即取出西瓜籽，“进行使用，选择对象，本次副本任务客户。”
刹那间，周围的噪杂声如流水退散消失，天地间安静极了。
一个很轻很轻的啜泣声，在耳边响起。
“宝宝不学习，宝宝要玩，宝宝还是个宝宝。”
“为什么一定要学习，为什么一定要很努力，宝宝不喜欢。”
“爸爸不喜欢宝宝，爸爸不爱我。”
“宝宝不是好宝宝了，呜呜呜……”
白夜清楚听到，那个声音的来源在自己的斜后方。
他猛地转身，看向那个方向，一边聆听一边走过去。
声音还在继续。
“宝宝好想玩，爸爸不带我玩。”
“别人的爸爸真好呀，真好。”
“躲在猫猫里，宝宝也能转圈圈。”
白夜停在一个小男孩跟前，对方正在玩转椅，椅子旋转速度并不快，他清楚看到对方的胸口上，别了一个精致的猫猫形状的胸针。
宝宝就藏在这枚胸针里。
白夜终于找到孩子，不禁喜极而泣，脑子还没思考，手已经不听使唤伸出去了。
抓住胸针的同时，小男孩哇的一声哭起来。
一边哭一边喊：“爸爸，爸爸，有人抢劫！”
一个男人从椅子上站起，风一般冲过来，一把揪住白夜的衣领。
“小子，你想抢劫？”
白夜立即举手，解释说：“大哥，我不抢劫，我就是……”
“就是什么？”
白夜转头看了眼，认命说：“嗯，我眼馋你儿子的胸针，想跟他买。大哥你看行吗？”
男人一副看神经病的表情看着白夜，半晌拽起自己儿子，转身走人。
“哎哎，大哥你别走啊，我真的诚心想买，你就卖给我呗？”
“滚蛋，神经病。”
“大哥我说真的，我家里也有个女儿，她很喜欢猫猫，这个胸针她就很喜欢，我出十倍价钱买它行吗？”
“一百倍，一万卖给你。”
男人只想喝退跟上来的白夜，谁知对方不按理出牌，直接就表示可以转一万。
一万和一个胸针，男人衡量自己的武力值后，欣然接受了。
白夜付款前，虚拟屏再次出现，上面显示一个目标红点。
客户转移了，孩子重新选择了附体。
白夜付款的动作僵住，人傻了。
男人瞧出不对劲，眼神凶狠，“我告诉你，不要耍老子，否则——”
“我买。”
白夜果断付款，拿过胸针立即开始新一轮寻找。
有安心宝指示，再加上倾听心声，找到婴儿的速度变得很快。
但对方好似知道自己正在被找寻，总是在白夜找到的一瞬，再次转移。
如此你追我跑，整个游乐场所有游玩项目，白夜全都追了一遍。
最后，临近下班关门时，白夜终于抱住想要逃跑的一只狸花猫。
孩子这一次附体在活物上。
抱紧狸花猫，任由对方挣扎挠抓，白夜都不敢松手。
“宝宝，爸爸错了，你不要再躲猫猫了好不好？”
“喵！”【坏爸爸，放开放开。】
白夜没放，只是将抱着的动作松了一点，让怀里的猫能够更好的舒展身体。
同时，尽量避免被挠抓，“宝宝，我知道你本事很大，可是爸爸真的很担心，你还这么小，就一个人跑出去，遇到危险怎么办？”
“喵！喵！”【这么小就学习，一直学一直学，跑掉。】
“宝宝，你真的需要好好学习，不然长大了会跟不上的。”
“喵！！！”【是你认为的！是你认为的！！】
白夜浑身一震，抱着狸花猫愣在原地。
一些久远的记忆在脑海中闪现。
“小天，你又偷偷玩卡片，我不是说了么，写完作业就去复习，不好好学习，怎么考一个好的中学。”
“我不学，我已经做完作业了，我要玩。”
“不能玩，玩物丧志，你现在不领先别人一步，等上了初中，你就会落后别人一大步。”
“我又不想当尖子生。”
“不行，你必须给我好好学，学习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
“我不学，我要玩，小孩子就应该玩。”
“啪——”
“哇……”
将意愿强加于他人，这样的憋屈感受，自己明明深刻体验过。
可是为什么，长大后就忘了呢？
明明最讨厌这样的嘴脸，可是长大后的自己，却变成了曾经最厌恶的模样。
诡婴的确能力强大，无论是学习能力还是行动能力。
可本质，心理上还是一个小婴儿。
强迫一个婴儿加速学习，这真的好吗？
为什么能力强，就要学得快学得多？
普通正常学习，不可以吗？
“宝宝，你想要慢慢长大是不是？”
白夜摸着狸花猫，动作轻柔极了，声音更是温柔，“如果不想快快学，那我们就不学吧，爸爸不对，爸爸错了，应该按照宝宝你的意愿来。我们也可以做一个普通孩子的。”
狸花猫停止挣扎，扭头往上看，眼神迷茫又困惑。


第46章 全职奶爸（10）
白夜抱着狸花猫回家，一进家门，怀里的猫噌的一下窜出去，跑得飞快。
“宝宝你慢点。”
白夜没去追猫，而是走到窗户边，把大开的几扇窗关上了。
想了想，又去厨房翻找一会儿，拿了一些即食牛肉。
包装袋撕开，蹲在地上，“嘬嘬嘬”的喊着：“猫，你过来，吃点东西吧。”
吃饱了就不会乱跑，不乱跑孩子就不会丢了。
狸花猫听到声响，从沙发底下钻出来，小心试探着往前，三步两退，行动十分缓慢。
白夜不着急，后退几步，蹲着等待。
终于，狸花猫胆子大了，一下子窜了过来。
但是神奇的一幕发生了，上一秒还是一只猫，下一秒就变成了一个人。
一个在地上趴着，直接用嘴撕咬牛肉的婴儿。
“宝宝？”
白夜惊呆住，不是附着在活物身上么，怎么就直接大变活人了？
能力又增强了？
再看两手抓握，在地上滚来滚去的小婴儿，白夜忍不住惊叹：自主学习能力太强了吧，我都还没怎么教，竟然已经会滚会爬了。
所以，对方既然有如此强的模仿力和学习力，我还费什么心思去鸡娃？
“宝宝，你真的很聪明，是我蠢。”
白夜挪了两步，蹲在地上道歉。
婴儿正吃得欢，听到声音扭头，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持续性迷惑，显然没听懂刚才的道歉是为什么。
“你还不能理解我的意思？”
婴儿想了想，把撕咬过的牛肉掰下来一块，递过去。
“爸爸，吃，甜甜。”
白夜心里一热，更觉事情嘲讽。
自己做了这么过分的决定，惹得孩子不高兴甚至离家出走。可是孩子回家后，却依然一颗心满满爱着他。
我真是混蛋啊！
白夜接过牛肉，塞进自己嘴里，味如嚼蜡。
“宝宝，饿。”
在外跑了一天，体力消耗太大，婴儿饿得不行。
白夜来不及做饭，只能提前泡了2000毫升奶，又把刚买的一些薯片糖果翻出来，让孩子凑合吃一点。
“宝宝，你不会蛀牙吧？”
对方大嚼特嚼棒棒糖时，白夜不禁心虚。
婴儿听懂了，露出自己两颗小米牙，做出凶狠的表情，“一口，吃掉。”
白夜也听懂了，笑着点头，“我知道了，你不会蛀牙，不过这些零食不能当正餐。我去做点主食，我们睡前还要好好吃一顿。”
站起身，走出去两步，白夜扭头，“宝宝，要抱着你吗？”
婴儿立即笑了，扔了棒棒糖，两只小短手往上伸。
“抱，抱，爸爸抱。”
白夜把孩子抱起，去厨房做晚饭。
因为单手操作行动不便，一顿饭愣是做了将近三小时。
但桌上三菜一汤，婴儿全都爱吃，每一个都吃到光盘，白夜觉得特别有成就感。
晚上临睡前，泡奶，讲睡前故事。
讲着讲着，婴儿把奶瓶一扔，往白夜怀里凑，情绪一下子低落了。
“怎么了？”
白夜拍着后背，轻声问：“是不是还在想白天的事情？”
“爸爸，名字。”
白夜眨眨眼睛，没有明白。
“故事里，都有名字。宝宝，没有。”
白夜听懂了，这个婴儿，至今未取过名字。
但这只是副本任务里的一个客户对象啊，自己一个玩家，取名字合适吗？
“名字，名字，宝宝要名字。”
婴儿喋喋不休，吵着一定要一个名字。
白夜的犹豫被打断，无奈但又很认真的想了很久，最后试探性问：“跟爸爸姓，叫白锦。年华似锦，前程似锦，希望宝宝你以后的人生诸多绚烂美好。”
婴儿一口咬住自己的小短手指，吸啊吸，然后咯咯咯笑开。
“白锦，白锦，宝宝叫白锦。”
“嗯，我的小宝宝你叫白锦，咱们小名就叫小白吧。”
婴儿点点头，又开始重复“小白”这个称呼。
今晚的乐趣似乎就在这个名字上，一会儿“白锦”一会儿“小白”，自己喊自己，然后左手举完举右手，来来回回折腾，直接把自己折腾睡着了。
熟睡的孩子发出香甜的鼾声，白夜倚靠在侧，第一次认真看向旁边的婴儿。
白锦，和我一样姓氏的孩子。
每天喊我爸爸，每天要抱抱举高高。
这样日复一日相处下去，这和自己生的有什么区别？
还不到一个月，白夜就对这个诡婴产生了微妙的感情，人类幼崽真是太招人稀罕了，即便是诡异，也是一样。
“小白，你这样很犯规啊，你每天一直一直黏着我，我会舍不得的。”
“如果半年后……”怎么办啊？
白夜的烦恼只在一瞬，很快就累得闭眼了。
第二天醒来，一切忘个精光，又重新投入照顾孩子的重复生活中。
因为放弃鸡娃，一切吃喝之外的安排就很随意了。
白夜和孩子都觉得轻松，两人经常在房子里到处跑，跑累了就一起瘫在沙发上，打开电视剧或者电影，两然后一起看。
“小白，这句话理解吗？我是一颗太阳，冉冉升起。这是一种比喻……”
白夜没忘记学习词汇这件事，但已经改变方式，尽量在娱乐中穿插。
白锦对这种学习方式很能接受，已经会到处爬的她，喜欢窝在父亲的头顶，抓着对方头发。
然后重复说：“我是一颗太阳，冉冉升起，是比喻句。”
白夜点头，下一次碰到有意思的句子，又说：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小白，这句话可就有深意了，既是对当下时间的直观描述，又阐述了主人公的心理活动……”
白锦跟着点头，“有深刻含义，描述心理活动，有两层意思。”
“小白，你太聪明了。我决定奖励你，我们下午出去玩吧。”
白锦动作僵住，半晌回过神，兴奋的在沙发上快速爬行。
一边爬一边笑，“出去玩，爸爸带我出去玩，我要出去玩喽，好宝宝要出去玩。”
白夜被笑声感染，立即改变主意，“走，我们现在就出去玩。”
玩耍地点是小区的游乐场，已经两个多月的诡婴，生长速度异于普通婴儿，已经差不多有十个月孩子那般大小。
如此把孩子玩沙堆里一放，看着对方在里面爬来爬去，也不觉得突兀。
白夜特意买了小铲子和塑料桶，蹲在边上解释：“小白，可以坐在沙堆上，用小铲子铲沙子，装进这个小桶里面。”
说着，指向旁边一个一岁多的孩子，“喏，和那个小姐姐一样玩。”
白锦看看爸爸，又看看对面小孩，眉头皱紧。
这是什么无聊的游戏，沙子装进去倒出来，很有意思吗？
无聊！
如果要玩沙子的话，就应该钻到沙堆里，让爸爸找不到。
想到自己的好主意，白锦立即开始行动，明明手短脚短，但是挖沙速度却相当快，不一会儿就挖出一个沙洞。
她转头看了下，发现爸爸并没有关注自己这边，立即把头埋进洞里。
白夜视线转回，看到婴儿这一操作，顿时脸色变了，三两步走进沙堆，把人拎出来。
“小白，你干嘛，这样很容易窒息的。”
“爸爸，你发现我了，好厉害！”
“？”
“藏起来，居然被找到，爸爸好棒。”
说完，使劲拍手，沙子扬的到处都是。
白夜却是黑了脸。
小白这是学动画片里的那只鸵鸟，以为把头埋进沙里就能完美躲藏，这简直——
比之前附体还要来的不靠谱啊！
“小白，这样不行的，你以后如果遇到危险，可千万不能这么干。”白夜不禁教育。
白锦“啊”了声，不明白，明明电视里是这么放的，而且别的动物全都找不到。
白夜：“……那是它们在玩游戏，故意说找不到的。”
“骗人的？”
“嗯，骗人的。”
“哼，以后不看了。”
白锦很生气，落地后，使劲拍打沙子泄愤。
之后继续玩耍，白锦又犯了几次“小蠢”，被纠正过来后，玩的兴致全无。
一个人闷闷不乐坐在地上，要哭不哭的样子。
白夜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什么也不说，似乎也不对。
“小白，这个世界呢，就是这样奇怪的。有些话有些事，明明是对的，可环境不同对象不同，就有可能是错的。还有些话有些事，明明是错的，但不同的人说或者做，又有可能是对的。”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社会就是这样复杂，或者说，人心就是如此复杂。”
“人心？”
“对，人心，很难懂。不仅无法理解他人，有时候也不能明白自己，总是口是心非，且言行不一致。”
“我不会。”白锦反驳。
白夜笑了笑，“嗯，我知道小白不会，因为小白还是个孩子。”
“长大了，也不会。”白锦继续说。
白夜这回没肯定，小时候谁都这么肯定自己，但是长大后进入社会，却总是随波逐流。即便逆流而上，也染的一身色彩。
不知道诡异的世界里，孩子成长后会是什么样的？
也和他的那个世界一样矛盾吗？
低头看，白锦一脸渴求，还在等待回答。
白夜没把话说太死，鼓励道：“那小白就做小白吧，你不能试图改变他人，但是可以永远坚持自己。”
“嗯，做自己，做小白。”
白锦努力握拳，小短手使劲再使劲，最后握住的拳头滑稽又好笑。
白夜忍住笑，从旁协助，让小手握住紧紧地。
夕阳下，大手握小手，两张笑容重叠在一起。
晚上睡觉前，白锦忽然从床上站起来，试着走了两步。
身体虽然摇摇晃晃，但基本上能够保持平稳。
走了没两步，白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小白，奶来了。”
白锦吓了一大跳，立即蹲下，想到什么，又干脆坐在床上。
白夜推门进来，她伸出双手，要求抱抱，“爸爸喂，还要听故事。”


第47章 全职奶爸（11）
白夜已经习惯每天晚上临睡前，把孩子抱在怀里，然后用另一只手托住奶瓶，一边观察喝奶的情况，一边缓缓讲述故事。
所有的故事都是从书里得来的，从一开始简单的童话故事，到后来稍显复杂的短篇小说。
因为肚子里没货，又因为想要显摆，白夜买了许多书回家，然后趁着白天休息时间，疯狂阅读背诵。
大学毕业十几年了，再也没有这样花心思认真学习过。
这些短篇小说，实在写的曲折，用词深奥，白夜背着背着就忽然想哭，有种梦回高中背诵文言文的痛苦。
我已经堕落成这样了吗？
我竟然连一篇现代小说都背不下来，明明才一千多字。
“爸爸，拿书念。”
白锦忽然出现，钻进白夜怀里，用手指书本。
就这么一个自然且偶然的动作，终于解放了白夜，他的显摆之心没了，老老实实承认自己记忆力不行，做回普通人。
“小白，今天要听哪个故事？”
白锦已经可以自己握住奶瓶了，白夜空出来的那只手用于握住书本，然后翻开目录页，让其挑选。
白锦侧过头看了眼，指着第一页倒数第二行，“这个。”
白夜拿起书本，看到今天要讲的短篇小说，《一个说谎的人》。
故事讲完，奶也喝完了，白夜拿清水给孩子漱口，然后拍着后背准备睡觉。
“爸爸。”
黑暗中，白锦忽然喊道。
白夜“嗯”了声，“怎么了？”
“爸爸会离开小白吗？”
“不会。”
“爸爸，你会离开小白吗？”
白夜睁开眼，于黑暗中看向白锦的方向，他清楚感受到自己的衣角被拽住了，握住的那只小手力道很轻，却拽的很紧。
会不会离开这个孩子？
答案是肯定的，任务完成，就是副本结束的那一刻。不管客户是否满意，一切都应该到此为止。
但今天晚上的白锦，却让白夜感受到异样，这个孩子在最近一个月时间里，似乎成长的太快，每一天都在发生巨变。
昨天？又或者前天？
记不清了，才两个晚上没有跟孩子聊天，她的想法已经变化这么大了吗？
嗯，好像又长大了。
“小白，你怎么了？是害怕晚上太黑，一个人睡不着？哈哈，小白，你总要学会一个人睡觉的，就像——”
“爸爸，你说谎了。”
白锦忽然打断。
白夜不明所以，下一秒就听对方说道：“我不怕黑，黑暗是我的地盘，爸爸忘了第一次和我见面吗？”
“……”
“爸爸忘了，那我就帮爸爸回忆一下，黑黑的夜，红红的血，流泪的娃娃。”
平静的声调下，伴随着异样的情绪波动，白夜周遭环境很快发生扭曲。
原本柔软平坦的大床顿时凹陷，整个人立刻往下坠，且没有尽头。
坠落中，不断有娃娃从四周掉落，它们在他跟前又哭又笑，一直流着血泪。
白锦的声音充斥于四周，仿佛无处不在，“爸爸，这个地方黑不黑？”
失重感让人心慌，不安渐渐涌上心头，白夜努力稳住情绪，这才开口：“黑，很黑。”
“还有更黑的地方，爸爸要去吗？”
“不用！”
白夜脱口而出，话说完又觉不对，立即解释：“爸爸喜欢带着小白在明亮的地方，天亮着的时候，我们能一起做好多事情，看书，玩游戏，躲猫猫，做什么都很有意思。”
“那爸爸会一直陪我玩游戏躲猫猫吗？”
白夜没说话。
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相信。
这么小的婴儿，怎么可能猜到自己的任务内容。
是，知道他的身份是玩家，那是迟早的事情，毕竟客户需要对服务质量进行评价，两人身份总归是要坦白的。
在之前的副本中，若是正常“人”，从一开始双方就是互知关系。而那些植株诡异们，也在成长中快速知晓，照顾自己的种菜人是玩家，它们是可以决定评价等级的至高无上的客户。
白夜以为婴儿也会很快知道这件事，但孩子懵懵懂懂，连认识世界都很困难。
在照顾中，他只能手把手教，从学习拼音开始，如同一张白纸，他握着她的手，在上面涂上各种颜色。
时间久了，连他自己都忘了，他们是玩家和客户关系。
“小白，你知道了？”
虽是疑问句，语气却十分肯定。
白夜的下坠感立即消失，一个恍神，人已经重新回到大床上。
怀里重重一击，白锦扑了进来，“爸爸不要走。”
“我不走，至少现在不走。”
孩子学会走路还要三个月呢，至少三个月，能走到哪里去。
白锦不说话，揪着白夜的衣服，无声的浅浅呼吸着。
白夜等了很久，试探性的问：“小白，睡着了吗？”
孩子的手指还在轻轻移动，很细微的动作，但是白夜感受到了。
可是她没有说话。
就在两天前，白锦装睡时还会忍不住回话，说“爸爸睡着了”。
“唉……”
白夜在黑暗中叹了声，抱着孩子继续拍背，想了想，又学着小时候他妈哄他睡觉时那样，开始唱童谣。
“在那高高的山岗上……”
歌声很轻，白夜自己把自己哄睡着了。
白锦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小心翼翼抬头，看着眼前人。
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爸爸，一个陪自己长大的爸爸，为什么只是个玩家？
玩家不能当我的爸爸吗？
……
之后的一个月里，白夜亲眼见证孩子的学习能力。
真就是短短一个月，各方面学习速度都是惊人，除了不会站立行走，白锦已经和六七岁的孩子没什么差别。
不，还是有明显差距的。
普通的六七岁小孩，也就刚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年纪，懂得aoe或者十以内加减法，已经很不错了。
但白锦不是。
她不仅学会了5000个词汇，更自主学习增加到20000个词汇量。如此看懂所有书籍，阅读报纸杂志，欣赏电影电视剧等，全都不在话下。
她还有自己的兴趣，喜欢研究，侧重看一些心理方面的书。
有时候，白锦随口提出的疑问，白夜连问题本身都无法回答。
明明每个字都认识，但是连成一句话，却仿佛在听天书。
“小白，你学的很好了，你已经是个天才。”
白夜对此很高兴，这个孩子除了为人有点倔，喜欢以“我”为中心，且厌恶说谎外，简直完美。
不过有一点，似乎拖后腿了，那就是身体协调性。
摸爬滚打，样样都行，可若是要孩子自己站起来走两步，就立刻倒在地上开始哭，说站不直，腿疼。
白夜很担心，觉得这可能是个毛病，于是挂了号，决定带孩子去医院看看。
今天就是去看病的日子。
白夜收拾好背包，转身去找孩子，却发现对方坐在沙发上，正在发呆。
他走过去，拍拍孩子脑袋，“小白，我们要走了。”
白锦抬头，眼神复杂看过去。
但很快，换了一个天真纯洁的笑容，并且伸出双手，“爸爸抱。”
“我家小宝真是爱撒娇。”
白夜笑着把孩子抱起，又顺势往上抛了抛，吓得孩子呀呀尖叫，自己则是愉快的哈哈大笑。
“爸爸坏。”白锦小手拍打。
白夜捉住两只小短手，想也没想亲了下，“爸爸喜欢小白，就喜欢逗你玩儿。”
温暖的触感，一下子击中白锦，吓得她脸色都变了。
最后一句话不说话，趴在白夜的肩膀上，整个人蔫蔫的。
等到医院，取号排队等待，又是一番工夫。
真正看到医生时，已经是临近中午时间了。
原本，白夜还担心自己带这么小的孩子来看，会被认为是神经病。但医生似乎自动屏蔽这些外在因素，很认真的给出建议。
“白先生，你的孩子这种情况比较少见，我建议你转到心理科去看看。”
白夜转头，看向诊室隔壁，白锦就在那里坐着，和其他孩子待在一起。只不过那些小孩全都在嘻嘻哈哈玩积木，白锦仅仅是坐着而已。
似乎察觉到什么，她扭过身子，看到白夜正在看自己，露出笑容。
白夜点点头，又转过去看医生，有点紧张，“医生，她才这么点大，为什么要看心理科？她怎么可能有那种病？”
“超能婴儿的成长速度远超普通婴儿，他们的大脑发育水平不能用常识来判断。你与其担心孩子为什么到现在还不会独立行走，还不如担心她过快扩充脑容量，会不会造成后遗症。”
“医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先生，你的女儿白锦在这个阶段，只需要学会3000词汇量，以及简单的一些运动基础，如果需要加快脚步，可以安排一门外语进行兴趣训练。”
心理科医生看完检测报告，脸色有些凝重，“但显然，她已经超额完成，且超出太多了。”
这话上一个医生也说过，但白夜只想听能听得懂的话。
“医生，你直接跟我说吧，不要绕弯子。”
医生停顿一会儿，这才说道：“白先生，我很有理由相信，你的女儿在过度学习中，提前开发脑域，进入沉思阶段。”
“什么？”
“简单来说，深度思考使人治愈，但同样也能致郁，白锦的情况应该是第二种，她在刻意学习，以此排解内心的痛苦。”
白夜震惊住。
白锦有抑郁倾向？
怎么可能！怎么会！
“白先生，她的所有检测都反应出，对家人的重视和依赖。我想她的内心苦恼，应该源自于身边，或许就是你本身。白先生可以和孩子好好谈一谈。孩子的症状较轻，暂时不需要药物治疗。”


第48章 全职奶爸（12）
白夜带着孩子回家，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从没想过，自己全职带娃，竟然带出来一个抑郁的小孩。
就算医生说只是轻症，也让白夜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此时此刻，他完全想不到服务质量这回事，也没心思担心因为养娃致郁会出现差评的情况。
只满脑子想着：我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让白锦变成现在这样？
白夜走去儿童房，站在门口偷偷往里看，孩子在里面玩娃娃，这是白锦为数不多能接受的幼稚游戏。
从外表看，白锦一点异常都没有，看着聪明又可爱。
“怎么会有抑郁呢？”
“郁结在哪里？”
白夜想不明白，干脆遵循医生的建议，和孩子开诚布公谈一谈。
谈话时间就选择在下午，坐在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聊天。
他想过很多个开场白，但话到嘴边，竟然笨拙的只能生硬问出，“小白，你有心事吗？”
“爸爸为什么这么问？你脸色看起来很不好。”白锦正在喝果汁，淡淡的甜味让她充满幸福感。
白夜沉默一会儿，更加直接，“医生和我说了你的情况，你似乎学习的太快了，导致脑域过度开发，陷入沉思阶段。”
“爸爸想说什么？”
“小白，你有什么心事解不开，可以告诉爸爸。嗯，爸爸虽然不是特别聪明，但应该还能给你提一些建议？”
白锦咬着吸管，小小的人儿笑容很淡，“那我说让爸爸留下来，爸爸能做到吗？”
见白夜不回答，白锦转过脸去，“看，爸爸做不到。所以爸爸没办法帮我。”
“所以你的抑郁是因为……”
“是，因为你，爸爸不能永远陪伴我。”
“可是我的情况你知道的，我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永远留在这里的。”
“那你就不要一开始对我好啊！”
白锦情绪突然激动起来，小手一挥，茶几上的果盘和杯子，全部掀翻在地。
“你对我好，赶走观察者，专心照顾我一个。”
“你每天不厌其烦给我做可口的饭菜，每天偷偷哭着背文章只为了晚上给我讲一个流畅的故事，每天被我的小游戏折磨却一点都不生气。”
“你给我取名字，和你一样的姓氏，白锦，多好听呀，别人一听就知道，我是你的女儿。”
“可是爸爸，你马上就会不要我了呢。”
白锦说着说着，就开始哭。
鲜红的血泪从眼角大颗大颗落下来。
白夜第一次看到真实的孩子流血泪，在此之前，只不过是娃娃而已。
他吓到了，手忙脚乱去擦，结果却被烫伤到皮肤起泡。
疼痛让他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在那里哭。
白锦哭着哭着，忽然流不出眼泪了，整张脸慢慢扭曲。
“果然，不可能和爸爸永远在一起的。我们不一样，一点都不一样，我的眼泪会烫伤你。”
“小白……”
“如果一定要离开，那爸爸不要走，我走就好了。”
先离开的人，一定不会难受。
白锦看了眼白夜，直接原地消失不见。
孩子离家出走了，这一次，真正的离家出走。
即便有诡异提供的安心宝，白夜也无法定位到孩子的具体位置。
“诡异，我花了500买的，你就提供这么个破玩意儿？你要告你欺诈！”白夜急疯了，逮着个东西就骂。
越骂心里越没底，语气渐渐虚弱，“诡异，小白在哪里？你真的没有办法帮我找到她吗？”
【客户超能成长，已超出可检测范围，请玩家自行找寻。如若24小时未能找到，警方立即介入，如此将严重影响服务质量。】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惦记着任务，不愧是你诡异，冷漠无情的机器。”
【玩家请注意，副本小世界即将出现裂缝，请立即寻找客户，如若客户离开副本，任务立即失败。】
“什么？”
白夜从没听过这种说法，“副本小世界还有裂缝？怎么回事，时空裂缝还是时空扭曲？”
【玩家请注意，副本小世界出现裂缝，请立即寻找客户，如若24小时未能找到，警方立即介入，如此严重影响服务质量。】
“诡异，这些话你已经说过一遍了。”
然而，并没有机械声继续回答。
白夜连续呼唤好几次，机械声似乎已经完全消失了。
他心里顿时不安，立即点开屏幕查看。这一看，竟然发现一个难以置信的现象。
在信息栏的通关副本中，原本的2后面，一个鲜红的新副本正在逐渐形成中。
字迹很淡，但是白夜还是一眼看出，这是自己正在经历的第三个副本，【妈妈工作爸爸带】。
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副本不是只有结束后并且通关才会标注的吗？
为什么人还在副本小世界里，副本竟然自行凝聚？
“如果凝聚成型，会出现什么情况？”
白夜心里的预感越来越不好，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来抵御这一份未知。
“对，找小白，一定要先找到小白。”
白夜还惦记着孩子，离开家后立即出发去各处寻找。每一个地方，都是他们曾经玩耍过的，游乐场、商场、超市、公园……
没有，全都没有。
“找不到的，小白会附着物件还会幻化活物，没有具体定位，我根本找不到。”
白夜站在街角公园，身边人来人往，他看谁都像是白锦，又觉得谁都不像。
他的小白喜欢干净，才不会弄得一身泥巴。
他的小白不恐高，不会在滑滑梯上面哭。
他的小白爱笑，笑起来有两个甜甜的酒窝。
所有这些小孩，没有一个是。
天渐渐暗下来，白夜找了大半天，也不过是徒劳无获。
但心里还是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希望白锦想明白，又自己回家了。
钥匙开锁时，白夜不禁屏住呼吸，拉开门后，走路蹑手蹑脚。
一路悄无声息走至卧室，黑黢黢又静悄悄。
白夜又满怀期待走去儿童房，蹲在一堆娃娃当中，忍不住摸着它们。
“小白，爸爸真的很喜欢你。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是一个特别聪明又讨喜的小孩，很难不让人喜欢上的。”
“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以后有孩子了，会不会和你一样？”
“嗯，没可能的。死都死了，哪还有以后呢。准确的说，你是活的，我是死的，我是个没希望的死生命体，我根本不可能给你带来什么。”
“你想我留在副本里，永远陪着你，哈！我也想过，但是对不起，我不能骗你，我对生还有渴求。”
“小白，你最讨厌谎言，你知道的，我最不愿骗你……”
白夜把娃娃一个个排好，按照白锦喜欢的程度排。
排到最后，又拿起第一个娃娃，转身回了卧室。
他躺在床上，抱着娃娃开始睡觉。
空间裂缝产生，白锦应该离开副本小世界了吧。很快就会过去24小时，警方会介入，我会被带走。
被带去哪儿？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无所谓了，反正任务注定要失败，失败立即扣除30生命值。
白夜想到自己的剩余生命值，不禁笑了，“好像接受了必定会失败的结果后，也没什么好怕的。”
可以了，已经“活”了很久了，权当是福利吧。
“小白，要睡觉了，爸爸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
白夜拍着娃娃的后背，一如往常开始讲故事，讲着讲着，依旧是自己先睡着。
睡梦中，白夜好像看到卧室的门开了，有人影从外面走进来。
那人影很淡很虚，但是又特别熟悉。
是他的小白吗？
白夜很想睁开眼睛再看一看，但是眼皮沉重，像是被浇灌了水泥，身体更是僵硬。
他努力的往前伸手，想要抓住那一抹身影，但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用力，再用力……抓到了！
白夜大喜，一把抱住身影。
“要死啊！大白天的非礼起死鬼来了，你不能看我是新死的，就这么没礼貌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兄弟癔症了。”
“什么玩家，这么不靠谱，讨厌死了。这什么破地方，才一栋楼，怎么住啊……”
“我说兄弟，你怎么回事，魂呢？兄弟，魂呢，回魂了！”
肩膀被人重重一拍，白夜从睡梦中惊醒。
睁开眼，人站在夜月小镇的出入口。
他直挺挺站立，两手往前伸直，保持一个抓握的姿势。
在他跟前，是苟活我最强，但奇怪的是，眼前的模糊脸消失了。
白夜很清楚看到对方的容貌，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此时正神色担忧望着自己。
“苟活我最强？”
声音认得，但突然看清楚脸，白夜还是忍不住再次确认。
对面人点头，拉着白夜就往里面走，边走边说：“你刚刚差点非礼一个刚死的新玩家，人家第一次进来夜月小镇，就受到这么大惊吓，我好说歹说才把事情平息了。不过话说回来，你这一次出去做副本够久的啊，回来人也麻木了。”
白夜转头看。
虽然知道彼此看不清脸，但苟活我最强依旧神色不自在，“咳咳，那什么，我刚才是有看热闹的心思。不过我保证，在事态严峻前，我就出手了。”
“多谢。”
白夜点点头，依旧没多说话。
“唉不是，这不是你的风格啊，你以前可话痨，见面就喊哥，今天情况不太对啊？”
苟活我最强思来想去，只想到一种可能，“你在副本里被重创了？”不会伤到脑子傻了吧？
白夜意识还处于混沌中，他不明白，自己刚刚还睡在家里的床上，怎么一觉醒来，人却出现在夜月小镇。
还有，白锦呢？
“抱歉，我想先去治疗。”
白夜随便找了个理由，撇开苟活我最强，去找前台虚影租房。
还是201，但是进入后，白夜并不急于躺进疗养舱。
而是在相对私密的独立环境中，打开了屏幕。
他有种强烈的预感，自己的信息栏，肯定发生了变化。


第49章 临界区（1）
屏幕点开，信息栏通体发红，所有字体都呈现鲜红的颜色。
这种过于浓烈的色彩，让白夜感觉很不舒服，同时心里一沉。
信息栏的字体颜色改变，这是第一个变化。
好不容易适应后，再细看红字内容：
白天黑夜：高级玩家
生命值：**
伤害值：**
通关副本：2
论坛等级：2级（等级越高，薪酬越高）
论坛二级玩家数量：365
白夜很诧异，才第三个副本，自己居然就升到了高级玩家？
在此之前，他听赚钱升二级说过这件事，普通玩家至少要通关三个副本或达到80生命值，才能进入高级玩家序列。
可再看自己的通关副本数量，只有2，那就是不符合通关三个副本的规则。
所以自己的生命值是超过了80？
白夜看向生命值一栏，即便手指触碰，也毫无变化。他的生命值数被屏蔽了。
“不可能有80，就算我在第三个副本中拿到全部结算，也不过900。除非——”
除非诡异良心发现，不予扣除，给了我3000。
又除非诡异良心大大的发现，观察者部分也不予扣除，给了我6000。
但也不对，就算是最高结算值，这6000我也还没兑换呢。
白夜往下翻， 第二页的信息栏中，自己诡异剩余：-250。
“我就说，诡异怎么可能有良心，我在副本里买了两个安心宝。”
想到安心宝，白夜又想到白锦，副本的模糊状况让他摸不清楚情况，但白锦的消失以及不知踪迹，更让他放心不下。
这孩子究竟会去了哪里？
我这样离开，她如果回家，会不会更伤心？
白夜越想心里越难受，最后去诡异小卖部看了眼，【时钟摆件】，能够二次进入同副本的物件。
“如果这个副本没有消失，小白，你等等我，等我攒够了钱，再来找你。”
白夜也不知道再次进入副本的目的是什么，但他总觉得，他们不应该是这样的方式分开。
至少，要好好说再见啊。
难过的思绪压在心底，白夜继续研究自己的新身份，高级玩家。
手指触碰，一个信息内容直接跳出：半诡之身。
“？”
白夜懵住。
半诡之身，这什么意思？
“诡异，是半鬼吧？”白夜不禁确认。
【玩家侵染诡异，受污染严重，进入半诡之身状态，如需解除，需要斩杀100个诡异进行抵消。】
【玩家请注意，半诡之身至多持续三个副本，如若未能解除，直接进入诡异状态。】
似乎怕白夜听不懂，机械声又进行解释：【玩家进入诡异状态，永无复活可能性，请玩家珍惜复活的机会，勇于斩杀诡异，解除危机状态。】
白夜听懂了。
自己的身体在副本小世界中，和诡异发生了侵染，一半被污染了。
前两个副本都没有，那就是第三个副本中受到的伤害。
可是第三个副本中，客户对象是白锦啊，他的小白，怎么会伤害自己呢？
“诡异，既然是被侵染，那我的伤害值多少？我应该需要治疗。”白夜试探问道。
【玩家半诡之身，暂时不需要生命值和伤害值。】
白夜看着自己的半诡之身状态，心里的疑惑更多了。
在第一个副本中，他听坟阳小区那位阮女士提起过，说高级玩家会斩杀诡异，他们以斩杀诡异为任务。所以作为诡异，都会躲起来，而房子是他们的安全区。
而现在，自己成为高级玩家，却是半诡之身……
那是不是可以反向推测，那些高级玩家，也都是同一种状态？
他们那么努力的斩杀诡异，是为了解除自己的危机吧？
等等！
不对，这很不对。
白夜又想起第二个副本，那株稻诡曾经说过的话。
诡异世界，同类吞噬是理所当然。不想被吞噬，那就主动去吞噬，去成为邪恶的一方。
和【诡异】本身相比，白夜情感上更偏向于那株稻诡，至少对方是一个好诡。
如果稻诡说的是真话，那作为半诡之身的玩家在副本小世界里大肆斩杀诡异，是不是就是某一种意义上的“吞噬”？
如果是吞噬，那玩家岂不是就成为邪恶的一方？
既然已经成为邪恶，那还有可能解除危机吗？
会不会就此堕落，彻底成为诡异……
白夜浑身一个激灵，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月色迷人，却更加迷惑人。
再看向房间里摆着的疗养舱，无论再精致再美观，也改变不了其像一口棺材的本体。
想到自己曾经躺在里面进行治疗，且幸福的不愿意醒过来——
白夜浑身血液都快凝固了，手脚冰凉，全身僵硬。
……
苟活我最强坐在一楼大厅，他做的所有副本任务就没一个是通关的，但完成度还算不错，勉强能够赚到一些生命值。
如此一个个循环苟活，小日子过得还算滋润。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他应该回自己的副本大厅继续接任务。
但是，之前白夜的情况有点吓到他，苟活我最强就想着，在一楼蹲一蹲，说不定能等到人下来。毕竟停留三天内不扣生命值。
不想才过去一个小时，人就下楼了。
苟活我最强看到白夜，立即上前把人扶住，“兄弟，我说你没事吧？你怎么走路都在飘？”
白夜确信，自己是正常行走的。
可苟活我最强的表情不似作假，所以他真的在飘？
是半诡之身的效果吗？
“我没事。”
“还说没事，手冰凉冰凉的，比你死的时候都凉吧。”
苟活我最强想要活跃气氛，奈何白夜没一点心情，他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
但现在，又不敢求证。
玩家中，如果有0诡存在，自己求证的事情就会暴露，只怕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所以为今之计，是要找到绝对能信任的玩家，而在此之前，需要有辨别0诡的方法。
夜月小镇只不过是个休息区，在这里是没有可能的，只能再去做副本。
“苟活，我休息够了，准备再去接任务。”白夜看向对面。
苟活我最强把人拉住，“别啊，咱们一起再去器械区试试吧，我刚刚听假人说，副本难度又增大了，奇了怪了，咱一群普通玩家，怎么就这么难做任务呢，这些工作没一个顺畅的。”
“我暂时不打算去器械区。”
“啊？为什么啊？”
“没必要。”
半诡之身，不人不诡的状态，近乎透明体。
这种形态之下，诡异几乎无法造成伤害，除非遇上次高诡异。
但白夜觉得，自己的运气总不至于这么菜。
“好了苟活，我得去工作了，做副本要紧。”
白夜心里有很多疑问需要解，不想在休息区浪费时间，说走就走。
一回到副本大厅，立即开启副本卡选择。
卡片翻转，三张均为同样卡片，【临界卡】。
白夜瞳孔一缩，这概率也太大了，会不会是诡异作弊？
“诡异，你动手脚了？”
【玩家请注意，半诡之身副本卡抽取有限制，第一个副本没有选择。】
言外之意，就是半诡之身的玩家再继续做副本，第一个必定就是【临界卡】。
越是强制，越是让人起疑。
白夜对【临界卡】充满抵触，进入时，更是小心防备。
直到一道强烈的光照在他脸上，刺得他睁不开眼，耳畔传来骂声——
白夜知道，自己已经进入副本了。
没有二维记忆，也没有角色代入，他就是他，白夜。
站在马路中央，身旁车来车往，速度飞快。
夜间城市，霓虹灯闪烁，但是那些微弱的绚烂的灯光，远不如随时打在他脸上的强远光灯来得难受。
这些开车的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动不动就打远光灯。
而站在中间的白夜，就成了无辜被照之人。
白夜低头看到自己的衣服，才初步弄清楚这个副本小世界里，自己有可能的身份。
是个交警？
嗯不对，看服装，更像是辅警。
所以我现在是站在马路上指挥交通？
可是奇怪，大半夜的，为什么要在这里指挥？
白夜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任何拥堵的情况。
正看得入神，又一记强光打过来，与此同时，一声大喊响起，“闪开，找死啊！”
一辆白色轿车从远处冲过来，速度非常快，上一秒还在三百米开外，下一秒已经到了跟前。
白夜来不及做出反应，甚至都没时间抬起手挡一挡，人就被撞飞了。
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滑过半空，“砰——”
世界安静了。
白夜躺在路边的草丛里，身体无法动弹，意识却还在。他清楚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撕裂，有液体从体内流淌出来。
是温热的，又可能是温凉的。
但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了。
渐渐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沉重，夜色更浓更暗，天好像塌下来了。
白夜是被冻醒的，睁开眼，入目一片白。
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四周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房间里没有人，只有床头边的小闹钟“滴答滴答”走着。
白夜转头看，自己正在打点滴。
他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继续摸身体其他部位，嗯，都还健在，人还活着。
“白夜，你这运气也够背的，第一次执勤，就抽到了三大道，我就说吧，没正式培训过，不能去那地方，那些东西开车太凶猛了。”
人未到，声先至。
声音刚落，帘子掀开了，一个年轻人提着水果篮，笑脸盈盈出现在白夜病床边。
对方自顾拿出篮子里的一个苹果，擦了擦就开吃。
一边吃一边说：“队长批准了，你可以休假，撞得不轻啊，第二天执勤的小王看到，都吓坏了，你这身体差点断成两截。”


第50章 临界区（2）
白夜看着眼前年轻人，脑子里没有任何记忆，不知道是谁，叫什么。
但听对方的语气，想来应该是同事。
于是点头，含糊说道：“谢谢队长批假，确实被撞的有点狠，到现在都还疼得很。”
“能不疼么，没有武器在手，三大道那些东西就不能碰。你这运气也是好的，要是被撞得稀碎，回头帮你捡身体就得费不少工夫，要是有一些找不到拼凑不全，你就残缺了。”
说到这，年轻人又叹了声：“老李不就是这样，心里没点逼数，非要逞英雄，一夜时间被撞成300块，最后一根手指头没找回来，只能转文职了……”
白夜和年轻人聊了一会儿天，最后借故头疼躺下睡觉。
等人一走，他又睁开眼，盘算目前已知的信息。
他叫白夜，是本人进入副本小世界，但是没有记忆。
刚才来医院看望他的人是同事，叫尚财，他们属于一个小队，队长目前姓名不知。
但是尚财提到过两个人物信息，一个是接替自己执勤的小王，全名王姗姗。另一个是同样在三大道执夜勤时被撞的老李，全名未知。
不过这位老李似乎有些惨，被撞得稀碎，没能找回全部身体组织，最后转了文职。
三大道？
白夜想起昨晚的场景，那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十字路口，双向六车道，车辆穿梭速度极快。
不过尚财说起三大道，对过往车辆司机，用了一个很特殊的指代：那东西。
再结合自己本身，几乎被撞成两半居然也不死……
白夜不禁猜测，在这个小世界里，可能没有正常人？
在医院住了两天，白夜就被医生赶了，强行安排出院。
“医生，我觉得我还能再躺躺。”
白夜今天早上才拆了腰上的线，身体上下两截刚刚连起来，这就能起身活动了？
他心里慌得很。
医生掀开被子，伸手就在白夜腰部位置左按又搓，又把人拉起躺下几次，笑容满面。
说道：“这不是恢复的挺好嘛，皮肉都连接上了，内脏器官也在继续生长，回家养个三五天，断掉的肠子心肝之类，就长好了。”
“我身体里肝脏碎了？”
“碎成了三瓣，不要紧，缝缝还能用。要是碎成一堆豆腐渣，那就麻烦了，得重新给你培养一个新的。”
“我肠子也断了？”
“断成三五截而已，补一补也还能用。”
白夜震惊住。
这两天只是躺在病床上打点滴，又听尚财说自己差点断成两截，却不想内里伤害竟然这么大？
但转念一想，又觉正常。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正常。
白夜接受自己身体如此顽强的设定，在护士的鼓励下，从病床上坐起，然后下床，亲自办理出院手续。
幸亏出院小结里有家庭地址，白夜在医院门口拦了一辆车，直接回家。
指纹输入，门开进去。
白夜在屋子里到处转悠，观察这个属于自己的居所。
差不多90平方的面积，但多余的墙体都被敲掉了，做成一室一厅的设置。
卧室占据一半面积，里面摆了一张3米*5米的大床，除此之外，就是一排顶天立地的衣柜。
再转到客厅，正中央放了一张沙发，也是超大size，差不多有5米长，宽度则是整个人躺下可以滚一圈的尺寸，和床也没差别。
除此之外，就是一张超大餐桌，又或许兼用于办公，毕竟桌上还放着纸笔。
白夜没看到房间里有厨房，洗手间倒是有一个，但同样简约，甚少有生活痕迹。
最后，他坐在超大沙发床上，翻看唯一一本从卧室里找到的笔记本，进行阅读。
【3月1日，通过考试了，终于成为一名秩序者。】
【3月3日，去总务厅报道，被分配到第二支队，队长竟然是常胜，早就听过他的大名，真幸运。还有其他同事，都很友好。】
【3月15日，最近总是发生交通事故，人手好像不够了，第二支队所有同事都在加班，我一个新来的还在实习期，不能参加，很遗憾。】
【4月1日，人手确实不够了，作为实习生的我也要执勤，虽然没有正式培训过，但我相信自己可以胜任。听说执勤岗位是随机抽取，不知道会被分配到哪里？】
白夜看了下手机，今天显示时间是4月3日。
也就是说，他被撞的昨天是4月2日，也就是执勤的第一天。
哦不，应该是执勤的第一个夜，他抽到了夜班。
白夜继续往后翻，看到一些人员记录，是有关第二支队的同事，他把内容仔细研读，终于有了一个大概的印象。
假期一共五天，住院两天，在家休养三天。
第六天，白夜就去上班了。
在此之前，他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身体恢复能力居然这么强，不过短短五天时间，已经能跑能跳，和常人无异。
总务厅，第二支队办公室。
白夜一进去，就有人冲他打招呼，“小白，你回来了，身体都恢复的还好吧？”
白夜回忆笔记，“认”出对方，微笑点头，“谢谢张姐关心，已经没事了。”
张婷点头，端着水杯回座位，她的位置正好和白夜挨着。
于是坐下后又开始聊天。
“小白，队里这次估计要受处分了。”
“什么？”
“就是你没有正式培训就上岗这件事，按理说是不可以的。但前段时间不是忙嘛，人手实在不够，上头就默认原则上可行。切！原则上这个东西，没出问题就是没事，一旦出问题，责任到人。”
张婷抬头看了眼门口，确定没人，凑近白夜低声：“你出事，队长得挨处分，今天队长就去上面做检讨去了。”
白夜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对方直接打断，“和你没关系，这个锅是替上头背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上午九点半，二支队队长常胜回来了。
脸上表情严肃，但没有怒意。
若不知从张婷那里知道小道消息，白夜都不敢相信，全厅做检讨回来的人，能一点怒气都没有。
常胜已经看到白夜，走过去询问：“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白夜立即站起来，“队长，我已经完全没事了。”
“那就好。”常胜点点头，手中的文件递过去，“今天下午去训练室报道，参加这一期的秩序者培训，合格毕业了，你再回队里报道。”
“队长，怎么突然有培训，不是半年一次吗？”张婷疑惑。
常胜：“临时组织的，人数上够了。”
张婷听懂了，看来其他支队被要求调派实习生参与执勤的事情，也存在。
“大家一起挨处分，那就相当于没挨。”张婷小声嘀咕。
白夜不清楚里头的弯弯绕绕，接过文件立即翻看，想要快点了解所谓的秩序者培训究竟是什么。
但很遗憾，文件简明扼要，并没有详细讲述内容。
趁中午休息，白夜和身边的张婷请教。
张婷悠哉悠哉喝茶，“这个秩序者培训，就是为期七天的一个魔鬼训练。旨在让实习生快速掌握执勤方法，当然最重要的是学会如何使用武器。不过小白啊，你要是想拿到武器，培训的时候得努力点，光是合格毕业，可不会分配武器。”
“没有武器会怎么样？”
“没有武器？那就不能去三大道执勤，不去三大道历练过的秩序者，是不可能往上升的。”
张婷说着，拍拍白夜肩膀，“年轻人要有拼劲，要以分配武器为目标，我本来就做文职，所以才无所谓。”
二支队，除了队长常胜，队员一共五人。
文职张婷，副队长苟洵，队员尚财和王姗姗，以及刚进来的实习生白夜。
除了张婷和白夜，其他人都有武器配备。
白夜对秩序者的武器很好奇，对于接下去的培训充满期待，也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再努力，争取一个好成绩，最后拿到武器。
下午，去训练室报道。
白夜进去时，里面已经有其他人了，看起来都很年轻，应该是和他一样的各支队实习生。
他没有上前主动搭话，而是选择了一个角落位置坐下，等待教官。
两点，教官准时进来。
先是挨个点名，最后再自我介绍：“我叫廖先锋，是你们这一期的培训教官，这一次培训共七天，前两天学习秩序者相关基础内容以及执勤方法，后五天进行实战训练，最后成绩排列前十名的，可以分配武器。”
顿了顿，廖先锋又说：“当然，如果连基本的合格都做不到，那么抱歉，秩序者这个工作不适合你，你的实习就此结束。”
换句话说，实习期没过，直接走人吧。
几十个实习生窃窃私语，对教官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有触动。
每一个考进来的都想当秩序者，谁也不想离开。培训不合格，可比不能分配武器更加悲惨。
白夜心里也谨记一点：保证合格，在合格的基础上，争取前十。
廖先锋没多余废话，开场白结束，立即开始上课。
“首先，我们说一说作为秩序者需要掌握的基础内容……”
一整天的学习很快过去，但中途没有休息，只安排了一个小时的进餐时间。
趁着吃饭的工夫，白夜在笔记上做整理：
一、秩序者执勤时间，白班6：00-18：00，夜班18：00-6：00，十二小时制，交替换班。
二、秩序者执勤期间，可以使用三次黄牌，如果出示黄牌未能起效，可使用武器。
三、执勤岗采取抽选方式，而三大道，没有武器者不应被列入执勤。
四、……
白夜一条条罗列，整理完心里已经很清楚一点。
作为秩序者，其本身就是诡异，他们在诡异的世界里维护所谓的秩序。
而那些到处开车的“人”，被称为东西，一旦那些东西犯错，就需要秩序者出手。
黄牌警告是提醒，但最终，是使用武器消灭那些东西。


第51章 临界区（3）
第二天的学习结束，白夜又整理了一些信息。
首先，关于所住的这个城市，有一个很特殊的名字，叫六道口。
关于六道口，翻查网络地图，却是不显示的。在地图上，只有一块模糊的区域，大概标出具体范围。
其次，教官给出许多的图片，图片上的那些就是所谓“东西”。
其他实习生都频频点头，没有任何意外。
但是白夜自己看那些图，却都是模糊的，但为了不成为异类，于是选择沉默。
最后，实战训练前的武器选择，只有两种，一是鞭子，二是匕首。
但是大多数的实习生都争抢着选择匕首，手速慢的，被迫分到鞭子。
他就是手速慢的其中一个。
白夜低头看笔记，城市模糊化，“东西”模糊化，不受青睐的鞭子。
很好，buff似乎都叠满了。
教官站在一扇门前，按学员抽选的序号叫人，被叫到者，需要立即进入门内。
据说，里面就是训练场。
白夜正拿着笔记本在思考，忽然听到教官一声喊：“白夜，102号，准备进入训练场。”
“是！”
他把笔记本放入口袋，握紧自己的武器，一步一步走向教官。
进入前，教官再次确认，“白夜，102号，手持武器实训五天，是否确认？”
白夜想了下，还是没忍住，问：“教官，如果坚持不住，那怎么办？”
廖先锋愣住，似乎没想到作为秩序者，竟然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回过神，脸色阴沉，“102号，强者才能成为秩序者，如果你连实战训练都无法坚持，想必这份工作不适合你。你可以选择扔掉武器，放弃实训。”
扔掉武器等于放弃实战训练。
白夜记下规则，然后点头，“明白教官，我已经准备好了。”
廖先锋侧过身，让学员自己去开门。
白夜回头看了眼，身后还有十几名同期，他们面色紧张，似乎也正期待着。
重新面对眼前这扇门，白夜深深吸了口气，再次握紧鞭子，空余的手缓缓抬起，去推门。
门很轻，一推即开。
但门内的世界一片漆黑，毫无光亮，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任何颜色的幽暗。
而这个门，更像是深渊巨口。
白夜本能产生抗拒，这种未知的幽暗和黑，实在太恐怖了。
然而迟疑的几秒钟，一股巨大的推力从背后袭来，伴随着教官一句“赶紧进去”，白夜身体向前一个踉跄。还没站直，身后唯一的光，消失了。
门，关上了。
白夜立即站直，转身就去摸门。
但是，门不见了。
无论怎么触摸，身边都是空空的，完全碰不到实物。
“教官的推力有这么大吗？一下把我推出好几米远？”
“不，不对！我差点跌倒时，明明感觉光就在脚下，说明我只是进了门内一点点。”
“所以……”
白夜神情惊恐，门真的无缘无故消失了。
实战训练场，还没摸清楚什么情况，唯一的出口，竟然没了！
白夜下意识双手握住鞭子，这是他在这个黑暗场“生存”的唯一武器。
“那些东西会从哪里冒出来？”
“要死，为什么就我看不清那些东西的样子，他们到底是人是鬼，又或者是什么怪物，我一点信息都没有。”
“脚下为什么没有陆地，轻飘飘的怎么都踩不到硬物。”
好似在空中行走，四面八方没有具体指引的道路，就这样漫无目的的游荡着，精神更加紧绷。
时间和空间的缺失，让人陷入荒芜。
白夜忍不住怀疑，自己才是所谓的“东西”吧，被扔进这么个黑洞里，等待被宰杀的命运。
一直走，一直走……
白夜不清楚自己究竟走了几个小时，可能六七个小时？也可能才过去一个小时。
就在他又累又渴，想要原地坐下休息时，微弱的光出现了。
光很淡，也很小，似乎是从很遥远的地方射进来的。
但黑暗中的唯一一点光，简直就是救命稻草。
白夜顾不得分辨，也不管光的尽头究竟有没有危险，拔腿就跑，一直朝着那点光束跑过去。
近了，更近了。
白夜忍不住伸手去抓那抹光，却在无限接近时，被一股力道拽回去。
他下意识扬起手中的鞭子，朝身后挥过去，却在听到对方的一声“兄弟”时，临时改变了方向。
“我说哥们儿，你别动不动就打人啊，这鞭子见血就吸，我很容易掉生命值的。”
说着又把人往后继续拉，尽量避开那些光束，“兄弟，你新来的吧？现在还不能出去，你要在这个城市行走，就得等天黑。天黑以后，那地方的守备才会减弱，我们才有机会。”
絮絮叨叨说了一堆，对方却跟哑巴似的，没说一个字。
这就让人恼火了。
“不是，你是不会说话吗？我和你说这么多，你倒是吱一声啊？”
“还是说，你不是玩家？”
白夜握着鞭子，深呼吸，再深呼吸，好不容易使自己平静下来。
但是一开口，声音依旧颤抖，“苟、苟……”
“嘿你小子，你怎么骂人呢？”苟活我最强顿时恼火。
白夜一把抓住对方手腕，紧紧地，不愿意松开。
半晌，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苟活，是我。”
“白天黑夜？”
“嗯，是我。”
“怎么回事，副本又重叠了？咱俩怎么碰到一起了。”
苟活我最强见着白夜，非但没有高兴，反而充满担心，“一般来说，副本重叠，就意味着难度增加。我可是花了钱的，好不容易抽中一个相对简单的，我的天呐！”
“你抽中了什么副本？”白夜问。
苟活我最强没隐瞒，“【生死时速】，一个赛车副本。其实很简单的，就是在诡异守备的赛车区进行比赛。比赛的起点就是光束开始的地方，按照路标急速前进，中间遇到多少障碍都可以冲，一直抵达终点就行。当然，拦路的诡异都是关卡，必须小心他们的攻击。”
说着一顿，苟活我最强反问：“白天，你也抽中赛车副本了？”
白夜脸色相当难看。
借着微弱的光源，他仔细看着眼前人，努力去辨别对方说话时的那些微表情。
想要知道，苟活我最强有没有说谎。
“问你话呢，你怎么扭扭捏捏的。”苟活我最强推了把，“还是不是兄弟啊！”
应该没有说谎。
要相信自己的直觉。
白夜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赌一把，在对方再一次问的时候，说道：“我抽中的是【临界卡】。”
“啊？”
苟活我最强一脸懵，开始回忆，“有这种副本卡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白夜：“我不清楚，但有一件事，我可以告诉你。”
“什么事情，是这根鞭子吗？我说你小子可以啊，从诡异手中抢过来的吧？”
“我在自己的副本中，是一名秩序者。按照你所描述的场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我就是你们口中的“诡异”，而我的任务是，阻止你们。”甚至，消灭你们。
苟活我最强沉默了。
白夜也不说话。
两人都在彼此消化已知的信息。
最后，苟活我最强直接啐了口，骂道：“狗屁，什么副本卡。”
“也可能我猜测是错的。”白夜忍不住说。
苟活我最强又骂：“滚蛋！你手里的鞭子，老子前一天才挨过，掉了2点生命值。”
白夜握紧鞭子，甚至往后退了一步。
动作是下意识的，做完后却惊呆了，自己竟然在防备苟活，怕对方抢鞭子。
周遭环境很暗，白夜的动作十分细微，苟活我最强没看到，反而专注看着那束光，使劲挠头。
“这事情怎么搞？咱俩任务冲突，不能一起出去。”
“算了算了，好不容易碰到，我先走一步吧，我可不想遇上执勤的诡异竟然是你。”
白夜怔愣时，苟活我最强已经开始热身，一副往前冲刺的架势。
一边热身，一边告知经验，“白天，你执勤时小心点，我们玩家开车速度很快的，时速至少在300码，撞上你可就完了。咱这身子骨脆了吧唧的，这么一撞就是个死。唉，也不会死，就是得掉生命值，但也很惨了，你自己注意。”
想了想，又说：“你的鞭子挥舞起来，尽量打到车吧，都是玩家，别把人打死了？”
苟活我最强挠挠头，“我就是个建议，也看你自己任务，不说了我先走一步。”
白夜看着对方朝着光束冲去，一直冲到尽头，那身影立即变成虚无，同时一辆车从天而降。
影子很轻松的跳进车里，车子轰鸣一声，疾驰驶出。最后那一点影子，在光束中完全消失。
白夜呆呆看着那辆飞驰离开的小汽车，人傻了。
这要怎么搞？
如果那些过往车辆里坐着的人都是玩家，那这一场实战训练，岂不是就是自己和玩家之间的“战斗”？
或者，应该说是，自相残杀？
“因为是玩家，所以我才看不到他们的模样吗？”白夜不禁呢喃。
光束之外，白夜又站了一会儿，这段时间里，偶有一两个人影冲出去。他们都和苟活我最强一样，在尽头跳进一辆车，迅速离开。
“所有学员请注意，五天实战训练倒计时开始。”
白夜一惊，抬头看，眼前凭空出现一个倒计时间框，此时正显示7199：59：59。
时间正在一秒一秒流逝。
几乎同时，又一道声音在黑暗中响起，“所有学员请注意，实战训练目标，执勤期间消灭100个东西，最先完成者锁定名次，可提前退出实战训练场。”
白夜浑身冰凉，感受到无边的恶意正在源源不断朝自己涌来。
解除半诡之身，需要斩杀100个诡异。
而此时此刻，他的训练任务，也是消灭100个东西。


第52章 临界区（4）
白夜站在光束前，倒计时框上，时间正在一点点流逝。
他在纠结，出去，不出去？
犹豫再三，理性战胜感性，他还是有强烈的想要活的渴望。
“我倒要看看，实战训练场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白夜握着鞭子，一大步迈进光束中。
强光刺眼，熟悉的强远光灯四处照射，不断打在他脸上。
白夜尽量让自己适应，然后快速勘察周围环境，这一看，竟然发现所站的位置和第一次进入副本时一模一样。
他正站在马路中央，一个略微高于马路的地坪台上。
前后左右，四通八达，双向六车道车辆飞快闪过。
唯一不同的是，他手中握有鞭子，这些车的速度更快了。
“原来实战训练场，就是真实环境。”
白夜简直无语，教官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还什么模拟训练，根本就是把所有实习生径直扔进三大道。
若说和真实执勤有何差别，就是武器的使用，以及可以扔掉武器放弃训练。
白夜自然不愿放弃训练，快速调整自己的心态后，就在岗位上站好。
根据教官教的方法，调整呼吸，闭眼感知……
再睁眼，视野范围扩大了，能够看清楚周围一公里外的具体路况。而且听力也变得敏锐，稍有车子提速，就能分辨得出来。
如何判断一辆行驶过来的车有可能加速，又或者出现危险驾驶的征兆，这些在课堂上都有学习。
白夜不再是第一次的小白，作为“诡异”的他，享受身体本身带来的好处，很轻松就避免几次被车撞的危险。
想到什么，白夜伸手进口袋，摸着十五张黄牌，这是五天执勤范围内的权利。
他顿时充满信心，手拿一张黄牌，眼看正前方。
正在这个时候，一公里外一辆小汽车以极快的速度驶过来，而且还在持续加大码力。
白夜眼睛紧盯着前方，耳朵不断辨听：280码、300码、350码、430码！
三大道夜间最高限速300码，这辆车明显超速了。
而且很恶劣的，还在持续提速，对方想要冲过这个十字路口。
白夜想也没想，直接举起黄牌。
浓重的夜雾中，天空忽然雷电交加，一道黄色闪电从高空劈下。
与此同时，十字路口的正前方，三维立体红色醒目大字全方位滚动：【六B2333车辆，你已超速，请立即减速至300码以下。】
字体滚动时，白夜看到原本快速行驶的车辆不知不觉减速了。
有些车甚至默默停在路口，任由后面的车按喇叭，也不为所动。
白夜心思一动，立即使用西瓜籽，进行诡异心声倾听。
他想要确认下，正在开车的，到底是玩家，还是诡异？
使用对象，首选停靠在马路边的那辆车，白夜不知道对方究竟是谁。
然而情况比他想象的更好，西瓜籽使用后不进行一对一诡异心声倾听，反而自主选择八卦吃瓜模式。
于是一瞬间，各种内心活动铺天盖地朝他涌过来。
“活久见，老子第一次在这条路上看到有黄灯，这什么东西？”
“诡异手段还真多，前一个关卡装有特殊红绿灯，这一个关卡有动态黄牌，也不知道下一个关卡会不会直接开一辆狙击车出来。”
“警告的是哪辆车？速度超了？不能够啊，才80码的速度。”
“不是赛车路么，不是畅通无阻的比赛么，为什么会出现穿制服的？”
“有条蛇在站岗？我的天呐，这是什么地方啊？”
白夜仔细听那些八卦声，越听越是皱眉，这些内容似乎充斥着矛盾。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来不及仔细思考，被警告的六B2333已经加速到500码，且正在全力冲向十字路口。
显然，黄牌警告对它失效了。
白夜立即行驶秩序者的权利，挥舞鞭子，精准挥向正朝自己飞过来的小汽车。
“那个什么，挥鞭子的时候稍微歪一点，打车子就好，毕竟是玩家。”
苟活我最强的话忽然闪过脑海，白夜手指顿时一勾，硬生生改变鞭子方向，打向汽车前车盖。
“砰——”
高速疾驰的小汽车直冲往上，在半空中进行720度翻转，最后垂直下坠，砸向地面。
“砰——”
又是一声。
马路上砸出了一个巨坑，顿时硝烟味四散弥漫。
“人还活着吗？”
“死了？不是也晕过去了，一会儿车子得自燃，油车电车啊？”
“车速好快，什么牌子的车，没听说有出新品啊？”
“诡异正在靠近，这玩家估计得玩完，至少掉3生命值。”
白夜已经走下地坪台，准备去巨坑那里查看情况。一来是辨认开车的人是不是玩家，二来看一看对方死了没。
但是再一次听到那些心理活动，他的脸色更加微妙了。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但现在时间场合都不对，没办法分析思考。
白夜压下心头的疑虑，手执鞭子，走至坑边。
看了眼被砸出来的坑的深度，又想到自己身体的顽强和特殊，于是自顾往里跳进去。
车头已经被砸扁了，凹进去缩成一团，仿佛嵌入地底层严丝合缝。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也被压成一条线，只有差不多一手指宽的距离能够看清楚内部结构。
白夜抓住车尾，试着用力提起，没想到竟然轻松拿捏。
于是一个纵身跳跃，带着小汽车直接出了深坑。
然后，随手扔在马路上。
这一动作，又激起无数八卦心声。
白夜一边听那些八卦，一边去掰前车门。
撕拉，拧断，强行扩展，最后在一条缝里找到司机。
可怜见的，从三维变成二维了，扁平的好像一张纸。
白夜拎着那张纸，平放在马路边，又转身去看偷偷摸摸靠边停的其他车辆。
想了想，朝着其中一辆车走去。
“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制服为什么朝我走过来了？”
“我的妈呀，我只是靠边吃个瓜，我没有违反交通规则啊，我不会被请去喝茶吧？”
“不行，我得溜。”
说时迟那时快，白夜在车主即将溜走时，抓住了前车盖，然后一步一挪，人已经到了驾驶座外。
他敲了两下车窗。
过了三秒，车窗下降，里面露出一张苦瓜脸。
白夜有些意外，自己竟然看到清晰地面孔了。
这人不是玩家？
“警、警察叔叔，我、我就是路过的。”
司机快要哭了，怎么就胆儿肥了，竟敢停在马路上看热闹。
可是没办法啊，大家都这么干，法不责众嘛。
“我就想着，那么多辆车都停下来了，我也停靠一会会儿，应该不会被罚的吧。”司机试图解释，并且拉其他车下水。
白夜抬头看，三大道的那些高速行驶车辆，似乎都停下来了。
但再仔细看，他们并不是停下，而是空间凝滞住了。
只是那些人都没有发现。
白夜又转过身，说：“你打个救援电话，让人过来拉走。”
“那、那扣我分吗？”
白夜皱眉，随即摇头。
司机立即大喜，掏出手机拨号，“喂120吗，我这里是三大道，对对对，有人开车侧翻了，司机目前昏迷，情况危急，尽快派救护车过来吧。”
“警、警察叔叔，我可以走了吗？”司机惴惴不安。
白夜沉默一瞬，挥挥手。
司机如蒙大赦，开着车立即溜走。
几秒钟后，空间凝滞感不再，车辆再次恢复行驶状态，但开车的速度却刻意降下来，再也没有人敢超速。
似乎刚才那一幕，给众人的心里留下了阴影。
而白夜站在地坪台上，看着逐渐自行愈合的地面，以及缓慢消失的车辆和司机，陷入沉思。
第一天夜班执勤结束，白夜获得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虽然不知道休息时间内，三大道是怎么运转的，但这和他无关。
他顺着光束重新回到黑暗，一个人原地盘腿坐下，托腮，开始想今天发生的事情。
首先，是鞭子的使用，效果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和教官讲解时有出入。
当时选择武器，同期的实习生似乎很有经验，全部冲着匕首去，后来听他们小声说起，匕首的攻击力很强大。
而被剩下的几根鞭子，顶多就是防御武器。
能一鞭子打飞汽车的防御武器？白夜明显不信。
其次是那些停下来的司机们，他们的内心活动太杂了，且互相矛盾。
白夜自己观察到的情况是：车速最高至500码，司机模糊脸，黄牌警告后三维立体警示，武器鞭子使用后，深坑，扁平纸片人。
而开车的那些司机，大约分成三类。
第一类，和他的感观认知没有出入，且认定被撞扁的这个人是玩家，关心的是其是否会扣生命值。
第二类，对周围环境认知准确，知道是三大道。但是三维黄牌警示看不到，反而认作是黄灯，深坑和扁平纸片人看不到，只能看到司机被撞的很严重。
第三类，对环境一无所知，红绿灯或有或无感到奇怪，关心车辆是油车电车，甚至打电话救援是120。
而在副本里，救援电话是211。
白夜想到今天有过短暂交谈的那个司机，能看得清楚脸，但是对方喊自己“警察叔叔”。
以及最后拨出去的120……
很多细节，都是他生前世界所有的。
白夜摩挲着鞭子，忍不住想：这个副本为什么叫临界卡？它临界的是地方，还是人？
“诡异，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白夜忍不住问。
黑暗中，一身清脆的“叮——”声响起。
【恭喜玩家发现新世界，临界区正式对你开放。】


第53章 临界区（5）
“临界区？”
白夜对这三个字，完全透着陌生，且摸不着头脑。
机械声持续播报：
【世界是一场巨大的狂欢，我们所有人都活在真实和虚假当中，玩家请注意，本次任务目标已发布。】
【客户对象白夜，目标安全通过实习期，请玩家全力维护客户，并努力获得五星好评。如若失败，立即扣除2000。】
白夜：“……”
听着机械声，人都无语了。
自己维护自己？自己给自己打分？
“不是诡异，你有没有想过，我给我自己打分，无论好坏，我都肯定是五星好评啊。”
谁会给自己差评？又不是傻子。
【玩家请注意，你目前的身份是白天黑夜，望知悉。】
白夜：“……”
行，分的这么清楚。
这个副本我非得好好观察，白夜究竟要怎么给白天黑夜打分评价。
不过，“诡异，临界区是什么意思？你不要试图模糊概念。”
【请玩家自行摸索。】
机械声消失了。
白夜最关心的问题，依旧没有答案。
而休息时间一小时，到了。
无奈之下，白夜只能将疑问藏在心底，走出黑暗继续执勤。
第二场是白班，没有夜晚疯狂飙车的场景，一切都是有条不紊的车水马龙，所有过往车辆都十分遵守交通规则。
白夜甚至在地坪台上方半空，看到一个悬浮的类似红绿灯闪烁的标志。
没有人闯红灯，没有人超速，白夜的执勤显得百无聊赖。
闲得无聊，他开始到处转头，看街道和过往车辆标志。
这条街通向北启路，尽头是淮海路。
那条路通向山前街，隔壁是开化大道。
这个司机开车真小心，绿灯还有五秒就停下了，距离斑马线还有两米。
这是豪车啊，可惜司机是模糊脸，估计是做白天任务的玩家。
怎么有车一会儿用电一会儿用油？卧槽！还有空气能？
白夜像个npc，站在地坪台，凭借超强远视力，大半个灵魂出游在外，像个街溜子。
看得久了，人渐渐麻木。
直到一声惊恐的叫声，忽然传进耳朵里。
白夜迅速辨听，是左边，大约八百米开外。
他立即扭头，拓展视野朝前看。这一看，吓得飘出去的魂立即归体。
有一个妈妈带着小女孩正在过斑马线，明明显示的是绿灯，但是三百米开外，一辆小汽车正在飞速朝她们驶来。
尖叫声是小女孩发出来的，她拽着妈妈的手，脸色惨白，眼睛里写满惊恐和无助。
而让白夜意外的是，那双清澈的眸子竟然是朝着自己的方向看过来的，这个小女孩正在和自己对视。
这么远的距离，她看得到？
白夜不禁疑惑。
“救救我。”
对视的下一秒，白夜从中读出情绪。
脑子还未思考，身体已经做出反应。白夜凭借自己的快速移动能力，大步迈开，第一次擅自离开执勤岗。
几乎两秒时间，人已经到了小女孩身边。
那辆飞速驶过来的小汽车眼看着就要撞上，白夜没有时间带母女两人离开，只能抽出鞭子，直接甩出去。
小汽车在无限接近斑马线的时候，好似失灵，车子迅速扭转九十度，朝着马路边的一堵墙撞过去。
“砰——”
扬起漫天尘土。
白夜转身，拉着已经傻掉的年轻女人，又抱着小女孩，穿到马路对面。
“女士，你还好吗？”
白夜抱着孩子，见对方呆滞模样，不禁抬手在其眼前挥了挥。
年轻女人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巨大的恐慌一瞬席卷全身，瞬间瘫软下去。
“哎哎哎！”
白夜人傻了，这怎么说倒就倒。
“女士，你有没有哪里受伤，需要我帮你打救援电话吗？”
年轻女人嚎啕大哭，哭着哭着反应过来，一把抢走白夜怀里的孩子，紧紧抱在自己怀里。
“囡囡，囡囡，不怕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年轻女人浑身发抖，嘴唇哆嗦，比怀里的孩子更加害怕。但是还在竭尽全力的安慰着，也不知是想要缓解孩子的害怕，还是排除自己内心的恐惧。
马路边站满了人，他们有些面孔清晰，有些是模糊脸，大多都在窃窃私语。
更有甚者，正在拍照。
白夜皱眉，走到那人跟前，“这里发生交通事故，禁止拍照。”
“好的好的，警察同志，我这就删掉。”
拍照的人很惊恐，也很快删了照片。
但是一个转身，白夜看到更多的人围着马路对面的那辆凹陷的小汽车，或拍照或录像，充斥着怪异的热烈的饱满情绪。
白夜伸手摸向腰间，终于找到一个通讯器。
按下后，说道：“南淮路发生交通事故，一辆高速行驶小汽车嵌入墙体，司机生死不知，请求支援。”
“滋滋滋——”
一阵杂音干扰，而后才听到模糊的，“收到”这样的字眼。
白夜低头看通讯器，这东西是突然出现的，他很确定，在昨天，自己身上还没有这个。
是执勤范围扩大了吗？
还是参与执勤的人数变多了？
会有谁来接管这起交通事故？
白夜对这种没有道德底线，在马路上随意高速飙车的人，没有一点同情心。
连基本的救援都暂缓了。
他还是优先关注被吓到的母女，一再观察对方有没有应激反应。
直到，一辆120开了过来，母女两人被送上车，驶离现场。
又是120？
白夜皱着眉头，目送救护车离开。
五分钟后，相关人员陆续到场，围观的群众都被疏散了。
白夜这才走到马路对面，和同事进行交接。
讲述事情经过时，车辆终于从墙体里挖出来，里面的司机也拉出来了。
是可见的清晰面容，被撞的几乎毁容，因为力道太大，头快要挂不住了。
“已经调取监控，司机故意违反交通规则，肆意飙车驾驶，秩序者102，你做得很好，避免了无辜伤亡。”
白夜神色一闪，问道：“我刚才的执勤方式，有没有违规？”
对方愣了下，不明白这样的提问是什么意思。
白夜斟酌用词，又问：“我的意思是，我并没有顾全这个司机的人身安全，是不是存在重大违纪？”
这种事情，在他原来的世界里，是绝对不行的。
无论司机有怎样的过错，作为执法者，是没有权利主动做出制裁。
一切后果，须有法律判决。
白夜也是刚刚想到这一点，因为120救护车的出现，太突兀了。
而刚刚同事称呼他为秩序者102，又让他感觉到副本里的真实。
一种真真假假，真实和虚幻不断穿插的荒谬感，笼罩着他。
“秩序者102，你做得很好，并没有违纪。秩序者执勤期间，谨记一条：无辜者至高无上，不遵守秩序的，终将付出代价。”
白夜点头，表示明白。
之后的事情，并不由他参与。
十分钟后，白夜再次回到三大道，站在地坪台上执勤。
他好像有点摸到所谓临界区是什么意思了。
在这个副本小世界里，充斥着大量的真实和虚假，有副本小世界的人物，也就是”诡异”，包括目前作为秩序者的自己。这是副本小世界固有的真实。
除此之外，还有两种虚假，一是凭借【生死时速】进入副本的那些玩家，他们的任务是执行作为赛车手的工作，兢兢业业打工，从起始点冲刺终点。
至于具体结算标准，白夜并不清楚。
而最后剩下的一种虚假，就是大量出现的违和群体。
他们和他生前的世界认知几乎一模一样，他们的行为举止更能说明，对“突然”进入这个世界，充满了恐慌。
但这一部分虚假，有一些人已经稍作适应，有一些人像是初入者，一切都难以接受。
白夜想到什么，试探性问：“诡异，临界是指空间重叠吗？副本小世界……是不是连接了真实的世界？”
顿了顿，又说：“譬如，我所在的世界？”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你所认定的是真，你所否定的是假。】
“诡异，你不要试图混淆视听，我在问你，这里是不是连接了我原来的世界？”
白夜不给机械声思考的时间，又是一句，“诡异亦有规则，明确表明，绝不能对玩家说谎。”
可以使用委婉手法带过，但是当玩家直接提问时，【诡异】需要回答疑问。
机械声沉默了。
半晌，不情不愿解说：【玩家请注意，临界区已正式连接客户所在世界。】
我就知道！
白夜忍不住兴奋，自己真的猜对了。
等等，刚刚诡异说什么来着？
客户所在的世界？
“诡异，你所说客户的世界，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在这个临界区，我能看到我自己？”
否则又该如何解释，客户白夜可以对玩家白天黑夜的工作，进行评价？
“真实世界的我，诡异世界的我，两个不同个体，即你口中的真实和虚假，他们一定会发生碰撞，产生勾连。所以诡异，我能看到我自己了是不是？”
还活着的白夜，在另一个世界里。
机械声再次沉默了。
似乎很郁闷，为什么会遇到这么抠字眼的玩家。
明明是简单的规则叙述，这个玩家却偏偏要在有限的字句中，一点点挖掘信息。
【玩家请注意，认真工作是你的主要任务。请不要做一些无关工作内容的探索。】
这句话说完，机械声又消失了。
白夜却是笑容满面，对这个实战训练场，更加期待了。
消灭100个东西这个任务不重要，只要合格留下，安全渡过实习期就好。
他相信“自己”能理解的，只要任务完成，总归不会给差评。
以及，“真是让人期待，我什么时候能遇见白夜呢。”


第54章 临界区（6）
实战训练第三天，白夜的任务进度为零。
培训期间，说好的保证合格的基础上力争前几名，努力得到武器分配。
这会儿是说什么也做不到了。
某种意义上说，那些玩家和他是同类，不知道的情况下误杀尚能忍受。但明知什么情况，还肆无忌惮展开杀戮，即便对方只是疯狂掉生命值，也依旧违背了他自己的原则。
机械声不时提醒，一次次警告白夜，试图让其“大开杀戒”。
白夜站在地坪台上，内心毫无波澜。
“诡异，你不用拿只是对方副本任务失败这种理由来说服我，任何事情都会上瘾，一旦我展开杀戮，并从中得到快感，我很难不迷失在里面。”
【玩家，请勇于尝试，更快的提升自身等级，才能有望拿到复活券。】
白夜对这话存有怀疑，但他没说，反而说起其他。
“诡异，你知道毒品和赌博吗？我小时候，村子里有个男人，被人骗着去赌博，一次两次赢了钱，尝到甜头后心里总是想要再赢一点，心想着等赚够造房子的钱就好了。可事实是，赌博只会让人越陷越深，最后赌瘾戒不掉，家破人亡是迟早的事。”
“你不懂？那我再和你说说吸毒的事情。我刚工作那几年，住的地方有点差，里面就有一个瘾君子。为了能拿到那一点点，甚至只是几毫克的量，别说失去人格，就是做个畜生去吃屎，他也能眉头都不皱一下。”
“你肯定没见过那恶心的模样，不仅失去人格，连作为动物的本能，也尚不能保存。被抓的时候痛哭流涕，说自己戒不掉，这已经是第三次复吸了。”
白夜一直记着这两个过客，打工的时候时刻告诫自己，做人要有原则，有些事情，不能碰就绝对不能碰。
哪怕是稍稍沾染一丁点，也决不允许。
杀戮的快感，权力的渴望，无法控制的食欲，享受痛苦的折磨……无论什么事情，一旦产生了瘾，心底那扇幽暗的门就已经打开了。
白夜掏出黄牌，对大白天逆向行驶的小汽车给予警告。
对方并不理睬，并试图冲过关卡，白夜一鞭子甩出去，打的四个轮子直接脱离汽车本体。
原本还在马路上疾驰的汽车，忽然失去四个轮子，与地面发生剧烈摩擦并向前滑行一百多米，最后精准无误停在白夜跟前。
“诡异，你歇了心思吧，我要工作了。”
没再继续唠嗑，白夜跳下地坪台，走到眼前的小汽车跟前。
车子做工一般，但这么大的惯性冲击，司机一点事情都没有。
只除了有些懵。
白夜敲敲车窗，等车窗降下后，说道：“逆向行驶，黄牌警告不听，并试图袭击秩序者，你已经严重违反六道口《交通法》，现在立即逮捕你。”
“什么？我犯法了？”
“对，请立即下车，等待其他秩序者将你带走。”
白夜把人拉下车，然后一手拎人，一手拎车，重新回到地坪台。
车子被他扔在后面的绿化带上，以免阻碍其他车辆行驶。
至于懵逼的司机，白夜联系同事后，将人暂时搁在自己身边。
“立正站好，三分钟后会有人来接你。”
白夜说完，转身继续执勤。
司机站在地坪台上，眼神迷惑茫然，四处张望。
半晌，似乎灵魂归位，一把抓住白夜的手腕，“警察同志，冤枉啊，我没喝酒。”
“放开。”白夜皱眉，“我没说你酒驾。”
“对啊警察同志，我没喝酒，我又不是傻子，我二十五年的驾龄，是老司机了。我怎么可能会在大马路上逆向行驶！”
“有些人只是看着正常，但行为依旧让人难以理解。”
“我脑子没问题，警察同志，我明明记得我从快速路下来，过了红绿灯，一直在往前开。我和其他车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一个方向……”
司机越说越沮丧，最后蹲在地上，抱头痛哭，“我都快退休了，我这从来没出过差错的，我是我们公司的先进个人。”
白夜本不想理会，一出事就哭的司机太多了，但他们从来不会真正忏悔。
心里想的，大概就是：要死，运气太差了，竟然被抓到。
所以，没什么好值得同情的。
“不做错事，就不会错。”白夜语气冷漠。
司机捂着脸，“我没开错道啊，我一直跟着前面的车开，我直行的，我认得路……”
同事很快过来，了解情况后，将司机拷起带走。
“警察同志，我没错，我没错啊！”
司机一路挣扎，甚至不断扭头，企图让最先抓住自己的制服解释清楚。
“警察同志，我没有，你信我，你们可以调取监控。”
白夜看着前方，目送司机被带走，然而对方被塞进车里的最后一秒，那张模糊脸忽然变得清晰。
“？”
白夜愣住，能看清楚的脸？
那岂不是从真实世界无端进入副本小世界的人？
再一想刚才司机说的那些话，或许并不是推脱之词，而是真的。
但是这人很不冷静，没有良好的处事能力，根本没发现周围环境已经变了，而执勤者更是强的可怕。
司机还是被带走了，白夜对此无能为力。
而这样的事情，在接下去的两天里，时有发生。
口袋里的十五张黄牌，已经用出去十三张，而这当中，三张是用于玩家的超速赛车行为，一张用于诡异本身，剩下的九张，都被用在从真实世界过来的人身上。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从那边过来的人？
白夜看着三大道，很不理解，那些司机在自己的世界里开着开着，怎么就被锁定，进入临界区？
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诡异做事虽然抠搜，但一般都会遵循相应的规则。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我还没有看明白的潜在条件？”
最后一天执勤，白夜的重点全部放在观察往来车辆的司机身上。
而是否能够看清楚他们的脸，是目前能够判断司机是人，是玩家，又或是诡的唯一标准。
这一看，白夜惊呆住。
三大道过往车辆，80%的司机脸，都是清楚的。
即便有些并不算特别清楚，但还是能在细节辨认后，排除是玩家和诡异的可能。
所以，三大道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吸进来这么多真实世界的人？
是出入口？
还是……其他执勤岗，也是如此？
实战训练五天，白夜的困惑越来越多，他急于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倒计时框显示剩余时间为0时，白夜被一股巨大的吸力重新带回黑暗。
身后的光束消失了，巨大的黑暗中，有另一道光在闪烁，像是莹莹之火。
白夜一直走向那点光，伸手去捉，却意外找到了之前消失的那扇门。
打开门，重新回到训练室，正常的光亮反而让他眼睛不适应。
白夜抬手遮挡眼睛，耳边却听到教官的声音，“秩序者102号，归来第十位，名次10。”
嗯？
第十个回来的，就能排到第十名，这是什么情况？
白夜适应后放下手臂，站到队伍当中，第一次生出心思，和同期打听情况。
之前培训，白夜从不主动，上课过程也是埋头苦记，别的实习生都以为，这是默默勤奋的学霸。
这会儿学霸归来，果真是拿到了前十名次，也正好印证了他们之前的想法。
于是对于白夜的搭话，也很乐意回应。
白夜：“怎么回事？教官不是说按照消灭的东西数量来算吗？”
同期：“是这么算的。”
白夜：“我消灭的东西数量，嗯……很少。”
同期：“我也很少，但可能其他人消灭的更少吧。”
白夜：“怎么说？”
同期：“你不知道吗？那些东西很难杀，我们斩杀第一个时，差点被反噬……”
白夜和其他实习生低声私语时，教官守着的那扇门，一直开开合合。
一个小时后，门彻底合上了。
教官站在最前方，开始通报成绩：“五天实战训练成绩已经出来了，现在进行合格者通报，被报到名字的上前一步……”
白夜听到自己的名字，往前迈了一步。
教官通报结束，将没有合格的实习生全部赶出去，这些人的实习期也意味着结束了。
他们将离开总务厅，且三年内不允许再次报考。
白夜听到身后有哭声，压抑且细微。
他想回头看一眼，但工作人员速度更快，已经把人全部带出去了。
教官又开始通报前十名，同样是被报到者往前一步。
这一次，只有十个人，白夜列在第十位。
身后的其他合格者依次被带出去，各自回归支队。
白夜站在队伍的最后一个，眼睛看向左前方，他们的培训教官廖先锋，似乎正在微笑。
然后，他听到这么一段话。
“首先，祝贺你们顺利通过培训，并取得优异成绩。我很高兴看到你们的成绩单，在你们十人当中，有人出色的完成了任务，并且取得有史以来最耀眼的成就。接下来，将为你们分配武器。”
教官走至旁边桌前，掀开一早盖在那里的一块黑布，黑布之下，是一根根漆黑却明亮的鞭子。
这是武器？
不是说武器是枪吗？
白夜很惊讶，但来不及细想，分发武器的仪式开始了。
教官从第一名开始分发，给予祝贺后，那人就可以离开了。
一个接着一个，一直轮到白夜。
白夜心里虽然疑惑，但依旧很激动，一步上前立正。
廖先锋将鞭子递过去，看着对方双手接过，说祝贺词，“102号秩序者，恭喜你，成为实习成员中最出色的一个。”


第55章 临界区（7）
“？”
白夜诧异抬头，直视前方。
“教官，我不是很懂你说的意思。”
廖先锋没有解释，反而先一步走出教室。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白夜手捧着鞭子，傻愣愣站着。
回到第二支队，只有张婷在。
“小白回来了？”张婷看到对方手中的鞭子，目光赞赏，“哟，分配到武器了，不简单嘛。”
白夜回到自己座位上，拿着鞭子，一脸疑惑，“张姐，不是说武器是枪吗？为什么我会被分配到鞭子？”
鞭子作为武器，是一个太意外的事情。
“你看不起鞭子。”张婷一眼看穿小年轻的心思。
白夜没否认，但还是解释：“倒也不是看不起，鞭子的威力我有幸见识过，只是……”
“任何武器的强弱，并不在于武器本身，而是使用者的能力。只有使用者自身强大，武器才能发出100%的威力，甚至远超武器本身的武力值。”
张婷打断白夜，说了这么一句。
见对方呆住，又笑着解释：“咱队里武器也有差异，队长是枪，副队长是弓箭，尚财和小王是弹弓。”
“弹弓也能作为武器？”
“怎么不能，他俩使用起来顺得很，丝毫不影响执勤。这武器都是有批次的，轮到什么就是什么，你和这黑鞭挺配。”
张婷的话，确实安慰到白夜。
等下午见到尚财和王姗姗，三人拿出各自武器摆在一起，这种诡异的心理平衡更强烈了。
他们的武器像是玩具，我这鞭子看起来还算正式。
白夜努力憋住笑意，表情装的一本正经。
尚财完全不在乎，把弹弓往裤兜里一放，就说：“今天我们仨都没有夜班，下了班一起喝一杯？”
白夜表情一瞬严肃，“秩序者无论是否在岗，都不能喝酒。”
这是明文写在规定里的。
王姗姗笑着解释：“我们说的喝一杯不是酒，是饮料，主要是大家聚一起吃饭。”
这倒是可以，顺便还能搞好同事关系，尽快弄清楚这个小世界的诸多疑惑点。
白夜目前掌握的信息量太少了，直白问别人显得自己作为诡异很不正宗。
他也怕到处问会引起麻烦，甚至被怀疑。
但和同事聚餐，吃吃喝喝闲聊，那唠嗑聊八卦，就很正常了。
下班时，张婷临时加入，于是一行四人去个隔壁一条街的一家小餐馆。
白夜一进餐馆，就看到满桌子到处爬的小龙虾，无论蒜蓉还是红烧，又或者麻辣，被端上桌时，就开始四处游走。
而那些客人完全看不到，拿着筷子戳戳戳，穿成一串摆好，再慢慢吮吸剥虾。
白夜亲眼看着一只麻辣小龙虾爬到自己腿边，三两下顺势爬上来，喊着“救救我”。
然而下一秒，对面桌客人筷子轻松夹起，回转过去前，还冲着自己歉意笑了下。
白夜顿时对小龙虾失去了食欲。
“白夜，你吃什么口味的？”正巧尚财开口询问。
白夜想也没想，摇头，“我吃不惯小龙虾。”
“这么好吃的东西，你竟然不吃？”尚财不理解。
白夜随便找了个理由，“我对小龙虾过敏。”
“稀奇，第一次听说这种事情，那你点些别的。”
白夜点了一份家常套餐，等待饭菜上来前，和其他人一起喝饮料。
话题自然而然展开，白夜不动声色融入到集体中。
饮料喝到一半，小龙虾上桌了，白夜的套餐也被端上来。
于是几个人一边吃一边说。
“听副队说，最近有个口子松动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增派人力。”
尚财剥了一个虾，虾肉放在盘子里不吃，继续剥第二个，“不过我有预感，接下去我们队里会很忙，也许要出现连续执勤的情况了。”
白夜一无所知，茫然地表情实实在在，“什么意思？哪里口子松了？我们要连续执勤，这么过分？”
张婷：“没办法，六道口常年守着六个口子，那些口子太大，总有些东西试图钻进来，加强戒备是必要的。如果一个口子松动，总务厅人员得抽调出三分之一，连续执勤没办法。”
说着，张婷转头，看向白夜，“小白，你这运气好也不好。要不是人手不够，也轮不到你们提前培训。可这培训过了就立即开始连续执勤，也是命苦。”
王姗姗似乎也知道一点，“张姐别这么说，都是工作。比起调去那边驻扎的，我们在城市里执勤已经很好啦。就是希望不要抽到三大道，尤其是夜班。”
王姗姗双手合一，忍不住朝天拜。
想到什么，忽然睁开眼，看向斜对面，“白夜，你那天把我吓死了。那些东西把你弄成两截，我给你找肠子就费了不少时间，好悬呢，幸亏你身体强悍，不然我就要面对一滩肉酱了。”
白夜正在吃肉沫，听到对方突然这么来了一句，虽然还能吃得下去，但实在倒胃口。
这个副本里的诡异食物，比之前更夸张。
食物的惨烈程度和鲜活程度，也越来越过分了。
他干脆放下筷子，只专注喝饮料，顺便敬了一杯王姗姗，“之前的事情，多谢。”
“大家同事不客气。”
“还是要感谢的，这样吧，你不是不愿意去三大道执勤么，如果你抽到那里的执勤班次，可以和我换。”
“真的？”王姗姗显然没想到。
直到白夜再次点头，她才笑眯了眼，“那多谢你了白夜，你以后每天早饭我包了。”
白夜微笑，顺下对方还的人情。
夜深，四人离开小餐馆，各自回家。
白夜回到住处，坐在客厅的沙发床上。
接收的一连串信息实在庞大，他需要时间整理。
在之前聚餐中，他隐晦使用了一粒西瓜籽，在大家闲谈中，倾听每个人的八卦心声。
这一听，收获还真不小。
首先是张婷，这个看似和善的文员大姐姐，似乎是没有什么背景的路人甲。但对方说出来的信息，却是最有用的。
而让白夜震惊的是，对方在说那些信息时的心理活动。
有关于六道口，张婷说到六个口子，总有东西钻进来。
说这话时，她的内心活动却是：【那些东西钻进来不是正好，免费的口粮多多益善，也不知道上面怎么想的，到底什么时候放开六道口？】
几乎同时尚财的心里也有波动：【表哥说其中一个口子快要撑不住了，我再努力努力，表现好的话，应该能被调过去吧？】
王姗姗就是纯小白了，没有任何心里活动。
其次是尚财，对于不吃小龙虾这件事，对方面上无所谓，心理活动十分频繁。
【白夜为什么不吃小龙虾？这东西烹饪的如此美味，他竟然不受诱惑？】
【是不是隐藏了能力？】
【不行，下次找机会试一试，这个实习生看起来老实和善，但是表哥拿到信息，白夜在培训中拿到了第一名。他肯定有关系。】
最后是王姗姗，只有最后分别时，显露一点点情绪。
【白夜真好啊，竟然帮我执勤，三大道那么乱，万一被吸进去怎么办？】
【去了那些东西的世界，会死的吧。】
【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很怕死，大不了我每天提供豪华早餐，如果……算是提前祭奠了。】
白夜一手握笔，一手揉着太阳穴，对今晚一起吃饭的三个同事，感觉头大。
“全都是表面人，面上功夫真是到家了，要不是我有西瓜籽，还不知道你们真实的想法。”
“不行，我不能被动，还是要再利用道具，打探更多的消息。”
白夜查看屏幕，视线落在草莓果上。
第二天，二支队办公室。
副队长苟洵带着一个木盒子走进来，笑声爽朗，“来来来，都过来抽取执勤岗了，接下去两天，都是我们二支队的活儿。”
白夜看向进来的男人，他们是第一次见面。
对方长得五大三粗，又特别正义凛然的模样，皮肤很黑，眼睛炯炯有神，瞪着眼就能吓唬人。这倒是让白夜想起三国里面的一个人物，张飞。
但再看苟洵抱着的木盒子，两者形象完全不搭边。
无他，这木盒子，竟然是个骨灰盒。
白夜惊呆住，跟着其他人站起来，排队走向苟洵。
他看着排在最前面的尚财把手伸进骨灰盒里，在里面一阵摸索，然后把手拿出来。
原本白皙的手鲜血淋漓，有鲜血正在往下滴。
但无论是尚财本人还是其他人，都很无所谓，大家的关注点都在抽取到什么执勤岗地点上。
“尚财，你的手……”白夜没忍住。
尚财低头看了眼，满不在乎，“只是红了一点点，这抽取盒太小了，在里面手都伸不开。”
“！”
白夜惊呆住。
再看其他人的脸色，内心顿时泛起波澜。
他们看不到，作为诡异的他们，竟然都看不到！
为什么？这是为什么？
“白夜，轮到你了，赶紧上来抽。”苟洵开始催促。
白夜思绪收回，上前两步。
“抽啊。”见人迟疑，苟洵再次催促。
白夜看着木盒子上的花纹，那上面的复杂图案他见过。在夜月小镇的租房内，那个疗养舱上。
那个和棺材极其相似的疗养舱，那四面看不懂的复杂深奥的类似符文一样的东西，他之前还特意凑近看过。
虽然不懂，但记下了那些纹路。
为什么，副本小世界里，也会出现相同的图案？
“白夜，你怎么了？怎么还不抽取？”一直关注自身的王姗姗都察觉到气氛异样。
白夜压下心疼诸多疑虑，抬头笑笑，“没什么，就是有点发怵，这木盒子，长得跟骨灰盒真像。”
谁知苟洵直接来了句，“就是骨灰盒，抽取执勤岗，也就这种盒子最好用。”


第56章 临界区（8）
见白夜怔愣，苟洵不禁转头看其他人，“你们没和他说过？”
尚财：“我以为他知道。”
王姗姗：“看来是不清楚的，和我第一次见到时一样。”
不过她是好奇，而白夜的表情，似乎有些惊恐？
张婷当起了知心大姐姐，“小白，执勤岗地点选择之所以用骨灰盒，是因为克那些东西，由骨灰盒里抽取的点，更有利于我们。”
“就像是一种仪式，骨灰盒会吸引那些东西，我们就大概能知道它们在哪里出没，这事很玄学。”王姗姗补充一句。
白夜似懂非懂，但这时再表露出疑惑，就有些过了。
于是坦然上前，把手伸进去。
里面空空如也，白夜什么都没有摸到，最后只好再空手伸出来。
“副队，我……”
白夜话没说完，苟洵却是开口：“白夜，你运气不错，抽到了三大道。”
其他人也是祝贺，毕竟有了武器之后，三大道的执勤地点就变得很抢手。只要是年轻人，都想争取表现，除了王姗姗这种真怂以外。
白夜低头看自己的手，很干净，并没有看到任何血迹。
他和尚财他们，是不一样的。
傍晚六点，白夜去交接班，再一次站在三大道，心情十分复杂。
他和这个执勤岗，似乎特别有缘分。从第一次进入副本，到实战训练场，再到真正站岗，不知道是真的概率使然，还是【诡异】有意操纵。
但既来之则安之，有武器在手，夜晚的三大道，也没在怕的。
上半夜，基本无事发生。
白夜手中的鞭子没有用武之地，连口袋里的三张黄牌，都不曾有机会拿出来。
那些过往车辆，速度的确很快，但似乎形成一种默契，在接近三大道的十字路口时，全部降速到300码以下。
白夜只负责这个十字路口，那些车在其他地方违规，并不归他管。
身为诡异之身，他能看到的视野很广，明知道有些车辆存在违规行为，但却不能够制裁，这一点让他很不爽。
“诡异怎么还有这种限制，不对，应该是其他执勤岗的同事，怎么就放任这些狂徒过去了？”
又一次看到一公里外有人在飙车，白夜的情绪更烦躁了。
“如果知道那边是谁在执勤就好了，直接联系他（她），至少给个黄牌警告。”
正想着，那辆疾驰的车在前一个十字路口生硬拐了个弯，朝着三大道方向而来。
白夜顿时精神，这辆车的车速并没有下降，对方想冲过关卡。
“好家伙，在我正式执勤第一天就撞上来，能耐啊！”
白夜立即拿出黄牌，给予警告。
铺天盖地的三维红字堆叠在空中，其他正在行驶的车辆都被吓到了，不约而同降速。唯独那辆车，依旧直直往前冲。
白夜冷哼一声，抽出鞭子，眼睛紧盯着车辆。
他一点也不着急，任由着那辆车提速到700码，却在对方快要开过三大道时，一鞭子甩出。
黑鞭如同一条灵活的黑蛇腾空游出，快速攀上那辆车，几乎一瞬，鞭子的最前端就勾住了车尾。
白夜往后一拉，疾驰的小汽车悬空后退，径直砸进地底下。
一个小而深的坑洞出现在三大道十字路口中央，与此同时，一股浓烟从坑底下冒出来。
味道刺鼻，像是钢铁熔化的化学气味。
白夜意识到什么，几步快走到坑边缘，低头往下看，果然，这辆车正在消融。
看来是诡异，是土著的恶劣行为。
白夜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失落什么，最后汽车消融干净，一鞭子把人从坑底下捞出。
还活着，就是撞的有些碎，此时司机正抱着自己的一截断肢，一只手握住两颗眼珠子。
嘴巴刚黏合在一起，艰难开口说：“秩序者，我不是故意超速的，是有东西在追我。”
“犯错的都会狡辩。”
白夜面无表情，“我已经联系同事，你一会儿会被直接带走，即便真的事出有因，你也已经违规了，会受到相应的制裁。”
司机有苦说不出，抱着自己的身体一部分，站在马路中央瑟瑟发抖。
之后的执勤时间，再也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夜平安。
第二天早上七点，白夜回到总务厅。
王姗姗已经在办公室了，见到来人，立即招手，“白夜，你的早饭。”
白夜愣了下，反应过来说：“我还没有和你调过班。”
王姗姗把早饭直接放白夜桌子上，“早晚没差，一样的。”
白夜真饿了，也没推辞，坐下就吃。
尚财进来时，两人吃的差不多了。
“白夜，你那边昨天晚上发生事情没？”尚财一进来就问，表情似乎很焦急。
白夜不明所以，尚财又说：“就是闯关卡事件，犯错的都是我们本市的。”
“是有一个，怎么了？”
“那人是不是说有东西在追赶他？”
白夜顿住，抬头看向前方。
尚财一看对方表情，立即懂了，猛一拍大腿，“我就知道，上头在撒谎，已经有口子裂开了。”
“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
白夜和王姗姗同时望过去。
尚财看了眼身后，确定没有人，又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从白夜被撞那一晚开始，六道口城市就不对劲了，每个关卡都有东西出没，这在以前是绝对不会有的事。
“起先上头还瞒着，还说什么为了更快适应工作，实习生提前培训，其实就是人员抽调太多，城市内执勤力不够了。总务厅调了快一半的人去那边。”
“是不是有些执勤岗，暂时空缺？”白夜忽然插了句。
尚财惊讶扭头，“你怎么知道？”
白夜恍然，“难怪，我昨晚执勤时，看到一公里外总是有超速的，也没见到任何黄牌警告，之前还以为是那些同事躲懒。”
现在看来，是那些执勤点，根本就没有人。
尚财点头，“一些不重要的执勤点都被撤了，我估计再过两天，被撤掉的点会越来越多。”
王姗姗已经听得瑟瑟发抖，“怎么个意思？我们难道都要被调去那边驻守吗？”
“驻守那里有什么不好，消灭那些东西，能升得更快。”
尚财早就不耐在普通岗位上执勤，“以前没机会，只有精英才能过去，现在，我说不定也行。”
白夜还没完全消化这个信息，张婷进来了，顺便带来一个更劲爆的消息。
“小年轻们，口子撕裂了，最多三天，六道口将人满为患。”张婷语气激动。
尚财和王姗姗以为他们的知心大姐姐是焦虑所致。只有白夜知道，这一份激动的情绪中，有多少是因为喜悦。
因为那些东西，张婷说过，是免费的口粮。
下午支队开小会，队长常胜通知，所有配有武器的秩序者，全部抽调去往六道口。
“我们现在不就在六道口？”白夜问。
“是去六个口子那里，在六道口城市的各大边缘。”
一旁王姗姗小声解释，说完又开始沮丧，“我不想去啊，那里比执勤更可怕，我会不会一去不能回来了？”
王姗姗的害怕没有任何作用，队里除了文职，所有人员都必须过去。
只不过有一个先后顺序，被分为两个批次。
尚财最积极，第一个要求第一批过去。
白夜对六道口疑惑太多，也举手报名了。
如此一来，王姗姗顺势成为第二批。
常胜很满意队员的积极性，看向两个年轻人，“你们态度很好，到了那边也要好好表现，武器在你们手中，需得发挥出最大价值。”
“队长，我们什么时候走？”尚财等不及了。
常胜：“明天一早办公室集合，苟洵会带你们过去。”
“队长，那城市里各个执勤点怎么办？”白夜想起这茬，忍不住问。
常胜目光赞赏：“总务厅已经临时招了一批秩序者，会代替你们进行站岗。”
“不培训吗？”
“什么？”
“夜晚执勤，尤其是三大道，没有武器不行的吧？”白夜对于临时秩序者几个字，总觉不放心。
自己好歹也是站过岗的，明白有没有武器差别真的很大。
谁知张婷忽然笑了声，“口子都快守不住了，谁还有闲心管城市交通。”
常胜冷漠看了眼，转过头看向白夜，“临时秩序者只负责白天执勤，至于三大道，暂时不予管理。”
晚上下班，白夜回了住处。
一开门，他的身体就顿住了，站在门口，神情微妙。
作为诡异，五感尤为敏锐，这是天然优势。
屋子里有人。
白夜察觉到客厅细微的凌乱，沙发床上的毯子有一个角卷边了。以及餐桌上的那支笔，被转动了15度方向。
最后，是难以忽视的陌生气味。
门是指纹锁，并没有其他人的指纹痕迹。窗户都是正常的，没有开关过。
这个人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还有，为什么要进自己的住处？
是谁？
白夜不动声色关门，随身携带的黑鞭已经握在手中，他脚步很轻，落地几乎没有声音。
从洗手间到阳台，再到客厅各个角落，最后站在卧室门口，看着虚掩的房门。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正是在里面。
白夜握住门把手，无声无息推开，鞭子已经举到半空中。
就在甩出去的刹那，床上躺着的那个人，转了过来。
那张脸正对着他。
白夜心头一震激荡，人都傻了。
白夜？
怎么会是自己？
床上的白夜睡得很沉，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看，豁！竟然天亮了。
“完蛋，偷摸溜进别人家里，要被发现了。我得赶紧跑。”
话音刚落，一道声音忽然响起，“朋友，不请自来，还要不告而别吗？”
“谁？”
白夜吓了一跳，立即转身。
卧室窗台边站着一个人，背对着光，有些模糊看不清脸。


第57章 临界区（9）
白夜只以为，刚刚的一瞬间看不清，是因为逆光的缘故。
但是当那人抬头，走出光圈之外，那张脸依旧是模糊的。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遮挡了，有点类似马赛克。
白夜不知脑补什么，立即欣喜问道：“你是npc？”
见对方不回答，白夜又自顾解释：“我不是故意进来你家的，我被无形的力量拉进这个世界，一落脚就在你家客厅，外面到底什么情况还不清楚，我以为这是每个人的基地，我就打算先养精蓄锐……”
白夜玩游戏也看小说，被莫名带入异世界，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进入虚拟游戏了。
游戏一般都需要通关才能回到现实世界，但是相关游戏规则却迟迟没有公布，他等着等着，慢慢就睡着了。
自以为是安全屋之类的基地点，这一觉可谓睡得昏天暗地。
谁承想，竟然是有主的！
但脑子转的飞快，白夜又把眼前人当做npc，解释完，就等着对方给自己提供线索。
甚至不断往对方头顶看，试图发现弹幕之类的东西。
而被观看的正主白夜，心情有点复杂。
眼前这人是自己的脸没错，但是太过稚嫩了，好像还是未成年？
这究竟是几岁时候的自己？
说话做事如此不靠谱，还有点中二……
努力回忆曾经，白夜很不愿意承认，这约莫是上高中时候的他。
“大哥，你贵姓？这里是什么地方，能告诉我一些信息吗？”
白夜思索一会儿，说道：“秩序者102号。”
白夜这个名字，是客户对象的，而他不过是玩家白天黑夜。不过白天黑夜这个名，也不适合告诉曾经的自己，毕竟中二少年从初中开始打游戏，游戏名一直就是这个。
谁晓得会脑补些什么东西。
然而白夜一听“秩序者”三个字，眼睛顿时发亮，“我就知道！这一定是虚拟世界，是一场游戏对不对？兄弟，你是不是身上携带任务？”
“没有。”
想到自己今天即将出发去往六道口，白夜忍不住头疼。
要死，这个时候客户对象突然出现，我又不能在边上看着。中二少年会不会有危险？
这是一个诡异和玩家并存的世界，无论是哪一方，都会对原来世界的人造成威胁。不行，放任少年时的白夜一个人在家，是个不可预估的未知。
【玩家请注意，客户对象已出现，请玩家努力满足客户要求，尽量维护照顾客户，争取结算时客户给予五星好评。】
机械声响起时，白夜是没反应的。
【诡异】总是在一些场合出现，既彰显自身无所不能的存在性，又努力推进度。
好似生怕机械音不提醒，玩家就不会照做。
但白夜没想到，少年的自己竟然也听到了这个机械声。
“玩家？你不是npc。”
白夜愕然抬头，看向床上。
“我是客户，你是玩家，合着我才是被玩的那一个？”
白夜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和少年的自己解释。
但中二少年有一点特别好，非常会脑补，自行将情节补充完整，很快就释然了。
甚至还有些激动，“既然我是客户，你要照顾维护我，那作为玩家的你，岂不是就相当于我的保镖？我明白了，在这一场虚拟游戏中，我们是一伙儿的。”
少年从床上跳下来，几步走到窗台边，伸出手，“兄弟，我虽然看不清楚你长什么样，但我很高兴，我们现在是搭档。我叫白夜，一名高二学生，合作愉快。”
白夜低头，看着伸过来的手，半天没去握。
少年直接自来熟一把握住，甚至来了一个亲密的拥抱，“哥们儿，你放松点，我们一定能顺利通关游戏的。”
“我需要工作。”
白夜看了眼时间，自己应该去总务厅集合了，“所以，你——”
话还没说出口，机械音温馨提示：【玩家请注意，世界很危险，请随时保护客户安全。“伴生手办”值得拥有，不要999不要799，只要499，你值得拥有。】
“什么是伴生手办？干什么用的，才499，你要不买一个？”少年语气自然。
对他来说，499也不过是买一双运动鞋罢了。
眼前这个玩家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应该不是穷仔。
白夜想起自己还倒欠的诡币，内心麻木，【诡异】是会做生意的，合着又开始暗搓搓推销借贷了。
他倒是不想买，但这么大一个自己，真没法带出去。
于是只能咬牙进行借贷，买了一个伴生手办。
【玩家已开启借贷机制，成功借贷499，诡币已发放。诡币购买成功，伴生手办生效。】
伴随着机械音落，眼前少年从三维立体人，变成无生命体，随即缩小再缩小，最后差不多就是一个掌心大小的迷你玩偶。
仔细看，和少年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不是大哥，我怎么变成一个娃娃了？这我还要怎么做任务啊？”
玩偶木楞呆滞，但是少年的声音却清晰传到白夜脑海里。
白夜对这个道具有些好奇，不禁想起之前副本的那些植诡，难道它们抱着的那些小手办，也是有生命的吗？
啊对！我的道具栏里也有一个。
但其用途，却和这个【伴生手办】并不相同。
白夜有些可惜，感慨一番没能省钱，拎着自己的手办离开住处。
一路上，少年“东张西望”，对陌生的城市充满好奇。尤其是看到马路上来往车辆都是几百码，又是惊吓又是惊喜。
“大哥，虚拟世界这么夸张吗？车开这么快，竟然不侧翻？”
“大哥，你们这里没有交警吗？开这么快不被抓？”
“卧槽！撞到人了，出车祸了……什么情况？那人为什么被撞飞了还能爬起来？”
少年问题一大堆，白夜起先还会耐心回答，但话痨且自来熟属性，实在难以忍受。
即便是自己，也忍不住一巴掌拍在玩偶脑袋上。
“干嘛，你打我干嘛？很痛的好不好！”少年不高兴。
白夜叹气，“你安静些吧，我也不能保证你变成手办就能彻底安全，如果遇上次高诡异，你这样的一眼就被看穿了。”
“次高诡异？什么东西，诡异……这是诡异的世界？”
“嗯。”
“我的天呐，我竟然梦想成真了，我前两天刚看了一本诡异相关的小说，没想到一穿就是诡异世界。原来梦里许愿会成真，那我回去后一定要再次许愿，让我高考考上top1。”
白夜：“……”成绩这么烂，是怎么有信心说出要考top1大学的？
少年还在絮叨，但是白夜直接屏蔽了。
十几年前的事情，细节早就模糊，记忆中的高中生活是十分美好的。
但若是任由“自己”再这么说下去，所有美好都将破灭，大概率就是噩梦了。
“闭嘴，我们到总务厅了，好好当一个玩偶。”
“总务厅，这什么地方？我……”
白夜瞪了眼，玩偶面无表情，但脑海里的声音终于消失了。
白夜捏着小玩偶，走去二支队。
其他人已经到了，见白夜进来，立即招手，“就等你了，快点。”
白夜走过去和尚财一起站着，被塞了几份文件，苟洵二话不说，带着小队离开。
开车的是苟洵，白夜和尚财坐在后座，趁这段时间快速翻阅文件信息，这里面都是驻守六道口的一些规则指示。
尚财之前就已经看过，这会儿翻看最后一部分，很快就结束了。
无所事事，干脆转过头和白夜聊天。
“你什么时候带上这种小玩意儿了？”
尚财注意到白夜的手腕，一个迷你玩偶正绑在上面，“绳子还是淡黄色的，娘兮兮。”
白夜把玩偶拨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连夜求来的，保平安。”
想了想，又说：“这是玄学。”
尚财嗤笑，“你也信这个？”
“骨灰盒不就是玄学。”白夜合上文件，看向正前方，“副队，我看文件里没说不能带玩偶。”
苟洵“嗯”了声，透过后视镜，也看到那个小毛茸茸，别说，长得挺可爱。
就是太可爱，和他们的身份不太搭。
不过，“既然是玄学，你自己看好，落进裂缝中，可没法找回来。”
白夜：“嗯，我知道了。”
“对了白夜，刚才你没来时，副队说我们过去驻守，应该会被分开，你做好准备。”
尚财话刚说完，白夜的脑海中响起一声倒抽气。
安静三秒钟，土拨鼠尖叫响彻整个大脑。
“白夜？你竟然也叫白夜！”
“不是大哥，你究竟是谁啊？你怎么和我一样的名字？”
“不，不可能是巧合。你是不是就是我？我知道了，你是虚拟世界里的我，我遇上我自己了，果然是诡异世界，一切太离奇不可思议了。”
“好激动啊，我要和我自己并肩作战，在这里大杀四方，做梦都得笑醒，啊哈哈哈——”
白夜：“……”
面色忽青忽白，最后直接冷漠面瘫。
救救我，救救我！
尚财见白夜一直不说话，脸色却逐渐难看起来，不由关心问道：“白夜，你怎么了？”
白夜缓缓转过去，挤出一丝笑容，“抱歉，我晕车。”


第58章 临界区（10）
六道口城市边缘。
白夜从车里下来，看着眼前浓淡不一的雾气，眉头皱起。
这座城市奇怪了，没有和任何其他城市接壤，边缘口竟然是悬空的。藏在雾气之后的不是道路，而是悬崖。
悬崖之下，有奇怪的声音传出来，像是撕咬声，听得人牙齿发酸。
苟洵对此早就见怪不怪，见两个年轻人只稍稍惊讶，并没有表现出恐惧，倒是满意。
他指向悬崖，说道：“这就是城市尽头，一处悬崖口，崖口通向罪恶之源，那些恶心的东西无时无刻都想从里面爬出来。我们秩序者的任务就是，牢牢守住这六个口子。”
说到这，苟洵又摇头，“可惜，守不住了，就在昨天夜里，一个崖口完全被撕裂，我们的人修补不及，那些脏东西，很多已经跑出来了。”
尚财一听这话，眼睛发亮，“副队，我申请去已经撕裂的那个口子，我愿意奔赴最前线。”
“好小子，勇气可嘉。”苟洵忍不住赞赏。
转过身，又眼神询问白夜。
白夜想了想，不打算冒进，“副队，我就留在这个崖口。”
苟洵点头，“可以，我先带你去报道，至于尚财，和我同去那边。”
苟洵作为第二支队副队长，处于最危险的驻守口，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白夜被留下，编入新的队伍，名字不再使用，而是启动培训时期的号码，秩序者102号。
“我们这个口子离城市主干道最近，是一号口，一般来说危险系数最小，但我们决不能因此放松戒备。”
“另外，这里驻守轮替换班是三天一次，上一班正好在中午十二点上来，你跟随下一班一起下去。”
领队带着白夜走在边缘各处，介绍相关注意事项，最后把轮班的事情直接敲定了。
白夜对此无异议，只不过对于“上来下来”这个说法，有些疑惑。
直到！
他亲眼看到一波秩序者从悬崖底下爬上来，一个个衣衫狼狈，且多多少少有些受伤。
有专门的医疗队伍上前治疗，白夜站在不远处，神情呆滞。
原来这个驻守，是在悬崖底下。
万万没想到！
“102，我们要下去了。”新一波驻守者即将就位，有人正在点名。
白夜回过神，小跑列队。
“所有人检查武器，确认无误后，即刻爬下悬崖。三天后正午十二点，不管是死是活，全部上来换班。”
“现在，出发！”
一声令下，五十人的小队迅速朝着悬崖口奔跑。
白夜跑在最后一个，速度不快，他正在想事情。
这些信息，文件里是没有说明的，一开始他只以为，所谓的六个口子应该是类似深渊黑洞之类，就好像实战训练中的无限黑暗，但肯定是有一扇“门”作为防御。
而他们这些秩序者，需要守护的就是那么一扇门。
没想到，真实情况竟然在悬崖底下。
爬到崖底没有工具，但这对诡异来说并无难度。白夜作为其中一员，同样攀爬迅速，即便这面悬崖几乎呈现九十度直角。
倒是手腕上的迷你玩偶，吓得哇哇大叫。
“哥，哥！你悠着点，好陡峭，小心摔了。”
“哥哥哥！你把我藏口袋里吧，我害怕，我这样会摔下去的。”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救命！我不想死啊，我还要考清华北大呢。”
白夜本想安慰，但听到清北这几个字，顿时又安心了。
还能做梦呢，说明孩子还没真正吓破胆。
于是加快速度，紧追下面的大部队。
少年被吓得三魂六魄离了一半，直到白夜停下，踩到平坦处，才终于回魂。
“吓死我了，差点以为要死在这儿。”
白夜没搭理，转过身找到五十人队伍的小队长，询问具体驻守点。
“这是第一个处，我会留下，其余人继续往下爬，每一处留一个，一直到最后一处。”
白夜听傻了，这话什么意思？
小队长似笑非笑，“年轻人，刚进来的？”
“啊？啊对，我刚通过实习期。”
“难怪，生嫩得很。”
小队长拍拍白夜肩膀，予以鼓励，“不要怕，守在最后的责任最大，你只管往下爬，去往第一处，虽然看到的场景有些恶心，但如果那些东西跑出来了，你只需要立即通报，后面的秩序者会进行拦截消灭。”
白夜跟着队伍继续往下爬，一直爬一直爬，每到一个落脚平台，就有一个人留下。
如此，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同时，周遭的环境越来越暗。
原先还能看到从崖顶山照下来的微弱的光，但随着不断往下，光越来越淡。
但它不是逐渐消失的，而是深入到悬崖底下的某一个深度，微弱渺小的光线，突然一下子灭了。
对，就是灭了。
好像蜡烛的火苗，被一阵风吹过，瞬间熄灭。
白夜感受到身体有些发冷，耳边有微风拂过，之前隐约听到的嘶吼声，声音渐渐变大。
在他边上，还有两个人，他们正准备继续往下爬。
“102，你在害怕？”身边的其中一个秩序者忽然说话。
白夜停下，如同壁虎一样攀在崖壁上，老实承认，“嗯，我有点害怕，这是我从未遇到过的事情。”
“其实我也害怕，这是我第二次下来崖底了，第一次时，我排在第一个。不过你来了，我现在是第二个。”
白夜“欸”了声。
旁边的秩序者轻轻笑了，“虽然我们异于常人，但还是人嘛，是人就会有恐惧。不过没关系，其实最底下那一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哪样？
白夜听不懂，但他抓住了对方说话的关键，紧追就问：“哥们儿，你之前第一个，有看到那些东西吗？他们，嗯，它们……长什么样？”
“没看到，如果有东西从里面窜出来，我估计就没第二次下来的机会了。”
白夜还想再问，那人已经松手跳下去。
原来又到了一处平台。
白夜在这个平台休息一会儿，和唯一剩下的同伴继续往下爬。
然后，同伴也终于抵达驻守点。
“102，你的驻守位置还要往下，加油。”那人站好，顺便鼓励了一句。
白夜内心没有多少安慰，只默默继续往下。
这时候，脑子里的吵吵闹闹，反倒是让不安的心获得一丝平静。
“大哥，咱们究竟要爬到哪里去？再往下得去地狱了吧？”
少年虽然变成玩偶，但实实在在一颗肉长的心，害怕极了，“不是大哥，我就是来虚拟世界玩一趟，我没想交代这里啊！”
白夜“嗯”了声，想了想说：“我也没想交代在这里。”
“是吗？我看不出来，你这人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跟死了没两样，虽然你也叫白夜，但一点都不如我。”
阳光开朗大男孩，这是少年对自己的定义。
“人活在这个世上，是很短暂的，明天和死亡，谁也不知道哪一个先来。所以每一天都必须开心地活，勇敢地疯，无畏地向前。”
白夜：“……”臭小子，一看就是没有经过社会毒打。
少年还在继续，“大白哥，你既然是玩家，那你在这个虚拟世界一定待了很久吧？你在现实世界中是做什么的？你和我是一个世界的吗？咱俩都叫白夜，按道理说不应该是同处一个真实世界，说不定你来自未来？也不对，也可能我们真的只是同名同姓……”
“到了。”
白夜跳落平台。
少年停顿，随即“观察”四周，发现视线完全受阻。
“什么也看不到啊。”少年沮丧，“除了一点风声，啥也不是。”
白夜却是站在平台上，不紧不慢抽出了鞭子，少年的自己听不到任何声音，他却不是。
那些愤怒的嘶吼声从底下深处传来，声音在崖壁上碰撞回荡，每一声都带着怒意。
白夜甚至觉得，那些怒意再强大一些，就能化成实质，对自己造成伤害。
他不知道这些所谓的东西，和之前见到的那些来自真实世界的人是否是同一类。但他更倾向于，不是。
“你安分些，我觉得它们很不好惹。”
白夜驻守在平台，一边听着嘶吼声，一边到处摸。
先前四十九个平台，他都没时间仔细检查，这是独属于自己的，必须对每一块石头了如指掌。
少年对黑黢黢有些抵触，这会儿终于不再唠叨，老老实实缩在白夜手腕处。
但随着对方到处摸，崖壁的冰凉触感擦过玩偶，让他的现有毛茸体，产生一股冷意。
“大哥，我冷。”少年声音一哆嗦。
白夜顿住，不明白，“你冷？”
“嗯，有点冷，身体感觉凉飕飕，好像有冰凉的风要钻进身体里了。大哥，变成玩偶也会怕冷吗？”
白夜眼神一瞬凌厉，倏地执起黑鞭，朝着空旷的四周抽打。
无形空中，一阵尖利的嘶叫声响起。
少年吓了一大跳，“什么东西？”
“有东西爬上来了。”
白夜看向悬崖下方，即便到了这一处平台，还是没有见底，“你刚刚觉得冷，是因为那东西想要攀附你的灵魂。”
“那东西，什么东西？”
“我不清楚，目前来说信息量太少，我无法准确判断。”
“大哥，它们吃灵魂吗？”
“不知道。”
“不是白夜！你怎么什么也不知道，你不是正经玩家吗？”少年因为太害怕，生气大喊。
白夜沉默，抬头往上看了看，然后继续沉默。
半晌，忽然把手腕上的迷你玩偶挂在胸前，又贴身放好。
少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见对方徒手继续往下爬。
“！”
少年惊呆住，回过神惊呼：“哥，你不要命了？”
还往下？刚才那个小队长也没说要继续下去啊！
白夜一手执鞭，单手攀爬，速度很慢，却能保证安全。
爬行过程中，他抽空解释：“你说的不错，我是正经玩家，这个副本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一定要搞清楚。”
他有种感觉，悬崖底下最深处，会有自己想要的答案。


第59章 临界区（11）
白夜没再和少年说话，单手攀爬还要随时关注四周环境，他也不是万能的。
但是攀爬途中，自身感觉越来越冷，这是没想到的。
身为诡异，本身灵魂是不会被侵害的，最多就是身体受伤。
而环境给予的冷，又不是那种真实的冷，倒是和之前少年所说的很像。
白夜停下，靠着崖壁想，底下的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肯定不是诡异，也不可能是普通人。
难道是鬼？
不会真和少年的自己说的一样，这一条深不见底的悬崖，底下是通往地狱？
“大哥，你、你怎么不爬了？”少年没有感受到颠簸，不禁好奇。
白夜没隐瞒，如实说：“我也感受到了你说的那种冷。”
“大哥，你的灵魂还在吗？”少年被吓到。
这可是自己的大腿啊，大腿要是折在这里，自己大概率是真要完了。
这个时候，少年也意识到了，这个虚拟世界根本不是游戏，至少对他来说不是。他也不是天命之子，顶多就是被无端卷进来的路人甲。
“大哥，我还想回去高考呢，你一定要坚持住。”少年卑微祈求。
白夜继续往下爬，攀爬中，随口问：“你现在上高二，学习成绩怎么样？”
“什么？”
“总分能考多少？”
白夜自己也在回忆，高二的时候，成绩是什么样的。记忆中的自己不太开窍，但还是挺努力的，应该有500出头的分数。
谁承想，少年张口就报，“也不多，400分左右吧。”
白夜沉默。
记忆里根本没有这一段，这肯定不是我，假的！
少年继续叹气：“本来可以考450的，就是考试前一天看小说看太晚，结果数学考试后面撑不住，睡着了。要死，两道数学大题没做完。”
白夜更沉默了。
无他，这个事情直到现在还是记忆犹新。
因为这一次是期中考，考完就要开家长会。他深深记得，那一次家长会他妈没空，是他爸来的。而他根本不知道，期中考卷发下来，就这么大咧咧的放在书桌底下。
最后结果可想而知……
白夜不得不承认，这个考的稀巴烂的少年，确实是自己。
“你们考完，要开家长会吗？”白夜问。
少年“嗯”了声，“要啊，不过都是我妈来，这个成绩也就被骂两句，我下回再努力。我发誓，以后考前再也不熬夜看小说了。”
白夜听着不走心的誓言，对自己高考只考了个普通大学，再也没有怨言。
该！
两人随意聊着，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少年忽然问：“大哥，还没到底吗？”
白夜耳听清风拂过，大致判断下，摇头，“没有，应该还有一段距离。”
一个小时后，少年又问了一次。
三个小时后，少年再问了一次。
六个小时后，少年和白夜都沉默了。
这个悬崖究竟有没有底？
“大哥，要不咱别爬了，回去吧，我瘆得慌。”只是作为一个玩偶，少年已经快要承受不住了。
白夜心里压力也很大，但已经爬了这么久了，就这么灰溜溜再爬上去？
他可能不会再有勇气爬下来第二次。
所以，这是唯一的机会。
“再坚持坚持。”白夜安慰少年，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之后的攀爬之路，谁也没有再说话。
就在两人都感觉绝望时，白夜感觉到阻力，下面爬不下去了。
他拿起鞭子往下抽，巨大的反冲力下，“啪”的一声，又脆又响。
“到底了！”少年激动喊道。
白夜没敢放松，一点点下移，直到确定踩到地面，才完全松手。
底下是一个巨大的平台，平台上裸露出来的石头凹凸不平，很滑，有水渍。
白夜在附近转了一圈，崖底比想象的还要宽阔，至少他没有看到四周边缘处。
“我需要往里面再探探。”白夜拍拍玩偶。
少年已经不再害怕，甚至跃跃欲试，“大哥你快去，这地方和绝情谷太像了，说不定能找到一个水潭，水潭穿过去后，就是另一个山谷。山谷里住着失踪十六年的小龙女。”
说着一顿，又问：“大哥，你知道《神雕侠侣》吗？”
白夜面无表情，努力保持笑容，“抱歉，我的世界里没有这些。”
“啊？真不是同一个世界啊，你那里竟然连金庸的小说都没有，那我要是穿过去，岂不是可以当文抄公？”
白夜没忍住，又拍了下玩偶。
“大哥你干嘛，别总打我头，打头容易傻的。”
白夜：“别吵，我要探路。”
少年终于不再异想天开，白夜也专注于探路。
空旷不平的黑暗地坪，不知走了多久，水滴声从不远处传来。
白夜立即改变方向，朝着水声那边去。十分钟后，一个类似水潭的平静湖面出现在眼前。
少年看到，顿时哈哈大笑，“不会吧，真是小说里的故事桥段。”
白夜心里恶寒，可别真被中二少年说中了。
“大哥，你快去看看，湖底下说不定有路。”少年催促。
白夜无奈，但还是往前走去，就在准备蹲下看一下水质时，平静的湖面荡漾开一阵阵波纹。
水波荡开之后，湖面更加纯澈，一股淡白色的光，从底下开始照亮。
光越来越亮，最后将整个湖面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白夜本能站起来，连着往后退了两步，握着鞭子全身戒备。
但是湖底下并没有东西冒出来，倒是光圈中心，有模糊的画面正在渐渐形成。
“那是什么？是……是我的世界？！”
少年最先看清楚，尤其是看到熟悉的街道场景，直接叫出声。
白夜当然也感觉到熟悉，不过那是十几年前的县城了。
而在光圈中，有一辆自行车正在人行道上等红绿灯，车上是一个背着书包的少年。看天色应该是刚刚放学，少年心情似乎很不错，摇头晃脑。
然而还不得绿灯亮起，他就被一道巨大的阴影笼罩住。
一辆半挂右转时侧偏了方向，压到了人行道的防护网，司机并未察觉继续右转，巨大的盲区中，等待过马路的少年无辜被卷入车底下……
后面的画面太过血腥，白夜直接用手盖住了玩偶的眼睛。
脑海里，少年却在大叫，“大哥你放开我，让我再看看。”
“看什么，交通事故不要看仔细，很容易有后遗症。不怕晚上做噩梦？”
“不是大哥，那个人穿的是我们高中的校服，我想看看是不是认识的人。”
白夜这才注意到校服，的确是自己以前高中的。
不过他依旧没放开玩偶，“不是，你放心。”
记忆中，自己高中三年，就没有同学出事。
少年不信，“你又知道了？你又不是我们高中的。”
白夜没解释，自己倒是继续往下看，这种血腥程度，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不痛不痒了。
毕竟，更可怕的画面，他曾经天天面对。有些事情，看得多了，人也就麻木了。
白夜盯着光圈，想要知道交通事故后会出现什么？
这一看，竟然在过来处理交通事故的交警身上，看到一抹淡淡的灰色。
那抹灰色很浅，却是真实存在。
它在交警处理现场时，独立飘荡而出，而后徘徊在那个被压的少年身上。
“无辜者至高无上，不遵守秩序的，终将付出代价。人类，想要复仇吗？”
少年的手指轻轻颤动，那抹灰色语气激动，“很好，我接受你的请求，罪恶终将审判。”
画面一转，光圈内环境变暗。
一辆半挂车在高速路上疾驰，前后左右几乎没有其他车辆，司机开着开着，出现打盹现象。
一道诱惑的声音在其耳边说道：“加速，加速，无人的高速路上，开到最快也不会出事。”
司机果然在加速，从100码到120码，逐渐往上，一直开到180码。
一辆半挂，在高速上行驶，时速180码？
这已经严重违规！
白夜几乎可以断定，这个司机是在找死。
然而光圈里，司机的半挂却是一直往前开，并没有发生任何交通事故。
就在白夜疑惑时，高速路上出现了一段漆黑的道路，那辆半挂根本没注意，直接朝着那段路开进去。
下一秒，那辆半挂车穿梭进城市大道，连续闯了几个红绿灯。
有人被撞飞，掉落在地爬起来，指着那辆车大骂。
司机没听到，继续往前开，直到天空中亮起红色三维字体，警告铺天盖地。
“砰——”
一声枪响，司机被击中，正中眉心。
半挂停了，停在马路正中央，有人走过来，三两下扒拉开车门，把人从里面拖出来。
对方一脸嫌弃，打开通讯器，“秩序者235号，这里是淮海大道，有东西入侵，已被击毙。”
“收到。”
白夜看着那个司机被拖走，整个人呆愣原地。
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撞不死的路人，还有……熟悉的秩序者。
原来真实世界里的人，是这样子被拖进诡异世界的？
想到什么，白夜松开手，拎着迷你玩偶，眼神危险，“说，你究竟怎么回事？”
“啊，什么？”少年一脸懵逼。
白夜语气沉沉，“你是不是干坏事了？小小年纪不学好，是不是骑车不戴安全帽，又或者逆向行驶，还有，你有没有闯红灯？”
这个副本小世界，十分注重秩序。
能被拉进来的除了那些玩家，真实世界里的普通人，大多都是犯了错的。
少年不像那个司机一样罪孽深重，但既然进来了，那就说明，还是犯错了。
白夜忍不住头疼，自己高中时候，究竟能犯什么错误？
犯了错的客户，这我要怎么维护？


第60章 临界区（12）
少年被迫回忆前段时间干的坏事，最后犹犹豫豫说道：“大哥，我考完试回家，骑自行车的时候，偷懒逆行了。这算吗？”
说完又立即表示，“就是一小段路，我发誓真的只有一点点。你是不知道，如果从另外一边绕，我回家得多骑十分钟。这个道路设计起来太不合理了！”
少年一边承认错误，一边吐槽。
白夜当然知道，从家里出来的那段路，是一条单行道，需要绕过两公里后才能看到双向道。而大多数时候，无论是骑自行车的还是电动车的，都会选择抄近路。
这种现象，直到他大学毕业那年，乡镇道路重新规划，才得以解决。
少年有些无厘头，但还算机敏，很快察觉到问题。
“大哥，你问我这些干什么？难道我是因为逆行才被选中，哦不是，是因为犯错，才被流放到这里的？”
“流放？”白夜咀嚼这两个字，不禁点头，“你这么说，倒是挺贴切。”
少年立即萎靡，这是他从未想过的进入虚拟世界的方式。
“不要啊，这也太那个了。”
“你应该庆幸，自己只是犯了小错，否则你早就被秩序者抓进去了。”
“秩序者？”
“像我这样的人，在整个城市各个道路执勤，违反这个城市的秩序后，首先你会被消灭，但这只会让你暂时失去生命。至于之后会被带去哪里，我不清楚。”
光圈里，那个司机被击中眉心，应该来说已经死去了。
但还是有两名秩序者过来，将已经死了的司机拖走，且是正规程序。
白夜对秩序者工作有过了解，大概猜到，司机后续还要接受审判。
只是具体情况是怎么样的，他这个实习刚转正的基层，却是接触不到的。
白夜在水潭边又看了一会儿，大多数画面都是在少年那个真实世界里违反秩序的人，被浅灰色的虚影诱惑，进入副本小世界里。
这些人和出现在三大道的那些因为环境变化而茫然无措的吃瓜司机们，大多对不上。
白夜猜测，吃瓜司机或者拨打120的那一批，和少年是差不多情况。偶有犯小错，但并未对无辜者造成伤害。
他们不应该是被浅灰色虚影诱惑而进，更像是……口子的被撕开，无端卷进来的。
白夜转身离开。
脑海里，少年着急大喊：“大哥，你怎么不继续看了？说不定后面还有更精彩的。”
“该看的都看完了。”
“那大哥，你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
少年满肚子话卡在嗓子眼，顿时说不出来。
等重新回到驻守点，白夜老实本分继续自己的工作。
少年显得很无聊，想要从玩偶里挣脱，“唉，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白夜听得牙酸，“不要随便文艺，很容易招来灾祸。”
就像他，没事干嘛要辞职呢，辞职就辞职，非要去实现梦想。
结果好了，梦想刚刚上路，人就嘎了。进了这个一团雾的诡异世界，天天为复活绞尽脑汁打工赚钱。
少年以为，这又会触动虚拟世界的什么机制，于是乖乖闭嘴。且目前来看除了黑暗就是看不见的邪恶东西到处飘荡，悬崖底下没有娱乐，少年决定暂时睡觉。
脑海里的声音终于安静了。
白夜适应一个人的孤寂，在第一道驻守点持续站岗三天。
直到一道哨声响起——
那声音是从头顶上传来的，呼唤同伴上去换班。
“原来三天已经过去了？”白夜一个人待在黑暗中，对时间有些模糊。
等爬到悬崖顶，重新站在地面上，眼前的浓淡雾气，却消散了许多。
而通往城市中心的那条路，路面隐隐在放光。
白夜问旁边人，有没有看到一些奇怪的现象，但其他秩序者除了神情疲惫，皆是摇头。
地面的隐光还在持续，且一直在蔓延，白夜心里不安，趁空去找领队。
领队一听，脸色大变，“你说什么？”
“有一些隐约可见的光，正从城市边缘朝市中心那边去。我感觉不对劲，这是怎么回事？”
“要遭！”
领队低咒一声，也没解释，人就跑了没影。
下午一点，一道紧急通知下达六个口子，即刻调取一部分秩序者回归城市，进行大清扫。
“大清扫？”
白夜被选中，坐上车的时候，忍不住问：“什么是大清扫？”
“六个口子不是完全撕裂开一个了么，就是里面那些东西跑出来了，它们幻化成光的模样，想要潜伏进入城市里。”
旁边的秩序者说到这，忍不住叹气，“要是全都跑进去，城市里不得乱了套？虽说我们身体强悍，但也架不住被一次次撕碎啊，医院里也没那么多医生救我们。”
另一个秩序者知道的更多，脸色明显更差，“它们要是冲着我们来就好了，只怕目的不纯，是冲着三大道去的。”
“三大道？”白夜想到什么，忍不住说：“我听我同事说，三大道很容易被吸进去，进入那些东西的世界。”
“是这么传的，但目前为止，还没有秩序者被吸入进去。”
车里的人都不再说话，一个个心思沉重。
白夜摸着玩偶，心跳极快，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十分钟，车子回到城市。
他们甚至来不及回总务厅，就接到命令，立即去往各个执勤点，进行清扫行动。
这一次，没有选择抽取方式，而是人手一个骨灰盒。
白夜也被塞了一个，分开前，被告知如何使用。
“102，在执勤点打开盖子，感知那些东西的痕迹，只要抓到，立即消灭。”
白夜抱着骨灰盒，目送其他秩序者四散跑开，他们的速度是那样快，丝毫不亚于马路上行驶的车辆。
少年倒是第一次见，惊讶不已，“这就是诡异的速度吗？好快。”
白夜回神，抱着骨灰盒同样开始奔跑，他哪里也没去，直奔三大道。
去往六个口子前，他记得队长说过，三大道暂时不予管理。
也就是说，那里现在处于三不管地带，也就极有可能成为违反秩序的那些东西的聚集地。
白夜赶到三大道，情况却出乎意料，竟然有人在执勤？
走近一看，这人还是熟面孔。
“队长？”白夜看到常胜，有些惊讶。
常胜见到自己队员，倒是一脸平静，甚至直接指了个位置，“白夜，你去那里守着，如果有东西要逃窜，立即消灭。”
“队长，这究竟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东西从口子里出来，就一直往城市里跑？它们……究竟是什么？”
白夜最好奇的，只有这一点。
然而常胜并没有回答，只专注寻找那些乱窜的东西。
白夜无奈，只能先行工作。
骨灰盒在手，倒是很容易辨别出那些东西的痕迹，这就像是一枚照妖镜，基本能够准确无误的照出那些东西躲藏的身影。
它们似乎想要通过三大道逃跑，且带着强烈的渴望，即便看到有秩序者站岗，知道会被消灭的可能性，也义无反顾的冲过来。
一个接着一个，根本无所畏惧。
白夜一开始还会手下留情，想着不要把这些东西弄死了。但随着数量越来越多，挥舞鞭子的力道不自觉就开始加重。
直到最后，每一鞭子甩出去，都精准无误打死一个东西，看着那些虚无的玩意儿渐渐化为实质，从半空中掉落。
少年在玩偶里，亲眼看到这一幕，人都吓傻了。
“大、大哥，这些都是什么鬼玩意？”简直比诡异还要可怕。
白夜又是一鞭子，情绪却有些暴躁，“我不知道，好多，怎么都消灭不干净。”
“大哥，你在生气？”
“没有，我在执勤。”
“可是大哥，我听你的语气，好像越来越凶了。还有，就是，就是……你挥鞭子，也好像更猛了。就像是杀神一样。”
少年随口一句话，激起千层浪。
白夜顿时僵住，看向手中的黑鞭。
就在刚刚这一个小时里，自己究竟消灭了多少东西？
为什么情绪越来越糟糕，为什么越来越想弑杀？
“嘶！”
白夜猛地惊醒，吓得差点扔掉手中的鞭子。
“大哥，你怎么了？”
“是【诡异】，纯纯就是恶意，它想同化我。”
白夜想起最初那株稻诡说的话，主动吞噬，就不会受到伤害，但也会自动成为邪恶的一方。
高级玩家目标就是斩杀诡异，而杀戮，会上瘾。同样会沉沦堕落……
“诡异，你想彻底同化我。”白夜语气肯定。
几乎同时，手中的黑鞭收起，白夜任由那些东西从自己身边穿过。
他转过身，看向队长常胜所站的位置，自己的消极怠工，根本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这很不正常，按理说队长有高度警觉性，早该提醒了。
“诡异，这个副本世界，是不是还有潜藏内容？”白夜抱着骨灰盒，盯着那些图案，想要说的话就在喉咙口。
然而不等他说出来，机械音响起：
【恭喜玩家开启隐藏副本，寻找遗失的真善美。】
【玩家任务已发布，寻找无辜者，并遣送回原来的世界。】
【玩家任务已发布，寻找罪孽者，并遣送回原来的世界。】
两个任务，但应该是同一件事情。
只是白夜没想到，被卷入这个副本小世界的，除了那些犯罪者，竟然还有无辜者？
“无辜者，是指……那些被犯罪者伤害的人吗？”
【恭喜玩家，回答正确。】
机械声似乎很愉快，玩家的聪明让它颇为高兴。
白夜却浑身发冷，那些可都是受害者，最无辜的一群人，他们被带入副本小世界，究竟会去哪里？
“大哥，我在想，那些从悬崖底下冒出来的东西，是不是就是无辜者？”少年开始猜测。
白夜却摇头，“不会，那些地底下冒出来的东西，恶意太强烈了，不可能是无辜者。”
“可是大哥，你没有证据啊。”
少年看不到到处乱窜的东西，但他自有一套理论，“你之前和我说过，这些违反秩序的都会被消灭，死亡并不是终点，他们终将接受最后的审判。这些很有可能就是犯罪者没错。
“可是大哥，你别忘了，那些无辜者临死前，也被诱惑了。他们既然能够产生报复心理，就说明死前的怨气是很大的。
“我是带入自己想的，我如果无缘无故遭受伤害，临死前我一定怨气滔天，我恨不得拉那个伤害我的人下地狱。非得让他（她）受到更严重的伤害，远超我百倍千倍，这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白夜心头激荡。
少年还在继续说：“你看，多强烈的怨念啊，按照我奶奶说的，带着怨念死去的人，死后都得变成厉鬼。很凶残的。”


第61章 临界区（13）
少年越说越起劲，甚至开始猜测，“如果那些地底下冒出来的东西都是无辜者，那它们努力撕裂口子跑出来，窜进城市里，想要去那个什么三大道，那是不是可以认为，它们是想回家？”
“回家？”
“嗯，它们都是枉死的吧，谁也没有料到会在那一天那一刻死去，心里还设想着明天和未来呢，肯定有很多事很多人放不下，就像做鬼头七要回家一样。它们也想回到原来世界的吧？”
白夜想起王姗姗的心理活动，曾经就提到过，在三大道执勤，很容易被吸进去，去往那些东西的世界。
无辜者和罪孽者属于同源，来自同一个世界，那去往的地方应该也是一样。
如果少年猜测是真的，那三大道，真的就是回到原来真实世界的入口？
“不管这些，我们先回去第一个口子，我必须得抓到一个，亲自问问。”
少年听到惊诧，“不是大哥，你还有这本事呢？”
白夜心说，本事是没有，倒是道具还有一些。
一直没有使用过的草莓果，还有仅剩几颗西瓜籽，应该派得上用场。
白夜拼尽全力奔跑，回到一号口，也不过半小时而已。
然而从离开到再回来，一号口全完全大变样。
这一处的悬崖被封锁了，有大量秩序者正把守着，他们和自己穿着相同的制服，但区别是那些脸竟然出现了模糊。
同为秩序者，本不该如此。
白夜第一反应是，这些人是假扮的，他们不属于总务厅的那一拨。
但很快，就被打脸了。
在那一堆秩序者里，有一个人的声音有些熟悉，仔细辩听，竟然就是驻守在这里的领队。
“是领队，他和那群人在一起，他们究竟是谁？”
白夜意识到危险，本能隐蔽起来，而事实证明这个想法是正确的。
因为领队亲自带着队伍，正在押解一批秩序者，那里面的有一些人，曾经和白夜打过照面。
那些脸都是清晰可见的。
“领队，你在干什么？你在违反秩序。”
“那些东西都是罪恶之源，你竟然试图放出来，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领队，你会成为罪孽，你会变成邪恶。”
领队充耳不闻，挥挥手，就让那些模糊脸的秩序者把人押走，而后站在悬崖口，情绪愉悦的往下看。
一个个东西被抓上来，装进透明盒子里，白夜没看到，那些东西都是无形的。
但是嘶吼声响彻，却是怎么也无法忽视。
少年都听到那些叫声了，声音哆嗦，“大、大哥，那些东西，好像、好像很惨的样子。”
“嗯。”
“那些人，是坏的吗？”
“反正不见得好。”
“你们秩序者，不是以维护秩序为己任吗？”
白夜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太天真。
无论是什么样的世界，若存在组织，就一定会有分歧。无论是人是物，又或者诡异，谁也不能做到统一思想。
“应该是秩序者上层出现了分歧，有一部分人产生了其他的想法。”
他们，想要这些东西，并另作他用。
等等！
另作他用，另作他用！！
白夜想起一个人，二支队的文员张婷，一个看似无背景却知道很多“内幕”消息的人。
“我记得她说过，那些东西想要钻出来，但是上头不允许，明明就应该被允许，因为那些都是免费口粮。”
“大哥，你在说什么？”少年听不懂。
白夜却是越想越心惊，“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而你猜测的也是真的，那么这些无辜者，才是他们的目标。”
“啊？大哥，你越说我越迷糊了。”少年有些迷茫。
白夜却是思路渐渐清晰，他又想起之前诡异发布的任务，寻找无辜者和罪孽者。
如果无辜者和罪孽者都是东西，那它们的死亡并不是终点，一定还有最后一步。
“我要找到它们最终会变成什么，这样才能知道任务究竟该怎么做。”
“大哥，咱们找什么？不偷偷跟上去，拯救那些东西吗？”
那些极有可能是无辜者，少年想。
白夜却是摇头，悄无声息往后退，再次返回城市。
奔跑中，少年被颠的头晕，但是思想更晕，“不是大哥，你好歹说明白啊，咱这是干嘛去？怎么又回城市了？”
“问题根源在城市里。”白夜说。
少年听不懂。
白夜简单解释：“死亡不是他们的终点，我们要去总务厅，那里才是大本营。就像之前我执勤时被带走的那些东西，他们的最终归属，我要去弄清楚。”
“那你怎么进去？大哥，你这样单枪匹马很容易暴露的。”少年担心。
白夜一路跑，“没事，我自有办法。”
……
总务厅。
白夜再次站在大楼门口，气喘吁吁。
但这一次，对这个守护城市秩序的地方，却不再崇敬。
白夜没有改头换面，而是使用了草莓果，能够提高诡异的好感度。
虽然是一次性消耗品，但还是有一段时效的。
如此一来，进入总务厅，即便被拦下，只要稍作解释，那些秩序者都会认可，并予以通过。
又一次被拦下，白夜直接就说：“我是一号口的秩序者102，领队让我回来监督那些东西，确认最后流程。”
话说完，白夜心脏砰砰砰直跳。
这话太冒险了，只要稍微不合理，即便是获得诡异高度好感，也极容易暴露。
少年也是吓得不行，生怕自己的大腿就此嘎掉。
白夜和少年都很紧张，等待着审判到来。
“滴答——滴答——”
白夜甚至出现幻听，好像有闹钟在耳边走动的声音。
直到——
一道天籁降下。
“秩序者102，通过审查，予以进入。”
看守的秩序者放行，白夜冲对方微微点头，然后同手同脚走进去。
拐了个弯，白夜直接瘫软在地上。
“大哥，你这样不行的，勇敢站起来。”少年瞧着自己大腿的怂样，直接鼓励。
白夜试了试，没站起来。
确实很丢脸。
“那些秩序者有武器，他们有很多手段。”
“那你也不能腿软啊。”
“我需要缓缓。”
“那不行，抓紧时间啊，万一被戳穿了怎么办？”
白夜想想也是，草莓果的时效也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必须在道具还有时效前，找到那些东西。
但是！
“见鬼，我真的站不起来了。”
白夜尝试了很多次，自己的的确确站不起来，不是心理上的原因，更像是，被物理禁锢了？
【玩家请注意，草莓果适用对象仅限人类，半诡之身不予生效。】
机械声再一次响起。
少年听得惊讶，感情这位大腿，是半人半诡？
哇哦，刺激啊！
然而白夜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诡异】每一次提醒，都带有目的。
那么这一次，肯定也别有用心。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机械音播报：【“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察觉客户愿望，请玩家帮助实现。】
“诡异，你想干什么？”白夜心里不安。
【玩家白天黑夜，半诡之身无法行动。请立即与客户对调身份，客户白夜，可暂时接管新身份。】
【世界这么大，玩家可到处去看看。】
最后一句，就连少年都听出了幸灾乐祸的腔调。
白夜来不及拒绝，身体的禁锢感越来越强，眼前顿时一黑，再恢复明亮时，视线只有狭窄的一点点。
通过“眼睛”看出去，只有平视前方的视野范围，而上下左右，全都是看不到的。
“大哥，你还好吗？”
白夜感觉身体被捏住，下一秒，就被拎起来，置于半空中。
眼前是自己那张放大的脸，却是做出嬉皮笑脸的表情，嘴巴喋喋不休，“大哥，你的身体好轻盈啊，我感觉自己随便一跳，就能跳上十米高台。我是不是能飞？”
“你别乱来！”白夜赶紧阻止。
“嘶！好疼，大哥你说话声音轻一点，脑子里嗡嗡的，好吵。”
“……”也不知道先前是谁这么吵，还敢嫌弃别人。
不过时间来不及，白夜也没纠结于此，只快速说道：“不要随便尝试身体的极限，你虽然在我体内，但不一定能控制。最主要的，赶快去找那些东西，不要浪费时间。”
“是是是，你是老大我听你的。”
少年把玩偶重新挂回胸前，顺利站起来，活动手脚后，大步向前。
作为一个路人甲类人物，少年自进入虚拟世界就没有任何体验感，再加上之前被禁锢在玩偶里，更觉体验感极差。
如今身份对调，即便是为了找寻那些东西，也十分满足。
走路都觉得飒飒带风，就好像自己是一个拯救世界的英雄。
“大哥，你看过欧美大片吗？他们崇尚个人主义，都是一个人拯救一个国家，甚至整个地球，虽然吧我们同学聚在一起总是吐槽，但真的能够自己体验，这感觉简直不要太爽。”
“你悠着点。”
白夜眼皮直跳，对中二少年很是担心。
少年却拍拍玩偶，安慰，“大哥你别怕，要是遇到危险，我会保护你。”
“……”谢谢，不需要，只要你安分，我应该不会有危险。
少年继续往前，在拐角处看到电梯。
“大哥，坐电梯吗？”少年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
白夜想了想，报出一个楼层，“走楼梯，直接去5楼。”
“5楼？那里有秘密通道？”
“没有，那是总务厅食堂。”
“食堂？去哪里干嘛？”
“张婷说过，那些都是免费口粮，既是口粮，应该需要加工，那些东西不能被外带出去，食堂说不定就是消化池。”
“嘶！你说的好可怕。”
少年忍不住搓手臂，一想到食堂和那些血腥联系在一起，顿时胃里翻滚的厉害。


第62章 临界区（14）
总务厅，五楼。
白夜之前来过几次，在这里用餐，总体感觉是一个比较大且正规的单位食堂。
在这个食堂里，有中西餐食，有南北不同风味，也有特色小吃。最重要的一点是，单位员工用餐免费。
要不是不提供早餐，只有午餐和晚餐，白夜认为，这绝对是他的梦想食堂。
这会儿身体使用权给了少年，白夜就着玩偶那点狭窄的视野，边走边介绍。
绕了一圈儿，偌大的餐厅，几乎没有看到人。
倒是档口那里，每一个窗户都已经打开了，各色菜系均已就位，香味扑鼻。
“好香啊，肚子好饿。”少年站在一个档口前，有些挪不动脚，“大哥，我能盛一点吃吗？你说免费。”
白夜看向眼前这道菜，白蟹青菜炒年糕，用的是两只手那么大的梭子蟹，且用料很足，一整个大铁盘里，有好些三指粗的蟹钳。
“大哥，我想吃蟹，我已经好久没吃过了。你是不知道，我们学校食堂里卖的蟹都咪咪小，而且都是死的。”
少年趴在其中一个窗口，眼睛已经转不动了。
“你先别吃。”白夜皱眉。
少年脸皱成一团，“大哥，免费的为什么不吃？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一饿就没劲，这样很影响我们做任务。”
话说着，盘子已经拿过来，现成的夹子就在大铁盘边上，少年三下两下，夹了满满一盘。
其中小部分是年糕，绝大多数都是梭子蟹。
“拿都拿了，再多拿一点也不过分吧。”
少年转身，干脆又拿了两个盘子，从另外几个窗口精心挑选了自己爱吃的。
包括但不限于：红烧肉、清蒸小黄鱼、蒜蓉虾球、金钱肚、黄豆炖猪蹄……
总之，在学校里吃不到的那些好菜，在这里统统都要尝一遍。
最后，在拿小龙虾时，却被白夜叫住了，“这个放回去。”
“为什么？”少年不懂，“麻辣小龙虾，很好吃的，这个配冰饮料，简直一绝。”
白夜看着铁盘里的小龙虾，虾壳颜色深红，每一只都蜷曲的厉害。不知怎的，就让他想到那一天夜晚，四人聚餐的事情。
那些满地乱爬的小龙虾，每一只都惶恐的大喊大叫，一声声“救救我”，至今记忆犹新。
白夜看得反胃，坚决不允许这玩意进入自己身体，“你放下，我对小龙虾过敏。”
少年听到这话，只能遗憾收手。
最后吃完三大盘，还念念不忘没吃到的小龙虾。
白夜却是已经听到动静，提醒说：“有人进来食堂了。”
“到吃饭时间了吗？”
少年看了眼食堂中央挂着的闹钟，指针走向显示，下午五点整。
“你们单位的人吃饭还真准时，不过大哥，我们要怎么查探食堂？”
吃饱喝足，少年的探索欲又蹭蹭往上冒，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秩序者们，只觉每一个都有嫌疑。
“大哥，他们是不是又要查？挨个儿试探吗？”
“不用，你收拾下盘子，去清洁区放好，找那里的扫地杨阿姨。”
“是扫地僧？”
“……我使用了道具，诡异好感度极高，杨阿姨平时为人和善，你去和她套近乎，问一问食堂最近的进出货。”
白夜懂了，大哥是想混进后厨查看。
于是立即展开行动，自来熟又话痨属性，少年和扫地阿姨聊天热烈，颇有一见如故的温情。
“杨姐，你这皮肤保养的真好，你有四十了吗？”
“哎哟小白，你这嘴咋这么甜呢，我都快五十五了。”
“真看不出来，但还得叫你一声杨姐，我第一眼见着杨姐就觉得亲切，你要是不说，谁能想得到秦师傅和你是一家人呢。秦师傅的刀工是没得说，今天的五花肉都是他切的吧？片片薄厚均匀，炒菜师傅才能炒的入味。”
杨阿姨的丈夫是在厨房里做帮工的，一应蔬菜洗切都归他。
尤其是一些荤菜，更是都经过他的手。
有这样的刀工，想来厨艺差不了。
“小白你这话我爱听，我家那口子就是没个师承，要不然凭他的手艺，早干上大厨了。不过现在也好，忙活这么些年，终于去管理进出货了。”
“秦师傅勤快，又一丝不苟，应当的。对了杨阿姨，最近单位出去驻守的人许多，咱食堂进来的货还是每天这么多吗？”
少年指向窗口，“我看中午炒的菜也没见少，和往常一样呢。”
“驻守的也得吃饭，听说有专人打包送过去，六个口子那么多人，食堂这两天都在连轴转……”
“原来是这样，那秦师傅他们要辛苦了。”
“唉，谁说不是呢，今儿凌晨就被叫起来，说是刚送到一批鲜货……”
白夜听少年和杨阿姨闲聊，一开始不以为意，总觉毛头小子没什么本事。
但越听越是惊讶，原来少年早有心思。感情吃饭前每个窗口到处转悠，又问自己这个那个的，就已经开始打探了？
还有，这小子的脸皮怎么这么厚，都从杨姐叫到杨姐姐了。
一不留神的工夫，少年又是一声“杨姐姐”，对面杨阿姨笑的脸上褶子都快挤在一起了。
“小白啊，你等会儿，我去老秦那里拿两个鲜货给你，那可是好东西。”
杨阿姨神神秘秘，凑近小声嘀咕。少年受宠若惊，赶紧摆手，“这怎么好呢，这不合规矩。”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给谁吃不是吃，那些鲜货，我听老秦说，价值不得了。”
“这么值钱？那拿了，秦师傅会不会？”
“不会！”杨阿姨手一挥，得意甚至嘚瑟，“鲜货得处理过才行，还得靠我们老秦的刀工，上面也默认的，私下里我们能吃些回扣。”
杨阿姨去了后厨仓库，不一会儿，拎出来一个盒子。盒子是黑色的，具体看不清里面放着的东西。
“小白拿着。”杨阿姨直接塞过去。
少年接了，大大方方道谢，又说：“杨阿姨，回头我发工资了，请你和秦师傅吃饭。”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少年这才走出食堂。
出了门右拐，一直走到尽头的洗手间，少年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闪进了其中一间厕所。
“大哥，你好像很紧张这里面的东西。”
要不是白夜催促，少年都想抱着盒子先行离开大楼，等回到住处再打开。
奈何脑海里的声音很急切，而且不肯让他离开五楼。
“大哥，我现在打开了？”
白夜压下情绪，应了声。
盒子打开，一股冰凉的冷气从里面钻出来，再看，半个盒子里都装着冰块。
少年用手翻冰块，找了好一会儿，才在里面找到两个类似贝壳一样的水产。
“文蛤？”少年大失所望，“就这，我那个世界里多得是，一百块能买三四斤。”
白夜却是紧紧盯着眼前的两个贝壳，在少年打开盒子后，他就对其使用了西瓜籽。
一瞬，各种心声喷涌而出。
【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为什么会变成水产品，我是人，我是人啊！】
【救命，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该死的灰影，骗我，什么让罪孽者下十八层地狱，这里才是地狱，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他们才是邪恶，他们才罪孽深重，比那些人还要可恶。】
少年拨动两个贝壳，其在冰块中翻滚两下，忽然没有再说话。
但是隔了几秒钟，两个贝壳忽然对上了。
【你也是被抓来的？】
【这是哪里，我们现在被送到哪里了，他们是不是要吃了我们？】
【我不知道，我看不见，只是听着外面有一点声响，而且四周有些冷。】
【我也看不见，难道我瞎了吗？】
“你们……是人？”白夜艰难开口。
他有些听不下去了，打断两个贝壳的议论，问：“你们是从那个世界过来的人吗？”
【谁？谁在说话？】
【我也听到了，什么人，什么人在说话？】
白夜无法行动，只能告诉少年，“把两只贝壳拿出来，放在掌心。”
“干嘛？生吃吗？”
“吃什么吃，它们可能是无辜者。”
“啊？！”
少年傻眼，万万没想到，无辜者竟然会以这样的面貌出现。
待白夜和贝壳沟通畅通，且倾听更多心声后，它们的身份完完全全被证实。
这些贝壳，就是从六道口城市边缘的悬崖底下打捞上来的无形之物。
他们死前心怀怨念，被灰色虚影诱惑，为了让犯罪者付出代价，自己也同时陷入绝望之境。
而所谓六道口，这其中六个口子，并不是什么阻拦邪恶之物进入城市的拦截网。相反，它们是畜养这些无形之物的天然大池。
这些东西被他们从各个世界诱惑进来，关进悬崖底下，经过各种磨砺和厮杀，等真正“养肥”时，正是恶与善最分明之际。
剔除罪恶，留下纯善。
而这些纯善，就是他们的大补之物。
“你们是怎么知道的？”白夜即便听到心声，也还是存有一丝怀疑。
【诡异】的手段，总是充满陷阱。
其中一个贝壳嗤笑一声，“你也是他们口中的秩序者吧？那你吃过小龙虾吗？”
“什么？”
“那些小龙虾，就是罪恶之源。”


第63章 临界区（15）
“呕——”
少年扶着水池，一阵阵干呕。
胃里的东西吐不出来，但因为持续性干呕，眼睛鼻子被刺激的不行。尤其是眼睛，又酸又辣，眼皮沉重想流泪。
“大哥，我后悔了，我中午不该在食堂里吃饭。”
而且还吃了那么多！
一想到那些红烧肉蹄髈等美食是物态化的罪孽者，少年又感觉一阵反胃，“大哥，我想缩回去，我不想干了。”
诡异世界确实精彩，也很有意思，但少年自认为是个正常人，“食人”这个事，始终办不到。
白夜看“自己”这么难受，只好安慰，“其实不大可能是，食堂窗口面向所有秩序者，那些罪恶之源若是在此流通，一旦被人知晓，会引起巨大恐慌。”
少年心里稍有安慰。
谁知下一秒，就听对方又说：“不过诡异世界，食物的确是活的，会无端变成蠕虫，会生出三头六臂自我阴暗爬行，也会长出眼睛翅膀之类，但——”
“哥你别说了！”
少年又想吐了。
白夜想说“味道还不错”，但见少年脸色惨白，只好停止分享。
两人沉默许久，待少年缓过来，这才带着两个贝壳离开总务厅。
“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
少年捧着贝壳，只觉沉重，这可是无辜者啊！
实在是太惨了，自以为能够报仇，却不想自己不过是诡异计划中的一环，其最终命运，竟然是被食用。
“大哥，我问个问题。”少年忽然举手，戳着木盒问：“他们这副样子，被吃掉的话，最后会变成什么？”
白夜哑然。
半晌，才说：“应该是彻底消散吧。”
“啊？”
“如果世界存在平行时空，那么自然人的死亡并不是终点，类似诡异的存在，是他们的另一种新生。”
少年秒懂，“我知道，有这么一种说法，人死为鬼，鬼死为聻（jian），聻死为希，希死为夷。死亡是一重重叠加的，直至在天地间彻底化为虚无。”
白夜“嗯”了声，“是有这种说法，但在诡异世界，二重死亡已经是终点。”
所以这些无辜者如果不能及时返回原来的世界，其最终结果可想而知。
想到自己的任务，白夜心里立即有了打算。
趁着少年一个人嘀咕时，询问【诡异】，“我知道你肯定有道具可以进行筛选，说吧需要多少诡币，这个钱我花了。”
【“火眼金睛”，只需999，玩家值得拥有！】
【玩家同意借贷，成功贷款999，“火眼金睛”已发放。注意，此道具只在本世界使用，离开副本后立即失效。】
白夜是半诡之身，道具无法直接使用，贷款到手的“火眼金睛”直接便宜了少年时候的自己。
正愁容满面的少年得到道具，只觉眼睛一瞬清明。
抬头再看，原本正常的虚拟世界，此时光怪陆离。
有灰扑扑的一团气体在半空中游荡，有携带一小团乌云的秩序者在街道上行走执勤，还有那些过往的车辆，有些车呈现灰黑色，有些车则是闪闪发亮，有红有黄。
更夸张的一眼，他竟然看到一辆五彩车从眼前飞驰而过。
少年傻眼，使劲揉眼睛，“不是！我是不是瞎了？”
白夜解释：“我用了道具，你去总务厅后面一条街，那里有一家小餐馆，去他们的后厨查看下，是不是有大量的小龙虾。”
“干嘛？”
“你的眼睛能辨别真伪，确认他们是否是罪恶之源。”
少年立即照做，飞速朝着一条小道跑去。
有白夜指路，小餐馆很好找，只是想要去餐馆后厨，却是有些麻烦。
这个餐馆的后门，竟然有秩序者出入。
少年躲在角落，心情相当激动，“肯定有问题，那个秩序者，不就是我们在一号口见到的其中一个，他跟着那个领队干活的。”
可想而知，对方来到这里究竟是什么目的。
白夜：“还是要想办法进去，必须拿到罪证才行。”
“我懂，等秩序者离开，我趁空溜进去。”少年一副胸有成竹的态度。
十分钟后，果然成功。
少年在狭窄的后厨仓库里躲闪，语气有些得意，“这个其实不难，我们半夜叫外卖，为了躲避学校监控经常这么干。我是我们寝室的主力军！”
白夜：“……”这种事情有什么可骄傲的。
“快点，找到那些小龙虾没？”
“别催，大哥你急什么，找东西要慢慢来，重点是不能发出任何声音。”
少年不疾不徐，先是绕着仓库转了一圈，确认逃跑路线后，这才开始翻找货物。
也不知是不是餐馆老板过于自信，那些被送来的小龙虾，就这么大喇喇的堆叠在塑料桶里。
这样的塑料桶，仓库里目前堆了七八个。
少年打开其中一个盖子，低头往里看。
那些原本在人类视线中鲜红爬行的美味小龙虾，此时却是血迹斑斑。
少年通过道具，看到的是他们在躯壳里持续撕咬的现状，那些或是红色或是黑色的雾气，拼了命的想从壳子里钻出来。
小龙虾互相钳来钳去，明明外壳没有任何损伤，但那些雾气却一次次流出液体。
黑色的雾气渗透出类似黑芝麻糊一般的浓浆，而红色的雾气则是渗透出更像是草莓酱一般的粘稠液体。
少年看得恶心，盖上盖子，将情况转述给白夜。
白夜听完，心里一番核对，完全正确。
“所以这些黑色雾气，是罪孽者的物化形态。而这些红色雾气，则是从无辜者体内剔除的极致之恶？”少年若有所思。
白夜：“这个小餐馆，秩序者经常来聚餐，看来除了一部分享受所谓的鲜货，其他底层秩序者，食用的都是邪恶之物。”
“都是秩序者，为什么还有这种差别？”少年不懂。
白夜却笑了，“阶级差异自古有之，一直都不曾消失。只是现代社会，这种差异变得更加隐蔽而已。我的同事说过，这些小龙虾相当美味，且很会上瘾。估计让底层大部份秩序者食用小龙虾，也是一种无形控制手段……”
少年听完惊呆住。
虚拟世界，原来这么可怕？
“那大哥，咱们怎么办？”少年有些茫然。
白夜已经点开屏幕，拉到道具栏这一页，看着仅剩的两个道具，狠狠心，全部拿出来。
“这个手办道具，你直接使用，可以装扮成高级诡异，然后进入总务厅最高层。”
白夜一边解释一边告诉方法，“总务厅高层自有一套运行流程，你装扮成最高执法官，拿着这些证据去找检察长，让他进行事件审判。只要这些无辜者被证实是清白的，下面的秩序者就不能再捕捉他们。三大道是出入口，让检察长执行返归行动，将这些无辜者全部送还原来的世界。”
无论这些无辜者最后会去往哪里，都不应该被困在这个诡异世界，成为食物存在。
少年却是摇头，心里不安，“大哥，你说过的，上层秩序者有勾结，如果检察长也是坏的，那这件事不就彻底暴露了？”
“所以你拿着第二个道具，这是一粒黄金稻谷，能够消融高级诡异，且没有数量限制。如果检察长也是坏的，那就想办法吸引所有勾结在一起的高层，来个一网打尽。”
只要上头的那些诡异全去见太奶，剩下的事情，就更好办了。
当然，“我不希望以暴制暴，这是下下策。”
少年怔愣，回过神感慨，“大哥，你心地真善良。”
“你想说圣父是吧？”白夜直接戳穿。
少年“嘿嘿”笑了两声，掩饰尴尬。
白夜：“没你想得那么无私伟大，单纯不想浪费道具。”
进了这劳什子副本小世界，才待了几天啊，道具使用哗哗的。
一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拿到的这么些好东西，全用在这里，白夜就心痛得很。
又想到还再次背上贷款，心痛就更加厉害了。
再次返回总务厅，白夜忍不住叮嘱，“原则上能省则省，知道吗？”
少年点头，表示明白。
道具【手办】使用，少年扮做高级诡异，也就是总务厅最高执法官，进入内部。
一路上，两人都是胆战心惊，生怕被哪个眼尖的识破了。
但道具实在好用，不仅没人怀疑，而且还受到最高礼遇，一路进来，看守的秩序者全部都会敬礼。更有甚者，还会指引方向，主动告知今天在岗上班的有哪些领导。
白夜很轻松掌握了几个大领导的动向，然后去往最高层的执法厅。
站在办公室前，少年忍不住深呼吸，“大哥，我敲门了？”
“别怂。”
少年点头，想象着自己高中校领导的那副威严，立即换了张沉着冷静的面孔，敲了门。
听到一声“进”，他推门进入。
“执法官？”
检察官见到总务厅三巨头之一，有些惊讶，“你怎么会过来？今天不开每周例会。”
总务厅三大管理者，最高执法官、最高检察官、最高行政长。其中权利最大的当属执法官，但能压制执法官其下属所有秩序者的，当属检察官。
而行政长，则是可以对执法官和检察官执行任免权。
白夜进总务厅有一段时间了，大会小会上，只见到过执法官和检察官。至于行政长，一直未见其人，不知其貌。
否则扮做行政长，是最佳选择。
见执法官不说话，检察官已经站起来，“怎么，有事情？”
少年回神，脸色继续一沉，“嗯，有事，而且是大事。”
“怎么说？”
“我可以信任你吗？”
检察官顿了下，抬头直视前方。
他盯着眼前人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说道：“你是为了那件事来的吧？”


第64章 临界区（16）
“什么？”少年一脸懵。
这个检察官，还打起哑谜来了？
白夜立即提醒，“装糊涂，先听听对方说什么。”
少年明白，开始打太极。
直到，听到对方语出惊人，“行政长违背《秩序法》，私自垂钓各世界的濒死之人，企图得到净化之灵。我以前就有猜测，但我没想到，她竟然胆子这么大，把他们豢养在六个口子之下。”
说到这，检察官脸色变得难看，“我得到消息，第一批鲜货已经运进来了，你不来，我也准备去找你。”
少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对面检察官直接摆手，“我知道你心里还在犹豫，毕竟是她将你提拔上来的。但是你要记住，在其位谋其政，执法不公，你就不配当总务厅的最高执法官。而我，必将对她进行审判……”
少年听懵了。
“大哥，原来幕后黑手是执行长，难怪啊，权利这么大，底下的人都听命于她。”
白夜却听出端倪，“秩序者只遵从于最高执法官，和行政长不成一条体系，她怎么调遣他们的？”
“啊？”
“所以，底下有秩序者早就叛变了？”
不对，底层秩序者还不够。
白夜正想着，对面检察官已经开口：“各支队被渗透得厉害，其中支队队长或副队长，二者至少有一人，已经被行政长纳入麾下。我准备立即启动全总务厅监察权，对所有支队队长和副队长，进行第一轮审判。”
“行政长她在哪？”少年替白夜问出心中疑惑。
检察官皱眉，“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见过她了，之前她好像受了伤，一直在疗养。那伤实在蹊跷，身为次高诡异，究竟还有什么力量能对她造成伤害？我怀疑她可能还违反了《世界法》，偷偷前往其他世界，被那个世界的某些东西打伤了。”
白夜震惊，次高诡异居然可以穿梭小世界？
他立即想到之前的一个副本，机械播报出现时空裂缝，原来这种裂缝还可以是人为？
白夜不禁激动，“诡异，小白是不是次高诡异？她是不是从时空裂缝里溜出去了？她离开了原来的副本小世界是不是？”
【诡异】并未回答。
但此时的无声沉默，恰恰是最好的答案。
白夜已经摸出【诡异】的一些“性格”，如果玩家得出的结论是错误的，那么一定会被纠正。如果错得离谱，甚至还会被教育。
这似乎很能显示它的无所不知。
而一旦被猜对，又或者这个结果不是【诡异】希望玩家知道的，它会选择装死。
如果装死不成，就会来一句：【玩家不要涉及与副本无关的内容，请务必认真工作】。
白夜安心了。
一想到小白是次高诡异，就觉得这么个小不点去到哪儿，至少安全上是得到保障的。
不过，“次高诡异？你问问检察官，为什么是次高诡异？”
在白夜的认知中，总务厅三巨头并未说明是次高诡异，这一点在《秩序法》上有专门写明。
少年对诡异等级一无所知，但也听出所谓次高诡异，大概很厉害的样子。
于是照做，甚至还自我发挥了下，“检察官，你说行政长是次高诡异，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也知道？”检察官反问。
少年犹豫了下，没有直接回答，以沉默代替。
检察官自行脑补，恍然说道：“难怪！原来你也察觉到了，那她加快行动情有可原。想来她升到次高诡异的时间不长，力量还不够稳定，如果我们两个人联合，对付她应该没问题。”
正说着，检察官一把抓住白夜的手，“你会和我一起动手的，对不对？”
少年被吓到，怎么说着说着，就要使用手段了？
“大、大哥，我不会使用诡异力量啊，检察官他想拉我一起打，我不会啊！”少年求救，心声在脑海里嗷嗷叫。
白夜：“……你之前不是跃跃欲试吗？”
“那也没说要和诡异干架呀，还是干死架。我不行，我怂。”
“别怕，你有道具，答应检察官，但拖着他先不要找行政长，审判是最重要的。”
“啊？啊！哦哦。”
少年一颗心忐忑又紧张，按照白夜说的，一步步照做。
检察官虽然急着想要寻找行政长，但也明白，眼下必须先解决城市内的“拥挤事件”。
随着口子一个个撕裂，被豢养的无形之物反扑涌出，被捕捉的不过是一部分，而那些趁机逃窜出来的，只会给六道口城市造成祸乱。
“我立即下发指令，调遣所有支队队长和副队长回来，开展第一轮审判。审判结果为清白者，立即在城市内对那些东西进行网捕。”
检察官说着，看向对面，“执法官，暂时先由你出面，去压下六个口子，为我争取一点时间吧。”
少年离开最高层，坐电梯下来时，人都快虚脱了。
“又要回去，而且还不止一个口子，不是大哥，我们根本不是真正的执法官，有什么手段可以一次性同时镇住六个口子？”
少年越想越害怕，“真正的执法官会不会出来打假？我们力量不行，会在悬崖口自己暴露的吧？完了完了，这事儿一开始就不该答应，我……”
“别怕。”白夜还算镇静，“你可以使用黄金稻谷。”
“啊？这个道具不是用来消融诡异的吗？”少年不解，“悬崖底下爬出来的那些，可都是无辜者。”
“准确来说，黄金稻谷是震慑之力，作为好诡的稻诡，无奈之下才会选择消融。”白夜解释。
少年没听懂，什么好诡稻诡的？
白夜：“诡异的一些无关紧要的分类，你不用每个字都听懂，照我说的去做。”
“大哥，我就问最后一个问题。”
少年边跑边说，声音有些喘，“如果，我是说如果，检察官……是坏的。”
唯一的道具用于震慑六个口子，那可就没有第二次机会对那些上层坏家伙，一网打尽了。
“虽然我使用了那个火眼金睛的道具，没看到检察官有什么异样，但万一呢？诡异不是都会伪装嘛，如果对方是什么次高诡异，我们是不是就被骗了？”
少年已经跑到一号口，等待白夜的回答。
身体是对方的，道具是对方的，甚至连玩家的身份也是对方的。
少年作为路人甲，很有自知之明，大事决断上，绝不越俎代庖。
如此，一旦结果出错，最主要责任也不是自己。
少年很不愿意承认自己如此从心，但生死攸关，真的不敢乱来。
白夜思考很久，咬牙点头，“我选择相信。”
如果错了，大不了让【诡异】得逞，自己彻底沦为诡异。
但有万分之一的机会赌对了，这些无辜者，将会重获“自由”。
“好，你说做，我就做！”
少年受到鼓舞。
之后的六个口子循环通知，白夜指导，少年执行，两人互相打配合。
真正的最高执法官并未出面，两人最担惊受怕的事情没有发生，心里总算松了口气。
作为最后一个撤离的支队副队长，苟洵心里不解。
于是上前问：“执法官，为什么要全部返回？即便是检察官传唤审判，也完全可以一个口子接着一个口子，一下子都离开，我感觉不安全。”
尤其是六号口子，是最先撕裂的，悬崖底下的那些无形之物跑出来最多。
“我们虽然抓捕了一些，但跑掉的更多，我认为应该再增加人力，进行全面抓捕，这样才能保证城市安全。”
苟洵说话直接，说完还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并不惧怕对面站着的是最高执法官。
“大哥，这人是不是别有用心？”少年忍不住偷偷问：“他是你的副队吧？是不是坏的？”
白夜：“你看过了吗？什么情况？”
“没察觉异样，身后只有淡淡的白色。哦对，那个一号口的领队，身后颜色可黑，跟墨汁似的。”
“那就暂且相信他是无辜的。”
白夜自己也在观察苟洵，对方说话做事时的神情，更像是焦急和担忧，并没有任何不安。
这一点，在队长常胜身上也能看得到。
少年表示懂了，轻咳一声，严肃呵斥苟洵，又几句话冠冕堂皇把人赶走。
等所有队长和副队长离开后，少年接到检察官的通知，第一轮审判已经开始了。
“检察官说，我们需要撑住两个小时，第一轮审判就会结束，到时候清白者就可以重新出来分配工作了。”
所谓的工作，同样是网捕无形之物，但目的不同。
行政长那边的人，捉到会进行物化，剔除极恶，留下纯善以待食用。
而清白的秩序者，网捕是为了防止城市祸乱，其本身不会对那些东西进行流程化处理。
白夜：“那就坚持两个小时，获得检察官的信任，我们就有资格和他谈条件，对这些无辜者进行审判。”
少年装模作样施法，疑惑问道：“审判无辜者？检察官会不会徇私？”
那么个诡异，可靠吗？
“诡异世界，自有法则。检察官就是这个世界公正的代表，只要他没有变坏，他的审判永远都是公正的。”
怕少年听不懂，白夜又说：“所谓审判，不仅仅是审判罪恶和错误，也是寻找善良和正确。检察官的审判就像一杆秤，审判中会判出好坏对错，清白无辜的会得到嘉奖优待，罪恶犯错的会受到惩处。”
说白了，检察官的存在，更像是一个真假辨别仪器。
其本身不存在任何偏袒，只是机械操作整个流程而已。
不过在诡异世界，这个权利被诡异自身所替代。而无论是诡异还是人，都会有私心，这就是少年所担心的点。
一通胡乱跳大神，少年觉得装的差不多了，于是大手一挥，使用道具。
同时口中念念有词，譬如“万法归宗”“万剑齐发”“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总之，神神叨叨吓唬人。
【黄金稻谷】被使用，几乎一瞬间，六道口城市的六个口子所在处，迸发出金色的耀眼的光芒。
光芒驱散眼前大雾，雾气逐渐变淡，最后趋于干净。
少年站在悬崖口，眺望远方，忽然惊喜出声，“好美的星空。”
白夜透过狭窄的视线看出去，却是眼神闪了闪。
所谓美丽的星空并不是星空，而是空间裂缝下产生的无数碎片。
所以这个副本小世界，也出现时空裂缝了？
正想着，一道机械音忽然响起：
【玩家请注意，副本小世界出现时空裂缝，请立即护送客户离开，24小时后副本即将关闭，未能离开者，将永久滞留。】
【玩家请注意，请按时完成任务，任务失败，则扣除2000。】
白夜听得皱眉，“不是诡异，你说清楚，什么叫任务失败扣除2000？这个副本不是没有诡币结算的吗？”
他记得很清楚，少年白夜出现时，只有客户维护要求，并没有准确说明有多少诡币结算。
且一开始就有说，半诡之身并不需要这些。
谁知机械音继续播报：【恭喜玩家开启隐藏任务，隐藏任务纳入结算环节，完成任务且获得五星好评，可得4000诡币。若未能完成，立即扣除2000诡币。】
白夜：“……”
现在都这么玩了是吧？
偷偷摸摸的，一开始竟然都不提醒！
真特么狗。
少年也听到了机械音，但他只关注一点，“大哥，什么叫副本即将关闭？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24小时内我如果不回去原来世界，我将永远留在虚拟世界了？”
白夜：“可以这么理解。”
少年顿时一声嚎，“不要啊，我想回家，我要回去学习参加高考！我都学了这么多年了，我一定要参加高考！！”
白夜第一次听到如此强烈的决心，忍不住感慨：这么想要学习的我，为什么高考成绩这么烂？


第65章 临界区（17）
时空裂缝越来越多，站在悬崖口往外看，整个六道口城市似乎都在下流星雨。
那些碎片划过天空，擦出灿烂的火花，一道道似烟花盛开一般美丽。
少年本来还觉得美不胜收，一听机械音提醒，这是虚拟世界快要撑不住裂了的现象，一颗心也跟着差点碎掉。
喊出“我要高考”，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
“哥，你是我亲哥，你赶紧想办法送我回去吧。”少年不想继续当英雄了。
白夜瞧着“自己”的怂样，忍不住唾弃。
末了又说：“没听到机械音播报么，要完成任务，那些无辜者和罪孽者，也必须送还原来的世界。否则——”
“否则你就要扣钱。”
少年相当机敏，马上听出话外音，“你也是死抠，不过是两千而已。”
白夜：“……”
2000诡币相当于20生命值，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日子过得太舒坦了。
“不要浪费时间，专注观察黄金稻谷的威慑力，在它失效之前，都不能让那些无形之物乱跑。”
白夜铁了心要维护六个口子的秩序，一定要撑到第一轮审判结束。
少年没有办法，只能照做。
除了中间偶尔吐槽“碎片又多了”“底下嘶吼声音真大”之类，整体还算认真。
两个小时后，检察官的通知终于传过来。
“执法官，第一轮审判已经结束，清白者全部离开总务厅，即刻前往六个口子进行网捕行动，你准备和他们交接。”
白夜皱眉，检察官的话未免太有信心了，这么点人数，怎么够？
“你问问检察官具体行动方法。”白夜把疑惑告知少年。
少年立即和检察官沟通，结束后，两人都是一脸震惊，且无限感慨。
少年：“我以为检察官就是单纯审判，他竟然还能将审判之力分散给其他人？”
白夜：“是我狭隘了，低估了检察官的力量。”
少年：“那他这样做，会降低自己的力量吗？他不是还想拉我一起对付行政长，那他弱了，我岂不是很惨？”
虽然只有24小时行动时间，但万一呢？
万一碰上幕后大boss……
“人还是要做好万全准备的。”少年自认为深沉。
白夜没理会少年的“语重心长”，在六号口子等着清白者抵达。
不过一刻钟，一道残影飞奔而至。等看清楚来人，白夜心里还是很激动的。
是副队苟洵，这位果然是清白的。
“执法官，我受检察官指令，负责六号口子。”
苟洵说着抬手翻转，其掌心有一些淡黄的金色光芒，光芒细碎，却有不可忽视的力量。
白夜亲眼看着对方操作，那金色光芒打入悬崖底下，就如同一张巨大的金丝网入水。再一会儿拉上来，网中一堆嘶吼声，似乎挤满了无形之物。
苟洵拿出一个骨灰盒，打开盖子，将金丝网里的东西全部装进盒子里。
盒子盖上，这才抬头说道：“执法官，这就是我现在的能力，请务必放心，绝不放过任何一个东西。我苟洵，誓死守护六道口城市。”
少年忍不住咽口水，检察官的手段能耐啊！
“把这些东西放在盒子里，安全吗？我是说，他们是否有生命危险？”
少年谨记，这些无形之物都是无辜者。
而他大哥的任务之一，就是要把这些无辜者护送离开。
苟洵愣了下，似乎没想到执法官会关心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但依旧认真回答：“请执法官放心，检察官有交代，全部网捕活的。”
少年确认没问题，这才离开。
之后，在其他几个口子同样转了一圈，看到相同的手法和操作，终于安心了。
“大哥，我们现在去哪儿？”少年依旧一头雾水，“时间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
白夜想了想，说道：“回总务厅。”
“去干嘛？”
“等检察官的第三轮审判结束，我们和他谈谈无辜者的审判。”
少年点头，朝着总务厅飞奔。
然后看似大摇大摆，实则偷偷摸摸。进入审判大厅后，坐在最后一个隐蔽的小角落里。
他全程充当观众，听检察官进行审判。
白夜也跟着一起看，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到诡异的手段。
不，应该说是力量。
检察官站在高台之上，其正对下方站着一个支队的队长，一通复杂深奥的语言从检察官口中说出，下面的那个队长脸色立即发生变化。
待对方脸色涨得通红，想要狡辩时，检察官举起自己的右手。
掌心一片金光灿灿，光芒射下，将底下的那人完全笼罩。
原本想要狡辩之人，立即变得惊恐，而后竟然开始忏悔。
“我有罪，我参与了海鲜计划，我违反了《秩序法》，我是罪恶之源。”
检察官收回右手，继而抬起左手，一道白雾从其掌心浮现，笼住底下的那个人。
之后，有专人上前，将其带离审判大厅。
至于清白者，接受检察官的金光照射后，没有任何面部不适，反而露出幸福喜悦的神情。
检察官微微俯身，掌心拂过对方头顶，语气温和说：“聆听秩序的虔诚者，世界赐予你力量。”
那人低头看自己的手掌，有淡淡的金光，而后朝着检察官行礼，转身离开。
白夜看了一场又一场，直到最后一个人被审判，结束时，听到一声低吟。
“执法官，你需要上前进行审判吗？”
少年站起来，刚要说“不”，眼前视线顿时天旋地转。再睁眼，视野狭窄且平视。
少年愣了下，回过神，又害怕又安心。
害怕的是事情很可能暴露了，安心的是面对这一切的人不是自己。
“大哥，你保重。”少年不由安慰。
白夜低头看，一双手是自己的，灵活可动。
再抬头看，对面检察官面色严肃又和蔼，他在对方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脸。
道具失效了。
就在刚刚！
白夜：“……”这事整的。
检察官见角落的年轻人一直傻愣愣站着，不由招手，“过来吧，我亲爱的执法官。”
白夜神色迟疑，但为了任务，还是一步步走向对方。
“抱歉检察官，我欺骗了你，我不是执法官。”白夜先一步道歉，语气诚恳请求原谅。
没办法，力量卑微，实在不能与检察官抗衡。
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如果对方出手，那就和【诡异】再次贷款，搞些道具抵挡。
大不了欠上一堆债务。
借钱的才是大爷，白夜坚信，自己贷款众多，【诡异】绝对不愿意让他在此死亡。
然而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发生。
检察官只轻轻抬起自己的右手，将金色的光分了一部分到白夜手中。
白夜傻眼，“检察官，你？”
“是玩家吧？进入我们世界的外来者。”
白夜脸色锐变，这是从未想过的事情，检察官竟然直接道破了自己的身份。
玩家，多么忌讳的词。
“你不用害怕，我们的世界乱了，才会使得你们这些玩家有可乘之机。我倒是希望你们这些玩家能真的做些什么，为我们的世界带来一丝希望。”
白夜听得迷糊。
检察官已经转了话题，说起审判无形之物的事情。
这关系自己的任务，白夜自然积极，甚至因为得了些金光，主动提出参与第一轮审判。
检察官微笑颔首，看了眼审判大厅外，说；“再等等，第一批东西应该要被送过来了。到时候，你站到我的位置上，对他们进行审判。”
白夜心里有许多疑问。
不明白检察官为何如此大度纵容？
不明白什么是世界之乱，玩家才有机会？
更不明白，自己顶着白夜的基层秩序者的身份，其他秩序者会同意这一场审判吗？
“审判者需要公平公正，你若做得到，没有人会反对。”检察官站在旁边，语气波澜不惊。
正说着，大厅门开了。
走进来的是常胜，手中托着一个骨灰盒，看到站在审判位置上的白夜，有些诧异。
但他很快恢复正常，走向一旁的检察官，表示在城市里游走的无形之物已经全部网捕。
“这是第一批，请检察官过目。”常胜把骨灰盒递上前。
检察官侧过身，笑着说：“这位才是检察官，将这些东西交给他就是。”
白夜抬头，和常胜四目相对，眼神颇是尴尬。
一个没忍住，喊了声“队长”。
常胜眼皮直跳，不明白自己的队员什么时候到检察官手底下做事了，而且晋升速度跟三级跳似的，这就当上实习检察官了？
是听说过检察官想要退休，但新的检察官人选，是不是太草率了些？
常胜偷摸瞄了眼检察官，对方眼神沉稳，不似开玩笑。眼前曾经是自己队员的白夜，如今就是这一场审判的检察官。
他终于正色，恭敬递上骨灰盒，“这是第一批送上的东西，请检察官进行审判。”
白夜抱着骨灰盒，站在空无一人的审判大厅，在他跟前，是检察官和常胜。
两人神情各不相同，但同样的，都在期待这一场审判。
“大哥，你牛逼了啊，竟然当上了检察官。”
少年观看全过程，忍不住羡慕感叹：“我怎么就没这运气呢，我之前扮做执法官，一点都不拉风。”
白夜却是有苦说不出。
真正站在审判台上，他才知道，手里的这一点金光，究竟蕴含着什么样的力量。
所谓审判，竟然是用这些金色的能量去“看穿”被审判者的一生。与此同时，脑海里有一台类似高精仪器，每分每秒飞速运转，计算对错得失，最后会得出一个相对公平的结果。
而这个结果，不是大数据所得出来的，纯纯是检察官自己算出来的。
如此庞大的运算能力和窥探能力，自己真的能撑得住吗？
白夜很是怀疑，半诡之身的身体，会不会第一场审判还没结束，自个儿就崩裂碎了？
“年轻人，无需害怕，尽全力去审判吧。”检察官笑眯眯，言语鼓励。
常胜都跟着点头，说：“即便是实习检察官，也同样拥有不可小觑的能力，白夜，相信自己。”
两人眼神炙热，白夜被看得没法说“不”，于是硬着头皮，从骨灰盒里抓取出一个无形之物。
掌心的金光笼罩住，一瞬间，对方过往平生如同电影画面掠过脑海。
但这不是看电影，那些事情一件件上演，作为检察官的白夜，需要进行最精密的计算。
白夜被赠予金光，计算法则熟练于心，但真正开始操作，整个脑子在一瞬间，却差点炸掉。
太疼了！
这样的计算量，脑震荡都要出来了。
偏偏少年根本不知道，还在一个劲儿的鼓励，“大哥加油，大哥你最棒，大哥你是我的神！”
“噗——”
白夜一时分心，一口血喷出。
“年轻人，你还好吗？”检察官上前关心，“如果坚持不住，可以放弃。”
白夜吐了血，神情却出奇的激动，一把握住检察官的手，“我算出来了，我算出来了！”
再看眼前无形之物，白夜的眼神却是变了。
他学着检察官的动作，掌心至于对方头顶之上，语气温柔说道：“聆听秩序的虔诚者，世界赐予你力量。”
话音刚落，眼前一团无形之物慢慢浮现出虚淡的身影，而后身影渐渐凝实，最后落于审判大厅。
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身体少了半边，纯白色的连衣裙上血迹斑斑。
白夜看到了过往，心里有些难受，这个无辜者，是被恶意司机撞飞的。身体的另一半，几乎是当场碎了。
临死之前，她被灰色虚影捕捉，懵懵懂懂点头，来到了这个世界。
白夜想说什么，检察官却是催促，“年轻人，请加速审判，后续会送来更多的无形之物。”
想到什么，又笑了笑，“你的时间似乎不多了，要努力工作啊。”


第66章 临界区（18）
白夜心中诧异，检察官好像知道些什么？
但他没有说，只轻轻点头，“好的，我会加快速度。”
之后的审判，白夜开始慢慢熟练，常胜拿过来的骨灰盒，其内所有无形之物全部审判结束，一共花了两个小时。
此时，距离二十四小时，已经过去三分之一。
少年看向审判大厅，这时已经站了不少人了，他们的手上都拿着一个骨灰盒。
“大哥，这些都是送过来的无辜者，有……三十个？”
少年数了数，惊呆住，而后语气愁得很，“你一个盒子审判完就花了两个小时，还剩下三十个，指定完不成了。”
“不止。”
白夜也看到了陆续归来的支队队长或副队长，但在总务厅干过，他深知这还不是全部。
少年一听还有未归的，直接哀嚎一声，“完犊子，真的要无了。”
“所以呢？”白夜接过第二个骨灰盒，从中抓取的过程中，轻轻笑了声，“难道因为工作量巨大，在一开始就选择放弃吗？”
“欸？”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其实做一件事的过程中，随时都可以放弃，放弃是最容易的选择。但是放弃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可是大哥，就算不放弃，也可以预见结果是什么样的。我们时间不够啊！”
少年不理解，明知不可为的事情，有什么好坚持的？
“那你这个成绩，考个本科很难吧？你还学什么呢，放弃学习，最后考个大专不就行了。”白夜反问。
这话一出，少年直接炸了，“那怎么行！我答应我爷爷的，我得考上大学。我爷爷理解的大学是本科，不是大专，我这人说话算数。”
说到这，少年难得情绪低落了些，“大哥你不知道，我爷爷对我可好了，以前我爸妈总是外出打工，我整个小学的家长会都是我爷爷去的，他跟我说，老师夸我聪明，以后是上大学的好料子。我知道老师不会夸我，我小时候很调皮，还经常打架闹事……但总要做点什么吧。”
白夜也想起来了，那时候高中学习特别辛苦，因为他跟不上。
可就是不愿意放弃，总觉得每天哪怕进步0.1分，坚持三百天也能进步30分，加上30分，本科就有希望了。
这话他当时和同学说过，但是他们都哈哈大笑，觉得这种行为很蠢。
“学习是要靠脑子的，没脑子就是不会进步。”
“白夜，你别死读书，你看你这两次模拟考试，也没进步不是。”
“算了吧，我们这种学渣是考不上的，反正三百分就能念大专，不努力也行。”
白夜没有放弃，还是坚持每天进步一点点的想法，整个高三一年，笨拙的学习着。
最后高考出成绩，他比预期考的还要好，高出本科线50分。也就是说，他不仅超额完成了，也有了一定的学校选择权。
这在一些成绩较好的学生眼里，实在没什么看头，不过是个普通本科而已。
但对白夜来说，却是质的飞越。
毕竟，之前都是四百分左右徘徊的渣渣啊！
“我不想放弃，我只想尽可能的努力，不要想结果，去做就对了。万一呢？万一走狗屎运完成了，这不就是意外之喜？”
“就算没完成，我尽全力付出的过程，也是值得的。”
白夜不再说话，开始新一轮的审判。
时间不断流逝，八个小时，十个小时，乃至十四个小时……
所有人都可以看到，白夜在审判时的速度提升了，但再怎么快，还剩下几十个骨灰盒。如果真如检察官所说，审判时间只有二十四小时，那必定完成不了。
常胜是最开始就在的，亲眼看着白夜如何努力，他有些不忍，悄悄走到检察官旁边。
“检察官，不能放宽时间吗？”二十四小时，太短了。
检察官却笑眯眯，“时间是对他的考验，不是我能左右的。”
“检察官？”
“你不用管，如果完不成，那是他的失败。我会接过剩下的工作。”
检察官虽然一直在笑，但心里也不相信，玩家能完成这一次审判。
如此多的无形之物，真的能做到吗？
时间走到第二十二小时，审判大厅里，除了还在继续工作的白夜，所有人的脸色都发生微妙的变化。
饶是玩偶里的少年，也失去了信心。
“完不成的，还有十二个盒子，只剩下最后两个小时，怎么可能……能？”
少年感受到异样，睁大眼睛往外看，因为离的最近，他清楚看到白夜的掌心，那聚集起来的金色光芒，在一瞬间变大了许多。
是不是看花眼了，再看看？
少年继续盯着看，这一看，嘴巴都合不拢。
白夜手中的金色光芒不仅在变大，而且在持续性变大，金光越来越强，最后竟然从掌心冲出，缓慢笼罩住整个审判大厅。
“这是？”常胜神色一变，立即有所防备。
检察官拦下，神色却是激动，“是馈赠啊，没想到竟然能得到馈赠。”
“检察官？”
“审判之力天赐，但同样有人为。这个年轻人对无形之物进行审判，那些东西似乎正在给予反馈……”
检察官话没说完，其他队长手中的骨灰盒却在同一时间打开了，里面的无形之物倾巢而出，在大厅里到处嘶吼。
那些队长顿时被吓到，立即拿出武器就要消灭。
苟洵见状，挡在前面，“别动，检察官正在进行审判。”
“审判？这些东西都跑出来了，还怎么审？”
“你自己看。”
苟洵侧身，指向正前方。
其他人看过去，果然见着那些金光一缕缕分散出，在审判大厅里到处游荡，却精准捕捉到逃窜出来的无形之物。
那些东西被包裹的一瞬，嘶吼声消失，只有类似吐泡泡的咕噜咕噜声响。
所有人看着那金光耀眼，整整持续半个小时，而后归于平静。
审判大厅，顿时人满为患，一个个身影从半空中落下，朝着前方检察官道谢。
他们找回了曾经的自己，终于不再是没有意识的一团东西了。
白夜想了想，握紧自己的右手，走到检察官跟前。
“年轻人，你有什么想法？”
白夜一惊，自己还没说，对方就已经猜到了？
“检察官，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天赐的力量，是世界的赠予，无需做什么。人赐的力量，是馈赠，并不完全属于自己。你的审判之力只是暂时的，在其消失之前合理利用，才是最理想的抉择。”
白夜点头，他也感觉到这股金光，好像不会永远属于自己。
这和检察官之前赠予的力量，相似却不相同。
“审判，不应该只针对无辜者，那些充满六道口城市各个角落的罪孽者，才更应该接受审判。”
白夜说着，转身面向审判大厅之外，掌心的光全部朝外射出。
顿时，那金光穿越玻璃，洒向城市。不过片刻，整个六道口城市各处，甚至包括阴暗角落，都被这一缕金光照到。
到处可以听到哀嚎声，到处都是惊恐的尖叫。
诡异们还没有反应，挤在审判大厅里的那些无辜者却已经跑去窗户边，努力朝外看去。
“是他，就是他害死我的，我明明正常过马路，是他闯红灯。”
“我看到妈妈在马路对面等我，我马上要过去了，他为什么要冲过来撞我？”
“杀人犯，他是杀人犯！我本来不该死的，他反复碾压我……”
无辜者们找到对应自己的罪孽者，一个个咬牙切齿。
当中有一个小女孩，忽然转过身，跑到白夜跟前。
“怎么了？”白夜蹲下来。
小女孩眼神清澈，语气却不天真，“他犯了错，就只有审判吗？”
“什么？”
“审判后，这些犯错的人会怎么样？”
白夜被问住，这事儿还真不知道。
身后的检察官上前一步，说道：“你们不属于这个世界，审判结束，无论是无辜者还是罪孽者，都会被遣返。返归计划开始，送你们返回原来的世界，自有你们的律法对他们进行制裁。”
小女孩顿时哭了。
紧紧揪住白夜的衣服，怎么也不肯松开，“不要！”
“小朋友，这是秩序。”
“我不要，他回去不会受到惩罚的。”
白夜心头一沉，想说什么，原本趴在窗户边的无辜者，一个个转身，言语哀求。
“求求你们，在这里对他们进行惩罚吧。”
“他们这些畜生，不应该回到原来的世界继续逍遥，他们在那里，不会有重罪。”
“律法没有杀人偿命一说，律法只会将他们关进大牢。”
“屁，有钱的直接能免刑，我都白死了……”
白夜被小女孩牵着走到窗边，他的视线变得更宽阔，能清楚看到六道口城市各个角落，那些四处逃窜的小龙虾。
当中，不乏从无辜者身上剥离下来的极致的恶，但更多的，是罪孽者本身。
“回去了，也没有用。”
“我看不到妈妈，妈妈报不了仇，家已经毁了。”
“我爸爸妈妈没有我了，他的爸爸妈妈为什么还能有孩子？”
“我要去地狱，成为恶鬼……”
白夜心头猛地一震，转身看向旁边。
小女孩清澈的眼睛里，慢慢浮现点点灰色。
他意识到什么，转头看身后其他身影，果然，或多或少都有灰色溢出。
这灰色……
白夜心里发寒，这不就是前往各个世界，去诱导濒死之人的那么灰色虚影吗？
所以，他们的怨念会实质化？
如果变成虚影，岂不是要永远留在这个世界？
“检察官！”白夜挤出人群，神色焦急。
检察官却无动于衷，“成为这个世界的影子，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可是……”
“年轻人，你还有一个小时，可以前往三大道开启大门，送他们回去了。”
白夜去往三大道，路上一直沉默着。
倒是少年十分激动，“我马上就要回家了，回家好啊，我回去就把作业都做了，再也不拖到晚上临睡前。”
“大哥，你好像不大高兴？”
少年终于察觉到，又笑嘻嘻说：“是不是舍不得我，咱俩萍水相逢而已，你不用这样。我回去过我的小日子，你在虚拟世界继续大杀四方吧。”
“白夜，你回去原来的世界，开心吗？”白夜问少年。
少年想也不想点头，“当然啊，我能回家了耶，我家里有我奶奶还有我爸妈，我还有同学老师，我还要高考。”
“对啊，你回去是活着的，你有美好的未来。但是他们，回去什么都没有。”
“大哥？”
“无辜者回去，什么也没有。而罪孽者回去，却是活着的。”
那些罪孽者，都是在濒死之前被拉进副本小世界，返回原来世界，不过是重新回到原来的道路上。
他们不记得这里发生的一切，他们有什么罪孽承担呢？
“我要是无辜者，想想也觉得不甘心。这群畜生，就不应该回去。”
“大哥！”
少年听得心里发慌，赶紧说道：“哥你别乱来啊，想想你的任务，你要是……那可真就完了。”
白夜停下，站在已经开启的三大道十字路口，思索很久，手一挥，将【门】重新关上。
“大哥！”
“你该回家了。”
白夜将少年从玩偶出放出，看着熟悉的面孔，微微笑说：“回去好好学习，每天进步一点点，你会实现目标的。”
说完，直接将人推进【门】内。
【门】，彻底关闭。
白夜转身，走回总务厅。
他走到一群无辜者前，说：“你们想不想亲自手刃仇人？”
“想。”
“那我就将审判之力赐予你们，冤有头债有主，去找属于你们的罪孽者吧。”
白夜摊开手掌，掌心里聚集的金色光芒散开，飞向每一个无辜者。
但更多的光，飞向城市各个角落。
白夜看到，那些光，散落在一团团灰色的虚影身上。
那些虚影怔愣住，回过神，狂喜飞奔，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掌心里的光散尽了，无辜者全部四散，在整个城市里进行搜寻，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小龙虾，也就是罪孽者。
有人已经找到，当场破壳抽筋，又打又摔。
有人提议数个小龙虾聚在一起，干脆做一道麻辣口的，自己吃了算了。
更有人想要实行上刀山下油锅的惩罚，又或者拎着小龙虾，进行反复碾压。
总之无所不用极其。
且小龙虾能够再次聚拢恢复，这样的惩罚可以实行无数次。
白夜似乎听到了一些笑声。
“年轻人，你这样子，难道不是在助长恶意？”
检察官不知何时走了过来，“那些无辜者的笑声，难道不是充满邪恶吗？他们若是丧失了纯良，最终也会变成罪恶之源，与那些罪孽者无异。”
“不，检察官你说错了。”
“嗯？”
检察官转头，看向年轻人。
“人生来有恶，但基本为善。他们的底色是善的，他们的恶是被激发出来的。只有彻底消除他们的执念，才是驱除他们心底极恶的根本。再者说——”
白夜转头，一脸微笑，“检察官，我一直谨记作为秩序者应该遵守的规则：‘无辜者至高无上，不遵守秩序的，终将付出代价。’无论我作为玩家有多少隐藏任务，我的基本任务是，成为一个合格的秩序者。”
不管是送少年白夜回家，还是送还无辜者和罪孽者，全都是附加。
作为半诡之身，最开始的任务只有一个：成为一名合格的秩序者，努力转正。
检察官看向白夜，脸上渐渐露出笑容，“年轻人，你做得很好。”
“检察官，所以我合格了吗？”
“作为诡异，你并没有错。你遵循了《秩序法》，是一名合格的秩序者。”
白夜紧绷的心顿时一松，赌对了！
果然，【诡异】就是会挖坑，每一个字都是陷阱。
他是玩家白天黑夜，只有少年是白夜，才是来自原来的世界。
而作为半诡之身的自己，只需也必须，遵守副本小世界的规则。


第67章 临界区（19）
白夜跟随检察官，在城市里到处检阅，查看无辜者的手刃行动。
或者说，是无辜者亲自对罪孽者实施惩处，以他们愿意并且能接受的方式。
有些人心中怨念深重，恨不得将曾经的施害者处以极刑，生吞活剥。
而有些人即便带着恨意，但天性太过善良，最多也就是以牙还牙，甚至连让对方“死”，都下不去手。
但白夜没有干涉，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检察官一直在观察身边的年轻人，看到对方几次皱眉，却始终保持缄默。
这让他心中十分欣慰。
作为秩序者，秩序本身就是至高无上的，遵守秩序，不仅是对普通民众，同样也针对秩序者本身。
“你做得不错，身为秩序者，只需要判定对错，而对错背后的意义，并不是人为赋予。”
检察官停下，看其中一个无辜者已经烧起热锅，准备油炸小龙虾。
“你看他，心中的恨意滔天，手段极为残忍。但谁又能说他一句不是？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不能感同身受痛楚，就无法替他人发言。”
“检察官，你？！”
白夜心头一惊，这话怎么那么像是教诲？
这位该不会真把自己当下一任培养吧？
“怎么，你不想吗？”检察官面带微笑，“你有同情心，却不过分带入自己，你能感知痛苦，却不陷入痛苦本身，这就是做检察官的前提。”
审判者，最忌讳带入个人情感。
但同时，又惧怕没有情感，冷漠如无情的机器。
这个度，实在很难把握。
检察官在位几十年，一直寻找接班人，但优秀的秩序者众多，却大多都是更适合严格执法，而非虔诚审判。
白夜听检察官念叨一路，回到总务厅，才开口：“这件事，我需要再想想。”
“年轻人，不急，你可以继续考虑，审判本身，伴随终身。”
话音刚落，眼前景象开始扭曲。
白夜意识到什么，不禁伸手往前一抓，却径直从检察官身体穿过去。
“检察官？”
眼前之人已经模糊，周遭环境开始坍塌，一阵强光从地底下迸发而出。
白夜本能抬手遮住眼睛，再睁眼，自己已经回到了副本大厅。
“？”
白夜懵了，怎么回来了？
哦对，副本小世界出现裂缝，24小时到了。
【恭喜玩家完成任务，成为一名合格的秩序者。作为半诡之身，第一关已顺利通过，是否开启第二关挑战？】
机械音在副本大厅立体播报，隐隐有些不甘。
白夜选择“不”，暂停查看自己的屏幕。
信息栏依旧是红色的，生命值和伤害值仍然被屏蔽。
但是信息中的【半诡之身】后面，有一个小坠，显示＋1。
白夜记得，他必须完成三次副本挑战，全部成功才能摆脱半诡之身的属性。
结合刚才的播报，所以【＋1】表示，自己第一个副本已经通过了？
“看来所谓的斩杀100个诡异这个条件，是个幌子。”
白夜回忆副本本身，很快得出之前有关于解除半诡之身的要求，是假的。
可想而知，又是【诡异】设下的陷阱。
“诡异，你想诱惑玩家进行杀戮，让他们永远成为诡异，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这样就永远不可能实现复活对不对？”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十分肯定。
【此内容与副本游戏并不相关，请玩家继续加油，持续努力工作。】
白夜顿时笑岔，“现在我相信你是有点机器属性了，每次被问懵时，总是这么来一句。”
【请玩家继续工作，还需完成两个副本，才能解除半诡之身。】
“不急，我先去一趟夜月小镇。”
白夜没听【诡异】忽悠，而是去了核心休息区。
因为能看得清脸，他很容易就找到站在器械区看热闹的苟活我最强。
“别拉我，你谁呀你？”
苟活我最强被人拽走，很不高兴，对方一张模糊脸，还一句话不说，显得能耐又傲娇。
“撒手，你个不懂事的新玩家，我是你前辈。”苟活我最强沉着声音装大佬。
白夜没忍住，笑出声。
这一笑，苟活我最强立即耳朵竖起，“白天？是你！”
“嗯，是我。”
“我说兄弟，你怎么不出声啊？你这是吓死我。”
“你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小了？”
“我这不是正在吃瓜么，有两个新来的玩家不知天高地厚，非要去挑战器械区，我正看他们掉血呢。”
说着一顿，苟活我最强愣住了，而后“你你我我”，结巴住。
待回神，拉着白夜“嗖”一下，跑到阴暗小角落。
白夜还在感叹夜月小镇竟然有这种荒芜的犄角旮旯，对面人已经语出惊人，“兄弟，你看得到我？”
说完这话，苟活我最强又自顾点头，“那肯定看得到我，抓我手那下，快狠准。”
不等白夜开口，苟活我最强已经激动说道：“我之前就听说，玩家升到二级可以解锁新技能，其中就有面对面交流，我一直以为是瞎说的。没想到今天算是见到真人了。
“我就说呢，昨天我在大厅角落蹲蘑菇，赚钱升二级怎么就发现我了？感情他小子也是升级了……你们一个个的偷摸升级，都不带我，简直没天理啊！”
白夜听完，知道了一个信息。
除了自己以外，另有两个人升到二级了，除了赚钱升二级，还有向阳小葵花。
原来不是因为半诡之身，才能看得清楚玩家容貌？
“对了兄弟，你研究过二级论坛没？”苟活我最强显然更关心这个。
白夜摇头，“没仔细看。”
“什么？”
“当时情况有些特殊，我着急进副本。”
升级同时伴随诡异之躯，他哪里还有心情研究论坛，这会儿被问，白夜脑子一片空白。
最后在苟活我最强的催促下，这才重新翻阅二级论坛。
这一看，还真发现了一些不同。
最明显的就是论坛规则，有一条新增。
原先的【4L：规则持续更新中】，如今已变成：【4L：寻找规则本身，触摸诡异世界边缘，方可再次升级。】
“什么意思？”苟活我最强听完，有些懵。
白夜却直接想到之前的副本里的检察官，这个人物的出现实在太巧合了。
巧合中又存在诸多不合理。
明明是诡异，但又和其他诡异不相似，就好像本身高出一等？
“规则，秩序，审判……”
“兄弟，你别神神叨叨的，你想到什么了？”苟活我最强越听越是心里发毛。
白夜思绪收回，转过头问：“对了，你之前是不是去过一个【生死时速】的副本？”
“是啊，去过，不过你怎么知道？”
“我在副本小世界里见到你了。”说完，白夜又纠正措辞，“不，是遇见你了。”
见到，可以是单方面的，但相遇，必定是双方互知。
苟活我最强顿时起鸡皮疙瘩，“你这说的我心里发毛，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可能是我属性原因吧。”白夜自己猜测。
两人凑一起核对副本，核对完，苟活我最强傻眼了。
“合着我好几次被干翻，是你小子抽的鞭子？”
白夜也没想到，玩家在那个副本里，还能变幻模样，“咳咳，职责所在，难免误伤友军。”
“我掉了10生命值才完成任务，心痛！”
白夜保持沉默。
还生命值是不可能还的，道歉又显得不真诚，还是什么也不说最好。
苟活我最强也就发发牢骚，劲过了后，又开始情绪激昂，“你们仨都升级了，干脆凑一起开个小会呗。”
“嗯？”
“你傻呀！人多力量大，大家现在没有利益冲突，抓紧整合信息要紧。”
知道白夜能看得清自己的脸，苟活我最强也没隐瞒自己的小心思，“那什么，我苟着苟着，估计也快要升级了，还差8生命值。”
白夜恍然，不禁拱手，“你强。”
……
苟活我最强组织张罗，四人小队很快聚集。
对于打死也不接单这位原始“朋友”，大家都默契的没有提，想来道不同不相为谋，中途走着走着就散了。
“咳！既然在座各位都能看得清对方的脸，我一个‘瞎子’就忽略不计，咱几个关系都不错，要不直接坦白吧。”
“坦白什么？”向阳小葵花看向苟活我最强，表情有些犹豫。
白夜没说话，他其实心里也有顾忌。
“当然是自报家门啊，玩家昵称也显得太生疏了，我们干脆说真名吧。以后合作也更紧密些。”苟活我最强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
但话说完，斜对面三个人谁也不说话。
他看不清三人的脸色，实在不知道对方在犹豫什么。
“我说你们三个，不会是嫌我低一级吧？我不是说了嘛，再做两个副本，最多三个，我就能升到二级了。”
苟活我最强为表示诚意，直接点开屏幕，选择公放。
白夜瞄了眼，确实有72生命值了。
不过，“苟活，不是等级问题。”
“那是什么？”
“额……”
白夜不知道怎么说，有关于0诡的事情，自己还没找到辨别方法。
苟活我最强被“晾”着，越想越气，“合着就我傻白甜？你们都是老狐狸。”
“玛德！不带我玩是吧，那行，老子这就走。”
越想越委屈，自己这是被嫌弃了。
“哎哎！你别走啊。”向阳小葵花赶紧把人拉住。
对方曾经“舍命”相救，两人是有革命友谊的。
向阳小葵花也不喜欢玩阴谋，一个没沉住气，直接就说：“不是不带你，是怕有奸细。”
“什么玩意？”
“哎呀我就告诉你吧，咱们玩家里面可能有诡异潜藏着，这不是怕共享信息，万一分享给‘敌人’了呢。”
向阳小葵花说话时，同时关注着身边另外两人的神色，果然和她想的一样，高级玩家都知道这一点。
既然都说开了，那干脆不隐瞒了。
于是乎，向阳小葵花认真详细的给苟活我最强科普，告知诡异是如何扮做玩家的事情。
苟活我最强听完，傻眼了，“这世界6啊，还带这么玩的。”
但很快，又说道：“不是！你们三个高玩，就没有辨别的办法吗？”
向阳小葵花：“我不知道，我没找到相关信息。”
白夜也跟着摇头，“我只知道，0诡是可以扮演人类玩家的，其他信息一无所知。”
赚钱升二级从一开始就抱着自己的大刀，听到这会儿，终于开口：“我倒是知道辨别的方法。”
三个人齐刷刷扭头，不管是清晰脸还是模糊脸，都是眼睛发亮，跟饿狼似的。
赚钱升二级不着痕迹挪了挪屁股，离的远一点，说：“只要有【祈愿卡】，就能辨别出诡异。”
“【祈愿卡】？”
“对，诡异小卖部曾经出现过一次，但不予兑换，我看到过上面的商品使用介绍。”
赚钱升二级一边回忆一边描述，“一张黑色卡片，卡片上全部都是类似符文一样的图案，最中间有一只鸟。”
“是凤凰吧。”苟活我最强忽然插了句。
赚钱升二级抬头，眼神犀利，“你见过。”
苟活我最强点头，直接拉到屏幕最后一页，“这玩意我有一张，长的实在太丑了，那只凤凰跟小鸡仔似的，要不是诡异赠送，我都不稀罕。”
苟活我最强回忆得到卡片的副本，语气感慨无限，“那个副本任务简直了，就没见过这么抠搜的诡异，临了结算没给我诡币，就只得了这么个破烂。我亏死了都！”
这是他做过最烂的副本，要不是那个副本没赚钱，自己早就可以升级了。
白夜三人互相看着彼此，神色实在微妙。
尤其是知道这张卡片价值的赚钱升二级，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混蛋，到底知不知道这张卡片的珍稀程度！
“你小子，苟活是有点运道的。”最后，只剩下这么一句感慨。


第68章 家政保洁大清扫（1）
卡片在手，辨别真伪一目了然。
四个都是坦诚之人，二话不说就开启自证。结果十分良好，都是正常人类。
苟活我最强心里舒坦了，“这破烂卡片还有点用处，至少说明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大家自己人。”
赚钱升二级直接点开屏幕，转过去500诡币。
“哎哎！你这是干什么？”苟活我最强收到转账，眼睛都瞪大了。
赚钱升二级：“这卡不便宜。”就算是每人五百，也还是让苟活亏了。
“可是我没花钱啊！”苟活我最强依旧认为，这小破卡不值钱。
赚钱升二级没再解释，转头看向另外两人。
向阳小葵花立即举手，“我也转了，和你一样。”
高级玩家会有许多组团任务，亲密的小伙伴是必不可少的，彼此间越是信任，完成任务的可能性越高。
再者说，苟活是她的“革命战友”。
白夜也点开了屏幕，然而不仅诡币剩余为零，还倒欠一堆未结账的。
于是抬头，尴尬说道：“苟活，我欠着。”
“你没钱了？”向阳小葵花惊讶，“不应该啊，升到二级应该有不少诡币结余，否则就是生命值这一栏也对不上。”
“不是！我没怀疑你不是高级玩家。”向阳小葵花又补充一句。
白夜点头，“我知道，不过我这个情况……”
本来不想说，但想到苟活我最强连珍稀的【祈愿卡】都拿出来，大家又是第一次坦诚，也就没什么好隐瞒了。
“你们自己看吧。”
白夜第一次共放自己的屏幕。
三个人凑过去，其中苟活我最强和向阳小葵花凑的最近，几乎贴着屏幕看。
苟活我最强：“不是兄弟！你不仅倒欠，你还有贷款？”
向阳小葵花：“生命值怎么遮住了？哎呀我去，白天你这怎么状态不对，半诡之身？”
苟活我最强：“半诡之身？什么玩意？”
赚钱升二级瞄了眼，若有所思，“所以你升到二级不是因为生命值达标，也不是通关三个副本。”
白夜“嗯”了声，“我确定自己没有通关三个副本，生命值更不可能有这么多，大概率是一半的诡异之躯，让我有这种运气。”
“屁！这算哪门子运气，你这都快变成诡异了。”
苟活我最强反应过来，一脸担忧，“兄弟啊，你要是真变成诡异了，那可就是我们这些高级玩家的斩杀对象了。”
白夜却是摇头，“不，你错了。”
“啥？”
“高级玩家斩杀诡异的任务，并非是必须的。这不过是一种【诡异】自己的说法，诚然斩杀的诡异可以兑换奖励，但你们不要忘了，杀戮越多越容易堕落。当你凝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
白夜说出自己的猜想，想了想，转向身边人，“赚钱，你一定要小心【诡异】的算计。”
四个人里，赚钱升二级是纯武力者，一言不合就开杀的那种。
一级时就拿刀到处砍，升到二级，只怕更甚。
赚钱升二级并不知道这个信息，听白夜这么说，心里立即有数。
“多谢，我会记住这一点。”
气氛顿时低沉。
但很快，苟活我最强又开始活跃，嚷嚷着赶紧自报家门，“都自己人，快点交底。我先来，我的真名是苟文彦，老家川城的。”
想了想，补充说：“27吧，反正差三天过28生日，没过成。”
向阳小葵花：“我叫程丹阳，23岁，刚大学毕业一年，宿城的。”
赚钱升二级：“刑雷，32岁，江城人氏。”
白夜也跟着报家门，“白夜，30，晋城的。”
四人聊了会儿生前，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这才开始交换信息。
小会开了半天，白夜大致整理出一部分有用的。
第一，二级论坛再往上，升级方式和生命值或通关副本无关，最主要的就是摸清楚【规则】。至于具体涉及哪些【规则】，目前不得而知。
第二，作为高级玩家，斩杀的诡异可以一比十兑换，诡异小卖部有专门的兑换渠道。
也就是说，一个高级诡异可以直接兑换10生命值。
从侧面可以得知，高级玩家进入的副本很容易掉生命值，而为了持续做任务，就必须去斩杀诡异以获得加血。
第三，高级玩家进行副本时，每三次分配到一次团队任务。
团队任务有两个不好，一是任务结算的诡币和单人副本没差，所以最后是团队任务的玩家平分。
二是团队任务的危险系数是成倍增加，也就是说，单人副本如果是每人1危险数，那么三人团队就是3危险数，以此类推。
最后，二级论坛往上，至少还有三级和四级。
“我遇到过一个次高玩家，在我的副本中，对方的武力值十分强大，我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
赚钱升二级，也就是刑雷说起这事，脸色十分凝重，“他那种武力值，不像是在器械区提升的，更像是杀出来的经验。”
言外之意，那个次高玩家，肯定斩杀了不少诡异。
这话一出，苟文彦立即怂了，“雷哥你都打不过，那我这种怎么办？我从头到尾只会苟。”
程丹阳拍拍苟文彦肩膀，安慰，“苟哥你别怕，我尽量去争取团队许愿卡，到时候和你一起组队，我保护你。”
在场四人，除了刑雷，武力值第二的人是程丹阳。
“我看也别以后了，我现在就有一张团队许愿卡，咱先把团队任务做了。”
苟文彦拿出一张卡片，上面赫然写着【团队组建心愿卡】。
程丹阳眼睛都亮了，“苟哥你行啊，这种卡片在小卖部得卖3000一张，你哪儿来的？”
“就一个傻逼副本，全程都靠苟，我苟到最后，捡了个便宜。”
众人再一次见识到苟文彦的运道。
此人，苟活大法，天选之人也！
苟文彦出卡牌，大家一拍即合，直接选择做团队任务。
临了起身，白夜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不对，我现在是半诡之身，能和你们一起做副本吗？”
“怎么不行，进入副本我们当玩家，你当诡异呗。反正我是不可能抛下兄弟你的。”
苟文彦大手一揽，勾住白夜的肩膀，“兄弟，你总会轮到一次团队任务的，与其和陌生人进入同一个副本，还不如和我们一起。至少彼此熟悉，还能有个照应。”
白夜心里感动，苟文彦这人太仗义了。
“好，那我就跟着你们占便宜了，等我解除了半诡之身，回头多赚钱支援你们。”
“好说好说，大家一条心，没问题啦。”
……
白夜回到副本大厅，因为之前在【团队组建心愿卡】上签字，这一次的副本抽卡，果然愿望成真。
一张名为【全面大清扫】的卡片握在手中，白夜来不及细想，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入的一刹那，四周的光亮全部消失了。
等适应过后，白夜开始往四周摸索，原本以为会和全职奶爸那个副本一样，自己是身处一个黑暗的房间里，只要找到开关就可以了。
但四个方向，无论往哪边走，这条路似乎都没有尽头。
而且越走，越感觉脚下的黏腻。
白夜停下，纠结一会儿，蹲下身子，伸手触摸地面。
温热，潮湿，柔软。
白夜吓了一大跳，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然而等再一次触摸时，原先的触感全都消失了，只剩下木质地板的冰凉坚硬，如果仔细感受，还能摸到一些木纹以及木板与木板之间的缝隙。
“啪——”
灯忽然亮了。
白夜立即抬头，对上一张苍白消瘦的脸，一个女人站在门口。
对方一只手扶着门框，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表情有些嫌弃，“我说你们这些家政，怎么尽想着偷懒，我才出去一会儿工夫，你们连地面清扫都没有完成。”
“我……”
“我什么我，你们这样子我是不会给钱的，不仅不给钱，我还要给差评。”
“你……”
“不用你你你，赶紧给我出去，前面清扫的全部不合格，都重新开始。”
女人说完，哼了声离开。
白夜有些懵，但还是顺着这话走出房间，只是路过房门口时，他顿住了。
在女人握过的门框上，一道红色印子若有若无，瞧着有点像是血手印。
“这个女人是客户吗？”
“可是不对，没有听到机械播放，如果客户出现，诡异一定会有反应。”
白夜猜不到这个女人的身份，只好暂且放下疑惑。
刚走到客厅，还没仔细观察环境，忽然就听到厨房那边传来一声惊呼。
“我的妈呀！”
“救命——”
是苟文彦的声音。
白夜没多想，立即朝厨房那边跑去。
可奇怪的是，明明近在咫尺的厨房，仅仅距离客厅三四米远，自己却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去。
不仅如此，他呼唤苟文彦的声音，似乎也被这条长长的“通道”阻隔了。
对方听不到他的声音。
“救命，什么玩意，为什么水槽是软的，啊啊啊——”
“我的妈呀，兄弟姐妹们，你们在哪里啊，快来救我。”
“我不行了，我不想擦了，越擦越恶心。”
苟文彦拿着抹布，站在厨房里转圈圈，看哪儿都是惊悚的表情。
白夜能看到所有情况，却无能为力，心里十分焦急。
正不知道怎么办时，又一道声音传进耳朵里。
“什么呀，这个窗要怎么擦，为什么一直在流出黏稠液体？”
“不好，窗户出血了，啊啊啊！血流进来了。”
是程丹阳的声音。
声音是从白夜的侧后方传来的，他转过身去看，这才发现客厅北面的一扇窗户前，一个女孩子正拿着报纸在擦窗。
结果那窗户又黏又软，随便一擦就血淋淋，犹如凶案现场。


第69章 家政保洁大清扫（2）
从白夜这个角度看去，清楚可见那扇窗户在程丹阳的擦拭中，不断扭曲变形。
但是对方手一松开，那扇窗就立即恢复原状。
至少看上去，十分挺拔竖直。
窗外有风吹过，呼呼作响，但是窗没有变形。
“程丹阳。”白夜喊了声。
本以为对方也听不到，不想程丹阳立即扭头，眼睛四处张望，惊喜又困惑，“白哥，是你吗？你在哪里啊？”
白夜愣住，“你看不到我？”
“我应该看到你吗？”
程丹阳很快反应过来，又说：“白哥，你是不是就在我身边？可是奇怪，整个客厅除了我，没有一个人。”
“我也在客厅。”白夜估算自己所站的位置距离，“大概和你相差四五米，我在客厅中央。”
“这个客厅有这么大吗？”程丹阳惊讶不已。
然而白夜说起苟文彦在厨房发生的事情，她更震惊，“什么，苟哥一个人陷入厨房了？”
“我目前没有听到机械播报，具体任务要求还不清楚。对了，我刚进副本时，在一个房间里，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女人……”
白夜和程丹阳交换信息，确认彼此没法碰面，只能作罢。
“你们两个，干什么呢！我请家政是来干活的，不是让你们偷懒。”女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那女人出现的位置在程丹阳旁边，一张脸从墙体里中钻出，但她又是墙体的一部分，像是浮雕。
程丹阳吓了一跳，本能抬手就是一拳。
女人吃痛，立即缩回墙体里面，顿时骂骂咧咧：“你竟敢打我？我一定要你好看。你等着，我这就告诉主家，你们这些家政偷懒不做活，还殴打雇主……”
“程丹阳，你还好吗？”白夜有些担心。
程丹阳低头看自己的手，有些诧异。
“白哥，我确定我打到那个女人的脸了。可问题是……”
程丹阳回忆之前的动作，忍不住心里发毛，“可那个女人是软的，我一拳直接打凹进去了。”
伸手摸墙，墙体很硬。
程丹阳不死心，又是一拳，结果自己手痛的要死。
白夜看了全过程，不禁失笑，看来一言不合就动手的不止邢雷。
“先干活吧，既然是家政任务，作为保洁，我们的工作不能荒废。”
既然没有线索，那就等待线索自己送上门。
白夜一边关注苟文彦和程丹阳，一边拿着扫把在客厅扫地。
扫地结束，又去找拖把，准备把地面拖干净。
客厅很空，一览无余没有拖把，白夜转身去阳台，结果那边也没有。
“好像还有一个生活阳台？”白夜想起厨房布局，隐约瞥见冰箱后面有一些明亮。
但是，过得去吗？
白夜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走去厨房，这一条“路”依旧很长，但走着走着，竟然走到了。
碰到厨房门框时，白夜心头一喜，抬头就喊：“苟文彦！”
苟文彦正拿着抹布在水槽边哀叹，听到声音扭头，见着白夜，笑容盛开。
“我的兄弟，你可总算来了，我在厨房见鬼了……”
叭叭叭，一通控诉，然后委屈捏着抹布，“啧，就这里，软的一塌糊涂，好恶心。”
白夜站在水槽前，观察四周的环境。
这是一个很正常的中式厨房，水槽两边都是台面，一边用于置放酱油醋之类的瓶子和砧板，另一面用于放置电饭煲和烧水壶。
视线左转，是油烟机和煤气灶。灶台下面有装洗碗机和消毒柜。旁边连着两大排柜子，应该是置物柜和放碗筷的柜子。
视线转回来，白夜伸手放入水槽。
摸了好几圈，没有任何软绵绵的触感。
“我摸不出来。”白夜说道。
苟文彦“咦”了声，又伸手去碰水槽，这一次，竟然大半个手掌陷进去。
要不是白夜眼疾手快，把人拉出来，这一整只手大概率要无了。
但饶是如此，成功脱险的右手，依旧鲜血淋漓。
苟文彦查看屏幕，顿时哀嚎，“我掉了5生命值。什么鬼！就这么陷进去一会会儿，我5生命值没了？没了！”
苟文彦心疼啊！
“我只差8生命值就升到二级了，之后就能做单线。现在好了，生命值又掉了，一开场就掉5点，一整个副本走完，也不知道会掉多少，我什么时候能升级啊？”
这一次团队任务，苟文彦是钻了空子的。
在一群高级玩家中，他凑了个数，勉强被“纳入”高玩副本。
可若做单人副本，苟文彦绝对没戏，只能老老实实回普通副本。
但问题是，普通玩家在高玩副本中，并不会被怜惜，掉生命值的速度是一样的。
“兄弟，我有种不祥的预感，我可能要在这个副本无了。”苟文彦甚至想到最坏的结果。
白夜赶紧安慰，“不至于，你别丧气，做清扫时先观察，小心动手就是。”
“唉，如果我开启武力值就好了，买个武器傍身，也能对付这些无形吞血的。”
苟文彦羡慕起邢雷和程向阳，这两人都是有武器的，邢雷的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大刀，程向阳是一副薄如蝉翼的精钢手套。
“对了，你怎么来厨房了？你看到其他人没？”
苟文彦张望四周，依旧是灰扑扑的客厅，什么也没有，“奇怪，你走过来我怎么一点声响都没听到。”
“因为这房间有古怪，看似很近的距离，实际上相隔很远。我在客厅一个角看到了程向阳，但是我们只能交流没法走近。至于邢雷，我暂时没看见。”
白夜和苟文彦说了会儿话，确认对方还能继续工作，自己则转身去了生活阳台。
终于找到拖把，他立即放进水池中，准备打湿了再拧干。
结果水龙头一开，哗啦啦流出来全是血水。
血水有稀薄有黏稠，稀的和清水无异，黏的却像是果冻。
不过片刻，一整个水池里全是鲜红。
白夜拎起拖把，心里叹气：这下好了，唯一的拖把不能用了。
正思考该怎么继续清扫时，一声“咔哒——”传来。
白夜和苟文彦同时扭头，循着声音方向看去。
没有看到人，倒是声音先传来，“你们是家里请的保洁吗？”
“是，我们是过来打扫的保洁。”回答的是程向阳。
那个声音没再继续，紧接着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我记得是请了保洁，不过是专业团队，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是专业团队，我们一共四个人，我现在负责客厅，其他人在各个区域。”程向阳立即解释。
女人“嗯”了声，没再继续问。
“白夜，我们怎么办？”
苟文彦有些摸不准，但苟为上策，他不想出去，“如果是高级诡异，我和他们一碰面，就会被秒。”
白夜点头，“我先出去看看。”
走出去没两步，他又退回来，拎起水池里的血红拖把。
拖把从水里捞出，悬空而握，顺着拖把底流出的血水和血块滴滴答答，厨房一路留下痕迹。
苟文彦看的眼皮直跳，想要提醒，却被对方制止。
“我去会会他们。”白夜拎着拖把走出厨房。
这一次，并没有走很久，也就五六步的距离，人已经到了客厅中央。
“哎呀，你这个保洁怎么回事，湿拖把也不拧干净。”
女人已经换好拖鞋，走进客厅，一眼看到白夜，脸色都变了，“快点擦干净，地面全都湿了。”
说着又回头，瞪了眼身后的男人，“什么专业家政服务，你是不是偷摸扣钱，网上随便找的？”
男人立即摆手，“没有没有！我真的找了专业团队。”
说着，回头瞪了眼白夜，“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回去拧干拖把干活，说好的一个星期打扫完全部房间，如果你们速度慢了又或者打扫不干净，我一分钱都不会付。”
话音刚落，机械声响起：
【玩家请注意，全面大清扫任务已发布，请玩家完成客户指定需求，且得到五星好评，才能进行任务结算。如若未能完成，立即扣除5000。】
这样的播报声同时响起，每个玩家都听得清楚。
白夜当即知晓，这一次的副本任务，总结算值有10000诡币。
但因为是团队任务，即便成功完成，每个人也最多分到2000。
这还不算！
白夜翻看自己的屏幕，清楚看到自己的任务栏上，还有一行小字：
【玩家请注意，作为半诡之身，完成既定任务的同时，请认真履行诡异原则。】
“诡异原则，这是什么意思？”白夜不禁问道。
【请玩家自行摸索，认真工作，争取早日解除半诡之身。】
白夜抬头看，作为男女主人的两个客户已经回房间了，客厅再次变得安静。
不过有一点似乎发生了改变，程丹阳和苟文彦都走了过来。
三人终于凑在一起，明显很激动。
尤其是苟文彦，作为第一个被扣生命值的，这会儿恨不得抱住大腿，“丹阳，你可得保住我。”
“苟哥放心，我肯定护着你，我尽量跟你一起打扫。”
说着，程丹阳又转过头，看向白夜，“白哥，我发现一个问题。”
“你说。”
白夜和苟文彦都竖起耳朵。
却听程丹阳说道：“我的武力值似乎被卸了。”
“什么？”
苟文彦不由惊呼，反应过来是在客户家里，立即又压低声音，“怎么回事？丹阳妹妹，你别吓我，你的无敌拳头这会儿不好使了？”
“不是不好使。”程丹阳解释：“我还是能揍诡异的，只是武器拿不出来了，而且力量上也被削弱不少。我怀疑是副本小世界强制行为。”
“问一问邢雷就知道了。”
白夜看向四周，提议先将这个房子摸一遍，“客户没说具体打扫内容，我看我们要先找到类似打扫清单的东西。还有，顺便找一下邢雷，他一直没有出现过。”


第70章 家政保洁大清扫（3）
“对哦，雷哥一直没在。”
苟文彦到处看，觉得哪哪儿都不安全，“雷哥武力值最高，他会不会被诡异缠住了？”
“你说那个女人吗？”程向阳握拳，“那个就是普通诡异，没有威胁力。”
“丹阳，刚刚那两个客户，是高级诡异吧？”
白夜问旁边人，见对方点头，他想了想，主动提议自己打头阵。
“我的属性特殊，说不定能抵消一些伤害。还有一个好处是，我现在在副本任务中，暂时不算伤害值。”
原本，白夜心里就有些过意不去。
自己一分钱没花，就蹭了个团队任务，另外两个虽然明面上没表示，但他知道，私下一定给苟文彦转账了。
所以能表现自己时，绝对不必藏着。
程丹阳和苟文彦本来还犹豫着，一听白夜不算伤害值，立即一边一个站好，然后人手抱着一条胳膊。
程丹阳还来点语言艺术，“白哥你大胆往前走，我护着你右边。”
苟文彦就直接了，“兄弟你保护我，如果全程不扣生命值，我回去给你转账。”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在遇到危险时，希望白夜挡在前面。
白夜听完，非但不觉得对方心思坏，甚至开启买卖。
“呐这样，100诡币兑换5生命值，之前【祈愿卡】和【团队组建心愿卡】，他们都给你各转了500诡币吧，我给你换算成50生命值。”
苟文彦大喜，抱着胳膊更紧了，“这买卖亏着兄弟你了，我占了便宜。”
白夜扭头，同样的价钱给了程丹阳。
程丹阳本身不缺武力，但也心里没底，“那好，麻烦白哥了，最危险的时候我找你帮忙，等出去我给你转账。”
白夜心情愉快，拖着两人开始房间各处转悠。
看似只有两百平的套间，却因为被无形拉长的甬道阻拦，各个房间逛完，差不多花了两个小时。
期间，主卧的门被锁上了，应该是客户自主行为。如果不是，就是【诡异】行为，主卧后续会成为重点关注房间。
三人转过书房、儿童房、次卧、主阳台，最后在一个厕所的门口，碰上了邢雷。
“你是雷哥？”苟文彦站在白夜身后，不确定问。
他实在不敢上前，眼前这人身形像邢雷，但浑身没一处完好，身上血肉模糊的，更像是突然冒出来的诡异。
程丹阳上前辨认，点点头，“是雷哥，不过雷哥，你怎么搞得这么惨？”
白夜站在正中间，和邢雷碰面时首当其冲，他清楚看到对方从墙体里钻出来，并把一只眼珠子按回去。
这样的诡异行为，真的是人类玩家吗？
“丹阳，你确认无误？”白夜小声询问。
程丹阳“嗯”了声，“是雷哥，我们之前一起组队做过任务，雷哥的身体被强化过。”
“强化？”
“就是被高级诡异伤害，差点挂掉，后来去疗养舱治疗，雷哥花了大价钱强化了躯体。所以一些行为看上去和诡异有些相似。”
白夜心头一紧，又是疗养舱。
但眼下，却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
既然确认是邢雷本人，自然得把人接纳进来，顺便问问对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邢雷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这是我找到的家政清单。”
苟文彦已经伸手去接，看到纸上竟然还在滴血，又默默缩回来。
“兄弟你上。”
白夜无奈，伸手接过纸张，摊开来。
是一张A4纸，上面罗列了这一次家政保洁的所有工作内容。
【一、清理所有门窗，做到一尘不染。】
【二、每个房间无死角打扫，并擦拭干净。】
【三、整理杂物，收纳衣柜，得到客户认可。】
【四、重新归纳家具摆放位置，符合客户要求。】
【五、清扫完成，垃圾自行带走处理。】
列出来的内容没问题，确实是家政保洁该干的。
但问题是——
“什么叫一尘不染？谁家保洁能做到一尘不染，这不是纯扯淡嘛。”苟文彦对第一条就不满。
程向阳点头，指着第二条，“无死角打扫过分了啊，房间那么大，总有一些地方扫不到的，这也太难为人了。”
白夜却盯着三四两条，皱眉，“这两条估计是最可怕的，得到客户认可以及符合客户要求，主动权在他们手中。”
几个人，直接忽略了第五条。
邢雷没参与讨论，找到这张清单，已经耗费他不少力气。
最主要的是，一下子扣去10生命值。
邢雷：“高玩副本果然不是开玩笑，看似平平无奇，却哪里都是坑，我稍不留神就受到了伤害。”
关键是，他也没觉得哪里有危险。
“对了雷哥，你的武器能拿出来吗？”白夜想起一茬。
邢雷哼声：“拿得出武器，我也不会这么狼狈。”
天杀的，一进副本就在厕所墙体里，要不是身体被强化过，估计就和水泥混成一团出不来了。
“那武力值有减弱吗？我一拳头力道被卸了五成。”程丹阳紧跟一句。
邢雷脸色不好，“原来你也是，看来我们开启武力值的玩家，都被【诡异】针对了。”
邢雷的伤势看起来恐怖，实际上并没有伤到要害，一番简单包扎之后，五个人开始分配工作。
因为苟文彦不想面对诡异，对厨房又有心理阴影，干脆和程丹阳一起，负责擦拭门窗的活。
邢雷对厕所厌恶，对房间里的两个厕所相当排斥，于是选择打扫厨房、阳台以及北面的书房。
白夜无所谓，剩下来的三个卧室和两个厕所，自动归入名下。
清扫工具都在门口摆着，每个人自行去拿。
分开前，邢雷叫住白夜，“主卧锁着，你不要一个人去。”
就怕白夜作为半诡之身，出面逞英雄。
白夜点头，笑说：“我知道，雷哥你关心我安危，我不会莽撞进去的。”
邢雷这才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白夜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拿起扫把和抹布，去往左手边第一个房间，也就是这家客户的次卧。
次卧之间观察过，并没有异样，且摆设简单，除了靠墙的一整面衣柜，就只有一张双人床和一个床头柜。
白夜推开房门，先是拿着抹布去了床尾，准备从擦拭柜子开始。
抹布本身就是湿的，且水分刚刚好，白夜打开柜门，小心擦着边边角角。
等灰尘这些擦拭完，他将柜门正反两面也抹了一边。
之后，才拿起扫把开始扫地。
正扫的起劲，一个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干活的，你这样子不行。”
白夜吓了一跳，转头去看，是女客户。
对方皱着眉，站在门口没走进来，“你这样子擦不行的，要把柜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搬出来，然后用抹布擦拭干净。拿出来的这些东西表面也有灰，也要好好擦的。擦完了晾干，才能重新放回去。”
白夜听得目瞪口呆，这要求会不会太高了？
“这位女士，你……”
“哎呀还有扫地，地面不是用来扫的，要用抹布抹。抹布是湿的吧，你就从房间最里面的角落开始抹，一点点往外挪，不就把灰尘脏东西全部抹出来了么。”
白夜沉默住。
半晌，开口问：“那女士，床底下呢？”
“床底下，那简单呀，你钻进去擦就行了。哦对了，角角落落都要一尘不染，不能有一丁点儿灰尘，我可是要检查的。”
女人说完，甩甩头发离开。
不一会儿，就听到差不多的对话在客厅响起。
白夜等了会儿，直到女人巡视完毕重新回去主卧，这才走出去。
“我觉得我们的分工可能有问题。”白夜意识到问题，“按照客户的要求，分区域打扫行不通，很容易再次弄脏。”
就比如程丹阳和苟文彦擦门窗，每个房间都有门窗，如果白夜打扫完他们再进去，必定又会留下灰尘之类。
“客户的要求是，一尘不染。我们应该四个人一起，统一一个方向打扫，这样就不会走回头路。”
白夜话刚说完，程丹阳就发现问题，“可是这样也不行，还有整理杂物和收纳衣柜呢，我们辛辛苦苦打扫完，再去做这些的话，岂不是又要走回头路？”
苟文彦接了句，“重新摆放家具，这才是第一步吧。”
三人终于意识到，家政保洁不是好干的。
首先第一条分工，他们就错了。
“那我们先搬家具？”
程丹阳看了眼主卧方向，然后看向另外两人。
苟文彦摇头，“别问我，我纯打杂的，我没力气搬家具。”
直接痛快承认自己不行。
白夜：“我现在的属性，力量应该够。这样，我找雷哥一起，先去主卧询问客户具体要求。丹阳你和文彦……”
“我们也去！”
程丹阳表情激动，显然对主卧期待值拉满。
苟文彦很想说不，但大腿全都走了，自己一个人留在客厅，相当可怕。
“那我也去。”
说着，又拉拉白夜的衣袖，“哥们，你记得随时替我挡一下。”
“知道。”
白夜去厨房喊人，四人排成一纵队，走去主卧。
原本邢雷打头，但是敲门时，苟文彦打岔，说了句，“让白夜敲门吧。”
几人转头看过去。
苟文彦小声说：“我不是把白夜推出去，主要是他说话好听。雷哥你也知道的，你长得太凶不说，还一言不合就砍人，咱们服务行业，还是要和气生财。”
“我觉得苟哥说得对，白哥长得特别亲切，见人就是三分笑，最适合与人沟通了。嗯，和诡异也一样。”程丹阳举手赞同。
白夜众望所归，成为代表敲门。
“叩叩叩——”
门内传来踢踏声，很快，房门从里面拉开。
白夜上前一步，笑容灿烂，“姐，是这样的。我们为了高效完成这一次清扫，决定先抓大放小，从搬家具开始。这个家是姐和姐夫住的，你们心情愉悦最重要，所以可能得占用你们一点点时间，从旁给我们一些指导，我们全权配合，按照你们的要求重新摆放家具。”
说完，又看了眼里面，笑容更盛，“姐，需要喊姐夫一起吗？这活儿有点费嗓子。”
身后邢雷一脸酸楚，拧巴成一团，白夜这小子怎么喊得出口的，又是姐又是姐夫。明明眼前这个诡异都是可以当妈的年纪了。
苟文彦和程向阳却是偷摸笑，眼睛亮晶晶，窃窃交流着。
苟文彦：“我就知道，那次跑腿当哭灵人，我就看出来了。他特别会说，很讨那些哭丧阿姨的喜欢。”
程向阳：“是的是的，白哥和我说过，在外工作见人三分笑，逢人问个好，有事先说对不起，没事站边不打扰。”
白夜身为半诡，再轻的话也听得清楚。
但是没办法，生前做过太多服务行业了，有些习惯已经刻进骨子里。
倒是对面女人，被一声声“姐”喊迷糊了，诡生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之前的玩家，不是害怕躲避，就是喊打喊杀，且个个恨不得弄死自己。


第71章 家政保洁大清扫（4）
“你们请我帮忙，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一次。”
女人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整理衣衫，又拢了拢头发，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去客厅。
白夜紧跟其后，笑着问：“姐，姐夫需要喊起来吗？”
“你想进主卧？”
“我不是……”
“你要是喊得起来，那你就去。”
女人笑容逐渐加深，明明还是笑眯眯的眼睛，但却让人心里发毛。
白夜立即摇头，“我听姐的。”
“你会说话。”
女人满意点头，而后手一指，开始下命令，“先把客厅的书柜挪出来，我最见不得在客厅里放一排书柜，休息的地方弄得这么严肃做什么。”
白夜说好，立即招呼邢雷，“雷哥，我们一人一边搬一下。”
邢雷上前，和白夜共同使力，然而两人无论用多少劲，书柜纹丝不动。
“白夜，搬不动。”
邢雷心里郁闷，难道被【诡异】针对后，力量削弱的这么厉害吗？
白夜也想不通：不应该啊，我是半诡，邢雷那大力气，两人搬不动一排书柜？
“雷哥，白哥，这书柜嵌入墙体了。”程向阳凑近观察，看出端倪。
白夜愣了下，走到靠墙一面，伸手触摸，果然是嵌进去了，而且嵌入的还挺深。
他一脸无奈，看向客厅站着的女人，“姐，这书柜在墙体里。”
女人一脸无所谓，“那我不管，我看它不顺眼，赶紧搬走。”
“这女人是不是找茬？”程丹阳站在白夜身后小声嘀咕。
白夜也觉得是，但话到嘴边还是委婉说道：“姐，要搬也行，但是我们用劲太大的话，墙体可能会遭到破坏，这算不算我们的过失？姐你看，我们做保洁的也挺辛苦，又有上头抽成，赚点钱不容易，要赔偿一面墙，估计还得倒贴。”
女人“嗯”了声，这才说：“不算你们的错，搬吧。”
“不是我不信任姐你，要不咱还是立个字据吧？你看姐夫还睡着，万一他……你说是吧？”
白夜看了眼主卧，忽然心思一动，继续说：“要不姐把姐夫喊起来，他如果也说没问题，我们就不立字据了。”
女人二话没说，转身去书房，再出来，一张鲜红的A4纸扔给白夜。
苟文彦原本就站在书房旁边，女人走过来时立即闪身贴着白夜，这会儿第一时间看到了字据。
“这么红？”
他伸手摸了下，吓得不行，“怎么还没干，卧槽，是血。”
这张红色的A4纸，明显是被鲜血染红的。
“书房里不干净。”苟文彦立即警觉。
白夜面带微笑，努力看完字据内容，确认没毛病后，就准备签字。
“白哥，小心陷阱。”程丹阳对血纸同样抵触。
饶是站的较远的邢雷，也皱着眉。
白夜心里却有另外的心思。
就在刚刚翻阅字据时，他无意中看到字里行间的血迹走向，这是那个女人留下的。而程丹阳和苟文彦却看不到。
这说明什么？
这是作为诡异才能读懂的“行文”。
白夜想到自己的另外任务，也就是履行诡异原则。
直到现在，他都摸不清具体要求，而身为诡异的“一份子”，这或许是突破口？
白夜没有用笔，而是咬破手指，按下了一个带血的指纹。
“姐，你也签一个。”
一式两份，白夜自己签完，两份一起递过去。
女人看着血指纹，眼神闪了闪，然后不情不愿咬破手指，同样按下。
之后的搬家具活，就顺利多了。程丹阳和苟文彦一起加入，四个人使出吃奶劲，把客厅、书房以及卧室，能搬动的家具全部搬了一遍。
其中，除了主卧。
女人四处审视，很是满意，“不错不错，这样看着舒服多了。”
然后，留下一句“好好干活”，回了卧室。
苟文彦看着乱七八糟的房间，再想到客厅那混乱场面，脸上都是绝望。
“这绝对是诡异的报复，哪有这样算完事儿的。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干净。”
原本靠墙的床移到了最中间，衣柜本来嵌入墙体好好地，现在却小半个挡住房门，只剩下一个人进出的过道。
客厅的书柜被挪到了阳台，挡在一整面落地窗前，几乎遮住外面所有阳光。
最夸张的是书房，已经被挪动的没处下脚了。
程丹阳也使劲挠头，“不是！我看不懂啊，被弄得这么乱，还有必要继续打扫吗？”
“你们觉得乱，她不一定这么觉得。”白夜忽然开口。
见几人望过来，又说：“服务行业最忌讳我觉得，一切要求客户至上，这才是出发的根本。只要客户满意，就算你再觉得荒谬，也必须配合说一个好。”
人与人之间的认知是不一样的，对事情的要求也是不一样的。
我即世界，我认为，我觉得……这些通通要不得。
白夜对此侃侃而谈，对面苟文彦和程丹阳却是听傻眼。
“白哥，你生前是不是太憋屈了？你都遇到过多少奇葩？”
“兄弟，你这么熟练，我瞧着不忍啊！”
倒是邢雷，若有所思，“我认同白夜说的，在诡异世界，以诡为尊，我们其实是外来者。不了解土著的人情世故不说，还把我们那一套想当然的带进来，无知又自大。”
“雷哥，怎么说？”白夜有些意外，四人小队里还有这么认同自己的。
邢雷耸耸肩，无奈，“能怎么说，不过是之前做单人副本，吃了些亏。现在想来，是我太狂了。”
苟文彦也开始回忆过往，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难怪那些诡异总是张牙舞爪的，我是不是无意中言语冒犯他们了？”
程丹阳：“肯定的，我有一次做任务，明明都要和平结束了，那个诡异忽然一脸凶相，扔给我半截断肢，最后又干架了。”
“那现在怎么办？”苟文彦看着摆设，还是觉得很碍眼。
邢雷已经去拿抹布，然后人手一块。
“干活吧，至少清单上第四条，算是完成了。”
几人埋头擦拭，把搬动家具带出来的脏东西和灰尘全部清理干净。
然后，硬是花了一个小时，让眼睛适应这幅乱，并努力说服自己，这个家是多么的整洁且有美感。
“接下来该整理杂物了，还有收纳衣柜。”程丹阳提醒。
话说完，几人再次转向白夜。
意思很明显，这个活儿也得客户从旁指导，就算不作指导，主卧的那个大衣柜，是必须要“动手”了。
“咱们三番四次打搅主人家，会不会太冒失了？万一他们生气了……”
苟文彦觉得不妥，按照他的想法，干脆今天的活就干到这里得了，“副本任务不是算一个星期么，咱们有的是时间。”
“你不觉得一个两百平的房子需要打扫一星期，这本身就很不合理吗？”白夜反问。
“欸？”苟文彦顿住，再次思考，立即恍然，“还有隐藏空间！”
白夜：“这我不知道，但你们先看一下窗外。”
三个人转身，看向客厅的落地窗。
程丹阳：“外面的太阳好黄。”
邢雷：“太阳要下山了。”
白夜：“对，所以夜晚马上降临。”
苟文彦一声“卧槽”，“团队副本危险系数4，再叠加夜晚，岂不是有8？”
话音刚落，原本缓缓往西边下落的太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坠下。
太阳消失了。
夜色如墨，浓淡铺展，仅有天边最后一抹橘黄色，正在努力挣扎着，企图不被黑色吞没。
一阵风刮过，最后一点光亮也跟着暗淡下去。
客厅从明亮到昏暗，再到漆黑，不过短短一分钟时间。
苟文彦抬手去摸墙，找到开关，按下去却没有反应。
“灯不会亮。”他语气有些慌。
话说完，立即跳到白夜身边，抱住对方胳膊，“兄弟，晚上诡异会出没，是我掉生命值最快的时候。”
诡异活动时间，是0：00—3：00，这是一条已经被摸出来的规则。
白夜看向餐厅，他记得那里摆着一个小闹钟，于是拖着苟文彦一起过去。
“你干嘛去？黑灯瞎火的不要乱走。”苟文彦谨记，这个房子有被拉长的通道，“别和雷哥他们走散了。”
“我去看下时间。”
“什么？”
“找到了。”
白夜摸到闹钟，拿起来看了眼，有赖半诡之身的属性，黑夜中的视线依旧不错。
“雷哥，丹阳，现在是晚上八点十五分。”
邢雷：“时间过得很快，至少和我们认知的24小时制不一样。”
“这不好吗？”程丹阳疑惑。
白夜已经听懂邢雷的话，“雷哥的意思是，时间走动是乱的，但如果还是遵循一天二十四小时，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后半夜的时间被拉长了。”
“也就是说，诡异出没的时间，不止三个小时？”苟文彦听懂，牙齿不禁打颤，“那我们怎么办？”
白夜不知道，和诡异硬刚这一点，他丝毫没经验。
但是对面，邢雷和程丹阳也没有准备。
谁能想到呢，一个家政保洁任务，竟然还要在客户家里过夜的。
“我们去敲门，先确定那两个客户还在不在。”最后，邢雷提出建议。
四人重新凑在一起，白夜打头，去往主卧。
这一次，敲了半天门，也没得到回应。
“姐，姐你在吗？”
白夜继续敲。
过了会儿，又说：“姐，姐夫，你们睡了吗？”
程丹阳一直贴着房门，这会儿却是摇头，“没声响。”
“睡死过去了？不太可能。”
“我看下时间。”
白夜一直拿着闹钟，低头再看，时间已经到达十点三十分。
“还有一个半小时，就会进入零点。”
白夜皱眉，语气有些沉，“按照这样的速度，我们最多只有三分钟时间准备。”


第72章 家政保洁大清扫（5）
“这怎么办？诡异马上就要出来活动了，雷哥和丹阳的武器拿不出来，武力值又被削弱。”
苟文彦忽然转向白夜，像是看到救命稻草，“兄弟，你也是诡异啊！”
然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紧紧抱住白夜，就差无尾熊一样缠上去。
“你和他们是一类的，你肯定能打得过。再不济，他们应该也不会伤害你。”
苟文彦的想法很好，白夜作为半诡之身，本身不计算伤害值，那么三个人躲在后面，至少可以减少一半伤害。
如果遇上非要干架的，那就让白夜当先锋，说不定诡异看到同类就会手下留情。
邢雷和程丹阳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没苟文彦这么极端。
他们是准备让白夜吸引诡异的注意，又或者友好沟通，他们打伏击战，趁机斩杀那些诡异。
白夜听完，没说话。
程丹阳年纪最小，这会儿又觉得自己很不地道，“白哥，要不算了。”
这样很对不起人啊。
然而白夜却是语出惊人，“想法挺好，不过咱们怎么算账？”
“欸？”程丹阳傻眼。
苟文彦立即笑开，“那肯定兄弟你占大头，然后是雷哥和丹阳，我不行，你们要是愿意就分我一点汤喝。”
四人商议好具体分配，也不继续敲门了，在客厅找了一个小角落，四人背靠背。
高级诡异无视墙体，可穿梭进出，他们不敢贴墙行动。
而现在，程丹阳和邢雷，一人面对墙体一人面对窗。
至于苟文彦和白夜，各自对着空旷的客厅，两人区别是，白夜面对的是最大范围，是直面从客厅通往各个房间的那条道。
“白夜，现在几点了？”苟文彦小声询问。
白夜回答：“十一点三十六。”
过了会儿，程丹阳问：“白哥，现在呢？”
白夜又回答：“十一点五十六。”
时间走这么快？
苟文彦一个激灵，伸手往后抓，没抓到其他人的手臂，反而握住一个冰冰凉的圆形物体。
他忍不住摸了两下，吓得哆嗦，“闹、闹钟。”
“闹钟在白夜手中。”邢雷全神贯注，提醒说道：“别再问时间了，也就剩下十几秒。”
“不、不是……”
苟文彦抓着闹钟，浑身开始抖起来，但还是凭借最后一点勇气，继续往后摸。
“雷哥，丹阳，闹钟悬空的。没，没人。”
话说完，客厅一片死寂。
邢雷立即伸手往旁边摸，同时不断后退，和程丹阳以及苟文彦形成三角夹击，彼此肩膀擦着肩膀。
苟文彦还握着闹钟，心已经慌了。
“明明大家背靠背，白夜什么时候不见的？”
程丹阳没太多心慌，“我没感觉到异样，不过别担心，白哥有武力值，暂时应该没有危险。”
邢雷点头，“我们先预防诡异突袭，然后想办法去找白夜。”
而此时的白夜，却是瞬移到墙体里，对玩家来说十分难忍的环境，于他而言却温暖舒适。
他甚至感受到墙体是流动性的，能够根据自己的想法到处游走。
一个念头起，白夜已经从一面墙滑到另一面墙，探出脑袋看向外面，是次卧原本靠着柜子的那面墙。
再一个念头，又来到了靠近主卧的那个厕所墙里面。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有些熟悉，很像当初在第一个副本里，在精神病院的那一个夜晚。
“我怎么又陷进墙里面了？”
白夜蹲在墙角，忍不住想，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是之前没注意到的？
“算了，先去找文彦他们。”
白夜起身，顺着墙体一路滑行，很快回到客厅。
他探出头，刚准备喊人，就见一个拳头直冲面门而来。
程丹阳一拳打在凸出的墙体人头上，大喊一声：“是那个浮雕，肯定是一开始出现过的女人，诡异躲在墙体里面。”
白夜堪堪躲过，从另一面钻出去，只不过伸出半截手掌，就被人抓住了。
邢雷快狠准捏住诡异的手腕，三下五除二连续折断，甚至伸手进墙里掏。
“这边也有，是高级诡异，和墙融为一体了。”
邢雷继续掏，掏了很久，只摸到半截，最后不甘心扔在地上，“文彦，你小心，哪一面墙都不能靠。”
说着一顿，又补充，“柜子，窗户，但凡能靠的全都不要和身体接触。”
正从墙体滑行到窗户边的白夜：“……”
此时此刻，他总算明白了。
自己的另外任务，何为【履行诡异原则】。
白天的自己，是玩家，是要进行清扫任务的。
但是到了夜晚，是诡异，是要对玩家进行攻击的。
合着一个人打两份工？
关键是，【诡异】没给自己算两份工资！
这事绝对不能忍，免费剥削劳动力啊。
“诡异，你这样不地道了，就算我急着解除半诡之身，我也好歹是玩家。我凭什么一人打两份工，工资却只算一份？”
白夜贴着窗，几乎和里面的材质融合在一块儿，他一点也不想出去了。
“诡异，你要是不给我算工资，那我不干了。”
反正也没说不当诡异要扣钱。
【玩家请注意，兼职任务有隐藏彩蛋，请玩家认真工作，争取找到彩蛋。】
白夜第一反应是看向队友，却见离自己最近的程丹阳都没有反应，就知道机械音是只针对自己的。
不过，“隐藏彩蛋就像开盲盒，可能是大奖，也可能是垃圾，我没必要赌50%的可能性。”
打工人才不听老板画饼，只有实打实到手的工资才是真的。
“诡异，你听说过弹**利吗？你知道良好的晋升空间吗？你知道年底统一结算吗？”
白夜说到这，直接气笑了，“这些都是饼，我一个都不爱吃。”
机械音沉默。
半晌，继续播报：【玩家开启消极怠工模式，进行资源调配，资源适配中，整合完成。】
【玩家白天黑夜，兼职任务已开启，认真当好诡异，并遵循诡异原则。如若不能完成，立即扣除2000。】
白夜眼睛顿时一亮，“所以当诡异的报酬是4000？”
这可比白天当保洁来得容易。
反正只是当诡异，也没说是要当一个恶诡，还是一个好诡。
那我浑水摸鱼，也没事吧？
白夜顿时充满动力，在房子各处穿梭滑行，包括但不限于：墙面、窗户、衣柜、地面、桌板、沙发。
凡是这个房子里原本有的东西，都能成为他附着的一部分。
此时此刻，白夜软滑的就像是粘液，沾哪哪行。
这让他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部电视剧，那里面的大反派也是跟条血虫子似的，到处滑溜。
“敌”明我暗，夜很漫长。
白夜起了心思，想逗一逗同伴。
“工作还是要工作的，摸鱼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白夜首选对象就是苟文彦，没办法，三人里面，就这小子没有武力值。
打定主意，立即开始工作。
队友是不愿意伤害的，但吓唬队友，那是绝对可以的。
趁着另外两人不注意，白夜从沙发滑行到餐桌，此时距离苟文彦站的位置只有一臂远。
他没有探出头，而是慢慢伸出手，朝前摸过去。
诡异和物体融合，身体就是物体的一部分，所以白夜的手完全就是从橡木桌里长出来的同样材质。
苟文彦感觉到后腰有东西，吓得立即转身，却只看到餐桌一个角。
他以为是自己太惊慌，无意中戳到餐桌角，毕竟桌角看似圆润也算尖物，应该是差不多的体感。
但再一次被戳中时，苟文彦僵住了。
硬邦邦，却很灵活。
那玩意儿在动！
这根本不是桌角，是……脏东西。
“诡异吗？”
苟文彦慌乱思考，抱着怀里刚拿到手的铁锅，缓慢转身。
他想要喊人帮忙，但程丹阳和邢雷已经发现了诡异，又开始干起来了。
“假的假的，都是幻觉、幻觉……”
苟文彦口中念念有词，转身一刹那，铁锅朝前就是“啪”的一下。
“哐当——”
一节类似肢节的橡木从餐桌一角掉落，最前端位置，是正弯曲起来的两根手指。
“桌子成精了！”
这是苟文彦第一反应。
但很快，他就明白，是诡异附着在餐桌里面。
“雷哥，丹阳，诡异钻到桌子里了。我刚刚打断了他一节手臂。”苟文彦又害怕又激动，这可是自己在副本里第一次正面刚啊！
低头再看手中的铁锅，顿时信心十足，“原来诡异怕这玩意，那我心里有底了。”
于是乎，苟文彦满屋子乱转，逮着哪儿不对劲就开始抡，铁锅邦邦响，声音优美又动听。
白夜在苟文彦打过来的一瞬，就选择离开桌体，径直钻进铁锅里。
正准备和自己兄弟开一场大的，谁承想——
这小子不按常理出牌。
第十一次被当武器抡起来打时，白夜脱离铁锅，重新回到墙体里。
“苟文彦，你是真狗啊！”
白夜感慨一声，视线一转，看向已经快要消失在客厅的另外两人。
主卧里的两个诡异开始出没，他们正和邢雷程丹阳纠缠，但又似乎并不下狠手。
身为诡异“一部分”，白夜现在的视野更清晰了，他看的很明白，这两个诡异是想把人引过去。
至于方向，就是主卧。
白夜顺着墙往前滑，几乎贴着看几人打斗。
就在打的难舍难分时，一道激动地心声迸发出来。
“吃了，吃了他们。”
白夜立即看向发声源，是那个男诡异，是他的心声。
“我听得到诡异的心声？”
白夜惊讶，自己可并没有使用西瓜籽。
难道是化身诡异后的福利？
白夜来不及多想，只凭着本能伸手，准备帮一把小伙伴。
然而刚伸出手，还没碰到最近的程丹阳，一股灼伤覆盖于手背上。
“嘶——”
白夜毫无准备，被烫的出声。
“丹阳小心。”
邢雷听到声音，立即拉着程丹阳后退，同时警惕观察四周，“这里不止两个诡异。”
程丹阳点头，“雷哥我知道，还有一个保姆。”
“不是。”邢雷脸色愈加难看，“不是普通诡异。”
“什么意思？”
“刚刚我们专注于对付那两个诡异，并没有注意到。但是你看，那两个诡异也没有。”
邢雷往前一指，程丹阳顺势看过去。
果然，一直往房间方向退的两个诡异，此时惊吓程度完全不亚于他们。
更甚者，他们的恐惧更深。
“雷哥，难道诡异有两拨？”程丹阳有些迷糊。
邢雷却想起白夜曾经分享过的一些信息，猜测说：“白夜说过，诡异也有好坏之分。这个不知道藏在哪里的诡异，可能是个好诡？”
“是那个好诡掳走白哥的吗？”程丹阳还在担心，白夜已经失踪至少一个小时了。
夜漫漫，如果一整夜找不到人，只怕凶多吉少。
“我不清楚，我们先退回去，文彦还留在客厅。”
邢雷和程丹阳快速后退，过道上，只留下白夜和眼前两个诡异。
对方是高级诡异，按理说不应该惧怕。
但白夜只是一个出声，两个诡异吓得都快哆嗦成鹌鹑了。
“我难道不止是高级诡异？”
白夜一个念头升起，再看眼前两个诡异，顿时起了试探的心思。
他看了眼客厅，确定两人已经走远，且看似短短的一段路，似乎又开启了超长通道。
白夜心里放心了，专心“对付”眼前两个。
此时两个诡异抱成一团，哆哆嗦嗦往后退，想要赶紧回到主卧去。
但显然，等级压制让他们动弹不得，一种从心底深处升起的惧怕，迫使他们直接瘫软跪下。
“大人，我们是奉命行事，绝对没有打搅你的意思。”
奉命？
白夜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难道诡异世界，真的有领头人？
“你们，奉谁的命令？为什么要在这里动手？”白夜沉着声音，假装高冷。
男的那个诡异还在犹豫，女的诡异已经脱口而出，“奉九尊的命令，在这个小世界驻守，刚才那两个是进入此地的人类，他们属于高级玩家，只要折磨他们到崩溃，我们的任务就结束了。”


第73章 家政保洁大清扫（6）
“折磨到他们崩溃，这又是什么说法？”白夜继续追问。
女诡异疑惑抬头，但很快又把头低下去，“不知大人有没有听过营养池。”
白夜不知道，但不妨碍装逼，“嗯，继续说。”
女诡异：“营养池蓄满养分，以供像大人这般地位的诡异食用。九尊大人最近发现营养池内的养分不够了，所以让我们加大力度……”
白夜原本听得随心所欲，但随着女诡异越说越深，一个骇然的念头从心底升起。
他忍不住打断，问道：“是人类玩家的疗养舱？”
“是的大人。”女诡异如实回答。
没办法，等级压制实在太难受了，自己低一等，如果说谎很容易被发现。
高级诡异看似强大，是诡异世界的中坚力量，但对于次高诡异来说，不过是弹指间灰飞烟灭罢了。
最重要的是，普通诡异数量数不胜数，像九尊这样的顶级诡异完全不在乎他们这些高级诡异。只要她想，随手就能提拔那些普通诡异上来顶替高级诡异的位置。
女诡异不知道这个小世界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一个次高诡异，但作为次高诡异已经脱离被驱使阶段，大部份也是跟着顶级诡异身后做事。
次高诡异灭了一个高级诡异，没有任何一个顶级诡异会追究责任。
女诡异虔诚的像个信徒，把自己知道的全部倾吐出来。
其中，男诡异脸色越来越难看，想要制止旁边的同伴，却又害怕被眼前这位大人发觉，挥手就将自己给灭了。
“既然是你们的任务，那就继续执行吧。”白夜挥挥手，没再为难。
两个诡异连连道谢，却是快速闪回主卧，没再出来。
白夜隐没进墙体，开始整理信息。
首先，每一个副本都是被知晓的，不仅是【诡异】，还有一些等级较高的诡异。
从女诡异口中可以猜测，知晓副本内容的，应该是所谓的顶级诡异。
“所以，人类玩家，【诡异】，顶级诡异，是副本的组合成分。而普通诡异或者高级诡异，是副本里的执行者。”
其次，根据女诡异说的，副本里出没的普通诡异，应该是副本自带，或者说是【诡异】的安排。
而每一个副本内出现的高级诡异，应该都是另有安排，他们履行所谓大人的命令。
最后，就是疗养舱。
那个在夜月小镇租赁房间里的，以供玩家治疗或治愈的高级舱体，竟然是顶级诡异们的营养池！
白夜想到疗养舱上的那些符文图案，当时就觉得很深奥，不像是随便画上去的。
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一种连接通道。
“玩家躺在疗养舱内治疗的过程，就会被吸取养分，这些养分是诡异需要的。可是玩家除了精神愉悦，似乎没有什么损失？
“不，不对！雷哥在疗养舱内做过强化。”
白夜想起这茬，心里一阵发凉，邢雷的身体结构已经趋于诡异了，如果再不断进行治疗和强化，会不会……最后演变成诡异？
而且是无意识的转变行为。
“过度杀戮会变成诡异，高级玩家斩杀成瘾，会趋向恶诡。”这是白夜自己的推断。
“疗养舱治疗会被吸取养分，可能改造成诡异形态。”这是白夜根据诡异所说的进行推断。
虽然都是猜测，但他几乎认定，这就是事实真相。
这会儿，白夜心里麻爪了。
也不管什么履行诡异规则，转身就去找邢雷他们。
但奇怪的一幕再次发生，他想要触碰苟文彦时，身体又被灼伤。
白夜贴着墙，低头看自己的手背，完好无损，但灼热感更强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为什么不能触碰？”
“难道我和文彦他们现在属性不同，所以有隔阂？”
“不，不对，之前我还附着到文彦的铁锅里面。”
白夜再次看向苟文彦怀里的铁锅，如同液体一般顺滑流动过去。
又一次成功了！
白夜大喜，伸出头就想说话，“％#￥￥@##……”
“我的妈呀，铁锅是诡异。”苟文彦听到磨牙声，当即扔了手上的铁锅。
这还不算，抬脚就是狠狠的踹，又踹又踢，恨不得化身大力士，把铁锅踩扁了。
“雷哥，丹阳，诡异在这里。”苟文彦急切喊话。
邢雷和程丹阳走近，立即拉开苟文彦，生怕诡异会伤害到他。
然而地上的铁锅一动不动，没有半点异样。
程丹阳胆子大，捡起铁锅检查，表情有些狐疑，“苟哥，你确定是诡异？”
“真的。”
“能附着物体的诡异，至少是高级诡异，就算离开也没那么快。这锅一点异常都没有。”
“丹阳你信我，我真真听到这锅在磨牙。”想了想，苟文彦又补充说：“它还骂得挺脏，虽然我听不懂，但肯定是一个话痨诡。”
程丹阳微笑点头，安抚苟文彦，然后拿着铁锅走到邢雷身边。
“雷哥，你怎么看？苟哥没必要说谎。”
“有可能是那个隐藏的诡异。”
“他想对苟哥动手？”
“有可能。”邢雷脸色不好，“是我想当然了，诡异世界，就没有什么好诡。”
“哐当——”
失去作用的铁锅被扔在客厅一角，无人问津。
白夜蹲在铁锅旁边，心情很郁闷，就在刚刚，他竟然试出一条诡异原则。
【作为诡异，无法和人类玩家互通有无。】
他现在是诡异，想要逗玩家或者耍玩家，甚至伤害玩家，那都是无所不能的，也就是想干嘛就干嘛。
但想要把诡异知道的一些事情告知玩家，就会遭到反噬。
手背灼伤只是警示，如果还要再继续，更严重的后果必定等着自己。
“诡异，我猜的对吗？身为诡异，不允许向玩家泄露诡异世界的秘密。”
白夜话音未落，许久没有响起的机械音开始播报：
【恭喜玩家成功找到诡异原则一条，请玩家自觉遵守，并认真工作。】
白夜却是摇头，“我不懂，我明明就是玩家，既然被我知道了秘密，那我明天照样可以告诉我的同伴们。”
【玩家可以尝试。】
白夜听出不对劲，“所以我第二天再次成为玩家，会忘记今天晚上的事情？”
【玩家非常聪明，请继续摸索诡异原则，再接再励。】
“等等，我还摸到一条模糊原则，我要和你求证。”
【玩家请提问。】
白夜看了眼苟文彦方向，组织语言，似问又似肯定说道：“玩家苟文彦，是不是诡异亲近体？”
所谓诡异亲近体，就是身上携带的物品，十分容易成为诡异附着物。
白夜在附着铁锅之前，又尝试去附着邢雷或程丹阳的个人物品，但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而附着在苟文彦的铁锅上，在沟通失败后，直接窜到对方的手环上。
那个手环，白夜第一次见苟文彦时，对方就戴着。应该是生前物品，属于极度隐私物件。
可他竟然进出畅通无阻。
“诡异，我猜测每个人类玩家都有一件个人物品，即便是顶级诡异也无法附着，对吗？”
白夜顺藤摸瓜，又找到一样规则。
也不管对不对，先求证了再说。
机械音有些气急败坏，但依旧认真播报：【恭喜玩家，再次发现诡异原则。】
“嗯，暂时没事。”
白夜没继续问，开始将注意力放在苟文彦身上。
自己今晚知道的信息有些多，但怎么把这些信息如实带到白天，是个问题。
【诡异】肯定会让自己“失忆”，可一连七天都这样，身为诡异打工的意义就不在了。
“得想个法子，把信息传递出去。”
“苟文彦的亲近体应该是天生的，也只有诡异亲近体，才能在副本中运道特别好。”
白夜想到一个办法，眼睛顿时一亮，随即笑眯眯看向对面，“好兄弟，对不住了。”希望别被吓到。
苟文彦无端打了个寒颤，感觉身体凉飕飕的。
“我怎么心慌慌的？不行，我要找雷哥保护我。”
“雷哥丹阳，你们快点夹住我，我要当肉夹馍里的肉。”
苟文彦急匆匆朝另外两人走去，非常努力且不要脸的，成为那块肉。
“苟哥，我们还要找白哥，你这样我们不能行动。”程丹阳无奈。
苟文彦不撒手，不好意思抱住程丹阳的腰，那就抱住她的脖子。
程丹阳：“你还不如抱我腰。”
“嘿嘿，还是要君子一点，如果丹阳你不介意，我也可以蹲下来抱大腿。嗯，膝盖以下部位。”
说着，又扭头看邢雷，“雷哥，你讲究吗？实在够不到你的脖子，我能抱你腰吗？”
一人一边，抱紧了才是上上策。
苟文彦缠着程丹阳和邢雷要抱抱贴贴时，白夜已经悄无声息从下面的瓷砖往上攀。
先是顺着苟文彦的鞋子附着，再继续爬到裤子上，最后一点一点摸到衣服，然后顺利滑到手腕的衣袖边缘。
得亏苟文彦全部注意力都在想要当夹心肉上，身体本就扭来扭去，是以衣服的轻微抖动，根本无从察觉。
近了，更近了。
就是现在！
白夜尽量减少和苟文彦的肌肤接触，只用0.1秒，从衣袖滑到了手环上。
然后，就是彻底安静下来。
后半夜，房子里很安静，也很安全，诡异并没有出没。
邢雷和程丹阳分开盯梢，直到快天亮时，都不敢相信。
“怎么会这么顺利？”程丹阳觉得不对劲，“以前的普通副本里，夜晚也没这么安全过。”
邢雷：“是有些古怪，但第一个夜晚总算过去了。我们先各自看下屏幕，检查下有没有增加伤害值。”
三个人背靠背，围坐在一起。
白夜知道，机会来了。
就在苟文彦点开屏幕的一瞬，他迸发出强烈的意识，心里默念“进去”。
下一秒，周围视线一片昏暗，身体被重重挤压，塞进一个高密度的仪器中。


第74章 家政保洁大清扫（7）
白夜在仪器中待着，身体被挤压成一条饼，很快，又被四分五裂。
他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意识随着身体分散而扩散开来。
这一扩散，才清楚看明白，所谓的虚拟屏幕究竟是一个什么东西。
白夜第一次成为玩家时，先是惊叹于副本大厅的高科技，而后就是感慨屏幕的高级和私密性。
每个玩家都自带一个虚拟屏幕，可直接点开查看具体信息。但这一切都是对【己】的，随时随地点开，如果玩家不选择公放，其他玩家紧贴着也看不到内容。
白夜曾经以为，这是现代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后，电脑的高级版本。
但却不是！
白夜的意识在这个容器中到处游走，每一处都能感觉到有一丝丝线条牵扯着，但肉眼却不可见。
他能随意穿透这些线条，却也只是穿过去，想要触碰它们，竟然做不到。
力量不够，根本没资格。
而这些线条如同一张精密的网，将仪器编制成一个容器，容器内就是玩家做副本时储存的所有信息。
白夜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疗养舱。
这是另一种形式的【诡异】截取玩家的手段。
疗养舱针对肉。体，而屏幕针对内容。
就好像每人分到一块田，大家都以为这块田是私有的，将一切毫无保留种下去。殊不知田地下面，有人早就放了窃取器。
“玩家的情况和玩游戏进度，全被窃取了。”白夜心里震惊。
所以这种情况下，还要不要给伙伴留下信息？
白夜犹豫时，这方信息空间外，苟文彦声音颤抖起来，“我、我我我、我要死了！”
“苟哥，你什么情况？”
“丹阳，我要无了，我真的要无了。我伤害值高达38。”
苟文彦知道自己先前被水槽吸进去，一下子扣了5生命值，同时造成伤害值＋2。
他想着，这房子古怪得很，说不定一个不小心又被伤害了，心里已经做好再加七八个伤害值的准备。
万万没想到——
“怎么就38了，这才一天，我可怎么过啊……”
伤害值达到100，再多的生命值也无法挽救，玩家自动退出副本，视为放弃。
放弃副本，如果生命值还算够，那就有得扣。如果生命值不够，直接玩完。
而更可怕的是，伤害值100需要在疗养舱里治疗的时间以及所要花费的诡币，甚至因停滞在夜月小镇产生的额外扣除生命值，都庞大到是一个天价。
玩家可能治着治着，就中途嘎了。
苟文彦心里苦啊，抱着程丹阳就痛哭，“我什么都没做，我怎么就这么惨，老天爷不长眼，都不给苟人一点余地。”
程丹阳也惊讶，为什么自己和邢雷没事，偏偏最会苟的苟文彦增加这么多伤害值？
“苟哥，你是不是中途碰到高级诡异了？”
“没呢，我这么怂的人，怎么可能主动对上诡异。”
“那你的伤害值哪里来的？总不可能是无缘无故产生。”
“肯定是副本坑我，它就见不得我好。不行，我要使用【保命符】。”
苟文彦说着，就点开信息栏，直接拉到最后一页，点击使用【保命符】。
卡片生效，苟文彦的伤害值这一项被锁定，直接成为灰色。
而处在屏幕中的白夜，却清楚看到这张【保命符】的卡片是如何生效的。
在苟文彦点击使用时，整个仪器内部的丝线开始高速运转，其中一条丝线快速抽动缠绕，很快形成一个茧。
与此同时，相关的信息伤害值，呈现灰色状态。
屏幕外，苟文彦心安了，脸上尽是喜悦，“还好我有这么一张卡。”
“苟哥你行啊，你究竟抽到多少张好卡？”程丹阳羡慕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苟王啊苟王！
苟文彦摆摆手，“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而白夜，心凉了半截。
他终于知道这些信息究竟是怎么来的，又是怎么产生的。
这根本不是经过大量科学计算形成的一个结果，这是人为控制！
不，应该是被【诡异】控制。
再想起自己以往的各项数值增加减少，白夜后脊背一阵发凉，【诡异】究竟在背后【看着】他多久？
天亮了。
太阳从东方快速升起，不过眨眼时间，已经高高悬挂。
苟文彦正和程丹阳说着话呢，撇头一看，嚯！太阳出来了。
“天亮了，诡异退散。我……草！”
苟文彦吓得呆住，想说的话直接咽回去，手指颤巍巍指着身侧另一边，“你、你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一个转头的工夫，白夜竟然出现了。
苟文彦被吓得不轻，噌的一下跳到程丹阳身后，“丹阳你瞅瞅，是我兄弟还是诡异作祟？”
即便天已经大亮，苟文彦还是胆小得很。
程丹阳把人护在身后，走上前戒备观察，随后嘴角上扬，“是白哥。”
是白夜？
苟文彦顿时不怕了，一大步迈出，把人抱个满怀，“兄弟啊，你这一晚上去哪儿了？没有你保护，我的伤害值涨到了38，得亏我还有一点保命手段……”
叨叨叨，一通说完才肯把人松开。
邢雷站在几个人身后，却是眉头紧皱。
他虽没有亲眼看到，但身体的感知不会出错，白夜是忽然出现的。
就好像凭空站到了苟文彦的身边。
他昨晚上究竟在哪里？看起来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白夜，你怎么样？”邢雷走上前，问道。
白夜神色茫然，看向窗外的大太阳，惊呆住。
不是！怎么就白天了？
“我记得，我们背靠背防守，我手里还拿着闹钟——”
说着，白夜低头，却发现自己两手空空，表情更懵，“怎么回事？眼睛一闭一睁，天亮了？”
半个小时后，四人集体沉默。
白夜听完小伙伴们的一夜惊魂，难以置信。
小伙伴们听完白夜的迷糊躺赢，更是不敢相信。
苟文彦却羡慕不已，“兄弟，还是你会苟啊，你是不是有特殊卡片？”
“什么？”
“就像我的【保命符】一样，那种关键时刻保命的卡片，你有多少？多少价格能出售？咱能算个友情价吗？”
苟文彦苍蝇搓手，准备花钱买命了。
白夜直接把人推开，“我什么都没有。”
“真没？”苟文彦逼近，两人四目相对，真诚的凝望对方。
最后，苟文彦叹气，“兄弟，你真的没有。”
“我本来就没。”白夜没好气道。
“所以白哥，你的时间是被快进了吗？”这是程丹阳的想法。
白夜也是这么想的，除此之外，他想不到其他原因。
“你的生命值和伤害值都无法显示，也不能成为判断依据，这是目前最合理的猜测。”邢雷一直观察队友，他没从白夜的眼神中看到任何躲闪。
相反，这人是完全呆懵状态，自己都快傻眼了。
“好了，夜晚的事情暂且放一放，天亮了，我们开始干活吧。”邢雷率先站起来。
按照原先的计划，他们要进行清单上的第三项，也就是整理杂物和收纳衣柜。
“白哥，还是你打头？”程丹阳问。
白夜想了想，点头，“和昨天一样吧，我们去主卧敲门。”
这一次，卧室的门很快就打开了。
依旧是女主人，不过脸色似乎有些苍白，“大清早的，你们想干什么？”
白夜刚才看了眼闹钟，时间显示早上七点。
确实，如果不是要上班的牛马，这个点正是睡得香的时候。
“姐对不住，打扰你休息了。不过我们的保洁工作得继续，作为有原则的家政团队，我们是绝不会偷懒的。你看这个整理杂物和收纳衣柜的事情？”
白夜余光瞥向卧室侧门，那里是衣帽间。
女主人扭头看了眼，思考一会儿答应了，“行，进来吧。不过我们还要继续睡，你们进一个就行，人多麻烦。”
“那好，我进来打扫主卧。”白夜自告奋勇。
说完回头，冲身后几人眨眨眼。
三人心领神会，默契退出去。
白夜跟着女主人进屋，顺手带上房门。
“姐，衣帽间怎么收拾，你有要求吗？”
白夜上前一步，拦住走向床边的女主人，笑容歉意，“姐，还得打搅你一会儿，你和我说说衣服收纳的标准吧。”
女主人有些恼火，脸色似乎更苍白了。
好一会儿，才开口：“它们喜欢怎样就怎样，你自己看着办。”
“姐？”
“好了别吵我，我要睡觉。”
“最后一个问题姐！”白夜快速开口，争取说道：“衣帽间整理完，卧室其他地方要收拾吗？床上用品需要换一套干净的吗？”
“你整理完再收拾，至于被套，等我们睡醒再说。”
女主人再也撑不住，急匆匆躺下，整个人缩进被窝里。
白夜看着床上隆起的两团，实在不理解，身为诡异的他们，不是可以不眠不休的吗？
怎么这么缺觉？睡得跟醒不过来似的。
“算了，我先去衣帽间看看。”
白夜放轻脚步，蹑手蹑脚走进衣帽间。
门轻轻推开，还没来得及开始行动，衣柜最上层的门忽然自己打开了。
白夜下意识抬头，就和一双血红的眼珠子对上。
一瞬，梦回最初电梯间。
但除了一开始吓到，白夜很快就适应，甚至抬手和上面的眼珠子打招呼，“早上好，你们也是刚刚睡醒吗？”
“我看你们布满红血丝，眼白都快泛青，是不是昨晚上离开身体，嗯……我是说离家出走了？”
白夜语重心长教育，“眼睛还是该待在眼眶里，离家出走太久的话会变成黑色，失去水分的。这样你们可就不美丽了。”


第75章 家政保洁大清扫（8）
两个带血的眼珠子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直接呆住了。
原本就挤在最上面的衣柜门口，这会儿发个呆的时间，直接从上面滑下来。
白夜抬手接住，掌心触感温热，这双眼睛离开眼眶，估计还不超过一小时。
“看来你们不是离家出走，是迷路了吧。”白夜笑眯眯。
眼珠子骨碌碌转，黏腻湿润的球体在白夜掌中滚动，不一会儿，双手全部被染上血红色。
这样的手，估计没法整理衣柜。
白夜转身，看向衣帽间尽头，那里有一扇隐藏门，门背后是主卧连带的洗手间。
他捧着一对眼珠子去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冲洗。
洗手的同时，顺便把这对眼珠子洗了。
然而诡异事情发生了，这对眼珠子一直在流血，无论怎么洗都洗不干净。
白夜停下，低头看手。
眼珠子没感觉到搓洗，上方的流动水也停止了，不禁感到失望。
心情一低落，流出来的血液从鲜红变成暗红色。
“嗯？”
白夜愣住，捧起眼珠子再细看，原来在眼球的最中间部分，有一个比针眼没大多少的微型小孔。血液就是从这个孔里流出来的。
不过，“你们是谁的眼睛？”留这么多血还没干，未免也太能耐了。
“不说么，血都变成暗红色了，再这样下去，就会变成黑色。黑色的血意味着什么知道么，这就表示你们的生命快要到头了。”白夜耐心解释。
两个眼珠子你看我我看你，忽然往上跳了跳。
白夜看不明白，这是想表达什么？
其中一个眼珠子跳得用力，一下子顶到水龙头开关，流水冲刷下来的时候，两个眼珠子终于安分了。
而后躺平，瘫痪，很是享受。
白夜很是惊讶，自己竟然在一对眼珠子身上，看到惬意的心情。
这世界果然疯癫的厉害。
“你们喜欢淋水，那行，我就给你们搁这儿了。”
自己还有工作要做，可没工夫陪一对血眼球玩闹。
半个小时后——
白夜从衣帽间里找到：两只被截断的手臂，两条盘膝而坐的大腿，一个头颅，但五官全部离家出走。
至于身体躯干，碎的有点惨不忍睹。
白夜把这些身体部位全部摆在洗手间，想了想，又给拼凑在一起。
“竟然是同一具身体。”
白夜没想到，下意识抬头看向主卧那扇门，“这是他们制造的另一种困难模式？”
正想着，屏幕却有震动。
白夜感知到信息，立即点开，是团队内部联络频道。
这个频道只有团队任务开启时才存在，但他们是第一次用。
【苟文彦：兄弟，里面情况怎么样啊？你这进去都快大半天了。】
【程丹阳：是啊白哥，外面该整理的都整理差不多了，就等你传递信息。】
【白夜：很久吗？我怎么感觉才过去半个多小时。】
【邢雷：如果你感知正确的话，那可能又是时间流速差异。有发现吗？】
白夜看向凑齐一起的躯体，把这件事告诉伙伴。
【苟文彦：你找到诡异尸体了？是不是个女的，就是那个已经消失的保姆。】
【邢雷：能带出来吗？】
【白夜：我试试看。】
白夜将自己整理干净，轻手轻脚走去主卧，侧身看向那张床。两个诡异睡得正香，甚至打起了呼噜。
“应该可以吧？”
他重新退回去，解开自己的外套，摊开放在地上，然后把找到的躯体各部位堆叠在里面。
拉上拉链，再用两个长袖打包。
最后抱起这一大团，准备溜。
刚走到房门口，身后忽然响起男主人的声音，“你谁？”
白夜身体僵硬，但嘴比脑子快，立即回答说：“哥，我是进来打扫的保洁，刚整理出一堆杂物准备带出去，你要检查一下吗？”
转过身，白夜笑得腼腆，“有点灰尘，还有点脏，哥你要检查吗？”
男主人十分嫌弃，挥挥手，“赶紧拿出去。”
话说完，重新躺下。
白夜松了口气，一边说着“好的”，一边慢慢往后退。
关上卧室房门时，还尽量不发出声音。
客厅里，四个人围着一团四分五裂的身体，想不通。
“不是保姆，又不是其他诡异，这究竟是什么？”苟文彦拿手戳了戳，“身体都被分裂成这样了，还是热乎乎的，邪门。”
“只有诡异能够做到这样，可白哥说不是，雷哥也说不是。”
程丹阳也想不明白，这样的奇异躯体，还有谁能做到？
白夜：“以我的属性，确实感知不到。如果是诡异，我带出来，那个男诡应该能够察觉。”
“这些都是从衣柜里找到的？”邢雷忽然问了句。
白夜点头，“嗯，全都在衣柜里。但很奇怪，无论是带血的眼珠子，还是被切开的躯干，挤在衣柜里，并没有造成污染。”
他记得很清楚，与这些躯体挨着的衣服，都是干净的。
“雷哥，你有什么想法？”白夜看出邢雷有话要说。
邢雷欲言又止，总觉不大可能。
苟文彦急了，“雷哥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急死我了都。再不说，一会儿那俩又该醒了。”
邢雷：“你们之前在单人副本里，都遇到过什么样的诡异？”
“什么？”
“除了和人类相似模样的诡异，还有什么诡异呢？”
邢雷说着，也不等其他人回答，自顾继续说话，“我遇到过，在一个特殊副本里，所有动物都是诡异，它们的能力大幅度增加，拥有动物的敏锐特性，同时还有人类的思维方式。而更聪明的动物诡异，甚至能够迷惑玩家……”
那是邢雷差一点栽倒的副本，从里面出来，生命值掉了两位数。
“如果动物会成为诡异，那其他物体，为什么不可以。”邢雷如是说道。
苟文彦和程丹阳还在惊讶中，白夜却已经点头，“雷哥说得对，我早该反应过来，能够和那些衣物天然融合的，除了自身，还能有什么呢。”
“不能吧，那些衣服成精了？”
苟文彦心里发毛，回头再看四周环境，一点点挪到白夜身边，“那客厅里的桌子椅子，该不会也？”
“有可能是，或许我们还未【触动】它们。”
“兄弟你怎么这么肯定？”
“我之前做副本，遇到过植物诡异，嗯，还挺多种类的。”
苟文彦蹭的一下远离白夜，紧挨着程丹阳。
“是不是，你去验证一下。”邢雷说道。
白夜又抱起这一团，重新返回主卧。
再次进入衣帽间，他把所有柜门都打开，有抽屉的，也一并拉开。
然后解开拉链，拿出里面的头颅。
想了想说：“除了眼睛，还有哪些小朋友迷路了？”
衣柜里静悄悄，没有变化。
白夜捧起头颅，摸着上面带血的眼珠子，声音更加温柔了，“小眼睛啊，你来说说，你的小伙伴们都去哪儿了？它们这样躲猫猫可是不乖的，要赶紧回家才是。”
说着，又拍拍头颅，抚摸着一头长发，“你也是啊，要赶紧找到躲起来的小朋友，这样才能完整好看。瞧，没有鼻子嘴巴耳朵，模样都不俊俏了。”
这场面，若是放在现代社会，妥妥就是心理变态杀人后，在凶案现场发癫。
但在这里，没有最癫，只有更癫。
胆小者，还没和诡异正面刚，估计已经被活活吓死了。
白夜捧着头颅，甚至把一对眼珠子挖出来，拿在手上，并在各个衣柜里到处转。
一边细声细语哄着，一边随时注意掌心中的温度变化。
果然！
在其中一个衣柜里，这对眼珠子的温度降低了些，而怀里的头颅，微不可察动了下。
白夜知道，剩余的五官，应该就藏在这个衣柜里。
这是女主人的衣柜，里面放着的是春秋装。
白夜把头颅夹在腋下，捏着眼珠子比划。
“这件衣服真好看啊，是十分利落的职业套装，黑白系，算是经典颜色了。”
没反应。
“这是休闲装吧，上衣外套面料很柔软，但是下装裤子挺括，应该配一双高跟鞋。”
依旧没反应。
“这是什么？旗袍吗？很漂亮的颜色。”
掌心的眼珠子在动。
白夜明白，这件旗袍应该有问题。
整件衣服拿出，白夜带去洗手间，挂在里面的晾衣架上。
然后抱着头颅，从上到下细看。
这一看，竟然发现旗袍的扣子少了一颗。另外，其中一个袖口的花边少了两条。领口位置，更是有磨损的迹象。
一件做工精致的旗袍，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如果是破损的，那不应该挂在衣柜里，而且和一堆正在穿的衣服挂在一起。
白夜拍拍眼珠子，笑说：“你的小伙伴们都藏到哪里去了？赶紧呼唤回来吧，衣服破破烂烂的可不好看。”
说完又把头颅放回地上，拼成一具完整的身体。
“你们也该回家了。”
话音刚落，地上的躯体摇摇晃晃站起来，朝着衣架上的旗袍走去。
两者相贴，躯体消失了。
与此同时，旗袍一整个焕然一新，变得十分华美。
眼珠子在衣柜里进进出出，很快找到那些藏起来的小伙伴，大家手拉手，就往旗袍里钻。
扣子出现了，花边重新对称，领口干干净净，十分完整。
白夜将这件旗袍拿起，左看右看，十分满意。
“原来如此，所以整理杂物和收纳衣柜，征求的不是他们的意见，而是你们。”
而之前女主人说的“随他们高兴”，不是他们，而是它们。
白夜打开屏幕，连接通讯频道：
【白夜：我需要一个帮手，丹阳，你进来和我一起整理衣柜吧。】
衣帽间里，男女衣服都有，虽然知道这些都是诡异。
但到底，心理上一关难过。
白夜打算负责男主人的衣帽间，至于女主人那一块，就让程丹阳出手。


第76章 家政保洁大清扫（9）
程丹阳成功混进主卧，但是面对不时冒出来的尸体碎块，又或者动不动就从衣服堆里钻出来的半截断指，还是很难接受。
“白哥，你说这些尸体碎块，都是衣服的边角料？”
“嗯。”
“简直难以相信。”
程丹阳捡起藏在一件短袖里的正在跳动的心脏，暂时放到脚边。
然后又觉得不太对，重新把心脏捧起来，揣进兜里。
没办法，传统意识里，心脏老珍贵了，搁哪儿都不放心。
两人一人一边，分开整理，不过短短一小时，大半的衣服已经整理妥当。
此时，白夜手中正捧着一个胃，在他近手边，还有心肝脾肺等脏器。
但是他麻爪了。
躯体碎点就碎点，随便拼一拼就能凑回一具完整的。
但是内脏器官，这些东西的具体位置，谁知道啊！
“丹阳，你会拼吗？”白夜抬头求助队友。
程丹阳第一次看到脏器全部分散的，也是傻眼，“我不会啊！我最多知道心脏在上面，下面有一个胃，胃下面是肠子。”
“等等！你慢点说，我先试试看。”
白夜喊停，然后让程丹阳重头开始讲，而他则是在一堆器官中辨认，找到后按照大致位置摆放。
两人忙活一通，拼出来一个奇怪扭曲的脏器图。
以及，还有一堆散落在外，没能用得上的脏器。
白夜：“怎么还有这么多剩？”
程丹阳：“我不知道啊。”
白夜：“你再想想，剩下的怎么装。”
程丹阳：“哥你别为难我，我大学学的文科。”
白夜：“我学的理科，但也没用。”
两人看着彼此，默默叹气。
“这件究竟是什么衣服，竟然会碎成这样，还是脏器之类的碎法。”白夜也是无语了。
这些没有生命体的诡异，似乎都不会说话。
但偏偏不会说话的最是好动，一个不留神，就串来串去变成一团，简直比找毛线头还麻烦。
“对了白哥，可以问雷哥，他知道。”程丹阳忽然想到。
白夜摇头，“雷哥杀猪佬，他对人体结构不了解的。”
“杀猪佬？雷哥不是法医吗？”程丹阳一脸疑惑。
这话一出，轮到白夜迷糊了。
等程丹阳打开通讯频道，连接上邢雷，两人畅快交流时，白夜的心情更是微妙。
好嘛！一群人里面，就我单纯。
纯纯大傻帽。
“白哥，雷哥有话和你说，他在场外指导。”程丹阳扭头说话。
白夜也打开了频道，但是迟迟没发信息。
倒是对面，忽然发过来一句【对不起】。
【邢雷：抱歉，不是故意隐瞒，那时我们还不熟。】
过了会儿，又是一条。
【邢雷：一般对第一次合作的玩家，我都是随意说职业。如果还有第二次合作，视情况我会如实告知。】
程丹阳看到了信息，使劲点头，“是的白哥，雷哥一开始说他是保安，第二次合作才告诉我他是法医。”
【苟文彦：兄弟你别丧，雷哥嘴里十句话八句都是假的，我第三次才知道他的真实职业。不过我一直不信，直到今天才信。】
【邢雷：苟文彦你可以不说话。】
【苟文彦：那不是安慰我兄弟么，他估计都自闭了。我兄弟这么单纯！】
【邢雷：……】
白夜看着信息内容，心情好转。
行吧，现在坦白也不晚，谁让自己和邢雷的合作有且仅有一次呢。
想起唯一的那一次，其实邢雷人也挺好的，那900的保护费，至今没收。
【白夜：雷哥你说，我按照你说的拼。】
【邢雷：可以，你先把已经拼凑好的位置告诉我，我给你补上去。】
白夜按照地上拼的一一转述，然后，没有然后了。
【白夜：雷哥，怎么了？】
【邢雷：全部推翻，我给你重建胸腹腔脏器图。】
【苟文彦：雷哥脸色好难看，大概是生气了。】
【邢雷：没有，我只是惊叹你们拼凑的简易程度。】
白夜和程丹阳都沉默住。
得，雷哥就差说他们是学渣了。
在邢雷的指导下，一副完整的胸腹腔脏器图终于拼凑完成。
白夜看着所有脏器都被重新规整到适合的位置上，不多不少，心里特别有成就感。
“虽然不是自己动的脑子，但好歹是我动的手，也算不错了。”白夜忍不住自夸。
程丹阳看着完成的脏器图，跟着点头，“确实牛啊，原来肠子还有这么多节呢，要是没有雷哥指导，我都想团一团塞一起得了。”
“当然，白哥你动手能力也很强，佩服佩服。”程丹阳说完又是一句。
白夜抱拳，嘴角上扬。
再次关注眼前的脏器图，白夜起身，去衣柜里寻找相应的衣服。
这一次，衣服并没有损伤，只能靠感知辨认。
白夜作为半诡，即便是无生命体诡异，也有一定感知力。
很快，就找到了压在衣柜底下的那个箱子里，最下面的一件衣服。
是一件羽绒服，款式有些旧，但是质量依旧很能打。
白夜察觉到脏器有反应，把羽绒服挂在衣架上。然后蹲下哄着，“回去了，出来玩这么久，也该回家了呐。”
“白哥，没反应啊？”程丹阳站在旁边看着，有些担心。
白夜也不解，明明之前都挺好说话的，哄一哄都乖乖和衣服合二为一。
这一次，怎么失效了？
“白哥，是不是没找对？”程丹阳又问。
白夜摇头，“应该就是这件，我的感觉不会错。”
“那怎么会？”
“我再研究研究。”
白夜重新看向羽绒服，这件纯黑色长款羽绒，从头到脚都是整齐干净的，并没有缺少什么边角料。
是哪里不对？
白夜想着，上前一步伸手摸，他以为是布料的问题。
谁知这一摸，却察觉到羽绒服里的异样。
“绒子呢？怎么这么少。”
作为一款合格的长款羽绒服，含绒量是有一定标准的。而含绒量又包括绒子和绒丝，其中绒子填充至少要80%，最好能够到90%，而填充的容量，应该在250克以上。
这才是长款羽绒服的基本配置。
而手上这一件，却太薄了。
白夜脑子一下转过来，这些出逃的脏器，原本应该是填充在衣服里的绒子。
所以是自己没有找对，它们才无动于衷？
白夜拍拍羽绒服，说道：“没有绒子衣服就不保暖了，作为一件羽绒服，蓬松温暖才是最重要的。你们快回家，这个家少了谁都不能少了你们。”
话音刚落，地上的一堆脏器腾空而起，直冲挂着的羽绒服。
绒子重新填充，羽绒服快速膨胀起来，鼓鼓囊囊的。
伸手一摸，柔软又舒适。
白夜拿起衣架拍打衣服表面，使之更加蓬松，然后将衣服重新挂回衣柜里。
接下去的整理工作很顺利，虽有有些小困难，但两人互相讨论合作，很快就解决了。
直到——
程丹阳从最底下抽屉里，找到一堆碎骨。
“白哥，又是骨头。”
“人骨吗？正常，它们有些调皮，一般会化作人骨模样。”
“不是，白哥你过来看。”
白夜这才停下手里的活，转身走去洗手间。
一般整理工作都是在洗手间完成的，主卧连带的这个洗手间空间很大，两人操作都有余地。
白夜走进去，就看到程丹阳蹲在地上，除了刚找到的一堆，浴室里，已经堆起来快有小山一样高了。
“！”
白夜惊呆住，大场面啊！
“什么情况？”
“我不知道啊，我感觉自己都快整理好了，可是找出来的骨头越来越多，越来越多，最后就成这样了。”
程丹阳望着山一样高的骨头堆，头疼，“好烦啊，这些骨头好稀碎，怎么能碎成这样？”
话刚说完，堆在浴室里的骨头哗啦啦散开，然后从稍微完好的骨头，碎成更细更小。
程丹阳一脸惊恐，回头看白夜。
“白哥……”感觉快要哭了。
白夜回神，赶紧安慰，“没事没事，咱们可以慢慢拼，不是有场外支援么，应该没问题。”
然后打开屏幕，发信息：
【白夜：丹阳，你不要嫌弃它们，它们虽然不会说话，但是应该听得懂。你刚才一说，它们估计委屈了。】
程丹阳看完信息，内心：“……”
我还委屈呢，碎成渣渣了快，就没见过这些多骨头的。
白夜已经和邢雷说了大致情况，然后等待大佬支援。
【白夜：雷哥，靠你了。】
【邢雷：人体一共有206块骨头，你先数数，所有骨头凑齐了吗？】
【白夜：碎成渣了也能数？】
【邢雷：总不能真的变成粉末了吧，还是能辨认的，你们仔细些，其中中轴骨80块，附肢骨126块。】
白夜听不懂骨头分类，但206这个数字知道。
数数嘛，小学生都会。
于是蹲在浴室旁，一块一块数起来。
数到差不多一百时，白夜停下了。
“白哥？”程丹阳也在数，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停下来。
白夜揉着额头，“啧”了声，“丹阳，别数了。”
“为什么？”
“这些骨头，就算不是二次碎裂，也已经超过206块了。而且我估计，可能不止500块。”
这说明什么？
说明浴室里的这所有骨头，不是出自同一具身体。这里的骨头数量，极有可能是三个人的。
甚至，更多！
程丹阳停下扒拉的手，更绝望了。
然后低头一通发信息：
【程丹阳：什么仇什么怨！如果我有错，那就让老天爷来惩罚我，而不是给我几百块人体骨头。啊啊啊！！！】
【苟文彦：妹妹，你怎么了这是？骨头碎裂的很厉害？】
【白夜：碎裂程度还在接受范围内，就是这个数量，它有一点点多。】
【苟文彦：兄弟，细说。】
【白夜：应该有三具吧，也可能四具，又或者五具？】


第77章 家政保洁大清扫（10）
团队通讯频道，顿时陷入沉寂。
苟文彦想象主卧洗手间的大场面，顿觉脑瓜子嗡嗡的。
经过这么多个副本，对于恐怖场景几乎已经免疫，虽然做不到完全心如止水，但不动声色神情淡然，是每个玩家必备的技能。
但是——
生前到底是人类啊，人类的其中一个弱点就是，学习的片面性。
四人小队，除了邢雷知识面较广，其余三个，可有不同程度的学渣属性。
【苟文彦：妹妹，我很想帮你一把，奈何实力不允许。】
【邢雷：别担心，就算是十具躯体的骨头堆叠在一起，我也能分辨得出来。我先教你们人体骨头大致分类。】
邢雷的信息刚发送，洗手间浴室内，原本小山一样高的骨头堆，瞬间翻了一番。
程丹阳哪里见过这场面，直接呆住。
半晌回神，颤抖指着对面，“白、白哥，咋、咋又多了？”
白夜只觉这场面似曾相识，在以前的单人副本中，他好像也见识过。
那会儿不知道缘由，但现在，隐约猜到一些。
“这些无生命体诡异，能感知情绪，看来频道内通讯也不保险，它们知道了。”
“什么？”程丹阳一头雾水。
白夜：“雷哥自信夸下海口，它们估计不服气，真就增加到十具的数量了。”
程丹阳：“？……！”
内心情感，无法表达。
良久，双手合一，朝着前方骨头堆拜了拜。
白夜：“？”
程丹阳拜完，又说：“诸位好汉，手下留情，这些就够了。”
骨头堆没有再追加，程丹阳松了口，回头惨笑，“我外婆教我的，她说有心愿要认真拜加祈祷，神明有灵，就会保佑。我觉得它们吧，也差不多属性。”
白夜不信这个，但还是宁可信其有，跟着拜了拜。
没办法，如果数量持续性增长，他们这项工作只怕几个月都完不成。
前期工作准备就绪，邢雷进行场外指导，程丹阳和白夜在内场拼凑人体骨骼图。鉴于两人都是门外汉，邢雷要求他们先进行大致分类。
【邢雷：人体骨骼简单分为颅骨、躯干骨和四肢骨。当中形态不同，又有长骨、短骨、扁骨和不规则骨。再细分更多，我不展开。】
【邢雷：你们先找颅骨，也就是头骨，紧接着找身体躯干，包括肋骨、胸骨和椎骨等，最后一堆找四肢骨，其中长骨最好找，先以此分出上下肢……】
邢雷的想法很简单，让白夜和程丹阳玩拼人体模型游戏。
这当中，最具有标志性的几块骨头先进行人体大致定位，然后从大到小，完整细节方面。
为了让两人能更准确把握细节，邢雷尽量以一段式内容进行讲解，具体描述那一段人体骨骼的具体形态，以及在身体内的走向。
如此讲解指导两小时，场内程丹阳先崩溃了。
【程丹阳：这么久了，连一具躯体都没有拼凑出来，这个工程量太大了，我干不了。】
骨头看似分类了，但瞧着都长得差不多，程丹阳望着一整个洗手间到处叠放的骨头，头皮发麻。
为什么做个保洁工作，还有这种挑战？
高玩副本，都这么丧心病狂的吗？
【邢雷：丹阳你不要急，虽然现在一具躯体都没有拼出来，但磨刀不误砍柴工。基础打好，后面拼凑的速度会越来越快。】
白夜觉得邢雷说的有道理，且之前拼过胸腹腔脏器图，他反而觉得人体骨骼拼凑，是一件挺有意思的事情。
遥想当年，要不是分数不够，差点就想去学医了。
年少时，总是胸怀大志，热衷于奉献社会的职业。
【白夜：雷哥放心，我会安抚丹阳的，你继续指导。】
回过头，拍拍程丹阳肩膀，“你先休息会儿，看我干活就行。”
程丹阳不想偷懒，但心理上真的有些扛不住。
她已经眼睛模糊到分不清哪块骨头是哪块的程度了。
然而坐在洗手间一角，看白夜继续埋头干活，动作细致，精神饱满，只觉不可思议。
“白哥，你都不累的吗？”
程丹阳不解，“有时候隔行如隔山，对我来说，这和做一道没有头绪的数学大题没差别。虽然有雷哥指导，但它们长得太相似了。”
骨头碎的厉害，还全部堆叠在一起，差不多十人份的量。
分拣工作本身难度巨大。
白夜没回头，一边挑拣一边说：“是有点难度，但也不算太难，仔细些，也能看出来一点。就像雷哥说的，人体每一块骨头看似相像，但却是独一无二。”
“那如果分错类了呢？”
“分错？那就再挑出来重新分呗。”
“可是这样，前面就做无用功了。”
“怎么会，如果没有前面的工作，我们也不能知道做错了啊。做过的事总有用的，对的给予成就感，错的增加经验值……”
程丹阳听白夜低声说着，原本浮躁的渐渐平静下来。
又休息了会儿，再次投入工作中。
第一具完整人体骨骼图拼出来时，已经是五个小时后了。
经过邢雷再三确认，是正确的无疑。
程丹阳心情很激动，一把抱住白夜胳膊，“白哥，白哥！我们成功了，我们两个门外汉，竟然拼出了完整的人体骨骼！”
“是，我们很厉害。”
“哈哈，那也没有啦，还得是白哥的细心加上雷哥的能力，我就是打打下手。”
“既然第一具拼出来了，那后面的几具应该不难，我们有参照物了。”
程丹阳兴奋点头，此时此刻，内心澎湃汹涌。
通讯频道内，苟文彦却突然发来信息：
【苟文彦：兄弟姐妹们，告诉你们一个不好的消息，已经是傍晚了。】
紧接这一条信息，又是一条：
【苟文彦：卧槽！什么速度，太阳说下山就下山了，怎么就天黑了呢？】
白夜看完信息，抬头看向洗手间的唯一一扇窗户。
原本明亮的玻璃，如今已经被昏沉阴暗所取代。
眨眼间，洗手间变得彻底漆黑。
程丹阳抬手摸灯，按了几下，无奈说：“又是这样，一天黑，这家的电路就跟死了一样。但是天一亮，就又恢复完好了。”
“还要继续吗？”程丹阳又问。
白夜转身，反问：“你想继续吗？”
程丹阳点头，“嗯，前面分类挑拣花了大功夫，而且第一具已经拼凑完成，现在放弃太不值了。谁知道第二天回来，它们会不会又有新招。”
谁也无法预料诡异的手段。
程丹阳不怕诡异，就算没有武器，武力值削减一半，也是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白哥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程丹阳挥舞拳头。
白夜笑了声，趁着通讯频道还能用，把两人留下继续工作的事情告诉外面的两个伙伴。
【邢雷：你们注意安全，随时提防那两个诡异出没。】
之后，就是摸黑工作。
白夜主干活，程丹阳主防守，重复着简单且繁杂的拼凑步骤。
第二具，第三具……第八具……
直到第十具人体骨骼图拼完时，白夜终于松了口气。
“丹阳，你看着点，我去衣柜里感知下。”
“白哥你去，我在衣帽间门口守着。”
白夜安心了，捧起其中一具躯体的头骨，走进衣帽间，走向属于女主人的那部份敞开柜子。
一处处感应，没有，没有，没有……有了！
白夜停下，伸手往里探，摸到一些柔软的布料。
拿出来，凭借自己良好的视力，一下子看清楚，是一件刺绣面料的新中式套衫。
其中袖口处的刺绣图案被磨损了，正面第二个扣子下方，原本应该立体的刺绣图，更是被挤压褶皱成平面。
白夜把这件刺绣套衫拿出，挂在洗手间的衣架上。
接着，找第二件，第三件……
十件衣服全部找到，都是一些很难打理的布料：真丝、亚麻、天鹅绒、蕾丝、亮片设计、欧根纱等等。
白夜当然不懂，这是程丹阳告诉他的。
说这话时，还一脸羡慕，“都好漂亮啊，这些衣服每一件都很有设计感，如果没有褶皱或者小破损，简直太赞了！”
“等这些人体骨骼重新回归，它们就能恢复全新样貌了。”
白夜继续用哄小朋友的方式和这些诡异们说话，说着说着又鼓励表扬，最后十具人体骨骼全部站起。
就当白夜以为它们该回归衣服本体时，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十具人体骨骼像是活了过来，然后手牵手围成一个圈，将白夜给围住了。
它们踩着轻快的步子，或干脆悬空漂浮，就这么慢慢悠悠的转起来。
白夜懵住，这什么情况？
倒是程丹阳，忽然想到什么，悄声说：“白哥，白哥。”
白夜转头，就听程丹阳说道：“玩游戏啊，丢手绢的游戏，让输了的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白夜恍然，从台面上拿起一块干净的抹布，陪着十具骨头架子，玩丢手绢的游戏。
“丢丢丢手绢，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
放下，开跑，追不上，输掉——
白夜安慰每一具跑得慢的骨头架子，答应明天再陪它们一起玩游戏。
骨头架子恋恋不舍，却还是听话回去了。
衣服一件件焕然一新，重新散发出光芒。
褶皱消失了，衣服光滑平整。刺绣立体了，颜色更加鲜艳逼真……
程丹阳越看越喜欢，简直欣赏极了，“女孩子的衣柜，真是全天下最色彩明艳的，全都好好看。”
白夜那边，已经跑得快要断气。
看似短短一个圈，谁能想得到呢，竟然是无限加长版甬道。
外人看着不过跑了十几米，实际上，白夜已经跑了十几公里。
这样的长度乘以好几圈，再乘以十倍数，结果可想而知……
追最后一具骨头架子时，白夜几乎快要断气，无他，这一具太会跑了，而且精力无限。
简直就是十个“小朋友”中最调皮的。
白夜猜，这件衣服本身布料估计最难保养，也不知是啥材质做的。
“等我追到，回头把你挂在最里面。”
这种衣服，看看就好了，穿一次难整理一次，要了命了。
骨头架子跑得欢快，看到身后马上要追上来的白夜，忽然使了个坏心眼，一个急刹车。
白夜避之不及，和对方撞个满怀。
“白哥！”
程丹阳惊恐出声，然而却是来不及了。
完好的骨头架子被撞成稀碎，走近一看，已经是四分五裂的程度了。
程丹阳内心绝望啊，黑灯瞎火的，这要再拼一具吗？
“白哥，这怎么办？”程丹阳求助问。
然而洗手间静悄悄，没有人回答。
程丹阳迅速扭头，在小小的洗手间和衣帽间里来回找，最终确定，白夜又不见了。
看了眼地上的碎骨头，又想到主卧床上躺着的两个诡异，程丹阳纠结住。
“砰砰砰——”
门口传来敲门声，苟文彦在外面大喊：“老白，丹阳，你们快出来，马上零点了。”
“白哥，对不住了。”
程丹阳咬咬牙，只能朝着门外跑。
而此时此刻，白夜躺在地上，整个人是懵的。
他被不知名的手牵住了，对方拽着他紧紧地。
还一个劲儿的说：“找到你了，你输了，现在轮到你回去。”
什么东西？
白夜还没想明白，一股巨大的吸力顿时将他撂起，而后如清风拂过，重重拍入黑暗。
再睁眼，人在衣柜里。
四周都是嘻嘻哈哈的声音。
“洛洛回来了，洛洛回来了。”
“家族成员集聚，好耶！”
“天黑了，我们能不能偷偷出去玩？”
“等一等，洛洛还没同意呢，快问快问。”
白夜感受到一股巨大推力，自己差点被挤到犄角旮旯，但很快，力道又消失，有一个声音小小的正在道歉。
“洛洛对不起，你的花边有点点皱了，我不是故意的。”
“好笨，这样洛洛就不漂亮了。”
“没关系，明天让那些人类给我们重新整理。”
白夜低头看看自己，再抬头看看对面，顿时感觉天塌了。
救命！
我怎么变成一件洛丽塔蓬蓬真丝花边连衣裙了？？？
胸口好大一朵蝴蝶结！


第78章 家政保洁大清扫（11）
零点一到，立刻变成诡异。
对于这件事，白夜已经有经验了。
但是，万万没想到，竟然变成了无生命体的诡异，而且是一件连衣裙？
“不是连衣裙，是洛丽塔，洛、丽、塔！”
衣柜里，一条牛仔裤忽然凑近，语气羡慕之极，“多华美的衣服啊，主人非常喜欢，不像我，牛仔布料的。”
白夜：“……”
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牛仔裤快要扑上来抱住自己的错觉。
他稳住心神，默默远离牛仔裤，却说：“牛仔裤有什么不好的，百搭款，上衣配什么都可以，下面配什么鞋子也都行，而且耐脏耐磨能手洗能机洗，怎么洗都不烂。”
“最重要的一点，颜色经久不衰。”白夜非常认同这一点。
牛仔裤叹气：“没你说的那么好嘞，我是小脚牛仔裤，主人不爱我这款了，她买了一条阔腿牛仔裤，是新宠。”
白夜一脸问号。
牛仔裤有小脚大脚？不是都长得一样吗？
“主人也不爱穿我了，她说自己穿裙子最好看，完美显示腰线，还能遮住粗腿。”
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白夜没设防，吓了一跳。
转头，就看到一条大裤腿搁在自己边上，“我是阔腿牛仔裤，主人已经八天没有穿我了。”
“我是棉麻衬衣，主人三天前穿的我。”
“我是A字半身裙，主人嫌我不够宽松，我还没拆标签。”
“我是真丝旗袍，主人嫌我露肚子胳膊粗，我也没摘吊牌，但主人说总有一天会穿上我的。”
“我是……”
整个女士衣柜，衣服裤子裙子喋喋不休。
白夜从来不知道，一群衣服竟然能这么吵！
真正的吵，不是大喊大叫，而是润物细无声。每一句话都轻声细语，却犹如针尖那般密，一针接着一针，密密麻麻，根本没有自己插嘴的地方。
直到半个小时后，衣柜终于恢复安静。
白夜默默举手，问：“那我呢？”
“你是洛丽塔，是主人的新宠，超漂亮的！”
一件小西服外套由衷赞叹，毕竟，那天主人是穿着它去挑选的这件洛丽塔，它和主人眼光一致。
白夜摇头，又说：“我不是问衣服是否华美，我是说，我怎么变成洛丽塔了？”
怕这些诡异们听不懂，又解释：“它的，嗯……姑且称为灵魂吧，那应该是一副骨头架子，它才是洛丽塔。”
小西服：“知道知道，但是新宠嘛，你懂的，总归有点任性。主人不在家，它不想被困在衣柜里。”
“主人？”
白夜抓住关键，扭头看向背后，衣柜的墙体之外，就是主卧。
“你们的主人，不就在家里么，我白天还和她打过招呼。”白夜随意说道。
“她不是主人，我的主人是个人美心善的小甜甜。她长着嫩如桃花般的面颊，灿烂如星辰大海的眼睛，嘴唇红红亮亮的，像是果冻一样。主人最爱笑，主人最有活力，才不是懒鬼每天睡大觉。”压在最里面的一件运动外套高喊。
一件喊，万件呼应。
“就是就是，主人是大美人，那个什么诡，脸色苍白没营养。”
“主人热爱生活，拥抱太阳，才不喜欢拉窗帘。”
“主人喜欢干净，主人每天都要打扫房间，她自己动手的。”
“不是保洁请不起，而是自己劳动更有性价比。”
白夜立即打住，看向衣柜另一边，“那你们的男主人呢？”
衣服裤子们懵逼住，半晌，纷纷摇头，表示没有男主人。
“怎么没有，我白天还……”
白夜转身，指向衣柜的另外一半，然而惊悚的一幕直接在他眼前上演。
整理一整天的男士衣柜，消失不见了。
若不是看到扭曲陷入墙体的最后一幕，谁能想得到，这里曾经存在另一半的衣柜。
而更可怕的是，没有了这一半衣柜，整个衣帽间反而更和谐了。
嗯，如果在空出来的这面墙上挂上一整面镜子，试穿衣服，应该更舒适惬意吧？
否则，每次换好衣服，跑去洗手间照那个半身镜吗？
“那里本来就有镜子，可惜，镜子被打碎了。”最靠外的一个衣柜里，一条黑色长裤感叹。
白夜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个房子的主人，无论对方是不是诡异，但绝对不是这两天躺在卧室里睡觉的那一对男女。
“如果他们不是主人，那这两个白天所做的活……”
白夜心里顿时一凉，完犊子！把人家里破坏的稀巴烂，要死。
“洛洛，你怎么脸色不好？”
边上的牛仔裤看来相当喜欢这件洛丽塔，白夜的微妙情绪，都被它察觉。
白夜看着牛仔裤，一时语塞。
能和这些衣服说什么呢，它们又不懂。
不对，还是有话可以聊的，至少可以找出这个房子的异样。
“就好像消失的另一半男衣柜，如果只是一个人独居的话，应该还有很多其他改动。”
白夜想起团队任务，接到的工作只有一个家庭住址。
这一点，他们再三确认过，是没错的。
“所以，保洁打扫前，是不是应该把原本不该存在的那些‘垃圾’，先清理掉？”
在白夜看来，这些额外垃圾，都是两个高级诡异搞出来的。
他们家政团队，最先要做的是恢复房子的原貌。
这一点，就得问土著了。
白夜看向一整个衣柜，只觉眼前的衣服裤子裙子，都是那么合乎心意的小可爱们。
“小蓝啊，姑且这么叫你吧，你们的主人不是最喜欢家里干净整洁么。”
牛仔裤点头。
“那你看呐，现在的家多乱啊，客厅和几间卧室都被毁了。就是那两个罪魁祸首！”
牛仔裤没去过客厅，但主卧什么样知道，于是又点点头。
“小蓝啊，爱护家庭，衣裤有责。作为一条时尚单品，你要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为这个家出一份力。”
说完，白夜看向其他衣裤裙，“你们也一样，为你们的主人分忧，为这个家，共同努力！”
“会弄脏的。”旗袍不乐意出去干活。
白夜大手一挥，“没事，我打头阵。”
“你不行！”
“洛洛不要啊！”
“洛洛住手。”
一群衣裤裙疯狂大叫，这可是最漂亮的洛丽塔，绝不能干家务毁了。
白夜：“咱不干活，就是出去转一圈，看看有哪些违章建筑。”
“违章建筑？”
“嗯，该拆的都拆了。”
洛丽塔的灵魂还在洗手间，如今一堆碎骨头无人拼凑。
它本来只想玩耍一下，谁承想，白夜占据它的“**”，就带着一整个衣柜的兄弟姐妹们，满屋子乱转。
白夜本身作为次高诡异，穿梭墙体附着物品，如入无人之境。
这会儿带着一帮兄弟姐妹，只要手拉手，一个个和他能力无异。
邢雷几个和两个高级诡异打的难舍难分时，白夜这边岁月静好。
他站在一群衣服裤子裙子后面，听它们叭叭叭说话。
“这里不对，本来没有的。”
白夜点头，拆。
“那个衣柜哪里冒出来的，主人不爱在次卧放衣柜。”
白夜继续点头，再拆。
“阳台没有大面的落地窗，主人没有封阳台。”
白夜依旧点头，全都拆。
忙活大半夜，白夜回忆每一个拆点，人都麻了。
好家伙，这两个高级诡异，愣是给这个家增添了大半的无用家具。
原来的女主人，是个爱干净且喜欢简洁收纳的女孩子。
“这个家，被毁得彻底。”白夜由衷感慨。
几条牛仔裤气愤不已，“毁的彻底，毁的彻底，主人不高兴的。”
“别怕，我明天就带头，和我的小伙伴们，把这个家恢复原貌。”
“你不是会失忆吗？”小西服忽然说话。
白夜看向满柜子衣服，微微一笑，“所以兄弟姐妹们，是时候展现你们真正的实力了。”
第三天，白夜从迷蒙中醒来。
人躺在衣帽间的地板上，离他一米远的位置是洗手间推拉门。
门口，一堆碎骨头七零八落散乱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白夜总觉得这些乱糟糟的骨头好像每一块都在说话，嗯，骂得挺脏的。
但又想到，这些是无生命体诡异，是无法说话的。
于是，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身边没有程丹阳，白夜以为昨晚自己的时间又加速了，立即点开屏幕，连接通讯频道。
【白夜：丹阳，你在哪里？人还好吗？】
频道安静了三秒，忽然连续跳出信息。
【苟文彦：兄弟你还活着啊？】
【苟文彦：老白我以为你死了，你又失踪了一整夜。】
【苟文彦：你在哪儿兄弟，你快回来，现在立刻马上，出现在我身边！】
【程丹阳：白哥我很好，我和苟哥雷哥在一起，在客厅，你在哪里？】
【邢雷：白夜，你情况如何？身体有没有异样？】
白夜感受了下自身，没有任何不适。
【白夜：我还在主卧的洗手间，还有一件衣服没有整理，丹阳要不要再进来？】
【白夜：昨晚上，那两个诡异？】
程丹阳重新回到主卧衣帽间，进来时，顺便告诉白夜两个诡异的情况。
“睡在床上跟死了一样，奇了怪了，那张床是会封印吗？明明昨晚和我们大战三百回合。”
“那张床肯定有古怪。”
白夜毫不怀疑这一点，不过，“按照女主人的要求，拆洗替换被套是最后步骤，我们先整理收纳衣柜，完事了再去接触他们。”
到时候，什么情况一目了然。
程丹阳点头，走进洗手间，开始拼凑昨天散架的一堆骨头。
“万幸，有且只有一具。”
程丹阳就怕会遇到再增加的，昨晚上干架都在担心这事。
现在，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拼凑完，她喊白夜帮忙，“白哥，你找找它的本体。”
白夜没有拿头骨，就直接转身走去衣帽间，在一堆衣服中，很快看中洛丽塔蓬蓬真丝花边连衣裙。
就是一眼相中，也不知道具体缘由。


第79章 家政保洁大清扫（12）
“白哥，你找到了吗？”
程丹阳走进衣帽间，话刚说完，脸色大变。
她一把拉住白夜，迅速靠墙倒退，“白哥小心，有变动。”
“什么？”
“衣帽间另一半柜子，消失了。”程丹阳指向一整面空白的墙。
白夜手上拿着一条牛仔裤，同样脸色不大好，“衣柜里也发生了变化。”
“什么？”程丹阳扭头。
白夜把牛仔裤提起来，叹了口气，说道：“也不知道那些诡异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一整个衣柜的衣服都毁了。你看看这条牛仔裤，上面有涂画的痕迹。”
白夜伸手用力擦了下，没擦掉，“还是极难洗去的污渍，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弄的。”
程丹阳低头，凑近仔细看，“欸”了声，“白哥，这不是诡油吗？”
“诡油？”
“对啊，就是诡异自带的一种类似油类物质的液体。就像人类DNA，每个人的基因都是独一无二的。诡异所携带的诡油，也是唯一的。”
程丹阳不明白，是哪个诡异这么不道德，将自己的诡油抹在这些衣服裤子上。
“诡油怎么去除？”白夜顿时头疼，立即想到保洁任务了。
程丹阳摇头，“我不知道，不过可以问雷哥，他对诡油很有研究。”
【邢雷：诡油很特殊，我需要亲自辨认。】
程丹阳悄摸去了主卧，发现两个诡异几乎死了一般，于是打开卧室门，把邢雷放了进来。
一同跟进来的还有苟文彦，没办法，这人怂得很，就算是白天，一个人也待不住。
四个人挤在衣帽间里，其中三人围着邢雷，看对方研究牛仔裤上的油类痕迹。
苟文彦趁机还参观了洗手间，没忍住和拼凑完好的骨头架子握了握手。
再回来，凑近问：“雷哥，有结果没？”
程丹阳把人推开，“别打搅雷哥。”
苟文彦“哦”了声，装模作样拿起一件白色衬衫，研究上面的油渍。
正研究的一头雾水时，身后邢雷忽然说道：“无法辨认，不是普通诡异的诡油。”
“是外面那两个吗？”白夜问。
邢雷：“应该也不是，他们昨晚一直和我们纠缠，没时间留下这么多诡油。”
怕伙伴听不懂，邢雷又说：“诡油不同于血液，随便开个口子就能流出一大丢。每一滴诡油的产生，都需要诡异消耗一定的能量。虽然不会危害诡异本身，但除了提醒同伴又或者标记重要地点，诡异不轻易使用诡油。”
这是一种很严肃的标志，且只有产生诡油的诡异本身，才能回收这些诡油。
“还能回收？”苟文彦惊讶。
邢雷：“可再生物质，我不清楚具体原理，但的确可以回收。”
“那倒是有办法了。”白夜忽然笑了声。
见几人看过来，摊手说道：“他们跟死了一样，现在又是白天，我们想办法取点那两个的诡油，比对鉴定一下不就行了。”
满柜子衣服裤子都有诡油痕迹，这里面说没有门道，谁也不信。
取诡油一事，非邢雷莫属。
一是对方武力值最高，对付诡异最有经验。二是诡油如何取不惊动诡异，也是他有办法。
邢雷进洗手间，随意取了一个玻璃杯，转身走去卧室。
差不多一刻钟，人回来了。
三人齐刷刷扭头，一起看向对方的右手，原本透明的玻璃杯，此时有浅浅大约五毫升的褐色液体。
浓稠，腥臭。
苟文彦最先忍不住，捂住口鼻，“什么玩意儿，诡油这么臭的吗？”
程丹阳：“好恶心，不过我怎么没闻到衣服上沾着的诡油有这种臭味？”
白夜却疑惑，“雷哥，两个诡油掺和在一起了？”
邢雷摇头，“我只取了一个。”
“啊？”
“你们也闻到了，腥臭无比。这还是比较能接受的味道，另一个更恶心。”
白夜立即懂了，“所以这些衣服上的诡油，不属于他们两个。”
邢雷点头，把玻璃杯扔进洗手间垃圾桶。
四人又陷入沉默。
线索断了，这诡油究竟怎么来的，还是不知道。
“会不会是那个保姆？那个保姆至今没找到。”苟文彦猜测。
程丹阳摇头，“不会是她，那个保姆单纯就是路人甲。”
“你又知道？”苟文彦不服。
程丹阳面无表情，“嗯，昨晚上不小心，失手把她弄死了。”
语气平淡之极。
苟文彦顿时哑巴，默不作声。
“那怎么办，找不到具体哪个诡异，这些衣服不就报废了？”
程丹阳一想到自己昨天辛辛苦苦拼骨头，现在漂亮的衣服上全都是污渍，火气十足。
“让我知道是哪个鳖孙干的，我弄死他！”
“要不试试老白？”苟文彦紧接一句。
见白夜抬头，眼神幽怨，苟文彦立即赔笑，“不是兄弟！我没怀疑是你干的，这不是满屋子就剩下你一个半诡了嘛，试一试又没什么大不了的。万一呢？”
“万一”两个字出口，又得了白夜一记白眼。
但他还是伸出手臂，递到邢雷跟前，“雷哥，你动手吧，我要自证清白。”
五分钟后，白夜沉默。
苟文彦张了张嘴，手指着白夜，又指向满柜子衣服，惊呆了。
“我就随口那么一说……”
怎么回事啊！我兄弟竟然真是罪魁祸首？
邢雷：“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那个多么不可思议，也都是事实真相。”
早该想到的，这房子里除了那两个诡异，能称得上“诡”的，只有白夜。
程丹阳不解：“白哥为什么这么做呢？没道理啊！”
白夜也很迷茫，“是啊，为什么呢？”
“会不会和他夜晚失踪有关？”
苟文彦自顾猜测，“你们看啊，老白一到零点就消失，一天亮就回来。期间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没人知道。唔，可能也没诡知道。所以他偷摸在房子里捣乱，咳咳，我是说干点小事情打发时间，也是有可能的。”
“不像是随意捣乱。”邢雷拿起一件外套，触摸上面的痕迹，“诡油珍贵，如此大费周章每一件都染上，肯定有用途。”
说着，看向白夜，“或许你每一个消失的夜晚都有做事，但你却自己遗忘了。这些诡油，可能是你自己留下来，提醒自己的。”
不得不说，邢雷几乎猜到了真相。
但白夜不信，自己又不是变态，大半夜的每一件衣服上染上污渍？
哦对，还是什么诡异才有的诡油，扯淡呢！
“我是玩家。”白夜重申。
苟文彦小声嘀咕，“你还是半诡呢，半夜变身也不是不可能。”
白夜瞪了眼，这张嘴能不能说点好听的。
“白夜，你如果需要，我可以教你方法，你能够自己去感知这些诡油。”邢雷说道。
白夜纠结一会儿，答应了。
程丹阳和苟文彦站在洗手间，一人拉着一边手骨，正在聊天。
“感知诡油而已，雷哥为什么不让我们看。”
“可能是为了避嫌吧。”
“有什么好避嫌的，大家都是兄弟，我们是一个团队的，还能把这个方法说出去？再说了，咱知道这个方法，也用不上啊！”
程丹阳也想不明白，索性不去深思，“苟哥，你摸摸这骨头，材质相当温润，白哥说是洛丽塔，真是难以想象。”
正说着，邢雷也从衣帽间里退出来了，顺带把门关上。
“雷哥？”
“白夜正在感知，切忌打搅。”
此时的衣帽间，白夜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心情很复杂。
邢雷告诉他两种感知诡油方法，一是通过人类玩家的身份去感知，若是同源，会有反应。但这种方法很耗生命值，因为诡异和玩家是相斥的。
虽说现在的白夜看不到生命值，但他知道，一旦解除诡异形态，所经历过的副本，该结算还是会结算。
到时候清总账，可能会是一笔巨额数据。
玩家，绝不能因为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就为所欲为。
第二种方法不会消耗生命值，且十分简单，就是以诡异的身份去感知诡油，同源属性快速反应。
“白夜，第二种方法有一个缺陷，那就是一旦使用诡异技能，你的诡异属性可能会增加。”
这是邢雷的原话，也就是说，解除诡异属性的难度，可能会产生变化。
“怎么选？”
白夜很纠结，脑海中两个小人一正一反，正各执一词激烈争吵着。
最终，对人类身份的渴望大于一切，白夜选择了冒险。
半个小时后。
白夜感知到同源力量，脸色十分难看：还真是我自己的东西？
不是！这些玩意儿究竟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我为什么要在大半夜玩失踪，还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事情？
“雷哥，是我的。”白夜拉开推门，有些懊恼。
邢雷看了眼衣柜，“全部回收了？”
“没，我在想，真是我自己做的事情。那应该有缘由，我还没那么无聊。”
“所以？”
“我想找一找线索。”
白夜的“证据”，只有白夜自己清楚。
即便是什么都不记得他，也不是其他人能够看得明白的。
邢雷带着程丹阳出去，准备检查下主卧，他们不想等了。
那两个诡异，今天必须解决掉。
苟文彦留下，陪着白夜把衣服进行归类，一边整理一边问：“兄弟，你确定能找到线索？”
这些诡油，横七竖八画在每一件衣服上，看起来就是随心所为，能藏着什么秘密呢？
白夜继续分类，动作不停，“肯定有线索，我又不傻子。”
“也没瞧见你多少聪明。”苟文彦怼了句。
白夜哼笑，“彼此彼此。”
“对了，这件洛丽塔怎么归置？这玩意放哪里都不合适。”苟文彦拿着衣架子，犯难。
白夜接过，看了眼，准备塞进昨天拼出来的十大最难打理衣服堆里。
放进去的一瞬，手却抽不回来了。
他脸色一变，顺着这股力道往里摸索。但凡自己拂过的衣服，每一条诡油自动浮显，回到自己身体里。
而这些诡油，并不是如水滴般回归大海，而是依旧呈现最初的横竖排列。
此时，白夜脑海中有十条线。
“这是？”
白夜感知那些线条，意识触碰，它们就自动排序，变成一列小纵队。
再看衣柜里其他衣服，白夜意识到什么，立即让苟文彦把整理好的另一叠衣服拿过来。
按照上衣、裤子、裙子、套装，再结合四季进行分类，白夜不断得到这些奇怪的线条。
等所有诡油线条回收，白夜脑海中的小纵队已经老长。
正打算研究怎么处理时，那些线条竟然自动组合，很快变成一串文字。
【衣土著，恢复房子原貌。】
文字显现一会儿很快消失，重新散落成诡油融入身体。
诡油回归的一瞬，白夜脑海中顿时多了些东西，他好像看到了一些画面……
再看眼前衣柜，不禁神色复杂，“你们……才是房子的主人？”
“傻子，我就说不能这么留言，主人不在家，我们只是衣服而已啦。”
叠在最外面的牛仔裤，忍不住感慨，“人类玩家就喜欢玩高深，按我说的留言，【可爱衣衣们坚决守护主人的房子，拆掉所有无用家具，打跑诡异，进行大扫除】，啧，多好。”
“不行，人类玩家诡油不够，这么一长串，写不出来的。”小西服也很感慨，不明白对方明明是次高诡异，为什么身体里的诡油如此稀少。
真丝旗袍：“可能是不成熟的诡吧，他白天又变成人类玩家了，和夜晚不一样，就像是……嗯，杂交品种。”
白夜越听越觉得离谱，赶紧打断，“喂，你们别这么嚣张啊，当着我的面说我坏话。”
“人类玩家，你知道自己失忆了吗？”牛仔裤赶紧问道。
白夜脸色不太好，“现在知道了。”
诡油回归身体，那些失去的记忆如同电影片段播放，大致明白过来。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明明是半诡属性，进入夜晚，自己竟然会成为次高诡异？
不过眼下，还是弄清楚这些衣服的要求为先。
洛丽塔摆动衣袖，活动一番，终于说话，“小子，你把我摔得稀巴烂，简直不可饶恕。你要补偿我，现在，带着你的人类小伙伴，去灭了那群渣渣。”
“嗯？”白夜看过去。
洛丽塔袖子一抬，身后衣柜墙体直接戳出一个洞，能清楚看到躺在床上的两个人。
“我的主人被镇压了，人类玩家，救出我的主人，你们会得到真正的打扫清单。”
白夜心头一震，福至心灵，“你是说，那张床……”
“对，我的主人，被镇压在床下。两个渣诡，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用邪恶的手段困住我的主人，可怜她这么多天没吃没喝，肯定瘦了。”
洛丽塔心疼，主人还没穿上自己美美美呢。
没被穿过的衣服，如何能够实现自身价值？
洛丽塔：“渣诡，我与他们，势不两立！”


第80章 家政保洁大清扫（13）
苟文彦听不到无生命体诡异的声音，在他的视野里，白夜一个人自说自话，然后衣柜靠墙一面忽然裂开一个洞。
他凑近看，就见着两个诡异躺在被窝里，睡得很沉。
视线中，还能看到站在窗边说话的邢雷和程丹阳。
苟文彦揪住白夜衣服，紧张问：“又要干架了吗？”
白夜扭头，苟文彦的紧张情绪更甚，“大白天就动手，是不是准备决一死战？我要不要找个地方苟起来？”
说完，意识到不对，又赶紧解释：“我没战斗力啊，我会拖后腿，我不能给你们添乱。”
苟文彦很有自知之明，弱者对强者最大的帮助，就是不能添乱。
“这个人类玩家味道不是很臭，可以躲在衣柜里。”牛仔裤上前闻了闻，又说：“就躲在衣柜最里面，那里原本放行李箱的。”
白夜走到衣柜最里面一排，拉开看，果然有一个挺大的空档。
“文彦，你躲这里。”
苟文彦一脸懵逼，“不是兄弟！一墙之隔，安全吗？”
“这些衣服会保护你。”
白夜说完，径直走出衣帽间。
苟文彦趴在洞口看了会儿，默默关上衣帽间的门，想了想，又把洗手间的推拉门一并关上。
如此衣帽间形成密闭空间，变成一个临时“安全屋”。
他还是选择相信兄弟的话，躲进柜子里时，拿了一件衬衫。后又觉得不妥，改为一条破洞亮片牛仔裤。
“兄弟你可不要坑我。”
说完，又抚摸牛仔裤，“你们是诡异吧？好诡来着？我兄弟信你，我也就信你，助我结界！”
这边苟文彦中二苟活，那边白夜已经和邢雷程丹阳汇合，顺便说了房子另有其主的事情。
而后指向当中那张床，“原主人就被压在床底下，我们得想办法救出来。”
邢雷对无生命体诡异的话不敢完全信任，不过，“这两个高级诡异，我们昨天交手时，力量又增强了，确实留不得。”
他怀疑，这张床可能对诡异有恢复力量的作用。
而白天的昏睡，应该是一种自主休眠的状态。
程丹阳的态度更直接，“我信白哥，白哥和那些衣服很有缘分。”
一同整理收纳，白夜和衣服的亲近度太不可思议了，一开始她以为是对方同为诡异属性的原因，但现在想来，是诡异之间的无障碍沟通。
“和白哥能友好交流，那一定是好诡。”程丹阳简单粗暴下定论。
三人达成一致，决定趁白天，将两个高级诡异消灭了。
邢雷制定计划，安排人员，“我对付男诡，丹阳负责女诡。这张床有古怪，我们会把两个高级诡异引出床外，趁这个时候，白夜你钻进床底下，找真正的房子主人。”
白夜点头，先一步后退，将战斗空间留给两人。
两个诡异睡得正香，忽然感受到恶意，猛地一下睁开眼。
看到人类玩家竟然进了主卧，而且欲要对他们出手，立即掀开被子，朝前扔过去。
邢雷警惕避开，侧身躲过，被子落地，顿时一股青烟燃起。
“丹阳，白夜，屏住呼吸，烟有毒。”邢雷立即说道。
程丹阳侧过身，朝床的另一边跑去，反而更勇，“雷哥，消耗他们所有床上用品，我倒要看看，扔光了以后，他们还下不下床。”
白夜站在角落，看着自己的伙伴和诡异打的难舍难分，忍不住想要上前帮忙。
但刚迈出一步，就被邢雷制止了，“白夜别过来，留着力量对付另一个。”
白夜听懂了，邢雷对于解救的那个诡异依旧心存怀疑，如果是个谎言，那也要消灭掉。
估算了下自己的力量，白夜退回去，不再插手。
两个高级诡异昏昏欲睡，一直不肯离开床，无论邢雷和程丹阳如何动手，即便被攻击到身体，两个诡异也是无动于衷。
如此僵持许久，白夜等不下去。
干脆悄摸向前，伺机寻找机会，钻进床底下。
“人类玩家，快点，渣诡要补充力量了，会停顿一秒。”洛丽塔忽然出声。
白夜抬头看，果然发现两个诡异的行动有一丝迟缓，明明是正常的打斗，但他却看到了其中一个诡异，速度在下降。
“就是现在，钻进去！”
洛丽塔再次提醒，几乎同时，其中一个诡异出现僵硬停滞。
白夜趁机趴下，直接滑进床底下。
停滞时间很短，不过短短一秒，那诡异又好像充满了电，再次恢复正常速度。
一切发生很快，邢雷和程丹阳专注打斗，根本没有发觉。
而钻进床底下的白夜，却是进入另一个空间。
此方空间逼仄狭窄，但随着他的走动，却能变换出不同的形状，继而改变空间形态。
“流动空间体？”
白夜惊讶，随即回忆曾经在论坛中翻到的一个帖子。
作为普通玩家时，他太想快速赚钱了，想要赶紧兑换复活券。
是以，趁空休息就经常翻阅帖子。
诡异论坛，是玩家畅所欲言之地，也是经验交流的场所。除却极个别孤狼玩家，大多数玩家都会将做副本时遇到的困难和惊险刺激，分享在论坛里。
哪些副本不能做，哪些副本宁愿扣钱也要中途放弃，各种排雷高亮，隔三差五就冒出来。
白夜喜欢潜水，然后偷摸翻阅每一条帖子，看完玩家们分享的经验，然后选择最可能快速赚钱的副本。
在这期间，就有找到一条有关于流动空间体的帖子。
帖子很冷清，没几个人关注，除了发帖人，底下留言极少。
但白夜记得很清楚，流动空间体是这么解释的：
【流动空间体，次高诡异开辟的二次小空间，可自行切割留置副本小世界。一旦毁灭，就会立即警醒开辟者。】
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空间体。
同时，也是留下行走过痕迹的象征。
白夜在空间里摸索走着，心里沉沉：能开辟二次小空间，这个房子主人就应该是次高诡异。一个次高诡异，会打不过两个高级诡异？
难道雷哥的想法没有错，这一切，都是陷阱？
或许不应该相信那些衣服们，这个房子的真正主人，就是副本最终大boss？
白夜越走速度越慢，对于找人的行动力持续下降。
最终，他停下来，不想走了。
“如果是坏的，找出来，我们所有人都打不过。”
“流动空间体里，次高诡异在里面，应该是休眠状态，不能唤醒。”
白夜后脊背一阵发凉，想清楚这一点，扭头就走。
才走出没两步，脚下生根，一股无形的丝线攀上来，将他缠绕。
“什么东西？不要装神弄鬼！”白夜心里大骇。
一阵窸窸窣窣声在背后响起，紧接着，是“哒哒哒”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怪，听着不像是人类正常行走所能发出来的。
白夜还没想明白，脖子上一凉，有东西摸上来了。
硬邦邦的，根根分明。
“你……”
“是人类玩家。”身后的声音，又轻又细。
白夜从没听过这么诡的说话声，比任何恐怖电影里的鬼怪声，都要可怕。
这声音，每说一个字，都好像是有尖利的牙齿，在自己的身体上撕咬一般。
感觉不到疼痛，但心理上的恐惧感，却不断攀升。
白夜甚至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声，这是本能害怕反应。
“你……是次高诡异？”白夜忍不住问。
冰凉的一节戳在白夜后背，声音“咯咯咯”笑着，“诡异，分什么等级。”
“什么？”
“次高诡异，那就次高诡异吧。”
白夜还想再说什么，后背忽然一痛。
坚硬的一节物体，戳进了他的心脏！
“人类玩家的心脏，是红色的吗？”
白夜疼得不行，没法说话。
那声音还在继续问：“红色的血，和我流出来的眼泪是一样的吗？”
白夜意识开始模糊，他清楚感受到，那一节坚硬物体，正在穿透骨骼，摸索心脏的边缘。
她想把自己的心脏，一整个挖出来！
自从成为玩家，白夜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清晰地疼痛感了。
以往在副本中，疼痛感是十分迟钝的，受到伤害真正反应在掉生命值上。
但此时此刻，他有种不打麻醉，被生剥的感觉。
白夜忍着剧痛，艰难开口：“你的衣服们，在等你回家。那、那两个高级诡异，弄乱了你的房子。”
剥离的动作忽然停住。
身后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可恶的诡异，竟然擅自闯入我的房子，我要吃了他们。”
“你、你现在，回去吗？”
“人类玩家，你想回去。”
“对，我想……回去，这、这位女士，我们是接了任务，来做……保洁的。”
一口气说这么多，白夜疼得满头大汗。
他感觉到，胸前似乎快要空了。
自己的心脏，好像就要被剥离。
然而下一秒，有物体再次填充进身体的感受。随即，一股巨大的排斥力，将他推着往前。
眼前一黑一亮，睁开眼，白夜躺在床底下，背贴着地板，距离自己鼻子不过十公分的距离，就是床板。
外面打得正激烈，不时有灰尘从床板缝隙掉下来。
“咳咳咳——”
白夜鼻子痒得厉害，忍不住咳嗽。
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再听，外面的打斗声已经停止了。
白夜疑惑，悄摸侧过身，准备把头探出去瞧一瞧。
这一转身，一个玩偶娃娃忽然落下来，头朝下，盯着他看。
娃娃眼睛黝黑明亮，眼珠子却是血红色的，好像刚刚流过血。
它盯着，盯着，忽然咧开嘴笑，“人类玩家，出来打扫房间。”
白夜是被邢雷和程丹阳拖出来的，三人站成一排。对面，是一个等人高的玩偶娃娃。
娃娃脚边，是一团灰色的渣滓。
白夜摸了下后背，没摸到伤口，这才小声问：“那两个诡异呢？”
“被吃了，又吐出来了，就那一堆灰色的东西。”
程丹阳同样小声回答，说完又反问：“白哥，这就是你救出来的原主人吗？看着……”不像人啊！


第81章 家政保洁大清扫（14）
谁也没想到，这个房子的真正主人，竟然是一个玩偶娃娃。
这玩偶娃娃毫不遮掩，走路僵硬，说话时脸上毫无微表情，嘴角上扬，像是想要微笑，却给人十分诡异的感觉。
“人类玩家，这两个垃圾，先清理出去。”玩偶说话时，看向三人中的正中间。
白夜接触到对方目光，回过神，立即点头，“好的，不过女士，我们能不能最后一起带走垃圾？”
“为什么？”
“你看，这房子被搞得乱七八糟，很多家具都需要拆除，它们也都是垃圾。我们想一次性把垃圾运下去。”
玩偶看着完全陌生的房间，眉头皱得更紧，很快答应下来。
“你们先出去，我要换衣服。”
白夜三人立即退出主卧。
关门时，白夜想起什么，又再次打开。
玩偶刚走到衣帽间，听到声音转头。
那头直接一百八十度扭转，声音冰凉，“你想偷看？”
“不是！”白夜连连摆手，而后指向衣柜，“我朋友，还躲在里面。”
话音未落，玩偶快速扭转头，手指轻轻一抬，衣柜最里面一侧的门开了。
苟文彦抱着牛仔裤呼呼大睡，甚至开始打呼噜。
白夜：“……”这种场面也睡得着？
玩偶嫌弃，拉出苟文彦，扔了出去。
“砰——”一声，主卧门彻底关上。
苟文彦被抛掷摔落，梦中一个激灵，睁开眼。
“我不是躲起来了？”
再看身边站着三个小伙伴，“蹭”一下站起，“你们干掉那两个高级诡异了？”
程丹阳：“是死了没错。”
苟文彦：“那太好了，这个家没有诡异存在，大扫除太方便了。”
白夜：“你想多了。”
“欸？”苟文彦转头，看向主卧，回过神问：“我怎么感觉是被扔出来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四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心情略微复杂，且带焦躁。
焦躁的人是苟文彦，口中喋喋不休，念叨着自己抱着一条牛仔裤，是不是弄脏了的事情。
白夜：“我让你躲起来，没让你还顺手拿人家裤子。”
程丹阳：“该！你咋不抱着裙子呢，那件洛丽塔，能力最强大。”
苟文彦：“那不是不好意思么，哪有拿人家裙子的，再说，弄皱了怎么办。”
程丹阳：“你也知道！那牛仔裤就不会皱了？主要是你经手过，有人味儿，那位又不是……”
“出来了。”邢雷忽然说话。
三人立即结束话题，抬头看向卧室通道。
主卧的门果然打开，一个穿着洛丽塔的玩偶娃娃从里面走出来。
对方精心打扮过，头发重新梳理，上面还有很鲜艳的发带。手腕上，也有同色系的手串，并且缠绕了好几圈。
“这是我新买的洛丽塔，好看吗？”玩偶抚摸着身上的布料，表情有些娇羞。
说话时，头微微低下。
然而僵硬的动作落在白夜几人眼里，却没有任何美感。
反而觉得，这玩偶娃娃有些东施效颦。
但谁也不敢说实话，只一个劲的点头，说“好看”。
玩偶很满意，这才说道：“那就开始大清扫吧，把这个被弄乱的肮脏的家，恢复原来的样子。”
“听洛丽塔说，有具体的打扫清单？”白夜小声询问。
玩偶点头，却说：“我就在这里，作为主人，按照我的要求来，不是更标准？”
几人想想也是，反正女主人在，一切随她心意就好。
拆除违章建筑工作，正式开始。
玩偶很怕弄脏自己的洛丽塔，直接画了一个圈，将自己与世隔绝。
然后带着四个人到处走，“这里，这里，这里……全部拆掉。还有这面墙，不要了，那里重新砌一面墙……”
白夜跟在身后第一个，哪里要拆心里有数。
但是听到后面，不禁懵住，忍不住打断，“女士，这个墙体也是违建的？”
玩偶：“不是。”
“那为什么？”
“我想重新改装修，不行吗？”
白夜沉默，开始思考这算不算在家政保洁服务中。
思考再三，觉得不对。
他扭头看另外三人，无声征询意见。
苟文彦直接摇头：怕了怕了，别多事。
程丹阳差不多的意思：哥，忍一忍。
邢雷倒是皱眉：活能干，但钱少了。
白夜和邢雷一个想法，打工人最在乎什么？那必定是报酬啊！
给多少钱，做多少事。
就算雇主是诡异，也没得商量。
“咳咳！这位女士，家政清扫服务中，不包含拆墙建墙，以及重新装修这些。”
“不能做？”玩偶歪头，眼神散漫扫过四个人。
被看的四人顿时心头沉闷，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这就是次高诡异，一个眼神就能压制。
但白夜还是开口了，“不是不能做，只是得加钱。”
邢雷跟着出声：“是，要另外加钱，工时超了。”
玩偶摇头，“我没钱。”
谈话陷入僵局。
副本任务是【诡异】发布，最后结算也是【诡异】进行，副本中小世界的客户，确实会遇到无诡币的情况。
这一点，白夜很清楚。
之前的种地副本，一群植诡，连什么是钱都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稀罕。
不过，“也可以拿物品抵。”
白夜想起之前得到的诡异友情赠送。
眼前这位可是次高诡异啊，如果能赠送物品……
四个人都是眼睛一亮，这买卖可以啊！
玩偶最终答应，但要求缩短时间，“两天时间就要清扫完，我困了，要睡觉。”
言下之意，48小时内，搞定所有事情。
四人一合计，也就提前两天，工作量压一压，也不是不行。
白夜想到什么，走到玩偶跟前，“女士，提前完工，是不是需要重新签合同？”
见对方不说话，白夜又说：“我们是正经工作团队，干完活回去有考评的，说好一个星期打扫完事，提早收工，上面也需要解释。”
这个解释，是为了预防【诡异】无端扣钱。
玩偶却脸色沉下来，语气阴恻恻，“人类玩家，你想抽丝剥茧。”
“什么？”白夜听不懂。
“签字合同，需要血指纹，一旦形成契印，就可以顺藤摸瓜，寻找对方轨迹。”
说到这，玩偶抬手，随意那么一扇，白夜如枯叶被扫飞出去很远。
“砰——”
直接撞到墙上。
那面墙，本就是要拆掉的，这一撞，直接塌了。
“白夜。”
“白哥！”
“兄弟！”
三人立即跑过去，把人扶起。
程丹阳气不过，抬头就是一句，“你怎么打人呢？”
苟文彦紧跟一句，“要赔钱！”
白夜：“……”
玩偶挥挥手，苟文彦三人跟着起飞，纷纷撞上墙。
墙体顿时全部坍塌，一时尘土飞扬。
“你们赶紧干活，不要有小心思，干完活就立即滚。”
玩偶回了主卧，没再出来。
白夜站起来，还在想着之前玩偶说的话。
签字合同如同契印，血指纹是指引，能够追踪痕迹。
那之前，自己和那个女诡不是！
“也没用了，那个诡异都被弄死了。”白夜心里遗憾，原本还真能顺藤摸瓜呢。
次高诡异等级压制，反抗不得，只能认命干活。
为了不引起麻烦，四个人加班加点，白天黑夜一刻不停歇。
期间，门铃被按响三次，楼上楼下邻居前来骂人。
但都是普通诡异，被邢雷身上的气势吓到，转身就走。
两天后，所有违章建筑拆除干净。白夜和程丹阳一起，把垃圾全部打包，拿去楼下指定的垃圾站点。
扔最后一袋时，白夜站在原地，迟疑住。
“白哥，走了。”程丹阳喊人。
“来了。”
白夜应了声，顺手从垃圾袋里摸出一把骨头渣，塞进口袋里。
最后的十几个小时，玩偶再次从卧室里走出来，带着几个人到处指点。
要求这，要求那，比之前的打扫清单还要夸张。
但没人干抱怨，这位可是高手！
“老白，你说我们辛辛苦苦干活，最后她会不会翻脸不认人，给我们一个差评？”
苟文彦想到少得可怜的报酬，心里就酸，“高玩副本怎么这么恶心，尤其是团队任务，老子以后都不做了。”
“三次必有一次，没得选。”白夜提醒。
苟文彦叹气，又认命开始擦擦擦。
48小时很快过去，终于到了验收时刻。
四个人都很紧张，跟着玩偶身后，就怕对方忽然冒出一句，“不干净”。
万幸，这种事情没有发生。
“干得不错，可以走了。”玩偶挥挥手，直接赶人。
白夜几人拎着最后几袋垃圾，离开房子。
扔垃圾时，白夜看到之前的垃圾还没有清理，又去翻了翻，把剩余的骨头渣子全部装进口袋里。
转过身，正准备和伙伴解释，身后已然变成熟悉的副本大厅。
再看，身旁的垃圾场也消失了。
他立即摸口袋，里面的粉末竟然还在？
“没有被回收。”
白夜捏着粉末，神色不明，这是那两个高级诡异的最后一点痕迹。
那个次高诡异玩偶吞了又吐出来，就只剩下这些渣渣了。
可是，作为诡异属性，白夜却没法在这些渣渣上感受到任何东西。
“难道是幌子？”这些根本就不是诡异残渣。
“我或许可以试试。”
白夜想起自己之前和女诡有过签字合同，他们都按下了血指印。如果那个次高诡异说的是真的，说不定能感知到些什么。
然而还没开始，机械音先播报：
【恭喜玩家完成团队任务，任务进行结算，结算已完成，玩家进账2500诡币。】
【玩家白天黑夜开启隐藏任务，任务进行结算，未能完成，扣除2000诡币。】
【玩家额外获得诡异渣滓，是否回收？】
白夜知道，自己的隐藏任务大概率是要无了。
的确，做的很懒散，也没有完全摸清楚诡异原则，并认真履行。
但真的听到倒扣两千，还是心痛得很。
辛辛苦苦忙活一场，净赚不过500。
这团队副本，真是坑啊！
【玩家额外获得诡异渣滓，是否回收？】
白夜捏着粉末，没说换不换，而是先打开屏幕。
第二个副本结束，也不知道信息栏有没有变化。
“嗯？”
红色竟然消失了。
白夜惊讶不已，翻了翻每一页内容，所有字体竟然也恢复正常。
再看原先被屏幕的生命值和伤害值，哦，还是不能显示，看来并没有完全解除。
“诡异，这些渣滓回收价多少？”白夜随口问道。
【玩家可前往诡异小卖部自行兑换，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白夜点开小卖部，找到回收兑换处，一看，嚯！
高级诡异渣滓，1兑换100。
也就是说，这两个高级诡异渣滓若是真的，直接就能得到200生命值。
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儿？
白夜不信，只觉这里面有坑。


第82章 家政保洁大清扫（15）
白夜在小卖部站了很久，最终没有选择兑换。
再次回到副本大厅，机械音又响起：【玩家是否选择兑换诡异渣滓？】
虽然是机械音，但听惯了后，白夜依旧能从中辨别出微妙的情绪。
就好像现在，对方急切希望自己将手中的诡异渣滓兑换掉。
这说明什么？
要么这些渣滓的价值远超于200生命值，要么就是里面可能涉及到秘密。
“暂时不兑换。”
白夜面带微笑拒绝，不等机械音反应过来，立即进入夜月小镇。
还没走到大厅，就被程丹阳喊住了。
“白哥，这边。”
程丹阳是从一条小道上窜出来的，还挺突然。
“丹阳，你们出来的挺快。”白夜走过去打招呼。
程丹阳领着人往外走，看方向应该是小公园的器械区，“我们出来有一会儿了，雷哥和苟哥都在器械区，就等你了。”
“怎么不在大厅等着？”
“我倒是想，但是苟哥非要再去尝试开启武力值，雷哥正陪着指导呢。”
白夜走到时，苟文彦气喘吁吁躺在地上，像条累瘫的狗。
一只手捂着心口，呜呜嗷嗷的，“我的血，又扣了2生命值，天杀的，为什么就是无法开启武力值！”
“算了，人与人是不同的。”白夜把人拽起，安慰说：“我早就看穿了，咱俩的体质不合适。”
“你说得对，肯定是体质原因，绝不是我不行。”
四人聚在一起，干脆找了块没人的地方席地而坐。
这一次团队副本，各自都有收获，得益于之前的【祈愿卡】鉴别身份，这是第一次开诚布公的总结小会。
先开口的是程丹阳，“团队副本净赚2500，外快赚了1000，【诡异】结算时提示，我斩杀了一个流动诡异。”
苟文彦：“净赚2500，没有外快收入，不过有一件诡异赠送。”
说着一顿，看向几个人，眼神不好意思。
白夜忍不住催促，“你倒是说啊，扭捏个啥。”
“咳咳，获得诡异友情赠送，一条牛仔裤。”
说完，苟文彦不禁挠头，“就是那条被我抱着睡觉的牛仔裤，大概率是那位嫌弃，扔给我了。”
至于牛仔裤的具体功效，就没必要详细讲述了，这算个人隐私。
邢雷点头，“我和丹阳一样。我猜那个流动诡异，应该指的是那两个高级诡异，至于为什么是流动属性，我暂时不清楚。”
这是第一次遇到的诡异属性，不同于以往等级分类。
白夜听完却是皱眉，如果那两个高级诡异真是邢雷和程丹阳斩杀的，那自己拿到手的诡异渣滓，又是谁的？
“白哥，该你了。”程丹阳提醒说道。
“我还没细看。”
白夜点开屏幕，一边翻阅一边说道：“团队赚了2500，隐藏副本扣了2000，净赚500，诡异属性还没有解除。”
又往下翻了翻，最后盯着道具栏，陷入沉思。
三人见白夜不说话，都有些好奇，这是看到什么了？
苟文彦离得近，挨着捅了下，“兄弟，发财了？”
白夜叹了口气，“贷款利息挺高，欠的更多了。”
众人了然，白夜现在穷得叮当响。
这还是在没有显示生命值和伤害值的情况下。
“不过这一次团队副本，得了两件诡异友情赠送。”白夜又说。
这回，他也是体会到苟文彦的心理了，扭扭捏捏报出，“一件洛丽塔，一件真丝旗袍。”
“白哥你牛啊，那件洛丽塔看着就很厉害。”
程丹阳很羡慕，不仅是因为诡异赠送，更重要的是，那是一件洛丽塔。
“上大学那会儿没钱，看室友买洛丽塔，我好羡慕的。大学毕业后工作，天天穿工作服土不拉几，想买又觉得浪费，一直没能拥有过。”程丹阳忍不住感慨。
苟文彦和邢雷没有这种情节，但也很为白夜高兴，只觉得这两件衣服，大概率是比较高价值的道具。
白夜心里清楚，这可能和自己夜晚成为诡异，又附着在洛丽塔身上有关。
但他很快转了话题，说起自己在副本中遇到了流动体空间。
“也是流动体？”程丹阳惊讶，“和我斩杀的流动诡异一样呢。”
白夜摇头，“流动诡异我不清楚，但流动体空间，我之前在论坛里看到有玩家讨论……”
几人听完，脸色不大好。
苟文彦还记得被甩出去的痛，“那个玩偶娃娃是次高诡异，竟然出现在高玩副本里，这是不是说，之后的高玩副本都是这种难度？那我还有必要努力升二级吗？”
没有武力值，苟文彦觉得成为高级玩家后，自己苟不住。
邢雷却是摇头，“看着不像。”
“啊？雷哥你什么意思？”
“原本我也以为，那个玩偶是次高诡异。但现在再回想，她的压迫感并没有那么强，可她的力量又天然超过高级诡异，实在很奇怪。”
邢雷说完，白夜想到什么，“如果是次高诡异的分。身呢？这种可能性是不是存在？”
流动体空间是次高诡异开辟的，能待在里面的诡异，必定和开辟者有关联。
“分。身这一点，我没听说过，不过次高诡异可以使用傀儡，那个玩偶娃娃，我觉得更像是傀儡。”邢雷凭着经验总结。
说到这，他又问白夜，“你进入流动空间体，有没有造成破坏？”
可别引起真正的次高诡异注意，不然以后做副本，可就麻烦了。
次高诡异，可是能够进行空间穿梭的。
白夜想起差点被剖心的疼痛，惨笑一声，“雷哥你真看得起我，我怎么可能有这个本事。”
几个人又核对了一次信息，确认分享无误，就各自分开了。
苟文彦咬咬牙，决定继续做副本，还是要尽快升级。
程丹阳在器械区训练，准备持续性提升武力值。
邢雷则是要去大楼，租赁房间。
“雷哥，你受伤了？”白夜喊了声。
邢雷摇头，“我准备去强化身体。”
“如果非必要，还是尽量减少疗养舱的使用吧。”白夜忍不住说道。
邢雷目光一顿，神色幽深。
白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些事情，说到底还只是自己的猜测，没有找到证据前，不好和其他玩家交代。尤其是邢雷几个，还是自己的合作伙伴。
“你知道什么？”邢雷目光灼灼。
白夜迟疑会儿，才说：“我在副本里遇到过一些事情，我觉得夜月小镇的疗养舱，可能不安全。”
邢雷若有所思，说了声“谢谢”，转身离开。
白夜在夜月小镇休息了会儿，重新回到副本大厅。
他已经经历过两个副本了，只要再完成一个，就能顺利解除诡异属性。
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遗忘了什么。
白夜努力回想团队副本中，自己夜间成为诡异的记忆，但是二维画面断断续续，总有缺失。
“诡异，我的这些记忆，是不是被你隐藏了？”白夜心里有怀疑。
【玩家请注意措辞，副本游戏中任何体验，皆是玩家全权享有，不存在掠夺隐藏行为。】
“可是……”
【如若玩家出现记忆缺失，可考虑自身承载是否过量。】
换句话说，有些记忆内容，是人类玩家的身份不能承受的。
又或者说，只有成为诡异属性的白夜，才能全部拥有这些记忆。
白夜：“……”
又挖坑，变着法儿的想让我变成诡异。
才不会上当！
抽取副本卡前，白夜抽空查看了两件道具。
【洛丽塔：无生命体诡异成品，华丽装扮，效果值临时发挥，单副本使用次数两次。】
【真丝旗袍：无生命诡异成品，增值装扮，效果值临时发挥，一次性消耗品。】
“嗯？”
白夜顿住，第一次看到道具效果不明的物品。
“诡异，这个效果值临时发挥，是什么意思？”
【无生命体诡异成品，道具效果涵盖较广，可使用性强，一般按照玩家需求使用。】
白夜听懂了，这玩意儿有点像是百变魔术卡，基本上任何情况都能用。
这可真是意外惊喜，第一次碰上这么个好东西。
再看洛丽塔的后缀介绍，竟然不是一次性消耗品，可真是大赚特赚。
“难道是和我附着过有关系？”
“很可能是，啧，早知道就把整个衣柜都穿戴一遍，裙子什么的，也不是不行。”
【请玩家尽快抽取副本卡，努力工作。】机械音提醒。
白夜收回幻想，开启抽卡流程。
这一次，卡片抽到的是：【八年努力，从零开始】。
白夜看着卡片，一脸懵逼，这究竟是干什么的？
什么事情会和八年扯上关系？难道是那段特殊时期？
也不对啊，历史已经修正了，是十四年。
实在想不明白，白夜只好作罢，放回卡片，又往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直接跌落深渊。
强烈的失重感让他心跳不断加速，想要伸手抓住什么，四周空荡荡，除了空气还是空气。
不知坠落多久，白夜整个人出现晕眩，继而昏昏沉沉。
“喂，喂！醒醒，快醒醒！”
白夜迷茫睁开眼，跟前站着一个人，身穿白大褂，手上拿着一个茶缸子。
对方端起茶缸子抿了口，吐出口中的茶叶，说道：“才来两天，这就不行了？你们年轻人精神头还不如我一个老头子，我可是刚做完两台手术。”
白夜不说话，目前情况不明。
对方又喝了一口茶，顺手把桌上的一沓纸放到白夜跟前，“这个月的病患入院病史，还有病程记录，你给全部输入电脑里。”
说完一顿，又交代一句，“回头整理好了，把那边的出院小结归置归置。”
白夜看向四周，全部都是白大褂，有许多都是稚嫩的面孔。
他低头看自己，一身白，胸口有个小卡牌。
【第六精神病院：白夜规培生】
白夜顿时感觉，天塌了。


第83章 医院规培生（1）
作为一个理科生，白夜高考时，曾经非常渴望学医。
十八岁的年纪，单纯如白纸，只觉得医生是一个很高尚的职业，救死扶伤，从阎王手中抢人。
但真的进入大学，尤其是看到医学院里的那些校友，从大一开始就过着高三一般的生活，白夜傻眼了。
他甚至拉出医学院的其中一个专业的课表，看着上面密密麻麻排满的课程，后怕不已。
更甚者，学期末的时候，图书馆属于医学生的那一块，每个人的表情都是麻木的。
他曾经偷偷翻过其中一个去灌开水的医学生书本，好家伙，一本书上铅字体和手写体，都快齐平了。
劝人学医，天打雷劈。
而现在，一无所知的自己竟然变成了一家三甲医院的规培生？
白夜忍不住想，脑子空空的自己，干得好吗？
正发呆着，对面办公桌上一个女生说话了，“白夜，你快干活吧，这些都是今天的量，干不完得加班的。”
“你说什么？”白夜震惊住，这一沓纸的厚度，少说也要干三天吧？
他看向对方，忍不住说：“我们是正经进来的，享受劳动法的吧，哪有这样压榨的。”
对面女生同样震惊脸，“兄弟，你都来当规培生了，你还想要劳动法？”
“……”
“你看看那边，那两个已经连续加班三天了。”
白夜顺势转过去，看到离自己不远的另外一排办公桌上，两个同样稚嫩脸庞的男生，顶着浓浓的黑眼圈，手下敲键盘的速度却是一点不减。
看了会儿，转头想要和对面女生说什么，结果人家也开始啪啪啪打电脑了。
他们现在所在的是住院部的值班室，白夜根据简单的对话知道，作为规培的自己，和另外三个是同时期进来的，加上今天也不过是第三天。
具体工作还没有完全安排下来，科室轮转、教学查房以及临床病例讨论，更是没影。
但工作，却是到岗的第一天第一时间，就安排上了。
一人一张办公桌，一人一台电脑，近手边是好几个月的需要输入电脑的病患入院病史，以及还有天天需要处理的各种琐碎。
因为工作量大，需要一天至少16个小时在值班室，值夜班的活儿，他们也给顶替了。
原本一个科室至少需要两个以上的医生在岗，但是现在？
一个医生，配四个规培生，完美！
白夜对整理电子病历一无所知，厚着脸皮去敲对面女生的桌子，请求帮忙。
“白夜，你真是八年学废了，这都忘了。”
“额……”
“大一那会儿可以转专业，你没把握住机会，还傻傻的跟着我们一起考研，你真是走狗屎运，竟然掐着分数线就进了……”
女生一边喋喋不休说着，一边不停歇指导，动作麻溜，速度飞快，一看就是学霸。
白夜这才知道，原来对方和“自己”竟然是同班同学？
只不过，人家是专业第一，而他差不多吊车尾。
也就运气好，又或者走了些不可说的关系？总之顺利读完研究生，进了这家三甲医院。
他瞥了眼对方的胸牌，孔月寒。
得到指点，白夜认真道谢，“等会吃晚饭，我请客，你想去哪里吃随便开口。”
孔月寒看着自己电脑，手上动作依旧不停，“没戏，我的工作量是你的三倍，我也得加班。晚饭不去吃了，叫个外卖吧。”
“三倍？”
“嗯，林老师安排的，说是能者多劳。”
说完，又是一句，“张韬和丁越更惨，因为会做PPT，姚老师把下周的发言稿和演讲全交给他们俩了。”
对面一个男生忽然抬头，“你别说了，我现在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子，就不该显摆。”
“丁越写的发言稿被打回来三次，每次问题都不一样，今晚要交第四稿。”
边上一个男生接了句，说完看向白夜方向，“还是白夜你聪明，一进来就装什么也不知道，姚老师和林老师见没什么可剥削的，也没安排额外任务。”
明明读书的时候，恨不得削尖了脑袋表现自己，努力努力再努力，永远都在争专业前几。
为了比别人多几分，恨不得半夜爬起来偷偷卷。
辛辛苦苦学了八年，一进医院开始规培，却开始羡慕学的比较废的学渣。
三人心里感慨万千，有种说不出的憋屈。
白夜顿时不敢做声了，四个人貌似都是一个学校的啊？
而且，仨都是学霸。
卧槽！开局就自己一个学渣？？？
白夜努力保持微笑，拿起一张病患记录，开始输入。
打着打着，忽然顿住了。
“第六精神病院？”
白夜盯着纸上最上面一行，看着这六个字，傻眼。
不是普通的规培生，还是精神病院的规培生？
难度又叠了一层……
下午时光漫长，但对某些人来说，也不过是吃瓜睡觉唠嗑的工夫，等再回来，身上的工作服一脱，就要准备下班了。
“林老师。”
孔月寒忽然喊住对方，站起来说：“林老师，我这边的工作处理差不多了，晚上十二点应该可以给你发邮件。”
林安听完皱眉，半夜十二点？
那不是睡觉时间么！
于是摆摆手，“你是新手，做工作要细致些，如果全部整理完了，就再核对一遍，必须确保任何信息没有差错。医生这个职业，不仅仅是职业，我们面对的是活生生的病人，容不得任何错误……”
一通教育，完事后说道：“明早八点，发我邮箱。”
林安走了，另一个值班医生也走了，据说是家里有事。
留下值班的是姚聪，也就是丁越和张韬的带教老师，对方是主治医生，已经有将近七年的临床经验，据说能力很不错，有望在近两年评上副主任级。
但这位姚老师，也就在住院部逛了一圈儿，转身走人。
留下一句，“我在急诊那边值班，如果有情况，你们打我电话。”
第六精神病院，医生紧张，住院部和门诊甚至急诊，都会混合值班。
但有一点非常人性化，两处值班，就算两份工资。
当然，这个待遇，规培生是没有的。不仅不算正式工资，基础工资也是少得可怜。
姚聪一走，整个值班室就没有人了，除了偶尔进出的护士们。
六点一刻，四个人的手机前后时间不约而同响起，他们叫的外卖到了。
白夜已经坐不住了，整个下午连续五个小时，屁股都快坐麻了。
“我下去给你们拿外卖吧，另外我请客喝奶茶，你们要什么口味的？”
大家都是同学，不是同班的，也都是校友。
而他刚进入副本小世界，很多情况都摸不清楚，尤其是专业上，以后仰仗他们三个的时候多得是，维系好校友情是必要的。
四个人应该还算熟悉，听白夜这么说，也不矫情，立即就报口味。
丁越：“奶茶不要了，给我带一杯冰美式，三倍浓缩的。”
张韬：“我喝奶茶，黑糖珍珠加布丁，十分甜。”
“十分甜？也不嫌齁得慌。”丁越笑了声。
张韬一脸无所谓，“生活本来就苦，多喝点甜的安慰自己。没你牛逼，当牛马已经很惨了，你还奖励自己一大杯中药。”
“太困了，我不是怕撑不住么。”
丁越觉得，最苦的咖啡才配得上规培的自己。
白夜记下两人口味，转头看向孔月寒，对方只说要一杯柠檬水，而且不加糖。
“对了，放满一整个柠檬。”孔月寒补充一句。
白夜：“……”也是个狠人。
离开值班室，白夜穿过长长的过道，路过护士台前，顺便打了个招呼。
之后，就是等电梯了。
闲着无聊，他站在那里看楼层指示牌。
这一看，心怦怦跳得厉害。
无他，上面写着的楼层指引内容太熟悉了，熟悉到，让他梦回白毛。
“第六精神病院，一样的楼层分布，等等……刚刚走过来的护士台，好像也挺像的……”
白夜有些不安，等电梯坐到一楼，电梯门开，看着熟悉又陌生的一楼大厅，呆愣当场。
回过神，他立即加快脚步，跑向最外面的门诊大厅。
最后，站在门口安检处，盯着那个拿棍子的高大壮硕保安，差点去角落蹲蘑菇。
“竟然是真的，竟然是同一个保安。”
白夜一开始，只以为是医院同名而已，但万万没想到，这个第六精神病院，根本就是他第一个副本，其中一个跑腿业务的服务点。
因为第一次做夜间任务，他至今还记得跑腿对象的名字，姚桃，女，68岁，间歇性精神分裂。
哦对，当时挂号的医生叫林晓娟。
白夜买了四杯饮料，按照各自说的不同口味，又在外卖点取了晚饭，拎着两大袋就往回走。
等电梯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相信，或者说，仍抱有侥幸心理。
“不可能那么巧吧，哪有这种事情。”
白夜抬头看了眼电梯，下到一层还需要些时间。
转头，他看向了对面的医师墙。
去？不去？
犹豫再三，咬咬牙，还是走了过去。
站在医师墙中间，几乎没怎么找，就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面孔。
照片下面，有一堆介绍，说明这个医生有哪些成就。
而白夜却是看着林晓娟的笑容，视线微微下移。
“林晓娟，精神科，主任医师。”
后面，还有一个坠述，写着：住院部一区大主任。
很好，故地重游了。
不过，时间线上似乎有些变动，这个林晓娟医生，看样子是升职了。
而且，还管理着住院部整个一区。
“等等！”
白夜后知后觉回过神，自己好像就是在住院部一区？


第84章 医院规培生（2）
住院部一区，值班室。
四个规培生抽时间吃了晚饭，而后每个人捧着自己的饮料瘫在椅子上，做短暂休息。
白夜有心打听，随口扯了个话题，“丁越，姚老师有说什么时候科室轮转吗？”
“别想了，科室轮转估计得一年后。”丁越说着，猛灌一口苦涩的黑咖。
白夜诧异，又问：“这么晚，时间上来得及吗？”
“应该来得及，毕竟六院是我们学校的附属医院，很多教学安排都是有过往依据的。”
孔月寒对这方面早有调查，和三人解释：“我有认识的学姐，和她打听过，规培一般三年，特别优秀的可以放松至两年半。第一年大体都是学习病史采集和病历书写，这块内容需要做到很严格规范化，才算考核完成。”
“那岂不是不把我们当人看，可劲儿压榨嘛！”张韬听出话外音。
白夜这才恍然，所谓的漂亮话术下，其藏着的真实意图。
“你别打岔。”丁越推了把身边人，又看向孔月寒，“你继续说。”
孔月寒点头，又说：“第一年除了记录整理病历，并进行往年归档，后半年还会有坐门诊的机会，一些小毛小病，需要我们提前预诊，并和病患做沟通。如果有疑问，立即转给主治医生。
“第二年开始，所有基础临床操作都会安排上，主要集中在急诊那边。我们要跟着学习应对各种突发情况，包括抢救。同时带教老师会根据情况安排手术带人，当然我们是不能正经上手术台的，但是术前准备、术后整理这些，都是我们的活。如果老师有心，术后拉钩缝合，或许能练把手。
“接着就是在住院部，学习独立管理病患，大概每个人会负责十个床位，并进行每天查房学习，随时观察病患情况，特殊病例每半个月开小会讨论。
“最后一年，才会进行各科室轮转。还有，这三年规培时间，不间断连续贯穿各种学术活动，包括但不限于讲座、培训、协助带教老师完成科研任务……”
孔月寒是真的做过调查的，对规培生的学习工作流程，有相当清晰的了解。
丁越和张韬学习也不错，但并没有孔月寒这般心细。这会儿知道全过程，倒是十分感激。
只有白夜，一脸茫然看向对面，望着孔月寒发呆。
“白夜，你怎么了？”孔月寒注意到对面视线，问了句。
白夜摇头，随即站起身，拎起所有外卖盒，“我去扔垃圾。”
等走出值班室，人直接跨掉。
孔月寒说的每一年工作内容，对他来说都是充满压力。
“这个副本的任务还没有出来，也不知道要在医院里待多久，万一每天都犯错怎么办？”
白夜扔完垃圾，忧心忡忡，没办法，总觉得作为学渣的自己，很有“草菅人命”的潜力。
唯一庆幸的是，目前还在书写阶段，整理病历归档这些工作，虽然工作量巨大且枯燥，但还能应付的过来。
作为附属医院，本校规培生有一点好处，那就是住宿不成问题。
第六精神病院院区内，有专门的职工楼，副主任级别以下的医生以及护士们都可以申请，而住宿费用只有外面租房的三分之一。
作为规培生优待更多，申请的宿舍住宿费全免，只需要自负水电费即可。
当然条件一般，并没有其他医生护士那样单人单间，而是和大学宿舍相同，属于四人间。
半夜十二点，白夜和丁越结伴回去。
两人从住院部下来，要穿过两个门诊大楼，再绕过行政楼，才能抵达职工宿舍。
路有些长，夜更是黑，于是两人边走边聊天。
“对了白夜，下午严老师交给你的那一沓病历，你整理完了吗？”丁越随口问。
白夜摇头，“还差一点，不过孔月寒说完事了帮我输入，明天我请她三餐。”
“还得是同班同学啊，孔月寒这个大学霸帮你，明天你不会挨批了。”
丁越羡慕不已，孔月寒这个女生，是他们医学院的顶级学霸，常年霸占专业第一。
和这样的校友一起规培，真是又幸运又心酸。
幸运的是，大家工作相处会非常高效，且合作绝对愉快。并且自己稍微出点岔子，孔月寒必定能帮忙扫尾。
这是毋庸置疑的，没人不相信孔月寒的能力。
可心酸同样在于此，四个规培生，最后只有两个能够留下来。孔月寒毫无疑问会占据一个席位，那剩下的一个，就在他们三人中产生。
“白夜，你打算留在六院吗？”
丁越虽然不看好白夜，认为对方没有威胁，但万一呢？
谁晓得学渣最后会不会逆袭，把自己和张韬比下去。
丁越随口一问，白夜思考会儿点头，“那肯定的，如果有机会，留在六院是个不错的选择。”
“我记得你好像是本地人？”丁越又说。
白夜脑子一片空白，“自己”是本地人？
不知道，但对方说是，那应该是吧。
于是点点头，“嗯，是本地的。”
丁越心里了然，白夜语气这么淡定，又很自信，看来是有关系了。
自己得骑驴找马，想一下别的出路。
两人不在同一频道，有一搭没一搭说着，很快就到了宿舍。
四人间没有住满，只有白夜、丁越和张韬三人。
丁越和张韬关系更好，两人睡了同一边靠墙的两张床，白夜在对面，位置靠近窗户，至于靠门的那张床，被三人用来堆叠书本。
作为规培生，同样是每天需要学习，大学和研究生这八年用过的教科书，一本没敢扔，全部带过来搁在宿舍了，随时都需要温习翻阅。
白夜快速洗漱，随后躺在，蒙头就睡。
他太累了，下午五个小时，晚上值班加工作六个小时，这还没算来之前的“自己”，已经干了一上午的情况。
当牛马苦，当医学牛马，苦上加苦。
几乎沾枕头就睡着，白夜很快睡死过去。
睡梦中，却没有好梦，倒是噩梦连连。
梦境的自己正在快速输入病历，而自己周围挤满了患者，一个个嚷嚷着自己的病历有问题，写错了。
更过分的，是有患者想要自己改写病历，想要抢电脑。
白夜为了保护病历，和患者大打出手，最后被投诉了，带教老师林安张着血盆大口，要求写一万字的检讨。
“啊——”
白夜被吓醒，睁开眼，天已经蒙蒙亮。
扭头看对面，床铺竟然已经空了，丁越人不在宿舍。
而张韬的那张床，被子枕头完好，人压根就没回来过。
白夜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显示5：02。
所以自己才睡了不到五个小时？
“规培生都这么苦逼吗？丁越什么时候走的？不会三更半夜就回值班室了吧？”
白夜不敢耽搁，洗了把脸赶紧出宿舍。
这个点，医院食堂都没开门。
白夜去医院门口买了早饭，原本只有他和孔月寒的份。
但想到一个半夜走，一个夜不归宿，估计也没吃，于是多买了两份。
等到值班室，丁越正在电脑前打字，孔月寒和张韬趴在桌子上睡觉。
白夜放轻脚步，把早饭放在每个人的桌子上。
“谢了，等会儿给你转钱。”丁越看了眼，笑着说道。
白夜点头，咬着包子问：“你什么时候走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四点钟吧，半夜想起来发言稿有问题，就干脆起来了。”
白夜低头看，丁越正在修改发言稿，这份稿子是他们的带教老师姚聪今天需要的。上午九点，姚聪有一个小型报告会。
看了会儿，白夜没觉得哪里有问题，反正比自己写的好太多。
“很好了，你还要改？”
“最后一版，七点半发给姚老师，如果有问题，九点前还能再改一次。”
“……”卷不过卷不过。
白夜内心叹气，拿着包子豆浆回自己的座位。
早上七点五十分，林安和姚聪陆续来上班。
张韬和丁越被姚聪叫走了，一并带走的还有PPT和发言稿，林安也把孔月寒叫走了，似乎有事情要安排。
只有白夜，无人问津。
“因为学渣，所以一开始就被放弃了？”白夜自言自语。
正猜测着，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还没见着人影，就知道是谁。
白夜立即站起来，恭恭敬敬喊道：“严老师。”
严望，住院部一区副主任。
对方已经是高龄医生了，算是退居二线，急诊那边完全不安排工作，一周门诊只有两个半天，其余时间都在住院部。
当然，每周的手术量是不少的，据说这位严副主任，做手术一流。
“我昨天让你做的，全部做完了没？”
严望依旧捧着自己的茶缸子，小口抿着，里面的茶水没多少，茶叶倒是快满了。
其浓度，绝对致死量。
白夜点头，把文件夹打开，让对方查阅。
严望快速翻阅，越看越是皱眉，“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一点不规范，也就最后一部分，还能看得过去。”
白夜顿时心虚，最后一部分，是孔月寒帮忙整理的。
“严老师，我……”
“行了，别找借口，回头抓紧时间训练。书写病历规范化，这是最基本的要求，必须做到。”
“是。”
“跟我走，我带你上手术台。”
“啊？”
“啊什么啊，我今天第一台手术，你小子凑近观摩，回头给我写学习总结。”
白夜有些懵，这种事情，不是得第二年才会安排得上吗？
自己这是走狗屎运了？
但同时，白夜内心苦哈哈：对孔月寒他们来说，这是不可错过的好机会，可问题是，我什么也不会啊！
更重要的是，对手术室，他有心理阴影。


第85章 医院规培生（3）
“你小子，想什么呢，赶紧跟上。”见人傻愣着不动，严望催促。
白夜抛开思绪，调整心态回归自己，“谢谢严老师，我这就来。”
手术室在四五两个楼层，而严望的这一台手术被安排在五楼，两人坐电梯直达。
之后，走了内部职工通道，避开嘈杂的等候厅进入手术区。
两人刚走到，就有手术护士过来，“严医生，这是病人的基本信息和术前检查报告，麻醉医生还没有来，等会儿会进行麻醉评估，你先过目。”
严望接过，快速浏览一遍，转手交给白夜。
“你也看一下，和手术护士核对患者的相关信息，尤其是过敏史和禁食情况，不要出现前天的闹剧。”
白夜立即想起昨天晚上的聊天内容，其中就有这一场闹剧。
说的是一个精神患者，被安排在第二天早上第一台手术，结果当天因为插了个急诊，而且这个急诊手术情况复杂，于是原本的第一台手术被拖到了临近中午。
这台手术是严望指导的，底下的一个副手操刀。
一切都没什么问题，严望瞧着还有时间，就跟病人闲聊，说：“肚子饿不饿啊，手术很快，等醒了排气就可以进食了。”
结果病人憨憨回答：“说好第一台手术，硬是拖到中午，我都快饿死了，幸好我儿子聪明，给我带了点小米粥。”
严望当时就傻眼了，立即喊话停止手术。
回头就骂副手，“你怎么搞的，术前问话你问了个屁？”
病人还替副手委屈，拦着解释：“严医生别骂，是我儿子让喝的，他是孝顺我。我晓得我晓得，不能吃饭不能喝水，我就是喝了小半碗粥，连榨菜都没配。”语气相当骄傲，一副快夸我的神态。
严望当场拂袖离开，一边走一边骂爹骂娘。
手术暂停，重新安排时间。
严望让这个副手回去写五千字检讨，并且表示，这个病人要“重点关照”。
白夜就算不是医学专业的，也知道这些基本常识，是以核对信息十分认真。
从姓名、年龄、住院号到手术名称、部位，最后才是过敏史和禁食情况。
趁着白夜翻看检查报告时，手术护士打趣，“小白医生，你也太严格了，这些信息错不了。瞧你把名字住院号翻了又翻，怎么，害怕有人冒充顶替手术？”
白夜心说，我之前那一次夜半惊魂，可不就是冒名顶替。
不仅顶了他人的手术，还没有麻醉医生。
“麻醉医生到了吗？严老师这边应该准备就绪了。”白夜把资料收拾好。
手术护士出去一趟，回来说：“已经进去了，小白医生你也赶紧去做术前准备。”
手术室内无菌操作，进入之前要彻底消毒清洗，并且换上手术服。
白夜一系列操作完，进入手术室时，正好听到严望作为主导医生，和麻醉医生一起主持术前暂停。
所谓术前暂停，就是全体医护人员停下，再次核对患者身份，手术名称部位，手术方案，抗生素使用须知，以及知否安排特殊器材等。
白夜听不太懂，默默站在后面，当一个小透明。
术前暂停完成，就是消毒手术区，结束后进行无菌单铺展。
病人这一次手术的部位在腹部，进行微创腹腔镜手术，是以曝露的手术切口只有肚脐眼位置。
“白夜，过来插尿管，核对病人生命体征。”严望回头找人，招呼小菜鸟上前干活。
手术护士乐得自在，这活儿原本是她干的，现在笑眯眯交给白夜。
“小白医生，抓紧时间。”
白夜拿着尿管，手差点哆嗦，这事儿，没人教过啊！
“严……”
“嘘！”
手术护士立即禁声，接过白夜手中的尿管，快速熟练插上。
回头又鼓励说：“第一次进手术室是这样的，别紧张，手术开始了。”
之后一个小时时间，白夜站在最末尾的位置，透过显示屏，看严望操刀。
只有一个微型小孔，却要塞进去三个手术器械，白夜只觉不可能，但是严望不仅操作熟练，而且丝毫没有差错。
显示屏上，明明感觉就快要碰到其他脏器了，但总是能在最后避开，只精准捕捉到切割物。
全场手术，最重要的环节只有十分钟，是严望主刀的，后续的手术内容就交给一助。
很快，手术接近尾声。
“确认是否有活动性出血。”
“已确认，没有活动性出血。”
“清点器械纱布。”
“已清点，器械纱布齐全。”
“很好，准备关腹。”
一助将最后一根电镊针取出，准备进行缝合。
这时候，一直靠在椅子上休息的严望忽然睁开眼，说道：“缝合的速度慢一点，白夜，走到旁边，近景观摩。”
原先站着的手术护士自动让开。
白夜愣了下，马上走上前，站在一助旁边。
手术灯光下，他清楚看到曝露的伤口微乎其微，说是只有一厘米，但真的细看，完全没有这么宽。
一助不知道这个规培生哪来的资格，进医院没几天就被允许进手术室，想来是走严副主任的门路？
自己还要跟着严望学习手术经验，给小菜鸟卖个好倒是无所谓。
于是，特意轻声细语，给白夜讲解书中缝合的相关知识。其中包括选用的缝合线粗细材质，缝合时的针法走向，以及是否需要术后拆线的标准相关。
白夜连连点头，虽然不大懂，但一股脑儿全部接收。
手术终于结束了，麻醉医生确认无误，病人被推去复苏室。
白夜也跟着一起去，这是严望要求的，“这个病人，就安排在你的值班楼层，你负责术后管理。”
住院部独立管理病床，这也不是规培生第一年就能接触的。
而现在，白夜作为新来报道的，还是第三天，就被安排了第一个病患管理，这更是闻所未闻。
白夜浑浑噩噩跟着去复苏室，还在思考为什么流程进展如此之快，另一边，严望已经离开手术区，去往下一楼层。
不一会儿，四楼层的另一台手术结束，有人从手术区走出来。
严望站起身，“林主任。”
对面人还戴着口罩，招呼严望往休息区走，边走边说，“怎么样？还适应吗？”
说话间，口罩终于摘下来，露出来的脸，赫然就是林晓娟，也就是住院部一区的大主任。
严望听到林晓娟打听，直接就抱怨，“人是老实，让干嘛就干嘛，但实在太蠢了。今天带他进手术室，傻不愣登的，没一点机灵劲儿……”
喋喋不休，末了说完又是一句，“林主任，这小子和你什么关系，你可要考虑清楚，要是非亲非故的，也别太上心，回头坏了你的名声。”
言外之意，这个规培生走你的门路进六院，悬得很。
如果非要安排，回头出了岔子，有损的就是你林晓娟的声誉。
林晓娟从住院医做到主任，又管理住院部整个一区，前途光明。如无意外，五年内能升到住院部总主人，十年时间，有望升到副院长。
“严主任，我知道你的好意，多谢。不过这个规培生，和我有些渊源，人既然进了我们六院，我能帮一把是一把。”
严望叹了声，点头，“行吧，我会好好带他，回头和林安也交代一下，让她多上点心。”
“多谢严主任。”
严望摆摆手，转身离开。
白夜等待病人苏醒，而后和家属一起推着病床回住院部。
他所在的楼层，是精神轻症，这里住着的病患都是精神方面症状最浅的。
白夜不知道精神疾病相关，为什么最后是在腹部动的手术，但他目睹全过程，术前术中十分规范，没有任何可疑的。
不像他，三更半夜的手术，术前准备没有，术中只有一个医生掌握生死大权，术后……
算了，这倒霉事就不能想，一想就憋屈。
病人回到病房，白夜拿着病患资料回值班室。
刚走进去，里面的谈话声戛然而止。
白夜抬头看，是对面的丁越和张韬，两人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微妙。
怎么回事？
白夜不懂，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吗？
趁休息，白夜借着问问题，小声询问：“孔月寒，他俩怎么怪怪的？”
孔月寒抬头，表情也是十分微妙，不同的是，情绪很明朗。
“你别看，说啊！”白夜又催。
孔月寒停下手中的活，叹气说：“白夜，你跟着严老师进手术室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
“啊？啊对，我刚从手术室出来，严老师把那个病患术后管理的事情交给我了。”
说着，白夜又发愁，“可我不懂啊，你不是说第一年不干这些活的么。”
孔月寒：“……”
一番心理建设，最后微笑说道：“你运气好，有老师带，其实所有流程都要走，但是侧重点由自己的带教老师安排。林老师和姚老师都在一区，上头管着的都是严老师，严老师愿意亲自带你，他们不会有意见。”
说不定，还暗地里拍手叫好。
谁都知道，带规培生的活吃力不讨好，带教老师是要负连带责任的。
“白夜，既然你得了严老师的青睐，那就一定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干，争取和我一起留下来。”
“你可真自信，两个留院名额，你就笃定一定有你？”
“你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我，一定是。”
孔月寒说话时，自信，笃定。
白夜深受感染，顿时脑子一抽，说道：“那小孔老师你可要照顾我，这样，严老师让我管理的这个病人，你和我一起？”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比起同校的另外两个，白夜更愿意将“赌注”压在同班同学孔月寒身上。
不仅是因为对方学识扎实，更因为其为人明亮开朗。
“你愿意资源共享？”孔月寒惊讶。
严望是副主任，而且因为手术能力，在六院住院部的声望，并不比主任林晓娟低。
而且已经退居二线，小老头看似严格又爱开玩笑，很能和年轻的医生打成一片。
是以，如果白夜走的是严望的门路，可谓是“一步登天”。
丁越和张韬一开始就觉得，白夜是有门路的。孔月寒不信，但是今天，她也觉得是。
白夜自认为清白，并且不懂什么弯弯绕绕，他一心想要的，是完成副本任务。
可恶的是，【诡异】至今跟哑巴一样。
“你就说行不行呗？”白夜打直球。
孔月寒略一思索，点头，“行，你愿意分享，我肯定不推。同样的，你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只管开口。”
孔月寒话音刚落，久违的机械音终于响起：
【玩家你好，副本任务已触发，请玩家协同队友，完成规培留任。若未能完成，扣除5000。】


第86章 医院规培生（4）
白夜听到声音， 第一反应就是看孔月寒，结果对方无动于衷。
他找了借口去洗手间，站在无人的走廊尽头，身后是窗。
“诡异，队友合作是什么意思？难道说，孔月寒也是玩家？”
【请玩家自行摸索。】
白夜听到这话立即笑了，“不用摸索，你这么一说，那她肯定是。”
机械音没有回答。
白夜笑得更大声，“原本我只是猜测，但你不回答，那我就十分确定了。”
【玩家请不要做无谓的试探，因专注于副本，努力完成工作。】
“我知道了，不过第一次匹配到其他玩家共同完成任务，这感觉挺新奇的。哎不对，我这不是单人副本么。”
升到二级，每三次需要完成一次团队任务，这是基本操作，且不会改变。
白夜谨记这一点，提出质疑，“诡异，你们的游戏出现bug了，我要申请赔偿。”
【玩家不必多虑，即便单人副本中出现其他玩家，也是沉浸式体验。】
白夜听懂了，孔月寒在这里是不知道自己玩家身份的，她的认知里，自己是土著。
不过【诡异】如何确保我一定能开启任务？
如果我不是和孔月寒，而是找丁越或者张韬寻求合作呢？
除非……
“诡异，张韬和丁越也是玩家吧？”
不等对方回答，白夜又说：“他们也是沉浸式体验。而且所谓沉浸式体验，我在二级论坛里，没有找到任何相关的帖子，也没有听其他高级玩家说起过这个。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三个人，应该是次高玩家？”
普通玩家无法进入高级玩家的副本，除了像上一次做团队副本，苟文彦从中捡漏。
但高级玩家却可以进入普通玩家的副本当中，也就是所谓的副本空间重叠。
同理可得，次高玩家进入高级玩家的副本，也很容易。
白夜一连猜测，最后甚至肯定说道：“他们不会是顶级玩家，游戏要玩得有趣，力量必须均衡匹配。所以顶级玩家对应的是顶级诡异，而根据我知道的，顶级诡异不会轻易出现在副本当中。”
这一点，还是邢雷告诉他的，大概原因就是，顶级诡异对副本小世界影响太大，可能导致空间崩溃。
这比出现空间裂缝更可怕。
【诡异】直接沉默，这个人类玩家，又开始推理猜测。可恶的是，这些猜测内容，十有八九是正确的。
【诡异】自有原则，对于玩家的提问必须回答，但可以模糊诱导。
偏偏，这个人类玩家，不被影响。
半晌，机械音无情冷漠播报：【请玩家认真工作，争取早日完成任务。】
【诡异】下线，似乎气急败坏。
但是白夜心情非常好，而且美得冒泡。
试想，和次高玩家同处一个副本，这是多么珍贵的机会。
如果能够在合作中探知一些三级论坛的信息，那就更好了。
沉浸式体验游戏，作为玩家的孔月寒虽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作为玩家自带的一些常识和习惯，却没办法屏蔽。
白夜要做的，就是从旁默默观察，自行辨认。
再回值班室，白夜拎了四杯饮料。
“孔月寒，你的大杯冰柠檬。”
“丁越，你的黑咖，三倍浓缩。”
“张韬，你的十分甜黑糖珍珠奶茶。”
白夜一杯杯分发，最后自己捧着一杯果茶，回座位。
“你发财了？又请客。”孔月寒插上吸管，喝了一大口，纯酸的口感让她顿时振奋。
丁越和张韬吃人手短，也不好意思背后蛐蛐，甚至主动给了些资料。
白夜接过，说了声“谢谢”。
原本对丁越和张韬，他是抱着“敌意”的，毕竟算是任务中的“对手”。
但如果这两个人也是次高玩家，那说不定自己升到三级，很有可能后面会合作。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闹得太难看呢？
再者说，次高玩家就是次高玩家，玩了这么多个副本，素质是相当不错。
两人也就眼神微妙，又或者背后小声嘀咕，但正面依旧和和睦睦，甚至已经“敌我”分明的情况下，还会因为不好意思，主动送资料。
“这感觉，实在舒坦。”
白夜大口喝着，笑得一口白牙。
临近下班，白夜要去巡查病房，目前有且只有一个病人。
“孔月寒，走了。”他自然没忘记叫上队友。
这可是和自己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两人要一起通过规培留任，才能拿到结算的。
原本白夜还有些不好意思，作为小白事事请教，很丢脸。
现在？
就连一句话怎么写更合规，他都要问三遍。
孔月寒跟着巡房，第一次接触病患，心里还挺开心的。六院的病房管理，规培生有很大的职权，基本上只要不出现危急情况，规培生都能一手处理完。
实在没法决断的，再找带教老师帮忙。
可是孔月寒没想到，白夜完全就是小学鸡，每一件事每一句话，都在依赖自己。
不，说小学鸡都是抬举了，这根本就是幼稚园水平。
“白夜，学医没法混日子，你要是什么都问我，你还自己规培个什么劲。”孔月寒严肃指出。
白夜问得正起劲，听到这话愣了下，下一秒笑着说：“正因为要好好学习，所以才这么认真。我可是立志要和你一起留下来的，不努力不行。”
“你就这么努力的？你什么都问我。”
“没办法啊，大学没学到什么，都是期末临时抱佛脚，考研也是走狗屎运……”
白夜丝毫不难堪，给自己立学渣人设。
甭管从前的“自己”有没有本事，反正现在就是一无所知。
“为了更好服务病患，为了不在工作中出现差错，还请小孔老师带带我。”
“……白夜，你脸皮真的很厚。”
最终，孔月寒服了，也认命了，从头开始带白夜。
许是有八年的经验，白夜一开始不清楚不知道，但是在不断地温习中，这些知识慢慢的，就被重新激活了。
它们像是藏在自己脑子深处陷入沉睡，随着一个个指令，再次翻涌鲜活。
孔月寒教了两三天，本以为事情很糟糕，但却发现白夜学得挺快。越是教到后面，对方理解反应越迅速。
“你也没那么学渣嘛，基础知识挺扎实的。”孔月寒重新评价。
白夜也知道，“自己”以前还是有好好在学的。
想想也是，他和孔月寒的母校并不差，能够本科从不挂科，且凭自己努力考上本校研究生，这里面或许有运气的成分，但不可忽视，“白夜”本人，也是非常努力的。
所谓学渣，也是对比出来的。
毕竟对标的对象，是孔月寒。
“还得多谢小孔老师，你给我系统讲解一遍，以前的知识好像重新进入我脑子了。”白夜半开玩笑说道。
孔月寒也笑了，“那也得学生聪明。”
两人相视一笑，白夜重新回到座位上。
林安进来时，目光转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孔月寒对面。
就在刚刚，副主任严望亲自过来找她，说要“好好带一带白夜这个规培生”。
话说得含糊，但大家都是明白人，自然知道话里藏着的意思。
林安喜欢有能力的规培生，自己交代的活儿能做的又快又好。就像孔月寒，不仅做得好，还能好上加好。
她已经想好了，孔月寒的水平能力摆在那儿，留下是几乎没有悬念的。前期先打压一二，后面两年要好好提拔，这人以后得带在身边。
林安已经把孔月寒划到自己这派，而她，是跟着主任林晓娟的。
严望特意提醒时，林安还想推脱，蠢蛋谁爱带谁带，我才不干。
谁承想，严望扔了句，“这是林主任交代的。”
言外之意，白夜这人，走了林晓娟的门路。
林安看看白夜，又看看丁越和张韬，心里愁得啊！
该怎么带着蠢蛋成为第二个留任者？林主任怕不是为难我。
“白夜，把你之前整理的病患资料带过来，我看看。”
林安心里叹了口气，决定先从基础开始。她已经做好了准备，面对一个烂摊子。
没想到的是，白夜整理的病患资料和病历，还挺像样？
当然，比不得孔月寒，就是和丁越张韬他们比，也很有差距。
但和两天前的白夜自己相比，可谓是天差地别。
林安想起两天前的检查，白夜的病历整理出来，狗屎一堆，错误连篇。
关键是，对方一脸茫然且无辜的看着自己，仿佛错的那个人不是他。
“白夜，进步很大，要保持下去，不能松懈。这边，我给你指出的问题你要改正，规范标准这个事我一再强调……”林安终于有耐心指导了。
半个小时后，林安满意离开。
几乎同时，姚聪进了值班室。
“丁越，张韬，把你们这两天整理的资料拿给我看。”姚聪语气有些严肃。
等看完两人的内容，骂得很大声。
这在之前，从未发生过。
就连白夜，都觉得姚聪这个带教老师，是鸡蛋里挑骨头，丁越张韬属实冤枉。
但骂完，姚聪却是扔下一句，“连夜给我整改，明天我要看到一丝不差的病程记录，你们给我上点心，干不好，教学查房和病患管理，我立马延后。”
姚聪走了，丁越和张韬愣在原地，傻眼。
“姚老师的意思是，明天开始，要带我们查房？”丁越不敢相信。
张韬点头，“应该是，还会安排病患管理，应该是教学内容有调整。”
两人看向孔月寒和白夜，原先的嫉妒不再，内心更觉羞愧。
原来是大家都有份，他们太小心眼了。
而此时的姚聪正在等电梯，心里憋着一股子气，难受不得劲。
原本以为，两个留任名额，一个归林安，另一个必定属于自己。
丁越和张韬，他二选一。
万万没想到，无意中竟然听到，林安要独占两个名额。
凭什么？！
“我就不信了，我带两个规培生成绩赶超那个白夜一大截，大家还能眼瞎，留下人来。”
卷卷卷，卷死所有人，白夜这个规培生这么蠢，肯定跟不上。
……
夜间值班，白夜想起来一件事，忽然站起来。
孔月寒正好休息，抬头看到，吓了一跳，“你干嘛？”
“明天严老师有个手术。”白夜说。
孔月寒纠正，“不是一台手术，是两台。”
白夜摇头，“是那个病人，术前偷吃的那位，明天第一台手术。我总感觉不太好，我要去病房看看。”
“现在？”
孔月寒看了下手表，已经快要十一点了，而病房熄灯时间是九点。
“快两个小时了，应该都睡着了吧。”
“悄摸的，他儿子下午来医院了，拿来大包小包，谁晓得里面是不是偷偷藏了好吃的。”
孔月寒跟着站起来，“我和你一起去吧。”


第87章 医院规培生（5）
两人放轻脚步，去往所在楼层的病房。
这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住在2102房，原本是双人间，但这段时间病人数量不多，是以另一个床位是空着的。
病房门是不允许反锁的，此时白夜站在关着的门前，透过玻璃窗户往里看。
他想要趁着黑，先观察一下。
这一看，竟然发现病房里有人影在动。那不是普通的人影，而是双脚悬空，漂浮着的身影。
白夜忽然心里踏实了，果然还是诡异世界，这才是熟悉的操作。
孔月寒没看到，见白夜一直趴在玻璃上，忍不住问：“怎么样？黑灯瞎火的能看到什么？”
白夜转身，摇摇头，“嗯，你说得对，这个病人应该睡死过去了，没有任何声响。”
孔月寒愣了下，又说：“那还检查吗？”
白夜笑了，“怎么检查？把人拉起来，拿根管子伸进去照一下胃内容量吗？明天早上七点，我再过来询问吧。”
说完，摆摆手，招呼人回值班室。
孔月寒顿感莫名其妙，白夜是不是在耍自己？
快走到值班室时，白夜又转了个弯，说是要下楼去买饮料。
“有点困，晚上值班打哈欠，我买杯咖啡，你要带什么吗？”
“不用，我今天自备了柠檬水。”
两人分道扬镳，白夜绕去另一条走廊，去坐电梯。然而却在孔月寒的身影消失后，又折返回来，猫着腰悄摸再次前往2102。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差不多就要接近零点。
白夜既然发现了异样，就不能忽视0：00-3：00这段诡异活动时间。
走廊上空无一人，病房门却是虚掩着，离开不过十分钟，这扇门被人打开了。
白夜心头一禀，意识到不好，伸手握住门把手。
正准备推开时，房门口上唯一一扇小玻璃窗，忽然贴上来一张脸。
脸部完全被挤压，一双眼睛瞪得老大，瞳孔扩张，眼珠子似乎要从眼眶中爆出来。
冷不丁面对这场景，白夜吓了一跳。
但下一秒，心理完全适应，甚至用手指在玻璃上刮了刮，以确定这个脸是在玻璃的哪一面。
扭曲的脸被手掌覆盖，眼前顿时一片漆黑，还没反应过来，悬浮的身体就被抓住了。
白夜已经闪进病房里，抓住作祟的身影同时，顺带关上了门。
他拖拽着那个身影往里走，赫然发现，病床上居然还有一个人。
是明天一早准备动手术的那位，这个病人正睡得香，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所以诡异另有他人？
白夜回头看抓着的身影，越看眉头越是皱紧。
“不对，你和他长得一模一样。”
也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身影虚幻模糊，可他却能一眼看透，甚至连对方左脸颊上的一颗小痣，都看得清清楚楚。
难道作为半诡之身的自己，诡异方面的力量，又增强了？
虚影被道破身份，顿时心虚不已，原本扭曲的脸，这会儿直接缩成一团。
就像是一个正常的易拉罐，被人用力挤压捏扁，又锤锤打打，变成一个实心的。
易拉罐如此一番操作，顶多就是个不规则的球。而眼前这张脸这么来一下，五官挤在一起，直接爆血。
最重要的是，毫无美感，巨丑无比。
白夜：“……”从未见过这么恶心的脸。
实在看不下去，眼前的虚影又看上去无害，白夜干脆自己动手，帮对方“整形”。
五分钟后，虚影的脸看上去稍微和谐了那么一点点。
白夜松了口气，“说说吧，你是什么鬼东西，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不是想要冒充病人？”
虚影抬手摸脸，摸着摸着吓了一跳，一个滑跪，抱住白夜的大腿。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不是，我什么都没干，这诡异怎么怕成这样？
“你站起来说话，把事情交代清楚。”
虚影哪敢站，眼前这位可是能够将自己的脸随意搓扁捏圆的次高诡异啊！
苍天啊，说好的一个轻松副本小世界，为什么会有次高诡异的存在？
“大人，我只是奉命行事，我不是故意闹事的，大人你饶了我吧。”
“说人话。”说完意识到不对，又说：“说诡话。”
虚影点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娓娓道来，“我奉九尊大人的命令，进入副本小世界，取代第六精神病院中，其中一个即将做手术的病人。九尊大人有令，务必在手术过程中，伤害一个医生。”
又是九尊？
上一次家政副本，也听到过这个诡异的名号。
这个九尊，究竟想干什么？
白夜轻咳一声，故作深沉，“九尊大人有没有明确指示，想要伤害哪个医生？”
虚影摇头，“大人，这我真不清楚，九尊大人只说，上了手术台，自然就能分辨。”
见对面次高诡异没有说话，虚影又趴下来更低，等级压制毫无办法，他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大人，我没得选择，如果知道大人在此，我绝不敢造次。”
“你很怕我？”
“大人请别开玩笑，作为次高诡异的你，随便挥挥手就能让我湮灭。我不想回老家，我不想回炉重造。”
白夜听出两个信息，自己的半诡之身竟然是次高诡异，又或者说，夜间的自己，在诡异眼里，也是诡异。
可搁在人类中，那些人却看不出来。
就连孔月寒他们，也完全没有反应。
人类玩家对诡异是相当敏感的，尤其是次高玩家，即便失去身份记忆，身体本能反应却不会消失。
“孔月寒对我没反应，是不是可以认为，我作为次高诡异的力量，要大于她次高玩家的力量值？”
这个想法一经浮现，白夜顿时乐了。
一直以来，因为没能开启武力值，白夜是有些心酸的。
尤其是看到过邢雷和程丹阳在副本中，能够轻松对上高级诡异，且来回厮杀。而他，却不敢。
倒不是怕死，而是害怕无形伤害，疯狂掉生命值。
“如果我不解除诡异属性……”
念头稍稍冒出来，就被白夜压下，“不行，这种想法太可怕了，绝不能中计。这肯定是【诡异】的阴谋。”
“你不想回老家，老家有什么不好的。”白夜重新回归话题。
【老家】这个词，他也有印象。
在种地副本中，那株稻诡，也曾提到过。
那突然冒出来的山一样高大的恶诡，被稻诡的金稻谷消融，他本以为是被稻诡吞噬了，可对方却一脸嫌弃，只说把它送回老家了。
老家，诡异的大本营吗？
虚影听到老家两个字，又开始哭，哭的那叫一个心碎。
“大人，老家于你们而言，的确是温暖。但对我们这些小诡而言，就是有苦说不出。想那人类多少可怕，99%的婴孩，自出生就注定了要成为牛马，一辈子都得打工打工再打工，他们永远为生存奔波着。”
“我们小诡更惨，老家那么多的活计，怎么都干不完，普通诡异干到消散，都逃不出炼狱。我们高级诡异好不容易得到机会，好不容易跑了，谁还想回去啊……”
“大人，你也是从小诡升上来的，自己曾经淋过雨，就别这么狠心，非要撕碎他诡的伞。我不想回老家，老家苦啊，比人类牛马还要苦，我宁愿当个傀儡在副本小世界奔走……”
白夜没想到，只是想要检查病人是否偷吃，就遇上这么大的信息量。
好不容易消化完，眼前的虚影已经快要哭厥过去了。
“你别哭了，一个高级诡异，怎么这么没出息。”白夜嫌弃。
虚影哽咽，问：“那我不哭，大人帮帮我，让我上手术台成吗？”
“你还得寸进尺！”
“大人，我得完成九尊大人安排的任务啊，要是没能完成，也得被打发回老家。如果左右都是一个结果，那我干脆在这个副本小世界发疯算了！”
说话间，眼前虚影不断膨胀，大有自我引爆的意思。
白夜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信息：高级诡异引爆，极少数情况下，会导致空间出现裂缝。
他立即按住对方，安抚说：“别做傻事，这事有的商量。”
……
回到值班室，白夜心思沉沉。
怎么就答应一个诡异的要求了呢？
这样替代手术，真的不会出现问题吗？
如果出岔子，自己的规培生涯，是不是就要腰斩了？
“白夜，白夜？”孔月寒喊了几声，对方魂不守舍，忍不住直接一拍桌子。
白夜猛然回神，茫然看向对面，“怎么了？”
“没事，我给你叫魂，林老师让你做的活抓紧时间，明早七点半手术，严老师不是让你一起，你没多少时间了。”
孔月寒说着，眼神羡慕，这已经是白夜第二次进手术室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轮到自己。
白夜点点头，压下心思，继续工作。
凌晨四点，四个人趁空打了个盹，一觉睡到早上七点钟。
孔月寒最先醒过来，把另外三人叫醒。
“丁越张韬，我好像看到姚老师来上班了，你们抓紧去洗漱一下。”
“白夜，严老师已经到了，你快做准备。”
孔月寒一身清爽，看样子已经洗漱过了，甚至还给自己泡了杯巨酸柠檬水。
白夜抓紧时间冲向洗手间，洗漱完回来，正好看到严望。
“严老师，你来的好早。”白夜胡乱打招呼，有差点被抓包的尴尬。
严望却说：“没办法，谁让第一台手术是那个病人，我得亲自确认他有没有再犯蠢。”
白夜心里咯噔一下，生怕严望察觉异样。
“严老师，已经去看过了？”
“嗯，这回总算乖了，没有吃喝。我特意让护士做了胃内检查，我才不信他说的话。”
说完，又看向值班室其他三人，“你们三个，也准备准备，全都跟我进手术室。”


第88章 医院规培生（6）
严望话一出口，另外三个人愣住。
但很快，三人都反应过来，内心狂喜。
“谢谢严老师，我们这就准备。”孔月寒压下所有情绪，平静回答。
严望点头，转身离开，他要先去手术区做准备。
临走前，还一再交代，绝对绝对看牢那个病人，去手术区的途中，谨防偷吃。
人一走，值班室终于有了声响。
“严老师不是……”丁越话没说完，眼神看向白夜的背影。
张韬摇摇头，他也想不明白。
孔月寒心里却有了想法，大致猜测，严望可能和白夜并没有关系。这个小老头，只是纯粹好心提携后辈。
“你以前认识严老师吗？”孔月寒直白问。
白夜：“不认识，怎么了？”
孔月寒笑，“没事，不过我得和你提前打个招呼。”
“什么？”
“既然严老师和你没关系，那就不要怪我挖墙脚。”
“……”
“白夜，即便我相信自己的能力，但是孤狼是绝对走不远的。如果可以借力，我何乐而不为？”
最重要的是，严望为人和蔼，院内风评很好。跟着这样的人做事，孔月寒觉得并不亏。
至少明面上，不会有太多龌龊。
“你……”白夜没想到，孔月寒这么有实力的人，竟然还有这种心思。
孔月寒没解释，转身离开。
四个人很快收拾妥当，随后坐电梯下去。
依旧是在五楼层手术，对白夜来说，倒是熟门熟路了。
他带着三个人往里走，经过职工通道时，还和看守人员打了个招呼。
等到手术准备区，也快速指导三人如何消毒准备。
“小白医生，你又来了啊，严医生很看重你呢。”手术护士见着熟人，笑眯眯打招呼，转过脸看到三张陌生面孔，倒是愣了下。
白夜也点头致意，随后介绍，“我们都是一起规培的，严老师大方，带我们四个一起进手术室。”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抓紧，麻醉医生已经到了。”
这就意味着，手术即将开始。
几人不敢耽搁，收拾利索立即进入手术室内。
同样的流程，今天再走一遍，但是白夜却不是第一次的白夜，这回他全部听懂了。
甚至，主动帮忙插尿管，检查血压心率这些。
严望看到白夜如此积极，操作与第一次相比竟然熟练许多，忍不住心里点点头。
还不算特别蠢，朽木也可以雕一雕。
再看另外三个，同样利索，心情就更好了。
规培生嘛，就应该胆大心细，什么都敢做，什么都不怕，尤其是不怕犯错。
规培期间犯的错，改正很容易，也是为了日后正式当医生时能够少犯错。
最怕规培时畏畏缩缩，什么事都不敢干，结果当了医生后，什么错都敢犯。
“你们四个，两两一组，两个负责术前开颅，清理创面。两个负责术后缝合，检查伤口出血量。”
严望做事，要么不做，一做就开大。
话一出口，副手傻眼。
四个规培生，更是懵掉。
“严主任，会不会太冒险了？”一助心里那个颤抖，同时内心嗷嗷的，这是我的活，我的活！
严望一眼看穿，随意摆摆手，“没事，有我在，死不了。”
“不是死不死的问题，主要是病人……”
“病人也不会出事，开颅而已，常规操作。”
严望和副手说话的工夫，四个人已经快速分好组，丁越和张韬负责术后内容，孔月寒和白夜负责术中准备，也就是开颅。
傻子才拒绝，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严老师，我和孔月寒准备好了。”白夜心领神会，立即上前一步。
同一时间孔月寒已经拿起切割刀，看向麻醉医生，“完全麻醉了吗？是否可以开始手术？”
麻醉医生回神，看向严望，得到认可后，点点头。
孔月寒立即转头，“严老师，请帮忙划线。”
孔月寒拿着切割刀，切割头颅的“滋滋滋”声在手术室内响起，听得人一阵阵牙酸。
但小小规培生，看似稚嫩，动作却很老练。手上拿着的器械，也丝毫不抖。
“比你第一次上手时稳。”严望在旁边评价。
副手一脸无奈，是很老练，再过两年，估计就能替代我了。
要死，现在的规培生都这么大胆的么，说割就割了，真是乱来！
白夜一直注意着病人情况，其他人不知道，他却很清楚，现在躺着的这位可不是普普通通的病人，而是一个高级诡异。
本以为这个高级诡异是冒牌，直接假扮顶替。
但他没想到，这个诡异很有手段，竟然能够将自己和病人合二为一。
也就是说，躺在手术台上的，既是病人又是诡异，难搞得很。
“白夜，轮到你了。”孔月寒切开头颅，已经看到脑子，退后一步，换白夜动手。
清理创面，裸露整个大脑，这个工作看似简单，却需要很细心。尤其是要抓紧时间，必须在三分钟内完成。
“如果你两分钟还没有完成一半工作，我会加入。”孔月寒说道。
白夜已经拿起电针，开始清理，“你没机会，帮我看着病人的血压心率。”
三分钟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严望站在旁边，通过术中影像，看规培生的操作手法是否规范。
他预想过清理过程中，会出现少量出血，但是在可控范围内，就没有关系。后续自己接手时，可以随时电凝止血。
但是没有！
白夜的操作说不上多完美，但胜在细心，虽然速度慢，但全程无差错。
“第一次那个蠢样，难道是低调藏拙？”严望不禁开始思考。
而此时的白夜，之所以速度缓慢，完全是一心两用。
在清理创面时，他在分心留意病人的细微动态。这得益于半诡属性，能够察觉到其他人看不到的微毫差异。
“两分半了。”孔月寒出声提醒。
白夜没看出异样，悬着的心稍稍落下，不由加快速度。
三分钟后，他顺利下手术台，将主刀位置交给严望。
交接时，严望难得眼神赞赏，说了句“不错”。
之后的手术过程，就没有白夜和孔月寒参与的份了，两人只站在显示屏前，看严望的操刀流程。
“严老师的动作好精细，翻开半个大脑，竟然一点都没有破坏脑膜。”
“这是肯定的，严老师对这类手术相当熟练，至少做过上百台。”
“快看，找到变异物质了，接下去就是摘除。”
四个规培生小声议论，凑在一起紧紧盯着显示屏。小小的显示屏被围堵，四周挤满脑袋，活像是看什么惊奇八卦。
正当所有人都专注时，手术台上的病人，手指忽然动了下。
严望没有发觉，倒是旁边一直关注血压的手术护士，察觉到不对劲。
而后立即喊麻醉医生，“快，病人有苏醒征兆。”
话刚说完，病人的眼睛忽然睁开。
另一块显示屏里，清楚看到那对眼珠子，瞳孔逐渐放大。
“怎么回事，病人他！”
“不好，手术还在最关键时候，不能醒过来的。”
“加大麻醉，注意血压心率。”
然而一通操作，麻醉剂量增加，病人的眼睛依旧睁得大大的。底下的手指，动的更加频繁了。
所有人都吓傻了，病人如果是麻醉过敏，又或术中醒来，可就是医疗事故了。
“不对劲，病人的血压心率，完全在正常范围内。”
白夜一直担心着，察觉到异样很快去做检查，“仪器没有坏，血氧饱和度没有下降，麻醉剂量并没有失效……”
说到最后，白夜手心发凉。
这是不正常苏醒。
严望依旧淡定，手上动作不停，随口说道：“慌什么，不过是变异症，加大固定，在我摘除前，就算是人彻底苏醒了，也给我摁着。”
“变异症？这是什么意思？”白夜没听懂。
但是没人回答他，几个手术护士连同一助，立即抓紧时间进行加强固定。
人手不够，又招呼愣在那里的白夜，“小白医生，过来搭把手，把病人的手指摊开放平，还有小孔医生，你去另一边。”
白夜应声，立即走过去帮忙。
然而变故发生，就在一瞬。
他才刚刚抓住病人手指，那原本人形五指忽然向外张开，眨眼间变成弯钩利爪，并不断生长着。
手术护士死死的按在病人手臂上，但病人力量忽然暴涨，一下子将人甩开。
“小白医生，小心。”手术护士暗道不好。
白夜对诡异本能抵触，看到手指变成爪子时，就已经有所准备。这会儿听到手术护士的提醒，立即侧身躲开。
那利爪在半空中，抓了个寂寞。
但是另一边，孔月寒却没有那么好运。
她第一次见到这类突发情况，完全超出认知理解。
等她意识到危险，想要躲避时，那利爪已经深深刺进自己的皮肉里。
若不是旁边丁越和张韬努力拉了把，孔月寒的这条手臂，只怕是要废了。
“孔月寒，你的手在流血，血是黑色的。”丁越大惊。
张韬立即扭头，看向严望，“严老师，这……”
“立即消毒，挖出腐肉。”严望继续手术，眼神都没偏移一下，淡定的好似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丁越和张韬还愣着，一旁一助已经拿来消毒水，帮忙清理，随即快速挖出一小块腐肉。
看着三个脸色惨白的规培生，一助语气软和，“不要害怕，这是正常病症，六院收下的精神疾病患者，除了普通型，也有变异型。你们也看到了，术中变异只是一部分。”
而站在对面的白夜，此时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个九尊大人，他（她）的目标是次高玩家！


第89章 医院规培生（7）
手术室内发生意外，接下去的工作流程，就不适合规培生参与了。
再加上孔月寒受伤，四人都被赶出了手术室。
回到值班室，除了白夜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其余三人皆是面面相觑。
“孔月寒，你的手现在还疼吗？”
丁越打破沉默，脑海中再次浮现那只利爪，浑身哆嗦，“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之前在学校，老师也没提到过这点。这真的不是……”怪物吗？
“血止住了。”
孔月寒已经恢复正常，甚至还有心情分析，“一助拿消毒水动作太熟练了，而且切除腐肉也是快狠准，一看就是身经百战。这种事情，只怕在以往手术室内，时有发生。”
张韬点头，“就连那几个手术护士，也只是被吓到，但也只是吓到而已，做事依旧很从容。”
“对了白夜，你动作很迅速，竟然没有受伤。”丁越转向旁边。
但是白夜没有回答，正在神游太虚。
丁越推了把，人这才惊醒，看向孔月寒几个，面色复杂。
“怎么了吗？你脸色好差。”丁越看了眼对面，比受伤的孔月寒还要苍白。
白夜摇头，“我没事，只是有点被吓到。现在什么时间了，严老师的这台手术结束了吗？”
“原本计划一个半小时，但出了意外，估计还得等一会儿。”孔月寒回答。
四个人再次沉默，各自坐在位置上，漫无目的的等待着。
九点半，林安走进值班室。
先是关切问候了孔月寒的情况，而后才说道：“你们四个跟我走，去会议室开会。”
四人立即站起来，跟着林安出去。
等到会议室，却看到里面只有严望和姚聪。
林安把人带到，自顾坐到姚聪那一边。
白夜几个在门口踌躇一会儿，立即落座到会议桌的另一边。
此时，他们都知道，所谓的会议，应该就是针对手术室的突发情况。
除了白夜，其余几个都想着，这些老前辈，怕不是要严词警告，让他们守口如瓶。
这没什么可意外的，当医学生八年，见惯了很多事情，早就麻木了。
但是——
严望打开PPT，转过身就开始讲：
“学校不教这些内容，是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除却第六精神病院，其他三甲医院，即便是大综合医院内，也不会出现此类病患。
“现在我给你们科普精神疾病的两大分类，一类是普通型，精神疾病主要作用于情感和成瘾性，大多采取药物治疗，病情加重者，或考虑手术治疗。
“而第二类变异型，精神疾病作用于躯体，病患易产生行为差异。随着变异结构改变，最终作用于大脑……”
孔月寒几人一开始听得震惊，但如此系统的讲解，很快让他们找回当初在学校上课时的感受。
于是一个个拿出笔记本，疯狂摘记。
白夜也是同样，只是摘记的过程中，忍不住怀疑：这种事情是真的存在吗？
如果是，那我之前遇到的情况，也属于疾病变异类型？
不，不可能！
就算是病患变异，也不可能整个精神病院都发生改变。
那一天，病人家属都变成了动物，医生也是，而病人们，则是变成了诡异……
严望把相关知识点做了解释，更多的详细资料，却在林安和姚聪手里。
“你们两个是他们的带教老师，既然教学做了调整，进手术室就是日常操作，这种情况不可规避，必须提前学完所有内容。”
“最重要的，是不允许再发生医护人员受伤事件。”
林安和姚聪立即站起来，表示明白。
严望一走，林安和姚聪各自带着自己的规培生，开小会。
林安把白夜和孔月寒带回自己办公室，门一关，一股脑儿导出所有变异型病症的相关资料。
“历年变异型病症的病例都在这里，其中包括症状分类、病症采集、病症判断治疗、突发情况应对……”
林安边说边点开电脑，里面三个文件夹，每一个点开，大致给两个规培生看一遍。
末了说道：“进手术室已经被安排为日常工作内容，你们最多只有三天时间，三天内，把这些资料吃透了。”
她对孔月寒很放心，即便时间很紧凑，但是加班加点，应该没问题。
就是这个白夜……
想到是林晓娟的门路，林安叹气，随即微笑看向孔月寒，“白夜底子弱，你多带带他，你们是一组的，任谁没学好都是丢脸。”
“林老师，我可以找丁越和张韬互看笔记吗？”白夜举手提问。
他主要想的是，对照两边的变异症状，看看有没有诡异类型差异。
谁想这句话直接点燃了炮筒，林安脸色都变了，“你想什么呢，不准和那边交流，这些资料不对外分享。”
“啊？”
“啊什么啊，你们和他们是竞争关系懂不懂？医院总共就两个名额，孔月寒的能力摆在那里，争取其中一个名额完全没问题，你要是想要留下，就得干得过他们两个。你还想资源分享，你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东西……”
白夜不懂，自己的去留问题，林安为什么这么激动？
明明之前，还对他爱答不理的。
林安喋喋不休念叨一通，最后招招手，让白夜出来。
白夜看了眼孔月寒，对方沉浸在资料中，根本不关注他。
他叹了口气，转身走出办公室，林安等在外面。
“林老师，我……”
还没解释，对方直接来了句，“你要知道，你代表的是林主任的脸面，你别吊儿郎当不上心，认真工作即便表现平平，林主任也好开口。”
“？”白夜懵住。
林安恨铁不成钢，“你傻愣什么呢，得亏你是林主任的亲戚小孩，不然我才不管你。”
想到自己也算是林主任的远房亲戚，林安更憋屈了，果然远方不算自家人，自己当初进医院，可没有这么好的照顾。
林安走了，白夜重新回到办公室。
门刚带上，就见孔月寒抬头，“原来你是走林老师的关系。”
白夜：“我什么关系也没有。”
孔月寒点头，“嗯，是我说错了，你当没听见。”
这话一听就敷衍，完全不可信。
但是孔月寒也就随口那么一聊，这会儿又沉浸到病例当中。
白夜没想明白其中缘由，索性抛开不去思考，没办法，时间紧凑，三天内吃透这些资料，并且还要比对是否和诡异有关，任务相当艰巨。
规培生牛马不如，这话完全不假。
明明已经被安排了超大工作量，但是值班室那边，仍旧不能离开人。
而值班医生之间商定的结果是，四个人轮流，每个人两小时。
白夜更惨，之前还有一个病床管理，也不能落下。
正要点外卖的他看到自己的排班表，顿时什么胃口都没了。
“毫无人性。”白夜吐槽。
孔月寒看完排班表，叹气说：“我觉得我也需要喝牛马中药了。”
白夜愣了下，反应过来笑出声，“那我大概也需要一杯，哦不，要两杯。”
……
白夜的夜间值班被分为上半夜和下半夜两场，第一场是晚上八点到十点，第二场是凌晨两点到四点。
现在时间正好是晚上七点五十八分，马上就轮到他值班了。
林安电脑里的资料带不出去，他只能带着摘记的笔记本离开。
离开前，特意把孔月寒不用的摘记借了过来。
丁越和张韬那边估计也被姚聪叮嘱过，想要借笔记很困难，但是同组之间，还是很有爱的。
孔月寒甚至笑说：“如果我记录有错误，你看出来了记得做标记。”
“大学霸怎么可能出错，我就是拿你的笔记查漏补缺的。”
白夜笑笑，离开办公室。
夜晚寂静，22层的住院部更是悄无声息。
白夜在值班室坐了一个多小时，两份笔记全部比对完，也没有病人找过来。
就连护士，也没进来闲逛一次。
“看样子是没什么事情，等会儿去看看那个术后的病人，要是没问题，我就回林老师那儿。”
正美滋滋想着，值班室内的警铃忽然响起。
住院部每一层都有安装警铃，用于安全防范和紧急警报。
警铃响，值班医生必须立即调查情况，若是非人为因素，就必须马上疏散人群，同时通知相关部门。
白夜第一反应是火灾，就在昨天，有病人不正当使用微波炉，炸了！
事情发生在十五层，差点酿成大祸。
“不是吧，这个点了病人还不睡，搞什么幺蛾子。”
白夜一边念叨一边往外冲，刚冲到护士台，却发现所有病人也全部跑出来了，一个个神色慌张，像极了在躲避什么。
还来不及询问，一声尖锐的叫喊声响起。
声音是从身后的一个病房里传出来的，很快，就有两个护士从里面慌慌张张跑出来。
一边跑一边喊：“变异了，变异了，有大蛇！”
“什么情况？”白夜上前一步，拉住其中一个护士问。
那护士脸色煞白，哆哆嗦嗦说：“有病人挂点滴出血，我正在检查，忽然就变成一条蟒蛇，那么大，一整个盘在病床上，把隔壁病床的吞、吞了……”
话一出口，挤在护士台前的病人乱成一团，一个个着急忙慌往外跑。
通往外面的门已经关上了，病人们出不去。
他们干脆转身，就朝护士台涌去，几个人随手抓住一个护士，挡在自己跟前。
护士们直接变成“盾牌”，同样吓得面如菜色。
警铃还在响着，但是没有支援，也没有安保上来。
白夜意识到不对，立即出声：“大家别着急，你们全部往后退，我去病房里查看情况。”


第90章 医院规培生（8）
白夜想象过进入病房里的画面，自己即将面对的是发生异变的病人，又或者称之为诡异。
那是一条能够生吞其他人的超级无敌大蟒蛇。
印象中，大概也就亚马逊的森蚺那般大小。
然而事实却是，空荡荡的病床上，一片雪白的枕头堆前，一条如小拇指粗细的通体黑色，且波光闪闪的迷你蛇，正盘着身体仰着头，悠闲地吐蛇信子。
白夜：“……”
这玩意儿能生吞人？
正一脸疑惑时，枕头上的那条蛇先行动了，滑行游过来，忽然蹿起来等人高。
白夜立即往后退，却听到一个沉闷的声音，“怕什么，你和我长得不是一样。”
“？”
“你瞧瞧，你的鳞片没有我的光亮，你的蛇头没有我的有个性，你是圆的，我是三角的，我比你毒。”
“……”
“长得肥有什么了不起的，一般来说，蟒蛇都是最没用的，除了吞就是吞。不像我，微微滴出一滴蛇液，人就死无葬身之地。”
“不是！你凭什么认为，我和你一样？我和你完全两个不同物种！”
白夜也不知道哪来的激情，非要和一条蛇辩个明白。
正辩论紧张时，一转身，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顶着人身蛇头，刷刷刷吐蛇信子。
“卧槽！”
白夜吓了一大跳，“我怎么变成这幅鬼样子了？”
小黑蛇得意，“你本来就长这样。”
话音刚落，下半身的人形，也慢慢变成蛇尾。果然是一条通体绿色，又肥又粗的大蟒蛇。
“哪里有蟒蛇，哪个病人变异了，立即抓铺归笼！”病房外，有声音响起。
白夜紧张不已，正在想措辞该怎么解释，然而门已经先一步开了。
四个保安冲进来，径直绕过白夜，集体扑向其中一张病床。
明明是那么那么小一条蛇，四个保安却抓的如此费力，最后扛着虚无的蛇体，艰难吃力离开。
白夜看到那条小黑蛇悠闲搭在其中一个保安的肩膀上，偶尔吐蛇信子，触碰对方的脖颈。
没有人在意他！
白夜迷惑，按理说，保安更应该带走的，是自己。
“小白医生，还是你胆子大，这么大的一条蟒蛇，你竟然都不怕。”有护士走进来，整理病房时，和白夜说话。
白夜指指自己，再看对方，随后扭头看镜子。
镜子里的人，的的确确是条绿色大蟒蛇，但是护士们毫无反应。
“所以，护士和病人，都看不到我的异样？”
“什么一样？有相同的数据资料？”孔月寒惊喜抬头。
白夜思绪收回，摇头说：“没，我随口嘀咕的。”
孔月寒了然，推着椅子往后，抬手揉着酸胀的脖子，“对了，我听外面护士说，你在病房展现英雄气概，帮忙摁住了一个变异病人。”
“啊？啊！应该是吧。”
“不用谦虚，你确实胆子挺大。如果换做是我，绝对不敢一个人进去，听说变异后的病人，整条蟒蛇体长五米，粗壮一个成年男人双手都抱不过来。”
孔月寒说着一顿，思索会儿语气沉重，“不过被生吞的另外一个病人，只怕是救不活了。”
“孔月寒。”白夜忽然喊道。
“什么？”
“你看我像什么？”白夜问。
孔月寒懵了，随即笑说：“我看你像傻子。”
白夜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孔月寒大口灌下苦涩的黑咖啡，然后又喝了一大口巨酸柠檬水，再次投入学习中。
白夜一个人坐在位置上，脑子里全是问号。
之后两天，基本上无事发生。
第三天傍晚，林安对两个规培生进行考核，检验学习效果。
孔月寒高分通过，得到认可。
至于白夜，勉强算是及格，又得了一顿“语重心长”的教育。
最后，林安终于大手一挥，放人回去。
临走前，林安再次叮嘱，“和那两个规培生可以交流，但是涉及具体病例信息，不准泄露。”
双方的竞争意识，越来越强烈。
回去的路上，孔月寒忽然问：“白夜，你是不是想要丁越他们的资料？”
“你怎么知道？”
白夜脱口而出，话说完意识到自己暴露了心思，但也没隐瞒，“是，我挺想要互相交流下，我总觉得林老师给我们看的资料，不是很全。”
孔月寒点头，“是这样，我也有这种感觉，有些内容少了依据。”
“那你……”
“明面上不可以。”
孔月寒说得一本正经，但白夜已经听笑了，跟着点头，“嗯，我们要听老师的话。”
一个月后，难得遇上国家假期，住院部只要求一个医生值班，规培生允许休息一天。
四个人都是好学分子，也没出去闲逛，窝在宿舍里研读医学资料。
白夜收到孔月寒的信息时，就知道他们这一层宿舍没人了。
于是抬头看向对面，咳嗽两声，说：“孔月寒点了烧烤，让我们过去她那边吃，去不去？”
“她请客还是AA？”丁越抬头问。
白夜：“……她又不小气，都主动说了，怎么可能AA。”
丁越：“那不是不好意思么，既然如此，我们把宿舍的这箱饮料搬过去。”
饮料是刚买的，都是带气泡的果汁，张韬和丁越出的钱。
白夜本来就是随便找个借口，这会儿也觉得自己人情世故不够，拉开抽屉翻了翻，把几大包薯片和糖果装进袋子里。
“可真有你的。”丁越看到笑岔。
白夜丝毫不脸红，“聊表心意嘛。”
孔月寒的宿舍只住了她一个人，三个男生过去，本还有些不好意思，但发现对方的宿舍环境一股子金属味，冷漠无情的比他们的宿舍还要过分，直接放开了。
吃吃喝喝，兴头逐渐上来。
当规培生已经两个多月了，各种心酸事数之不尽。
大家都是自己人，仍旧在同一起跑线上，吐槽八卦，十分能够共鸣。
说得起劲时，丁越和张韬也开始吐口水，说起带教老师的“灭绝人性”，以及自己过着惨绝人寰的生活。
“白夜，我看我们四个，就属你日子最舒坦。”
白夜能不能留下来不知道，但是规培生的日子，他绝对不憋屈。
每天照镜子看到自己冒出来一个蛇头的白夜：“……”我心里的苦，你们根本不懂！
但言归正传，白夜说起资料分享的话题。
这一说，上头的两个人立刻清醒，好家伙，搁这儿摆烧烤鸿门宴呢。
丁越和张韬互看一眼，都不说话。
孔月寒已经从抽屉里翻出三本笔记本，每一本都是又厚又重，“啪”一下，扔在桌上。
“学习是为了进步，我觉得两个老师都很好，但他们太坚守各自阵营，这不利于知识的传播。我们学医最终目的是为了治病救人，就算不留在六院，去其他医院也是一样。
“我实话实说，因为变异型病症，我想留下的愿望更加强烈。但我更希望，我们规培三年，都能学有所成。”
规培生本就辛苦，如果碌碌无为浪费三年，其实更可怕。
“都这么苦了，为什么不能学点本事在身上？他们是因为各自立场问题不愿意分享，但我们为什么非要学？我们本来就没有立场和派系。”
孔月寒见两人还在犹豫，直接把笔记本推过去，“你们先看，看完了再做决定。”
半个小时后，丁越和张韬起身，回宿舍拿自己的笔记。
白夜一早就带过来了，这会儿已经摆在明面上，趁着两人出去，问道：“你就这么笃定他们愿意交换？”
“你还记得大三那年运动会吗？”孔月寒问。
白夜一脸茫然，却听对方说道：“我们和丁越他们班是竞争关系，尤其是最后一场救助接力赛，我们两个班级只差0.3分。可是最后一棒，我们班同学突发心梗，丁越和张韬明明可以超过的，但他们直接放弃比赛，当场救人。”
比赛现场，校医有，教学的老师本身也是医学大佬。可以说整个医学院，最不缺的就是医疗资源。
“根本用不上他们两个医学生，可下意识的反应，却最能说明人的本性。”
丁越和张韬，底色尤为善良。
随着孔月寒提起，白夜的“记忆”慢慢浮现，然后很悲催的发现，那个突发心梗的人，竟然是自己。
“孔月寒，那个倒地的人是我。”这家伙，竟然不记得自己同班同学是谁。
孔月寒迷茫，后知后觉恍然，“是你？我没印象了，我记得你身体挺好的呀。对不起，光看到他们俩救人的场面了。”
白夜：“……”
两人正说着，丁越和张韬回来了。
四个人全部摊开笔记，开始一项项核对，互相填充信息。
白夜的收获最大，之前疑惑的地方，终于在对方的笔记里找到了答案。
和他猜想的一样，变异型病症的患者，其最终形态就是诡异，而根据变异的程度，分为普通诡异和高级诡异。
但是在六院，没有诡异一说，他们依旧认为是精神疾病的某一种。
白夜却不这么认为，他清楚记得第一次进手术室，林晓娟和护士对话，有提到过诡异。
这说明，诡异的认知，在医生层面确实存在。
所以这当中，有什么地方缺失了？
还是说，只有医生高层才清楚事实真相？
“白夜，你愣着干什么，赶紧记啊，今天不要睡了，我们四个把笔记全部规整完。”张韬提议。
丁越和孔月寒十分赞同，做事就要讲究高效，这种体力活而已，又不费脑子。
白夜：“……”你们能不能不要这么卷？
然而弱小无助，且少数服从多数，白夜想慢慢干也不行。
四个人继续点外卖，又点宵夜，最后甚至下楼买了一罐黑咖啡，直接冲泡当水喝。
临近十二点，白夜累得不行，瘫在椅子上不想动弹。
他感觉自己快要死了，心跳得厉害，魂儿都快要飘出去了。
“我眯一会儿。”白夜含糊嘀咕，说完头一歪，趴在桌子上睡着。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有声响，那声音就贴着自己耳朵旁。而且手臂凉飕飕的，好像有粘稠的东西滑过。
“又买吃的了吗？”白夜睡眼惺忪。
才睁开一半，赫然对上一双绿油油的三角眼。
“嚯！”
白夜吓了一跳，彻底惊醒，两腿蹬地，椅子往后推出去老远。
再看眼前这张桌子，原本围着的三个人，已经变成了三种不同类型的动物。
一只碧眼青蛙，足有脸盆那么大，翘着一只前肢，抓着笔正在书写。
一条绿色竹叶青，蛇尾缠着一支笔，摇头晃脑正在背诵。
最后是一只躬身弯腰的皮皮虾，两只钳子各夹着一支笔，左右开弓写字。
白夜揉揉眼睛，不确定再看。
眼睛没问题，三个校友不见了。
“你们，是什么鬼东西？”哪里来的诡异，怎么忽然冒出来的。
三个动物齐刷刷扭头，比白夜还要表情惊悚。
“森蚺？”
“大蟒蛇。”
“白夜变异了！”


第91章 医院规培生（9）
最先跳开的是青蛙，紧接着是竹叶青，最后皮皮虾艰难爬行，总之三个动物都离白夜远远地，且神色戒备。
青蛙：“白夜什么时候染上的精神疾病？”
竹叶青：“这么快就发展到变异症状了？他平时压力这么大吗？”
皮皮虾：“没看出来，他不是吃得香睡得香吗？”
白夜听对面三个动物窃窃却响亮的议论，不禁摇头。
“我说。”他上前一步，叩着桌面，“你们要不要看看自己的情况？”
“蛇哪来的手？他竟然变成四脚蛇了！”竹叶青惊讶。
白夜实在忍不住，转身走向洗手间，把孔月寒化妆的那面镜子拿出来。
往桌子上一方，对准前面三个，“你们自己照照，还嫌弃我，你们长得那鬼模鬼样的，丑得要死。”
白夜知道，自己大概率又变成一条森蚺了，而且还有四肢，若非照镜子，他完全不知道。
但被三个校友如此“攻击”，那行吧，大家一起见识各自的丑陋面目。
孔月寒三人凑上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直接惊呼出声。
相较于孔月寒和张韬的冷静，丁越有些沉不住气，他是那只皮皮虾。
丁越：“什么鬼？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么丑的东西，皮皮虾？我变异了？”
低头再看，又坚决否认，“我看自己没变化啊，是不是镜子出现了问题。”
白夜已经相当淡定，“镜子没问题，你的眼睛也没问题，就是两种奇怪的形态。”
自己看自己，不会察觉异样，就是医院里的病人和护士们，也看不到这种情况。
但是某些医生或者高层，白夜心里打了个问号。
“你早就知道了？”孔月寒立即察觉出问题。
白夜点头，嫌站着累，重新坐回椅子上，“还记得上个月22层发生蟒蛇吞人事件么，就是那一天晚上，我在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变异症状。”
“你为什么不早说，你这样子情况很严重啊，需要干预治疗。”丁越说道。
白夜摇头，“怎么说？只有我自己看得见，病人和护士全都没有反应，我自找苦吃？再者说，我并不认为我有任何精神疾病。”
“白夜……”
“你们先不要反驳我，我自己有查到一些情况，先分享给你们。”
若是普通人，白夜会有所保留，但已经确定这三个也是玩家，而且等级不低，他相信信息共享，会更有利于任务完成。
比他预想的要好，三个人没有一惊一乍，也没有出现怀疑的情绪。
哦不，是有怀疑的，他们已经开始怀疑医院高层隐瞒事实。
尤其是孔月寒，甚至猜测医院内部有一套熟练的运作流程，他们对于变异病症的病人加以控制，或另有他用。
诡异这个词，是白夜提出来的，三个人同样接受良好。
“所以，你一早就开始调查副主任级别以上的医生。那次在手术室，是不是就已经怀疑严望了？”丁越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件事。
他始终对白夜反应迅速这一点持怀疑态度，如今联系前后因果，又自我脑补，终于找到解释。
白夜没解释，点头说：“严望虽然平时和蔼可亲，但他或许也知道些内部信息。不过另外有一个人，应该更可疑。”
“谁？”三个人同时抬头。
白夜斟酌会儿，坦白说：“精神科主任，林晓娟。”
“也就是我们住院部一区大主任？”张韬想起什么，说道：“我好像见过她，在住院部的时候，来找严望。”
丁越立即举手，“我知道点小道消息，林安林医生，和林主任好像是亲戚。”
“姚聪呢，有关系吗？”孔月寒问了句。
张韬摇头，“没听任何医生护士提起过。”
丁越更是直接，“怎么可能有关系，他当了七年主治，手术做了上千例，如果有人提拔，早就当上副主任了。”
第六精神病院医生紧缺，尤其是副主任级，空位并没有被填满。
下面的主治如果有能力，稍稍有人提一提，七年当上副主任也不是没可能。
“姚老师一直熬资历，林安比他晚两年，眼看着资源倾斜越来越多，他气得牙痒痒……”
四人凑一起讨论，很快制定出方案，以姚聪作为突破口，打听诡异的具体情况。
……
姚聪感觉这两天，底下的规培生不太对劲，他们对自己太热情了。
丁越和张韬是他带的，想要讨好情有可原，毕竟第二个留任名额很可能就在两人之间产生。如果成绩差不多，选谁留下，他有很大的决定权。
可为什么，林安手底下带着的那两个，也对他笑得一脸灿烂？
“姚老师，有些事情想请教你。”白夜主动凑上去，把笔记本摊开，“姚老师你看看，这个变异病症的特殊情况，是怎么回事？”
姚聪不耐和蠢笨规培生交流，尤其还是“敌家”的。
但看白夜记的笔记，嚯！竟然是林安的私藏。
他抬头看四周，没发现林安的影子，心思一转，拿过笔记翻看起来。
这做法正合白夜心意，他大大方方让看，却随时观察对方的微表情和眼神变化。
姚聪本来存着小心思，想要看看这些年林安都私藏了什么干货。
看完，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但同时，心里更是震惊，白夜这蠢蠢的规培生，什么时候学识认知提高这么多？
“孔月寒那里摘抄的？”姚聪面色狐疑，心想这两个规培生是不是傻，现在大家可都是竞争关系。
白夜：“……姚老师，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啊？”
“这是我自己总结的，你要是想看孔月寒的，我问她要一本。”
“不用。”姚聪拒绝，忍不住再次确认，“真是你自己总结摘记的？”
白夜点头。
姚聪心里舒坦一些，最怕和蠢蛋一起共事，就算只是规培生，也决不能忍受。
医生行业太忙了，要是再浪费时间在蠢笨之人身上，那简直就是对自己生命的不尊重。
“行，我可以讲讲，也让你听听，我和林安的差别。”
姚聪是有本事的，对变异病症的了解，也比林安深刻许多。
白夜对医学方面了解不够，但凭着“记忆”也能感受得出来，姚聪的能力相当突出。甚至有些见解，特别新颖。
得到指导，白夜自然感谢，回头主动买了杯饮料送过去。
有一有二，很快白夜就和跟屁虫似的，黏上姚聪了。
姚聪这人面冷心热，对白夜这种缠法，实在不知道怎么拒绝。
但更夸张的是，孔月寒也来“攻陷”自己了。
同一时间，丁越和张韬也纷纷献殷勤……
姚聪坐在办公室，眼前摆着四杯饮料，还有四份点心，陷入沉思。
“我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我难道最近长得更帅了？”
“林安不行了？他们四个都准备投靠我？”
姚聪顿时信心膨胀，只觉自己在医院里的受欢迎程度空前提高，这是对自己能力的认可。
哼，不像林安那样走关系，我照样能够得到大家的认同。
这就是靠技术说话的实力表现。
原本最讨厌规培生的姚聪，这会儿看四个小趴菜，越看越喜欢。
瞧瞧，多么可爱的幼苗啊，只要用心浇灌，一定会茁壮成长的。
“姚老师，今天晚上你不值班吧？”丁越过来询问。
姚聪正想严肃脸，想到什么，立即换上温柔的笑，“是，我今天不值班，你们有问题要问？”
如果是，也不是不可以稍微留一下。
丁越却是苍蝇搓手，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是这样的，我们四个很感激姚老师最近的帮助，想着夏天到了，是吃小龙虾的季节，所以不知道姚老师赏不赏脸，让我们请一次？”
多么卑微和崇敬的语气啊，姚聪听得飘飘然，魂儿都快飞起来了。
他敢打赌，林安肯定没有这待遇。
但是和四个规培生私下里吃吃喝喝，是不是不太好？
正准备拒绝，忽然瞥见路过的林安身影，姚聪顿时又较上劲了，点头答应。
姚聪能够休息，规培生却还是得值班，白夜对套话这种事没信心，主动提出留下。
“姚老师那里，靠你们三个了。”
下班后，孔月寒几个拉着姚聪走，一路上说说笑笑。
林安见到这一幕，活见鬼一般，心里对孔月寒有了抵触情绪。
这个规培生，太不知道分寸了。
回头再看老实留下的白夜，心里好感度直线上升，果然还得是自家人，分得清里外。
“白夜，做的不错。晚上八点半，我带你去急诊转转。”
“去急诊？”白夜不懂，怎么就去急诊了，“林老师，急诊那边不是下个月才过去吗？”
现在手术室和病床管理，再加上病历规整，已经够忙了。
急诊或门诊的教学安排，一般来说不能同时进行。
规培生确实牛马不如，但连轴转24小时不停歇，把人累死了怎么办？
林安却笑了，“你想得倒美，还轮不到你们上手，不过今晚急诊那边有一场小型报告会，林主任会过去说话。”
“？”
白夜已经好几次听到林安提起这个林主任。
想到丁越说的，他心里顿时预感不好，“林老师，你说的林主任，是林晓娟主任吗？”
林安：“你这小孩，怎么还害羞呢。”
晚上八点半，白夜跟着林安去急诊那边，果然看到了在报告会上做演讲的林晓娟。
比起第一次见面，此时的林晓娟更年长一些，脸上清楚写着岁月的痕迹。
看样子，应该四十五往上了。
而第一个副本中碰到时，对方不过三十出头。
白夜这边胡思乱想时，林晓娟已经结束发言走下台。
林安上前打招呼，两人闲聊，随后就说到白夜。
“林主任，白夜我带过来了。”
林安转身，又说：“白夜，赶紧过来打招呼。”


第92章 医院规培生（10）
白夜看着林晓娟，沉默一会儿，喊了声“林主任”。
林晓娟还没说话，一旁林安已经开口：“都是自家亲戚，也不是上班时间，不用那么拘谨。”
白夜：“？”
林安又说：“我知道你是林主任的外甥，虽然是表的，但也是正经亲人。”
白夜：“？？”
“行行行，知道你年轻人脸皮薄，我和林主任还有事情商量，你先回住院部吧。”
林安见白夜如此沉闷不开窍，只能挥挥手，让人离开。
整个过程，林晓娟一直保持微笑，没有说过一个字。
白夜怀着震惊和疑惑离开，重新开始值班，人却陷入深思。
难道副本还有隐藏任务？
我和林晓娟有亲戚关系，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不对，如果是真实存在的事情，“记忆”应该会苏醒。
就好像之前，随着孔月寒的辅导，相关的医学知识会重新回归大脑。
“诡异，林晓娟在外宣扬我是她外甥，她是不是有图谋？”白夜对林晓娟越发忌惮。
机械音没有提示。
白夜不死心，变换法子又问：“我进入六院，是不是走了后门？我的关系在哪里？”
关系户涉及社会范畴，若玩家提问，【诡异】需要如实回答。
然而机械音只是简单说了“不是”两个字。
“我自己凭本事进来的？”白夜忍不住追问。
【请玩家注意措辞，我们是正经医院副本，每一个规培医学生都具有真才实学，不是你们人类世界那般可怕。】
“……”这话讽刺意味太足，竟是无法反驳。
不过，白夜也终于确定，自己和林晓娟并无关系。
但是林安的话，却存在歧义。
“林安是不是误会了什么，这其中缘由，究竟怎么引起的？”白夜很想弄清楚。
【玩家请自主摸索，另外友情提醒，因教学进度加速，正常规培时间由原来的三年缩短至一年。】
“唉不是！你这样不对啊，刚刚你还说你们是正经医院来着。”
【玩家不用质疑，加速不变质，规培该学习的内容，绝不会落下丝毫。请玩家注意把控任务时间。】
白夜粗浅一算，行嘛，只剩下不到八个月时间了。
而规培教学的内容，才开展不到四分之一，这意味着什么？
白夜内心一股恐惧，他有预感，之后的每一天，都将过得生不如死。
果不其然，第二天开会，林安和姚聪同时调整教学计划，把门诊和急诊值班安排进日常工作中。
林安：“我每周两天半的门诊，还有姚医生每周两天的门诊，以及姚医生每周一次夜间急诊坐班……”
林安一边说，一边划动屏幕，一张十分详细的排班表赫然醒目呈现。
白夜拿手机拍下，然后开始摘抄，抄着抄着，眼神就变了。
最后忍不住举手打断，“林老师，我看到我一周五天都有门诊，周四晚上还有夜间急诊。”
“对，是这样排没错。”林安一副你有问题吗的表情。
白夜当然觉得有问题，“林老师，这样的工作量是不是太大了？住院部这边顾得过来吗？”
“我们都是这么过来的，时间就像海绵，挤一挤总会有的。我们可以，你们当然也可以。”
林安说着，咳嗽一声，又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根据院长指示，从今年开始改革，规培三年改为一年，所以一年时间内，你们四个人需要掌握三年时间应该学到的知识和技能……”
孔月寒几个都是变脸，完全被这个消息震到了。
丁越甚至忍不住，当场小声吐槽。
白夜提前从【诡异】那里知道消息，但是没有太多反应。
不过却也因此，对【诡异】和副本的高度连接有了认知。
在副本小世界中，或许存在一个顶级诡异，可以和【诡异】互通有无。
之前的认知中，白夜一直以为顶级诡异不应该也不可能出现在副本中，因为小世界会承受不住。
但每一次【诡异】有所动作，小世界环境恰好能做出反应，这已经不出单纯的数据操控能够做到的了。
林安又讲了许多，之后姚聪进行补充，安排的是临床基础操作内容，以及每个星期需要开展的学术活动。
没错，因为时间被压缩，每个月的学术活动，如今需要每个星期完成。
两人交代完，各自换了衣服去门诊。
今天只是通知，规培生们暂时不需要跟去门诊坐班，算是微末的一点点良心表现。
然而没人觉得医院有良心，一个个脸色都相当难看。
丁越：“医院到底有没有把我们规培生当人看！三年压缩到一年，哪个蠢蛋脑子一热做的决定。”
孔月寒：“林老师说了，这是院长的要求。”
六院的院长，同样也是他们母校医学院的院长，且具有很高的声望。
在这之前，四个人都很崇敬。
丁越张了张嘴，没能再骂脏话，最后说了句，“我滤镜碎了。”
张韬拿着自己的排班表，已经开始思考一天除了完整的四个小时睡觉时间，还有多少时间是可以挤出来的？
“一天睡四个小时，会死吗？”他忽然问道。
孔月寒愣了下，回答说：“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生物钟会自动调整，但长期以往，身体损伤很大。”
“我们的规培时间还有七个月。”张韬点头，“那应该死不了。”
说着，看向白夜，“住院部值班时间我可以替你，你的门诊排班比我们多一天。”
这话一出，丁越也发现异常，“对哦，为什么白夜的排班这么紧凑，想累死他？”
孔月寒却觉得，这应该是关系户的优待，坐门诊能学到很多。
但现在这情况，优待似乎并不是一件好事。
几个人一边整理一边吐槽，而后各自规划工作内容，还是一句话，骂归骂，工作不能落下。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白夜将住院部的事情做完，买了两杯黑咖啡，就去门诊楼。
这是他第一天去门诊，虽然只是做辅助工作，但态度必须摆出来。
结果才到护士台，就看到大厅里乌泱泱站满了人。
一问才知道，都是取了号子等待看病的。
“这么早？医生八点才上班。”白夜回头看了眼。
护士无奈，“没办法，他们都喜欢提早，我这边还没开始签到，已经好几次过来问我能不能提早放开。关键是我们也没办法啊，系统还没开始……”
护士吐槽，白夜深表同情。
两人说了会儿话，林安过来了。
白夜立即结束聊天，跟着走进办公室。
林安今天的门诊只有上午半天，她下午时间全部安排了手术。
手术方面，白夜一直跟着严望，这位副主任相当有精力，四个规培生的手术室训练，全部包走了。
林安和姚聪乐得自在，完全没意见。
“白夜，你先把上午挂号的病人拉出来，基本信息快速浏览一遍，等会儿开始叫号。”
林安换上白大褂，看到桌上的黑咖啡，笑了，“还记得买饮料？你小子不错。”
说着，指了指对面桌子的电脑，“你用那台电脑，负责初次接诊。对进来的病人进行病史采集，询问现阶段病症情况，同时进行初步诊断。如果觉得有疑问你问我，没疑问自行完成整个过程，然后精炼病人提问转给我……”
林安一边说一边开电脑，按下第一个病人时，抬头不忘交代一句，“遇到难缠的病人很正常，尤其是家属陪同的情况，尽量不要发生语言冲突，被投诉要写检讨，还要扣工资。”
白夜点头表示知道。
很快，第一个病人敲门进来。
白夜立即引导病人坐下，接过对方的挂号单，核对病人身份是否属实……
一上午，林安这边接了60个号子，数量并不算少。
这其中的基础工作量，可想而知。
白夜从八点钟忙活到十二点，还没有收尾，但是林安已经结束门诊准备走了。
“白夜，我下午还有手术，你把今天的门诊病历整理完，回头再发给我。”
想到什么，又说：“不要再让病人进来，我不在，不允许私自接诊，就算是过来询问也不可以。”
“为什么？如果只是一些小问题……”
“之前出过事，你别乱好心，小心好心办坏事。”
白夜“嗯”了声，等林安走了后，干脆把办公室的门锁了。
一直忙活到下午一点多，手上的活才终于干完。
白夜饿得不行，收拾收拾准备去一楼便利店买盒饭。
刚走出办公室，就看到有人一脸焦急到处乱跑。
“这里是门诊办公室，后面是职工通道，不能过去。”
白夜把人拦下，“你是看病的，还是病人家属？现在还没有到上班时间，可以去前面大厅坐一会儿。”
对面小哥一脸焦急，都快哭了，“我不是病人家属，我是跑腿陪诊的，我接了单子带一个阿姨来医院复诊，我就取个号的时间，人就没了。”
“啊？”
“真的，那阿姨跑得贼快，还神神叨叨的，我怕人跑出去。”
“那不会，没有就诊病历，病人不能出医院，各个出口保安都会核对信息的。”
“那怎么办？我上哪儿找人去？”
白夜指了个方向，告诉陪诊小哥，“那边是执勤岗，你可以去……”
话没说完，视线瞥到对方的取号单，白夜不敢相信。
“姚桃？”
“是，我陪诊的病人，怎么了吗？”
白夜再看挂的医生号子，的确是下午的专家号，且是老熟人林晓娟。
他回忆一会儿，林晓娟一周一次门诊时间，好像是在今天下午。
想到上一次自己寻找姚阿姨的经历，白夜忽然有些同情眼前的陪诊小哥。
六院扩建过，面积大了一倍，空间增大好几倍，这位能找得到吗？


第93章 医院规培生（11）
白夜吃完午饭，准备回住院部，等电梯的时候，忽然看见旁边花盆里，藏着一团正在蠕动的东西。
且那团东西有一条漂亮的尾巴。
白夜盯着那条尾巴看了又看，很确定是爬行类动物。
他本以为又是哪个精神疾病患者变异了，毕竟六院的诡异形态，以蛇类居多。譬如常见的赤链蛇、黑眉锦蛇、球蟒、五步蛇，银环蛇以及竹叶青。
当然也有其他动物，如棕熊、绿头鸭、红色松鼠、乌鸦、三花猫之类。
本着医者心态，白夜还是走过去查看，万一是自己楼层跑下来的病人呢？再万一是自己管床病人呢？
这可是要负连带责任的。
结果叶子扒开，里面这一团五颜六色，竟然是一只蜥蜴。
而且，越看越觉得熟悉，尤其是这双眼睛。
“姚阿姨？”白夜不确定问。
蜥蜴本来想跑，乍一听到这个称呼，疑惑回头，看啊看啊，忽然蹭一下跳起，直接攀上白夜的身体，爬到最高处头顶。
白夜下意识抬手护住，心里更是确定，无奈说：“姚阿姨，陪你来看病的那个小哥估计找人找疯了，你乖乖的，我送你过去？”
“白毛？”
头顶上的重量消失了，身后多了个老太太。
老太太看上去年岁更大了，精神头却一如既往的好，她抓着白夜的手，使劲揉搓对方的脸，甚至在下颚线部分到处摸索。
“白毛，你披了张人皮。”
白夜一时竟是不知道，老太太是不是真的糊涂了。
这还是当年那个半夜救自己的恩人吗？
“姚阿姨，我本来就是人。”
“不，你不是人，你是白毛狗。”说着，老太太又摇头，眼神逐渐困惑，“怎么又变成一条蛇了？长得绿油油的，真丑。”
白夜吓了一跳，立即转身看向旁边洗手间，那里有一面大镜子。
本以为会在镜子中看到自己变成森蚺形态，但并没有，他还是人脸人身。
“姚阿姨，你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话说完，白夜又觉得不对，自己本来就是人，本质是人！
老太太十分怜悯，抚摸着白夜的手背，“都是鳞片，好丑的样子，不如白毛狗干净。”
白夜尝试沟通，但试了几次，均是失败告终。
最后，只能搀扶着老太太去门诊楼，找到陪诊小哥。
“看好了，姚阿姨腿脚利索，你别把她当一般老太太糊弄。”白夜叮嘱。
陪诊小哥连连点头，一次就够吓人了，哪还敢松懈第二次。
白夜没继续关注，直接回住院部值班。
临近下班时间，他和张韬被严望叫走，跟进手术室打下手。
一回生两回熟，主刀的又是十分大胆的，两人已经开始帮忙接手手术中的一些基础操作了。至于术后缝合之类的事情，更是全权交给两个规培生。
累是差点累死，规培生必须保持整个手术时间高度集中，以防随时被叫唤干活。
但痛并快乐着，学到的手术操作技能越来越多。
白夜甚至有种错觉，这么高频率的进手术室，且不断增加操作时间，可能规培结束就能当二助了。
“你可真敢想，就我们的资格，有能力也不准上。”
回去的路上，张韬笑了，又拿自己的带教老师当例子，“你看看姚老师，一路走的艰辛，他规培期间的能力和孔月寒差不多。”
几人为了套话，是特意研究过姚聪的“工作历史”，完美诠释了“普通人当医生，不是你努力就有回报”这句话。
白夜点头，“我就随口那么一说，不过严老师确实很认真带我们，他那里我没法怀疑。”
“姚老师这边也很清白，至少我们三个人是这么认为的。”
两人已经回到值班室，张韬看四下无人，忽然凑近白夜，“你关系那边，没办法打听到吗？”
还没有正式纳入医院，作为热血青年，医院是否正派，很成为他们愿意留下的其中一个衡量标准。
毕竟，没有人天生就愿意同流合污。
当年选择医学相关专业，绝大多数还是怀有一腔热枕。
白夜想起那无厘头的关系，无奈摇头，“我没有关系。”
说着又重申，“我真凭自己实力进来的。”
张韬摆明了不信。
白夜勾勾手指，示意人过来。
等张韬凑近时，一把勾住对方脖子，拉去走廊尽头。
就乌龙关系和曾经的一些怀疑，白夜悉数告知。
张韬听完惊呆住，“你是说，林主任有意拉近和你的关系？她这么个大主任，至于吗？”
“可能是有利可图。”
白夜心里猜想，林晓娟可能不是普通诡异，甚至都不止是高级诡异。
她应当知道了玩家的身份，不仅限于自己，四个规培生，说不定都各有算计。
“因为我们也发生了变异？”张韬很快联想到四个人的秘密。
这件事，他们谁都没有说，但却无时无刻，都在担心暴露。
这也是他们一定想要查出真相的原因。
白夜：“我觉得是，之前那条小、大蟒蛇，被保安们抬走，不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也不知道怎么和家属那边沟通的，竟然没有发生医闹。”
一个活生生的人，当着众人的面被抬走了，是死是活都不晓得。
可医院依旧照常运行，没有任何一方进行问责，这简直令人恐怖。
张韬作为沉浸式体验玩家，只有土著思维，听白夜这么分析，心里越发的凉。
“说实话，我有点不想争取了，留在六院，未必就是好事。”
张韬是小县城出来的，一心想着留在大城市三甲医院，这是一种能力地位的象征，也是一种荣誉。
但如果这份职业生涯背后，可能藏着血腥和黑暗，且极大可能把自己搭进去，张韬就很不愿意。
“你想退出？”白夜惊讶，次高玩家的心理这么薄弱吗？
张韬苦笑，“如果我们还要查下去，只怕退不出去了。我在想，规培结束，我是不是该准备换条赛道。”
“？”
“比如考公，或者事业编？我觉得以我八年学医的勤奋和聪明，上岸应该不是问题。”
白夜恍然，抱拳，“佩服，竟然想好退路了。”
正说着，有护士急匆匆走来，看到两人都在，立即招手。
“小白医生，小张医生，林主任安排了一个病人住进来，你们俩谁来接管？”
“哪个林主任？”白夜随口一问。
护士把资料一拍，“当然是我们一区林主任了，还能有谁。”
一刻钟后，白夜和陪诊小哥再次碰面。
“原来你是医生！”
陪诊小哥惊喜，即便只是个规培，也觉得亲切，“这位老太太可太难缠了，竟然还要住院，我已经和她家里人联系过了，她女儿晚上就会赶过来。”
陪诊小哥帮忙办理住院手续，回头又看了看白夜，只觉安心。
这老太太和这个年轻小医生认识啊，行了，自己这跑腿费拿到手没问题。
白夜却没那么好的心情，眼看着老太太被安排进自己的管床单子中，再看所在楼层，只觉不可思议。
“诡异，我记得姚阿姨上一次住的是23层吧？”
23层，属于精神脑科，仅次于重症区。
但眼前人明显症状越发严重，怎么就被安排进了轻症区？
林晓娟的手伸得有点长啊！
但是机械音没有回应，跟死了一样。
“白夜，老太太指明要你过去。”张韬巡房回来，拍拍坐在位置上发呆的人，“快去吧，眼看着就要闹起来了。”
“嗯，我去看看。”
白夜认命起身，去往老太太所在的病房。
刚走进去，就听到一声呵斥，“什么肮脏的饭菜，全部拿出去，我不吃。”
护工反驳，“这都是新鲜饭菜，刚装进饭盒里的，你说什么脏呢。”
“脏，难吃，恶心，不干净。”老太太表情严肃，诸多嫌弃。
眼看着要吵起来，白夜示意护士把护工带出去，自己则关了门，决定和老太太好好聊聊。
还没开口，就被对方塞了一个盒饭。
“白毛你看，真恶心的伙食。”
白夜低头看，盒饭里的饭菜，三菜一汤，分别是番茄炒蛋、酸辣土豆丝和糖醋里脊。
诡异世界，饭菜不正常，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但这一次，白夜看了也忍不住皱眉。
饭菜并没有蠕动，也没有虫卵，甚至连血淋淋的画面都不曾出现。一整个盒饭干净到不行，和生前世界吃过的每一个盒饭一模一样。
但如此纯白的米饭，色香味俱全的炒菜，却透着一股淡淡的腥臭。
凑近了稳，这股恶臭更浓。
“呕——”
白夜转身，一阵干呕。
缓过来后，脸色十分难看。
像他这样吃诡异饭面色不改的人都受不了，这饭菜里，究竟掺了什么东西？
“姚阿姨，你能看出来饭菜里有什么吗？”白夜不禁问道。
老太太皱着眉头，拿起筷子扒拉两下，然后筷子一扔，说：“碎骨头，碎肉……”
白夜听得心惊。
然而下一秒，对方摇头，又说：“都没有。”
“……”
沉默一瞬，白夜才说：“姚阿姨，你别开玩笑，我们说点认真的。”
老太太点头，“哦，认真说，你看看，臭烘烘的，全是切碎的魂渣。”
“什么渣？”
“灵魂晓得嘛，人啊动物啊，万物都有灵魂。把灵魂从身体里抽出来，切得碎碎的，搅拌成渣渣，当做调味料撒到饭菜里……”
“呕——”
白夜再一次干呕。
老太太看自己准备饲养的白毛这么可怜，抬手摸了摸，“辛苦了哦，当人就是这么辛苦的，不仅要人吃人，还要人吃魂。吃掉同类越多，才能越强壮。”
“姚阿姨，你别说了。”
白夜几乎可以预想，后面的话将更加残忍。


第94章 医院规培生（12）
一连两天，老太太对医院里的饭菜都不喜欢，说好的病人家属也没有出现，无奈之下，白夜暂时负起照顾的责任。
医院提供的饭菜是不能吃了，但是医院外的食堂饭菜，又太油腻。
白夜干脆抽出时间，回宿舍自己做。
“你这么费心费力干什么呢，只是一个管床病人，人家属都不露面，你伺候的跟孙子一样。”白夜是牺牲二十分钟午休时间做饭的，丁越替对方委屈。
白夜刚把饭菜送过去，坐下猛灌凉开水，说：“认识一场，姚阿姨的脑子记不清楚，她女儿今天下午应该会到。”
“这老太太快八十了，你从哪儿认识的？”
“以前当跑腿小哥，陪诊过一次。”
“大学专业课那么多，你还有时间当跑腿？”丁越更是意外。
白夜含糊点头，也没详细解释。
这不过是其中一个照顾的理由，最主要的是，老太太对医院的敏感度。
自魂渣后，对方又发现了很多蛛丝马迹，尤其是夜晚诡异频繁活动时间，更是相当勇猛。
白夜一直找不到突破口，他现在是将希望放在老太太身上。
而老太太可怜白毛没了一层毛茸茸，点头答应下来，说是要让白夜成功褪去人皮。
这事情没法聊，白夜也不指望解释清楚，总之大家一拍即合。
“小白医生，老太太的家属到了。”护士忽然走进值班室，打了个招呼。
白夜惊讶，那位从不曾露面的女士，这么早过来了？
“我去一趟护士台。”白夜冲丁越说道。
等走到护士台，就看到一个女士背影，此时正在和护士说着什么。
“小白医生来了，他就是你妈妈的管床医生。”护士直接把人推出去。
这架势可有些特殊，若非难缠的病人家属，护士们绝不这么干。
白夜心里一个咯噔，已经做好被骂或被追着问个不停的心理准备，结果看到对方的脸，却是惊呆住。
这张脸他记得，第一个副本送外卖，其中一单就是这位女士。
住在坟阳小区，13幢10003，桃枝枝。
对方显然也想起来了，语气惊讶，“你不是外卖小哥吗？怎么改行当医生了？”
白夜还是糊弄丁越那套的解释，“我暑假兼职而已。”
“原来是这样。”
桃枝枝点头，随即问起自己母亲的情况，“白医生，我妈的病到底能不能治好？十几年前就动过一次手术了，当时也说术后不会再复发，可是你看看，现在又开始稀里糊涂，我妈脑子里的幻想和癔症更严重了……”
两人边走边聊，到了病房，就看到老太太趴在窗台边，眼神飘忽不定。
桃枝枝吓得半死，赶紧喊：“妈你下来，这可是22层，摔下去会死的。”
“外头有东西监视我。”老太太直接看向白夜。
白夜听懂了，但十分震惊，大白天的，竟然也有诡异出没？
这个副本的诡异，都是些什么等级？也太有能耐了吧。
不过眼下，还是得走正常流程。
白夜上前一步，轻声哄着，“姚阿姨，咱们先回病床上坐着，有什么事情，下午我查房时你和我说，你看行吗？”
说完，又指了指桃枝枝，“你女儿过来了，你们母女俩要不要说说话？”
老太太这才看向桃枝枝，恍惚回忆，终于记起来自己还有个女儿。
但态度不怎么样，“你跑出来干什么，赶紧回家去。”
“我倒是想在家里待着，这么热的天，跑来跑去累死我。可是妈，你这毛病……反正医生说要二次手术。”
“我不手术，手术害人。”
“妈你别任性，这事情没得商量。”
“我是你妈，我说了算。”
母女俩吵起来，最后不欢而散。桃枝枝直接请了护工，扔下十万块钱走人。
丁越听说这件事，在值班室啧啧啧，感慨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不过这老太太也是可怜，竟然手术后又复发了，她不会演变成变异型病症吧？”
白夜摇头，“应该不会，十几年前姚阿姨情况更严重，也没有发生变异。”
“老太太手术安排了吗？谁负责？”
这段时间，换到丁越和白夜搭档，这病人既然是白夜在管床，想必手术时也会上。
那自己肯定也跑不了。
白夜也正纳闷，老太太收进来有些日子了，期间也就林安过来看过一次，只说先吃药调理，至于其他事情，一个字没提。
“姚阿姨是林主任的病人，可能是她主刀。”白夜猜测。
丁越不相信，“轻症病人，哪里请得动林主任，你想得美。”
第二天，老太太的手术安排出来了。
主刀的果然是林晓娟，但是副手却是严望。
丁越看着电脑上这两个排在前后的名字，傻眼，“什么情况？这老太太是得了绝症了？”
林晓娟和严望啊，一区两位手术大佬。
“这老太太是不是有关系啊，后台很硬？”丁越不禁猜测，想到之前的十万，又恍然，“有钱人简直壕无人性。”
肯定是花大钱了。
丁越感慨，“之前就听说手术前塞红包的事情，但万万没想到，连这两位都……”
果然，以前的自己太过单纯。
孔月寒和张韬下了手术，才知道这件事。
比起丁越在那边感慨医院规章制度和医生职业，两人明显嗅觉更深。
“林主任要动手了吗？”孔月寒知道老太太，白夜把十几年前手术室里发生的事情简化说给她听过。
白夜脸色凝重，“我不知道她对我们究竟抱有什么目的，但是对姚阿姨，她一直很有敌意。”
半夜偷摸手术，没有麻醉，注射不明液体。
如果不是白夜，那一晚躺在手术床上的人，就是姚桃。
张韬：“不管姚阿姨什么情况，首先要确保你们自己的安危。你和丁越，要小心。”
孔月寒也点头，“那天我和张韬都在门诊，也没办法关注这件事，你们两个都要谨慎些。”
林晓娟是确定有问题的，但严望，最近也变得可疑起来。
三人互看一眼，心情隐隐沉重。
丁越倒是乐观，“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怕什么，大不了发生意外冲出手术室，把事情闹大了。”
孔月寒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六院的水深着呢。
很快，就到了手术日。
孔月寒和张韬要去门诊，八点不到就要走，临走前冲两人握拳示意。
白夜点头，表示明白，之后和丁越快速巡查床位，也准备下楼。
等电梯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你的电话。”丁越看过去。
白夜摸出手机看，是个陌生号码。正想按掉时，电话竟然自己接通了。
“？！”
白夜心里一惊，抬起手机放到耳边，“喂？”
电话那头滋滋滋，很快传来飘忽不定的女声，白夜听出这个声音的主人。
“是桃枝枝女士吗？”
“对是我，白医生，我妈是今天上午的手术对吗？”
“嗯，桃枝枝女士，你什么时候过来？等会儿送病人进去前，还有一个家属谈话和签字。”
“马上，如果我赶不及，白医生你帮我签。”
“这不行，喂，喂喂？”
电话挂断，丁越扭头问：“是老太太的女儿？她还没到医院吗？”
白夜脸色难看，“不仅还没来，竟然跟我说如果她迟到，让我代替签字。”
“她想什么呢，这根本不可能。”
半个小时后，白夜跟前摊着五六张告知单，右下角就是家属签名处。
约谈医生一脸尴尬，他还是头一次碰上这么个情况，但主任都说没事，自己一个小医生，还能怎么办？
“小白医生，姚桃女士的家属信息中，的确有登记你，她的女儿还没有过来，这些手术告知，得你签字。”
说着一顿，又悄摸声问：“你是她亲戚啊？”
白夜：“……”
万万没想到，十几年前登记的临时家属信息，这会儿竟然还能查得到。
“不是！我们六院的信息系统竟然存在这么大的bug？”白夜服了。
约谈医生摇头，“系统没问题，信息显示是正常的，我知道这不合规矩，亲属不能参与手术，不过你还在规培嘛……”
白夜听懂了，自己的身份在副本小世界，已经被认证和姚桃产生关联。
能做到这样事情的，只有【诡异】。
所以我必须和姚阿姨绑在一起？我们之间会产生剧情。
白夜想通这一点，对接下来的手术更是忌惮，但他什么也没说，自觉在所有签字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白毛，我不要做手术，坏得很。”老太太被推进去前，抓住白夜的手。
白夜拍拍对方的手背，俯身，凑近耳边轻轻说道：“姚阿姨，坏东西要开始行动了，我一个人顾不过来，你要进去帮我。”
“找渣滓？”
渣滓？哦，是魂渣。
白夜点头，“对，手术室里不干净，我们进去打扫打扫。”
这么一说，老太太立刻精神了，不仅主动躺好，还催促护士赶紧往里推。
“白毛，你快点，我在手术室里等你。”
丁越和白夜一起去准备区，趁着别人不注意，偷偷塞过去一块橡皮大小的东西。
但入手软滑，又能变化各种形状，白夜不由疑惑转头。
丁越：“孔月寒临走前塞给我的，微孔软胶摄像头。”
“没法带进去。”白夜摇头。
进手术室要换衣服，还有严格的检查，这么一块不明物体，实在太突兀了。
丁越耸耸肩，“我知道，所以想办法嘛，以防万一，我们要存一些证据。”
而白夜想的却是，如果对方要在手术室里展开诡异行动，这么个常规摄像头，能记录得下来吗？


第95章 医院规培生（13）
摄像头还是带进去了，白夜将东西捏成一个脚环，直接戴在自己的脚上。
手术服挺长，上半身检查很严格，但是脚下面却还好，竟然真的蒙混过关。
一进手术室，丁越竖起大拇指，“可以啊，捏的形状还挺像，可以拿上来了。”
白夜正准备弯腰解下，严望已经开始喊人，“白夜，丁越，你们俩磨叽什么，赶紧过来干活。”
“快点，别傻站着，电锯拿过来。”严望又是一声。
白夜不敢耽搁，和丁越一起去拿手术器械。
微型电锯搬过去，这才知道是用来锯开病人脑子的。
白夜心里一个激灵，姚阿姨的病症，完全用不上这个！
“严主任，没必要上这个吧？病人的脑体结构不是很稳定吗？”
白夜话音刚落，对面林晓娟说了句，“已经相当严重了，其变异肿瘤几乎占据大脑半边，如果再不切除，剩余的半边脑体也将被感染。”
严望点头，神情严肃，“这个病人是二次手术，之前已经摘除干净，没想到又再次复发，且情况更加复杂。一会儿我和林主任同时操刀，你们两个给我们分别当一助。”
白夜还在犹豫，丁越已经先一步拿起电锯，开始开颅。
“滋滋滋——”
切割头骨的声音清脆响亮，在安静的手术室中来回盘旋。
白夜心里拧成一团，很担心老太太会不会真的有事。
即便对方是诡异，但也是没有任何恶意的好诡。
“白夜，你给我当助手。”林晓娟已经站上手术台，操作中喊了声。
白夜回过神，再不敢乱想，快速朝着林晓娟那边走去。
手术台旁边，是放大的显示屏，可以清楚看到病人脑子里的所有情况。
白夜趁空看了眼，的确看到老太太的左右脑明显形态各异，且其中一半完全变成了灰色。
大脑本身并没有颜色，但因为供血丰富，整个大脑组织（类似核桃形状）呈现粉色。而一旦脑体缺氧失血严重，就会慢慢变成灰白色。
但从未听说过，脑体是灰色的。而且这种灰，已经无限接近黑色。
“林主任，这半边灰色脑子，都要摘除吗？”白夜看得心惊肉跳，“人没有半边大脑，会不会？”
“不会，我们后期会移植人造大脑，其功能近乎和自身脑体一样，维持正常运转和思考，没有问题。”
林晓娟说着，开始切割大脑，手中的电针顺着脑膜边缘，十分谨慎细微的操作着。
从白夜的角度来看，对方手术操作完全没问题，且手术本身难度高，对方技术更是凸显。
而另一边，严望以保护剩下的半边脑子为主，手术操作同样需要很高的技术含量。
丁越第一次当一助，能够近距离观看大脑切割，心情很激动。原本还惦记着两个主刀可能是坏的这件事，但随着手术时间不断推移，却是完全沉浸进去。
再看林晓娟和严望，似乎更投入。
就连旁边的手术护士，也都全神贯注。
唯独白夜，总是在快要进入状态时，又忽然惊醒，而后内心一阵后怕。
手术从上午九点开始，一直到下午两点，半个脑子摘除还没完全结束。
但手术室内的每个人，却仿佛着魔一样，根本不觉得累。
白夜恍惚抬头，看向对面，竟然发现丁越两眼充血，带着一股难以遏制的欲望。那双眼睛，恨不得钻进严望的电针中，成为其手中的操作器械，进入病人大脑。
丁越想要吃掉脑子！
这个念头在白夜脑子里一闪而过。
他激灵打了个冷颤，终于意识到手术室内出现了什么问题：这里面的所有人，都已经魔怔了。
从主刀医生到麻醉师再到手术护士，全都控制不住自己，迫切想要挖掉病人的脑子。
白夜看向对面，严望不知何时，将手术器械换成了电镊，正在电凝脑体的边缘。
严望想把完好的另一半脑子，取出来！
“你们疯了？我们在进行手术。”白夜脱口而出。
然而，没有人理他。
“不行，你们这是违规操作，你们在滥用职权。”
白夜看向手术床，轻声呼唤，“姚阿姨，姚阿姨，听得到吗？”
他和姚阿姨说好的，进手术室是为了清理脏东西，找魂渣。
绝不能让人真的就这么去了。
手术床上的病人一动不动，跟死了一样。
他预感不妙，伸到垫子下触摸，对方的手冰凉冰凉的，比尸体的温度还要低。
心里顿时一沉，暗道不好。
“不行，我要唤醒姚阿姨，不能让手术再继续下去了。”
念头正起，那冰冷的手却忽然动了下，而后一把抓住他。
白夜愣住，继而心里大喜，“姚阿姨？”
“白毛，我找到脏东西了。”
“什么？”
“在这个女人的脑子里，让她切，全部切下来。”
“姚阿姨，你在说什么？他们正在切割你的脑子。”
“我的脑子无坚不摧，想得美！不过他们的脑子软绵绵的，很Q弹。”
白夜：“？”
几秒钟后。
白夜：“！”
他不可置信扭头，看向正在进行手术的林晓娟和严望。
姚阿姨这话的意思，他们正在切割摘除的脑子，该不会是他们自己的吧？
那姚阿姨的脑子呢？她躺在手术床上，是怎么做到不着痕迹替换的？
等等！
傀儡！！
白夜忽然想起，上一个副本中的玩偶娃娃，那就应当是个傀儡。次高诡异的傀儡，可以替代本体而生，而这个所谓的生，几乎一模一样。
白夜惊呆住，没想到医院副本里，竟然还能再次遇上会使用傀儡的次高诡异。
“姚阿姨，你真人不露相啊！”白夜不禁感叹。
老太太声音依旧平稳，“白毛，看着点他们，等脑子摘下的一瞬，把我从手术床上拉起来。”
白夜点头说好，之后全神贯注投入到手术中。
时间流逝，很快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刻。
手术室外，有人敲门，而后告知夜间手术即将开启。
白夜从没在夜晚接触过手术，规培期间进手术室，一直都是在白天。
夜间手术很特殊吗？竟然还有人专门提醒。
正想着，林晓娟忽然说话，“找到了。”
白夜扭头看，对方平静的面容绽放大大的笑容，且有些异常。作为一个常年操刀的手术大佬，手竟然在颤抖？
“林主任，找到什么了？”白夜问。
然而对方根本没搭理他，而是抬头看向对面，“严主任，现在你相信我说的话了？”
严望也是惊叹连连，看向几乎快要摘下来的脑子，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有异生脑，在科学界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
“严主任，相信我，摘除整个脑子，病人的异生脑会持续生长，最终替代原先的大脑……这将是医学奇迹。”
“林主任，按你说的做。”
手术继续，但两人的手术器械全部换成了微型手术刀。而下刀的动作也变得利索，似要快速切割脑体边缘。
白夜不动声色，默默关注手术床，趁着没人注意，已经抓住了老太太的手。
脑子完全切割下来时，白夜快速掀开床单，挡住显示屏。
下一秒，拉着老太太下了床。
林晓娟回过神，沉声，“白夜，你干什么？不要干扰手术。”
严望手上还捧着半边完好的脑子，对白夜的行为同样很生气，“病人还处于麻醉中，你这样是违规操作，要是造成病人大脑损伤，你付全部责任。”
“林主任，严主任，我觉得你们应该先看看自己手上的脑子。”
白夜把老太太扶起来，再看对方手中各自切下来的大脑，面色冷静。
老太太已经苏醒过来，抬手摸摸自己的头，脑子上半边已经没了，空荡荡的有些漏风。
她很不高兴，抬手一抓，把手术床边自己的半个头颅盖拿回来，三两下重新安装回去。
白夜一看，嚯！跟新的一样，完全没有缝隙。
“姚阿姨，你的脑子呢？”白夜还是有些担心。
老太太指着自己脑袋，“在里面呢，刚刚藏起来了。”
白夜恍然，什么异生脑，那根本就是老太太原本的脑子。
林晓娟反应过来，低头看自己切割下来的灰色大脑，却发现这脑子红扑扑血淋淋，完全就是正常脑体。
老太太的脑子还在自己脑袋里，那这是谁的？
“还能是谁的，当然是你自己的。”老太太一脸嫌弃。
林晓娟脸色蜕变，当即扔了手术刀，抬手摸自己的脑子。
也不知道怎么感应的，脸色越来越差。
严望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手上的半个脑子就被林晓娟抢走了，而后两个半边脑子都被对方捧着，紧接着就往外跑。
“脏东西，跑哪里去，你的脑子给我留下。”老太太一把推开白夜，顺带助跑，冲向手术室大门。
眨眼间，两人争斗起来，大打出手。
白夜被推倒在地，人还是懵的。
“姚阿姨，咱们不是清理脏东西吗？要那个脑子干什么？”
“白毛你不懂，脏东西的脑子是个好东西，我拿来给你当下酒菜。”
白夜顿时恶寒，摆手说“不要”。
但是老太太不听，执意要对方的脑子。
丁越终于从痴迷中回神，回忆自己之前的行为，吓出一身冷汗。
哆哆嗦嗦移到白夜跟前，“白、白夜，怎么就变成非法摘脑子了？”
说完看了眼明显不科学的干架场面，脸色更白了，“那两个，那是什么鬼东西？”
“诡异，不过是对立面的。”
白夜已经解下脚环，想了想捏的再长一点，干脆戴在丁越脖子上。
顺便打开了记录按钮，“丁越，你去找个好位置蹲着，把手术室里发生的事情记下来。”
“哦。”丁越点头，转身前又问：“那你呢？”
“我去找严主任。”
白夜看向还在发呆的小老头，满心同情，这位应该是纯土著了，也不知道被林晓娟怎么忽悠的，竟然参与到这一场摘脑行动中。
甭管诡异的目的是什么，他还有任务在身呢。
想要顺利通过规培，留在六院，这位严主任可是重要贵人。
“严主任，严主任，回神了。”白夜站到严望身边，轻轻推了把。
严望“啊”了声，低头看自己空荡荡的手，满脑子问好，“白夜，这怎么回事？”
“嗯，简单来说，林主任是坏的，她想非法窃取他人脑子，可能要做其他研究。”白夜猜测诡异的行为。
严望却是想歪了，“林晓娟是间。谍？！”
“额……算是吧？”
“她竟然利用我，王八犊子！竟然利用我！！”
严望心里那个气啊，一想到自己差点着了道，就懊悔得很。
但很快，又看向和林晓娟打在一起的那个身影，“白夜，那是国家派来的卧底吧？老太太身手了得。”
“啊？啊！对。”
“咱六院还有几个这样的卧底？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严望思索着，自己得把事情规整规整，快速上报给院长，也算戴罪立功。
白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最后，看向丁越，忽然明白过来，说道：“严主任，不瞒你说，我们四个规培生，可能都是。”
严望：“？”
……
林晓娟很快被制服，手术室门打开，严望第一个冲出去。
不一会儿，进来十几个安保，将人五花大绑带走。
而后有专人进来清理手术室，顺便把相关人员带走，去隔壁休息区暂时安置。
等待的时间，丁越凑近白夜，小声说道：“孔月寒联系我们了，说六院外面有大批制服涌进来，看来林主任的间。谍身份很不简单，嗯，应该是个高级间。谍。”
“不是高级，是次高。”老太太昏昏欲睡，随口说道。
“次高？”丁越听不懂，这又是什么间。谍等级？
白夜却是听懂了，扭头问：“姚阿姨，林晓娟是次高诡异？”
“假的次高，力量不够，撑不住。”
白夜点点头，表示明白。
谁知下一秒，又听老太太说了句，“不过很奇怪，这脏东西身体里，竟然藏着审判的力量。”
“？”
“！”
白夜愕然，怔怔不知道作何反应。
审判者，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临界副本中，那位最高检察官。
只有他，和自己提起过审判者的身份。
为什么老太太也会知道？
“姚阿姨，你也知道审判者？那你还知道和审判相关的其他信息吗？”白夜不禁追问。
但是老太太已经睡着了，睡梦中还在嘀咕，要把脑子切片当下酒菜。
另一边，孔月寒已经通过自己的手段，调取微型摄像头里记录的影像。
张韬也在旁边，准备一起观看手术室内的情况。


第96章 医院规培生（14）
两人刚看完，值班室的门被推开。
五分钟后，孔月寒和张韬同样被请去五楼层的休息区。在那里，见到了丁越。
“你们两个怎么也进来了？”丁越说完，意识到用词不妥，又说：“你们和这件事也有牵扯？”
张韬坐在丁越旁边，却是一头雾水，“我们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还有，你们怎么佩戴那个的，拍到的东西全都没用。”
“那么精彩的打斗场景，你竟然说没用？”丁越不服，自己可是找好角度精心记录的。
孔月寒：“张韬的意思是，可惜没有手术全过程影像。”
丁越浑身一个激灵，脸色苍白，“手术过程还是不要看的好。”
孔月寒皱眉，正想询问，有人回来了。
是白夜，和他一起的是老太太姚桃。
“他们是第一批审讯的，看架势很不简单。”丁越小声提醒。
话刚说完，就被一个制服叫起来，带了出去。
之后就是孔月寒和张韬，他们三人都是分开审讯的。
一轮结束，除了白夜若有所思，其他人都是越审越迷糊。
临近天亮，终于得到喘息的机会，几个人凑在一起交换信息。
明知道可能被监视，但也顾不得了。
“我从审讯室出来的时候，看到了严主任，他也被提审了。”最先说话的是丁越。
张韬点头，认同这一条信息，又说：“他们一直想打听我们的具体身份，我很困惑，我们规培生的身份之外，还有什么其他身份吗？”
“他们应该是怀疑，我们和林晓娟是一伙儿的，诈我们。”孔月寒说出自己的猜测，说完看向一直不说话的白夜，“你从头到尾都是沉默，没什么想说的吗？”
“对啊，白夜，关于诡异的事情，还有刚开始发现源头，都是你提醒的。”丁越忽然想起来。
白夜这才抬头，歉意笑笑，“有件事你们别生气。”
“什么？”孔月寒预感不妙。
下一秒就听对方说道：“他们怀疑姚阿姨是国家的人，为了减少和诡异牵扯，我说我们四个和姚阿姨是一伙儿的。”
空气顿时安静，只剩下几个人轻微的呼吸声。
半晌，孔月寒艰难开口，“白夜，你是说，你把我们从普通人，提到了国家卧底？”
“我们知道诡异相关的事情太多了，根本解释不清楚，还有林晓娟被切割下来的脑子，跟着姚阿姨才是最正确的，她能保护我们。”白夜无比坚信，他已经很确定，老太太必定是次高诡异。
即便副本中稀里糊涂，但肯定有自己的手段。
“什么切下来的脑子？”孔月寒眉头皱起。
“这事儿我跟你们说吧，那简直就是神乎其技……”
丁越把整场手术流程进行分段讲解，每一段都有侧重点，且说得深情并茂，描述相当生动。
孔月寒和张韬越听越是心惊，看向一旁昏昏欲睡的老太太，难以置信。
办公室内，两个制服看着监控画面，脸色深思。
“看起来没有可疑，无论是对话还是微表情，应该没有隐藏。”
“重点还是在姚桃身上，她和林晓娟同出一技，肯定有关系。”
“那个叫白夜的规培生，你怎么看？”
“目前没有可疑点，不过继续监视吧……”
天大亮，几人终于得了自由。
但是林晓娟被带走了，一并离开的还有老太太姚桃。
临走前，老太太执意和白夜见一面，然后说着“白毛要照顾好自己”这类话，依依不舍。
制服来得快，走得更快，早上八点的门诊，六院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倒是林安，得知林晓娟被带走，却又不知道具体原因，心里惶恐得很，干脆请了病假。
姚聪内心大喜，上班比谁都积极，四个规培生全都笼到自己手下，带着出去做事时，很是招摇过市。
丁越：“姚老师最近有些嘚瑟了，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
张韬：“今年的副主任审评开始了，听说姚老师很有希望。”
孔月寒：“八九不离十，不过严主任才是大惊喜，临了退居二线，居然又被提拔，当上一区大主任了。”
林晓娟的离开，相关事项都被要求严格保密，除了极少数几个知道原因，其他人都不清楚。
更有人认为，林晓娟是找到了更好的单位，背刺六院直接跳槽了。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林安在林晓娟离开后一个月，也跟着辞职离开。
所有人都相信，她们俩一起另谋高就。
这就便宜严望了，论资历论经验，又甚论人缘，都是接管住院部一区的最佳人选。
民心所向，院领导也有意安抚，姚聪的副主任审评还没下来，严望已经顺利当上了一区大主任。
这天万事大吉，顺利下班。
严望特意请科室里的同事们吃饭，除了必要值班岗，所有人员均是到场。
其中也包括，四个规培生。
地点就在六院隔壁，作为医生，谁也没敢彻底放松，就怕一个电话把人叫回去。
吃饭途中，也没人敢喝酒，特别高兴时，一个个拿着果汁椰子汁猛灌。
吃饱喝足后，自然而然进入闲聊时间。
原本都在祝贺严望升职，同事们一个个好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倒，但中途姚聪接了个电话，回来时裂开的嘴怎么也闭不上。
有人问了句，他藏不住心思，说自己的审评通过了。
“哎哟，那可真是好事啊！恭喜恭喜。”
很快，话题中心绕到姚聪身上。
趁着一群人热闹，严望冲着白夜使了个眼色，把人喊出来。
走廊尽头，只他们两个人时，严望问了句，“你和姚老太太还有联系吗？”
“什么？”白夜一脸懵。
严望沉思一会儿，这才说道：“上头透了口信儿，说是老太太失踪了。”
“姚阿姨失踪了？！”白夜更是惊讶。
严望点头，“老太太不仅自己失踪，还带走了林晓娟，两个都是高级变异人，社会评估危害极大，而你之前又和老太太关系要好。”
白夜听懂了，上头怀疑自己可能和老太太的失踪有关。即便没关系，也怀疑自己很可能和老太太联络，或有包藏的嫌疑。
“我和姚阿姨根本没关系，医院里登记的信息都是假的，我就陪诊过一次。”白夜心累。
严望点头，“这件事已经澄清了，确实和你没关系，但老太太对你另眼相看，这不是假的。”
“所以呢？”
“白夜，其实留在六院是个不错的选择。六院是三甲医院，在国内排得进前十，又在省会城市，职工买房还要补贴，另外晋升这一块，我这几年还在岗位上……”
白夜面上笑眯眯，内心mmp。
合着这是将自己变相软禁起来了，就给捆绑在医院里？
怎么着，上头找不到人，自己这辈子就离不开六院了？
哎不对！
白夜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严主任，你这话的意思是不是说，我百分百确定能够通过规培，留下来了？”
严望愣了下，随即点头，“还有两个月就结束规培了，等正式进入六院，我会亲自带你。”
顿了顿，又说：“另外三个，也全都留下。”
虽然其他三个不是很可疑，但宁可错杀三千，绝不放过一个。
不就是多给两个名额吗？
国家爸爸开口了，那就没有什么不能调整的。
孔月寒知道自己能留任，并不意外，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是丁越和张韬知道，他们俩也可以留下来，那就是喜出外望了。
“万万没想到，我们四个能一起留下，这下好了，大家原本是校友，以后是同事，感情深。”丁越对四人一起工作搭档，已经十分适应。
张韬既高兴又无奈，在他抽屉里，还有一整叠的公务员考试资料，自己刚刚刷了一轮。
而且，也已经报名了。
“那就不考了呗，你本来就喜欢当医生。”丁越笑嘻嘻。
张韬：“我只是心疼我花的时间，早知道会是这样，我拿这些时间来看医学期刊多好。”
“还是你卷。”丁越简直佩服。
白夜看着值班室的三个人，大家一起有说有笑，心情也非常好。
副本任务顺利完成，这件事应该没有悬念了。
如今要做的，不过是安静度过剩下的一个多月时间。
任务结算完成，之后的人生，就不是自己能够左右的。
“白夜”所在的副本小世界，或许暂停，或许继续，但都和他无关。
“白夜，孔月寒说请客喝奶茶，你要喝什么？”丁越的喊声，将白夜思绪拉回。
他随口说道：“一杯珍珠奶茶，三分甜，少冰。”
说完，起身去洗手间。
之后的日子里，一切工作有条不紊，虽然偶有小摩擦和加班加点，但大多都能顺利解决。
时间很快来到规培结束的最后一天。
四个规培生在值班室写总结，顺便整理相关工作内容和资料，他们要在下班前完成交接。
等明天再来上班，一切都是新的开始，严望会重新安排四个人的具体工作内容，值班岗也可能发生变动。
白夜对这一年的规培生活相当有感触，其中学习到的知识和技能，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
他抬头看另外三个人，内心笑得乐开了花。
三位次高玩家啊，沉浸式体验副本，和自己算是建立了革命友谊。
如果有机会升到三级，大家再碰面，那可就是老熟人了。
“白夜，你一个人偷乐什么呢？总结写完了？报告交给严主任了？”丁越抬头，就看到嘿嘿傻笑的白夜，忍不住问。
“没，就是心里高兴。”白夜说完，继续干活。
快中午的时候，四个人点的外卖到了。
白夜主动提出下楼拿外卖，顺便帮忙带四杯饮料上来。
“那我老样子，三倍浓缩的冰美式。”丁越笑嘻嘻。
张韬也心情愉悦，说：“那我还是黑糖珍珠奶茶，加布丁，十分甜。”
孔月寒点点头，“一整颗的柠檬水。”
白夜表示收到，拿起手机揣兜里，走出值班室。
路过护士台时，有护士笑着打招呼，“小白医生，快下班了啊，祝贺祝贺，明天就是正式医生了。”
“谢谢。”白夜微笑，继续去往电梯间。
坐上电梯时，白夜心里忽然有些闷。
他以为是自己晕电梯，正准备靠边站，兜里的手机却响了。
拿出来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但很快，白夜反应过来，这个号码的主人是桃枝枝。
“姚阿姨的女儿！”
白夜震惊，这位怎么突然给自己打电话了？
难道说，是有了姚阿姨的消息？
“不对，桃枝枝不是也被带走了吗？她怎么能够给我打电话？”
白夜心里顿时一紧，而后按下接听键。
手机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很快，电话接通了。
“喂？”
白夜刚喊了声，还没听清楚对面那人说什么，电梯忽然一整个摇晃，而后快速下坠。
明明只有二十几层，但是下坠速度却越来越快，最后直接把白夜晃得晕了过去。
再醒来，人躺在副本大厅，浑身冰冰凉，也不知道躺了过久。
“怎么回事？”
白夜勉强坐起来，看清楚四周环境，无语了。
“诡异，你出来，把话说清楚。”
【玩家你好，恭喜你顺利完成第三个副本，成功解除半诡之身。】
“不是！我怎么就算完成了？我明明还有半天时间，我应该是零点才能离开副本。”
白夜越说眉头越是紧皱，想到什么，心里了然，是那通电话！
【诡异】不想自己接通这个电话，提前结束了任务。
所以，桃枝枝的这个电话，可能有关键信息？
“诡异，你没有遵守游戏规则，擅自提前结束，你违规了。”
白夜面无表情，内心却是窃喜，终于逮到机会可以坑一次了。


第97章 医院规培生（15）
“诡异，我知道你听得见，别以为不说话就可以蒙混过关。”
白夜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坚决不肯放过，“根据游戏规则，若非特殊情况，未征求玩家意见提前结束游戏，是为擅自篡改副本，你已经严重违规了。我可以在论坛告发并起诉你。”
白夜已经摸清楚论坛的运行方式，这是一个凌驾于【诡异】本身的公共平台。
虽然不知道是谁创建的，且如何运作，但其绝对公平性毋庸置疑。
【诡异】做错事，只要在上面申诉，都不需要24小时审核，分分钟就能裁定。
这也是所有玩家敢在论坛上畅所欲言的原因之一。
“你可以继续装死，我准备写报告上传了。”白夜语气淡定。
【玩家你好，鉴于副本机制出现细微差错，现对玩家进行补偿。】
【玩家可先进行任务结算，结算后再提出相关补偿，规则范围内可予以批准。】
白夜差点翻白眼，这狗东西明知道错了，还咬文嚼字的逃避错误。
“行，那就先结算吧，我也想看看三个副本结束后，我的具体情况是什么样的。”
白夜对这一刻期待已久，迫不及待点开屏幕。
果然，一切恢复正常，终于再次转为玩家该有的界面。
白天黑夜：高级玩家
生命值：368
伤害值：136
通关副本：3
论坛等级：2级（等级越高，薪酬越高）
论坛二级玩家数量：78
白夜接连三个副本被屏蔽生命值和伤害值，乍一看到两个如此高数量，顿时傻眼。
“不是！我什么时候攒起来的生命值？”
当然更不能接受的是，还有如此高的伤害值。
“诡异，不是说好伤害值最高是100么，你想干什么？”
【玩家请注意，随论坛等级提升，赚取生命值和受到伤害程度，都会大幅度提升，出现较大弹性。不仅如此，相对薪酬也会发生改变。】
白夜看向论坛等级后面的小坠，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句话从头到尾一直跟随。
感情等级越高，赚得多也花得多。
“也就是说，在之后的副本游戏中，我很容易一不小心就嘎掉？”
别看现在三百多的生命值，白夜很能猜测【诡异】的尿性，下一个副本开启，指不定随随便便就能在犄角旮旯各地方，扣除一百多生命值。
“你别否认，我知道你的本性。”白夜抢先说道。
机械音沉默许久，继续播报：
【玩家于临界副本获得审判之力，加持生命值500，任务已结算。】
【玩家于医院副本，未能完成手术，扣除生命值150，任务已结算。】
【玩家连续三个副本伴随半诡之身，未能完成诡异形态转化，受到伤害180，限于伤害来源，伤害值降至136……】
对于生命值和伤害值的数值变化，【诡异】进行了清楚解释。
白夜安静听完，心里却很诧异。
他没想到，临界区这个副本，能收获如此庞大的生命值。
审判之力，这究竟是什么力量，竟然蕴含无限生命力？
“如果审判之力能够带来这么大的力量，那是不是说明，最高检察官是一个好诡？”
白夜不禁有一些些后悔，早知道审判之力有这么多好处，当初就不该犹豫，直接答应对方成为审判者了。
“唉，机会稍纵即逝。”
白夜感慨一番，继续研究自己的伤害值，对【诡异】的解释很不满意。
“半诡之身不是我自愿的，而且进行相关的三个副本，你也没说会加持伤害，这事情是你不地道，你并没有事先告知。”
【万事对立，好坏占半，玩家若能成功转化成诡异形态，伤害值自然消失，诡异本身不计算伤害。而玩家选择重回人类身份，自然要承受三个副本诡异之躯的附着负担。】
“呵！又玩这一套，我才不上道。”
总是变着法儿的阐述成为诡异之后的好处，可偏偏，成为诡异后会受到什么样的限制，又有哪么弊端，却是只字不提。
而且！
白夜盯着“限于伤害来源”这几个字，陷入沉思。
半诡之身不可能无缘无故产生，自己做完全职奶爸这个副本后，突然就出现了这么一种状态。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诡异形态，或许和白锦有关。
白夜不愿去深想白锦的目的，第一次带孩子，难得那么喜欢，他不愿意用最大的恶意去揣度一个婴孩的内心。
“算了，我再看看其他。”
白夜注意到通关副本的数字，增加了一个。
点开后，描述的竟然是临界区相关。
后缀说明：达成法理成就。
再触碰“法理”，详细介绍为，绝对审判。
“又是审判，临界区这个副本，有点意思啊！”
白夜将屏幕内第一页信息栏全部扒拉一遍，确认没有任何遗漏，这才继续往后翻。
没有问题，正常，正常，正……嗯？
界面滑到最后一页，只见上面出现清晰记录：
欠账：
【前副本欠债：550诡币（必须偿还）】
【人情欠债：1000诡币（玩家自主决定是否偿还）】
【贷款欠债：截止今日，本金利息一共欠债：58175诡币（必须偿还）】
结余：
【前副本剩余：500诡币】
白夜死死盯着58175这个数字，瞳孔地震。
“诡异！你给我出来，我保证不弄死你。”
【玩家进入上一个副本中，累计用时一年，原先贷款本金利息约1500诡币，按照日利率1%并复利计算，所欠贷款并未差错。】
似乎是怕白夜就此崩溃，机械音难得温柔，提醒说：
【玩家可使用补偿机制，可一键抹除所有贷款，以及前副本所需欠债。】
白夜直接笑出声，“搁这儿套我呢，诡异，你牛逼啊！”
【请玩家进行选择，如若同意，可进行一键抹除。】
屏幕内，很快弹出一个虚拟按键，斗大的【归零】二字，像是绝对讽刺。
白夜沉默住。
机械音继续提示，似乎一定要玩家就此做出决断。
白夜忽然笑了，说道：“诡异，你的提议很不错，我选择不接受。”
【玩家已接受，准备进行清除模——】
机械音顿时卡住，副本大厅内，滋滋滋的干扰声立体循环响起。
半晌，才重新听到熟悉的播报：
【玩家请确认，是否放弃一键抹除补偿？】
“放弃。”
【玩家请再次确认，是否放弃？】
“你特么废话真多。”
机械音终于妥协，无奈开启补偿机制。
有水声在耳边响起，脚下忽然涌出一股股鲜红，粘稠的液体从副本大厅底下漫上来，很快遍布整个场地。
而后，一条条五颜六色的鱼从底下咕噜咕噜冒出来，欢快的游来游去。
白夜看到老朋友，忍不住笑了。
等拿到那根黑色毛线，笑得更大声。
【玩家选择补偿，现进行抽奖兑换，请认真垂钓脚下的鱼，钓到即可兑换相应奖品。】
【玩家请注意，补偿机制只兑换时间，是否能够获得奖品，以玩家自身能力决定。】
白夜听懂了，“所以你补偿给我的，是我损失的半天时间？哦不对，要精准计算，得多少个小时多少分钟来着？”
机械音不情不愿播报：
【玩家可垂钓时间，一共十小时三十六分四十二秒。倒计时现在开始——】
白夜想起第一次用毛线钓鱼的事情，就是那一次钓到了卡券，获得进入核心区域的机会。
那时候，才十分钟的限时时间。
如今有十几个小时，他反倒是不着急了。
白夜蹲在大厅，伸手划过粘稠的鲜红液体，不时抬起来嗅一嗅。
很像血液，但又不是血液。
如今的他，自然能够分辨这些鲜红液体，再也不是刚开始进入诡异世界的小白了。
“所以诡异世界出现的这些类似血水的场景，无论是钓鱼还是抽卡片台，又或者副本小世界的血色，极有可能都是‘假’的。”
“普通玩家没法分辨，是因为他们等级不高，又或经验不足。”
“所以这些鱼呢？肯定不是真的鱼，也许和玩家自带屏幕一样，是一种触控高精器械体？”
“对了，这些鱼好像喜欢听故事。”
白夜想起这茬，干脆一屁股坐下，招招手，喊道：“鱼儿们，都游过来，我给你们讲一个猴子的故事。盘古开天地，世界分成四大洲，其中东胜神洲上有一个傲来国……”
事实证明，喜欢吃瓜听故事的不仅限于人类，作为一条鱼，且是有智慧的鱼，同样很爱。
而且这些鱼智慧有限，很符合只有七秒记忆的特点。
是以白夜讲故事颠三倒四，把猴子跟着唐僧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来回颠倒，那些鱼也听得津津有味。
更有些夸张地，听着听着舒服的身体一翻，浮在血色液体之上。
简直一动不动！
白夜继续念叨讲着，手上的毛线捏着头，抓起一条鱼，从其腮的位置穿过。
穿完一条又一条，直到将一整根毛线全部穿满了，这才恋恋不舍作罢，将毛线两头打了个死结。
“行吧，今天故事就说到这儿，你们哪来回哪去。”
故事一停，鱼儿们惊醒，快速游开。
然而被毛线穿着的几十条鱼，却是死活蹦不出去。
“诡异，我选择兑换，全部！”
白夜笑得一口白牙，眼里是明晃晃的得意。
【诡异】完全没想到，一群颇有智慧的鱼，竟然会沉迷于听故事？
而且，几十条，这奖品要怎么兑换？
“诡异，是不是觉得很亏，心正在滴血？”
“但是没办法，我钓鱼就是这么强。”
“有些游戏玩一次就够了，你非得来第二次，你真当人类是大傻蛋吗？”
把人类的灵魂拉扯进这么一个诡异世界，以各种似是而非的高精仪器监控，甚至开辟出游戏小世界。
自认为是上帝高高在上？
傻逼！
愚蠢！
人之所以有别于器械，就是因为人脑不可控。
“你的鱼，我笑纳了，兑换奖品吧。”
白夜有预感，这一波，自己肯定赚麻了。
事实证明，不听【诡异】忽悠，是正确的。
一共57条鱼，开出57个奖品。
其中诡币奖励一共八万八，另有卡片数张，分别是【无限制通讯卡】*3，【时钟摆件】*1，【小卖部连接通道】*3。
【无限制通讯卡：选择适用对象，无视空间距离进行对话，一次性消耗品。】
【时钟摆件：可二次进入副本，调整时间，一次性消耗品。】
【小卖部连接通道：副本小世界内可开启通道，选择临时穿梭回到副本大厅。】
白夜越看越喜欢，这每一张卡片，都十分有价值。
最重要的是，自己兑换了八万八的诡币。
“啧，诡异你瞧瞧，这就是不听你忽悠的后果，我可太爱了。”
【玩家是否选择偿还欠债？】
“我不还，如今欠钱的才是大爷。”
话说完，白夜忽然皱眉，“不行，你肯定憋着坏，指不定下一个副本又给我搞个一年时间，利滚利我得欠你几千万。”
如果只是单利，他一点都不怕。
但复利真的要命！
白夜最终选择偿还贷款，顺带把人情欠债和副本欠债也一并还了。
想了想，又给苟文彦多赚了500诡币。
不能人家无偿借钱，自己真就不知分寸，借多少还多少。
亲兄弟也要算利息，这才是正经关系。
【玩家是否前往核心休息区？】
白夜拒绝了。
这一次，他选择不治愈，准备带着这些伤害值进入副本小世界，看看会产生什么效应？
“现在只想快点进入小世界当中，去感受下作为高级玩家的单人副本。”
副本卡抽取，显示为【日夜不休的辛勤园丁】
白夜还在想自己竟然抽到了花匠身份，看样子是要再一次种地了。
结果睁开眼一看，人在办公室。
窗外夜色朦胧，似明似暗，办公室内灯火通明，照亮所有角角落落。
白夜清楚看到，自己正坐着的办公桌上，正对面贴着一张表格。
上面用红笔圈圈画画，分别有早读、第一节、第三节、第六节、晚托，以及最后面的粗体划线，晚自修。
办公室内暂时没有人，白夜两手搁在桌面上，陷入沉思。
“园丁，竟然是老师的身份。”
“那日夜不休，又是什么意思？”
他翻看自己的教案，明明是小学课本。
按理说，小学生没有晚自修啊？
“有点不对劲，我要再翻一翻。”
白夜意识到不对，立即拉开抽屉准备检查。
才刚开始找，忽然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白夜抬头看向办公室门口，一个年轻的女性已经走了进来。
“白老师，你怎么还在这里？”
“什么？”
“晚自修马上就要开始了，小升初至关重要，六年级的晚自修一节都不能落下，就你们班值班老师还没到位。”
“今天是我值班？”白夜从对方话中听出来。
女老师点头，又说：“顺便上一节新课吧，全部都是自习，效率不高。”


第98章 24小时教师（1）
白夜没有记忆，只能顺着答应，然后借着翻教案的工夫，寻找可能存在的蛛丝马迹。
好在信息还算暴露，很快他就知道，自己是六年级的任课老师，教的是数学。
“601班，六楼， 第一个教室是608班，那就一直往前走……”
白夜从办公室出来左拐，一直顺着走廊往前，很快找到自己所要值班的班级。
“同学们，晚自修了，大家收收心，回自己的座位上坐好，看书写作业都行。”
白夜没当过老师，更不知道怎么备课，晚自修上新课是不可能的，只能先暂时蒙混过去。
好在班级里的学生还算听话，讲台上有老师坐着，也没敢太放肆。
期间有小声说话聊天，前后桌传纸条，又或偷偷看小说的，白夜也不严肃批评，只稍作提醒，让他们自己收敛注意。
六年级的晚自修从下午五点四十分开始，每节课四十分钟，一共三节。
也就是说，等到晚上八点，才能放学回家。
白夜就这么在讲台上干坐着，将近两个半小时，直到送走最后一个学生，才长长舒了口气。
“我可太难了，之前当规培生啥也不会，还是后来‘记忆’苏醒才蒙混过关，这一次又是这样。”
“诡异，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安排这种需要实践技能的职业岗位？这样真的很不友好。”
就算是诡异世界，胡乱教学，也是很不道德的。
【玩家你好，鉴于你强烈要求，现提供2999套餐，可一键购买，立即享有三年教学记忆。】
“记忆？你就给我卖个记忆，你收我3000？！”
白夜脸色都不好了，这吃相未免太难看。
【玩家请注意措辞，是2999，不是3000。】
“有差别吗？”白夜嗤声。
但最终还是不得不购买，没办法，没有教学记忆，明天的课只怕要开天窗了。
到时候别说任务，首先他自个儿就会被家长投诉，光是检讨估计就是好几份。
要是有心人再搅和搅和，说不定还得被休假。
2999诡币花出去，很快，白夜这个身份的三年教学记忆存入大脑。虽然是旁观者的角度去观看这一份记忆，但是聊胜于无。
一夜未睡，逐一消化。
第二天，白夜顶着两个黑眼圈，夹着教案和课本，去601班上第一节课。
现在已经是下半学期，六年级的学生早就结束了新课内容，正式进入全面复习阶段。
这就很考验白夜了，他要将六年的数学知识融会贯通，安排好每一次课程，帮助学生进行模块突破和模拟训练。
其中模块突破，就“记忆”告诉他，重点在三方面，分别是计算、应用题和几何。
这三方面，细分还有许多，都得他做出详细规划。
另外就是模拟训练，摸清楚整个班级学生的基础，做好三等分类。
虽说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很不好，但事实必须如此，每一类学生都要有针对性安排学习内容和训练计划。
就好比一类优等生，小学内容本就不算复杂，他们已经大部分掌握，更有些甚至开始自学初中的内容。
针对这一类学生，主要就是查漏补缺，完善学习的边边角角，再给予突破式训练。
又比如说最差类学生，即便只有小学内容，可能都没有掌握到位。
针对他们，不必追求完善，最主要是抓基础，一份100分的卷子，最基础的七十分，争取让他们全部拿到。
不求高分，只求基础，万万不可错。
而中等类学生，则是最难搞的。
这群学生有点自律但又不多，有点能力但又不是特别行，家长和老师在后面催一催赶一赶，成绩就上去一点。一旦不催不赶，很快松懈掉下来。
但也就因为如此，这一盘大群体，有巨大的提升空间。
白夜昨晚就是凭借记忆，将601班的学生进行了具体分类。
而后制定出了一份详细的执行计划，今天人手一份分发下去，开始讲解最后三个月应该如何学数学。
这个学校实行小班教育，601班总共也就30个学生，除开最差类6个学生，最优等6个学生，中间档有18个。
优等生和差生听完了，懂或者不懂，都没有意见。
但是中间档却是问题多多，且一个个都爱发言。
“白老师，为什么我们的作业量最多？”
“就是啊，不仅作业多，错题归类这个事情，凭什么他们都不用做，我们就必须做？”
“白老师，你是放弃那几个人了吗？”
有学生“杀人诛心”，一句话直接引发矛盾。
原本看戏的几个差生，本来都快神游太虚了，乍一听到这话，一个个脸色涨红，眼底隐隐含着怒气。
小学生不比中学生叛逆，会直接动手反抗。
但到底是六年级了，十一二岁的孩子，还是很有想法的。
“白老师，你不想管我们几个差生，你就直说呗，还搞这些名堂。”有差生大声说道。
话一出口，整个课堂哄堂大笑。
白夜不知道这群学生到底在笑什么，究竟又有什么好笑的。
但他知道，这个问题不解释清楚，很可能伤害孩子幼小的心灵。
于是，走去关了教室的门，又拉上两边窗帘。
一瞬，整个教室里昏暗极了。
白夜不紧不慢打开PPT，将班级30个学生的月考成绩拉出来，清晰摆在明面上。
图片中，有他用红线画出来的分界线，将30个学生分成三个档次。
“同学们，虽然这件事很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我们班的前六名综合成绩，已经可以看出苗头，升到重点初中不成问题，而他们各科成绩再努力提高个两三分，完全可以再冲刺重点初中的重点班。他们很自律很刻苦，都不用老师提点，就能按时完成每个科目的复习计划。”
白夜说完，面向班级，学生们静悄悄的，没一个说话。
显然，这是公认的事实。
白夜跳过，又说：“再看中间档，我翻看前两年的每一次期中考和期末考，发现你们的成绩总是忽上忽下，虽然稳定在中间档，当好坏差距可以拉开二三十分，其中数学这一科，就占了一半。你们是成绩差吗？不，你们成绩不差，只是缺乏自律，你们完全有能力去比肩班级前六……”
“所以为什么给你们安排必须要错题归类？因为你们是有能力也是最有希望取得大幅度进步的一群人，你们是最有希望拔高成绩的。”
白夜说完，班级依旧很安静，学生们一个个在迷茫的思索，似乎被老师画的大饼套住了。
白夜不停顿，继续说道：“还有我们班的第三类，这六个同学，你们以为你们是最差的？错！你们才是最潜力无限的。”
六个差生顿时懵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白夜却笑了，“你们的数学成绩，最好的时候三十几，最差的时候个位数，说句难听的，我脚踩答题卡，可能读出来的成绩都比你们多两分。”
“但是六年学习，你们真的什么都没学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些老师讲过的知识，早就进入你们的大脑了，只是它们被你们忽略，陷入沉睡，而老师要做的就是重新唤醒它们，那些最基础的数学知识，让它们重见天光，我们的目标不是一百分，也不是八十分，我们是及格主义，我给你们算过，只要你们每门课都提升到及格线，整个综合成绩可以提高一百分……”
白夜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挺适合当老师的。
哦不是，是适合当忽悠老师。
瞧瞧这群十一二岁的小孩子们，被这么一通大忽悠，个个都觉得很有希望。
优等生被表扬，发现自己还可以有努力的空间，去冲刺实验班。
中等生被告知，自己是有能力和实力，媲美优等生。
而差等生，更是天降大饼，只要稍稍努力，就能多拿一百分！
下课铃响，白夜口干舌燥，最后还是拍手鼓掌，“我对你们很有信心，一会儿班长去我办公室拿三大类专题训练册，你们人手一本。咱们说了那么多，就来好好实践，一天争取一分，九十天就是九十分，妥妥的！”
“白老师，要是这一天努力了没有进步呢？还倒扣一分怎么办？”有学生举手问。
白夜笑眯眯，“没有这种事情，学习就是会进步，今天看不到，不代表以后看不到。只要你学了，不说三个月后毕业考，就是下个月的模拟考，老师也能让你们看到明显进步。”
学生们眼睛一亮，还是第一次有老师保证，他们只要学了，就一定会进步。
这可太神奇了！
白夜回到办公室，猛灌菊花茶，喝了一整杯，才算缓过来。
边上一个女老师好奇，划拉着椅子过来，问：“白老师，你在教室里搞动员大会呢，就听见你们班级哗啦啦的，一声赛过一声。”
“我在搞忽悠。”白夜实话实说。
女老师一愣，摇头，表示不信。
白夜没解释，反问一句，“严老师呢，怎么没见他来上班？”
这位严老师，是601班的班主任，也是教语文的。
小学阶段，数学语文是重头戏，白夜打算和这位严老师好好探讨下最后的全面复习计划。
“你说严老师？可怜见的，昨天晚上出门夜跑，被流浪汉刺了，人还躺在医院里呢。”
“什么？”白夜大惊。
对面老师点点头，“真的，群里都知道了，白老师你还没看群消息吧。一会儿开小会，年级长估计要说这个事儿，唉，601班的的语文复习，得另外安排老师了。”
“语文复习倒是不担心，最主要是班主任谁来代理？”
“估计在几个任课老师里面找，其他年级的老师也不熟啊！”
语文数学英语，科学音乐美术，总归那么些老师。
肯定在其中挑一个！
白夜还傻愣愣的准备下午的课程教案，一直到开小会时，才惊觉很多任课老师都请假了。
尤其是那些不重要的副课，那些个老师就没一个过来的。
再细看，语文数学两门课的老师几乎上齐了，英语科学的来了一半。
年级长皱着眉头，显然对人数上很不满意。
但也只能面上怒一怒，这些个副课老师，一个个都是背景雄厚，当老师就跟爱好一样。
“现在，我们先说一下六年级的教学计划……”
年级长在上面说，白夜在下面记，这些内容都是老生常谈，但对他这个“新手”来说，却是很有需要的。
年级长说到最后，才轻咳一声，转到601班的语文教学和班主任代理一事。
有一个年长的语文老师很快站出来，表示可以顺带601班的语文复习。
但是代理班主任，谁也没吱声。
当老师，最怕当班主任。
班主任是吃力不讨好的，杂事琐事一堆，干得累死累活，一个月就多几百块钱。
简直是天坑！
年级长问了一圈儿，最后看向白夜，一群老师里，就属这位最年轻最有活力。
而且才来学校三年，是最需要拼搏的年纪。
“白老师，你本来就担任601班的数学老师，对班级学生最了解，平时也热心帮助严老师管理班级，这个代理班主任，你就先干着吧。”
“啊？”
“也就三个月，你辛苦辛苦，等他们顺利毕业了，你也算功德圆满。班主任的费用，会打进你工资条里的。”
年级长说完，赶紧溜，就怕年轻小老师回过神反对。
然而白夜却没有说话，只呆愣愣的坐在位置上。
其他老师相继起身，拍拍白夜的肩膀，说了句“加油”，也赶紧溜之大吉。
而此时白夜却在听机械播报：
【玩家触发任务，现进行任务派发。】
【请玩家担任601班班主任，护送全班学生顺利毕业，如若未能完成，立即扣除10000。】
机械音播报结束，忽然又再次响起：
【玩家触发夜间教学内容，请玩家于日间教学结束后，开启夜间模式。日夜配合，劳逸结合，助力玩家更好完成任务内容。】
“没有奖励？”
白夜听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钱。
“不是诡异！夜间也要打工，你竟然不给我算钱？”
【玩家请注意，夜间教学为服务日间而设，玩家若是想要额外奖励，请专注于每一个学生，若是获得学生五星好评，单个奖励2000。】
白夜没听懂夜间服务日间是什么意思，但一个学生五星好评价值2000诡币，他是听得真真的。
“一个是2000，30个不就是60000？”
这买卖不亏啊！


第99章 24小时教师（2）
下午第一节，601班还是数学课。
一上午画的大饼，经过几个小时，学生们已经消化的差不多了。
此时有聪明的学生稍微反应过来，数学老师可能在搞心理战术。
为此，还提出一条老师画大饼的证据，“白老师不可能带我们做针对性的复习计划，他只是个任课老师。严老师不会答应的。”
601班的班主任，是个循规蹈矩且害怕麻烦的传统老师，他严格抓学习，但更在乎纪律和遵守校纪校规。
最最重要的一点是，严老师害怕面对家委会。
601班学生看似平平无害，且比较听话，但当过这个班的班主任那几位都知道，家委会中有那么一小群家长，个个都是刺头。
“白老师说的都是空话，你们手中的那份计划表，看看就得了。”
这个学生话音未落，一道声音紧接而来，“什么看看得了，这可是我费心思打磨定制的，每个人的计划都不一样，极具针对性。”
那学生猛地转身，脸色煞白。
白夜没说什么，拍拍对方肩膀，让人回位置上坐好。
恰好，上课铃声响了。
白夜不急着开始讲课，就复习计划书一事，又做了一次充分动员。
末了说道：“不用担心严老师不同意，从今天起，我暂代601班的班主任，所有教学计划，我点头就行。”
“严老师呢？”有学生好奇。
都快毕业了，班主任说换就换？
白夜：“严老师不小心受伤了，人在医院休养。”
“白老师，是你干的？你为了复习计划，付出好大呀！”有学生半开玩笑。
白夜笑岔，“要是我想干，保准给你们严老师套麻袋，不像现在，你们严老师挨了刀，躺医院还不能动弹。”
说到这，白夜又叮嘱一遍，“你们有些住得近的同学，晚自修结束后就结伴回家，途中不要逗留，虽然住在城市里，但也不能保证完全安全。”
“严老师被人打劫了？”聪明的学生猜到一点。
白夜实话实说，“比打劫更惨，夜跑遇上醉酒的流浪汉，被捅了，简直无妄之灾。”
课堂顿时一阵唏嘘，这是谁也没想到的。
“都什么年代了，竟然还有流浪汉？”
“可能就是醉鬼，喝醉了闹事。”
“错，真正喝醉的人是没有行动力的，那个人就是借酒壮胆，放大心中的恶意。他白天清醒的时候肯定是个窝囊废，肯定！”
眼看着讨论即将热烈，白夜立即打断，“好了，上课时间不说闲话，你们要讨论就下课再聊，今天我们先来讲解一下专题模块的第一项，有关于图形阴影的计算……”
下课铃响，白夜收拾好书本教案。
离开前想到什么，又说：“除了数学，语文总复习，我也会和李老师讨论，给你们做详细制定。对了，就是三班的李老师，她代替严老师接手你们的语文复习。”
课堂里顿时一片哀嚎，有学生甚至嚷嚷着，“我还以为我们语文课没人管了呢，走了严老师，来一个更严格的李老师。”
三班的李老师，白夜已经打听清楚，是个对教学十分认真的老教师。
对学生严格，对自己更严，都已经当了二十多年的语文老师了，还依旧坚持每次上课都要提前备课。
这在老教师中，是十分难得的。
白夜找到李老师，说了自己的复习计划，尤其说到正面分类学生这件事，心里还是很忐忑的。
就怕被老教师怼。
没想到对面李老师却是笑着点头，“你是班主任，我配合你的工作，一会儿我把601班的各学年成绩单发你一份，还有严老师之前和我一起整理的学生小档案，我也给你传一份，你针对性制定复习计划吧。”
“李老师不反对？学校一向不允许老师把学生分成三六九等。”白夜很惊讶。
李老师却是摇头，“那是为杜绝教师戴有色眼镜，故意搞阶级。但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嘛，你是为了全面提高学生的成绩，那就不算事。”
“就怕家长们不答应，我听说一班有几个家长很难，嗯，沟通。”难搞二字，白夜差点说出口。
李老师没接话茬，只是把白夜拉进601班的家委群。
这个群，是今早还在住院的严老师转过来的，比起白夜，他当然更信任老教师。
但是李老师完全不想蹚浑水，白夜是班主任，直面家委会和学生家长，是理所当然的。
“这是家委群，我已经拉你进来，顺便把群主转给你了，一会儿我就退出。”
“还有家长群，白老师你最好也在群里通知下各个学生家长，你接管班级的事情。”
交流完毕，李老师捧着茶杯和课本，自顾上课去了。
白夜才刚坐下，家长群的通知还没斟酌好措辞怎么发，家委群里的几个，已经开启对他的轰炸。
【李晓曼妈妈：白老师，你代替严老师当班主任，那你准备怎么管理601班，有具体学习计划吗？】
【徐子涵妈妈：白老师，你进实验小学才三年吧？我记得你一直都是任课老师，没当过班主任，尤其是带毕业班，年级长太不负责任了。】
【徐浩天爸爸：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毕业班的班主任了？这事我不答应，我明天就找校长去。】
【贺柏宣爸爸：浩天爸爸你别着急，我想白老师还是有能力的，至少他一进来就从三年级开始带，而且一直都是咱们一班的数学老师，对学生们应该最熟悉……】
类似夹枪带棒的话，一句接着一句。
还有一些家长唱双簧，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更夸张的是，有家长直接私信，询问转班级的事情。
白夜一个头两个大，相较于一群乖巧的学生，学生家长简直让人心梗。
他没有一一回复，而是回了一段：
【数学白老师：各位家长好，关于我暂代601班班主任的事情，已经经校领导确认，还有三个月就要毕业考，让我们一起努力，为孩子创造更好的学习环境，努力提高学习效率，争取在最终考试中发挥最佳，这才是最主要的……我稍后会开一个线上家长会，届时会回答家长们的疑惑，谢谢大家支持我的工作。】
家委会这边暂时安静，白夜趁空又在家长群里说了一遍。
然后，直接把手机一翻，眼不见为净。
今天星期五，没有晚自修，晚托结束后，白夜送学生们离校。
没有晚自修，学校食堂不开火，白夜只能在附近买了个盒饭，拎着回办公室。
“白老师，你还不走？”有老师打球回来，正收拾呢，看到白夜拎着盒饭，瞳孔震惊。
白夜很快认出来，对面这位是美术老师，副课中的副课老师，平时除了上课那几节，没事就在学校的羽毛球馆、网球馆、游泳馆等地溜达，主打一个公家资源当成私人运动场。
再加上学校有专门的淋浴室，这可比去外面健身房还要方便。
白夜顿觉心酸，瞧瞧人家这老师当的，那叫一个顺心舒畅。
再看对方桌上摆着的大奔车钥匙，又默默压下这一份羡慕。
唉，谁叫人家有钱有关系呢。
“我这不是带毕业班嘛，刚接手当班主任，趁这个周末，把学生复习计划定一下。”
对面老师点头，虽不理解但尊重，临走前还把自己刚拆封的玫瑰茶包分享了一小半，“白老师加油，你们主课老师辛苦了。”
然后，哼着小歌儿，优雅离开。
白夜一边吃盒饭，一边看资料，准备一晚上吃透30个学生家长。
好在资料里都有家长照片，学生小档案里也有学生照片，原来的严老师也善于写总结，学生和家长的人物小传，都有。
“李晓曼，单亲家庭，父母离异，不过家庭条件很优渥，幼儿园上的私立学校，没有在实验片区，应该是花了钱买了名额进来的……李晓曼，我看看这个学生的具体成绩……”
白夜一个学生接着一个学生，把对方的家庭背景和基本信息全部核对一遍，基本上坐到对家长面熟，大致能说出对方的一二三来。
而学生本身，也深入了解了各年级的成绩情况，以及性格习惯等方面。
这一忙，直接就到凌晨一点半。
白夜被自己的肚子咕咕声叫醒，抬头看办公室，恍然发觉已经是半夜了。
肚子好饿，想吃东西。
等等，这个副本小世界，似乎还没有出现诡异吧？
白夜抽屉里有桶装泡面，他纠结再三，还是没有选择离开办公室。
“即便是有诡异，还是在这个办公室里对付方便，走出去的范围太广了。”
白夜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就在食堂后面的最后一排建筑，距离教学楼有些距离。
宿舍里有小厨房，半夜炒个炒饭不成问题。
但最大的问题是，学校本身就是一个多发的诡异场所。
教学楼，走廊尽头的厕所，空无一人的体育馆，对面行政楼里的实验室，夜间上锁的图书馆……
哪一处不是诡异爱出没的呢！
白夜起身，拎着水壶去办公室角落，那里有接自来水的地方。
“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待着。”
接了水，水壶开始加热，白夜撕开包装，把调料包都放进去，然后托着下巴，漫步目的的盯着烧水壶，只等水开……
“咕噜咕噜”，水慢慢沸腾，水蒸气袅袅升起……
白夜眼前顿时一片白雾。
他伸手摘下眼镜，准备擦拭。
然而刚摘下来，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
“晚上不能吃泡面，那种东西没营养，这是妈妈特意为你煮的莲子汤，你喝完了抓紧时间，把这两张模拟卷子做了。”
白夜抬头，看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定眼再看，竟然是电脑里曾经出现过的，李晓曼的妈妈。
“？”
怎么回事，所以我现在是在哪里？
不对，我是谁？
白夜惊魂回神，低头看自己的手，白白嫩嫩的，却非常非常的小。
这是一双孩子的手，且绝对不超过十岁。
白夜还在犹豫，身边的女人又开口：“曼曼，不要走神，现在才晚上九点，正是学习的好时候。你看看对面楼的李爱，她卧室的灯还亮着，肯定还在做作业。李爱的成绩和你差不多，你稍不努力，就被她赶超过去了。”
白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女人说完转身出去了，白夜没有碰那碗莲子汤，而是快速翻开旁边的作业本。
本子外壳上写着：李晓曼实验小学201班


第100章 24小时教师（3）
201班？
白夜震惊，怎么会是201班？
对于诡异事件出现，他完全不意外，但进入的身体是四年前的学生，这就相当奇怪了。
“时空出现重叠了？”
白夜不禁猜想，这个高玩副本，究竟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还没想明白，不受控制的感觉无限放大，下一秒，身体主动权已然被剥夺。
白夜的身体被控制在一个四四方方的黑匣子里，能看得清楚外面的环境，但是却什么也做不了。
他看到这双小手捧起莲子汤，快速的喝完。
嗯，大概也就一分钟时间。
然后把碗放到门口的小凳子上，重新坐回座位，抽出一张试卷。
是数学卷子！
白夜看清楚后，顿时来了精神，想要看看小小的李晓曼在二年级的时候，学习成绩怎么样。
但是看着看着，他很快就发现不对。
“这是奥数题？”
白夜看着小孩子刷刷刷验算，一题接着一题，即便遇到难题停顿，旁边的草稿本也是继续写着画着，眉头顿时皱紧。
有记忆傍身，白夜很清楚这张奥数卷子，难度已经是小学四年级的水平了。
让一个二年级的孩子做四年级的卷子，这是不是太卷了？
而且，还是在晚上九点钟。
这不是应该睡觉的时间吗？
然而更可怕的事情，竟然还有！
晚上十点钟，女人又回来了，发现莲子汤喝完了很满意，微微点头。但是，等走到桌子前，看到两张卷子还没有写完，脸色就不太好了。
“曼曼，妈妈不是说过么，一张卷子只能做半个小时，两张卷子一定要在一个小时内完成。”
“妈妈，我有点不懂。”李晓曼声音很轻，想要为自己辩解。
但是女人不听，直接敲着桌面，“曼曼，你要摆正自己的学习态度，这都是基础奥数题，以你的能力就应该在半个小时内写完一张，算了，我先不说这个问题，我给你对答案……”
十分钟后，女人声音更沉，“怎么错了这么多？我不是和你说么，简单的题目最多只能错两题，而且这是计算出错，那就更不应该。”
“妈妈，我有点困，我看花眼了。”李晓曼站在旁边，有些不知所措。
“曼曼，你要记得，你是妈妈花了二十万择校费才进的实验小学，你要比其他人更努力……”
晚上十一点，教育孩子结束的女人离开了。
关门前，说了句，“订正完再睡觉，明天早上六点起来背文言文，我六点半抽查。”
房门终于关上了。
李晓曼站在书桌旁，有些茫然，半晌回过神，坐下继续订正。
白夜看着小小的孩子，就最后一道题目错了改改了错，足足订正了半个小时，心疼极了。
“这什么妈啊！都十一点了还不让睡，订正订正订正，奥数题半小时做完，明天早上六点起床……卧槽！”
白夜气得说脏话，说完又在黑匣子里骂骂咧咧。
直到李晓曼终于躺下，熄了灯，这才安静下来。
他不敢发出声响，生怕自己的“存在”，会干扰到孩子的睡眠。
可怜的娃娃，才二年级就被如此对待，真是太惨了。
不，不对。
这孩子基本上被驯服了，都没有反抗意识。
白夜回忆李晓曼和她妈妈的对话，忍不住心惊：这是从几岁开始训练孩子的？
这个李晓曼妈妈，她究竟在干什么！！！
“学习学习，就知道学习，就没人关心孩子的心理健康吗？”
“特么再这样学下去，命都要没了。”
【恭喜玩家触发隐藏副本：我要学习考第一。】
【副本任务发放中，请玩家关注学生学习状态，追求好成绩的同时，拥有良好健康的心理。学习我最棒，生活我最甜，最后任务结算，以学生心理水平为标准。】
“隐藏副本，不是隐藏任务？”白夜第一次听说，副本中还夹杂着副本的。
哎不对，这个副本名字，我好像似曾相识。
想啊想，想啊想，白夜终于记起来，自己当普通玩家时，有一次抽卡，就抽到过这个。
“诡异，普通副本也能掺和到高级副本中？”
【玩家不用担心，副本难度会根据玩家等级能力适时调整配置，力求做到完美配对。】
“……”倒也不必如此，简单点其实更好。
白夜窝在小黑匣子里，默默消化第二个副本，再结合半夜的神奇游历，他大概摸到了这个教师副本的用意。
这一群看似平平无害的学生，才是最麻烦的。
而那群刺头家长，看似危险，其实不咋滴。不过他们极有可能就是导致学生出现岔子的诱因。
“诡异，你该不会给我整了波大的，三十个学生，每一个都有问题吧？”白夜十分忐忑。
【恭喜玩家，你的猜测非常准确，请玩家努力努力再努力，用炽热的心，温暖每一个幼小的心灵。】
白夜人麻了。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
第二遍烧开的水，终于把泡面泡上了。
等吃面的时间，白夜重新翻出来李晓曼的个人成绩，以及家长信息。
“李晓曼，毕业于葵花幼儿园，属于私立幼儿园，每年学费大概在两万左右。择校费二十万进入实验小学，从一年级开始就参加各项校内和市区的比赛，古筝、术法、舞蹈、素描……
“一年级开始，语文数学都是满分，四年级开始，大小考试成绩基本上保持在98分上，最高荣誉是小学奥数竞赛省一等奖，全国奥数竞赛银牌……”
白夜看着李晓曼的历年成绩，还有孩子获得的各种其他奖项，如果没有昨晚的经历，当真要夸一句家长教育得好。
学习能力，竞赛能力，甚至是临时主持沟通能力，都是非常出色的。
白夜又翻看严老师给学生写的这几年学期总评：
【李晓曼，你是个很优秀的孩子，聪明伶俐、谦虚待人，且尊敬老师、爱护同学，是所有人眼中的好学生，更是温柔知心小姐姐，是春天里最温柔的一抹阳光。】
李晓曼生在九月份，晚一年上学，所以在班级里，属于同龄人中月份最大的。
“她好像还是601班的学习委员。”白夜又想起来一点。
再回忆过往，脑海中出现一个每天在办公室和教室之间来回走着的纤细背影。
“白老师，这是我们班的数学作业本，全部都收齐了。”
“白老师，这道数学题我有些不懂，你能帮我看看吗？”
“白老师，如果我数学竞赛拿到第一名，是不是就可以保送了？保送生需要学习吗？”
白夜终于“记忆”复苏，这个乖巧聪明的好学生，竟然还是自己这门课的课代表。
小姑娘脸上永远带着恬静的微笑，课间也不跑跑跳跳，不是在做题，就是在帮助同学解题。
白夜心里顿时揪住，难受得很。
他憋着一口气，再次点开李晓曼家长的信息。
父母离异，父亲这一栏只有一个名字，什么信息都没有。
母亲李若君，35岁，企业高管，年薪四十万……
白夜不得不佩服实验小学的调研能力，连家长的年薪都能调查得出来，这简直就是把学生的家庭扒拉的清清楚楚。
“年薪四十万，住在丹凤小区，我记得那个小区最低单价是五万一平方，而且最小面积是一百八。”
白夜是不相信李晓曼的妈妈能全款拿下住房，若真如此，当初肯定是直接买实验小区这一片的学区房了。
所以，丹凤小区的房子应该是贷款的。
“周五放学，好像看到她妈妈的车钥匙了，是辆宝马，应该配置不低……”
一番合计，白夜差不多弄清楚，李若君本身能力很强，且性子要强，离婚后女儿改姓跟自己，从小对孩子严格，处处力争第一。
白夜顿时头疼，这种孩子，在他学生时代，压根就没接触过。
学渣且家境普通的自己，完全和这类学生没交集啊！
“和学霸以及学霸家长，怎么沟通？”
白夜看着学生档案，犯了难。
一连两天，他都没想出来办法，也不知道李晓曼这个学生，究竟有什么问题。
结果星期天晚上，半夜十二点半，一通电话将他叫去第一人民医院。
李晓曼跳楼了。
电话是严老师打的，他正巧也在第一医院，恰好晚上去急诊拿药，看到了自己的学生。
白夜还不清楚具体情况，披了件衣服打车直奔过去，急诊大厅门口，严老师穿着病号服孤零零站着。
“严老师，究竟怎么回事儿？”白夜一口气跑过去，气喘吁吁。
“我也不清楚，李晓曼妈妈什么也不肯说，孩子现在还在抢救室，不过我问了护士，应该没有性命危险。”
严鑫说着，拉着白夜去大厅角落，“白老师，你怎么带班级的呀，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我？”白夜一脸懵，“我也不知道啊，我才刚接手，我都还没来得及开线上家长会。唉不是，严老师你什么意思，怪我喽？这应该是你遗留的问题吧。”
严鑫眉头紧皱，“这事情家委会肯定会知道，李晓曼妈妈和徐浩天爸爸是大学同学，两人关系很不错，徐浩天爸爸和校长又是亲戚关系……”
总之，严鑫很头疼。
虽然白夜是代理班主任，但是他这个原来的班主任，肯定也脱不了干系。
白夜听了会儿，终于明白过来，合着这个严老师，是担心自己有连带责任，怕被家长和学校两头压。这压根就不是真的关心学生啊！
“严老师，你的伤口还没好，先回去休息吧，这里我来处理。”
白夜不想和对方多说，简单两句结束聊天，就朝着抢救室门口站着的李晓曼妈妈走去。


第101章 24小时教师（4）
“李晓曼妈妈。”
白夜走到李若君身边，轻声询问：“晓曼现在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李若君眼睛通红，显然已经哭过。但此时也只是脸色苍白，并没有任何哽咽哭声。
甚至说话时，都是相当镇定的，“晓曼没有生命危险。”
白夜准备了一肚子安慰的话，因为对方家长过于冷静，一个字都说不出。
从没有见过这样“冷漠”的家长，孩子还在里面抢救，她却能这么淡定的说出“没有生命危险”这么几个字。
合着没有性命之忧，这事儿就暂且另论？
白夜想了下，转了话题，问起学生是怎么失足的。
跳楼两个字，实在太敏感，而且这也不过是严鑫的一面之词。
李若君听到“失足”二字，眼神微微诧异，难得抬头看了眼眼前这个代理班主任。
比原先的班主任懂事，也识大体。
“曼曼在楼顶练习羽毛球，动作幅度太大，不小心翻过栏杆摔下去了。”
顿了顿，又补充一句，“是四楼楼顶。”
四楼楼顶，那就是说人不是在家里出事的？
白夜心里更加坚信，所谓跳楼不过是个误会。等知晓是家长带着孩子去训练馆练习，就一切恍然了。
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李晓曼的情况趋于稳定，转到了观察室。
“医生说只要24小时内没有其他并发症，就能转去普通病房了。”
白夜站在观察室外，透过玻璃窗看向里面，病床上躺着一个小小的人儿，身上却是插满了管子。
他心里不好受，但也只能先作罢，安慰家长几句，离开医院。
第二天星期一，白夜上课时提了一句，“李晓曼同学周末打球受了点伤，要请假几天，学习委员和课代表的工作，暂且由班长代替，班长你辛苦下。”
“白老师，李晓曼受伤了？她伤得严不严重啊？”
“白老师，李晓曼怎么受伤的，她在家里吗？”
“白老师……”
“打住！”
白夜喊停，制止话题扩展，“这个事情你们可以下课后再说，我们先来上课。”
学生们终于安静，白夜开始进行课堂复习。
下课铃响，白夜留了一张专题训练，不要求成绩一般的学生全都作对，但必须每个人都写，至少要有解题过程。
他准备从今天开始，逐一摸底了。
下午第二节也是数学课，专题训练的卷子，一半学生已经交到班长那儿，趁着最后自习的十分钟，白夜随手翻了翻，心里大概有数。
“班长收齐了再交到办公室。”
白夜没有提前拿走，收拾收拾自己的教案，离开教室。
谁承想刚回到办公室，班长拎着卷子跟过来了。
“不是说收齐了再交给我么。”
“白老师，我想问问李晓曼的事情。”
白夜抬头，眼神诧异，“你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班长贺柏宣，其家长也是个难搞的人物。但白夜翻过这个学生的个人信息，同样也是好学生。
虽然成绩不如李晓曼那样突出，但其作为班干部的管理能力和领导能力，那是相当优秀的。
还有一个则是，贺柏宣在智能机器人方面很有研究，已经会编程，且在全国比赛中拿到过金奖。
不出意外，这个学生以后是要走特长生路子的。
“你和李晓曼很熟吗？”白夜记忆中，并没有两个人同框的画面。
李晓曼在学校中，除了主动过来问题目的同学，其他一概不主动交流。
当然，作为学习委员，开展工作时，李晓曼还是会和同学们沟通的。
贺柏宣却是嗤笑一声，“我知道白老师你想问什么，你是想打听我和李晓曼之间是什么关系对不对？”
“额……”
“白老师怀疑我和她关系不一般，否则为什么主动来问这种事情？其实白老师怀疑的没有错，我和李晓曼确实关系不一般。”
白夜不说话，他有预感，这个学生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信息量很大。
但是他没有想到，贺柏宣给出的信息量，不但大，而且几乎快要爆。炸。
“你是说，你们有一个小组群，群内成员每天都会互相交流信息？”
“是，小群是二年级的时候建立的，一开始加进来很多班里的同学，但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到四年级就剩下五个人。后来我们再也没有加过其他人，一直都是维持五人群，直到现在。”
贺柏宣说起这个小群，神色有些不一样，难得眼里泛着光。
“我们小组群每晚都会群聊，畅想未来，探讨学习之外的事情，所有心里话，都会告诉彼此。我们是一个整体，一个为了摆脱家长束缚的自由卑微者。”
“等等！你先告诉我，你们群里都有谁。”白夜越听越心惊。
贺柏宣：“除了我和李晓曼，还有徐子涵、徐浩天和张筱。”
五个学生，四个学生家长是家委会里的。
白夜顿时头疼，这几个学生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等等，贺柏宣这时候主动坦白小群是要干什么？
“你究竟想说什么，直接告诉老师，不要打哑谜。”白夜抓住问题关键。
贺柏宣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翻出了小组群。
群内的聊天记录，最新一页，全部摊开。
“你竟然带手机到学校里？”白夜又惊呆住，这可是公认的好学生啊，还是班长，更是年年被评三好学生的。
贺柏宣神情鄙夷，“白老师，你不要这副表情，好学生的标签，是你们强行给我贴的。我从来都没说过，我是你们眼中所谓的好学生。”
“你想让我看你们的小群内容。”白夜视线转到手机上。
贺柏宣大方往前一推，白夜接过，连着翻看了好几天的群聊天信息。
看完后，脸色十分难看。
“白老师，你现在还觉得，李晓曼是意外受伤吗？”
“你早就知道她有自杀倾向，你为什么不及时告诉老师？”白夜又急又怒。
这个小群，真是够开放，什么内容都会聊，甚至聊得相当透彻。
在群里，李晓曼不止一次表达想要尝试死亡的味道，这个学生的心理早就发生扭曲了。
“贺柏宣，你是班长，也是她的同学，你就这么看着她出现这种倾向，你竟然什么都不管？”
“白老师，不管就是有罪吗？”
“什么？”
“我们只是学生，为什么一个同学的跳楼，要罪责到另一个同学身上？就因为他事先知情吗？他不说，就是该死吗？那造成李晓曼跳楼的罪魁祸首，算什么？”
白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眼前站着的少年才十二岁，眼神却是那样锐利，且带着鄙夷。
他不是鄙夷自己，而是鄙夷社会。鄙夷周遭的一切！
这个学生，心理状态也不正常。
白夜想到【诡异】说的，班级里30个学生，没一个正常人。
本来只当是一句夸大，现在想来，可能真是如此。
一瞬，白夜冷汗涔涔，事情大条了！
最终，白夜留下了贺柏宣的手机，又安抚了几句，让人先回去了。
趁着下午有时间，白夜一次性翻看了小组群里能看到的所有聊天内容。
最后，瘫在椅子上，眼神呆滞。
五个学生，一个每天诉说死亡，一个每天计算意外和明天哪个先来的概率，一个研究人死后是否有灵魂，一个关注最伟大和最无价值死亡的区别，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总结所有人的死亡主张，决定编写自己的死亡历史。
“这特么什么小组群啊，简直就是死亡集结营！”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这五个学生，心理状态……”
白夜猛地坐起，询问：“诡异，我要购买道具，你给我提供一个学生心态检测仪，我要监测他们的心理状态。”
【玩家的要求十分过分，并不能满足。】
“我知道你肯定有，我不要那种监测心理情况的，我要他们对死亡的认同度，算了，就是他们想要死的决心，我要一个先后顺序表。”
白夜只是做个试探，没想到【诡异】当真拿出道具，标价9999。
【玩家可购买‘死亡动态仪’，输入目标数值，可随时关注死亡曲线图。只要9999，买不了上当买不了吃亏。】
白夜心里顿时一沉，“所以我所在的这个班级，30个学生，心理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赴死想法？”
虽是疑问句，但却十分肯定。
机械音顿时卡壳，没想到人类玩家又开启套话，简直可恶。
【玩家请自行摸索，扣除9999诡币，道具已发放。】
白夜拿到死亡动态仪，这东西是虚拟的，和自己游戏携带的虚拟屏有些相似。
他把601班的30个学生全部输入进去，很快，就看到仪器内出现动态跳跃的点。点成线段，线段成线条，不一会儿，一条曲线缓缓生成。
“我来看看，现在班级里学生的死亡倾向。”
白夜将曲线图拉到最后，看到最高倾向92%的学生，这是排在第一位的。
“是李晓曼吧。”
白夜拉到名字栏，结果却看到，这个最高死亡倾向的学生，竟然不是已经跳楼的李晓曼。
也不是出现在五人小组群里的任何一个。
“安文远？”
白夜回想记忆，终于提取出这个默默无闻的学生。
安文远，成绩不上不下，做事情中规中矩，小学六年，从不主动上台演讲，从不主动参加班级活动，从不主动和同学们游戏玩耍。
这个学生安静的好像班级里的影子，如果不注意，所有人都会选择性的遗忘他的存在。
“我记得，安文远好像是本市的，是按照学区上的实验小学。”
白夜立即开电脑，找到学生个人信息。
结果小档案上，父母栏只有两个名字，其他一切都是空白。
倒是监护人一栏，写了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谢春花。
谢春花名字后面，有小坠解释，是安文远的奶奶。
“父母双亡？”白夜不禁猜测。
但很快，他就从严鑫口中知道，安文远的一些其他事情。
“安文远这个学生有些特殊，父亲坐牢了，现在应该还在服刑期，母亲处于失踪状态，一直在当地派出所有留案，不过从没找到过人。安文远的奶奶是个半瞎，几乎看不清，听力也不太好。小学六年，从没有家长来给他开过家长会……”
“对了，安文远那边，我只在小学一年级做过一次上门家访，不过被他奶奶赶出来了，后来他们家就搬家了，这个学生一直不肯写新的家庭住址，学校也拿他没办法。”
严鑫觉得奇怪，“白老师，安文远这个学生不会来事，也不会犯事，你突然问起他干什么？”
难道目前最该关心的，不应该是李晓曼的事情吗？
白夜心说，李晓曼的死亡倾向是80%，在班级里连前十都没有排上，不算严重。
但又想到，如李晓曼这样的，竟然在班级前十都排不上号……
这个班级，完犊子了！
“什么仇什么怨，竟然让我接手这么一个奇怪的班级！”
白夜在空白笔记本上，写下了死亡倾向前五名，分别是：安文远、李双双、华思睿、严博闻、王姿甜。
说实话，白夜对这五个学生的记忆，寥寥无几。
这五个人，几乎都是班级的边缘人，他们或多或少都是透明影子。
白夜点开一张班级大合照，找到这五个学生，果然，都是靠边站的。
“这五个学生，情况比李晓曼的五人小组，更严重，还有……嗯？”
白夜忽然顿住，倒回去又看了几张大合照。
脸色忽然凝重，“这五个人，拍照站位，怎么完全没有变过？”
从三年级开始，每一次班级大合照，竟然都是站在同一个地方。


第102章 24小时教师（5）
下午第四节下课后，白夜让语文老师暂代自己的晚托管理，快速换了一身衣服，悄摸溜出学校。
他准备跟踪安文远。
这个学生晚自修请假了，说是奶奶生病，要回去照顾。
“每个月隔三差五就请假，每次请假理由都是奶奶生病了，严老师也真是的，都不核实一下。万一有其他事情呢？”
白夜跟在学生后面，远远地隔着几十米距离，一路上嘀嘀咕咕。
不是在吐槽原先班主任不负责，就是担心这个学生会不会学坏？
跟了几条街，眼看着安文远走进一条窄巷子，白夜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无他，这条巷子出了名的乱，里头开着的每一家店，明面上和暗地里做的生意，全都背道而驰。
“安文远想干嘛？他进这里，这个年纪怎么可以！”
白夜越想越不安，大步往前，闪进小巷子里。
结果从巷头找到巷尾，每一家店铺都“骚扰”了一遍，也没找到人。
“你小子想干嘛，找茬是不是！”
“不是，我找我学生。”
“屁！老子就没见过小孩儿溜进来，你特么找事。”
“没有，大哥我找错地方了。”
“你找死！”
对方三五个壮汉，抡起胳膊就要打，白夜抱头鼠窜，死里逃生。
站在巷子对面一条街，后知后觉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一个十二岁的小学生给甩了。
“这小子，发现我跟踪他了。”
白夜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暴露的？
但今日计划作废，他只能装作没事回学校。
一连几天，白夜不死心继续跟踪，每次都认真乔装，且不断提高跟踪技术。然而结果只有一个，失败！
“怎么回事，他是怎么发现我的？”
白夜坐在办公室，眼前电脑开着，显示的正是安文远的个人信息。
他盯着这张两寸照片看了又看，闹肚子窝火。
“白老师，你们班晚自修，你不去？”李老师临走前，好心提醒。
白夜看了眼时间，惊觉回神，边点头道谢，边关电脑。
等到601班教室，他立即看向坐在靠墙最内侧且最后面的一个位置，安文远低着头，正在写作业。
白夜没准备上课，只让学生安静自习，若有不懂的题目，无论语文数学英语，都可以上来找他答疑。
学生们很惊讶，没想到代理班主任竟然门门精通。
白夜笑岔，“这算什么，你们不过小学科目，就是到初中甚至高中，有些老师也能多门学科一起答疑，尤其是理科，知识是互通的。”
和学生打趣一会儿，教室很快安静下来。
白夜坐在讲台上，翻开教案，看似是在备课，实际上，教案本里夹着笔记本，他正在通过死亡动态仪，观察每个学生的情况。
当看到排在第一名的安文远，数值从92%一下增长到96%，白夜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他抬头看向教室角落，安文远还是默不作声，头一直压着很低。
“96%的数值，这个孩子……该不会……”
晚自修结束，白夜再一次选择跟踪。
不过这一次，他什么也遮掩了，光明正大跟在学生后面，明摆着告诉对方：小子，我今天跟定你了。
刚离开学校那段路，还会遇上一些熟悉的学生和家长，白夜还会微笑打招呼。
但走了两条街后，周围再也没有认识的面孔，只除了和自己三米距离远的小小背影。
白夜想到什么，往前小跑两步，把两人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一米五。
“安文远，你肚子饿不饿，老师请你吃烤串。”白夜主动打招呼。
安文远回头看了眼，摇摇头，却是不说话。
白夜不死心，又小跑两步，这下两人几乎并行。
“安文远，每次晚自修结束都挺晚的，你一个人回家，老师实在不放心。马上要毕业考了，要不老师送你怎么样？”
“不用，我很安全。”
“你奶奶会担心的吧，就这几个月，等你毕业了，老师也就不管你了，你放心。”
“白老师，没人能伤害得了我。”
“你小子，别太自信。虽说现在城市里挺安全，实际上也充满危险，你不知道像你这样长得乖巧可爱的小男孩，很容易入拐子的眼……”
白夜跟了一条街，叭叭叭一路说，但是除了一开始得到些回应，后面就只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走在第四条街道时，安文远忽然停住，“白老师，我到家了，你回去吧。”
白夜抬头看四周，发现周遭都是商业区，又或者写字楼，根本没有住户小区。
“安文远，好孩子不说谎，我知道你不想老师跟你回家，但这地方也……”
“老师，你真的想知道我住在哪里吗？”
“你同意老师上门家访了？”
白夜脑子转得很快，立即上前搂住学生，“你小子很上道啊，走，老师送你回家，如果你奶奶还没睡，我和你奶奶聊聊你学习上的事情。”
安文远抬头，黝黑的眼睛里泛着光亮，轻轻点头。
白夜跟着安文远继续往前，两人一直走到一幢写字楼前。
“白老师，我就住在这里。”安文远抬头看眼前高楼大厦。
白夜张了张嘴，满是震惊，这孩子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
唉不是！现在写字楼可以拿来出租当住宅了？
我怎么记得这栋写字楼规格挺高的，管理也很严格，这事儿行不通吧？
白夜这边还在思考，另一边安文远已经和门卫打过招呼，轻松进入大厦里面。
“哎等等我！”
白夜冲着门卫点头，指指前面，“我是他老师，我来做家访。”
门卫眼皮都没有抬一下，根本不管事。
白夜也不多说，立即跟上安文远。
两人坐电梯上楼，安文远按了18层。
鲜红的18数字亮起时，白夜心里顿时咯噔一下，浑身毛骨悚然。
应该只是巧合吧？
“白老师，你好像很害怕？”安文远抬头，脸上挂着一丝笑。
然而这张笑脸却越来越白，最后白得几乎像是一张纸。
白夜被盯得不自在，尴尬说：“安文远，你不想笑，可以不用笑。”大晚上的这样，怪吓人的。
“白老师，我到了。”安文远继续笑着，视线已经转向另一边。
“叮——”
电梯停住，十八层到了。
随即电梯门开，眼前一片漆黑。
安文远一脚踏出去，走进无限黑暗之中。
“唉你等等老师，安文远……”
白夜赶紧跟上，结果走出电梯的一瞬，整个人立即失重，急速往下落。
“啊——”
白夜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宿舍环境，头痛欲裂。
一直到中午休息，他都没有想明白，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究竟是做梦，还是真的？
“不应该是做梦，按照【诡异】的尿性，不可能放我这么悠闲，既然说好是日夜不休，那夜晚时间，肯定不会给我好好睡觉。”
白夜想到副本游戏名字，对昨晚发生的事情，深信不疑。
他再看死亡动态仪，安文远的数值停在96%，没有继续往上涨。
白夜松了口气，正准备今晚继续跟一趟，不想第二名的数值，忽然涨了2个百分点。
李双双，死亡倾向从原来的90%，涨到了92%。
就那么一瞬间的事情，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
白夜立即起身，冲向601班教室，结果李双双好好坐在那里，正在看书。
“白老师？”门口的一个学生发现了白夜，轻轻喊道。
白夜点头，想了想，说：“你去叫一下李双双。”
很快，李双双从教室里走出来。
白夜面带微笑，问小姑娘最近的学习状态怎么样，数学专题复习是否跟得上，学习压力太大等等。
李双双说话声音很小，但老老实实一一回答，回教室时，还给白夜敬了个礼。
白夜看着小姑娘的背影，一阵纳闷。
“怎么回事儿？挺好一孩子，数值为什么会增长？”
今天周五，没有晚自修，白夜放学后送学生们离校。
他看着家长们一个个过来接孩子，有些住得近的，则是自己结伴离开。
一直到所有学生走完，白夜才收拾收拾，准备回学校。
走了没两步，身后忽然有人喊，“白老师。”
白夜回头，看到一张陌生脸。
“你是？”
“张筱。”
陌生脸逐渐扭曲，继而记忆回笼，眼前的学生慢慢变得熟悉，白夜终于认出来对方，是自己的其中一个学生。
“张筱，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回家去了吗？”
张筱住得近，都是自己上下学的。
白夜停下，冲学生招手，等人走近，才说：“是不是落了作业在教室？老师也准备回去，一起吧。”
“嗯，我准备回教室。”张筱点点头。
两人绕过东大门，沿着学路通走到小南门，这才回去教学楼。
白夜趁这个机会，关心学生的心理状态。
他可没有忘记，这位是李晓曼所在的五人小组群其中一位成员，是讨论死亡的热衷者之一。
不过这个学生又有点不一样，她好像更愿意收集死亡。
正想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六楼。
张筱挥手，“白老师，我去教室了。”
“嗯，去吧，拿了作业赶紧回家。”
白夜目送学生离开，一脸慈爱看着对方的背影。
看着看着，眼前的学生背影却是渐渐发生变化，从原来的一米五几身高，不断缩小变矮，最后成了三寸丁般大小。
小胳膊小腿，走路慢悠悠又张牙舞爪，像极了嚣张的小娃娃。
“白锦……”
白夜不禁呢喃。
走在走廊上的张筱脚步一顿，转过身，看向身后的人。
“白老师，你刚刚说什么？”


第103章 24小时教师（6）
白夜定神再看，眼前的张筱哪里是什么三寸丁，分明就是学生该有的模样。
“没什么。”白夜招招手，笑说：“快去吧，拿了早点回家，一会儿家里人该着急了。”
张筱抿唇不语，默然转身。
是夜，白夜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在做梦，于是很淡定的心理暗示，不需要理会，睡着睡着声音就会消失的。
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声音越来越响，最后演变成在耳边的震耳欲聋。
有人在拍窗户！
白夜一下子惊醒，起身看向宿舍的侧面。
玻璃窗外，有一个黑黢黢的影子紧贴趴着，一下一下拍打着，低沉嘶吼。
“诡异出动了。”
白夜意识到不对劲，当下起身，蹑手蹑脚走向窗边。路过衣柜时，顺手拿起了旁边的网球拍。
“哐当——”
玻璃窗敲碎，黑影一阵风吹散。
倾盆大雨裹挟着疾风，吹得白夜像只落汤鸡。
睁开眼，人躺在宿舍床上，头顶上的天花板正在不断往下滴水。
扭头看地上，水已经积起来快有五厘米了。
楼上水管爆了？
白夜穿着拖鞋走出去，几个老师正好从楼上下来。
“怎么回事？”白夜问。
其他人只是摇头，住在白夜隔壁的年轻老师小声说：“你们班的音乐老师，淹死了。”
“什么？！”
“太可怜了，好好一个人，泡个澡居然溺死在浴缸里。唉，花钱找罪受，我们没钱的，也就用用学校里自带的花洒……”
实验小学的副课老师挺多，像音乐老师美术老师这些，并不是一个老师承包好几个年级所有的课程。相反，这些副课老师工作相当轻松，一个人只需要负责三四个班。
而601班这位音乐老师，更是轻松到过分，她只教601班。
其他老师都在传，这个杨老师，肯定特别有门道。
如今人死在学校，虽然被发现的很早，也及时封锁消息，但老师群里已经大部份都知道了。
白夜就住在这位杨老师的正下方，很多老师偷摸过来打听，有没有内幕。
“我哪知道啊！”白夜一脸茫然。
有老师不信，“就没听到点什么动静吗？真的是意外？”
“什么意思？”
“杨老师，你不知道？她是你们班一个学生的实际监护人。”
白夜懵住，这个信息，没有任何人告诉过他。
来打听消息的老师自知说漏嘴，尴尬笑了笑，赶紧溜。
白夜立即打电话给严鑫，想到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儿。
“你说杨老师吗？她是张筱的阿姨，张筱的父母都不在国内，一直都是杨老师负责这个学生的日常。”
“你怎么不早说？这件事为什么没有写在档案里？”白夜气极。
严鑫语气懵逼，“这个事情你不知道吗？大家都知道啊！再说这只是长辈亲戚，杨老师连家长会都不参加的。”
顿了顿，严鑫意识到什么，小声问：“出、出了什么事吗？张筱这个学生，有情况？”
“张筱没事，我大概率要做家访了。”
白夜含糊一句，挂断电话。
下午第二节课，年级长找过来，告诉白夜去一趟杨老师的家里。
“白老师，你现在是601班的班主任，这个事情你得负责。杨老师既是同事，也是你学生的临时监护人，张筱这个学生和杨老师住在一起，出了这种事情，你得上门一趟，一来代表学校做慰问，二来关心学生的心理状态……”
作为班主任，确实该上门。
但是学校省略程序，把代表校方的人选也变成他，这就很随意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人微言轻，自己还要在学校里混的。
下午没课，白夜收拾一下，去了杨老师的家里。
地址就在学校对面隔了两条街，明明很近，白夜不明白杨老师为什么还要选择住校？
等到了对方家，却发现事情更加诡异。
杨家很安静，没有任何亲人去世的迹象，甚至开门的人还是自己的学生，对方穿着一身家居服，表情轻松自然。
“额……”
白夜一时卡壳，不知道该说什么。
“白老师，你来家访吗？”张筱打开门，侧过身说：“白老师请进。”
孩子年龄小，还不懂的悲伤。
白夜安慰自己，和学生说明来意，这才走进去。
结果，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整个环境不见一点丧事该有的情境。
“这……”白夜惊讶呆愣住。
张筱倒了杯水，解释说：“我不喜欢家里乱糟糟。”
“你阿姨去世，你有通知你爸妈吗？”
“妈妈死了，爸爸不知道在哪里。”
“什么？”
“白老师，我正在写作业，有几道题不会，你教教我。”
说着，张筱朝着自己卧室走去。
白夜站在客厅，愣了很久，带着疑惑的心思，走去学生卧室。
门推开，迎面就是十几个玩偶娃娃，每一个都嘴角上扬，挂着似是而非的笑，但是每个玩偶娃娃，眼角却都是血红色的。
走近了再看，那些红色，竟然是用口红涂抹的。
可实在太逼真了，像极了流动的鲜血。
白夜被卧室里的布置吓到，一秒梦回从前的副本。
“白老师，这道题目怎么解？”张筱表情淡定。
白夜压下心头种种猜测，上前一步，站在课桌前讲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夜讲了十几道数学题，终于按耐不住。
“张筱，你的这些玩偶娃娃？”
“是我爸爸送给我的。”
“你爸爸呢？我听说他在国外。”
“不知道，可能死了吧，女儿也不想要了。”
“张筱……”
“他从没想过回来找我，可能早就不喜欢我了。也是，我这么奇怪，爸爸怎么会喜欢呢。”
“也许是爸爸工作太忙了，张筱你这么乖，你爸爸肯定喜欢你……”
白夜第一次做家访，顺带慰问，结果却比他想象的还要难以接受。
整件事情，似乎蒙着一层说不出的虚假。
家里没有大人，白夜没有多逗留，不到一个小时就起身告辞。
张筱站起来送客，白夜直接拒绝，“不用，你在家好好休息，其他事情，老师会和学校里汇报的。”
唯一的监护人，家里只有一个孩子，这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简单了事。
至少，这个学生之后几个月该怎么过，会不会影响学习，甚至心理状态会不会发生改变，全都需要考虑。
最好的办法，就是联系上学长家长，但这件事得学校出面。
等电梯的时候，白夜不禁回想起张筱屋子里的一堆娃娃，那些娃娃总觉得很熟悉，且一个个诡异得很。
“好像在哪见过。”
“和奶爸副本里的那些娃娃们有些像。”
“那个娃娃，摆在床上那一个……是！”
白夜猛地惊醒，继而浑身颤栗，恐惧扭头。
杨老师家的大门虚掩着。
明明，走的时候是关上的！
“那个娃娃，那个娃娃。”
白夜终于想起来，那个摆在张筱床头边的最大的娃娃，那双眼睛，分明就是家政保洁副本里的那一个。
“是那个玩偶娃娃，是那个傀儡。”
张筱是次高诡异，是玩偶娃娃的主人！
白夜很快想通这一点，害怕的同时，心理上却终于平静了。
没有诡异出没，副本就不完整了，这才是常态。
“张筱是次高诡异，她的目的是什么？”
“她为什么有这么娃娃，这些娃娃都是傀儡？”
电梯门开，白夜想也没想走进去。
此时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娃娃和张筱的事情。
等发觉电梯里不对劲时，楼层显示是在18。
电梯停了，卡在中间层，不上不下。
白夜摁了求救铃，对面很快接通，却告知说，整个大厦的电梯系统都出现了故障，需要逐个维修。
“那需要等多久？师傅，我还困在电梯里呢。”白夜问。
对面声音断断续续，“不知道，得等好一会儿……金耀最近电梯总是出故障……这事儿已经上报了。”
“金耀？师傅你刚刚说金耀？”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我在朝阳小区的电梯里。”
“胡扯，这里是金耀大厦。”
通讯忽然中断，白夜再按求救铃，对面只剩下忙音。
他看向眼前这个鲜红的18，后脊背一阵凉。
金耀大厦，是安文远带他去过的写字楼。18层，是安文远告诉他，居住的地方。
可是为什么？
明明上一秒，他还在朝阳小区里，刚从杨老师家里出来。
“白老师，你要上门家访吗？”有声音从电梯外传来。
白夜仔细辨认，竟是自己学生安文远的声音。
明明，安文远在学校里！
白夜心里更觉不可思议，自己恐怕已经进入诡异的地盘了。
不管是金耀大厦，还是朝阳小区，都有诡异出没。
“白老师，你要上门家访吗？”外面的声音继续问，不依不饶，大有非要白夜回应的意思。
白夜刚想说话，背后忽然伸出来一节手臂，捂住了他的嘴巴。
“不要回应，会被拖下去的。”
白夜猛然转身，却看到一个玩偶娃娃，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
娃娃一身洛丽塔，漂亮的不像话，眼角却是微微含着血泪，一副快要哭泣的模样。
“你、你……”什么鬼东西。
“那些东西在召唤你，不要去，会被拖下去的。”玩偶娃娃重复说道。
白夜看了眼电梯门，没说话，后退一步，打量起眼前的玩偶。
这个玩偶娃娃，他从来没有见过，这张娃娃脸，尤其是眼神，全部都是陌生的。
“不像是从张筱家里跑出来的，只是……”
白夜注意力转到娃娃身上穿的洛丽塔上，这件裙子，和诡异赠送给他的那一件，太像了。


第104章 24小时教师（7）
“你也喜欢穿洛丽塔？”
白夜主动问道，说完又解释：“我认识的一个娃娃，也很喜欢洛丽塔套装。”
“你认识的，是什么娃娃，是我这样子的吗？”电梯里，玩偶娃娃缓缓转身，机械僵硬，完全不似真人。
这和家政副本里的那个玩偶娃娃，根本没有可比性。
那个玩偶娃娃，几乎已经活了。
“不是你这样的，它，更像是人。”白夜对眼前这个娃娃，很有探知欲。
想到自己的道具，忽然心思一动，点开屏幕。
洛丽塔一直都在，但是他从来没想过使用。一是觉得这裙子和自己本身不符，二是不知道具体效用，怕弄巧成拙。
但这一次！
白夜有种强烈的预感，是时候使用道具了。
“选择使用，洛丽塔套装。”
一瞬，电梯里光芒四射。
白夜下意识眯眼，抬手挡在眼睛前，等再睁开眼看，自己完全没有变化。
这件洛丽塔装扮，所谓的增值效果，根本看不到。
“诡异，你道具造假，我要——”
后半句话直接卡壳，白夜怔怔看着眼前的玩偶娃娃，目瞪口呆。
无他，眼前这个穿着洛丽塔的玩偶娃娃，已然变成一只破败残缺的玩偶。
娃娃真的在滴血泪，且一只胳膊被撕扯掉，肚子这一块，直接凹陷进去。
“你……怎么会？”
“人类，你看清楚我了吗？”
白夜咽了咽口水，轻轻点头。
玩偶娃娃却是笑起来，上前一步，抓住白夜的手臂。
一拖一拽，直接离开电梯。
白夜被强行拽回去，再一次站到杨老师的家门口。
门的确是虚掩的。
“人类，进去，看。”
玩偶娃娃说着，迈着不算正常的步子，先一步走进去。
白夜清楚看到，娃娃走过的这条路有摩擦的痕迹，就像这玩偶不是自己在行走，而是被人拖拽前行。
“里面，张筱……”
白夜在门口犹豫会儿，好奇心驱使，再次走进去。
随着自己的走动，房子的环境逐渐发生变化，每走过一步，就能看到正常的居住房，变得阴森暗沉，且一点点灰败。
直到站在张筱卧室门口，白夜清楚看见，一屋子的娃娃，全都七零八碎。
这些玩偶娃娃，被强行撕扯过，几乎快要碎了。
而张筱站在娃娃中间，眼神茫然。
白夜看着眼前学生，瞳孔中倒映出的，却是一个三岁小娃娃的模样。
张筱不再，眼前只不过是一个处于陌生环境，充满惊恐和害怕的小奶娃。
“爸爸……爸爸……”
“爸爸，你在哪里？你不要白锦了吗？”
“爸爸，我走不出去了，爸爸快来救我……”
一声声颤音入耳，白夜几乎落泪。
是我的小白啊！
“白锦，别害怕，爸爸过来救你。”
白夜走进卧室，一步一挪，每一脚都感觉踩在粘稠湿润的土地上，每一脚踩下去，似乎都听到了嘶吼声。
但他完全没空细想，只想着快一点，再快一点。
女儿被困住了，我要去救女儿。
抱住白锦的一瞬，白夜整颗心顿时涨得满满的，有种失而复得的感觉。
“小白，爸爸在，你别怕。”
白锦从迷茫中惊醒，伸手往前探，抱住实体时，忍不住笑了。
“爸爸，我终于找到你了。”
这么多个空间裂缝，这么多个小世界，终于……找到了。
半个小时后，父女俩坐在客厅沙发。
白夜的魂儿刚刚回到身体，还在努力消化孩子告诉自己的那些事情。
“你是说，你从那个副本小世界离开，只是一时赌气，再回来时，差点被抓走？谁想抓你？”
“不知道，很强大的力量，想要抓住我。我回不去原来的小世界了，我只能跑。”白锦摇头，“时间太久了，我都快忘了那种恐惧和害怕。”
“时间很久，我和你分开，不是只有几年时间吗？”白夜疑惑。
白锦却低低笑起来，“爸爸，你不知道么，每个小世界的时间流速是不一样的，我带着娃娃走啊走，走啊走，不知道穿过几个小世界。我好像活了几百年，我都快忘了。
“我每到一个新的小世界，都会想办法留下一个傀儡娃娃，我想爸爸如果看到娃娃，会认出来的，那样娃娃就会变成我的模样，我就找到爸爸了。
“可惜，爸爸没有认出来。”
白锦语气惋惜，家政副本当中，那个玩偶娃娃，是最逼真的一个。
白夜浑身一震，从未想过，自己和女儿在副本游戏中，竟然擦肩而过。
“我为什么没有认出来，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像，可是那个娃娃不是你的娃娃，眼神不一样……”白夜语无伦次解释。
说到最后，心里一痛。
他想起一屋子破败的娃娃，每一个娃娃，都是停留一个副本小世界的证据。
傀儡娃娃失去作用，重新穿梭时空裂缝回到主人身边，就会遭受挤压破坏。
十几个，可能几十个，他的小白锦，究竟找了自己多久？
“小白，爸爸对不起你。”白夜真切感受到，自己好像真的养了一个女儿。
不管这个女儿是不是诡异，又或者什么，他一点都不在乎。
“爸爸这一次认出你来了，你还会离开吗？”白夜开始担心害怕。
白锦摇摇头，难得露出微笑，声音甜甜的，“不会哦，爸爸找到我了，我不会再被困住。我自由了，娃娃们都该回家了。”
说着，白锦手一挥，屋子里所有破败的娃娃集体消散，化成一团团淡淡的雾气。
雾气退散，眼前的白锦更加明亮。
“爸爸，你在这个小世界要做什么？”白锦很快转移话题。
白夜这才想起正事，当下也不隐瞒，说了自己的副本任务。
想到601班，忍不住吐槽，“小白你听听，这是人干的活吗？30个问题学生，全部都有自杀倾向，【诡异】这是要玩死我。”
“哦不对，是29个，我的小白不算在内。”白夜纠正。
白锦没介意，反而说道：“爸爸没关系，把我算在内也没事。其实我真的在收集死亡讯息哦。”
“什么意思？”
“我所在的五人小组群，已经快要接近死亡边界线了，收集死亡，我能获得更多的信息。”
“嗯？”
“就是想要找到我的那股力量，他们需要死亡，我想通过收集死亡，找到那个力量来源。”
白锦穿梭过很多小世界，清楚认识到，有一股力量在操纵诡异世界。
这股力量十分不善，不仅针对人类玩家，同时不放过诡异本身。
“次高诡异不受控制，所以他们要捕捉我，我要在他们找到我之前，先找到他们的大本营。”白锦如是说道。
白夜惊讶不已，这个信息，他曾经猜测过。
但真正听到，且被土著证实，还是很震撼的。
“爸爸，你很惊讶吗？你在之前的小世界里，不是已经找到证据了吗？”
“什么意思？”白夜一顿。
白锦想了想，恍然，“哦，爸爸没有诡异本源了，你忘记了那些信息。”
“小白，我想问一个问题，你能如实回答我吗？”
“爸爸问。”白锦点头。
白夜深吸口气，尽量问的委婉些，“就是，我这个半诡之身，和你……有关系吗？”
白锦一脸坦然，“对啊，我给爸爸创造的身体，一半人类一半诡异，是不是很棒？”
“……”
“爸爸不喜欢吗？”
“不是，就是，嗯，挺意外的。”
白夜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从未想过，造成自己诡异属性的源头，真的会是白锦。
他一直以为，是【诡异】使的手段。
谁知下一秒，就听对方说道：“空间出现裂缝，有坏东西进来了，我怕爸爸被抓走，我只是想保护爸爸。”
“小白，你仔细说说。”
“爸爸身上，有很香的味道，坏东西很喜欢，我要把它们藏起来。如果和我一样是诡异就好了，可是爸爸不愿意变成诡异，我只好弄了一半。”
白夜还在沉思，白锦已经通过傀儡娃娃，将其作为诡异，曾经调查出来的真相记忆送还。
白夜脑子里忽然被塞进去一堆记忆碎片，碎片自行整合完成，曾经在家政副本中丢失的信息，终于填补完整。
“顶级诡异九尊，利用人类玩家的疗养舱，汲取人类特殊物质作为养分。那些疗养舱，就等于他们的营养池。”
“所有人类玩家，都在顶级诡异的监视下，玩家携带的虚拟屏幕，就是证据。”
白夜道出自己知道的信息，脸色十分凝重。
再看眼前人，又不禁松了口气，“还好，小白你是次高诡异，没有被他们控制。”
白锦若有所思，“所以他们想要的，是人类玩家的生机，还有诡异本身的死气，混合在一起当养分食物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白夜听到这话，汗毛不禁竖起。
谁承想，白锦又扔出来一个炸。弹，“就是需要死气啊，刚刚在电梯里，那个呼唤爸爸的声音，那个学生早就死了。死气马上就要蔓延，连诡异都算不上了呢。”
“？”
“！”
白夜怔住，很快想起曾经的18层。
“那栋写字楼？”
“嗯，那个学生就是不小心掉进建筑工地里，浇筑在里面的。他逃不出去，永远困在那栋大楼里。死气消散的话，应该就可以彻底死亡了。”
说着，白锦又是一句，“爸爸，你的任务是护送30个学生顺利毕业，这事情可能很难哦，因为里面至少一半学生，都已经死亡了。”
“什么？！”
“快要死的可以救回来，但是已经死去的，要怎么救？”
白锦说着，表情变得凶狠起来，“可恶！这个【诡异】，肯定也是被那股力量操控了，他们想让爸爸在生机和死气之间不断来回，等染上所有气息，就变成人不人诡不诡了。”


第105章 24小时教师（8）
数学总复习，白夜按照教学计划循序渐进，每节课的最后十分钟不讲新内容，只用来答疑。
今天的数学课依旧如此，模块讲解结束，他就坐在讲台上。
“有问题的同学都可以上来问我，不拘泥问题非要特别难，只要是你不懂的，就算是计算题也没关系。所以大家不要觉得不好意思，数学成绩好或者不好的，都可以。”
话刚说完，就有学生从位置上站起来，小跑着去讲台。
“白老师，我这道题不会。”
白夜看向走来的学生，李双双，死亡倾向92%，【诡异】提示即将要自杀的学生。
但是白锦却非常肯定告诉他，死亡动态仪显示的前五名学生，已经全部死去。
白夜不动声色观察学生，顺便进行题目讲解。
为了多观察会儿，还特意把题目的分步骤讲解的更细致些。
“这样解题，你的思路会清晰很多，能听懂吗？”白夜一整个大题讲完，微笑看向学生。
李双双有些茫然，似懂非懂。
甚至有些奇怪的看向讲台下面，觉得浑身不自在。
自己怎么敢跑上来问老师题目的？在这么多同学面前，而且还是第一个。
“白老师，我、我懂了。”李双双抱着习题册，赶紧回去。
白夜看出学生的不对劲，但眼下不是深究的时候，且第二个学生已经上来了。
十分钟时间，白夜答疑了十几个学生，而这些学生，全部都在白锦的死亡名单上。
课间操时间，白夜借口留学生做事，带着白锦回办公室。
此时办公室内没有其他老师，白夜直截了当问：“小白，我感觉这些学生上来的很不愿意。”
李双双作为第一个，只能看出一点端倪，但随着后续上来的学生，那种强烈的排斥感，实在太明显，一眼就能看穿。
白锦“嗯”了声，“肯定的，爸爸没有研究过这些学生么，他们都是边缘人。”
“边缘人？”
“就是在班级里，属于从不主动的那一批。嗯，用人类的话说，是社恐，非常不愿意交际。主动问老师，而且在大庭广众之下，这简直就是要他们的命。”
“可是他们却行动了。”
“是啊，就像是傀儡娃娃，被操纵了一样。”
父女俩陷入沉默。
事情很明了，【诡异】动手了，驱使这些已经死去的学生，接近人类玩家。
白夜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招惦记了？
我身上有什么是【诡异】需要的东西吗？
难道是那个九尊大人，那个顶级诡异想要我身上的什么东西？
“除了生机，人类玩家还有什么事是有别于你们土著的？”白夜又问。
白锦摇头，“爸爸我不知道，就算我活了几百年，但我还是一个小孩，我的诡异成长路线里，不会变成大人。”
“小白你说什么？”白夜大惊。
白锦却不觉得有什么，“这很正常啦，每一个诡异的产生都是无意识的，会被顶级诡异驱使，就像是器械，从一开始就被设定了程序。我是一个娃娃诡异，我永远都不会长大，我的心智也只会是个小孩子。唔，可能最多长到人类孩子的十二三岁。”
“小白……”
“爸爸不要伤心，我一点都不介意，这样更好不是么，我永远都是爸爸的小孩。”
白夜心里酸涩，忍不住抬手，摸了摸白锦的脑袋。
“嗯，你永远是爸爸的小孩，不长大也没关系。”
“爸爸，我们再说回这件事。人类玩家身上，能被觊觎的只有生机，是不是爸爸发现了那个疗养舱的秘密，不再使用它，所以【诡异】改变了行动？”
“有可能。”白夜觉得这是一种可能性，“但我不认为仅仅如此，我似乎感受到了他们的迫切性。”
父女俩讨论好一会儿，也没找到线索。
课间操结束，老师学生陆陆续续回来。
白夜让白锦回教室继续上课，自己则是重新整理学生名单。
他肯定是相信自己女儿的，白锦绝对不会骗他。
所以再整理一份生死分隔的名单，就很有必要。
“我倒要看看，新名单和死亡动态仪显示的，有什么不一样。”
正忙着，年级长跟幽灵似的飘进办公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白夜身后。
等发现身后有人，白夜回头看，冷不丁吓得原地弹跳而起。
“年级长，你怎么跟鬼一样！”
“我进来好一会儿了，和你隔壁王老师都聊了会儿天。”
白夜看向四周，果然办公室老师挺多，隔壁王老师一副看热闹的表情，甚至推过来一盒樱桃。
“白老师，你尝尝，可甜了。”
白夜摆手，没吃，转身看向年级长，这人就像是npc，一出现在自己身边，准没好事。
这一次，他依旧猜对了。
两人走出办公室，年级长开门见山，“有关于你学生张筱的学习事项，我和校领导经过深思熟虑，一致认为由你暂时照顾比较好。”
白夜心里乐得很，这可是我女儿，当热没问题。
但面上，这事儿得走程序，“不妥吧年级长，张筱有自己的监护人，她爸爸不是还在吗？”
“我们通过多渠道，已经联系上她的父亲，只说生意很忙，暂时赶不回来。就算要回国，也得三个月后。”
顿了顿，年级长又说：“你是学生的班主任，关心照顾学生是应该的。张筱父亲也答应了，并且不让你白干，这两个月的临时监护费，会另外给你结算的。”
“多少？”话说完，意识到不对，白夜立即纠正，“我只是担心学生不适应，而且我住校，她住在杨老师家里。”
“这点你不用担心，你宿舍隔壁的房间已经空出来了，张筱搬进去，楼上楼下也都有其他女老师，她们会照应好这个小姑娘的。”
一番话，已然暗示许多。
“看样子，你那个素未谋面的爹，花了大价钱。”
两人正在宿舍里吃晚饭，白夜说起这件事，再看对面白锦吃得香，笑眯眯，“怎么样，味道还行吗？爸爸的厨艺应该没退步吧？”
白锦点头，“挺好吃的，虽然我吃不出什么味道。”
“？”
“我们诡异是这样的，没有人类的味蕾。”
“那你以前……”
“以前是爸爸小世界里的女儿啊，身份使然，能吃得出来味道。现在我已经脱离小世界了，只是一个诡异而已。”
白夜又开始心疼了，我的小白怎么过得这么难。
这该死的诡异世界！
“爸爸不要难过，如果有一天爸爸能正式收养我，我应该就能过正常的，嗯，人类生活了。”
白夜没细想，只点头说好。
晚饭后，两人就着生死两份名单，开始研究601班的所有学生。
“小白，我每天晚上都要入梦，梦里应该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但我找不到线索，你有办法进入我的梦吗？”
“爸爸已经做过哪些梦？”
“第一次是梦到了低年级的李晓曼，之后是安文远、李双双、徐子涵……”
一个多月时间，白夜对每一个夜晚都记忆清晰。
“班级里的学生，基本上全部梦到过了，他们在我的梦里，没一个开心的。”
不是被家长逼着学习压力大的想死，就是为生活所迫，迷茫到认为人生好像已经开始黑暗了。
再结合死亡名单，白夜更确信，那些梦里出现的黑暗阴影，应该就是那些学生的死亡之地。
白锦拿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然后圈出一个名字。
白夜低头看，是贺柏宣。
“有什么特殊意义吗？”他问。
白锦：“他是五人小组群的灵魂人物，是领导者，他在计划一场漫长的死亡。我的记忆里，贺柏宣在四年级的时候，曾经特别关注过李双双等人。”
“你是说他很可能是坏的？”
“我不确定，但是我很肯定，他和【诡异】一定有关系。杨老师还记得吗？她那天晚上觉醒了，想要伤害爸爸你，我把她弄死了。”
白夜知道这件事，杨老师的死绝不可能只是意外。
他也猜到了，那天晚上玻璃窗外的阴影，可能是要袭击自己。
不过，“这和贺柏宣有什么关系？”
“杨老师平时最喜欢的就是贺柏宣，音乐课结束后，杨老师总会找借口留下贺柏宣说说话。但我觉得，这是贺柏宣主导的，杨老师只是个傀儡。”
“年级长很像npc，他也是傀儡吗？”白夜想到什么。
白锦点头，忽然笑了下，“爸爸，我说出来你别害怕，整个学校里，除了爸爸一个人类玩家，其他全部都是诡异。”
“……”
“不过爸爸，我会保护你的。那些诡异陷入沉睡中，并没有觉醒，如果有谁和杨老师一样被唤醒，我会解决他们。”
夜晚十二点，白夜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过去。
白锦就在隔壁，他睡得很安心，也十分放心。
这一睡，身体轻盈，很快就飘了出去。
白夜是忽然惊醒的，睁开眼一看，天都塌了。
自己正坐在办公室的那张椅子上，椅子四周有四个人影，正抬着自己。
白夜努力看向四个人影，很快人影从模糊到清晰，全部都是自己的学生。
“李双双，安文远，华思睿，李晓曼？”
白夜惊讶又困惑，这四个人是怎么凑在一起的？
尤其是李晓曼，这个学生不是还在养伤么，怎么和已经死去的三个学生在一起。
“爸爸，不要打扰他们。”白锦的声音忽然传进耳朵里。
白夜抬头看向四周，却没有发现白锦的身影，“小白，你在哪里？”
“爸爸，我在你的梦里，不过只有意识，我在外面守着你的身体呢。”
白夜放心了，甚至还有闲心和白锦聊天。
结果对方直接来了句，“爸爸，今天是李晓曼死亡的日子，他们抬你去当见证人。”


第106章 24小时教师（9）
“李晓曼是今日死亡？”
白夜迅速扭头，看向自己右手边位置，小姑娘不知疲倦抬着椅子，眼神空洞无神。
再看其他三人，虽然也是和李晓曼同样的抬举动作，但是他们的行为似乎灵活一些，并不那么僵硬。
“这是死气作祟，他们已经适应自己的躯体死亡化，和活人没什么区别。”白锦解释。
白夜听明白，“所以李晓曼的僵硬就是和他们最大的不同，她还能救对不对？”
“爸爸要救她吗？”
“当然，少死一个总是好的，等任务结算，说不定能多拿一个五星好评。”白夜想起诡异的结算标准，忍不住念叨：“你别小看一个学生，值2000诡币呢。”
“所以爸爸不是真的喜欢这些人，对吗？”白锦语气不自觉欢喜。
白夜顿住，他好像知道了些女儿微妙的小情绪。
“小白，在这个诡异世界，我是没有任何牵挂的，我做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复活券。”
“你的出现，在我意料之外，但我很欢喜。可也只是你而已了。”
白夜实在不喜欢这个世界，环境扭曲，诡异肆意横行，人性的恶在这些诡异身上被无限放大，根本没有任何美好可言。
离开，白夜从没停止过这个想法。
这些学生或生或死，无论有多少悲惨的经历，他作为老师这个职业，会同情会感慨。
但是作为玩家白夜，感情永远不会带出小世界。
白锦笑出声，笑声清脆在白夜耳边回响，震得耳膜发痒。
“小白，说正事，怎么救李晓曼？”白夜叹了声。
“好的爸爸，你不要着急。先跟他们去目的地，其他人不用管，只需要注意李晓曼的行为……”
有场外指导就是好，这种安心堪比队友傍身。
不，比队友结伴做任务还要轻松，毕竟队友哪有土著来得无所不知呢。
白夜被四个学生抬到丹凤小区，椅子直接消失了。
“砰——”
白夜直接摔倒在地。
等再抬头，却发现三个学生围着李晓曼，簇拥着往上。
真正的徒手攀爬，九十度的立面墙，几十米高，四个人就这么爬上去了。
“……”
白夜站在一楼墙跟，努力尝试，没半点用。
“小白，他们带着李晓曼去楼顶了，应该是想跳楼。”
“爸爸，你坐电梯上去。”
“来得及吗？”
“很快，我送你一程。”
白夜跑去电梯间，电梯正好停在一楼。他进去按下顶层，下一秒电梯直接失控冲顶。
眨眼间，电梯稳稳停靠，且电梯门已经打开。
“爸爸，快去，你应该比他们快。”白锦很满意自己的速度。
白夜：“……”
女儿你下次行动前吱一声，跳楼机之类人体极限运动，咱能少则少。
白夜内心吐槽，速度却不慢，小跑上了楼顶。
果然，他快了一步，四个人才刚刚爬到第八层。
丹凤小区总楼层高是十层，还有两层要爬，白夜就这么趴在栏杆处，安静看他们表演。
安文远在最前面，快要到楼顶时，伸手往前，想要抓住栏杆扶手。
却不想，直接抓住了一双手臂。
下一秒，自己整个人被拽着往上，翻了过去。
“安文远，下回别做危险运动。”
白夜教育完，转身继续拉拽学生，直到最后一个人翻过栏杆。
随后拍拍手，一脸微笑看过去，“你们还有什么夜间活动安排？需要老师帮忙吗？”
李双双和华思睿不说话，只是默默低头，不愿意和老师对视。
像极了做错事被叫到办公室的老实学生。
安文远却没有，他推了把李晓曼，声音很轻，“跳下去，死亡才是解脱。你不死，你妈妈就会永远控制你，你一辈子都要学习。”
李晓曼脸上露出痛苦的神情，身体不自觉往前，但又不断挣扎着。
白夜知道，这是她本能在抗拒。
虽然这个学生压力大到想死，经常在小群里诉说，可真正面对死亡，她还是害怕的。
安文远还在蛊惑，“死了就胜利了，你妈妈后后悔，会愧疚，会自责，你的死亡会给她带来重大打击。你成功报复了你的妈妈，你——”
“别听他胡说！”
白夜大喝一声，却没有上前，“李晓曼，用自己的死来引起他人的愧疚，这是最愚蠢的做法。你的死或许能让你妈妈一时难受，但是本性难移，她不会改正的。你的死只有你自己受到伤害，你提前结束了自己的人生，你失去的是你未来的幸福。”
“死了，就不用学习了。”李晓曼轻声说着，转头看向栏杆。
白夜没走过去，甚至往后退了一步，“谁说不用学习？你看看你的同学们，死了都还在学习，还不是照样要参加毕业考。然后上中学考大学，甚至以后参加工作，都要一直一直学习。”
“什么？”李晓曼一脸迷茫。
白夜指向安文远几个，“你看看他们，你的同学们，死的不能再死了。有脱离命运吗？”
“他们，死了吗？”
“早死了，困在这个世界，没有出路。”
“白老师？”
“李晓曼，其实不用死的，你不想学，现在就可以不学。死亡并不能结束痛苦，但活着，可以马上幸福。”
白夜在天台，和几个学生谈人生谈理想谈未来，从月亮高悬到太阳升起。
最后嘴巴都说干了，才一屁股坐下，“李晓曼，老师肚子饿了，你们小区有没有早餐店，你带我吃饭去吧。”
李晓曼站在栏杆边，犹豫摇头，“白老师，我们小区没有早餐店，不过有咖啡厅。”
“西餐？”
白夜懊恼，白人饭有什么好吃的，不会是可颂培根这些吧？
不过，李晓曼好像松动了？
“那行吧，不过老师没带钱，你能请客吗？”
李晓曼点头，“白老师，我妈妈在咖啡厅有充值，我们直接去吃就可以。”
说着，又转头看向旁边，想要邀请另外三个同学。
而此时艳阳高照，天台上除了自己和老师，哪还有其他人？
李晓曼疑惑扭头，记忆中昨天夜里的事情，好像缺失了一块。
“白老师，你怎么在这里？”李晓曼再次看向白夜。
白夜嘻嘻哈哈站起来，拉着学生往回走，“我晨跑锻炼，路过你们小区，干脆进来爬楼梯了。嘿巧了，没想到遇到你在天台背课文。”
“我上来背文言文吗？”
“是啊，背的挺顺，没一点停顿，厉害！”
李晓曼脑海中补充了一段背课文的记忆，似乎填满了缺失，害羞笑笑，跟着老师下楼。
午间休息，白夜喊来白锦，询问李晓曼的情况。
“这孩子还要跳楼吗？我阻止得了一次，我也不能每次都赶得上啊！”
白锦摇头，“不会的爸爸，死亡是一瞬间的冲动，她越过了那个时间点，就不会再轻生。安文远他们没办法再蛊惑了。”
白夜点头，心里总算放心。
这个学生，至少和死亡没关系了。
“对了，安文远几个，是自愿这么做的，还是被他人驱使？”
白夜想知道，这件事和贺柏宣有没有关系。
白锦也是皱眉，“我本来以为，这是贺柏宣策划的，可是昨天夜晚，贺柏宣好像在计划自己的死亡。”
“啊？”
“爸爸我可能猜错了，贺柏宣不是这场死亡的计划者，他和【诡异】不是一伙儿的。”
白锦低着头，为自己判断失误懊恼。
没有帮到爸爸，自己真是太失败了。
还是次高诡异呢，一点用都没有。
白夜一看女儿脸色，就知道对方情绪不对，在白锦还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非常在意自己的用处。
如果表现得没用，就会觉得很难受。
但这和讨好型人格又不一样。
白锦只是缺乏安全感，她需要很多爱填满她的内心。
心里装满爱，恐惧害怕就再也挤不进去了。
“谁说的，我家小白很厉害了，你帮爸爸挽救了一条生命。李晓曼能避开这一次死亡点，是你的功劳。”
“可是爸爸，贺柏宣他……”
“小白，你要知道，爸爸不是救世主，就算任务目标是30个学生，我也不可能做到每一个都能‘救助’，我也很讨厌做圣父，自诩人性之光，做事面面俱到。”
“爸爸的意思是，你是自私的吗？”
“人都是自私的，圣人并不存在，每个人都有珍惜的人和事，只是侧重点不同。会被称为英雄，是因为他（她）不在乎的那方面，恰好是他人最在乎的。”
白锦听不懂，但她能感觉得到，爸爸不希望自己自责。
“爸爸，我是有用的小孩对吗？”
“怎么说呢，我本身是一个没什么大用的普通人，我想我如果有小孩，我并不愿意要求他（她）有多有用。我一点都不在乎这个，其实小白，人能成为人，已经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不一定要做什么好人或者有用的人。”
“爸爸，我懂了，我只要做一个小孩，而不是特别厉害的小孩，是不是？”
“对，这就够了。至于贺柏宣的事情，我们今天晚上要关注，我有预感，他如果不是坏的，那就是下一个目标。”
白夜在生存名单上，李晓曼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至于贺柏宣，则是圈了出来。
同时，死亡名单上，安文远、李双双和华思睿，也被圈出来了，后面打了个问号。
“第二次死亡任务，还会派这三个学生吗？”
是夜，白夜安然入睡。
睡梦中，闹铃声响起。
他睁开眼，发觉自己竟然在教室里。
“不，不对。”
白夜再看四周环境，这不是教室，应该是考场。
但是考生，只有贺柏宣一个人。
而他的周围，每一个空着的座位上，都有一个闹钟。
“叮铃铃——”
距离贺柏宣最近的闹钟，忽然响起来。
贺柏宣浑身一颤，关掉闹钟，继续答题。
一分钟后，第二个闹钟响起。
白夜站在后面，观察了会儿，终于知道这些闹钟是干什么用的。
它们每一个都设置了时间，间隔一分钟响起，一共六十个闹钟，正好对应这一次考试的六十分钟。
教室里没有监考老师和其他学生，这是属于贺柏宣的梦境。
或者说，这是他曾经经历过的场景。
“小白，只是梦境吗？”
白夜以为，会是死亡点。
“爸爸，是死亡点，最后一个闹钟响起时，他就会从梦境中醒来，奔赴死亡。”
“嗯？”
“爸爸你看第一个闹钟。”
白夜转过头，惊悚发觉，第一个被关掉的闹钟，竟然不知不觉变成了一支铅笔。
被关掉的第二个闹钟，则是削笔刀。
越是往后，出现的物体越是锋利。
几乎可以预见，最后一个闹钟结束，那将是致命的凶器。


第107章 24小时教师（10）
贺柏宣的个人信息，白夜之前详细研究过，并未觉得有不妥。
甚至对方家长根据孩子喜好，使其发挥特长，在机器人研究上走的比同龄人超前，他觉得是一步不错的棋。
这不是为了减轻孩子学习压力嘛！
而且贺柏宣的家长，算是家委群里比较低调的一个。
“这孩子怎么会有这么恐怖的死亡梦境？”白夜想不明白。
白锦倒是想起来一些曾经的记忆，“爸爸，我记得三年级的时候，贺柏宣的爸爸打了他一巴掌。”
“怎么回事？”
“我记得那天是贺柏宣上台领奖，他拿了省级比赛第一名，刚好开学，他爸爸作为学生家长上台发言。但是在后台，他爸爸打他了，一巴掌把人扇倒在地上。”
一个三年级的孩子，少说也有五十斤，却被巴掌扇倒在地。
可以想见，对方所用的力道是多么的大。
一般家长就算动手，也只是小打小闹，狠了打巴掌，再厉害就是把脸打肿。
“他爸和他有仇吗？往死里扇。对了，当时后台有其他人吗？”
“没有，我路过偶然看到的，他们俩都没发现我在看。”
白锦甚至想起当时父子俩的对话，“贺柏宣不想继续研究机器人，更不想学习编程，但他爸警告他，如果不学，那就去死。”
白夜听得皱眉，什么样的爸爸，竟然会用这种语气和自己孩子说话？
能让白锦用警告这个词，当时的谈话气氛，只怕已经难以形容。
“所以爸爸，贺柏宣应该是反抗无力，无法摆脱自己的困境，真的想死了。他肯定计划了很长时间。”
白夜对此认同，“小白，如果是他主动求死，那和李晓曼的被蛊惑又不同，可能救助很困难。”
尽力而为吧。
这是白夜对自己说的，他只是老师，不是救世主。
父女俩说话的工夫，闹钟又响起来五个，而独自在考场内答题的贺柏宣，却已经满头是汗。
白夜瞧着不对劲，悄摸走上前，站在身后看。
这一看，才发现这张卷子并不是文化课的考卷。这是一张有关机器人编程以及机器人研造的相关理论考卷。
白夜不懂编程，但是卷子里涉及的物理知识点，他是能看懂的，最简单的也是高中水平。
“这……”
让一个小学六年级的学生，去答高中知识水平的卷子？
或许整体卷子，要在大学水平。
“爸爸，这个考卷很难吗？”白锦看到白夜面色几番变幻，忍不住问。
白夜点头，想了想说：“反正我大学时候，是做不出来的，如果学的相关专业，那应该能拿个七十分左右。”
贺柏宣的考卷很特殊，只要在卷子上答题，一旦答题完成，就会当场批改。
如果出现错误，一整道题目就会化成浓浓的血水。液体滴滴答答往下落，直接染红贺柏宣白色的衬衫。
而这一道题目消失后，立即会有另一道相类似的题目出现在考卷上。
主打一个，必须全部答对才行。
开考已经半小时，闹钟的紧迫压力和题目的诡异多端，让十二岁的小学生倍感惶恐。
贺柏宣的整件衬衫，已经完全被汗水浸透了。
饶是如此，这个孩子还是没能放下手中的笔。
白夜看不过去，走过去拍拍学生肩膀，“贺柏宣，不要答题了，没必要这样逼自己。”
梦境属于个人，压力全都是自己给的。
白夜没想到601班的班长，在学校里稳重开朗大方，实则内心如此扭曲。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很可笑，自己竟然在一个孩子身上，用上“稳重”这个词。
难道好学生，特别优秀的学生，就应该被寄予这样的期望吗？
“贺柏宣，这场考试，你不是非要完成不可。你的人生才刚开始，你其实有很多选择的。”
白夜想到什么，忍不住问：“你不喜欢机器人对吗？”
答题的手一顿，贺柏宣缓缓抬头，终于看向身后站着的老师。
“白老师，喜欢是没用的。”
“为什么？兴趣才是最好的老师。”
“喜欢无法战胜父母的权利，喜欢无法在社会上立足，喜欢是最无用的东西。”
贺柏宣低头，继续答题，但并没有停止说话，“我喜欢哲学，爸爸说我异想天开，只有傻子才会相信哲学。我尝试搜索哲学相关的工作，发现很少很少，社会不需要哲学。”
“贺柏宣……”
“我和爸爸说，我可以自己贷款上学，我不需要家里的帮助。他打了我一巴掌，说我脑子有问题，他嘲笑我的无知，说我愚蠢。
“我说我可以努力学习，让我业余时间看自己喜欢的书，他把所有我喜欢的书都烧了，书架上没有一本是我喜欢的。
“我有一整面荣誉墙，每一份荣誉，全都是我的不喜欢。真可笑，我不喜欢的东西，我能获奖，我能学得很好。可是我拿的奖越多，我越想毁了它们，我和荣誉共赴死亡，多么美妙的人生乐章啊！”
白夜听完学生的话，第一反应是，这孩子或许真应该学哲学。
但下一秒，又很快回过神，可不能再研究哲学了，天才和疯子不过一念之间。
“爸爸，闹钟快要没有了。”白锦提醒说道。
白夜扭头看，嚯！诡异出手了。
刚刚聊天不过两分钟，闹钟一下子消失了二十个。
“还剩下十分钟时间，按照【诡异】的尿性，估计也就两三分钟的事情，小白，能想办法进入贺柏宣的脑子里吗？”
“什么？”
“去他的梦境最深处，我们尝试改变他的记忆。”
白锦顿时很兴奋，是时候展现自己真正的实力了。
白夜之前只听说过这种操作，这还是诡异论坛里有个不明人士发的帖子提到的。
但真正自己操作，才知道里面难度有多大。
即便是白锦主导，但白夜这种能力水平的，根本就进不去别人的记忆深处。
换句话说，白夜的耐力不够。
“爸爸，你可能不是学霸，无法和贺柏宣形成共同磁场。”白锦残酷说道。
白夜：“……”我知道自己很普通。
“小白，你自己进去可以吗？”白夜寄希望于女儿。
白锦笑出声，“爸爸你在开玩笑么，我一年级到六年级，学习从来没有超过八十分。”
是了，白夜想起来张筱的历史成绩，永远都是中等水平。
本以为这是孩子藏拙，现在看来，是真拙啊。
“那怎么办？贺柏宣这孩子也太有韧劲了，现在死磕最后一道题，他衬衫都快被血水浸透了。”
倒数第三个闹钟的形态已经演变成了菜刀，白夜不敢想，最后一个闹钟，是不是会变成电锯？
“爸爸，可以找人帮忙。你有认识的其他人类玩家吗？”
“嗯？”白夜第一次听说还能这样。
白锦解释：“我可以开辟空间裂缝，爸爸去找其他人类玩家，让他们进入贺柏宣的记忆深处……大不了救回来了，把赚到的钱给他（她）呗。”
白夜想到抽取的道具，自己有三张无限通讯卡，而且还有小卖部连接通道。
于是询问白锦，这是不是可以直接用。
白锦听完描述，肯定说：“可以的爸爸，那我也不用自己动手，你直接回到你的副本大厅，我帮你使用通讯卡，联系上其他玩家。”
白夜首选对象就是孔月寒，一来对方是学霸中的学霸，且性格冷静，遇事一点都不慌。二来就是，孔月寒是次高玩家，对上这个副本，胜算会更大。
白夜立即点开屏幕，选择使用【无限通讯卡】和【小卖部连接通道】。
白锦在梦境外引导，很快就在考场内开辟一条通道。
白夜顺着通道一直往前跑，最后跑到了学校的小卖部，小小的陈旧小商店，一块木板上写着“往生小卖部”。
“嗯？”
白夜看着“往生”二字，心里嘀咕，走进去再看到店老板，顿时傻眼。
这个人他记得，第一个副本当中，去沉头巷送蛋炒饭的时候，他带着小姑娘去村口小卖部……就是这家店！
“老板，你还记得我吗？”白夜疾步上前，趴在柜台前招手。
中年老板从椅子上醒来，掀开报纸扭头，懒洋洋说道：“糖果一万，不讨价还价。”
“什么糖果这么贵？”白夜不禁搭腔。
店老板随手一指，白夜顺势看过去，只见柜台角落边边，摆着一根颜色鲜艳的棒棒糖。
这糖果他熟啊，当初刚赚到钱，忍痛花了一百，给小姑娘买的。
“往生糖，遇死而生，诡异专属，只此一家别无分店。”
店老板说着，笑了笑，“第一颗糖一百，第二颗糖一万，第三颗糖一百万，以此类推。”
白夜不禁倒抽一口气，这糖果，竟然还有这种能力？
等等！
那我岂不是已经浪费掉一次机会了？
顿时，白夜懊悔，就差捶胸顿足。
“诡异能食用的，留给小白多好，现在得一万一颗了。”
“买不买，不买滚蛋。”
“买，不就是一万，老子有钱。”
白夜痛快买了糖，这才询问店老板，有关于通道的事情。
结果店老板一副看傻子的表情，“你不就在小卖部了么，你还想要到哪里去。”
“？”
“！”
白夜回过神，震惊住，“老、老板，你的意思是，这个小卖部，就是诡异小卖部？”
店老板随手一挥，扭转店铺，很快另一面的格局显现，不是诡异小卖部的破烂风又是什么。
“原来如此，所以小卖部前后风格不一样，一半在副本外，一半在副本游戏中？”
店老板：“生意难做，不得两头赚钱嘛。”


第108章 24小时教师（11）
白夜很快消化完，立即在小卖部内使用【无限通讯卡】。有白锦的场外支持，很快联系上孔月寒。
【孔月寒，我是白夜，收到请回答。】白夜急切输出。
通讯对面，孔月寒看着未知连接，有些懵。
尤其是看到“白夜”这两个字，更是惊讶。
医院副本，是他们次高玩家的一次沉浸式体验，也是在完成任务之后重回副本大厅，才能接收到全部记忆。
孔月寒没想到，自己竟然和陌生玩家组队了。
尤其是看结算栏里多出来的5000诡币，归属后缀却写着：匹配一次性队友，高级玩家白天黑夜。
而因为两人等级不同，这诡币还划不过去。
【孔月寒，十万火急，请求支援。】
见对面没反应，白夜又发送了一条信息。
孔月寒终于回神，【白夜？一起做规培的？】
白夜：【是。】
孔月寒：【哦，你还有5000诡币在我这儿，你要拿钱？】
白夜早就忘记这茬，这会儿被提醒，倒是终于想起来，医院副本结束，【诡异】并没有进行结算。
但当时已经解除诡异属性，又迫切想要做任务，反倒是忽略了。
【钱的事再说，我想请你帮个忙……】
白夜把具体事情简单快速发过去，末了又询问，次高玩家有没有能力隔空穿梭，进入自己的副本当中。
才刚发过去，一旁看热闹的店老板叩着桌面，“搞那么麻烦做什么，直接利用我这方空间通道啊，让你那个同伙直接进入诡异小卖部，我给人转过来就成。”
不过是小卖部前后颠倒一下的事情。
“那要是进入副本游戏了呢？”白夜扭头。
店老板更是无所谓，“那就让他（她）去找我的小卖部，次高玩家了是吧，在副本中找一个小商店还是很容易的。我给你转至同频时空商店。”
说着一顿，店老板终于眯起眼，“不贵，也就三万诡币打通下门路。”
“你怎么不去抢！”白夜脱口而出。
店老板却是摆手，“我这是正经买卖，做长久生意的，哪能又抢又拿的，你要是碰到老玩家，只管问问他们，我这店里的商品价格，有没有随意涨价过。”
白夜看向店门口挂着的牌子，【往生小卖部，童叟无欺，谢绝还价】。
“唉，真是要了老命了。”
白夜不情不愿支付三万诡币，终于见到孔月寒本人。
相较于他之前的震惊，明显孔月寒是很淡定的，似乎早就知道诡异小卖部很不一般。
两人从联系上到见面，看似过了许久，其实也不过一分钟时间。
而后孔月寒去往考场，顺利进入贺柏宣的梦境中。
最后一个闹钟响起时，孔月寒被排斥，重新回到考场。
“怎么样，有没有改变结局？”白夜立即上前。
孔月寒摇头，“结局不可改，这是每个人自己的人生走向。”
白夜有些失望，没想到花了钱，这事儿还是办不成。
谁知下一秒孔月寒却说：“但我把他人生之初改了。”
“什么？”
“换了个人生，父母双亡，小小年纪继承丰厚家产，在和亲戚们的斗智斗勇中，茁壮成长。”
孔月寒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改动，看向最后一个闹钟转化而来的切割机，直接拎起来，打开。
“滋——”
切割机高速运转，轻松切下课桌一个角。
这一声尖锐，终于“吵醒”沉浸在编织死亡梦境中的贺柏宣。
他茫然睁开眼睛，看到的是自己的班主任，以及一个很陌生的阿姨。
“白老师，你怎么在我的梦境里？”
“贺柏宣，你最近做噩梦很频繁吗？”白夜试探问道。
贺柏宣点头，神色却是坚定，“家里亲戚牛鬼蛇神，又开始作妖了，不过没关系，我会摁死他们。就算我想学习社会学，也不会把财产拱手让给他们，哪怕我突然起意去当和尚。”
“你想学社会学？不是哲学吗？”
“白老师推荐我学习哲学吗？我最近确实有一些研究，等我上初中后，我会加强这方面的关注。目前机器人和人类如何和平共处，这个社会性课题，我觉得更有研究价值……”
梦境散去，白夜从床上醒来。
他第一时间打开手机，去看601班的家委群。
属于贺柏宣的家长，已经从群里消失了，且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不对。
白夜又赶去办公室，再次点开学生个人信息，贺柏宣的荣誉都在，而且成就更加辉煌。
他点开几个属于贺柏宣的上台领奖发言，视频里的小学生自信张扬，侃侃而谈，完全看不出任何不愿意。
这个学生，从心理观念上转变了对机器人编程研究的看法，似乎找到了一种自洽的逻辑。
“果然，就算结果不变，但一开始的初衷，是自愿还是被迫，尤为重要。”
白锦看到这个结果，并不觉得欣喜，“爸爸，你为了一个贺柏宣，花费了好几万。”
想到班级里还有那么多等待救助的学生，白锦脸皱成一团，我爸爸会不会一个副本小世界，就变成穷光蛋？
“爸爸，你还有多少钱？”白锦问。
白夜点开屏幕查看，只见诡币结余显示0。
不知什么时候，【诡异】自动开启借贷模式，这会儿已经倒欠一万三了。
白夜：“……”
白锦：“……”
“小白，孔月寒那里还有我的5000，等我升到次高玩家，就能划过来了。”白夜找补。
白锦叹了声，“远水救不了近火，爸爸你还是想想办法，怎么赚钱吧。”
说着，白锦眼睛忽然发亮，“可以卖死气啊！怎么忘记这件事了。”
“什么？”
“爸爸，班级里不是有一大半同学都已经死亡了么，这些死气与其被那股不知名的力量收走，还不如我们先截胡，我看那个诡异小卖部收诡异渣滓，那诡异死气肯定也能兑换。”
两人直接去学校小卖部，找到店老板求证。
店老板一听，点头说：“收啊，怎么不收。”
“我们不想兑换生命值，换成诡币可以吗？”白夜又问。
店老板一脸疑惑，“玩家要钱不要命？你也是第一个。”
白夜有苦说不出，这不是有复利么，【诡异】时刻不忘挖坑，我也很无奈。
最终，和店老板协商好兑换价值，白夜带着白锦回办公室，开始计算可收取的死气数量。
“爸爸，我发现了一件事。”白锦看着死亡动态仪的曲线，意识到什么。
白夜看过去，静等回答。
白锦：“生和死是息息相关的，班级里死气越多，越能影响生机。但同样的，生机强势，就会压制死气。”
白夜看了几个学生的近期趋势变化，点头，“是这样，贺柏宣和李晓曼的死亡点跳过之后，整个班级还活着的学生，总体生机都有提高。”
“但是救助他们，改变死亡点太费钱。我们收取那些死气，应该更划算。”
白锦不想爸爸为陌生人花钱，在她看来，无关紧要的人都不值得。
一个贺柏宣是意外，但再来一个，那她就是傻叉。
“爸爸，我们抓紧时间下手吧，就从他开始。”
白夜看过去，白锦指着的人，正是安文远。
“好，就从安文远开始，不过已经死亡的人，要怎么收取死气？”白夜对诡异的生死，从来没有研究。
他只知道一些基础，比如诡异死亡就会消散，又或者消融回归老家。
“小白，你知道诡异老家吗？”白夜忍不住打听。
但这一点，他终究是要失望了。
“爸爸，我也不知道诡异老家在哪里，我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在副本小世界当中。如果没有爸爸你的教导，我可能再努力也不过是个高级诡异。”
如果是那样，连脱离小世界都做不到。
白夜点头，跳过这个话题，开始听取白锦如何布置夜晚的行动。
白天里，601班所有学生都是正常的，他们为了毕业考非常努力的学习。
白夜也必须做到一个老师的职责，尽可能的教学。
但夜晚，就是猎杀时刻！
夜深人静，白夜跟着白锦离开学校，走在无人的空旷街道上。
第一次，他可以自由行动，而不是进入一种虚幻的类似梦境一般的环境中。
白锦凭着本能寻找安文远，很快走到金耀大厦。
“爸爸，死气都藏在里面。”白锦吸吸鼻子，嗅了嗅，肯定说：“很浓，快要脱离本体了。”
“如果死气脱离，安文远会怎么样？”白夜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白锦回头看了眼，眼神疑惑，但她还是如实回答：“没有死气，就不能跟‘正常人’一样，明天应该就能收到他死亡消息了吧。”
“必须得死吗？”白夜不忍心。
白锦心里一沉，果然，爸爸还是太善良了，为了这些不必要的陌生人，又想花钱。
谁知，白夜自顾呢喃着，“小白啊，【诡异】说了一个学生两千，而且救助成功后根据学生评价，还有更大的惊喜。你说这些已经死了的学生，既然都是诡异，那能不能死诡也救一救？”
“什么？”
“万一是抽奖呢？我之前在小卖部听店老板说，凑齐三颗往生糖，可以兑换一次形态转变。”
白夜心里开始盘算起来，“如果我拿到复活券，注定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但我给你买下三颗往生糖，是不是就可以带你一起走了？不过我浪费了一次机会，第二颗一百万还可以想想办法，第三颗一个亿，万万没可能了。”
“爸爸……”白锦心里触动。
白夜：“所以我想着，咱们能不能提高抽奖概率，从另外的渠道获取。”
他总觉得，生和死不可能那么简单。
生能救，死，为什么不可以。


第109章 24小时教师（12）
“爸爸，你为什么一定要救那些已经死亡的学生？”白锦不明白。
白夜直白说：“当然是为了赚钱啊！”
“什么？”
“咱既要收取死气拿去找店老板兑换，同时也不能放弃救助他们。这两件事又不冲突，顶多就是过程麻烦些，你说是吧？”
他很相信白锦的能力，两件事同时进行，应该是可以的。
见白锦眼神不太对，白夜赶紧解释：“没办法，以前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是不怎么在乎赚多赚少的。但现在不是有你了嘛，为人父要担得起责任。”
白夜以前不理解，网上经常说的“为母则刚”这个词。
总觉得把人的意志力夸大了，哪有人生个孩子就能改变如此大的呢？
但白锦在身边的这几天，他闲下来就在思考怎么样养孩子这件事。
女儿不同于常人，要养活一个诡异，而且还想把人带出去，实在困难重重。
首先一条，就是赚的钱不够！
自己不过半路开始养女儿，都没有经历过生育之苦，就要愁成这样，一概往日作风。那么，那些自怀孕开始就需要为孩子考虑的母亲……
“我妈真伟大。”白夜不禁感慨，“感谢母亲大人生我养我。”
白夜忽然抽风，白锦完全不懂，但是爸爸说要赚钱带自己走，这让她小小的心灵热乎滚烫。
虽然不知道人类世界是什么样的，虽然不清楚要攒多少钱才能跟爸爸一起离开，但是爸爸不会抛弃自己，这可真是太好了！
“爸爸，我会陪你一起赚钱的。”白锦将自己的小手塞进大手当中。
白夜握住，女儿的手冰冰凉凉的，和人类小孩的手完全不一样。
但他一点不在意，摸摸对方脑袋，“赚钱的事情，是大人该操心的，你帮我打打下手就好。”
父女俩进入金耀大厦，按照白锦的意思，走楼梯上去十八层。
“为什么不坐电梯？我看电梯也没坏。”白夜边爬边问，不时回头看看旁边，他对楼梯还是挺有心理阴影的。
白锦却说：“爸爸，电梯是捷径，就算直通十八层也没用，我们要找的是死气的来源。”
“哦？怎么说？”
“就算是诡异，死亡也是有原因的，尤其是你现在处于学校副本，嗯，人类是叫副本对吧？”
白夜点头，白锦这才继续，“对，副本是有特定范围的，所以学校里的死亡学生，这些诡异肯定不是被强者斩杀，又或者人类玩家斩杀，他们的死因背后，肯定和学校或家庭有关系。”
白夜点头，“就像是李晓曼和贺柏宣，如果我们没有救助成功，那么他们的死亡就是家庭原因造成的，是吧？”
“嗯，爸爸真聪明。”白锦笑着夸奖。
白夜顿时不好意思，这怎么还夸上了，不过女儿觉得我聪明，那我肯定很强。
顿时气血上涌，干劲十足。
“小白，爸爸牵着你，半夜走楼梯也不用怕。”
两人边走边说，走到十二层的时候，白锦忽然停下。
“有发现？”白夜轻声问。
白锦蹲在地上，看了会儿，手指轻轻拂过，顿时干净的地面出现斑驳点点。
白夜也蹲下来，看来看去，没发现是什么东西。
“是血迹，诡异的血迹，爸爸看不懂很正常。”
“安文远的？”白夜立即想到。
白锦“嗯”了声，“我闻出来是他的，其实从五楼开始就有少量血迹，不过到了十二楼，血迹量变大了。”
白锦抬头往上看，“血一直往上，很多的样子。”
白夜心里一沉，这个学生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在金耀大厦留下这么多血迹？
“难道遇到凶杀案了？”
“不知道，爸爸我们上去看看。”
白夜牵着白锦，自己走在前面。
虽然知道女儿是次高诡异，武力值爆表，但他还是下意识觉得，女儿还小。
白锦的手被握住紧紧地，刚开始想要甩开，觉得这样做事不方便。但白夜一句“爸爸在前面保护你”，让她安然享受这种特殊待遇。
“爸爸怕我有危险，人类的爸爸都是这样的吗？就算小孩很强大，也会护在身后。”
“爸爸喜欢我。”
白锦又一次清楚感受到这份爱，心里欢悦极了。
原本对于救助已死学生可能又要花钱这件事很不爽，但如果爸爸一直表现得最爱自己的话，那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这些陌生人，都只是过客而已。
十八层楼梯口，白锦开口：“爸爸，血迹到这里消失了。”
“嗯？”
白夜停下，抬头看了眼楼梯，“所以安文远只走到十八楼，他体力不支，倒下了。”
“不是，是血迹在这里，完全消失了。”
“什么意思？”
白锦也很疑惑，为什么会消失？不应该啊！
“我们进入十八层看看，大厦夜间没人，安文远说自己住在这里，我们进入，说不定能遇到他。”
白夜带着白锦这个作弊器，十八层这一整层，都如入无人之境。
可是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安文远的身影。
倒是死气，充斥着整个十八层，淡淡的，无法聚拢。
“小白，这是什么情况？”白夜皱眉，“死气不是应该只聚在死亡者的身边吗？为什么会弥漫在一整个楼层？总不能安文远覆盖了一整层吧？”
“可能是的。”
“什么？”
“爸爸，你听说过活埋吗？”
白夜心里咯噔一下，后脊背汗毛竖起。
他心理有很不祥的预感。
正要阻止女儿开口，白锦已经先一步说出，“活埋死亡，死前怨气冲天，死气会不断扩散，如果怨气很重很重，死气甚至可以扩散到一整栋楼，甚至一个村庄那么大。”
“安文远他……”
“他被人活埋了，就埋在十八层。”
白夜脑海中闪过很多记忆碎片，是这个身体原先三年的记忆。
有关于金耀大厦，是在三年前建成的，因为地理位置优势，建成后很快有公司入驻，十分热闹。
新大厦建成一年，里面每一层都被各式各样的公司挤满了，连带着附近都修起了地铁。
能活埋的时间，除了正在修建时，根本没有其他时候。
白夜又想起一个久远的“往事”，记忆中，那一天下大雨，安文远比平常晚到了学校。
第二节课正是数学课，他课上到一半，学生站在教室门口，浑身湿漉漉的，脸上有擦伤，头发正在滴水。
安文远的说辞是，自己照顾奶奶迟到了，路上摔了一跤。
他当时没多想，让学生去办公室，先换下衣服，吹洗了头发。
新的校服，还是去行政室那边拿的，他私下掏的钱。
“所以那一天，安文远极有可能……”
“嗯，应该已经死了。”
“是霸凌吗？”白夜心里堵得慌，第一次感叹一个孩子怎么活的如此艰难。
但白锦却摇头，“不是霸凌。”
“那是什么？还能是他自己主动送死的？”白夜想不出霸凌之外的可能性。
白锦却已经开始徒手抓死气，一边抓一边说：“爸爸，我也不知道，不过等我逮住安文远，我们直接问他。”
“你不是说他快散了吗？”
“嗯，所以我要抓紧时间，天亮了，他就没了。”
“小白，我能帮你吗？”白夜看着孩子在十八层跑来跑去，顿时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没用。
该死啊！让一个小孩干苦力活。
白锦摇摇头，想说“不用”，但很快想起什么，笑眯眯说道：“爸爸，用道具，娃娃给你的衣服穿起来。”
“那件洛丽塔？”
“不是，是真丝旗袍，娃娃最喜欢的，会擦亮你的眼。”
白夜感受过洛丽塔的特效，大概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意思。
而且自己本身没有任何变化，这种道具其实非常好用。
“使用道具，真丝旗袍。”白夜毫不犹豫做出选择。
本以为和上一次一样，然而睁眼一看，天塌了。
他竟然真的穿上了一身真丝旗袍，而且十分贴身，完全就是按照他自身尺度定制的。
“我……这……小白！”
白锦回头看了眼，笑容更甜，“娃娃说好看，我觉得也是。”
“小白，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爸爸，快干活吧，我一个人好累。”白锦适时叫苦。
白夜本来还想教育两句，一听女儿喊累，立即投入工作中。
一人负责一边，一直忙活到黎明破晓前，逸散在整一层楼的死气，才全部抓到一起。
白锦把这些死气揉搓捏扁，团成一团，最后竟然变成人形。
安文远从透明渐渐凝视，看到眼前两人，有些惊讶。
“张筱，白老师。”
“爸爸，你快问吧，时间不多了。”
安文远还疑惑张筱为什么喊白老师“爸爸”，另一边白夜已经开口，“安文远，你就这样死去真的甘心吗？我记得你一直很努力学习，开学时你写的志愿卡，不是说要考上大学吗？”
安文远扭头，看向白夜，眼神凄凉。
“没用的啊，已经死了，被封印住，永远不可能离开的。”
“什么封印？安文远，你别怕，老师在这里，我一定想办法给你做主。”
“怎么做主？那个人已经被关进去了，还能怎么样？”
关进去？
白夜疑惑，谁关进去，哪个人关……
“是你爸爸！”白夜惊呼一声。
“他赌钱输了，欠了高利贷。工地不太平，要封印小鬼，我的生辰八字符合。”
安文远没有再说下去，但事情已经真相大白。
安文远的赌鬼父亲为了还清高利贷，不惜卖儿性命。
“怎么能这样，他还是人么！”白夜脸色难看到极点，“这种人渣，他怎么敢！”
“他敢的呀，他亲自带我过来的，看着我被那些人带走。水泥真冷，我都不能呼吸了……”


第110章 24小时教师（13）
白夜坐在地上，身边是白锦，父女俩沉默着。
白锦假装看地板，实际上偷偷观察着白夜，心想：完蛋了，爸爸好像很同情安文远，这么心疼他，肯定又想花钱。还没赚到钱，又要先贴出去了。
但转念又安慰自己：爸爸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类，这样的爸爸才不会嫌弃我诡异的身份，我应该高兴才是。
白锦这边两个小人互相争斗，白夜心里却在想另一件事。
一个被当做生桩活埋的诡异，暂且算他是“正常人”吧，这要怎么挖出来？
想要救助，首先就得恢复对方自由，哪怕只是躯体。
小白是自己女儿没错，当也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她干，凭什么呢？
老子就可以随意使唤女儿吗？
白夜眉毛拧成一团，越想越烦躁，狗屁玩意，为什么我一个大男人，竟然没有武力值！
“爸爸，你不要这样，你想花钱就花钱，没关系的。”
冰凉的小手不知什么时候伸过来，掰开白夜拧巴成一团的两只手，又学着对方的样子，轻轻拍着。
“爸爸不怕，小白也会保护你，如果没有钱，大不了我们以后再赚嘛。只要和爸爸在一起，我什么都没关系的。”
“小白……”
白夜何时感受过孩子这样熨帖人心，只觉老父亲一颗心都要化了。
我女儿好暖。
我女儿天下第一好！
白夜感动，坦白自己的犹豫，“小白，爸爸真想赚钱，但爸爸没能力，算了，我……”
“爸爸，你不是有审判之力么，你可以用审判者的身份去帮他。”
“欸？”
“审判者的身份超然存在，是可以无视人类玩家和诡异的界限，这种力量可以在小世界横行。”
这个信息点，白夜从来不知道。
最高检察官也没有说起过这些，“小白你怎么知道的？你也知道审判者？”
白锦摇头，“我不清楚，但我成为次高诡异之后，这些信息就自动存在脑子里了。或许是诡异世界的运行法则。”
众所周知，次高诡异已经脱离顶级诡异的控制，可以自由穿梭时空裂缝，前往各个小世界。
能够感悟到诡异世界的运行法则，这很说得通。
“审判之力，我身上还有审判之力么，那我可以试试。”
白夜回忆临界区时，最高检察官教授自己的审判之法，将意念灌注于双手。
握住安文远时，这个学生的过往一一浮现，是非对错，自有一套判断标准，落于白夜的心中。
“安文远，你愿意接受我的审判吗？”白夜睁眼，语气温柔平静。
对上这样一双眼睛，安文远忽然安静下来，原本躁动不安的心也渐渐趋于平和。
没有比这更糟糕的情况了。
“白老师，我相信你。”安文远主动闭上眼睛。
白夜将右手覆于对方头顶，开始审判。
白锦站在一旁，亲眼看到自己爸爸的右手心流泻而下的点点金光，惊呆住。
爸爸是人类啊，可是却会诡异之法，这是诡异的最高审判力量。
“爸爸……”
白锦激动不已，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同类。
白夜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审判世界，直到看到属于这个学生的死亡节点，将其抽出。
金光破碎，于掌中闪烁跳跃。
他将这点小小的光芒送给安文远，“无辜者至高无上，安文远，作为无辜者的你，可是亲自使用审判之力。”
白夜谨记最高检察官的话，作为秩序者审判，只能分辨是非对错，而如何对待罪孽者，该由曾经的受害者亲自做决定。
他人意志，不能凌驾于主观意愿之上。
诡异世界，这是通行的世界法则。
安文远看着手心里的金光，眼神迷茫，“我，可以审判罪孽者？”
“是，你有这个权利。你可以选择原谅，也可以进行报复，甚至可以无限折磨。审判者给予你的，是你可以使用的能力范围，只要不超过审判标准，你可以随心所欲。”
白夜已经大概摸清诡异世界的审判法则。
就比如一项轻罪，罪不至死，审判者给予的能力范围就是对罪孽者行使审判权力，但不能伤害其性命。
可活着是活着，至于怎么样活着，那就有无数种可能性。
这其中的尺寸，就是考验审判者的审判能力了。
白夜审判安文远整个人生过往，得到的是最高审判权。换句话说，罪孽者无论受到什么样的惩罚，都是他该受的。
“安文远，还有一个小时，你身上的死气就会消散，你可以开始行动了。”
“可是那个人，被关在那里……”
监狱本身，就是充满审判力量的区域，一个充满死气的诡异，根本无法靠近。
白夜还没说话，白锦已经走过来，“这好办，我把人给你拎出来。”
黎明前的夜，漆黑，比夜幕降临时，更加黑暗。
安广躺在监狱的单人床上，正做着美梦。
自打进入监狱，再也不用担心还不上钱，偶尔犯点错延长出狱时间，小日子简直不要太幸福。
人人都想快点离开这里，安广却恨不得一辈子住在里面。
外面的世界有什么好，吃喝拉撒睡，样样都要花钱，这免费的监狱，才适合养老。
美梦中，安广手气正好，跟前已经赢了许多，他大喝一声，准备玩一把大的。
然而手中的牌还没扔出去，整个人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上升。
强烈的失重感让他睡不安稳，终于从梦中醒来，结果睁开眼一看，人竟然真的悬浮于半空中。
“怎么回事？我怎么飘起来了？”
他努力呼喊，想要叫醒身旁其他人，但是他们似乎都睡死过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安广惊恐害怕，却不得不飘离监狱，一直飘到金耀大厦。
看到安文远时，安广的害怕立即转为愤怒，破口大骂，“你个死人玩意儿，是你把我拉出来的？死了还不消停，赶紧给老子放下。”
白夜拍拍学生肩膀，“去吧，这是你的权利。”
安文远身上的死气凝聚起来，颜色越来越黑，一瞬间包裹住安广。
白夜清楚听到撕咬声和尖叫声，但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牵着女儿的手。
“不怕啊，爸爸在。”
白锦笑了，“我才不怕。”
作为次高诡异，能够很清楚看到黑气当中，安广受到的惩罚，比虐杀还要惨。
但她无动于衷。
“我知道你不怕，但爸爸就是想安慰下你。”白夜忍不住说。
白锦笑得更开心了，“嗯，爸爸高兴就好。”
这一场撕裂，持续了将近快一个小时。直到天蒙蒙亮，黑雾散去。
安文远穿着最干净的校服，微笑走过来。
“白老师，谢谢你让我亲自审判，我现在很开心，我该走了。”
“要消散了吗？”
“嗯。”
“那，祝你好运。”
白夜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摸摸对方脑袋，拍拍肩膀。
天大亮，金耀大厦顶楼，白夜和白锦一起站着看日出。
两人清楚感受到，大厦十八层，有绝望地嘶吼和挣扎。
但审判之力永不磨灭，不得原谅的罪孽者，永远无法逃离。
“安文远估计很恨他爸爸，撕裂吞噬完，还要让他承受生死循环。”
所谓生死循环，就是安广替代安文远，每分每秒，无限循环感受被活埋的惊恐和绝望。
这是世界法则之力，就算有其他审判者想要救助，也是不可能。
“这是安文远自己的选择，我们要尊重他。最高检察官说过，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们局外人，是不能真正做到感同身受的。”
白夜摊开手，掌心一块黑漆漆的类似石墨一样的东西，这是安文远的馈赠。
“这就是死气了？”他问。
白锦点头，“最纯正的死气。”
“那应该很值钱。”白夜嘴角上扬，一晚上不眠不休，还是赚到了。
之后的一个多月时间，白夜白天为人师表，教书育人。晚上出门打工，帮助已经死去的学生，行审判之力。
601班，一共三十个学生，除却白锦，还有二十九个。
然还有生机的，却不足十个。
每一次使用审判的力量，白夜就会看到这个学生的过往，被霸凌致死，被流言蜚语逼迫走投无路，被冤枉后无处申诉，被家长生生折磨致死……
学校，家庭，个人，社会，总有一方让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无法反抗。
最好的年纪，最绝望的活着。
白夜送走最后一个学生，不禁心酸，“小白，他们还有机会为自己做一回主，但是在人类世界，或许死亡都是憋屈。”
“爸爸？”
“人类世界并不美好，也是藏污纳垢，这样的世界，你还愿意跟我一起去吗？”
“既然人类世界不美好，为什么爸爸坚持要回去？”白锦不懂。
白夜：“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在这一群脏脏中，还有一点纯白吧。人嘛，总要抬头多看看太阳，不要总是低头看背后的阴影。”
“白老师，要拍毕业照了，你赶紧过来。”语文老师站在不远处，喊的嗓子冒烟，心里气闷。
这个代理班主任真的琐事一大堆，每天磨磨唧唧的，拍个照都要三催四请，幸好严老师下学期开学就回来，再也不和白老师搭班了。
白夜招呼白锦跟上，一起去小操场拍毕业照。
601班三十个学生，按照高低站着，最中间的位置，留给了班主任。
白锦已经先一步站好，白夜站在旁边，看着眼前一个个学生，稚嫩的脸上，挂着最纯真的笑容。
“白老师，快来，要开始了。”有学生招手。
白夜点头，大步走过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三天后，照片洗出来，人手一张。
白夜拿到照片，翻过来看，果然和那天所见一模一样。
三十个学生，二十一个的身影都是灰白色的。
但相同的是，大家脸上都洋溢着青春的肆意。


第111章 夜月小镇（1）
回到副本大厅，白夜立即看向四周，没有发现白锦的身影时，十分失落。
颓废一会儿，才勉强打起精神，点开屏幕。
上一个教师副本中，白夜花销巨大，先是一开始买了记忆花费2999，之后的死亡动态仪更是价值9999。
更不用说，后面为了打开通道，含泪花费30000。
白夜第一时间去看借贷情况，此时的贷款数额已经从原先的13000变成了23600。
10600诡币，几乎接近本金的利息，复利之可怕，诚不欺我。
“诡异，我申请关闭借贷渠道，未经玩家本人允许，不得擅自打开借贷模式。”
【好的玩家，已申请关闭借贷渠道，下个副本开始，将不再启动。】
【诡币之少，且花且珍惜，如若玩家急需，可再次申请开通，无忧无偿24小时随时服务。】
白夜心说，不可能，打死也不再贷款了。
这简直比高利贷还要夸张。
他甚至怀疑论坛玩家数量骤降，很大一部分是被巨额贷款拖死的。
人性好赌，想要一本万利，想要暴富，【诡异】将人类的某些弱点，当真抓得死死的。
白夜吐槽一会儿，这才认真打量起整个信息栏。
白天黑夜：次高玩家
生命值：68
伤害值：1245
通关副本：6
论坛等级：3级
论坛等级玩家数量：89
再往下，就是副本任务结算。
这一次的教师副本很特殊，护送学生顺利毕业不过是普通任务，最主要的还是救助学生心理。
而白锦一句提醒，让白夜意识到，自己的审判之力竟然是每个副本都随身携带的，只要他想，就能调动其力量。
当然，这股力量和在临界区时，进行全面审判不能比。
可一对一的审判，却是绰绰有余。
二十一个已经死亡的学生，经审判过后，全部满意消散。
白夜收获二十一块死气，且最主要的，是二十一个五星好评。
“我看看，21个学生对我很满意，这一共就是42000。再加上任务结算成功，还有20000，也就是62000。”
白夜接着往下看，生还学生对自己的评价。
显然，活着的心思各异，他并不能完全满足客户需求，9个学生，只有三个五星好评。
“也还行，一共就是68000了。”
白夜还了贷款，而后重新翻到第一页，查看自己多出来的三个通关副本。
点开后缀，显示分别是：
【妈妈上班爸爸带】，达成“父女连心”成就；【全面大清扫】，“诡异赠送”；【日夜不休的辛勤园丁】，达成“深入人心”成就。
白夜正疑惑着，忽然肩膀上一沉。
还没转头，就听到熟悉的笑声，“爸爸，你真让我好找。”
“小白？！”
白夜惊喜回头，一瞬脸色又大变，“你怎么……”
“那个躯体是张筱，不是我自己啊，白锦就是一岁的小娃娃。”
眼前的小奶娃，还是全职奶爸副本中刚刚会走路的模样，白夜对白锦的记忆，也一直停留在这里。
再次看到熟悉的婴孩，心情激动不已。
“宝宝，你终于回来了，爸爸想死你了。”
白夜一把抱起小婴孩，在副本大厅里转圈圈，直到自己先转晕了，才不得不停下来。
父女俩盘腿坐在地上，白夜心里被填的满满的，脸上喜悦之情都已经溢出来。
不时的，就去捏一捏孩子的脸蛋，或者摸一摸孩子的脑袋，把好好地头发揉成一团鸡窝毛。
“爸爸……”白锦无奈叹气。
小奶娃顶着稚嫩的脸，说话却是老成，反差萌太可爱，白夜直呼“可爱”。
又一顿揉搓，白锦放弃挣扎了。
行吧，爸爸太激动，我不和他计较。
等白夜情绪稳定，这才问起来，“小白你怎么找过来的？我以为这一次又要分开了，正想着要不要使用时钟摆件，二次进入副本去找你。”
“我闻着爸爸的气息，穿梭时空裂缝，就找过来了。”
白锦第一次到【诡异】的副本大厅，看着白茫茫空无一物的建筑，充满好奇。
她站起来，四处走，边走边摸，“爸爸，这就是你们人类玩家待的地方吗？”
“不止。”白夜指向一扇门，说道：“那里才是人类玩家的大本营，也称夜月小镇，所有玩家的信息交流和治疗训练，都在里面……”
白夜毫无保留，将自己已知的信息，全部告诉女儿。
说完，想到什么，又问：“对了，我家政副本的通关，怎么是诡异赠送？是娃娃吗？”
全职奶爸副本，白夜很能理解，他和女儿重逢了，且误会解除，能通关是很正常的。
但是娃娃也能这么贴心？
白锦点头，“娃娃就是我，我就是娃娃，我喜欢爸爸，娃娃肯定也喜欢。不过娃娃到底是傀儡，没法和爸爸达成通关条件，所以直接赠送了。”
原来如此。
白夜恍然，这两个通关副本，都是沾了女儿的光。
倒是刚完成的教师副本，有关于审判之力，他还是有些不清楚。
白锦也是不懂，“爸爸，我真的不知道，不过爸爸不是升等级了么，你可以去找那些次高玩家打听。他们或许知道。”
白夜的等级提升，来的莫名其妙。
不仅自己不明白，作为次高诡异的白锦，也看不透。
父女俩商量，干脆进入夜月小镇，找熟人问问。
所谓熟人，也就是曾经“苦命相连”共度规培生活的那三位了。
白夜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白锦穿过透明门，本以为会被阻拦，却不想白锦作为诡异，也是畅通无阻。
“夜月小镇竟然对你不设防？”白夜抱着女儿，惊叹不已。
白锦却是盯着那扇无形门看了又看，随即趴在白夜耳朵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话。
“爸爸，有熟悉的气息。”
“什么意思？”
“我不是第一个进来的，这个通道已经被打开了。”
白夜脚步一顿，脸色煞白难看。
0诡！
夜月小镇，0诡扮作玩家，已经出入好多次了。
“这个小镇，一点都不安全。”
白锦趴在爸爸的肩膀上，超远视力对周围环境一览无余，看完后直摇头，“到处都充满危机，可是这些愚蠢的人类，竟然嘻嘻哈哈，一点都不防备。”
“小白，你看到了什么？”
白锦正要说话，另一边，一道声音先至。
“兄弟，我可算看见你了，没想到你长得还不赖，和我一样帅。”
苟文彦好不容易升到高级玩家，终于能够看清楚所有玩家的脸，这会儿看到一个熟人，兴奋劲就别提了。
一路小跑过来，正准备和好兄弟拥抱互诉衷肠。
结果，被白夜伸手拦下了。
“你别，挤到我女儿了。”白夜还抱着白锦，可不想苟文彦莽撞撞到人。
苟文彦这才看到，白夜怀里竟然抱着一个奶娃娃。
这娃娃长得十分可爱，就是一双眼睛冷得吓人，与之对视时，有种被野兽盯上的错觉。
“老白，你哪来的小孩，怪、怪好看的。”苟文彦吞咽口水，避开孩子的眼睛。
白夜直接就说：“我女儿，不是谁家的，就是我家的。”
“你女儿？你生前结婚了，有老婆孩子？你女儿也进诡异世界了？”
“不是，这是我诡异世界里的女儿。”
苟文彦吓得后退，颤抖的手指着前方，哆哆嗦嗦，“诡、诡诡……”
“嗯，是你想的那样。”
“苍天啊！大地啊！你的心可真大。”
苟文彦一把拽住白夜，拉着人就往小道上走，一边走一边叭叭叭，“你怎么敢的啊，这可是诡异，就算是小诡异，也是被玩家盯着的板上肉。你竟敢带进夜月小镇，这不是把羊羔子往老虎堆里送么，小诡能有多少能耐，被那些高级玩家看到，一刀就给斩了……”
苟文彦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白夜越听心里越暖，这才是兄弟啊，第一反应是害怕，这是本能。
但害怕之后，却是关心。
“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没关系，小白是次高诡异，那些玩家伤不了她。”
半个小时后，两大一小坐在一楼大厅。
苟文彦时不时偷摸打量十分无害的小不点，始终难以相信，这个小奶娃，居然是次高诡异。
次高诡异啊，在以往的副本中，可是从来没碰到过。
“兄弟，你有本事，竟然找了个次高诡异当女儿，你以后在副本游戏中，可以所向披靡了。”
苟文彦已经不那么害怕了，甚至生出羡慕的情绪，看向白锦的眼神，带着慈爱之光。
“小白啊，你看看，我这个人怎么样？要不我也认你当个干女儿？”
苟文彦想抱大腿的心思，都不屑于藏。
白锦对眼前人类，没什么情绪波动，这个叫苟文彦的玩家，除了有些蠢，倒是没有任何威胁性。
关键是，这个人和爸爸的关系似乎很好。
白锦看了眼所在的大楼，看似现代化建筑美轮美奂，可在她的视野中，这个地方充斥着浓浓的灰色雾气。
尤其是一楼大厅的拐角处，从那里流泻下来的雾气，更浓，好像要化成水一样。
“爸爸，你能把你信任的人类玩家，都叫过来吗？”白锦忽然说话。
白夜不解，问为什么。
白锦没有隐瞒，直接就说：“这个夜月小镇，很邪门，已经被灰色雾气占据了。”
她指向窗外，“那个小公园，雾气里夹杂着红色的血气，有一些灰色的虫卵正在形成。”
说着手一转，指向大厅，“这里的灰色雾气更多，虫卵已经快要孵化了。”
只这么两句话，白夜和苟文彦两人，呆愣当场。


第112章 夜月小镇（2）
很快，白夜回神，一把抱起女儿。
小声说道：“小白，你和我细说。”
白锦疑惑，爸爸这是怎么了，不是已经听见了吗？
但爸爸想要再听一遍，也行。
于是，白锦指着大厅内外各个地方，讲述自己看到的一切，包括那些正在形成的虫卵和已经快要孵化的虫卵。数量上，也做了一个大概的估算。
最后，眉头拧巴在一起，“爸爸，这些虫卵好恶心，里面的力量黑黑的。”
诡异的力量，是灰白色的，是诡异世界中天然生成。
虽说人类玩家觉得这种灰白色恶心，甚至害怕，但对诡异本身来说，这种力量十分有亲和力，包裹身体浑身舒坦。
可虫卵里的黑色力量，就算是诡异，也十分嫌弃厌恶。
白夜心里最后一点希望破灭，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人类玩家自诩最安全的地方，竟然是最危险的！
“我早该想到的，从我发现疗养舱不对劲时，我就应该对这个地方警惕才是。”白夜懊恼说道。
苟文彦听得一头雾水，心里七上八下没着落，“不是哥们，你们这是在说什么？还有虫卵什么的，难道有0诡悄无声息混进来了？”
“什么0诡？”白锦扭头看向苟文彦。
苟文彦被盯住，心里发毛，但还是解释了所谓的0诡。
谁知白锦听完，直接嗤笑一声，“0诡算什么玩意儿，只要是次高诡异，想要扮做人类玩家，那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什、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们这个夜月小镇，应该混进来很多次高诡异了。”白锦说着，指指自己，“喏，我跟着爸爸进来，那扇门一点阻隔都没有，肯定早就被破坏了吧。”
白锦的话，苟文彦还在疑虑，白夜却是深信不疑。
他立即连接通讯，寻找所有相熟的玩家。
邢雷，程丹阳，孔月寒，丁越和张韬，一个都没落下。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这几个人竟然都在夜月小镇。
邢雷和程丹阳是从大厅外面进来的，两人之前应该在器械区训练，以增加自己的力量值。
结果两人刚走近，白锦就捂着自己的口鼻，一脸嫌弃，“爸爸，他们好臭。”
白夜诧异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苟文彦先跳起来。
他噌的一下窜到白锦身后，哆嗦问：“是、是0诡吗？”
相较于隐藏的0诡，苟文彦更愿意相信坦白的次高诡异。
毕竟，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白锦摇头，把黏在自己身边的人推开，“不是诡异，但是他们的身体里，有恶心的黑色力量。”
“是虫卵？”白夜问。
白锦点头，往白夜的怀里缩了缩。
程丹阳和邢雷没听懂，但不妨碍对苟文彦动手，这小子竟敢怀疑伙伴是0诡，该打。
苟文彦挨揍的同时，一边讨饶，一边解释原因。
最后指着白夜怀里的小娃娃说：“次高诡异火眼金睛，咱们要相信她。”
“白夜的女儿？是诡异？”程丹阳好奇看过去。
邢雷却是全身戒备，警惕的盯着眼前的小娃娃，他对这个诡异说的话，一个字都不信。
白夜挡住眼前凶狠的视线，抬头对上邢雷，“雷哥，小白不会说谎，我相信她。”
“她是诡异，和我们不是一路的。”
“雷哥忘了么，我之前就和你说过，让你少用疗养舱，那个东西不安全。雷哥是不是最近使用很频繁？”
邢雷愣住，没有说话。
白夜继续说道：“雷哥每一次副本结束，不仅频繁使用疗养舱，还在器械区疯狂训练吧？那些器械开启力量值后，会不断适应玩家的体能，雷哥一直挑战自我，途中估计掉血很多。”
“你怎么知道？”程丹阳忍不住说话。
白夜低头看看怀里，笑得温柔，“我哪里会知道，我又没有力量值，这些都是我女儿告诉我的。小白虽然是诡异，但是我一手养大的，从刚满月养到现在。”
这个孩子，所有的记忆、知识和常识，都是自己一点一滴灌输教育的，这和自己生的有什么区别。
而有关于诡异世界的信息，则是白锦作为次高诡异自主觉醒，这不是他能控制的。
“所以雷哥，如果你信我，你就相信小白。”
白夜很坦白，这个时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邢雷的能力，只要合作过的都知道，如果夜月小镇真的危机重重，彼此还算信任的玩家，还是不要分开比较好。
这边还僵持不下，另一边三个人已经下来了。
他们是从楼上下来的，这回白锦更嫌弃，没等人走近，就背过脸去。
“爸爸，这几个更臭，臭气熏天。”
孩子语气天真直白，倒是把孔月寒几个弄得十分尴尬。
反而是旁边的苟文彦，嘻嘻哈哈笑起来，“雷哥，你不要黑着脸，还有比你们更臭的呢。”
程丹阳瞪了眼，转头看向三张陌生面孔。
白夜介绍孔月寒几个，而后请三个人先坐下。
有关于灰色雾气和虫卵的事情，白夜又说了一遍。
比起邢雷的完全不信任，孔月寒倒是若有所思，甚至有点认同。
“你还真信了他的话？”丁越挨着孔月寒，小声嘀咕，“虽然我们和他合作过一次，但也不是知根知底的。”
孔月寒点头，却说：“哦，我和白夜合作过两次。”
“什么？你俩什么时候私底下联系了？”丁越惊讶。
孔月寒看了眼白锦，说道：“这个小孩牵的线，我进了白夜的副本小世界，帮了点忙。”
说完，孔月寒就给白夜转账，“你的5000，我划给你了。虫卵的事等会儿再说，你能不能让你女儿先解释一下，我们身上的气味问题。”
孔月寒很敏锐察觉到问题，她甚至已经开始心里怀疑。
但真的听到是因为频繁使用疗养舱时，还是有一点接受不能。
“所以，论坛核心区，所谓夜月小镇，玩家安全点，一开始就是阴谋。”
丁越听得心里发毛，“不能吧？我们从普通玩家一路往上升，哪一次不是受到巨大伤害，居高不下的伤害值，只有疗养舱可以治愈。”
可以说，没有疗养舱，就没有今天他们三个次高玩家。
张韬也跟着点头，“我也不太相信，疗养舱内的治愈能力让玩家全身放松，治疗结束，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灵，都能焕然新生。这不应该是有问题的。”
程丹阳：“是啊，白哥你自己不也是体验过的嘛。”
白夜回忆起之前的几次治疗过程，是很舒服，就像是进入天堂一般享受。
可是，实在太过安逸了。
“什么样的机器能带给我们这种极致享受？在我们原先世界，没有任何机器能够做到。但是治愈后脑袋空空的感觉，我倒是体验过。”
“什么？”
“你们做过全麻手术吗？术中不会做梦，醒来那一块记忆完全缺失，时间仿佛生生被切去了一小块。甚至苏醒时，身体很不情愿，宁愿继续沉睡。”
孔月寒皱眉，直接打断，“白夜，你直接说你的发现。”
白夜看向围着自己一圈的几个人，轻咳一声，“在我女儿告诉我之前，我就发现了问题，所谓玩家治愈疗养舱，其实就是一个连接媒介，他们想要玩家在副本中不断受到伤害和崩溃，以频繁使用疗养舱。治疗过程，就是汲取玩家生机的过程。”
“什么生机？”
“顶级诡异和次高诡异的养分来源是营养池，而营养池的某一种形式，就是玩家的疗养舱。”
白夜话刚说完，白锦插了句，“次高玩家可以脱离顶级诡异的控制哦，但也会互相勾结，他们喜欢人类玩家的生机，再加上诡异的死气，是最高级的养料，是最滋补的食物。”
“你也是次高诡异。”邢雷忽然说话。
白锦看了眼对面，哼了声，“我可不是那些次高诡异，我的能力升级全是因为爸爸，是爸爸把我养成次高诡异的。”
白夜点头，“诡异有一个老家，在老家，会有源源不断的普通诡异产生，经过训练，有一部分脱颖而出，升到高级诡异，就会被顶级诡异派出，在各个副本小世界做事。”
说到这，白夜干脆又坦白了一点，“副本小世界的内容，不仅【诡异】知晓，顶级诡异也是知道的，我甚至怀疑，顶级诡异和【诡异】是互通的，他们可能完全就是一伙人。”
白夜和白锦的这些信息轰炸，让在场的几个玩家都陷入沉思。
即便一开始不相信的邢雷，此时也松动了。
他们都不是蠢人，在不断进出副本小世界的过程中，都会发现各种奇怪的现象，又或者难以解释的事情。
因为和副本游戏无关，他们会选择性忽略。
但这会儿被白夜提醒，很多已经遗忘的细节，也开始慢慢浮出水面。
在场的每个人，除了白夜，脸色都是渐渐难看。
苟文彦这人心最大，但却十分细心，前期苟活阶段，很注重观察副本游戏里的环境。
这会儿越想脸色越白，最后哆哆嗦嗦点开屏幕。
“我有一张【亲临卡】，是从小卖部老板那里兑换来的，老板说可以带入他人视野，如若亲临。”
苟文彦抽出卡片，看向白锦，“你能不能，让我使用这张卡片？”
“你想借我的眼睛，看清楚夜月小镇的真实面貌？”白锦问。
白夜立即摇头，他现在对个【诡异】出品的道具，也有怀疑。
“不可以，万一是个陷阱呢？”
说着看向对面，“文彦，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怕小卖部店老板有阴谋。”
“爸爸，不用怕，一张卡片而已，就算有阴谋，也伤害不了我。”
白锦对苟文彦的认同度，是所有人里面最高的，这个玩家，必须和爸爸完全绑定在一起。
这样，后面行事才会安全。
谁知苟文彦却摇头，“我不要看清楚这里，我想看清楚第一个副本游戏的环境内容。”
“嗯？”白锦疑惑。
不仅是白锦，就连其他人，也不明白。
“苟哥，你要时间追溯？你还有时钟摆件？”程丹阳小声问。
苟文彦点头，又抽出一张卡片，想了想，再抽出一张。
一张【时钟摆件】，一张【无限通讯卡】。
“借白锦的眼睛，我要回到第一个副本当中，如果和我猜想的一样，我立即用这张通讯卡联系你们。”
苟文彦深吸一口气，完全是豁出去的状态。
白夜没忍住，问道：“你要去跑腿外卖员的副本？那个副本的地图有些广啊，你要去哪里？每个地方都去，我们恐怕没那么时间等你。”
“就一个地方，”苟文彦已经做好准备，“我想去坟阳小区。”


第113章 夜月小镇（3）
“坟阳小区？”
“对，我怀疑那栋楼有问题。”
苟文彦谁也没看，就望着白锦，满心满眼的。
白锦扭头看白夜，“爸爸，要答应吗？”
她是有这个能力，但是帮不帮，得看爸爸的意思。
白夜一听坟阳小区四个字，身体顿时起鸡皮疙瘩，这是第一个副本小世界中，最神秘莫测的一个地方。
那栋血红色的居住楼，是每个玩家的噩梦场所。
“文彦，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已经找到了什么线索？能分享吗？”白夜和苟文彦凑在一起，两人单独说话。
苟文彦看了眼身后其他人，犹豫再三，忽然一把揽住白夜。
两人紧紧挨着，头贴着头。
“你？”
“老白，我只和你说，我怀疑夜月小镇就是坟阳小区。”
“？！”
白夜满脸震惊，“你怎么会这么猜想，什么时候……”
“小卖部老板给我提的醒，他那个小商店在副本大厅和副本游戏中自由转换，你又说夜月小镇不安全。那为什么这个休息区就不能也同时存在于副本游戏中呢？”
“那凭什么就是坟阳小区？我们去过那么多副本小世界，接触过很多小区。”
“我逛过坟阳小区，记忆中隐约记得有一个地方，和夜月小镇的器械区很像。”苟文彦不禁叹了口气，“也怪我当时没仔细看，光顾着送外卖了。”
白夜没说话，皱着眉在思考。
苟文彦以为好兄弟心里担心，又说：“【亲临卡】只是借助视野，不会对白锦造成伤害，你放心。”
“我不是怕小白有危险，我是担心你。”
“啊？”
“算了，我跟你一起去。”
白夜和苟文彦准备一同二次进入副本，两个玩家同时刷新副本内容，很有可能造成副本小世界动荡。
尤其是，白夜在第一个副本游戏中，已经通关了。
“白哥，你也有【时钟摆件】？”程丹阳的关注点已经歪了，一副羡慕的神情，“你俩这都什么手气啊，我一次都没抽到过。”
“小卖部不是可以购买的吗？”白夜一边准备一边回答。
程丹阳摆手，“能买，价格也不贵，但架不住店老板不肯卖啊。你是不知道，店老板死抠，只要有点用处的道具卡，都搞抽奖，一次抽奖机会就要500诡币……”
“所以文彦是抽奖中的？”白夜想到苟文彦的运道，直觉很可能。
程丹阳又摇头，“没呀，苟哥在副本游戏里翻出来一张废卡，也不知道什么玩意儿，店老板很喜欢，就给他兑换了。你说气人不气人。”
闲聊间，两人已经准备妥当。
因为心有猜疑，白夜把可能性告诉了其他人，让他们在这边随时做好准备，以验证猜想。
至于他和苟文彦，也不分开了，直接去同一个副本大厅。
白夜因为副本通关的缘故，无法直接二次进入，是以去了苟文彦的地盘。
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其他玩家的副本大厅，本以为和自己的纯白环境一模一样。
却不想，苟文彦的副本大厅搞的花里胡哨的，甚至还摆了沙发和茶几。
“你小日子过得挺美啊！”白夜坐在沙发上，视线略过茶几上的几款高档茶叶，心情微酸，“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苟文彦“嘿嘿”笑，热情泡茶，“这不是根据地大后方嘛，我就想着要待好些年，就稍微布置了下。”
两人喝了点茶，白夜接到程丹阳的通讯，说是白锦已经准备妥当，这才起身，拿出【时钟摆件】。
白夜和苟文彦人手一张，等抽卡台升起时，一同插入，一道白光闪现，两人同时失去视线。
再睁眼，白夜一个人孤零零站在大街上，周围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是他熟悉的场景，之前跑外卖的时候，在附近一家炸鸡店拿过单子。
可是苟文彦不在身边。
白夜立即打开屏幕，准备联系对方，却发现自己的相关通讯功能，竟然都是灰色的。
失效了？
白夜意识到不对，立即询问：“诡异，这是怎么回事？我的玩家板面，为什么会被限制？”
【已通关副本不允许二次进入，玩家已违背规则，板面相关使用功能，将陆续失效。】
“什么意思？”
【请玩家做好准备，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二次副本中生活，直至选择主动退出。】
白夜听完气笑了，“诡异，你的手段真的很拙劣，现在连遮羞布都不要了是吗？”
机械音没再响起。
白夜原地等待的十几秒时间，屏幕果然彻底熄灭，之后再也无法打开。
他被“限制”了。
跑腿外卖员的副本小世界，如今的他，既不是玩家，也不是诡异。
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普通人”。
“好好好，这么玩儿是吧，老子我还不信了！”
白夜伸进口袋摸了摸，找到一个手机，正是做外卖员的专用机子。
不过这会儿，他没有接单，而是选择扫了一辆共享单车，直接骑去坟阳小区。
十五分钟后，小区大门口，白夜下车关锁。
抬头一看，嚯！熟人呐。
“大哥，你还在这里当保安啊！”白夜热情上前，打招呼的同时，递过去一瓶饮料。
保安一脸迷糊，但不妨碍接过冰饮，“送外卖的？共享单车不能进去，你自己拎着外卖走进去吧。”
“好嘞，那大哥你忙，我这就进去了。”
白夜拿着剩下的两瓶饮料，悠闲进入小区里。
他没有直接去13栋，而是绕着坟阳小区的最外围跑道，闲逛起来。
苟文彦说过，这个小区的设置很像夜月小镇，他现在就要求证这一点。
坟阳小区不大，算得上是精品小区，一圈逛下来，也就十几分钟。
看完所有地方，甚至连中间岔路的小游戏场都看过了，却是一无所获。
白夜不禁纳闷：明明没一点相关，苟文彦是怎么笃定判断的？
正想着，一声“老白”在身后响起。
白夜扭头，看到苟文彦撑着把太阳伞，走路鬼鬼祟祟。
两人终于碰面，白夜还没开口，苟文彦就拽着人，一起躲进附近的地下停车场。
“怎么回事儿？我一直联系不上你。”苟文彦见面就问。
白夜无奈，“玩家身份被限制了，我现在是普通人。”
“什么意思？”
“我所有的道具都不能使用，也无法联系你们其他人。”
“玩这么大？”苟文彦惊讶不已。
白夜却是摇头，“应该是我二次进入通关副本，被【诡异】忌惮了。之前小白就和我说过，那股力量对我虎视眈眈，我一直想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东西，如今总算是懂了。”
“所以是？”
“是通关副本。”
“啊？”
“每通关一个副本，都会达成一个成就，这应该是玩家最独特的代表性‘挂件’。”
白夜一边思索一边说道：“小白说，那股力量最需要的是玩家的生机和诡异的死气。我身上有21块最纯粹的诡异死气，还携带6个通关副本。”
“换句话说，老白你就是行走的生机和死气结合体？”苟文彦替白夜说出。
说完，两人皆是沉默。
半晌，苟文彦点开自己的屏幕，捣鼓捣鼓，拿出来三张卡片。
“【无限通讯卡】，【小卖部连接通道】，【灭诡小分队】，都给你。”
想了想，又觉得不妥，苟文彦继续拿出三张类似的卡片，塞过去。
白夜直接目瞪口呆，看看卡片，再看看眼前人，“不是哥们，你这究竟有多少道具卡片啊？”
“不多，也就几十张吧。”苟文彦对此并不觉得有什么，“前期苟活时，就只有这些赚头，比起你们蹭蹭蹭涨生命值，我很菜了。”
白夜：“……”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然后，默默收了六张卡，并且毫无负担。
“对了，你一个大男人撑把伞做什么，还躲躲藏藏的，见着不干净的东西了？”白夜终于想起这茬。
话一出口，苟文彦脸色就变了。
“二次进副本，这小区邪门得很，我亲眼看到那些骷髅架子在搬运东西，有个骷髅架子不小心摔了一跤，竟然全变成虫子了。”
说着，苟文彦指向外面，“瞧，那些虫子正在飞，翅膀都是血红色的。”
白夜扭头往外看，碧空如洗，干净明亮，除了温度高一点，蝉鸣声大一点，其他都挺好。
“你看不到？”
白夜摇头。
苟文彦恍然，“看来【亲临卡】已经起作用了，我借的是白锦的视野。”
“我之前逛了一圈小区，没看到你说的器械区。”
白夜不时看向周围，明明很干净的环境，现在却哪哪儿都不舒服，总觉一堆血虫在身边嗡嗡。
苟文彦“嗯”了声，撑着伞，带着白夜去往13栋。
路上，才说起这件事，“没了，那一块区域变成了小树林，不过我蹲下仔细检查过，有翻新的痕迹。”
“所以，是临时改变环境？【诡异】检测到我们二次进入了。”
“应该是，不过有一个地方，他们肯定改不了。”苟文彦相当自信。
白夜不明所以，一直跟着走到那栋红色建筑。
两人进入的一瞬，冰凉舒爽袭身，里外温差巨大。
苟文彦收了伞，指着楼梯口，“老白，两个楼梯间，你一边我一边，我们一起往上走。”
高层建筑，都设有两套楼梯，但属于跃层。
白夜之前送外卖，走的都是靠近电梯间的那个楼梯。
没想到苟文彦，竟然还绕过去走了另一个。
“你在楼梯间里找到了什么？做了标记？”白夜不禁猜想。
苟文彦点头，“有，一个大bug，这一百层，每五层就有一个透明层，从透明层穿过去，就能实现跳跃，随机到达任何楼层……我每一个透明层都做了标记，店老板那里买的【万能胶水】，【诡异】也无法改变。”
苟文彦洋洋洒洒说了一通，再看对面，只见好兄弟沉默微笑。
“你们送外卖的时候，没爬楼梯？都没发现这些问题吗？”苟文彦疑惑，“这不应该啊，很容易发现的，不过那时候是普通玩家，我都是避开的，生怕诡异袭击。”
白夜：“……一般来说，我们都会选择坐电梯。”
“电梯？那不行，电梯里太可怕了，都是碎块。”苟文彦立即摇头。
白夜不禁感叹，即便副本环境一样，但人不同，经历的事以及获取的经验，也都不同。
苟文彦，应该不是唯一一个。
其他玩家在这个副本当中，恐怕也有各式各样的际遇。
最终，两人还是决定一起走。
白夜提醒，楼梯间有不正常的手骨出没，“我那时候只是普通玩家，只以为那手骨是高级诡异。如今想来，只怕是次高诡异。”
苟文彦对手骨毫无印象，他爬楼梯都是走捷径，发现了透明层就是一个直接穿，一般穿个两次就能抵达需要的楼层。
“老白，你也是够本事，普通玩家身份遇上次高诡异，竟然还能安然无恙。”
“是80层的阮女士救了我，后来也是她护送我下楼的。”
说到这，白夜忽然后背一凉，一把拽住苟文彦的手臂。
“干嘛？”苟文彦不明所以。
白夜声音有些颤抖，手上劲儿更大了，“文彦，你帮我看看后背。”
“后背，被虫子叮了？”
“你看看我的衣服，有没有什么东西？”
苟文彦一脸好奇，借着微弱的灯光扭头看，紧接着一声惊呼。
“我去！老白你怎么回事，哪来的一个这么大的血手印！”
苟文彦拿自己的手比划，脸色都不好了，“巨大，真的，这血手印比我脸盘子还大，你哪里沾来的？”
白夜的心沉到低谷，“没什么，这是我第一个副本中的血手印。”
苟文彦想到什么，脱口而出，“是空间重叠？”
“应该不是。”白夜心里有自己的猜测，“我的副本已经通关，不可能再出现，这是你的副本小世界。所以只可能是诡异重叠。”
“什么意思？”
“是同一批诡异，我又被惦记上了。”
苟文彦“啧”了声，对兄弟深表同情，“行走的唐僧肉啊，才进来这么会儿工夫，就引起注意了。是那个手骨吧？”
“可能不是。”
白夜脸色很难看，想起那个有些社恐，但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心里哇凉哇凉的，“是那位阮女士。”
谁能想得到啊！
第一次送外卖，第一单客户对象，竟然是一个次高诡异。
可笑当时还傻乎乎的，觉得对方很和善。
第二次，还敢主动上门求助……
“文彦，我们现在到第几层了？”白夜大脑快速转动起来。
听到苟文彦说是十层时，立即拉着人进入所谓的透明层。
从里面走出，两人直接到了电梯间。
白夜抬头看，楼层显示：36层。
他立即按了往上的电梯。
“唉不是，我们还没探完所有楼梯层呢。”苟文彦对电梯间阴影巨大。
白夜却摇头，“来不及了，先坐电梯上去吧，我们要找人求救。”
“你还敢找人？住这里的都是诡异，80层那位阮女士，还没给你留下阴影？”
“我要去100层，找姚阿姨的女儿。”
如果说这一整栋里住着的都是诡异，那么在众多诡异当中，能暂时信得过的，也就是桃枝枝了。
至少两个副本小世界里，姚阿姨对他是很友好的。
白夜告诉苟文彦，有关于姚阿姨的信息，也说起桃枝枝的身份。
正说得起劲时，电梯上的数字忽然卡顿。
两部电梯，全部停在80层，一动不动。
苟文彦按了两下，疑惑，“怎么全都不动了？坏了？”
话没说完，两部电梯上的数字快速往下跳。
白夜脸色煞白，拉起苟文彦就跑。


第114章 夜月小镇（4）
两人是朝着楼梯上方跑的，从36层一路跑到40层。
来不及想太多，白夜和苟文彦就进入透明层。从里面出来，已经是78层了。
此时电梯间里的数字恰好停在36层。
苟文彦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明显就是冲咱们来的，你的那位阮女士。”
白夜瞪了眼，“什么叫我的阮女士？这是次高诡异。”
“老白，还要往上跑吗？”苟文彦转头看向楼梯间。
白夜却把人拉住了，盯着持续往下走的电梯，疑惑说道：“两部电梯都下去了。”
“不找咱俩麻烦了？”苟文彦好奇，同样盯着看。
两人正研究时，楼梯间传来声音。
“踢踏——踢踏——”
是穿着拖鞋懒洋洋走路，摩擦出来的声音。
“有人！”
“屁，是诡！”
苟文彦连忙按电梯，但电梯不可能那么快上来。
走楼梯？
绝对不行，这个声音就在耳边，来不及了。
于是赶紧翻看自己的各种卡片，“我说得继续跑吧，你非不听，这下好了，那阮女士亲自走上来了，我的卡片得损失一张。”
苟文彦掏出卡片，准备使用。
白夜眼疾手快，把卡片拿了过去，“等等。”
“还等什么呀，那可是次高诡异，咱俩都没有力量值，弱鸡懂吗？”
苟文彦很有自知之明，在副本游戏中，要么苟，要么使用道具。
当然，能苟的前提下，绝对不浪费任何道具卡。
白夜把卡片塞回去，难得露出笑容，“我听到桃枝枝的声音了。”
“你听到了？你什么耳朵？”苟文彦不信。
“她的声音太特殊了，我听过好几次，忘不了。”
白夜想起医院副本，桃枝枝在住院部大吵大闹的嗓门，接连几天，可谓是“震耳欲聋”。
护士们都没办法，“逃难”去了，最后面对这位难缠的病人家属的活，就落到白夜身上。为此，他不得不桃枝枝女士在耳边念经整整三个小时。
就差一个紧箍咒没戴在头上。
此刻，再听到楼道里传来的自言自语，白夜完全肯定，是桃枝枝。
而且，对方手上还拿着一杯奶茶，嗯，奶茶里应该有爆爆珠，正嚼着呢。
白夜拍拍苟文彦，示意对方别动，自己则是慢慢走去楼梯口。
桃枝枝转过一个楼梯转角，抬头，就和一张笑得十分谄媚的熟悉脸对上。
“桃女士，你好，好久不见。”白夜伸手招呼。
桃枝枝脸色难看，“好什么好，你把我妈都弄没了，一点都不好。”
“姚阿姨还没有回家吗？”白夜惊讶，这老太太到底带着林晓娟窜到哪里去了？
桃枝枝也就随口一说，也没想对白夜怎么样，踢踏着两三步走上一层。
和白夜面对面时，上下一通打量，“又开始送外卖了？”
白夜苦笑一声，“桃女士，你别打趣我，我被诡异追了，正在逃命。”
“哦。”
桃枝枝不为所动。
白夜想求助的话卡在喉咙口，顿时说不出来。
对面桃枝枝用力吸了一大口，爆爆珠布丁全部吸进口腔，愉快的咀嚼着。
“那你继续逃命，我走了。”
“哎哎！桃女士，江湖救急。”白夜厚脸皮把人拉住。
桃枝枝不想答应，但是对方直接给出了10000诡币的价钱。
“我和我兄弟，两个人。”白夜把苟文彦带到桃枝枝跟前。
苟文彦此时瞪大了双眼，满是不敢相信，他一边躲在白夜身后，一边又忍不住打量起对面的女孩子。
白夜和桃枝枝就10000诡币是按天算还是按小时算，讨价还价许久。
最后折中，以10000诡币算六个小时的价格，达成了交易。
而后，桃枝枝带着两人走楼梯，回到100层。
门打开，桃枝枝先一步进去，随意换了室内的拖鞋，就往里走。
“你们俩随意，最后一个进来的关门。”
白夜正要往里走，苟文彦一把把人拽住，“兄弟，这不是人啊！”
“我知道，桃枝枝女士是姚阿姨的女儿，姚阿姨是次高诡异，嗯，至少是次高级别，桃女士少说也是高级诡异。”
白夜说着又微笑，“不过没事，桃女士应该算是好诡。”
“不是。”苟文彦看了眼里面，凑近在白夜耳边小声说：“她不是一般的诡异，她浑身长毛。”
“？”
“长毛的，大耳朵，走路一蹦一跳的，唔……有点像是变异兔子。”
苟文彦没有经历过动物诡异的副本，第一次瞧见桃枝枝的本体，有些不适应。
“白锦的眼睛就是好使啊，什么都能看透，我是没想到，还能看到动物诡异。话说这种动物，会不会攻击性更强？”
“你确定是兔子吗？也许是狗？”白夜不知怎得，想起了老太太对自己白毛狗的称呼。
说不定老太太的女儿，也是一只白毛狗。
两人在门口嘀咕个不停，身后一道虚影渐渐靠近。
苟文彦不经意回头，看到那虚影，吓得大叫一声，立即推着白夜进屋。
“砰——”
大门紧紧关上。
“怎么回事？关门这么用力，很容易被楼下邻居投诉的。”
桃枝枝已经换了一身家居服，此时走到客厅沙发坐下，开始吃水果，“我说你们俩得罪谁了？被追着杀。”
“门口有虚影，不是，是一副骷髅架子，颜色是血红色的。”苟文彦看得很清楚，努力描述自己看到的骷髅形态，“太诡异了，我甚至能看到骷髅上有血液在流动。”
“哦，那就是快要长肉了。”桃枝枝随意说道。
白夜和苟文彦互看一眼，默契走到沙发旁，一个蹲在茶几边剥水果皮，一个拿起茶几上的木梳，帮忙梳理毛发。
至少在白夜看来，苟文彦拿着梳子悬空，却有模有样的从上往下划拉。
他看不见，但对方可能真的在给桃枝枝梳理身上的毛。
“我不吃这个水果。”
桃枝枝拒绝白夜的殷勤，反倒是对苟文彦的服务很喜欢，“看在我妈的份上，说说吧，这一回是怎么回事？”
“桃女士，那看在姚阿姨的份上，你能不能稍微透露些13栋住户的信息？”白夜顺杆子就爬。
桃枝枝嗤了声，半靠在沙发上，示意苟文彦继续梳后背的毛。
转过脸，就和白夜说：“你想知道哪一层的？其实我也不是全都晓得。”
“8004那位，是次高诡异吗？那位阮女士是什么情况？”这是白夜最关心的事情。
桃枝枝回忆开口：“80层，我没接触过耶，不过有一次我带我妈来这边，爬楼梯到80层，她说了一句话。”
“什么？”
“我妈说，80层滂臭。”
苟文彦梳毛动作一停，“臭，哪里臭？那些诡异身上臭，他们不洗澡？”
白夜却是听懂了，联想到白锦的反应，猜测说道：“应该是和那些东西有关，可能是虫卵的作用。”
“哦对了，你第一次给我送外卖的时候，身后不是跟着一截手骨么，那玩意儿也是臭的。”
白夜想说没有，然而话没出口，人已经呆住了，“所以阮女士，就是那截手骨。”
苟文彦：“那刚刚在门口的那副骷髅架子，是她没跑了。骷髅形诡异，我还是第一次见。”
桃枝枝点头，“我也第一次见，这是诡异死后形态，能形成很不容易的。”
“死后形态？你们诡异，具体有多少种形态？”白夜问。
桃枝枝：“生前形态，生存形态，死后形态，就这么三种。生前形态就是无意识之前，在老家孕育发酵的，我没去过老家，我从有意识开始，就是跟在我妈身边了。
“生存形态就是我现在这样的，当然各种类型的诡异都有，这个我们从来不区分的。
“还有一个就是诡异死亡之后，如果没有消散，那就会沉淀变成骷髅。就是你们刚刚看到的那个。”
想到什么，桃枝枝又说：“骷髅形诡异能够活着，全靠汲取生机。对，就是你们人类玩家身上的香香甜甜的味道。”
说着，桃枝枝凑近白夜，用力吸了吸，十分享受的表情，“真香！”
白夜吓得立即后退，全身戒备警惕。
桃枝枝“嘁”了声，“怕什么，我妈从小教我不能吸食生机，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天天喝奶茶。”
“啊？”
“也就奶茶的味道，能让我抵制住生机的美味。”
说完，拿起茶几上喝了一半的奶茶，又是猛猛一大口。
闲聊两小时，桃枝枝说了许多有关于13栋的情况。
这些信息，是作为人类玩家，根本无从知晓的。
桃枝枝说累了，起身回卧室睡觉，走之前把奶茶也拿走了。
白夜和苟文彦坐在地上，背靠着沙发，人手一个小本本，开始核对信息。
“13栋的住户，楼层越低能力越低，一般都是这个规律。”
“50层以下的住户不经常出现，几乎看不到人。至少每天爬楼几十趟的桃女士，一次都没碰见过。”
“50层到80层的住户好像经常出差，而且喜欢坐电梯，一般不爬楼梯。”
“80层是个分水岭，住在这层往上的住户，似乎都是次高诡异。”
两人一条条核对，最后齐刷刷扭头，看向卧室。
苟文彦不禁咽了咽口水，“老白，桃女士是次高诡异，是吧？”
白夜却想到老太太，心里有些不安，“桃女士如果是次高诡异，她妈，我是说姚阿姨，该不会是顶级诡异吧？”
“啊？”苟文彦扭头。
白夜浑身一个哆嗦，“我有点害怕这个猜想。”
苟文彦心里酝酿着说辞，低头一看，自己的玩家屏幕忽然亮了。
“老白，丹阳那边连上我们的通讯了！”
苟文彦激动，“说不定那边也发现了重要情报。”


第115章 夜月小镇（5）
白夜的屏幕已经失效，这会儿只能挤过去，挨着苟文彦一起看。
苟文彦选择公放，和程丹阳的互通信息一览无余。
【苟文彦：丹阳妹妹，你那边有什么情况？我们现在躲在10004，一位桃枝枝女士的家中，老白说是好诡，暂时安全。】
【程丹阳：我们这边出了点问题，白哥女儿发现虫卵在移动，他们上楼去了。】
【苟文彦：怎么上去的？没被阻拦吗？】
【程丹阳：虚拟人被白锦弄死了，孔月寒带着白锦上楼，丁越和雷哥去了小公园扫荡，他们要抓虫卵回来研究。】
【程丹阳：张韬在研究被弄死的虚拟人，我站在大厅有点茫然。】
苟文彦回头看了眼白夜，“老白，要不要我使用【无限通讯卡】联系孔月寒，让她验证我的猜想？”
白夜想了想，点头，“不过我来吧，孔月寒和我熟一点。”
虽然沦为普通人，但【无限通讯卡】依旧可以使用，白夜不知道这是不是bug。
但他联系上孔月寒，立即告知每五层有一个透明层的信息。
另一边不知在做什么，隔了很久才回复：【我和白锦在201，你之前租过的房子里，白锦正在拆疗养舱。】
又隔了许久，孔月寒的信息再次传递过来：【白锦把疗养舱捣毁了，找到了一根金丝线。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你说的透明层，等我们上到五层，会进行验证。】
“他们干嘛拆疗养舱？现在的情况，不应该搞清楚这两栋大楼是不是同一个吗？”苟文彦不明白。
白夜却是想到了自己曾经进入屏幕内的事情。
这个高科技器械内，同样各种丝线缠绕，每一次信息改变或指令下达，都会将其中一根丝线凝结成茧。
想来，小白也是发现了这个问题？
“小白应该是想知道，我们玩家屏幕和疗养舱，是不是同一属性物件。”白夜解释。
见苟文彦一脸懵，白夜说起屏幕内的结构情况。
想到什么，又是一句，“之前在临界区，我看到过小世界里的土著使用骨灰盒，那东西像是一个迷你版的疗养舱。”
“是不是手一伸进去，就血淋淋的那种？”苟文彦语气急促。
白夜一愣，“你也知道？”
“何止知道！”苟文彦脸色难看，“那东西可怕得很，我亲眼看见有黑色的雾气从里面钻出来。那些个诡异跟傻子似的，主动钻进去给那些黑雾吸食，哦对，玩家们好像看不见，以为里面有宝贝，也把手伸进去……”
苟文彦是绝不会做冒险的事情的。
第一次见识到骨灰盒，就觉得这玩意儿有点邪门，虽然亲眼看到玩家从里面摸出好些宝贝，但他见识过那团黑雾，就一点贪便宜的心思都没有了。
“苟活大法守则，该贪的贪，但小命为上。”
白夜不禁点头，苟文彦能活到现在，确实不止是运道。
心里有贪，但能控制住自己的贪，这可不容易。
人的欲望无穷无尽，控制欲望是最难的事情。
“你是诡异亲近体，能看到黑色雾气很有可能，它们应该和那些虫卵，是一样的物质。”
两人暂时没有别的事情，只能等着另一边提供信息，于是干脆窝在沙发上休息。
没一会儿，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睡得香时，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起来，交房租了。”
白夜睁开眼，就见桃枝枝换了一身衣服，似乎打算出门。
不过这会儿，把手伸到他跟前。
“桃女士，你要出去？”
“我要出差，你以为我不工作呢，不过走之前，我得先把房租收了。”
“什么房租？”白夜还没睡醒。
桃枝枝脸色顿时难看，“你俩别赖账，不然我一脚把你们踢出去。说好的六小时一万诡币。”
白夜想起来这茬，正准备转账，这才惊觉，自己的玩家屏幕被锁了。
这就很尴尬了。
无奈之下，只能叫醒苟文彦。
谁知桃枝枝一开口就要十二万。
“你抢劫啊！”苟文彦震惊住。
桃枝枝：“我出差三天，一天四万，我收十二万怎么了！我还没让你们押一付三呢，这是看在我妈的面子上。”
苟文彦心在滴血，十二万，十二万！
老天爷啊，这是要我的命啊！
“不付钱也可以，我就收一万，你们跟我一起出去，我锁门。”桃枝枝很无所谓。
苟文彦含泪忍痛支付十二万，随后面带微笑，目送房东离开。
门关上的一瞬，苟文彦大力捶着沙发，“周扒皮啊，黑心房东，没见过这么趁火打劫的。”
“难得有个安全屋，贵就贵点吧，等事情结束，我们六个人A给你。”
苟文彦一听就乐，“兄弟，我还以为你大发善心，要全部自己承担呢。”
白夜一副“怎么可能”的表情，“我又不傻，这是集体行动，凭什么我一个人出钱？”
说着又提醒，“他们那边也一样，要是有额外花费，我们也得A。”
房东走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花了大价钱后，苟文彦心态有点崩，开始摆烂，自顾在厨房里找吃的。
借着白锦的“眼睛”，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倒是一目了然。
两人拿着可用食材，做了两碗牛肉面，吃饱喝足后，终于感觉赚回来一点。
“没想到桃枝枝说的都是真的，她这个家里，真的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苟文彦又看向厨房的大冰箱，里面每一样食材，都是那么的干净，简直让人难以相信。
“所以你应该相信，姚阿姨和桃女士，是好诡了。”
苟文彦点头，“不过你说的那位姚阿姨，到底何方神圣，如果真是顶级诡异，怎么神出鬼没的？”
白夜摇头，他也不明白。
“等等，丹阳那边又来信息了。”
白夜凑过去看。
【程丹阳：苟哥，有大发现，张韬看出来虚拟人的本质了，是一个傀儡。】
傀儡，次高诡异才会拥有的技能，而且相当于其一个分。身。
白夜立即就说：“问问丹阳，能不能根据这个傀儡，找到对应的次高诡异？夜月小镇果然混进来很多诡异了。”
“不对，这虚拟人从一开始就存在。”白夜立即反应过来。
苟文彦心头大惊，不敢想象夜月小镇，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苟文彦：你们小心，夜月小镇很危险，一开始就应该潜伏了很多诡异。】
【程丹阳：明白，张韬已经顺藤摸瓜，准备上楼了，我和雷哥他们说一声，也跟上去看看。】
这边通讯刚断，另一边孔月寒忽然连接上苟文彦。
苟文彦惊讶，【你怎么连上我们小队通讯的？】
【孔月寒：白锦把疗养舱拆解出来了，通原理后就连上了你们的通讯。】
【孔月寒：不，应该说，是连接上了所有的玩家屏幕。】
苟苟文彦还没意识到问题所在，另一边，程丹阳连续发过来三条信息。
【程丹阳：苟哥，论坛被重置更新了，突然出现很多隐藏帖子。】
【程丹阳：卧槽！天塌了，论坛里的那些玩家，有一半居然都是诡异，匿名论坛被实名认证了！！】
【程丹阳：苟哥白哥，夜月小镇是诡异大本营！！！】
三条信息，一条比一条炸裂。
白夜在旁边看着，心焦极了。
“也不知道那边到底什么情况，可恶，为什么在副本小世界中，就没法查看论坛呢。”
白夜话刚说完，苟文彦掏出一张卡片。
“【虚拟卡】，这是什么？”白夜从没见过这种道具卡。
苟文彦把卡片插入屏幕，一边操作一边解释：“从小卖部的抽奖池里抽到的，可以无视空间距离异地登录，我现在就使用虚拟身份登进去论坛，丹阳说的一惊一乍的，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儿，我们亲眼看看比较好。”
话说完，苟文彦按下最后一个数，笑容绽放，“店老板没骗我，确实能使用。”
白夜：“……”羡慕的话已经不想多说了。
诡异论坛被重置后，所有在里面发过帖子或者回复过的玩家昵称，全部被刷新。他们的昵称不仅变成了真实的玩家姓名，后面还缀着相应的玩家等级。
就比如今天最上面的一条帖子，有一个玩家昵称是“我想吃毒苹果”，现在这个昵称直接变成灰色，昵称下方一横小字：杜水年，高级玩家。
一开始，玩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翻到自己的昵称，看到相应变化，很快一目了然。
大多数玩家都是惊慌，这种忽然被扒光了的透明敞亮，实在太没安全感了。
但少部分玩家却很高兴，这种实名认证的方式，会让论坛更加干净，少了许多搅混水的牛鬼蛇神。
相关的讨论帖子热度很高，但其中一条帖子却被玩家花了大价钱置顶。
苟文彦点开帖子，发帖人用了紧急播报，告知论坛里的真实面目，也就是实名制后，那些真实姓名的后缀，不仅有玩家等级，还有诡异等级。
也就是说，暴露出来的，除了玩家，也包括诡异。
一个帖子引发巨大恐慌，现在还在夜月小镇或副本大厅里的玩家，都在讨论一件事。
那就是，【诡异】究竟是什么？
以及，玩家和诡异共存的论坛，玩家和诡异共存的副本游戏，幕后之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苟文彦一边浏览，一边查看自己以往的发帖或者留言，果然看到有一小部分诡异混在里面。
“基本上都是高级诡异，还有极个别，竟然是次高诡异。”
白夜跟着看，直到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忽然喊停，“等等，倒过去看一下上一条留言内容。”
苟文彦停下，往上拉了拉，“怎么了？这是一个高级诡异的留言，不过我看内容没什么问题。”
白夜却盯着这个高级诡异的名字，眯了眼，“文彦，我认识这个高级诡异。”
“什么！你认识？”
“嗯，我其中一个副本中，这个高级诡异出现过。”
白夜看着廖先锋这个名字，很快想起对方的脸，那是临界副本中，短暂当过他教官的那一个。
“文彦，找一找廖先锋这个名字，我要看看他的所有留言或者发的帖子。”
苟文彦不明所以，但是照做。
有关于廖先锋的所有痕迹，很快被翻出来。
整整十页内容。
苟文彦边看边感叹：不容易啊这位高级诡异，在副本里出没，在论坛里也相当活跃。
留言数量和发的帖子，比正常玩家还要多。
“他这是住论坛里的吗？上蹿下跳的，最近的发言是今天凌晨两点，好家伙，一共68条留言，三个帖子主发。”苟文彦精确到具体数字。
白夜却在辨别廖先锋的帖子内容，看完后说：“你发现没有，廖先锋这个高级诡异在做科普，他解答的对象都是人类玩家，回复的内容全部基于诡异相关的知识点。”


第116章 夜月小镇（6）
“你想说明什么？”苟文彦难得严肃。
白夜回忆临界区的那些“人”，尤其是最高检察官，“文彦，在你眼中，诡异世界是什么样的？”
苟文彦对诡异世界的印象，只有大世界和小世界之分。
“【诡异】所在的大世界，也就是本世界，制定规则发布任务。人类玩家死后被拉进来，进入小世界，完成任务。”
白夜点头，又问：“那【诡异】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之前我是觉得，应该是【诡异】的恶趣味，看我们人类玩家在副本游戏中为了生存挣扎，为了一张遥遥无期的复活券拼死拼活。不过现在，集合那么多信息，我觉得【诡异】的最终目的是我们玩家本身。”
白夜很赞同这一点，但他还有不同的看法，“【诡异】本世界应该很混乱，在我看来至少存在三方势力。”
“哦，你说说？”苟文彦顿时来了精神。
白夜：“第一方势力是【诡异】和一个叫九尊的顶级诡异，他们联合在一起，利用副本游戏汲取人类玩家的生机，同时剥削诡异消散后的死气，他们可能想快速膨胀，以达到某种目的。
“第二方势力，应该就是诡异本身存在的世界运行法则，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应该有代表。例如我在临界区遇到的最高检察官，他的审判之力至高无上，是凌驾于一切诡异实施的。他在抵制第一方势力，但不知道什么原因，这股力量有些弱，他们似乎还在寻找更多的审判者加入。”
“审判者？”苟文彦有些疑惑，“要那么多审判者干什么？审判【诡异】和那个顶级诡异？”苟文彦对审判者一无所知。
白夜却是亲自体验过这种力量的，也很有发言权，“审判之力很玄妙，对诡异而言有亲和力，至少小白很喜欢。但对作恶的恶诡又极具威慑力，那些恶诡避之不及。审判之力应该蕴含世界法则吧。”
“所以这个廖先锋，就是第二方势力的？”苟文彦又问。
白夜却是摇头，“不像，廖先锋的行为更像是个人行动。除了廖先锋，比如姚阿姨，又比如小卖部老板，他们都是自由行动者，应该属于目的不明的第三方势力。我只是很好奇，这第三方势力究竟想干什么？”
苟文彦和白夜利用【虚拟卡】，好好看了一遍诡异论坛。
临了要退出时，白夜忽然想起来，“文彦，去看一下公告贴是否有变化。”
原本的公告贴飘红置顶，一目了然，但是重置后的论坛，第一条已经不是公告贴了。
玩家们都在讨论诡异的事情，似乎还没有人想到去查看公告贴。
至少白夜和苟文彦翻看帖子，目前还没有人提起这茬。
苟文彦好一番搜索，这才在犄角旮旯堆里找到灰扑扑的帖子，点开看，内容增多了一倍。
【公告：诡异世界副本相关规则。】
【1L：玩家一旦选择副本，必须走完全程，中途放弃视为失败，失败扣除相应生命值，生命值为0直接抹杀。】
【2L：副本完成后有评分，根据评分给予诡币结算，诡币可兑换生命值，也可用于论坛相关花费。】
【3L：谨记文明、和谐、敬业、友善。】
【4L：寻找规则本身，触摸诡异世界边缘，方可再次升级。】
【5L：规则持续更新中，请随时注意查看。】
这是原先就有的公告内容。
而下面，是一开始不存在，如今因为论坛重置更新，而显现的：
【公告：诡异小世界运行法则。】
【1L：诡异随机选择小世界，一旦进入必须完成任务，中途被斩杀直接消散。高级诡异可消融，回老家进炉重造。】
【2L：任务完成后根据人类玩家的伤害值给予奖励，每100伤害值提成5%，可自由进入营养池汲取养分。】
【3L：谨记野蛮、残暴、弑杀、冷漠。】
【4L：寻找人类玩家通关规则，解读分析规则本身并剥夺，每成功剥夺一个通关副本规则，可直接跨阶升级诡异力量。】
【5L：规则持续更新中，所有诡异请随时注意查看。】
白夜看完隐藏内容，脸色沉下来，“人类玩家和诡异都使用同一个论坛，但是目的完全相反。人类玩家要遵守的是【诡异】给出的相关规则，为了遵守这些规则，付出代价巨大。而诡异，则是针对这些规则，寻找利益。”
苟文彦跟着点头，“不错，除了第一条诡异被斩杀消散或回老家，其他的都是针对我们人类玩家的。那个疗养舱真的有问题，我们产生的伤害值，在副本游戏中第一次被诡异吸食，治疗中又被第二次吸食，他们简直跟吸血虫一样，太恶心了。”
这根本就是把人类玩家当血包，而且还不是明确告诉你，非得搞一个高难度复杂的游戏，让所有人类玩家都沉浸其中，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白夜：“你看最后一条，【诡异】让我们进入副本游戏的最终目的出来了，他们需要我们通关副本，然后剥夺通关副本规则。”
“通关副本规则？”苟文彦不懂，“这些副本游戏，本身不就是【诡异】自己制定的吗？”
“不，我猜测副本小世界是诡异世界本身存在的，【诡异】只有投放权。他们想要我们摸清楚里面的通关规则，剥夺后为己用。”
白夜想到最高检察官，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如果，我是说如果，【诡异】和那个九尊剥夺小世界的通关规则，是不是想参透规则的力量，来对抗诡异世界本身的世界法则？”
苟文彦努力想了想，“所以简单来说，诡异世界有两方势力在打架，我们人类玩家就是些棋子，纯纯工具人呗？”
“可以这么理解。”
苟文彦沉默。
沉默三秒后，破口大骂。
毕生所学的脏话，在这一刻尽情输出。
白夜作为唯一倾听者，心里也很不得劲儿。
任谁知道自己被玩弄被利用被欺骗，心里不抓狂不愤怒？
但有什么办法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不行，老子绝不能惯着他们，这事儿没完！”苟文彦气得脸色通红。
白夜看对方不停拿出道具卡，大概猜到些，“不过还是不够，就算集齐所有人类玩家的力量，也太薄弱了。更何况人心复杂，不是所有人都愿意站出来对抗诡异世界的。”
“那就再拉拢这世界的其他诡异，现在哪还有人诡之分，只有想战斗和不战斗的区别。”
“你是说联合第三方势力？”
白夜低头琢磨，“也不是不行，而且有关于老家的信息，论坛里没有任何一个诡异讨论，桃枝枝和小白都是次高诡异，但她们也不清楚，我猜测可能只有顶级诡异才知道这点。”
“所以要找到你的姚阿姨。”苟文彦把一百多张道具卡扔在桌上。
白夜目瞪口呆，仁兄，你这样会不会太豪横了？
“兄弟，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和店老板一伙儿的？你特么简直诡异世界亲儿子啊！”
“等等，不对，你不是说只有几十张吗？”
白夜终于反应过来。
苟文彦“嘿嘿”笑了两声，“这不是留点底牌嘛。”
白夜顿时眯起眼，上下打量，“文彦啊文彦，我怎么这么不信呢，你是不是还有道具卡。”
这已经是妥妥的肯定句了。
苟文彦纠结一会儿，又默默拿出几十张，“没了，这回真没了。”
还有最后几张王牌卡，说什么也不会拿出来的。
那是保命用的！
白夜没有刨根问底，他知道苟文彦肯定还藏着卡，不过不重要。
两人把近两百张道具卡进行分类，最后决定先打通副本游戏和诡异小卖部的永久通道。
临时通道打通不难，一张【小卖部连接通道】即可，但是永久通道——
“我之前从没想过，还能把通道永久固化。”
白夜手上拿着十二张相关的卡片，这些卡片都是稀有卡，他之前从没见过。
“我怀疑道具卡池里的卡片，几乎都在你手上了。”白夜语气酸溜溜。
苟文彦脸皮厚的很，“运气，哈哈，纯属运气。”
两人这边忙着打开永久通道，另一边，白锦和孔月寒已经从二层到了四层。
二三四这三层空间，白锦挨个儿踢开房门，捣毁里面的疗养舱。
但是时间来不及，她不能拆解每一个疗养舱，检查里面是否都有金丝线。
孔月寒对白锦的行为不解，但也不阻拦，甚至不主动询问。
这让白锦对身边跟着的臭烘烘的人类玩家，有了一些好感，“你不想知道这金丝线有什么用？”
孔月寒低头看小娃娃，走路一摇一摆的，说话忒是老成。
她摇头，说：“你很有主见，除了白夜，估计没有人类能够入你的眼。”
“那是，我爸爸是独一无二的。”
白锦仰头，神情骄傲，“我讨厌和愚蠢的人类沟通，但你不是很差。这根金丝线你拿着，应该是那股力量很重要的构建线路之一。”
孔月寒接过，准备放进玩家屏幕内的道具栏。
但白锦阻止了，“你现在还敢相信这个东西？不怕那股力量把金丝线从你这里直接拿走么。”
孔月寒震惊，“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塞口袋里吧，还是随身携带更安全。我们去五层看看，我要验证我爸爸朋友的结论。”
对于苟文彦，白锦承认了对方的身份，是她爸爸的朋友，属于自己人。
孔月寒跟着白锦上楼，一路上都在思考屏幕泄密的事情。
两人谁都没关注，诡异论坛里发生的一切。
而还在二层转悠的张韬，一直试图联系上孔月寒。
但结果很糟糕。
孔月寒的通讯，忽然灰了。


第117章 夜月小镇（7）
“还是没办法联系上？”程丹阳看张韬脸色不太好，这才说：“要不，试试我们这边的通讯频道。”
“那个次高诡异？没人能联系得上她吧。”白锦的出现太突兀，张韬心里没办法全然相信。
再者对程丹阳，他也是抱着临时合作的想法，无法完全交底。
程丹阳没那么多心思，自顾打开通讯，先是联系上苟文彦，又通过苟文彦转述给白夜，最后由白夜想办法通知白锦。
一番曲线救国，倒还真的有点用。
她笑嘻嘻抬头，正要说话，见对面的人脸色愈加难看，不禁皱眉。
“怎么，你不想知道？”程丹阳有种感觉，张韬这会儿似乎很颓。
“你说。”张韬抬头。
程丹阳这才开口：“苟哥那边和白哥说了，白哥用【无限通讯卡】联系上了白锦，她们两个已经上到七层了，因为忙着捣毁疗养舱，没时间关注其他。”
顿了顿，程丹阳又说：“对了，孔月寒让我们带句话给你，不要相信玩家屏幕，重要物品尽快取出来。”
说完，程丹阳已经开始自行操作，将里面的可用道具卡全部取出。
最后，更是骚操作，把自己的生命值从屏幕中剥离。
“你！”张韬看到这一幕，简直惊呆住。
程丹阳剥离完毕，嘿嘿笑说：“苟哥和白哥都说这玩意儿不安全，那我肯定相信他们。正好，我和雷哥研究出来能够部分剥离的办法，你要不要也挖出来？”
张韬一颗心纠结来纠结去，最后鬼迷神窍的竟然答应了。
等自己的生命值完全被剥离，一股前所未有的轻松感席卷全身。
他惊讶看向对面，脑子快速思索着，最后强行塞过去三张道具卡。
“干嘛？”程丹阳一脸懵。
“酬劳，多谢你的方法。”
完全没有张韬那种感觉的程丹阳，心里莫名其妙，但她也不细究，愉快的收下三张卡片。
白锦和孔月寒在上，程丹阳和张韬在下，两个小队分别寻找了这栋大楼里的秘密。
而苟文彦和白夜这边，有卡就是豪横，很快打通了固定通道。
再次看到诡异小卖部，眼前的场景却是完全不一样。
“前后两个空间维度重叠了。”白夜站在小卖部空地，身体左右旋转，能清楚看到副本游戏内外的两个部分。它们分裂存在，又完全契合。
但此时此刻，又能同一时间落入他的眼。
苟文彦借着白锦的视线，则是看到更多。
尤其是店老板，以前瞧着人模人样的，现在再看，竟然只是一团模糊的虚影。
“傀儡？”苟文彦不禁呢喃。
白夜扭头，疑惑问：“什么傀儡？”
苟文彦哆嗦指向小卖部正中间的躺椅，“店老板，虚的，影子。”
白夜大惊，刚转头，那躺着的店老板却已经站起来，几乎眨眼间，飘到了两人跟前。
上下打量着，最后目光定格在苟文彦身上，“可算让我找着了，就是你这小子，坏了我的抽奖池。”
“什么？”苟文彦不懂。
店老板冷哼一声，“你小子肯定作弊了，每次抽奖兑换，都有赚头，我明明设定了10%的概率，你凭什么能够拿到100%？”
“不，你特么都超过100%了！”
店老板心痛啊，这些年在别个人类玩家身上赚到的，几乎一大半倒贴到苟文彦身上去了。
“我不是人，你特么是真狗啊！”店老板心在滴血。
上一秒捶胸顿足，下一秒又快速变脸，质问两人过来干什么？
“你们已经被列入我的小店黑名单了，从今往后，所有购买兑换抽奖系列，拒不开放。”
“尤其是你！”
店老板说完，一阵风似的，重新躺回躺椅上。
白夜不明白，不过两百张道具卡，怎么就让店老板雷霆大怒。
但很快，他想到什么，扭头小声问：“文彦，你还藏了什么卡片？”
“啊？没有啊，我全都拿出来了。”苟文彦装傻。
白夜笑了声，“说吧，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底牌。我们将副本小世界和小卖部的通道打通固化，但是想要把小卖部和夜月小镇那边的通道也同样打通，没店老板帮忙，估计不行。”
在人家地盘上操作，要是没征求主人家的同意，白夜相信，这位店老板绝对有能耐，将他们扇出去。
苟文彦犹犹豫豫，摸出来最后藏起来的三张道具卡。
白凑过去一看，嚯！简直不敢相信。
【九死一生】，【召唤术】，【王的审判】。
虽然不知道这些卡片究竟有何用，但光看名字也能想到，都是重量级卡片。
苟文彦：“【九死一生】卡是绝处逢生用的，只要我还有求生欲望，诡异就弄不死我，不过这是一次性消耗卡片。
“【召唤术】是用于召唤诡异大军的，我用不了，不过这卡可以给白锦使用，说不定是一个奇招。
“还有【王的审判】，我一直不懂什么意思，直到听你说了审判之力，唔……我觉得这卡片可能是为你抽的。”
苟文彦已经将三张卡片做了归置，该谁用心里早已有了打算。
白夜没想到，这三张卡，竟然有两张是为他们父女两个准备的。
再看眼前人，白夜心情很复杂。
“哎哎哎，你别这么看着我，瘆得慌。我就是为了保命，我觉得白锦很强，本来没打算把你考虑在内的，不过你能使用审判之力，我现在觉得你也很可能在危急关头保我一命。”
苟文彦说的是事实，他完完全全就是从自己出发做的打算。
但白夜依旧很感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可以，一定要多争取一张复活券，把苟文彦也带出去。
两人商量一会儿，白夜让苟文彦把【王的审判】这张卡当做交易，用来和店老板商量开辟通道一事。
谁知店老板对这张卡没兴趣，反而要另一张【召唤术】。
“咋？老板你还要呼风唤雨呐，你召唤大批诡异干什么，打群架啊！”苟文彦哼哼。
店老板瞪了眼，一把夺过卡片，直接抬手抹去，卡片无形消散。
“蠢蛋，【召唤术】可不是你说的用处，算了，懒得解释。不过事先说明啊，打通道只能在角落，别破坏了我小商店的整体美感。”
白夜看着破烂陈旧的装饰，实在看不出哪里美。
不过还是遵照老板的要求，选了最偏僻的一处，再次使用十二张卡片，连接和夜月小镇之间的永久固定通道。
干活途中，店老板饶有兴致看着，“我说你们两个人类，何必非要弄个明白呢。好好在副本游戏里挣钱，赚够了兑换到复活券，离开了就是。”
“你们一个得法则青睐，一个是抽奖卡王，估计很快就能攒到。”
白夜扭头，问了句，“老板，你又是什么想法呢？在副本内外到处做生意，就只是为了赚钱？”
“那还能咋滴，就是为了混口饭吃。”
“店老板的能力，高于次高诡异吧？”
“怎么，你想试试？”
“不敢，不过老板你穿梭那么多副本游戏，我想向你打听个诡。”
店老板心情不错，“你问。”
白夜这才问道：“姚桃，你认识吗？”
“什么玩意儿？没听说过。”
“她带走了医院副本里的林晓娟。”
白夜清楚看到，店老板听到林晓娟三个字时，表情有很细微的变化，但也仅仅只是一瞬。
而后就懒洋洋躺着，再也不看他们这边了，“不认识，我和医生不打交道。”
白夜心里笑岔，自己可从来没说过，林晓娟是医生。
他不再多言，转过去和苟文彦继续干活。
第二条通道打通时，预想的穿过通道回到夜月小镇的画面没有发生。
相反，他们重新回到了桃枝枝的房子里。
两人站在客厅，你看我我看你，懵逼一脸。
“失败了？”
“不能够啊！”
“那为什么……”
“等等，通讯有反应。”
苟文彦点开屏幕，发现自己的个人信息栏发生了变化，很多内容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最显眼的【储蓄仓】。
“这是什么？”苟文彦手指轻触，但是没反应。
白夜心里有种强烈的感觉，应该是女儿那边出现了什么情况，于是抽出一张【无限通讯卡】递过去。
“你联系小白。”
得亏苟文彦是卡王，使用道具卡一点不心疼。
等两边连接通讯，白锦的信息一股脑儿输出：
【爸爸，爸爸的朋友，我已经捣毁了十二层的疗养舱，抽出来三根金丝线。】
【另外，我验证了两处透明层，没有随机传送楼层的功能，不过我感觉到大楼有震动感，我打算再验证几次看看。】
【爸爸，我在十三层，你和你的朋友能到十三层过来吗？我有点小发现。】
苟文彦想要问问具体信息，但是【无限通讯卡】竟然失效了。
白夜：“应该是【诡异】控制，也有可能是小白说的，金丝线抽取后，他们的控制不稳定了。”
“可是道具卡不是店老板的东西？”
苟文彦话说完，立即意识到不对，“店老板和他们一伙儿的！”
白夜摇头，“应该不是，不过店老板可能两头做生意。”那是一个绝对利己主义者。
“所以现在怎么办，咱俩出去，下到十三层看看？”
苟文彦站在门口，始终下不了决心打开门，“老白，那骷髅架子会不会来袭击我们，我们出去很危险呐。”
“你有这么多卡怕什么。”白夜不懂。
苟文彦一脸看败家子的眼神，“省点用啊，万一后面有大用处呢。”
说完，咬牙拉开门，拽着白夜就开始跑楼。
两人一层接着一层往下蹿，速度之快，仿佛后面有东西在追。
也许是运气，一路跑到十三层，竟敢什么危险都没有遇上。
苟文彦忍痛再次使用一张【无限通讯卡】，这一回，是孔月寒传递过来的信息。
【孔月寒：白锦打开了十三层的夹层空间，你们尝试进入1304住户。】
【孔月寒：金丝线抽取太多，通讯应该马上不能用了，我们会再想办法。】
才接收完两条信息，通讯再次断开。
白夜和苟文彦互看一眼，蹑手蹑脚走到1304住户门口。
一番考虑，默念“对不住”，然后快速使用【**】，打开了陌生人的家门。
环境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苟文彦一把扣住白夜的手臂，拽着拉近自己，“一起走。”
白夜推开门，手上捏着卡片，一步一呼吸。
然而，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两人完全融入黑暗之后，眼前忽然出现微弱的光，那光慢慢照在他们身上，两人顿时有强烈的晕眩感。
再睁眼，大雨滂沱，白夜和苟文彦站在破败的公交车站旁。
“什么地方，我们不是进了住户家里吗？这是哪里？”
白夜看着身旁快要倒下的木牌，上面依稀可见三个红色油漆写的字，“子豕寸”。
他心中顿时大骇。
“文彦，我们可能进入副本小世界了。”
“什么？”
“1304住户，不，应该是小白说的13层夹层，是一个副本小世界。”
苟文彦看着木牌，摇头，“子豕寸？这是什么副本游戏，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是我之前经历过的一个副本，有很多植株诡异。”
白夜说着，抬头眺望，大雨中，李家村的村口模模糊糊。
“我们先进村看看，如果还是我经历过的副本，那李家两位老人，应该都是好诡。李家村整个村子，也是很友好的。”
顿了顿，又说：“那些植株，也是不伤害人的。”
白夜带着苟文彦一路往前，一边走一边思索着：这个副本不是坍塌了么，现在重现，那还是原来的那一个吗？


第118章 夜月小镇（8）
白夜进入李家村，去往原先的那个家，果然看到熟悉的泥土房。
就连木门上，也依旧爬着熟悉的藤蔓，结着硕大的蜘蛛网。
“姥爷，你在家吗？”白夜站在门口喊。
然而院子里静悄悄，并没有人打开纸糊的小木窗，探出头张望。
他以为是自己喊得太小声了，干脆推开门走进去，而此时**拄着拐杖颤巍巍从房间里走出来。
“姥爷！”白夜惊喜喊道，上前一步，想要扶住老人。
变故就在一瞬间发生。
他的身体直接穿过了对方，两人毫无交集。
苟文彦在旁边看得清楚，“老白，你和这个诡异，好像并不在同一维度。”
“什么意思？”
“我看到有空间波动，怎么说呢，我们应该只是局外人。”
白夜不大相信，带着苟文彦在村子里转，可无一例外，所见的所有人，能听得清楚他们说的话，却无法告诉对方自己说什么，更不必说和他们产生身体接触。
“看来真像你说的，我们并没有完全进入这个副本。”
白夜对这个副本充满感情，没能二次进入，有点失望。
但他更好奇，为什么13层的夹层，能看到一个副本小世界内的运转情况？
“我们退回去，在1304住户房子里找找线索。”白夜提议。
苟文彦点头，两人原路返回，很快再次顺着光圈回到房间里。
外面艳阳高照，1304的房子并没有拉上窗帘，但房间各个地方却是昏沉阴暗的。
两人怕有意外，一直同步行动，从客厅摸索到卧室，又从卧室走到阳台，正要转身回去客厅时，一声巨响在耳边响起。
“房子在摇晃，难道地震了？”苟文彦抬头，看到天花板上吊灯摇摇欲坠。
“不知道，先去厕所躲一躲。”白夜感觉到强烈的牵拉感。
两人刚从阳台撤回，还没走几步，又一声巨响在耳畔炸开。
这一次，他们明显看到四面墙体在崩裂。
低头看，地面也出现大大小小的裂缝。
“来不及了！”苟文彦拿出一张卡，直接使用，将两人包裹进一个保护罩内。
而后，等待大楼坍塌……
五分钟后，13层的建筑墙体全部消失。
但诡异的是，大楼依旧完好。
也就是说，13层这一整层就这么不见了，中间空荡荡一块，13层往上，就好像悬浮于半空之上。
苟文彦抬头往上看，竟然还能看到14层的家居摆设，那些床和衣柜，即便没了地面支撑，依旧完好立在那里。
“邪了门了。”苟文彦浑身起鸡皮疙瘩，推推身旁的人，“你快看，14层好像还有人在走动。”
苟文彦推了两下，见没反应，这才转头，却发现白夜蹲在保护罩内，眉头紧锁。
“你看什么呢？”
“文彦，你过来看看，悬空的这一层，是不是有东西？”
“有东西？”
苟文彦跟着蹲下，趴着以同样的角度观察，这一看，果然发现异样。
“有丝线！”
“还是金色的。”
苟文彦一边看一边数，咂舌说道：“一共四根金丝线，围成一个正方形的图案，难道这些金丝线的作用堪比钢筋水泥，所以墙体全部塌了大楼也不会倒？”
“小白的金丝线是从疗养舱里抽出来的，你看看，这些金丝线有没有异样？”
苟文彦趴得更低，几乎贴着保护罩的边缘，一点一点观察那些流动的金光线条。
越看，脸色越是变幻。
“你究竟看到什么了？”白夜在旁边焦急。
苟文彦抬头，不禁咽口水，“我大概是眼瞎了。”
“说人话！”
“我从丝线的流动金光里，看到了你说的那个小山村。”
“什么？”
白夜震惊。
这怎么可能呢，副本游戏存在于诡异论坛，是通过副本大厅的特殊传送门进入的。
这怎么会在坟阳小区的夹层里出现？
等等！
坟阳小区如果就是夜月小镇的那栋高不见顶的建筑大楼，那也就是说，这里所反映的一切，对应的应该就是那栋大楼里的情况。
“如果是那栋建筑，一切好像又说得通。”白夜喃喃自语。
苟文彦听得一头雾水，“什么说得通？你在嘀咕什么？”
“文彦，你的保护罩还能支撑多久？”白夜扭头看向对面。
听到这个罩子还能悬空撑住半个小时，白夜点点头，又拿出一张【无限通讯卡】，让对方联系孔月寒。
“不是！咱虽说卡片够多，但也不能这么挥霍啊，【无限通讯卡】也就剩下七八张了。”
玩家屏幕出现问题，和其他人的通讯不再方便，这就显得【无限通讯卡】尤为重要。
白夜依旧决定使用，“我得问小白一个问题，大概只有她能解答我的疑惑了。”
“你要问什么，还非得现在。”
“我在想，夜月小镇的大楼，会不会就是副本基地。”
“啊？”
“啊！”
苟文彦惊呆住。
半晌，低头再看那四根金丝线，哆哆嗦嗦联系孔月寒。
此时的白锦和孔月寒，卡在18层，就再也无法往上了。
但是发现的第二个夹层，让她们心中的猜测有了六七分笃定。
“这个大楼果然不寻常，作为人类玩家的疗养休息室，还真是委屈了。”孔月寒语气嘲讽。
谁能想得到呢，这栋建筑的每一个休息室，租给人类玩家的同时，也同样提供给所有诡异。
“那些诡异汲取人类的生机，根本不是通过什么营养池，而是直接趴在疗养舱边吸食的。”
孔月寒已经看到了论坛里隐藏的公告内容，白锦亲手逮住两个附在疗养舱图案上睡得正香的诡异，而对方刚刚吸食完，一脸餍足的表情。
一切，已然说明真相。
人类玩家以为在治愈自己，殊不知，是正在经历更大的伤害。
一想到自己曾经频繁使用疗养舱，不知道被那些诡异吸食了多少生机，孔月寒气得咬牙。
“可恶！”
“所以你们身上都很恶臭，诡异吸食你们的生机，同时吐出浊气，那些浊气通过那个棺材，哦，你们称之为疗养舱，通过这个疗养舱输送到你们身体里。”
白锦不禁摇头，“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浑身舒坦呢？浊气进入身体，难道不应该觉得恶心排斥吗？”
孔月寒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不知怎得，又想到白夜的言论，他将治疗过程称之为“吸毒”。
“或许吧，身体排斥的同时，也在成瘾。”孔月寒看着自己的双手，第一次厌恶躯体本身。
她的身体里，竟然有诡异的浊气。
“对了，那些浊气在我们人类体内……会怎么样？”
“浊气沉淀到一定程度，就会变成虫卵。”白锦看向窗外，小公园的空气中，漂浮着无数的虫卵，“就像那些虫子，等待吸血孵化。”
“孵化，会变成什么？”孔月寒心里一沉。
白锦却笑了，“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人类，难道你以为，诡异是怎么孵化出来的？”
“不，不可能！”孔月寒实在难以接受，诡异世界里的那些诡异，竟然是从人类孵化而来。
这岂不是说，这里的所有诡异，都曾经是人类？
白锦：“你们做副本游戏时，难道没有发觉吗？所有诡异的情绪，都是你们人类才会有的。”
孔月寒不说话，她心里早就有这种感觉，那些诡异的很多行为模式，实在太像人了。
而且，是被恶意情绪放大的那类人。
白锦说到这，干脆又扔出一个重磅炸。弹，“其实挣扎是没用的，只要在这个世界待的足够久，经历的副本游戏足够多，就算不被诡异的浊气同化成虫卵，你们也会慢慢变成诡异本身。”
“怎么会这样？”
“因为这是诡异世界啊，只适合诡异生存的地方，你们在这里的每一次呼吸，都是转变的一部分。外来物种，被吞噬同化，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孔月寒彻底沉默。
白锦说得有理有据，她根本无法反驳。
许久，她才艰难开口：“所以呢，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作为诡异，你不是应该很乐意看到我们被同化吗？”
“你们这些人类玩家会是什么结果，我本来就不在意。不过我不能看着爸爸被同化。”
白锦想起白夜，她的爸爸一心想要复活，一定要离开这个世界。
第一次，他们谈崩了，她离家出走。
第二次，他们和好了，她决定跟爸爸离开这里。
爸爸不愿意变成诡异，那她就变成人类好了。
人类世界究竟怎么样，她想亲自去看看。
白锦又递过去一根金丝线，“你身上有超越【无限通讯卡】的联络卡吧，还要藏着么，如果你想离开，那就拿出点诚意来。”
苟文彦使用【无限通讯卡】失败了，根本联络不上任何人。
一连试了两次，都石沉大海。
他们两个人仿佛一叶扁舟，被扔进了汪洋大海之中。
眼看着保护罩就要破裂，苟文彦急忙翻看其他道具卡，准备自救。
突然，一道声音凭空出现在耳边。
“我是孔月寒，白夜，苟文彦，你们听得到吗？”
苟文彦眨眨眼，抬头看对面，见白夜同样惊讶，就知道这声音是无差别外放的。
“孔月寒，我是白夜。”
白夜示意苟文彦继续翻道具卡，自己和那道声音说话。
孔月寒那边确认后，很快传来白锦的声音，“爸爸，发现13层夹层了吗？”
“小白，是你吗？”白夜惊喜。
得到白锦确认后，白夜的语气热络起来，“我们发现夹层了，1304住户进入，会通向一个副本小世界。而后13层整层建筑消失，大楼并没有倾倒，我们发现了四根和你说的很像的金丝线……我怀疑这个夹层构成了一个副本游戏。”
白锦那边笑嘻嘻，声音带着愉快，“爸爸好棒，是这样子的。”
“真的是这样？小白，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些金丝线啊，它们是构建大楼的根本。我抽掉第一根金丝线时，就感觉到大楼震动，但其实不是，这只是小世界出现不稳定的波动。”
白锦说着，又提到一句，“爸爸还记得空间裂缝吗？我穿梭过很多小世界，每一次经过空间裂缝时，都有一种阻滞感。而我抽掉金丝线，也有同样的感觉。”
父女俩说得起劲时，一旁孔月寒已经二次使用【超时空卡】，联系上张韬。
一张是用，两张也是用，反正底牌暴露了，干脆破罐子破摔。
“孔月寒，你们究竟在哪里？”张韬终于得到伙伴的信息，实在激动。
不等对方说话，就提醒说：“孔月寒，我们在4层发现了四根金丝线，里面构建了一个副本小世界，是我们最早经历过的那个副本，我怀疑这栋大楼是副本生产基地。”


第119章 夜月小镇（9）
根本不存在所谓的小世界，都是【诡异】搞的鬼，而一切源头就在开始的地方。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所有人类玩家根本不会想到，他们经历一切的，不过是原地踏步，【诡异】就在这里，卯着劲儿的吸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孔月寒和张韬交换信息，而后皆是不说话。
心里的震撼，不亚八级地震。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如果真是一开始就被算计，那我们……”不是显得很蠢。
张韬话刚说完，一旁程丹阳说道：“别管蠢不蠢了，赶紧问问接下去怎么办，我们发现了这样的大秘密，难道不应该告诉所有人类玩家吗？”
程丹阳联系不上邢雷，和苟文彦那边也失联了，守着一个不熟悉的张韬，心里实在不得劲。
“诡异论坛还能用吗？赶紧发帖子通知大家啊！”
张韬却是摇头，“【诡异】已经控制了论坛，人类玩家无法登录使用了。而且，它还在一步步消除暴露的痕迹。”
“啊，为什么？”
“并不是所有人类玩家都在副本外，那些还在副本当中做任务的，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哦，我明白了，【诡异】要把一切复原，然后弄死我们，粉饰太平后继续压榨其他人类玩家。”
张韬脸色难看，但程丹阳说的，恐怕就是事实。
“那问问白锦，怎么搞破坏，咱们不能就这么束手就擒。”程丹阳没有情绪低落，反而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从诡异世界中获取的力量，如果能够反馈到诡异本身，那可真是太爽了。
白锦听到程丹阳的声音，对这个人类，也有了一点好感。
爸爸说得对，这个叫程丹阳的女孩子，很爽快。
是个可以合作的对象。
于是说道：“【诡异】要粉饰太平，那就让它去做，我们继续破坏就好了。只要我们这边速度快，它就忙不过来。”
“欸？白锦，是你吗？那你说说怎么办。”程丹阳凑近张韬。
白锦同时对两方说道：“把这栋大楼的所有建筑毁了，把18层以下的所有副本全部暴露出来。”
这样，等那些从副本中出来的玩家回到休息区，就能一目了然。
也省得去一个个解释。
“可是我和老白这边怎么办？我们还在副本当中啊！”苟文彦大声呼喊。
白锦直接骂了句“笨蛋”，“你是不是傻，副本小世界本身就在大楼里，你们打破副本小世界的空间壁垒，不就回来了么。”
“对哦，我们找到副本空间漏洞，不就可以离开了。”苟文彦恍然。
白夜倒是想到什么，立即询问：“小白，是不是只有次高诡异才能找到空间裂缝？”
“嗯，至少是次高诡异的级别，爸爸想要回到我们这边，要找诡异帮忙。”
“我明白了。”
通讯断了。
白夜和苟文彦划船一般，滚动保护罩，从1304的住户房子里出去。
而后艰难前行，终于到了14层的楼梯上。
之后，便是一路狂奔回100层。
“老白，你想干嘛？”
“找桃枝枝，让她帮我们。”
“她不是出差了吗？”
“你还没明白小白的话么，这里的诡异都是存在于各个副本当中，那桃枝枝肯定也不例外。她所谓的出差，不过是进入某一个副本游戏中，那她的房子里，肯定也能找到通往那个副本小世界的金丝线。”
一个小时后，两人在桃枝枝的卧室床底下，四个床脚的位置，找到了流动的金光。
白夜大喜，“这就是了。”
“怎么办，进入副本找人？”苟文彦自知道副本的真实信息后，心里十分抵触，“我可不想进去，咱还是把人捞出来吧。”
“你有办法？”白夜扭头问。
苟文彦摇头，“我没有，不过可以效仿13层啊，我们把她的家给拆了。”
白夜张了张嘴，但没说话，最后点点头。
这事儿挺缺德，但十分靠谱。
桃枝枝正在副本中努力工作，即将完成任务时，忽然感受到空间不稳定。
而后，一股巨大恐慌袭来，“我的房子！”
再一次打开门，桃枝枝惊呆住。
好好地一个150平温馨小家，竟然没了，没了！
所有建筑墙体统统消失，抬头看，顶上阳光灿烂。低头看，99层家居摆设一览无余。
正中间，两个人类玩家缩在一个白色的球体中，冲着自己笑。
桃枝枝气不打一处来，“你们俩找死。”
白夜赶紧说话，“桃女士请息怒，还请听我们说两句。”
“你们这两个无耻的人类，我好心收留你们，你们竟然恩将仇报，毁了我的家。”桃枝枝直接走进房子里，即便没有建筑体，也依旧行动自如。
白夜指着空间里显现的四根金丝线，开门见山，“桃女士，坟阳小区的每一层，都是构建出来的一个副本游戏吧？你们这些住户，都是副本小世界中的任务者，和我们一样，对吗？”
“你说什么，我不知道。”桃枝枝拒不承认。
苟文彦拆穿更彻底，“桃女士，你就别装傻了，我们都已经拆了夜月小镇那边的大楼了，每一层都和这边是一样的结构，大家都是打工仔，都是被剥削的，你们诡异怎么就那么死心眼呢，联合我们人类一起反抗，翻身做主人不是更好。”
桃枝枝愣住，核心区那边被毁了？
“不应该啊，明明那么隐秘……”
“呐呐呐，你自己都承认了，这两栋大楼，根本就是同一个。”
苟文彦指着对方，语气又惊又喜。
桃枝枝反应过来，自己被套话了，脸色更加难看。
白夜倒是平静，只是说道：“桃枝枝，你真的要永远在副本游戏中打工做任务吗？我记得姚阿姨很不喜欢你一直工作，我以前不明白，现在终于懂了。姚阿姨她，是不想你被【诡异】控制吧。”
“你懂什么！那些力量远比你想象的还要可怕，我妈以前多厉害的一个诡，还不是被打傻了。”
“姚阿姨和那些诡异对上过？”白夜立即抓住关键信息，急切问道：“那你知道那些诡异是什么吗？他们究竟在哪里？”
“我不知道，你也别问了。看在我妈的面子上，你们毁坏我房子的事情我不计较了，赶紧走。”桃枝枝挥挥手，白夜和苟文彦所在的那个球，立即滚了出去。
两人站在99层的楼梯口，四目相对。
“桃枝枝不肯帮我们，搬出姚阿姨也没用。”
“算了，我们不回去了。”
“你想干什么？”白夜预感不太妙。
只见苟文彦再次摸出一张卡。
白夜低头看，正是和【召唤术】有异曲同工之效的【死亡苏醒】。
“你还有卡？”白夜真的震惊到了，“你小子究竟藏了多少道具卡？”
“没了，这回真没了。”
苟文彦捏着卡牌，看向四周，“反正找不到路了，那就让那些诡异帮我们开路，我使用【死亡苏醒】，唤醒每一个副本小世界中的诡异，其中肯定不乏次高诡异。然后老白你用审判之力，哦对，审判是假，偷偷找路子。”
这是要偷取诡异记忆啊！
不过，“我的审判之力太低了，我可做不到同时审判这么多诡异。”
“不是有【王的审判】，你用它呗，估计审判的力量很强大。”
白夜想起临界区中，自己审判罪孽者时，经历对方的人生事件，看清对错的同时，确实将他们的记忆一览无余。
如果能够审判次高诡异，那或许还真能找到出路。
两人说干就干，就在99层楼梯口铺张开来。
两张王牌卡片一齐使用，顿时，审判之力席卷包裹整栋楼。
那些无形的力量无视空间距离，层层穿透，进入一个个副本小世界。
苟文彦一次性让所有副本中的诡异全体“苏醒”，处于一种呆滞状态。
“快点兄弟，这种情况只能维持五分钟。”卡片使用完，苟文彦就没事了，催促白夜赶紧动手。
白夜已经调动体内微弱的审判之力，借着王牌卡，意识抽离，进入副本中。
广阔的意识如水滴入得江河，奔腾流淌，最后汇聚至大海中。
白夜放弃审判全过程，只借着审判之便，快速浏览那些诡异的“人生过往”。
这一看，不仅找到了空间裂缝在哪里，同时还发现了所谓的老家。
而一直被困在18层不能往上的白锦，忽然感受到审判之力，原本结实的壁垒，竟然在一瞬间松动了。
“就是现在！”
白锦强行穿过18层，再次往上。
白夜收回审判之力，脱力倒下前，指了个方向，“18层，有裂缝，在1801房间内。”
说完，人就没力气了。
苟文彦二话不说，背着白夜就往下跑，一边跑一边“嘿嘿”笑，“不愧是兄弟啊，可太够意思了。等着，我这就带你回去找你女儿。”
“老、老家，在……”
白夜想要说完，结果苟文彦直接把他往上一颠，顿时一口气没喘上来，彻底晕过去。
苟文彦压根没时间扭头看身后，完全不知道白夜已经晕了。
他屁颠屁颠背着人跑楼，期间还使用了两张道具卡，结果在抵达20层时，被拦住了。
一节带着血肉的手骨，横亘在楼梯转角处。
“老白，手骨出现了。”
苟文彦咽着口水，忍不住往后退，同时四下乱看。
手骨都出现了，那骷髅架子肯定就在附近。
“老白，你还有力气不，能不能对骷髅架子也进行审判？”
“老白，老白？”
苟文彦终于意识到不对，扭头看，白夜竟然晕过去了。
“……”
这晕倒的时间，可真够及时的。


第120章 夜月小镇（10）
“兄弟，带着你我跑不掉。”
“不过扔下你，我是万万不会做的。”
苟文彦把身后的人往上提了提，借着背在后面的手看不见，偷偷摸摸拿出三张卡牌。
全部都是攻击性道具卡，效果却只能针对高级诡异。
但苟文彦顾不得了，就两个楼层的距离，只要稍微造成一点混乱拖延时间，自己就能顺利跑进1801。
“只要进了空间裂缝，就能离开副本游戏，顺着固定通道进入小卖部又或者返回夜月小镇，那都能安全了。”
苟文彦心里盘算着，面上却是一副嬉皮笑脸。
甚至还跟眼前的手骨讨价还价，“碰水相逢就是缘，你看你也吃了不少人类玩家了，瞧瞧这血肉长得多茂盛，快要复活了吧？”
复活，是桃枝枝的形容，对于骷髅类诡异再次获得“新生”的一种称呼。
据说“复活”的诡异会彻底变成人类模样，也就是他们之前口中一直说的，0诡。
“我有生命值，还挺多的，要不直接送给你一些，你行个方便让我条道？”
苟文彦直接报出，自己有380生命值。并承诺，愿意拿250送出。
手骨听完悬浮于半空中，似乎正在思考。
而后竟然点头答应，“可以，直接，送给我。”
吞了人类玩家的生命值，更有利于血肉生长，手骨觉得这买卖很划算。
然后，再进行反悔，二次吃了眼前两个人类玩家。
“复活，我即将复活，我马上就可以变成人类了。”手骨内心咆哮激动。
“那行，我这就给你，不过你得递过来一根手指，需要触碰才能给予。”
苟文彦一切如常操作，这是最基本的诡异吞噬玩家生命值的方法。
手骨不曾怀疑，手指缓缓往前，却在触碰到人类时，感觉一阵刺痛。
苟文彦瞅准时机，将三张卡牌全部贴在手骨指尖，使用爆破同时，一阵蛮横冲撞。
白夜在背后东倒西歪几次撞墙，好不容易挣扎醒来，下一秒又强行“关机”。
苟文彦一口气跑到18层，手中拿着一张【**】，当即打开1801的住户房门。
刚踏进去，整个身体迅速失重，继续往下坠。
而后，从楼梯上滚下来。
“老白！”
苟文彦想起背上晕过去的伙伴，急忙伸手往前抓。
人没抓到，倒是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人类，我爸爸为什么头上有两个包？”
苟文彦睁眼看，自己哪里还是在坟阳小区13栋，分明就是在夜月小镇的大楼里。
“我们回来了？卧槽！真的穿过空间裂缝了。”
苟文彦大喜，心里憋着好多话想要倾诉，对上白锦质问的眼神，又默默咽回去，“应、应该是撞到墙上了吧，我跑得急。”
白锦抬手消肿，没空搭理苟文彦的激动。
倒是后一步跟上来的孔月寒，拉着人询问了许久。
苟文彦这才看清楚，夜月小镇外面，已经是虫卵密布了。那些虫卵全部都在膨胀，似乎下一秒就要在空气中爆破炸裂，而此时被撑开的虫体皮肤之下，一条条黑红色的丝线清晰可见。
“这些都是人类玩家吗？好恶心。”苟文彦趴在窗户边，其中一个虫卵就匍匐在窗沿上，一举一动随时可见。
孔月寒已经适应了，甚至解释：“按照白锦说的，虫卵会在汲取完成的一瞬间爆开，蜕变成诡异的同时，体内的浊气会散在整个核心区，被人类玩家继续吸收。”
“什么意思？”
“就是二次污染，无论是进入副本做任务，还是待在核心区休息，又或者进入疗养舱治疗，我们随时随地都在被诡异侵害着。”
“干什么！这些诡异是一点都不遮掩了是么。”苟文彦难以相信，明明刚成为新玩家时，一切都不是这样的。
孔月寒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按照白锦的猜测，应该是【诡异】那边需要积蓄力量，所以不得不加快速度。而另一个原因是……”
“是什么？”苟文彦延眼神灼灼。
孔月寒将表面物体推开，除却楼梯转角一小块悬浮物，18以下，全部镂空。
每一层只除了几根歪曲扭八的金丝线，竟再无一物。
苟文彦趴在楼梯口，低头往下看，有一种悬空的刺激感。
然后，就看见了站在一楼底层的程丹阳几个。
“白锦捣毁了一至十八层所有疗养舱，抽取金丝线的同时，把建筑全部毁了。”
“她想干嘛？”
“把整栋建筑破坏，毁掉所有副本游戏。”
白夜醒过来时，人在夜月小镇的一楼大厅。
但和往常不一样，此时的一楼大厅已经四面光秃，再也看不到任何墙体建筑物，只除了几条若隐若现的丝线缠绕着。
抬头往上，丝线缠绕的更多，其中不乏金色的线条。
“老白，你可算醒了，再不醒过来了，我就要被你女儿算账了。”苟文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白夜扭头看，寻找白锦的身影。
苟文彦把白夜头一掰，直接朝上，“你女儿在天上呢，和孔月寒还有几个其他次高玩家一起，嗯，正在努力拆建筑。”
“拆建筑？”
“对，白锦要把【诡异】构建的副本小世界全部捣毁，从根本上消除他们汲取玩家生机的可能性。”
程丹阳蹲下，一脸担忧，“白哥，你还好吧？我看你脸色很差。”
白夜摇头，“没事，就是力量使用过度。”
【王的审判】，动用的审判之力太浩大了，范围之广，是他无法承受的。
在使用的最后，大脑里一阵刺痛，要不是有苟文彦提前使用卡牌，迫使那些诡异临时“呆滞”，仅一些次高诡异作祟，这脑子恐怕也就废了。
“对了，我在审判中看到了老家的影子。”
白夜知道这个信息很重要，当下就和伙伴们分享，“入口就在夜月小镇，我看到入口处有一团黑红色的火焰，像岩浆一样流淌着，你们知道这个地方在哪里吗？”
白夜话说完，边上三个人皆是沉默。
苟文彦：“我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
程丹阳也是摇头，“我也不清楚，本来还可以上论坛询问，但是现在论坛被封了，也不能求助其他玩家。”
倒是邢雷，好像知道些什么。
“雷哥，你知道就说，这时候可别婆婆妈妈了。”苟文彦说着，就是一句，“我连两百张道具卡都贡献出来了，可是一点没私藏啊！”
“苟哥，你竟然有这么多卡！”程丹阳震惊。
“现在不是讨论卡多卡少的时候。”苟文彦看向邢雷。
程丹阳和白夜也一齐望过去。
邢雷一边思索一边说道：“我不太确定，但第一次在器械区，我尝试开启力量值时，曾经在某一个器械使用过程中，依稀见到过一团黑红色的火焰。”
“使用过程中？”白夜回忆，而后摇头，“我怎么从来没有见到过。”
“我也没有。”
“我也没有。”
程丹阳和苟文彦异口同声。
邢雷又说：“应该是一种幻觉，就好像你们之前看到黑曼巴一样，但又存在契机，使得幻觉变为真实。”
只是这种契机，目前没有玩家发掘。
“我们一起去小公园看看，不能就小白他们一方努力。”白夜想尽一份力，说到底，这本来就是他们人类玩家自己的事情。
几个人都是答应，而后结伴一起。
走出大厅外，几个人很快被虫卵包裹。黏腻的蠕动的虫子如影随形，直接落在皮肤上，又痒又恶心。
白夜下意识就想掐死，却被程丹阳眼疾手快制止，“不行，雷哥他们试验过了，弄死了只会爆炸出一堆虫卵，数量成百上千的增加。”
“什么意思？”
“这些即将成熟的虫卵，一旦蜕变就是一个单独的诡异，这还好对付。但是提前破坏，不管弄死或弄残，它们就会无限繁殖，一变百百变万。”
程丹阳也很恶心这些虫子，但只能伸手掸开，根本不敢用力，“白哥，苟哥，你们忍忍，就当沐浴虫草汤了。”
白夜点点头，很快适应这些血红色的大白虫。
其实不算什么，之前在副本中，甚至吃过蠕动的虫米饭。
苟文彦就受不了了，每走一步都在惊恐尖叫，一张张道具卡疯狂往外甩。
但是保护罩完全不起作用，虫卵对此免疫。
“我不行了，我马上要死了。”苟文彦看着四肢和脖子，到处黏着虫卵。且那些虫卵蠕动发出的“咯吱”声，人虽然还在，魂已经升天。
最后还是邢雷在旁边帮忙，掸下去一大半，把苟文彦的魂拽回来。
“对了，不是说大多数玩家都知道了么，我怎么一个也没看到？”白夜终于注意到这件事。
邢雷一边掸虫卵，一边说话，“被【诡异】强行隔离了，分散在核心区不同空间里。”
程丹阳跟着点头，“白锦和孔月寒他们都是次高级别，一眼就看出来夜月小镇的空间被无限折叠了，玩家分散的很开，除了大楼是能够被同时看到，其他地方我们都不清楚。”
“我当时和丹阳在不同空间里，是那个叫丁越的次高玩家帮忙，将我们拉进同一空间内。之后，他就和张韬两个人顺着丝线爬上大楼了。”邢雷说到这件事，语气十分赞同。
人类玩家这个时候，就应该齐心协力。
短短一百米距离，四个人走了整整十分钟。
邢雷找到当初开启力量值的器械，是一个跑轮。
“我就是在奔跑过程中，看到了黑红色的火焰。”
邢雷话说完，其余三人转头看向跑轮。
一个平平无奇的锻炼器材，若非要说有什么地方特殊，那就是跑轮的封闭性。
玩家一旦踏进跑轮，就必须完成一开始设定的奔跑里程，且还有时间要求。如果未能完成，跑轮不会停下，只会疯狂扣血。
直到跑完设定的里程，或者，扣完所有生命值。
“这个跑轮式是开启力量值最快的，但是扣血相当严重，一开始许多普通玩家不清楚，尝试后没能从跑轮上下来，直接被扣光生命值抹杀干净。”
邢雷回忆过往，脸色沉重，“现在想来，那些被抹杀的玩家，估计当场就变成虫卵了。”
只不过那时候的虫卵，还是透明的，根本无人察觉。
“现在怎么办？”苟文彦看着跑轮，心里直打鼓，“这玩意儿更像是死亡球啊，一进去就吸我们血。”
“我和丹阳已经开启力量值，没法重复开启，想要再看到黑红色火焰，只能靠你们了。”
“什么？！”
苟文彦大惊。
而后连连摆手，“我不行，我不行的，我辣鸡弱小菜，我哪里跑得动。”
跑轮器械旁，明确标注着开启最低值：初始速度120分钟，低等距离42公里。
“这应该是【诡异】参照人类马拉松设计的项目，但42公里两个小时，几乎就是人类极限了。可【诡异】却把这作为敲门砖，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程丹阳在一旁吐槽，说话时，还不忘把脖子上的虫卵扒拉干净。
白夜没说话，站在提示牌旁边，逐字研究。
【诡异】的行为，有很大一部分是仿人类，但这并不能说他们就没脑子。
正相反，【诡异】拥有很高的智商，且心思恶劣，不可能的任务颁布下去，其中必定布满坑和陷阱。
却又同时，埋着许多可以通关的“捷径”。
仿佛要在任一场“游戏”中，看尽人类的愚蠢和挣扎。
苟文彦站在后面，看一眼白夜，又看一眼自己，估摸着仅剩的生命值，到底够不够扣。
“老白估计使用道具卡伤了，生命值可能也少得可怜，哎，这事儿还得我来。”
正想着，还不等开口，白夜却抢先一步说道：“我进去试试。”


第121章 夜月小镇（11）
苟文彦几人看着白夜走进跑轮，门关上的一瞬，一切已成定局。
若还想再从这个封闭的跑轮里出来，生命值充足的情况下，也必须完成42公里的奔跑。
“我应该阻止他的，老白这身子骨，跑废了怎么办？”苟文彦后悔了。
邢雷却很期待，白夜不是没脑子会冲动做事的人，他说“试试”，但明显心里已经有了成算。
“要相信队友。”邢雷说道。
程丹阳若有所思，随即跟着点头，“嗯，要相信相信的力量，白哥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情。”
跑轮内，白夜什么也听不到。
而且，自从进入这个密闭空间后，他才发觉里面别有洞天。
空间是被压缩过的，看似像个仓鼠跑轮，但实际上却是一条正常的跑道。只不过这条跑道除了跑步这一块区域是正常的，两边全部是流淌的墨汁。
墨汁不时渗上跑道，黑色液体竟然有腐蚀效果。
“雷哥也没说是这么一回事儿啊！难道每一次开启，都是不同模式？”
白夜没急着开跑，只沿着跑道缓慢走着，不断观察四周的环境。
有风，自远方来。
风的流动是正常的，并不是模拟情况，这说明空间压缩并不是完全密闭，一定存在出口。
走了一会儿，眼前平坦跑道陡然，坡度持续增大，变成爬坡了。
白夜走路不算吃力，没一会儿就翻过这面坡，本以为接下去应该是下坡段，不想路况直接变成沼泽。
泥泞的道路上，到处都是墨汁，汁水咕噜噜冒着泡，一股股热气从地底下涌出。
白夜蹲下，犹豫会儿伸手。
手指触碰到黑色汁水时，那些液体瞬间变成扭曲的蛇形，吐着蛇信子。
“嘶嘶嘶——”
“我去！”
白夜平生最怕蛇，一见墨水变样，也不管真假，抬脚就踩。
跑轮外，三个人看到的情况就是：白夜站在跑轮里发呆，偶尔皱眉头走两步，不时伸手到处摸一摸，明明什么也没有，忽然脸色煞白，眼神惊恐。
“老白怎么还不跑？这都过去快半小时了。”苟文彦回头看了眼大楼，“白锦他们都拆到看不见了。”
夜月小镇中的这一栋独立大楼，30层往上就处于一片迷蒙中，玩家视野受阻。
苟文彦转过头，盯着跑轮里发呆的白夜，不禁摇头，“可别就这么傻乎乎的一直扣生命值，虽说【诡异】的阴谋已经被发现了，但玩家身份没解除前，一切还不是照旧。”
“苟哥，我记得你说已经把生命值扣出来了。”程丹阳忽然问道。
苟文彦点头。
她又说：“那还担心什么，白哥的玩家屏幕里没了生命值，还能怎么扣？”
“老白的屏幕黑了，没法操作。”
“啊？”
“我就担心【诡异】耍诈，这会儿又悄摸给他恢复正常功能。”
苟文彦的担心并不是没有道理，白夜在摸索中，也很快发现了这件事。
自己的玩家屏幕又正常了。
点开屏幕，清晰可见剩余生命值398。
这点生命值，若是在这一场奔跑中摆烂，估计能扣得只剩下一条底裤。
但白夜还是没有开始奔跑，依旧闲庭散步。甚至于途中，开始主动触摸那些墨汁。
几乎是同一时间，信息栏中的伤害值，迅速增长。
原先就有将近一千的伤害值，这会儿被跑道两旁的黑蛇“咬伤”，几乎一秒一个点，飙升得很快。
生命值为0会被抹杀，这是之前玩家已经实践过的。但是关于伤害值，并没有任何相关经验可供参考。
一直以来，【诡异】所说，都是伤害值最高只能到200，超过这个数值就会对玩家自身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没有人怀疑【诡异】定下的规则，所以在副本游戏中，每一次受伤后，都迫不及待的去租房，进入疗养舱治愈。
可现在，疗养舱已被证实，只是一个阴谋。
那么是不是反过来推，伤害值的增长，其实不会对玩家造成伤害？
说不定，还有意外惊喜？
白夜现在只想做一件事，搞清楚伤害值的用处。
42公里，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用走路的方式，平均保持十分钟一公里，整一段路程走完，白夜花了420分钟。
七个小时后，跑道终于抵达尽头。
一朵盛开的黑红色火焰，招摇醒目。
白夜终于露出笑容，“猜对了！伤害值并不会对玩家造成伤害，或许伤害值越高，越能融入诡异世界。”
这个猜测，是他曾经作为半诡，在三个副本中体会到的。
白夜看向跑道之外，并没有瞧见苟文彦几个人，但他不敢耽搁，径直朝着黑红色火焰走去。
底下的墨汁已经发生变化，由原来的粘稠黑色液体，逐渐转为赤红色的岩浆。
岩浆发冷，越是靠近黑红火焰，温度越低。
站到火焰前，白夜这才看清楚，这所谓的黑红火焰，竟然是一扇门。门分为两侧，一黑一红，互相融合的同时，又互相排斥。
他伸手，推开眼前这扇门。
门后的世界，一片虚无。
但很快，一个世界在他眼前构建，重建出来的世界，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小山村。
村口位置，一个小女孩蹲在地上，手上拿着一根小木棍，正在玩泥巴。
察觉到有人来，小女孩抬头，随即笑开，“叔叔。”
白夜大惊，眼前这个小女孩，不就是自己在沉头巷里见到的那个么。
当时的他刚接触副本游戏，什么也不懂，为了哄孩子，忍痛花费100诡币，给对方买了一根棒棒糖。
“小朋友，你怎么在这里？”白夜几步上前，一边问一边看向四周，他记得村口还有一条大黑蛇。
小女孩扔了小木棍，眼里满是神采，“叔叔给我吃糖，我就能长大了，我现在可以自己赚钱，以后自己买糖吃。”
“赚钱？”
“嗯，我找到了一个工作，在这里看门。”
雇佣童工是违法的！
白夜首先想到的是这个，但很快反应过来，眼前这孩子是诡异。
诡异世界，只论能力高低，没有年龄差别。
“那小朋友，你能不能告诉叔叔，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我的老家呀。”
白夜心头一震，老家，诡异老家！
我竟然真的找到诡异老家了。
白夜牵着小女孩的手，陪着对方聊天，一路往门后深处走去。
等推开另一扇门后，眼前环境骤然明亮。
然而看清楚自己身处在什么地方，白夜脸色顿时就变了，随即戒备之极。
这扇门的终点，不是别个哪里，就是诡异小卖部。
身边已经没有小女孩的身影，小卖部里，只有白夜一个人。
眼前的商品柜依旧老式，且墙体斑驳，可是正中间的那把摇椅上，却没有人。
不，是没有诡。
店老板不在。
……
白夜从跑轮里走出来，神色复杂。
苟文彦第一时间冲上去，拉着人到处看，“没受伤吧？掉血严重吗？还有多少生命值？”
邢雷察觉到异样，直接问：“看到了？”
白夜点头，“不仅看到了，我推开那扇门，走进了火焰当中。”
“嗯？还能走进去？”
“对，在门口碰到一个从前副本中认识的小诡，她告诉我里面是通往老家的路。”白夜抬头，看向三个伙伴，扯出一抹笑，“你们猜，老家究竟在哪里？”
“这我们哪里知道，我们又没有去过。”苟文彦都懒得猜。
程丹阳在思考白夜的话，“白哥既然这么说，又这么个表情，那这个老家肯定很有‘意思’，应该是我们去过，却从不曾设想的地方？”
邢雷：“我们一睁眼就在副本大厅，已知副本大厅连接副本游戏，那就是和夜月小镇中的这栋大楼是一体的。小公园已经找过，没有任何异常的地方，那么存在诡异世界中，唯一有可能且合理的地点……”
“诡异小卖部。”
“是小卖部。”
白夜和邢雷同时开口。
苟文彦最惊讶，完全不敢相信，那个破破烂烂的小商店，竟然就是诡异老家？
“怎么可能，那个地方就丁点儿大，哪里能容纳下成千上万的诡异。”
苟文彦说完，立即意识到不对，“空间折叠，那个小卖部肯定不止这么一小块地方。”
白夜点头，“我一直在想，文彦你就算是亲诡体质，也不可能一直这么好运，小卖部的兑换抽奖活动，凭什么就被你一人占了所有运道。”
“你什么意思？”苟文彦预感不妙。
白夜说出自己的猜想，“除非是店老板有意为之，他选中了众多玩家中的你，将诡异世界相关的能力，封在卡牌中，以各种方式，不知不觉的送到你手中。”
“老白，你不要吓我。”苟文彦浑身发毛，“送给我？那么多卡牌，他想干嘛呀？”
“我不知道，但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白夜揉着眉头，只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一步步推导着他们这些玩家，其背后肯定有阴谋。
程丹阳就简单干脆了，“管他有什么目的，咱们现在直接去找店老板，摊牌问清楚。”
“店老板不在。”白夜说道。
程丹阳双手握拳，咯吱作响，“不在？那更好，我们把他的店给砸了。”
苟文彦顿时恍然，随即“嘿嘿”直笑，“丹阳妹妹，你这话我爱听，咱就当一回地痞流氓，干坏事去。”
“怎么就是干坏事了，明明是为了我们玩家能够重见光明，英勇不屈。”程丹阳不认同。
苟文彦又恍然，“对，我们是先驱，我们义无反顾，冲在最前面。为自由而战，与所有恶势力斗争到底！”


第122章 回家路（1）
店老板回到小卖部时，环境已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刻意做旧的复古风没了，真就变成破烂。一直上锁的柜台被打开，里面的非卖品全部不见了。
更难以接受的是，小卖部的四周墙体没了，只剩下缠绕在四周悬空的一条条丝线。
“哪个天杀的！给老子出来！”店老板站在小卖部中间，怒吼着。
罪魁祸首两人，把搜刮到的东西一股脑儿塞给邢雷，默契往后退了一步。
苟文彦看着自己跟前有点空，又把站在旁边发呆的白夜拉扯上去，填补完整。
“雷哥，老白，上！”苟文彦在后面，握拳打气。
话音刚落，眼前一阵疾风刮过。
邢雷当即提刀抵御，但根本没用，才两三下，就被秋风扫落叶一般卷起，飞舞，坠落。
“你们几个，找死吗？”店老板看向眼前四人。
程丹阳扶起邢雷，恶狠狠瞪眼，“老板，你还好意思说，你才是深藏不漏，将我们所有人耍的团团转。”
“你们毁我小商店，还有理了。”
“那老板，你这小商店通往诡异老家，这事为什么又要瞒着所有玩家？”
程丹阳完全不走迂回路线，直接就说：“还有我苟哥，他那些道具卡，你偷摸耍心思，你想对他干嘛？！”
店老板愣住，但很快反应过来，“你们竟然找到了入口？”
“还得是我白哥聪明，老板，你失算了，入口竟然设置在器械区的关卡终点，怎么，生怕我们找不到么。”
店老板没有解释，反而看向一直不说话的白夜。
凝视对方许久，竟然笑出声来，“看来是他们失算了，没想到诡异属性非但没有把你变成真正的诡异，竟然还让你领悟到了规则。”
“规则？所以伤害值越高，越能融入诡异世界，这是对的。”白夜抬头，语气惊喜。
店老板在所剩不多的完好处找到躺椅，往那一躺，神情散漫。
“那是当然，诡异世界恶意盛行，从出生到死亡，诡从来都是最大的负面。伤害于他们而言，才是生存的根本。”
“老板也是充满恶意吗？”
“我？我算哪门子恶，我只在乎赚钱。谁能给我带来利益，我就和谁合作。”
“所以诡异小卖部和诡异老家连通，也是利益驱使？老板每年收取的费用只怕不低吧？”
白夜想到什么，顿时恍然，“所以在副本游戏当中，老板到处开店，也是他们付费的其中一种方式。”
店老板满是欣赏，和聪明的人类说话，真是太舒服了。
于是双手一摊，“要去老家没问题，每个人付了过路费，我亲自送你们上路。”
说完，意识到不妥，又改口，“我亲自送你们到老家入口。”
程丹阳和邢雷不愿意，这店老板黑心啊，狮子大开口，这是要扒层皮。
但是苟文彦觉得，店老板的行为可以理解，毕竟是诡异世界的资本家嘛，利己主义者一般不会真正与人为难，他只在乎赚多赚少。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不知道诡异老家是什么情况，咱们留点力气到时候再说。”
苟文彦说着，就开始核对自己仅剩的储蓄，准备付过路费了。
邢雷还想说什么，白夜摇摇头，“雷哥，不急着动手，我们的目的不是打架，是弄清楚【诡异】的真正目的。”
只有知道作为人类，为什么会被拉进诡异世界，知道根源，才能解决问题。
总不能真的一辈子留在这里打工吧？
四个人凑了凑，诡币加上道具卡，差不多十万的价值。
谁知店老板瞧都不瞧一眼。
“我说差不多得了，老板你太黑，以后没人愿意和你做生意。”苟文彦拎着袋子，直接扔在柜台上。
店老板摆手，“诡币和道具卡，都是我发放的，我回收自己的东西，赚什么钱呢。”
“那你想干嘛？”
“要点你们作为人类玩家才有的东西。”
“你要什么？”白夜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店老板这才睁开眼，满是期待说道：“通关副本规则啊，这玩意儿老值钱了。”
见几个人类玩家一脸警惕，店老板不禁“啧”了声，“防备我干什么，我一个做生意的，又不会利用这些规则做什么。”
“那你还要这些东西！”程丹阳气得哼哼。
店老板：“副本通关规则有利于改善我的小商店啊，我可以用这些规则，开无限连锁。”
以前只能一个副本小世界里待着，但是有了通关副本规则，一对多不成问题。
店老板已经畅想未来，人在家中坐，生意直接连接到各个副本游戏中，躺着赚钱的快乐了。
“你们怕什么，我又没法剥夺，顶多复制一份。”
“复制？也就是说，他们才会剥夺，对吗？”白夜听出了话外音。
店老板：“……”和这种人类说话，真的没意思。
最后，为了交易顺利，店老板当场开课，讲述副本通关规则的具体用处。
“首先一点，你们必须牢记，涉及规则问题，只有顶级诡异才可以实施运用，其他等级的诡异都没办法做到。就比如我，顶多就是复制，做些边角料的活计。”
“第二点，你们也必须牢记，规则实施运用，触及世界法则，两者是相互排斥的。为什么和你们说这个，那就涉及到第三点了。”
“最重要的第三点，人类玩家拿到复活券，可以离开诡异世界。但注意，你们的通关副本规则带不走。主动上交给世界法则，还是卖个好价钱，给另一方势力剥夺，你们有自由选择权。”
“白哥，我们真的不能带走这些规则吗？我也不是说要拿来用，这玩意儿在我们原来的世界肯定没用处，但上交还是卖掉，我都觉得有坑啊！”
通道已开，四个人去往诡异老家，路上程丹阳终于憋不住说话。
话刚说完，苟文彦也憋不住了，“店老板复制使用，就已经能干很多事了，这要是真正运行规则，那还不反了天了！”
说着，又看向旁边另外两人，“雷哥，老白，你们想呢，我们玩家能活到现在的，哪一个没有通关过副本，也就数量多少而已，这事是算计到我们每个人身上的。”
一个副本游戏，并不是只有一种通关方法。
就好比其中一个副本，白夜和苟文彦几个都经历过，其中白夜、程丹阳和苟文彦，三人都完成了通关条件。
但每个人达成的通关成就，却并不相同。
这也是他们事后聚一起讨论，才发现的事情。
若是单打独斗的玩家，或许还不知道其中的奥秘。
邢雷手中有三个通关副本，但上交还是售卖，他都不愿意，“如果真能离开，这种东西，带出去最好。”
“啊？雷哥，这东西不是带不出去吗？”程丹阳一脸疑惑。
邢雷看了眼白夜的方向，自顾说道：“一定带不出去？也没有人实施过不是么，就因为店老板一句不行，我们就要百分百相信？或许店老板本身，也不知道全部。”
“这倒也是……”
几个人默默想着心事，很抵达通道尽头。
白夜再次看到了小女孩，这一次，在她身边的还有一条大黑蛇。
“叔叔，我来开门。”
小女孩冲着白夜招手，爬上大黑蛇的脑袋，凭空敲了两下门，眼前空间如水波晃动。
一扇看起来无形的大门，就此打开。
几个人挤在一起，一边防备大黑蛇，一边往前走。
白夜走在最后面，跨进去前，忽然扭头看向小女孩，“小朋友，你工作很认真，很棒。”
小女孩愣住，随即笑靥如花。
笑容盛开中，小女孩的身影变得虚无，于此同时，那条大黑蛇也渐渐扭曲。
定眼再看，哪有什么人和蛇，分明就是一朵正在盛开中的黑红色火焰。
白夜怔住，而后抿唇转身。
进入门后，他立即寻找伙伴，但苟文彦几个人，全都不见了。
眼前只有一条路，环境虽然有些暗，但也不至于看不见。
“没道理，他们肯定会等我的。”
白夜站在原地不动，一直等着，心里有一个很强烈的预感，独自一个人上路，估计会有危险。
也不知等了多久，时间的流速在他这里变得越来越慢，到最后，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动。
就在白夜准备放弃，一个人往前时，一个小小的身影从上方掉下来。
他下意识伸手接住，低头一看，竟然是女儿。
“小白？”
白夜抬头看上面，再低头看怀里，“你不是在拆建筑吗？”
白锦双手一扒拉，抱住白夜的脖子，蹭蹭蹭三两下爬到肩膀上，然后很干脆坐在那里。
“拆到第76层，遇到了一个古怪的老太太，她不让我们继续拆，一挥手就把我们几个打下去了。”
白锦说到这件事，有点生气，“我正拆得顺手，真是的，我本来打算拆到100层。”
坟阳小区13栋建筑最高100层，但夜月小镇的这栋大楼，不见得就是100层封顶。
白锦之前就和白夜说过，拆完100层，再看变化。
结果活没干完，被人扔下去了。
“我打不过她。”这是白锦最不舒服的点。
但白夜却从女儿的描述中，大概猜到了老太太的身份，“应该是姚阿姨，她的女儿住在100层，所以是不会允许你拆了她女儿的家的。”
“那个老太太是坏的？”
“应该不是，姚阿姨这么做，或许有自己的想法。”
“那爸爸，你现在要做什么？”白锦看向四周，鼻子嗅了嗅，皱眉，“一股难闻的味道，比虫卵还要恶心。”
“我们刚进入诡异老家，眼前这条路通向哪里我也不知道，我和文彦他们也散开了。”
白夜抱紧女儿，又笑了笑，“不过还好，有小白你陪着，我们一起往前走走看。”
“嗯，爸爸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白夜把孩子往上提了提，迈开步子走出去。
……
白夜是被吵醒的，手机铃声一直响个不停，吵得他梦里梦外都很难受。
抬手摸向旁边，很快找到手机，摁下接听键。
“白夜，今天周一开大会，你人呢？”
“嗯？嗯……”
“你在睡觉？你竟然还在睡！现在几点了知不知道，还不赶紧来公司，你等着挨批吧你！”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白夜又睡了会儿，而后猛地睁开眼睛。
他盯着上方天花板，眨眨眼，人是懵的。
这是哪里？
我又在哪里？
刚刚好像有电话进来。
白夜立即抓起手机，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2025年3月20日。
“这一天不是……”
白夜恍惚中想起，3月20日，不就是自己辞职的日子嘛。
那天星期一，公司开大会，但他因为前一天熬夜做报告，最后睡得昏天暗地，直接睡过头了。
接到组长的电话，他也没有苏醒的迹象。
等醒来到公司，已经快接近中午。
报告没有上交，重要数据无法在大会上进行汇报，从部门经理到小组组员，每一个都被扣绩效。
转过头，组长把所有扣的钱，转嫁到白夜这个组员身上。
美名其曰：谁的责任谁来担。
白夜当然不干，这活从头到尾都是自己一个人完成的，这组长动动嘴皮子，可是半根手指都没参与过。
现在因为临时出了事，就扣他一个人的钱？
最主要的是，昨晚熬夜做报告，这事情是组长强行要求的。
白夜为此吵架，最后撂挑子不干，辞职了。
临走前，把事情捅到总经理那，又在几百人的公司大群，发了一份三百多页的PPT。把待过的几个组，其每个组长的灰色地带和欺上瞒下，全部曝光。
最后，把最近几个项目的核心数据，改了。
删除数据，会被公司事后算账，甚至涉及官司。
但改了核心数据，除了他，还真是谁也看不出来。
就这样，白夜提交一份辞职信，写着“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拍拍屁股走人。
再然后，被撞了……
白夜坐在床头，捂着脑袋，有些想不明白。
难道我做梦了？
之前在诡异世界经历的一切，都是假的？
还不等想明白，电话又响了。
这一次打过来的是小组里的另外一个组员，“白夜，报告是你做的吧？你赶紧来公司开大会，别让组长摘你果子。”
白夜随口应了声，挂断。
而后快速收拾，出门上班。
打电话过来的同事，不见得真就为了他好，大概率是怕大会上开天窗，连累整个小组受罚。
这个公司很变态，做得好就奖励，发多多的绩效奖金。做不好就惩罚，扣钱几乎挖心肝那般让人心痛。
白夜在公司做了两年，受委屈常有，但拿到的钱同样不少。
他一边骑着共享单车，一边思索：个老登，想偷摘我果子，想得美！
白夜风驰电掣，似乎完全忘记了诡异世界里发生的一切。


第123章 回家路（2）
等到公司，正好赶上开大会。
组长原本和部门经理有说有笑，视线一瞥看到来人，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而后侧过身，和部门经理又小声说话。
旁边一个同事拉住白夜，提醒说：“你小心些，他们准备搞你。”
“什么？”白夜扭头。
同事眼神示意，压低了声音，“这个项目被要求整改，原数据比对至关重要，但是副总的意思是，放弃项目……所以你懂的……”
白夜这才恍然，为什么部门经理和组长看到自己及时赶来，脸上表情会如此难看。
他们早就和副总混在一起了，这个项目本身就要搞黄。
不，项目可能事后还要再做的，其原本目的，应该是对付总经理的其中一步棋。
“我说呢，只是迟到晚交了数据，就被骂得狗血淋头，而且把所有扣钱算我一个人，这是硬逼我走啊！”
白夜想起之前的辞职，那是难得一回“硬气”。
如今想来，组长明明就是火上浇油，做足了戏。
“我还是太嫩了，竟然被人牵着鼻子走。”
白夜看了眼部门经理站着的方向，略一思索，转身去了总经理办公室。
一场大会顺利结束，项目得到总公司批准，全权交由总经理负责。
总经理笑脸盈盈送代表离开，而他身后的副总，脸色黢黑。
“你怎么回事，这个数据怎么在总经理那。泄露数据，你要负全责的！”组长拉住白夜，低沉骂道。
白夜回头看了眼，一脸无辜，“组长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别装了，项目数据都是你负责整理的，为什么现在到了总经理手上？”
“我没啊，PPT和核心数据，都在我手里。”白夜喊冤。
见对方不信，白夜干脆拷贝一份，发送过去。
“组长你慢慢看，不过我觉得总经理的方案可能更好。”
总经理办公室，白夜依旧提交了辞职报告，不过在走之前，他还是要为自己讨一份红包的。
“总经理，核心数据和原始文件，我都发给你了。临走前又给了一份八成相似的给副总他们，我要个大红包，不过分吧。”
说着，又想起什么，改口说道：“还是公司辞退我吧，我还能拿经济补偿。回头我再去领一个失业金补助，这样就完美了。”
总经理看着眼前年轻人，眉头拧成一条。
“白夜，你能力不错，我可以直接调你到我身边做助理，没必要辞职。”
“总经理，你觉得你和副总能和睦相处吗？”
“什么意思？”
“你俩都是总公司派过来的，估计上头支持的是两派吧，总归要争个胜负出来。这一次项目不过是一件小事，往后会有更多类似的事情，公司早晚腥风血雨搅成一团浑水，我这人单纯，就不掺和了。”
白夜心里想得明白，跟着总经理确实平步青云，但实在太累了。
更重要的是，眼前这位也不一定就是好的，真要跟着干，往后对立时冲锋陷阵不可避免。
万一出点事，指定要弃车保帅。
单身狗又不需要养家糊口，没必要这么拼。
“总经理，我这边还整理了一份之前待过的各组人性分析表，友情赠送给你。”
“人性分析表？”
“对，每个人的喜好厌恶，还有做事风格，我喜欢细致观察自己的工作搭档，力求工作上合作愉快。”
总经理看完所谓“人性分析表”，表情很是微妙。
之后，立即辞退白夜，把人“处理”了。
去财务部盖章审批时，白夜已经开始收拾东西，面对同事们的各种精彩表情，只能努力保持微笑。
没办法，必须要憋住，绝对不能让这些人知道，总经理给了一个巨无霸大红包。
再加上经济补偿和领取的失业金……
“接下来两年不用工作了。”
白夜离开大厦，望着街上车水马龙，心情是如此的阳光明媚。
深深吸一口气，活人微死的状态不复存在，整个人彻底鲜活。
“先回去睡觉，下午去办失业金补助，之后再回老家一趟……”
白夜把事情安排的满满的，唯独没有想法去旅游。
那个辞职理由，仿佛就是一个借口。
第二天，第三天，疯狂打游戏通宵后，白夜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家里打来的，出事了。
“小天，你赶紧回来，你爸和你奶奶被车撞了。”
“什么？怎么回事？”
“你奶奶摔了腿，你爸送她去医院，路上被一个小货车撞了，那小货车司机撞了人就跑，那人肯定喝酒了……”
电话里，白夜听母亲絮絮叨叨，一颗心紧紧揪在一起。
小时候父母工作忙，他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爷爷在他初中时去世，就剩下奶奶一个人了。
他对两个老人的感情，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父母。
“妈你别着急，我这就回家，有什么事情你找姑姑或者舅舅商量，我下午就到。”
白夜简单收拾，买了最近的一班火车回家，一下高铁站，直奔医院。
“妈！”
住院部一楼大厅，白夜看到熟悉的背影，喊了声。
李慧娟转身，看到儿子激动极了，“这边，这边！你爸从抢救室出来了，你奶奶还没有。”
“奶奶现在什么情况？”
“医生说是年纪大了，骨头脆，撞的那一下又位置不好，可能……”
李慧娟说不下去，脸色苍白。
白夜沉默一会儿，转身去了病房，准备先看一看他爸。
然而原先那个高大如山的人，如今却变得这么矮小，甚至躺在狭窄的病床上，动弹不得。
“你爸伤了一条腿，但总算保住了，他这会儿睡过去了，等醒来你和他说说话。”
白夜在床边坐了会儿，床上的人果然很快醒过来了。
白兴文睁开眼，看到儿子第一眼，脱口而出的话却是，“那个小货车司机想谋杀我。”
……
白夜从派出所出来，心情很复杂。
虽说事情已经受理立案，但只能作为一般刑事案件。
而所谓的谋杀未遂，派出所这边并未成立。
而警员的原话是，“小货车司机应该属于疲劳驾驶，事发时没有看清楚路况，事后三个小时内主动自首，也愿意积极赔偿，如果没有人员伤亡，可先私下调解。”
至于“谋杀”一事，警员更是认为不可能，“监控有明确显示，是视线盲区造成的，再加上天色暗，那个路口本就是事故多发路段……”
白夜站在街边，回想他爸说的每一句话。
“那个小货车司机瞅准了我们开过来，我怎么都避不开。”
“他眼神凶狠得厉害，跟电视上买凶杀人一个表情。”
“要不是我主动掀翻车子倒去田埂边，那小货车就直接撞上来了。”
“小天，要告他，那个司机，一定告他！”
“叮铃铃——”
电话在这个时候响起。
白夜以为是医院那边母亲打来的，结果接起来才看清楚，竟然是姑姑。
“小天，你妈电话也打不通，你在哪儿呢？”
“我刚从派出所出来，怎么了姑姑？”
“你赶紧回家一趟，你爷爷的坟墓被挖了！”
“啊？怎么会！”
“说是拆迁规划，咱家那坟刚好在规划线上，政府那边还没说什么，村子里就动手了……丧天良的，那群黑心肝玩意儿，竟然大半夜直接掘了你爷爷的坟……”
白夜着急忙慌赶回村子里。
家里没有人，连看家的狗子都不在。
还是好心的邻居告知，人都在村子另一边，山脚那一块。
白夜又跑过去，果然在自家爷爷的坟前，看到围着满满当当的一大群人。
带头的是村长，身边站着村支书，两人身后跟着几十个村子里的年轻人。
而他姑姑和姑父两个人，孤零零挡在被挖开一半的坟头前，大声骂着话。
村长脸色不耐，“白晓华，你已经嫁出去了，不算我们村里的人，这个征地是国家允许的事情，你一个外人说不上话。”
“我呸！你们敢挖我爸的坟，我就得管。我不仅要管，我还要去告你们，你们的行为是违法的。”
“晓华啊，我们也是没办法，你爸这块地正好在关键位置，必须得挖。我们也不动手，你们家自己来，回头迁去公墓，政府免费给一块位置。”
村支书接了话，又看看身后几十个年轻人，无奈的表情，“不从这边过，每家每户得少分五十万呢。”
一句话，几十个年轻人脸色变得难看。
磨刀霍霍，大有马上动手的意思。
白晓华拦着，直接坐在坟头哭，喊着老天爷没长眼，小人当道！
白夜看着眼前一幕幕，心里只觉诡异极了。
自己从小长大的村子，虽然说不上是什么文明示范村，但村子里家家户户都很友善，邻里之间也很和睦。
就算是因为利益摩擦，也断然做不出这种缺德事。
挖坟？
还是村长和村支书带头？
几十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同龄人，眼睛红的跟兔子一样，脸上写满贪婪和欲望。
他们这些人，之前从来不是这样的！
看着看着，白夜后背一阵打颤。
眼前这些丑恶嘴脸，有那么一瞬，仿佛扭曲变形了。
这是什么？
村长他们，为什么长着这么恶心的面孔？这还是人吗？
白夜心里恐慌，说不出的烦躁。
正要上前一步阻拦，电话又响了。
“喂？”
“小天，你快来医院，你爸无缘无故被几个医生推走了，说是要抢救。明明人好好的，为什么要去抢救？他们想干什么啊……”
李慧娟哭声震天。
电话挂断，又一个打进来，这回是舅舅。
白夜接起，对方简单扼要说道：“小天，你爸被人惦记上了，他们要抽你爸的血，一袋袋的抽，这是要出人命的，你赶紧报警！”
这一刻，白夜清晰感受到，全世界的恶意，都在朝着自己涌来。


第124章 回家路（3）
白夜赶到医院时，母亲正靠在舅舅怀里，整个人两眼无神，好像失去灵魂一样。
他心里一个咯噔，害怕极了。
“慧娟，小天来了。”李达拍拍妹妹肩膀，把人扶正。
扭过头，又看着外甥叹气，“舅舅没本事，你爸他……”
“舅舅！”
白夜打断对方的话，勉强挤出一点表情，“我爸现在在哪里？”
“医生不让我们见你爸，说是在抢救，可我明明看到抢救室里都没有医生了。”
比起李慧娟已经失了魂，李达还算镇定，将自己一路阻拦外加看到的情况，事无巨细告诉外甥。
白夜听完，没有去报警，也没有去找相关医生理论，更不提去要回自己父亲的身体。
他坐在冰凉的长椅上，思考整件事情的合理性。
因为血常规检验不合格，医生要求重新检查病人各项身体指标，但没有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这是很奇怪的一点。
没有经过家属同意，强行带走病人，甚至阻拦家属，这就更不合理。
抢救室里大门紧闭，也没有下达病危通知，最后大概率确定病人失去生命体征，却根本不通知家属，完全不可能。
但最让白夜想不明白的，是同一病房的那些病患，一个个好像没看到一样。
诚然当今社会人情冷漠，但作为看客或吃瓜群众，也得有点反应吧？
医院里的病人如此，工作岗位上的护士也是如此。
他们甚至还会笑着打招呼。
白夜抬头看走廊，来往人群，一个个有说有笑的，那笑怎么看怎么别扭。
好像npc，好假。
“小天，你爸都……你怎么就干坐着不动！”
李慧娟终于回过神，见儿子无动于衷，心里又气又急，忍不住拍打对方的背。
白夜却忽然扭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这张脸多么熟悉，可是脸上过于丰富的表情，却是如此陌生。
他的母亲是个很坚强的人，且十分内敛，绝大多数时候，情绪是不外露的。
即便遇上天塌的大事，也不过是背过去，独自一个人啜泣两声。
而现在，张牙舞爪，像个歇斯底里的疯子。
“妈，你哭的很难看。”白夜眼神出奇的冷静。
李慧娟顿时愣住，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这句话。
愣神之际，白夜已经站起来，“我爸的事情，我会处理的。我先去看看奶奶。”
老太太还在ICU，医生下过几次病危，也提前说过，可能挺不过48小时。
但神奇的是，白夜刚走到，连老太太的面还没见上，就被通知人已经离开了。
“走得很安详，没有病痛折磨，家属请节哀顺变。”医护人员一脸抱歉。
白夜在医院待了两天一夜，从抢救室里拿回父亲的身体，然后给家里两个人开具死亡证明。
最后，拉着人回家。
他妈没有回家，而是跟着他舅舅回娘家了。
临走前，舅舅李达说：“你妈精神不太对，回家估计受不了，我先带你妈回去，过两天等她情绪稳定了，再送回来。”
白夜点头，目送两人离开。
之后，办丧事，吊唁，出殡，火化，下葬……
所有事情都是白夜一手操办，明明什么都不懂的人，却办起来出奇的顺利。
村子里的长辈全部过来帮忙，好似自家亲人死了一样难过。
而最可怕的是，谁送骨灰去墓地时，这群人竟然大打出手。
白夜站在人群外，看着这一幕，只觉荒谬。
“小天，你真就答应那群畜生了？”姑姑白晓华站在旁边，怀里抱着自己父亲的骨灰，这是刚从地底下挖出来的。
她想不明白，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怎么就能这么冷漠？
爷爷的坟被挖了，好像没关系。
奶奶被撞死了，也不追究。
爸爸被谋杀，医院那边，这孩子竟然连个屁都不敢放。
还有精神失常的妈妈，也不管不顾了？
“小天，你在外面待了几年，人都变了。”白晓华有些怨愤。
白夜看了眼身旁的姑姑，忽然说道：“爷爷的骨灰也给我吧，一会儿我倒出来，和奶奶的放一起。”
“你这是要干什么？”白晓华不解。
“我觉得挺好，爷爷和奶奶应该合葬。”
“不用，就这么两个盒子，能放得下。”
白夜又点头，“那听姑姑你的。”
然而等放骨灰盒的时候，白夜一把抢过，直接掀开盖子。
白晓华在身后惊恐大叫，但是眼前的年轻人却不管不顾，甚至把手伸进去，在骨灰盒里到处翻找。
那些人骨洒落一地，连着的三个墓碑周边，到处都是碎骨。
不止白晓华，村子里其他“好心”送行的村民们，也纷纷往后退，脸上皆是恐惧。
白夜打开了爷爷的骨灰盒还不够，又把奶奶和爸爸的骨灰盒也拆了。
三个盒子，每一处都仔细摸索，终于，找到了想要的图案。
和临界区里，用于执勤抽岗位的那个盒子一样，内里结构都没有发生变化。
“诡异，你模糊我的记忆，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白夜捧着三个骨灰盒，笑容淡然。
沉寂许久的机械音，终于响起。
【人类玩家，你为什么对此无动于衷？】
【诡异】不明白，这个玩家明明最重视亲人，但是亲眼看着亲人甚至是已故的亲人遭逢大难，却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害怕，愤怒，厌恶，仇恨……
人类最恶的一面，为什么都没有？
白夜却笑出声，甚至有些可怜【诡异】，“你是机器对吗？你不懂人类。”
【什么意思？】
“人类可以在同一时刻遭受巨大的遭难，甚至一个接着一个，但有一点，必须具有合理性。”
【合理性？】
“是，所谓合理性，可以是自然形成，也可以是人为制造。但必须得让遭受这一切的人，相信眼前的事实。而作为机器的你，只想无限放大所有恶意，并且为了加速玩家的崩溃，无视一切不合理。殊不知加快的过程，恰恰是暴露的根本。”
人可以倒霉，但不能倒霉的毫无“根据”。
更不用说，那些扮做人类的诡异，自动获取人类的外在情绪，却完全不知道内在情感演变。
“总经理不可能好心给红包，我妈再难也不会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我舅舅不是会出面担事的人，我姑父一直不参与我家的事，村长有点贪心但胆小，村支书是个很有原则的正直的人……”
白夜细数身边每一个人的特性，以及他们在这些事情发生时，应该有的态度。
随着“谎言”被戳穿，周围的环境开始倒退，如流水般迅速从白夜身前退去。
最后，只剩下他怀里抱着的一个骨灰盒。
定眼再看，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片淤泥沼泽的黑潭。
但很奇特，黑潭并不下陷，反而可以结实的踩在上面。
“爸爸，你醒过来了！”白锦的声音响起。
白夜扭头，只见女儿站在不远处，身边竟然是老太太姚桃。
“姚阿姨。”
白夜看到熟悉的面孔，有些惊喜。
他走过去，想要把女儿带回来，但是老太太却把人扣住了。
“姚阿姨，你这是什么意思？”白夜不解。
老太太扭头，看了眼黑潭，“臭东西就要钻出来了，白毛，把你的通关规则拿出来吧。”
“什么？”
“压制这股恶心的东西。”
“凭什么呢？”白夜摇头，甚至觉得好笑，“你们一个个的，哪来的这幅理所当然，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全然不考虑我们玩家的感受？如果有本事，那就直接夺取啊！”
“通关规则无法抢夺，世界法则并不允许。”
“谁？”
白夜迅速转身，这一次，看到了曾经的最高检察官。
这个老者依旧是当初的神情，语气也是十分和缓的，“人类玩家，诡异世界本该独立存在，和你们原来的世界并不关联。但人类的恶意随处产生，肆意蔓延，竟然不知不觉渗透到诡异世界，这是你们人类本身的过错，用你们人类达成的通关规则去修补诡异世界，这无可厚非。”
白夜皱眉，并不说话。
白锦被老太太抓着，早就烦躁了，一个劲儿的想要跑。
“爸爸，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根本就没有，一切都是假的！”
“小白？”
白夜精神有些恍惚，他看着眼前的几个诡异，心里开始不确定。
白锦是不是真的？
姚阿姨是不是真的？
最高检察官是不是真的？
如果之前的环境能是假的，那么眼前这一切，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记得，我推开了那扇门，文彦几个就比我走快了两三步，我们应该是能够在一起的。”
“白锦从上面掉下来，时间刚刚好，但如果是假的呢？”
“从一开始，全都不真实……”
白夜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走过来的所有路，究竟是从哪里开始，发生了变化。
直到，思绪重新回到小卖部，记忆中，看到店老板的面孔。
他猛地惊醒过来。
“第一个离开虚无之地的人类玩家，恭喜你。”店老板躺在摇椅上，小商店依旧破烂。
白夜看向四周，没有其他伙伴。
他立即扭头看向对面，“老板，我的其他伙伴呢？”
“他们？和你一样，经历世间的恶，感受世界的假，寻找本我的真。”
白夜神情疑惑，但看着看着，眼神逐渐惊恐。
他忍不住往后退，指着眼前“人”，“你是九尊，那个顶级诡异！”
“嗯？你怎么看出来的？”
“所有道具卡牌，所有副本游戏中的生命值和伤害值，一切系列相关的花费进出，其实全部都和你这个小卖部相关。就算是租房使用疗养舱，又或者锻炼器械开启力量值，最终的诡币流动，都在你这个小卖部里。”
白夜回忆细节，道具卡和副本游戏卡，是同一材质。
副本大厅直接连接诡异小卖部，在副本游戏中随时出没。
小卖部里有骨灰盒，虽然不知道埋在哪里，但其一定连接着疗养舱，说不定整个小卖部，就是一个巨大的营养池。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老板，你直接‘活’在所有玩家的眼皮子底下，我们所有人，都犯了灯下黑的错误。”
“啪啪啪——”
店老板不禁鼓掌，越发觉得眼前的人类玩家通透。
“你这样的玩家，我很喜欢，如果变成我的同类，将是一件十分不错的事情。”
“不可能！”
白夜脸色难看，“快把我的伙伴都放出来。”
“这就办不到了，他们不能辨别真假，陷入世间的恶中，那就只能沦为养料。”
“你……”
“拆的真快，我构建这么多的副本游戏，竟然都被拆除了。”
店老板忽然站起来，手一扬，小卖部凭空消失。
白夜站在夜月小镇，不，或者说，是站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
他悬浮在这一片黑暗内，眼前唯一的光亮，就是被拆除彻底，只剩下金丝线缠绕的一整栋摩天大楼。
楼高不见顶，庞大的金色熠熠生光，看上去倒像是一个金色的宝塔。
白夜怔愣着，还没反应过来，店老板腾空飞起，直冲大楼顶部而去。
几乎同时，从高处跌落下一个小小的身影。
这一次，白夜看得清楚，是白锦。
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还是本能上前，把人接住了。
“小白，有没有受伤？”白夜看向怀里，偷摸观察着。
白锦摇头，一把抱住白夜的脖子，“爸爸，我在上面差点触摸到了世界法则。”
“嗯？”
“有诡在擅自修改世界法则，一个老太太正在和那个诡打架。”
“老太太？是姚阿姨吗？”
“应该是吧，哦对了，我看到有一个顶级诡异飞上去了。”
“那是店老板，他就是九尊。”
“可是好奇怪，爸爸，我在那个九尊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香气。”
白锦歪着头，眼神迷茫，“爸爸，你不是说九尊是罪魁祸首么，一个顶级诡异如果是邪恶的，那他（她）应该是腐烂腥臭的味道才是。”


第125章 回家路（4）
白夜猛然转头，看向女儿，“你分辨的出来？”
“大概闻得出来，丑的，香的，或者没有味道的。”
白锦不懂，为什么一个被称为最恶的诡异，竟然充满香气，而这个味道，真是让诡向往啊！
白夜脸色很难看，心底有一个声音告诉他，自己可能被骗了。
那个最高检察官，从一开始，就在语言上误导自己。让他下意识相信，是九尊在破坏诡异世界的法则，是九尊这个顶级诡异，妄图改变诡异世界。
而他们这些人类玩家，不过是九尊副本游戏中的棋子。
可事实是，谁能证明最高检察官说的话，就一定是真实的？
“我真傻，真的，竟然会相信资本说的话。”白夜不禁自嘲。
父女俩在大楼底下站了一刻钟，陆陆续续有玩家从无形空间中走出来。
白夜大多不认识，但很快，在人群中发现了熟悉的背影。
“孔月寒。”白夜带着白锦走过去，问道：“你从‘考验’中走出来了？”
孔月寒的脸色很不好，也不知道她所经历的世界究竟是怎么样的，但这是目前唯一认识的人。
白夜又问：“除了你，有见过其他人吗？张韬丁越他们呢？”
“我不知道，这一次‘考验’应该是单向。”孔月寒很快调整自己，抬头看了眼楼顶，“这是怎么回事？”
白夜将自己知道的告诉对方，末了无奈说：“目前形式不明朗，不管是那一方势力，我们都不要轻易相信。他们似乎正在内斗，但无论是谁，最终目的都是我们手中的副本通关规则。”
这是毋庸置疑的。
人类玩家被拉进诡异世界，作为牛马一次次打工，最终产生的“成就”，就是资本需要的核心。
“对了，你有几个通关副本？”白夜问。
孔月寒思考片刻，伸出一个手。
“和我差不多，我应该是六个。”白夜点头。
孔月寒却是惊讶，她以为自己应该算是最多的，毕竟在此之前，遇到的所有玩家，都没有超过这个数。
两人说话时，又有一些玩家走了出来，其中就有苟文彦几个。
“老白，可吓死了！我差点以为自己已经返回原来世界了，得亏我最后火眼金睛，识出破绽……”
苟文彦第一个走到白夜身边，毫无顾忌叭叭叭一顿输出，将自己经历的考验事无巨细告知。
说完，发现身边站着的几个人微微皱眉，才意识到不对。
“怎么了？我说的有问题吗？”苟文彦语气不安。
白夜拍拍对方肩膀，安抚说：“没有，只是惊讶于你经历的过程而已。”
“过程？过程不对？”
“很对，非常具有合理性，能走出来，实在不容易。”
程丹阳点头，“我和苟哥的经历差不多，不过过程中有两个暴露点，似乎要简单一些。”
后面出来的邢雷几个，却是有不一样的经历，他们明显更难了。
再结合最先走出来的白夜和孔月寒，几人很快分析出结果来。
“应该是【诡异】的作用，它在不断完善考验，从第一个玩家识破后，就进行修改，而后再应用于其他玩家身上。”
白夜大为震惊，九尊已经在楼顶和最高检察官博弈，竟然还能驱使【诡异】不断进行“游戏”，顶级诡异的力量竟然如此强大吗？
似乎无穷无尽，不会枯竭似的。
“通过考验的玩家就这些了，没有人再走出来。”孔月寒看了眼小公园，放眼望去，也就几十个人而已。
张韬点头，“确实，已经五分钟没有看到新的玩家走出来，应该是无了。”
无法走出的玩家，只能沦为诡异的养料。
所有人想到这一点，心情异常沉重。
“爸爸，大楼要塌了。”白锦忽然拉了下白夜的手指。
一群人齐刷刷抬头，只见伫立着的金色大楼，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矮。
但其坍塌方式和正常建筑物倒下不同，它更像是有一股无形的重力从楼顶直压，将一整栋大楼，压扁了。
金色镂空的大楼层层往下，最后只剩下一楼一层。但是，金色丝线却如同密不透风的网，重新编织出一个更加耀眼的球形。
光芒大盛，继而快速暗淡。
而后金丝线构成的球体再次开始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九尊和最高检察官从黑暗中走出来，两人脸上各有挂彩。
唯一不同的是，九尊的伤口中溢出来的，是彩色。而最高检察官的伤口中溢出的，却是黑色。
“黑的！那就是恶诡喽。”苟文彦看到浓浓的黑气，脱口而出。
白夜几个立即反应过来，戒备后退。
尤其是白夜，神色复杂看向对方，眼神都是难以读懂的情绪。
这个老者，曾经赠予自己最高的审判之力，告知审判者应该最是公正，不可过多干涉他人的对错。
抛弃主观意愿，以事实审判事件。
可如今，却被告知，这样的诡异，竟然是恶诡？
“为什么会这样？这就是你们审判者要维护的世界法则吗？”白夜忍不住问。
最高检察官没说话，倒是一旁的九尊笑起来，“人类，世界法则运行，也不一定就是正确的，如果一开始法则就是错误的呢？”
“什么意思？”
“如果是错误的世界法则，那就有必要修正它，让法则重新回到正轨。”
九尊自诩是新法则的代言人，“人世间的恶，极致背后的善，多么美味，诡异世界需要这些恶意，我观察你们所在的世界，发现怨气最重的，就是一栋栋高楼大厦……汲取恶意在诡异世界中肆意横行，再用人类玩家通关的纯善规则去构建世界法则，天光明亮，地狱幽暗，世界才是最美好的。”
九尊洋洋洒洒发表长篇观点论，站在白夜旁边的苟文彦听着，很快理解。
而后转过身就和伙伴们翻译，“那个老头是保守派，他要继续维护原来的法则。那个年轻一点的有能力，想要改革，引进些‘新技术’，就是搞杂交……不过我看，好像谁也弄不死谁。”
“而我们，不过是被强行拉进来干活的工具人。”邢雷心里很不爽，死亡都无法自由，这特么什么破事！
孔月寒心里也很不舒服，无论诡异世界要构建什么样的世界法则，和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死亡就是结束，那就意识消散好了。
如果死亡后意识还在，那就重新获得新生。
“他们的事情，和我们无关，我们不要忘记初衷，只是想要一张复活券而已。”孔月寒提醒。
白夜点头，“确实，他们对错与否，和我们没关系，不过这两方势力，究竟是谁掌握了复活券？”
“那肯定是店老板啊，我是说九尊，他才是副本游戏的发布人。”苟文彦理所当然这么认为。
白锦直接点破，“那又怎样？你从九尊那里拿到复活券，你就可以离开了吗？世界法则没有改变，掌握法则的还是那个老头，没有他的允许，你出得去么你。”
“啊？那这怎么办？”苟文彦一脸颓丧，“两边都卡着，我们讨好谁都没用啊！”
“不对，还有一个可能。”白夜想到什么。
几个人转过来，目光疑惑。
白夜：“姚阿姨也是顶级诡异，作为‘第三方势力’，她还没有出现。”
“你那个姚阿姨？对哦，这个老太太神秘得很，说不定有办法。”
“白哥，你能找到那个姚阿姨吗？”程丹阳一脸期望。
白夜只是摇头，“我没办法，不过小白掉下来时，说是看到过姚阿姨在上边。”
这会儿下来的只有九尊和最高检察官，这事情就很奇怪。
几十个玩家各自分散成小队伍，都在议论着复活券的事情。
而九尊和最高检察官，却是默默看着这一切，谁也没有离开。
“检察官，你的审判之力赠予那个人类玩家，难道就不怕收不回来吗？”
“九尊，你将自己的能力散于卡牌中，集中压在那个人类玩家身上，不怕功亏一篑？”
“那就看谁的棋子更胜一筹。”
“是么，如此我们拭目以待。”
最高检察官看向白夜的身影，眼神满是自信。
他相信拥有审判之力的人类，会更懂世界的黑，就应该永无天日。
一旦黑暗见了光明，黑暗如何安分？
九尊却认为，人的可塑性是无穷无尽的，只要拥有更多的能力，区区黑暗而已，有什么可惧怕的？
光的存在，才能获得更多的黑暗。
“检察官，如果你失败了，你的审判之力，该交出来给我。”九尊扭头看向老者。
老者点头，却说：“九尊，如果是你失败了，你的所有能力全部上交，我会悉数融入世界法则，驱逐光明。”
两个诡都在等待着，想要看看自己押着的这一枚棋子，究竟会不会胜出？
复活券只有一张，是拥有审判之力的白夜拿到，还是拥有绝对好运的苟文彦拥有？
这才是副本游戏的终点场！
无论是九尊还是最高检察官，全都自动忽略剩余的其他所有玩家。
在他们眼里，这些人类玩家，不过是些“陪葬品”。


第126章 回家路（5）
苟文彦不经意抬头，看到渐渐虚化的身影，立即喊道：“那两个诡异消失了。”
正在讨论的其他人立即抬头，除了白夜和孔月寒来得及看到最后一点影子，其他人全部只能看到黑暗。
“那两个顶级诡异就这么走了？我怎么心里预感不太好呢。”程丹阳忍不住搓着手臂。
几乎同一时间，所有人都感觉到温度在下降。
“快看，夜月小镇在坍塌！”
“空间开始不稳定了。”
张韬和孔月寒几乎同时开口。
两人话音未落，原本属于玩家休息恢复体力的“安全区”，就这样化为灰烬。
最后一点光亮，也跟着消失了。
黑暗，永无止境，没有任何光明可言。
“根本看不见东西，我连自己的手在哪里都只能靠感知。”
苟文彦在黑暗中喊着“丹阳妹妹”，想要和人挤一挤，“太可怕了，我需要支撑点。”
邢雷已经蹲下摸索，然后很确定说道：“没有任何类似土壤之类的物质，脚下全部都是空的，但是能完全站得住。”
“这环境，我怎么感觉有点熟悉呢？”苟文彦抓住程丹阳，心里有了安全感，这才打量起四周。
白夜已经适应黑暗，并且也察觉到熟悉，“文彦，还记得临界区吗？”
“临界区？啊对！就是那里，那个黑洞一样的地方。和这里一模一样！”
白夜“嗯”了声，“应该是同一种物质构成的，只是不知道，这种黑洞究竟是什么地方？”
“爸爸，这就是诡异的世界。”白锦忽然说话。
只一句，就让所有人惊呆住。
“白、白锦，你说这是诡异世界？你不要吓我们，诡异世界不应该和我们人类世界一样的吗？”苟文彦有些不信。
白锦挖掘深处的记忆，肯定说；“是的，诡异世界就是这样。”
“那为什么，我们一开始进入诡异世界，那个副本大厅，还有副本游戏——”
“人类，你好天真，那些环境和小世界，不都是那个叫九尊的顶级诡异构建的么。”白锦有些无语。
顿了顿，又说：“你们这些人类，该不会都这么认为的吧？真的以为副本游戏里的世界，就是诡异世界的一部分？”
“不、不是吗？”程丹阳也傻眼了。
白锦：“当然不是，那些全都是从你们人类世界截取的，模仿人类生活，从做人到建造世界，全部都是。”
“小白，你就是生活在这样的黑暗中吗？”白夜摸到孩子，一把抱起，有些难受。
白锦察觉到爸爸的情绪，抱住蹭了蹭，“爸爸，我一点都不觉得害怕，我早就习惯黑暗了。而且现在，我还有爸爸。”
“嗯，你有爸爸。”
白夜抱紧孩子，心中更加坚定，要带女儿离开。
一行人在黑暗中适应，而后围成一个圈，开始听白锦讲诡异世界的真实环境情况。
那是他们从未听过的另一面。
“诡异世界从诞生开始，就是黑的，一片漆黑，看不见任何光亮。但诡异在这片黑暗中诞生，从睁开眼睛就能适应生存。”
“对了，诡异的原本样子不是人类模样，我们诡异是没有具象化的本体的，更像是一团气。”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世界里有了一点点的光，光里面存着人类世界的生活模样，诡异们觉得好奇，就开始学习模仿……直到后来，又进入副本小世界，真正开始学习人类的生活模式。”
“诡异世界没有边际，反正我从来没有听哪个诡异说起过，他们曾经抵达过世界的边缘。但据说，世界法则就在世界边缘，反正除了那个老头和九尊，也没有诡知道。”
“如果没有外来干涉，诡异从出生到死亡，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死亡等于消散，消散回归世界，然后等待下一次孕育新生。”
白锦说的，都是作为诡异自带的记忆，是对这个世界的一个基本认知。
说到最后，她又提到一点，“很久很久以前，诡异是没有等级的，什么好诡恶诡，什么普通诡高级诡，统统都不存在，诡异就是诡异，没有任何区别。”
白锦说完，缩进白夜的怀里。
然后，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爸爸害怕吗？我本来没有躯体。”
这个小孩子的模样，其实根本不存在。
“如果是一团气，爸爸还会喜欢我吗？”白锦揪住白夜的衣服一角，心里紧张极了。
这时候，她有些不喜欢自己的能力，因为一旦爸爸说谎，她就能立即感受得到。
甚至，都不想知道一直以来困住自己的答案了。
然而白夜没有思考太久，只是问了句，“小白，一团气的话，我也能带你走的吧？”
“嗯？”白锦疑惑，反应过来后大喜，“爸爸，你不害怕？”
“有什么好怕的，别说你是一团气，你就算啥也不是，那也是我女儿啊！”
白锦感动极了，正想用力抱紧爸爸。
结果下一秒，白夜暗搓搓又问：“什么样的一团气？是风一样一阵吹过的那种，还是跟烟一样有颜色的？或者……和屁一样那种？”
白锦面带微笑，默默收回心中的感动。
而另一边，几个人已经分好小组，以前中后三部分纵向列队，在诡异世界里走一走。
他们要找到出口。
“既然是处于真正的诡异世界，那就一定会有一个出口，能够回到我们人类世界。”
邢雷和白夜走在最后，两人正在分析，“如果之前的副本游戏都是真实存在的，那还有一个点，我们绝不能忽视。”
白眼扭头，黑暗中只能凭着声音判断邢雷的脸在哪，“雷哥，你说。”
“别忘了九尊和那个老头的争执点，是为了引进‘光明’，而显然，九尊已经做到了一部分。”
白夜立即听懂了，“所以在全黑的世界里寻找光亮，或者是光点，那些接触面，可能就是通往回家的路？”
“嗯，我们是这么考虑的，也可能不准确。但总归要试一试。”
复活券的事情，作为玩家已经不指望了。
他们这么多人，那个九尊如何能够给每个人都发放复活券呢？
既然如此，难道一群人为了一张或几张复活券，互相打起来吗？
“现在敌我力量不明，抱团积蓄力量最要紧，白哥，我们几个不能内杠。”程丹阳走在中间，听到身后的说话声，回头插了句。
白夜点头，“我知道，我们七个现在是一体的，应该为了同一个目标一起努力。”
作为两个小团队的交集，白夜最不愿意七个人搞分化。
白锦扯了下白夜的衣领，有些不高兴，“爸爸，为什么是七个人？没有我吗？”
白夜拍拍孩子脑袋，“小白，你和我是一体。”
白锦懂了，他们父女俩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嗯，这感觉真好！
七个人在黑暗中行走，不断摸索，时间在这样的环境中，根本不存在流动速度。
有时候，感觉过去了很久，好像有几个月那么长。
但有时候，又觉得不过是几个小时而已。
直到走在最前面的孔月寒意识到不妥，“不能再这么走了，还没找到出口前，我们首先就会迷失在黑暗中。”
“嗯？”
“没有空间距离，没有时间概念，没有白天黑夜，除了诡异本身能够适应，没有谁能在这样的环境中不崩溃。”
“的确，连微风吹过的声音都没有，世界竟然如此安静。”
曾经有人做过实验，在四面全白的密闭环境中，将所有声音收拢，然后让人进去待着。往往不到一小时，这些人就开始大叫受不了，他们都以为自己在里面待了好几个小时。
“太可怕了，无声的世界竟然如此恐惧。”
“怎么可能才半个小时，我明明自己数着时间，至少有两个小时。”
这还是在有灯光的情况下。
如果换成黑夜，实验结果将难以想象。
而现在，诡异世界里，黑暗，无声，没有脚踩土地的踏实感，没有距离的遥远，简直buff叠满。
“诡异是什么东西，竟然能在这种环境中生存，太可怕了。”苟文彦已经有些发晕。
“小白，你觉得难受吗？”白夜更担心孩子。
结果白锦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精神十足，“爸爸，我没有任何难受。”
“我们走不下去了，如果这是一场考验，我们所有人都将死在这里。自己把自己弄死！”
其他人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对于探索黑暗中的未知，再也没了兴致。
孔月寒循着声音往回走，站到白夜身边，“如果可以，能不能让你女儿帮忙？”
“你想干什么？”白夜顿时戒备。
孔月寒声音放轻，“不干什么，只是想让你女儿带路。白锦她，应该能找得到光。”
白夜当然知道这一点，从一开始进入诡异世界，他就想到了。
之所以不提，就是在等待这一刻。
自己主动提出来，只会让别人觉得理所当然，无论在这个过程中付出多少努力，都不会被看见。
不费力气就能获得的东西，都显得廉价。
但是在所有人遇到困难需要帮助时，他们过来求助，那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白锦一定要和自己同时离开，在可能出现的机会面前，他需要为女儿争取到公平性。
无论这些人现在如何不反感，但终归，人诡殊途。
他可以无视女儿的身份，但他们，不一定全盘接受。
人性自私，白夜从不觉得自己高尚。
等所有人都提出请求，要白锦带路时，他终于开口了，“小白可以帮忙，但她不能无条件帮助我们。”
“你想要什么？”孔月寒已经猜到白夜的心思。
她心里很震惊，一个人类，怎么可以和一个诡异，真正做到亲密无间？
白夜拍拍女儿的背，安抚两下，说：“如果有离开的机会，我必须同时占两个名额，名额不分前后顺序。”


第127章 回家路（6）
“老白，你真的要带白锦去人类的世界？”
一行人在白锦的带路下，朝着不知名的黑暗进发，苟文彦不知什么时候凑到白夜身边，小声问了这么一句。
“你也有他们那样的心思？”白夜心里略微失落。
一群人里，也就苟文彦和自己稍稍交心。
苟文彦更加压低声音，“我担心的是以后，你想白锦的能力，在诡异世界也就顶级诡异比不上，其他的诡异可有见过她怕的？”
“你有话直说。”
“人类世界科技是在迅速发展，但还没到玄乎的地步，白锦这本事，万一掀起大波澜……”
苟文彦几乎贴着白夜耳朵，“老白，你要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和她约法三章，为了你们自己好，也是为了那边的世界好。”
白锦的能力暴露，麻烦的不仅是作为抚养人的白夜，还有其自身。
若被危险分子盯上，又或者被国家“看重”，无论妥协还是反抗，都没有自由可言。
白夜知道，但眼下，他不愿去想这些。
于是平静说道：“这都是找到出口之后的事，再说吧。”
苟文彦没再念叨，提醒之后就岔开了话题。
一行人在黑暗中漫无目的的行走，直到白锦忽然停下。
“小白，发现什么了？”白夜上前一步。
白锦摇头，想了想说：“爸爸，那个老太太，好像在前面。”
老太太，谁？
难道是姚阿姨？
“嗯，我闻得出来她的味道，她把前面的路挡住了。”
“姚阿姨的能力在你之上，能绕过去吗？”白夜并不想这时候再发生冲突。
白锦却是摇头，“她把所有的路都拦住了。”
白夜还没听懂，但跟在后面的邢雷和孔月寒已经察觉到异样。
邢雷：“周围有空气在流动。”
孔月寒：“开始粘稠了，人为控制的结果。”
想到诡异本身就是一团气，众人很快明白过来，那个老太太，也就是顶级诡异，如密不透风的网，将他们笼罩住了。
“这老太太想干嘛？把我们全部吞了吗？”
丁越和老太太也接触过，但印象依旧停留在对方疯疯癫癫的时候，“白夜，你和她最熟，能不能沟通一下？”
“恐怕白夜有危险。”张韬对此不赞同。
倒是白锦，黑暗中捏了捏爸爸的手。
白夜心领神会，“我试试看，你们留在原地。”
由白锦带路，白夜很快在黑暗中找到那团气。
伸手触碰到实质时，白夜忍不住惊讶，原来诡异作为气团，虽然看不见，但却能摸得着。
这简直匪夷所思。
根本就是外来物种的存在！
若是在地球上发现这么一例，只怕立刻掀起外星人以及高等文明的讨论。
但眼下，白夜也就稍稍惊讶，而后在这团气体中，摸索着找到对方的手。
握住的一刹那，这团气体逐渐凝实。
“白毛，你要回家了？”是老太太的轻声呢喃。
多么熟悉的声音，白夜恍惚间梦回第一次相见。
老太太带着胆怯却又好奇的眼神，直愣愣的看着自己。
他顿时鼻子一酸，“嗯”了声，“姚阿姨，我们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我们必须要回家，不管是生是死。所以姚阿姨，你能帮我们吗？”
“白毛回家，要带走这个小诡吗？”
“姚阿姨，小白是我女儿，不管她是不是诡异，她都应该和我一起生活。”
“有点难办呢。”
“所以姚阿姨你有办法对吧？”
白夜听出话外音，紧紧攥着对方的手，那一双冰凉中略带温暖的手，“姚阿姨，请你帮帮我，我真的很想回家。”
“想要回家，很辛苦的啊！”
白夜当即表示，只要能离开，再艰难也要尝试。
老太太难得清醒，告诉了一个最直接了当的办法。
“人类世界充满生机，诡异世界死气横行，生机和死气发生碰撞，就会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生与死的边缘？”白夜似乎懂了一点。
“对，生与死的边缘，就是两个世界连接最薄弱的地方，只要拧成一股绳，就能穿梭回去。记住，离开时抛弃所有在这个世界得到的东西，不要带走任何一样，否则将不能离开。”
白夜还想着再问具体些，手上的力道却忽然消失了。
孔月寒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说了句，“空气的凝滞感消失了。”
“姚阿姨离开了。”
“那，有结果吗？”
……
七个人围成一个圈，听白夜解释之后，都没有说话。
无论是生机还是死气，对他们来说都太过陌生，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的玩意，又要去哪里找？
苟文彦想到什么，“欸”了声，“我倒是想起一个法子，或许能找到大量的死气。”
“你怎么知道的？”丁越有些不信。
“你们还别不信，我真知道，还记得我们刚成为普通玩家的时候，做过一个叫拼死任务的活吗？”
“至少四人接单，砍杀副本，最后两人获得免单的那个？”
“对，就是那个任务。拼死任务的宗旨是砍杀副本，降低抽中概率，但反过来说，如果我们在任务中摆烂，任由自己受到伤害。注意，老白已经说过，造成伤害值并不是对我们怎么样，我们大可以不断地‘求死’，积攒任务中的死气……”
“总之一句话，反其道而行，拼命把自己‘弄死’。”苟文彦最后总结说道。
一众人：“……”
谁也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奇葩的获得死气的办法。
但转念一想，又不得不认同苟文彦。
程丹阳就直接了，挨着对方就是一句夸奖，“苟哥，你了不起啊！这种损办法，也就你苟王才能想得到。”
“苟活是门技术，你们以前还不信，哼！”苟文彦相当嘚瑟。
“白锦，这事情可行吗？”说到底，还是要请“权威”认证。
白锦也惊讶于苟文彦这个人类的脑子，确实挺好使的，“可以，如果你们经得住，就可以在这个任务中一直做，直到积攒够你们需要的死气。”
“可是这时候，我们还能做任务吗？我是说，九尊已经不发布副本游戏了。”程丹阳担心这一点。
谁知苟文彦大摇大摆拿出三张卡牌，“我有【万能卡】，接任务不是问题。”
“苟哥你可以啊！”
“苟文彦，你真让人刮目相看。”
谁也不知道苟文彦是怎么偷摸藏住这些卡牌的，竟然没有被九尊收回去。
饶是最不服气的丁越，都感慨一声“牛逼”。
“小意思，运气好运气好。”
苟文彦自己手握一张，第二张卡牌给了孔月寒，至于第三张，则是交给白锦。
“开启任务，还得需要白锦帮忙。到时候我们在里面拼死摆烂，白锦也得帮我们守住，免得被别人发现钻了空子。”
至于生机，依旧是苟文彦的本事，他仅剩的那张【九死一生】，就是最好的寻找生机的卡牌。
而这一件事，可以在拼死任务中同时进行。
“爸爸，收集死气时，你偷偷用审判之力，将那些死气化成实质。”进入任务前，白锦和白夜小声说了一句。
白夜心里一动，“就是我们之前收集的那些？”
“嗯。”
“有什么用？”
“固化的死气，能量更大，只要爸爸求生意志强烈，到时候打开的通道就会更光明，我就能和爸爸一起回家了。”
白夜点头，表示明白。
这件事并不伤害到他人利益，白夜干脆谁也没说。
所有人进入拼死任务中，作为求生本能，一个个下意识就进行反抗，砍杀行为相当激烈。
等反应过来是要摆烂时，这才默默停手。
但摆烂求死的行为，实在太违反人的本能，面对一个个突袭的危险，下意识抵御，根本就是条件反射。
忙活一通，身上死气约等于无。
丁越：“这怎么办，我控制不住自己。”
张韬：“的确，坦然求死和人本能求生，完全相悖。”
孔月寒：“苟文彦的【九死一生】已经生效，你们过多抵抗，生机只会越来越多，这个拼死任务我记得有时间限制，如果在这段时间内，没有收集到足够的死气，想要离开，没可能了。”
这是个人战，求死和求生，都仅凭自己。
其他人，完全插手不得。
邢雷也同样遇到这种困难，甚至因为战斗力太强，身上的死气几乎无法聚集。
他下意识看向孔月寒，对方应该和他有同样的困扰。
但让他意外的是，孔月寒身上的死气，竟然是所有人里最多的。
“怎么会？”邢雷大惊。
“雷哥，你得调整心态，从心理上放弃抵抗。这个任务总共就八小时，时间不等人。”程丹阳和邢雷搭档过很多次，难免偏心，忍不住多说几句。
说完，又指了个方向，“雷哥你学学苟哥，就当自己是个鹌鹑。”
这一句话，引得所有人都看向苟文彦。
只见苟文彦站在那里，闭着眼承受一切伤害，无论是多危险的攻击，顶多就是皱下眉头。
因为心里有强烈求生的欲望，这一系列攻击落在他身上，只是不断增加伤害值，继而转化为淡淡的死气萦绕在周身。
隔个几分钟，苟文彦就会睁开眼睛看看自己周围，然后默默收集死气。
顺便，把生机也一并收拢。
等抬头，看到其他人都看向自己时，只觉茫然，“你们看我干什么？抓紧时间啊！”
七个人，没有人注意到白夜。
进入拼死任务后，他就默默退到不起眼的角落，承受伤害吸取死气，同时使用审判之力，将这些死气凝为实质。
这本是一个十分简单的过程。
但是审判之力，看得见诡异过往和对错。
白夜在一次次审判时，看到的就是任务中横冲直撞的诡异们，他们绝大多数，都是人类玩家演变而来。
作为人的一生，作为诡的一世，全都在他面前袒露无疑。
看着看着，白夜不禁产生幻觉，自己好像在这些过往对错中，迷失了。
心底忽然生出一个很确切的想法：只要我想，我就能成为这些诡异的主宰。
成为诡异的主宰，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所有世界法则运行，不过是我一念之间。
整个世界，唯我独尊！
“爸爸！”
一道轻微的喊声，将白夜惊醒。
回过神，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小白，是你吗？”白夜轻声呢喃。
白锦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爸爸，我感受到你的情绪不太对，你怎么了，遇到危险了吗？”
是啊，差一点就失去自我了。
在毫无抵抗力的死气面前，审判之力等同于放大了欲望。
“小白，我缓过来了。”
“爸爸，你真的没事？”
“我很好，你放心。”
白夜心里有了提防，再次使用审判之力时，留了个心眼。
绝不能彻底沉沦！
诡异世界的能力，处处都是坑。
与此同时，遇到相同情况的，还有一个人。
苟文彦偷藏起来的卡牌，可不止这么些，底牌之后还有底牌，这会儿在拼死任务中，悄摸使用这些道具卡。
他身上积攒起来的死气，一开始还不明显，但随着时间推移，竟然以倍增的速度急剧膨胀。
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没有人发现苟文彦所在的这一方角落，死气几乎快要凝成一个茧了。
而当中的生机，正在不断被吞噬。
白夜从迷失中惊醒，心里忽然很不安。
这个拼死任务，真就是简单的收集死气和生机就可以了吗？
如果自己会出现这种迷失和幻觉，那其他人呢？
“如果，如果这是诡异的又一个陷阱……”
白夜猛地睁眼，看向周围。
昏暗的环境里，每个人都很正常，身上的生机和死气，都维持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
“还好，可能是我想多了。”
白夜松了口气，准备继续。
结果转过身，却在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一个巨大的茧。


第128章 回家路（7）
所有人都在，除了苟文彦。
这个茧内包裹着的人是谁，不言而喻。
白夜没想到，最不可能出现问题的人，竟然会出岔子。
绕着这个巨大的茧转了一圈，白夜没发现任何口子，说明茧是从里面开始包裹成形的。
这怎么搞？
“文彦，文彦，苟文彦！”白夜拍打着茧，奈何里面静悄悄，没有任何回应。
他转身，想要找其他人帮忙，但诡异的是，其他人“消失”了。明明能感受到他们的存在，也近在咫尺，可肉眼已经无法分辨得清楚。
“爸爸，你怎么了？我感觉你情绪很糟糕。”白锦在任务之外，面色平静，心里却很焦急，爸爸的情绪波动太厉害了。
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白夜沉默一会儿，坦白告知，“小白，苟文彦被困在一个茧中，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茧，怎么了？”
“破茧成蝶，这是人类世界当中某些昆虫类的成长过程之一。而一旦从茧中出来，也就意味着生命即将终结。”
白夜不愿意朝最坏的结果去想，但诡异模仿人类是事实，这个茧的作用，几乎不用猜。
“我不知道是九尊还是最高检察官，他们对苟文彦做了手脚。”
“肯定是九尊，那些卡牌都是九尊设计出来的。”白锦凭直觉说道，“那爸爸，你是要救他吗？”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苟文彦去死，再者，这个茧给我的感觉很不好，我不能让它最终成形。”
白夜除了担心苟文彦的安全，同时也惧怕，破茧之后的不可预测。
白锦考虑很久，才不情不愿意说：“好吧，既然爸爸想救，那我一定帮助爸爸。”
“谢谢小白，你能帮忙，我很高兴。”
“别高兴太早，我只是知道办法，能不能成功要看那个人类的运气。”白锦握住手中的卡牌，将自己的诡异力量注入，很快，任务中的茧发出淡淡的光芒。
白夜看得惊奇，光圈之中，竟然能隐约瞧出苟文彦的身影。
“爸爸，用你的审判之力，将收集到的死气注入里面。”
“那些化为实质的死气吗？”
“嗯，同样是死气，爸爸你收集到的死气等级更高，能够克制那些未成形的死气，只要克制住，爸爸再利用审判之力去唤醒那个人类，最后能不能破茧，就看他有没有强烈的求生欲了。”
白锦在外指导，白夜进行操作，父女俩配合的相当默契。
不过短短半小时，厚茧变薄，苟文彦提前“醒来”。
“什么鬼东西？我怎么被吃了？”苟文彦看着四周的丝线，心里发毛。
白夜的声音从天而降，“文彦，你在里面收集生机，我灌注死气进来，两相保持平衡，这个茧就能破开。”
“老白？你在外面，我被困住了，这是什么？”
“时间来不及，你先按照我说的做，等你出来了我们再说其他。”
“哦，听你的。”
苟文彦毫不怀疑，且全然相信，两人同样配合的完美。
丝线断开，巨大的茧房裂成两半，苟文彦从里面跳出来，直接挂在白夜身上。
一顿鬼哭狼嚎，这才平静下来，蹲下研究突然冒出来的茧。
说是茧，也不是茧。准确地说，这是无数根丝线构成的一个类似圆形球体的房子，外观上和茧几乎一模一样。
两人各蹲一边，不时拿起丝线研究。
白夜越看越是皱眉，这些丝线和玩家屏幕里的那些丝线，很像。
“老白，我好像见过这种丝线。”
苟文彦捏起一根，随意拉扯，丝线很有韧性，完全不会断开，“就这个一根根的，我之前不小心毁坏过一张道具卡，那玩意儿就变成这么一团。”
苟文彦越想越害怕，“完犊子，不会是九尊设下的阴谋吧，这个大茧房，说不定就是一张巨大的卡牌。”
“我觉得你说得对。”白夜点头。
苟文彦吓得立即后退，想到什么，立即把手伸进怀里。
然后，白夜亲眼看着对方掏出……至少五十张卡牌。
“我肯定被算计了，这些卡不要了我！”苟文彦愤愤不已。
白夜随手捡起几张，看一眼卡牌，再抬头看一眼苟文彦，心情难以形容。
“你小子，究竟藏了多少卡？”
“没了，就这些。”
白夜眼神幽怨，不太相信。
苟文彦这回真急了，“我真没了，这时候我还能骗你不成？地主家就剩这最后一点余粮。”
“九尊的卡牌，和他设计的玩家屏幕，同样都是用丝线构成。这些东西就是九尊全程监视我们所用，这个时候，说不定他正在外面看着。”
白夜倒不怕窥探，只是想苟文彦老实交代，“你如果还有私藏，再遇到危险，我也帮不了你。”
“真没了，我发誓！”
白夜盯着对方的眼睛，注视许久，这才点头，“嗯，我相信。”
苟文彦松了口气，问：“怎么办？我被算计了，是不是没办法收集到足够的死气？我指定出不去了。”
“你被算计了，我也不例外，最高检察官赠予我的审判之力，也好不到哪里去。”
知道白夜也遭遇了危险和迷失，苟文彦只觉得惨，“你说咱俩得罪谁了，单纯善良的人，怎么就被逮着薅羊毛呢。实在太过分了！”
“你们这些诡异，太过分了！”
也不管能不能听到，苟文彦对着空气就大喊。
白夜一把拉住苟文彦，凑近嘀咕了两句。
苟文彦听得眼睛发亮，“还能这样！能成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白夜无所谓说。
苟文彦就更无所谓了，甚至还挺激动。
……
两人面对面坐着，白夜握住苟文彦的手，闭上眼睛。
审判之力进入苟文彦的“人生”时，对方一切过往对错一目了然。
“文彦，使用那些卡牌，攻击我的力量。”白夜在浩瀚的过往中，随意纠错。
审判之力，审判是非对错，讲究公平公正。一旦错误使用，反噬的就是审判者自己。
白夜和苟文彦不想被这些力量算计，但也没想到办法如何剥离，最后想出一个馊主意，将两种力量进行对抗，让它们互相博弈。
恶趣味的说法，就是两股力量自相残杀。
“老白，你审判的再随意些，我卡牌使用起来顺手。”
苟文彦拿着卡牌，也不管效用，咔咔就是一顿猛虎操作。
两人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
而此时任务之外，某一处黑暗中，九尊和最高检察官，皆是脸色难看。
他们预想中的互相争夺资源的事情没有发生，押注的人类玩家也没能迷失在诡异力量中，更没想到，这两个人类玩家竟然让他们的力量互相攻击。
无论是审判之力还是卡牌效用，都是两个顶级诡异本身力量的一部分。
甚至可以说，是相当于傀儡一样的存在。
白夜和苟文彦随意且错误使用力量，作为人类玩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但是九尊和最高检察官，却是难受得紧。
“这两个不知所谓的东西，不想着寻找出口，反倒是肆意浪费仅剩的力量，他们不想活了么！”九尊气血翻滚，倒不是受伤严重，主要是被气的。
自知道苟文彦是诡异亲近体后，他就在一点点诱惑，让其成为卡牌大赢家，成为自己的另一个傀儡。
现在，傀儡没有发挥作用，未能破茧成诡，那他花费的心血，算什么？
最高检察官心情同样复杂，审判之力，多么至高无上的力量。
这个人类怎么能如此随意审判，不仅审判错误，而且不顾因果。
“不能让他们这么胡闹下去，他们身上还有规则之力。”最高检察官沉声。
九尊脸色同样严肃，“你说得对，他们想要自取灭亡，也得等我们剥夺了他们的规则之后，到时候送去做养料，滋补诡异世界。”
两个顶级诡异互看一眼，达成默契。
既然游戏失效，那就直接动手吧！
然而，两股力量打出去时，却被一张无形的网拦住了。那张网紧密不透，却能把两个诡的力量悉数吸收。
“是她！”
“竟然还没有消散，不是已经打散成原始气团了吗？”
“没想到，新生的顶级诡异，力量如此坚韧。”
九尊和最高检察官皆是后悔，早该在之前就除掉这个新长成的顶级诡异的。
“她想帮助那些人类玩家，让他们离开诡异世界。”九尊不懂，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艰难成长起来，好不容易成为顶级诡异，对方为什么要向着人类一方？
最高检察官也是皱眉，第三个顶级诡异的出现，并不是时候。
“得去拦着，不能让那些人类玩家跑了。”
另一边，白锦守着任务，手中的【万能卡】一闪一闪的，这是判断进去的玩家环境是否安全的凭证。
如果卡牌不再闪烁，且变成灰色，那就说明任务内的环境危险了。
但卡牌越来越亮？
白锦看到这个情况，当下也是一懵。
正准备联系爸爸，想要问个清楚时，一团巨大的气直冲而来。
白锦还没反应过来，就完全陷入这团气体中。
“小诡，毁了你手中的卡牌。”老太太声音低沉。
白锦浑身寒毛直竖，被气团包裹，相当于把自己身上所有弱点暴露出来。
只要对方一个念头，她立即消散于无形。
“滚开，我不准你伤害我爸爸！”
即便害怕，白锦还是紧紧捏着卡牌。
气团没有动作，只是将任务内的环境拨开，让白锦亲眼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
“爸爸，和那个人类……他们算计我爸爸？”白锦不禁呢喃。
低头再看手中的卡牌，恨不得完全销毁。
但她还是不能完全相信看到的一切。这个老太太也是顶级诡异，万一对方故弄玄虚呢？
“小诡，你再看看。”
气团无限延伸，所展示的视野也愈加宽广。
白锦清楚看到，九尊和最高检察官正在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赶来。
“你手中的卡牌，就是最好的定位器，你想要救这些人类，就立刻毁了它。”
白锦捏着手中的卡，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诡，时间不多了。”
“我知道！你别催。”
白锦烦躁极了，来回看着眼前的两幕“场景”，忽然感觉肩上的担子很沉。
诡异作为气团，轻如烟，是世界上最没有质量的物质。
这会儿，白锦却有种泰山压顶的沉重。
“你，送我进去，我要去找我爸爸。”
白锦想来想去，只能想到这么一个法子，“卡牌我可以毁掉，但毁掉之前，我要确保自己待在爸爸身边。”
她是无法进入任务环境中的，作为次高诡异，力量等级本身受到限制。
但有顶级诡异帮忙，一切皆有可能。
“小诡，你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或困死在任务中。或跟着白毛离开。”
“我要和爸爸在一起。”白锦一脸坚定。
白夜和苟文彦互相挥霍力量时，周围空气忽然出现波动。
下一秒，一个小娃娃从天而降，落在两人中间。
白夜和苟文彦同时抱住白锦，都有些懵。
“小白，你怎么进来的？”白夜把孩子抱起来，搁自己怀里。
白锦搂着对方的脖子，这才说起任务外发生的突变情况。
话音刚落，就听得老太太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进来。
“通道开了。”
几乎同时间，任务内的环境骤然明亮。
白夜和苟文彦转身，寻找其他人的身影。
这一看，几乎惊呆住。
无他，目前还存活的所有人类玩家，似乎都在这个任务内。
“什么情况？大家都想到这法子了？”苟文彦不敢相信，这些人脑回路和自己一样？
“不能够啊，真要这么合拍，之前早就能合作了。”
白夜却是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应该是卡牌的定位作用，是九尊故意为之。”
“所以，九尊是想一网打尽？”苟文彦倒抽一口冷气。


第129章 回家路（8）
任务环境，强者的豢养场。
所有玩家都知道，从进入诡异世界一开始接触的副本大厅，到进行副本游戏中掺杂的各种奖惩机制，都是九尊这个顶级诡异的个人垄断。
即便是诡异法则的代表，那位最高检察官，也不过是在临界副本中出现过一次。
并且，没法完全推翻副本小世界的能力。
如此可见，九尊是如何的强大。
玩家进入拼死任务，不过是偷摸行为，所有人都以为，是暗地里进行的。
如今黑暗被驱逐，这才惊觉，大家都抱着同样的“想法”。
稍微聪明一点的玩家立即意识到，自己被算计了。
“赶紧想办法离开这个任务。”
“我们必须出去，不然就是瓮中之鳖。”
“这是九尊的地盘，快点，快跑！”
有一个人开始跑，其他人立即跟着跑动，然而无论往哪个方向逃散，都是无济于事。
他们利用“漏洞”或者卡牌进入拼死任务，但想要出去？
却不得法门。
“怎么会这样？九尊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吗？”程丹阳难以相信。
苟文彦却是信的，“怎么不可能，我使用的卡牌有多牛逼，你又不是不知道。这还只是那个顶级诡异的一部分力量。”
“苟哥，你没事吧？你身上那么多他的卡牌。”程丹阳更担心了。
“没事，他算计我，我也不是吃素的。”苟文彦含糊说着，没提自己和白夜之前做了什么。
各个小队的玩家都在窃窃私语，讨论着接下去的情况。
正在这时，一道道“天音”降落。
“通道已开，人类玩家们，立即剥离诡异世界的所有一切，赶紧离开。”
“去往人类世界的通道五分钟后关闭，不想永远留在诡异世界，那就立即行动。”
“人该待在人的地方，诡该停留诡的世界，做人做诡，你们自己选择。”
老太太的声音毫无遮掩，和其接触过的玩家很快意识到，这是作为第三方势力的行动。
至于为什么这个顶级诡异要帮助他们人类玩家，谁也搞不清楚。
“别想了，通道就在那里，是真的，我感受到了我们原本世界的气息。”
“赶紧走吧，再不离开就真的回不了家了。”
“卧槽！通道在缩小，那老太太说的是真的，真的只有五分钟！”
眼前的光圈就像是一扇门，门的那边，能清楚看到属于人类地球上的山川河海，且每个人看到的画面都不一样。
但无一例外，都是自己最熟悉的地域环境。
思乡之情，人之常情。
在异域漂泊求生不知多少年，如今有一个机会摆在眼前，能够回到最熟悉的地方。
哪怕是偷渡，哪怕是抢夺，也必须去争取。
这种强烈的愿望，比在他国留学工作的人想要回国，估计还要强上百倍千倍。
剥离之法很简单，老太太亲自指点，借着捣毁玩家屏幕内的【储蓄仓】，破坏内在结构的同时，以规则之力封印。
“人类玩家，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件私人物品，最初进入诡异世界时身上所携带之物。现在，握住它，它将重新带你们回家。”
“别怕，离家的孩子们，我送你们一程。”
老太太的声音悲天悯人，带着无限同情，尤其是一声声“回家”，说得叫人落泪。
玩家们争先恐后剥离身上的一切东西，只要是在诡异世界获取的，通通扔掉。
当然也有舍不得的，认为这些都是好东西，如果能偷偷带一两件回去，指定要发大财。
是以假装剥离干净，踏入光圈。
然而刚接触到那淡淡的光芒，整个人如同火油浇身，顿时燃起熊熊烈火。
只听得一声声凄厉的惨叫，那些玩家顷刻间就会为灰烬，消散在黑暗之中。
后面的玩家全部被吓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老太太叹气一声，“真是贪婪的人类，和你们说了，不要带走诡异世界里的任何东西，那些东西不属于你们。”
“我，我没带任何东西，我光的，光的！”有玩家哭了。
一团气如清风拂过，直接将那个玩家推进光圈内。
在那个玩家哭天喊地的嘶吼声中，一切无事发生。
所有人类玩家沉默住，几秒钟后，互相争抢着往前跑。
是真的！
只要不贪婪，不带走任何东西，我们就一定能回家！
给我冲！！！
短短几分钟，玩家已经大部份进入光圈之内。
只有一个小队，纹丝不动。他们就是白夜所在的七人组。
白夜还在思考事情为何转变如此之快，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而苟文彦和程丹阳，则是尽全力剥离身上的所有物，以及为了捣毁玩家屏幕和【储蓄仓】，费尽心思。
玩家等级越高，所携带的诡异之物越多。
其中，开启力量值的玩家，亦是如此。
当然，还有一种情况更特殊，那就是好运值爆棚，被九尊做了手脚的苟文彦，其身上携带的诡异之物，多到数不清。
“怎么回事，我这是剔不干净了？”眼看时间仅剩不到两分钟，苟文彦那叫一个心焦。
说话间瞥了眼旁边，见白夜抱着孩子一动不动，顿时又急了。
“你赶紧的啊，就这一次机会呢，得亏是姚阿姨帮忙，咱们还不赶紧溜？要是等九尊他们赶来，想跑都没机会了。”
白夜点点头，转过身却看向孔月寒，对方和自己一样，没有任何动作。
“你在想什么？”白夜问。
“你又在想什么？”孔月寒没回答，反问一句。
白夜把孩子往上托了托，皱着眉头说道：“一切事情结束的太突然了，太顺利的结果，往往让人不安。”
孔月寒点头，“我一直没有弄明白屏幕新出的【储蓄仓】到底是什么用处，但老太太要我们将【储蓄仓】捣毁，真的只是为了防止九尊对我们的控制？”
“你想说什么？”白夜手指一缩。
孔月寒看了眼光圈，摇头，“回去的路应该是真的，机会只有一次，我虽然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想明白，但也没时间去想了。”
“什么？”
“剥离吧，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不想再管其他事情了。”
如果时间足够，孔月寒当真想要探个究竟。
但时间来不及了，回家，就成了最重要的事情。
同样心存疑惑的还有邢雷几个，但他们也只是迟疑一会儿，就选择剥离。
直到，最后剥离出通关规则，以规则之力封印所有诡异之物。
“老白，你赶紧啊！”
“白哥，就剩你了！”
其余六人都已经准备就绪，回头一看，嚯！白夜竟然还没有动作！
“不等了，光圈越来越小，我们赶紧走。”丁越催促说道。
张韬点头，拉了把孔月寒。
孔月寒心里挣扎一下，转身毅然踏进光圈内。
之后是邢雷，然后是程丹阳，最后只剩下苟文彦站在光圈边缘，冲着白夜大声喊。
“老白，你赶紧带着白锦过来，剩下三十秒了！”
“你小子真想留在这个鬼地方？你不是说要带白锦去看祖国大好河山吗？”
“老子等你到最后三秒，快点！”
“爸爸，你在想什么？”白锦抱着白夜的脖子，低头蹭了蹭，“如果爸爸想留下，那我和爸爸一起待在这里，我保护爸爸，诡异世界里，你也不用害怕。”
虽然很想离开永黑的世界，但是如果爸爸想要留下，那，那也是可以忍受的。
就是有点可惜，不能去看一看太阳正常升起落下的人类世界了。
白夜却轻笑一声，“想什么呢，我说过带你离开。就一定是要带你走的。”
“那爸爸是？”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不能带走诡异之物？是光圈本身排斥，还是有诡刻意为之。”
“爸爸是怀疑那个九尊吗？”
白夜点头，“这里毕竟是拼死任务之地，他的控制说不定还有余力，小白，我真的能带你离开吗？”
白锦听懂了。
爸爸担心带不走自己。
原来是这样！
“爸爸，别怕，一定能成功的。”白锦想到什么，忽然凑近白夜，说了一句。
白夜登时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但女儿笑盈盈的样子，绝不像是说谎。
“那，我们走？”白夜心情忽然有些激动。
白锦点头，抬手拂过白夜，只不过一秒时间，就将对方身上的诡异之物剥离的干干净净。
白夜把最初属于自己的私人物品塞到白锦手中，“小白，虽然你说你有了顶级诡异的力量，但我还是不放心，你握着它，我抱着你。”
“嗯，那爸爸，剥离规则之力了？”
“好。”
白锦动手剥离，并亲自封印，而白夜则是朝着苟文彦站着的方向走去。
光圈越来越小，几乎缩小到一人窄宽。
苟文彦终于松了口气，“兄弟，你可吓死我，我还以为你真不走了。”
“不会。”
“那行，那咱们赶紧走，也不知道回去是不是还活着，要是还有命，你可记得一定来找我，我住川城，地址是……”
苟文彦还没说完，人已经进入光圈内。
白夜离开前想到什么，转过身看向眼前无穷无尽的黑暗，他朝着这片黑暗微微点头，算是道别。
“姚阿姨，谢谢你。”
白夜说完，抱着白锦，转身踏入最后一点光圈之内。
光芒散去时，白锦忽然“唉”了声。
白夜抬头，却是看到惊悚一幕！
光圈之外，一大团气体正在和九尊以及最高检察官两个诡异打得难舍难分。
那团气体是谁不言而喻。
但诡异的还是，那团气体周围，隐隐缠着一些其他颜色，那些颜色充满色彩，像是彩虹般绚烂。
“是人类玩家剥离的规则之力。”白锦看得清楚，“那个老太太，正在吸收那些规则之力。”
“姚阿姨她？！”
“爸爸，你被骗了，那个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白夜沉默，不知道说什么。
白锦忽然抬手一拨，眼前的最后一点光慢慢聚拢，这一回，白夜看得更清楚了。
在那团气体旁边，竟然还有一个“老熟人”，林晓娟正在协助那团气对付两个顶级诡异。
“林晓娟，被掳走的那个次高诡异！”
“那是傀儡。”
白锦的能力突破，此时看事情完全不一样，她清楚知道林晓娟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那个傀儡，属于那团气体的一部分。原来顶级诡异的傀儡，最次也是次高诡异，力量真强大。”
白锦还在感叹，白夜却完全陷入沉寂。
果然，人不能太天真。
相信资本，大概是作为普通牛马最悲惨的事情。
不管是九尊，还是最高检察官，亦或者是姚老太太，无论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那也都是上层顶级力量之间的较量。
而作为底层的牛马，不过是被利用的存在。
唯一的区别是，被哪一方利用，在被利用之下，自己能获利多少。
“小白，我想带走一个规则之力，可以吗？”白夜忽然开口。
短短几秒钟，他想了很多，决定为自己争取一下。
白锦点头，“爸爸，我们已经在光圈内了，我可以试试。”
“好，你看看能不能拿回我抚养你时的副本规则，这份规则之力，我记得被剥夺时，有一个提示。”
“嗯？”
“【父女连心】，永恒不变的法则，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用在你身上，你应该可以真正成为我的孩子。”
一个诡异进入人类世界，终归是会被排斥的。
诡异世界充斥着世界法则，那人类世界必定也是一样。
但如果是有血缘关系，是真正的父女，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白锦看向那团彩色，伸出手。
光圈消失的最后一秒，一缕淡紫色，随着光一起消散。
正在纠缠中的三个顶级诡异，谁也没有察觉到异样。
九尊看到光圈消散，只是气急败坏说道：“姚桃，你简直不知所谓，放走这些人类，纯属浪费。”
“规则之力都在她的身上，赶紧阻止她吸取，她想成为诡异世界新的法则。”最高检察官察觉到眼前气团的目的，顿时惊恐。
九尊一愣，回过神，当即摇头，“怎么可能，她想成为世界法则？就凭这一点规则之力？”
“你懂什么！”最高检察官大喝一声，“你不要忘了，她的傀儡一直在你的各个副本里打工，早不知窃取多少规则力量，该死！当初就不应该把她打散，反倒是给了她蛰伏的机会。”
九尊回忆每一个副本，终于在那些高级诡异身上，隐约找到同一个模糊的影子。
跑腿外卖员副本，那个沉头巷里住着的老太太。
种地副本，那个李家村慈眉善目的李不凡的姥姥。
全职带娃副本，以观察者身份出现的“妻子”。
更甚者在临界副本中，一直隐匿疗伤的最高行政长！
九尊和最高检察官皆是后悔，同时又恐惧害怕，这团气体早就蓄谋已久，或许从他们两个争夺开始时，就被盯上了。
两个顶级诡异怔愣之际，气团已经完全吸收所有彩色的规则之力，而后铺天盖地伸展，直至覆盖整个拼死任务环境。
明明就是九尊自行设置出来的小空间，如今却成为自己的葬身地。
被吞噬的最后一秒，九尊都没有想明白，一团气而已，究竟凭什么？
最高检察官同样不能理解，自己才是世界法则的代表，一团气，凭什么取代他的地位？
只有站在远处旁观一切的傀儡，露出平淡的笑容。
林晓娟迈着机械的步子，僵硬的，一步步走向那团气。
“人类有句话说得对，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诡异世界，没有非黑即白。灰色，才是永恒。”
……
白夜睁开眼时，周围环境十分嘈杂。
还没看清楚是什么情况，一道声音几乎贴着他耳朵，说：“大哥，真的很便宜了，现在二手车市场就这个价，我就赚点辛苦费而已。”
白夜转头，一张熟悉又完全陌生的面孔。
过了几秒，他终于想起来，自己竟然在买二手房车。
“所以，我回来了，但是时间往前倒了一些？”白夜不敢相信。
脑子里有关于诡异世界的记忆，但不知怎么回事，想要具体想起一些细节，却是办不到。
正疑惑着，一个女人抱着孩子走进来，大声喊着：“谁家的小孩，随便扔在大门口，差点走到马路中间，太危险了！”
“爸爸！”
稚嫩清脆的哭喊声。
白夜心头一紧，转过身，惊喜万分，“小白？小白！”
“爸爸！”
“是爸爸，我是爸爸，我的小白！”
父女俩抱头痛哭，活像是几十年没见过似的，倒把车行其他人弄得一愣一愣的。
白夜最终买下了一辆二手房车，不过目的地不是大好河山，而是回家。
他开着车，副驾驶放着一个同样二手淘来的安全座椅，一个三岁的小女孩正坐在上面。
白锦被“五花大绑”，心里很不情愿，但鉴于手上有甜甜的雪糕，她勉强答应了。
“爸爸，为什么要开车？我可以带你飞过去。”白锦感知自己的力量，有些遗憾，“正在不断流失，我马上就要变成普通人类了。”
“小白，人类世界目前只生活着普通人，其实当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好的，我会努力赚钱，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
“钱，和诡币一样的东西吗？可以买雪糕吗？”
“可以，你想吃什么咱就买什么。”
“哦，那我也可以赚钱。虽然力量会流失，带不会完全消失。”
“什么？”白夜顿时懵住。
白锦想了想，大概举了个例子，“嗯，力量完全消失后，大概能一拳打倒像十个爸爸那么多的人，还可以举起十个爸爸那么重的东西，我能看的很远很远，我能听到很多很轻的声音。”
“这么厉害，五感放大？大力士？那我的小白很强了！”
“爸爸，你小心，前面那辆车歪了，小心撞上。”白锦抬头看了眼，随口说道。
白夜立即想起之前是怎么死的，可不就是货车司机疲劳驾驶，自己遭受无妄之灾么！
于是缓慢降速，干脆从旁边一个高速路口下了。
父女俩在一家小饭店吃饭，白锦对人类食物充满好奇，尤其是酸甜口的糖醋里脊，还有麻辣鲜香的水煮肉片，终于有味觉的她，一口饭一口菜，吃得不亦乐乎。
白夜坐在对面，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电话接通，先是一顿毫无用处的寒暄，而后直接进入主题，“妈，咱家户口本在你那吧？我有用，你拿出来下。”
“干嘛？你带女朋友回家了？”电话对面，李慧娟不由惊喜。
然而下一秒，惊喜变惊吓。
“没有女朋友，不过我当爸爸了。”
“什么？！”
“是的，我有一个孩子，亲生的，我要给她上咱家户口本上。对，是女儿，叫白锦……妈，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等我回来。我知道你不信，我会带小白去做亲子鉴定，保真……”
白锦吃了一顿心满意足的午饭，又坐上自己的专属安全座椅，再次出发了。
路上，她想起什么，回头看向白夜。
“爸爸，你会渐渐忘记那个世界的一切，会忘记那些玩家。”
“嗯，挺好。”
“爸爸不觉得遗憾吗？你和那个姓苟的人类不是挺好，你们还约定要一起吃饭见面。”
白夜想了想，却说：“其实遗忘才是最好的重生，有时候带着记忆的新生，实际背负更多，并不会快乐。不过小白，我应该不会忘记你的，你一定是我女儿，一直都是的对吧？”
“嗯，规则之力生效，我一直会是爸爸的女儿。”
一直是，直到世界尽头。
白夜：“那就好，就算以后我忘记了这个女儿是怎么来的，但我相信父女连心，我依旧会很爱小白你。等户口的事情解决了，我带你去旅游，世界这么大，爸爸带你去看看。”
“人类世界很大吗？”
“很大，而且五颜六色，绚烂多彩。”
“那有很多吃的吗？比糖醋排骨还好吃？”
“很多，华国八大菜系，吃不完的山珍海味，还有无数民间小吃，爸爸都带你去尝尝。”
“那很好哦。”
“当然，活着本身就是一件美好的事。”
……
【我来自地狱黑暗，我的爸爸告诉我，世界很美，他要带我去看看光。所以，我出来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