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卧底他是万人迷(刑侦)》作者:微雨霖铃   简介:   风流轻佻高智商卧底(受)×正直稳重可靠队长(官配攻)   感情线:超级大美人只想专心出任务,求舔狗们勿扰   剧情线:双面卧底谍中谍,完美卧底他的美强惨身世究竟是什么?   阳嘉市是警官重点关照的“毒窝子”,盛家老爷子更是其中的头号关注对象。   可某一天,盛祯军却被发现离奇死在家中。直到死者头颅落地,尸体都还在诡异地说话。而在场的嫌疑人只有一个,正是死者刚回国唯一的宝贝儿子,盛辞燕。   阳嘉市警局大队长秦瑾明负责调查这个案子,一上来却就遇到了难题。   这位嫌疑犯,身份是不是太古怪了?   秦瑾明:你的手右侧为什么会有这么厚的茧子?   盛辞燕:小秦警官,是我之前的伤口。摸一摸确定一下?不要随便怀疑我。   秦瑾明:(摸手?!他在暗示我。)   秦瑾明:(深思熟虑)我答应你的追求。   盛辞燕:哈哈哈,秦先生真是风趣。不过您多虑了,我没有在追您。   秦瑾明:为什么要掩盖爱我这件事,难道你另有隐情?   #卧底身份差点败露原因竟是直男自我攻略#   #身边有条警犬一直在舔我#   前任疑似去做黑警,盛辞燕觉得很奇怪。   当年分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好,又要开始追查新的事情了吗?很忙,真的很忙。   盛辞燕:谢云朝,这么多年了可以不要再缠着我了吗?   谢云朝:(开玩笑)可能这就是宿命吧。   盛辞燕:那可以松开我的手吗?你刚才一直在舔我。   #前任精神状态堪忧,如何远离前任#   #再见白月光怎么解释我还爱他#   很久没见的便宜弟弟持续性发癫,盛辞燕表示不认识他。   盛辞燕:想抓你算是认识你吗?   盛仓:实在不行可以做小的。   盛辞燕:……?   #怀疑所有人有精神病但没有证据#   #自愿做三后还是被嫌弃#   【受是美强惨身份特殊,带万人迷属性,剧情会围绕受的身份与童年故事进行。注意看:纯正狗血文非常狗血,别太较真细节和设定,一切为了狗血服务。】   【避雷:受有前男友。受会因任务等必备原因欺骗攻,攻会原谅,无追夫剧情。】   【提示:盛仓是纯坏人并非主要攻,对盛辞燕有扭曲爱倾向,且被盛辞燕欺骗过,但无脑原谅盛辞燕。】   内容标签: 强强 都市 豪门世家 悬疑推理 美强惨 万人迷   主角:盛辞燕 秦瑾明   一句话简介:美强惨和谍中谍斗智斗勇   立意:邪不压正,黑暗终究会被打败    第1章   “有必要吗?秦队,咱们已经追这姓盛的八百里了,再追下去,要直接回阳嘉市了。”   卫明野举着摄像头的手发酸,靠进车座上嘟囔道,“好不容易放个假,怎么还赶上盛家大少爷回国,不让我们警察休息吗?”   开车的男人专心致志地看向前方,车上的反光镜折射几道斑驳的月影。他微微皱眉,成熟而稳重的眉眼丝毫不变,“你去给局长打电话,说盛辞燕一直在绕着嘉陵山打转,很可能是准备跑到——”   “等等,”秦瑾明挺直腰身,眼神锐利,“他在干什么?”   苍茫的夜色中,前面深黑色的汽车内伸出了一支白皙的手臂,指尖上还挑着燃了一半的香烟,像是挑衅般挥了挥手。缭乱的霓虹灯映在肌肤上,像一株迷失在夜色中的玉兰花般,柔美而耀眼。   秦瑾明眯起眼,“局长还没接电话?”   “我日,这小子胆真肥啊,”卫明野也看到了这一幕,慌不择乱地打着电话,“局长还没接,我转了咱们警务室的。我说,瑾哥,咱们这样做是不是不对?好像不能这样一直跟踪百姓。盛辞燕是第一次回国。”   “他不算,”秦瑾明言简意赅地反驳着对方,“他爸都进警局多少次了,就他一直在国外不回来,这次请回去喝喝茶也是正常的。”   他说到这里,掌心流畅地转弯,“……不太对劲。盛辞燕太嚣张了,局长要是还不接,我们两个只能先走,先把摄像记录交上去。”   “接了接了!”卫明野眼前一亮,“喂,局长,情况我已经发到局里了,我们等你指示。”   “位置?”卫明野左顾右盼,汇报着位置,“我们在阳嘉市嘉陵山环山路第三大道,盛辞燕开的是纯黑的迈巴赫,我们开的是银白色的警局私车,先跟着吗?对对对,一直在跟着。”   他正在汇报,骤然间,盛辞燕的车突然拐了个大弯,时速飙升到限速范围内的最高!   秦瑾明果断踩下油门,引擎发动的声响达到最大,四周的景象瞬间模糊起来,只有轮胎与地面摩挲刺耳的声响。   狂风刮起砾石,击打着车门。秦瑾明冷静道:“还有指示吗?你把局长的电话开免提。我听一听。”   卫明野打开手机,正准备按响免提,后面突然传来刺目的光芒。   怎么回事?   秦瑾明面色一变,后面的车却像疯子般,直接向他们冲来。   他的车速太快,根本来不及刹车,甚至没时间回头去看,车后已经传来轰鸣的金属碰撞声,一路如雷般摧毁前方。   电光火石间,他翻身抱头,玻璃与铁器的碎片交错混乱,在面前炸开,带出无数血花。   面前一片狼藉,脑内嗡鸣作响。秦瑾明颤了颤手,隐约间听见一阵脚步声。   他用尽全力去看,看见远方从车上下来的男人。   盛辞燕穿着黑色的皮靴,步伐缓慢而有力地踩在血里。他身后所有的保镖都不敢快过他,恭敬而礼貌地跟在身后。   “警官?”   盛辞燕单膝跪在地上,鲜血染红了他的风衣。他开口,迷人而轻柔的嗓音如同泉水,天然蛊惑心魂,“需要我替你报警吗?”   秦瑾明努力开口,喉咙却干哑到极致,彻底昏了过去。   盛辞燕挑了挑眉,干脆利落地站起身,“报警。”   后面的保镖很意外,提出异议道:“真的报警?少爷,这跟我们没关系,是他自己出事的。”   盛辞燕淡淡地看他一眼,混乱的灯光映在他眼底,浅到近乎如同雪中的琥珀,清冷而疏离。   盛辞燕伸出手,养尊处优的精致骨节拍着对方的西装,骤然笑道:“蠢货。你们以为他们没有跟警局报消息吗?先叫救护车。”   他笑的时候,狭长的眼睛弯成了一道弧线,艳丽的美人面美得异常,又自带一股与生俱来的攻击性,让人不敢忽视。   这种攻击性与美揉杂在一起,让盛辞燕整个人都带着压倒性的气场与魄力,让人天经地义般跟随着他的指导。   其中一位保镖愣了会,才打开电话报警。   现场传来零星的吵闹声。盛辞燕撤开几步,斜靠在废车旁,看到了上面的名片。   秦瑾明。   小秦警官还能活下来吗?   盛辞燕漫不经心地吸了一口烟,缭绕的烟雾扑朔迷离,眸中映着几点火光,随着他的吞吐彻底熄灭。   他微不可查地皱眉,远方响起救护车特有的喧闹鸣笛。盛辞燕任由救护车靠近,医生将秦瑾明抬到担架上之前,他站到前面。   “别紧张,”盛辞燕冲他们露出一个微笑,“我只想来签字,我是目击者。”   医生将签字表给他,盛辞燕冲保镖们使了个眼色,一个人跟上救护车。   他双腿交叠,圆珠笔在指尖绕着,像是把玩般轻挑随意,而贴身的风衣勾勒出他修长的双腿,引人侧目。   盛辞燕扫了眼表格,在上面熟练地写上一个名字。   字迹晕染开,勾勒出一串漂亮的符号:Ansel。   这是一个很独特的外国名字,在德语里的意思是上帝的偏爱,在某个城市的意思里的意思是神圣的庇佑。   实际上,这个名字用在盛辞燕身上,确实是很贴切。   盛辞燕将表格递给医生,斜靠在软座上,闭目养神。   半个小时后,救护车就从嘉陵山开到了阳嘉市。盛辞燕一路跟在医生身后,并不着急。   秦瑾明送去急救室抢救,盛辞燕撑着脸,打开手机先回复消息。   手机里一箩筐的消息如雨后春笋般,争先恐后凑到眼前:盛哥,那群条子还在抓你吗?   盛辞燕把这条消息忽略,他不用在意这些小事,只跟最前面的置顶回复了一条消息。   出事了。盛辞燕言简意赅地回复完,打通了父亲的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滋滋的电流声混杂着老人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怎么,舍得从国外回来了?”   盛辞燕嗯了一声,“今晚回不去了,改天再拜访您。”   盛父没回话,直接将电话挂断。   盛辞燕仰头,淡漠的神情望向急救室高亮的红光,变幻不定的思绪在他脑内逐渐清晰。   他问旁边的医生,“里面三个人,还有救吗?”   医生愣了一下,接过表格,困惑道:“Ansel先生,我们担架上送来抢救的只有两个人,没有三个人。”   盛辞燕笑了笑,“后面那个是空车?”   医生正在处理付费单,点头道:“报告表上只有前面车上有两个人。但是您放心,两位情况都不算严重,这位秦警官在撞击前做了紧急防范,只是轻微脑震荡,今晚输血后就能醒过来。”   “不算严重就好,”盛辞燕面色不变,“毕竟是位警官,出车祸了多可惜。”   盛辞燕说完,接过医生手里的付费单,准备将费用付完,“我先垫付,等警局里来人了再说。”   他将单子付好,正准备递给医生,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这阵脚步声急促而有力,在医院冰冷的地面上,像敲击在心脏上的鼓声般,格外沉着。   盛辞燕条件反射绷直了侧脸。来人伸出手跟医生握手,语调轻柔而温和,“真是麻烦你们了,单子还是给我吧。”   “这位Ansel先生已经代付了,”医生礼貌地说道,“实况不算紧急,谢局不用这么担心。”   “是吗?”谢云朝微微一笑,很自然地坐在盛辞燕旁边,像个老狐狸一样,圆滑地递出一条烟,“盛先生,出去抽根烟?”   盛辞燕接过他手中的烟,意味不明道:“谢局习惯不太好,初次见面就跟人抽烟。以后再应酬怎么办?”   谢云朝并不在意他的阴阳怪气,“出去抽。”   盛辞燕耸耸肩,“可以。”   他跟谢云朝出门,医院的走廊内只有二人的脚步声,越过走廊后,庭院内的月色深深浅浅,疏影波动荡漾而开,盛辞燕才看清面前的男人。   好高,他不适应地皱眉,询问道:“谢局有没有打火机?”   谢云朝找出打火机,自顾自点燃了嘴中的烟,“有,盛先生没有吗?”   盛辞燕道:“没有。”   他主动按上谢云朝的肩膀,踮脚将烟凑在谢云朝嘴边,“借一借火,谢局。”   暧昧的火苗从二人嘴边升起,火苗离盛辞燕的脸很近,一瞬间燃烧后照亮了他的眉眼。   谢云朝看见他右眼眼尾有一颗细小的黑痣,在月下像惊心动魄的情人私语,又像不可亵玩的标志。   过分完美无缺,通常让人敬而远之。而他白玉微瑕,最容易让人遐想。   谢云朝莫名笃定道:“你不是很喜欢抽烟。”   盛辞燕吸了一口烟,反问道:“还好。谢局呢?”   谢云朝点了点烟蒂,温声道:“从警校出来工作后,就很喜欢抽了。钱我先付给你,秦警官这事,可能还需要你去做个笔录。还有,你父亲的事情,怎么办?”   盛辞燕将燃尽的烟扔在脚下,脚尖碾着火星,答非所问道:“等小秦警官醒了着吧?这件事跟我没有任何——”   他话音刚落,冰冷的镣铐已经扣在了手腕上。   他抬眸,撞进谢云朝柔和而俊朗的眉眼内。   “好,现在你可以进去了。”谢云朝道。    第2章   抢救结束,盛辞燕坐在病床前,用水果刀削着苹果。   他的刀法很漂亮,骨节分明而精巧,削完的苹果皮在旁边堆了一堆。   “小秦警官,”盛辞燕将苹果递给秦瑾明,眼含笑意,“你吃吗?”   秦瑾明坐在病床上,警惕地别过脸,“谢了,但我不吃嫌犯的东西。”   盛辞燕并不介意,反而解释道:“我倒不一定是嫌犯吧?只是小秦警官跟踪我一路,我总得加速避开。”   秦瑾明脸一黑,许久的抓捕经验让他知道不能被盛辞燕牵着走,“既然已经戴上手铐了,我和你更没有什么可说的,等监控消息出来。”   盛辞燕斜撑着脸,“嗯,等监控挺好的。跟在你身边的卫警官也没出事。对了,小秦警官,你没穿衣服,身上都是绷带。”   秦瑾明低头一看,自己明明穿着灰色短袖,脸彻底黑了,“你在说什么?你能不能注意言辞。”   盛辞燕愣了一下,瞳孔迎着晨光,就连长睫都像蝴蝶般轻盈。他半垂下眸,似乎在憋笑,“好的。”   秦瑾明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躺回到床上,“我现在以警方的身份,高度怀疑你是盛祯军派来的助手。说,你回国是不是来帮助你爸的?”   盛辞燕看向他,神情恢复一贯的浅笑与疏离,“不是很清楚。小秦警官,我觉得我们等监控更好,怎么样?”   秦瑾明在心底冷哼一声,忍不住上下打量起来。   刚才没注意,盛辞燕长得有点过分漂亮了,不太像盛祯军那个中年男人,倒像去哪里表演的大明星,连衣服都穿了一身名牌,还打着单耳的耳钉。   作为盛家这种疑似贩毒集团的孩子来说,是不是过分招摇了?秦瑾明敏锐地觉得不对。   盛辞燕突然看向他,淡漠的眉眼略带嘲讽,微笑道:“你不觉得盯着人看很冒昧吗?”   秦瑾明被他一说,确实觉得有点不好,却不屑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是嫌疑犯,更不是人小姑娘,这有什么冒昧的。”   盛辞燕忍无可忍,忽然伸手扣住他的腿。   盛辞燕的手滑嫩而白皙,指腹处带着薄茧,擦过时利落地替他提起裤子。   他道:“小秦警官,你裤子一直没提。”   秦瑾明的脸皮比他想的还要厚,“谢谢,刚才没注意。”   盛辞燕深深地看向他,“我可以去洗个手吗?”   秦瑾明摇头道:“不行。等谢局来的时候你再出去。”   盛辞燕一时失语,“……那你随便。”   他低头,静静地玩着手机。秦瑾明还没看够,盯着他继续看。   哼,蛊惑人心的男妖精。秦瑾明想到。   “打扰了,瑾明,盛先生。”   谢云朝推门而入,他刚去警局换了一身警服,手里拿着监控表,温和地打趣道:“怎么回事,刚醒脑子还不好使?监控记录出来了。”   他将监控表递过去,拿出手中的钥匙,屈膝握起盛辞燕的手,一边说一边解开,“车是一辆空车,原本的司机是从平港市开到我们临嘉市的,他喝多了,中途撞——”   盛辞燕伸手握住他的指尖,肌肤温热,微微用力,“中途撞了人,稀里糊涂地,干脆弃车而逃。谢局不觉得太巧了吗?”   谢云朝不明所以,“什么?”   秦瑾明奇怪盛辞燕倒是挺积极的,也道:“我当时急转弯加速了,不然不至于撞上。我觉得,对方肯定能看到我的动向。”   能看到动向?盛辞燕心中一动,掌心渗出细汗,谢云朝似乎在有意安抚他,解开镣铐时刻意拍了盛辞燕一下。   盛辞燕指尖一颤,无意识放松道:“既然结案,就只能这样了,一切配合警方。”   盛辞燕怎么变来变去的?秦瑾明十分不爽,“谢局,我过两天出院后,再去警局自己看一遍吧。”   谢云朝坐回椅子上,紧致的警服勾勒出他完美的弧线,他的气质矜贵而温柔,眉眼弯弯道:“当然可以,那你们继续聊,我先走了。”   盛辞燕紧跟他起来,“既然如此,我也出去。”   秦瑾明道:“等等,你又出去干什么,我还没有审问完你。”   盛辞燕看向他,不知为何态度大变,露出一个笑容,“小秦警官,我去给你买饭。想吃什么?”   秦瑾明被他笑得晃了眼,怔了片刻后困惑道:“随便买点就行了。”   盛辞燕点点头,出去时帮他带上门。医院有一股揉杂蔓延的消毒水味和血腥气,盛辞燕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发送了消息。   发送人Y:在吗?   L(置顶联系人):怎么了?   Y:秦瑾明可能有问题。   L:你说。   Y:他出事出得太巧了。知道我回国的只有盛家上层和我们的内部人员,而秦瑾明不仅知道我走哪条路,还在路上设计出事,让我不能及时赶回盛家参加聚会。还有一件事……那辆空车但凡不是空车,他很可能就死了,可他现在救治得很好。   L:今晚上我会把能查到的所有身份发给你,但你先去试试他。   Y:好。   盛辞燕将手机放回口袋,走到外面买东西。   既然秦瑾明说随便吃点,盛辞燕干脆就近买了两桶泡面,在医院接了点热水走进去。   他刚走进医院,就看见秦瑾明跟个没事人一样撑着拐杖出来了。   盛辞燕连忙冲上去,纤细的骨节握紧他的手腕,笑盈盈道:“小秦警官,累不累?我扶你。”   秦瑾明道:“别给我献殷勤。我自己坐下。”   他找了个地方坐下,接过盛辞燕手中的泡面,“我加你好友,把钱转给你。”   盛辞燕很乐意他加自己好友,“微信吗?我扫你吧。”   秦瑾明吃着泡面,“嗯。”   他加上盛辞燕好友,点评道:“你买的太贵了,便利店旁边还有个小吃摊,那里面现泡的都比这便宜。”   盛辞燕道:“好的。小秦警官还有什么要审问的?”   秦瑾明本来想问,见他主动,多留了个心眼,“你凑我这里到底干什么,你有事直说。”   盛辞燕将泡面挑开,热气氤氲在他的长睫上,像蒙了一层水珠,慢条斯理道:“陪我去聚个餐,小秦警官不是怀疑我吗?那就一起去唱个K玩一玩,我是良民。”   秦瑾明琢磨不透他什么心思,不过跟盛辞燕多接触可以获得更多消息,“那到时候手机联系。你怎么剩下这么多?”   他看到盛辞燕剩了很多泡面,想提醒两句。   秦瑾明仰头一看。盛辞燕正在喝水,他的眉眼很凉薄,在日光下几乎像蔚蓝色的海洋般,神秘而优雅。   他喝水,水珠顺着天鹅颈滑落,异常性感。   “小秦警官,”盛辞燕道,“不用手机联系,你住院,我陪你。”   秦瑾明喉结上下滚动,“啊?”   盛辞燕叹气,“我说我陪你住院,不然呢?你要是能找到给你送饭的也行。”   秦瑾明舔了舔唇角,鬼使神差道:“哦,你送就你送。”   盛辞燕吃不完,直接起身倒光,“我先走了,注意休息。”   秦瑾明道:“行。”   盛辞燕带走自己的东西,从医院大厅中穿过,旋转的玻璃门隐住了他的半边脸,他被隔绝在吵闹的世俗与喧哗的人海外,孑然一身。   片刻后,盛辞燕像是反应过来,在玻璃门内转了个身,唇边勾起一个很浅的弧度。   他挑眉,带着与生俱来的冷冽与锋芒,“晚上再见,小秦警官。”   秦瑾明心底一热,若无其事地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我靠,忘抹发胶了。秦瑾明失望地收回手。   另一边。盛辞燕坐回车上,思路略微混乱。他随意打开车上的音响,清和的女声柔柔唱起,曲调缠绵悱恻。   盛辞燕整个人陷进软椅内,他随意地把钥匙插进去,汽车启动的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不对劲,盛辞燕将车的方向打转,拿起了电话。   电话铃声响了很久,盛父一直没有接。   盛辞燕皱眉,转而给保镖打电话,等了许久,保镖才接起来。   盛辞燕已经快开到盛家了,“喂,小林。我爸还在家吗?”   保镖回道:“少爷,你最好先别回来。老爷说你太能惹事了,不让你回来。”   “我吗?”盛辞燕声音一顿,随即接上话,“我知道了。那我过两天还想唱K……”   保镖低声道:“我说了,老爷没说什么。少爷你该玩玩,避避风头。”   “知道了。”   盛辞燕将车停下,纯黑的车融入角落的阴影内。正午的阳光正烈,他眯眼,暖光残存的余温自他身上,一路延伸至高墙内的主宅。   阳嘉市的盛家,算是赫赫有名的家族了。盛老爷子不知是怎么发家的,隔三差五都要进警局,却雷打不动地稳住身脚,扎根建设后,慢慢成为盘旋在阳嘉市的头号集团。   盛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有位夫人,可惜没有留下一儿半女。后来,派人到全国各地找,才找回了一个宝贝儿子。   Ansel,在俄罗斯边境城市利萨临娜的意思是,神圣的庇佑。   风缓缓吹过,黑暗与倾泻的天光揉杂在一起,铺设在盛辞燕脚下。他的思路还是割裂的,面前的高楼像一层层迷雾,渐渐在眼前弥漫。   然后,逐渐吞噬他的全部想法。   需要快一点了,盛辞燕静静地想着。    第3章   半夜,盛辞燕睡得很浅。   黑着的手机屏突然亮了起来,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打开了屏幕。盛家另外的私宅也很大,无垠空旷的夜间,那一行字落入了眼底。   L:查到了。秦瑾明的叔叔是博复影业的老总,他父亲生病去世,母亲改嫁。亲哥哥是集团的二把手,秦瑾明算是个太子爷。   Y:嗯,我记得他们影业是在利萨临娜发家的。我去试一试。   L:你还没睡?早点休息,亲爱的。   盛辞燕看着最后这三个字,淡漠的眼底略有厌恶。   Y:别叫。   L:好的。   盛辞燕昏昏沉沉又睡了,屏幕上最后一行字亮起。   L:亲爱的妻子。   盛辞燕没有看见,对方也迅速撤回。   第二天醒来后,盛辞燕顺手买了份早饭带过去。   他给秦瑾明带饭好几天了,可秦瑾明不知道在想什么。每次盛辞燕给他送饭,秦瑾明都要隔着病房的门去取。   医院里,卫明野已经病好,替秦瑾明拿饭,假惺惺地感谢盛辞燕,一个劲说道:“谢谢盛哥,我替我们秦队谢谢你。这几天麻烦了。”   盛辞燕摆摆手,“不用客气,照顾警员嘛,应该的。”   卫明野也笑,笑完把门关上,马上变脸了,嚷嚷道:“瑾哥,你今晚上真跟这小子去唱K?这小子他爸是毒贩子啊,这就是鸿门宴。”   秦瑾明眉头紧皱,反复播放监控,“你看,他下飞机一路上都没有跟人碰头。后面那辆车也确实不是他的,司机也承认了。真的不对。”   难道真的错怪盛辞燕了?不可能。秦瑾明扣上电脑,“得去试探,他都自己送上门了。咱们跟局长申请一下,配枪也行。”   卫明野吃了一口煎饼,呛道:“配、配枪唱K?老大,你这也太胡扯了!”   秦瑾明不语,从抽屉里抽出发胶,往头上涂抹了几下,正色道:“盛辞燕还在外面吗?我得收拾出院了。”   卫明野继续吃煎饼,“行。瑾哥,那你先走,我跟警局多请了半天假,我晚上回去。”   秦瑾明推门出去,盛辞燕正在外面玩手机。   盛辞燕单手插兜,另外一只手停在屏幕“L已经撤回一条消息”上。他漂亮的眉眼垂着,像融入了医院的冷光一般,如月般清浅。   盛辞燕听见病房门口有脚步声,果断扣上手机,意外道:“嗯?小秦警官要出院了吗?”   秦瑾明没有留意盛辞燕手机,“医生说好了,肯定是能出来。说正事,我之前给你转饭钱,你怎么不要?”   盛辞燕一笑了之,“算了,没多少钱。不用客气。”   秦瑾明执意要给,“你把账单发来,我付给你。”   盛辞燕挑了挑眉,把账单发给他。   秦瑾明沉默许久,当场开通了一个花呗,认真道:“来,我扫给你。”   盛辞燕马上挡住收款码,打趣道:“小秦警官好穷啊,我听说阳嘉市的警察待遇都很好的,怎么会付不起饭钱?”   秦瑾明语气不善道:“还房贷去了,你以为谁都跟你们一样有别墅住吗?”   盛辞燕无奈极了,“那家里人也没帮帮你?”   秦瑾明皱眉,执意扫码,“关他们什么事。快,我还给你,我不欠别人东西。”   盛辞燕道:“是我欠小秦警官的。我惹您生气,请您吃饭消灾,怎么样?”   秦瑾明浑身不自在,他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见盛辞燕,都想起电视剧里顶着好看脸蛋的美女交际花,仗着脸好聪慧,游刃有余地游走在男人中。   他为什么非赖着自己。秦瑾明想不明白,抹了一把头,油光锃亮,“随便你。现在去唱K是不是太早了?”   盛辞燕揽住他,完全把秦瑾明当朋友,笑吟吟道:“早什么,到了后还要点酒叫人,折腾折腾就晚了。”   他一只手按住秦瑾明的胳膊,另外一只手抽出烟,刚走出医院,烟顺势点燃。   烟雾升起在他的唇齿间,红润的嘴唇咬在烟蒂旁,流转的烟雾模糊了清俊的眉眼,盛辞燕不说话,就让人觉得有股致命的神秘感与吸引力。   秦瑾明心不在焉地盯着看。   盛辞燕点了点烟蒂,坐在副驾驶道:“绿灯快过了,小秦警官。”   “咳,”秦瑾明轻咳一声,“不用你提醒。”   他转弯,又从反光镜看盛辞燕。盛辞燕看到了,默默将烟熄灭,任由秦瑾明看。   秦瑾明心底有股暗爽劲儿,“到了,你下车吧。”   “嗯。”盛辞燕准备起身下车。   秦瑾明不由自主地凑上去,替他打开车门。   盛辞燕一愣,礼貌地笑道:“多谢。”   秦瑾明自己也愣住了,尴尬道:“顺手的事。”   盛辞燕跟他并肩进去,不知为何陷入了一阵沉默。   他在K吧吧台付完钱,等待服务生时,突兀道:“利萨临娜,小秦警官,你认识这个城市吗?”   秦瑾明思考片刻,“谁不知道利萨临娜,俄罗斯边疆最乱的地方,出名的三不管。你问这个干什么?”   “三不管,”盛辞燕重复了这一句话,指尖有意无意摩挲着贵宾室的卡,“小秦警官去过吗?”   灯光混乱萎靡,他语气很轻,顷刻间被嘈杂的浪潮淹没。   秦瑾明觉得他声音也挺好听的,应该很合适唱K,随意道:“我不熟,我一直待在Z国。”   盛辞燕不太相信,正在揣摩接下来该如何试探,走廊里突然站出一个人。   小林穿着熟悉的保镖服,拦在盛辞燕面前,表情畏惧中又带着威胁,“少爷,老爷叫你去楼上的包厢。”   事出突然,盛辞燕升出一股不详的预感,“爸不是说不让我过去吗?怎么知道我今天在K厅的。”   小林也不知道,为难道:“少爷。”   盛辞燕耸耸肩,“那我过去。”   他对秦瑾明勾勾手指,“走吧,小秦警官,一起啊。”   秦瑾明的脚跟不听使唤一样迈向盛辞燕。盛辞燕在前面走,走到包厢前道:“我先进去了。”   他推门而入,昏暗的包厢开了吵闹的音乐,闪烁的霓虹灯变幻着灯光,亮得刺眼。软座上一片狼藉,混浊的液体瘫在地上。   盛辞燕的高级皮鞋踩上去,甚至无处落脚。他这样的人待在这里,像陷入萎靡的花朵般颓唐。   他抬头,看见最前面背对着他的男人,“爸?”   椅子上坐着的男人没有回头,却厉喝道:“你真是废物,让你回国过来帮忙的,你还敢勾搭警察。你不怕把这事闹大了,你是觉得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没办法了对吗?”   盛辞燕眸间一动,意味不明道:“爸,你冷静一下。这事我有想法的。”   男人深吸一口气,包厢内滋滋的电流声让他的嗓音更加嘶哑,“闭嘴!我已经知道了,我还有一个儿子,你要什么没什么,今天开始准备滚蛋吧。”   盛辞燕掌心无意识收紧,“什么?”   他没敢上前,耳边嘈杂的音乐太吵了,心跳越来越快,快到呼吸急促。   他等了半晌,还没有等到下一句话,“爸?”   盛辞燕缓慢上前,生怕再激怒盛父。他轻轻地伸出手,白皙的指尖扣到盛父深色的西装上,柔声道:“你别生气了,我好好跟你解释。”   耳边的音乐骤然加大,像被拧紧了的绳子般,一瞬间迸发出惊人的断裂声。   盛辞燕不得不分心去听歌词:   “Мойдарагкаханы, умесячным святлеЛсалны кро, якуюты прал, - гэтакаханне。 Ты - маелепшыямацбацька(亲爱的情人,你在利萨临娜的月光里,你流下的血,叫做爱,是我最好的母亲与父亲)。”   盛辞燕在变换不停的灯光里眯眼,再次低下头,看见掌心汩汩流出的鲜血。   盛父的头从相接的脖颈中滚落,鲜血染湿了他的深色西装,劣质的缝线在他的脖颈上,像不知道是谁缝烂的破布娃娃。   遭了。   盛辞燕看向脖颈中间断裂的血肉,里面放着一张画纸。   不是画纸,准确的说,是锋利的刀片。   音乐厅的歌还在唱,盛辞燕努力辨别。   “Мойдарагкаханы, умесячным святлеЛсалны, слёзы, якяты прал, - гэтадождж, гэтамойнезабыны развтальны верш(亲爱的情人,你在利萨临娜的月光里,你落下的泪,是雨,是我难忘的告别诗)。”   璀璨的灯光中,昏暗彻底被迎来的光打破。刀板上是雕刻的图案,一只幼稚的小仓鼠拿着刀,笑得露出牙齿,地上躺着的尸体是一只大老鼠。   小老鼠的旁边,画着一个黑猫警官。   盛辞燕看清楚了那句话:   “哥哥,来玩猫鼠游戏吧。抓到我,就算你赢。盛仓,留。”   盛辞燕脚步一停,快速后退半步,面前的尸体果然炸开!   盛辞燕躲开这一击,父亲的尸体还留着残存的余温,头颅与眼珠爆破,热血与肉块碎成一团。他冷静地拿出手机。   “喂,警局吗?”他淡淡道,“有人死了。”    第4章   秦瑾明接到警局的电话,破门而入,“喂,盛辞燕,你不许动!”   盛辞燕举着双手,在破碎的玻璃片外,格外平静,“小秦警官,我没动。你先把枪放下,我配合你,我带手铐。”   秦瑾明狐疑地看着他,扔给他一个手铐,“自己带上!”   盛辞燕单膝跪在地上,将手铐拷在腕间,纤细的骨节完全被镣铐锁上,“好的,我配合你们。我们去警局。”   “我草,”秦瑾明喃喃自语道,“你真是胆大,敢在警察眼皮子底下犯事。”   盛辞燕无法解释,他被扣上车,一路开到警局。   路上,秦瑾明专门检查了盛辞燕的手机,没发现任何问题。   盛辞燕垂下眼,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盛仓还活着。   下午五点左右,警局里秩序有序地组织了专案组。   负责尸检的裴法医将尸体报告拿好,稳稳接过电话,“对,尸体碎成了多块。头颅是缝在脖子上的,在爆炸后全部裂开而且融合,很难取样。”   秦瑾明带着盛辞燕去审讯室,他是见到盛辞燕的最后一位警察,又是大队长,一般由他负责审讯。   他坐在审讯桌对面,严肃无比,“这件事已经通知谢局上报了。盛祯军是我们警局早就注意到的贩毒集团头目,你杀他不仅是刑事案件这么简单,你现在——”   “取样先去取头颅的头发。不排除头颅跟尸体不是一个人的可能性,而且头发更好寻找。希望各位警官能分批检验,这样更快。”   盛辞燕将手撑在审讯桌上,他迎着审讯室强烈的灯光,分析道,“当然,我是第一现场人,我很愿意告诉你们现场所有的情况。”   秦瑾明将记录表和录音笔打开,头也不抬道:“现在开始说。”   盛辞燕墨色的瞳孔微微一转,“我在今天之前,一直没有见过死者。死者以我招惹秦警官为理由,拒绝让我处理公司事务,也不让我回家。当天进门前的事情,小秦警官可以为我证明。进门之后,死者开始训斥我,我并没有反驳。直到后面,死者突然安静下来,我上前碰了他的肩膀,他的头颅就掉了上面有缝线和锐利的刀片。”   他说到这里,长期冰封的面上终于泄出了优雅之外的情绪。盛辞燕半垂下睫毛,精致漂亮的侧脸紧绷,藏下难以言喻的厌恶后,开口道:“还有一首歌,我从来没听过。”   他深吸一口气,清冷的嗓音流淌如水,一字一顿地唱道:“Мойдарагкаханы, умесячным святлеЛсалны кро, якуюты прал, - гэтакаханне。 ”   其实,秦瑾明一直觉得盛辞燕有点格格不入,可能是太像外国人。但他没敢肯定,一个是,盛辞燕的思维方式和他的举止行为都是典型的Z国人,还有一个是,盛辞燕确实留学过,带点与众不同的气质很正常,但奇怪的是……   盛辞燕去的是M国,学的不是这个语言。   盛辞燕唱俄罗斯语的歌曲的时候,唇齿间的柔软如同面对另一个熟悉的语言,发言娴熟到了极致。   秦瑾明失神片刻,“我们会去调查的。”   盛辞燕唇角有点干涩,“嗯。”   秦瑾明将审讯结果带走。盛辞燕一个人待在审讯室,他望着审讯室一墙之隔的墙面,沉默到异常。   警局的墙壁上是纯白的颜色,残存着些许浅红色的血痕,一圈圈,像是蔓延在空气中。   他记起盛仓的眼睛。盛仓的眼白上是大片弥漫的血丝,望着自己时,像是阴狠的野生动物。   盛辞燕还记得盛仓跪在自己脚下的表情,摇尾乞怜的像条小恶犬。   只是,盛辞燕训得他很好,他在盛辞燕面前,一直是条好狗。   ……对别人就不一定了。   盛辞燕的胃突然传来一阵阵刻骨的刺痛,他从刚才起就没吃饭。他将冰凉的指尖按在胃部,等着专案组的人进来。   会议室内,裴法医将检测结果拿出来,她戴着眼睛,仔细说道:“目前大致检测出了三个结果,地上检测出来一份男人**,经DNA对比,是死者本人。第二个是死者本人的血液与人体组织,地上的死者头颅是真的。但是,根据嫌疑犯盛辞燕的提议,我们额外寻找了头发。这个头发并不是死者的,而且是一名成年女性,正在数据库对比中。以上,交给秦队。”   秦瑾明接过检验结果,俊朗的五官格外凝重,“按照目前的线索来讲,这位女性很可能与死者发生过关系,尸检时间显示,死者死在盛辞燕来的一个小时前,他那个时候正和我待在一起开车,没有作案时间。”   卫明野举手,“秦队,无论他是不是嫌疑人,咱们都不能放过他。他是目击证人。”   秦瑾明啧了一声,“需要上级请示。他是死者唯一的儿子,又疑似是我们之前准备抓捕的贩毒集团的继承人,还是目击证人。谢局怎么说的?”   宋橙将手机放下,“谢局说,对盛辞燕实行特殊监察,负责人是,负责人是您。秦队。”   秦瑾明意外极了,圆珠笔在手中握得僵硬,“我?我资历够吗?行,一切听谢局的。”   半个小时后,同样的圆珠笔在盛辞燕手中,划出了一道漂亮的弧线。   审讯室内,他面色发白,手下的字迹却从未停过,一连串将线索串起。   秦瑾明没想到他对线索的把握度这么灵敏,喝着热水听着盛辞燕分析。   盛辞燕问道:“刀片检测结果出来了吗?”   秦瑾明道:“出来了。是KTV的水果刀,被一个金属制品切割开的。”   盛辞燕若有所思,“只是这样。上面没有别的信息?”   秦瑾明困惑道:“对啊,你在想什么。盛辞燕,特殊监察是让你辅助我们警方的,不是让你一直发出质疑的。”   盛辞燕静静地看着他,露出一个示弱的笑容,温柔地隐藏着自己的锋芒,“小秦警官,我会注意的。”   没有字迹,警方没有找到盛仓的字迹。盛辞燕绕着掌心中的笔,“那么,我继续说了。我记得当时厅内的歌声开的很大,现在想来,可能是为了隐藏录音。或者说,我爸的录音本身是隐藏在歌中的。你们查到那首歌了吗?”   秦瑾明觉得古怪,直率道:“什么歌,你估计是唱错了。我们都没有查到。还有,我问你,为什么你爸死了,你一点也不伤心,哪怕做做戏?”   盛辞燕捂住嘴,苍白的面色上露出几分隐痛,“……等等。”   秦瑾明怀疑道:“怎么了,坐也坐不好,娇气什么劲儿,这是在警局。”   盛辞燕额间渗出冷汗,反手扣住秦瑾明的手腕,指腹留在他的脉搏上,有节奏地颤抖着。   盛辞燕抿唇,秦瑾明察觉到他掌心的余温,脱口而出道:“你快说。”   盛辞燕吐出一口气,眼睛像猫一样盯着他,所有的情绪与神秘抓住心脏。   秦瑾明心被钓了起来,皱眉道:“我带你去医院,你戴上手铐吧。”   盛辞燕低声道:“嗯。”   秦瑾明准备带他出门,盛辞燕跟在身后,二人在走廊中经过,谢云朝抽着烟进入警局。   他与盛辞燕擦肩而过时,突然停下,“盛先生,你等等。”   盛辞燕靠着墙壁等他,片刻后,谢云朝从自己的办公室里拿出了一个保温杯和面包,还有几片胃药。   盛辞燕接过他的东西,“多谢。”   秦瑾明摸了摸脑袋,“原来你就是饿了?那你早说,去医院还花钱。小病忍一忍就过去了。”   盛辞燕喝了一口保温杯里的热水,指尖微颤,“谢局,还给你。”   保温杯很旧,不太符合谢云朝矜贵的气质,盛辞燕递过去。谢云朝笑道:“多注意身体,胃是情绪器官,放轻松会好很多。盛先生,秦队跟着你是保护你,我们警局不会对你的人身造成任何危险的,你要是愿意,也可以作为亲属旁听专案组的调查。”   盛辞燕跟着他笑,“确实好多了。要是可以的话,现在我能进去听一听吗?”   谢云朝摆手示意停一下,他进入专案组室内,说了几句话后又回来,道:“可以,盛先生请进。”   盛辞燕眉心舒展,“嗯,麻烦谢局了。”   他走进专案组,专案组内部的警察表情都不太好看。   盛辞燕找到最角落的位置,沉稳而自然地坐下。他维持着一贯的淡漠,周围人对视几眼,卫明野打破安静。   卫明野道:“我们再看一下之前的监控。”   盛辞燕坐在那里,礼貌道:“看完后,可以顺便看一下现在的吗?”   “这有什么好看的,”秦瑾明不解,“现场都被我们封锁了,你看什么。”   盛辞燕神色无意识地发冷,“是吗?已经封锁现场了,竟然还找不到那首歌。”   “可能是你记错了,盛先生,”宋橙的态度算是比较好的,“目击者在经历现场死亡的刺激后,经常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尤其是,死者是你的父亲。”   盛辞燕不可能记错。   秦瑾明莫名觉得,盛辞燕绝对没有记错。   盛辞燕当时的动作,包括一系列举动,都非常顺畅,几乎就像是——就像是演出来给人看一样。   而且不是演给我看的。秦瑾明像是抓到了一点零星的闪光,却如何也推导不出下一步。   他苦恼地回忆着盛辞燕的表情,“看一下现在的吧,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盛辞燕意味不明地笑道:“其实,我想说的是,现场的监控很可能跟场外连通。凶手可能躲在监控后面操纵爆炸机关,不然,也不会这么巧。”   秦瑾明打断道:“都看一看。”    第5章   监控很正常。   在盛辞燕和秦瑾明进入之前,所有进入KTV的都去了包厢,正常歌唱,偶尔有喝多了的撩起衣服,发个酒疯,一切都像之前那样。   秦瑾明看第一遍时,没有找到证据,重新播放几次后,开始观察盛辞燕。   盛辞燕的眼睛很专注地看着,连眼睫都融在了细密的情绪内,像是一丝不苟的漂亮玩偶。   看不出来。秦瑾明有些烦闷地看回屏幕,屏幕上继续播放,一个KTV员工出来制止发酒疯的人,却没有管住。   半个小时后,最上面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男子,戴着酒吧常见的口罩。他的身形硕长,一举一动近乎傲慢的得意。   他看到了发酒疯的人,直接伸出拐杖狠狠揍开。发酒疯的人看到他,马上避让在旁边。   盛辞燕伸出手,不自觉拢住了额前的碎发。   秦瑾明暂停道:“这是第三遍了,大家有什么问题吗?”   卫明野提建议,“秦队,我觉得先派人一个个去采访,把这几个人查一查。”   秦瑾明将画面定格在中间,顺手放大。   地上发酒疯的男子表情潮红,手指颤抖,脊背弯曲起伏,有种控制不住的激动。   盛辞燕喉头一滚,“不,太晚了。”   宋橙的表情很古怪,“他不像是发酒疯,像是毒瘾犯了。但很奇怪,他看见这位男子后,又能控制住,说明还留存有意识。”   盛辞燕看着她,轻声道:“那么,他可能是管得好。”   警局里安静了片刻。秦瑾明追问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是这个男的是头子,这个男的毒品。那不可能,难道整个KTV配合他贩毒吗?”   盛辞燕没有开口,秦瑾明播放之后的监控。   现场被封锁后一直风平浪静,最远处能看到几个不明所以的路人路过。直到一个小时后,监控画面还是不变。   秦瑾明又播放几遍,命令道:“小卫,你去找KTV的记录,采访这几个人。宋橙,你把监控记录上交给侦查组,让他们再看一遍。剩下的人,都分批跟着裴法医去取线索,一个个分析。还有,盛辞燕。”   盛辞燕刚从画面中回过神,“嗯?”   秦瑾明道:“你现在是特殊监察,你跟着我回家,先去休息。你状态太差了,别哪天倒地上。”   盛辞燕笑了笑,“好。”   专案组临时分开调查。秦瑾明带盛辞燕上车,恍惚间想到:唱K还能碰上自己老爸死了,这盛辞燕不知道是多倒霉。   盛辞燕坐在后座,他冷淡的眼眸在手机上扫过。   L:亲爱的,你还好吗?   Y:闭嘴。你上报盛仓的事情了吗?   L:嗯,上报了。   L:一定注意休息。   L:还有,我很想你。   盛辞燕的面色更差了,他将手机锁屏,看到外面的场景,“小秦警官,这是你家吗?”   秦瑾明解开安全带,“对。你将就着住吧,阳嘉市房子一平方一万多,我不吃不喝到老才买的起个大的,先买这个凑合。”   他给盛辞燕打开车门,看见盛辞燕苍白的面色,又上去扶住他。   盛辞燕本来想礼貌几句,结果秦瑾明一副理所应当伺候自己的样子,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算了,小秦警官也是重点怀疑目标,接近一下也好。   盛辞燕跟着他进去,秦瑾明屋里收拾得很干净,顶上还摆着几支假花,看起来意外的整洁。   盛辞燕知道只有一个卧室,为难地看向他,“小秦警官,我睡沙发吗?”   秦瑾明从柜子里抽出一床被子,头也不抬道:“你等等。”   他打开卧室门,在床上铺又额外了一层被子,“你睡床,这样睡得软。”   盛辞燕尴尬道:“真没那么娇气,小秦警官不用刻意关照我。”   秦瑾明不信,“不用客气,照顾你顺手的事,往心里去干什么。”   盛辞燕无奈极了,“好吧,那我可以洗个澡换身衣服吗?还有,借用一下厨房,我想做个饭。”   秦瑾明惊讶道:“你还会做饭吗?”   盛辞燕道:“嗯,我给小秦警官顺手做一份?”   秦瑾明不禁有些开心,“行。那你进去洗吧,往右边是热水。”   盛辞燕脱下风衣,内里雪白色的衬衫紧贴着他的腰身,他的肌肤滑嫩而柔软,锁骨像蝴蝶般停留在完美的侧脸下,仿佛多看几秒,都是对他的亵渎。   秦瑾明耳尖动了动,“你快进去。”   盛辞燕转身道:“小秦警官,你借我一身衣服,可以吗?”   秦瑾明不理解,“你借我衣服,咱们尺码对不上吧。”   盛辞燕解释道:“抱歉,衣服上有血,我害怕。”   那也确实。秦瑾明没办法,本来就想给他找衣服,转身就去忙活,“你等我。”   盛辞燕看着他的背影,眼底的笑意一丝丝降温,思考着进入浴室。   盛辞燕打开花洒,凉水顺着眉骨下的美人痣,一路滑到发丝,温热的气息将他一寸寸包裹。   警局内有奸细吗?盛辞燕漫不经心地撩着头发,是谁透露了自己的行踪和想法?谁把刀片取走了?   利萨临娜,还有俄罗斯语的原创情歌,盛仓写不出这样的歌词,一定有人告诉了他而。秦瑾明跟着自己,就出了这样的事——   盛辞燕手一顿,精致的眉眼压低,拿出沐浴露,喃喃道:“男士六合一?”   他翻过来,看见上面写着:沐浴露、洗发露、洗面奶等综合身体沐浴。   盛辞燕脸上露出淡淡的嫌弃,他把这个东西放回原地,完全不准备用。   他也不愿意用秦瑾明的毛巾,秦瑾明把干净的衣服放到门口,盛辞燕直接湿着穿上了。   他身上还流着水珠,湿漉漉地滚在身上,“小秦警官,你有吹风机吗?”   秦瑾明看着他穿成这样,浑身不自在,不敢看他,“甩甩得了。”   盛辞燕嗯了一声,看着秦瑾明的寸头也没说话,他进入厨房,熟练地打破鸡蛋,切开西红柿,炒着菜。   秦瑾明听到厨房的声响,想起盛辞燕浑身带水的样子,莫名其妙摸了摸头发。   盛辞燕做好饭,秦瑾明正在和宋橙进行电话沟通。   警局出警一般是两个人,偶尔精力不足或者需要紧急联络的时候,就会像现在这样,采取线上沟通的方式。   宋橙道:“秦队,我们还没有找到KTV那位男士。但我们通过DNA检测,找到了和盛父发生过关系的女子。”   秦瑾明第一时间看向盛辞燕。盛辞燕端着碗出来,面无表情地吃饭。   按照一般情况来讲,肯定是要通知死者的儿子的。   秦瑾明犹豫片刻,压低声音道:“你把详细情况发给我,去找这个女的前,叫上我。”   他挂断电话,盛辞燕似乎没听见,给他夹了几块鸡蛋吃。   他道:“小秦警官,不饿吗?”   秦瑾明仓促道:“我现在吃。”   盛辞燕做饭很好吃,秦瑾明吃单位的饭吃多了,骤然吃就非常上瘾,一口气全部吃光。   盛辞燕早就吃饱了,乖乖道:“我去刷碗?”   秦瑾明干脆道:“你睡觉就行。”   盛辞燕点头,自己带着手机去屋里休息。   ……没有一个电话。   意料之外,盛辞燕一个人坐在床上,他顺着理好的思路一路推理。   半夜。秦瑾明躺在沙发上睡觉,他盖了个毛毯,突然感觉有人在推他。盛辞燕的掌心很凉,柔软的肌肤摸上手臂,吐息轻盈而曼妙。   “小秦警官。”   秦瑾明半吓到地睁开眼,看见盛辞燕跪坐在自己面前。   朦朦胧胧的月光流淌在他的身上,他的眼睛像蒙了一层雪,收敛着所有的一切,像看透了全部般沉静,“我们可以去现场吗?”   秦瑾明呆了几秒,清清嗓子道:“为什么?”   盛辞燕说话,清冷的嗓音弥漫在夜色中,命令对方的同时保留着尊重,“监控是错的。”   秦瑾明清醒了大半,“那我起来穿衣服。”   他在夜里摩挲着衣服,心跳越来越快,偏偏手不听使唤,穿得很慢。   盛辞燕将手伸过去,起身帮他穿衣服。   盛辞燕靠近,秦瑾明闻到一股很浅淡的冷香,钻在鼻尖。   冷淡而诱人,真的像天上的月亮一样,秦瑾明皱眉,他好像在哪里闻过这个牌子的香水。   是在哪里?好像是谢云朝送来的一瓶香水。   叫……叫什么?是什么来着?   秦瑾明走了一会神,盛辞燕帮他把外套都披上了。   盛辞燕侧身,勾勾手指,“跟过来,小秦警官 ”   他伸手的同时,手机发出嗡然一响。   L:我在看着你,妻子。    第6章   盛辞燕一路上都很安静。   他对着手机上的消息陷入了短暂的失神。浅黄色的月光穿梭在城市的霓虹灯中,秦瑾明在前面开车。   盛夏的夜风更凉,盛辞燕将视线收回,裹紧了身上的外套。   “小秦警官,”他开口,“明天我要去置办葬礼。”   果然很娇气。秦瑾明发现他冷,开了个暖风,“给你爸办的话,我不太方便过去。但特殊检查,我得跟着你。”   “没事,我不介意。”盛辞燕点起烟醒神,不经意道,“警局里查出来的那位女士,可以的话,我也想邀请过去。她应该算我小妈吧?”   秦瑾明一愣,“你偷听我打电话?”   忘了他没告诉自己了。盛辞燕指尖一颤,歉意地笑道:“嗯,抱歉。小秦警官,我不是故意的。”   秦瑾明不太情愿,但这事盛辞燕迟早要知道,也不掩饰,“明天去警局,我带你,你能见到她。”   盛辞燕发自内心般感谢道:“小秦警官真好。”   秦瑾明暗爽,却没吭声,车一转,停在了KTV旁边。   阳嘉市的夜晚本来就安静,毕竟盛家疑似是贩毒集团,人们不太敢出门。如今又添上了人命,手机上刷屏的消息,都是这场惊天动地的命案。   盛辞燕走在他后面,KTV封锁前,还是开着门的,因为警方要完全保存作案现场,因而只拉了警戒线。   秦瑾明眯起眼睛,打开手机上监控的视频,一一对照着,“哪里不对,封锁后不一直是这样的吗?”   盛辞燕指向前面,酒瓶碎掉破裂了一地,将视频回拨,淡淡道:“这是热酒吗?”   秦瑾明一怔,仔细去看。   那是俄罗斯热酒,刚端上的时候在冒热气,直到……直到突然间,拄着拐杖的男人经过,酒瓶被发酒疯的男子打破,碎片再也没有冒出热气。   秦瑾明抬头,去看现场的碎片,现场的碎片裂开的程度比视频里更密集,毕竟高温灼烧,爆破后气压更大。   他吸了一口气,终于明白了盛辞燕是什么意思。   盛辞燕一开始认为,监控是由凶手远程操纵的。后来,他觉得KTV是贩毒场景。   其实……盛辞燕和他都想错了,这是两个不同的KTV,但是是完全相同的场景,凶手早就复刻好了场景,完成了这一幕。   热酒暴露了这一幕,凶手忘记准备这个细节,而且,凶手确实在贩毒。   视频里伪装的酒的颜色是毒品般纯净的白,像雪一样,碎开时轰然崩塌,吞噬一切。   秦瑾明道:“马上回警局,你跟我一起。”   盛辞燕坐回车上,腿无意识交叠,唇角往下压,是一个倒弯的如同月牙的角度,压抑而冷静。   猫鼠游戏?   杀人犯,应该遭受应有的结局。   警局的值班人员被秦瑾明叫起,专案组亮起了灯光,盛辞燕仍旧坐在角落里,秦瑾明将方向定为“寻找同样的KTV”。   盛辞燕觉得希望不高,没有打击专案组热烈的讨论,他听着卫明野认真的分析,还有宋橙仔细的辨别,缓缓垂下了眼睛。   他道:“之前的那位女士,我可以看一下信息吗?”   秦瑾明手一顿,将身下资料扔给他。   桌上的资料划出刺耳的声音,女人的肖像与名字呈现在他面前。   她长得很温柔,长发垂在深黑色的长裙旁。哪怕隔着照片,都有一股儒雅端庄的气质。这股气质与照片上的学校背景无比搭配。   顾南栀。女,37岁。   职业:培训班教师,原阳嘉四中语文教师。   案发当天:提前来到KTV,疑似与盛祯军发生关系,在案发两个小时前离开。   人际关系:电话调查。平时会去孤儿院帮忙照顾孩子,离职前与同事关系友好,乐于助人。独生女,但长久未婚,因而与家人关系不合,许久没有与家人联络。   这种人怎么会跟盛祯军扯上关系?   盛辞燕面无表情地扣上表格,他的大脑高速运转,长睫半垂道:“我能不能跟你们去找她?”   秦瑾明纠结道:“你可以见她,因为你们关系特殊。但现在是要请她来警局,不太合适。”   “怎么,小秦警官,”盛辞燕笑着,勾起的唇角冲淡了他清冷的气质,风流而轻挑道,“难道你怕我因为我爸的原因打她?我不是那种人。”   秦瑾明看着他,直率道:“感觉你会被她打,你打的过吗?老实留在这里。”   盛辞燕没想到是这个理由,一时间怔住,不由自主道:“嗯?没听懂呢……”   专案组里传来几声笑声,秦瑾明尴尬地红了脖子,“什么听不懂,让你老实待着,天天想什么?”   盛辞燕看他,淡漠精致的眉眼逐渐放柔了视线,让人难以拒绝,“小秦警官会保护我的,我是特殊监察人员,不是吗?”   两个小时后,又到了清晨,秦瑾明带着盛辞燕去吃饭。   秦瑾明道:“多吃点,我们局里做饭还行。都是免费的,拿四个鸡蛋。”   盛辞燕胃不好,单位里大锅菜做得油腻,他敲着鸡蛋,白皙的指尖剥开外壳,说不出的优雅。   他将剥好的鸡蛋放在秦瑾明碗里。   我草,秦瑾明终于琢磨出了一点不对劲,“你吃,不用管我。”   盛辞燕在思考事情,被打断后略带茫然,“好的。”   秦瑾明被萌到了,“吃完咱们就走。警局里碰上小三继子什么的,天天扇耳光,你一定记得躲我身后。”   盛辞燕道:“嗯,都听小秦警官的。”   补习班离得警局很近,宋橙跟秦瑾明一起去。二人拿出证件,进入补习班。   秦瑾明和宋橙准备去二楼找人,盛辞燕坐在一楼等着。   孩子们的笑声与读书声像是从迷雾中传来的细语,让人内心舒适。盛辞燕放松身体,脚下不自觉碰到了一串钥匙。   他俯身,想要捡起,却听到了一阵成熟的女声。   “抱歉,我的钥匙。”   她原本想要弯腰,垂下的长发扫在眼眸前,却突然抬起眼。   她看到盛辞燕,眼底像是亮起了一束光般,玩味而兴奋地勾起唇角,“盛先生?”   盛辞燕将钥匙扣捡起,递给她,“顾女士,你好。”   顾南栀接过,女人纯黑的瞳孔一寸寸观察着他,“你长得跟他不一样,你很好看。”   他?盛祯军吗?   盛辞燕点点头,“谢谢,你也很漂亮。警察在楼上,顾女士等一下。”   顾南栀坐在他旁边,安静地翻着自己的笔记本,自然道:“今早上起晚了,所以跟人调班。没有去二楼上课。对了,盛先生,你的Z国语好吗?”   她挽发,一举一动都全无对盛祯军死亡的遗憾,“你Z国语不好的话,我可以教你。”   盛辞燕跟她保持着距离,“还好,其实我对Z国语更熟悉。毕竟,Z国比国外好很多。”   顾南栀从笔记本里找出一张涂鸦,“你看,这是我一个学生画的。”   笔记本上是一间小屋子,笔触稚嫩幼稚,只有寥寥几笔,甚至像是幼儿园孩子画的。   盛辞燕眯眼,“很可爱。”   “是吗?”顾南栀笑道,“要是他知道你这么夸他,应该会很高兴。”   盛辞燕察觉到她亲昵的态度,微微一笑,“顾女士在这里一直教书,怎么会和我爸认识?”   顾南栀收敛了笑意,“不是认识,我是他的情妇,这样可不算认识。”   盛辞燕道:“很可惜。他已经死了。”   顾南栀叹气,“是挺可惜的。盛先生不伤心吗?”   盛辞燕反问道:“已经伤心过了,但毕竟今天还要操办葬礼。您呢?”   顾南栀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笔记本,“我只关心我的学生,没必要关心别人。”   秦瑾明和宋橙从二楼下来,看到顾南栀后,对视一眼。   秦瑾明道:“顾女士,你好。”   顾南栀伸出手,忽然摸上盛辞燕的手腕。   青年人的骨节是她想象中的纤细而有力,脉搏汩汩流淌的鲜血是与自己心上人相同的血液。   ……但是体温不太一样。她道:“我跟盛先生一起回警局。”   盛辞燕皱眉,不动声色地扶住她,像对待长辈一样,客气道:“需要我扶您吗?”   顾南栀摇头道:“不用了。”   秦瑾明用诡异的视线看向二人。宋橙跟顾南栀一起走,秦瑾明就拉住盛辞燕。   秦瑾明困惑道:“她为什么对你这么亲近,觉得盛祯军死了,没人给她钱了,转头想要跟你套近乎?这种贩毒集团的情妇——”   他说到一半,想起盛辞燕可能刚回国,不太清楚这些,话锋一转道:“你怎么想的?”   盛辞燕松开紧握的掌心,低声自语般,分析道:“她确实是想亲近我,但是应该不是为了钱。她钥匙扣上挂着的卡,是奢侈品店的VIP卡,市价应该在五十万上下。”   秦瑾明忍不住说道:“草,资本家真是有钱。我上十几年班也挣不出五十万。”   盛辞燕有种被骂的感觉,“小秦警官,审讯前陪我回一趟公司,我要置办葬礼。”   秦瑾明哦了一声,“需要多久,我还想要回去审讯。”   盛辞燕摩挲着发酸的指节,上面是一道细汗,“不确定。”   不确定,说不定,有一个人早就把这些事情办完了。   盛辞燕打了个车,跟秦瑾明一起去了公司。   繁业集团的楼很高,玻璃光错综复杂,大屏幕上是有名的明星代言的产业。风吹过高楼,逼仄的冷风刮在盛辞燕脸上。   他从怀中拿出身份卡,生涩地刷过第一道门禁,靠近集团里面,还有密集的保镖。   高亮的灯光照在盛辞燕眉心下的那颗痣,他半仰头,没有说话。   保镖们向他弯腰,周围的礼宾小姐俯身迎他进门,整齐划一的步伐下,盛辞燕像被拥护的真正的继任者般。   直到他走进最高层,坐入办公室。   手下的文件微凉,浅薄的纸张如同薄薄的刀刃,刺破了盛辞燕脸上的冷淡。   《葬礼筹办计划》。   盛仓果然写好计划了。   盛辞燕看着上面的字,像是一串雪般阴湿地浮动在指尖。   Y:告诉上面,计划有变。是否准备取消?   L:已经问过,不变。   Y:好。   L:出来,见个面。   L:太担心你。   Y:嗯,知道了。   秦瑾明在办公室里啧啧称奇,“盛辞燕,你爸这办公室,屋里还有收藏的刀,这得多少钱?”   他将刀拿下来,仅剩一半的刀看起来十分漂亮。   “可惜只有一半,玩刀就是这样。有的时候只能收集到什么刀刃刀鞘的。唉,这刀上还刻着字。”   盛辞燕瞳孔放大,“……念。”    第7章   秦瑾明把刀翻过来,皱眉道:“我不认识怎么念,这是什么语?”   盛辞燕长睫扑闪,“不认识。”   秦瑾明意外道:“你不认识?我以为你知道,你不是姓盛吗,你老子家里的刀都不认识。”   刀刃展露寒光,隐忍的锋芒映出盛辞燕如墨的瞳孔。他道:“放回原地吧,小秦警官。”   秦瑾明把刀放回原地,盛辞燕对着刀拍了一张照片,放大后用翻译器也没翻译出来。   他在思索,秦瑾明跟条傻狗一样,“你干什么?”   盛辞燕摇摇头,冷冽的目光逐渐放软,有意引导他,“我记得当时尸体上也有刀片……”   秦瑾明觉得他真是有点胆小,格外可爱,安慰道:“你别胡思乱想,看着个东西自己吓唬自己。凶器我们警方已经检验了。现在重点是审讯环节。”   盛辞燕嗯了一声,“懂了。我配合小秦警官,小秦警官也配合我,陪我出席葬礼。”   秦瑾明敏锐地察觉到不对,“这么快?你刚进来就想好了葬礼的处理方式。”   “不知道,”盛辞燕耸耸肩,“可能我爸早就准备好了计划,毕竟现在殡葬行业也很发达。”   怎么感觉盛辞燕在阴阳怪气呢?   秦瑾明无所谓,“那咱们回警局,去审讯。”   盛辞燕淡淡道:“好。”   他最后看了刀一眼,上面的符号用一种崎岖的方式排列组合,在光照下发出诡异的光芒,很像盛辞燕记忆中的某个东西。   盛辞燕失神片刻,下电梯后,模糊抓到了一点线索。   他不太确定,去前台前敲了敲指尖,礼貌一笑,“你好,麻烦把我们大厦的监控信息给我。”   前台的姑娘递给他,面带微笑,“好的,少爷。”   盛辞燕礼貌接过,秦瑾明看着手机,表情从沉稳变为古怪,“盛辞燕,你现在跟我回去一趟。”   盛辞燕一怔,“怎么了?”   秦瑾明道:“需要你参与审讯,顾女士精神状态不好。”   半个小时后,盛辞燕坐到审讯室的椅子上。   他这次坐的是审讯位,姿势却游刃有余,仿佛生来就该坐在这里,丝毫不怯场。   卫明野看见他,像碰到救星般激动,“盛先生,你快帮帮我。对面这个女的她……她有病啊。”   盛辞燕稳住他,“嗯,我知道了。”   他坐在对面,让秦瑾明调出审讯室的记录仪,低声道:“顾女士?你要找我吗?”   顾南栀眯了眯眼睛,她的头发很乱,无神的眼睛看到他后,喃喃道:“盛先生,他们说要审讯我的学生。”   盛辞燕柔声道:“不会的。顾女士,你的学生和命案没有关系,他们怎么会审讯你的学生呢?他们还在好好上学。”   顾南栀面部肌肉逐渐平静,“啊,那就好。盛先生。我的笔记本,他们拿走了我的笔记本。”   秦瑾明把监控调了出来,盛辞燕分心观看。   顾南栀最开始还能回答卫明野基本的问题,神情克制中带着兴奋,直到卫明野问出一个个她不知道的问题后,顾南栀的表情逐渐从茫然到崩溃。她的指甲扣在头发上,反复纠缠后扯下,卫明野喊了几声,她像是听不见一样,开始用手捶打着桌子,像是在写什么一样。   卫明野问的是那天你在哪里,你与死者的关系,还有孤儿院的巨额捐款。   顾南栀的回答一律是,她不知道。   盛辞燕若有所思,唇瓣贴在秦瑾明耳边,细语道:“小秦警官,接下来配合我一下。”   “顾老师,”盛辞燕困惑道,“你的笔记本是什么样子的?”   顾南栀看到他面上的疑惑,神情不由温柔起来,“你不记得了?我告诉你。”   她说完后,盛辞燕认真道:“谢谢顾老师。你那天没来给我上课,你可以写一下那天的知识吗?”   顾南栀接过秦瑾明给的笔和纸,写了很多语文诗句。她在写这些诗句的时候,肩膀逐渐松弛了下来。   人在遇到刺激时,是会喜欢重复之前的动作和内容的。   盛辞燕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小秦警官,你去找她的笔记本来,记得拍照留样。”   顾南栀将笔记本递给盛辞燕,看着他的表情像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亲爱的,你把这句写出来。”   亲爱的?她会对自己的学生叫亲爱的?   盛辞燕不动声色地接过,他的笔尖在上面戳了几下,“我不会,老师。”   顾南栀似乎有点生气,把答案给他写出来,叹气道:“那你做这几个选择,你是大艺术家,不会连这个都不会的。”   盛辞燕坚持道:“不会。”   顾南栀习惯性写完了答案,面上露出了骄傲,“你看,这个词。你之前还问过我,你说应该怎么样念得好听。毕竟是拍摄,要请专业的指导人员,我的语文资格很过硬,你幸好找到了我。”   “是啊,”盛辞燕笑了笑,他在笔记本上写上一行字,“这个也不会。”   顾南栀习惯性解答了他的问题。   盛辞燕看着笔记本上的字。   问:盛祯军死亡当天,你在做什么?   答:我被你注射了毒品,已经不记得了。   盛辞燕陷入了沉默中,他面带微笑,“老师,我可以出去一下吗?”   顾南栀点点头,不忘道:“亲爱的,你是一个好孩子。”   她亲昵的语气让盛辞燕脊椎发麻,他走出门,独自找了个角落。   他抽出烟,点燃后火光窜到眼底,像紧随追赶的烈火般,一瞬烧灼了心脏。   该死,盛仓跟他玩这套。顾南栀这是把他当成盛仓了吗?   盛辞燕吐出烟雾,不适应地皱眉,随即扔在脚下,熄灭了火光。   警局内,秦瑾明拿出了笔记本上的两张电影票。   宋橙道:“秦队,这个电影票里面夹着好几张。我上网查了,这个票房很低,只有咱们郊区的电影院才上了两场。她都去看了。”   秦瑾明看着电影票,上面写着《问山》,宣传语是“少年的守望”,导演的名字是经典艺术家的艺名,白玉兰。   好冷门的电影。秦瑾明没太注意,“你们去她家搜了吗?”   宋橙找出了几张银行卡,“嗯。这位顾女士有很多死者送的银行卡,虽然消费金额很大,但都捐给了慈善机构,资助了孤儿。她自己的消费不多,只办了一家奢侈品店的贵宾卡,消费过一个项链,但没有戴过,听她的同事说,是送给了朋友当生日礼物。”   秦瑾明揣测着,正好看到盛辞燕进来,挥挥手,“盛辞燕,过来。你记不记得,你说过现场的事情。我之前派人找的事情,有眉目了。现场有两个被炸碎了的针孔,不知道注射给谁了。”   盛辞燕摩挲着指节,“你们去查一下里面的人,可能是她被注射了毒品。等等,她为什么不对警方说?”   秦瑾明道:“正常人被注射后都这样,她还撑着上课就能看出来,估计人精神错乱了。我们派人去请了心理学家,麻烦你稳住他了。”   “嗯,没事。”盛辞燕看到他手中的电影票,“这是她看过的电影?我可以看看吗?”   他接过电影票,从网上搜索了一下这位“白玉兰”。   电影票房惨淡,网上的消息很少,零星几条甚至是在讨论同性话题。盛辞燕点开这部电影,看了一下简介。   《问山》   拍摄时间:2022/3/17   演员:佚名、佚名(由于本电影为公益电影,拍摄者多数为自愿拍摄的学生,为保护学生隐私,暂时不公布姓名)   导演:白玉兰   简介:在一个神秘的异国学校里,出身贵族的张某某认识了来自同样国家的男孩。他的漂亮、而他的高贵,都让他们对彼此间产生了致命的吸引力……   盛辞燕面不改色,将这个截图发送给了L。   Y:帮我查一下这个电影。   L:同性恋的电影?   Y:嗯。   L:这个电影,不是跟我们两个一模一样?   Y:公私分明。   L:是我想多了。你呢?   盛辞燕指尖一顿,白皙的脸上涌起一阵红晕,半咬着唇隐忍。   秦瑾明看出他生气,“你这是怎么了?”   盛辞燕咽下这口气,对他露出笑容,眉眼弯成月牙,“小秦警官。”   盛辞燕逼近一步,纤细的睫毛靠近他的脖颈,轻声开口,眼底暗流汹涌,“你记不记得,我跟你是一直在一起的。”   秦瑾明看见旁边没人,模糊抓到了一点感觉,“你想利用我做不在场证明吗?你没必要,你一直跟我在一起,我知道。”   盛辞燕满意地笑道:“嗯。”   秦瑾明耳尖有点发红,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是……他到底干什么?”   审讯室内,顾南栀在盛辞燕走后,重新陷入了安静中。   她望着窗外盛辞燕抽烟的样子,视线缓慢地变成了柔情。   她描摹着盛辞燕的眉眼,隔空看着他的表情与动作,直到烟雾一寸寸蔓延,风中飞舞的尘埃挡住了她的视线。顾南栀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视线。   她用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地涂抹,字迹潦草古怪,用一种崎岖的方式组合。   顾南栀撩起长发,耳侧一个细小的针孔露出,藏在她闪亮的耳坠后。   盛辞燕,你是全世界最好的孩子,你应该有一份完美的礼物。   她顺势趴在桌子上,像模仿着谁上学时疲倦的姿势般,敲起了桌子。   一下。   警局内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配合着她的指尖,扣响了死亡的大门。   两下。   轻细的声音,像是站在明面上的人与隐藏者窃窃私语的暗号,在四周荡开了一阵阵涟漪。   三下。   涟漪横起波澜,暗流翻涌不息。玻璃门被轻轻开启,男人稳健的脚步声传来。   审讯室的大门被推开了。   这次,不需要有盛辞燕。    第8章   专业心理学家的测评自然很快。   顾南栀全程的回答出人意料,温和到极致,精神状态非常好,甚至还伸出手腕配合抽血化验。   鲜红的血液从她的手腕攀爬出,钻入透明的玻璃管内,像关住了洪水猛兽。顾南栀盯着前方,叹了一口气,“你们要对我进行化验吗?”   卫明野看了一眼秦瑾明,会意道:“老师您不用担心,我们不会伤害你——”   “算了,那我承认,”顾南栀挽了耳边的长发,面带微笑,“就是我杀的盛祯军。”   秦瑾明神色一凛,“你当天离开KTV后,可是直接回家了。那你要怎么解释爆炸的事情?”   “很简单,”顾南栀循循善诱,如同面对着不理解的学生般耐心,“因为我早就把他杀了,然后把他的头颅缝好。KTV里的监控是错的吧?所以你们看不见我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我在哪里。我为什么知道盛辞燕会进来呢?因为我是盛祯军的情妇,我知道盛家大少爷的踪迹。至于我为什么要杀盛祯军,情妇吵架罢了。对了,你们是不是不知道KTV当天的歌?”   顾南栀很生涩地发出了几个俄语音节,发现自己并不擅长,莞尔一笑,“我还是更喜欢我们Z国语,俄语根本不好听。我在爆炸器里放了音响,所以盛辞燕误以为盛祯军还活着。你们听懂了吗?”   他一言不发,俊朗的侧脸绷成了线,他在手下划出几道横线,不同的线索串联在一起,诡异地达成了这个结论。   顾南栀要么是凶手,要么是帮凶,否则,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   顾南栀将手指反复拨动,身上黑色的长裙浮动,“我的笔记本上还有很多证据,你们恐怕来不及检查了。我死后的存款,算了,你们有水吗?”   她舔了舔说得干涩的唇角,裂开的口红纹在唇瓣处,像破碎的伤痕。   “给我倒杯热水,先生们?”她笑道,如同即将赢得胜利般自傲。   警局,厕所隔间里。盛辞燕拧开水龙头,水流从他指尖肆意流淌。他的思绪顺势蔓延,抬头时,清冷的目光触及到了旁边的人。   一位带着口罩的男子正在旁边打领带,他的指尖灵巧地将领带扣上脖子,食指反反复复抬起,却笨拙地系不上。   盛辞燕冷眼旁观,出声道:“厕所里还有人吗?”   男子看向他,“没有人,外面专案组很忙。”   盛辞燕闻言,转身坐在洗漱台上。   黑色的风衣包裹着他近乎完美的身材,修长的双腿半敲在空中。   盛辞燕勾手,像唤狗一样娴熟,“过来,L。”   水流在他身后断断续续,盛辞燕的神情慵懒自在,嗓音配合着水流,在狭窄的屋内流淌。   L乖乖走过去,他将手靠在盛辞燕腰上,紧贴着他的腰身,笑道:“你要帮我打领带吗?男朋友。”   盛辞燕神色不变,指尖快速在领带上翻叠,淡淡道:“公私分明,你听不懂?如果你不能配合我,我可以向上级申请,给我换个队友。”   他的手停在领带的结扣上,L顺势按上。   盛辞燕的手还是很凉,握在手心如雪一般。L扣住揉在掌中替他温暖,他将脸凑上去,鼻尖闻到了盛辞燕身上的香水味。   很轻,很寡淡,几近神圣的幽香。   L神色闪烁,“你用了香水?”   盛辞燕抽出手,“你觉得是吗?”   L也松开手,“应该不会吧。你想复合吗?”   盛辞燕沉默几秒,打量他后,跟着笑道:“你可以去死了。”   审讯室内,卫明野听见顾南栀要喝水,主动对秦瑾明道:“秦队,我去倒水。”   他从审讯室的旁边拿了一个纸杯,殷勤地走出去。   热水室在楼梯拐角,卫明野走进去,看见谢云朝正在用保温杯接热水。   卫明野殷勤道:“谢局,你怎么来了?我跟你说,我们专案组的嫌犯自己承认作案了。”   谢云朝很意外,赞赏地点点头,“这么快?你们这次破案效率很高,照这个进度,瑾明过不了多久要升官了。”   卫明野嘿嘿一笑,纸杯里的水缓缓升高,热气腾腾的烟雾模糊了视线,澄澈的透明水在水杯中摇晃。   他很兴奋地摸着脑袋,“谢局,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当大队长?我听说你跟秦队本来是一个警校里出来的,现在升的都好高啊。”   谢云朝将保温杯拧好,矜贵的面上不掩温和的笑意,“好好干,以你的资质,肯定是能升上去的。”   卫明野眼前一亮,“谢谢局长,我一定会继续努力的。”   卫明野开心地回到审讯室,盘算着升官发财的事情。秦瑾明还在进行提审。   秦瑾明询问道:“你说你有办法处理监控,那你和KTV老板什么关系?而且,你能把两个监控画面拼到一起,一定还有一个地方吧?来,你认不认识画面上瘸腿的男人。”   卫明野把水杯放到桌子上,正色道:“对,你得详细解释。”   顾南栀哼着歌,抿唇咽下热水,“我想起一件事情。”   她慢慢往椅子后面仰去,深黑色的长发散开,飘荡在空中。   有一阵风吹到她的眼角,她张嘴,热残余的水从口腔中溢出,烫红了她的半边侧脸。   她喃喃道:“忘记约好的电影,他应该会等得不耐烦。”   她闭上眼睛,均匀地呼吸着,手指在桌上动了几下。   秦瑾明皱眉道:“喂,顾女士!”   他直觉不对劲,卫明野困惑地看着他。秦瑾明将手放到女人肩上,摇晃后,顾南栀纹丝不动。   秦瑾明脑子里闪过了一个念头,将手指放到顾南栀的鼻尖上。   是很轻的风声,不是呼吸声。热气还氤氲在指尖,残留的却不是鲜活的生命。   顾南栀的面容很祥和,甚至带着几分遗憾的笑意,指尖握出的姿势,是一个习惯性握住粉笔的动作。   顾南栀死亡。   警局的报警铃剧烈地响起,震动耳膜。极速运转的红灯从审讯室一路亮到专案组,盛辞燕松开了手机屏幕,上面写着:   L:证人死亡,马上开始内部调查。   L:警局内有盛仓的卧底,我们得到的是假消息。   L:警局内有卧底,看到了吗?   盛辞燕眯着眼睛,他的风衣上泛起几丝褶皱,他神情平静地理着衣服,直到风衣一丝不苟,铃声从黑暗中消退。   手机屏幕再次亮了起来。   前台李女士:少爷,这是你要的监控。   亮起的屏幕开始自动播放,明亮的大厅内,跛脚的男人穿着一身松散的卫衣。他的左手拄着拐杖,轻松而悠闲地走进办公室。   男人心情似乎不错,走到柜子前的时候,顺手拿起了军刀。   军刀在他手中划出靓丽的刃影,错综混乱的刀光,像是学生时代心爱的玩具般任由他把玩。   他继续往前走,看到桌上的葬礼计划已经被盛辞燕取走了,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摘下帽子,举起了手中另外一份葬礼计划。   《顾南栀葬礼安排》。   反光的文件夹挡住他的半边脸。盛仓精准地转动着脚尖,对准监控记录仪,露出了和盛辞燕相似的眉眼。   他无声地笑了。   哥哥,来玩猫鼠游戏吗?   盛辞燕关闭手机,他伸出僵硬的指节,扶额之时,才感受到额间密集的汗珠。   一滴滴,滴落到干净的台面上,绽开了污秽的水花。   盛辞燕擦干净汗,镜面内,是一双仍旧凌冽冷静的眼睛。   他从怀中抽出一根烟,却没有点燃,放回后走出去。   警局里在进行着有序的调查,刚才的混乱像是错觉。盛辞燕停住步伐,斜靠在角落里,看着一个个穿梭而去的警员。   他开口,叫道:“裴女士,小秦警官在吗?”   裴法医道:“小秦警官审讯时出的事,人已经被关起来了。不过应该不是他的原因。”   她拿出检测结果,递给盛辞燕。   盛辞燕看着顾南栀的血检,看着标红的异常指数,轻轻叹了一口气,“所以,是一定会死的。”   裴法医很忙,“不清楚。”   盛辞燕停在新的办公室门口,他盯着透明的玻璃板,看着秦瑾明。   审讯室里,只有秦瑾明和卫明野。会是谁?   从回国到现在,确实是跟秦瑾明绑在一起的,但是卫明野,也是跟着秦瑾明的吧。   难道错怪了秦瑾明?   盛辞燕拿出手机,指尖逐渐放大,摄像头从最左边的警员凝聚到最中间的卫明野。   放大。   卫明野的表情像是吓坏了,看起来略有慌乱,好在警察历经磨练,他还保持着镇定,满头大汗地填着审讯表。   再放大。   秦瑾明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正直,似乎对现状疑惑无比,面部肌肉微微颤抖着,正在对审讯的警员解释。   最后定格。   盛辞燕拍向了卫明野,抓到了卫明野一瞬间的激动。盛辞燕的手指划开聊天界面。   Y:我怀疑他。   L:卫明野?   L:错了,不可能是他。   盛辞燕呼吸一滞,精致到艳丽的眉眼蹙起,他在屏幕上敲击。   Y:你的理由是?   L:他是警校出身,平常住在大队里,一日三餐都在监控底下。而且,新的调查结果。   L:《问山》的拍摄环节疑似有秦家人参与,上面需要你继续与他接触。   周围响起一阵阵杂音,警员将崭新的分析结果递交给对方。盛辞燕将手机藏入怀中,他的眸子锁定向新的文件,正欲伸手要一份,忽然顿住了。   你所看到的,一定是真相吗?   现在你的周围有一个卧底,他藏匿在你的身边,配合毒贩锁定你的咽喉,你能够将他找出吗?   反转的故事情节内,真相是假的吗?假的可以成为真相吗?   盛辞燕这次没有去要文件,愣神片刻时,秦瑾明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   “盛辞燕,你在这干什么?”秦瑾明卸下紧张。    第9章   秦瑾明将警帽摘下,他吃着食堂内免费的炒豆腐,表情不佳,“这事真是我错怪你了,那个姓顾的竟然真的是个毒贩子,嗑得这么多,没喘两口就死了。贩毒真是害人害己。”   盛辞燕没抬眼,小口喝汤,“嗯,小秦警官没事就好。”   秦瑾明安慰道:“你怎么焉了。调查结果都出来了,顾南栀本来就没心理问题,之前发疯就是毒品作用,最后估计是知道自己难逃一死,所以干脆承认。”   “是吗,”盛辞燕拿纸巾擦着嘴,柔软的唇瓣熟练地弯起,却依旧清冷如月,“你们去她家里调查了?”   秦瑾明看愣了,呆了几秒后道:“我们找到了注射器的另一半,现在案件交给后续处理了,线索都能串联在一起。”   盛辞燕放下纸巾,笑道:“小秦警官,我不吃辣的。你明天有空吗?”   专案组忙完案子一般会轻松几天,秦瑾明本来想待在家里睡觉,没想到盛辞燕约自己,有点小激动,轻咳道:“有空,你找我干什么?”   盛辞燕指尖一顿,白皙的骨节划过屏幕,两张电影票在面前显现,却道:“我们也去孤儿院看看可以吗?我接手盛家,手下也有些钱,要是能帮助一下孩子也好。”   他做善事,秦瑾明也想出份力,“行,那我们一起去孤儿院。你不忙葬礼了?”   盛辞燕道:“也忙,不过小秦警官说之前会帮我,我们一起忙。”   秦瑾明见他要走,桌上菜都没怎么吃,“你吃饱了再走,至少把汤喝上。”   盛辞燕眯了眯眼睛,忽然看到了远处走来的卫明野,“我不吃。没事,小秦警官,我陪你一起吃。”   秦瑾明暗爽,“好。中午午休的时候陪你回趟我家,你不是还有衣服在那里吗?”   卫明野神情怏怏地端着盘子过来,他用筷子叉了两下豆腐,“秦队,盛先生好。”   盛辞燕笑了笑,“怎么了,这是挨训了?”   卫明野看到秦瑾明在这里,大吐苦水,“我跟秦队真是倒霉,犯人死的时候在现场。而且,我当时还去给她倒水了,要不是谢局替我作证,说我没做手段,我估计还要被盘问好几个小时。检测结果都显示跟我没关系了。”   他说到一半,觉得自己跟盛辞燕不熟,说这些不好,尴尬道:“哈哈,说这些会不会打扰盛先生。”   盛辞燕听到谢云朝作证,长睫一颤,像是卸下重担般,拍拍他的肩,“小卫警官想多了,我不是容易生气的人。”   他靠近,萦绕的幽香散开,轻挑而恣意的笑容与禁欲的面容形成近乎引诱的气质。   卫明野更不好意思了,“盛先生,这事之前我还怀疑你来着。没想到你是个好人。”   秦瑾明飞快扒拉上碗里的剩饭,狼吞虎咽完,对盛辞燕道:“我吃完了。”   盛辞燕本来还想仔细聊聊,闻言递过一张名片,俯身低语道:“小卫警官,有事找我。”   卫明野接过他的名片,真挚道:“谢谢盛先生。”   盛辞燕转身离去,秦瑾明跟他走了两步,道:“盛辞燕,你等等我。我忘记拿帽子了。”   盛辞燕点点头,“嗯。”   秦瑾明走回食堂,卫明野正在对着名片输手机号加好友。   秦瑾明问道:“怎么,你还真和他联系?”   卫明野道:“啊,不是,秦队。我就是觉得存上也行,盛先生看着挺好的。”   秦瑾明冷哼一声,把名片从他手里抽走,“什么好不好的,错怪就错怪他了。你个警察,还拉下脸给人道歉,吃完饭快去干活。”   卫明野遗憾地说道:“好吧。”   秦瑾明拿着帽子回来,看见盛辞燕在门口,找话题道:“我先突然想起来,我还没问你你去留学的地方怎么样,Z国待得还适应吗?”   在试探我?盛辞燕不留痕迹地藏下情绪,“还不错,回国后能认识小秦警官这样的人,当然适应了。”   二人走到车门前,秦瑾明不由自主凑上去帮盛辞燕开门,二人坐入车中。秦瑾明道:“你别叫我小秦警官了,怪生疏的。你叫我瑾明就行。”   盛辞燕为难道:“我不太习惯叫人后面两个名字。要是叫前两个的话,总不能叫秦瑾吧?”   秦瑾明扬扬得意,“那也挺好的。”   盛辞燕无奈一笑,“不太好,小秦警官,我觉得还是这么叫更合适。如果你觉得我叫别人太亲近,觉得我跟你生疏的话,我以后只这么叫你。”   秦瑾明道:“嗯。也不是不让你叫,就是我觉得我们两个可能更熟点。”   他觉得这么说可能有点太直接,找补道:“熟那么一点,没有跟你套近乎的意思,你别生气。”   盛辞燕将视线移到窗外,外面的街道飞快后退,车水马龙勾织成的人间喧嚷热闹。   他靠着窗,有了几分倦怠,安静地休息。   半个小时后,秦瑾明停车,看到他疑似睡着了,一直等到腿麻,也没敢说话。   盛辞燕睁开眼,黑沉沉的眸子睁开,摄人心魂,“到了吗?”   秦瑾明连忙道:“到了,这不看你睡着了,没敢叫你。”   盛辞燕抿唇,似乎在想什么,“小秦警官,我们收拾完再去一趟商店。”   秦瑾明应下,跟他打开门后帮他找东西。   盛辞燕不好翻他东西,趁机在屋内观察了一圈。   跟上次相比没什么特殊的东西……秦瑾明要是卧底,难道是因为家庭原因?还是因为缺钱?   盛辞燕靠在门边思考,秦瑾明把纸箱子给他,殷勤道:“你之前来就是带了几件衣服,衣服上沾着几点血,你都扔了。剩下的是你之前来顺手带的烟。”   “嗯,”盛辞燕道,“谢谢。”   他转头就走,秦瑾明跟在他身后,有点失望。   盛辞燕走向商场最后一排货架,有目标地搜寻着东西。他找到品牌,买了很多洗漱用品,又买了几瓶香水,将它们放到小车里。   秦瑾明咋舌,“你怎么买这么多瓶瓶罐罐,你分得清吗?”   盛辞燕淡淡地勾唇,“给你买的。”   秦瑾明觉得也是,恨不得现场对他摇摇狗尾巴,“也是,跟你出门得倒腾一下。钱就不用你给了,我刚发工资。”   盛辞燕收到一条消息,他歉意地对秦瑾明摇头。   L:再不回我给你打电话了。   Y:上级不允许我们电话联络。   L:套出秦瑾明消息了吗?   Y:还没有,准备先拉近关系。   L:那你跟秦瑾明保持距离,我心态不好。   盛辞燕脸彻底黑了,他不理解L到底在做什么,指尖反复扣在拉黑键上,隐忍后回道。   Y:公私分明。需要我们再强调一遍我们分手很多年了吗?昨天给过你最后一次机会了。上级派你我合作卧底任务,是希望你我配合共渡难关,有些事情我只能报告给你,我希望你能够理清楚。   L没回消息。   盛辞燕将手机放回口袋,秦瑾明已经付完钱了,不仅如此,还给盛辞燕买了套一样的。   秦瑾明用完花呗很心疼,但故作潇洒,还找理由道:“你看你现在也洗清嫌疑,我也应该给你买点东西庆贺一下。”   盛辞燕意外道:“谢谢。”   他跟秦瑾明告别,打了辆车,直接到房产交易中心。   迎宾小姐见到他手腕上的表,恭敬地欢迎盛辞燕。盛辞燕看向这一片地皮,客气道:“这片区域是哪家开发商的?”   迎宾小姐认真地介绍着,盛辞燕用温和的眼神看着她,实际上思绪已经飘远。   夏末的蝉在空中鸣叫,尖锐的声音栖息在树边,依稀飘入耳侧。盛辞燕记起很久之前的盛夏。   没有现在这么暖,残留在记忆里的是咸湿、带着血腥气的雨息。   那场雨后,透明的伞掉落,滚在自己脚下,彻底破碎。   迎宾小姐道:“盛先生,您要购入房产吗?”   盛辞燕回神,“不,我想将这片区域全部购入。开放商改成我。”   迎宾小姐一愣,“好的,那我喊我们经理跟您商谈。”   现在房产经济不如之前,不少空房都没人要,盛辞燕这种冤大头愿意购入,经理当然愿意顺势抛售这一片区域。   总裁还握着盛辞燕的手,恳切道:“盛先生家大业大,还愿意亲自过来谈合作。要是还有机会,可以看一下我们新开发的游乐设施,也是很值得投资的。”   盛辞燕摆摆手,他用合同敲了敲桌子上的区域,笑道:“下次再聊合作。这个楼的房贷,快点取消吧。我有一位朋友住在这里。”   他随手帮秦瑾明还完房贷,开车拐入郊区。   郊区的人员正在施工,他们将一个石碑抗出,嵌合进黏湿的土地内。   上面是刻好的字迹,盛祯军之墓。   还不到正式办葬礼的日子,盛辞燕离得很远,单手扣在右侧的胸膛处,黑色的风衣紧贴着他汩汩流淌的鲜血。   盛辞燕微微鞠躬,苍白的面上是精致而漂亮的凉薄。   他等到工人施工完毕,形形色色的人穿梭过郊野的殷绿后,盛辞燕独自抬起头。   面前枯萎的花朵摇曳在不知名的风中,他发现上面的露珠已经滴落到墓穴上,水珠缠绕着墓穴上的名字,缠绕着、炙热着、呼唤着。   一束白玉兰,是对情人纯洁的爱,还有知恩图报。   盛辞燕一怔,他走上前,将凋谢的白玉兰拿起,芳香扑鼻时,掉落了一张纸条。   警方的卧底Y,我猜对了吗?哥哥。   盛辞燕浑身发冷,面上神情不变,他想要找人。而四周一片安静,只有死寂的墓碑,将死者囚禁在方寸之地。   手机发出叮咚一声。   L:抱歉,我们可以再见个面吗?    第10章   盛辞燕将白玉兰花带去化验。   意料之中,这朵花上果然没有任何线索。他无功而返,将花朵留在柜子内,作为留档。   作为卧底来调查阳嘉市的毒贩集团并不是他的决定,他是作为特警被调到这里的。原因是盛仓是他的弟弟,且盛祯军与盛仓几乎不见面,由他来扮演很合适。   建议是由L提出的,代号Y也是他决定的。是L说盛仓在国外死亡,才导致的这一切。   可是盛仓没有死,该怎么办呢?上级为什么不下派新的任务,不……盛仓当年到底是为什么失踪了?   盛辞燕下意识拿起水杯,习惯性擦拭冲刷着,脑内团团迷雾涌来,幽暗的夜晚与他融为一体,席卷包裹。   他轻轻叹气,沉月堕入眼底,变为淡漠情绪中的一部分。   夜深深,不止一个人轻叹。   警局内,谢云朝关掉办公室的灯。   他将警局的调查报告合上,打开保温杯,是已经失去气泡的可乐,喝起来只剩下黏腻过度的甜气。   甜气钻入胃部,翻滚黏腻得像胶水。谢云朝将可乐倒掉,换成了茶水。   他路过还在忙的值班室,很认真地看着里面的警员们。   之后抽空给警员们点杯奶茶吧?听说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喝这种东西。谢云朝这么想着,对轮班后准备下班的宋橙道:“小宋,过两天给你发个红包,你们组内一起喝杯奶茶出去聚个餐。”   宋橙看向他矜贵而温柔的面容,耳尖有点发红,“谢局客气了,之前你给的钱也没用上,不用了。”   裴法医明白她的心思,突然插嘴道:“谢局,你要不一块去吃?你今年也才二十六,跟我们活动正好,不用觉得身份不合适啊。”   谢云朝神色一闪,顿时了然,温和道:“可以。小宋,我还是发给你。”   宋橙脸腾得红透,不知所措,“好的,谢局。”   她等到谢云招走了,对裴法医小声道:“你干什么呢,谢局家里是搞国际贸易的,很有钱,跟我们不一样。而且人家从警校毕业,端了这么多毒贩窝点,年纪轻轻就当局长——”   “我不说你就把自己憋死了,”裴法医冲她眨眨眼睛,“你看谢局也没说什么,说不定有戏。”   宋橙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打开手机。   谢云朝:小宋,红包收下吧。   宋橙:好的。   谢云朝:刚才的事情我知道了。^_^不好意思,我是男同性恋。你很好,我希望你不要被这次拒绝伤到心,可以的话,我希望明年的优秀警员有你。加油。   “啊?”宋橙惊呼一声。   裴法医不解道:“你怎么了?”   宋橙看向她,内心挣扎几秒,尴尬道:“没什么。谢局发的红包挺多的。”   裴法医道:“那当然了,要不然怎么叫谢公子呢,听人说,之前局里还有人管谢局叫富局长。”   宋橙笑笑不说话,她感觉自己吃了一口大瓜,决定维护谢云朝的秘密。   谢云朝开车回家,路过快餐店时,专门停车下来,买了一点东西。   夜过得很快。清晨,阳嘉市车水马龙,路过的车辆穿过街道。   盛辞燕穿上衣服,自高楼下俯身望去,看见秦瑾明正在找停车位。   他不想让秦瑾明久等,推开门后,看见鞋柜上放着热的三明治和牛奶,是从快餐店里买来的。   盛辞燕拿起三明治,柔软的面包片和健康的热牛奶在手中,残存着滚烫的温度。   前男友犯神经。盛辞燕决定顺手扔楼底下,秦瑾明正好从电梯里出来。   秦瑾明不知为何,还戴了一副墨镜……   盛辞燕一时微怔,扬起熟练的微笑,“小秦警官早上好,你今天真帅。”   秦瑾明穿着皮衣,也露出闪亮亮的牙齿,“你还给我买了早饭?”   他飞快接过盛辞燕手中的三明治拆开,自信地吃了两口,一边吃一边感激道:“我早上出来收拾真的没吃饭,你真体贴。我还看到你还给我还房贷,这怎么弄的,我得还给你才行。要不从今天开始,我把工资交给你?”   盛辞燕从呆滞状况缓慢回神,意味不明地看向秦瑾明。   真的假的,秦瑾明难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盛辞燕摆手道:“不用了,小秦警官自己留着工资吧,没什么事的话,以后好好工作就行。”   秦瑾明察觉出他的冷淡,应激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我不是男同性恋,我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我不想怎么样你的。你别紧张。” ?   盛辞燕没理清思绪,困惑不解,“我知道。没事的,我没有紧张。”   秦瑾明咽下三明治,九曲回肠地试探着,“我肯定还你钱,我听说现在很多男同性恋啊。对了,你是男同性恋吗?”   盛辞燕上车的时候,表情很古怪。   秦瑾明以为他在思考是不是男同的事情,还很积极地给他系安全带。   秦瑾明靠过来。盛辞燕的面色逐渐苍白,他放缓了急促的呼吸,深黑色瞳孔下长睫轻颤,像蝴蝶般扫过眼尾的细痣,冰清玉洁的面容显得寡情又风流。   “系好了吗?”盛辞燕低声道。   秦瑾明没管住自己的眼,连忙别过头,“对对,系好了。咱们是不是要去孤儿院?我跟你说,之前我去过这个孤儿院的。警察局也资助过,你这次是准备去捐钱吗?我帮你吧,中间有几个手续挺麻烦的。”   他熟练地从车上的反光镜偷看盛辞燕,盛辞燕按耐住自己想挡脸的冲突,双腿交叠,纤细的腰身被安全带包住,“谢谢小秦警官。我还是想问一下顾女士的事情。”   他真可怜,一回国就碰到这种事,肯定吓坏了,估计大半夜还担心自己再被抓进去。而且,哪怕是这样,他还记得帮自己还房贷。   秦瑾明端正神色,不由正气凛然,“你放心,我是警察,以后有事我保护你。”   盛辞燕疏离地笑笑,“嗯,谢谢。”   秦瑾明转弯,想停在孤儿院旁边。   他们来得不巧,门口有停车位。秦瑾明想找个位置停车,旁边正好有辆奥迪开进来。   盛辞燕皱眉,“有点没素质。算了,要不我们让一让?”   秦瑾明没他这么好脾气,“让什么?奥迪了不起吗?差点把我车刮了,本来就是二手的。”   盛辞燕往旁边一看,短暂地愣住。   他眯眯眼睛,不留痕迹地藏下情绪,打招呼道:“谢先生好。”   阳光照亮他的微笑,盛辞燕像记忆里一样,一如既往的漂亮和擅长骗人。   谢云朝也没想到能碰到他们两个,微笑道:“盛先生,瑾明,你们好。你们也来参加儿童表演?”   秦瑾明打招呼,“谢局。算了,都在警局外面了。云朝,咱俩凑合着停。”   谢云朝看到他手旁的三明治袋子,露出老狐狸一样得意的表情,“盛先生,你早餐吃的什么?”   秦瑾明暗爽,“他给我买的三明治。唉,你车上也有个,好巧啊。”   谢云朝狭长的眉眼不变,淡淡道:“嗯……好巧。”   他们两个停下车,盛辞燕只想办正事,礼貌地询问道:“谢先生,你刚才说的儿童表演是什么?”   谢云朝点了个烟,解释道:“孤儿院一般会有文艺会演,之前六一赶上我们阳嘉市下暴雨了。当时,我正好有个想法,就是拍摄一下儿童节表演,吸引更多捐款。我提议演一出话剧,是俄罗斯话剧,比较冷门更吸引人,这个主意还是瑾明提出来的。”   盛辞燕听到话剧,指尖轻轻摩挲着骨节,颇有微词般看向谢云朝,“我不知道谢先生这么擅长俄罗斯话剧,小秦警官也是,这种话剧对儿童要求比较高吧?”   秦瑾明觉得自己这个主意挺有涵养的,“主要是看个新鲜。”   盛辞燕耸耸肩,“我不太喜欢话剧,那我还是不看了。我进去问完顾女士的事情就出来。”   谢云朝勾起唇角,“盛先生为什么不喜欢话剧?”   盛辞燕清冷的神情终于出现不悦,“我和我的初恋演过话剧。然后我们分手了,可以吗?”   谢云朝遗憾道:“抱歉。”   “云朝,你少说话。”秦瑾明不太爽,揽着盛辞燕往里面走,忍不住感慨着,“老谢情商低,我们俩在警校是舍友来着,你别生他气。”   盛辞燕恢复微笑,“没事。可能就是随口一问,小秦警官,你可以放手吗?”   秦瑾明松开手,找补道:“不小心揽上去的。你有初恋……也行。”   他们两个人到孤儿院。孤儿院内的教师正在拉横幅,赤红的带字上标注着:庆祝募捐仪式。   盛辞燕从钱包中抽出东西写着,耐心地等待教师拉好。   秦瑾明见状,主动帮教师拉横幅。教师拉完横幅,感谢道:“秦警官,谢谢你。”   盛辞燕自然而然地递出支票,“你们辛苦了,这上面是给你们的捐款,数额不多,胜在心意。”   教师看向那几个零,激动道:“谢谢!您是盛先生吧?我记得你。”   盛辞燕眸中划过几分警惕,浅笑道:“认识?我第一次回国。您记错了。”   教师茫然道:“是吗,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平常这里人来人往的也不少,您别介意。”   秦瑾明奇怪地想着,盛辞燕又不是大众脸,怎么会记错?   他恍然大悟,这个教师大概是想和盛辞燕套近乎。   “你们应该记得顾南栀吧?”盛辞燕从钱包中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照片,“我听说,她经常在孤儿院做义工,她出事了。”   教师接过照片,仔细思索后道:“我没见过这位女士,盛先生,你是不是想错了?”    第11章   盛辞燕问遍了孤儿院的义工与教师,他们的回答出奇地一致。   没有见过顾南栀。   可是顾南栀在补习班的同事说过,她是每周都来做义工的。而且,她的捐款也确实流向这里。那她是和哪个孤儿院的孤儿拍摄的合照?   ……再多问下去要打草惊蛇了。   盛辞燕低垂下长睫,密集的阴影扫在了脸上,挡住眼底的情绪,“打扰了,可能是我记错了,既然你们要进行文艺表演,我们先走。”   秦瑾明挺想看的,按耐不住道:“咱们不进去看,但能玻璃窗旁边撇一眼吧?”   盛辞燕点点头,同意秦瑾明的提议。秦瑾明摇着狗尾巴,凑到窗户上。   舞台刚被搭建起来,灯管还没有进行通电,屋里摆着几十个板凳,上面的小孩抹了过分红的脸蛋,妆容浓得怪诞。   最前面应该是扮演贵族王子的男孩,他穿着很长的斗篷,正在跟人叽叽喳喳说着什么,态度自信张扬。   小男孩的视线望到窗户外的盛辞燕,忽然笑了起来。   隔着窗户,他抛起了手中的道具银币。   夏日盛大猛烈的阳光中,银币上升、反转、跳跃,折射出明亮的光线,像一场华丽而美妙的舞蹈。   盛辞燕瞳孔放大,记忆里自己抛起银币的模样如同深海中沉浮许久的鲨鱼,在这一瞬间袭击大脑。   深海的回忆是无垠的浪花。他记得阴影下,真正的王子对他说:“保护好你,是我应尽的义务。公主殿下。”   回忆很快消逝在跌落的硬币内。   盛辞燕看见所有的孩子回头看向自己,他们眼底不是好奇的光,而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就好像一个老朋友回到这里。其中一个小女孩站到板凳上,嘴巴张成了O型。   她高声叫道,隔着玻璃也依旧刺耳,“онка!”   旁边的孩子嬉笑着爆发出掌声,他们回着头,齐声道:“онка!”   秦瑾明有点发懵,“这是什么意思?”   他回头看向盛辞燕。盛辞燕额间的碎发已经被冷汗打湿,他面色苍白,用手捂住胃部,“不知道……”   秦瑾明连忙道:“怎么了?你早上不会没吃饭吧,我带你出去吃。”   “嗯。”盛辞燕虚弱地回道。   临别前,他走到孤儿院门口,才发现谢云朝还在调试摄影机。他买的设备是最新流行的高级设备,谢云朝吐出一口烟雾,专心致志地扭着按键。   盛辞燕隔着烟雾看向他,似乎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   他给谢云朝发消息。   Y:你可以把拍摄好的话剧给我看看吗?   谢云朝果断放下手中的摄影机。   L:嗯?你刚才不是说不看吗,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别看。当时那段事情,对我们谁都不算好。   Y:……好。   L:小骗子,别伤心。   Y:随便你。   胃越来越疼,疼到最后几乎麻木,只剩下心脏伴随着血液抽搐。盛辞燕缩在座椅上,冷眼看着周围的大厦在飞奔的速度内倒退,直到退到眼底,变成模糊的光影。   他想起一件事,《问山》的电影票还没有用。   盛辞燕拿起手机,想邀请秦瑾明去看电影,却发现自己手机上的订购票已经换成了《寻海》。   其实国内确实有这种换购的黑色手段。如果一个电影票房很差,但电影策划方又想延长上映时间,同时吸引更多人来看,就会联系影院修改名字。   不过这个名字明显很烂,票房反而更差了。   盛辞燕点开《寻海》,这次白玉兰导演修改了简介,也不再使用异国的噱头了。   简介:这是一部纪实影片。在阳嘉市的大海边,月亮与朝阳交替出现。一对分别许久的有情人再次相见,他们能否重现当年的真相,又能否冰释前嫌选择复合……   盛辞燕指尖一顿,没想到盛仓这个人已经恶劣到这种程度,“小秦警官,我想去看海。”   秦瑾明开车拐弯,果断道:“不行,你先吃了饭再说。”   他嘟囔道:“你这么这么喜欢我,就记得给我买早饭了,自己也不知道做点。”   盛辞燕不知道说什么好,无助地别过脸。   秦瑾明停下车,不让盛辞燕下车,给他买了一堆馅饼和小笼包,还买了热粥。   盛辞燕慢吞吞地吃了几口,秦瑾明看他吃剩下了不少,可惜道:“一共一笼六个,你才吃两个。剩下的我吃了吧。”   秦瑾明将剩下的四个小笼包塞到嘴里,很快吃完了,然后启动车出发。   “我们阳嘉就郊区那边有海,能通到隔壁市,”秦瑾明认真介绍道,“你想待多久?”   月亮与朝阳交替出现?   盛辞燕思索片刻,笑道:“小秦警官,我可能会待到凌晨,你介意的话,可以先走。”   秦瑾明不好意思地提议道:“那不行。你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我陪你一起。”   盛辞燕道:“谢谢。”   阳嘉市的海在郊区,到达时,夕阳已经坠入半边的蔚蓝内。海的波浪翻滚,白色的泡沫与澄澈的暖光缠绵在一起。   盛辞燕靠在围栏上,顺势点起烟。   黑夜缓缓降临,他沉默地吐出烟雾,火光与白色的雾气在空中飘荡,他纯黑的眸子映照着远方的月亮。   圣洁的光照亮精致的眉眼,他的面容几乎淡漠地融在月光内。   秦瑾明看着,忽然觉得他像欧美电影里教堂的神父,神秘而优雅。而那一点点白烟飘荡在空中,像对远方魂魄的招魂幡,飘散、再远去。   秦瑾明很没出息地笑道:“嘿嘿。”   盛辞燕的思路被打断,他轻声问道:“怎么了?小秦警官。”   秦瑾明道:“没什么,挺浪漫的。我上个厕所。这边海边人少,你快坐椅子上。”   盛辞燕应下,独自坐在椅子上。   秦瑾明其实是想回去拿手机拍盛辞燕,刚才锁车忘了带手机。   郊区的海边人少,现在又到了夜晚,根本没什么人来。他穿过大海旁边的别墅小区,找停车点。   月夜下,电灯的光发出颤抖。   一阵脚步声从身后响起。   秦瑾明皱眉,转身回头看,旁边横着的加长车熄火停下,四周一片安静。   他耸耸肩,想要继续穿过小区,脖颈处被人狠狠痛击。   秦瑾明脊椎处传来致命的疼痛,他拼尽全力想要躲开,脚往前一踢,碰到了坚硬的铁块,震麻骨节。   这群人显然有备而来,黑色的铁棒将他捶得半晕。他们拖住秦瑾明的衣服,往小巷里走去。   他们很谨慎,路上连鲜血都没有。秦瑾明被塞住嘴,吼声都叫不出来,漆黑的尘土黏在他的身上,然后在地上拖出一道诡异的痕迹。   “仓哥。”   领头的人鞠躬,态度恐惧又恭敬,“人给你带来了。”   秦瑾明挣扎着想去看,只看到了拐杖的末端,敲击在地上,像爬行的老鼠般漆黑可怖。   男子抬脚,踩住他的胳膊,然后一拳揍向秦瑾明的眼睛。   秦瑾明双眼昏花,喉咙吐出一口血。   男子冷漠地避开这滩血,欣赏着生命垂死挣扎的模样。   他的手似乎有些颤抖,从怀中抽出一把漂亮的刀刃,银光翻飞在指节,如蝴蝶般轻巧。   “做掉他。”盛仓简单地命令。   后面的人迟疑道:“仓哥,二把手说现在不能杀警察……”   “是吗?”   盛仓蹲下身,揪起秦瑾明的头发,比盛辞燕骨节更宽大的指节扣上他的眼珠,不知道模仿着谁的腔调道:   “你很好啊,小秦警官,你在找死。”   蝴蝶刀从盛仓的指尖落下,临近肌肤的刹那,秦瑾明忍不住屏住呼吸。盛仓却听见了一阵急促的奔跑。   他收手,最后踹了一脚秦瑾明,“死狗,留你一条命。离他远点。”   秦瑾明的脑子断断续续,指尖抽动几下,瘫倒在地上。   盛辞燕单膝跪在地上,苍白而纤细的手腕抚摸着秦瑾明的眼睫,低声呼唤道:“秦瑾明,秦瑾明?你还好吗?我已经报警了,你说句话。”   秦瑾明张了张嘴,血液从眼睛流到嘴边,“拐……”   盛辞燕将额间靠在他的头顶,艰难地听着。   秦瑾明气若游丝,“拐杖。”   盛辞燕手一软,瞳孔渐渐散漫。   远处,温柔的月光洒在怀中的玉兰花内,风吹着花瓣轻轻颤抖,盛仓舔了舔唇角,虔诚地垂下头。   无尽的黑夜内,他将眼神锁定巷中的神父,难以克制地笑了起来。   他的视线撕开漫漫长夜的沉寂,像野兽捕猎前观察这周围,漫不经心道:“我们去孤儿院。”   他坐入车中,蝴蝶刀在掌中翻滚,沾血的孤儿在车中散称一摊水。   血液渐渐从车窗滑下,混浊不堪地聚集成一片阴影。   阴影继续弥漫,直到整座城市都氤氲出血色的雾气,变成黏腻阴湿的一团玩具。   谢云朝刚回家,就看见手机屏幕亮出了一堆电话和消息。   他困惑不解,放下摄影机后,打开手机一条条翻去。   Y:秦瑾明在抢救,盛仓做的。   Y:可以的话来一下医院。   Y:你保护好自己,务必保证计划不要泄露。   谢云朝靠在黑暗内,亮光缓缓在眼底翻滚。   L:只要你需要我的话,我会马上过去。   L:等我。    第12章   急诊室的灯光亮了起来。   盛辞燕在走廊里反复走着,谢云朝赶来时,马上拦住他。   谢云朝没有穿警服,风衣是跟盛辞燕款式类似的深棕色,矜贵的面上露出急躁。   盛辞燕还没开口,肩膀已经被他按住。谢云朝打量着他,正色道:“你受伤了吗?”   “谢局,”盛辞燕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旁边有人。”   宋橙呆呆地看着他们二人,在一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抿唇,安静地别开脸,默默吃瓜,“那个,其实我知道了。”   谢云朝才反应过来般松开手,神色阴晴不定,“盛先生,方便过来一下吗?我有事情想要问你。”   盛辞燕看向急救室,“刚才我已经和宋警官笔录过了。”   “我知道,”谢云朝打断他,“不是公事,是私事。很为难吗?”   盛辞燕拒绝道:“我想先等小秦警官醒来,他是案件证人。我认为谢局应该重点关心一下他。”   凭心而论,谢云朝平常对警员非常好。这也是为什么宋橙跟他不熟,却也仰慕暗恋他的原因。想到这里,宋橙助攻道:“不用,盛先生,小秦警官这里有我。你们先去说事情。”   谢云朝闻言,马上拽过盛辞燕的手腕,带他往外面走。   盛辞燕歉意地对宋橙一笑。谢云朝带他走进车里后,面上逐渐平静。   盛辞燕低声道:“谢云朝,你在干什么,你知不知道刚才差点暴露了。还有你之前,为什么在秦瑾明面前试探我,你想带头让人怀疑我吗?”   谢云朝把车门锁上,熟练地点起烟,“我问你,你为什么不跟我报备你看海的事情?我试探你,是因为我是你上司,我考验你怎么了?”   盛辞燕反问道:“那我问你,为什么上级不派人接手我们的工作?我们的计划是什么?原本是靠我打入毒贩内部,现在盛仓根本没死,我们两个需要变通计划,为什么上级没有指示?”   谢云朝刚抽一口烟就熄灭,气笑道:“好啊,Y,当初就不该选你配合我工作。我现在就跟上级说,直接把你撤职。你以为上级没要求你回去吗?”   盛辞燕手一顿,“……我不能回去。”   “我知道,当初的事情还没有查清楚。”谢云朝重新点了一根烟,夹在指尖几经犹豫,最终示软般递给了盛辞燕。   盛辞燕冷冷看他一眼,“干什么?”   谢云朝摸了摸鼻子,“求和好,男朋友。”   盛辞燕面色一变,“滚。”   他打开车门,顺手接过谢云朝手里的烟。   谢云朝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真是的,如果盛辞燕不跟他报备,真的出事了怎么办?幸好这次是秦瑾明,要真轮到盛辞燕,计划该怎么办?   医院内,医生将检查结果递给宋橙,“秦警官没有大碍,但是可能暂时没法出外勤任务。最严重的是眼睛,有东西抠入眼珠,幸好临时松开,大概五六天后可以卸下绷带见光。”   宋橙点点头,“麻烦医生了,我能进去看看吗?”   医生道:“当然可以。宋小姐,您请进。”   宋橙进去后,看见秦瑾明平躺在床上。   她准备打开录音笔,不料秦瑾明挣扎着动了动手指。   宋橙连忙道:“怎么了,秦队?”   秦瑾明咬牙忍疼,“盛辞燕呢,他怎么没过来?盛辞燕该不会受伤了吧?”   宋橙道:“盛先生没出事。就是被谢局叫走问话了。”   秦瑾明用眼神示意她打开录音笔,“我把事情讲一遍。”   他将这件事从头到尾讲清楚。宋橙记录完毕,“秦队,我们现在就回去调监控。您有什么想法吗?”   秦瑾明开始回想。   他其实闻到了一股很刺鼻的味道,如果判断正确的话,嫌犯当时应该是吸过毒品的,整个人精神状态也不稳定。而且,嫌犯的身高应该很高,蹲下时看过模糊的体型,跟自己差不多。   他原本以为盛祯军死了,阳嘉市的毒贩子就一哄而散。而且顾南栀也把案子结了。可现在的情况不太对,他们明显还有一个新的老大。   盛辞燕知道吗?   秦瑾明把自己的猜测说完,又补充道:“仓哥,这个男的被他们叫做仓哥,而且拄着拐杖。小宋,你们重点查一下。”   宋橙记录下来,“好的。”   片刻后,她离开,盛辞燕推门而入。   秦瑾明右眼缠着绷带,身上零零散散的伤口涂着药膏,正在对着天花板发呆。   盛辞燕坐在他旁边,难以言喻的愧疚之情逐渐弥漫,柔声道:“小秦警官,你还好吗?”   秦瑾明其实还好,警局训练这么久,也不至于这点小伤就喊疼,“不是什么大事,有点疼,能忍。幸好打的是我,要是你就麻烦了。”   盛辞燕握起他的手,冰凉的肌肤冻得人发寒,“嗯,你告诉我,小秦警官。你还需要什么?我去给你准备。”   那双黑色的瞳孔担忧而关怀地看着他,清冷平和的情绪湮没着一切的情绪,像蔚蓝色海洋上的月光般优雅。   秦瑾明不理解,“没什么,你这是怎么了?”   他想到正事,严肃道:“还有,我想问你,你跟毒贩没有联系吧?”   盛辞燕张了张嘴。   “卧底任务至关重要,除了L,务必保证,不要被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   “我自愿参与卧底任务,一定保密。”   盛辞燕道:“没有。”   秦瑾明点点头,“也是,你天天跟我在一起。谁家毒贩子都不去集团,刚死了头目还和警察待在一起。”   秦瑾明还想说话,谢云朝突然推门而入。   他自然地坐在盛辞燕旁边,“盛先生,我想问秦警官一点话,你方便离开吗?”   盛辞燕没有理由打断他们两个。秦瑾明连忙撇开谢云朝,对盛辞燕挥挥手,“盛辞燕,明天再来找我啊!”   他笑得露出白牙,像一条等着主人投喂的大型犬。   盛辞燕笑出声,“好。”   谢云朝一愣,不动声色地问道:“瑾明,你跟盛先生很熟了吗?警局这边会提供伙食的。”   秦瑾明靠在床上,仔细地揣摩着,试探道:“老谢,我跟你说实话。你别害怕,他在追求我。”   谢云朝适当地露出震撼,“什么意思?”   秦瑾明实话实说,“盛辞燕追我,我觉得他也挺好的。兄弟,我当男同你不介意吧?咱俩不至于这点话说不了,当初你跟你初恋的事我也懂。”   “你想多了,”谢云朝很温和地讽刺着,“可能盛先生长得好看,让你误认为……瑾明,你还是再想想,他是谁的儿子。”   秦瑾明嫌弃地看向他,“要不然怎么说你在警校人缘不好,他给我还房贷做早餐,这就是想跟我过日子。”   他一时间竟有几分自得。谢云朝沉默许久。   算了,盛辞燕不至于跟他这种人在一起。而且,盛辞燕这种人被人喜欢,也没什么奇怪的。   谢云朝将话题引回正轨,“我根据你的笔录,再问几个问题。警察受袭不是小事,我会根据你的事情调整局内警察的值班队。”   秦瑾明道:“谢局,你问。”   幸好秦瑾明没出事。   盛辞燕开车回家时,还在后怕。   要是晚来一秒,或者自己冲上前去时有片刻犹豫。那秦瑾明死在当场,无论如何,警局都减少了一份助力。自己也会被高度怀疑。   盛仓这个态度,秦瑾明大概率不是卧底奸细了。   不对,盛辞燕思路分散,忽然想起当年盛仓发疯的样子。   他真疯的时候也是不分黑白的咬人的,如果这件事是障眼法呢?   ……也不对,秦瑾明要是卧底,就没必要做这么多与卧底工作无关的事情。要是卧底的话,未免太容易招人怀疑。   盛辞燕停车,从车上下来。他按电梯,按照一如既往地习惯上楼。   狭隘逼仄的空间如同一个密闭的盒子,很快封锁掉流动的空气。盛辞燕斜靠在角落里,深黑色的风衣包裹着他修长的身姿。   他仰头,电梯最顶上的监控垂挂在角落,伴随着电梯上升的振动,像已经死亡的某种动物,依附在可悲的墓穴内。   盛辞燕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鼻尖闻到了一阵铁器生锈的味道。   他眉心蹙起,电梯适宜地停在家门口,发出叮咚一声。   盛辞燕从电梯内走出前,抽出了防身的小刀。他边走边观察,等到家门口时,才发现是一个快递的玻璃箱。   盛辞燕谨慎地打开盒子,一股浓重的铁锈气涌入鼻尖。   男孩的头颅放在玻璃箱中,保存得完好的如同艺术标本。干裂的血疤攀爬在瞳孔上,瞪大的眼眶惊恐地望着前方,脖颈里面的血肉已经被掏空。   脖颈里面有一段小小的白色包装袋。   盛辞燕伸出指尖,在空洞的骨头架子中掏出东西——是俄罗斯的巧克力。   产自利萨临娜,最甜的白巧克力,最受儿童们喜欢的零食。   盛辞燕想打开手机报警,手指在屏幕上反复滑动,却收到了一个新的电话。   他接起,电话旁是粗重的呼吸声,却没有半句辞藻。   沉夜深深,盛辞燕捧着怀中的玻璃箱,在无声的对峙中,意识到对面的人是谁。   相识的年岁陪着电流声一起流淌,悲剧也在一次次上映,再次重现。   人世间所有的恶,在此刻变为行走的墓碑。而他,是代替墓碑行走的唯一的卧底。   夜间,盛辞燕独自抱着无名的孤儿,安静地蜷缩在了房内。   寂寥的,只有夜色吗?    第13章   “盛先生,需要我们警方派人保护你吗?我们觉得你的情况很危险。”警员认真地询问着。   盛辞燕的思绪从远方回笼,他这几天都没有睡好,“你们没有找到监控记录吗?”   警员道:“没有,但我们一旦查到证据。一定第一时间联络您。通过秦队和之前的事情,您现在很可能被贩毒集团新任的继承者缠上了……”   剩下的事情就没必要听了。   盛辞燕想,警员知道的还是太少,不足够支撑自己找到新的推论。盛仓再疯,也不可能咬到自己身上,当务之急是让无关的秦警官快点远离自己身边。   盛辞燕的指尖揉着腕节,额前的碎发掩盖了他的眸子,只能看到他勾出了一个细小的微笑,礼貌道:“其实,没必要保护我,警力还是先调查一下孤儿院的事情,我怀疑凶手并不是为了我。而是这个孤儿身上有秘密。”   警员道:“我们谢局也这么觉得。只是小秦警官觉得您太,额,娇弱吧可能。孤儿这边交给我们来调查,您要是还有什么补充线索可以告诉我。”   补充线索?   盛辞燕张了张嘴,“他们演的话剧是《我的太阳》,是沙皇俄国时期创造的作品。这个话剧很冷门,主角是一个自以为是的王子,他企图清除全部的障碍物,带走心爱的公主,成为旧时代真正的太阳与神明。他最终死在公主的刀下,公主成为了新时代的第一任女王。后面因为台词本身绕口难学,除了在少数俄语区还有表演的之外,已经没有人研究了。”   警员深思后回道:“你的意思是,这个话剧的表演很奇怪。需要调查一下教学的老师?可是,这个话剧就是我们谢局亲自去教的。我们谢局在利萨临娜留过学。”   原来是谢云朝教的。盛辞燕感觉仅存的线索被突然中断了,他无奈一笑,“那我没什么可说的了。抱歉,我先离开了。”   他起身拿起外套,告别警员离开。阳嘉市初入秋,温度降低后有几分萧瑟。树叶自枝边陨落,低低扫过地面,哗啦作响,在风中飞卷,如同千万个蝴蝶,同时振翅。   略吵。   盛辞燕从医院偏门进入病房,一束花忽然捧到了面前。   这束红玫瑰漂亮而娇嫩,只是颜色太过热烈,顶上还放着一个小熊玩偶。看起来很像网上那种“直男送礼精选”。   “不好意思,”盛辞燕不动声色地让开,“谢局,你花上的外卖单还没有撕掉。”   谢云朝扶额,矜贵的面上满是隐忍,“我受不了秦瑾明了。”   盛辞燕挑挑眉,“你自己给我派的队友。”   盛辞燕给秦瑾明准备的是私人病房,附近没有人。谢云朝嗤笑一声,抱着玫瑰花抓住盛辞燕的手腕,“男朋友,这么多年了你还不知道我吗?”   盛辞燕讽刺地别开脸,手腕毫不留情把腰身的手打下,“滚。”   谢云朝耸耸肩,“实在爱你,该怎么办?”   盛辞燕嗯了一声,“那你跳楼吧,这里比利萨临娜暖和。来年春天,我再给你买束花。”   谢云朝道:“什么花?”   盛辞燕道:“你死了再说。让开。”   他想了想,还是接下花往里面走。   房门打开,秦瑾明很激动地摇起了尾巴,他看到盛辞燕真的收下了自己的花,爽意也不暗自遮掩,直接嘿嘿笑了起来。   盛辞燕坐在椅子上,“秦先生,既然你快出院了,我们就先不用见面了。我这几天还要准备公司的事情,有缘再一起吃个饭。”   秦瑾明提取到了有缘二字,想入非非,乐道:“我也觉得我们很有缘分。”   这和盛辞燕想得不太一样,他疏离地笑笑,“是啊,警局的大家都很好。我能和你们认识是荣幸。”   秦瑾明一愣,“你怎么了?”   盛辞燕很自然地说道:“没怎么,秦先生在想什么?”   秦瑾明困惑地看向他,眼底出现浓厚的试探与怀疑,“你为什么要掩盖爱我这件事,难道这里有人不允许你对我表白吗?你尽管说,我可以帮你解决。”   盛辞燕没想到他的脑子用在这上面了,“不,秦先生想多了。我真的没有追求你。”   他激发了秦瑾明的潜力,秦瑾明开始思考,“不对,你一定另有隐情,总不可能是被人派来试探我的感情吧?也有可能。”   狗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狗对主人的态度很敏锐。   盛辞燕看向他,漂亮的眼睛像冷萃的冰雪,所有的情绪隐藏在眼底,笑道:“其实我刚才只是开玩笑呢……小秦警官想多了,我很喜欢和小秦警官在一起。”   秦瑾明眉头舒展,“你吓唬我干什么,我刚才还以为你是什么卧底侦探,哈哈哈。”   他又开始高兴,“那我们可以谈恋爱了吗?”   “不可以,”盛辞燕带着歉意地看向他,精致的脸上满是愧疚,“我只是想跟小秦警官做朋友,我不知道你的性取向。”   秦瑾明没想到会告白失败,感觉刚好的眼睛又开始疼,锲而不舍道:“那我能追求你吗?”   盛辞燕直接拒绝,“小秦警官,我们还是做朋友吧。”   秦瑾明动了动嘴唇,假装没听见,“我可以追求你吗?”   盛辞燕没反应过来,甚至有点不耐烦,“抱歉,但我刚才不是拒绝过了吗?”   秦瑾明觉得初恋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喃喃道:“你真的另有隐情吗……”   盛辞燕道:“可以,你可以追我。”   秦瑾明从床上爬起来收拾东西,准备追求盛辞燕,“我们出院了去吃个饭吧,老谢定了高级餐厅。他说我辛苦了,我跟你一起吧。”   谢云朝也去?   盛辞燕双手插兜,斜靠在墙边。   二人一起办理出院手续。谢云朝正在擦拭摄像机,露出老狐狸的笑容。他坐在主驾驶上,关怀道:“瑾明,你伤好了?”   秦瑾明道:“还成,差不多了。该上班上班,你给我排上值班表吧,总是请假也不好。”   盛辞燕坐在副驾驶,谢云朝将摄像机放下,挡住手递给他一个记录芯片。   盛辞燕眯起眼睛,将芯片放到掌心中,“我们去哪个餐厅?”   谢云朝开车,眼睛正视前方,“盛先生不知道,我们这边有个西餐厅,中文名字是命运之共,装修环境不错。我们去这家。”   盛辞燕道:“不过我不是很喜欢吃西餐,我的胃不好,西餐很难消化。”   谢云朝笑道:“那去高级餐厅点两碗面?”   盛辞燕长睫轻颤,“说起来,命运之共这句话。我读过一句诗。”   谢云朝在红绿灯口停车,面前红灯在雾蒙蒙的空气中闪烁,他的指尖轻轻扣在方向盘上。   “若两人曾为一体,那必是你我。”他温声道。   外面的霓虹灯闪得很快,盛辞燕的侧脸隐在半边的光影中,那颗漂亮的小痣几乎看不清。他接话,语调晦暗不清,“我的脸映在你瞳中,你的亦映在我眸中。好巧,谢先生读过这首诗?”   谢云朝的声音很压抑,“嗯。跟我初恋分手去了警校后,碰巧读过。你是怎么知道这句诗的,不算热门。”   盛辞燕道:“嗯,我也是凑巧翻到的。”   安静很快笼罩了车内。秦瑾明下车后连忙凑上去给盛辞燕开门,盛辞燕道:“谢谢。”   他们三个人进去吃饭,谢云朝已经定好了包厢。三个人刚坐下,服务员就殷勤地看向谢云朝。   谢云朝将菜单给他们,“既然是请吃饭,你们就点自己想吃的吧。”   盛辞燕真的点了一份面,谢云朝笑了笑,“那再给你加个白巧蛋糕。饭后吃一个。我来份鹅肝。”   秦瑾明见状,“那我点三份面,我怕我吃不饱。我跟你们说,这种餐厅份量很小,平常没必要来。”   盛辞燕和谢云朝接不太上话。谢云朝找出两张电影票,道:“最近有个新电影,叫《寻海》。我下午要出差去临市,你们两个可以去看一下。”   盛辞燕明白他想让自己调查的意思,“我也想看这个电影很久了,不过,我觉得我自己去看就好,小秦警官不是还要去警局吗?”   秦瑾明听不懂他的拒绝,“没事没事,我晚上值班。我下午陪你看,你不用担心。”   盛辞燕无语地戳了两下面,勉强将面条吃完。   他吃完饭,剩下的小蛋糕实在吃不完,简单地抿了一口,就放下叉勺。   秦瑾明道:“这小蛋糕好几百吧,你就这么不吃了?”   盛辞燕解释道:“我不太饿。”   秦瑾明道:“多浪费啊。你给我吧,剩下的我吃了,咱们俩又不是没一起吃过饭。”   谢云朝眉心一跳,“瑾明,你干什么呢?”   算了,盛辞燕干脆又拿起叉勺,独自将蛋糕吃完。   秦瑾明放下心,“没事,你别撑着。之后剩的给我吃就行。”   谢云朝嫌弃极了,故作玩笑道:“有人在包厢里带狗来了,还吃剩饭。”   谢云朝脾气没表现得这么好,盛辞燕怕他们两个人吵起来,还没准备拉架,就看见秦瑾明大惊失色的表情。   秦瑾明惊讶道:“不是,这高级西餐厅还有人带狗啊?这太没素质了点,老谢,你找的餐厅不行,下次我请你下馆子。”   盛辞燕和谢云朝对视一眼,俱是沉默。   片刻后,盛辞燕道:“我们还是去看一下电影的内容吧,我觉得里面可能会很精彩。”   秦瑾明道:“行,我再带你吃点路边摊。你肯定没吃饱,走。”    第14章   电影院验票时,秦瑾明才知道盛辞燕收到了人头箱的事情,他担心盛辞燕,安慰道:“盛辞燕,你家里安排点保镖。孤儿的事情我回警局问问,肯定给你一个答复,你别害怕,眼睛上都有黑眼圈了,多不好看。”   盛辞燕配合地笑笑,“嗯,我知道了。”   秦瑾明将票验好,又给盛辞燕买了爆米花。二人在影厅内坐下。   这个电影确实很冷门,四周人很少,灯光昏暗,零零散散又有几个人坐下,终于到了放映的时间。   电影闪过开发商博复影业的标志,是秦瑾明叔叔的集团。盛辞燕不留痕迹地打量了一眼秦瑾明,发现秦瑾明正在盯着自己傻笑。   盛辞燕将重点放到电影本身上,暖橘色的夕阳自屏幕上显露,主演的小男孩迈出了脚步。   他喘了一口气,很费力地擦汗,稚嫩的嗓音对后面人道:“王子,你还在吗?”   电影院里的观众发出轻轻的嗤笑声,尤其是前面的中年男人,或许是因为这个称呼太可笑。   后面的男人跑上来,他带着面具,低声道:“好高。公主,这座山该怎么爬?”   小男孩对面具男道:“问一下别人吧,该怎么办?”   面具男道:“可是没有别人,这里只有你和我。”   小男孩踢了一脚脚下的木块,“只有你和我吗?”   电影演到这里,突然播放了一个黑色的画面,上面漂浮出一串字。   我向宿命祈祷,一次次被你抛入悬崖。   我向神明哀求,一次次被你处以极刑。   盛辞燕捂住嘴,强烈的反胃感从心底涌现。他额间渗出冷汗,颤抖的指尖无处可放,默默握成一个拳头。   电影院上的亮字像针一样刺入眼珠,盛辞燕陷入感情的涡旋中,冷静的判断思维逐渐随着一帧帧的影片中走向混乱。   画面闪过后,小男孩继续跟面具男一起爬山。剩下的画面很简单,基本上是小男孩跟面具男分零食与水,坚持爬到山顶。   他们爬了一整夜。清晨的太阳重新升起,海面上波光粼粼,游鱼从海中飞跃,跳起时惊起了美丽的水花。   小男孩脱下校服,当做旗子般挥动,他高兴地喊道:“我们爬上来了!”   小男孩指着夕阳,白皙的指尖跃动着光影。他张嘴,含糊不清地吐出一句话。   霎时间,记忆就像潮水般蜂拥而至,逐渐与现在融为一体。   “谢云朝,许个愿望吗?”   “我可以向你许愿吗?我的男朋友,亲爱的月亮,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   “不要骗我……盛辞燕。你骗我了,对吗?”   “对不起,对不起。谢云朝。”   电影里的小男孩发音不好,字幕也没有用心标注。镜头逐渐转回在面具男身上。   面具男很配合地笑了,他举起右手,他眯着左眼,比划了一个枪击的姿势。   电影适时地配音,明确的字迹标注在最中间,二人相视一笑。   “嘣。”   音响发出配合地一声爆响,整个电影院都在振动般嗡鸣。盛辞燕的手从嘴边划到心脏处,急促的心跳开始收缩、膨胀。   而电影在此刻结束,高亮的灯光如同太阳般照亮一切黑暗。   盛辞燕长睫反复颤抖,长舒一口气时,松开手。   ——是纯白无暇的脑浆。   他僵硬地抬头,看向前面人空洞的身体。   男人穿着劣质的T恤,身体有些发福,头颅已经被刺穿,正中的眉心上插着一只标准的麻醉枪。   混沌的安静终于被周围人刺耳的尖叫声打破。盛辞燕站起来,对秦瑾明道:“小秦警官。”   秦瑾明来不及安抚他,抽出警察证控制群众,“封锁现场,我是警察!听到了吗?不要尖叫,任何人都不要动。”   盛辞燕带头坐下,众人逐渐有秩序地冷静下来,颤抖的吸气声连绵不绝。   盛辞燕扶额,被汗打湿的发丝挡住他的眼睛。他用瞳孔看向四周,大脑高速运转。   ……这是一场即兴杀人。盛仓应该本来不想动手的。麻醉枪都是警方管用,只要顺着麻醉枪调查,很容易抓出间谍。而且,群众都在附近,目击证人比起之前更多,收集线索也更容易。   不,不,不。   不仅仅是这样。如果没查出盛仓,还有一种可能,凶手混在民众中。   现场有几个人?   在座的所有人都有作案机会,因为黑夜可以遮掩动作,电影的开枪声可以为凶手掩盖声音。   盛辞燕还在思考,远处响起了红色的警铃。   他不动声色地看向监控,像一个深渊巨口一样凝视着这里的所有人。   他想,他现在明白为什么说。阳嘉市是盛家的天下了。盘根错节的罪恶在这里节节生长,然后为所欲为。   警车来时,秦瑾明一个个把人送上车,盛辞燕也跟着上去。   秦瑾明抓住他的手腕,温热的掌心像触碰到一块一碎即化的残冰。秦瑾明认真道:“你别害怕,保持镇定,我把这事搞清楚。”   盛辞燕面色苍白,情绪却没什么变化,反而安抚他,“小秦警官,这件事情你谨慎处理,务必保全自己,不要再受伤,答应我,可以吗?”   秦瑾明顺势握手,保证道:“一定。你也是,我们回警局再谈。”   “嗯。”盛辞燕点点头。   前来加班的警员负责开车把证人送回去,秦瑾明负责勘察现场。   深色的血液染湿了地毯,地毯吸水后鼓胀而饱满。秦瑾明蹲下身,检查麻醉枪的型号。   他忽然一愣,这不是,阳嘉警局专用的麻醉枪吗?   秦瑾明站起身子想要说话。宋橙却叫他,“秦队,外面有新的证人。是死者的孩子。”   秦瑾明走到外面去看,看见一双空洞又茫然的眼睛。   警局内,盛辞燕和警员相视无言。   怎么又是盛辞燕?三个月进三次警局,这能说什么。   警员给盛辞燕倒杯热水,“盛先生,你先等一下,不要慌张。我们前面的人提审完了就到你。”   盛辞燕礼貌地接过热水,“谢谢。这次还是小秦警官负责吗?”   警员道:“应该不是,小秦警官刚查完一个案子,可能给刘队。具体看谢局怎么安排。”   盛辞燕坐在椅子上,开始给L发消息。   Y:电影看完了,确实是你和我的事情。但是拍摄的并不像,更多的是臆想的内容。我把我的想法做成文件发给你了。你知道电影院的事情了吗?   L:知道,我待会把死者信息发给你,这次我决定从内部调查,派几个队长合作破案,找出是谁的问题。你跟好秦瑾明,及时把消息发给我。   Y:嗯,那我继续跟着小秦警官吧。麻醉枪的事情,盛仓疯得过分了。   L:盛祯军死前都没这么猖狂过。你害怕吗?害怕的话,我现在回阳嘉市。   Y:……你这局长倒是挺轻松的,老实出差吧。   L:好的,不愧是特警。   盛辞燕收到新的文件消息,他点击后打开。   死者:张卫栋   年龄:45岁   死因:头部命中麻醉枪。麻醉枪内含有过量的**,痛觉神经被麻木后,用物理冲击力——   “姐姐,你在看什么?”   盛辞燕听见声音,抬头去看。   他看到一个很安静的少年,少年穿着一身校服,约莫十七八岁左右,应该是上高中的年纪。   盛辞燕淡漠地移开眼睛,想要继续低头去看。   少年表情尴尬,又伤心地叫道:“姐姐,我叫的是你。”   盛辞燕将手机合上,不禁有几分生气,微笑道:“抱歉,我好像不认识你。”   少年摇摇头,指着自己道:“我叫张潇。姐姐,你叫盛辞燕,你可以陪我一起去里面审讯吗?”   他胆小地搅紧校服袖口,上面带着肮脏的灰色渍迹,掌心渗出的汗水又打湿了灰渍,看起来像一只灰扑扑的流浪狗。   盛辞燕看他,发觉他的呼吸很紊乱,整个人陷入一种奇怪的状态内,很像警局里标注过的问题儿童。   可是……叫自己姐姐也是有点奇怪,难道是认知障碍?   盛辞燕耐心道:“你为什么要被审讯,发生什么了?”   张潇听见他的回应,眼前一亮,整个人开始颤抖,“死者是我父亲,我陪他去看的电影。我去上厕所了,他们要审讯我,你可以陪我一起吗?姐姐,你在我就没那么害怕了。”   盛辞燕张了张嘴,还没套话,张潇就开始继续介绍自己。   他说话断断续续,偶尔蹦出几个根本听不懂的词汇,“我在阳嘉三中上学,我学习不好。姐姐,我喜欢昆虫还有黄色,阿里波拉他说,我可以和你一起玩,我有你的很多照片,你和阿里波拉,还有童话故事,我可以讲给你听。”   盛辞燕听他叽里咕噜地说完后,提醒道:“嗯,很好。不过我是男性,你可以叫我哥哥。”   “我知道,”张潇突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像是发现了盛辞燕的秘密一样,“但你是我的姐姐。”   无法沟通。盛辞燕询问道:“你母亲没有来吗?”   张潇道:“她不来的,她跟我爸离婚很久了。你知道吗?如果一个人跟别人在一起了,那这个家就没有了。”   盛辞燕艰难地理解着,“她出轨了?”   张潇道:“是的。但是她走后会很安全,我也是。我找到了你,你可以陪我说话,姐姐,你是онка。”   盛辞燕平静地问道:“谁告诉你这个单词的?”   张潇指着他,很开心地笑了起来,“你告诉我的。我很喜欢这个词,姐姐。”   盛辞燕不想刺激他,清冷的声线放柔,哄着他道:“我陪你一起审讯,警局不允许的。你回来再跟我聊这些,可以吗?”   张潇道:“那你带我回家吧。姐姐,我好饿。”    第15章   警局内,盛辞燕笑道:“小潇,回来我跟你商量。你先进去审讯,可以吗?”   张潇激动地回道:“嗯。姐姐,我进去了。”   盛辞燕看着他进去后,继续看刚才没看完的死者信息。   死者:张卫栋   年龄:45岁   死因:头部命中麻醉枪。麻醉枪内含有过量的**,痛觉神经被麻木后,用物理冲击力击穿头颅。因而死者并没有发出尖叫,也没有挣扎。   职业:出租车司机。   人际:与妻子刘雅婷离婚,妻子已经再婚。儿子张潇就读于阳嘉三中,是美术生。   盛辞燕翻过基本资料,很安静地垂下了长睫。   不论是《寻山》还是《问海》,都不像是一个中年男人会看的电影,更何况死者在电影院发出了瞧不起的嗤笑。结合刚才张潇的表现,大概率是他邀请父亲去看的。   可这个电影很明显是同性影片,张潇为什么会邀请自己的父亲去看这种影片呢?   宋橙在他旁边坐下,她叫盛辞燕道:“盛先生,轮到你了。”   盛辞燕嗯了一声,快步走入审讯室内。   宋橙例循惯例问完了现场的基本情况,因为盛辞燕跟秦瑾明在一起,相当于在他旁边有警察看守,所以这次的问题很简单。   盛辞燕回答完毕,宋橙跟他握手结束工作,忍不住道:“盛先生,我能加你一个好友吗?”   盛辞燕跟她交换了联系方式。宋橙犹豫后,还是发出了消息。   宋橙:请问,你和谢局之前认识吗?   盛辞燕正在思考,他用指尖摩挲着自己的骨节,习惯性舒缓着压力。   张潇从门内走出,乖乖蹲到他面前。   他用纯黑色的瞳孔盯着盛辞燕,“姐姐,可以带我回去了吗?”   盛辞燕没想到这么快,他抬头,看见秦瑾明也刚出来,叫道:“小秦警官。”   秦瑾明紧皱着的眉头展开,一脸疲惫地走到二人面前,“这不是张潇吗?审讯完就住下吧。你这情况特殊,我们还得去你家搜寻,你住我们大队里,我们会找人照顾你的。”   张潇脸色慢慢沉了下来,很难想象这样快的变化是出现在一个高中生身上。   他低声道:“我不去警局。”   秦瑾明不解,“那你这几天也没法上学啊,你家现在正在被调查。你去哪里?”   张潇道:“那我住警局,他能来看我吗?”   盛辞燕抬头去看秦瑾明,精致的脸颊上满是迷茫,“什么意思?”   秦瑾明也稀奇极了,不爽道:“就是,你让盛辞燕看你干什么?”   张潇道:“我不住警局。”   盛辞燕露出为难的表情,“小秦警官,怎么办?”   秦瑾明更不理解,直接说道:“你别缠着盛辞燕了。你就跟我在大队住,保证你的人身安全,听见了吗?”   张潇不情愿地说道:“哦。”   秦瑾明把小孩安排给卫明野。他凑到盛辞燕旁边,摸摸脑袋,小声道:“咱俩第一次约会就碰到这种事情了,我下次给你补上。”   盛辞燕动动嘴唇,最终只是笑了笑,“其实,我还是挺想去看这个孩子的。不过他是重要证人,我和他多接触也不合适。有空的话,我和小秦警官一起来吧?”   秦瑾明道:“行。对了,你是不是会俄罗斯语?онка这个单词认识吗?我们查了半天没找到,我看你挺熟练的。不过你你之前不是在M国留学吗?”   盛辞燕抬眼看着他,平静的眼睛像波澜不惊的海洋,“对不起,小秦警官。有一段事情我要告诉你,其实我之前是在利萨临娜留学。你也知道的,利萨临娜的学校不好,所以我才说我是M国的。还有,我之前经历的事情,也需要跟你坦白,我想和你互相信任。”   秦瑾明没想到还有这出,轻咳嗓子,“那你说吧,毕竟咱俩都这样了,你也该说说。但你不说也行啊,你心里有我就行,我不介意。”   盛辞燕道:“онка,是俄罗斯语中的利萨临娜语,妻子的意思。我一开始,是在Z国人投资的古根利萨综合中学上的高中,那里是混血儿与我们Z国人聚集的地方——”   只要轻轻念出这个词语,连吐息都温和了起来。异国的字母自他柔软的唇瓣内跳出,跃动后抵达新的彼岸。   一切始于利萨临娜的雪夜。   2012年,俄罗斯边疆,利萨临娜。   窗外的雪又下大了。盛辞燕安静地坐在最后方,将桌上的试卷折叠。   他漫不经心地翻折,试卷上一页页的A被折叠翻滚,揉杂成模糊不清的字符。   “收一下卷子,同学。”   盛辞燕指尖一动,不留痕迹地打量着新的转校生。   谢云朝穿着昂贵的外套,手腕上是从来没见过的机械腕表,他带着与生俱来的高傲,平等地俯视着所有人。   还没到自己。盛辞燕放下心。   最前面的人用指尖扣了扣桌子,交卷的人无语道:“不是说 第三节课交吗?班长,你这也太过分了,不能晚会儿吗?”   谢云朝耸耸肩,“随便你。学费带了吗?”   金闵成将学费交上去,更无语了,“真是好学生。”   谢云朝走到盛辞燕面前,他刚转来,还没跟盛辞燕说过话,忍不住多看两眼。   盛辞燕的皮肤泛着营养匮乏的苍白色,也许是因为发育不好,眉眼还保持着少年时期的稚嫩。他披着宽大而深色的夹克,清冷的气质合着窗子外的雪,如同枯枝般易碎而漂亮。   后来,谢云朝再见到盛辞燕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他的小男朋友,都这么多年了,还是维持着少时的轻柔,就像月亮一样,一直飘荡在心中。   谢云朝敲敲盛辞燕的桌子,“交卷子。你叫什么?”   盛辞燕笑了笑,眼尾的小痣跟着睫毛颤动,每一下都像蝴蝶般轻盈,“你好,我叫盛辞燕。”   他把卷子交上去,谢云朝例行惯事地伸出手,“学费也交一下。”   盛辞燕垂眸道:“夹在里面了,班长。”   谢云朝嗯了一声,挨个将学费收完,开始打勾清点人数。他拿起盛辞燕的卷子,翻开后没有找到学费。   怎么,这位同学忘记夹了吗?谢云朝又翻了一遍卷子,卷子上的A贴着一张叠好的便签。   他打开便签,上面写着:大课间有空吗,可以出来一趟吗?拜托。   上课铃打响,谢云朝将卷子放在旁边,顺便将便签扔掉。   熟吗?不交学费写这个。谢云朝随手拿起一支笔,颇为不屑地想着。   便签从桌上滚落。盛辞燕波澜不惊的面上出现了两抹红晕。他继续听课,再也没有去看谢云朝。   谢云朝眼神一撇,看到他尴尬的神情,不禁有些好笑。   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谢云朝想,要不课下去解释一句?   下课,大课间的铃声打响。谢云朝收拾卷子去办公室,盛辞燕忽然挡到他面前。   盛辞燕带着一点小心翼翼地态度,“班长,你可以跟我出来一下吗?”   谢云朝温声道:“不好意思,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在班里说。我不喜欢跟人单独在一起。”   旁边有同学好奇地看过来,盛辞燕张了张嘴,实在不好意思在大家面前说。他轻轻按住谢云朝的肩膀,小声道:“可以宽限两天吗?我没有带学费。”   宽限两天……那不就只能让自己垫付了吗?可是这次只交三卢布,不够买瓶可乐的,这都交不起?   谢云朝第一次正视他,目中无人的温润逐渐变为审视,“好吧,那我给你交。”   盛辞燕道:“谢谢,我给你写欠条。”   这点钱还写欠条?谢云朝好笑地看着他,“算了,你不用写欠条了。班级里文艺汇演要演话剧,我要在里面出演,但里面还缺人,你去报个名。”   盛辞燕低低应下,去前面领了台词表和道具。谢云朝更是没当回事,一天的课程结束,他收拾书包离开教室。   外面的雪下得很大,谢云朝后知后觉想起家里的钥匙在教室里,又踩着雪回去。   空荡荡的走廊已经没有人了,利萨临娜的治安不好,而临近北纬五十度的地理位置,天黑得又格外快。   谢云朝眯着眼睛在走廊里行走,月光照着玻璃,折射出璀璨的光芒。寂静的黑夜内,他听到了一阵歌声。   谢云朝看过去,看见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皎洁的月色散发出一阵阵清辉,温柔地拢在盛辞燕身上。他按照台词表上的动作,轻巧又柔和地伸出白皙的手腕。   他开口,音调扣响了深夜的月亮:   “Мойзлашчасны каханы, мы прыцскаемсяразам сяродночы втаем новы зыходсонца(我命运多舛的情人啊,我们在深夜互相依偎,迎来新的朝阳)。”   盛辞燕张开指尖,倾泻的光辉从他指尖滑过。他轻轻吸气,叹出的气息像雾一样散在深冬的寒夜内,“Мойзлашчасны каханы(我命运多舛的情人啊)……”   他的身影一半融在昏沉的黑暗中,一半落在光明的月亮下。   谢云朝突然感觉到了尴尬,像之前盛辞燕写给自己的信纸被扔掉一样,迟来的有点懊恼。   怎么偏偏在今天掉了钥匙。   否则,他就不会在那天出声,打断盛辞燕。   谢云朝嗓子有点哑,脱口而出道:“不好意思,麻烦帮我打开门。”    第16章   谢云朝又开始发零食了。   盛辞燕坐在最后排,等着谢云朝分到自己。他确实挺饿的,每天只有等到这个时候才能吃饱。   谢云朝走到他面前,随手将剩下的所有面包扔给他,“都给你了。”   盛辞燕道了声谢谢,拿着面包片很小心地吃了起来。   他吃得很警惕,像路边的野猫一样,舔一口抿一下,似乎没怎么吃过进口的面包,还有点噎。   谢云朝笑了一声,他又从包里拿出牛奶,从头开始分。   盛辞燕拿到牛奶,“谢谢……”   谢云朝开玩笑般把牛奶拿走,“大课间为什么要请假?”   盛辞燕面露歉意,“因为腿有点疼。”   “哦。”谢云朝把东西给他。   盛辞燕今早上还差点迟到,一路跑过来的。自己在他后面来的,他是不是没看见自己?   上课时,谢云朝想要拆穿他。谢云朝转了转笔,写了一个小纸条,趁着俄文老师转身时,扔到盛辞燕桌子上。   不仅仅是盛辞燕愣住了,大家都有点困惑。   没看错吧,谢云朝带头扔小纸条?是有什么急事吗?   盛辞燕想,这个时期的谢云朝,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他就像太阳一样,从出身到成绩都彰显出前所未有的闪耀。他高高在上,却不忘温柔地对待别人。哪怕他讨厌你,通常也露出疏离而礼貌的笑意。   他记得当年对谢云朝表白的人很多,哪怕谢云朝可能只会在利萨临娜待一年。   盛辞燕拆开纸条,谢云朝在上面写着:撒谎,把你请假撤销了。   盛辞燕面色平静,假装没看见,上完了这节课。   大课间的铃声响起,周围的同学下去集合。盛辞燕还是坐在原地,谢云朝看他两眼,径直走过来。   有一位同学喊道:“班长,你不领操了?”   谢云朝对他招招手,“你帮我带一下,明天我跟你换回来。”   教室里只有两个人,盛辞燕用纯黑的瞳孔看着他,笑了笑,“班长,上课我不敢跟你扔纸条。”   谢云朝不依不饶道:“把你裤腿撸起来,我非得看看你受伤了吗。”   盛辞燕觉得他过分,漂亮的脸上带着讽刺,“不太礼貌吧?我已经跟老师请假了,可以不跟你说的。”   谢云朝看着他的样子,暗自不爽,“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撒谎吗?好好说话不行吗?”   盛辞燕有点生气,“随便你。”   谢云朝不多说,他一把按住盛辞燕的手腕,二话不说直接去掀他的裤腿。   盛辞燕面色一白,咬牙切齿道:“放开我!”   谢云朝被他逗笑了,“干什么,吓唬你两下而已。现在不跟我装了吧。”   盛辞燕真的被吓到了,很生气地问道:“我装什么了?你跟我很熟吗?”   谢云朝觉得更好玩了,“怎么,你不是喊我班长吗?我跟你说,今天要收学费。”   盛辞燕表情不佳,头也不抬地晾着他。   谢云朝觉得自己脸皮还没这么厚过,搬了个椅子过来,看他做题。   盛辞燕做了几道题,把笔放下。他用指尖摩挲着骨节,带着紧张,轻声道:“交多少钱?”   谢云朝挑眉道:“今早上我给你交了。”   盛辞燕没话可说,他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问为什么,低声道:“嗯,之后我还给你。”   谢云朝道:“不用还我钱,你愿意跟我当同桌吗?”   盛辞燕在犹豫。谢云朝凑上前,本来想再逗他两句,视线突然沿着盛辞燕的校服,看到了一点血色。   怎么回事?   谢云朝眯起了眼睛,他比盛辞燕高,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盛辞燕脊背后面模糊的血疤,甚至还反着一点光,应该还在流血。   谢云朝问道:“你背后怎么回事,你家里人打你?跟我去医务室。”   盛辞燕意识到他看见自己的衣服了,清冷的声音一成不变,“我不去医务室,还有,我是孤儿。”   谢云朝一愣,“……你不早说。”   他张了张嘴,还是拽住了盛辞燕,“冬天也容易发炎,你跟我走。”   盛辞燕小声道:“我不去。”   谢云朝道:“我交医药费。”   盛辞燕安静地跟着他走。医务室内的医生是个俄罗斯女人,见到盛辞燕后,熟练地打开了纱布。   医生无奈道:“Гэтазно? ты(又是你)?”   盛辞燕嗯了一声。   谢云朝皱眉,他来念这所学校就是因为这里是Z国人开办的学校,使用的是中文。他听不懂俄语,“校内不是规定用中文吗?”   医生耸耸肩,“盛辞燕,把衣服脱掉。”   盛辞燕垂下长睫,别过脸,示意谢云朝离开。   谢云朝当然知道他什么意思,偏偏假装不明白,反问道:“盛辞燕,你想说什么吗?现在快上课了,我们快一点。”   算了,盛辞燕将外套脱掉,纤细柔弱的腰身瘫在医务室纯白的床上。他的头发撂在绯红的肌肤旁,深黑色的发丝纠缠着耳根,脖颈上薄薄的青筋跃动着,眼尾那颗黑痣随着呼吸轻轻颤抖。   医生将棉棒涂上去,盛辞燕咬住唇,疼也不叫一声。   谢云朝不满道:“麻烦你小心,他有点疼。”   医生奇怪地看向了谢云朝,发现谢云朝的脸比盛辞燕还要红。   她道:“Твойхлопец(你的男朋友吗)?”   盛辞燕道:“няма(不是)。”   谢云朝插不上话,重新开启一个话题,“医生,钱给你放到这里。再给他开点药。”   医生看着他放的钱,收钱时提醒盛辞燕,“以后小心,别再来。”   盛辞燕没吭声,谢云朝拿了药带他走。   上课铃打响了,两个人已经迟到。谢云朝反而不急不慢地溜达了起来,他问道:“你经常去医务室吗?对了,刚才那个医生说了什么?”   盛辞燕站定,淡淡道:“他问我,你是我男朋友吗。我说不是。”   谢云朝低下头,踢了一下石子,“嗯。”   他跟盛辞燕一路回到教室,才发现老师已经排好座位了。谢云朝长得高,坐到倒数第二排,盛辞燕坐在他的前一排。   前后桌。   谢云朝心不在焉地抬头。   老师开始讲课,盛辞燕专注地开始听课,他这么看着一个文字的时候,恍惚给人一种时光凝滞的错觉。   盛辞燕对学习有着超乎常人的专注,仿佛这是他的救命稻草,能够将他从泥沼里拉出来。   谢云朝的视线从他身上再移到黑板上,黑板上的字符却像是野火,在荒原上跳动,像不熄灭的亮光,照着前面的“小月亮”。   他心烦意乱,干脆扔了个纸条给盛辞燕。   盛辞燕打开纸条。   还有人问吗?我是不是你男朋友这件事。   盛辞燕回他。   没有。   谢云朝不知道该写什么,干脆将纸条扔掉,忍不住开始走神。   一天的课程很快结束,谢云朝将学费交给老师,擦肩而过时,盛辞燕小声道:“谢谢。”   谢云朝道:“我送你回家,路上就不会有人伤害你了。打你的是那种混混,对吗?”   盛辞燕眼神一闪,很快隐晦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好。”   他背上书包,谢云朝跟他一起走。   利萨临娜前几天的雪已经停了,些许寒气还在空中荡漾,呼出时才察觉到雪融的冷。   谢云朝后来想起,盛辞燕的态度,应该就是这天转变的。   他不知道盛辞燕的家,二人走过一个红房子。   盛辞燕突然伸手碰了碰谢云朝的指尖。   他的指尖很凉,谢云朝鬼使神差地反握住了他的手。   “你冷吗?”谢云朝温声道。   盛辞燕的眼睛撇到红房子最上面的女人,心底轻叹一口气,抓住了谢云朝的手腕。   他微微仰头,唇瓣贴着谢云朝的下颌。盛辞燕喘气,水雾弥漫在纯黑的眼底,“我冷。”   谢云朝沉默许久,野火连绵不绝烧到心尖,“知道了。两只手都给我吧。”   谢云朝握着他的手,穿过红房子。   盛辞燕在那一瞬间转身,对楼阁上的女人露出一个微笑。   谢云朝跟他走在黑夜中,直到到了一个小商店,盛辞燕道:“到了,我家在这里。”   盛辞燕抬起商店的帘子,又从口袋里拿出一串小钥匙,打开了商店的门。   这个小商店连名字也没有,进去后灰扑扑的,显得格外穷困。   谢云朝环绕四周,心底半是嫌弃半是心疼,“这里没有床,连灯都没有吗?”   盛辞燕搬了个板凳,轻声道:“总电闸在最上面,我在这里打工。老板没有回来,你帮我打开,好吗?”   谢云朝道:“可以。”   他帮盛辞燕打开电闸。昏昏沉沉的屋子醒了过来,闹钟上的指针晃了又晃,指向七点半。盛辞燕问道:“谢云朝,你想喝什么?”   谢云朝听见自己的全名,心情不错,“可乐。”   盛辞燕在货架里找了一瓶可乐,塞到他手心,“谢谢你,我请你喝。”   谢云朝打开可乐,气泡在唇边跳开,“你那天晚上练习话剧,我打扰到你了。抱歉。”   盛辞燕没有听出他一点歉意,“你想说什么呢?”   谢云朝笑了笑,“我想演主角,你把这个角色让给我,你去演公主,可以吗?”   盛辞燕道:“为什么?”   谢云朝舔了舔唇角的气泡,“我只想和你搭戏。”   盛辞燕还没开口。谢云朝把自己的手表摘下,“送你了。”   ……盛辞燕的脸很快红透了,他说不上是被羞辱还是应该感激。   谢云朝迟来地意识到盛辞燕在生气,一时间竟然也拉不下脸。   盛辞燕盯着他。   谢云朝低下头,“为什么生气?”   盛辞燕盯着他。   谢云朝把手表拿回来,嘟囔道:“对不起。”   盛辞燕别过脸,凌冽的月光照亮他的眼睛。   谢云朝戴上手表。盛辞燕收回视线,“我把角色让给你,你可以演主角。但我不会演公主的。”   “那你陪我练,因为我不会俄语。”   盛辞燕道:“你不会俄语,你演什么俄罗斯话剧?”   谢云朝道:“你会啊,你会你教我,我就会。”   盛辞燕本来想拒绝,忽然想到什么事情,“好。”   谢云朝打开了另外一瓶可乐,“嗯,我再喝一瓶啊。”   盛辞燕看着他喝了两瓶,本想催他走。   可谢云朝又喝了第三瓶……   盛辞燕张了张嘴,闹钟的指针移到八点。   谢云朝顺理成章地闲聊道:“你平常自己做饭吗,喜欢吃什么?”    第17章   谢云朝被自己家里的管家“请”回去了。   临走前,管家十分不解地问道:“少爷,你来这里干什么?”   谢云朝憋了半天,嗤笑道:“不知道。”   盛辞燕坐在收银台的椅子上,收下了管家给的一千卢布。   他将这一千卢布压到柜台上,决定每天给谢云朝带一瓶可乐,算是还回去。   清晨,盛辞燕带着背包走出门口,发现谢云朝正斜靠在门口等他。   谢云朝在玩着手机,旁边停着一辆豪车,“盛辞燕。”   他拉盛辞燕上车,给盛辞燕投喂了很多吃的。   盛辞燕拿着热气腾腾的卷饼,后知周觉地说道:“你之前发面包——”   谢云朝痛快地承认,“其实只想给你送。”   盛辞燕心情复杂地咬着煎饼,漂亮的唇瓣抿成一条线。   谢云朝催促司机,“快点,刘叔。不然又要迟到了。”   司机一路加速开到学校。盛辞燕第一次坐车,不禁颠得胃疼。   他面色发白。谢云朝见状,又道:“算了,刘叔。你停这里吧,别开了。”   司机道:“少爷,你不是说迟到了吗?”   谢云朝摆摆手,“迟到就迟到。”   他跟盛辞燕绕到小巷,悄悄拉住盛辞燕的手。   谢云朝耳尖发烫,“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盛辞燕低声道:“翻不了墙。”   谢云朝忍不住笑了,“你也翻学校后面的墙?”   盛辞燕道:“嗯,那里有个歪脖子树,要是从那里爬上去,直接跳下去就好了。”   谢云朝有种共享隐秘的秘密的亲切感,“那就再等等。 第一节自习没有老师,我们趁着下课铃响的时候翻进去。”   盛辞燕唇角泛出清浅的笑意,像一弯月牙,“你要一直拉着我的手吗?”   谢云朝反问道:“不可以吗?”   盛辞燕道:“可以,但是你的可乐在我背后。”   他挣脱谢云朝的手,把可乐递给他,“给你带的,以后还想喝告诉我。”   谢云朝耸耸肩,“那你把我的牛奶喝了。”   他们两个走到歪脖子树下,交换了手中的饮料,在寒冬中喝着。树上有只黑色的小野猫,一直对着谢云朝叫唤。   谢云朝跟盛辞燕炫耀,“看,这猫还挺喜欢我的,跟我说话。”   盛辞燕抬眸看向猫。猫的尾巴摇晃着,灵巧的纯黑瞳孔直勾勾盯着谢云朝。   盛辞燕翻译了猫语,“嗯……猫很讨厌你。它在对你哈气,在猫界里是警告的意思。”   谢云朝不信邪,“不可能,我包里有牛肉干,我要喂它。”   他打开了包,将牛肉干放在手中,冲猫叫了两声,“喵喵,快过来!”   猫看了看他,受惊地跑掉了。   谢云朝拿着牛肉干的手僵住。盛辞燕轻笑了一声。   谢云朝果然拉不下脸,给自己找补,“算了,本来就不想搭理野猫。”   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牛肉干。盛辞燕抬起头,顺嘴叼走了他手中的牛肉干。   谢云朝顺坡下驴,“你拿走这包吗?”   盛辞燕自然地接过牛肉干,开始吃了起来。   下课铃打响,飘荡的旋律摇曳在风中。他们对望一眼,同时弯眼笑着,就像心跳在这一瞬间也拉进了距离。   谢云朝先翻墙,他熟练地爬上后跳下,站在围栏下等盛辞燕。   盛辞燕跟着翻墙,二人拖拖拉拉背着包走进教室。盛辞燕坐下预习课本,谢云朝把可乐倒在保温杯里,剩下的下一节课喝。   盛辞燕提醒他,“谢云朝,你这样保温杯刷不干净的。”   谢云朝道:“你替我刷,我们大课间一起。”   金闵成听见了,忍不住转身,“班长,你又逃操,敏子都给你带了好几次操了。”   “那怎么了?”谢云朝挑眉,“管你什么事?”   金闵成不爽极了,这大少爷真是为所欲为,找茬道:“你怎么还欺负人盛辞燕?你是不是看他不说话好拿捏。你自己没手吗,非得找别人刷。”   谢云朝一愣,“我什么时候欺负他了?我喜欢他不行吗。”   金闵成也愣住了,“不是……哥们你说什么。”   盛辞燕假装没听见,“我出去上厕所。”   他走出去,碰见有人给他递情书。盛辞燕礼貌地接过,甚至对表白的女孩笑了起来。   盛辞燕的气质疏离而清冷,偏偏对人很温和。你和他打个招呼,他会客气地问你名字,等到下次再见的时候,他会远远地对你笑,喊出你的名字。   他的易碎与漂亮,仿佛仅仅是掺杂在完美中微不足道的优点,甚至衬托出了他更完美的一部分。   但所有送给他的情书的人,都没有收到过回信。他就像天边的月亮,可望不可即,将月光洒在每一个人身上。   盛辞燕回到教室,谢云朝跟金闵成已经拥有了诡异的友情。   盛辞燕将情书放到桌子里。谢云朝问道:“盛辞燕,你手里是什么?”   盛辞燕道:“信。”   谢云朝笑了笑,“我看看。”   盛辞燕拒绝,“不行。因为是别人给我的。”   谢云朝漫不经心地转笔,“嗯。”   上课,谢云朝记笔记时,折了一个小角。   他用左手在纸条上写东西,最后折腾了半天。   大课间,盛辞燕问谢云朝,“需要我帮你刷保温杯吗?”   谢云朝将课本放下,“走啊,我们一起。”   走廊里空荡荡的,楼下学生还在跑操。盛辞燕将水龙头打开,水流从白皙的指尖穿梭入杯中。   谢云朝心思不知道跑在哪里去了,“盛辞燕。”   盛辞燕问道:“你怎么了?”   谢云朝又开始发呆。盛辞燕将水杯刷好,在他面前晃了晃手,“谢云朝?”   谢云朝心里痒痒的,“明天再给我带一瓶。”   盛辞燕点点头,手指还有点湿。谢云朝拿出纸巾给他擦干净,不容置疑道:“冬天容易冷。”   两个人回到教室后,跑操回来的金闵成冲谢云朝挤了个眼。   谢云朝心领神会地看向盛辞燕。   盛辞燕坐回座位上,他的头发被溅起的水流濡湿,湿答答地贴在耳边,被冻得发红的耳垂像一圈红晕,在苍白的脸颊上渗透着,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柔美与惊艳。   他将被水洗涤后干净的手指放在桌洞里,碰到了另外一封情书。   脸边的水滴闪着光,从垂下的发丝蔓延到脖颈,缓缓在情书上洇开。   一切平行线相交在利萨临娜的日光下。朝阳追随月亮,王子追求他的公主……   过去的遗憾追索着现在。   盛辞燕点起烟,燃烧的火苗从唇边亮起,摇曳的火光在指尖升腾,淡淡道:“我把情书扔掉了,当时不知是他写的。”   原来盛辞燕还有这么惨的时候,我一定会好好对他的。秦瑾明脑子里只有这个念头,他制止道:“你不用继续说了,之后你们分手的事情。你说会伤害到你的。”   其实盛辞燕说这段事情的时候刻意掩盖掉了谢云朝的名字,甚至连性别都没有说,只是简单地用班长称呼对方。盛辞燕突然觉得秦瑾明也是挺蠢萌的,玩味地笑道:“不会的。你看我介意吗?”   秦瑾明正色道:“不是这回事。主要是到饭点,过会儿饭都被打光了。”   盛辞燕道:“不如我带你出去吃?”   秦瑾明摇摇头,“不行。今晚上我值班,走太远了不方便。咱俩吃完饭,我找人把你这个证人送回家。”   盛辞燕解释,“先不用了,我自己回去也是安全的。”   秦瑾明不禁摇起了尾巴,“你又想我送你啊,那咱们快点吃饭,我送你回家。”   盛辞燕沉默地跟着他去吃饭,他路上回复了宋橙的消息。   宋橙:请问,你和谢局之前认识吗?   盛辞燕:不认识。宋女士有什么事情吗?^_^可以直接告诉我。   片刻后,宋橙端着盘子过来了。   她坐在秦瑾明和盛辞燕对面,试探道:“秦队,你可以出去一下吗?”   秦瑾明吃饭吃得挺开心的,“怎么了,是咱们队分的任务出问题了吗?我觉得这次咱们运气挺好的,分的是监控侦察,隔壁刘队可是线下走访。还是你想跟谁换任务?”   盛辞燕敏锐地察觉到了宋橙是因为自己,顿时眯起了眼睛。   秦瑾明看见盛辞燕剩了一半的面条,端过碗开始吃剩饭,“你说啊,宋橙。”   宋橙牙齿快咬到舌头,刚才的怀疑被新的吃瓜淹没,“没什么,我想多了。打扰了,那个秦队,你跟盛先生什么关系?”   秦瑾明敢作敢当,“我在追他。”   盛辞燕用余光探寻着宋橙的反应,发现她在听说自己跟秦瑾明的关系后,明显像是失望与释然的感情。   盛辞燕浅笑道:“宋女士,你需要纸巾吗?”   他给宋橙递了一包纸,宋橙尴尬道:“谢谢。没什么,那我先走了。”   她走到一堆人群中,实在没憋住秦瑾明追求盛辞燕这个小秘密,把它说出来了。   盛辞燕偷听了一会,实在想笑。   原来就为了这件事,大家还挺可爱的。他放下心,“小秦警官,我先走了。”   秦瑾明马上拿起车钥匙,“走。”   盛辞燕无奈道:“好吧。”   他坚持送盛辞燕回家。盛辞燕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小秦警官,你们大队负责监控吗?可是我们去看的电影很冷门,电影院的位置也很偏远,当时还是一片漆黑,真的能查出东西吗?”   秦瑾明觉得这次车的反光镜没擦干净,都看不清盛辞燕的脸,“还没开始查。说实话,我也觉得这次问靠近前排的证人比监控管用,但是走访证人不是我们大队的任务。还是先顺着监控对比一下吧。”   盛辞燕沉思,心想等谢云朝把局内的卧底摸清,自己再插手更合适,“我们明天一起去看张潇怎么样?他也算证人,而且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粘着我。”   秦瑾明的嘴甜极了,“你长得很招人黏。”   盛辞燕笑了笑,“可以不要这么说话吗?你有点油腻。”   秦瑾明等红绿灯,悄悄摸了摸脑袋。   回去搜点情话合集说。他想,“那我们明天去看看这孩子吧,听说这小孩画画不错,是个美术生。”   盛辞燕应下,到家后跟秦瑾明说了声再见。   他回到家,重新整理了一遍屋子,趴在床上,静静地休息着。   有一只野猫越过窗台,轻盈地隐入黑暗中。它步伐灵敏,翘着尾巴,乖巧地蹭了蹭斜靠着的男人。   谢云朝将嘴中的烟雾吐出。   L:回来了。    第18章   盛辞燕先开车去了一趟阳嘉三中。   他在进入美术班前买了油画颜料等必备的学习用品,又开了几张卡顺手送给教职工,跟校领导打好招呼后,安静地等待学生下课。   白日的橘色暖光洋洋洒洒照在卷子上,年轻的学生低着头学习,翻折时带起一阵阵哗啦啦的响声。PPT上有闪烁波动的Z国字,走廊里有打盹被罚站的学生。   无论看多少次,盛辞燕仍旧会微笑地看着学生,跟大家一起等待下课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年轻的英语老师将课本夹好,用小蜜蜂喊话,“跟张潇关系好的那几个出来,有事情要问。”   班里的人齐刷刷地低下头,全员安静。   老师叹口气,顺手把盛辞燕买的学习用品发下,“真的没有?”   人际关系很差,算是意料之中。盛辞燕从最前排打量到后排,找到一个靠门的位置,看来这应该是张潇的位置。   老师走出教室,跟盛辞燕握手,“盛先生能来真是太好了。我从校长那里知道了,你想资助几个贫困学生对吗?”   她很殷勤地拿出准备好的资料,“盛先生,我们边走边说吧。我这边建议你资助徐思嘉,她的情况比较特殊,是第二次艺考了,之前有希望能上更好的学校,但是……”   盛辞燕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委婉拒绝,“按照我们之前的说法,似乎没有别的需要资助的学生。”   老师无奈道:“可是这个张潇,我说句实话吧。盛先生,他肯定是考不上大学的,我们艺考要讲究技巧,他绘画连个线条都看不出,文化课基本上都是倒数,你怎么能指望他考上?”   连成绩也不好,盛辞燕熟练地说道:“这个孩子家庭遭受过重大变故,比较可怜。我挺心疼他的。”   老师表情有几分惆怅,“盛先生应该拿到了校方的资料,我们之前也考虑过他父母离异后再婚等等问题,跟张潇谈话。那时他要求我们给他准备一个小画室,五楼有很多,我们就拨给了他一个。后来——”   她压低声音,对盛辞燕道:“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次上课穿了他妈妈的衣服。那种中年女人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特别明显。我们找人拉着他回去换,他就一直笑。班里的人都没法上课。”   盛辞燕眯了眯眼睛,“我明白了,我会在考虑一下的。不过我给学校的捐款还是不会少的,您放心,可以带我去看一下画室吗?”   老师点点头,“其实,自从张潇的父亲出了那件事情,我们也没怎么进去清理。毕竟他总得回来上课的,到时候变化太大,再刺激到孩子也不好。”   她带着盛辞燕上楼,穿过走廊按住小画室的门。   “唉?”老师又扭动了一圈,不禁尴尬道,“这孩子,大概自己把锁换了。盛先生,你等午休,我联系一下人把这个打开,现在这层楼还有学生上课,闹出太大动静不好。”   盛辞燕笑了笑,他俯身,从玻璃小门里扫过画室,只看到了一片白色的墙壁。   盛辞燕再次跟她握手,“嗯,下次再见。”   他看着手腕上的表,估摸时间也差不多了,给秦瑾明买了一堆吃的。   这样总不会再吃我剩的了吧……盛辞燕扶额。   电影院的案子虽然复杂,不过好在秦瑾明的队分的任务简单。卫明野写完报告心情舒畅,嘴也不停下,“终于轮到我们大队轻松一下了,前几次都是些什么事情啊。你们不觉得这几个月命案格外多吗?”   男警员附和,“对,肯定是换了新头目,这么办事简直找死。他们不要命了?”   卫明野突然吹了个口哨,“瑾哥,你快看。”   秦瑾明一脸正气地收拾着记录表,“干什么?”   卫明野笑嘻嘻道:“宋橙,你说谁来了?”   宋橙也忍不住想笑,“秦队,盛辞燕在楼底下站着。”   秦瑾明冷哼一声,颇为不屑地说道:“还用你们说,他早给我发消息了。我们俩今天去大队后院去看张潇。行了,好好干活,谁再闲得八卦今晚就加班。”   他十分帅气地提了提领带,关上门后又去厕所抹了点发胶。   秦瑾明对镜子一笑。   片刻后,盛辞燕看见一只油光水亮的“警犬”冲自己奔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躲开。   秦瑾明以为他拿不动,冲上来握住盛辞燕的手,殷勤道:“我替你拿,你怎么来了也不给我发消息?”   盛辞燕的手指开始挣扎,礼貌道:“因为之前约好了,你不会忘记的,所以我就没有再说一遍。这是我给你买的饭,我们去屋里吃吧。”   他手指上的茧子擦到了秦瑾明的掌心,秦瑾明困惑道:“唉,你右手最中间的茧子怎么这么厚?跟我们握枪的一样。”   盛辞燕笑了笑,“我自己都没注意过。小秦警官要再看一遍吗?”   秦瑾明内心美滋滋的,“哈哈哈,真的吗?什么时候啊?”   盛辞燕趁着他傻笑,把手抽了出来,“可以进去吃饭了吗?”   “对对对,”秦瑾明舔着脸凑上来,“我们去大队后面吃吧,我们吃完了再进去给张潇。”   盛辞燕无语,“好的。”   他们两个人坐到大队院子里的长椅上,秦瑾明正在吃饭,盛辞燕跟谢云朝发消息。   Y:你分组调查,有找到什么线索吗?   L:没有找到线索,倒是听了不少八卦。你跟秦瑾明在一起了?   盛辞燕看了一眼吃得很猛的秦瑾明。   Y:……   L:算了。我还在出差,回来再见面。   Y:嗯。   秦瑾明吃完,突然压低声音,“盛辞燕,你待会进去别刺激到张潇,我听心理医生说他有心理疾病。”   盛辞燕放下筷子,“知道,我准备资助他,校方给了我不少他的信息。”   秦瑾明觉得他真是善良极了,感慨道:“盛辞燕,你怎么就就这么好?我们大队还想请你当俄语翻译,你这样忙前忙后,会不会太累了。”   盛辞燕意味不明地看向他,“应该就是小秦警官提议我去当翻译的吧?没事,我也想和小秦警官多待一会,下次再来找我。”   秦瑾明暗爽,“主要是利萨临娜语跟俄罗斯语也不是完全一样,方言懂得也不多。谢局也允许我们找你。”   盛辞燕道:“那我们先去找张潇,下午我陪你去翻译俄罗斯语。”   大队屋子里很干净,张潇平躺在床上,专注地玩着平板。   他现在不用上课,打了个哈欠,在平板上迅速地输入了一串密码。   密码解锁成功,平板电脑亮开。张潇又打开了一个深黑色的软件,神情从专注逐渐变为痴迷的崇拜。   盛辞燕跟秦瑾明坐下时,张潇都没有从平板上移开视线。   高中生爱玩电子设备倒是挺正常的。两个人都没有出声打断张潇,盛辞燕半垂下眼,去看他的平板屏幕。   是《问海》的电影解说,解说员是一个很普通的女性,她顺着电影的一帧帧的配图进行讲解,但是水平明显不高,基本上都是在念台词和场景。   盛辞燕打开自己的手机,搜索这个视频。   《问海》竟然有这么多解说吗?盛辞燕略有意外。他从最上面的视频滑到下面,点开是女声的解说,一个个查找。   太多了,盛辞燕一时找不到精准的视频。张潇已经看完了,转身缩到了被子里。   盛辞燕跟秦瑾明对视一眼,盛辞燕先说话,“小潇,你有时间吗?给你带了吃的。”   张潇看了盛辞燕一眼,莫名对他兴趣大减,满脸冷漠,“不吃。”   秦瑾明啧了一声,高声道:“听见没?起来吃饭。”   张潇看他更烦,干脆不说话。   盛辞燕将手里的资助表递给他,态度心平气和,“你可以填一下这份表格,我想资助你。”   张潇眼睛闪了闪,“上学的事情吗?”   他像是才想到自己爸妈出事了是个麻烦,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飞快拽到了盛辞燕的衣袖。   “我起来,给我笔。”张潇坐起来,脑袋上的头发杂乱地揉成了一圈,身上似乎还有股烟味。   他把基本信息填完,在“与资助人关系”上停笔,阴沉沉的表情盯住盛辞燕,“你不认识我为什么要资助我?”   秦瑾明真是不理解这小孩在干什么,“得了,盛辞燕就是爱捐钱。你早点填完,我们还得交表。”   张潇用笔戳了戳掌心,不禁有几分得意,“有人资助我了,不用你。”   盛辞燕将表格拿回来,在底下签上自己的名字,半开玩笑般说道:“不太一样。并不是给你钱就算资助,你觉得,我会怎么资助你呢?”   他斜撑着脸,眼尾那颗痣像玲珑剔透的美玉上的杂质,深黑的风衣将精致的身体包裹。   他用手掌轻轻地勾住了自己的头发,漫不经心地问道:“要不要跟着我?”   张潇在笔记本上签下了名字。   盛辞燕笑了起来,“好孩子。”   片刻后,秦瑾明拿着表,大脑开始运转。   盛辞燕跟这小孩认识吗?感觉张潇虽然精神不正常,但格外听他的话,总不能就因为长得好看吧?可是盛辞燕之前一直在国外留学。   盛辞燕道:“小秦警官,你有事情问我吗?”   秦瑾明确实有问题想问,“你怎么弄的,他还怪听你话。你们认识吗?还有,他说他之前有人资助,你之前知道吗?”   盛辞燕想了想,“我不认识他,我也不知道有人资助过他。但你不觉得资助他的这个人很关键吗?”   秦瑾明深为赞同,“格外有钱吗?”   盛辞燕沉默地笑笑,“小秦警官,我有时候真觉得你很可爱呢……”   秦瑾明脸“啪”得一声就红了,跟放了个鞭炮一样。   把狗哄爽了。盛辞燕后知后觉意识到有点没分寸,“我们先去翻译俄罗斯语。”   秦瑾明道:“我们时间是下午三四点,你先忙,不着急。对了,你手机一直在震动,快接起来吧。”   之前去学校按了静音,盛辞燕接起电话。   电话里的女人道:“盛先生,我们这边是遗体处理部门,需要您跟您的父亲做一个亲子鉴定,您今天能过来吗?”    第19章   盛辞燕跟遗体部约好时间,对秦瑾明问道:“今天可能要去领遗体。小秦警官,你要派人跟我去,还是我们一起去?”   秦瑾明道:“那肯定是我跟你一起去啊,你等着。我把当时案件的记录表也拿过来。”   他上楼去取案件表,卫明野正在吃挂面,叽叽喳喳道:“秦队,表不在这里。今天谢局回来准备拿走,要上交上去备份。”   秦瑾明有点震撼,“他就为了回来拿表?行,我去找他。”   他推开谢云朝办公室的门,谢云朝正在拿保温杯喝水。   秦瑾明看着他一脸疲惫的表情,不由感慨几句,“老谢,你说你就拿个表,至于开车跑好几百公里吗?”   谢云朝不动声色地压下最后一张表格,“回来看看你们,新案子查得怎么样了?”   秦瑾明正色道:“刚开始查,监控乱成一团。不说了,我跟盛辞燕出去一趟,下午再回来。”   谢云朝笑了笑,“行,好好干。”   秦瑾明关上门,忽然发现谢云朝好像换了个新锁,拧得太快没关好。他重新打开关脸一遍。   谢云朝意外道:“怎么了?瑾明。”   秦瑾明摆摆手,“没什么,刚才没关住。”   谢云朝视线温和地看着他关上门,然后独自在日光中坐下。他起身,手指上带着一点白色的粉末,打开水龙头开始冲刷,透明的水珠与凉意逐渐消逝,白色的粉末消失不见。   谢云朝再次点起烟,举手困惑地看向指尖。   到底是怎么沾上的?从哪里弄来的?   楼下。盛辞燕打了个哈欠,秦瑾明终于回来了。   秦瑾明看盛辞燕打盹,心里痒痒的,脑子一抽道:“我骑电动车带你吧,你没坐过我骑的电动车吧?”   盛辞燕无所谓,“可以。”   秦瑾明美滋滋地推出车,暗示他抱紧自己,“这车比较颠,不太好骑。”   盛辞燕了然一笑,“嗯。”   他骑上前面,秦瑾明憋屈地抱住他。   盛辞燕骑得很快,丝毫也没有照顾秦瑾明的自尊心,秦大队长在风中被遛了一路。   盛辞燕停车,冲他勾勾手,“过来,小秦警官。”   秦瑾明快速跟过去,“哈哈哈,下次我带你。”   盛辞燕压根没当回事,敷衍道:“可以,我们先上去办事。”   他拿出证件,跟前台沟通。   其实阳嘉市的遗体处理部门基本上是虚部,只有像盛辞燕父亲这样死于重大刑事案件的事情才会进行严格的处理。   前台的女人核实完证件照与警局的案件单,拿出化验单,“盛先生,您这边去二楼采血。”   盛辞燕礼貌道:“不好意思。但是我不是有一份亲子化验单吗?”   女人解释道:“您的父亲的遗体情况比较特殊,当时已经碎成多块。面部很难确定对应,所以我们使用这个方法,必须现场识别。”   盛辞燕应下,“好的。”   他自己去二楼化验。化验室里很安静,医生公式化地伸出针管,抽掉血。   片刻后,他在二楼的机器里输入身份证件,查询结果。   无血缘关系。   盛辞燕挑挑眉,果断拍照给上级。   Y:告诉上面,改一下这份表格。   L:可以。   盛辞燕将机器里打出的旧表格放到粉碎机里。白色的纸张在嗡鸣的机器声中被搅碎,如雪屑般坠落。   伴随着机器的叮咚声,盛辞燕拿出了上面新的表格,熟练地签上名字,然后下楼。他交上表格,“可以认领遗体了吗?”   前台的女人点点头,“可以的,先生。这边跟我们过来。”   女人按照编号带他进入里面,白色的担架上推出面目全非的肉块。盛辞燕面色平静,“麻烦直接火化。”   女人很惊讶,“不需要办葬礼吗?”   盛辞燕摇摇头,“就这样处理,你们辛苦了。”   他处理完毕,跟秦瑾明离开。   秦瑾明有几分意外,“你之前不是说要办葬礼吗?”   “算了,”盛辞燕露出疲惫的表情,纤细的睫毛颤抖,示弱道,“实在没有余力。”   秦瑾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突然抱住他,“你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盛辞燕没有挣扎,意味不明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小秦警官觉得呢?”   秦瑾明不好意思地蹭蹭他,“我感觉我好多了。”   盛辞燕松开手,“嗯,那就好。”   二人回到警局,秦瑾明动力满满,赶去看监控。盛辞燕坐在特聘的翻译区里,先翻译了之前利萨临娜语的话剧,又翻译了别的问题。   警员道:“盛先生,我是许临冬,刘队手下的警员。之后可能会经常找你,麻烦了。”   盛辞燕道:“没事,小许警官……许先生,都是应该做的。”   许警员跟他一起记录,“今天先到这里吧。对了,盛先生。你要收养张潇对吧?这孩子性质比较特殊的,我们希望你能多和他相处再做决定。”   盛辞燕看到玻璃板后,正在警局安静画画的张潇,不禁失笑,“你们就这么让他画画,真的可以吗?”   许警员道:“哦,就只允许他在那片区域,而且这孩子什么也不知道,又不关心他爸的事情,过两天也该去上学,不好总关在警局。不过他也用铅笔画素描,画得还不错。”   盛辞燕果断起身,“我去看看。”   他坐到张潇旁边,沙发陷落。张潇撇了他一眼,又露出了讨好的微笑,“姐姐,你来找我玩?”   虽然心理医生只判定张潇有抑郁症,但盛辞燕总觉得他像精神分裂,温声道:“嗯。你画的是什么?”   张潇委屈地撇了撇嘴,将画板关上,“姐姐,你可以带我回去收拾东西吗?我的充电器忘带了。”   盛辞燕本来就想去学校看看,伸出小指跟他拉勾,也笑道:“当然。我带你回家,你带我去学校。我们一换一,可以吗?”   张潇眼前一亮,“可以的!”   他兴致勃勃地放下画板,跑到外面等盛辞燕。盛辞燕顺手打开画板。   是一副雪景,场景中心的人的脸还没有五官,个子比较高。   可能是另一个资助他的人。盛辞燕心底有几分猜测,将他的画板关上,带张潇离开。   张潇的家里果然很脏很乱,桌上的抹布一直没有收拾,滴着脏水,蔓延到满是尘埃的地面上。盛辞燕一进门,几乎无处落脚,他将外套脱掉,递给张潇,熟练地说道:“乖,看你有点冷,穿上衣服再找。”   盛辞燕的身上有一股很淡的香气,张潇把衣服抱在怀里,深吸了一口气,“姐姐……你帮我找吗?”   盛辞燕嗯了一声,昂贵的皮鞋踩在脏兮兮的地面,倒是格外会应对这种情况。他仰头去查看柜子,“我找上面的柜子,你去看一看你的卧室,我不好进去。”   张潇崇拜地看着他,“好的。”   盛辞燕松开按在柜子上的手,确定房间布局后,果断打开死者的门。   警局应该已经把重要信息拿走了。盛辞燕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从头到尾确定没有遗漏。   这是电脑?盛辞燕随意一撇,看到上面电脑的红灯闪着细小的光,应该是一直忘了拔掉。   他的指尖按上去,电脑屏幕闪烁开,是寻常中年男人爱玩的电脑游戏。盛辞燕本来想直接拔掉插座,但因为是个“强迫症”,所以先按上关闭界面。   屏幕上出现了加载的界面,电脑的银光在黑暗中不断延展、旋转,霸占了盛辞燕的整个眼睛。   他淡漠的瞳孔在触及到屏幕上时,微微放大。   是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人。   她的周围是淅淅沥沥落下的暴雨。她的脖颈纤细脆弱,黑色的头发披在耳边。自天空洒下的月光为她渡上一层清辉。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翘起的唇角恰到好处到令人赞叹,仿佛是精雕玉琢的恩赐——   就像有人将盛辞燕的脸上扒下,然后按照他的一举一动地缝上去般,处处透露出诡异。   盛辞燕胃开始翻滚,涌现出一股想吐的欲望。他平静地呼吸,点击了进入。   女人勾唇,高挺的胸脯颤动,作为一个动态的桌面壁纸,声音轻柔而温和:“请重新填写您的用户姓名,我是онка公测版本,竭诚为您服务。”   盛辞燕快速按了几个按钮,进入公测版本。   онка歪了歪头,弯起的眼睛流露出难以言喻的促狭的笑意,“您确定吗?这个名字可不好听,我不愿意与您沟通。”   ……这太像了。盛辞燕忍住强烈的不适,输入了“张卫栋”这个姓名。   面前的女人像是陷入了思索,她用指尖摩挲着手指上的骨节,“嗯……可是您不是已经死了吗?我不喜欢和死人说话。”   身后传来拖拖拉拉的脚步声,盛辞燕飞快将手指按在插座上,用最后一秒点开了软件右上方的名字。   AI-阿浮洛狄忒(测试中,3人已下载)   他拔下插座,黑暗轰然湮灭屏幕上的亮光,额间一滴冷汗落到灰尘中,身后传来的,是一声恳切又轻盈的呼唤。   “онка,你在做什么?”    第20章   夜色中,盛辞燕平静地转身,月色为他披上一层朦胧的面纱,分辨不清具体的表情,“找到东西了吗?”   张潇困惑地看向他的后面,电脑屏幕是一片死寂的黑暗。张潇想了想,“没什么,我们去学校吗?”   盛辞燕摸摸他的脑袋,“明天吧,乖孩子。现在八点半,你们学校要关门了。”   张潇看向手表,遗憾地嘟囔了几句,“都怪我找的时间太久了,那姐姐,我们明天再见。”   “嗯,”盛辞燕漫不经心地点烟,态度轻柔温和,“你今天再住一天警局,明天我派人带你去别墅。”   他将张潇送回去,张潇一步三回头跟他告别。夜色渐浓,霓虹灯下,盛辞燕坐回车内,打开车上的音响。   阿浮洛狄忒……他在古根利萨综合中学的历史课上学过这位神明,她是掌管月亮与大海的欲/望之神,是奥林匹斯十二主神之一,特殊权柄是“狩猎爱情”。传说,她可以幻化成你爱的人的模样,等到你真正爱上她时,她就会消失在月亮的光辉内,寻找下一个猎物。   盛辞燕的指尖在方向盘上打转,他准备回去再看一遍,旁边茵绿色密集内,亮起了一束灯光。   盛辞燕刹车,摇下车窗,果断道:“谢云朝,上车。”   谢云朝跟个老狐狸一样笑了起来,“有事找我?”   盛辞燕道:“嗯。”   谢云朝非得把手上的烟抽完。   盛辞燕冷眼看了一会,停车后下去,把他的烟拿走。   谢云朝脾气确实比上学的时候好了太多,换成以前要折腾盛辞燕半天。他现在只是耸耸肩,“怎么,你臭脸给我看?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臭脸挺可爱的。”   盛辞燕没什么反应,“十年前的你,还有现在的你,都说过这句话。”   谢云朝挑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失望,“你有事求我。不过,一个小时后我要回去继续出差,你确定来得及?”   盛辞燕看着他,城市的绿叶被灯光穿透,他的眼尾沁着烟雾的光芒。   “谢云朝,”他低声道,“你在警校是拆弹专家,还去进修了计算机类。我们之间特殊的联系程序,也是你设计的。而且,直到现在还没有收到上级的新的任务。”   谢云朝对他再次涌来的怀疑有几分无奈,“小骗子,上车吧,我陪你梳理一下逻辑。”   盛辞燕别过脸,准备去取钥匙。   谢云朝忽然伸出手,虔诚地捧住他的脸。   他的唇瓣扣在盛辞燕的脸上,四周的车汹涌穿过,喧闹的鸣笛声穿梭在二人的风衣旁边。   盛辞燕意外,他的眼底映着昏暗的光,黑夜里的风吹破了一成不变、神秘的面纱,带来了一束月光。   谢云朝吻着他眼尾的光。   “亲够了吗?”   盛辞燕反问道,他抽了一口手中谢云朝的烟,按住谢云朝的下巴,轻轻将烟雾吐在谢云朝的鼻尖。   “别吻我,前男友。”盛辞燕重新变回原来的表情。   谢云朝又吻了一下他眼尾的小痣,“我好像没听过你的话。”   盛辞燕跟他拉开距离,“可惜我也从来没听过你的话。”   他们两个人上车。谢云朝自然地抢过主驾驶的位置,理所应当般问道:“你跟盛仓不是亲兄弟,那么他为什么和你长得一样?”   盛辞燕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不知道。不是说我先问你吗?”   谢云朝跟着他调出的导航开车,“嗯——因为这件事要从头说起。一开始,盛仓在M国留学,因为牵扯国外贩毒事件,意外死亡。因为你跟他长的一样,再加上你很了解他,所以才派你跟盛祯军套近乎。不过,盛仓没死,盛祯军死了。盛辞燕,当年你说你不认识那个女人,你现在又说你不知道为什么盛仓跟你长的一样?”   盛辞燕反问道:“你该不会是因为怀疑我,所以才把我带在身边的吧?谢云朝。”   谢云朝趁着等红绿灯时,捏了一把他的脸,“谁让你爱骗人?不过这件事我知道你不清楚,但是我还有事要问你。你记不记得顾南栀死的时候,她喝了一杯热水。前几天我去警局接开水的时候,摸到了一把白色粉末。”   盛辞燕甩开他的手,“谢局……你的警局也太卧虎藏龙了。”   谢云朝没办法,打着方向盘,“所以我把你带在身边的。不是因为我怀疑你,因为你能理解我,不是吗?粉末的事情我已经派人去查了。嗯?这是张潇的家?”   盛辞燕语气平淡,“上面有个AI,如果你会钻研程序的话,证明你自己,帮我打开。”   谢云朝刹车,“好的。”   他们两个上楼,盛辞燕将电脑插上,重新按上开机界面。   谢云朝坐到电脑面前,屏幕闪烁时,轮到他意外了。   他飞速用鼠标点击了一下AI的脑袋,AI不耐烦道:“抱歉,但为什么要碰我的头?”   谢云朝没忍住,“哈哈哈哈!”   盛辞燕的脸彻底黑了,“需要我提醒你吗?!我们正在查案。”   谢云朝转过身,揽住盛辞燕后把人抱到腿上,顺便把下巴咯到肩膀上,亲昵道:“你觉得这会不会是盛仓做的?”   盛辞燕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味,皱眉道:“盛仓没有这个脑子,估计是警局的卧底。谢云朝,你今天抽了多少,精神亢奋了?”   “确实,我抽了三包。”谢云朝专注地看着电脑,他在键盘后面的小程序输入几个程序。屏幕上的AI判定着他的程序。   盛辞燕和谢云朝等着。盛辞燕拄了他一下,“能不能放开我。”   谢云朝抱着他不松手,“你知道吗?盛辞燕,刚才我的列车晚点了。”   盛辞燕道:“活该。我再赔你一个车票。”   谢云朝舔了舔嘴唇,“不行,你给我刮胡子。不然我开会晚了还要丢人。”   盛辞燕伸手按向他的口袋,里面果然放着剃须刀跟剃须膏,“关我什么事?”   话虽然这么说,盛辞燕有求于他,还是在他脸上抹上剃须膏。   谢云朝得意地贴在他的指尖,温热的肌肤上泛起泡沫,他笑道:“怎么样,男朋友。我的风采不减当年吧?”   盛辞燕拿出剃须刀,手有点发抖,“你别动弹,我怕刮到你的嘴。”   谢云朝闭上嘴巴,任由胡子被一点点刮掉。   盛辞燕的手怎么一直在抖?谢云朝皱眉,担心盛辞燕的状态。他伸手握住盛辞燕的手,俯身靠近。   黑暗里,屏幕上亮起光彩,解锁成功的界面照亮四周。   谢云朝看见盛辞燕的眼睫在颤抖。   谢云朝的笑容渐渐收敛,温柔道:“对不起。你该不会在伤心吧?我不是故意的。”   盛辞燕感觉他莫名其妙,“你在想什么?我没事。”   谢云朝想亲他,“想你。”   盛辞燕捂住他的嘴,“好了,谢云朝。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谢云朝习惯他的态度,“嗯。你调查出结果告诉我。”   “好。”盛辞燕痛快答应。   谢云朝松开他,用手机拍了两张照片。   盛辞燕看他离开后,电脑上蹦出了一个新的提示。   谢云朝用的程序大概是代码,并不是正规进入。AI无法提取用户姓名,只能进入使用界面。   盛辞燕随意一扫,看到了一句诗。   “若两人曾为一体,那必是你我。   我的脸映在你瞳中,你的亦映在我眸中。”   飘动的黑色字符逐渐在磅礴大雨中消融,画面上的AI半垂下长睫,她站在画面中,周围的选项只有一个,陪伴。   点击按钮,画面上的女人进入陪伴的程序。她哼起歌,嗓音轻柔婉转:“Мойдарагкаханы, умесячным святлеЛсалны, слёзы, якяты прал, - гэтадождж, гэтамойнезабыны развтальны верш(亲爱的情人,你在利萨临娜的月光里,你落下的泪,是雨,是我难忘的告别诗)。”   盛辞燕等到这首歌唱完,白皙的指节在谢云朝的界面停止着。   我们曾在雨夜里分手,仲夏夜的大雨冲刷掉情人的泪。哪怕你与我的距离相隔万里,曾经我们的心,时时刻刻会靠近在一起。   就像,我的脸映在你瞳中,你的亦映在我眸中。   谢云朝,这是一首只有你和我知道的告别诗。   如果原本不找谢云朝来做,盛辞燕或许可以更加确定他的身份。但偏偏谢云朝把AI打开了,堂而皇之出现在盛辞燕的面前。   那么,你相不相信谢云朝?   乌云荡漾在空中,整个城市拥挤得如同深海。游荡的人们回到自己的家,天上摇曳的月亮是太阳的招魂曲。   谢云朝斜靠在列车的座椅上,精神过度亢奋后陷入疲劳中,打了个哈欠。   穿过隧道时,四周又是一片漆黑,恶劣的信号延迟了电话。   谢云朝选择在穿过轰鸣的山洞时接起来。   盛辞燕的声音一如既往,“谢云朝。”   谢云朝笑了笑,“又怎么了?小骗子,你终于准备坦白当年的事情了?”   “你没有什么别的想说的吗?”他在城市的月夜中轻轻叹息。   “好啊,有。如果当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认为我们两个,会分手吗?”他在隧道迎来的朝阳中屏住呼吸。    第21章   盛辞燕一夜未眠。   他将电脑放在了柜子里,留存做新的证据。   盛辞燕按照早上的习惯洗漱,牙膏的泡沫涌出时,他眯了眯眼睛。   他昨晚回答了两个不会。   如果盛仓不出事,他不会和谢云朝分手。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不会跟谢云朝谈恋爱。   盛辞燕吐出嘴里的凉水,他从最上面拿出钥匙,准备去警局接张潇。   他开车到了警局,绕道后面大队的院里,秦瑾明正在那里摇尾巴等人。   盛辞燕默默看向时间,故作不知道地退回去。   应付不过来了,他准备等秦瑾明等够了再进去。   结果秦瑾明跟不知道冷热一样,秋天穿了个短袖在那里吹凉风吃包子,还能坐一个小时不冷。   盛辞燕没办法,冲他扬起一个微笑,“小秦警官,好巧。”   秦瑾明连忙站起来,咽下包子,“巧什么。我在这里等你啊。”   盛辞燕道:“那我们一起进去吧?”   秦瑾明给他豆浆,“你把这个喝了,走,咱们进去。谢局前两天开车回来了,他要成立了一个新的专案组,要调查水。老刘调过去了,我要接手老刘之前的活,去线下走访。今天你也去学校吧?一起。”   谢云朝真的去调查水源了。盛辞燕眼睛一闪,“嗯。小秦警官辛苦了。”   秦瑾明实话实说,“本来挺累的,看到你好多了。嘿嘿。”   盛辞燕抿了一口热的豆浆,“你给张潇买饭了吗?”   秦瑾明才想起这小孩得吃饭,“路上买点得了,他屋里有警局的零食。还不知道自己找找了。”   盛辞燕跟他一边聊一边推开门,张潇果然在蹲着翻找抽屉里的零食。   盛辞燕跟他蹲下,平视着对方,“跟我出去吃饭吗?”   张潇小声道:“我背上书包姐姐你等我。”   盛辞燕笑了笑,“我帮你收拾书包吧?”   张潇腼腆地点头,“好。”   秦瑾明忍不住插嘴,“张潇,你别管盛辞燕叫姐姐了。出门整得多难看,就叫盛先生就行。”   张潇撇了撇嘴,“不。”   秦瑾明皱眉,“你小子,男女分不清啊。你有本事叫我两声姐姐。”   张潇看了看他刚理的寸头,“……”   盛辞燕没搭理他们两个,他翻开张潇的书包。小画板跟之前的情况一样,上面的人还没有画脸。   这铅笔素描挺好看的,盛辞燕饶有兴致地翻开画纸,上面有风景有人物,艺术成绩应该不错。   但老师说他画得不好,或许是艺术课的评分标准不一样。   盛辞燕继续翻开笔袋,里面夹着张潇的身份证件和考试信息表。他检查后没有问题,从口袋里抽出湿巾,顺手帮张潇擦了脏脏的画笔。   张潇安静地看着。   片刻后,他道:“谢谢姐姐。”   秦瑾明彻底无语,“算了,盛辞燕。咱们走吧。”   盛辞燕嗯了一声,“小秦警官开车,我和小潇坐后面。”   三个人上车,张潇很乖地跟在盛辞燕后面。路上盛辞燕又下车给张潇买了吃的,哄得小孩很开心。   盛辞燕随口问他,“今天出门怎么不带上平板?可以去画室坐一会。”   张潇道:“因为那个男的在这里……我忘记带了。”   “那个男的”转了下方向盘,“行,我待会给你回去拿。你们俩等着。”   秦瑾明停下车,他找出证件准备去走访学校。盛辞燕歉意一笑,“小秦警官,你先去问吧。我带他去画室看看。”   秦瑾明摆摆手,“你跟我客气什么,去吧。”   张潇越往上走越慢,他悄悄拽住盛辞燕的衣角。   盛辞燕毫不犹豫地拉住他的手,“怎么了?”   张潇动了动嘴唇,态度变得冷漠,“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   盛辞燕狭长的眼睛弯起,盯着他看,“你在撒谎。”   张潇警惕起来,“你怎么知道?”   因为特警要学心理学。盛辞燕摸摸他的脑袋,“不着急。上去之后我问你。”   画室的门已经被学校修好了。盛辞燕推开后,被灰尘呛了一口。厚厚的窗帘隔绝着太阳,屋里一片黑暗。盛辞燕拉开帘子,看到屋内贴着的几张画。   是一种长条状的东西,花纹繁杂精致。   盛辞燕故意道:“这是什么?”   张潇略有得意,“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可以问我别的。”   他自顾自地坐在椅子上,掏出画板开始画画。   盛辞燕撑着脸看他,“小潇,你之前是在哪里认识我的?”   张潇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画画,“你不是查到了吗?在我爸的AI上,他很喜欢你。他以为你是哪个明星,还说要娶你。”   被一个中年男人意淫的感觉确实不好,盛辞燕忍着不适,“他从哪里找的这个软件,你又从哪里看的《寻海》?”   他一问,张潇一答,说得倒是很干脆,“我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我以为《问山》和《寻海》的票是你寄来的。我在这之前以为你是一个不存在的假人。”   张潇停笔,似乎开始发思索,“你太漂亮了,不像真人。后来我知道是谁寄的了,但我不会告诉你的。”   盛辞燕疲惫地眨了眨眼睛,“谢谢,你以后好好上学——”   张潇打断他,“明天学校要去采风,你陪我一起。”   张潇伸出手,纯黑色的瞳孔缓缓转动,“我选你资助我的原因是,你一定比我知道,如果没有母亲和父亲,应该怎么办。”   窗帘上琥珀色的暖光照到脸上,盛辞燕长睫一颤,“你玩过我的AI吧?在我的设定集里。我没有解开密码,告诉我,那上面怎么写的?”   张潇犹豫了,似是而非只说了一半,“有别的……你的母亲不是你的母亲,是他的母亲。”   盛辞燕笑了笑,“乖孩子。不要告诉别人,这是我们的秘密,可以吗?”   这是自己和盛仓的秘密。盛辞燕在心底补充着,他刚才还不确定张潇隐瞒的人到底是盛仓还是毒贩卧底。   但现在确定了,要是盛仓的话,绝对不可能把自己的事情说出来的。虽然只说对了一半,盛夫人可从来不让自己管她叫母亲。   盛辞燕揉揉眼睛,放松地对张潇道:“待会小秦警官过来,你记得跟他走。”   他趴在桌子上,正午阳光热烈而灿烂,晒在头顶很舒服。   他半眯着眼睛,时隔多年想起盛仓的样子。   盛仓常年窝在家里,整个皮肤都是冷白色的苍白。他等盛辞燕做饭,等盛辞燕上床睡觉,等盛辞燕等到发疯。   直到最后,盛辞燕也没跟盛仓交流过更多。其实也没必要问,盛仓的想法,他确实能猜到。   盛辞燕的思绪渐渐飘远。张潇没想到他能在自己面前直接睡着。   张潇不满地放下笔。他看到盛辞燕的手机亮了,接过手机看到讯息。   秦瑾明:小孩平板在哪里?   张潇本来想放下手机,忽然想起什么事情。他在心底背诵了一个密码,解锁盛辞燕的屏幕,从上面翻找程序。   他的手速很快,敲了两下找出一个特殊的界面。   L。   Y:我是张潇,你叫什么?   张潇焦躁地打字。盛辞燕伸出手拿回手机。   盛辞燕随意地打了个哈欠,“资助你的人是他吗?”   不对,盛辞燕一撇,看到张潇打的一段话。   Y:我感觉我有危险,你能保护我吗?你是警察对吧。我怀疑盛辞燕是毒贩子,你救救我。   盛辞燕质问道:“你在说什么?”   警局后院,秦瑾明在找张潇的平板,找了半天发现平板没电了。他充上电,屏幕上闪闪烁烁,开始播放待机画面。   是《寻海》的解说。秦瑾明不在意,他准备充会电带走。   “现在让我们观看下一帧画面。”屏幕上出现一个女人,她用手指拨开画面,黑色的长发散在耳边,漂亮精致。   秦瑾明移不开视线了。   盛辞燕。   这是盛辞燕。   “我草,”秦瑾明有种被耍了的感觉,“都过来,这是什么玩意?!”   学校里,张潇瑟缩着,再也没有开口。   盛辞燕面色逐渐平静,他拿着手机回复了消息。   L:……联络设备还能被别人拿走,Y,你可以收拾滚蛋了。   Y:故意的。   L:再试探我真的会生气。   Y:嗯。   盛辞燕站起来,将画室里的画一幅幅拿下。   周围的画越来越少,张潇终于急了,“你干什么?”   盛辞燕微笑,“把你送警局里,你不是怀疑我是毒贩子吗?”   他把画拼在一起,长条状的原物渐渐显露。   “拐杖,对吗?”盛辞燕挑眉道。   警局里,秦瑾明将AI调到大屏幕上,看得众人瘆得慌。   卫明野跟盛辞燕最熟,不忍直视,“瑾哥,你快把这东西关掉。”   秦瑾明道:“关什么。等盛辞燕回来再问。”   卫明野提醒他,“这还用问?盛辞燕成天跟这小孩一起玩,他肯定知道这小孩有他的AI。而且这AI一定是很熟悉他的人调教出来的,我看就是他自己做的吧!”   宋橙不支持他的想法,“那你说,他为什么要让秦队出来拿平板?肯定是不怕被发现。而且,盛先生就算跟张潇认识也无所谓,案发当场他跟秦队在一起看电影。没有作案时间。”   卫明野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但也指出问题,“压根不是作案的问题。是如果他跟张潇认识,他的口供就是假的,在刑事案件里欺骗警方就不对。他很有可能隐瞒了重要线索。”   宋橙问道:“秦队,你说怎么办?”    第22章   警局调来了程序员,从后台破解。   秦瑾明暂时没有让人“请”回盛辞燕来,“这个背景和这个APP的名字都是外国名。背景可能是利萨临娜,盛辞燕跟我说过。APP的名字有人查到了吧?”   苏晓志道:“秦队,我查到了。阿浮洛狄忒的含义是这个。”   他将资料用手机发给众人,紧接着补充,“但是在利萨临娜好像不太一样,近年几个新闻跟爆炸事件有关的。都断断续续有她的身影。利萨临娜本来就是俄罗斯最混乱的地方,是罪恶之都。刚才我去帖子上看,俄罗斯新闻里称阿浮洛狄忒为灾厄女神。但是跟我们没什么关系。”   卫明野不太懂外国词,“谢局是不是去利萨临娜上过学啊?重点不是这个,重点就是这个程序到底用来干什么的。”   秦瑾明从刚才开始就没有说话,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吵这个有什么用。现在我们有两个问题。一个是目前案子没有任何进展,凶手找不到。但很有可能是新的毒贩头目。第二个就是,这个新的毒贩头目很难缠……他为什么这么难缠?当年盛祯军在的时候也没有这么难查案子,他都不怎么敢犯事。你们不觉得调查环节有阻力吗?”   众人一时陷入思索中,他们在大队里都干了好多年,彼此之间知根知底,现在想到的还是外部的阻力。   宋橙皱眉,“监控问题很大,当时盛祯军没有这么高科技的技术,现在我们只要调监控,一定查不到。很有可能是毒贩集团升级了干扰科技。而且,第一个案子调换的KTV究竟在哪里?”   “他还敢打警察,纯有病,”卫明野烦躁地摘下帽子,又重新戴上,“秦队,你怎么想的?”   秦瑾明感觉有奸细在透露消息,“没什么,应该不至于。我把跟别的大队还有谢局商量一下,回来再跟你们说。”   程序员放下平板,“各位警员,这个APP比较特殊。它采用了程序上的子母版本链接,我们手上的是子版本,除非找到正在远程操纵中的母版本,我们不可能解锁。但是我可以尝试定位同一个批次子版本的位置。找到另外一个有APP的是谁。”   他拿不准,“但难度比较大,我不能保证一定能成功。还有,目前看来,这个子版本程序不具备任何功能,它应该就是一个陪伴型的智能屏保。”   秦瑾明算是放了一半的心,“那你们先等着,我把盛辞燕叫来。”   学校里,盛辞燕拿着画纸上车,张潇在后座着急。   “你,你不能把我送到警局!”   盛辞燕反问道:“为什么?”   张潇咬咬牙,“我说得都是真的。我不告诉你资助我的是谁,是因为我没见过他。他是毒贩集团的二把手,但他管你叫嫂子。你能明白吗?你肯定是跟毒贩子有关的!而且,你还是警察吧?你是毒贩子派到警察这里的卧底。”   盛辞燕的视线逐渐变得冷淡,他停车,反问道:“你到底从哪里知道的?”   张潇神情迷茫,低声道:“姐姐,我不知道。”   盛辞燕还没开口,前面的车突然按响喇叭。   “盛辞燕,停车!”秦瑾明跑下车。   盛辞燕马上笑了起来,合适宜地露出几分困惑,讶然道:“小秦警官,你怎么来了?”   秦瑾明盯着他的表情,欲言又止,“算了,你跟我走。张潇,你跟这几个警员回去,好好交代你平板上是什么。”   盛辞燕被秦瑾明拉住胳膊,拽到车上。盛辞燕吸了一口气,“小秦警官,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秦瑾明冷静下来,“我问你,你有没有很熟悉的朋友,精通计算机之类的?”   盛辞燕想了想,“要是这方面的朋友很多吧。你是看到张潇平板上我的AI了吗?我一开始也是吓了一跳,后来我问他,他说他父亲给他设置的。刚才他也跟我说了不少事情,他说毒贩集团有一个二把手。也就是说,现在毒贩集团很有可能是由两个人合伙操纵的。假如头目是之前袭击你的跛脚的男人,那么应该还有一个在暗处。”   秦瑾明听了半天,算是清楚盛辞燕的逻辑了,“这种事交给我们就行,你自己查是没什么用的。你不许私自行动了,听到了吗?你现在必须报备给我,明天后天去干什么。”   盛辞燕道:“明天张潇说要去采风。他应该是刚复学。”   秦瑾明当场打电话给他们老师,“我给他请假,不用去了。”   张潇现在的情况说了也不具有参考价值。盛辞燕委婉地提醒他,“采风对于艺术生来说很重要,之后要是有空补上也好。小秦警官,他们是去哪里采风?张潇看起来很希望去。”   秦瑾明询问后告诉他,“阳嘉市还能去哪里。肯定是去嘉陵山那片,那里有湖泊。”   盛辞燕若有所思,“嗯。”   他们两个人回到警局,程序员正在抓耳挠腮地查验位置。   他看到秦瑾明回来了,连忙凑上去,“秦队定位到了。但是这个位置,很有可能是最近秋雨太大不准——”   他将地图放大,城市错综复杂的街道从眼前掠过,放大的详细位置逐渐显现出来。一个小红点跳跃、闪烁。   程序员道:“在嘉陵山的湖泊底下。这不对吧?”   暴雨下得很大。   谢云朝不喜欢下雨天,冷调的雨水堆积在脚下,凌冽的寒风将肮脏的积雨吹乱,波澜与褶皱像沿着花瓣攀附的幼虫,恶心无比。   尤其是,自从他和盛辞燕在雨后分手后,他对于雨总是有种格外的恨意。   “云朝,你今天准备回市里了?”平港市的副局长热情地拍拍他的肩膀,“有机会再聚一聚。”   谢云朝不留痕迹地避开他的接触,与生俱来的傲慢隐藏在温和的外表下,“哈哈哈,下次再聚。”   副局长很欣赏他,“等等雨,云朝。不急着走吧?我记得当时老李带你时,就说你有股拼劲儿。当年他被毒贩集火死了,还是你连着破了好几个窝点,才把阳嘉市稳下来,你今年多大?”   谢云朝笑了笑,“二十六。不算年轻了,当年刚出警校还能再拼拼,现在总是觉得累。”   副局长认可他,“阳嘉市虽然乱,但是坚守住本心,好好干。只要干出成绩,上级肯定是能重视到的。我们平港就差点了!唉,车来了,不说了。云朝,你也早点回去。”   谢云朝不摆架子,握手后目送离开。   谢云朝从包里找出车票,他打着伞,深黑色的小巷被雨丝逐渐侵占,飘荡在空中细密得如同帘子。   突如其来的鸣笛声撕破了一切。   谢云朝停住步伐,他脱下西装,打开车门坐进去。   来不及多说,他迎面挨了男人一巴掌。   “谁让你私自行动的?老大说过吗?!”   鲜血蔓延在口腔内,浓厚的铁锈气化开。谢云朝用舌头抵住脸,漫不经心地拿出纸巾擦拭,“我知道了。”   男子张口还想要骂两句,一阵寒冷的刺痛感从脖颈中传来。   他张了张嘴,清澈的瞳孔逐渐涣散,失去聚焦的瞬间慌张地搜寻着视野。   他看到盛仓收回了蝴蝶刀。   耳边的声音渐渐迟缓,夜色湮灭了所有的意识。   盛仓阴冷地踩着血,“谢云朝,当年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你记得我和你的约定。”   暴雨下得更大了。   盛辞燕在雨的掩盖下终于找回了安心感,他不用害怕泄露情绪,专心致志地询问道:“小秦警官,打捞任务做得怎么样了?”   秦瑾明往湖泊里望,“我觉得可能性不高。你记不记得我出车祸那一次?其实警局已经把这里调查过一遍了,而张潇说他在这之前就有了AI,时间线不太对。如果不是怕再晚一会线索没了,现在监控又不可靠,也不至于下暴雨过来蹲点。”   盛辞燕想起车祸那件事情。   疑点还是很多的……如果从谢云朝有问题的角度出发,那他的监控结果其实不可信,还是对比一下现场更好。   “我去上个厕所。”盛辞燕当机立断。   事后很多年,盛辞燕想。他做卧底任务做过最正确的一次决定,就是在那天爬上那座山。   人生确实就像一场旅行,你可以跟随着风景一步步探寻。直到某天某日,你拍下的那张照片,见到的某个人——会揭露你生命故事的真谛。   盛辞燕踩着石子,他伸手将凌乱的发丝撩拨到眼尾,雨下略有泛红的耳边颤栗着。   狂风大作,吹得盛辞燕不得不挡在岩石后行行走。   他贴着路边蹲下,听见了一声细微的呼唤。   “онка!”   盛辞燕眯着眼睛,看到了白色的画布在对面的悬崖上飘摇。   月亮银色的光辉皎洁耀眼,白色的画布在少年的伞下一丝也没有湿透。   这张没有画上人脸的画布终于在今日刻画上了崭新的眉眼。上面歪歪扭扭,只有三个字。   ——救救我。   张潇一边举着画布,一边不受克制地往悬崖上走去。   盛辞燕的瞳孔放大,他脚步没有停歇,从山上一路往前奔跑。   湖泊在暴雨的滋养下逐渐泛滥,升腾的水流冲击着两岸,泛白的水沫升腾、壮阔。   张潇的脚步继续往前,肮脏的板鞋触碰到了悬崖边,随即像羽毛一样轻盈而和缓地飘下。   坠入洋洋洒洒的湖泊中。   盛辞燕将衣服解下,给秦瑾明发完急救短信,当即进入河中。    第23章   冰凉的湖水穿过耳畔, 水流冲击带来的气压隔绝着氧气。四周的场景渐渐在视线中淡化。盛辞燕屏住呼吸,训练有素地往底下游去。   他只能看见张潇的一点影子,张潇正在伸着手挣扎。   盛辞燕抓住张潇的手, 湖水慢慢侵入气管, 刺痛像针扎一样逐渐蔓延在肺部。张潇条件反射想要甩开。盛辞燕握紧他的手, 指尖轻轻在小孩的手腕上安抚。   盛辞燕在水下弯起了眉眼,水浪混乱地扰乱呼吸。   张潇看到水的蔚蓝色已经与盛辞燕的眼睛揉杂在一起,像月亮般清柔,漂亮而优雅。   张潇没有再挣扎。   余温伴随着上升的速度逐渐升回。盛辞燕表情平静,他先一步托上张潇。许久没有呼吸的肺部接触到氧气, 剧烈地开始运动。   盛辞燕淡淡道:“好点了吗?”   张潇喘了两口气,瑟缩道:“我要回去。”   盛辞燕抬头看向礁石上自己系好的衣服, “嗯,可以。但是在下暴雨,我不敢保证一定可以把你送上去。”   他回头一看,小孩已经晕倒在岸边了。   盛辞燕决定在这里等秦瑾明。他靠在礁石上,脱掉外套拧干净, 湿漉漉的碎发贴在后面的脖颈上,过度劳累的青筋在白皙的肌肤上跃动,水珠在沿着黑发,折射出澄澈的光芒。   片刻后, 悬崖上发出刺目的光芒,手电筒照亮了盛辞燕的眼睛。   他仰头,下颌上的水流滚落, 双颊冻得通红,却露出了一个微笑。   “小秦警官,你来救我了?”   秦瑾明下去背起盛辞燕时, 几乎头晕目眩,他带着后怕和庆幸,“盛辞燕,你怎么敢一个人跳下去的,你不怕憋死在里面吗?”   盛辞燕揽住他的脖子,在急促的呼吸中,含糊不清地笑了起来,“别生气啊,这不是没出事吗?”   他的心脏紧贴着秦瑾明的后背,脸蹭到秦瑾明的脖子,低声问道:“你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别人?”   秦瑾明头昏脑胀地把他送到担架上,“没有。不过张潇确实是被人带出警局的,我们警局要领证人都要刷脸。”   盛辞燕还在思考,“给我笔吧,我陪你分析。需要我提醒你吗?我怀疑警局里面有卧底。”   秦瑾明摸了摸他的头,“你知道吗,你现在在发烧,盛辞燕。”   他不由分说地把救护车的门关上,盛辞燕被送到医院里,折腾了大半天。   前来打针的医生收拾好工具,推着小车离开。盛辞燕捂住腰坐起来,打了个哈欠。   不确定警局打捞出了什么,盛辞燕从床上爬下,准备出去买点吃的。   秦瑾明守在门口,狗尾巴马上摇了起来,“你想吃什么?你回去躺着吧,我给你买。”   盛辞燕不喜欢别人照顾自己,勾勾手指,“小秦警官,你过来。”   秦瑾明凑上去。盛辞燕按住他的脖子,微微仰头。   他已经退烧的额间紧贴着秦瑾明的肌肤,呼吸抵在鼻骨三寸之下,柔软的唇瓣张开,“我应该已经退烧了,小秦警官觉得呢?”   秦瑾明觉得自己的体温比他还要高,一时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草,你说得都对。”   盛辞燕笑了笑,“那我们还是一起去买吧。”   秦瑾明非得跟在他身后付款。盛辞燕考虑到他穷得要命,就买了点面包。   盛辞燕坐在便利店的椅子上,问道:“那我不问警局的事情了。张潇还好吧?”   提到正事,秦瑾明脑子顿时清醒了,“还行,吓是吓傻了,人没出什么大事。只不过这么一折腾,他要被转移到省里的警局了。”   盛辞燕的指尖一顿,“也好,现在咱们这边不安全。”   秦瑾明道:“省里要是能审讯出来新的讯息肯定能告诉我们的。你要不要出市避避风头?”   盛辞燕咽下面包,“不用了,我还是陪你在这里。”   秦瑾明脑子一热,“你该不会是为了我的工作一直这么拼命的吧?你也没有必要这么贤内助。我都能办到。”   盛辞燕的思路被打断,不理解地询问道:“什么意思呢……感觉不是人能听懂的。”   “你别说了,”秦瑾明想起他为了自己的工作这么受伤,内心一阵绞痛,“既然都这样了,我以后都和你在一起,再也不会出现这种事。”   盛辞燕把他的话过滤掉了。盛辞燕从刚才就在想,去省里找上级倒是可行,但是这样的话,自己一定不能继续卧底任务了。而且谢云朝哪怕有问题,自己也没有证据检举,总不能说单纯因为谢云朝是前男友,怀疑他的日常行为吧?   而且,特警证在上级的谢云朝手里,至少得把特警证明拿回来。这样之后出事了,也可以根据警衔临时掌握警员。   谢云朝的警衔还是比自己高太多了。不对,他怎么会升得这么快?   盛辞燕吃完饭,对秦瑾明道:“我们回去。”   秦瑾明给他按电梯,还非得帮他铺床,盛辞燕在旁边看着,习惯性地拿出手机。   Y:知道了吗。   L:嗯,当然知道特警先生的壮举了。现在就准备回去。   Y:正常说话。   L:那你等着。   Y:……你做列车回来?几点到?   谢云朝没有回。盛辞燕躺回床上,“谢谢,小秦警官先去忙,我们之后再见。”   秦瑾明听话地关上门。盛辞燕看向这个高级病房,左手边有按钮,还有电视机和一些娱乐设施。   他职业性地打开抽屉,一层层开始检查。   阳嘉市的病历本、最后一层是灰尘,右手边是什么?嗯,空的。很安全。   盛辞燕没有按按钮,毕竟现在用不上。他走到娱乐设备那里,打开了电视机。   电视机是比较老旧的型号,毕竟这个年代用电视机的不多,医院可能一直没有换。盛辞燕打开后,电视机里正在播报暴雨。   “昨夜,阳嘉市突发暴雨,造成了很多车辆困扰,甚至信号都有受到影响。情况紧急,让我们来看一下昨夜播报员给我们带来的现场信息。”   播报员穿着深色的雨衣,站在马路上大声说道:“现在是晚上十点三十分,阳嘉的暴雨还没有停。你们看这情况,路上的车很多都已经被迫违规停靠了。小姐,这位小姐!你怎么还在外面?”   一位穿着红裙子的女人被拉住,她带着口罩和面具,哪怕遮得很严实,也能看出她绝对是经过精心打扮的。   “我出来买吃的,”姑娘举起手里的速热火锅,她的高跟鞋上沾满泥点和碎石,“雨也不能饿死人呀。”   播报员道:“哈哈哈,这位姑娘有意思。现场情况就是这样。”   盛辞燕记下了一个细节,切换屏幕到下个新闻。   白玉兰艺术奖隆重开幕。   娱乐新闻?盛辞燕对娱乐圈的了解很少,他看着屏幕上一个个出现的明星名字,最后影后奖锁定——影后樊婧怡,影帝黎言。   盛辞燕兴致乏乏,关上了电视。   他又打开别的娱乐设备,有一个是播放歌曲的音响,为了复古做成了上个世纪唱片机的模样。   现在没有唱片。盛辞燕没法播放,蹲在地上找按钮准备链接蓝牙。   谢云朝推开门时,看见自己的小男朋友正光着脚蹲在地上听歌。   还真是颇有闲心,听的甚至是歌剧表演。   谢云朝气笑了,矜贵的面上倒没有任何波动,“喂,盛辞燕。”   盛辞燕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回道:“干什么?”   谢云朝脱下外套,风衣上夹着湿润的水汽,凌冽的风吹在他眼底的暗流内,“跳舞吗?”   谢云朝又犯病了。   盛辞燕挑眉,“朝哥太帅了。”   谢云朝果然忍不住笑,冲盛辞燕伸出手,“你说这句话干什么?”   盛辞燕接过他的手,顺着在地上站起。   复古的唱片机播放着利萨临娜的曲调。   凌晨朝阳的光擦过窗帘,像点燃了火苗。他踩着他的鞋子站起。   谢云朝揽住他的腰,盛辞燕之前就发现谢云朝比之前长高了太多。   少年时期他能够抵住谢云朝的额间,现在他踩着皮鞋,勉强能碰到谢云朝的下巴。   “前男友吃激素了?”盛辞燕语气平淡地转身。   谢云朝和他十指相扣,“你怎么不长个,分手了就焉了?”   盛辞燕笑笑,衣角的风擦过唱片机的呓语,他顺势坐上纯白的床。他拉住谢云朝的领带,把谢云朝扯得弯腰。   “我的特警证明在你的口袋里吗?”盛辞燕按住他心脏旁边的口袋,凑近问道。   谢云朝被他的长睫戳得心麻,“怎么,不想跟我配合了?亲爱的。”   盛辞燕伸手探进去。   谢云朝抓住他的手,吻过每一处指节,“我明天给你带来。”   盛辞燕心平气和,“希望你给的不是假货。”   他突然坏心眼地踹了一脚谢云朝,谢云朝面色一变,“你踹到哪里了?”   盛辞燕道:“嗯,小朝哥不太帅。”   谢云朝盯着他看了几秒,转移话题,“你知不知道,老金真去韩国留学了,今年又考上了博士。明年他要办婚礼了,你去不去?”   盛辞燕有几分意外,“你竟然还跟金闵成有联系,我以为你转学后就没有再联系我们的同学了。”   “这说的是你吧?小骗子,”谢云朝意味深长,“到底是谁联系不上?”   盛辞燕小声道:“抱歉,谢云朝。”   谢云朝耸耸肩,“你应该想——”   有人在敲门?   盛辞燕跟谢云朝对视一眼,盛辞燕坐在床上,谢云朝重新穿上外套。   秦瑾明推门进来了。   他风风火火地跑进来,“盛辞燕,我刚才值班想起来,我把我钱包放这里了。你怎么不穿鞋啊?”    第24章   秦瑾明握住盛辞燕的脚, 把他整个人塞到床上,“快上去。”   秦瑾明又看到了谢云朝,“老谢, 你回来不上警局来这里干什么, 忙得要死。”   谢云朝抽了口烟, “瑾明,我准备给盛先生颁发一个见义勇为的证明,他也算是帮我们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盛辞燕感慨道:“谢局好公正啊。”   谢云朝点点头,“客气了,盛先生。”   “公正个屁, ”秦瑾明直率地骂他,“给我们忙头都掉了, 你还在这里抽烟。我真是……算了,咱俩出去干活,你不许影响我对象睡觉,快走。”   谢云朝和盛辞燕都愣住了。   盛辞燕张张嘴,看到谢云朝在这里, 硬生生咽下所有的话,有气无力地说道:“小秦警官,我们抽空谈一下。”   秦瑾明道:“行。”   谢云朝无所谓,“走吧, 瑾明。”   秦瑾明和谢云朝离开病房,路上谢云朝送了秦瑾明一个镜子。   秦瑾明照了照,不由邪魅一笑, “你别说,我还真挺帅。”   盛辞燕在病房刷手机,新闻正在被金花奖的影后樊婧怡霸屏。   慈善家、艺术修养高、曾经在好莱坞出过境、美貌顶级等等。盛辞燕看得视觉疲劳, 他点开樊婧怡的微博,她定位在阳嘉市所在的省份。   樊婧怡:来附近接受颁奖仪式,暴雨下得好大(附:孤儿院捐款)   樊婧怡:(附:口红代言图片)ASCY全球代言推广大使第二期。   盛辞燕越看她越眼熟,重新搜索了当时天气播报的视频。   视频里的女人和她穿着一样的红色高跟鞋。她明明在暴雨中站着,如果只是出来买东西,绝对不至于脚上沾着这么多泥点和石子。   或者说,哪怕她多站在这里一会,鞋上的泥点也会被冲干净。   盛辞燕从不觉得自己会想多了,他马上决定联系这个女明星。   盛辞燕找到集团的联络方式,用自己的身份发起慈善晚宴,要到了樊婧怡经纪人的联系方式。   默认的手机铃声响起,男经纪人接过电话,不耐烦道:“谁?”   盛辞燕含着笑意道:“我是刚才给你们发集团邀请的总裁。樊小姐有空出席宴会吗?”   男经纪人语气大变,套近乎道:“是盛少爷啊。我们家婧怡很早之前还代言过你们集团的产品,都是老熟人。但婧怡最近情况特殊,没法出席宴会。”   “是很可惜,”盛辞燕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指尖摩挲着雾气弥漫的玻璃,“我还想跟她聊聊剧本的事情。”   男经纪人顿了顿,“什么剧本?唉,你不知道,盛先生,其实我们婧怡明年的档期还空着。她最近不是得奖了吗?收到了很多威胁信,所以刚才我才不敢让她出门的。”   盛辞燕抿了口热水,“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把剧本发给你。”   男经纪人殷勤道:“好,我现在就加你。”   盛辞燕跟他挂断电话,并不着急同意。   他给秦瑾明发消息,忍不住叹气。   他好像从来没给秦瑾明发过消息……聊天记录全是秦瑾明发来的问候。   盛辞燕:打扰了,警官大人,你家里是不是娱乐圈的?帮个忙。   他等秦瑾明回复,顺便打开了樊婧怡之前跟繁业集团的合作。   原来就是这个口红吗?盛辞燕意外地挑眉,想不到盛祯军还研发过这种品牌。   视频里的口红如同红丝绸般润滑,外表设计是很经典的复古雕花纹路。口红壳滚落在地上,蔓延开一片深红色。樊婧怡走在上面,拿出了口红。   ——ASCY。   盛辞燕没发现什么问题,切屏后回复秦瑾明的消息。   秦瑾明:什么忙?我跟我家里人闹掰了,也就和我表弟熟。他在圈里干导演。   盛辞燕:那要不你给我介绍一下你的表弟?我跟他仔细商量。不麻烦小秦警官啦。   秦瑾明:别了,他说洋文的,跟个鸟语一样。我带你去吧。   秦瑾明:你真可爱。   盛辞燕关上手机,担心手机屏幕漏油,又把手机屏幕擦了一遍,才放心按铃。   赶来的护士敲门,“盛先生,您有什么要求吗?”   盛辞燕客气道:“麻烦给我买一杯热粥,谢谢。”   “好的。”   片刻后,一个穿着护士服的男人进来了。他带着口罩,将热粥放到盛辞燕桌子上,顺便将垃圾袋收走。   他的动作磨磨蹭蹭的,看起来就像懒得收拾一样。   盛辞燕对男护士和摸鱼都没什么想法,委婉道:“麻烦帮我把前面的唱片机关掉,闪着太亮了。”   男人道:“行。”   他的嗓子很沙哑,初听有点刺耳。护士拖拖拉拉把唱片机关上,提醒道:“给你放枕边吧,你想听再听。”   “嗯。”盛辞燕喝了两勺热粥,不由意外。   这么巧……他确实很喜欢喝甜的八宝粥。也对,医院门外就只卖皮蛋瘦肉粥和八宝粥。   盛辞燕有点困,躺在床上休息。   警局内,秦瑾明跟谢云朝把打捞物的照片放大。秦瑾明正色道:“这个碎块就是我们捞出来的物品,里面安装了大量的电子芯片。而且是嵌合进入的。”   谢云朝眯眼,“再放大一下,我看看。”   秦瑾明将照片放大。   被泡得浮肿的肌肤泛出青白色,中间停留的流沙缠在原本的毛细血管里,每一下漂浮都吐出泥渍,像会呼吸的怪物一样吞吐。   谢云朝压下心底的想法,用笔尖戳戳桌子,不动声色道:“我看一下解剖图。”   秦瑾明切换了法医解剖图。解剖刀切开膨胀的肉块,肉块无力地伸展,中间是明亮的芯片。   谢云朝道:“芯片应该已经不能使用了吧,还能找到产地吗?能够大体推测出是什么类型的芯片也可以。还有,你们确定这是人的身体组织吗?”   刘队举手示意,“谢局。我们刚才让人检验了。这个身体组织确实是人类的,但是不在数据库里。而且泡得太久,河水里的杂质太多,分析不出时间了。”   秦瑾明坐下后开始分析,“要么是外国人,要么是黑户。咱们阳嘉一般不至于有黑户,嘉陵山不是连着隔壁市吗?我觉得可以让他们查查自己那里有没有问题。”   谢云朝若有所思地低下头。   刘队也赞同这个想法,“我也觉得。不然线索到这里就断了。”   “那就先这样吧,”谢云朝打断他们,笑了笑,“我回去把任务派下去,咱们好好干。”   他拿起外套离开,将手上新获得的文档发给盛辞燕。   对了,盛辞燕还想要特警证。谢云朝漫不经心地转着钥匙,给不给盛辞燕?   医院里,盛辞燕收到了消息。   没睡前不觉得身体疲软,睡一觉后反而累了。他打了个哈欠,打开谢云朝的消息。   ……好模糊。这是人体组织吗?   谢云朝应该没有直接发来源文件。盛辞燕皱眉,他在手机上反复观看,还是觉得屏幕太小,看着不方便。   去找个大点的电子设备。盛辞燕这么想着,穿上鞋子走下去。   他拉开窗帘,外面重新到了深夜。   深调的黑暗编织了一场巨大的帷幕,床前的小灯发出暖光。光与暗交叠重合,忽明忽暗时,为即将到来的演员,进行一场隆重开幕。   盛辞燕记得自己没有开灯,他俯身去按灯。   宽大的病号服在盛辞燕身上松松垮垮地挂着,白皙的皮肤融在黑色中,他随意地弯腰。   有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盛辞燕的嘴。   盛辞燕瞳孔骤然放大,他飞快抬起手想要反击。后面的人极其娴熟地反扣住,将他按在医院的墙面上。   “不要乱动。”   男人扣住他的腰,狠狠揍向盛辞燕的胃部。   遭了。   一阵致命的刺痛传来。盛辞燕额间抵住墙面,热汗打湿了他的碎发。   男人撩起盛辞燕湿润的发尾,在他的脖颈上留下一个吻,“对不起。”   一触分离的吻后,男人拿出一个针管,刺入了肌肤。   盛辞燕察觉到冰凉的液体注入到了血液内,浑身沸腾的血液叫嚣着反抗,却在混沌中与液体一起融合。   他浑浑噩噩地松开嘴,瘫倒在地上。   男人将剩下的针管拔出,银白色透明的液体还残留一半。   他将盛辞燕抱到床上,盖上柔软的床单。最后找出唱片机,用唱片机的声响压过了盛辞燕嘴中的呻/吟。   带着肮脏灰尘的唱片接触到机器后,发出了粗粝的磨砂声。随即,迷离而美妙的乐曲响起,为整个病房晕染了声响。   盛辞燕的眼睛陷入短暂的失明状态中,耳朵只能听见断断续续、嘈杂的声响。   一阵猛烈而急促的脚步声踹开病房的大门,另一个男人的质问声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杀你……当年。对吗?还没有试过药……用?”   “我……三个人……约定……最后结果。”   盛辞燕昏昏沉沉间,感觉有人脱掉了自己的外套。   最后,意识消湮在药物作用内,是一片沉静到要安眠的欲望。   破晓的光飘落在风中。   盛辞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他醒来时,唱片机已经切换到了最后一首歌。   “Пакрасцевайцесваёцела。”   他从床上艰难地爬起,踉踉跄跄推开厕所的门。   他斜过身照着镜子,渗出的薄汗像雪一样融化在绯红的肌肤上,结实的腰肢配着薄嫩的皮肤,让青色的掐痕更加明显。   他眯眼——拱起的腰窝上,流淌着鲜血般艳丽的口红渍。   “Пакрасцевайцесваёцела(为你的身体着色)。”   盛辞燕冷淡的神情不变,眼底只有一丝厌恶。   ASCY。   爱盛辞燕。    第25章   警局里, 医院的医生头皮发麻,正在被审讯盘问着。他什么都不知道,又担心这场医疗事故闹得太大。   化验室里, 盛辞燕将手指伸出来, 抽掉的血作为样本, 马上开始化验。   他脑子里断断续续闪过很多画面。盛辞燕听不太清楚宋橙的询问,勉强回复道:“当晚应该是凌晨十一点之后了,因为我拉开窗帘的时候,外面的超市已经打烊了。袭击我的人比我高,我当时穿鞋, 他大概在一米八二以上——”   好疼。盛辞燕发现自己只要一开始逻辑思考就会头疼,反而放松意识就不疼了。   可是现场只有他一个目击证人。盛辞燕顶着刺痛道:“我听到了两个男人的谈话, 通过他们的反应,我认为这个药物还没有试用过。但他们应该早就决定给我使用了。”   还提到了三个人,约定?他有对谁说过约定吗?   “假如我把玉兰花种出来,你会永远陪在我身边吗?”   “嗯。”   盛辞燕隐晦地避开这件事,“我不记得了。”   宋橙见他状态太差, “盛先生,我们先问到这里。对了,谢局要来看看你。”   盛辞燕低声道:“不要让他进来……”   宋橙为难又困惑地看向他。   谢云朝推门而入,面色温和而沉静, “宋橙,你先出去吧。我陪盛先生说会话。”   盛辞燕别开脸,“你想说什么?”   谢云朝握住他的手, 游刃有余的表情变得破碎不堪,“你还好吗?别担心,那不是毒品, 是心理学药物。”   盛辞燕松了口气,“我还好。你快说,是什么心理学药物?”   谢云朝吻着他的指尖,上面有练枪,带来的薄薄的茧子,温声道:“里面含有大量的丙戊酸钠、舍曲林,用来治疗中狂躁病、抑郁症等心理疾病,但如果把这几种药物混合。他们产生的作用是,记忆倒退。”   盛辞燕颤了颤长睫,“我暂时没有记忆倒退。”   “因为你一直在忍着,”谢云朝叹气,一夜未眠弯曲的长发卷翘了起来,“心理医生要进来了。”   盛辞燕与他松开手。   心理医生进来,“谢局,麻烦您先出去。我们要对病人进行心理疏解。”   谢云朝离开前,把外套放在床上。心理医生对盛辞燕道:“袭击者注射得并不多,约为2ml,但由于时间太久,已经融入到身体内。如果盛先生你一直像刚才那样克制药物作用,很有可能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我们的建议是,你放松自己,想你能想到的过去,最好是一些美好的事情。”   盛辞燕眯了眯眼睛。   美好的事情——他的视线扫过谢云朝的外套。   那是一个考究又昂贵的名牌西装,浅褐色的颜色像枯叶,口袋上有一个闪闪发光的东西,是谢云朝随身带着的剃须刀。   少年时期,谢云朝练了很久的俄罗斯语,盛辞燕没有上场表演。   他在后台,安静地等待谢云朝谢幕完毕。而谢云朝却把他拉到了舞台前,灯光昏暗的一霎那,谁都看不见的瞬间,王子牵着他的公主鞠躬,现场的观众起立鼓掌。   谢云朝的手上带着薄汗,他小声,得意洋洋地问道:“盛辞燕,听到了吗?”   谢幕的灯光越来越暗,周围的演员按照场次逐渐下场。谢云朝还牢牢握住盛辞燕的手,就像抓住宝藏一样,“我问你听到了吗?”   盛辞燕看向他。黑暗裹挟着盛辞燕半边身体,他将谢云朝的手放在了胸口上,对他敬了一个戏剧里爱人的礼节。   学生按照次序离开。空无一人的礼堂彻底暗了下来。四目相对时,谢云朝也望见了黑暗中他的瞳孔。   漂亮、清澈、易碎,与进行卧底任务时的盛辞燕不一样,是一种纯粹的少年人的耀眼。   熠熠生辉,就像利萨临娜这座城市般,在迷雾中隐约透露出美好。   这是全世界最美好的时光,时间与记忆倒退回十六岁定格的那天。   利萨临娜,古根利萨综合中学。   盛辞燕将情书放回了桌洞里,他给谢云朝递过可乐,轻声道:“今天的。”   谢云朝哦了一声,理所当然道:“大课间替我刷保温杯。”   盛辞燕道:“……嗯。”   他沉默地拿出笔记本,去老师那里交卷子和作业。金闵成马上从座位上跳起来,“朝哥朝哥!时机到了!”   谢云朝快速把手上的情书拿出来,指挥道:“快快快,你替我塞进去。”   金闵成把情书塞进去,不由感慨道:“都十几张了,盛辞燕都没有回复吗?你说这算不算吊着你。”   “我估计他都没看,再说了,我给他写情书是我的事情,”谢云朝耸耸肩,从钱包里抽出卢布塞给金闵成,“替我带操。”   学生安能为五卢布折腰?金闵成腰都直不起来了,“没问题,朝哥。绝对好好干。”   大课间的哨声一响。盛辞燕回头拿保温杯,谢云朝忽然用笔戳他的脸。   盛辞燕笑了笑,“干什么,朝哥?”   谢云朝啧啧称奇,“你怎么也这么叫我,不许叫。”   盛辞燕想了想,“谢老板还是云朝好听?”   谢云朝觉得这名确实不好听,总之他现在不想从盛辞燕嘴里听到这两个称呼,“我想想。”   他们两个人大摇大摆地从走廊里经过,盛辞燕将保温杯拧开,准备倒热水刷一遍。   教导主任出现在他们两个身后,“好啊,可算抓到你们两个了。谢云朝,当班长还逃操,回头!旁边那个是谁?”   盛辞燕默默拧紧了保温杯,乖巧地打招呼,“徐老师好。”   谢云朝低下头,看不清楚表情,“徐老师好。”   教导主任很意外地看着盛辞燕,“唉,是辞燕。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吗?”   盛辞燕心虚,“不是,我跟谢云朝逃操了。对不起。”   教导主任拧紧了眉毛,“他转学过来的。你上了两三年还能……算了,你俩给我出去站着,等课间结束单独跑两圈,下节体育课也不用去上了。顺便把雪除了,听到了吗?!谢云朝,尤其是你。”   谢云朝拉长音道:“知道了。”   他跟盛辞燕站到教室门口,教导主任看了他们两个好几眼,才狐疑地离开。   教导主任刚走,谢云朝就笑了起来。   他早上的卷发没梳,俊朗到有攻击性的五官被少年意气冲淡,“唉,我说。这里真的跟Z国一模一样,原来你们教导主任也抓人?他怎么长得跟个鲶鱼一样啊。”   盛辞燕没憋住,和他笑在一起。他眼角都笑出了泪花,湿漉漉的眼睛亮着,“谁让你上得是Z国语的学校?”   谢云朝认命了,“啊——我讨厌上学,你呢?”   盛辞燕笑意微敛,“我还好。”   谢云朝道:“哈哈哈,年级第一就是好学生。教教我。”   盛辞燕被他抓住手,往后面躲,“朝哥不用我教。他们跑完操了。”   谢云朝心里痒痒的,又多看了他两眼。   早知道再看两眼了,谢云朝后来在警校想,小男朋友笑得挺好看的,后面再也没见过盛辞燕笑得这么开心了。   他们两个站定,路过的学生稀奇极了。   “盛辞燕怎么在这,”有人嘀咕道,“旁边是转学生吗?”   盛辞燕打招呼,“宋同学。”   宋同学脸有点红,“盛辞燕。”   盛辞燕点点头,“刘同学。”   刘同学热情地打招呼,“盛辞燕!”   谢云朝跟他们不熟,在盛辞燕耳边笑话他,“你丢人丢大了。”   盛辞燕本来不觉得尴尬,被他一笑却不好意思了,小声道:“没有吧。”   谢云朝改口,“没有,以后朝哥给你找回脸。”   课间结束铃后,盛辞燕跟谢云朝又下去跑了两圈。   谢云朝跑完,用校服擦了把汗,“盛辞燕,快点跑。还得除雪。”   盛辞燕跑完步,小口喝着热水,随口抱怨道:“感觉要除到放学了。”   “你稍微干点就行了,”谢云朝理所当然,想到哪里是哪里,“打不打雪仗?”   盛辞燕摇头道:“不想打。”   谢云朝背过身去拿雪铲,盛辞燕看准时机,扔了他一个雪球。   谢云朝真有点懵,“嗯?”   他这次不抓盛辞燕的手了,直接按住盛辞燕的腰,挑眉道:“现在给我道歉。”   盛辞燕连连道歉,“对不起,你也可以打我。”   谢云朝把自己脸上的雪球擦到他脸上,“冷不冷?小骗子。”   雪水消融在滚烫的肌肤中,凝固不变的雪亲吻着年轻生长的肌肤。盛辞燕笑倒在他肩头,“不骗你了,朝哥,再也不敢骗你了。”   这句也在骗人。   当然,此时的谢云朝不知道。他只是松开手说笑。两个人折腾了半天,果然跟盛辞燕说的一样,一直干到了放学。   盛辞燕回教室收拾书包。谢云朝看到楼下,谢家的车来接人了,顺嘴道:“盛辞燕,我送你吗?”   盛辞燕手一顿,清冷的眉眼再次压低,眼底是晦暗不明的暗流,“周二不用。”   谢云朝直觉他态度不对,长了个心眼,“行,那你走吧。”   盛辞燕背书包走前,微笑道:“朝哥,我们明天见。”   谢云朝应了两声,等他走后立马跟上去。   不让我送?后背的伤口再受伤了怎么办?   谢云朝心想,绝对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回家。   离开古根利萨综合中学后,盛辞燕熟练地进入贫民区。   他这时候长得还算高,脚步极快,周围是贫民区被弄翻在地的垃圾箱,肮脏的污水发出阵阵恶臭。盛辞燕踩上去,就像无家的野猫一样。   这都怎么走?   谢云朝差点在胡同里迷路。   他折腾了半天才跟上盛辞燕,发现盛辞燕正在被一群俄罗斯壮汉围着。   最前面喝烈酒喝得脸通红的中年男人笑着挡在盛辞燕前面,他拱了拱红肿的鼻子,醉醺醺道:“Сука, выдзвайгрошы, якнарашысянашлюхстве(婊子,交出你卖来的钱)。”   他这一句话把旁边的酒友逗笑了,“Вучыцца ? школе, якойуезямляк。 Мы(他在Z国人开的学校上学,我们拿完钱就走)。”   “длявас(给你)。”盛辞燕面色平静,假装没有听见他骂自己的话。   男人不满地掂了掂卢布,阴郁地盯着他,“Восьё(只有这些)?”   盛辞燕脸有点发白,“Восьё(只有这些)。”   谢云朝果断冲上去,将盛辞燕护在身后,不耐烦道:“喂,他们在骂你吗?我听不懂俄罗斯语。”    第26章   谢云朝的打扮是富人区经典的少爷, 而且他还戴着昂贵的手表。   这种人,街头混混一般不敢惹。   盛辞燕犹豫地看了一眼身后的红房子,随后下定决心, “他们骂我了。”   谢云朝冷哼一声, “你说, 让他们给你道歉,不然我就找保镖揍他们。”   盛辞燕用俄语道:“Прашупраперадамно,кшатраешпа(给我道歉,否则你们会挨揍)。”   反正钱也到手了,男人缩了缩脖子, “прабачце(抱歉)。”   盛辞燕对谢云朝道:“他们道歉了。”   谢云朝笑了笑,随即一拳揍向男人的酒肚子。他打得狠, 浑身肌肉都在紧绷,“老子听不懂俄罗斯语!”   酒瓶子在地上碎开,谢云朝直接拿起酒瓶子的瓶口,最下面的碎口闪着凌冽的光。   男人吓傻了,“дзпаккаго-небудзь(快叫人来)!”   盛辞燕神情大变, 他拉起谢云朝,从小巷里狂奔。   谢云朝还没打过瘾,不明所以地看向他,“怎么回事?”   盛辞燕小声道:“他们会找人来的, 我先送你回富人区吧。”   “哦,”谢云朝没在意,“你家不是在那个小超市吗?怎么在这里?”   盛辞燕眼睛一闪, “因为超市总有关门的时候,我就会借住在这里。”   “住这里干什么,”谢云朝下意识嫌弃, 随即找补道,“你放心,今天他们看见我跟你在一起。以后就不敢找你麻烦了。”   盛辞燕想说什么。谢云朝拉住他的手,顺手揉了一把盛辞燕的脑袋,得意洋洋地炫耀道:“朝哥厉不厉害?”   盛辞燕没忍住笑了起来,“朝哥太帅了。”   谢云朝笑得比他还开心,臭屁道:“帅到你了?”   盛辞燕道:“帅死我了。”   最后谢云朝保持着潇洒地回到富人区,然后他狼狈地翻墙回家。隔着别墅上沾满雪的篱笆,盛辞燕听见谢云朝挨骂的声音。   2012年利萨临娜的雪,勾织成盛辞燕与谢云朝十六岁的回忆。有关于年少轻狂的爱意,就像在时刻身边穿梭的风般,喧嚣在心底。   2013年夏季,新闻里提到,近两日晚上利萨临娜可能会有流星经过。临近暑假的学生们蠢蠢欲动,热烈地讨论起来。盛辞燕今天格外困,趴在桌子上睡觉。   谢云朝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盛辞燕在睡觉。他今天也没告诉盛辞燕学费的事情,直接替盛辞燕交完了。   谢云朝蹲在盛辞燕座位旁边,吓唬他,“班主任来了。”   “我去,班主任在哪里!”金闵成被吓了一跳,无语地看着谢云朝,“不是,朝哥你干嘛啊?”   盛辞燕没什么反应,平静地揉揉眼睛,“谢云朝。”   谢云朝挑挑眉,“好像有人在笑话我。”   盛辞燕伸出手,被他握住,笑道:“我在笑话你。”   谢云朝也笑了,“快放假了,你要不要去Z国旅游,我带你玩。”   金闵成多提了一嘴,“你们去不去看流星,我们班里想组织去,爬山费……嘿嘿,朝哥。”   盛辞燕避开谢云朝前一个问题,“还是去爬山吧,谢云朝。”   谢云朝略有遗憾,“好,都听你的。”   上课铃打响后,谢云朝漫不经心地转笔。   真是的……还没有找到机会表白。盛辞燕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啊?万一毕业了跑了怎么办。不好,他该不会是直的吧。谢云朝突然想到这个问题,脑子里马上冒出一个解决方法。   嗯,就这样办了。谢云朝将废纸扔给金闵成。   下课后,大家开始商量去爬山看流星的事情。金闵成想法贼多,“我们凑钱买个望远镜,到时候大家能看得更清楚。”   盛辞燕托着腮,“可是流星只有几秒,我们交换望远镜的时候就划走了。”   谢云朝当机立断,“我一人送你们一个。花不了多少钱,快说什么时候走。”   金闵成简直要奉谢云朝为皇帝,“真的啊?朝哥,不愧是你。其实我们都商量好了,刚才就是想拉你入伙。那我们今晚上就出动。”   盛辞燕神色闪烁,“今天好像是周二……好。”   谢云朝知道他每周二都要回家,却故意没接话,“我让管家给我们送来,大家都收拾好。”   盛夏的夜晚。浅薄的云层飘过天际,凉风习习,星星在空中如同云海般蔓延。   众人还在兴奋地讨论,盛辞燕低头发呆。谢云朝把外套递给他,不由分说道:“穿上。”   盛辞燕不知道在担心什么,一直没说话。   谢云朝趁着他拿外套,挠了他一下,“痒不痒?”   盛辞燕终于回过神,“不痒,朝哥别欺负我。”   谢云朝顺势握住他的手,“爬山跟好我。”   盛辞燕道:“好。”   金闵成戴着望远镜,一边走一边观察大地,“这东西真不错。”   盛辞燕用望远镜看阿兹克,“阿兹克,你现在在望远镜里是一团绿。”   阿兹克道:“因为我穿的绿衣服,哈哈哈。”   盛辞燕笑得很开心,“不是,因为你衣服上有一个绿色的毛毛虫。”   李敏尖叫起来,“啊!阿兹克你离我远点。”   盛辞燕帮他把毛毛虫拿下,“放到哪里?朝哥。”   谢云朝拿过去,放到一块空地中间,“给它三秒钟时间,自己钻到空地里。否则,我就不管它了。”   盛辞燕意味深长道:“感觉虫子听不懂中文……”   谢云朝发动歧视,“俄罗斯虫子就是笨。”   夏日的山路很好走,泥土的气息与沿路花开的芬芳,弥漫在鼻尖。每次前进,都洋溢着朝气与自在。   他们一行人爬到半山腰,金闵成看李敏爬不动了,忍不住叫道:“算了算了,我们在半山腰看吧!”   阿兹克无所谓,就地坐下。   谢云朝对盛辞燕道:“咱们爬到山顶吧,你还有力气吗?”   盛辞燕点点头,“好。”   金闵成挥挥手,“那你们俩记得,回来告诉我们上面什么样子。”   他们挥手告别,隔离人潮时,四周寂静得只有脚步与心跳,像夜间交织伴奏的二重奏。   静得太久,谢云朝开口,“对了——”   盛辞燕也说话,“朝哥——”   两个人四目相对,盛辞燕做出一副很乖的样子,“朝哥先说。”   谢云朝舔了舔唇角,“没什么,渴了。上去再说。”   盛辞燕把包里可乐递给他,“给你带着。”   谢云朝嗯了一声,可乐的水滚在喉咙里,他难得说不出一句话。   一直憋到两个人爬上山顶。谢云朝看了看周围,总觉得像有人跟着自己,提议道:“那边有个小山洞,进去坐坐吗?”   盛辞燕了然,“是科考队的吧,好。”   他们走进山洞,山洞里比较宽敞。谢云朝从包里拿出零食,心不在焉地看着时间,“大概还有十几分钟,你觉得会有流星吗?”   盛辞燕接受他的投喂,淡淡道:“不会。”   谢云朝意外,“那你还来。”   盛辞燕解释着,“因为快放假了,想出来多玩一会。”   “嗯,快放假了,”谢云朝摩挲着瓶口,突然道,“喂,盛辞燕。”   “怎么了?”盛辞燕又看向他。   谢云朝道:“对了,你冷吗?我可以升火。”   那谢云朝很厉害了。   盛辞燕看着他把地上的树枝聚集在一起。谢云朝用带来的打火机将树枝点燃,火苗从二人中间升起,亮腾腾的光芒点亮了少年的眼睛。   谢云朝把他的手拉过来,开始烤火,随意问他,“暖和了吧?看你刚才一直在发抖。穿两个外套还冷。”   盛辞燕确实觉得好多了,“谢谢朝哥。”   谢云朝盯着他看,炙热的温度蔓延在他的眼底,“别叫我朝哥了,真的。我喜欢你。换个称呼?”   燃烧的树枝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像是将谁的心放在火上灼烧。盛辞燕静静地蜷缩手指,修长的十指与谢云朝的指尖交叉。   盛辞燕笑着,凉薄的夜色揉在眼底,月亮的清辉在其中闪烁。   他道:“男朋友。”   谢云朝紧紧握住他,“对,男朋友。”   此时此刻,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将两个人再也不可能分开的羁绊加深。自此开始,哪怕相距千万里,也牢记彼此。   谢云朝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直率道:“不对。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喜欢你了?”   盛辞燕道:“嗯,我看完了情书。”   谢云朝很尴尬,“我拿左手写的你都能认出来?那你怎么不早说。”   盛辞燕也觉得很奇怪,低声解释道:“你原来只往我桌子洞里放吗?你从来不拿出看。我在上面给你写了回信的。我还以为你——”   谢云朝无话可说,有点生气,“停,不许说了。”   他俯身靠近盛辞燕,按住眼尾的痣,很小心眼地亲了上去。   柔和的呼吸洒在脸上,盛辞燕偏开头,生涩地吻上谢云朝的唇。   谢云朝反客为主。   夜色失重,璀璨的星光被一朵云掩盖。随即,流星划过天际,一瞬间在空中飞走,留下错过的痕迹。   盛辞燕只看到了一点,松开谢云朝,提醒道:“谢云朝,流星过去了。”   谢云朝挡住他的眼睛,继续亲他,“看什么?男朋友。”   眼前一片黑暗,盛辞燕躲在他怀里,笑道:“不看了,男朋友。”   谢云朝心情好多了,又开始反复确定,“你喜欢我吗?不许说假话。”   盛辞燕的脸贴着他的额间,余温蔓延。盛辞燕的嗓音如情人呓语,“Не, ялюблюцябе。”   谢云朝听不懂异国的语言,但他看懂了盛辞燕的眼睛。   心上人的眼睛,在说我爱你。   谢云朝笑道:“我也是。”   直到很久之后,谢云朝在一次应酬会上喝酒,他喝得太多,听到路过的俄罗斯情侣说起这句话。   “Не, ялюблюцябе(不,我爱你)。”   他喜欢我吗?不,他爱你。   明明已经过去十几年,晚风再次吹过心底,密密麻麻像是针刺一般,是渗入脑海,细密的刺痛。   此时,盛辞燕询问道:“下山吗?男朋友。”   谢云朝收拾东西,“好。”   他们两个人结伴离开,洞窟的火很快熄灭了,燃烧的余烬与灰尘飘摇,洞窟逐渐恢复冰凉。   在这死寂般的阴冷内,盛仓走了进来。   他沉默地跪在角落里,嗓子哑得吓人,“……”    第27章   谢云朝跟盛辞燕在巷口道别。   盛辞燕安静地看着他离开后, 才往回走。   城市的街道空空荡荡,身后传来忽远忽近的脚步声,格外诡异。盛辞燕回头看了好几次, 确定没有人跟踪自己。   他走到门口, 从包里拿出一个生锈的钥匙, 手指刚碰上冰凉的锁,锁就掉在地上。   啪嗒。   身后传来细碎的掌声。   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翻涌到头脑,盛辞燕飞快转过身。   昏暗的灯光拉长影子,角落里的少年苍白着脸看向他。   他问盛辞燕,“哥, 原来你能喜欢男人啊?”   盛辞燕握紧了钥匙,齿轮凿进柔软的肌肤内, 像是刀片划开血肉。他淡淡道:“夫人不允许你出来。盛仓,现在回家。”   盛仓笑了起来,他笑得前仰后合,玩味道:“你骗他了吧?他是不是连我都不认识。哥,你两头骗, 累不累?”   盛辞燕伸手,“回家。”   盛仓道:“你真的敢跟我回家吗?就现在。我不保证我会对你做什么。”   盛辞燕忘记自己那天说了什么了。   他只记得那天带盛仓回家,生锈的铁锈烙印凉得异常。盛辞燕锁上门,微风穿过脖颈, 柔软得让人心醉,冰凉得让人害怕。   他仰头去看天上的月亮。   盛仓喊了他一声,“哥, 过来。”   盛辞燕漠然道:“知道了。”   而夜色仍旧如磐。   谢云朝回家,心情不错。他在管家和众人的拥护下脱掉外套,躺倒床上时, 掏出了硬币。   是他之前跟盛辞燕表演过的道具,老师当做纪念品,一人送了一个。   谢云朝抛起,银色的铜币在高空中翻腾、跳跃,最后,摇摆不定地落到了谢云朝的手心。   嗯?卢布的反面,似乎不太吉利。谢云朝打了个哈欠,他打开窗户,在错过的流星之后许下了一个愿望。   至此,假期愉快,亲爱的男朋友。   化验室里,盛辞燕从心理医生的表格中回过神。   “盛先生,盛先生?”心理医生担忧地叫着他,“您一个字也没有说,已经一个小时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盛辞燕揉揉眼睛,客气道:“确实好多了。”   心理医生为难地看着表格,“可是您真的没有要说的吗?”   “没有,”盛辞燕笑了笑,“真的好多了,我在坐一会就好了。”   她递给盛辞燕一个线条测试,大概是心理评价的方式。盛辞燕很流畅地做完后,心理医生才彻底放心。   她道:“那盛先生,有事记得按铃,随时可以叫我。”   “好的。”盛辞燕喝了口热水。   让我再想想——当时是豪华病房,放了音乐播放器。如果没有音乐播放器,或许当时自己可以把别人叫来?播放器还是利萨临娜的歌曲,盛仓这把戏玩得次数太多。以盛仓喜新厌旧的惯性,同一个主意不会用第二次。   这次不是盛仓干的,但是明牌的线索只有口红品牌一个,顺着这个方向去调查,真的有用吗?   为什么总感觉这些线索太刻意了。   盛辞燕疲惫地思考,化验室的门被推开,秦瑾明走了进来。   他二话不说,拿出了很多表格,认真道:“盛辞燕,你快把这些表格签名了。我都替你买好了。”   盛辞燕接过表格,一张张翻去,笑容逐渐收敛,“小秦警官,这是保险吗?”   秦瑾明把所有的钱都拿来给盛辞燕买保险了,“我怕你再遇到危险。”   盛辞燕简直有点绷不住,尽量委婉地提醒他,“小秦警官,你没必要给我买保险。我们好像没这么亲密。之前的事情,我好久之前就想跟你说了,我们应该没谈恋爱。”   秦瑾明受伤的看向他,摇了摇尾巴,“……”   盛辞燕假装没看见,“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秦瑾明把之前提过的名片拿出来,“这是名片,你说的剧本的事情,我表弟认识影帝黎言,他应该能帮上忙。”   “谢谢,”盛辞燕礼貌地接过,“麻烦你了。”   秦瑾明鼓起勇气,“其实我还有事没跟你说。我再跟你介绍一下我自己吧。我家里是搞电影的,在M国。这个不重要,我想想啊,我高中百米赛跑得过第一,然后我加入了警校。”   盛辞燕动了动嘴唇,勉强捧场道:“嗯,太厉害了。”   秦瑾明决定把自己最牛逼的事件讲出来,“我在阳嘉市这边警校训练的时候,每个年级组队打配合赛,赢得有奖金。我跟我队友得了四十万,后来我也没要。”   盛辞燕眼神一闪,“你刚才说什么?”   秦瑾明以为这件事他有兴趣,“就是警校组合训练——”   “你说你得了警校的四十万?”盛辞燕坐直了身子,随即意识到自己态度过激,微笑着解释,“我听人说,得第一还可以谈话。我有位朋友就是这么被他的朋友推荐加入警局的。他之前还在外面上不起学。小秦警官竟然把奖金放弃捐出去了,真的很善良。”   秦瑾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还成吧,主要是不缺这个钱吃喝了。警校的饭都是免费的。”   盛辞燕客气道:“怪不得小秦警官卡里没有钱。之后有空我请你吃顿饭,我们集团也可以和你们公司合作。”   秦瑾明感觉盛辞燕对自己的态度好点了,“别,我带你下馆子吧。整得排场太大不合适。”   盛辞燕笑道:“也是,小秦警官不喜欢被人盯着吧?那之后吃路边摊也行。”   秦瑾明清清嗓子,怕自己再不说待会开心忘了,“我给你看个东西。就是我们警局觉得你帮了不少忙,而且你好几次遇到危险我们也有责任。我们准备给你办个临时证明,之后你有事情可以直接进来说,这是有关于这次案子的调查线索。”   盛辞燕其实现在就想看,但一看字还是有点晕,“嗯,其实最主要的是化验结果。化验结果得明天出了,我明天就来。”   “对了,”盛辞燕状似不经意地问道,“谢局知道这件事吗?”   秦瑾明指了指门外,“他刚才一直在门外等你,准备解释这个证明。”   盛辞燕点点头,“那我出去跟谢局说?”   “行,”秦瑾明看了看手机,“就是快到点了,他该下班了。谢局好像今天有酒会。我今天有点事,也没法送你。”   盛辞燕遗憾道:“好的,那我先回家休息。我在别墅里安排了保镖,之后不用担心我。小秦警官也好好休息,我们明天警局见面。”   秦瑾明起来收拾,“行,你一定注意身体。”   盛辞燕跟他告别,顺手回化验室拿了个东西。   外面没人,谢云朝果然去酒会了。   傍晚的夕阳在地平线上摇晃,露出凌冽的光芒。盛辞燕给他打电话,焦躁地抽烟,“喂?谢云朝。”   谢云朝那边有点吵,“怎么了?我记得有些人说过,上级不允许我们通电话。”   盛辞燕挑眉,低声道:“那还真是不好意思。但我之前被打针打糊涂了,您应该还记得我要过特警证明吧?”   谢云朝似乎笑了起来,“看来你是好多了。还有,谁让你迷糊了?我在东城街的酒吧,你要过来吗?”   盛辞燕看了看路牌,发现东城街就是前面那条街,果断道:“我去找你。”   他走得急,走完红绿灯直接穿过小巷。盛辞燕快速拐弯,突然有人伸脚绊倒他。   谢云朝马上抱住他,把人揽到怀里,惊讶道:“前男友,这是怎么了?”   盛辞燕忍住气,阴阳道:“被狗绊倒了。还有,给你外套。”   谢云朝揽着他,厚颜无耻道:“汪汪汪。”   盛辞燕无语地瞪了他一眼,顺势把手伸进他胸前的口袋里,准备翻口袋。   谢云朝不让他找,正经道:“你知道吗?我初恋从来不让别人碰我,我不能背叛他。”   “哦,”盛辞燕波澜不惊,“那我替你保密,我悄悄地翻。”   谢云朝亲了一下他的手指,“那初恋愿意原谅我吗?”   盛辞燕深思,“看情况。”   他抽出谢云朝口袋里的证明,顶着晕眩检查了好几遍,确定没有问题,“嗯,谢谢。”   谢云朝道:“有正事跟你聊。要不要喝两杯?之前给你发的图片,里面有半个U盘。”   盛辞燕想起那一坨身体组织,“是里面吗?我以为全是芯片。”   “芯片当然是不能用了,也没什么参考价值。不过一半的U盘还可以追溯一下产地,在平港市。”   谢云朝的消息不一定保真,但也不能完全不要。盛辞燕思索后决定,“不去喝了,我还要开车回家。跟你报备一下,我明天要去调查一个口红品牌。到时候我们手机联系,还有,明天我可能还去警局。”   谢云朝松开他,“可以,跟秦瑾明调查?”   盛辞燕看了他两眼,“嗯。”   谢云朝看回去。   盛辞燕再看回去。   谢云朝把盛辞燕耳边的发丝揉乱了,低头轻轻碰了一下他的额间。   这个动作有点像接吻,隔空很亲密地对碰。   谢云朝温柔地笑道:“记得我。”   盛辞燕被逗笑了,他眼底闪着醉人的笑意,波光粼粼的情意流淌在其中,半开玩笑道:“蓝牙连接成功,不会忘记你。”   谢云朝压根就没把所有的情敌当回事,“嗯哼,我就知道。”   他们分开后擦肩而过。盛辞燕收敛态度,不经意间皱眉。   谢云朝其实没说什么重要的事情……之前粉末的事情再也没有提过。   他打车回家,马上翻出黎言的手机号码。   “喂?”盛辞燕带着笑意说道,“黎先生,我是——”   黎言那边不知道在干什么,似乎有几声喘息,“我想起来了,盛总裁。我们今晚上就出来吃饭吧。”   盛辞燕很意外,“就今晚上吗?”   “不然没空了,”黎言在电话里说道,“我过两天准备去下个城市。就今晚上。”   盛辞燕道:“可以,你把地址发给我。”    第28章   黎言在酒店门口斜靠着。   他懒懒地打个哈欠, 一般圈外的总裁长得都不怎么样,要不是为了人际和资源,他才不伺候盛辞燕这种人。   一辆车停在面前, 他看到车上下来一个男人。   他穿着深黑色的外套, 体型纤细到完美。略长的碎发软软地垂在眼尾, 清冷的气质混着小痣,揉杂的笑意却像是雪中缠绵的烈酒,对视时,一醉方休。   盛辞燕看到他,含笑道:“黎先生, 外面冷不冷?让你等久了。”   黎言的眼睛马上直了,他花孔雀开屏, 揽住盛辞燕的肩膀,热情道:“冷什么?看到您就不冷了,盛总裁怎么想起联系我?”   盛辞燕状似不经意地绕开他的手,“我是想打听一下娱乐圈的事情,刚回国不太清楚。想投资几个剧本试水。”   “那您真是找对人了, ”黎言舔了舔唇角,从口袋里找出房卡,“我们进去仔细谈谈吧?”   盛辞燕皱眉,黎言不是秦瑾明介绍来的吗?应该不至于对自己有想法。   盛辞燕礼貌地笑了笑, “好的。”   黎言也笑了,两个人进入电梯,他笑道:“您是在电视上认识我的吗?你现在可以近距离看一看了, 确定满意吧?我很喜欢您。”   盛辞燕看了他两眼。不得不说,黎言作为影帝确实长得挺好看的,但盛辞燕对人的外表没什么想法, 他敷衍道:“嗯。”   黎言带他出电梯,绕着手中的房卡,“对了,您想在上面还是下面?我都可以。看您应该是更希望在下面吧?我技术很好的。”   “不知道怎么聊到这里的,”盛辞燕还是决定挑明白,“但我不是来潜/规则你的,黎先生。我真的是跟你谈正事的。”   黎言一愣,“你来之前没有打听过我吗?别人想睡还睡不到我,盛先生,我喜欢您。您确定不来吗?”   盛辞燕将双手环在胸前,很无奈地笑了起来,“你如果不跟我发生关系。你从我这里可以获得更多,比如集团总代言的位置,但如果你执意要这么做,我们可能会停在门前这一步。我希望你能做出更好的选择。”   黎言遗憾地看着他,“好吧,盛先生。那我们出去喝两杯?”   “可以。”盛辞燕跟他下楼。   就近的酒吧在附近,盛辞燕包了个包厢,跟黎言摊牌。   黎言的性格看起来比较适合直接沟通,盛辞燕斟酌词汇,“我是想跟影后樊婧怡合作,我听说她最近都不出席活动。只接几个剧本,所以才想跟你谈一谈这件事。”   黎言听到他为了樊婧怡来的,提醒道:“盛先生,别怪我没提醒您。她后台有人,虽然圈里人不清楚是谁,不过来头很大。我一开始见她的时候,她还在给一个三线女明星当替身,现在已经当上影后了。而且她粉丝比较疯,见谁都能开撕,我一直没怎么跟她说过话,要是让我和她合作的话……”   盛辞燕笑了笑,“代价都好说,先生。”   黎言满意地碰杯,“我可以和她合作,剧本我来找。但是我不明白,她既然代言过ASCY,应该不至于拒绝和您见面。我怀疑可能是她后面的人不让,盛先生自己长个心眼,圈子水深,你可以经常来找我,各种方面都是。”   盛辞燕喝下酒,琥珀色的碎光在他眼底飘荡,他的想法晦暗不明,“当然了,跟你见面很愉快。”   黎言跟他加上好友,“剧本我可以待会发给你。不过我听说她最近在被威胁信骚扰,如果经纪人同意了,她不同意出演,结果也是一样的。不一定保证能成功。”   盛辞燕知道这件事,“不好意思,我想问,明星经常收到威胁信吗?我也听说樊小姐不太敢出门。”   “怎么可能,”黎言随口说道,“黑粉要真这么猖狂,樊婧怡可以直接退圈熄影了。我估计是她自己粉丝干的。她火得太快,提纯的纯度太高了。”   黎言给盛辞燕转发了一个站点,“她的私人网站,你可以看看。这里还有匿名区,不知道她的工作室为什么不管管。”   盛辞燕翻找着,里面确实有很多涉嫌人身攻击的威胁性消息,但看起来更像是樊婧怡的真爱粉在表白。   “确实有点过分,”盛辞燕关闭掉开黄/腔的网站评论区,“黎先生,我看你一直在看窗外,是准备走了吗?”   黎言道:“不是,我男朋友在外面等我。我先出去跟他说两句话。”   ……原来他有男朋友啊。   盛辞燕只能对他的私生活表示尊重。他准备送下黎言,回头一看,秦瑾明正在跟一个男的聊天。   盛辞燕有几分意外,“我跟你一起出去。”   他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秦瑾明,主动打招呼,“小秦警官,好巧。进来喝两杯吗?”   秦瑾明殷勤地摇尾巴,“我来送我表弟回国,他想跟黎言说会话,你怎么在这里?我以为你得之后再来联系黎言。”   盛辞燕道:“身体好点了,我不太喜欢拖着事情。对了,小秦警官,警局应该已经平安把张潇送出去了吧?”   秦瑾明点点头,“送走了。小孩状况好多了,就是还是不爱说话。他让我跟你道谢,还说之后有空会给你回电话。”   “嗯,”盛辞燕真心实意地笑着,“多亏小秦警官了。既然顺路,不如一起回去?”   秦瑾明马上把他的便宜表弟抛之脑后,美滋滋道:“行。”   夜风穿过逐渐密集的枯叶,稀稀疏疏刮过肌肤,凉意蔓延在肩头。盛辞燕点燃烟,“小秦警官,我听说你跟谢局是一起从警校毕业的。为什么他升得这么快?”   秦瑾明其实回答过几次别人这个问题,“老谢他警校毕业的时候是第一,所以一开始分队的时候他是副队。后面我们两个在阳嘉剿毒贩的窝点,他干得好,就升上去了。”   “每一次都能找到毒贩的窝点吗?”盛辞燕熟练地控制着话题,他将态度控制在好奇与遗憾之间,“总感觉小秦警官也很厉害。可能这种事情看运气?”   秦瑾明很认真地看向他,“肯定不是看运气。其实我之前也问过老谢。升得太快也太邪门了,他骂我沙壁。”   谢云朝有病。盛辞燕垂着眼,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他真是没有礼貌,我们不聊谢云朝了吧。小秦警官去过平港市吗?我还挺喜欢平港市的,我一直听说那里轮渡看海很漂亮。”   秦瑾明对看海这件事打怵,“我就看过一次海,跟你一块去的。然后我被打了。”   盛辞燕硬生生被他逗笑了,虽然他知道自己应该忍住,“小秦警官,这件事我很抱歉。我带你去商场赔罪。”   秦瑾明心里打鼓,“你别给我花钱啊,我真不要。”   可惜四十万的奖金曾决定过盛辞燕一生的命运,在这件事上,秦瑾明确实拥有盛辞燕的优先权。   盛辞燕觉得他理应拿钱,“那么,不送你钱,我应该送你花吗?”   他看着秦瑾明受伤的表情,致歉道:“小秦警官,对不起。”   秦瑾明其实心甘情愿被他钓,“没事,你就这么说话就行。我真喜欢你,其实我之前想了,我肯定配不上你。但你只要还没讨厌我,我就愿意一直听你的。你要是真哪天讨厌我了,你跟我说。”   盛辞燕一愣,眉眼弯弯,“我之前说得是真的。小秦警官从来不惹人讨厌。”   秦瑾明终于爽到了,“你到家了,我就送你到这里。”   盛辞燕跟他挥手告别。   秦瑾明一直等到确定盛辞燕安全回家才准备扫码骑个共享单车。   省钱请盛辞燕去吃饭,他这么想着。   阑珊的月色流淌过天边,指针流转时发出嘀嗒的声响。盛辞燕将卡片折叠好,漫不经心地盘算着引导的下一步。   让秦瑾明去查谢云朝,比自己合适多了。盛辞燕想,而且,谢云朝看起来不怎么防备秦瑾明。   指针指向十点时,秦瑾明收到了快递员送来的花。   准确的说,那不算是花。   白色的支票与最顶上的银行卡被连接花朵的模样,连接处用了透明的白色贴纸。上面斜插着一张卡片,还画着微笑的表情。   ——欢迎随时兑换,小秦警官。   秦瑾明甚至能想象出盛辞燕信手拈来的模样。   做人要有骨气,盛辞燕大概率只是送个礼,怎么能丢掉面子。   秦瑾明决定先丢掉,他大半夜跑出去把自己遛了两圈,带着激动的心情敲响了兄弟的大门。   谢云朝大半夜被吵醒,不爽地抽烟,“瑾明,你干什么?”   秦瑾明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深深地无力道:“你帮我追盛辞燕吧,老谢。”   谢云朝以为自己没睡醒,把门关上了,喃喃道:“真是的……大半夜还会做这样的噩梦。抽烟抽多了,明天找男朋友去。”   秦瑾明把门拉开,着急道:“你干什么啊老谢。你忘记当年在警校折腾你前任的事情了,我当年怎么帮你的。咱们不是好兄弟吗?”   谢云朝确定这不是噩梦了,天底下没有这么可笑的噩梦。他指了指自己,似笑非笑道:“我吗?好吧,进来说。”   秦瑾明娴熟地跟他拍个掌,如同当年在警校训练般,“好兄弟。”   谢云朝打开冰箱,拿了罐冰可乐,“你先别吃我买的三文鱼好吗?”    第29章   盛辞燕在早上收到了黎言的消息。   黎言:(文件)民国本。您告诉经纪人, 樊婧怡转型期适合这个。   盛辞燕:好的,转账打给你了。   黎言:收到了。总裁好大的手笔。   盛辞燕通过经纪人的联系方式,先从柜子里找个面包, 放到微波炉里准备加热。   门铃被外卖员按响。   盛辞燕警惕地打开门, 发现是秦瑾明点给他的包子。   ……经常吃面包确实不好。   盛辞燕拿回来后吃掉, 准备见面再道谢,继续跟经纪人联络。   男经纪人很殷勤,“盛先生,听说您住了几天院,这还记得我们家婧怡的事情, 真的用心了。您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这边随时可以见面。”   盛辞燕笑道:“只能跟你见面吗?我还是想见樊小姐。你放心, 我不对她做什么,我们三个人一起见面也好,我就是问一下她代言的事情。”   男经纪人犹豫,“您等等,那就今晚上, 我定个安全的地方。”   盛辞燕漫不经心道:“嗯,辛苦了。”   他挂掉电话,从集团记录里调出最开始ASCY的合同。盛辞燕一行行扫下去,在产品上市方面没发现太大的问题, 唯一让他觉得古怪的是,口红成分里专门强调了是独家研发材料。   盛辞燕把成分截图,发给了秦瑾明。   他吃完饭马上出门, 开车去了火车票站。   清晨的火车站人格外多,密集的人群还充斥着检车票机器滴滴答答的闹音。盛辞燕买了两张去晨阮市的车票,检票后坐在了第四排。   他低着头, 似乎在等上午八点的火车票。   “去晨阮吗?小伙子,到站我给你联系出租车,便宜一半。”一个中年男人坐在他旁边,身上有一股浓厚的消毒水的味道。   盛辞燕看到他手里的抹布,淡淡道:“可以。”   中年男人笑得皱纹都起来了,“我给你写号码。”   盛辞燕接过他手里的号码,客气道:“谢谢。”   中年男人摆摆手,“别举报我们黑出租啊。”   盛辞燕点头,“好的。”   中年男人很快离开,盛辞燕双手抱胸,耐心地等着。列车检票的声音响起,四周的男男女女拖着行李开始排队,盛辞燕跟着站起,与众人擦肩而过。   他经过打扫卫生的男人时,低声道:“关好水(保密)。”   男人拧了个拖把,“行。”   盛辞燕将电话号码保存,没有马上打通,反而回到了家里。他回家要写一份报告,是给上级的超长资料。   秦瑾明在此时打来电话。   盛辞燕关上电脑,一边穿衣服一边笑道:“小秦警官,你来了?我刚吃完饭,谢谢你早上买的东西。我马上下去。”   秦瑾明不好意思道:“没事,你不用着急。”   “怎么能不着急,”盛辞燕特地换了个外套,状似无意地问道,“你等了很久吧,什么时候来的?”   秦瑾明很诚恳,“我真的刚来,早上路上太堵了。”   盛辞燕放下心,“好。”   他快步走下楼梯,看见谢云朝在楼梯口喝可乐。   盛辞燕假装没看见,转身就往电梯走。   他离电梯更近,电梯叮咚一声,盛辞燕立马走进去,还不忘按上关门。   盛辞燕斜靠在边上,慢悠悠准备下电梯。一只手突然伸了进来,电梯门自动打开。谢云朝挑挑眉,不爽道:“你看不见我吗?”   盛辞燕无辜地阴阳道:“不好意思,但你不是住隔壁小区吗,迷路走错了?”   谢云朝看着他波澜不惊的表情,忽然就想欺负他两下。谢云朝眯了眯眼,“今晚上就给我交报告。”   盛辞燕哦了一声,“好的,L哥哥。”   谢云朝还没玩够,“你过来,给我戴上这个耳机。”   盛辞燕觉得他肯定没按什么好心,“干什么?”   谢云朝按住他的肩膀,不由分说塞上去。   盛辞燕无语地听着,他听到秦瑾明认真地问谢云朝。   “谢军师,你说待会我怎么跟盛辞燕说?”   盛辞燕的面色变得很难看,他把耳机还给谢云朝,质问道:“谢云朝,你又在这里玩什么,你该不会觉得自己搞点修罗场很刺激吧?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谢云朝没憋住,“哈哈哈!”   他还不忘摊开手抱怨,“你以为我愿意?秦瑾明大半夜敲我家门。盛辞燕,你不想想你自己干了什么?”   盛辞燕懒得理他,“随便你。”   他们两个人保持了一路的沉默。秦瑾明看到他们两个下来,敏锐地感觉到不对劲。   秦瑾明看看谢云朝,又看看盛辞燕,“你们两个怎么一起下来,老谢你不是住隔壁小区吗?”   所以盛辞燕才不愿意跟谢云朝一起下来,他想了想,笑道:“是挺巧的,我们楼梯最拐角上刚开了个便民服务点。谢局在那里买烟,我看见他了,觉得大家一起去警局还挺顺路的,就把他叫来了。”   秦瑾明其实没太在意,“盛辞燕,你快看我买的新车。你看这颜色怎么样。”   这不就是个普通白车吗?盛辞燕随意道:“小秦警官眼光很好,我们走吧。”   秦瑾明摸了摸脑袋,“我从反光镜里发现,你之前路过的时候老看白车,特意挑了个这个颜色的。”   谢云朝无所谓地坐进主驾,一副脾气很好的温和模样,“你们两个先说,我开车了。”   秦瑾明跟盛辞燕聊天,“你之前给我发的口红照片是想买吗?我给你买。”   “不是,”盛辞燕阻止他购买,“我只是单纯觉得这个口红挺不错的,适合延伸新类型的化妆品。不过虽然品牌是我们集团创建的,但研发集团我也不清楚。我想等小秦警官下班了一起去集团问问,你不介意吧?”   秦瑾明理所当然道:“怎么可能介意,行。”   谢云朝听出来他是在拐弯抹角地约秦瑾明,“瑾明,这事情你可以提前下个班,盛先生也是警局重要的保护对象,以后他出去你多跟着。记得遇到问题及时跟我们警局汇报。”   盛辞燕半开玩笑道:“感觉有点像监督,小秦警官可别什么事情都说出去。”   秦瑾明道:“不是监督,你当我伺候你就行啊。”   谢云朝挑挑眉。   盛辞燕觉得秦瑾明再这样就过分了,正色道:“我不用小秦警官照顾的,以后还是不要这么对我了。”   秦瑾明郁闷地说道:“我刚才在开玩笑,你听不出来吗?我以为我说得挺好玩的。”   盛辞燕一愣,差点笑倒在秦瑾明旁边,“我真的听不出来。都怪你平常根本不说笑话。”   谢云朝从反光镜里看到盛辞燕笑得很开心,心情也不错。   秦瑾明老老实实说话,“待会在警局要干正事,我怕你闷得慌。”   盛辞燕道:“不闷,倒是挺紧张的。要等最后的化验结果。”   他们两个聊了一路,终于到了警局。秦瑾明给盛辞燕开门。盛辞燕又忍不住想笑,“我先上去取化验结果了。”   他走后,谢云朝拍了下秦瑾明的肩膀,“干的不错。”   只要谁能让盛辞燕开心,谢云朝就对谁好。   秦瑾明不无得意,“兄弟,过两天真得请你吃饭。”   谢云朝瞧不起路边摊,“算了,你省钱带盛先生去吃吧。我先回去办事。”   秦瑾明也得回去办事,“好。”   化验室里,盛辞燕已经取好了最后的化验结果和血液检测。   他打开表格,药物跟之前医生说得一样,只不过这次经过精准化验,效果更精确:通过药物作用刺激大脑分泌过多的多巴胺,在高度兴奋与快乐下,用舍曲林引起回忆。副作用是用多了会情绪失控,分不清楚现实与过去,造成不可逆的认知问题。   也就是说,如果给26岁的盛辞燕注射合适的剂量,或许可以得到——   一个16岁的盛辞燕,或者一个疯子。   盛辞燕若有所思,他看到自己的血液检测一切稳定,联系之前的事情,他可以确认,这个卧底跟盛仓并不完全是一条心的。   假设当时袭击自己的是盛仓,那么以盛仓的性格,一定会注射到底。假设袭击自己的是卧底,那中途赶来的盛仓应该完全不知道这件事,不然不至于吵起来。   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研发这个药物?它对于贩毒似乎没什么用吧?   盛辞燕看着命名为“Z-102”的特殊药物,“不好意思,医生。我想再问一下,我现在的身体是已经不受影响了,对吗?”   医生用圆珠笔给他写了一串字符,“2ml剂量不多,盛先生你身体素质很好。所以没什么问题,之后多注意,精神不要高度紧张。”   盛辞燕道:“嗯,那这药物除了留线索外还没有对我造成伤害,万幸。”   医生一愣,“好像可以这么说。”   盛辞燕看她去跟后台报告,准备去接杯热水,路上忽然多了一些不认识的警员跟他打招呼。   盛辞燕经过他们,没有发现卫明野的身影,主动跟宋橙搭话,“宋小姐,卫先生去哪里了,怎么看不见他?”   宋橙喝着水,“卫明野吗?他出去出外勤了,最近警局出事多,就从别的地方调了一点人手。正好卫明野空出来了,他就主动出去出外勤了。”   “嗯,出外勤升得快一些吧?”盛辞燕随口说道,“我之前看他很认真,很想升迁的样子。”   宋橙似乎很想吐槽卫明野这点,“他平常也……算了,他偶像是谢局,谢局当年一路升到局长,就是靠出外勤升上来的。卫明野当然也想跟着学。”   她关心盛辞燕,“唉,盛先生检查结果没问题就好。正好秦队还说,要是你身体不好再带你去查查。”   盛辞燕对她笑了笑,“我好多了。那我不打扰你们警局工作,我出去等秦队下班。”   宋橙跟他告别,自言自语了一句,“原来真的不是跟谢局,早知道不说了。”   街角的咖啡店安静,很适合思考。盛辞燕站到角落里。   他等待着电话接通。   城市高大的树木挡住了阳光,蔓延伸展的枝条将斑驳的白点撒到泥土中。肮脏的泥土下,根系在疯狂生长,等待一个破土的机会。   恰在此时,被接通的电话里,传来玻璃意外破碎的声音。   “L嘛,他报告说是任务一切顺利。怎么,盛仓没死吗?”   盛辞燕的心一瞬间沉了下来,“之后我们再谈这个。先查一下他之前返程来回的火车票。”   盛辞燕低声道:“我有急用。”    第30章   盛辞燕终于等到秦瑾明下班。   半坠的夕阳挂在天际, 暖橘色的亮光洒遍街道。盛辞燕将准备好的话术说出,“小秦警官,我本来想去集团问口红的事情。结果刚才经理告诉我, 研发集团在隔壁市, 太远了, 明天你还要上班。不过我们可以周末一起去,你帮我买两张票吧?”   秦瑾明对他有求必应,傻乐道:“这不就是度假吗。好,你说你的身份证,我给你买上。”   盛辞燕一愣, 皱眉道:“还用身份证吗?我以为警员可以直接帮我们买。”   秦瑾明很意外,“那当然不行了。除非有事, 我们都得自己买。”   盛辞燕露出困惑的表情,“那为什么谢局之前出差就买了六张,我还以为他是给别人买的,看来他是自己用。那我给自己买吧。”   这回轮到秦瑾明愣住了,“你说老谢买了六张?那他应该是返程回来过三次啊, 不对,他就回来一次拿过文件,还没报备。”   差不多了,之后秦瑾明去车站就可以查到谢云朝的购票记录。盛辞燕将话题引到下一个方向, “我不清楚。不过小秦警官既然都来了,干脆一起去吃饭。我约了一个女明星,叫樊婧怡。”   秦瑾明还在想事情, “好。”   盛辞燕打了个车。秦瑾明上车坐了一会,不禁怀疑道:“怎么突然约女明星,你们集团要换发展方向了?”   盛辞燕跟他开玩笑, “不是,我准备出道。你觉得我当练习生怎么样?”   秦瑾明看了看他,嘟囔道:“那我得考虑回去继承公司了,不然之后都没法跟你出来吃饭。”   盛辞燕笑了笑,“来真的吗?以后要叫小秦警官叫小秦少爷了。记得给我刷票。”   秦瑾明摸了摸鼻子,“我不当资本家啊,但我当你后台不错。”   盛辞燕道:“好,以后秦少爷是我后台了。我什么时候可以横着走?”   秦瑾明爽死了,“嘿嘿。”   他一路飘飘然到饭局。盛辞燕停车前,刻意观察了附近。   这是一个比较偏僻的酒店,装修的漆皮有些发旧,不高的楼层最顶上有闪烁的大屏幕。盛辞燕初步推测,建筑应该在十年以上。这样的话,里面服务大概率不怎么专业。   他进去后,酒店前台的女人正在照镜子,一看就是等下班。   盛辞燕敲敲桌子,笑道:“包厢317来人了吗,几个人?我还想再点几瓶酒。”   前台女人果然找出酒单给他,“我看看,是朱先生预约的,他还带了一个女伴。先生,你们进去点吧。”   秦瑾明扯盛辞燕袖子,“省点钱,女明星不差这两瓶酒。咱们直接进去。”   盛辞燕无奈道:“好吧,那我们直接进去。”   秦瑾明放下心,“那就行。”   他们两个走进走廊时,包厢的门正好开着。盛辞燕远远打量了一眼樊婧怡,莫名觉得她很特别。   她穿着深蓝色的旗袍,开叉很高的放纵打扮配着浓艳精致的妆容,明明这么艳丽,举手投足却有一种异常的柔和感,好像哪里来兔子被套上了狼皮,在这里虚张声势。   秦瑾明表情古怪地看向盛辞燕,又收回视线,“咱们进去吧。”   盛辞燕推开门,熟练地应酬道:“朱先生,第一次见面。你好。”   精瘦的男人站起来,殷勤道:“太好了,能和盛总裁见面,真是荣幸。婧怡,你快起来打招呼。”   她先看到了盛辞燕,不情愿地点点头,“你好。”   经纪人有点尴尬,继续找话道:“盛先生,我叫朱磊龙。这位是您的朋友吗?一起坐下来吧,我们聊聊。”   秦瑾明坐下来,全程一言不发。   盛辞燕跟朱磊龙聊了几句,主动对樊婧怡道:“樊小姐,你觉得这个剧本合适吗?合适的话我们集团出资,你当女主演,还有之前口红的品牌也可以拍个新广告,加大宣发力度。”   樊婧怡开口,婉转的嗓音像是习惯性压柔,“我很忙呢,演戏可以。但口红品牌可以不重拍吗?我不喜欢。”   盛辞燕察觉出她莫名的敌意,“当然可以了,方便问一下,樊小姐领完奖后没什么大事情吧?可以来我们集团坐坐。”   樊婧怡抿唇,“我最近不太想出门。”   朱磊龙解释道:“唉,就是因为威胁信的事情,婧怡胆子小,比较害怕。”   “你说什么话?”樊婧怡不爽地打断他,“你听不见我没说完吗!”   朱磊龙竟然吓得面色一白,“唉,抱歉。婧怡你不想去就不去,我就是觉得这个机会很好。”   盛辞燕眯了眯眼睛,“没事,我也只是来问问。”   樊婧怡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态度不好,冷哼一声,“盛先生,你要是想拍口红品牌的广告,就改一下品牌名和色调,原来的那个我不喜欢。之后我们有空再联系。”   盛辞燕转移话题,“嗯。对了,威胁信的事情我可以为你解决,我朋友秦先生就是警察,真有需要你可以告诉我们。”   樊婧怡这才看向秦瑾明,意外道:“原来您是警察,我不知道。”   秦瑾明嗯了一声,找出自己的名片,“电话号码在上面,真有事跟我们警局说。”   樊婧怡接过,客气道:“好的。那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我还想买包,走了。”   “对了,”盛辞燕突然站起来挡住她,“我之前提到的慈善晚宴,可以给孤儿院捐款,樊小姐还有印象吗?”   听到孤儿院几个字,樊婧怡眼底划过一闪而过的嫌弃,“最近真的很忙,没合适的时间。不好意思,盛先生,我先走了。”   她踩着高跟鞋离开,朱磊龙连忙站起来跟盛辞燕道歉。   他脸都红透了,“盛先生,这次真是对不起。婧怡她脾气没那么冲的,平常也是笑眯眯的。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你多有担待。”   秦瑾明站起来收拾东西,“她平常应该经常笑吧,毕竟是明星。”   朱磊龙道:“对对对,婧怡她对人都很客气的,这次我回去跟她说一下。盛先生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盛辞燕笑着拍拍他的肩膀,“朱先生想什么,我不介意。你还是快去追樊小姐吧,人都要下楼了。”   朱磊龙感激地和他握手,“下次再见。”   门声吱呀一声扣上。秦瑾明马上抓住盛辞燕的手腕,认真道:“你之前真不认识这女明星?”   盛辞燕确定道:“嗯。怎么了,小秦警官刚才是想到了什么吗?”   秦瑾明面色青白交加,似乎在挣扎什么,“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别生气。”   盛辞燕眼神一闪,轻声道:“怎么了?小秦警官。”   秦瑾明啧了几声,“我觉得她和你很像,我知道一般人都看不出别人和自己像。比如你每次跟我见面要东西的时候,都是先动右手,但是用左手来接。她也这样就太巧了。主要是真的太像了,走路步子都一样。”   心理学上将模仿分为自倾性与外倾性。自倾性主要体现在一个人模仿自己的暗恋对象、父母等主观上有倾向的人。还有一种外倾性,指在外力强迫作用下模仿,或者……在危机情况下模仿能在这种情况下活下来的人。   盛辞燕的思路还在延展,秦瑾明继续道:“我以为你能看出来,刚才那个朱先生都忍不住看你。”   盛辞燕其实能察觉出人的习惯,但他很少观察自己的外表和动作。   失策了。   盛辞燕懊恼自己刚才错失掉了很多有效线索,“小秦警官,你还有别的想法吗?麻烦你都告诉我。”   秦瑾明的耳朵忽然红了,“没了,真没了。”   盛辞燕不理解,“小秦警官,你说。”   秦瑾明支吾道:“你穿旗袍应该也挺好看的。”   盛辞燕沉默地盯着他。   楼下,秋风喧嚣,触碰肌肤后只留冰凉的温度。樊婧怡戴上披肩,坐到副驾驶上,不容置疑道:“去小别墅。”   朱磊龙暗暗瞪了她一眼,恨不得现在能说她,忍气吞声道:“好的。”   樊婧怡知道他在想什么,手指摩挲着骨节,“我知道你想换人带,但你也不看看我后面是什么人。要不是你知道那件事,你以为你配跟着我?”   朱磊龙小声道:“我跟盛先生联系很久了,这次资源真不错。我看他也是真心想跟我们合作的。”   樊婧怡冷笑着,“盛先生?哼,你以后少跟他说话。停车,在楼下等我。”   她习惯性掏出香水,香水的分子在空中蔓延,逐渐覆盖到全身。樊婧怡打了个哈欠,娇蛮的表情熟练地转化为清冷,她斜挑起包,礼貌道:“麻烦你在这里等我了。”   她走进小别墅,里面响起一阵吵闹的声音。樊婧怡理着自己的碎发,旁边人叫她,“嫂子,大哥在里面等你。”   “知道了。”   樊婧怡心底五味杂陈,畏惧和渴求掺杂在一起,她轻手轻脚地推开门,一个男人将她拥入怀抱。   “你回来了?”男人将下巴靠在她的肩头,“奖领的开心吗?”   樊婧怡调整了自己的嗓音,“我……”   她看到盛仓的眼睛在黑夜里,如同夜星般璀璨。   可惜樊婧怡不敢提盛辞燕的事情。   沉默如野火般蔓延,心底的荒原被灼烧得寸草不生,她脑子里闪过很多个画面,可悲而绝望地想着。   自己的一生大概只能埋葬在这个地方了。   盛仓对她没什么兴致,只是爱看她演戏装盛辞燕,便乐意缠着她。   “嗯?”盛仓笑了起来,“你今天不对劲,你去见谁了?”    第31章   盛仓缠着樊婧怡撒了会娇。樊婧怡只能装成盛辞燕不停演戏。   之后, 她将披肩重新戴上。盛仓心情不错,他绕着樊婧怡的头发,“病好了, 就陪我去利萨临娜玩, 想要什么给你什么。”   樊婧怡胆怯地看向他, “嗯,灾厄女神的事情过去了吗?”   她模糊记得“阿浮洛狄忒”是盛仓在利萨临娜搞过的邪/教组织,听说被俄罗斯警方严查了。盛仓这一个月才出国的,要不是盛仓出国,她也不至于被骂成这样。   盛仓眼底有森然的寒意, “你从哪里知道的,谢云朝跟你说的?”   樊婧怡决定实话实说, “我看新闻觉得是你。”   盛仓眯起眼睛,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不知为何兴致大减,意兴阑珊道:“你走吧。”   樊婧怡刚推开门,就看见谢云朝在旁边抽烟。   她不自觉有些傲慢, 高跟鞋擦过谢云朝的衬衫时,有意放慢了步伐。   谢云朝嗤笑道:“想死了?”   樊婧怡身形微动,冷哼道:“仓哥还在这里,你敢吗?你快点把网上的威胁信给我撤掉, 小心我让仓哥把你杀了。”   谢云朝看着她跋扈的模样,淡淡道:“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弄的威胁信,你自己人缘差而已。怎么, 嫉妒别的女明星漂亮了?”   身后小弟嘘了一声,樊婧怡觉得丢人,二话不说抬起手, 准备狠狠打谢云朝一巴掌,“你敢?!”   谢云朝抓住她的手,却也没打她,反而在她耳边低声道:“你知道顾南栀死了吗?”   樊婧怡一愣,“什么?”   谢云朝松开手,摸了一把她的头,“快走吧,小心顾南栀头七追杀你。”   樊婧怡动动嘴唇,真的被吓怕了,一声不吭地离开。   谢云朝确定她安全离开,将烟蒂熄灭。他打了个哈欠,白色的衬衫晕染着灰屑,像一团团黑暗在身上蔓延展开。   “仓哥,”谢云朝挑挑眉,“你有事吗?”   盛仓在墙边斜靠着,阴冷的目光盯着他看,“缺女人了?”   盛仓不等他回话,想了个好主意,“以后不许说我对你不好了。姓谢的,我会给你个好礼物。”   水杯滑倒了。   樊婧怡吓得啊了一声。经纪人朱磊龙实在受不了她一惊一乍的样子,干脆刹车。   他询问樊婧怡,“你今晚怎么了?”   樊婧怡用手指捏着耳朵,总感觉有东西跟着她,浑浑噩噩道:“顾老师死了。”   朱磊龙不太信,反问道:“你听谁说的。”   樊婧怡心神不定,“谢云朝说得,都怪顾老师不跟我联系,她也没有亲戚,警局把消息封锁,我们又在外面拍戏……顾南栀竟然死了,仓哥怎么会不要她。”   朱磊龙不知道她背后的“仓哥”到底是谁,额上却冒出细汗,“你去拜拜那个谁,你让她保佑你。”   樊婧怡也这么觉得,“那你快开车,我要去拜拜她。”   车一路开到嘉陵山。樊婧怡鬼鬼祟祟地爬上半山坡,从包里抽出一个小纸条。   她跪下,白皙的肌肤沾到土地上,硌得生疼,却坚持克服畏惧地磕头。   “范姐姐我对不起你,范姐姐你以后别找我。顾老师已经死了。”   她知道角落里监控模糊,双手合十后,靠着树边站起,缓慢地挪回车里。   温暖的气息重新涌来。豪车开上深夜的公路,从影影绰绰的树林里钻入深而黑的隧道,钻出隧道的那一刻,像从断头台下逃出般,短暂地迎来了亮光。   亮光刺目的一瞬间,玻璃的碰撞声热烈作响。   平港市,深夜。盛辞燕喝得过了头,面前的人影乱成了一团,胃部在激烈的究竟作用下发出绞痛,他眯着眼睛,跟对方谈笑。   不过盛辞燕没有忘记自己的计划。中年男人兴高采烈道:“没想到盛先生大半夜来我们平港市就为了这个,好说啊,我也在就想和樊女士第二次合作了。可惜她看不上我,哈哈哈。”   盛辞燕看出他的兴致很高,漫不经心道:“喝不过王老板,王老板别再点了,饶了我吧。”   王老板喝得脸红脖子粗,哈哈大笑,“你小子,不经逗。我以为你来是为了找我谈游戏合作。结果就为了给樊女士找资源。你恐怕是被这女的给迷上了,我跟你说实话。”   他揽住盛辞燕的脖子,醉醺醺地靠在盛辞燕耳边,“她养小gui!你知道吧,对,忘了你是留学回来的了,不知道我们Z国民俗。”   他嘟嘟囔囔又靠回去。盛辞燕跟他开玩笑,不依不饶,“说一半不说了,老板把我当外人。我要吐你财(指生意场上不再和对方合作)。”   王老板呸呸两声,豪气道:“什么,我是看你被迷得过了头。怕给你解不了。你见没见过范晴?”   盛辞燕的眼睛马上清明了起来,他靠在吧台上,喝得殷红的唇瓣湿润光滑,笑道:“王哥,范晴是谁?”   王老板一愣,差点觉得盛辞燕比那群明星漂亮,不禁笑话自己,“就是樊婧怡一开始不是给一个女明星当替身演员来着吗?那姑娘就是范晴,长得特别漂亮,就是演技不好火不了,平常爱拿樊婧怡撒气。后来就退圈了,有人说是……你懂的,被做成小gui了。正好她退圈之后,樊婧怡的娱乐圈这个气运就很好,所以她吧,我是挺想合作,但不沾边。你也少和她打交道!”   盛辞燕终于打听到了一个大消息,他给王老板倒酒,自己先一饮而尽,“谢谢王哥,你的游戏我投了,有钱一起挣。”   王老板格外好说话,闻言更是对他好感加深了几分,拍大腿道:“好!你一定得再来平港,我之后得请你吃饭。不行,我现在就带你去我名下的KTV唱歌,走走走。”   盛辞燕跟他笑着走出酒吧,他脑子清醒,知道游戏对自己没什么用,盘算好开口,“我要回去拟合同。王哥,你这个手机吧,一直在响。嫂子找你。”   王老板面色一白,“不用管,不用管。”   本来盛辞燕不说还好,借着酒意也就忘了,盛辞燕一说,王老板反而抓耳挠腮地开始害怕。   王老板想了想,“不去了,小盛。哥今天不跟你去了,怕吵架。你知道我老婆脾气吧?”   盛辞燕了然一笑,“听说过,有点出名。来之前就知道了。”   王老板道:“下次哥再来找你啊,合同的事电话联系。”   盛辞燕摆摆手,“一定,王哥。”   他把王老板送走,心情大好。夜风吹在额间,阵阵清凉渗人心脾。盛辞燕坐在长椅上,平港市的轮渡在海面上划过,蔚蓝色的海面上泛起阵阵涟漪。   面前的街道人流汹涌,行色匆匆的人们无暇停步。前路未卜的人,容易在夜间展露情绪。   盛辞燕安静地等着秦瑾明回来,“警犬”果然就摇着尾巴冲上来了。   秦瑾明沉默地坐下,难得抑郁道:“老谢真的买了好多船票,唉,我觉得——”   他没说完话,盛辞燕将手轻轻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小秦警官。”   秦瑾明立正了。   月亮为盛辞燕的眼睛淬了柔和的亮色,隐藏的情绪比海洋更为广阔,他抬起头,“海德格尔的时间哲学说时间与个体是绽放,如果让人们选一个时间,会绽放在什么时候呢?”   他将手掌扣在秦瑾明怀里,弯着的眉眼映着对方的倒影,笃定道:“我希望是未来。”   因为时间是人们的岔路口,通向无数不同的未来。哪怕有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要相信未来会迎向曙光。   秦瑾明紧张地低下头。   盛辞燕靠在了他的肩上,随即,是一片轻和的呼吸声。   皎洁的月光悬在天空中,重叠的倒影与云层相结合。盛辞燕笑了起来,“让我睡一会。小秦警官,今天月亮很美,和你在一起不会浪费。”   月夜如此温柔,他便沐浴在温柔中。   有的时候,秦瑾明总觉得,盛辞燕就像一团迷雾,他隐隐约约能直觉感觉出的隐瞒与欺骗,可是每次对上盛辞燕的眼睛,又觉得应该不至于。   不至于,如果这种人在骗人,那谁在说真话?   秦瑾明偷偷买了几本存在主义哲学的书,甚至是淘宝不是拼多多买的。   盛辞燕睡到清晨,发现秦瑾明已经僵硬了。他很意外,“小秦警官,你也不换姿势吗?”   秦瑾明忍住痛苦,故作潇洒道:“没事啊,你睡得怎么样?”   盛辞燕戳了一下他的腰,秦瑾明隐忍不发。   盛辞燕放下心,“我们买票返程吧?小秦警官,我想去见樊婧怡,跟她讨论改口红方案的事情,顺便把广告代言给她。”   秦瑾明一站差点倒了,尴尬道:“哈哈哈,我装的啊。”   盛辞燕默默拉住他。两个人坐车回到阳嘉市。   盛辞燕从手机备忘录里找出樊婧怡的酒店住址,“小秦警官,你陪我一起去吧?”   秦瑾明看了看时间,“我轮班到下午开始值班,咱们下午之前回去就行。对了,我给卫明野打个电话,这小子值外勤上瘾了,我问问。”   他打通电话,盛辞燕在旁边等着。   秦瑾明道:“干什么呢,卫明野。你什么时候申请归队?”   卫明野听起来很亢奋,“秦队,我查到了一个诈骗公司,你知道吗?这可是大消息,我已经上报给谢局了。”   秦瑾明皱皱眉,“什么时候不跟队长报告直接跟局长说了?还有老谢,他怎么说的。”   卫明野跟他道歉,“秦队,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我觉得跟谢局说也行啊,都一样。谢局他说会派人来,让我们查,查到线索就一窝端了。我感觉我要立功了。”   “立什么功,你就是太崇拜老谢了,”秦瑾明觉得不对劲,“我听着这事情不像个小事,你一个出外勤的怎么就能抓到诈骗公司。今中午你给我回来报告。”   卫明野啊了一声,还想反驳几句。   秦瑾明直接把他电话挂了,跟盛辞燕道:“咱们先上楼吧,路上我跟你说。”   他们一步步上楼,没多久就看到樊婧怡在门口扔东西。   她哗啦啦扔了一堆奢侈品,神色疲惫,见到他们两个人,不由一愣,“怎么了?”    第32章   樊婧怡的房间里意外的干净, 或者说,仅仅从一个临时酒店来讲,摆设整洁到出奇。   她不太情愿地烧着热水, 给盛辞燕倒了一杯, “盛先生喝吧, 这里也没什么吃的。”   秦瑾明拱了拱鼻子,“不对啊,你屋里放了什么,有一股味。”   好厉害的鼻子。盛辞燕心情复杂地问道:“嗯,樊小姐屋里有什么东西吗?”   樊婧怡本来神色疲惫, 现在又加了点恼恨,“那你们等着。”   她穿着拖鞋走进屋子, 将泡面拿出来,不舍道:“喏,刚泡的。”   好像有点尴尬,盛辞燕顺坡下驴,将泡面给了秦瑾明, 淡淡道:“我已经联系好人了,樊小姐不是不喜欢之前的口红名字吗?我这里有了几个新的方案,你看一下。”   他将手机上的文件打开,展现在樊婧怡面前。上面是拟订的新名字, 大多数设计都紧跟时尚品牌的风向标,还有几个樊婧怡在综艺里提到过的喜好元素。   ……盛辞燕也不过如此,也没有很难对付。这么轻易就能把口红牌子改了, 看来仓哥也没把他当回事。   樊婧怡的视线移到盛辞燕的脸上,她看到盛辞燕眼尾的小痣,毫无攻击性的外表纤细又柔弱, 除了这张脸似乎没什么太大的优势。   樊婧怡慢吞吞地指了中间的一张,“那就这张简约风格的吧,比较大气。名字也好,ovdoes对吗?”   秦瑾明狼吞虎咽地吃着泡面,“这是英语单词上瘾的意思吧,也行,挺洋气的。”   盛辞燕将文件发送,微笑道:“嗯,那就这么定下了。我回去马上让人改,还有,樊小姐能不能帮忙代言一个游戏公司?”   樊婧怡微抬下巴,“什么游戏公司?二游我不代言,节奏太多了。我只代言大厂的游戏。”   盛辞燕了然道:“算是大厂合作游戏,王老板你应该认识。他研发的,我把合同和游戏demo转给你,你可以了解一下。”   “王老板?哦,是他,”樊婧怡皱眉,“我考虑一下,你们走吧。”   说完,她就将秦瑾明吃完的泡面随手放到一边,甚至也不扔,又从柜子里找了一桶。   盛辞燕神色一动,眯起眼睛重新打量了这个房间,顺便摆手道:“那我们走了,不打扰休息。”   樊婧怡嗯了一声。   盛辞燕关上门,一路跟秦瑾明走到楼梯口,忽然双手抱胸,停住脚步,“小秦警官,房间里还有一个人,或者,这不是她的房间。”   秦瑾明困惑道:“什么?”   盛辞燕耐心地解释着,“她扔的化妆品是中年妇女保养的化妆品,她今年二十一,不可能用这个。还有,她的房间很整洁,按照心理学的习惯,爱好整洁的人碰到陌生人吃剩的垃圾,应该会下意识去看垃圾桶的位置,可是她看了一眼屋里,然后马上去找下一桶。说明泡面应该是屋里人要的,你觉得,我们有必要闯进去吗?”   秦瑾明动动嘴唇,“不能,她要是不让我们进去,这不是私闯民宅吗?”   盛辞燕点点头,“对,可以找个理由,小秦警官想一想。”   秦瑾明能想到最大的理由是还想再来一桶,虚心请教道:“其实我不知道为什么来调查她,你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盛辞燕将很久之前视频发给他,“你看,这是张潇出事时的天气预报视频。里面的女人跟樊婧怡很相似。要是她刚领完奖,怎么会不庆祝也不休息,直接去阳嘉山?我怀疑她可能会是张潇这件事的目击证人。”   “你说得对,”秦瑾明沉思片刻,“我回去在警局问问。”   盛辞燕吩咐完秦瑾明,知道应该哄他一把,笑道:“小秦警官吃泡面没吃饱吧?我带你再去买点东西。”   秦瑾明摇摇尾巴,“嘿嘿,谢谢。”   盛辞燕给秦瑾明买了点吃的。他想起卫明野刚回来,又多买了一份,嘱托秦瑾明道:“你就说你作为队长送给他的就好了,出外勤挺累的。”   盛辞燕差点说出自己出外勤就很累,暗想自己最近在秦瑾明这里有点太松弛了。   于是他收回别的话,简单地跟秦瑾明告别。   还有别的事。盛辞燕看向手表,时间快截止到十点半,他应该给上级交报告了。   盛辞燕揉了揉眉心,把最近集团的财务报告作为重点发给谢云朝,还有早就准备好的假文件。   趁着谢云朝还在看文件的功夫,盛辞燕打电话给娱乐圈的熟人黎言。   黎言那边还是很吵,“怎么了,总裁大人。你想找我约了吗?还是有别的事情?”   盛辞燕浏览着财务表,“你知道范晴吗?”   黎言回忆道:“她啊,都多少年没出来了。估计早退圈了。我想想,她应该是一年前退出的合约。当时那件事闹得很大,她刚接了个古装剧,跟我的朋友搭档,结果马上违约跑了。正好作为替身樊婧怡就顶上了,不过是个女三,没什么戏份。”   盛辞燕开玩笑道:“没人关心这姑娘吗?听起来你们都不喜欢她。”   “讨厌更准确,”黎言笑了起来,“她跟樊婧怡脾气一样差,沾上还容易惹绯闻,没必要。不是你问我,我都忘了,她现在可是查无此人。你不如去问问她返乡回哪里了,反正不可能真跟人家说的一样,被做成小gui了。不信谣不传谣啊,总裁大人,我们不要相信这个。”   “谢谢,”盛辞燕打听完消息,顺嘴提醒他一句,“你下次打电话不要开免提了。”   黎言嗯了一声,“无所谓,不过抱歉。”   盛辞燕挂掉电话,看见谢云朝一个劲发消息,马上屏蔽掉,再给王老板打电话。   “王哥,”盛辞燕笑意满满,“我签了你的合同表了,但是财务支出为什么这么多?”   王老板不好意思道:“小盛,最近手头紧,你多出一点,后面股份多给你。你放心,哥这次是身家本都压上去了,绝对不坑你。”   盛辞燕从后台查过他的流水,确实全部投入这个游戏里了,不过盛辞燕也不差这点钱,玩味道:“王哥当时不说,签完合同再说。怎么补偿我?”   王老板哈哈大笑,“干脆带你去我们平港的渡船玩,怎么样?哥请你。”   盛辞燕应下,“好啊,我昨晚还看到了。有空一定要请我去,到时候联系。”   他和王老板挂掉电话。盛辞燕才找出和谢云朝的聊天记录。   L:一个周就查这点东西?亲爱的,你还是更适合在家做我妻子。   L:哦,或者你给我的是假消息。   盛辞燕正常地回复消息。   Y:不好意思,近期状态较差。可以派我离队。   谢云朝果然哑火了,连消息都不发。盛辞燕挑挑眉,关掉手机。   他揣摩不透谢云朝的想法,不过他能看出,谢云朝绝对不希望自己走。   当年那件事情就对谢云朝这么重要吗?   盛辞燕漫不经心地开车,思路逐渐延伸时,白色的屏幕上蹦出一条消息。   L:状态不好可以调整,卧底任务很重要,不要轻言放弃。   盛辞燕难得笑了,他把手机放回包里前,发了一条消息。   Y:嗯,谢谢包容。   警局内,秦瑾明终于抓住卫明野了。   卫明野嘟嘟囔囔道:“秦队,我出个外勤还要被你调回来,你有事情要问我的话,我就快点报告,我还要回平港出勤。”   秦瑾明对他自以为是的做法颇为不满,“你都没跟我报告离队,你跑平港干什么,看上人家给姑娘当倒插门的去了?”   宋橙在旁边偷笑,“说不定是吃对人家警局的饭了。”   “宋橙你别说话,”卫明野很无语,“不是,我真查到东西了。现在互联网很发达的,他们诈骗手段防不胜防,我是从微信的游戏小程序点进去的。但是我侦破了他们诈骗的群聊,从后台查进去了。谢局和我们局里的计算机技术员都知道,我不告诉您,是因为秦队当时在追查芯片的事情,我们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我给您惹麻烦干什么。是吧?”   秦瑾明看他越说越来劲,还讨好自己,更觉得不放心,沉声道:“你今年刚出警校才几年,千万别急功冒进。就算你跟谢局报告了,你也得跟我说一遍。过来,把你在平港的联络号发来,我们保持联系。”   “行吧。”卫明野苦着脸跟他交换,“好了,秦队。我能走了吗?”   秦瑾明道:“我旁边有包吃的,拿着走吧。”   卫明野拿出包吃的,不禁感慨道:“秦队,你怎么突然对我们这么好。你该不会爱上我们了吧?大爱喂薯片。”   秦瑾明觉得他这个逻辑有道理,皱眉脑补着,“该不会盛辞燕是为了帮我打好人际关系吧。”   卫明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跟宋橙还有队员开始聊天。   毕竟是休息时间,谢云朝从楼梯上走下来,矜贵傲慢的气质颇为显眼。   秦瑾明看到他,敏感地开始动脑子。他头脑风暴:老谢不会真有问题吧?那我是不是应该迂回试探……我知道了,盛辞燕应该是想信任我,让我多跟谢云朝接触,找到线索。   秦瑾明果断走上去,给谢云朝送了点吃的,随口道:“老谢,你去哪里啊?”   谢云朝嫌弃地收下棒棒糖,“现在是饭点。”   秦瑾明试探道:“你直接去买饭?”   谢云朝笑了笑,“先抽两根烟,路上看看。瑾明,你记得把我楼上那份报告翻出来。你提出的樊小姐的事情也算是一个进展,你用正规手续调查吧,希望能有进展。”   “行。”   秦瑾明答应下来,他上楼去办公室取资料。   谢云朝的电脑屏幕正好开着,秦瑾明撇了一眼。报告表上的字密密麻麻,看不太清,也没什么重点。不过结尾的名字倒是很明显。   特警Y?   秦瑾明一愣,特警怎么会来阳嘉市执行任务。他坐到谢云朝的椅子上,把报告表往下拉。   “我草,“秦瑾明面色一变,“这不是盛辞燕吗?”    第33章   盛辞燕换了身衣服, 他将黑色的风衣换成暖橙色的外套,又换了双球鞋,专门站在火车站门口。   一个又一个人流经过, 他压低帽沿, 轻轻哼着旋律。片刻后, 盛辞燕看到面前的地面上流着一道肮脏的污水,模糊指向角落。   盛辞燕随手放下手中的网球拍,跟着踏入厕所的隔间。   狭窄又黑暗的角落里。老男人抽着廉价的香烟,“没人。Y,你说吧。”   盛辞燕仍旧习惯性观察四周, “范晴的事情查到了吗?”   老男人道:“跟你说的一样,身份没了。后台暗箱操作。不过我把她的资料发你手机上了。你还没跟我说, 你跟L脱线了(指不再直接联络)?”   “不算脱线,”盛辞燕眯起眼睛,“我怀疑他是黑/警。”   老男人呵呵笑了两声,“我跟你是单线合作,我不清楚别的。我只跟你上下线, 除非有线索,我不会帮你呈交,这话不能随便说。”   盛辞燕点头,“我知道。我们维持合作就好。”   “给你这个, ”老男人抽出定位芯片,“上头给的。张潇那件事上面知道了,怕线索再断掉。你可以在手机上定位你保护的线人, 对了,一定要确认对方自愿与你合作,否则你容易暴露。”   盛辞燕把芯片藏好, 重新戴上帽子,“三分钟到,下次再见。”   老男人低头开始拖地,盛辞燕走出去,马上翻看范晴的资料。   范晴出事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一年前她说自己要回慈岛后杳无音讯。她又是慈岛偏远农村,在身份丢失的情况下,询问也没有了意义。   唯一留下的照片也很模糊,只能看出是一个比较漂亮年轻的女人。确实比樊婧怡要好看很多。   盛辞燕若有所思地关上手机,他准备出去换衣服,不料刚准备开车,就看到秦瑾明在路上出勤。   盛辞燕干脆去旁边商场买了身新衣服,宽松的运动服放在包里,笑容满面道:“小秦警官,今天轮到你出外勤了?”   秦瑾明动了动嘴唇,转身对苏晓志道:“人来了,你先值个班,待会我回来。”   他把盛辞燕拉到街角,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说,你这个工作就是当老板,不知道多少人有你资料。”   盛辞燕听出他话里有话,先道:“小秦警官,你怎么了?”   秦瑾明正色道:“盛辞燕,你别害怕。有个特警Y用了你的脸,疑似在跟谢云朝联络。我怀疑谢云朝有可能是被他欺骗了,才有问题的。总之这件事你不要害怕,我跟你先说一声。”   ……看来谢云朝也想让秦瑾明怀疑自己啊,幸好自己先他一步,或者说,幸好自己从来没有在秦瑾明面前暴露过。   盛辞燕出神地梳理着逻辑,理了半天忽然发现笑点,玩味道:“小秦警官好相信我。”   他去商场新换了一身深蓝色的毛衣,衬得皮肤更白,笑起来又没了清冷的模样,只觉得像个精致又漂亮的瓷器,摆在这里引人侧目。   “哪有这样的特警,”秦瑾明有点脸红,“天天跟我凑一块帮我忙就算了,看起来也没多能打。”   盛辞燕挺赞同的,又忍不住想笑,眼底闪着潋滟的波光,“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以后一定不随便签字了,只签小秦警官的保险。”   秦瑾明脸红得跟个番茄一样,“你晚上有事吗?你现在也有我们警局的许可,跟我一起去调查樊婧怡。”   “好的,”盛辞燕很乐意去调查,“那我等你下班,小秦警官加油上班。”   秦瑾明摇着尾巴跑回去了。盛辞燕想着也没什么事情,顺便找了个地方坐着,了解了一下慈岛和小gui的民俗故事。   照之前王老板的说法,小gui这东西要归根本源,要按照死者死法和出生地制作。范晴的死法尚且不明,初步怀疑与阳嘉山有关。但慈岛是肯定的。   盛辞燕找了几个比较冷门的民俗讲解,终于发现了线索。   “泥娃娃,裹富贵。水娃娃,保荣华。”   第一句话是,将仇人死者的血肉与土地揉成泥娃娃,做成红色的童子,可以带来富贵。第二句话是选择在有水流的地方,将泥娃娃打碎,释放冤魂,保住带来的荣华。   盛辞燕对恐怖故事没什么感受。他理性分析,如果要让仇人的血肉与泥土融合在一起,就不能是简单的尸体了,可能需要碎尸,就像之前跟盛祯军被炸掉那样。   手法相似、碎掉的女人、消失的身份、阳嘉山的土地、没有用处的监控……这些线索串联在一起,盛辞燕想起了之前谢云朝发来模糊不清的尸块。   可能性很高,不过是一条暂时没用的线索。盛辞燕想起警局之前说过,这个尸体泡得太久,已经无法辨认,哪怕现在带着去找樊婧怡,樊婧怡大概率也只会说不知道。不过尸体上镶嵌的芯片说不定会有用。   盛辞燕将这份猜测如实发送给谢云朝,并不介意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   Y:之前的尸体很有可能是女明星范晴,线索作为文档发过去了。之后有事情通知我,尤其是芯片的,谢谢。   L:做的不错。   跟谢云朝,半真半假才是最让两个人稳定的关系。太真或者太假,谢云朝都不会让自己好过。   当然,盛辞燕这样做,谢云朝会不好过。   盛辞燕打了个哈欠。   傍晚的夕阳很快来临,如同淡橘色的灯笼般飘在天际。秦瑾明把事情忙完,跟他一起走,殷勤道:“我帮你提东西。”   盛辞燕带着倦意,竟然忘说谢谢,开玩笑道:“都怪小秦警官对我太好,我现在都不跟你客气了。”   秦瑾明暗爽,“没事,你就这样就行。”   盛辞燕道:“我们打车去吧?正好我也有事要跟樊婧怡说,口红品牌的新消息我已经发布在互联网上了。”   秦瑾明觉得挺巧的,“好,我打车啊,你别付钱。”   盛辞燕觉得无所谓,“可以。”   汽车很快到达,他们两个从酒店的楼梯上楼,盛辞燕多心看了一眼脚下。   好脏的地面,他不动声色地捂住嘴,结果楼梯口的灰尘还是沾到了他的毛衣上。   盛辞燕提醒秦瑾明,“小秦警官,停一下。对这个楼梯口拍张照,收集一点灰尘。”   秦瑾明乖乖照办。   盛辞燕找了个角度,上下观察着。这里有很多灰,是有谁要运东西吗?可是樊婧怡的酒店是在四楼,虽然不算高,但运东西明显是电梯更方便。难道是东西太大,运不进电梯?   盛辞燕脑子里一闪而过划过线索,但他怀疑是自己太过多心导致的,“不至于这么巧……小秦警官,我们先上去吧。”   秦瑾明一边走一边翻证件,等到了门口时,直接敲门道:“喂,樊婧怡。在吗?”   樊婧怡慢腾腾地打开门,脸上还带着化了一半的浓妆。她揉了揉眼睛,看到盛辞燕的时候,原本不耐烦的表情逐渐变为傲慢,勾唇道:“盛辞燕?你进来吧,你把口红品牌的名字换了?这才几天,你做事挺快的。”   时隔多年,盛辞燕又感受到了浓厚的不适感。   他知道樊婧怡哪里特别了。她好像自顾自地把盛辞燕当成了自己人,对盛辞燕习惯性地发号施令,无论他有没有照做,她都会自以为是地在内心评判。   特别让人熟悉,也特别让人讨厌。   盛辞燕几乎是反胃般地想起了那个女人,但他很快笑了起来,仿佛毫无芥蒂地附和道:“嗯,当然了。樊小姐既然说了,当然会去做。”   樊婧怡心情不错地打开房门。秦瑾明马上将警察证件拿出来,果断道:“樊婧怡,你疑似目击过张潇落水的事件,麻烦配合调查。”   樊婧怡的脸一白,手指贴着睫毛液不停颤抖,毫无刚才的气势,“什么?什么张潇,我不认识。”   盛辞燕意外地挑眉,樊婧怡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说明她大概率真的不认识张潇。   秦瑾明到觉得她胆子太小,皱眉道:“你哭什么,没有事情我们警局会放你回来的。出来,跟我走。盛辞燕,你去房间里看看。”   樊婧怡一直在深呼吸,颤声道:“不是,我都不认识。为什么会找到我……你们警察一点道理都不讲的吗?”   盛辞燕走进去,他从外面的设备开始观察。再大再奢靡的酒店布局也是一样的,简单的三层柜、客厅里摆放的花瓶、暖色调的台灯、里侧洁白的卧室床单、只沾着一点灰尘的洗漱间。   他用手指碾起灰尘,上面沾着白色的粉末,然后盛辞燕将粉末放入折起的纸张中。   他的视线继续在整个房间里寻找着,直到一个细微的细节引起了他的注意。   盛辞燕收回视线,在花瓶上的水珠里轻轻点了一下。   “樊婧怡,”他直接称呼她的名字,不带任何起伏的语气却有着巨大的压迫感,“你屋里的花刚浇过水吗?”   盛辞燕斜靠在门口,平静地看着她。   樊婧怡的表情茫然了一下,“什么,你是说花吗?”   盛辞燕叹气,“没什么了。”   樊婧怡咬唇道:“怎么了,我就是浇花了。”   盛辞燕似笑非笑道:“假花你也浇?”   樊婧怡忍不住气愤道:“你故意的!”   剩下的事情不是盛辞燕该做的,他将折来的纸包送给秦瑾明,嘱托道:“务必亲自化验,不要经过别人。”   盛辞燕记得这个白色粉末的事情,谢云朝也提过,不过后来什么也没查出来。   小秦警官,你可要给点力。盛辞燕在心底想着。    第34章   樊婧怡一路上都在发抖, 她一边抖一边还要强装镇定,非得带走自己的化妆包,坚持自己跟这件事情毫无关系。   盛辞燕在路上忍不住想笑, 开车的是宋橙, 他跟秦瑾明在后面坐着。   路上的街灯一盏盏后退, 霓虹灯光在玻璃板上划出夜的痕迹。盛辞燕悄悄把头靠在秦瑾明肩膀里,藏着笑了起来。   秦瑾明被他笑得不好意思,小声道:“怎么了?”   盛辞燕觉得自己心眼挺坏的,“其实那是真花,我就是吓唬她。”   秦瑾明都没注意他在说什么, 他只顾着偷看盛辞燕,“嘿嘿。”   宋橙一愣, 心情复杂地看向盛辞燕。   总感觉盛先生还是跟谢局更般配,跟秦队在一起画风不符。算了,她抛开八卦,还是把重点放到审讯上。   女警员在审讯时天然更容易让人放下戒心,尤其是宋橙还看过不少樊婧怡的剧, 这件事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秦瑾明有空,就去化验室化验白色粉末。   化验时间通常要两个小时,考虑到白色粉末更复杂,需要的时间会更久。盛辞燕决定去确定之前想到的线索。   他从路上买了一条绳索, 一路开车到阳嘉山。之前张潇落水的事件闹得大,现在基本已经没什么人来了。盛辞燕从山脚边跪边找,果然找到了湿润的红色泥土。   距离阳嘉山那场暴雨过去了很久, 除了湖泊旁边的土地应该都已经干涸。而且,阳嘉山又不是红土地。盛辞燕果断碾碎红土,凑近鼻尖闻着, 一股浓烈的香气混着腐烂的恶臭传来。   他将红土放在买来的空瓶中,沿着足迹一路去找。   深夜的山上,连泥土都被月照出银的光辉,几近凋零干枯的树木伫立着,直到秋的风息吹响眼底。   悬崖上挂着另外一道绳索。   盛辞燕挑起绳索,绳索光滑而有力。他啧了一声。   绳索上还有商店自带的毛尖,对方挂在这里估计根本没用过。想必不在湖泊里。盛辞燕想了想,干脆顺着八卦风水的仪式开始转。   他每走三步,停一下敲敲地面。大概绕着湖泊转到半边,地底下传来空洞的回响,盛辞燕挖开地面,果然看到了只剩半边身子的“泥娃娃”。   他单膝下跪,深蓝色的毛衣上沾着泥土,他平静而清冷的面上终于出现满意的神情。   让我们回归最开始的发现。泥娃娃的民俗故事,塑造好后是干的娃娃,如果要将其运走,一定会留下干燥的粉尘,这也是为什么楼梯上会有灰尘。而盛辞燕是走到三楼和四楼才发现的。也就是嫌疑人在走到二楼时,为了防止粉尘溅开,选择用花瓶往泥人上泼水。   为什么不选择电梯?   盛辞燕将打碎到一半的泥娃娃拖出,预计完整的泥人约在一米六以上,“裹富贵”,要将一个死人用坚硬的泥土裹起来,恐怕很难使用电梯了。   盛辞燕打通报警电话,冷静道:“你好,我是盛辞燕,我发现了半边尸体。”   事件特殊,警局马上带法医来现场化验。裴法医出外勤的次数比较少,她一看到尸体,露出了难以言喻的震撼。   不止是她,后面的张法医甚至有点想吐。   因为泼了水的关系,尸体的面部裸露在外,五官全部被整齐地切割掉,破开的皮肤和泥土沾在一起,腰斩的半边血肉里蠕动出蚯蚓和腐烂的臭虫。   张法医呕了一声,他把尸体翻开,跟裴法医两个人合力分析。   盛辞燕正在被刘警员拉着做笔录。盛辞燕看着刘警员,“我看着小秦警官在忙,我又无聊。就想拍个视频玩,没想到会有这样大的事情。”   刘警员认识盛辞燕,松了口气,“你拍视频了?幸好你拍了视频,能当证据。不然这事就麻烦了,你之前一直跟着秦队吧?”   “嗯,一开始是想发到朋友圈里,”盛辞燕点头,“从出了警局我就在拍视频,我就想剪个深夜的——”   “不是不允许,”刘警员警告这种有钱的大少爷,“但是大半夜出来拍视频探险,以后尽量少干。视频传给秦队,然后马上删掉。还有,我们秦队让你上车回警局。”   盛辞燕嗯了一声,乖乖上车回去。   警局里,秦瑾明刚把化验单拿出来,就看到盛辞燕坐在那里。   盛辞燕在搞行为艺术吗?   秦瑾明一时间也困惑不解,他坐下来,盛辞燕害怕地盯着他。   秦瑾明心软了,“你说你大半夜出去玩干什么,给自己吓成这样。”   盛辞燕道:“嗯。”   秦瑾明动动嘴唇,“我去开会。”   盛辞燕没说什么。秦瑾明想了想不放心,又回来抱了他一下,认真道:“别害怕。”   盛辞燕没解释,默默拿着化验单看。   这跟化验单用了很多缉毒警专用的术语,除了警察外人是很难看懂的。不过盛辞燕能理解。   这个白色粉末比起说是新型毒品,不如说是擦边毒品,它把毒品的剂量界限控制的很好,属于会让人上瘾又不至于过度,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跟之前检测出来的新型心理药物有强烈冲突,同时混用会让人心理休克。   休克……顾南栀算休克死的吗?   盛辞燕还在深思。门声吱呀一响,樊婧怡啜泣着出来了。旁边宋橙安慰她,“已经证明您没有目击张潇事件了,请放心。”   樊婧怡哽咽地说道:“那就好,嗯,我害怕。”   她缓了一会坐下,盛辞燕也坐在旁边。樊婧怡对他有一股火气,阴阳怪气到:“真不知道为什么,被贱人咬上了。”   盛辞燕算是知道樊婧怡有多讨厌自己了,无奈道:“不好意思,但是樊小姐既然是清白的,至少可以放心了。”   樊婧怡咬唇,狠狠瞪了他一眼,拿上化妆包就往外面走。   她一出警局,立马给经纪人朱磊龙打电话,急躁道:“快来接我,我要去仓哥那里。”   朱磊龙不敢耽搁,马上开车接上她。   樊婧怡一到车上,手就开始发抖,厉声道:“你知道吗,他们好像开始怀疑我们了。你说范姐姐又不是我杀的,顾老师也不是我杀的,到底为什么找上我?”   朱磊龙没心情安慰她,他自认倒了八辈子霉跟着樊婧怡,脑子里不停想着这些年的事情。   当年他看中樊婧怡一股演戏的灵气,拉她做范晴的替身,本来是想让她好好磨练。不料樊婧怡脾气不好,反而因为做替身招惹了不少人,他就想跟樊婧怡解约。结果那天早上,樊婧怡突然就说自己傍上大款了,说什么仓哥愿意捧她。   朱磊龙当时看她年轻漂亮,也相信她有这点本事。后来这个仓哥又请剧组吃饭,让朱磊龙把范晴叫来。   朱磊龙想起那天就后悔,他眼睁睁看着范晴被一群壮汉拖出去,吓得手都在抖。   当时喝得太多了,夜也很深。他模糊只能看到仓哥拄着拐杖,有一只脚是跛脚。后来范晴出事消失,樊婧怡又火了。朱磊龙只能跟樊婧怡绑在一起,一直伺候她到现在。   “娘的,”朱磊龙用了死劲按方向盘,脑子里乱成一团,“仓哥到底干什么的!我连认识都不认识,你跟我说范晴和顾南栀,我只知道他们跟你熟悉,和我什么关系,出事了连累我下水!我们解约吧。”   樊婧怡浑身一抖,喃喃道:“你说什么,你跟我解约?难道我就不无辜吗?你以为我知道吗?!”   朱磊龙压下火气,“那你说仓哥是谁?干什么的?”   樊婧怡手指无力地捂住脸。   城市高楼的倒影影影绰绰,穿过隧道后呼啸一阵狂风,犹如怪兽恶鬼般盘旋紧随在身侧。   “仓哥是毒贩子。”   朱磊龙一直到停车,把樊婧怡送进别墅,都没缓过劲来。   他感觉全身上下的热血都像是被泡在冰块中冻结,残余的血液艰难地涌动着,直到冰块消融前,大脑还在嗡嗡作响,难以理解这件事。   樊婧怡怎么可能去当上毒贩子的情妇?可是她不会跟自己撒谎的。   朱磊龙为了老婆戒烟戒了大半辈子,现在颤着手从柜子里找出过期的烟,一边点着,嘴一边颤抖。   他的手机在报警电话跟老婆的电话号码间犹豫了好几下,一旦报警,就单纯范晴那个事,他估计要被抓进去好几年。   他跟樊婧怡认识这么多年,有的时候也是把樊婧怡当闺女看,樊婧怡虽然脾气大,但平心而论,绝对不可能是上赶着去给毒贩当情妇的人。   这事不能这么干了,他还得问问樊婧怡怎么回事才行。   朱磊龙冷静下来,他踩灭烟蒂,转头给老婆打了个电话。   电话铃声嘟嘟响了几下,他老婆被大半夜吵醒,竟然还跟他笑,“你知道了?”   “什么?”朱磊龙声音稳了下来。   他老婆道:“咱儿媳妇怀了啊。”   朱磊龙一愣,嘴角不自觉咧开,心里还在害怕,“真的假的,不是说很难怀吗。”   他老婆埋怨他,“给你发消息你就没看过!那报告单上说了就是难,又不是不能。你天天忙啥脚不沾地的,明天儿媳妇体检回家里啊,我包水饺。”   “喂?”他老婆听见没声了,觉得奇怪,“喂!老朱,你干什么又挂我电话,遭殃子了!”   黑夜中,朱磊龙看着那只拐杖向自己走来了。   他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沉重的呼吸声。   樊婧怡躲在盛仓身后,用一种绝望与愧疚的神情指着自己。   她道:“仓哥,就是他。”    第35章   一个小时前, 盛仓从来没觉得这么好玩过。   樊婧怡艳丽的眼中噙着一汪泪,在看到他的瞬间落了下来,水珠“啪嗒”往下掉, 她仿佛蒙冤了般哭道, “仓哥……你不知道, 秦瑾明那个警察敢抓我。”   盛仓好整以暇地抹掉她的眼泪,“怎么了?”   樊婧怡哽咽了两声,内心又升出一股势在必得的傲慢,“他说我目击了张潇的事情,我连张潇是谁都不知道。都怪盛辞燕在旁边撺掇他, 我看秦瑾明也没那么聪明。”   盛仓看她这副气焰嚣张的样子就觉得好笑,笑道:“张潇的事你得问谢云朝。别说这个了, 你见到我哥了?”   此时樊婧怡还不知道她接下来说的话会招惹来什么。她想起盛辞燕的表情,虽然装不出清冷的态度,却自带漠然的冷漠感,淡淡道:“他人挺好的,对人态度很不错。”   “就这两句话, ”盛仓逗着她玩,调笑的口气戏弄又轻挑,“你的脾气不得多说两句?”   樊婧怡撒娇道:“我让他把口红名字改掉,他马上就改了。”   盛仓半垂下眼, 骨节分明的手指沿着女人的锁骨扣在脖颈上,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真的?你记不记得这个品牌是我创建给他的。”   樊婧怡茫然地问道:“什么?”   随即, 她感受到脖子上一股致命的痛感传来。   盛仓的手腕掐住她的脖子,气管的空气碰撞在几近扭曲的骨骼中,发出嘶嘶的抽气声。   樊婧怡的手挣扎着, 她隐约看到盛仓锋利的下颌线,像刀一样隔在眼前,面前一阵阵黑影与白光交替展现,他看到盛仓深黑的瞳孔中蔓延出前所未有的乏味感。   修长的睫毛下,盛仓眼底平淡无奇,“你好无聊啊。”   樊婧怡的肺像炸裂般膨胀再收缩,空气极度匮乏,她的大脑拼命搜集一切手段,眼前划过一个又一个片段。   不能,不能死在这里!她都熬过顾南栀了,为什么会死在这里……都怪顾南栀,都怪顾南栀,她怎么能死在这里?   泪水从她眼角滑出,所有声音消失不见。万籁俱寂中,樊婧怡嘶哑着嗓子道:“小、小仓!放开我。”   盛仓下意识松开手,他眯起眼睛,“嗯?”   樊婧怡拼命从他身底逃出,大口大口地呼吸。   她浑身都在发抖,手指将衣服揪成一团。樊婧怡看都不敢看盛仓,喃喃道:“仓哥别杀我……别杀我……”   盛仓以为她这次能演出什么花来,结果还是跟之前的手段一样,兴致缺缺道:“给你一个机会,找个替死鬼玩怎么样?”   樊婧怡瞳孔放大,她出神般地望着地面,上面的灰尘在她痉挛的双腿上爬行。   是啊,找个替死鬼替自己就好了。范晴不就是这样吗?因为盛仓宠自己,一句话就能把范晴杀了分尸。如果警察局追查范晴的事情的话,那自己身边只有一个人知道,只要谁都不知道就好了。   樊婧怡颤着手披上外套,上面沾着刚才反胃吐出的胃液,嗫嚅的液体十分恶心。她鬼使神差道:“是朱磊龙,我的经纪人朱磊龙让我改的口红名字。”   盛仓哦了一声,挑眉道:“走,那我帮你杀掉他。”   樊婧怡连鞋都没有穿,踉跄着扶着墙壁出去。盛仓见她这么费劲,干脆把她拦腰抱住。   “你害怕吗?”盛仓弯腰问道。   “不怕,仓哥。”   樊婧怡在他怀里发抖,恍惚间意识到刚才的问题,等等,盛仓说的不是要杀掉朱磊龙,而是帮自己杀掉,他还是知道是自己做的。   那盛仓留着自己干什么?   仿佛有无数双黑手涌现在眼前,樊婧怡被风吹得清醒多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去跟盛辞燕攀比是多么找死的一件事。难道,盛仓真的把盛辞燕当正牌妻子了?   她浑浑噩噩地想着。盛仓已经派人把朱磊龙从车上拖下。朱磊龙用难以言喻的表情看着樊婧怡。   今年是朱磊龙把她签下的第六年。   盛仓将手枪拔出,子弹轻巧地滑进枪膛,他将黑漆漆的洞口锁定朱磊龙,像深渊一样将对方吞噬。   他笑,漫不经心而猖狂,“Бывай(再见)。”   子弹穿过朱磊龙的头部,境外走私的枪支爆开纯白的脑浆,朦朦胧胧的一片白色内,鲜血横纵在其中。樊婧怡尖叫了起来,盛仓嫌弃她吵,果断把她扔掉。   樊婧怡手足无措地倒在尸体旁,温热的鲜血沾在她的脸上,白皙的面部涌现出大片的泪水,她感觉精神几经崩溃。   直到一阵严密的脚步声传来。   盛仓笑了起来,对谢云朝道:“把你的摄影机给我。”   谢云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年轻的情妇怎么会倒在血泊里。他随手将摄影机递过去,“给。”   盛仓玩味道:“都过来,把她的衣服给我脱,但是不许碰她。”   樊婧怡第一次对摄像头产生这样大的危机感,她挣扎不动,麻木地等待盛仓拍摄完毕。   盛仓认为效果不错,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拐杖,跟谢云朝聊天,“怎么样,我有进步吧?比之前拍的好多了。”   谢云朝现在就想把他弄死,却认可道:“嗯,比之前拍的电影好看。”   盛仓突然想揍他,“你什么意思?”   谢云朝面无表情道:“老大,你吃糖吗?”   盛仓阴沉地盯着他看,虚晃一拳揍过去。   谢云朝偏头避开,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干什么。”   盛仓从自己口袋里找出糖,冷笑道:“?дыёт(蠢货)。”   谢云朝接过他给的糖,将包装拆开后含在嘴里,目送盛仓离开。   清晨的曦光点在空中,云朵在苍穹上飘荡。谢云朝单膝下跪,将风衣脱掉,披在樊婧怡身上。   樊婧怡嘴唇干裂,瞳孔散漫地盯着他。谢云朝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干脆道:“去找盛辞燕吧,他会救你的。而且你也知道,盛仓不会伤害盛辞燕的。”   谢云朝耐心地陪她坐在旁边,揉了揉她的脑袋,平淡的语气充满自信,“听到了吗?你会活下来的。”   樊婧怡的表情有了一丝波动,她抬眸去看,朝阳从很远的距离升起,谢云朝的面部模糊不清。   自他身上流逝落下的一点阳光,很快消逝在空中。可直到很多年后,她都很难忘记谢云朝的那个微笑。   他的眼睛弯起,俊朗的眉眼是与生俱来上位者的高傲,眼底亮出的阳光像是星点。   像很就之前有人提起过孤身潜入黑夜的英雄,只是带着太过莫名的倨傲。   樊婧怡道:“你会帮我吗?”   谢云朝耸耸肩,“我不会。所以快点跑吧。否则,新的游戏就要来了。”   窗外次第亮起的灯光熄灭,斑驳的黑夜又被再度升起的自然光取代,日月再度轮转。   盛辞燕在警局里看到了最新的调查报告,对比确定之前的尸块与“泥娃娃”是同一个人。他转着笔,正在深思最新的线索,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盛辞燕打开门,樊婧怡哆嗦着身体,“我有事情跟你说。”   盛辞燕看出她状态不好,淡淡道:“把围巾摘下就好,不着急,你先进来喝杯水吧。”   樊婧怡心神不定,抓着他的胳膊,“我陪你一起去。”   盛辞燕给她倒上热水。樊婧怡神色变了又变,反而问他,“那个,你想知道什么?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盛辞燕决定从一开始的事情说起,他将手机的录音功能开启,慢慢引导道:“首先,你跟范晴的关系是?”   樊婧怡找到他话里的重点,毫不犹豫说干净,“我是范晴的替身,她脾气不好,总是打我。那个时候我刚出道,心灰意冷,就发了很多丧气话。我之前的语文老师顾南栀看到了,主动过来安慰我。”   意外之喜。盛辞燕在纸上简单地写了一句话,“可以,你继续。”   樊婧怡深吸一口气,深深地追忆道:“顾老师说她可以把我介绍给一个男人,让他给我做靠山。我当时看她的表情,我以为她嘴里的男人是她老公,因为她看起来挺喜欢这个男人的,她说得太好了,我鬼迷心窍就答应了。后来我才知道,那个男的叫盛仓,是个毒贩子。”   盛仓?原来樊婧怡脖子上的红痕是这么来的。   盛辞燕将笔放下,清冷的面上毫不掩饰厌恶,“可以详细说。”   樊婧怡本来顾及他,听了他这么说彻底放下心,“他一开始见我很喜欢我,他除了我没有别的女人。我怀疑顾南栀好几次想弄死我,也没有弄成。后来我觉得他是真的爱我,我就把范晴的事情跟他说了。他、他,他说让我谁都不要怕,就把范晴活生生分尸了。顾南栀觉得我太嚣张,为了警告我,就跟盛仓提议要把范晴做成人偶,他们要送给我。后来,几个月他腻了,准备把我杀了,我知道你们两个的事情,我看过他玩你的AI,我就模仿了你。只有一次,只有那一次。”   盛辞燕微笑道:“没关系,你能坚持活到现在已经对我们提供很大帮助了。”   樊婧怡在他的安抚下,心情平缓许多,“盛仓觉得很好玩,就放过我了。我后面断断续续有揣摩过你的言行举止。之后我见到你,确实因为这个对你不满。而且盛仓又宠了我好久,虽然不跟我发生关系,但我觉得那是迟早的事情。我就想着给你下马威,否则你真跟他在一起后我就没机会了。就今天晚上,他因为我对你不尊重,就把我的经纪人杀了,我就过来找你了。”   盛辞燕敏锐地发现不对劲,要是以盛仓的性格,不可能放过樊婧怡去杀经纪人的,恐怕樊婧怡有所隐瞒。不过现在拆穿樊婧怡,绝对会刺激到她。   还有一种可能,盛仓故意放跑樊婧怡,难道是知道她还会回去?   盛辞燕若有所思,“我需要帮你把定位芯片戴到耳朵上,会有点疼,介意吗?”   樊婧怡点点头,“好的。”   他给樊婧怡戴上,樊婧怡长舒一口气,似乎确定这样就安全了。   盛辞燕观察着她的态度,“你对贩毒组织了解多少?你认为警方里有没有他们的卧底?”    第36章   樊婧怡的脑子总是在这种情况下转得很快。   先不说谢云朝是局长, 他还是毒贩集团的二把手,他随时可以抽身。甚至谢云朝还这么聪明,可以为自己指一条明路……现在盛仓不知道怎么想的, 盛辞燕真的能保住自己吗?更何况自己确实隐瞒了是自己教唆盛仓杀朱磊龙的。   但是也不能一点也不说。樊婧怡下意识捏着嵌入自己耳朵的定位器, 谨慎道:“有, 警局有一个高位的人是毒贩的卧底。但是谁我不能说,如果你能平安把我保住,我就愿意告诉你。但是我没有证据,我只能当人证。”   “好的,我知道了, ”盛辞燕询问她,“你需要在这里休息吗?我给你做饭吧。”   樊婧怡知道他照顾人很好, “嗯。那个,你能别把刚才的事情说出去吗?我是公众人物,我怕舆论啊,我怕我被网暴。”   明星出事确实影响很大,更何况这事需要让上级决定。盛辞燕答应后, 给她做了顿饭。   樊婧怡想起昨晚的事情就恶心,吃一口干呕一声,里面的菜花仿佛都变成了朱磊龙的脑浆。她越吃越想哭,忽然跑到盛辞燕旁边, 崩溃地抓住他的手,“我是不是会被枪毙了?我给毒贩子当了情妇,你能不能别把我交出去了, 我跟你在一起行不行?”   盛辞燕笑了笑,“按理来说你不会被枪毙,因为你现在在戴罪立功。”   樊婧怡哽咽道:“什么意思?”   盛辞燕给她抽了两张纸巾, 示意她自己擦一擦,“意思是你真的不会死。虽然具体的事情我说不准,但是你现在在帮助我们逮捕盛仓,所以你说得越多,我们也会给你记功的。”   樊婧怡一边擦泪一边偷看他,越看越觉得盛辞燕跟盛仓长得不像,她低声问道:“那你和盛仓的事情我也能说吗?”   盛辞燕一愣,淡淡道:“嗯,你可以说。”   他想了想,忍不住反问,“但是,为什么盛仓后来跟我长得一样了?他小时候好像不长这个样子,他不是俄罗斯血统吗。”   樊婧怡瞪大了眼睛,“我以为你知道的,他是后面整容的,但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盛辞燕根本无法理解盛仓的逻辑,从小都是。他无奈道:“好吧,你去休息一下。不要出门,我需要去递交资料。我叫小秦警官来保护你的。”   “不要!”樊婧怡尖叫一声,随即双手抱胸抱住自己,她不相信谢云朝的警局,“盛仓太讨厌他了,他来的话,盛仓说不定就把我一起抓走了。总之,我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我,否则我就自杀。你把门关上,我要一个人在家。”   盛辞燕觉得盛仓还有后手,下意识想留下来,可他现在必须马上去跟上级汇报警局确实有卧底的事情,分秒不能耽搁。盛辞燕果断道:“那我只能走了,不交线索你也不会被上面重视。为了你的安全,务必不要出门。”   樊婧怡最珍惜自己的生命,点点头,“好,我知道。”   盛辞燕关上门,习惯性拍照留存证据。他一路开车到火车站,轻车熟路地脱掉外套,戴上口罩后走进隔间。   片刻后,老男人将马桶栓放在旁边,给他塞了张卡片。   盛辞燕不动声色地放到袖口的隔层内,“好梭子(新消息)?”   老男人叼着烟,“他(指谢云朝)跟你断线,我肯定得给你榔头(帮忙)。查到什么了,你说。”   盛辞燕在他耳边道:“新消息,盛仓情妇说警局上层有卧底。告诉上级派人保护她回去,可以指认。”   老男人咳嗽了两声,“行。”   他冲盛辞燕比了第四根指头。盛辞燕飞快地拆开卡片:820晚,平港市,豪华轮渡光谱号,疑似聚众贩毒事件,速速调人抓捕。   盛辞燕皱眉道:“这样,就是要一起带走?”   老男人道:“嗯,就今晚上你把人送到平港。”   盛辞燕嗯了一声,将纸条撕碎后泡在水里,“走了。”   他边走边穿上外套,马上去火车站买票。盛辞燕买了两张连坐的票,准备开车回家。   他走到半路,不知为何手机上忽然收到了一个陌生来电。盛辞燕怕错过任何消息,临时停车接通电话。   “喂,盛先生?你在哪里?”   熟悉的爽朗声音传来,盛辞燕回忆片刻,笑道:“卫先生,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卫明野认真道:“盛先生,你这两天方便来一趟平港吗?你现在的公司流水有问题,你可能是受到电信诈骗了。”   “嗯?”盛辞燕不太相信,客气地提醒他,“我刚回国,基本没动什么公司财产。卫先生是不是搞错人了?”   卫明野哎呦两声,“就是因为这样你才会被诈骗的,你是不是最近跟人开发游戏了?那游戏股份已经缩了好几百万了,而且账也很不对——”   “等等,”盛辞燕想起王老板那件事,“你说的是王勇康的游戏计划吗?”   “可能是,不过我们先查到的是你,”卫明野道,“刚才秦队也说要跟你一起来,你最好问问秦队什么时候过去。”   盛辞燕嗯了一声,他低头浏览了自己的公司流水,果然,短短几分钟内,游戏投资已经跌破价了。   对盛辞燕来说不是什么大钱,但被人骗确实不爽。盛辞燕给王老板发消息,王老板果然没回复。他抛掉股票,想起原本看合同时没有问题,决定之后再仔细看一遍。   不过,盛辞燕焦躁地看看手表,自己已经耽误一个小时了,樊婧怡应该还在吧?   盛辞燕的房间内,樊婧怡无法完全冷静,她机械性地在房间里打转,然后又跑到浴室里照镜子,没忍住又哭了起来。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不应该做闪闪发光的大明星吗?为什么顾老师要带自己去做这种东西?她不是一直觉得自己是漂亮的好学生吗?   樊婧怡越想越不甘心,好在她还有粉丝。她打开手机,深呼吸两声,看到自己的微博下全是粉丝暖心的关怀。   婧婧陪你:樊姐姐发一下自拍呀,好想你。   唯爱樊婧怡:绝美影后!   她眼睛逐渐亮了起来,手指慢慢滑动着,忽然看到了一封已经发来好几个小时的电子邮件。   她一愣,不知为何心脏开始狂跳。   她打开了那份电子邮件,很快开始头晕目眩,仿佛身处巢穴中的藤条全部化为蔓延的触手,掐住了柔弱的鸟儿。   邮件里是自己教唆杀人的录像,还有轮船邀请函。盛仓丝毫不害怕她会不来,还写下了要求。   “来轮船上玩游戏,伺候好我亲爱的二把手。如果你赢了,我就把录像销毁。如果不来,视频我会投放到大屏幕上。题外话,你的艳照效果也不错。听懂了吗?”   二把手,二把手一定会帮自己的!不能不去……盛辞燕,让盛辞燕也过来保护自己。   樊婧怡绝望地戴上口罩,她摩挲到了耳朵上的隐藏定位器,牢牢把它装好,穿上鞋子跑下去。   盛辞燕的手机开始发亮。   他内心升出一股“果然如此”的感觉,看到手机上樊婧怡的定位器已经快飘到平港市的轮渡港口,直接将买好的车票用上。   列车极速行驶中。   盛辞燕看到窗外错乱的风景,密密麻麻钻到了眼底,他冷淡地收回视线,心跳仍然平静到异常。   如果樊婧怡是饵料,把他这条鱼钓过去的线人。那么,这份饵料有点太丰厚了。她带来的消息至关重要,而她的坦诚又恰好和她对自己的怀疑冲突。   她不相信自己一定可以保护住她,所以她有所隐瞒。但她似乎相信着另外一个人,所以她愿意在两个人中间游走,保持恰好的距离。   毒贩的卧底。你会是谁呢?为什么愿意一面送给警察消息,一面引导她离开这里。   如果是碟中谍,那么一切可以说得通。如果不是碟中谍,还有什么理由胁迫卧底给警察透露消息?   而且,把樊婧怡钓走的消息一定至关重要,如果能拿到这份资料,她一定会坦诚相告,如果拿不到——   不允许拿不到。   盛辞燕眯起眼睛,窗外缠绵悱恻的霓虹灯在降临的夜晚中绽放,像烟火般点亮了他的双眸。   无数人行走、迈步、抵达新的未来,他们每一刹那的情绪,都是真切存在的讯息。而盛辞燕的情绪经常脱离在他做的事件之外,他行走、迈步,是因为暂时还活着。   他随时随地地抬头,仰头去看悬在咽喉上命运的刀剑。从祈祷自己还在活着,逐渐演化为祈祷盛仓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他对盛仓的恨,从最开始的远离上升为如今的厌恶。   所以,从接下任务的那一刻,他只允许自己成功。   新的游戏,哥哥陪你一起玩。   一阵海风吹来,海浪波澜壮阔。他按照红色的定位器找到了正在登船的樊婧怡。   轮船上有高亮的灯火,奢靡而璀璨,灯光闪烁到极致。轮船分为了三层的高度,最底下一层只有一个男人。男人穿着深黑色的礼服,装扮得如同豪门的管家,戴着诡异的面具。   他旁边立着一个巨大的圆形转盘,铁做的机械表盘在上面来回颤抖。   上船前的惊喜——幸运大转盘,死亡率百分之七十四点六。   上升跳跃的电子机器随时随地更新着数据,指针分成三个区域,六成的红色标注着死亡,三成标注着普通人身份,近乎没有的一成上标注着特殊的惊喜。   盛辞燕走上去,他穿着昂贵的外套,仰起那张与盛仓相似的脸颊,平静地询问道:“开始吗?”   戴着狼面具的男人涂着红色的颜料,咧开嘴笑,用一种难懂的中文腔调道:“阿浮洛狄忒愿意过来,当然可以。”   他俯身,恭敬地邀请道:“Давай, выконайлотэрыю(请您抽奖)。”   盛辞燕抽走樊婧怡手中的邀请函。樊婧怡藏在他身后,苍白的唇瓣张开道:“盛仓会看直播的,拜托了,一切靠你。”   盛辞燕的手按住了幸运转盘,在海风吹起的瞬间,他的手表发出了细微的嗡鸣。   遭了,盛辞燕心理没什么波动地想,自己一定会中特别奖的。    第37章   指针果然直勾勾奔向了特别奖。   “Вншую(恭喜)!”狼面具的男人夸张地发出一声欢呼, 带着鲜艳颜料的喷彩带在空中释放。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的野猫面具,“欢迎女主人回家!您拥有处置轮船上所有人的特权,请去二楼与我们轮船的男主人会面。”   盛辞燕接过面具, 对他道:“将这位女客人也请到二楼, 好好对待。”   樊婧怡松了口气, 戴上作为观众的“野草”面具,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   “你怎么转的?”樊婧怡小声道。   盛辞燕跟她解释,“铁做的幸运转盘在重力作用下通常转不过一圈,我刚才碰上去的时候,手表动了一下, 所以后面有磁铁操纵。盛仓只是借口杀他想杀的人罢了。”   樊婧怡觉得瘆得慌,“也就是说他一直在盯着看?”   盛辞燕嗯了一声, “去了二楼先不要慌乱,盛仓肯定不只玩这一个游戏。”   樊婧怡抿唇,“好,我知道的。”   轮船一楼很安静,走到二楼豪华阶梯时, 一阵阵嘈杂的声响传来,俄罗斯烈酒的气息开始蔓延。男侍挡住盛辞燕,“夫人您等一等。我需要请这位女客人先上去。”   樊婧怡腿抖了一下,咬牙道:“好, 我先走了。”   盛辞燕低下头,正在思索时,面前出现了一双戴着白手套的手。   “妻子, 会喝酒吗?”   男主人斜靠在楼梯边上看着他,小狗面具挡住了整张脸。   “很抱歉,但我不会。”   盛辞燕挑眉道, 随即将手放上去。   男主人顺势揽住他的腰,语气宠溺道:“那么,今天免你饮酒。”   盛辞燕跟着他的脚步踏进二楼,眼花缭乱的面具涌在眼底,地上流淌着奇怪的粉末,盛辞燕轻轻嗅了嗅,男主人捂住他的鼻子。   男主人凑近道:“闻多了就要躺在这里了。”   盛辞燕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他不知为何,总有一种被冒犯的不悦感,上次有这种感受,还是面对谢云朝的时候。   盛辞燕往右转,可惜男主人的左手一直拉着他,而且右手基本没什么力气。   是左撇子吗?盛辞燕不着急下结论,他们两个人一起进入二楼,一堆面具涌到他们二人身边。   猪面具的男人将酒杯递来,笑道:“漂亮的夫人,允许我向您敬酒吗?”   男主人将他的酒杯打翻,随意道:“谁让你过来的?把他拖到里面去。”   男侍弯腰,“是。”   盛辞燕看到猪面具被男侍拖到一个玻璃笼子里,猪面具全程没有挣扎,只有痉挛般的害怕。   琉璃般的玻璃笼开始翻转,里面装着几个男人女人,猪面具男人进去后,直接挤满了笼子。   男侍拍拍手,高声道:“他问为何旧时代总是充满悲哀,我的主!”   整个二楼的男男女女举起手,他们的面具上亮起了耀眼的计时器,专注地喊道:“她问为何新时代总是无法到来?我敬爱的、完美的主!”   男主人看向屏幕,最上面原本黑暗的屏幕亮起,一双兴致盎然的眼睛出现在屏幕上。   盛仓在看戏。   随后,一阵水声传来,玻璃笼中开始灌水。水柱先从海底抽来,慢慢淹没人们的脚踝,剥夺人们的呼吸。   盛辞燕道:“游戏规则还生效吗?”   男主人摊开手,“当然了。”   盛辞燕淡淡道:“停下。”   水流果然停止了。男主人嗤笑一声,“你知道吗?接下来没有好玩的游戏了,会发生什么吗?”   盛辞燕面上波澜不惊,“我要玩完所有的游戏。帮我把游戏流程拿来。”   屏幕意外地关闭了。盛辞燕接过男侍递来的游戏规则:一切以至高无上的主为原则,主快乐,赐予我们快乐。   他掠过这种无用的言论,直接看向最后:主认为二十四点与俄罗斯手枪是让人快乐的游戏。   二十四点,顾名思义,是指抽扑克牌里的数字,哪一方先抽到大于24点的数字,便是“爆牌”,会输掉游戏;如果抽到等于24点的数字,则会赢掉游戏。   俄罗斯手枪,在六个弹巢内放入一枚子弹,转动弹巢射击一次,看子弹是否能射中。   盛辞燕将游戏规则递给男侍,双手抱胸,低头道:“嗯……我要发起一场能让主快乐的游戏。”   他嗓音低沉,晦暗不明的眼神中看不出想法,“我要跟你玩。”   男侍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男主人哈哈大笑,亲昵道:“我接受挑战,亲爱的妻子。让我们玩这个游戏吧,只能活一个吗?”   盛辞燕无所谓地笑了笑,野猫的面具挂在精致的脸上,“二十四点,五局三胜,每输一次,就来玩一次俄罗斯手枪,说不定,我们两个人都会死掉?”   男主人道:“让我们做一些准备吧。我要再加一个条件,不允许中途停止。”   盛辞燕没有停止的念头,他要救轮船上的线人,拖延到警察找到这艘船为止,而且临走前,他给暗线和秦瑾明都留了消息。   尽一切能力拖延时间。盛辞燕这么想着,忽然被男主人十指相扣地握住手。   “现在是准备时间。”他对盛辞燕说道,然后将盛辞燕引到一个狭窄的房间。   他跟盛辞燕一起进去。黑夜中,皎洁的月色如纱般飘荡,奇异的玩具熊的模型摆在最顶上。   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一切触感都被无限放大。盛辞燕感觉到掌心上有一片温热的触感,中间夹杂着一点冷硬、又凹凸不平的东西。   在一瞬间心灵相通。   男主人不管不顾地按住盛辞燕的腿,唇瓣沿着手掌一路往上,滚烫的吐息烙在盛辞燕锁骨上。   他哑着嗓子道:“祝你好运。”   盛辞燕揪住他的领带,漂亮的脸抵在小狗面具上,“你也是。”   男主人将门锁上,盛辞燕听到外面有拖拽椅子的声响。借着小窗,他将俄罗斯熊拿下,撕开了舌头上的棉花。   芯片从里面掉了下来。   盛辞燕将芯片放在兜里,顺便重新观察了这个屋子。   布局很熟悉,他拿起桌上劣质的台灯,里面电池还能用。他在地面上跪下,从最里面勾出了一把枪。   盛仓还是喜欢在床底下放东西。盛辞燕试探了枪的重量,里面果然有子弹,至于刚才的男主人,他舔自己的时舌头上确实放了东西……会是谢云朝吗?   说不定是哪里嗑多了的疯子毒贩。盛辞燕不敢贸然确定,他从刚才的判定中认为对方的力气并不大,如果是谢云朝,他是警校出身,警察的肌肉应该会习惯性绷紧,而不是这么放松。   盛辞燕又查看了手中的枪,是境外走/私枪支,不属于国内管控。   他将枪的编号记住,然后放回原地。等到开门时,男侍向他鞠躬,递给了一套牌。   盛辞燕拆开手中的牌,“应该不是我洗牌吧?”   男侍道:“让您观赏。”   盛辞燕低头看里面的牌,幼稚丑陋的图像标在上面,“……”   他直接走到临时搭建的游戏舞台上,找到椅子坐下。对面的男主人正在用左手玩牌,姿势娴熟无比,他习惯性摊开一只脚,撑着的剩下的脚翘起。   盛辞燕收回视线。发牌的荷官手指动得很快,一张张重叠的纸片在掌中翻飞,如蝴蝶般轻盈,桌子中间放着的俄罗斯手枪静静伫立在其中——   直到摊开的牌挡住一切。   “你先?”男主人漫不经心地问道。   先抽的人是亏的。盛辞燕并不退让,“你先。”   男主人笑了一声,“好,让你的女人来分牌。”   他拍拍掌,樊婧怡被人拉上来。她状态出乎意料的冷静,什么也不说,将桌上的牌夹在手中后,一人一张分过去。   很公平的分牌,盛辞燕从左到右开始念点数,“9。”   男主人道:“7。”   盛辞燕翻开一张,“11。”   男主人道:“6。”   盛辞燕眯起眼睛,“5。我爆牌了。”   他将俄罗斯手枪拿起,转盘开始转动,机械性的齿轮在空气中旋转,对准太阳穴时,发出“砰”的气流声。   “空枪。”盛辞燕放下俄罗斯手枪,背后渗出零星的汗珠。   男主人玩味道:“差一点就死掉了,你心里有没有遗憾?”   盛辞燕看着他,“你很好奇吗?”   男主人情绪没有任何波动,“下一局。”   荷官重新开始发牌,樊婧怡又将牌分给两个人。   盛辞燕道:“2。”   男主人挑眉,“8。”   盛辞燕这次运气不错,“1。”   男主人道:“10。”   盛辞燕翻开下一张,“小王,这算什么?”   “哈哈哈,”男主人笑着拿起枪,“不用怕,我已经爆牌了。”   他将手枪拿起,却不紧不慢地站起来,将枪对准一个鸡面具的男人。   男主人开口道:“只说过玩俄罗斯手枪,没说过对谁玩吧?”   众人来不及反应,手枪迅速上膛,气流冲击后将子弹弹出。鸡面具的男人甚至来不及呼吸,肺部已经被猛烈贯穿。   他跪在地上,急促地喊道:“二把手!”   “嗯?”男主人看到他竟然还有力气说话,从腰间找出另一把手枪,击穿了他的心脏。   血液飞在盛辞燕脸上,一股黏腻的血腥气传来。盛辞燕皱眉,男主人捏住他的脸。   “看起来我的妻子对规矩不满意。不过我说过了,一旦开始,不能停止。”   盛辞燕别开脸,“我知道。”   那么,盛辞燕想,他也有一个好方法要实践。    第38章   荷官发牌。   盛辞燕的视线在死掉的毒贩身上停留着, 他多看几眼后收回视线,看向手中的牌,“9。”   男主人挑眉, “5。”   盛辞燕道:“7。”   男主人把玩着手中的牌, “10。”   太好了, 应该能输掉。盛辞燕将最后一张牌翻出,不由沉默。   男主人用好奇的视线看他一眼,盛辞燕淡淡道:“8,我是24点。我赢了。”   男主人哈哈笑了两声,“好。”   他将手枪拿起, 冰冷的洞口像蟒蛇的眼睛般掠过每一个人面前。他兴致盎然地停下脚步,将枪指在樊婧怡头上。   “美丽的小姐, ”男主人用枪指着她的面具,“Цяператвойчарг(轮到你了)。”   樊婧怡戴着面具,整个身体开始发抖,却又镇定地没有尖叫。   男主人将枪支上膛,机械运转的声音又开始响起。空掉的气流声喷到樊婧怡的碎发上, 纯黑的发丝飘荡。   盛辞燕其实没有玩过俄罗斯手枪。   他对24点的印象停留在盛仓要跟自己玩牌,于是规则由盛辞燕随口创造。但是枪支出枪时不可能是这个气流声,简直就像……   难道是刚才放进去的子弹?盛辞燕还在思考。   荷官再次发牌。   男主人坐回椅子上,随意翻开, “8。”   盛辞燕掌心带着细汗,“11。”   男主人继续翻,“2。”   盛辞燕道:“12。”   男主人估计这局自己会赢, 兴致缺缺地说道:“7。”   盛辞燕压下牌,“3。爆牌。”   轮到他将手枪拿起。盛辞燕对准自己的肩膀,随即按上枪——疯狂的气流声喷发而出, 全场哗然。   盛辞燕连开三枪,三枪全空。   他眯起眼睛,将枪支放在桌子上,“下一把。”   他想的应该没错,枪里原本就没有子弹,第二把之所以有子弹是因为男主人趁机在里面放了子弹,而之后的手枪,全部都是空的:男主人不想杀自己,更不想杀樊婧怡,他只想杀掉刚才的毒贩。   荷官最后一次发牌。   会说俄语、又是个左撇子,会是哪个利萨临娜人吗?盛辞燕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他抽开牌,“7。”   男主人也道:“6。”   盛辞燕继续翻牌,“9。”   男主人意外道:“1。”   盛辞燕道:“12。”   “你输掉了。”男主人为他鼓掌,不知为何站了起来。   他带着手套的手轻轻划过盛辞燕的脸,冰凉的指尖让盛辞燕轻轻颤抖。   男主人笑了一声,他将快要干涸的血迹抹到盛辞燕唇瓣上,命令道:“把他们扔到海里。”   盛辞燕的瞳孔微微放大。   冷冽的海风灌进游艇内,手机上红色的定位器在眼前闪烁,秦瑾明听到通讯设备里刺耳的嗡鸣声。   他喃喃道:“不是,盛辞燕不会被毒贩子拐卖了吧?”   刘队看着定位器,“这是警局留给线人的定位器,肯定要保证线人安全的。你去捞人?”   他说完,意识到自己的资历比秦瑾明久,船上又有枪,线人的定位还在随时变动,应该自己去。刘队改口道:“你带游艇上的警员去追船,我带救生艇去捞人,这是已经被扔到海里了。快点去。”   秦瑾明马上道:“不,我去!”   刘队很意外,“行,你别激动,保持冷静。”   秦瑾明挺冷静的,就是纯着急,他在救生艇上戴上救生环,点人道:“苏晓志,你跟我去。”   苏晓志一愣。宋橙先一步上艇,她果断道:“秦队,我跟你去救人。”   秦瑾明道:“行,最多三个人,不能再多了。大部队围堵前,千万别不能被发现。”   深黑色的隐匿救生艇在海面上划过,如海鸥般飞掠。翻滚的浪涛中,秦瑾明看到一双手正在海面挣扎。   他感觉心被揪住,“宋橙,你把艇开远点,等船过去后再靠上去。别逼这群毒贩子开枪。然后从右边靠过去,先藏石头后面,你看了吗?”   豪华游艇大概也看到了警方围堵来的船,行驶速度变得更快。大概就几分钟后,游艇渐渐远去。秦瑾明让救生艇靠近,他跳下水,救生环刚靠近,听见女人激烈的叫声。   “定位器在我身上,”樊婧怡拼命喊道,“我才是线人,先救我!”   秦瑾明看到盛辞燕在后面,浪花里盛辞燕呛着水。秦瑾明咬牙,将救生环套在樊婧怡身上,喊道:“宋橙,把人拉上去,再扔一个过来!”   他冲到盛辞燕旁边,抓住苍白的手,套上救生环后往前游。盛辞燕握紧他,屏住呼吸防止水再次呛入。   秦瑾明将盛辞燕拉到艇上,准备按在船上进行急救。   盛辞燕拉住他的手,自己吐掉水,随即问道:“警方的船追上了吧?”   他拖的时间够久,秦瑾明皱眉道:“肯定能追上,你别说话了,先在旁边坐着。”   樊婧怡忍了半天,终于哭了出来。她死死扣紧宋橙的手,“太好了,太好了。”   太好了,她想,盛仓没有曝光她教唆杀人的记录,她还活着出来了。   樊婧怡靠在宋橙怀里,一边哭一边道:“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轮船上发生了什么,只有我知道。你们必须把我保护好。”   盛辞燕看着她,眼睛逐渐眯起,终究没说什么,平静道:“什么时候靠岸?”   秦瑾明看他波澜不惊的样子,绝望道:“你能不能担心一下自己?你快把我吓死了。”   盛辞燕一愣,听出秦瑾明语气里浓厚的焦躁,没太反应过来,“嗯?”   “盛辞燕,”秦瑾明紧张地满头大汗,“你之后多给我发消息报备啊。不要再折腾自己了,这太危险了。”   盛辞燕心中一动,低头笑了笑,“我知道了,小秦警官。我下次一定注意。”   其实盛辞燕每次都这么说,但是他从来没做过。秦瑾明破防了,“你真的不能再这样了,我真害怕。”   盛辞燕哄他道:“好了好了,我这不没出事嘛。小秦警官害怕什么?”   秦瑾明尾巴都不摇了,狗不语,气红了脸坐在救生艇上。   他静静地看着盛辞燕,盛辞燕拿毛巾擦着脸。   盛辞燕长得漂亮,骨子里又清冷,矛盾的冲突感夹杂在其中,让人琢磨不透。   算了,秦瑾明想,感觉自己也配不上盛辞燕,上次盛辞燕跟他聊忒修斯之船的哲学思想,他一个字也说不上来,还以为忒修斯是玩具品牌。   他这么想着,垂头丧气地等着靠岸。   “小秦警官?”   盛辞燕擦掉下颌骨侧明亮的水珠,他的黑发黏在因发冷而战栗的颈背上,下意识的发抖让肌肤上泛起红晕,白皙的脸上眼睛明亮而水润。   “小秦警官?”盛辞燕不气馁,他靠近秦瑾明,纤细的睫毛那一瞬间轻轻扇动,仿若美不胜收的月色,“你在想什么?”   秦瑾明道:“我在想你。”   盛辞燕诚恳道:“谢谢你来救我。船上有枪,这么危险你还愿意来,不仅仅是作为警察的职责,别的我也谢谢你。”   秦瑾明以为他又要给自己发好人卡,连忙舔上去,生怕他不开心,“不不不,我应该的。”   “是吗?其实不是应该的,你对我很好。”   盛辞燕笑了起来,“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秦瑾明愣住了,他张了张嘴,结巴又着急道:“我愿意。”   盛辞燕嗯了一声,顺便用毛巾擦了擦他的脸,“还冷吗?刚才你一直在发抖。”   秦瑾明以为自己在做梦,感觉身上轻飘飘的,“没事啊,我刚才是被你气的,现在好了。”   盛辞燕盯着他,然后垂下眼。他将唇瓣贴在秦瑾明警服的牌号上,轻轻一吻,一触分离。   他玩味道:“你还生气吗?小秦警官。”   秦瑾明跟他商量,“上去后能亲嘴吗?”   盛辞燕隔着毛巾捏了一下他的嘴,秦瑾明闻着他擦过的毛巾还挺香的,老老实实不说话了。   宋橙难以表达内心的感受,每次她对秦队和盛先生抱有期待的时候,秦队总会失常发挥,但每次她觉得秦队可能没有希望的时候,秦队又会超常发挥。   船一靠岸,赶来接应的警员就将几人接上去。平港市的警员跟他们不熟,让卫明野过来记录。他完全没想到会跟大家用这种方式见面。   卫明野困惑了半天,后怕道:“不是围船吗?怎么又变成解救人质了,幸好没出事。”   宋橙催促他,“这事之后说。你先把记录表拿出来,我们都得录口供。”   “嗯,”卫明野多看了她两眼,“先上车回平泉市。对了,你不是来月经了吗,剩下的事给我。”   宋橙不太喜欢跟他说话,“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先带樊小姐上车。”   卫明野道:“好心当驴肝肺,以后别找我调班。”   秦瑾明很无语,“行了,有空吵架的功夫不如快点上车。盛辞燕,盛辞燕?你在干什么?”   盛辞燕应了一声,他上车前,最后低下头。   昏暗的夜晚下,保存完好的芯片在手心中发出细微的亮光。   这是特质的防水芯片,男主人为什么能准备这样的东西?   疑云重重,伴随着海浪的嘶吼愈发加重。翻滚腾起的泡沫中,子弹从侧脸擦过,只碰到了半边面具。   谢云朝摘下面具,明亮的船舱灯光高亮,他的眼睛映着星光,璀璨如日。   计划完成的不错,他轻挑地抛起了手中的小猫面具,任由毒贩集团与警方火拼,只是看着盛辞燕平安到达岸边。   “二把手,”毒贩子满怀希冀道,“你不是说老大会派船接应吗?”   谢云朝勾唇,“对。”   周围的枪支飞快上膛再射出,白色的光线错综混乱。另外一艘轮船极速停靠在旁边。   谢云朝拍拍他的肩膀,“但是仓哥只会带我走,再见。”   盛仓面色阴沉地打开紧急通道,果然只让谢云朝一个人过去。   谢云朝平静地走向船舱。盛仓把他拉上来,掐住谢云朝的脖子,“你不应该给我一个解释吗?”    第39章   盛辞燕的审讯排得很晚。   平港市的警方围堵了船舱, 只是大多数人已经被盛仓灭口,剩下的精神状态全部不稳定,急需安顿。而樊婧怡的口供比盛辞燕要重要太多, 警方明显更重视她。盛辞燕被临时安置在警局后面的大队里。   他坐在房间里, 手中的芯片插入电脑中, AI生成的程序不断运转。   变动的光影中,盛辞燕忽然想起谢云朝的代号。   代号L。   他疲惫地趴在电脑前,高度紧张的精神放松后昏昏欲睡,模糊间,想起了当年的事情。   那是独属于他和谢云朝的初夏, 雨水淅淅沥沥,万物复苏生长。窗前的玉兰花开出最漂亮的瓣蕊, 在盛夏中摇曳。   盛辞燕背上书包,谢云朝果然就在门口等他。   谢云朝没想到今天会下雨,他摊开手,耍无赖道:“男朋友,我没带伞。”   盛辞燕盯着车上的伞, “嗯……我可能瞎了。”   谢云朝抓住他的手,脱掉自己的外套,在小巷内狂奔。风从二人身边灌入耳中,最顶上的校服如同旗帜般挡住风雨, 发丝在空中飘荡,他们的步伐同步且相似,是少年人永恒的浪漫。   谢云朝喊道:“还打伞慢慢走?你知不知道今天是庆学节(利萨临娜为临近毕业学生准备的节日)?”   盛辞燕笑了起来, 他在喧哗的脚步中靠近谢云朝的耳朵,“你又想去玩了?在Z国,这个节日有个说法, 叫百日誓师大会。”   谢云朝焉了,不爽道:“啊,不是说可以撕书吗,怎么变成宣誓了?”   盛辞燕道:“今年我宣誓,你可以替我,你想上去念词吗?男朋友。”   谢云朝确实挺爱出风头的,“嗯哼,不错。”   他趁着到学校时,顺势亲了一口盛辞燕,警告道:“行了,别亲回来。再亲回来被主任发现了。”   盛辞燕谨慎地看向四周,似乎对之前被罚站的事情心有余悸,“嗯。”   谢云朝其实有事跟他说,看盛辞燕这个样子,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谢云朝想了想,决定晚上放学时说。   他想了八千个说法,上课盯着前排的盛辞燕看,盛辞燕跟他对上视线,困惑地扔来了一个纸条。   盛辞燕:你怎么了?^_^   谢云朝揉了揉头发,往里面塞了几张钞票,顺便那句话加进去。   他看见盛辞燕拆开纸条,表情逐渐变得苍白,唇瓣动了动,紧接着又闭紧。   谢云朝心底有点愧疚,一边转笔一边听课,老师说前后桌讨论。谢云朝用笔戳戳盛辞燕,底气不足地问道:“你还好吧?”   盛辞燕回头,跟他面对面。   盛辞燕一句话也没说,周围的讨论声逐渐影响到二人之间的气氛。   谢云朝烦躁道:“警校报名快截止了,我是真想当警察。我回Z国也能跟你谈恋爱,你别生气。”   “朝哥抓我走吗?”盛辞燕突然将手腕放到桌子上,跟他开玩笑,“我们不分手,一起走。”   谢云朝脸一热,嘴唇翘起,“我判了你无期徒刑,你就得一直跟着我。”   盛辞燕嗯了一声,“遭了,你看刚才的问题了吗?”   谢云朝也一愣,“我连写都没写。”   四目相对,二人默默看向黑板,准备找点蛛丝马迹。盛辞燕不知道问题,就看不懂提示,“朝哥,以后上课不能跟你传小纸条。”   反正已经学不下去,谢云朝干脆不学了,“盛辞燕,我喜欢你。”   他的眼睛里盛满着最纯粹的爱意,如朝阳般璀璨而炙热,仿佛一触手,便能将人烧毁。   盛辞燕笑了笑,“没有人问你。”   谢云朝不依不饶,“我喜欢你吗?我喜欢你。”   盛辞燕道:“你喜欢我吗?”   谢云朝不厌其烦,“我喜欢你。”   他们对视一笑,俄文老师注意到他们,踩着高跟鞋过来,不解道:“谢云朝,你给我站起来。你在干什么?”   谢云朝被她提着站了起来,他低头一扫,看到盛辞燕露出了事不关己的表情,故意道:“我在谈恋爱。”   盛辞燕被他惊到了,跟着站起来,“额,老师。”   俄文老师压根没想过盛辞燕这个好学生会早恋,不解道:“你坐下,又没叫你。谢云朝,那你回答一下刚才这个问题,你认为俄语中的爱为什么要从карабанне简化成каханне?”   谢云朝对俄语一窍不通,“可能是因为英文的意思是love?”   俄文老师指着他,“你给我拿着课本去后面站着。”   谢云朝拿着课本去后面站着。盛辞燕实在想笑,回过头也没心思听课。   利萨临娜是一个拥挤而肮脏、混乱的城市,它狭小而贫瘠。爱情能赋予这座冰冷的城市无限的温暖,年轻的情人在暖乡中为爱情头昏脑胀。   盛辞燕将谢云朝递给他的钞票折成了L的形状。   那时他太年轻,谢云朝对他有求必应,而他也对谢云朝事事回应。   所以,他不想要谢云朝的钱,他更想和谢云朝永远相爱。   下课铃一响,盛辞燕将折好的钱塞到谢云朝手里。   谢云朝反问道:“怎么不要钱?以后真异国恋,可没人替你交学费了。”   “没事,”盛辞燕之前也是这么过来的,他的瞳孔干净透亮,漂亮的脸比月亮更皎洁,“我喜欢你。”   谢云朝眉梢微挑,视线游离在周围的同学外,“后面拖把间没人吧?”   盛辞燕笑着,“金闵成在。”   他拿起谢云朝手中的俄语书,挡在他和谢云朝脸上,随即轻轻亲了一下谢云朝的手指。   那上面谢云朝记录了一点“爱是如何简写成爱”的言论。   谢云朝心情大好,“我知道了,L是love,o是俄语妻子онка,v是victory,e是ending。代表着我和你会顺利在一起,一直到结束。你信不信?”   盛辞燕觉得他联想能力很丰富,“朝哥是天才,哈哈哈。”   谢云朝跟盛辞燕坐回椅子上。李敏对他们两个黏在一起没什么意见,反正这边外国人多,同性恋也不少,她对盛辞燕道:“盛辞燕,你要在庆学节讲话,就今天中午饭前,这是老师让我给你的内容。这次主要是给高年级的讲话,我们毕业还早,词也不多。”   盛辞燕接过表格,谢云朝凑上去,“怎么还有俄语?那还是你去吧。”   只有几句话,盛辞燕大体背了一下,为难道:“怎么还不能穿外套。你可以借我衬衫吗?朝哥,我衬衫后面破了。”   谢云朝无所谓,就是有点奇怪,“刚发校服就被你弄破了?行,我待会脱下来给你。”   盛辞燕没跟他说谢谢。大课间时,两个人跑到厕所隔间换衣服。   盛辞燕脱掉衣服。谢云朝脱掉后把衣服往他头上套。   盛辞燕道:“我自己穿不行吗?”   谢云朝帮他穿好,“不行,我会偷看你。”   盛辞燕正大光明看他,“可我现在就在看朝哥,你肌肉不错。”   谢云朝有点得意,“是吧?我天天翻墙锻炼。”   盛辞燕故作生气道:“就是你把歪脖子树踹断的?我要去告诉教导主任。”   谢云朝顺坡下驴,“我错了我错了,男朋友。”   盛辞燕勉为其难,“那好吧,你怎么贿赂我?”   谢云朝道:“我的贿赂品不是穿在你身上吗?”   盛辞燕被他抓住手,两个人又折腾了一会才回到教室。   中午,庆学节。刚下过雨的天放了晴,大家准备列队去操场,盛辞燕提前去后台等着。谢云朝作为班长列队。   谢云朝跟金闵成闲聊,“我准备回Z国当警察。”   金闵成了然道:“你终于准备跟盛辞燕分手了?他肯定要待在利萨临娜。”   “谁说过我们要分手?”谢云朝脾气不好地质问他,“我们肯定要谈一辈子的。”   金闵成根本不信,“你家这么有钱,连校长都知道,指不定哪天给你来个豪门联姻。盛辞燕什么条件啊,你以为我们看不出你就是玩玩?”   谢云朝被他说得一窝火,想了半天后说道:   “我管他什么条件,我喜欢他就能把他带走。”   “请大家安静。”   全场学生保持安静。舞台上,整齐的队伍列在两边。   盛辞燕将卡片拿出,站在最前面,清冷的声音如同泉水般流淌在耳边,“莘莘学子,孜孜不倦,这是古根利萨综合中学创办的宗旨。让我们追溯往昔,Z国人李先生第一次与妻子来到利萨临娜,决定创办中文学校,让我们向投资者李先生鞠躬。”   他带头鞠躬,随即又念了几句串场的台词,突然眨眨眼,“可以撕书了,但是撕完之后要自己再买。”   人群中爆发出猛烈的欢呼,受不了Z国学制的俄罗斯学生率先撕掉手中的卷子,纸质的碎片高高抛起在空中。自旷野而来的风席卷到少年时期,自此,扩散到无限阳光内。   谢云朝冲台上吹口哨,盛辞燕在舞台上看向他。   谢云朝趁乱,叫了一声,“男朋友!”   盛辞燕没忍住开始笑,他道:“听到了!”   他们是命运中颠簸的旅人,却在这一刹那,前所未有的爱上彼此。年长的学长上台,盛辞燕被替下台,他在台阶上被谢云朝揽住,阶梯的阴影处,大胆地交换了一个吻。   盛辞燕想起谢云朝写的情书:   亲爱的心上人,你的眼睛令我心醉神迷,你的微笑令我头晕目眩。   你与我心灵相通,我知道你令我感到,   我是前所未有的深情。   他回复谢云朝写的情书:   你偶然间与我相遇,作为我生命中与众不同的旅人。   愿与你心灵相契,做你相爱相知的默契同谋。   我知道你令我感到,   你是前所未有的完美情人。   他们相拥,距离分手,仅剩43小时。    第40章   傍晚, 庆学节结束。盛辞燕等谢云朝收拾东西。   谢云朝带上二十多分的俄语试卷跟满分的物理试卷,“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次我考的这么高?”   盛辞燕吃他给的薯片, “你说的是物理吗?”   “不是, ”谢云朝困惑道, “我说我俄语为什么二十多分,我这次猜的都是C。”   盛辞燕睁大了眼睛,“你连题目都看不懂吗?好吧,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次是多选, 选一个说不定还能多得分。”   谢云朝还挺乐,“就说我行吧?”   盛辞燕假装瞪了他一眼, 然后飞速下楼跑步。   谢云朝马上追上去,“喂,盛辞燕!你跑什么,这么嫌弃我?”   盛辞燕道:“дурань(俗语化笨蛋)!”   谢云朝听不懂,“你倒是说中文啊, 小老外。”   盛辞燕也听不懂了,“小老外是什么意思?”   谢云朝问他,“那你说你刚才说我什么了?”   盛辞燕知道自己说出来就糟糕了,“我没有你联系方式, 你可以给我一个吗?陌生人。”   谢云朝理所当然道:“等我从利萨临娜走的时候,你干脆跟我走吧。”   盛辞燕一怔,“我……不行, 谢云朝,我们电话联系就好,这里有公共电话亭。”   谢云朝一下子明白了, 原来盛辞燕没有电脑跟手机,怪不得每次上信息课都看着黑屏发呆。谢云朝觉得还挺可爱的,“我给你买个手机吧?加**嘛,男朋友。”   盛辞燕笑了笑,“我有手机,不用你给我买。”   谢云朝没说什么,“好吧。那我还是把你送到这里,记得回家吃饭。”   盛辞燕点点头,跟谢云朝告别。   谢云朝等了一会,果然看到盛辞燕开始绕巷子。   今天非得给他钱不行,谢云朝一路跟着他走,走到一个破超市。   盛辞燕从包里拿出卢布,漂亮的脸仰头盯着聒噪的中年男人,黑发垂在发红的耳边,恳切道:“Ц магуякупцьмабльны тэлефон? Мойкаханы едзевучыццазамяжу(我可以买一个手机吗?我的恋人要外出留学)。”   男人从他手里抽走卢布,“Нехапаегрошай(钱不够)。”   盛辞燕大概没想到这东西这么贵,他苍白的脸涨得通红,长睫轻轻颤抖,“Самы танны, хагэтагамала(最便宜的,也不够吗)?”   中年男人盯着他看了一会,“Вы зЧырвонагадома(这么漂亮,你是红房子的孩子)?”   盛辞燕迟疑地嗯了一声。   谢云朝听了半天不知道在说什么,但他能猜到盛辞燕是在买东西,要是现在闯进去,估计盛辞燕会因为丢人被伤到自尊心。   他想了想,决定到盛辞燕家门口等人。   谢云朝绕过巷子,斜靠在墙边的一瞬间,忽然听到金属碰撞刺耳的声响。   他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到烟雾从高空中遥远地升起,如洪水般铺天盖地地蔓延,直到爆炸的灰雾彻底占领了天空。   细微的尖叫声追赶着谢云朝的耳朵。   “我要杀了你!”   谢云朝迷茫地停步,回头的刹那间,他看到一个男孩从车上跑下。   他的左脚有点跛,脸上沾着鲜血,经典异域风情俊朗的容貌被疯狂掩盖。   身后的黑衣人拉住这位少爷,男孩阴郁的视线紧紧盯着谢云朝,“谢云朝!就是你!”   谢云朝咽喉像被抓紧,困惑地看回去。   这是谁?   他不认识这个男孩,随即男孩被关进奢靡的跑车里。男孩拉开跑车的车窗,颇有攻击性的五官一直到谢云朝再见时,都印象深刻。   小少爷用生涩的中文串成满含恨意的一句话,“别再让我见到你,否则我会掐死你!”   跑车很快疾驰而去,灰尘飞溅,仿佛命运的断头台真正在三个人脑中串起长线,将他们紧紧纠缠,然后判处极刑。少年欢乐的青春时刻在此落下帷幕,绝尘而去的,与新到来的,开始交换。   裁决之刻。   谢云朝缓了很久,抬起脚步后停在被炸毁的居民区中。   他闻到一股很浓烈的血腥气,整个街道空空荡荡。谢云朝不敢再前进,但他知道,这是盛辞燕的家。   刺鼻的气息飘散,白玉兰花瓣在空中挥洒。   遭了,不能让盛辞燕回家。谢云朝第一反应跑回去。   盛辞燕递出了最后一枚卢布,他在欠债的名字上认认真真地写着俄文。中年男人用淫/邪的光芒上下打量着他。   盛辞燕正准备递上去,商店的门被谢云朝踹开。   谢云朝粗暴地推开中年男人,拉住盛辞燕的手,不由分说道:“这里很危险,跟我回家!”   盛辞燕愣住了,“你在说什么?”   谢云朝心底害怕,却又有一种强大的拯救欲,促使着他站在盛辞燕面前,“跟我走,我会保护好你的。”   他二话不说,拉住盛辞燕跑到富人区。街角的风景一点点后退,谢云朝的意识浑浑噩噩,他不知道那个男孩是谁——等等,盛辞燕会知道吗?不,盛辞燕是孤儿,他什么都不知道。但这个小男孩跟盛辞燕是一条街的吧?   谢云朝感到战栗、兴奋,是由恐慌带来的一切。   盛辞燕站在他家门口说话,谢云朝却像是看不见他一样。   盛辞燕松开他的手,“谢云朝,我想回家。”   谢云朝眯起眼,“嗯?”   他带盛辞燕进屋,管家想要阻止。谢云朝不管不顾地拉着盛辞燕进入卧室。   这是盛辞燕第一次来到他的家,谢云朝却没有介绍。他把盛辞燕按在床上,冷汗密布的额头贴着盛辞燕的脸。   谢云朝低声道:“男朋友,你先待在这里。我会保护好你的。”   盛辞燕明亮的眼睛内满是不解,“今天我需要回家,我需要换衣服。”   “那你就在这里换。”谢云朝在想着要怎么跟盛辞燕说明白。   你家被炸弹炸毁了,死了很多人?从此以后你没有家了?你可能上不了学,跟我回国吧?   他命令管家给盛辞燕做饭。盛辞燕平静地坐在椅子上,每吃一口都看他一眼。   盛辞燕吃完后,又问道:“我可以回家了吗?”   谢云朝决定直接邀请他,“跟我回国吧。你不是孤儿吗?我们家可以收养你。”   盛辞燕摇头,“不行,我不能跟你回去。”   谢云朝不想逼迫他,“我问你,你们街道是不是有一个俄罗斯小男孩。他叫什么,他认识我吗?”   他看到盛辞燕拿着勺子的手不受克制地颤抖。盛辞燕机械性地含住勺子,“我不认识。”   他又补充地反问一句,“怎么了?”   如果是之后的盛辞燕来演这一幕,他可以天衣无缝地伪装好自己,可偏偏是年少的盛辞燕,又偏偏对上了谢云朝。   谢云朝马上明白盛辞燕在撒谎。   他没有拆穿,只是拉住盛辞燕的手,抱在怀中,温柔道:“不要骗我,好吗?”   盛辞燕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愧疚感,就像肮脏又丑陋的谎言快要曝光在阳光底下。他将脸在谢云朝肩头,轻柔的嗓音一如既往。   “我没有骗你,”他心跳很快,“谢云朝。”   谢云朝彻底不想说话了。他没有胃口,将盛辞燕带到床上,“我睡觉了。”   盛辞燕被他抱在怀里,晦暗不明的眸子垂下,脑子里不停想着:谢云朝见到盛仓了?可是盛仓怎么会出门,还是不戴口罩出门,为什么?夫人还在吗?   盛辞燕指尖一动。   谢云朝握住他的手,冰凉的唇瓣靠近盛辞燕的耳朵,“别害怕,朝哥在这里。”   盛辞燕轻轻道:“嗯。”   他们谁都没有睡着,每一个人的呼吸都很乱,可是夜间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话,宁静得就像无事发生。   早上醒来后,盛辞燕坐在椅子上,吃了人生中最丰盛的一顿早餐。   他不擅长用叉子,最后时间来不及,谢云朝从蒸笼里抓了个包子塞到他嘴里。两个人像之前一样走到学校门口,再进入教室。   盛辞燕翻出笔记,开始上课,他看到课程表上有一节体育课。   今天会下雨,体育课会暂停。盛辞燕想。   谢云朝一直跟着他,下课时也跟着盛辞燕去上厕所。谢云朝故作漫不经心,随口道:“男朋友,体育课要是不上的话,我们一起去图书馆怎么样?”   盛辞燕微笑,“嗯。不过我要先去一趟办公室,你去图书馆等我吧?”   谢云朝放下心,“好。”   他拿上图书借阅卡,顺路偷跑去小卖部,给盛辞燕买了零食。   直到体育课的上课铃敲响,盛辞燕从窗户上看到谢云朝打着伞等在图书馆前。   盛辞燕抽出家里的钥匙,毫不犹豫跑上回家的路。   学校里,谢云朝的手表响了好几次,他的腿站得发麻,雨风灌进衬衫里,是一种绵密的刺痛。   又被盛辞燕骗了啊。   谢云朝这么想着,他关上伞,跟着翻墙。   去找盛辞燕,保护好他。   谢云朝仍旧坚持这个想法。   风卷过尘沙,将砾石抛到空中,雨不停加大。谢云朝一路跑到小巷,红色的警戒线敷衍地拉在贫民区。   一片废墟里,他看到盛辞燕跪在一具女人尸体旁。   “谢云朝,”盛辞燕垂着头,“谢云朝,对不起。”    第41章   雨从高空坠下, 缓缓打湿了谢云朝的衬衫。油漆路上,红色的血已经临近干涸,如干掉的蟒蛇皮般挂在地上。谢云朝单膝下跪, 将外套披在盛辞燕身上, 温声道:“跟我走吧。”   “昨天的男孩叫盛仓, ”盛辞燕的声音没有温度,早就想说出的话像背诵的句子,“我是孤儿,他是我领养人的亲生孩子。”   雨珠打断了他剩下的话,噼里啪啦响在四周。盛辞燕脸色苍白, 语气平静道:“旁边死掉的女人是我的领养人,我的家是被炸毁的废墟。”   就这样, 盛辞燕想,就是这样了。   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于是任由暴雨冲刷掉整个身体,垂下头。   谢云朝抱住他,温暖的胸膛中心跳猛烈跳动, “跟我走,盛辞燕。去Z国上学吧,离开这里。”   盛辞燕道:“我不走。”   谢云朝不肯放弃,“我会保护好你的。”   盛辞燕推开他, 知道该怎么激怒谢云朝,“我不需要你保护。”   谢云朝快要失望到极致,仍旧低声祈求道:“我让你跟我走, 你听到了吗?盛辞燕,我说你现在很危险,我一直在担心你, 难道你就不能跟我走吗?”   盛辞燕别开脸,“别跟我说话了,谢云朝。”   谢云朝深吸一口气,“如果你不跟我走,谁来供你上学?你不跟我走,我就跟你分手,你听到了吗?”   他看到盛辞燕挣扎般举起手,似乎想要放在谢云朝肩上。   可盛辞燕还是放下了。   他道:“那我们分手吧,谢云朝。”   什么?为什么?   谢云朝听见耳边嗡鸣一声,他以为是自己口不择言,逼盛辞燕说出来的。   谢云朝下意识捧住盛辞燕的脸,“对不起。我知道你很伤心,对不起。”   盛辞燕的眼睛逐渐放空,雨水的凉意慢慢扩散到眼底。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在对爱人说“再见”。   谢云朝的心脏前所未有的疼痛,像被利刃贯穿。他挡住盛辞燕的眼睛,哑着嗓音道:“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的。”   盛辞燕缓慢地说出,“抱歉。”   随即,热泪混着雨水滚落,一点点从手掌滚到脖颈。   谢云朝松开了手。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耐心地帮盛辞燕擦掉泪,嘴唇轻轻碰到盛辞燕的眼角,如同朝阳亲吻着月亮。   “小骗子,别哭了。”   谢云朝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盛辞燕在原地跪了很久,水流冲击得膝盖很疼,他看着天空从黄昏到日暮,最后变成纯粹一片的黑暗。   别墅里,谢云朝逃了一天的课,他将所有的零钱兑换成卢布,又给父母打电话,多买了一张机票。   他曾经该多么不知天高地厚,以为自己一定能做到万事顺心。他还以为自己会像童话里的王子一样拯救他的公主。   无所谓,谢云朝并不放弃,他明天就要离开利萨临娜,他不会放弃盛辞燕的。   凌晨三点,他在学校门口等天亮。金闵成打着哈欠走到校门口,打招呼道:“朝哥,好巧。”   谢云朝拉住他,第一次学会低声下气地请人帮忙,客气道:“金闵成,你能帮我一个忙吗?帮我把东西递给盛辞燕。”   金闵成受宠若惊,“行,朝哥。你怎么不自己给?”   谢云朝道:“我跟他分手了。”   金闵成其实不太喜欢掺和这种事,他面色变了变,看到谢云朝发红的眼球跟一夜未睡的疲劳,艰难地询问,“朝哥,你被甩了吗?”   谢云朝竟然笑道:“谢谢你。”   金闵成不好意思继续问,他拿走一整包的零钱跟机票,等盛辞燕来时,叫住盛辞燕。   金闵成摸了摸脑袋,“那个,朝哥……谢云朝给你的。”   盛辞燕接过小包,回归了之前的疏离与清冷,“嗯。”   金闵成也看到他红肿的眼皮,一时间以为两个人就是闹别扭,也没太当回事。   直到临近大课间,盛辞燕仍旧坐在椅子上听课学习,认真地记着笔记。金闵成有点受不了了,他记得机票是十点半的,盛辞燕再不过去就晚了。   金闵成第一次逃操,紧张地催促道:“盛辞燕,你快走啊!谢云朝在机场等你,你看不见他写给你的小纸条吗?别迟到了。”   盛辞燕低着头,没有说话。   金闵成更着急了,“你到底在干嘛啊,不是,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啊?有矛盾就快点说清楚,这么分了折腾什么?”   盛辞燕道:“我不能说。”   飞机启航。   夏日的树木逐渐远离,高空将它们模糊成一片殷绿色的湖泊。湖泊里的水不停翻滚,失重的飞机仿佛浸泡在其中。谢云朝觉得自己的魂魄像跟着坠落,被沉重托起的,似乎只有躯壳。   往前过的这么多年,在此刻被全部击溃。谢云朝终于意识到,他跟盛辞燕分手了。   谢云朝的思绪在临近降落时恢复,他发现了一个问题。   盛仓。   爆炸死了这么多人,只有盛仓活了下来。而且他对自己有着超乎寻常的憎恨——盛辞燕似乎害怕盛仓。   盛辞燕不会莫名其妙欺骗自己的,他一定有不能说的理由。他为什么会被收养?学校记录里不是显示他就是孤儿吗?他为什么要不明不白的和自己分手?   盛仓,盛仓。我要查明白这件事,谢云朝在此刻下定决心。   他想,不必担忧,如果命运注定要将我们分离,我们也必定会因相爱而重逢。   我的月亮,我的爱人,我的盛辞燕。   房间里,盛辞燕觉得这一觉似乎睡得格外久,他揉了揉眉心,甚至恍惚以为自己回到少年时刻。   盛辞燕眯了会眼,很快被屏幕上旋转的AI身份认证刺疼了眼睛。   身份认证?   盛辞燕想了想,在上面敲上第一个单词。   L是love。   很快认证关卡进入第二关,屏幕上出现细微的雨珠,动态的特效不断旋转。   盛辞燕敲下第二个单词,O是俄语妻子онка。   认证进入第三关,逐渐消散的雾气上模糊出现黑色的碎发,高高的月亮悬挂在天上。   v是victory。盛辞燕继续敲击。   屏幕上的光影逐渐消散,他看到废墟、暴雨、混乱的血迹与白玉兰花。   e是ending。盛辞燕打下最后一个单词。   屏幕上阻挡的光影散尽,他看到完好无损的自己,站在世界与时间的尽头等待着。   “欢迎回家,L。”   屏幕上少年的盛辞燕将手中的单词表拿出,他稚嫩的表情如同回忆里般青涩。他歪头,“英雄大人,不抽空补习一下俄语单词吗?”   盛辞燕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人形,出乎意料他意料的,他似乎没有任何恶心与反胃。   他按上最顶上的版本介绍。阿浮洛狄忒内测版本(仅供开发者使用),介绍:   亲爱的妻子,我把你的名字镌刻在月亮上。   如果我注定要失败,那么我们注定会成功。   请月光替我亲吻,我所错过的,你的每一刻。   开发者:谢云朝。   轮船交接时,谢云朝被盛仓揪住衣领。   盛仓真的想弄死他,“你今天什么意思?”   谢云朝还没开口,盛仓重重给了他一拳,他听到盛仓手里子弹上膛的声音,在黑夜里格外刺耳。   谢云朝眯起眼,“仓哥,我有自己的想法,你不听一听吗?”   盛仓将枪对准他的脑门,把谢云朝提起来按在船舱上,阴冷的视线望着他,“Дрня(蠢货)。”   那就是要听自己说话了。谢云朝挑眉道:“如果你想让盛辞燕加入组织,只对他好引诱他加入我们是不够的。要恩威并施……就是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意思,让他知道我们组织其实也会伤害他,他才有可能加入我们。”   盛仓皱眉,“棒子在说什么?”   谢云朝推开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Палк(棍棒),就是棒子。”   盛仓理解了,但他脑子里突然闪过几个念头,他觉得挺好玩的,干脆笑了起来,“我给你女人和轮船你都不喜欢吗?是嫌弃樊婧怡长得不够漂亮吗?来,找几个女人,陪咱们二把手玩玩。”   谢云朝看着新的轮船后面来了一群新的女人,他对盛仓的厌恶达到了新的顶峰。   盛仓觉得他这副表情很有意思。盛仓饶有兴致地看着这群女人脱掉衣服,重点是谢云朝神态的变化。   谢云朝最终摊开手,“仓哥,我对女人没兴趣。”   盛仓不信他没有欲/望,“找群男的过来。”   谢云朝更恶心了,他面前一堆白花花的**,他想把这群人全部关进监狱里,然后立刻执行正义,把他们全部枪毙。   他这副毫无欲/望只有厌恶的模样看得盛仓很好奇。盛仓命令道:“把你裤子扒了。”   谢云朝把裤子解开,果然没有反应。   盛仓大为失望,乏味道:“算了,回去吧。你之前研发的什么……心理学药物?还有吗?”   谢云朝道:“还有。”   盛仓想出了新的好玩的游戏,“我有个好主意。我们玩一个新的游戏吧?就我们两个,追逐战,多有意思?”   谢云朝知道他不是现在要玩,大概率是某个时刻、某个心情好的一天,突然拿起枪开始追逐。   神经病。谢云朝面不改色,“行。”   “仓哥,”旁边毒贩子用警惕的目光看向谢云朝,“他把樊婧怡放走了,还把我们的船扔给警方了。万一他是碟中谍怎么办?”   盛仓思考了片刻,“喂,谢云朝,我枪里还有一个子弹。”   谢云朝嗯了一声,“谢谢。”   他接过盛仓手中的枪,子弹无需上膛,瞄准说话的毒贩子。   ——谢云朝扣响了枪。    第42章   秦瑾明洗澡洗得挺开心的, 还在哼歌。盛辞燕本来想在门口等,等了一会直接推开门。   “小秦警官,”盛辞燕走进房间, “谁负责提审?”   浴室里, 秦瑾明连忙包上毛巾出来, 不好意思道:“怎么了,你有事吗?”   盛辞燕确实有事,他现在就想跟上级汇报谢云朝的事情,但樊婧怡的审讯上级应该会派人来。那么,他可能现在就需要去平港市的警局, 拦住上级的审讯官,去汇报线索。   盛辞燕为难道:“对的。我之前不是被电信诈骗了吗?我想找卫先生问一下具体的情况。”   秦瑾明心疼他, 刚回国碰上这么多事,“我知道了,离着也近。我穿上衣服就过去。”   盛辞燕在思考,“嗯。”   秦瑾明套上个短袖就跟着他出门了,两个走到警局。秦瑾明跟盛辞燕解释, “你这个事,其实卫明野跟我提过一嘴,他跟我说过,很有可能是产业园区诈骗。因为诈骗的主要受害者就是我们阳嘉和平港的有钱人, 而且平港旁边就有待开发区,我们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盛辞燕停步,“等等, 阳嘉市警局也去查了吗?”   秦瑾明道:“对。其实老谢也去了,毕竟金额太大了。你不是有我们阳嘉的调查证吗,你应该能多问几句。”   盛辞燕应了一声, 他推开门时,樊婧怡似乎已经提审完毕了。他直接上审讯室的二楼,里面果然坐着一位见过的上级。   盛辞燕跟她对视一眼。女上级明白他的意思,对平港市的警员道:“外面这位先生也是需要提审的吗?是盛先生吧,把他单独请进来吧。”   盛辞燕走进来,“张警监好。”   张警监点点头,“盛辞燕,你挑重点的说,速度快一点。”   盛辞燕果断拿出芯片,诚恳道:“张警监,我怀疑我的上级L,警督谢云朝疑似被毒贩胁迫,被迫成为卧底,但一直在为我们传递消息。这是证据,在芯片后台调查时,我推测他被毒贩胁迫的时间应该不少于两年。另外,轮船上有走私的俄罗斯枪支,编码代号是508。”   “轮船上的事情不用多说,”张警监道,“我们已经获得重要证人。但谢云朝的事情我们急需调查,因为多年前警校已经对你们两个进行针对特训,按理说毒贩没有机会接触到你们两个。”   盛辞燕低声应下,“嗯,我知道。两年前我和他针对特训的时候,他的表现也一直很正常。”   “对,”张警监皱眉,“但是不论他是否是卧底,你的工作包括报告都保持稳定。我们决定由你接手一部分谢云朝的工作,可以承担吗?”   盛辞燕道:“可以。”   张警监抬头看了看监控,跟他握手,“如果谢云朝不是卧底,那警局可能还有别的卧底。随时保持警惕。”   盛辞燕点头,“嗯。”   他将重要记录递交出去,身体顿时放松了不少。他待在警局等第二次诈骗案的提审,卫明野很快就来了。   卫明野跟他挺熟的,一边翻表格一边说道,“盛先生,麻烦你进三楼审讯室。”   盛辞燕进三楼审讯室,他经过时,看见王老板坐在最外面的椅子上,不敢看他。   盛辞燕对他倒没什么看法,他更奇怪,王老板开的也是老牌公司了,怎么会莫名其妙被小程序游戏诈骗?   卫明野给他倒杯热水,直接开始审问,“你第一次见王先生的时间?”   盛辞燕回忆道:“大概是五天前,当时我是为了帮樊婧怡找资源找上他的。他准备开一个游戏企划,需要代言人跟资金,我们商量的原定股份是我占比百分之九,他帮樊婧怡弄到代言。后来股份提到了百分之十三。”   卫明野把股份记录下来,“目前受到诈骗的人数并不多。但资金涉嫌比较大,已经到了一千万左右。且这部分资金一直在流动过程中,盛先生你有什么看法吗?”   “我吗?”盛辞燕笑了笑,“资金追回的话,我并不着急,重点是把事情弄清楚。我认为资金应该不在王老板手里,因为当时我也查过他们公司的流水,确实投入到了游戏开发内。比起单纯的诈骗我,更像是补账。这也是为什么我直接同意提高股份。至于补账,我也不清楚。”   卫明野放下记录表,“这个补账很有可能是补到一个虚拟银行上去了。就是一个不存在的网络银行,定位显示在平港这边的产业园区。我们之后会出外勤,把这件事调查清楚的。很抱歉,盛先生,这件事你还需要等待一下。”   盛辞燕准备出去。卫明野又叫住他,“等等,盛先生,你有时间吗?你等我们谢局回来吧。我们谢局对产业园区和互联网了解比较多,你可能需要他的科普。”   盛辞燕也是享受上被谢云朝科普的待遇了。不过他挺希望见谢云朝的,果断同意。   盛辞燕走到等待室,放松姿态坐到王老板旁边。盛辞燕找了根烟,姿态娴熟地递给他,“王哥,你这事情干得太不地道了。”   王老板抿了一把汗,知道没必要再遮掩,利落道:“别说了,小盛,哥对不起你。你要是想骂,你就骂我吧。”   “我不明白,”盛辞燕干脆自己抽上烟,“王哥,你这事最后也是把自己折腾进去,何必呢?你也是有老婆孩子的人了,我不为你考虑,我就想问,我刚回国,年纪跟你儿子也差不多,你也舍得这么骗我?”   盛辞燕打情分牌。王老板根本没话说,他确实就是因为盛辞燕刚回国,年纪又不大才敢骗的。   事情已经逼到这个头上了,管你姓盛还是姓别的,只要能凑到钱就行。王老板内心嘀咕着,但他也知道这事就是对不住盛辞燕。王老板骂了自己两句,真心实意道:“我纯畜牲,小盛,哥不知道怎么跟你道歉才行。我进去坐牢,我认。就是希望你别跟着恨我家里人,他们都是无辜的。”   盛辞燕看出他不想多说,忽然掐灭指尖的烟。他虽然笑着,眼底却是一片凉意,淡淡道:“王勇康,我刚才还觉得,你要是也是被骗的,咱们都被骗了,这事就算结了。结果你就跟我认了,你不会觉得我很讲道理吧?你进去了,你家里人怎么办?你自己掂量掂量。”   他拍拍王勇康的肩膀,毫不犹豫走出去。   一路折腾到快要中午,盛辞燕打个哈欠,想要找秦瑾明吃饭。   小秦警官去哪里了?盛辞燕知道他今天轮班休假,但一直没找到人。   他给秦瑾明打电话,听到哗啦啦的翻书声,略有意外,“小秦警官,你在看书吗?”   秦瑾明回答,“对,你之前跟我说的那个忒修斯之船挺好的。我想多学习,我知道的太少了。”   盛辞燕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说过了,大概率只是随口一提,毕竟他不怎么跟秦瑾明聊这些。他笑道:“没必要非要看这些。我去找你,中午想吃什么?”   秦瑾明早就穿上鞋准备下去了,“别,我去找你。我路上跟你聊,我看了可多了。”   “那我在楼下等你。”   盛辞燕挂掉电话,心情不错地等着秦瑾明。   一辆车从旁边经过,纯黑的车门打开。谢云朝从上面走下,他今天穿了一身休闲装,浅棕色的卫衣包裹着修长的身姿,锋利的五官格外俊朗。   他理所当然地走到盛辞燕面前,“走,带你去吃饭。胃不好不能不吃饭。”   盛辞燕今天也穿了卫衣,柔和又漂亮的脸藏在碎发中,明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他对上谢云朝的视线,在极其短暂的怔愣后,露出了一个礼貌的微笑,“我跟小秦警官去吃。有事吃完饭我们再聊。”   “什么?我真有事跟你说,”谢云朝停顿后补充道,“那我们三个去。”   盛辞燕其实没太理解谢云朝怎么想的,当年两个人单独在警校特训时,谢云朝就总是吊着他,出卧底任务的时候也是。   其实以谢云朝直率的性格,这样应该就是不喜欢自己了。   “算了,”盛辞燕笑了笑,“我跟小秦警官在一起了,我们是去约会的。”   谢云朝站在原地,风吹到他的脸上,他细微又困惑地嗯了一声。   盛辞燕一直看着他,他控制不住担忧谢云朝,尤其是现在谢云朝明显有事瞒着他。   谢云朝也看着他,他控制不住想拉住盛辞燕说出一切。可谢云朝忍了半天,只是故作不在意道:“行,我知道了。不过你最好把握分寸,不要影响工作。”   盛辞燕低声道:“好的。”   谢云朝看到秦瑾明出来时,实在放心不下。他给秦瑾明转了点钱,专门嘱咐秦瑾明不要带盛辞燕吃路边摊,最后干脆把自己之前准备带盛辞燕吃的店都发过去了。   秦瑾明:我去,老谢。给力啊哥们。但没事,你别担心,我对象说我带他吃什么都行。   “草。”谢云朝骂了一声,他跟上两个人,矜贵的容貌掩盖得极好,“瑾明,你要带盛先生去哪里吃?”   秦瑾明道:“杨国福麻辣烫。”   盛辞燕也沉默了。   谢云朝挺生气的,“别去那里。我请你们去旁边开的餐厅。”   “好,”盛辞燕无奈道,“我们还是去餐厅吃饭吧?小秦警官。”   秦瑾明觉得都行,“行啊。”   他们三个到达餐厅。谢云朝直奔热粥区,帮盛辞燕打饭。秦瑾明在后面缠着盛辞燕聊天。   盛辞燕提醒秦瑾明,“小秦警官,以后不要带我去吃麻辣烫,之后我带你出去吃饭就好。”   秦瑾明都听盛辞燕的,“我听你的。”   “嗯,”盛辞燕接过谢云朝打的饭,客气道,“谢谢。”   谢云朝放下心,他决定直接聊正事,“盛先生,我记得你擅长俄语吧?俄罗斯警方派了当地的翻译官来,有时间的话,你们可以合作审讯。明天你有空吗?我……让秦队去接你。”    第43章   下午。秦瑾明休班结束, 谢云朝也回到警局。盛辞燕收到了谢云朝暗线的联络方式,不由意外。   在网吧吗?   盛辞燕没多说什么,重新换上衣服。他开车到平港市一处偏远的地方。尘土飞扬的建筑工地已经停止施工, 最顶上挂着的绿色棚子网在空中飞舞。网吧跟一个小超市连在一起, 盛辞燕推开门, 里面有一股很浓重的泡面味。   他看到里面只有几个人坐着,压低嗓子叫道:“开两个小时的机子。”   里面小屋的门吱呀一扭,出来一个叼着烟还有纹身的小伙子。他拖拖拉拉坐在台前,看都没看盛辞燕,敲着电脑, 不耐烦道:“扫码,六块钱。四号机。”   小伙等支付结束就走回了小屋里。   盛辞燕记住了他按键盘的顺序, 坐到四号机上,依次敲响了按键,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小窗口。   Z:你是L的下线Y吧。想知道什么?   盛辞燕思考片刻。   首先,谢云朝现在没有跟上级汇报盛仓详细的所作所为,那么他跟暗线的汇报的毒贩集团信息不会更多, 时间紧迫,没有必要去询问已知的事情。其次,谢云朝的暗线和保护人员比自己更复杂,他必须保持高强度汇报的频率, 且不能作假。   盛辞燕:L最后一次汇报去了哪里。   Z:产业园区。他说盛仓疑似在产业园区有窝点,我们保护他远程观测了园区,确实发现了走私枪支。   远程观测……盛辞燕眯起眼睛。   盛辞燕:我想近距离观测产业园区, 深入内部,能保证我活着回来吗?   屏幕对面很久没有回复,盛辞燕无意识又迅速地按着鼠标。他觉得笼罩在面前的乌云快要散开, 再靠近一点,或者,干脆直面一切。   Z:能。   盛辞燕松了一口气,但是Z紧接着补充道。   Z:中俄警方正在进行合作,讨论对利萨临娜邪教的处理事项。警力不足,只能对你进行暗中援助,一天内尽量调查,出现问题马上撤回。   盛辞燕:我知道,不允许减员。   Z:嗯。不允许减员,活着回来。   盛辞燕关掉屏幕,他看向手表,指针已经飘落到下午的四点,现在再去平港另外一边郊区的话,可能是晚上。   不过明天再去就晚了,明天答应过谢云朝要去跟俄语翻译碰面。盛辞燕决定先去当地的宾馆占个地方,尽量快点处理好。   他在路上换掉外套,开车出发,高度专心的注意力忽然被手机铃声分散。   来电显示是陌生人。盛辞燕接通电话,手机里传来嘈杂的歌声与“开香槟”之类的欢呼,男子对着他吼道:“盛辞燕,你是盛辞燕吗?”   盛辞燕听出他嘴里的恨意,语气平淡道:“你是?”   男子嘟嘟囔囔骂了他好几声,“你给我等着吧!我刚知道你在哪里!你给我等着!”   盛辞燕皱眉,没等开口,对面男子就把电话挂掉。   这点小事不可能报警。但盛辞燕的手机一般都默认记录通话,于是他直接把通话记录转给在平港调查的卫明野。   盛辞燕:卫先生,收到了威胁通话。我现在的位置是平港市S107道,准备在开发区附近的汇达宾馆休息。   卫明野没有立刻回复,盛辞燕下了车,关好车门,在汇达宾馆办好了居住证明。   他终于可以摊在床上休息了,盛辞燕下意识找到床,把脸埋进被子里。昏昏沉沉间,他的鼻子又开始职业性闻气味。   嗯……这是洗发露的味道,不是危险品。盛辞燕困倦地趴在床上,趴了一会后开始检查房间。   他翻箱倒柜,甚至用椅子站在墙角检查摄像头,最后打开柜子寻找角落,除了找到一只并不可怜的蟑螂外一无所获。   盛辞燕把蟑螂杀死后扔到垃圾桶里,嫌弃地冲了好几遍柜子。   他放空大脑,意识到自己还没吃完饭,决定先看会书。   他之前上学时跟谢云朝讨论过反乌托邦的名著《1984》与《美丽新世界》。两个人第一次闹别扭就是因为想法不同。盛辞燕觉得乌托邦是幻想世界,可惜谢云朝认为这只是因为书里面的体系还不够完善,总有一天可以实现完全的理想乡。   人类可以实现绝对的平等吗?盛辞燕并不认为,气得谢云朝对他实行了“不平等”,当天一直在仗着个子高揉盛辞燕的脑袋。   盛辞燕想,可是,如果绝对平等、绝对相似,人类会变成被奴役的机器。人们的思想是时时刻刻变动的,世界也是不停改变的,乌托邦不可能永远维持平衡。   他叹了一口气,准备看最近营销风头很大的《娱乐至死》。   书才刚翻开第一页,盛辞燕就收到了秦瑾明的视频电话。   “这是谁,”盛辞燕笑了起来,细密的睫毛微微卷起,狭长而清冷的眼眸上挑,雪白的床单上挑着碎发,“谁想我了?”   秦瑾明脸“腾”得就红了,“嘿嘿。”   盛辞燕难得这么放松,“小秦警官想找我吃饭吗?我在外面找了个宾馆住,暂时回不去。”   秦瑾明傻乐了一会,反应过来道:“啊?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审讯刚结束就走了?”   主要是要去跟谢云朝的暗线联系。盛辞燕对秦瑾明眨眨眼,“我明天就回去了,我们警局再见。”   “那你吃晚饭了吧?”秦瑾明还是更关心他的身体,“你去的开发区有个很好吃的餐馆,卖手擀面的。”   盛辞燕笑道:“好,那我就去那里吃。”   秦瑾明突然放下手机,卫明野凑上来跟他说了两句话。秦瑾明马上变脸了,紧张道:“盛辞燕,你怎么受到威胁电话了?”   盛辞燕又开始思考,“嗯,我比较怀疑是集团的事情,可能是因为我最近不怎么管集团,又连累集团被诈骗了。所以开除过一批员工?”   秦瑾明道:“待会我下班了还是去接你吧,你别一个人在那里了。行吗?”   盛辞燕本来想委婉地拒绝,最终决定还是当面跟秦瑾明说比较好,而且他也想问秦瑾明警局审讯的新进度。   盛辞燕应下,“那我们晚上先见面,我现在先下去吃饭了。”   他跟秦瑾明说再见,披上外套后下楼。   这里的宾馆不大,楼梯就两层。盛辞燕下楼后,看见月牙已经挂上树的末梢,夜色渐渐铺遍街道。   路上的灯光间间断断,好几个是坏掉的。巷子里安安静静,盛辞燕绕过小巷,浓稠的黑暗里只有他的脚步声。   不对,盛辞燕停住脚步,巷子里似乎有一阵格外粗重的喘息。   “谁?”盛辞燕冷静地回头。   银色的刀刃从树底下钻出,直勾勾冲他刺来。   盛辞燕错开身体躲过这一刀,手臂向下发力狠狠拄击向男人的手腕。刀刃掉落,盛辞燕听见男子的闷哼声,黑暗里判定方位后,极快地抬脚踹向男子的膝盖,全程连呼吸都没有错乱。   他在警校的格斗技巧是满分,与谢云朝并列第一。   男子当场跪下,盛辞燕折过他的手腕,把他压在地上。他压住男子的脸,淡淡道:“出去说。”   男子没想到他这么厉害,腿都在发抖,“别,别杀我。”   盛辞燕把他拉出去。忽明忽暗的灯光照亮了盛辞燕的脸,漂亮的容貌一览无余。   “等等,”男子睁大眼睛,明显过分萎靡的脸颊凹下,在此刻张开了干裂的嘴唇,难以置信道,“仓、仓哥?!是你?”   这是吸毒者。盛辞燕皱眉道:“谁让你来的?”   男子腿脚一软,浑身上下都没劲了,“仓哥,我不知道是你。你别不给我粉(毒品),我说,是我自己来的。”   盛辞燕问道:“你叫什么?”   男子害怕地跪下,直接自己扇自己耳光,“仓哥,我叫王成宇。我爸不是被你送进去了,你还放狠话。我脑子一抽,今晚上嗑了点。我就来找你……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他把头往地上撞,哐哐两下,“哥,仓哥。你别杀我,我糊涂了。”   盛辞燕顺势问道:“你见过我,还不知道我姓盛?”   盛辞燕一边审讯一边报警,吸毒者抓进去可以当成重要线索,只是不知道王成宇知道多少。   王成宇浑身发抖,眼睛瞪大盯着油漆路,“我就是见过您一次,仓哥,我也不可能知道太多啊。仓哥,你饶了我啊。”   盛辞燕看他眼睛泛红,嘴唇发白,估计正在上头过程中,盛辞燕想着处理方式,身后传来秦瑾明的呼喊。   “盛辞燕!”秦瑾明着急上去,把他护到身后。   秦瑾明刚从警局下班,还穿着警服。   遭了,盛辞燕想道。   王成宇看到警察,果然更加害怕,他手指蜷缩,扣到头发上,“别抓我啊。”   他混浊的视线到处寻找,果然锁定盛辞燕,毫不犹豫抱住他的大腿,“仓哥,这里有警察啊,把他毙了!”   事情已经到这个地步,盛辞燕没有解释,他甩开王成宇的手,冷声道:“放开我。”   他对上秦瑾明的视线,第一次从那双眼睛中读出前所未有的怀疑与不信任。   盛辞燕张开嘴,“小秦警官……”   秦瑾明问道:“仓哥是?”    第44章   盛辞燕在车上时, 一直被迫保持沉默。   他几次想开口,秦瑾明都用转弯时的鸣笛打断,再加上后面还有王成宇的哭嚎, 根本没机会解释。   盛辞燕想, 秦瑾明曾经被盛仓打过, 哪怕不知道盛仓的身份,也是知道“仓哥”这个人存在的。现在肯定要解释说明白的。   “小秦警官,”盛辞燕试探道,“你待会审讯我吗?”   秦瑾明转弯,汽车轮胎碾过油柏路, 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周围的风景不断倒退、光暗交织划过他冷峻的脸。   他道:“到了, 你下车。”   盛辞燕自己解下安全带,秦瑾明没忍住,又舔上去给他开门。   盛辞燕欲言又止,“我……”   秦瑾明没理他,“今天值班的是平港的大队长, 我把人送上去。”   盛辞燕直接拉住他,深黑的瞳孔映出恳切的神态,“我们可以聊一下吗?”   秦瑾明忍住,“你先上去审讯。”   盛辞燕没办法, 只好上楼接受审讯。   不知为何,明明是半夜的警局,人却格外多。平港与阳嘉的警局都聚集在这里, 似乎在讨论什么东西。内部的审讯室的灯光基本上都亮着,来来回回的人格外忙碌。   盛辞燕听见熟悉的俄语,不禁多看了几眼, 看到一个俄罗斯男子正在跟人说话。   看来之后要跟这名翻译官打交道,他收回视线。   王成宇的身体检测排在最前面,盛辞燕作为被袭击者,只需要接受审讯,又考虑到情况特殊,阳嘉市也派了卫明野来。   盛辞燕进入审讯室,卫明野觉得这事自己得负全责,他先跟盛辞燕道歉。   “对不起,盛先生,”卫明野着急地握住他的手,“我当时一直没回消息,我就忙着处理信息诈骗的事情,然后跟秦队说了,让秦队过去,我不知道你会被袭击。我急功冒进,我跟谢局报备,这是我得领罚。”   “没事,”盛辞燕安抚他,“电话里并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其实我也没有想到。”   何止没有想到,盛辞燕完全预料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跟秦瑾明坦白。   他的思绪微微走乱,平港市的大队长将录音笔拿出,“盛先生,你现在身体状况是?”   盛辞燕回答道:“虽然王成宇当时带着刀,但我并没有受伤。他脚步虚浮,没有攻击能力。秦队上车前也检查过,所以我没受到伤害。”   卫明野松了口气,“那你之前跟王成宇有没有私人恩怨?除了他爸爸那件事。”   盛辞燕仔细梳理着逻辑,“其实我一直觉得王老板骗我的原因很奇怪,他的公司进账一直很好,并不需要这些钱。反而是欺骗我的后果更加严重。之前跟他聊天,他也明显表示挂念妻子和孩子。所以我认为王老板确实可能是被逼迫做出这件事的。而且,王成宇袭击我的时候也说,也提到过他的父亲。”   但不可能是盛仓指示的,盛辞燕在心底补充着,有没有可能是王成宇为了吸毒凑钱,逼的自己父亲呢?   平港市的大队长询问道:“也就是你认为还是他父亲的原因?那你可能需要等待一下,我们需要去询问他父亲本人。”   盛辞燕嗯了一声,他想起本来凌晨过后还要去勘测产业园区,现在计划被全部打断了。   该怎么尽可能将时间压缩?盛辞燕头疼地想着,他看到平港市队长离开,卫明野给自己倒热水。   盛辞燕抿了口热水,“对了,卫先生。谢局之前是不是让我跟俄罗斯警方的翻译官合作审讯,现在可以吗?”   卫明野马上道:“那你等会,我给谢局办公室打个电话。”   他按响电话,询问谢云朝,“谢局,盛先生因为袭击案现在正在警局审讯,案件情况正在调查。他想跟之前的翻译官交流,您觉得可以吗?”   谢云朝说了几句话,卫明野哦了一声,“好,那我现在开免提。”   他开了免提,谢云朝直接道:“盛先生,你现在记录一下我说的信息。我们这边来的翻译官是俄罗斯的利萨临娜人,名字叫阿列克谢。他是过来与我们合作调查邪教事件的,所以你需要对邪教有一个基本的了解。我待会把信息发给你,尤其注意的是,阿列克谢的妹妹近期死于邪教混乱事件,一定要注意言辞。”   盛辞燕打开手机,手机上果然传来了一份文件。他打开许久没有和谢云朝交流的界面,空荡荡的最新消息上冒出一句话。   L:如果受伤的话,随时可以中止卧底任务,一切后果由我承担。   谢云朝可能还不知道他的暗线已经移交给自己了。盛辞燕心情复杂,简单地介绍完身体状况,谢云朝才放心。   L:(资料表)   L:这次审讯本来不准备让你去的,但你看完就应该知道为什么了。我在外面,不方便继续打字。我很快就回去。   盛辞燕下载完资料表,打开后心底一沉。   组织标志是玉兰花。雪白的花瓣飘落在深红色的底色之上,如同堕入深渊纯洁的象征。   盛辞燕的胃开始抽痛,他一想到盛仓就有种强烈的反胃感。他克制住生理性的厌恶,继续往下浏览。   每个邪教组织都有信奉的神灵,大多数神灵都是根据当地特色创造的。而利萨临娜地特色,则是三不管的混乱之城,针对这样的特色,盛仓的组织名字叫“залла”。   组织的口号是:不必担忧未来,不必辛勤的生活。以我们至高无上的主为原则,进行不会结束的游戏。主快乐,赐予我们一切。赞美,伟大的野兽之神!赞美,他的妻子阿浮洛狄忒!为我们带来的一切!   盛辞燕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了。   他往下翻,看到了追溯最古早的神话传说。   野兽之神是被剥夺姓名的神明,他曾经将众神列为狩猎的目标,将众神击溃,嘴中被封印在月亮之中,直到月亮之神与他相爱,将他释放。   盛辞燕关上手机,缓了好久。   “我能出去吹会风吗?”盛辞燕面色苍白地问道。   卫明野不明所以,“当然可以。”   盛辞燕礼貌道:“谢谢。”   他走出门,夜风喧嚣在树林中,一层层干瘪的枯叶被吹翻后落到地上。盛辞燕独自站在那里,他垂下长睫,任由稀碎的月光将他包裹。   盛仓为什么要把自己编写进邪教里,为什么要喜欢自己。盛辞燕第一次觉得前所未有的疲劳与烦躁。   谢云朝到警局时,看到的就是他这副表情。谢云朝想,盛辞燕现在就像只失魂落魄的野猫。   他走上前,在楼梯口给盛辞燕披上了外套,“好点了吗?”   盛辞燕刚反应过来,“你回来了?”   谢云朝耸耸肩,“为你回来的。我在想,这次审讯很关键。阿列克谢如果见过盛仓,在他眼里,你一定跟盛仓有联系,他很有可能更愿意跟我们合作交换更多信息。毕竟,现在我们并没有跟俄方完全合作,上层还在谈判,谈判成功后才可以获得全部信息。现在,我们只能尽全力从小处获得更多信息。你能做到吗?”   盛辞燕明白他的言外之意:你能直接面对盛仓做的事情吗?   “能,”盛辞燕笑了笑,“就是有点恶心。”   他又缓了一会,谢云朝给他递烟,盛辞燕接过烟,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如果要跟秦瑾明坦白,那么按理说,自己应该跟谢云朝报备。可是,谢云朝现在的情况真的能够报备吗?   可是谢云朝多次给他传递消息,更没有伤害过警方任何的人。他不相信谢云朝会背叛警方,也没有找到可能性。那么,谢云朝一定有不能说的理由。   暮色早已席卷天地,云朵在高空飘荡,璀璨而绚烂的星星闪烁着。   “谢云朝。”   盛辞燕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眼底仿佛蕴藏千言万语,“你有事情跟我说吗?”   如果你有的话,那么我一定有事情跟你说。我们坦诚吧,我们坦诚吧。   “什么?”谢云朝回过头望他,深沉的视线内毫无波澜。   谢云朝的心在一瞬间柔软了下来,怪不得这么多英雄都折在妻子的困惑中。盛辞燕的眼睛在向他询问,这是永远也无法拒绝的对望。   可惜他是谢云朝,于是谢云朝抽了跟烟,颇有兴致地捏住盛辞燕的脸,“你今晚没有吃饭,下次不许这样。”   盛辞燕的眉眼垂了下来,他低声道:“嗯,没有下次了。”   意兴阑珊的脚步声散开,两个人分道扬镳。盛辞燕轻轻叹息,几乎如同多年前他呼唤谢云朝般真切。   盛辞燕将没抽过的烟扔掉,戒烟对他来说很容易。他进入警局,看到阿列克谢站在旁边,谢云朝已经上楼了。   快点处理好这一切,盛辞燕快速挂起一个笑容,走到里侧的审讯厅内。   他伸出手,示意跟阿列克谢握手友好,“Дарагсябра, мы павнны супрацочаць(亲爱的朋友,我们要进行合作)。”   阿列克谢一愣,这才转身看向他,面上划过一丝震撼,“Добра(好的)。”    第45章   凌晨三点, 盛辞燕戴上辅助翻译器,进入了审讯室。   他跟阿列克谢交流都用俄语。阿列克谢的中文一般,他说自己其实是只是志愿赶来的警方普通翻译家。俄罗斯警方更高级的翻译人员之后才会赶来。   盛辞燕想起他之前的反应, 认为他应该确实见过盛仓, 不然不会对自己露出震撼的表情。   审讯室里很安静, 盛辞燕先将录音笔打开,又取出两张纸,如果有不认识的单词可以及时写给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跟他沟通,“这是你们从轮船上抓来的第三波毒贩子。我之前已经审讯过两个了,都是我们利萨临娜人。难怪Z国警方怀疑邪教与毒贩组织是同一个。”   “嗯, ”盛辞燕询问道,“前两波毒贩子什么都没说吗?”   阿列克谢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们只会不停地祈祷主的拯救,还有的说是主的惩罚。基本没有说话的。”   该怎么引导阿列克谢说出盛仓的事情呢?盛辞燕脑子不停运转,斟酌字句,“其实我之前也去过利萨临娜,我在那里上过学——”   “我知道, ”阿列克谢打断他,似乎也在犹豫,“你是在古根利萨综合中学接受过Z国警方的资助,然后离开的吧?你的名字和照片留在古根利萨综合中学的资料里, 是优秀学生。后来中学被炸毁后……我妹妹原本在那里上学,我在整理警方资料的时候看到过。”   盛辞燕的手指无意识缠上发尾,“古根利萨综合中学被炸毁了?”   阿列克谢诚恳道:“对。我很愿意与你合作, 你肯定对我们利萨临娜人有感情。”   盛仓为什么要炸掉学校?那他怎么和谢云朝合作的?但看来阿列克谢不知道盛仓的事情。盛辞燕收回思路,顺势接话,“嗯, 这也是我坐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阿列克谢笑了起来,“我希望尽快把他们抓走。”   盛辞燕跟他对视一笑。监控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皮肤泛着不正常红晕的酒糟鼻男人走进来。   他摇摇晃晃,似乎没站稳。警员把罪犯拉到审讯室的另一边,隔着玻璃门,盛辞燕都能听见手腕撞在手铐上的声响。   监控开始记录。酒槽鼻男人迷迷糊糊看了一眼阿列克谢,嘟囔道:“我们俄人?”   他明显对俄罗斯警察阿列克谢更信任,看到没看盛辞燕。   阿列克谢郑重道:“都是俄人。但如果你还把自己当成俄罗斯人,我们最好坐下来好好聊聊。老实交代,按照两个国家的律法,都有可以缓刑的机会。”   酒槽鼻男人嗤笑了一声,蹦出一句半生不熟的中文,“主不会认可你做这件事。”   盛辞燕将这句话写给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看完后,继续道:“我觉得你坐在这里,就说明你信奉的主已经抛弃了你。你们非法生产枪支,从俄罗斯走私到中国。快说,你们的生产地点,还有你们的走私地点!”   酒槽鼻男人双手抱胸,露出了标准的狂妄笑容,“你说主抛弃了我。可你肯定不知道,这是主跟我们玩的新的游戏。”   阿列克谢眉心一跳,他高声质问道:“游戏是送你们吃枪子吗?”   审讯进度停滞。盛辞燕放下笔,他刚才一直低着头帮忙翻译,此刻突然抬起脸,淡淡道:“你认识我吗?”   酒槽鼻男人愣住了,大舌头不停打结,“神迹……阿浮洛狄忒显灵,神迹。”   阿列克谢面色一变,以为毒贩出现了幻觉,“什么?”   盛辞燕接替阿列克谢的审讯,“现在可以说出走私地点了吗?”   “我好多了。可是,天啊,您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边?您没有追随我主吗?”酒槽鼻男人狂热地看着他。   盛辞燕停笔,“你不想说吗?”   酒槽鼻男人飞快地说着,“在步谢旁边的卡线,Z国的X908国道。您要亲自去吗?不,您是来接我去天堂的吗?”   阿列克谢对盛辞燕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怀疑,他突然站起来,“叫停,我要叫停!”   酒槽鼻男人愤恨地瞪向阿列克谢,他的手也用力,青筋爆出狠狠砸向玻璃板,“神明的迹象,这是游戏胜利的先兆。放开我,放开我!”   他被警员捂住嘴拖走。阿列克谢用质疑的眼光看向盛辞燕,“你们Z国警方怎么,等等,不对,难道你在邪教内另有身份?”   盛辞燕平静地解答他的疑惑,“我们Z国警方确实对邪教组织有相当的了解。所以我们可以更快地完成审讯。我的意思是,如果继续合作,我希望你也可以向上级报备。与我们彻底合作是一件很有利的事情。”   他决定再抛出一个信息,“我曾经与邪教组织的高层有过接触,我深知他的性格喜怒无常,但我不清楚现在俄方的局势。所以我们可以互补,不是吗?”   阿列克谢动了动嘴唇,情绪稳定下来,“你刚才知道他的身份?”   “不是,”盛辞燕其实是临时推测出来的,“因为他的回应不太一样。你之前说的犯人,他们对现在的处境都不满且绝望,而刚才的人,他一直维持着自信。并且他说,这是主跟他玩的新的游戏。”   那么,盛仓应该是提前告诉过他。或者,他已经迷信到了极致,自愿相信盛仓的一切决策。前者说明他大概率是邪教的高层,与盛仓有接触。至于后者,在邪教里信仰纯粹的教众,一定是见过所谓的“主”,亲自参与过盛仓的“游戏”。   所以,盛辞燕觉得他一定见过盛仓,而见过盛仓,就代表盛辞燕有概率发挥作用。   盛辞燕看着阿列克谢,他知道,阿列克谢一定会同意,并且会把自己上报上去,这样,下次中俄合作,一定会有盛辞燕参与。   这才是谢云朝的目的。哪怕谢云朝没有说过,盛辞燕亦然没有戳穿。但盛辞燕永远能理解他的想法,并且能替谢云朝实现行动。   阿列克谢冷静地坐下,思索后道:“你很特别,我们本来不确定能一定围剿成功。我会把你上报上去的。”   盛辞燕抛出了橄榄枝,当然有耐心等待,“谢谢,希望会完成更好的合作。也期待我们更坦诚相见。我们也很想知道利萨临娜当地的情况。”   阿列克谢深吸一口气,跟他握手。   盛辞燕走出审讯室,现在是凌晨五点钟。他的大脑开始发出警报,要求马上休息,胃部也开始疼痛。   但来不及,盛辞燕还记得一件事情,必须赶在见秦瑾明前处理完。   盛辞燕找到轮班结束的卫明野,立刻询问道:“卫先生,请问王老板跟他儿子的事情,提审有新的进度吗?”   卫明野看起来挺高兴的,“是这样的,盛先生。我们有进展,因为抓到了王成宇。王老板交代说他是为了儿子才做的这些事情。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王老板跟王成宇见面后,王成宇就想跟你再说话。他现在状况已经好多了,你要进去吗?”   盛辞燕思索着紧迫程度,如果自己现在不帮忙提审王成宇,王成宇会不会马上送到上级那里呢?   他不敢犹豫,“我现在就进去,里面的是?”   卫明野道:“谢局正在跟警员沟通,他也在那里。”   盛辞燕推开门,里面只站着谢云朝。谢云朝见到他,把怀中买好的豆浆和包子塞过去,不由分说道:“站在这里吃了,然后再进去。”   盛辞燕哦了一声,没拿他的东西,答非所问道:“事情办成了。”   谢云朝笑了起来,甚至带着得意,“怎么,你出手有失败的可能性吗?”   盛辞燕摆摆手,“我先进去办事,不吃了。”   谢云朝挡住他,“别浪费,你吃掉。不然到时候难受,乖一点?”   你到底在干什么?盛辞燕着急进去,礼貌道:“我能提着进去审讯吗?我待会要出去。”   “嗯。”谢云朝看他拿走就放下心。   盛辞燕推开里面的门,平港市的警员正在里面守着。   “您是盛先生?我听谢局长说了,您有警局的顾问证明,”平港市的警员摘下通讯仪,“您等一下,我准备陪审。还是等阳嘉市警局里的人跟您配合审讯?”   盛辞燕看表,凌晨五点二十分,果断道:“没事,就我们两个人吧。”   他坐在椅子上。王成宇咳嗽了两声,缩缩脖子,他面色还是虚白,不过瞳孔不再乱转,有了聚焦,却还是略显呆滞。   盛辞燕习惯性拿起笔,观察后问道:“你们给他注射过依托咪酯了?”   警员道:“注射过,为了让他安静下来休息。之前嚷嚷着说要找大哥,我们怕这种吸毒者精神高度亢奋,导致心脏病发作。”   王成宇本来就吸过毒,现在又被注射了麻醉类药品,估计大脑已经严重受损,记忆跟叙述能力都会受到影响。能记住的估计只有印象比较深的东西。   “拿照片,”盛辞燕皱眉,“图片连线审讯。我想想,他应该印象比较深的是吸食毒品的地点。”   那么,是在哪里?   盛辞燕开始思考,按照王成宇的身份与年纪,在他父母都没有接触过毒贩的情况下,大概率是朋友介绍,而且他的成瘾性很高,恐怕不是短时间,大概率有长期线人提供毒品,而且价格一次比一次高,所以王老板才会为了孩子走上骗钱的道路。   “先拿KTV和宴会的照片过来。”盛辞燕淡淡道。   在王成宇给自己打电话时,盛辞燕听到过——“开香槟。”   或许是宴会,盛辞燕想,但是他更愿意相信是KTV,因为很早之前,虚假的监控曾经拍摄过一个不存在的KTV。   紧急复盘KTV案,盛辞燕抽出一张纸,空白的纸上很快出现几条字迹漂亮的线索。   顾南栀笔记上的画是谁画的?   盛仓,同理轮船上的卡牌也是。   顾南栀为什么认罪?   她喜欢盛仓,自愿为盛仓顶罪,是盛仓杀的盛祯军。   被替换的KTV?   盛辞燕停在这一步,他想起秦瑾明说过警方调查过也没有找到,难道有一个地点可以凭空消失?   不可能,盛辞燕不相信有人可以藏起一个地方。   他正在思考,警员推开门,递给他图片,“来了,盛先生,地点图片都在这里。”    第46章   审讯室内, 盛辞燕接过卡片,一张张排开。   他先拿起宴会这一张,隔着铁窗对王成宇晃来晃去。   王成宇目光没有变动, 傻傻地看着前面。   盛辞燕抽出KTV这一张, 神情不变。   王成宇眼前一亮, 支吾道:“额……啊,对给我。”   盛辞燕指指自己,王成宇没有反应。   盛辞燕拿出一张年轻女人的照片,“要吗?”   王成宇喃喃道:“让开,放我进去, 我带钱了。”   盛辞燕抽出一张年轻男人的照片,没等他按到脸上。王成宇就激动道:“对, 我带了钱了!李哥,我带钱了!这次真的带了!”   如果到这一步的话,不真的给他成瘾性毒品或者药物,很难继续引导他说出更多的消息。但以王成宇的脑子,哪怕用轻微药物都有可能彻底嗑成痴呆。优先保住性命。   盛辞燕试探道:“你现在在哪里的KTV?”   “我不知道, ”王成宇焦躁地摇着铁窗,“我不知道。给我啊!”   只能到这一步了。盛辞燕略有遗憾地放下照片,提醒警员道:“可以的话,尽量把重点放在王老板身上, 毕竟王老板还保有理智。”   而且,王成宇还活着,就能抓住王老板的命。王老板或许能推测出李哥是谁。   警员向盛辞燕道谢, 盛辞燕站起身后握手。他脑子忽然嗡得一响,眼前出现大片虚浮的黑影。   盛辞燕眯起眼,飞快抓起桌子上凉透的包子, 一边咽一边往外走。   盛辞燕看向手表,现在是凌晨六点半,他要去产业园区,路程约为两个小时。   他开始思考要不要延后观测,但谢云朝的事情就像悬在心底的利刃,越跟谢云朝接触,利刃便越往血肉里靠近。   刻不容缓,我要马上处理好一切。盛辞燕不确定谢云朝的下一步行动,但他绝对不想再次在轮船上跟谢云朝再次对峙。   盛辞燕上车前,给秦瑾明留下消息。   盛辞燕:小秦警官,我们今晚上碰面好吗?我处理完事情马上来找你。   秦瑾明:嗯。   盛辞燕拉开车后门,坐到后座上,车辆开始上下颠簸,宛若摇篮般引人深眠。盛辞燕为了防止睡着,将车窗打开,开始观察整个城市。   卡线在平港市的最北边,是国际公路,可以一路直接开到俄罗斯。而平港市又靠海,轮船出港口后就直接能到利萨临娜。不过考虑到利萨临娜治安混乱,一般不走海运。   听酒槽鼻男人的说法,卡线就是走私地点吗?那么,之前盛仓为什么要在轮船上开宴会?恐怕不只是单纯玩游戏,会不会是运走东西。   错过了至关重要的东西,盛辞燕的脑海里浮现出了很多线索,但总觉得缺乏一个将他们串联起来的事情。   他思考完毕,汽车行驶后越过一重重陡峭的公路,快速开到郊区。产业园区建在这座山头之下。盛辞燕扫码付款,他站在树旁,跟Z临时联络,才发现Z给他发过消息。   Z:到了吗?早上六点了。尽快。   Z:到了吗?   盛辞燕很快回复。   Y:现在到了。   Z:看到你了,先上车换衣服。有配枪。   盛辞燕看到一辆不起眼的小车,上面还有灰尘,看起来十分廉价。盛辞燕开门进去,Z正在上面抽烟,他还是纹着一身纹身,看起来跟个小痞子一样。   他一见到盛辞燕,就把衣服甩过去,“防弹衣。L之前跟我们来过一趟,他娘的,里面全是枪。没带够人所以才远程观测的。你别折里面。”   盛辞燕脱掉外套,穿上防弹衣,“他之前来的时候,有调查结果吗?”   Z嘴比机关枪还快,“六个,这产业园区的大楼有六个。你懂什么意思吧?这是个产业群,注册时说是待开发商业区。毒贩子套皮在这里建的产业园,里面还有电信诈骗,钱全给流到俄罗斯跨国账户里去了。”   盛辞燕想了想,“有侦查望远镜吗?递给我。”   Z扔给他,揽住他下车,一把压低他的身子,“去前山看,里面还有我们的人。”   盛辞燕嗯了一声,跟着他走进山坡,里面还有三四个警察,盛辞燕一愣,差点笑出来。   “马哥,”盛辞燕道,“你们也来了?那稳了,我们出发吧。”   马哥看了两眼他的模样,“行,比在警校的时候更像个富二代了。咱们这次进一半。你的特配枪。”   盛辞燕接过特配枪,这是警局专门给他研发的一把枪,枪身细长适合瞄准,且出枪速度很快,短时间内可以连发多枪,只不过威力不如常规手枪。   是这把枪啊……盛辞燕心情复杂地接过,很快插入腰中,他一路跟着Z压到前方。盛辞燕将望远镜拿出,放大观察前面。   产业园区目前是半盖完的状态,油漆刷了一半,低层的建筑物被叠高的板砖挡住,高层上应该正在准备装空调,有不少施工板,挡得很严实。   盛辞燕在脑子里规划着路线,“进一半,从东南角斜进去,能观察三个大楼。但是要是从后面走,应该只能观察一个。你们觉得?”   Z也观察前面,“L之前说斜前面有摄像头,不管真假的,都得绕道走吧?”   马哥认为盛辞燕的想法更好,“走东南角吧,能退到后面。不然那边建筑洼地,真出事了不好撤。”   Z果断道:“行。谁打头阵?”   “我来。”盛辞燕理所当然地应道,他将枪抽出,从山坡后面一路接近园区。   盛辞燕脚步压得很轻,路上的灰尘都没有飞起。他训练有素地蹲下身,安静地看向周围,没有听见任何的脚步声。   有埋伏吗?   盛辞燕扣住肩边的通讯设备,眯眼只能听到一阵风,格外空旷。   他轻微点了一下头,后面的人收到消息围上来。盛辞燕继续往前靠,进一步靠近大楼中间。   现在可以近距离观测这三栋大楼,他等在原地,楼顶上有一个小窗口,盛辞燕用望远镜观察,里面没有人。   盛辞燕若有所思地放下望远镜,他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奇怪,脚下传来的步伐太轻了,不应该这么轻,回声也很奇怪。   他往后面挥了挥手,示意暂时不要靠近,一个人藏在砖瓦里,轻轻观察地面。   秋风不会停止,顺势又吹了一次。   那么,为什么没有灰尘起飞呢?盛辞燕心思格外细,他碾走地上的薄土,脚下确实是结结实实的地面。   不过前方安全,盛辞燕点头示意可以靠近,Z快速接近他,用手语示意他抓紧取证。   盛辞燕将微型摄像机调出,几个人在不同方位对大楼进行了近距离拍摄。   他们取完证准备撤退,盛辞燕突然俯下身,将耳朵贴在地面上。   咚、咚、咚。   是前面人严密的脚步声。盛辞燕将录音器拿出,录了一段声音。   盛辞燕原路退回到山洞内,他摘下枪与防弹衣,“你们有什么发现吗?”   Z没憋住话,“我那边大楼是空的,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提前撤走了?”   盛辞燕有些意外,“你照片给我看看。”   Z递给他,盛辞燕看到他的角度正好在自己右边高一层的位置,确实是空的,楼上有一个灰色的建筑旗帜,看起来比较干净,就是破了两个洞。   盛辞燕解释道:“建筑旗破洞了一般就要更换成新的,尤其是现在快要建成,不想惹事就会换掉。但是他们没有换。而且平港五天前下过暴雨,而破掉的旗帜挂在这里,又被雨冲刷干净。所以,五天前他们应该就撤走了。”   Z看他一眼,“五天前?L跟我一起来的时候就是七天前,他泄露的消息?”   “等等,”马哥插嘴,“我那边有人声,我录了音,但是非常轻,基本听不见。”   他将录音器放到最大声,Z和盛辞燕努力竖起耳朵,勉强听到了零星的笑声,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甚至不如树叶吹起的声响。   盛辞燕道:“那应该只是撤走了一部分人,另外一部分还在这里,最里面的大楼还没有进去。”   “得调人,咱们几个进去就是送死,”Z推盛辞燕上车,二话不说道,“山下解散,等命保住了再脱防弹衣。马哥,你开车。Y,你跟我坐后面。”   盛辞燕跟他坐到后面,两个人凑到一起,他才感觉到Z身后渗出了一身汗。盛辞燕低头一看,Z的假纹身都蹭自己手背上了。   盛辞燕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将脚步声的录音又放了一遍,“我们走路的时候没有带起灰尘,风也没有吹起,我怀疑地面上沾着东西,就多心录了一遍脚步声。你们觉得呢?”   Z认真地听完,不由高看他一眼,“行啊,你这水平。不愧是侦查特警。我也觉得这声奇怪,太空太响了。但是马哥那边还有人声,这怎么回事?”   盛辞燕脑子里蹦出一句话,“总不能,其实是在地底下是空的吧?”   车一路往下行驶,几个人开始思考。盛辞燕见已经到了山脚处,脱掉防弹衣,重新换上外套。   马哥停下车,忍不住打断他,“盛辞燕,谢云朝这事上面去他家查了。他爸妈搞国际贸易的,这个你知道。但他爸妈早就因为他去当警察的事不管他了,所以这事儿,他家里人没被胁迫。这不是他的苦衷。你明白吧?”   马哥又道:“你要是去查他,你也不用查他老婆情人孩子。Z跟谢云朝搭过好几次,谢云朝这人,除了抽烟和看书没什么爱好,更不喜欢谈恋爱,也不缺钱。我真不觉得他能被人威胁。不论怎么样,不管谢云朝是真黑警,还是谍中谍,都得找到线索才能下定论,还得活抓。”   Z很认可,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嘟囔道:“行了,反正L也不和我搭线了。我还是想抓盛仓,这畜牲来来回回在边境搞事,害了多少人了,比他老子还能惹事。”   盛辞燕轻轻吸了一口气,“对了,我们是不是要中俄合作,最好去境外抓走私地点,得知了地点你们一定要通知我。”   他们嗯了一声,Z忽然感到肩膀一沉,盛辞燕直接把脸扣到自己龙腾虎跃的纹身身上了。   Z乐了,不由咧开嘴,“害,这怎么回事?醒醒。”   马哥也笑了,“真事,刚给我吓出一身汗,我也得瘫了。”   Z道:“给人扛哪里去?他卧底身份是大少爷,送个高级宾馆得了。”   马哥道:“行,你送上去,我在楼底下等你。咱俩先回去把资料交上去,上面可能会继续派人围园区。”   Z给盛辞燕戴了口罩,用证明办了一个房间,临时让盛辞燕休息。他本来想给盛辞燕抹掉脸上的花纹,最后还是懒得折腾,关上门就走了。   手机铃声响了又停,屏幕明明灭灭。盛辞燕毫无反应,他一觉睡到天明,直到醒来时,才迷迷糊糊想起来。   遭了……秦瑾明的事情。    第47章   秦瑾明想了一夜, 终于把一切事情都串起来了。   盛辞燕就是特警Y,之前都是他在伪装身份调查。那自己在这里干什么?负责帮他隐瞒吗,还是被他利用?他跟仓哥什么关系?如果仓哥是毒贩头目, 之前仓哥袭警是怎么回事?   可是这真的算利用吗, 盛辞燕为什么这么做?   秦瑾明不明白盛辞燕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他眼里,盛辞燕明明有无数个机会可以坦白,甚至哪怕前一天,哪怕被戳穿的前一天,他突然坦白, 秦瑾明也就认了。   秦瑾明轮完班,跟卫明野记录完诈骗事件的最新近况, 就开始在警局门口等着盛辞燕。   盛辞燕说他今晚上来。   秦瑾明老老实实等着他来,等到半夜,风吹得胳膊疼,他从警局套了个外套,坚持不懈地等盛辞燕。   路上的出租车来来回回, 聚集又不断减少,直到最后一个出租车也挂上了“凌晨不接”的牌子。人群从热闹喧哗逐渐变为平静,仿佛路灯也彻底静默。   秦瑾明冻得够呛,他想, 可能是没约地方,盛辞燕可能在附近宾馆。   他大半夜又跑到宾馆里,询问这里有没有人入住, 礼仪小姐说没有。秦瑾明自己开车,车是他为盛辞燕买的新车,盛辞燕还没坐过几次。   秦瑾明一路找遍了宾馆, 他的心情反复变动,盛辞燕刚被人袭击过,自己就敢把他一个人放走,自己是疯了吗?   天色蒙蒙亮,雾气浮动在橘黄色的暖光前,隐约像泼洒开的油画,美丽却遥不可及的月亮被太阳替代。秦瑾明找到最郊区的宾馆,风灌得嗓子有点疼,低声道:“这里有人入住吗?”   礼仪小姐抽出名单的那一瞬间,秦瑾明忽然就放心了。   原来盛辞燕只是在休息,那就好。   秦瑾明没吭声,他自己也开了个房间,一路走到电梯里,又觉得难以言喻的伤心。   他的房间在盛辞燕旁边,豪华宾馆最顶层只有他们两个人居住。但秦瑾明吹了一路的风,他已经不想睡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他只想看到盛辞燕。   现在,立刻,马上,见到盛辞燕。   秦瑾明将手停在盛辞燕门前。   还是不要影响盛辞燕休息了,反正我再等会就行了。秦瑾明守在门口,等盛辞燕睡醒。   凌晨的指针划向正午。他的腿站得僵硬,干脆蹲下等着。   屋内,盛辞燕迷迷糊糊醒来,反应过来后快速爬起来。   他没脱过衣服,只是感觉脸上有黏腻的痕迹,走入洗漱间开始梳洗,一边收拾一边给秦瑾明打电话。   盛辞燕抹掉脸上的纹身,心情焦躁,铃声刚响几秒,他就听见门口传来沉重的敲门声。   盛辞燕默默放下手机,他打开门,小声道:“小秦警官,你来了?”   秦瑾明看了他两眼,“嗯,我请假了。你怎么样?”   盛辞燕张了张嘴,“我还好。你先进来休息。”   秦瑾明走进去坐下,盛辞燕从挂着的外套里找出自己的特警证。他将特警证明递过去,认真道:“事情是这样的。我是警局特派的卧底警察Y,一开始得到的消息是盛家的继承人盛仓死了,需要我潜伏进入毒贩内部,但事情并非如此。可我已经取得了盛仓的表面身份,不得不继续演下去。我的上线是L,阳嘉市警局的谢云朝。”   秦瑾明没吭声,抿唇翻着盛辞燕的证明,看到盛辞燕至少名字没骗自己,秦瑾明的情绪稍微好点了。   他想起之前的事情,“不对,那你之前跟谢云朝为什么要互相怀疑,你不是还跟我说火车票不对劲吗?”   盛辞燕解释道:“因为现在谢云朝很有可能是黑警,但他也有可能是谍中谍……总而言之,他的身份存疑,与我的上下级联系已经算是崩盘。目前我正在跟别的暗线联系。”   秦瑾明消化这部分消息,“我知道我警衔不够高,剩下的事情你问过上级再跟我说吧。你跟谢云朝就这样吗?”   盛辞燕低声道:“他是我前男友。”   秦瑾明动了动嘴唇,“……你就是谢云朝的初恋?”   他的脑子快炸掉了,硬生生缓了好一会。秦瑾明忍了又忍,面色青白交加,“你跟盛仓也认识?”   盛辞燕承认,“我小时候被他妈妈收养了,我照顾过他。后来发生了一场爆炸,他不知道被谁带走了。之后,就是现在这样,他多次作案,我想抓住他。”   秦瑾明上一秒刚知道盛仓的全名,下一秒就知道盛辞燕跟盛仓认识。他想起之前被盛仓追着打,就觉得难受。   他揉了一把毛燥的头发,“你让我缓缓。”   盛辞燕不知道该怎么样秦瑾明心情才能好点。但他饿得腿软,走到宾馆床头的电子柜,找到付费购买的泡面,临时买了两袋。   盛辞燕将泡面泡开,放在秦瑾明旁边,试探道:“小秦警官,给你。”   秦瑾明没功夫吃东西,理智告诉他,盛辞燕和盛仓的关系非同一般。   他们怎么会管盛辞燕叫仓哥,如果只是小时候认识的关系,盛仓怎么会一直缠着盛辞燕作案?对,盛仓的作案手法与方式基本上都围着盛辞燕,如果不是的话,按照推测的毒贩集团的根据地,盛仓早就跑回利萨临娜,而不是把集团送给盛辞燕,让盛辞燕调查他。   疑团还没有消解,秦瑾明不想妨碍特警工作,先询问道:“你的下一步计划在什么时候?”   盛辞燕仔细思考着,“我们的第一次勘测已经初步结束了,需要等上级指示,进行第二次勘测,大概需要两到三天。中俄双方的合作,至少需要一个周。我可能还需要去提审王老板,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事情了。今天我想留时间休息一下,顺便写一份报告。小秦警官有事的话,可以今天问我。”   这么忙?秦瑾明心里五味杂陈,“你跟盛仓的事能说吗?你能不能跟我说,你没有别的事情瞒我了吧?”   盛辞燕诚恳道:“小秦警官,我真的都告诉你了。至于盛仓的事情,我可以跟你说。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后来会跟我长得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跟谢云朝有联系。他随时可能跑到利萨临娜,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想尽快抓捕他。”   秦瑾明道:“那你说吧,说盛仓跟你怎么回事。”   他双手疲惫地撑在桌子上,没忍住又问一件事,“等等,你跟谢云朝除了上下级,真的没有别的联系了吗?我当年跟他是警校舍友,他想你的时候大半夜能跑出去淋雨发疯,他都当黑警了,难道不应该想把你带走?”   盛辞燕没理解为什么秦瑾明会这么问自己,“你不用担心,小秦警官。他不是帮你追我了吗?”   他咽下泡面,纤长的睫毛随着升腾的热气颤动,大脑回想到跟盛仓的过去,习惯性开始恶心。   可是必须得说了。   其实根本没有逃避的必要性,从遇见盛仓的每一件事开始,他已经在警校的夜间无数次回忆过,可是哪怕在痛恨,当初那场大雪也不会改变。   利萨临娜,孤儿院。   纷纷扬扬的大雪降临在地面上,十岁的盛辞燕将手指伸向天空,风在他的指尖穿梭,单薄破烂的外套随着风颤抖。   他抓住雪,雪水轻盈地融化,直到差点湿透怀中的领养证明。   作为孤儿院“赎金”最高的孩子,竟然真的有人愿意为他付这么高的金额,将他带出孤儿院。盛辞燕原本以为自己会跟别人说的一样,被院长养大后,然后留在孤儿院工作。不过那样就不能上学了,还是被别人领养更好。   盛辞燕眯起眼,小心翼翼地看向了旁边的女人。   她长得很高,比一般的Z国女人要高,后来盛辞燕才知道,盛夫人是中俄混血。盛夫人穿着很厚的围巾,挡住了半边脸。   她踩着高跟的靴子,抱怨道:“这里会说中文的孩子太少了,怪不得你这么贵。等会去了红房子,不要出声,最好表现得笨点。”   盛辞燕不明白,“红房子是什么?”   “嗯?”盛夫人笑了起来,“哈哈哈,那里是男人和女人的天堂。如果你长成这样,就应该躲着那群人走。”   盛辞燕察觉出她似乎在讽刺自己,漂亮的脸很快很快红透了,“好的,我会表现得笨点的。”   盛夫人想,他简直太乖了,这样的乖正好合适照顾盛仓,如果盛仓不喜欢,她就顺手把盛辞燕卖掉。   她用看商品的眼光上下打量着盛辞燕。   他的美貌在众人中独树一帜,白嫩的肌肤充满着稚嫩与青涩的懵懂感,天生优雅又迷茫的气质隐人遐想。最漂亮的是属于Z国人的眉眼,带着与生俱来的柔顺。   她对盛辞燕很满意,“你今晚上会吃饱饭的,记得帮忙。”   盛辞燕抿唇,“嗯。”   她拉盛辞燕走到了红房子门前,里面传来粗重的呼吸声与笑声。盛辞燕回过头想看,盛夫人直接拉着他上二楼,叮嘱道:“不要看,低头看地面。”   盛辞燕茫然地低下头,红色的砖瓦参差不齐,脚下崭新的靴子旁边落下大片的雪,湿透了阶梯。   盛夫人带他上了三楼,三楼坐着一个抽烟的旗袍女人。   旗袍女人见到他,眼前一亮,“三十卢布?”   盛辞燕依旧盯着地面。盛夫人冷哼一声,“不卖,少惦记他。”   女人玩味道:“给你儿子找的新保姆吗?他连你都不愿意见,保姆都不知道换了几个了。不对,你这次怎么盯上男孩了?”   盛夫人道:“他有好几个用处,总而言之,给他做饭。”   女人耸耸肩,她走进里面的屋子,从里面翻出了几个冷硬的馒头,随意地丢进微波炉里。   盛辞燕这才敢抬起头来,他看到整个三楼都是用红色漆成的,格外刺眼;最旁边有两个卧室,是贯通在一起的;右侧柜子里倒了很多廉价的化妆品,散发出一股刺鼻的气息。   这算新家吗?盛辞燕莫名害怕地想着。   随着“晚饭”的气息逐渐飘散,盛辞燕确实饿了起来。盛夫人让他坐在椅子上,看他吃完了饭。   “准备帮忙吧,”盛夫人照着镜子涂口红,淡淡吩咐他,“把桌上的东西扔掉后回来。我记得院长说你会做饭,对不对?”   盛辞燕点点头,“我会。”   他答应完,拿走桌上的红色的包裹布,盛辞燕感觉里面特别沉,几乎要勒断他的胳膊。   里面是什么呢?盛辞燕好奇地想着。    第48章   雪飘得越来越慢, 地面上是深深浅浅的脚印。盛辞燕走到了最近的垃圾箱,上面有一只很可爱的橘黄色小猫,冲着他叫唤了两声。   盛辞燕伸手挠着它的下巴, 他从小就很招动物喜欢, 小猫喵喵喊了两声, 又缩在垃圾桶上摇尾巴。   盛辞燕笑着又摸摸它,他将红色包裹扔在地上,小猫很快睁开眼睛,从垃圾桶上跳了下来。   它将布包撕开,一点点用爪子挠着厚重的包裹, 看起来很想打开。盛辞燕本来想走,或许是好奇心泛滥, 又觉得小猫看起来很辛苦,幼年的他,鬼使神差地蹲在地上,选择将红色包裹解开。   第三层布袋解开时,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传来, 刺鼻而浓烈。盛辞燕困惑不解,小猫张开了嘴,舔了舔爪子。   盛辞燕解开第二层包裹,一条细长的红色管子蜷缩在整坨血肉模糊的胎盘里, 青灰色的婴儿停止了呼吸,肮脏的灰尘缠绕在婴儿薄如蝉翼的肌肤上。   是死胎。   盛辞燕感觉胃里一阵翻滚,刚咽下的馒头仿佛在食道里翻涌, 他捂住嘴,瞳孔散漫到惊人的程度。垃圾桶上的小猫叫了一声,用爪子撕开最后一层的布包, 它将脸埋在胎盘里,欢快地吃了起来。   鲜血在沾在猫的嘴上,盛辞燕恶心得要命,他喃喃道:“让开啊,小猫,我们走。”   小猫冲他哈气,盛辞燕伸出手想将它抱开,猫伸出爪子,盛辞燕的手被狠狠抓了一道。   崭新的鲜血混着尸臭味散开,盛辞燕站起来,扶住墙壁,狠狠吐了出来。   他把吃饱的饭全部吐了出来,一边干呕一边走,年仅十岁的他还学不会控制情绪。他只知道腿在发抖,大脑里一阵阵眩晕。   盛夫人看到他后,不由意外,“这是怎么了?”   盛辞燕低声道:“我……为什么有死胎?”   “这不是很正常的吗?”盛夫人笑了起来,“你这孩子也太奇怪了,难道每一个人生下来都是活的吗?那死了的孩子不应该扔掉吗?”   盛辞燕张了张嘴唇,“我是说——”   盛夫人不耐烦道:“好了好了,你快把桌上的东西拿走,我要带你回家。你以后不是在这里休息。”   她不由分说地把盛辞燕带走,七弯八拐的小巷后,她找出了一把钥匙,迅速打开门。   她推盛辞燕进去,叮嘱道:“里面的孩子叫盛仓,是我的孩子。你以后和他住在一起,你明白了吗?”   盛辞燕还不想流落街头,他接过盛夫人手里的东西,默默推开了里屋。   “谁?”   里面传来一道少年声,随即是悉悉索索、拖沓的拖鞋声。盛仓很快走了出来,他穿着深黑色的睡衣,在盛辞燕眼里,他的整个身高高得惊人。   盛仓盯着他看,黑漆漆的瞳孔在中俄混血攻击性极强的容貌上挂着,甚至显得像个少年人,“嗯?你真好看。”   盛辞燕被他冰冷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刚才的嫌恶还没有消除,脸上浮着一层浅薄诱人的潮红,在门外冰雪交加的衬托下,像浮上了朦胧的暗影,“我叫盛辞燕。”   “我知道了,”盛仓没有放他进来,依旧双手抱胸站在门前,颇有兴致道,“你想进来做什么?”   盛辞燕还不知道他的脾气,“我想近来休息,而且你妈妈让我给你做饭。”   盛仓反问道:“为什么要让你进来休息?我饿的时候把你叫进来不就好了吗?”   盛辞燕不明所以,“你想做什么?”   “我想想,”盛仓开始思考好玩的东西,他已经忘记这是第几个来的保姆了,“你看起来什么都不会玩。算了,你喜欢什么动物?”   盛辞燕本来想说猫,想到刚才的事情,转而说道:“狗吧。”   盛仓嗯了一声,让开身子,“那你进来。”   盛辞燕刚进去,骤然接触到热气,竟然打了个寒噤。盛仓意料之外地看他两眼,笑道:“你还挺可爱的啊,你今年多大?”   盛辞燕走进厨房,垫高椅子开始翻厨房的东西,“十岁。”   果然比我小。盛仓看到他够不到最顶上的锅碗,盛辞燕短一截的羽绒服露出白皙的肌肤,盛仓从后面靠过去。   盛辞燕忍着他的视线,又垫了一个小椅子,才摸到最顶上的盐罐子。   盛辞燕想爬下来,盛仓伸手拉住他,开玩笑道:“干脆我抱你下来吧,哥哥。”   盛辞燕往后躲了一下,像应激反应。盛仓被他逗笑了,直接把他抱下来,“你害怕我?”   盛辞燕倒不是害怕他,只是盛仓的眼神很怪,像在盘算什么东西。   “还好。”盛辞燕推开盛仓,把围裙戴上,开始做饭。   盛仓本来想跟之前一样把保姆赶走,不过盛辞燕看起来挺好玩的,开发一下应该能留很久。   盛辞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把饭菜做好,蹲在地上找出盘子,淡淡道:“我可以休息了吗?”   盛仓一边吃饭一边道:“只有一个床,你陪我玩完了再睡。”   “你要玩什么?”盛辞燕直接问出来,“我可以先躺上去吗?”   盛仓没说话,盛辞燕默认他同意了。盛辞燕走到里屋里,他今天折腾了一天,困得要命,反正在孤儿院也是睡大床,他把头埋在被子里,马上就睡着了。   他毫无防备地趴在那里,月色在滑嫩而干净的肌肤上流淌着,呼吸带起起伏的肌肉。   盛仓按住他,抽出一只记号笔,准备在他身上写字。   写点什么呢?盛仓平常也不上学,盛夫人不让他出门,平常把他藏在家里玩,他认识的字很少,基本上都是骂人的。   不过他不想骂盛辞燕,没什么意思。还是画点画吧。   盛仓随便画了个月亮,盛辞燕迷迷糊糊醒过来,挣扎道:“你在干什么?”   盛仓松开手,笑道:“玩游戏,你睡吧。”   盛辞燕沉默了一会,背后有一阵阵凉意,他大概猜到了盛仓在干什么,“我明天要去上学,盛夫人给我办了入学手续。”   盛仓看他,“那你想做什么?”   盛辞燕知道自己最好不要招惹盛仓,他别开脸,认命地要求道:“别留下痕迹。”   盛仓眯起眼睛,“……”   他重新打量着盛辞燕。   还挺爽的,盛仓想,盛辞燕确实很聪明。   片刻后,他兴致不错地松开手,“我改天送你条狗怎么样?”   盛辞燕不理解,“可以不吗?我不觉得家里能养狗。”   家里?盛仓也没强求,他等盛辞燕在旁边睡着,心情竟然还挺好。   盛辞燕第二天提前醒来,他轻手轻脚地穿上衣服,用凉水把字洗掉,然后去红房子领了盛夫人给的新书包。   盛夫人看他竟然没被盛仓打,心想果然选对了,“你觉得盛仓怎么样?”   不怎么样。盛辞燕直觉很讨厌盛仓,只好委婉道:“他说他要送我狗。”   盛夫人笑得还挺开心的,“那你收着,不要惹小仓生气。”   盛辞燕没再说话,他一路安静地走进教室,开始了人生中第一堂正式的课。   一切都显得这么自然,上课的铃声仿佛是美妙的旋律,他学习,周围人也学习,他聊天,周围人也会跟他聊天。盛辞燕觉得这才是正常的生活,他甚至不愿意下课放学,每次都等到最后,作为最后一个人离开教室。   他的成绩好得出奇,仿佛苍天愿意看到他的努力,在黑暗里攀爬的菟丝花也可以独自开放。他交卷、答卷,完美得让人赞叹。   可是盛辞燕想不明白,为什么盛夫人坚持让自己念书,而不是让盛仓念书?   这个问题一直困惑着他。他在下课铃打响后,慢吞吞地背起书包,回到家里。   他敲门。盛仓拉他进来,“哥哥,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狗?”   盛辞燕道:“嗯。”   盛仓语气带着遗憾,“我也觉得家里没法养狗,可是你喜欢狗不是吗?你快去橱柜里看看。”   他推着盛辞燕走到橱柜前。盛辞燕站在橱柜前,他打开第一个小窗,里面冒出一只玩具狗的头。   盛辞燕把玩具拉出来,随即一道道血痕流了出来。他手有点发颤,盛仓从后面抱住他,飞快地把剩下的部分拖出来。   盛辞燕看到一只小狗被砍掉的头缝在玩具左侧,右侧是另外一只小狗的头,无数狗头连在一起。   盛仓等着他尖叫,结果盛辞燕看了他两眼,平静道:“莫名其妙。”   盛辞燕放下书包,简单地洗完手后,泰然自若地开始做饭。   盛仓一下子没了兴致,他吃完饭,早早跑到床上休息。盛辞燕确定他离开后,失魂落魄地瘫在地上。   以后还是不要喜欢东西了。盛辞燕想。   他将小狗悄悄拉到外面,一个人用手挖了很大的圆坑,准备将狗埋进去。盛仓看见了,憋着笑从屋子里走出来。   他靠近盛辞燕,看着盛辞燕被自己吓一大跳,大晚上拿了个打火机,“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埋?”   盛辞燕没搭理他。盛仓帮他把小狗埋了,似乎觉得完成了一项任务,甚至得意道:“好了吧?”   盛辞燕不想说什么。盛仓抓住他的手,把他按在墙边,“你为什么没反应?”   盛辞燕觉得他真是有精神病,“放开我。”   盛仓看他两眼,突然就开始笑,“喂,你是不是不知道我妈做什么的?你这个反应,是不是真的不怕被卖掉?”   盛辞燕瞳孔微微放大,“……”   他很快反应过来红房子是做什么的了。   盛仓还不愿意卖掉他,“好了?现在被吓到了?你告诉我,你上学跟谁说过话,跟谁交了朋友。我想知道。”   盛辞燕第一次违心地张开嘴,他把上学的事情说出来,盛仓听得很开心,他还帮盛辞燕出主意。   “你真的喜欢上学吗?”盛仓看出他的心情,对盛辞燕承诺道,“那我可以让你一直上学。你陪我留在这里玩。”   盛辞燕带着一点像是真情实感的笑容,又像是真正的冷淡,自相矛盾地看着他,“我会陪你玩的。”   别卖掉我。   盛辞燕的眼睛很散漫,似乎想迫切地抓住救生索,又好像救生索就是勒断他脖子的绳子,乖巧又温和地站在盛仓面前。   盛仓心满意足道:“我想想,你给我讲故事吧?童话故事,神话故事,你从学校里学来的。”   盛辞燕答应。   盛仓发现他衣服很旧,“我让我妈给你买新衣服——我们种花吧?”   盛辞燕答应,虚伪地说起了谢谢。   盛仓听笑了,“你既然来照顾我,我不会对你不好的。你还有什么想要的?”   盛辞燕本来就没什么想要的,他冲盛仓笑了笑。   这是他第一次在盛仓面前笑,盛仓时隔多年后都没有忘记。   他笑得很灿烂,反而带着张扬,可是盛辞燕又有一种很强的被凌辱感,仿佛折断了翅膀的鸟儿,困在囚笼里时亮出自己的翅膀。   美人或许各有风姿,盛辞燕的美在盛仓眼里,就是这一瞬间的美丽。   盛仓有点上瘾,他舔了舔唇角,“你再笑一个?”   盛辞燕恶心得要命,他又冲盛仓笑了一下,“小仓。”   盛仓也笑了起来,“你确实很漂亮。我们回去吧?”   盛辞燕跟他躺在床上,他想,我要离开这里,我一定要离开这里。   离开这一切。    第49章   十四岁, 盛夫人突然命令盛辞燕跟盛仓搬家。   这对盛辞燕来说是很困扰的事情,盛仓每天可以待在家里,他无所谓。但是盛辞燕离着上学的路很远, 他需要穿过很多贫民区的街道, 路上的人会打劫、威胁他。而且, 盛夫人给他的钱也越来越少,几乎支撑不住他的学费。   这种情况下,盛夫人真的不会把自己卖掉吗?还有,为什么盛夫人自己不照顾盛仓,反而把他关起来呢?   无论如何, 盛辞燕急需见到盛夫人。   他在铃声打响后马上离开了椅子,周围的人都很意外。盛辞燕跟他们挥手, 踏上去红房子的路。   他熟练地走向红房子,内心存在着对盛夫人浅薄的感激心。无论如何,盛夫人对他阴阳怪气也好,多次威胁要卖掉他也好,但她确实带盛辞燕离开了孤儿院, 并且让他读书。   红房子的砖瓦一如既往的艳丽,盛辞燕从后门绕上去,避开几位男男女女打量的目光。   盛夫人在最楼顶上躺着休息,她似乎早就看到了盛辞燕。她等到盛辞燕上楼, 指了指柜子上,“自己拿钱。”   盛辞燕嗯了一声,这些年盛夫人的外貌基本没有变化。盛辞燕站在她面前, 认真道:“夫人,我想跟你聊一聊。”   盛夫人从床上斜靠起,她的唇角扬起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这个表情跟盛仓很像,“你想要钱了?我现在没钱,但你放心,我不会让你辍学的,至少最近这段时间不会。”   盛辞燕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试探道:“夫人,你为什么不让小仓也去念书呢?”   “他是黑户,”盛夫人从柜子里找出一支烟,轻挑地抽了起来,“他待在家里就最安全。你出去上学。你忘记了?我给你办收养证明了,你才是我的儿子。”   盛辞燕没理解她想表达什么,困惑地站在原地。   旗袍女人从屋里走出来,她喝得醉醺醺得,对着盛辞燕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你也很奇怪她为什么留着你吧?小雅,你快告诉他,你看看他这个表情,反正孤儿院已经彻底关停了,他想跑也跑不走了。”   盛夫人从床上坐起来,她拨动了一下卷发,“你让我想一想该怎么说,他又不认识盛祯军。”   旗袍女人哈哈笑了两声,她亲昵地捏住盛辞燕的脸,“我来说,我来说。盛祯军是Z国的毒贩子。小雅,也就是盛夫人,是他的情妇,当年小雅跟另一个情妇闹起来,盛祯军准备把她杀了,于是她就逃到我这里。都说盛祯军是个哑火(指性功能困难)的,没想到小雅发现自己怀了。如果是平常的豪门,是件好事,可是盛祯军是贩毒集团的,谁想让儿子去那里,更何况有那群情妇在,小雅估计也没命活了。”   盛辞燕面色苍白,虚浮出一股不正常的红晕。旗袍女人将指甲在他面上划过,看到盛辞燕微微战栗,她漫不经心道:“你真倒霉。等盛祯军把你接回去,你就去当继承人。反正这事是落不到盛仓头上了。”   盛辞燕感觉意识像是被击碎,零零散散的想法被困在脑海中,紧接着再次拼凑在一起,变成下一道惊雷。   他声音很低,但仍旧努力维持着平静,“是这样吗?夫人。”   盛夫人咳嗽了两声,“你别想着跑了。你已经挂在我名下了,从一开始,只要找到我就能找到你。对了,你成绩不是还特别好吗?等盛祯军找到你了,你就去讨他欢心吧,还能多活两天,最好别把我带走。老规矩,还是说你自己是孤儿,尽量少让人知道我在这里。”   这些年在救生索上攀岩的日子终于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盛辞燕沉默地拿走了钱,他走在路上,咽喉处传来不停地刺痛,仿佛刀剑悬在了上面,而他脚步发软,一边碰着墙壁一边行走,直到,没有力气走下一步。   他干呕了一声,身体却什么反应都没有,就像是情绪被一瞬间抽干了,机体的自我防护机制告诉他。   冷静,冷静。   盛辞燕不想回去,可是现在是晚上六点半,如果继续拖下去,夜晚的街道会出现抢劫的人。   他穿过一个又一个墙角,麻木地打开门。盛仓在里面等着他。   盛辞燕第一次感受到纯粹的愤怒,没有任何掺杂的情绪。   盛仓看到他这副表情,不由笑了起来,“怎么了?乖,告诉我你出什么事情了。”   他朝盛辞燕靠近。盛辞燕推开他,质问道:“为什么非要我来照顾你?你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盛仓不理解他在问什么。他漫不经心地撂起自己的头发,自然而然道:“当妓也太恶心了,她怎么配照顾我。”   ……?   盛辞燕甚至骂也骂不出来了,他一腔怒火无处发泄,呆滞地望着他。   盛仓找到了乐子,“你倒是说啊,你想做什么?”   盛辞燕说不出来,语言能力丧失,他不知道该骂谁更好。他淡淡道:“你放过我吧。”   盛仓喜欢看他这个表情,这让盛仓觉得他格外漂亮。盛仓说了很长的一段话,故意刺激他,“你不应该待在我身边吗?你想出去跟人求救吗?这里又不是童话故事,你以为谁会帮你吗?”   盛辞燕冷着脸,想要往旁边走。   盛仓抱住他,撒娇道:“好了。哥哥,不跟你闹着玩了。”   “离我远点。”盛辞燕咬牙切齿地恨他。   盛仓准备把他抱到玄关上,脖子上忽然有一阵刺痛感。   没做梦吧?盛辞燕在咬他?盛仓眯起眼睛,他抬起头,看到盛辞燕一连串的眼泪。   黑夜里,盛辞燕的眼睛像空壳一样蓄满泪水,他大概没意识到自己在哭,直到泪水砸到眼前,面前朦朦胧胧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盛仓嗓子哑了,他低声道:“怎么哭了?”   盛辞燕懒得说话,甚至想笑。   盛仓心脏有点疼,鬼使神差地觉得后悔。   玩脱了。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盛辞燕,帮忙擦去眼泪,“别哭了,以后不吓唬你了。”   盛辞燕失魂落魄地垂着头,他清冷又漂亮的脸上沾满泪珠,炙热的呼吸混在浓重的易碎感中。   盛仓真切实意地后悔,不含任何恶意地哄着,“今天开始不用照顾我,我给你做饭。我照顾你,别哭了?”   盛辞燕想吐,他觉得恶心极了。他推开盛仓,盛仓顺理成章地去做饭。盛辞燕一个人蜷缩在床角,前所未有的绝望。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过这样的生活。难道没有任何转变的机会吗?   他想了一夜,直到清晨的朝阳交替月亮。   盛辞燕想,要是真的能有人来拯救自己就好了。   请救我。   距离谢云朝来还有两年,而距离收到Z国警校的四十万还有三年。盛辞燕在这两年内想尽了一切办法凑齐学费,他出去打工,吃便宜廉价的食物,想办法防止自己被打劫,尽量无视讨好自己的盛仓。   勉强凑齐高中第一年的学费后,盛辞燕开始拼命地学习。   夜风习习,长夜难眠。在无数次与陌生人擦肩而过后,盛辞燕在见到转学生的第一眼时,并没有放到心上。或者说,直到太阳真正温暖到他前,盛辞燕都没有精力抬头去看。   一对命运多舛的情人便在这段可悲的年岁中相逢。   时隔多年,盛辞燕想到过去,仍旧无法不厌恶盛仓,他在诉说时,刻意掠过了跟盛仓的相处,甚至不去讲盛仓在发现谢云朝后做的事情。   他讲完了故事,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慢条斯理地开始梳理逻辑,“我想,当年的爆炸可能是盛祯军找到了盛仓,然后把他带走。但按理来说,盛祯军应该会把盛夫人一起带走。不知道为什么,他反而把盛夫人杀了。”   秦瑾明有点怀疑人生了,他没想到一个人的命能这么苦。秦瑾明脑子宕机好久,看着盛辞燕面前的泡面,心疼道:“你别吃这个了,我带你下去吃点好的吧?”   盛辞燕心中一动,“其实还好。这都过去十几年了。小秦警官,你别当回事。”   秦瑾明怎么可能不当回事?说实话他现在恨不得穿越回去把盛辞燕救了,但是当务之急还是带盛辞燕吃顿饭。   他果断道:“什么当不当回事的,你之前过得不好我肯定难受啊。咱们先下去吃饭,吃饱了再讨论别的事情。”   “嗯。”盛辞燕多看了他两眼,硬生生把秦瑾明的寸头给看顺眼了。   盛辞燕披上外套。秦瑾明不计前嫌地帮他拉开车门,开始照顾盛辞燕。   他关心盛辞燕,但也不忘分析事情,“你刚才说的事。其实可以这么联系,你看谢云朝当时问你盛仓的事情,他肯定是跟盛仓碰过面了。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当时盛仓跟他说了什么事情,让谢云朝后面加入了他们组织?”   盛辞燕习惯性开始分析,“嗯,我觉得也是。谢云朝应该是在我出任务之前就加入了组织,不然他不会在我出任务之后做这些事情。你跟他在警校的时候,他有没有做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秦瑾明竟然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如同吞了十只苍蝇,“他在警校天天给你写情书算特别吗?”   那真的很特别了,毕竟盛辞燕根本收不到。盛辞燕认真道:“里面会不会写了别的东西,你没有看过吗?”   其实秦瑾明根本看不懂谢云朝写的东西,老老实实道:“那时候我才十七八,我跟他是舍友,但也没太管他平常干什么。老谢在警校的时候,白天训练,中午就去看书,有时候会因为书里写的东西想大半天,晚上就开始写情书,我看不懂他在干什么。他还有一次拿了一张白纸,说这就是情书。”   盛辞燕无语地笑了笑,“他是不是说那张白纸是他的余生。”   秦瑾明觉得他们俩有点太默契无间了,闷着暗自破防,又道:“反正之后他跟我就分配到阳嘉的警局了,然后他升得快,之后有段时间去特训,应该是跟你去进行任务特训了吧?要是跟盛仓搭线,估计就是这段时间,他二十三四的时候?”   “嗯,”盛辞燕若有所思,“我知道了。我去问一问马哥,之前他跟我特训时有没有问题。”   他说完话,将脸凑到秦瑾明旁边,似笑非笑道:“小秦警官,你过来一下。”    第50章   秦瑾明凑上去, 困惑道:“干什么?”   盛辞燕笑着看他,车停在饭店角落的树下,昏暗的车内, 他的眼睛闪着潋滟的波光, 清冷的气质被温柔的笑意冲淡。   秦瑾明耳朵发烫, 就这么被看着,都幸福得头晕目眩。   盛辞燕亲了他一口,亲的是额头。   秦瑾明没吭声,也没说话,爽得恨不得狗叫。   “下车吗?”盛辞燕没多说什么。   秦瑾明嗯嗯两声, 帮他开门。   盛辞燕走进餐馆里,点了一碗面, 他询问秦瑾明,“小秦警官,你那边有没有醋?”   秦瑾明从桌子最旁边递给他,“你吃完饭还要写报告吗?”   盛辞燕真心实意地感觉烦闷,“嗯, 要写两份。一份假的给谢云朝,一份真的给暗线。”   秦瑾明道:“我陪你写吧?多累啊。”   盛辞燕看了看他的衣服,“我先陪你买两件衣服吧,为什么总穿黑色的?”   秦瑾明很坦诚, “耐脏,你不也总穿黑的吗,往警察局里一站, 十个警察九个穿黑色。”   “这是真的,”盛辞燕被他逗笑了,“但是我觉得小秦警官穿之前的白色更好看。”   秦瑾明的衣着喜好直接发生了变化。他决定多买两件白的, 诚恳道:“我觉得你穿什么都很好看,你笑起来也很好看。”   盛辞燕笑道:“从哪里学来的?”   秦瑾明就是实话实说,“不是学的。但你之前穿风衣的时候最好看,不过现在天凉了,还是穿厚点。”   盛辞燕想起来一件有趣的事情,“说起来,之前刚来Z国时,我觉得这里天气很暖和。当时没买厚衣服,突然下了场雨,降温降得很厉害,我就两件外套套一起,然后跑到外面买了羽绒服。”   秦瑾明想起之前也有类似的事情,“你也是在阳嘉的警校训练的?你说的是几年前的台风吧,那两天是真冷。秋天就得穿羽绒服。”   “嗯,”盛辞燕想起警校训练的时候,“小秦警官在警校怎么样?”   秦瑾明成绩还行,“我游泳比较好,我小时候在南方待过,老去湾里玩。之后有空我带你去南方我姑姑家里。有的时候真不想回家,我家里人让我处理公司,我就想当警察。”   盛辞燕当警察还是因为当年警校选中他,但他不明白秦瑾明为什么喜欢当警察,“小秦警官为什么想当警察?”   秦瑾明不假思索道:“能帮别人,坐办公室里挣钱也没什么意思。”   盛辞燕笑了笑,开玩笑道:“那你现在要先帮我把面钱结了。”   秦瑾明把钱付了。盛辞燕带他去买衣服,他发现秦瑾明个子很高,还是适合穿宽松一点的衣服。   秦瑾明认为自己换完衣服跟原来没有区别,但他从盛辞燕的态度里看出效果不错。   于是秦瑾明转身又向试衣间走去。盛辞燕低头看了会手机,发现上面有个未接来电。   他思索片刻,按上了回拨。   电话很快被接了,略显稚气的少年声传来,“盛先生。”   盛辞燕反应过来他是谁,“张潇?你现在情况怎么样?”   张潇顿了顿,似乎有点难以启齿,“好多了,反正比之前好,虽然还是一阵阵不清醒。医生说我是被注射多了什么心理学药物的东西……我现在都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明天还得去化验。”   张潇之前的情况确实不太好。盛辞燕把这个话题掀过,“樊婧怡跟你在一起吧?她的情况怎么样?”   张潇道:“那个女明星吗?我只见过她一次。但我今天不是来说这个的,我是想说之前资助我的人是谁。”   他想了想,“大概是前年的事情,我爸妈离婚后我们艺术学校去孤儿院做文艺汇演。然后我那时画画不太好,但是院长看上我画的画了,他说想资助我。后来我记不清了,我只记得进了一个小屋子里。有一个拄拐杖的男人让我躺床上。再后来是我爸跟他联系,要了不少钱,我爸的那个程序也是从他那里得到的。”   这真是重大线索。盛辞燕记下这份消息,“你现在只能想起这些了吗?如果之后还能想起来,可以随时联系我,不过不要勉强。”   张潇又想了一会,“院长好像姓李。别的我真的不记得了。”   盛辞燕感觉脑内缺少的线索串联了起来。他现在想马上去警局审讯完王老板,确定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   秦瑾明换完了衣服,盛辞燕快速刷卡付钱,他对秦瑾明讲了刚才的事情。   “之前顾南栀和樊婧怡也资助过孤儿院,”盛辞燕想起盛仓也给他寄过孤儿的尸体,“谢云朝也去拍过孤儿院的文艺汇演。如果可以联系在一起的话,这个院长很有可能在贩毒集团有重要地位。”   秦瑾明也在思考,“那就直接上门去吗?你不怕打草惊蛇?”   “我当然不能上去,”盛辞燕对着他笑,“他在贩毒集团有重要地位,肯定跟我认识。但是你能上去问,然后我们再让这位李先生的熟人过去一趟。”   秦瑾明按照警衔也应该听他的,更何况盛辞燕确实很聪明,“那我怎么说?”   盛辞燕找出秦瑾明车里放的薯片,“嗯?这里还有薯条。小秦警官到时候戴上对讲机就好了,我说什么你说什么。”   秦瑾明看他撕开薯片,然后把薯片嚼得吱嘎响,正色道:“这种拟声词我也要学吗?”   盛辞燕没反应过来,“我想想,要是真的有拟声词还是学一学比较好。可以更好地让对方跟着我们的节奏走。”   秦瑾明差点没憋住笑,开始空嚼了起来。   盛辞燕意味不明地瞪了他一眼,“给人一种买不起下一包薯片的感觉呢……”   秦瑾明停车到警局,又郁闷道:“为什么我开玩笑你反应不过来?”   盛辞燕诚恳道:“因为你看起来总是很认真,所以我不会觉得你在开玩笑。”   秦瑾明没话说,好像他除了在盛辞燕面前,也很少说笑话。他帮盛辞燕开门,理所应当地照顾盛辞燕。   盛辞燕下车,突然蹦出一句话,“可能长得已经够好笑了。”   他说完话就往警局里走,顺手把薯片扔掉。盛辞燕突然有种重返年轻的错觉,虽然按照年龄来说,他也就是大学毕业刚工作几年的年龄。   可能是小秦警官的安全感给得很够吧,盛辞燕想,当年他跟谢云朝都没有这么放松过。   盛辞燕进入警局时,已经笃定王老板认识所谓的“李哥”了。他提审王老板,宋橙跟他一起,需要先等半个小时。   宋橙看到盛辞燕,告诉他道:“盛先生,你知不知道阿列克谢回俄了?”   按道理来说阿列克谢肯定要给俄局当政报备的。盛辞燕道:“嗯,他是回去报备合作的吗?”   宋橙摇摇头,“你没看国际新闻吗?盛先生,是有恐怖分子在中俄边境用直升机盘旋威胁,所以很多俄方警察都撤走了。”   盛辞燕很意外,他打开手机,重新刷新了新闻界面。   《卡线又遭恐怖分子威胁,喊话劫掠,警告俄方警察》。   盛辞燕心情复杂地关上手机,“好突然。有必要尽快合作,你们会不会也去俄罗斯?”   宋橙尴尬地说道:“我和卫明野应该不会去,我们两个之前临时恶补俄语……反正没什么天分。倒是苏晓志可能去吧,不好说,盛先生肯定会去,我们谢局把你报上了。”   “那我得好好准备一下了。”盛辞燕知道不是谢云朝把他报上了,肯定是上面知道任务改变,重新给他安排了定位。   “对了,”盛辞燕故作随意道,“谢局最近一直泡在警局里吗?还挺辛苦的。”   宋橙道:“没有吧,谢局之前还跟卫明野准备出外勤,要调查产业园区的事情。”   那么,中俄合作的事情是谢云朝透露给盛仓的。盛辞燕心沉了下来,他面上不动声色,“我们进去提审吧?”   宋橙点头,两个人一起进去。   王老板的状态比之前差很多,盛辞燕看到他憔悴的面容,眼皮浮肿,应该是很久没有休息。   盛辞燕在此时决定了审讯的方式。   宋橙刚翻出记录表,盛辞燕淡淡道:“我们是来给你儿子寻找最后一次降低处罚的机会的。”   王老板有反应,但仍旧维持着无法信任的表情,“什么?他都自己被抓,都那样了,也不争气。能有什么降低处罚的机会。还能活着就不错了。”   宋橙跟上了盛辞燕的思路,她道:“王成宇没有参与贩毒,他是被人介绍染上毒瘾的。严格意义上,他只能算贩毒事件的受害者。他唯一做错的事情,是袭击盛先生。盛先生可以选择追不追究。”   她看了一眼盛辞燕。王老板也跟着看盛辞燕,他是个中年男人,嗡动了下嘴唇,最后还是拉不下脸。   他要是能拉下脸,他早就把王成宇关戒毒所了,也不可能藏藏掩掩,硬生生让王成宇拖成这样。   盛辞燕叹了口气,“其实我没觉得王成宇先生多坏,他袭击我还是因为你的原因。他觉得是我导致你坐牢的,最后意识不清还惦记自己爸妈,我觉得再来次机会他不会吸毒。”   “本来就不是他的事,”王老板面上青白交加,“就是我和我老婆的错。我想给公司弄点好名声,我老婆就捐款办了好几次慈善晚会。他在宴会上不知道认识了什么不清不楚的朋友,大半夜跑出去玩了几次。我老婆一直不跟我说,最后一直等到事情瞒不住,才告诉我!那我能有什么办法,家底本都掏出来了,我也让他戒,他就跟我哭,说他难受。他难受啊,你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看着我老婆孩子难受吗?”   他说着说着眼睛红了,又觉得丢人,不肯抬头,一边哭一边骂,“我一个大男人,我让我老婆孩子难受,那我是东西吗?我不是啊,我这事谁都没商量,我就去骗你了。我做生意从来没骗过人,我一开始良心都疼,我对不起你,小盛。你问吧,你问吧!”   盛辞燕想了想,不合适继续激下去,坦诚相告,“其实我们多少也有眉目了,害你儿子的人姓李。”   “你说什么?!”王老板惊愕抬头,“李景川,是院长李景川吧?”    第51章   审讯室里, 王老板似乎缓了很久,才半信半疑道:“李景川?李景川,他不是孤儿院院长吗?这种人可能去贩毒?”   “我知道了, ”他说完也知道自己没长心眼, “我知道了, 不是他是谁?这种慈善晚宴都是他准备的,我们这种出钱的商人都不好指点什么。我想想,大概是前年的事,慈善晚宴之后他又喊了一群小年轻过去玩,里面有几个女孩, 家里条件也不错。我想着让成宇接触接触,后面就是我老婆跟我说, 成宇回来晕晕乎乎,但是特别开心,说他玩得好。他除了成天喝酒,就是偶尔会嘟囔两句玩嗨了吓人,也没说什么……他不是故意的, 我儿子怎么降低处罚力度?”   宋橙把他的话一一记录下来。盛辞燕跟王老板商量,“王成宇被抓的事情涉嫌毒品交易,很多人都不知道。而你是诈骗罪,如果不是因为金额巨大再加上后续涉及产业园区资金流动, 也不会被关押这么久。我们会将你暂时放出,让你配合我们警方去试探李景川。这次真的全靠你了。”   王老板喃喃道:“行,马上。我现在就能过去。”   “不着急, 你先休息,等到晚上再说,”盛辞燕笑了笑, “你现在状态可能不够好,我们只有一次机会,不然就打草惊蛇了。”   王老板连忙道:“是,是。那我去休息,你们需要我一定帮忙。”   盛辞燕做完事情,心情很好。旁边宋橙用困惑的目光看向他,迟疑道:“盛先生,你对审讯好熟悉。这是谢局给你调查证明的原因吗?”   盛辞燕熟练地解释道:“嗯,因为我大学在M国学了心理学,辅修了侦查学。而且,他儿子要杀的是我,他自己又诈骗过我。他但凡保有良心,对我的亏欠多,防备就会很少。”   宋橙也不好多说什么,跟盛辞燕告别后,直接准备上去交表。   她心思细腻,越想越觉得盛辞燕不对劲,忍不住开始走神,撞上了卫明野。   卫明野差点骂人,一看是她,吐槽道:“你干什么?宋女士,你干活还犯迷糊啊。”   宋橙懒得理他,“不是故意的,我有事想问谢局。”   “谢局准备亲自带人出外勤,”卫明野跟她说,“在里面带警员练靶,你进去不合适吧?对了,谢局带的人里面有我。”   宋橙干脆问道:“你觉不觉得盛先生很奇怪?”   卫明野不觉得,“怎么了,谢局不是给他调查证明了吗?那玩意儿又不是谁都能拿到的,我感觉他肯定有本事,比如什么国外那种擅长审讯的留学生?”   宋橙还是不放心,“可是一开始也不是这样……算了算了,跟你讨论也没用。我还是等谢局出来再问问吧。”   卫明野心情不好,“什么叫跟我讨论没用?行,天天好心当驴肝肺。”   他没再看宋橙,但是没忍住开始想宋橙。宋橙作为女警的美不是寻常的柔美,是经过训练有薄肌的健康姿态。她的气质也很独特,做事沉稳又可靠。   卫明野愣住了,自言自语道:“怎么又开始了,无语。反正人家也没意思。”   他耸耸肩离开,盛辞燕正好从旁边绕出来。   卫明野秉着宋橙说都说了的心态,多思考了盛辞燕的事情。   可是不应该自己怀疑,卫明野特别崇拜谢云朝,堪称偶像,而且上级都给盛辞燕证明,他作为下属就没什么过问的理由。   他单纯对盛辞燕打招呼,“盛先生好,你要干什么?”   盛辞燕道:“上去找谢局,我有时间,等他不忙就好。”   卫明野点头,“好,你有需要找我们。”   盛辞燕上了顶楼的训练室,谢云朝正在里面急训。   训练室内,谢云朝专心致志地拔枪,他的手指修长有力,他看向中心的红点时,视线都不会动摇,目光坚韧而坦荡,又带着知道自己一定会中枪的自信。   该怎么形容?谢云朝怀念警局的手枪,远比他怀念香烟更多。   砰。   子弹击中中央,连发三枪的速度很快,谢云朝习惯性换手,跟旁边人介绍紧急情况下左手开枪的方式。   盛辞燕在此时看到了他开左枪的娴熟。盛辞燕想,特训时藏得可真好,轮船上的表演可真是完美。   谢云朝不再遮掩更不坦白,盛辞燕对谢云朝最后一点希望破碎。盛辞燕看到他特训完一个又一个警员,最后审讯室里只剩下谢云朝。   盛辞燕在黑暗里走进去,自顾自地拿起枪。   “能用吗?”盛辞燕的嗓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   “能开。”谢云朝回他。   盛辞燕凭感觉瞄准了枪靶,他的眼睛丝毫没有分给旁边的人,漂亮的眼睛望向目标,子弹以极速状态下飞出,发出怦然一声,直接射中枪靶。   盛辞燕放下枪,指节震得略疼。枪上还残留余谢云朝的余温,他将枪递给了谢云朝。   盛辞燕淡淡道:“外勤不要出事,大英雄。”   “当然,”谢云朝打开了一瓶可乐,“一定当然。”   天色很快黑了。警局里的人给王老板办好了临时的证明,给他换好了衣服,还带上了临时录音的设备。   警员对王老板叮嘱道:“你得等到我们秦队之后再进去,保持冷静和镇定。”   王老板在从商够久,他遇到家事可能会慌,不过跟人打交道的事情,他不害怕,“我知道,我一定跟你们配合好。”   警员送他上车。盛辞燕正在给秦瑾明带录音设备,他本来想把录音设备夹到秦瑾明后发部位,比较好藏,结果秦瑾明头发太短,反而更明显了。   盛辞燕忍不住揪住他耳朵,“过来,给你藏右耳根。”   秦瑾明戴好,用对待上级的习惯询问道:“待会怎么说?”   盛辞燕开始指挥,“既然是诈李景川,那就不要显得太正式了,你要扮演一个急功近利的警察,明白吗?你假装手头上有了证据,迫不及待就过去了,但实际上证据不足,于是临时离开。”   盛辞燕看向王老板,耐心道:“正常人这时候都会开始思考到底是谁暴露了自己,怎么暴露的,更何况是李景川这样的聪明人。大概几个小时后,我们先让王老板打个电话跟他沟通,就说是要帮他儿子购买毒品,并且考虑到儿子毒瘾严重,立马就要买到。王老板原本不知道李景川是害他儿子贩毒的人,但现在突然知道了。这说明王老板很有可能会采取行动。再加上刚才警察来过,李景川不会给王老板毒品的。那么,王老板气急败坏,找到门上也是理所当然。”   盛辞燕说到这里,突然就不说话了,像是试探态度般看向王老板。   王老板明白,“我明白,你放心吧,我的人身安全我自己能保住。我就直接说是我告的密,李景川又不傻,他不会直接跟我动手。”   “好,”盛辞燕满意地点头,“我们用设备联系,同时,我想去孤儿院一趟,否则,李景川随时可能会转移根据地。”   “你能一边看设备一边调查?”秦瑾明道,“那你是要带剩下的人去孤儿院?”   盛辞燕就是这么想的,“嗯,毕竟我不是主要调查的人,我辅助你们两波调查,怎么了?”   秦瑾明心疼他,“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太累了。”   盛辞燕没觉得自己累,“没事。你和王老板先在车上熟悉一下,待会要是随机应变,最好能对上话。我需要问一下事情。”   他低下头,在角落里找到Z的程序号,把Z在警局内部程序里置顶成联系人。   Y:为什么L还有外勤任务,不是说过L可能是黑警吗?   Z:没给他安排过。谁说的他要出外勤?   盛辞燕一愣,那自己刚才偷听到宋橙和卫明野的对话是什么。   Y:不对,他是不是自己要带队调查。又没上报?   Z:不可能,上面已经不让他带队了。   Z:我觉得这事有猫腻,你能不能跟过去。   Y:……不能,L今晚上加了急训,我不确定他什么时候出这个所谓的外勤,而且我在调查孤儿院的事情。   Z:草。边境出事,我们跟着都走了。   Y:恐怖袭击的事?   Z:不止,具体还没查清楚。你先等着,我马上去问问,目前L威胁还是没有恐怖袭击事大,不一定马上能调到人。   盛辞燕心事重重地关闭手机,汽车行驶到偏远处一个普通的小区内停下。李景川所在的小区倒是很普通的住宅楼,一看就是有年份的房子。   按照盛辞燕的指示,秦瑾明跟王老板先下车,两个人互相熟悉了一下话术,盛辞燕觉得没问题,然后让人开车到孤儿院。   他一路上都在思考,事情很快又串联了起来。   诈李景川的事情本身试探大于成果,所以出动的警力不多。调查孤儿院的事情,盛辞燕也知道了平港本地的警员。   也就是说,现在留在平港警局的警察,一定不少。那么,谢云朝要怎么会这么莽撞,直接闯出去外勤调查,谢云朝外勤去调查的地点会是什么。对,只有可能是产业园区了。可是产业园区,他带着警察去,就不可能会反水了,除非——   除非带去的警察全部都听他的。   盛辞燕被脑海里这个想法冒了一身冷汗,他不觉得这种情况会发生,或者说,如果这种情况发生,盛辞燕过去也没用。   他眯起眼睛,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盛辞燕权衡比较,认为后者可能性更大,他放下心,专心把事情放到眼前。   汽车停在郊区,夜晚的孤儿院格外安静,汽车的吐气声喷在草丛中,像惊动了蛮横的野兽。   盛辞燕果断下车,他斜靠在树上,看到警员敲响了孤儿院的门。   试适宜地,盛辞燕的耳边响起一阵闹铃声。   “我是李景川啊,警员,我就是。你进来坐坐?”   双线开始了。   盛辞燕看见孤儿院的门打开,对耳机里的秦瑾明道:“直接说我不进去,然后将证据摆出来,反应要快。”    第52章   门口, 秦瑾明不耐烦地对李景川摆手,“我不进去。看见警察证了吗?你现在很有可能牵扯到毒品交易,你跟我过去, 去车里问话。”   李景川是个很瘦的中年男人, 屋里也只有他一个人。但他打扮得很体面, 穿着发旧的浅蓝衬衫,脸上戴着眼镜,甚至有点过度简朴。   他听到秦瑾明的话,很是意外,不由哈哈笑了两声, “大半夜的,警官找错人了吧?我记得出警都是两个警员。”   盛辞燕预料到他会说的话了, 隔空道:“你承认,嗯,这确实不是正式出警。但是已经掌握了一部分信息,你最好跟我下去。”   秦瑾明按照他说出他说的话。   李景川笑呵呵道:“哪有这么办事的?警官,你既然没有实际证据, 不能打扰休息啊。而且我都这么多年了,我办孤儿院,办成这样大,你说我从事毒品交易?挺寒心的。”   真能装。盛辞燕笑了笑, “你说,我们已经开始打听你了。”   秦瑾明刚说完。李景川叹气,双手抱胸, “随便你们吧,警官。我得休息了。”   他直接关上门,还故作被冤枉地骂了几声。   盛辞燕道:“小秦警官辛苦了, 换下一个,让王老板打电话。”   王老板切过通讯设备,“我是不是得等等?”   “不用等太久,”盛辞燕分析,“你先给他发消息,问他有没有货(毒品)。他不回你,你就说他害你人财两空,然后发王成宇的照片,照片我们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使劲诅咒李景川就好。最后再打电话,你放心,你有多大怨气就骂多少,现在这种情况,他更不敢激怒你,只能晾着你。”   王老板甚至不用演,他本来就一肚子窝火想骂人,碰上害他的人更是怒火三丈,把李景川骂得很难听。   盛辞燕先关上通讯设备,用空闲时间跟进孤儿院。警员们大半夜推开门,里面的老师竟然不在,门是虚挂的。   盛辞燕拉住一个警员,让他从后门绕进去,警员是平港市当地的人,对孤儿院比较熟悉。平港市孤儿院的布局跟阳嘉市的很像,都是李景川创办的。   警员将后门推开,纳闷道:“没有人,还继续进吗?”   及时转移?不会及时转移,这次盛辞燕的行动确实不会泄露,那就是盛仓转移地方。   因为边境的事情吗?盛仓把小孩带走干什么?盛辞燕若有所思,他道:“你们有枪,压进去就好。如果是临时撤退,里面布局不会改变。”   警员点点头,蹲下后逐渐靠近。孤儿院的一楼竟然设置了登记的前台,占据了大部分为止,剩下的楼梯口设置在两边。盛辞燕没有配枪,贴着楼梯准备上二楼。   他走着走着,熟悉的空旷脚步声传来,之前在产业园区盛辞燕也听到过,像是在地底下有另外一层建筑,如影随形地跟随着地上的举动。   盛辞燕眉心微蹙,“这里是郊区,不会扰民。往地上开一枪,可以吗?”   还没上二楼,在一楼开枪,可以吗?   警员对视一眼,其中更年长的将枪抽出,往地上开枪。   子弹在巨大的冲击力下俯冲向地面,却并没有被反弹弹走。一声巨大的闷响后,子弹彻底吞入地面,只有空洞的回音。   盛辞燕单膝下跪,又敲了两声,果断道:“底下还有屋子,而且没人。我们直接下去就好。你们搜一下有没有下去的楼梯,或者管道口,他们肯定是会留下的。”   警员开始搜索,盛辞燕将通讯设备打开。   他错过了一段时间,不过秦瑾明能帮他指挥王老板。王老板现在已经开始威胁李景川了。   “都是你把我儿子变成这样的,”王老板真情实感地恨他,深吸一口气,保持理智,“他现在吸毒要毒品,你不能不给,我现在去找你。李景川,你给了好说,你不给,你就完蛋了!”   李景川紧张地啊了一声,语调却不急不缓,深为认可道:“唉,王哥。你这说的是什么?你儿子磕的不是毒,只能算烟瘾啊,烟瘾而已,别说太多。你现在来找我也没用,我手上没烟,我给你去取货,送你们家里怎么样?”   王老板还想说话,李景川比他嘴还快,“你要来也好,我怕耽误你儿子拿烟的时间,我现在就出门,帮你取货。行不行?”   继续不下去了。盛辞燕没想到李景川承认得这么果断,再多说下去就会暴露。盛辞燕临时制止下一步行动,“你说行,说今晚上不送给他,你就把真正的线索交上去,让警官抓走他。”   王老板把这句话说完。   李景川咳嗽两声,目光划过一丝狠厉,“行,哥,你还不知道我吗?不可能让自己出事的,放心,我也不会让你儿子出事的。我现在就走。”   通讯设备里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李景川穿上鞋,秦瑾明监视到他从小区里出来。   秦瑾明问盛辞燕,“追上去?”   “嗯,”盛辞燕思考道,“他现在反侦察意识一定很重,你不要出现在他视野里。你直接走,换人开车,务必谨慎。”   秦瑾明让旁边的警员接替自己,他下车,新的警员开始追踪。   盛辞燕本来想继续指挥,孤儿院的警员告诉他,“盛先生,后面的庭院里有三个井盖。”   盛辞燕马上站起来,他接过手电筒,开始观察庭院。   第一个井盖在孤儿院的秋千下,因为秋千很大,所以被压住。庭院的树很久没有浇水了,根部干涩。盛辞燕用手电筒照到第二个井盖,是正常的按在旁边的排水区。第三个在角落里,旁边有一个破洞。   盛辞燕淡淡道:“全掀开吧,毕竟我们没带警犬,闻不出区别。”   他好像为了让大家放松讲了个笑话,但警员们来不及笑,他们先掀开看起来最正常的第二个井盖,月色作为倒影,挂在里面,里面的水流走得过分缓慢。   年轻的警员离得近,大着胆子把手伸进去,“我觉得里面有东西挡着。”   他在水流里抓着里面,没多久抓出一点黑色的物体,然后将东西从一层层的管道里抽出。   一股浓厚的血腥气传来,被挤压变形的骨骼看不出原貌,像剁碎的肉块,新鲜蠕动。盛辞燕凭着骨骼的大小,知道这是一块没切好的孩童腿部。   盛辞燕没说什么,“收集起来。去下一个。”   年轻的警员恶心得想吐,年长的警员代替他掀起井盖,里面有一个狭窄的楼梯。年长的警员目测了一下,不禁皱眉道:“这口也太小了,我先下去。”   他下去打头阵,年轻警员殿后。盛辞燕在中间,他踩到楼梯角,爬下去时还能感受到上面的铁锈,蹭在了他的腿上。   里面太黑,不好打手电筒。三个人一起下去,盛辞燕的脚接触到地面,判断是瓷砖。   他打开手电筒,沿着瓷砖,带人一路走进去。   泥土的气息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医疗消毒水的味道。盛辞燕将手电筒照到最左边,光线揉杂着灰尘飞舞,俄文镌刻在一张纸板上。   警员看不懂,盛辞燕不自觉念道:“Калбты засёды захавантэлект……”   盛辞燕的眼睛靠近这张说明书,他用指尖捏在上面,残留的血迹混着干涸的液体,凝结在白皙的指尖。   “将智商永远维持在小时候的阶段,你会觉得无比的快乐。长大太累了,我们一起做小孩子。”   “我小时候,我的哥哥对我很好,他会恨我,但会爱我,他永远没有离开过我。他流下的泪,是我对家人最初的印象。   无论我做什么,他都像牵线的风筝一样,哪怕飞得再高,线还在我手上。   我派人研发这份药物,是为了我们大家的理想国,让我们永远都是小孩子,让他永远活成我小时候印象的模样。   盛仓,留。”   盛辞燕松开手,嫌恶地让开。警员正在拍照留证,盛辞燕靠在一边,根本不愿意再看。   他等警员拍完照,继续往前走,前面是一些机械设备。盛辞燕摸上最外面的机器,已经冰凉,看来撤走已经有一段时间。   他掀开帘子,里面放着一个空床,还有很多柜子。   柜子上面放着编号,大体分为孩童的脑髓液、血液等各种组织。   盛辞燕开口道:“这是重大发现,你们平港市的警员要继续调查,但不要告诉阳嘉市的警员,除了秦瑾明。可以吗?”   警员本来也只会跟自己的上级汇报,“好,那我们撤走吗?”   盛辞燕嗯了一声,他爬上楼梯,新鲜的空气涌入,他的状态平静而疲劳。   他连接通讯设备,询问道:“跟上李景川了吗?”   警员有点着急,“跟不上,不对劲。他走得这条路不对劲啊!”   盛辞燕道:“怎么不对劲?”   城市的另一边,树木在秋天丧失了太多朝气,夜半的乌云飘在空中,如同笼子般罩在头顶。   “娘的。”李景川相貌斯文,难得蹦出一句脏话,他没有听到汽车跟踪的声响,但这样反而让他更警惕。   他比盛仓混这行混得更久,见状更确定警察其实在跟自己。   李景川神情晦暗不明,他拿出手机,打通电话。   “谢云朝,”李景川果断询问他,“狗崽子(警员)在追我,告诉我怎么逃出去。”   谢云朝道:“好。”    第53章   一个小时前, 谢云朝从警局里出来。   联合训练让他身体疲惫,精神却很满足。谢云朝走到夜色流淌的高架桥上,他看到底下的车水马龙, 人民平静安宁地穿梭着, 前所未有的笑了出来。   他带着少年时期从未卸下的朝气与得意, 在高架桥上看了很久。直到夜风灌入他的袖口,谢云朝才觉得发冷。   他走下桥,街角的花店还在开着,橙黄色的暖光洋溢着欢乐的气息。花店里,看店的是一位女人, 她面前只剩下几支花。   女人尴尬道:“本来剩下这几支,花快谢了, 不好卖,准备打烊了……”   谢云朝道:“没事,把那支没谢的黄玫瑰给我吧。”   黄玫瑰花很小,后面枝叶也枯了。女人只能剪短枝叶,给他包一个小袋子, 收了谢云朝一点钱。   她道:“这身警服,这么晚了还在外面,警察也太辛苦了。”   谢云朝将花放在警服的口袋里,心情不错, 莫名其妙道:“快了,很快我就不会让他们这么辛苦了。”   女人一愣,没太听懂, 但附和地笑笑。谢云朝离开花店,准备回家时,接到了李景川的电话。   他指尖一划, 眼里不自觉露出防备,他跟李景川的关系非常差,在盛仓重用他之前,李景川一直是二把手。   谢云朝抽出烟,一边吸一边接电话,“怎么了?李哥。”   “L,”李景川果断询问他,“狗崽子(警员)在追我,告诉我怎么逃出去。”   谢云朝的计划实施到一半,如果临时出问题,很容易前功尽弃,他故意沉默,让李景川狠狠捏了一把汗。   谢云朝才道:“好。李哥你听我的,你走警局后面大院的路,我去接应你上车,记得每次绕小巷前你都走得慢,转弯前按照我说的做。”   李景川没吭声,他心里对谢云朝自有一番计较,现在是要靠谢云朝逃命。他按照谢云朝说得做,七弯八拐后看到一辆浅棕色的女式轿车,又飞快地继续拐,直到李景川看到谢云朝黑色的汽车,才放下心。   李景川马上钻进去,不徐不急地出了口气,“云朝,这事真是多靠了你。咱们快去找盛仓。”   谢云朝启动汽车,却没有开起来,淡淡道:“李哥,你不会怀疑我也是狗崽子(警察)吧?仓哥也没怀疑我,你怎么想的。”   李景川叹了口气,“哥怎么可能怀疑你,哥要是怀疑你,就不可能第一个给你打电话。你先快走,咱们不要被抓了。”   谢云朝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他一路开车上了山路,绕大道送李景川去盛仓的别墅。   谢云朝停车,示意李景川离开,他又打开一支烟,“当时我是在这段路上找人撞的秦瑾明,李哥派的人,没把人撞死。”   李景川也挺可惜的,“那司机没肯下死手,后面就不好再杀。今天来找我的就是秦瑾明。咱俩一块进去呗?”   谢云朝道:“我把烟抽完着。”   李景川想骂谢云朝这瘾一天比一天大,他还着急找盛仓商量事情。谢云朝抽完一根烟,终于和他一起进去。   盛仓大半夜被吵醒,本来想发火,看到他们两个人觉得好玩,最后只是斜靠在椅子上,玩味道:“怎么了?你们两个怎么同时来了?”   李景川把事情原封不动地说出来,开始分析,“我觉得这群狗崽子肯定是查到我们了,我这么多年都没暴露过——”   “嗯?”盛仓忽然抽起枪,枪对准他的脑门,开玩笑道,“你暴露了,把你杀了不就行了?”   李景川心中一动,用余光撇到旁边的毒贩混混都没有动弹的,咧嘴露出一个笑,“什么啊,小盛。你要是想杀哥,分尸多麻烦。”   盛仓确实不想杀他,李景川是他爸时期的老人,在Z国的威信比盛仓手下的人要高,杀了他没人可用。盛仓挑眉,“好吧,我知道了。让他们查就行,到时候我带你去俄罗斯玩,不好吗?”   李景川面上挂不住,“不是去不去俄罗斯玩,小盛。你想想,我们为什么会暴露?”   他目光似有若无地靠在谢云朝身上,又快速收回,仿若理智分析道:“之前都好好的,盛祯军出事死掉后,就不太对了。小盛你的想法我也知道,你就是想让谢云朝把盛辞燕带进我们组织,但我看现在的情况,不太好带啊,这是?”   有些人没出力,比如谢云朝。盛仓知道谢云朝有自己的算盘,但他道:“怎么,盛祯军是谢云朝帮忙处理的。你不清楚?没谢云朝,哦,还有我们顾老师,我们早就被抓进去了,顾老师不是也是谢云朝帮忙杀的。谢云朝就是我的二把手,你不服?”   谢云朝在旁边摊开手,李景川看了他两眼,干脆道:“小盛,你的想法是,我陪你去俄罗斯,留谢云朝管Z国剩下的人?”   “对,”盛仓说了几句俄语,阴狠的面上竟然带着几分愉悦,“边境有俄狗(俄罗斯警察)找事,我们去把他们端了。至于Z国这里——”   他深黑色的眼珠在眼睛里转了一圈,盯向谢云朝,“你给我整点好玩的嘛,谢云朝。杀个警察,出息一下,别让别的人看见了,觉得你二把手坐得这么难看。”   他直起身子,把旁边的谢云朝按在椅子上。   谢云朝耸耸肩,“杀哪个?”   盛仓哈哈笑了两声,“随便。”   皮质的椅子靠在背后,谢云朝才察觉出背后略有热汗。他不动声色地写下一个人名,“这个怎么样?”   盛仓哦了一声,却突然又加了一句话,“今天杀了警察,明天去贩毒。谢云朝,你还是不知道贩毒多好玩。我在俄罗斯等你的消息。”   旁边的毒贩把门打开,盛仓特别喜欢少爷做派,他打了个哈欠,又跑回屋子里睡觉。   李景川没话可说,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事他和谢云朝都没捞到好处,还是盛仓自己玩得开心。   李景川又开始后悔当年的事情,面上笑道:“小谢,你从保险柜里再抽点临时货吧,我得找个人给王老板的儿子送过去。”   谢云朝无所谓,他打开保险柜,白色粉末用小包整齐地装在里面。   谢云朝道:“请。”   警局里,盛辞燕把跟丢的警员带回来,他一早上又没有吃饭,直到凌晨还在看监控。   盛辞燕看着李景川过分娴熟地反侦察举动,不禁皱眉。   不对,一般人也不可能做得这么好……谢云朝,这次真的是在妨碍调查。   盛辞燕将指节捏得泛白,舒缓着情绪。他大脑仍旧清醒,樊婧怡似乎还有把柄在毒贩手中,死活不肯说出谢云朝的名字。而且,再没搞清楚谢云朝的行为前,抓捕他也会让毒贩组织的上层得到风声。   盛辞燕放弃直接抓捕这件事,他将另外一个监控调出。   “王老板还在家里,”盛辞燕简明扼要,“李景川不确定我们会怎么做,在这种情况下,他已经跑掉,就不会再回来。他很有可能会派手下过去。”   盛辞燕指上屏幕几个位置,王老板的别墅其实已经被查封了,不过考虑到这次调查,警方又重新布置了一次。   盛辞燕道:“在花园里安排两个,外面一个,其实就已经够了。李景川大概率不会保这个手下,但要是保,三个人也绝对能制服。”   盛辞燕的安排不仅将警力浪费压到最小,还在最大程度上保证了抓捕成功。   宋橙看到他这副完全如同警察的模样,内心疑云更重。   真的只是临时调查证明吗?宋橙昨天没找到谢局,这两天甚至吃不下饭,总觉得有事情压在心里。   卫明野关心她,“宋橙,去打汤啊,你想什么呢。”   宋橙抿唇,“为什么不跟我们阳嘉市的警员说,这次到底是抓谁?”   “你管这个干什么?人家警局的事,”卫明野把她带走,“走走走,先吃饭,吃完饭我也得出外勤。”   监控室里,盛辞燕精疲力尽,不适合再出外勤,他还要等昨天找到的医疗室的化验结果。   虽然盛辞燕猜想,就是之前自己被注射过的心理学药物,但还是要等明白。   他打开手机,看到Z刚发来的消息。   Z:别管L出不出外勤了,产业园区你也别管了。俄方指派你去边境,你等我们去接你,这两天什么都别干了。听到了吗?   Y:因为他们觉得我跟邪教有直接联系吗?   Z:还不确定,所以我劝先专心致志养精蓄锐。我们能不能合作全靠你跟对方谈判了。听到了吗!休息!上次睡着了,还是我把你抬里面的,之后再这样不行了。   Y:哦。   盛辞燕很困,但是化验结果是吊着他的一根弦,在结果没出之前,他是不会休息的。   他困倦地走向化验室。秦瑾明见到盛辞燕,挡在他面前,“别着急,报告表快出来了。”   盛辞燕嗯了一声,习惯性地把脑袋靠在秦瑾明肩膀上。   秦瑾明差点立正。盛辞燕笑话他,“挺腰干什么?这里有立定跳远的项目吗?”   秦瑾明软下腰,盛辞燕安心地闭上眼睛。   化验室里的单子出来后,秦瑾明默默把盛辞燕推起来。   盛辞燕懒得睁眼,半睡半醒道:“是之前的药物吗?”   秦瑾明坐下,“对,也查到了白色粉末。”   盛辞燕闻言,马上靠在他旁边继续睡。   秦瑾明知道这是盛辞燕放下心来了,不禁为盛辞燕开心。   他们两个靠在化验室里休息,外面的太阳逐渐升到中央的天空中,像戏剧舞台上切换的标志,崭新的一日、崭新的一切。   谢云朝带人离开了警局。   他的警服一夜没换,里面黄玫瑰还新鲜着,瓣蕊散发出清新的幽香。   他压低了帽沿,警察的勋章在额间熠熠生辉,“走。”    第54章   对产业园区的探索是第二次。   这件事是卫明野最先发现的, 也是他熬夜熬了好久才争来的调查机会。他之前跟谢云朝、谢云朝带来的上级警察来调查过一次,不过考虑到情况特殊,没有配枪, 只是远程观测。就在前几天, 谢云朝突然提出可以近距离观察。   所以, 卫明野异常兴奋,谢云朝能带自己进行第二次观测,就说明立功的机会来了。   谢云朝只带了三四个警察,全部都是阳嘉市警局的警员。卫明野在前面开车,嘴一直没停下, 甚至有点得瑟,“谢局, 你说得真的假的,上面真的说产业园区里的毒贩子都撤走了?那我们进去岂不是什么都能发现,这也太好了吧!”   旁边的警员也是个年轻人,但是有点困惑,“就是我没听说要观测……对, 可能是上级给谢局的机密吧。”   谢云朝漫不经心地看向外面,“嗯,机密。”   他看向外面,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谢云朝在内心轻叹一声, 挑眉道:“我想,为了保证不错过任何线索,我们最好还是分成两批队伍。小张, 你和郭哥一组,从前面绕进去。我和卫明野一队,我们从后面进去, 到时候我们再在中间汇合。怎么样?”   小张应下,开始准备枪支和防弹衣,“我们先换上,别出意外。”   卫明野还在开车,“等会,我等最后换。”   他等车一路开到山路上,才停车换衣服。   小张和郭哥先进去探路,因为前面的区域比后方要大很多。谢云朝脱下外套,精壮的肌肉被包裹在防弹衣中,紧实有力。   卫明野很积极,“谢局,我给你探路吧,我在前面。”   谢云朝笑笑,“明野,你最近挺辛苦的。对了,我听别人说,你挺崇拜我的?”   “对啊,”卫明野坦诚道,虽然不好意思,但他实话实说,“谢局你升得太快了,我要是也能这样就好了。我跟你就差几岁,你都当局长了,我还在当警察。”   谢云朝俊朗的脸上闪过隐忍的恨意,随即笑道:“我吗?哈哈,警察不应该是用功名评比的。”   卫明野以为他在开玩笑,“那不一样,做了好事就是好警察,哈哈哈。”   谢云朝收回视线,他的枪在外套里,随时随地与心脏贴近。谢云朝半压住卫明野的肩,认真道:“开始贴,往里面靠。”   卫明野心无旁骛地往前靠近,产业园区展现在眼前,高楼里的大门竟然打开了,大门里空空荡荡,显然没有人。卫明野的眼睛马上瞪大了,“谢局。”   谢云朝冲嘴唇上比划了一下,示意他闭嘴,贴近道:“什么?”   卫明野低声道:“里面真的没有人,我们直接压进去吧。”   谢云朝嗯了一声,卫明野又跃过他打上了头阵,谢云朝跟在后面。   大门被推开,里面是深黑色的泥石板砖,明显漆了一半又放弃。整个楼层没有更多东西,最边上斜靠着一堆建筑材料,似乎有很多易燃品,但不确定引线在哪里。   卫明野单膝跪下,郑重道:“谢局,我觉得这里需要拍照取证,还需要派人来搬走这些东西。”   谢云朝的脚步声响在后面,他似乎也在周围搜寻,“明野,你来这边。”   卫明野果断走过去,谢云朝命令他,“把你的通讯设备摘掉。”   通讯设备?为什么要摘掉通讯设备?卫明野不明所以,但他还是老老实实摘下了通讯设备,逐步靠近谢云朝。   谢云朝在的地方是一个墙角,正午的烈阳正好面对着卫明野,卫明野的视线聚焦不清。   他道:“谢局,你发现——”   黑漆漆的洞口直视着他。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变成了慢动作,谢云朝抽枪的速度远比寻常的警员,他历经多次训练的枪法、手法,在这一瞬间得到了具象化的显露。   谢云朝平静道:“警局里的白色粉末,你没有发现是谁的吗?我嫁祸给你的,顾南栀是我杀的。”   卫明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但他维持着警察特有的镇定,他只是声音发抖,连汗都没有冒出,“谢局,你是黑警吗?”   谢云朝的子弹上膛了,他的声音伴随着子弹的滑动徐徐流出,仿佛在权衡面前人的生命。   “党内不需要搞个人崇拜的警察,不需要不能为正义付出生命的人。你太蠢了,也太幼稚。你明白吗?现在,你还想要什么?”   卫明野眼前一阵阵发黑,他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画面,他远在乡下种地的父母、他发誓要出人头地的兄弟们,他在被悔恨压倒的瞬间,他想得太多,可惜这些事都没有意义。   卫明野深吸一口气,他的骨气不允许他求饶,尤其是像这么一个黑警。他道:“警局很多人是无辜的,秦队……还有宋橙,苏晓志。他们都不知道你是黑警,你今天杀了我,就不要杀他们。”   他感觉眼睛发涩,一阵阵后悔与难受,“宋橙她,她之前一直喜欢你。我不知道现在她怎么想的,但你要是想杀她,她绝对想不到。拜托了,别对她动手,如果你还有人性的话。”   时间很快停止了流动,卫明野闭上眼睛,却听见换枪的声响。   谢云朝将枪换成了麻醉枪。   他的表情没有变化,眼底的情绪也十分平静。   麻醉枪直接飞出,击中卫明野的胸膛。谢云朝温柔道:“抱歉。”   卫明野没理解怎么回事,麻醉药物很快冲击着他的大脑,他想问为什么,身体不受克制地跪在了地上,直接昏倒在地。   谢云朝单膝下跪,他从随身物品里抽出一把军用刀,狠狠刺向了自己。   血液洒在卫明野脸上,枪孔在胸前,谢云朝摆好姿势,拍了一张照片,伪造给盛仓。   随后,他背上卫明野,往前面走去。   谢云朝喘着气,跟前面的小张与郭哥挥手,高声道:“过来,我们遇袭了!快点去医院!”   警局里,盛辞燕刚睡醒,就听见四面八方吵闹的议论声。   他马上警惕起来,不动声色地听着旁边人的讨论。   “卫明野这次受伤不对劲,他是被麻醉枪命中,你快点,快查查有谁随身携带麻醉枪。”   “这次出勤都配带了啊,你让我怎么查?昨晚盛先生还和人出勤,他们也有几个人带了枪。”   “那不对啊,我觉得毒贩子应该不至于买麻醉枪用,没有致死性。”   “等等,”盛辞燕挡在他们面前,漂亮的脸上露出困惑,“卫先生出事了吗?怎么回事?”   年轻警员想了想,跟他说也没关系,“是这样的,阳嘉那边私自带人出勤去产业园区。然后卫明野被麻醉枪命中,冲击力太大,再加上麻醉枪的麻醉功效,估计短时间内很难醒来。但是是在我们平港出的事。”   他明显是要负责调查这件事的人,盛辞燕继续问,“一起出勤的还有谁?”   年轻警员道:“张武昌、郭磊科,还有谢局。都是阳嘉的,里面谢局也受伤了,在医院。”   盛辞燕眯起眼睛,“人呢?哪个医院。”   “第一人民医院,”年轻警员以为他要过去看伤员,“离这还挺近的。”   盛辞燕二话不说,立马出去打车。   让我想想。盛辞燕闭目养神,如果真的是袭警,谢云朝也一定有办法甩锅,能不能用现场的脚印——不行,产业园区有很多人搞过建筑。   盛辞燕一边思索一边下车,他刚进人民医院没多久,电话铃声就响了。   Z很明显是来找他的,“你在哪里?能不能现在来港口,带你去边境。”   盛辞燕知道这事更急,商量道:“有警察被袭击。Z,你来接我的话,再跟我去一趟园区吧。”   Z啧了一声,“你知道吗?我们只有轮渡和飞机,而且我们是过去谈判的,晚一个点都不行,你跟我闹着玩吗?”   盛辞燕恳切道:“我是侦查警,你相信我的判断。”   “屁的判断,”Z没有素质,“我现在就跟你去。”   “嗯,”盛辞燕放下心,“我们尽量快点好吗?”   Z又骂了两声,“好。”   医院里,谢云朝把保温杯拧开,随手放在桌子上。他的警服还没有换,默默走到落地窗面前。   盛辞燕就这么走了?不可能。   他是遇到什么事情了吗?谢云朝缜密地思索着,最近有什么事情是需要盛辞燕单独出警的?   原来如此,他本来还以为会跟盛辞燕继续遮掩下去,既然盛辞燕不来,能查到他的人就几乎没有。   谢云朝当即决定回到毒贩组织内,他脑子里的计划逐渐成型。   他假装下楼买东西,随意地拐到小巷里,上了一辆黑车,黑车车主连话都没说,一路开车到别墅。   谢云朝下车后,盛仓已经把李景川送到边境了。盛仓似乎是故意等他,刻意留在最后。   盛仓斜靠在门上,辨别不清楚情绪,淡淡道:“该怎么说呢,谢云朝。我觉得你可能不会帮我把我哥带回来了。”   “嗯?”谢云朝疲倦地看向他。   盛仓维持着乏味无聊的语气,“大概是,我感觉你没那么喜欢我哥。你不喜欢他,你怎么可能带他进我们组织。你之前还把他扣在海里。”   盛仓对这件事耿耿于怀,“对,你把他扣在海里,万一他出事了怎么办?”   谢云朝的目光直直看向他,似乎也乏味极了,低声道:“花还没有谢。”   盛仓没听懂,“什么?”   谢云朝拿出口袋里那支没谢的黄玫瑰,哑着嗓子道:“我给他的花还没谢,也没有送出去。”    第55章   谢云朝独自坐在别墅的椅子上, 盛仓与李景川都已经离开。他一个人翻着桌子上的记录,高速运转的大脑将一切有关信息记录下来。   旁边的毒贩用恭敬的态度询问他,“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   谢云朝漫不经心地翻着人员名单, “那当然是按照仓哥说的, 我们一起去贩毒。我想想, 还是按照平常的位置就好。是不是在贩毒之前,还能开个宴会?”   毒贩道:“在之前的老地方,那个KTV里。”   谢云朝笑了笑,“那就这么办,你还愣着干什么?”   毒贩对他没什么意见, 毕竟“伺候”谢云朝比盛仓好太多,他马上去忙活了。   谢云朝又继续翻名册, 他一边翻,一边觉得畅快。   毒贩子真该死,你们害了很多人。他表情平静地喝着热水,大脑已经兴奋到颤抖。   就这样去死吧,你们所有犯过罪的人。   产业园区外, Z给盛辞燕戴上防弹衣,他瞥了盛辞燕两眼,内心升出一股强烈的不满。   “兄弟,”Z直接拆穿他, “你是不是根本没多休息?”   盛辞燕理亏,跟他道歉,“抱歉, 刚才又有事情。不过我现在状态好多了。”   Z的表情丰富多彩,咽下去骂人的话,“行了, 之前跟你说的事是这样的,产业园区后面我们也派人来过,毒贩确实都撤走了。你想查什么我快点带你查完,都是安全的。”   盛辞燕沉默地跟在他身后,盛辞燕上次来时,记得Z说过的监控死角,而且谢云朝也知道监控死角,所以谢云朝一定会走后面。   案发现场被用警戒线围了起来,无法靠近。看来已经调查过一次现场了。盛辞燕也不能破坏现场。   血,格斗的痕迹、脚印,一个都没有缺乏,但因为都没有少,反而更让人觉得怀疑了。   盛辞燕一路走到案发现场,地下仍旧传来空旷的回音。他蹲下身,将脸贴近地面,但是出乎意料地,这次什么都没有听见。   他又跟之前一样用枪打进去,结果子弹出膛后反而反弹出来。   Z询问道:“怎么了?”   盛辞燕皱眉,他来得急,这次观察没太仔细。他重新环视了周围,发现角落里多了一点易燃物,但来不及思索。   盛辞燕将手枪收回,摇头道:“是不是快到点了,我们快走。”   “嗯,”Z看了看时间,“这样我就不用开太快了,咱们现在去正合适。”   他拉着盛辞燕上车。盛辞燕心平气和地商量道:“能不能多带一个人?我想带一个警员去。”   Z吊儿郎当地开着车,“什么级别的?知道你身份?你信得过吗?”   “普通警员,信得过。带着他去卡线我给他报备,”盛辞燕想从Z的车里找吃的,只找到了一包燕麦片,犹豫要不要撕开,“我之前暴露了,他有一直在帮我。”   Z盯着他撕开燕麦片,差点笑出来,“行,接上去然后报备。这玩意儿过期了,你快吐了吧。”   盛辞燕面色平静,“上面写着没过期。”   Z乐道:“我换了个罐子装啊,谁给你养成的习惯,上车吃东西。”   盛辞燕撇过脸,不太愿意搭理他。   其实盛辞燕大概不知道,他每次冷脸的时候更容易让人凑上去,Z嘴贱,见状多气了盛辞燕两句。   “怎么能有人上车找别人东西吃?一点礼貌也没有,”Z一边拐弯一边内涵他,“小时候饿得吃不起饭啊?哥赏你点。”   他本来只是开玩笑,却用余光看见盛辞燕的脸飞快红了起来。   他的脸像覆了一层薄薄的膜,红嫩的艳丽盖在上面,让过度白皙的脸呈现出苍白的病态。盛辞燕抿唇,他的眼睫毛却一直在抖,让人觉得阴柔又脆弱。   他想忍着不反驳Z,终究还是说道:“你别跟我说话了,不是在出任务吗?”   Z一愣,他知道自己这是惹到盛辞燕了。Z有眼色,马上变脸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人出了名的爱说话,瞎套近乎。”   盛辞燕淡淡看了他一眼。   Z更觉得心虚,确实是自己说得难听,故作放松道:“这快到你说的地了,接上人咱们就走。出任务拉着脸干什么?喂,不行你扇我两巴掌?”   盛辞燕还是没搭理他。   Z把车门打开,情况紧急,秦瑾明只知道盛辞燕要把他带走,甚至不知道怎么回事。   秦瑾明问道:“怎么了?盛辞燕。”   盛辞燕跟他解释,“我们现在要坐飞机暂时离开这里,应该会去边境卡线附近谈判,你跟着我。”   秦瑾明一直听他的,闻言乖乖坐到后座上。   Z好奇地看向秦瑾明,“你叫什么?你跟Y什么关系。”   秦瑾明比他还直率,“我姓秦,秦瑾明。我是他对象。”   Z的脸青白交加,跟打了调色盘一样。他还不知道这种情况该怎么说话,“额……”   盛辞燕忽然就笑了,他脾气本来就不错,调侃道:“怎么两个红绿灯呢?”   Z也笑了笑,带着尴尬道:“我这会又变回黄灯了。好,到了。下车。”   盛辞燕果断下车。飞机停靠在平港市的空地附近,巨型的机身停靠在地上,他登上上飞机,脑子里呈现出很多没有完成的事情。   把谢云朝一个人放在这里,可以吗?盛辞燕并不认为这是一个好决定,但Z说过,阳嘉市警局已经安排别人过去了,可以接替他的任务。   他再多思考也没有用,专心致志看向手上的报告。   手上是一份详细的边境情况报备,有中俄两版的翻译,基本上是在讲述恐怖袭击的详细情况。   俄方的受袭地点在边境以内的利萨临娜,由于利萨临娜本身的性质比较特殊。出警几次都无功而返。   其中,俄方提到过,盛仓的组织会依靠直升机轰炸,虽然频率不高,但一直让人觉得困扰。而且,又收到邪教组织蔓延导致,当地的平民大多不肯向警方透露消息,合作与探索都非常困难。   他们提出的诉求是,要求盛辞燕透露与邪教有关的消息,必要时能到利萨临娜当地探索。   “等等,”盛辞燕不禁奇怪道,“他们竟然愿意让我们带大多数兵?俄罗斯又不是弱国。”   他说的比较含蓄,正常来说的大国合作,尤其是要出兵去俄罗斯当地利萨临娜围剿,哪怕是为了保存颜面,当地的俄罗斯方应该出绝大多数的力,而不是让对方出人。   Z也看过这份资料,烦闷道:“所以商讨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拖下去。草,看不出这么要求的原因。但你不觉得他们并不是很重视根本没有把利萨临娜当回事吗?”   “利萨临娜不差这一件事了,”盛辞燕平静地分析着,“难道盛仓之前的犯罪组织少过吗?他们当然不着急。”   Z的脸上呈现出不解,“那你有想法吗?”   盛辞燕笑笑摇头,临时翻出俄语资料,“暂时没有。不过我再看一会,你们随意。”   Z不想打扰盛辞燕,但Z根本闲不住,又想跟秦瑾明打好关系。   Z从飞机上接了两杯热水,分别放在盛辞燕跟秦瑾明桌子上。Z跟秦瑾明聊天,“我叫周哲,我才想起来,你是不是认识L,就是谢云朝,我好像听他说起过你。”   秦瑾明觉得眼前的事情有一阵的迷茫感,“谢云朝跟我一个警校,我跟他当时一个宿舍。你先别说这个了,你能不能跟我到旁边,把你知道的事情告诉我?”   Z不禁看向盛辞燕,意识到盛辞燕根本忙不过来,果断道:“行。”   他跟秦瑾明详细地解释了邪教组织的情况,将邪教组织跟贩毒组织串联在一起,“一开始,我们没有觉得贩毒组织跟邪教组织有联系,是俄方找到了一个信奉邪教的人。他说,神带来的药品免费,带来的烟酒免费。俄方觉得药品这个词不对,一路顺着查,终于找到了详细的情况。这才开始用缉毒的手段来针对邪教组织,进行了第一波围剿。当时也上了新闻,但是盛仓直接跑回Z国了。邪教组织也没有彻底清缴完毕,俄方查到了盛仓在Z国后,又跟我们主动联系,申请了多次合作。”   秦瑾明听到盛仓做的这些事,其实内心已经有了联系,“行,我明白了。怪不得找上盛辞燕,我需要保护他安全吗?”   Z上下打量他,突然嗤笑一声,“你都打不过盛辞燕吧,谢云朝都不一定能打过他。”   ……   盛辞燕意味不明地看向秦瑾明,“周哲,你不许说话了。”   秦瑾明没话可说,他想了半天,认为自己最大的用处还是听盛辞燕的话,决定把这个优势发挥到底。   Z干脆转移注意力,开始翻看谈判之前看过的消息。Z已经把这些记得烂熟于心,递给秦瑾明,三个人一起讨论。   “对了,你的这次合作是不是通过一个俄罗斯的警员说出的,”Z随口提起这件事,“也算是凑巧吗?你们要是之前认识就好了,说不定你也能套套他消息。”   他说的应该是阿列克谢,不过阿列克谢的警衔应该不够出任务,而且盛辞燕之前也跟他不熟。   盛辞燕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将重点重新放在手上的资料中。   有时事情便会轻易地错过。   掷入湖泊中的石子起初很小,陷进深水时荡开一层层涟漪,最后整个湖面开始翻滚。最起初扔下石子的人才会想起,不该放弃那颗石子。   盛辞燕并不知道事情都会从这里破裂,他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敏锐的思路传来的不安感。   平静的、浅淡的、无法操纵的不安感。   飞机窗外的白云在浩荡的金光中翻滚、升腾,仿若濒死前摇着尾巴的鱼,只有鳞片熠熠生辉。   会发生什么?   一切都是未知的迷局,无法预测的下一步。   而卡线便在如此的情形下,展现在眼前。    第56章   卡线的深秋比别处都要冷, 荒芜的边境连遮风的建筑物都稀少。越往北去,风奏得便越响。   淋漓的冷风穿过盛辞燕的袖口,他微微蹙眉, 差点以为梦回当年。   “不允许带翻译器吗?”盛辞燕意外地问道, “为什么一路上不配发翻译器?”   Z耸耸肩, 他本来一副痞子样,现在却有种在别人地盘里的收敛感,“他们怕合作泄露,只允许用本国的翻译人员。你也觉得过分了吧?”   这么不信任?盛辞燕没有预料到谈判的进度如此困难。他静下心,跟Z一路走到附近的高楼里, Z跟秦瑾明停在附近,不适合进去。盛辞燕远远看到几个俄国人和Z国人, 正靠在门口等他。   他优先看向Z国人,面前的Z国人是一位气质优雅的女性,她胸口佩戴的标志表示她是一位国防部的政治家。   她看到盛辞燕,露出友好又亲近的微笑,“辞燕, 你来了。”   盛辞燕很快接上她的话,笑道:“刚来不久,还有点冷。我们还是进去吧?”   女士先跟盛辞燕说话,且态度亲近, 并不显得强势。那就说明盛辞燕很有必要扮演强势的角色,且掌握得信息很重要。   一位年长的俄国男人说了一句俄语,“终于来了, 我们聊的可不太明白,哈哈哈。”   他带头带着俄方推开门,屋子里的热气开得很足, 里面还有好几位高层的俄方人员和中方人员,已经脱掉外套闲谈。   “我觉得这件事,我们直接说明白。”   俄罗斯男人径直拉开自己的位置,并没有给盛辞燕指座位。他有着经典斯拉夫人的外貌,粗犷又严肃,“既然是到利萨临娜出勤,肯定是要听我们指挥的。我们双方配合,你们出兵,剿灭两国的恐怖主义分子,谁都没有亏损。”   女士挽了耳边的碎发,站着走到椅子旁边,停顿几秒后才出声,“可是就我们的想法来讲,出前线的兵是不是不太合适?”   盛辞燕走到她之前停顿的位置上,很轻松地坐下来,“其实,利萨临娜本来就属于危险城邦,出兵是合适的,不知道是想要多少?”   俄罗斯男人笑了起来,他话锋一转,“主要是这位搞袭击的恐怖分子,并不是我们俄国人,是你们中国人。他的国籍是在中国,又在中国贩毒,还把我们的枪支走私运到中国,我们对此一无所知。”   原来立足点在这里。   盛辞燕忽然觉得脊背一凉,像是有几双目光顺着他纤细的脊背攀爬,逐渐丈量盘算着他的价值。   盛辞燕眯起眼睛。对面的政治家果然提起了他,“而且,我们原本还以为邪教跟我们自己领土有关系。结果,最终还是跟Z国警员有牵扯,我们也不了解。你对邪教组织很熟悉,我们希望你也能跟我们去利萨临娜,或许可以担当顾问。”   “盛仓吗?他并不是Z国人,”盛辞燕摩挲着骨节,轻轻叹息道,“如果一个人连Z国语都看不懂,小时候又是在俄罗斯长大,连血统都是混血的,还有必要因为他的身份产生纠纷吗?我们的重点不在于他的身份,而在于他给我们造成的威胁。”   俄罗斯男人似乎没预料到他敢直接反驳,不禁摇头,“造成的威胁?他目前只在利萨临娜造成威胁,但是在Z国贩毒。所以我们才愿意帮助你们,解决掉他的存在。”   “谢谢你们的帮忙,”盛辞燕无奈一笑,漂亮的脸上显现出几分讥讽,“但就像您刚才说的一样,我们直接说明白。您的方案是,领军是俄罗斯人,前线是我们Z国人,顾问由我负责,对吗?”   真是个好主意,盛辞燕喝了一口热水,热流缓缓压下心底浓厚的不适感,水汽弥漫在眼底。   盛辞燕想,打赢了是俄国领军的好处,伤亡的还是Z国前线,出事了又有他自己作为顾问担责,百害无一利,怎么会有这么野蛮的主意?   俄罗斯男人和善地解释着,“我们也会援助大量的物资,人力,我们都会出。一切为了合作愉快。”   盛辞燕将热水咽下,简单的沉默中,指针悄无声息划过夜晚的九点,狂风带来的呼啸拍着窗子,头顶的灯光亮得惊人。   明亮的屋内,盛辞燕叹了一口气。   “其实,”他勉强地勾起唇角,似乎被逼得说出了消息,“盛仓正在进行作案地点的转移,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中方要提出合作。他准备把贩毒的主要地点移接到你们俄方,我们不想让他彻底逃脱我们的控制。”   女士一愣,眼睛下意识闪了闪。   盛辞燕不急不慢道:“而且,他带走了孤儿院相当一批孤儿,这才是我们坐在这里谈话最重要的原因。保障我们自己公民的安全。”   盛仓要把作案地点转移到俄方?   俄罗斯男人与几位同僚互相对视,他们收到的消息是放慢节奏,拖着等中方同意提案。但是正如他们提出的那样,他们既然不关心利萨临娜,就不知道盛仓邪教的情况,真要是惹到自己身上,那就不一样了。   “这不太可能,”俄罗斯男人握住杯子,目光平静地看着盛辞燕,“我们没有收到消息。”   盛辞燕将很早之前去孤儿院搜集到的线索递给他,虽然只有电子版,但是文件日期明显不是伪造。   “其实,”盛辞燕进半步,又退半步,“我们想的是一半一半,前线士兵最好是我们中俄各出一半,剩下的情况都可以维持你们说的方案。我们只想保护自己的公民,防止继续出现差错。”   俄罗斯男人将他的手机递给翻译官,几个人耳语着,瞥着盛辞燕。   他们的细语压得很低,防止让人听清楚,细细密密就像针刺,格外刺耳。   盛辞燕继续喝着热水,水已经有些凉了,雾气散不开,落在指尖中。   很久后,他听见俄罗斯男人说道:“物资可以出吗?”   女士嗯了一声,“物资可以协商,枪支和路线都有专业人员规划。”   俄罗斯男人没再说话。他直接站起,将手机放在掌心,对盛辞燕伸出手,仿佛刚才的不愉快消失了,状似感激道:“太好了,我们真是一起解决了一件大麻烦。”   盛辞燕微微一笑,“合作愉快。”   屋子里的人都听到了这句话,却没有人再继续说下去。毕竟,拟合同的提议与方案只是初步,后面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盛辞燕拿起椅子旁的衣服,旁边一直没开口的俄罗斯女人夸赞他,“你的俄语真好。”   盛辞燕道:“我跟盛仓都在利萨临娜上过学。”   “原来是这样。”俄罗斯女人了然地点头。   盛辞燕披上外套,黑色的西装贴在脊背上时,他才察觉到一阵细密的汗珠,贴在了衣服上。   Z国的女士跟他出门,她的脚步轻盈,低声道:“盛仓没有转移大本营吧?你骗他们有把握?”   盛辞燕挂着一成不变的表情,“如果合同拟下,就不存在没有把握的说法。”   女士心中意外,她们屋内的人都知道盛辞燕是个年轻警察,只不过带着信息量来的。他利用这点骗人,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她很满意地开始打趣,“有没有想过来国防部做政治家?你更适合出现在谈判场合。”   “刚才我也很害怕,”盛辞燕坦诚道,“我还是不适合跟外国人聊天。”   女士开心地笑了,她简直放下了重担,“今晚上可能会下雨,不好开飞机。待会有人开车从卡线接你们回去,就别去他们俄国人的临时餐厅了。去我们Z国那边吃,省心。”   秦瑾明远远看到了盛辞燕,他一看到盛辞燕的表情,就知道事情十有八九稳了。   他走到盛辞燕旁边,还没恭喜。结果Z抢先一步,无赖地揽住盛辞燕,“我去!真成了?郭女士,我就说我们警察也能行吧?”   郭女士点头,“真成了。”   盛辞燕把Z的手放下,不经意间绕开Z,靠在秦瑾明旁边。周围人很多,盛辞燕用指尖悄悄蹭了一下秦瑾明的手背。   “好冷。”   盛辞燕的指尖泛着凉意,却刚带出一股热汗,月光细细碎碎地打在他干净的脸上,柔软的脸上带着融融的柔光,“我们回去吗?小秦警官。”   秦瑾明耳朵发烫,差点傻乐,“行,反正事情已经结了。中俄双方围剿,不可能打不过盛仓。你好好休息。”   “没有,”盛辞燕拉着他走,蹙眉吐槽着,“根本没有结,他们还要我去利萨临娜当顾问。你说,我会不会被中俄的语言,串得语言系统失灵?”   秦瑾明想起刷的短视频里还真有人这样,“那咋办,之后跟你在一起带两个翻译器吗?”   盛辞燕小声道:“天啊……那你的脑子恐怕是处理不过来的。”   秦瑾明的面子挂不太住,“不是吧?你真这么觉得。别啊。”   盛辞燕玩味道:“Маленькшпак(笨蛋小狗)。”   中方临时停留的住宅选得很近,繁星点点闪烁,挤压的厚云层从北方飘来,雨的前兆在无声中到来。再往北,利萨临娜下了一场大雨。   利萨临娜的夜色浓稠而黑暗,包裹着黑夜中次第而行的民众们。他们的身上穿着黑纱,分不清楚到底是民众还是特殊组织。   盛仓将拐杖握在手中,带着十足的耐心和把握。   “Забцьлюдзейзпалцы(抓走警局的人)。”他言简意赅地吩咐道。    第57章   冰冷的枪支上膛, 雨丝顺着黑色的枪把滚在脚下。盛仓突然放缓了脚步,挑眉道:“怎么没人拦我们?”   李景川心想,你带了这么多炸药跟枪支, 要是赶拦的岂不是送死?不过他分析道:“之前他们围剿我们时, 杀了一波警察。所以这次估计撤走了。”   “是吗, ”盛仓语气平淡地说着,“那你进去,把门打开。”   李景川抓住旁边的邪教成员,推他前进。邪教成员刚准备把门打开,二楼传来了一声枪响, 子弹击穿了邪教成员的头颅。   盛仓往后退了两步,玩味道:“我就觉得不对吧?”   他跟李景川靠在后面, 前面的人打成一面,枪林弹雨中,盛仓发现警局里面的人不多。很快,大门被踹开,一楼被邪教成员占领。   盛仓坐在警局的椅子上, 李景川开始翻阅警局的资料。   盛仓耸耸肩,“这里是利萨临娜,根本没人管,你查不到资料的。”   李景川觉得不安, “这也太顺利了,之前来打时,都要好几个小时。”   盛仓当机立断, “二楼留个活的。”   邪教成员将二楼的警察带下来,其中几位警察被打得太过,脸上血肉模糊。只有一位年轻的警员手一直在抖, 甚至没受伤。   这种藏在最后不敢打的人,是最好审讯的。盛仓笑了起来,狭长的眼睛跟着上挑,用俄语道:“把他弄过来,喂,你叫什么?”   年轻警员用充满恨意的眼光看向他,又很快避开,低声道:“阿列克谢。”   最开始忽略的石子沉到了水底,阿列克谢是最开始牵线介绍盛辞燕的人,他知道中俄准备合作。   盛仓将旁边的刀子抽出,银亮的刀刃抵在阿列克谢胸口,漫不经心道:“为什么人这么少?为什么还敢反抗?”   阿列克谢嘴唇颤抖,“因为上级让我们留在这里。”   “为什么?都说出来。”盛仓盯着他看。   盛仓的视线压迫感太强,阿列克谢曾经的家人也死在过他手下。阿列克谢额间冒出热汗,不由自主道:“我警衔不够,我不知道。”   盛仓意兴阑珊地拿出刀,刀尖刺破肌肤时,心跳极速跳跃。   阿列克谢脱口而出,“有人在谈合作。盛辞燕去谈合作了。”   盛仓意外地问道:“你说什么合作?”   阿列克谢绞尽脑汁地说着,“中俄合作,是因为之前邪教组织的事情闹的中俄合作。盛辞燕去谈判了。”   盛仓的眼睛眯了起来。   阿列克谢不知道更多,但拼命说道:“我不清楚,谈判地点有可能是阿兹思的城市,也有可能是恩尔。都在中俄附近,也有可能是卡线。”   盛仓淡淡道:“在卡线,我走私过。”   “啊?”阿列克谢愣了一下,银白的匕首刺穿胸膛。他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红色的液体溅开,模糊了视线。   中俄围剿,盛仓在心底开始盘算,得找个人留在这里,替他等死。李景川要是能撑住,还能当自己的后手。Z国有谢云朝,但是回Z国也不是好办法。不能让盛辞燕真的谈判成功,至少在自己逃跑前不能有人拦路。   盛仓转过身,突然切换成中文,“李景川,你留在利萨临娜。”   李景川听不懂俄语,“他刚才说什么?”   盛仓道:“你留在这里。我需要出去一趟。”   李景川多留了心思,面上不动声色道:“小盛,我不会俄语,管不住这里啊。你多留几个人吧。”   盛仓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人,“都给你。”   他拍了拍李景川的肩膀,状似心情不错地走出去。盛仓一走出门,面色阴沉到了极致,冷着脸给谢云朝打电话。   谢云朝很快接了,他的声音略哑,“喂,仓哥,什么事情?”   盛仓命令道:“收拾东西,有任务给你,马上去卡线。那里好像有中俄的人在谈合作,现在可能会谈到一半。你走公路,拦住Z国的人,顺便去给我看看情况。听到了吗?”   谢云朝嗯了一声,“需要我接你吗?仓哥。”   “不,”盛仓言简意赅道,“要是真的有中俄合作,你把盛辞燕接过来,我带你们两个走。”   谢云朝沉默了片刻,低声道:“嗯。”   盛仓挂断电话,重新找了几个人手,“直升机还有吗?带上炸药。”   卡线附近,积雨的云已经飘荡开,四面八方弥散在天际。深蓝色的色调散开,整个世界都如同深海,裹挟着人们。   盛辞燕不用负责拟合同,他们需要的是之后再次过来配合上级。盛辞燕从楼上下来,顺便换上外套,不停地打哈欠。   Z看得想笑,“你怎么出门就是干活,干完活就是睡觉?哥们,把自己当机器用了。”   盛辞燕困得要命,没空搭理他,“小秦警官,待会车来了,你再叫我。”   他又往秦瑾明肩膀上靠。Z看得有点反胃,他根本理解不了男的怎么会喜欢上男的。   Z把视线移开,远远看见一辆车,“快快,把盛辞燕推起来。车来了。”   盛辞燕听到声音就醒了,Z把他拉上车,三个人凑到车上,开车的是一位不认识的警员。   Z上了归国的车很兴奋,邀请道:“喂,等合同拟好,我们四五个人出去吃顿饭。”   “嗯。”盛辞燕敞开车窗,开始吹风。   风带了咸湿的雨息,平静的空中,忽然传来了机翼震动的声响,划破了祥和的氛围。   “这种天气还有国际航班啊?”Z奇怪道。   盛辞燕把头伸出去,看见许多黑色的包裹从高空抛落,扔到远方的建筑物上。   黑色的物体堆砌在地上,眨眼间爆破开刺目的光芒。整个天空被闪耀的火光侵占,剧烈的声响仿佛震破耳膜。   暴雨很快降临,冲刷着火光。包裹还在掉落,整个建筑物崩塌进陷落的泥土中,玻璃与砖瓦彻底破碎。   司机被迫停车。盛辞燕的瞳孔微微放大,“……恐怖袭击。”   “什么?”Z面色发白,马上开始拉车门,“我草,咱们上级还在里面,拟的合同还没传出来!”   盛辞燕拉住他,“等等!你回去送死吗?”   秦瑾明也拦住Z。   Z吼道:“合同没传出来,人还死了,完蛋了!”   秦瑾明按住他,“车已经开了两个多小时了,赶不回去了!而且,离得这么远我们都能看到,你以为还有救吗?万一把我们三个搭进去,谁能证明合作是成功的?”   Z气得脸通红,一拳揍上去,“你踏马的放开老子!”   “等等,”盛辞燕稳定心神,沉稳地分析着局势,“有人泄露了消息,如果我们回去,还有可以调查的余地。而且,如果恐怖组织直接袭击了中俄双方,只会推动我们下次更快地合作。”   Z额间青筋狂跳,“如果我们回去,肯定先要被当成泄密者审讯!就我们三个活下来——”   他的表情突然放空了,茫然地看着前面。   盛辞燕紧跟着抬头,看到十几辆车横停在公路上。   车辆的窗户都敞开着,数十支枪口对准中间的车辆。暴雨冲刷下,深黑色的车门被推开,谢云朝从里面走出来。   他的气质一如既往,矜贵而傲慢。远处爆炸的火光传来,昏暗的夜色中,谢云朝从口袋里抽出手枪。   他的眼睛深邃而平静,枪口跟着指向盛辞燕的车,“盛辞燕,跟我走。”   狭窄的车厢内,Z的呼吸很快粗重了起来。他咬牙看向盛辞燕,盛辞燕的神情隐藏在角落中。   秦瑾明拉住盛辞燕的手腕,“你别下去。”   “放开我,”盛辞燕甩开他的手,低声道,“放我走。”   Z也不想让盛辞燕走,“不行,你现在走了。我们也会死。就算不会死,你走了我们的合作照样完蛋。”   盛辞燕没多说什么,他只是看向谢云朝。   谢云朝脚步很轻,不急不慢地靠近车辆,随即将手扣在车门上,修长的指节还没有用力。   盛辞燕把门打开了。   谢云朝对他伸出手。   盛辞燕将手搭在他的掌心上,白皙的指尖蜷缩着,纤细的骨节下陷进谢云朝的手中。   “把枪放下。”盛辞燕嗓音冷淡。   谢云朝命人把枪放下,他将身旁人递的伞打开,挡在盛辞燕和自己周围,理所当然地与盛辞燕十指相扣。   谢云朝温柔道:“走吧。”   盛辞燕跟谢云朝走进车中,并没有回头。   盛辞燕坐在副驾驶,后面没有人。谢云朝坐在主驾驶,专心致志地开车,顺便跟他说话。   谢云朝随意道:“你冷吗?车里有暖气。”   盛辞燕冷淡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谢云朝笑了笑,“接你逃出国,到时候就没法回来了。不行吗?”   盛辞燕笑着,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这就是你的计划吗?谢云朝,你费劲功夫就想把我带走?”   谢云朝别有深意道:“要是这样的话,我不是早就能把你带走了?在警校的时候。”   盛辞燕别过脸,冷声质问他,“你跟盛仓怎么认识的。”   谢云朝的情绪彻底被点燃,他的骨节扣在车的轮盘上,“我问你,你们的谈判怎么泄露的?如果谈判没有泄露,我应该带着这群早就该死的毒贩子,假借贩毒的名义,在卡线找到谈合作的你,把他们交给中俄双方,最后把盛仓杀了,顺便跟你坦白。”   盛辞燕深吸了一口气,“你在说什么?你卧底就是为了杀毒贩吗?我听不懂。”   谢云朝被他的冷脸刺激到了,“是吗?你觉得我卧底的理由不够充分吗?”   他飞快地刹车,从皮夹克里掏出原本准备好的四十万支票。   盛辞燕一怔,“怎么是你……”   他话没说完,谢云朝按住他的脸,吻了上去。   盛辞燕往后退。谢云朝抓住他的手,低声道:“当年不跟我走,后果就是这样。”   盛辞燕心情复杂,“你不跟我说清楚吗?”   谢云朝眯起眼,“说啊,我跟你说。我怎么在警校给你赢的四十万,我怎么知道你不跟我走的理由。”   盛辞燕蹙眉,试探着推开他,“你冷静。”   谢云朝道:“你有本事让我冷静?”   盛辞燕不想跟他吵架,但他知道谢云朝一旦发火,谁都控制不住。盛辞燕不再抗拒他的靠近,轻声道:“朝哥,你想想该怎么说。”   谢云朝发现盛辞燕就爱来这套。   “别跟我演戏,”谢云朝拆穿他,“我跟你说。”    第58章   谢云朝还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   他就像大多数豪门子弟一样, 父母联姻,诞下作为继承人的独生子女,然后父母又在完成任务后各奔东西, 如同离巢的燕般飞走了, 留下他独自待在家里。   谢云朝跟别的豪门子弟也一样, 他听童话故事,很早就开始学习拉小提琴,提前适应豪门宴会。   唯一的不一样是,谢云朝总是格外喜欢反问。   六岁时,他刚识字, 无意间接触了童话故事,里面的公主漂亮聪明, 弱势且招人怜爱,他翻到最后一页,想看公主的最后归宿。结果公主嫁给了王子,过上了幸福愉快的生活。   他又买了好几本这种书,在很多个夜晚反复阅读。年幼的谢云朝在餐桌上吃饭, 他淡淡地发问道:“为什么王子一无是处,只是身份高贵。公主还要嫁给他?明明拯救公主的是鸟、魔法还有她的朋友们。王子为什么能得到这样的公主?”   饭桌上没有父母,年长的老保姆觉得奇怪,对小孩随口说道:“因为王子帅气又有钱, 多么般配。”   谢云朝用深黑色的瞳孔盯着她看,明明年纪很小,保姆却从里面读出了瞧不起的讽刺感, 甚至隐隐有一种傲慢。   谢云朝松开叉子,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我想看英雄的故事, 我们还是去买英雄的故事吧。”   保姆把盘子拿走。谢云朝注意到她手上的伤痕,维持着刚才发号命令的态度,“你站住,等一下我。”   他从柜子上找到了创可贴,递给了保姆,“给你。”   谢云朝痴迷上了阅读英雄们的史诗,他跟随着希腊神话的神明征战,幻想与古典故事里最早创造万物的神明相识,创造一番伟业,成为帮助别人的大英雄。   小孩子的心思活络,谢云朝从小就爱思考,他主动地把这两个故事开始比较、然后归纳。   漂亮、贫穷又招人怜爱的公主,应该跟英勇无畏的英雄在一起,他们一起冒险、一起遭遇生死危机,这才是谢云朝想看的故事。   八岁的谢云朝被安排了第一场有关于联姻的晚宴。他路过一个又一个男孩女孩,女孩们统一穿着漂亮的裙子,她们的高贵让人不需要保护她们,她们自成一体。男孩们拿着幼稚的跑车与遥控机,强壮的身体里脑子却空空如也,打球、踢球,除了这些难道没有别的了吗?   谢云朝不屑一顾,为此拒绝了所有人的示好。甚至用书里学来的词语,给他们冠上了一个名字:乌合之众。   当天晚上,父亲竟然从公司回来,将他狠狠骂了一顿。   谢云朝无所谓,“我跟他们是不一样的。”   “你有什么不一样的?”父亲推开他,严厉的目光审视着谢云朝。   谢云朝理所当然道:“我会做一番大事业,就跟英雄一样。”   父亲意外地看着他,沉默片刻后,“你有理想很好。可你总得交朋友,不能晾着别人。”   谢云朝耸耸肩,“哦,我知道了。”   九岁时,谢云朝的朋友已经很多了。他的帅气和聪明,让人很容易对他产生亲近感。谢云朝收敛了心底的嘲笑,至少表面上跟所有人维持着亲近,成为了所有人眼里优秀又开朗的孩子。   这样无聊乏味的生活,他渡过了整整五年。   十二岁时,谢云朝家的司机莫名其妙没来接他。谢云朝等到夜晚,懒得给父母再打电话,一个人走向了巷子。   他平静地低着头,偶尔踢翻路边的易拉罐,深黑色的巷子里,朦朦胧胧的月光跟随着他。   谢云朝转过拐角,背后的书包擦过墙角,沙拉拉的刺耳声下,他的书掉在了地上,顺着下坡的路滚到了最里面。   谢云朝啧了一声,认命地走进去捡,往里走了几步后,他听见男子的低吼声。谢云朝以为是在吵架,看热闹般多瞥了一眼,发现这位男子正压着身下的女人。   ……等等,不对。   谢云朝看见女人的手不停地冲自己摇晃,雪白的手臂上有几道发红的伤痕。谢云朝试探着往那个方向靠近,听见男子低吼声外,女人细微的求救声:“救救我,救救我啊!”   谢云朝的瞳孔开始放大,他浑身的血液不停流动,心脏在剧烈的刺激中开始跳动。   他想要转身去警局报警,可是女人的呼救声越来越微弱,而随着谢云朝的靠近,男子转过了脑袋。   放开她。   谢云朝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举起手里的书包,狠狠砸向了男子的脊背,一股酒气混着血腥味错开。男子的骂声传来,飞快抓住了谢云朝的脑袋。   谢云朝闷声忍住,他一拳揍上去,少年人发育不良的拳头远远没有中年男子的力量大。   他被男子一脚踹在地上,男子才反应过来谢云朝就是个小孩,骂骂咧咧道:“狗玩意,老子睡自己对象你也管?!你爸妈这么教你的?”   “她不愿意!”谢云朝挤出这句话,随即狠狠用头撞向男子。   男子吃痛地捂住头,女人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她甩掉上班族的高跟鞋,踉跄着跑出去。   男子骂了一声,似乎想要跑。谢云朝抓住他的腿,再一拳锤上男子的膝盖。男子没想到谢云朝追着自己不放,一时竟然没反应过来。   谢云朝趁势骑在他的身上,一拳拳揍向他,咬牙切齿道:“滚!”   后面响起了警车的声响,男子想要跑也来不及了。警员抓住男子,将谢云朝扶起来。   谢云朝觉得痛快,像干成了一项伟业一样,眼睛发出了惊人的亮光,掷地有声问道:“他要被抓了吗?”   警员发自内心地佩服这个小男孩。警员单膝下跪,看向谢云朝被打掉的右边的牙齿,“对。好孩子,你保护了别人。我们带你去医院。”   谢云朝才捂住牙,鲜血一直从嘴里冒出,浓厚的血腥气蔓延在嘴中。可他却笑得很开心,脱出口的词含糊不清,“那个姐姐没出事,她没出事?”   警员道:“她已经在警局,安全休息下来了。”   前所未有的成就感与强烈的得意弥漫在谢云朝心间。谢云朝第一次正眼审视一个人。他被拉上警局的车,警员胸前的徽章在城市的灯光中璀璨得耀眼。   谢云朝盯着看,低声道:“当了警察,就能一直帮别人。”   警员摸着他的头,送进医院前,认可道:“对。”   医院的医生为谢云朝止血,他的右手轻微骨折,需要打石膏。赶来的是新来的管家,他在思考怎么哄谢云朝。   可是谢云朝一声不吭,一夜里除了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他只说了一句话。   “我要当警察。”他平静地说着。   管家没当回事,随口说道:“少爷,你只需要继承家业就好了。”   不,谢云朝想,我一定要保护别人。   他现在比小时候收敛多了,他不反驳管家,等到警局笔录结束后。谢云朝回到家,他想要告诉别人,告诉别人自己做的事情。   管家匆匆离开,要跟父亲报备。老保姆年纪大了,早就回家了,他一路爬上二楼,听见母亲房中传来缠绵的呻/吟。   谢云朝轻手轻脚地推开门,看见没有来接自己的司机正在跟母亲上床。   谢云朝习惯了。但是他很失望,视线触及到湛蓝色的床单上时,男女的**又在眼中缠绵地揉杂在一起,就像机械性的动物一样,重复那几个动作。   谢云朝离开母亲房间附近,来到了自己房中。   月色轻盈地挥洒在黑夜中,乌云弥漫了整个城市。谢云朝从桌上拿起小提琴,仍旧平静地演奏了起来。   皎洁的月亮披在他的身上,他专注地闭着眼睛。   年岁与朝夕重叠反复,时间不停运转,谢云朝认识了这群乌合之众,了解了他们各有各的缺陷,贪财、愚昧、好色亦或者欺骗。   但是,我会保护好你们的,因为我是英雄。   他轻轻吻过提琴的弦,唇瓣温和柔软,“别了。”   别了,艺术家或者少爷,我要做一名警察。   十四岁时,谢云朝连跳两级,提前升入高一。   开学典礼结束之后,他的傲慢又开始重新占据上风。他懒得跟别人聊天,所以很少有人跟他说话。   谢云朝趴在桌子上,偶然间发现旁边瘦弱的男同学唯唯诺诺,经常害怕地看向前桌的大胖墩。   谢云朝不在意,像往常一样上厕所,他刚走进厕所,看见男同学被热水泼了一脸。   谢云朝关上了水龙头,冷声道:“喂,你们想打架吗?”   大胖墩困惑地看向他,谢云朝根本没打上去。旁边的同学赶去打小报告。教导主任把谢云朝从厕所里揪出来,难以理解谢云朝的所作所为。   教导主任第一次警告他,“你在干什么?谢云朝,你在上学,这才开学几天,就跟同学闹矛盾?”   谢云朝冷着脸,根本不道歉。   教导主任想骂他,“你什么态度?”   谢云朝不情不愿道:“对不起。”   教导主任想起他年纪小,学习也很好,以为只是一时犯错,直到谢云朝无数次“惹事”。   他在整个级部里多管闲事,不论男男女女,但凡有霸凌嫌疑的他都会质问两句,甚至会私底下威胁霸凌者不许霸凌别人。   这简直是有病。   老师们对这个所谓的名列前茅的好学生感到头疼,委婉地对他父母说道:“既然是跳级的,先留一级教育一下吧。不要忽略了孩子的心理健康。”   谢云朝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住了。他一言不发地坐上车,回家看着电视发呆。   为什么?   谢云朝想,难道就应该不管吗?再来一次,我一定要改正。   他机械性地按着遥控器,电视机切换到新闻频道。   “俄罗斯国际新闻,利萨临娜的孤儿院因当地政府资金不够申请合并入临市,部分东亚孩子已由Z国家庭领养——”   谢云朝沉默了许久,眼睛盯着屏幕都开始干涩。不甘心在他心底蔓延,谢云朝沉声道:“我想上学,爸,我不想一整年待在家里。在国外可以试读吗?”   父亲一直很尊重他的想法,或许是因为他私底下还有私生子女,因此对谢云朝总是有所亏欠,“你不想在国内念了?”   “不是,”谢云朝烦躁地揉了揉头发,“我想换换环境试试。”   父亲道:“试读,也行。也不用办转学手续,我送你过去两天,你就当放松心情。你想去哪里?自己选一选。”   宿命促使着人们做出选择,但是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决定好了命运的轨迹。于是在选择的瞬间,结果便已经注定。   “我想去,”谢云朝看着电视里荒芜废弃的城市,“我想去利萨临娜。”    第59章   利萨临娜不是一个好地方, 父亲与母亲商讨了大半年,却架不住谢云朝执意要去。父母为他找了中文学校、给学校捐钱、购置别墅,才肯把谢云朝送过去。   后来, 认识盛辞燕就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情。   深夜灌起冷风, 窗口将黑色切割成矩形的方块, 谢云朝在宽大的别墅里躺着,看黑变为白、再看白变为黑,将方块填满。   他最近总是睡不着,他能察觉到盛辞燕身上浓厚的求救欲,每次跟盛辞燕接触后, 谢云朝的心情都难以平复。   他的漂亮并不是吸引谢云朝的原因,他的迷茫、他一次次恳切的请求, 就像凌落在心底的蝴蝶般,一次次振翅,一次次令谢云朝想要去帮助他。   不是说不再多管闲事了吗?可是还是想帮忙。   谢云朝烦躁地疏远着盛辞燕,尝试不去帮助他。盛辞燕却照常地给他刷保温杯,平静地请求他的帮助, 再尽力地关心谢云朝。直到谢云朝后知后觉发现,盛辞燕简直就像在做妻子的工作一样。   在谢云朝决定表白的好几天前,他躲避盛辞燕的想法越来越强。盛辞燕在半路上拦住他。   盛辞燕大概跑了很久才追上来,他的白皙的脸上泛着一层晶莹的汗珠, 发丝稍显凌乱,贴在干净又整洁的校服领口旁。   他轻轻朝谢云朝靠近,偏矮的身高靠在谢云朝的下巴旁, 那双清冷的眼睛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性,柔声道:“朝哥,你最近怎么了?”   谢云朝无法克制地捏住他的脸, 调侃道:“大半夜来追我,你不怕冷了?”   盛辞燕笑了笑,汗珠滴落在谢云朝的手心,“我怕你有心事。”   谢云朝挑眉道:“还好吧,我觉得我简直是世界上的大英雄,一直保护你。怎么没有人懂我?”   他以为盛辞燕会笑,结果盛辞燕盯着他看了好久,才勾起一个细微的唇角。   盛辞燕含笑道:“如果所有人都能懂你,那就是平庸了。我的大英雄。”   ……   该怎么形容这一瞬间的感受才最贴切?   谢云朝只记得心跳加速的感受,他松开盛辞燕的脸,盛辞燕仍旧跟在他身后,自然地跟他聊天。   他说什么,盛辞燕应下什么。盛辞燕读书又多,他们可以为了哲学与政治展开辩论,又可以为了日常买哪个零食互相谦让。   谢云朝喜欢上盛辞燕,就像传统的丈夫会爱上妻子。他保护盛辞燕,就像实现了小时候当英雄的梦想。   直到成为习惯,分手后,谢云朝强烈的保护欲仍然无法消失。   他还是想保护盛辞燕,无论盛辞燕在哪里。   进入警校前,谢云朝拜托了父母帮忙调查盛辞燕的事情,顺便请求父母收养盛辞燕。   警校第一天当然要自我介绍,谢云朝心不在焉地坐在操场上,前面的“傻愣子”们一个比一个兴奋,什么“我会超远扣球”、“我的梦想是拯救世界”之类的。   谢云朝不耐烦地闭上眼睛,斜靠在后面的台阶上,旁边的寸头男忽然来了句,“我靠,我自我介绍的词呢?哥们,你快起来。”   谢云朝让开,不爽道:“连自我介绍也要背词?”   秦瑾明没管他,傻乐道:“太好了,找到了。”   他马上跑到前面的空地上,认真道:“兄弟们,我来自S省A市的一中,我跟前面的哥们认识,我们俩组过游泳搭子,得过全国比赛二等奖。还有,我也会超远扣球。”   秦瑾明摇了摇脑袋,手往前一伸,底下爆发出一片喝彩。   “厉害啊,兄弟!”   秦瑾明得意地撩过头发,“我走了。”   有个男的唉了一声,“喂!你没说名字,叫什么?”   秦瑾明又走回去,“我叫秦瑾明!秦瑾明!”   谢云朝觉得这群人简直就是有病,他不想进行很长的自我介绍,简单地说道:“谢云朝。”   他走下台,底下人认为他拽拽的,场面一时有点冷淡。   秦瑾明拄了他一下,自来熟道:“谢云朝,你怎么说话这么短?”   谢云朝非常看不上他,“你有事情吗?”   秦瑾明没再热脸贴冷屁股,“行行行,没什么事。”   等到分宿舍时,大家都已经选好了舍友。偏偏谢云朝刚才表现得太拽,没人愿意跟他一个宿舍。   秦瑾明自然道:“咱俩一个宿舍吧?”   反正谢云朝无所谓,“哦。”   秦瑾明觉得赚了个大便宜,谢云朝最后选宿舍,人数正好不够。这样宿舍里的四人间就变成他跟谢云朝的两人间了,秦瑾明就可以偷偷在上铺藏漫画了。   谢云朝搬进宿舍,从箱子里找出小提琴、《马哲》、空白的纸张,一边思索一边写情书。   等下个周训练结束,父母接回盛辞燕,他就要把这些情书给盛辞燕。   谢云朝认认真真地写着:若两人曾为一体,那必是你我。我的脸映在你瞳中,你的亦映在我眸中。   秦瑾明凑上来,大为讶异,“谢云朝,明天就训练了,你还不去食堂打饭啊?”   谢云朝当大少爷当惯了,习惯性发号施令,“我不去。你替我把我那份拿了吧。”   秦瑾明不知为何,感激地说道:“兄弟,你真好。”   大概一小时后,秦瑾明回来了。   谢云朝看着他空空如也的手,“我的呢?”   秦瑾明愣了一下,“你不是让我吃了吗?”   谢云朝本来被甩了心情就烂,秦瑾明撞他枪口上,双手抱胸,冷声道:“你是不是故意找事?”   秦瑾明真是受不了,“我怎么找你事了?你是不是中二病啊,第一天就拽成这样。”   谢云朝眯起眼睛,“滚。”   他说完就把书扔到床上,自己一个人爬上上铺。   秦瑾明气得够呛,但他不怎么骂人,最多诅咒两句,“什么破脾气,还写情书。你对象怎么没跟你分手?”   谢云朝从床上爬了起来,直勾勾盯着他。   秦瑾明瞪回去,“看什么?”   谢云朝道:“他已经把我甩了,不用你问。”   秦瑾明很无语,火气过后又有点理亏,毕竟把人家饭吃了,“整得跟我抢你对象了一样,莫名其妙。既然被甩了你自己也不反思,你没觉得你很自以为是吗?”   谢云朝竟然沉默了。   片刻后,秦瑾明默默爬起来,跟舍管说了两声,从舍管那里买了包泡面,挂谢云朝床头上,“我赔你饭。”   谢云朝下床吃泡面,淡淡道:“以后不要提我谈恋爱的事情,尊重隐私。”   秦瑾明没出声,谢云朝还在思考人生,他回头一看,秦瑾明早睡着了。   人怎么能缺心眼成这样?谢云朝鄙视地爬上床,鄙视地睡觉,然后鄙视地起床,开始训练。   第一周,谢云朝基本上就包揽了各大教练的夸奖,他的各个方面都优异得惊人,在额外的训练时,他选择了拆弹跟研发智能两门课。   他的拆弹格外得好,谢云朝开玩笑般跟教练说道:“因为我见过真的爆炸。”   第二周,秦瑾明痴迷上了中午不睡觉打球,抢球抢了好几次,被隔壁球队的人找上宿舍。   谢云朝正在看新版本翻译的《罪与罚》,球队的人过来,质问道:“秦瑾明在你们宿舍吗?训练结束还有这么大牛劲啊?”   虽然开学半个月了,但谢云朝根本不知道秦瑾明是谁。他冷脸道:“干什么?从我们宿舍门口让开。这里没有秦瑾明。再站在那里试试?”   球队的人离开后,秦瑾明从厕所里出来,佩服道:“谢云朝,我没想到你这么仗义。”   谢云朝觉得他莫名其妙,随口敷衍道:“哦。”   秦瑾明单方面跟他冰释前嫌,“兄弟,之前是我误会你了。”   谢云朝懒得理他,半夜睡觉前,才看到秦瑾明床上贴着“秦瑾明”三个字。   谢云朝甚至开始鄙视自己,根本不想多这种朋友。   第三周,体能训练要在太阳底下站姿然后跑步,谢云朝站了半天,又开始跑步。   热汗顺着他的额间滑落,他的动作利落而果断,沿着跑道不停运动,身上的疲乏越来越多,精神上的重担也没有卸下。   谢云朝很稳健地维持着第一名的步子,然后进行格斗训练。   他这个时期开始窜个子,正好适合进行近身的格斗技巧,健壮的手臂上有一层结实的肌肉,青筋随着格斗反复跳起,彰显着少年人有力的姿态。   谢云朝在政治课无比地热爱着人民,他强烈的奉献欲在每一个瞬间都彰显着风采。他游刃有余地进行着训练,不忘写情书、拉小提琴、看哲学书。   生活被有节奏地填满,他在训练的间隙时,却时常感觉有一种温柔的情绪,盈满了整个内心。   是磅礴而生的拯救欲与正义感。   第四周。警校放半天假。谢云朝惦记着接回盛辞燕的事情,当天就买了车票回家。   他以为一切已经办妥了,因为谢云朝告诉过母亲,如果做不到的话,可以打电话通知他。   家里一如既往的过分豪华,桌子上摆着父亲求来的平安石,母亲昂贵的香水打开了盖子,四周散发着近乎奢靡的优雅香调。   谢云朝的母亲在家,正在侍弄花草,颇有闲心,“云朝,你之前说的你的朋友,盛辞燕对吧?我去查了,他很可能跟阳嘉的盛家有联系,这事我们就不要掺和了,你也不差这一个朋友,对吗?”   她没再跟谢云朝解释,搬着花盆,与他擦肩而过,剪掉的枝叶落在干净的地板上,她漫不经心道:“乖孩子。盛家算是个犯罪家族,具体的我们还是少关心。你还说他不肯跟你回来,要是他能跟你回来。我们家就惹了个大麻烦,还得跑到国外呢。”   谢云朝的瞳孔微微放大。   母亲道:“在警校玩够了就回家吧,不用真的去当警察。干个几年,腻了就回来继承家业。听到了吗?”   谢云朝毫不犹豫地转身。母亲轻叹一声,如同把他当成在叛逆期的孩子。   谢云朝在当晚就回到了警校。   利萨临娜的天气不好,盛辞燕在冬天会往他怀里钻。利萨临娜的治安太差,盛辞燕需要他守护才能回到家。所以,盛辞燕很需要他。   盛家的事情要查明白。盛仓到底是谁,一切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谢云朝在夜里闭上眼睛,外面又落了一层雨,淅淅沥沥刮在窗户上,像情人的低语。   他静静地爬起来,打开窗户淋了场雨。   “老谢,”秦瑾明被风吹得发抖,“你想冻死啊?”   谢云朝低声道:“我想他了。”   ……秦瑾明神情复杂,“不是,哥们。你前女友给你下了药吗?你这都管不住自己啊。”   谢云朝本来想说不是前女友,可是谢云朝想。   自己不是同性恋,也不是异性恋,自己只是喜欢盛辞燕。   谢云朝看着窗外的风雨,如同宣誓般郑重,他吻着纷飞的雨,唇瓣的张开如同吻着情人。   “我会想办法亲自救他的。”    第60章   如果在一个夜晚放弃所有的回忆, 脑海中残存的意识便没有了用处,仿佛连生命的长河都远去了,随波助澜地迷失在人海中。   谢云朝不允许自己与别人一样, 他绝对不允许平庸。   他在第八次结束夜训时, 挡在了教官面前。   教官已经从不耐烦变为无奈, 他拍拍谢云朝的肩膀,“云朝,你说的方法也有一定的逻辑,可未免有点太异想天开了。你说你有个朋友可能跟毒贩有联系,你就觉得我们能把你朋友接来, 然后训练他来打倒毒贩吗?你询问过你朋友的意见了吗?他自己知道吗?”   谢云朝不气馁地说道:“你相信我,教官。警校现在不是也在招人吗?你们试着给他发一个邀请信, 就让他来试一试。他很聪明的,而且不行再放弃也是可以的。”   “唉,”教官叹气,“信件倒是能发,邀请信是不可能的。再说了, 发到国外,他就能来吗?”   谢云朝一愣,随即斩钉截铁道:“能。教官。别忘记他姓盛,很有可能跟阳嘉的盛家有联系。对了!他还会俄语, 他俄语特别好,而且精通利萨临娜的俗语。”   “你怎么不早说,原来他是利萨临娜人?”教官若有所思地停下脚步, “你把详细情况写给我,我们回去再讨论一下。但是,最多也就是往国外发个信件, 不可能发邀请函的。”   谢云朝应下,他对教官鞠躬,教官看得想笑。教官把谢云朝扶起来,谢云朝立马弹了起来,飞快奔跑。   “宿舍门要关了,我先走了,教官!”他跑回宿舍。   谢云朝到了宿舍,冷天还出了一身汗,他没空洗澡,拿起笔就开始详细地写盛辞燕的情况。   他写着写着,突然意识到,以盛辞燕的性格和情况,很可能来不了Z国。   机票钱、盛辞燕的家庭、再加上Z国莫名其妙的邀请,盛辞燕真的不会当成诈骗来处理吗?   只有钱能切切实实地帮到盛辞燕,而且,最好就是来自政府捐助的钱。   宿舍门关掉后,警校还有半小时的洗漱时间。谢云朝从来不去大澡堂,他宁愿打了热水自己在宿舍洗。   秦瑾明从大澡堂泡完澡回来,看到谢云朝双手抱胸,一副忧郁深沉的模样。   秦瑾明深深地理解他的情绪,“老谢,你踩到我拖鞋了。”   谢云朝无语道:“那是我拖鞋,你拖鞋是黑的,你认错了。”   秦瑾明才想起这回事,“我去,那我把我那双拖鞋掉浴室里了,我回去拿。”   “不用了,”谢云朝摆摆手,“过两天放假,我带你去买东西,顺手买了。”   虽然便宜不占是傻子,但是谢云朝的便宜不好占。秦瑾明直率道:“什么事你直接说啊,都能商量。”   谢云朝也很坦诚,“警校有双人比赛和单人比赛,赢了能得很多钱。我们组队打比赛吧,我游泳不好,你正好补上。”   秦瑾明没当回事,“那玩意儿都全国的了,够呛能赢。还占五一假期,我不介意,你一个富二代打这个干什么?”   谢云朝眸色微暗,“我想捐给我的朋友,他家里很穷,经常交不起学费。要是我把政府的钱给他,就可以算是长期资助了。”   秦瑾明听到捐款,竟然道:“他情况很差吗?真这样就捐吧。”   他豪爽地答应了,一看就没把这事当回事。谢云朝一时意外,熄灯后,他躺回床上,安心地等着一切的回转。   事实证明,选择可以改变所有。谢云朝在单人比赛里,流畅地包揽了所有的奖项,最后的游泳比赛,他第一次为别人加油打气,衷心地希望秦瑾明能赢下第一。   秦瑾明的游泳简直是水牛级别的,完全碾压谢云朝,他窜出去的时候,谢云朝才刚摆臂。   谢云朝最后磨磨蹭蹭上岸,秦瑾明已经在那里跟路过的人庆祝了。秦瑾明问道:“老谢,你还报名了拆弹专项?”   谢云朝耸耸肩,“奖金多,我去打完那场比赛,我们再进行双人赛。”   秦瑾明一拍他的肩膀,字正腔圆道:“六六六。”   谢云朝漠然地无视秦瑾明。拆弹比赛开始,谢云朝上场后,倒计时开始在身后计算,滴滴答答的计数声压迫着神经,他无所谓地坐下。   谢云朝的指尖在线条里穿梭,从容不迫地剪掉一根又一根变化的彩线,俊朗的表情逐渐坚毅,就像他坚定、千锤不练的决心。他是拆弹比赛当之无愧的第一。   下场时,谢云朝来不及跟人聊天,马上准备双人组队,他需要跟秦瑾明接力跑、合作射击。谢云朝在前面的比赛中耗费了大多数精力,好在秦瑾明越打越来劲,最好还是稳住了。   秦瑾明的额间渗出热汗,爽朗的神情一如既往。他们在等成绩出来,秦瑾明拧开旁边的矿泉水,跟谢云朝对碰,“老谢,稳了。”   谢云朝充满自信地跟他对碰,理所应当道:“嗯,我知道。”   裁判台上的裁判下台又上台,裁判拆开手中的信件,黑色的名字在纸张上镌刻着,就像命运的洪流开始震颤。   哨声响起的瞬间,谢云朝和秦瑾明的名字在喇叭中响起。   “第一名,谢云朝,秦瑾明,全国比赛奖金,四十万。”   上台领奖时,谢云朝骄傲地举起了奖杯,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看见。他的眼睛明亮,充满着浓烈的自信。   不需要你过来,我的爱人,你站在那里,我会为你赢得至高无上的奖励。   同样的,不需要你去卧底,我的妻子,你坐在那里,我会替你击倒困住你的一切。   用正义和我的信念。   谢云朝领完奖,毫不犹豫地将支票寄出去,与警校协商后,连着那封询问的信件,一起到了盛辞燕手里。   一个平凡的清晨,远渡千里的信件跨过了无数人的双手,轻飘飘地递到了盛辞燕的手中。   “希望你可以来到Z国,盛辞燕。”   盛辞燕拆开信纸,一张支票夹着一束Z国的枯花掉了出来。   或许是哪里不小心掉进去的花。盛辞燕拿起那只花瓣,幽香轻轻浮动在白皙的指尖,然后消散。   次日,盛辞燕准备好书包与信件,踏上了离开的飞机。   别了,利萨临娜。   黑漆漆的夜色仍旧包裹着车辆,盛辞燕沉默地别开脸,谢云朝说完话后,他就陷入了这样的沉默。   片刻后,盛辞燕低声道:“你是想一直当卧底收集证据,然后在中俄合作场上给我。可是现在的情况不对,你还有后手吗?”   谢云朝道:“产业园区我做了手脚,如果盛仓回Z国,我还有准备。我留了他一部分炸药。”   盛辞燕回忆起当时去产业园区变厚的一层东西,怪不得手枪忽然无法击穿,“那里面的东西是你铺的线路?”   “嗯,”谢云朝向他坦白,“盛仓去了俄国后,留我一个人在Z国。我就想办法铺了炸药。我上交证据后,盛仓要留在俄罗斯就会被中俄围剿,回Z国我也不会给他留后路。”   盛辞燕欲言又止,“非得这样吗?谢云朝,应该还有别的方法吧。”   “现在没办法了,”谢云朝盯着他看,“盛仓跟我说,他要逃到别的地方,而且,美国缅甸越南都有可能。我卧底成功最大的原因,是他要求我把你带回来。你之所以能来做卧底任务,就是因为我答应他我们三个人能在一起。”   ……盛辞燕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你先安静一下,我需要梳理逻辑。”   谢云朝知道他在生气,“我陪你梳理。”   “你先不要说话,”盛辞燕微微侧过脸,不情愿看他,“你先听我说,可以吗?”   谢云朝的骨节扣在方向盘上,用力到泛白,若无其事道:“可以。”   盛辞燕将指尖穿插在头发中,习惯性舒缓着压力,轻声细语道:“如果盛仓得知了中俄合作,且他有能力仍旧控制着毒贩组织内部,甚至炸毁俄方谈判区域。那就说明毒贩组织并不知道他们会被围剿,或者说,才刚刚知道,还没有开始慌乱,仍旧选择听盛仓指挥。那么,泄露中俄合作的只有中俄双方的人员。”   中方一定没有,毕竟谢云朝刚才直接拦路。盛辞燕顺着思路继续梳理,“俄方知道的上层人员,刚才几乎都被炸死了,说明上层人员没有泄露。而他们拟订的合同方案还没有出来,接应的俄方高层也可以排除嫌疑。所以,以现在的情况,盛仓要么是收买了俄方非常高级的官员,要么是无意间从下层警员那里得知了事情。如果是前者,盛仓跑路也会从俄罗斯内部跑,毕竟有官员帮助。就看他带我们去哪里了。”   谢云朝莫名感受到盛辞燕视线中的审视,他知道盛辞燕接下来要骂自己了。   骂我?凭什么?谢云朝硬气极了,准备待会反驳。   盛辞燕俯身向谢云朝的肩膀靠近,他那黑色睫毛下,更为纯粹的瞳孔,如梦般神秘莫测,那是利萨临娜留给他最好的遗产,自然而然地隐藏情绪。   “如果你要保护我的话,”盛辞燕叹了口气,“我现在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谢云朝不甘心道:“在出这件事之前,你不是一直好好的吗?”   盛辞燕无奈道:“你是说我被你注射心理学药物,还有被你扔到轮船底下吗?其实,我的意思是,你要保护我的话,我应该会出现在你的身边,而不是在你的对面。我可以和你并肩作战,而不是现在出意外的情况。”   谢云朝好像从来没这么理亏过,他想跟盛辞燕道歉,又拉不下脸,突然宣誓道:“我之后会跟你一起的。”   盛辞燕笑道:“你现在不就跟我一起吗?朝哥,现在去给盛仓打电话,告诉他你接上我了,问他在哪里。”   谢云朝把手机掏出来,顺手扔给盛辞燕,理所当然地捏了一把他的脸,“别生气了,对不起。”   盛辞燕翻着他的手机,思考后,盛辞燕把自己生日输进去,解锁后翻开盛仓的备注,“朝哥,还是你跟他说。”   他们两个人把电话打通,盛仓很快接了。   “喂,”盛仓心情不错,“接到人了?”    第61章   谢云朝下意识看向盛辞燕。   他从盛仓那里听到了无数个版本盛辞燕的童年, 包括但不限于被领养、被虐待、被侵犯。有时候谢云朝真怀疑盛仓有病,如果这些是真的,盛辞燕怎么可能坐在这里?   谢云朝对盛仓不屑一顾, 却客气道:“接到盛辞燕了, 仓哥。你还有吩咐吗?”   盛仓竟然跟个人一样, 关心道:“他状态还好吗,你没吓到我哥吧?”   盛辞燕接过电话,淡淡道:“喂?小仓。”   他这一句话把两个人吓到了。盛仓大概没想到盛辞燕对自己还能有好脸色,一时间只会沉默地吸气。   谢云朝的车甩了个大拐弯,舒缓气氛道:“仓哥, 我发现我们哥来哥去的也太生疏了。盛辞燕还管我叫朝哥,轮了一圈也没轮明白, 不如干脆叫本名吧?”   盛辞燕配合地笑了笑,“小仓,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盛仓道:“马上,我马上回去见你。”   盛辞燕眼中划过一丝嫌弃,若有所思地应下, 耐心道:“要是回来的话,有时间聊一聊。”   盛仓嗯了一声,连吸气声也不太敢出了。   盛辞燕仔细地听了一会电话对面的风声,判断着盛仓的位置, “我挂掉了?谢云朝还在开车,我怕打扰他。”   “嗯,”盛仓试探道, “你不怪我吗?”   “你想让我跟你发脾气吗?”盛辞燕平静地询问他,“如果你想要挨骂的话,大概很久之前骂过你太多次了。如果你还想听的话, 可以去找一下你留着的录音笔,你不是录了很多我骂你的话吗?”   盛仓低声道:“哥,你别怪我。”   “我已经把谢云朝给你找来了,”盛仓把姿态放得很低,从当年那件事之后他就对盛辞燕保持着做狗的态度,“当时是我做错了,哥,你可以跟他在一起了,我不会拆散你们的。我没要求你跟我在一起。”   盛辞燕眉心一跳,自然而然道:“好啊,那就这样吧。”   他把电话挂掉,难以克制地扶额,“谢云朝,你到底怎么跟盛仓说的?”   谢云朝解释道:“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撮合我们两个。为什么盛仓对你的态度这么好?”   盛辞燕瞥他一眼,“因为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们两个早就死了。”   谢云朝没听懂,但他思路很快,飞快抓到了关键,“你当年想过杀他吗?”   盛辞燕道:“嗯,差点把他杀了,如果那样的话,大概我也会死。”   无所谓了,盛辞燕想起那天的事情,鲜血落下前,他听见自己强烈的求生欲开始拼命攀爬,促使自己做出更好的选择。   盛辞燕突然道:“谢云朝,你认识盛仓之后,你帮他杀掉了盛祯军,故意帮他在警局用顾南栀顶罪,你暗中阻碍调查,似乎还威胁樊婧怡不让他说出你。无论你想做什么,你已经是一名黑警了。”   他拍拍谢云朝的肩膀,带着很浓重的信任与试探,推测出谢云朝的选择,“如果你把我带给盛仓,你真的跟他走,你可能会活下来。如果你跟我走,你应该知道法律的判决结果。你确定,要继续跟我合作吗?”   没有人会选择对自己不利的事情。   谢云朝没有说话,他顺着导航一路开下去,风很快喧嚣了起来,卡线公路蔓延的夜色不停翻滚,伴随着泥泞的雨水与尘土,抵达了定位的方向。   谢云朝耸耸肩,“到了,定位显示在中俄边境的港口,按照你刚才的推测。他应该是从底层那里得到的消息。”   盛辞燕轻描淡写地掀过刚才的不愉快,“盛仓打电话时,旁边还有很重的吵闹声,可能是在审讯活下来的官员。我觉得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他才能确定逃跑线路,过来接走我们。”   谢云朝从车里抽了根烟,很快点燃了烟,“我抽了?你觉得秦瑾明有概率找到你吗,他应该能平安回去,盛仓还不至于再把中方人员杀了。毕竟只要你不在,中俄会谈就很难进行。”   盛辞燕把他的烟拿走,“既然我不抽了的话,你也不要抽烟了。谁让你教我的?我不相信小秦警官能找到我,还是我们两个想办法最好。”   ……叫得真亲啊。谢云朝心情复杂地看向他,“你的小秦警官能活下去全靠我帮忙,当时盛仓打完他后,是我告诉盛仓你们两个什么都没有发生的,他才放过秦瑾明的。不然你以为秦瑾明能活下去?盛仓一直觉得我们两个会在一起。”   盛辞燕嗯了一声,“那你是想让我现在跟他分手吗?”   谢云朝低声道:“呵呵。”   他转身就帮盛辞燕开门,盛辞燕下车后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后面的车大概跟了五辆,每一辆基本上都带着四到五个人,配枪的情况下,要想强行离开是很困难的。住宅在后面,环境竟然不错,是双层别墅,或许盛仓随时都做好了带他们走的准备。今天正在下大雨,开车会很慢,至少要拖到秦瑾明和Z安全回国,所以今晚只能住下了。   卡线倒是离得很近,真有逃跑计划是可以执行的。   盛辞燕思考着。身后的毒贩零零散散下车,有组织地站在谢云朝面前,恭敬地弯腰,“二把手。”   谢云朝道:“来两个人就够了,带上枪。剩下的守在外面,等仓哥回来了接他上来。保护好房子,见谁来了就直接枪了。不要走漏风声。”   毒贩对他雷厉风行的手段有所了解,“好,二把手,你要和嫂子上去吗?”   谢云朝挑眉道:“谁让你们叫他嫂子的?要叫也该叫二嫂吧?这是我老婆。”   盛辞燕假装没听见,谢云朝直接把他拉走。   “先洗个澡吧,”谢云朝看见他身上淋了不少雨,“在二楼。”   盛辞燕配合他演出,“好。”   这层别墅的布局很小,一楼上专门放了乐器区,大提琴旁边摆着谢云朝写的谱子,盛辞燕的视线扫到旁边的电脑室,大概率谢云朝研发的AI还躺在里面。   盛辞燕上了二楼,他看到三个房间,内心产生了膈应感,“哪个是我的?”   谢云朝也被盛仓膈应到了,“中间那个。”   盛辞燕叹了口气,“我去你房间休息。”   谢云朝道:“好,你去吧。”   盛辞燕走进浴室里检查,窗口很小,只能透风,洗漱用品倒很齐全。他洗完澡,顺手拿走新的衣服。   谢云朝还坐在床上发呆,盛辞燕坐在他旁边,用毛巾擦着头发。   谢云朝从来没觉得这么尴尬过。   他想伸手帮忙,就跟当年一样,余光看到盛辞燕漠然的表情,又觉得想笑。   “你想帮我吗?”盛辞燕打破了沉默,“那我转过身。”   谢云朝接住他递来的毛巾,毛巾碰上头发,很快有股湿意,“你之前在警校是不是翻到了我的笔记?”   盛辞燕有了波动,“嗯。你是说我刚去Z国训练的时候吗?我通过了测试,然后正好留在了警校。警校去年的废书还没有卖,我就翻了一下。我不知道那是你的,你写的诗不错。”   谢云朝笑道:“只有诗吗?我记得我在里面还写了很多训练的建议,怪不得你之后训练这么快。”   “我不知道是你写的时候,”盛辞燕轻笑一声,“我觉得写诗的人应该是个很温柔的人,他会写警校附近哪里的饭好吃,会介绍应该去哪里看花最合适,偶尔还会抱怨自己吃到了过敏的东西。”   谢云朝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知道之后呢?”   盛辞燕故意等了一会,听见谢云朝越来越急的喘气声,才道:“知道之后吗?我发现那里的花确实很好看。”   谢云朝用毛巾按住他的脸,“我想看你。”   盛辞燕侧过头,“你很喜欢卡明斯吗?我以为他算是一个小众作家。”   谢云朝看着那双眼睛,“我很喜欢……对,我很喜欢他的诗。”   盛辞燕笑了笑,他轻轻撩起了自己的头发,水珠顺着被热气蒸腾氤氲过的肌肤滑落,上面隐隐约约有一层红,沿着生命跃动的脉搏滚落,最后滑到很里侧的肌肤中。   “你把他的诗写在第一页?”盛辞燕很想笑话他,“虽然爱只有一天。”   谢云朝嗓子有点哑,隐秘的不甘心从心底冒出,欲望很快展现在对视的瞬间。   盛辞燕为什么要念这句诗?   谢云朝低头靠近他,他比盛辞燕高,低头后正好能贴近盛辞燕的唇瓣。   他亲过盛辞燕好多遍,他能想象到现在吻上去该是什么感觉,他道:“虽然爱只有一天,生命要么死去。”   盛辞燕将手指靠在他的脸边,温热的触感传来,“谢云朝。”   谢云朝吻上前,盛辞燕用手指抵在他的唇边,温声道:“谢云朝。”   谢云朝道:“我在这里。”   盛辞燕捏住他的脸,目光温柔,“谢云朝,你至少放我走。”   谢云朝像被一捧凉水泼醒了,他微微颔首,“你就想说这个?”   盛辞燕的表情没有变化,“你的计划已经失败了。如果我走的话,还有杀死盛仓的机会。如果你不愿意走的话,至少放我走。”   谢云朝反问道:“你觉得我会答应你吗?如果我现在不让你走,你也得跟我在一起。”   盛辞燕道:“你要是追求我跟你在一起,你就不会去做卧底了。我相信你不应该只想要我。”   谢云朝将毛巾拿下,若无其事道:“吹完头发去吃饭吧。你不是胃不好吗?”   盛辞燕道:“你说过你会跟我一起的。你到底是想我跟着你被盛仓带走,还是你跟着我?”   烦得要死。谢云朝按捺下怒火,“我已经说过让你等着了,你等着我会救你的。我已经救过你很多次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盛辞燕别开脸,“如果不是你,我连问都不会问。”   谢云朝不停地翻口袋,“我的烟和打火机呢?”   盛辞燕冷脸道:“你的外套在我身上。”   谢云朝的火下了一半,“那你把烟给我。”   盛辞燕不想跟他闹别扭,“非要抽烟吗?谢云朝,你抽我也抽。”   谢云朝没办法,“你不是没吃饭吗?你没吃饭抽什么烟?”   盛辞燕用毛巾继续擦着头发,无语道:“那我们都饿着吧。”   谢云朝没脾气了,拉着脸开始哄他,“好了,我现在是没有办法,如果我有办法,我一定放你走。”   盛辞燕很意外,“为什么你总要这样?我只是在跟你商量事情。”   谢云朝嘴唇动了动,“因为我喜欢你。”   “嗯,”盛辞燕表示知道了,“我等你想明白。我会跟你一起想办法的,好吗?”   谢云朝真的关心他,“好,吃完饭我跟你商量。你看不见你脸都发白吗?”   盛辞燕笑了笑,“是吗?”    第62章   盛辞燕坐下时, 很难无视周围人的打量。   虽然只有两三个毒贩,但大概是因为谢云朝在这里,毒贩们都不敢走神。   盛辞燕喝完粥, 对着屋子开始思考。   要是能联系到外面的人就好了, 现在秦瑾明应该已经回国了。手机在被抓走时就被扔掉了, 谢云朝做戏也要做全套,不可能当着毒贩的面帮自己联系别人,最多就只能跟盛仓打电话……   盛辞燕的目光触及到电脑,“我待着很无聊。”   谢云朝还没说话,一个毒贩打断道:“仓哥说, 嫂子你无聊的话,二楼有书房。”   盛辞燕收回视线, “都有什么书?”   毒贩道:“我们也不知道,但仓哥买了很多,说你应该喜欢看。”   没机会做别的事了。盛辞燕对谢云朝道:“你去玩电脑吗?今晚上几点休息?”   谢云朝耸耸肩,“那电脑没法玩,上面就只有你的AI。”   盛辞燕淡淡道:“那你陪我去楼上看书吗?”   谢云朝理所当然地答应, “好。”   他们两个人上楼,毒贩跟着守在门口。书房在最里面,书籍摆放得很密集。盛辞燕拿开一本书,是俄文的句子。   盛辞燕默默看向门外, 随意道:“我记得你一开始的俄文不好,现在你能看懂这些书了吗?”   谢云朝还真是跟盛辞燕的AI学的俄文,不是盛辞燕当他的老师, 他一个字的俄文字母都不看,“能看懂。”   盛辞燕找了一支笔,在里面写了一句话, 半夹着俄文和中文。他写出来时,才发现这特别像顾南栀之前写的符号。   盛辞燕:你应该能给秦瑾明打电话吧?   谢云朝轻而易举地跟上他的思路。   谢云朝:你走后,我就直接跑到贩毒集团做二把手了,基本跟警局没有联系。盛仓知道后,把我的手机换掉了,他说既然没有用,不如换个新的。   那么就是有监视器了。盛辞燕无奈地放弃直接联系的手段。   他目前为止还想不出什么办法,谢云朝把纸条撕碎后泡在水里,“看不下去,那回去休息?”   盛辞燕想起毒贩在外面守着,如果出去就要继续被监视,尽量保持着充足的活动时间,这样他们才会习惯经常看不到自己,只知道自己的位置。   盛辞燕叹气,“那你把最上面那本书递给我吧,谢谢。”   谢云朝递给他,坐在盛辞燕旁边陪他看书,盛辞燕看一页,他跟着看一页,谢云朝突然道:“你翻得慢点。”   他跟盛辞燕上课偷看漫画的时候,一直都是谢云朝翻书,盛辞燕看书太快了,而且喜欢看一会想一会东西。   谢云朝把书拿过去,“靠过来,我跟你一起看。”   盛辞燕以为他有什么想说的,靠在他肩上,“嗯?朝哥。”   谢云朝果然道:“我可以调AI试试,我这里是主版本,应该能连上警局里面的AI。但是不一定能传出去话,而且,我的话传出去,警局敢信吗?”   盛辞燕眼神闪烁,“如果你有时间去试的话,我陪你一起,尽量我去说。”   谢云朝道:“知道了吗?你说话就行,不用传小纸条。”   盛辞燕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谢云朝当然习惯待在毒贩旁边,但他能看出盛辞燕处在过度谨慎的范围,“你胆子怎么这么小?你可以跟他们要东西试试的,既然他们都叫你嫂子了,那你就尽管去要。”   盛辞燕烦不胜烦,“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好了,我会尽量去用的。”   谢云朝发现盛辞燕习惯性地跟他当队友,“放松,如果你一直这个状态,盛仓肯定会提起警惕的。”   盛辞燕扶额,“该有多放松呢?现在叫他们出来帮我洗衣服吗?”   “当然可以,”谢云朝甚至莫名其妙地看向他,“盛辞燕,你不会想说你不擅长命令别人吧?”   “我确实不擅长,”盛辞燕微微蹙眉,“我命令过别人吗?”   谢云朝被他逗笑了,“你在说什么?你命令我的时候少吗?你忘记老金给你起外号叫大小姐了?”   “等等,”盛辞燕差点被他带偏了,“他叫我大小姐是因为你老是说自己是大少爷,跟我性格有关系吗?谢云朝,我在跟你讨论事情。”   谢云朝道:“你明明知道今晚上我们两个只能躺床上睡觉了,再多做别的事情就显得多余了。你还在想什么?”   盛辞燕眯起眼睛,“你去中间的屋子里睡,我怕盛仓半夜回来。”   “我不去,”谢云朝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不让房间,“我们两个睡一起,这样盛仓也会相信我们三个愿意在一起的。”   盛辞燕笑了起来,他按住谢云朝的肩膀,膝盖抵在谢云朝的腿上,“你去打地铺,乖。”   谢云朝揽住他的腰,“你以为我吃你这套吗?”   盛辞燕低头看他,“不应该吗?”   “好,”谢云朝动了歪心思,“你等着吧。”   盛辞燕道:“那我等着。”   他们两个分开后,谢云朝似乎心情不错,盛辞燕走到卧室,谢云朝又不依不饶地缠上来,一发不可收拾地变成话唠。   盛辞燕静静地听了一会,莫名其妙找回了当面跟谢云朝谈恋爱的感觉。   真的好吵啊,谢云朝。盛辞燕有些想笑,“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谢云朝就等这句话,“当年我妈没收养你,而且还糊弄我。然后我就跟家里人断绝关系了。”   盛辞燕道:“知道了,你上床吧。”   谢云朝挑眉,“你看吧?我就知道。”   盛辞燕把被子扔给他,“够了,你躺在左边。”   谢云朝低声道:“我没想到你就因为害怕连累我就跟我分手……”   盛辞燕看了一会他的表演,“知道了,我在听。”   谢云朝没吭声,穿着衣服钻进盛辞燕被子里,把他抱在怀里。   盛辞燕怕谢云朝再继续折腾,安静地等了一会。   谢云朝忽然抱紧他,低声道:“我好想你,男朋友。”   盛辞燕叹气,“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谢云朝试探道:“要不你还是跟秦瑾明分手吧?你应该更喜欢我吧?”   盛辞燕意味不明地看向他,“我会回去跟他商量的,前提是我能回去。还有,你再闹下去我真的不让你上床了。”   谢云朝虽然不害怕,但还是闭上了嘴。   月色柔柔飘荡,他听见盛辞燕在怀里的呼吸声。谢云朝的表情逐渐平静下来,他起身,在离盛辞燕额头很近的距离,轻轻落下一个吻。   虽然爱只有一天,生命要么死去,要么不停亲吻。   谢云朝道:“放松吧,亲爱的。你会好好活下去的。因为我在这里。”   直到太阳换回它的月亮为止,夜都静谧得深沉。盛辞燕从床上醒来时,谢云朝还在睡觉。   他能理解谢云朝为什么这么放松。说实话,谢云朝这个人绝大多数时候都没有任何计划性与紧张感,他做事随心所欲,就像少年时期带盛辞燕逃课,通常这节课起了兴致,下节课就开始缠着盛辞燕翻墙。谢云朝制定的所谓完美的计划,只是为了追求与众不同的刺激感而已。   盛辞燕跟谢云朝在一起,绝大多数时期是谢云朝在照顾他的不安全感,而他在迁就谢云朝的随性。但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也就只有谢云朝完全不担忧了。   盛辞燕起身收拾衣服,借着清晨的光开始观察外面毒贩的情况。   一、二、三……人不仅没有少,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情况。盛仓大概已经把绝大多数成员转移到了这里,这种情况的大本营转移,恐怕是要跑到很远的国家了。   外面的雨早已停息。盛辞燕把窗户关上,重新盘算着出路。   如果人数继续增加,那么警方的营救会很困难,损失的成本也在增加,来营救的几率就会降低。所以只是为了救自己的话,最好不要和盛仓碰上,尽可能制造一场混乱。自己之所以还有存在的意义,是因为中俄谈判自己还有要去的必要性。还有别的价值吗?还有谢云朝,谢云朝要是能和自己保持联系,那被救回后自己可以继续和他保持联系。   盛辞燕权衡利弊,脚步很轻地从床边走过。   谢云朝一把拉住他,半梦半醒道:“你又在担心什么?”   盛辞燕坐在他旁边,闭上眼睛,“你气死我了,谢云朝。”   谢云朝马上清醒过来,“又怎么了?”   盛辞燕真想发脾气,他盯着谢云朝看。   谢云朝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无奈道:“那你扇我吧。”   盛辞燕上去准备扇他,谢云朝又抓住他的手,意外道:“为什么?你先说为什么。”   盛辞燕冷漠道:“我刚才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你要是想保护我,就不应该让我当警察。既然我们都做了警察,你就不应该再做这种事情。”   谢云朝松开他的手,“好吧,那你别打得太疼。”   片刻后,盛辞燕打完了,谢云朝去洗漱间吐了口血。   盛辞燕找了纱布,冲他勾勾手指,“过来。”   谢云朝坐在他旁边,憋屈地抱住盛辞燕,喊冤道:“我这辈子被你毁了,盛辞燕。”   盛辞燕心情好多了,握住他的手,“你说什么?”   谢云朝沉痛地说道:“我早知道不认识你了。”   盛辞燕被逗笑了。他把脸靠近谢云朝的下巴,深黑色的瞳孔中流淌着温柔的寒意,自然而然地收敛着情绪,轻薄的唇瓣在张开时,吐露出很轻挑的话。   “不认识我的话,你怎么喜欢上我?”   谢云朝意识到自己又上钩了,他按住盛辞燕的脸,唇边还有股没消掉的血腥气,然后亲了上去。   他舔了一下盛辞燕的嘴角,“你肯定在钓我。”   盛辞燕命令道:“你今天就去用电脑研究AI,尽快。”   谢云朝笑了起来,“你看吧,我就说你——”   盛辞燕知道他要说什么,“你叫?”   谢云朝敢叫:“大小姐你脾气真烂。”   盛辞燕笑了笑,“大少爷,你话真多。”   他待在房间中,不知道又在想什么,谢云朝出去调试AI。   盛辞燕推开门,询问毒贩道:“盛仓到哪里了?”    第63章   两个毒贩互相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年轻的说道:“仓哥应该快回来了。”   “嗯,”盛辞燕淡淡地瞥他一眼,“那你们不应该准备一下吗?我以为这是一件大事。”   年轻的毒贩对他道:“樊姐在的时候, 仓哥就——”   “没什么, ”另一个毒贩打断他, “仓哥不喜欢太折腾,嫂子你不用管。”   盛辞燕若有所思地离开房间,他又坐到谢云朝旁边,谢云朝正在抽烟。   他看到盛辞燕来了,理所当然地打开电脑, “调整设备还得很久,你怎么又黏上来了?”   到底是谁在黏着谁?有眼睛的人自有分辨。盛辞燕懒得反驳, 他靠在谢云朝旁边,商讨道:“谢云朝,盛仓快回来了。你知道樊婧怡和顾南栀,还有盛仓的事情吗?”   “樊婧怡的话,我印象里她除了跟盛仓要钱就是跟盛仓哭着骂人, ”谢云朝露出瞧不起的表情,“她被顾南栀介绍过来后就一直跟在盛仓旁边了。她没什么用,你不用管她了。顾南栀。我印象里顾南栀很喜欢盛仓,大概因为盛仓一直很尊敬她?你应该问盛仓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盛辞燕推算了一下时间, “按这个时间算,你是在24岁时当的卧底,对吗?而盛仓是在17岁被带回去的, 顾南栀那个时候应该也才二十多,应该是她教的盛仓中文。”   谢云朝眯起眼睛,“原来你一直在套我话吗?”   盛辞燕冷笑一声, “你欠打了?”   谢云朝拖长音哦道:“那你套吧,狠狠套。我自愿的。”   盛辞燕想不通,“要是单纯贩毒的话,也就算了,只能算是继续盛祯军的工作。可是他到底怎么想的?做了这些事情。”   谢云朝直言不讳,“可能盛仓是沙/壁。”   盛辞燕认真地点点头,“骂的不错,谢云朝。我还有一个问题,你找上盛仓后,他就一直这张脸吗?你知道盛夫人的死因吗?”   谢云朝面色突然变了,他皱眉,“你别问我他那张脸的事情,我不清楚。等等,盛夫人是谁,顾南栀不是盛祯军唯一一个明牌的情妇吗?你到底多大被收养的?”   ……谢云朝竟然不知道吗?看来盛仓跟他的关系没那么好。盛辞燕斟酌了一下词汇,把盛夫人跟自己的事情又讲了一遍。   谢云朝沉默了很久,片刻后,他又抽了第二根烟,闷闷道:“对不起。”   盛辞燕一愣,反应过来后笑道:“对不起什么,要是没有你的话,我肯定活不下来了。”   谢云朝揉了揉眉心,“等等,你跟盛仓说的事情完全不一样。你让我想一想。”   盛辞燕不知道盛仓能编出什么故事,毕竟他跟盛仓小时候就这点事情,总不能编出全新的版本来。   谢云朝缓了一会,正色道:“你答应过他什么事情吗?你跟他发生过关系吗?你有刻意引导盛仓出门,让他暴露身份吗?”   盛辞燕的瞳孔微微放大,惊讶与困惑在里面颤抖,“你在说什么?”   谢云朝后悔自己说出来了,决定闭口不谈,“没什么,既然你不知道他说的故事,那也没必要听了。让他把造谣的事情憋住,反正他一定会死的。”   盛辞燕收回视线,似乎还没缓过来,膈应得反胃,“嗯,我们还是说一点别的吧。顾南是故意为盛仓死的,盛仓不在乎她,对吗?”   谢云朝漫不经心道:“对,盛仓要是回来,还是要靠你拖住时间。”   “要多久?”盛辞燕看了一眼电脑屏幕,“要多久你才有信心研发成功?”   谢云朝不喜欢被人催着定下准确的日期,焦头烂额道:“三天,从今晚上到之后,三天的时间。我能联系上警局的设备。”   盛辞燕静静地看着他,“谢云朝,谢谢你。”   谢云朝耸耸肩,“知道了,如果你真的想谢我的话,就在这里陪我。”   盛辞燕答应下来,他陪谢云朝坐了很久。   盛辞燕现在坐在旁边,他白皙的指节在浅红色的耳廓旁打转,深黑色的碎发披散,微风吹过,就像波浪一样浮动。那双漂亮的眉眼半下垂着,直到溶溶的月色抚摸在盛辞燕的脸颊上,他整个人都打上了一层浅浅的光。   他无意识地看向谢云朝,在心里对谢云朝说了一声抱歉。   抱歉,谢云朝。盛辞燕移开视线,如果谢云朝知道那件事的话,或许自己就走不掉了,既然如此,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   谢云朝折腾了大半天,眼睛有点疼,“盛辞燕,去给我做个饭。”   盛辞燕回过神,“嗯,你想吃什么?”   谢云朝想了想,“给我炒个鸡蛋,再给我弄碗粥。”   “好。”盛辞燕起身去给他做饭。   谢云朝不依不饶道:“再抱一下我。”   盛辞燕叹口气,“好。”   他坐在谢云朝腿上,捏了一把谢云朝的脸,“可以了吗?”   谢云朝笑起来,“可以了。”   盛辞燕去厨房给他做饭,他打碎鸡蛋,深黄色的液体在里面搅开,很快翻腾成纯金的黄色。盛辞燕把这盘饭端到谢云朝面前时,看见毒贩略有困惑的表情。   那怎么了?盛辞燕不就是应该跟自己在一起吗。谢云朝顺理成章地跟盛辞燕吃饭,他根本不介意盛辞燕跟谁谈恋爱,更不想催盛辞燕做决定,盛辞燕只要坐在这里,陪自己就好了。   盛辞燕慢条斯理地吃饭,“你刚才在笑什么?”   谢云朝分明就是在得意,“我要是说出来,你肯定又得笑话我了。”   盛辞燕瞥他一眼,“你是不是又去看什么英雄纪录片了?难道你以为你能堵枪子吗?不许给自己加戏。”   谢云朝故意道:“没,我最近看的是《希腊英雄故事新编版》。”   盛辞燕反问道:“那些不是儿童童话吗?”   谢云朝给盛辞燕夹菜,“你看吧,你也看过。好意思笑话我?”   盛辞燕没憋住笑,“难道我看书不都是从你那里借来的吗?朝哥,你应该想想你给了我多少我不喜欢看的书。”   谢云朝稀奇极了,“那你不跟我说,你不喜欢看你就跟我说啊,我给你买。”   “可能因为当时想看,”盛辞燕想起那段时间翻开的扉页,轻声细语道,“我不喜欢那些书,只是喜欢送书的人。”   谢云朝没克制住笑意,又不爽道:“盛辞燕,你不许哄我。”   盛辞燕不说话了。谢云朝等了半天没等到盛辞燕的情话,话锋一转开始聊正事,“如果你能出去的话,我会给你准备好东西的。你信不信?”   盛辞燕嗯了一声,“信。我不哄你。”   谢云朝动了动嘴唇,“我没让你哄我。”   那盛辞燕就不哄他。   谢云朝暗自着急,他一个人又调试电脑,看什么都不太顺眼,抱怨道:“我太累了……”   盛辞燕亲了一下他的眼睛,他的唇瓣像羽毛一样温柔拂过,带着夜里冰凉的湿意,“辛苦了,大英雄。”   谢云朝抓住他的手,懊恼道:“你冷吗?现在很晚了,你去睡觉吧。”   盛辞燕确实想睡觉,“嗯,那我回去等你。”   谢云朝把外套脱下来,“穿着回去,走廊里开着窗户。”   盛辞燕回去躺下休息后,夜已经很深了。临近清晨,电脑桌上的代码还在转动。谢云朝烦躁地抽烟,一根又一根的烟堆在桌上后,他听到了楼下传来轻重不一的脚步声。   谢云朝把烟熄灭了,火光很快凋谢在夜间。他没穿外套,直接推开门,看见盛仓斜靠在楼梯口看向自己。   太黑了,看不清楚盛仓的表情。但谢云朝能察觉到细微隐秘的不满,甚至是恨意,穿过黑夜看向自己。   盛仓怎么没死在边境上?谢云朝这么想着,露出了一个微笑,“仓哥,你终于回来了。”   盛仓摩挲着拐杖最上面的金属制品,笑道:“你给我过来,谢云朝。”   谢云朝不想下去,“仓哥,你上来就行,盛辞燕在里面。”   “好。”盛仓没多说什么,他顺着楼梯爬上去,重新站在谢云朝面前。   他身后跟着一堆人,全部都待在楼梯与楼下。盛仓比谢云朝要高,他盯着谢云朝,“我听说,你照顾我哥照顾得很好。”   谢云朝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不是你让我们在一起的吗?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他了。”   “他怎么这么喜欢你?明明是你把他抓到这里的,他为什么不把你杀了。”盛仓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谢云朝心中警铃大作,低声下气道:“仓哥,不是你让我抓的吗?现在当务之急不是先决定去哪里吗?你现在想这些没有用。”   “我知道,”盛仓似乎无所谓地看着他,双手抱胸,“不然我不可能这么快就跑,对吗?”   “但是,谢云朝,”盛仓叹了口气,“为什么他这么喜欢你啊,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他是个警察吧,还是他就真的愿意乖乖跟你待在这里?”   沉默的气氛造就了一种微妙的紧张感。谢云朝听见脑海预测出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他后撤了一步,与盛仓拉开距离。   “盛辞燕!”谢云朝喊了一声。   刀很快刺穿了谢云朝的肩膀。   盛仓抓住了他的肩膀,蝴蝶刀沿着血肉,直接穿到发硬的骨头中。盛仓笑了起来,“好玩吗?你刚才还敢叫。”   不能死在这里,死在这里盛辞燕就要跟盛仓走了。   谢云朝当机立断地握住的刀刃,刀刃刺穿肌肤,鲜血顺着不停流淌。谢云朝一边往外面拔刀,一边软着膝盖给盛仓下跪,恳切道:“仓哥,你冷静。”   盛仓冷静地松开刀,残忍道:“好,没想到没捅到你的心脏。我用枪吧。”   谢云朝往后面躲,“仓哥,你再仔细想想。”   “你们都疯了?”   盛辞燕平静地走向他们两个。黑夜突然喧哗起来,潮水般翻滚得激烈,而盛辞燕的眼睛始终波澜不惊,甚至显得冷漠。   “现在是凌晨,放下枪和刀。”    第64章   盛仓放下了刀。   谢云朝被盛辞燕拉起来, 吸了一口气,“盛辞燕。”   “好了,”盛辞燕淡淡道, “纱布在哪里?我帮你包扎。”   轮到谢云朝享受被盛辞燕保护的感觉了。他顺理成章地躲在盛辞燕身后。   盛辞燕关心地看向谢云朝, 随即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小仓,你也进来吧。”   盛仓一直低着头,他不敢抬头,就好像害怕盛辞燕般,默默靠在了旁边。   谢云朝光明正大地要求盛辞燕, 解释道:“仓哥平常就这样,盛辞燕你别怪他。”   快闭嘴吧, 谢云朝。盛辞燕用纱布堵住了他的嘴,一边包伤口一边试探道:“小仓,你一个人回来的吗?”   盛仓似乎不是害怕盛辞燕生气,他发自内心地畏惧着盛辞燕,鼓起勇气道:“我把李景川留在利萨临娜了, 这样不论是中俄围不围剿,他都能撑一段时间。俄方的高层被我杀干净了,暂时传不回消息,至于中方, 谢云朝——谢云朝把人放走了。哥,他把人放走了。”   在找替死鬼这方面,盛仓和盛夫人如出一辙的聪明。盛辞燕轻轻地瞥过他, “那你就要杀了谢云朝吗?”   “不然?”   盛仓下意识抬头想跟盛辞燕说话,盛辞燕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他那张脸和眼睛。   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对视。   月亮裸露在清冷的夜里,鸟儿的翅膀耷拉着下垂, 刚歇过的雨还戴着湿润的凉意,而开败的花像破碎的情绪,又回到了曾经熟透的那一年。   岁月的恶意还在蔓延。盛辞燕眼底的恐惧映着盛仓的害怕,相同情况下的那一瞬间,几乎以为看到了彼此。   原来盛仓这么害怕自己吗?那么,当年自己做的事情还是有用的。   盛辞燕冒出一个困惑,随即很快明白了为什么。盛辞燕打破了尴尬,“别在那里站着了,先坐下吧。”   盛仓坐在角落,意味不明地观察着他们两个人的关系。   谢云朝嘶了一口气,含糊不清道:“男朋友,我好疼啊。”   盛辞燕哄他,“好了,至于吗?谢云朝,你今年都二十多了。”   谢云朝闷哼一声,“八十岁的人快死了也会喊疼的。”   盛辞燕笑了起来,“谢爷爷,你别叫了。”   谢云朝还在叫,盛辞燕耐心地听着。   盛仓收回了视线,盛辞燕跟谢云朝完全是维持着当年谈恋爱的状态。   看来是想错了。盛仓遗憾地想着,他以为盛辞燕会因为谢云朝把自己抢走的事情,跟谢云朝彻底分开,那样杀了谢云朝就好了。该说还是盛辞燕太喜欢谢云朝了吗?哪怕谢云朝变成黑警了,还肯跟谢云朝在一起吗?   不对……盛辞燕不是这种人。   盛仓无聊地拿出了刀,一边听两个人闲聊一边用刀划着左手上的疤痕。   他身上的疤痕很多,大多数是无聊的时候自己划破的,止血后留下的伤痕无法凝结,反复多次后,就变成这样了。   “哥,”盛仓打断他们两个,“我想跟你说会话。”   谢云朝把脸埋在了盛辞燕肩膀上,“仓哥,你说的话我不能听吗?”   反正谢云朝不担心盛仓现在会杀自己。错过了杀谢云朝最好的机会了,谢云朝已经表明了二人的关系,所以,在盛仓眼里,杀了谢云朝跟杀盛辞燕是划等号的。那跟盛辞燕越亲近越好。   盛仓蹦出一句话,冷冷道:“谢云朝,你真是难杀。”   盛辞燕差点被谢云朝蹭倒,盛辞燕捏了一把谢云朝的脸,轻声细语道:“你不能听。”   盛仓马上站了起来,他一站起来,跟盛辞燕的差距马上明显起来。混血儿的优势不仅在外貌上,他的整个骨架都很宽广,站在那里,威胁性与攻击性都很强。   “好了吧?你勾引够了吧,谢云朝,够了就放开手。”盛仓语气不善地阴阳他,又老实道,“哥,我们走吧。”   麻烦事来了。   盛辞燕漫不经心地想着,从刚才开始他就知道盛仓接下来要说什么了。盛辞燕现在每踏一步,楼梯上都穿来吱呀细微的响声,黑暗的夜色翻滚,直到二楼隐约的亮光传来,盛仓停在了楼梯角上。   他斜靠在阴影处,压低嗓子道:“哥,谢云朝不知道你骗他的事情吧?”   盛辞燕用左手捂住胸口偏下的位置,他微微往上挑着眼睛,诚恳又轻盈地说道:“对不起,小仓。我骗你的事情才最重要。”   盛仓移开视线,“……”   他原本以为盛辞燕不会跟自己道歉的,结果盛辞燕真的道歉了,为什么?   如果要跟自己道歉的话,那当年为什么要跟谢云朝跑?为什么要跟谢云朝跑?为什么要跟谢云朝跑?   盛辞燕低声道:“我不知道盛夫人会出事的,无论如何,那件事有我的责任。如果你要把我——”   “啊,是这件事吗?”盛仓玩味地笑出声,他狭长的眼睛弯起,他能揣摩到盛辞燕的一点心思了,“是我开枪杀的。你该不会为了这个内疚过吧?没必要,她对你也不好。”   盛辞燕的瞳孔不自觉放大,“等等,可你回去了,你为什么不接盛夫人回盛家?”   盛仓无所谓道:“因为没有必要啊,你听不懂吗?她就是个卖的。来接我的人是李景川,他跟着我爸。他告诉我,顾南栀很得宠。那我回去认顾南栀当妈就好了,反正她也挺好玩的。”   盛辞燕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吗?虽然这样,这件事也是我做的不对,我对不起你。”   “算了,”盛仓不介意他骗自己,反正这件事上没吃亏,只不过他现在确实害怕盛辞燕,“你骗我就骗我吧。既然你骗我来贩毒,我就带你走。谢云朝不知道这件事吧?”   盛辞燕将眉梢压低,“嗯。他应该没有在意那件事。你可以不要告诉他吗?”   他很恳切地垂下了头,比少年时期略长成的身体仍然单薄,却因为训练的原因,从光滑的脖颈到纤细的腰身都不显得孱弱,是一种近乎打磨后冷硬的柔软,前倾的上半身表达着亲密,眼睛时刻往后撤,疏离又亲近。   盛仓原本是很喜欢这个感觉的,直到现在也是,不过他意识到盛辞燕不太一样了。   盛辞燕在表演吗?不对,盛辞燕真的在求他不要告诉谢云朝。   盛仓权衡着他的说辞,“你不问我脸的事情?”   盛辞燕也权衡着他的询问,“小仓,我不敢问,因为现在是你在说话。”   主导权又收回来了。盛仓开始放松下来,“很好。我明天就能带你走,你想去哪个国家?老挝、缅甸、美国,还是俄罗斯?”   不,盛仓不可能现在就能跑。盛辞燕半垂下眼,“老挝吗,我觉得更安全?”   “哈,”盛仓突然笑了一声,“你从今天开始不能出门,待在我身边。小警察,你以为老挝是什么地方?你让我过去送死的吗?”   盛辞燕不急不慢道:“可是那里的边境最好进,我可以待在你的身边,反正除此之外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盛仓还是不信,“那你可以问我,什么事情都可以。”   现在问什么最合适?   不对,现在问什么能让盛仓觉得自己想留下来。   盛辞燕果断道:“小仓,你为什么要让樊婧怡当我的替身,我们差很大吧?”   盛仓的眼睛开始转动,他唯一改变不了的就是这双阴冷的瞳孔,“因为她很好玩吧?她很漂亮,很蠢,但偶尔能折腾出好玩的东西。谁说她是你的替身了?要是真要玩的话,她也该是你的什么盛夫人的替身吧?”   盛辞燕仿佛不能忍受地撇开脸,偏偏这个举动情绪化太明显,盛仓反而笑了起来。   他半搂住盛辞燕的肩膀,觉得好玩极了,“你又怎么了?好了,你现在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你还不趁机多问两句?等你晚上跟谢云朝睡觉了,我怎么找你玩?”   盛辞燕刻意挥开他的手,质问道:“那么,邪教也很好玩?为什么要把我扯进去?”   盛仓解释不清楚有多好玩,但他看到盛辞燕的表情就觉得兴奋,命令道:“好了,你明晚跟我休息。”   盛辞燕若有所思道:“嗯。”   竟然就这么答应了?盛仓狐疑地看向他,重新开玩笑道:“我以为我只能当你的小三,结果你也没那么喜欢谢云朝吗?我把他杀了吧。”   盛辞燕闭上眼睛,“不,我很喜欢他。”   至少现在必须喜欢谢云朝,否则救不了两个人。不行,自己跟盛仓根本讲不通,没法完全套出话。必须让谢云朝再来。   “太晚了,”盛辞燕跟他商讨,“我想今晚跟谢云朝一起。他受伤了。”   怎么又是谢云朝。盛仓顿时觉得乏味,决定连续发问刺激盛辞燕,“你们两个人表演什么苦命鸳鸯?说到底,他不就是小时候把你当成表演的目标,实现他大英雄的梦吗,你真就这么喜欢这种自以为是的人?你当时明明就是为了钱才找上他的吧?跟我来贩毒就好了,你会过得比小时候好得多的。”   盛辞燕的左手开始扣在指节上,他通常压力大的时候就开始喜欢这样。   盛仓闭上嘴巴,他不想把盛辞燕逼得太急,更何况盛辞燕还答应要陪自己睡觉,到时候再跟盛辞燕相处更好。   盛辞燕吸了一口气,反复道:“我要去看谢云朝。”   盛仓挑了挑眉,“好吧好吧,我来当小三。”   盛辞燕觉得他跟谢云朝能凑到一起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的,当年要是没有同时骗了他们两个,说不定他们两个还能当“好朋友”。   他下了楼,谢云朝正靠在门口等盛辞燕。   谢云朝下意识看了一眼盛仓,毫不犹豫握住盛辞燕的手,“我们去休息了,仓哥你晚安。”   盛仓又察觉到了谢云朝身上隐秘的傲慢,他拦住谢云朝,“喂,把你的烟都给我扔了,不许让我哥吸二手烟。”    第65章   谢云朝进房门后, 面色就变了。   他脸色黑得吓人,俊朗的脸上阴云密布,恨意显现, “我要杀了世界上所有的毒贩子, 我要杀了他们, 把他们杀光了,世界上就没有贩毒的人了。听到了吗?盛辞燕,我要找到我的枪。”   让谢云朝冷静一下。盛辞燕没打断他发火,因为谢云朝还真能做出现在就拿枪把盛仓杀了的事情,但是大家都别想活了, 最后得利的就是三把手李景川。   片刻后,谢云朝陷入了异常的沉默中。   盛辞燕才开口跟他商量, “谢云朝,我们两个没法同时跑掉。”   “什么?”谢云朝还在握拳,整个手指的骨节吱嘎作响。   盛辞燕轻叹一声,“我的意思是,你的地位比我想得要低, 或者说,盛仓的地位太高了。在你被袭击的时候,整个身后的毒贩的第一反应是低头不看,而不是开口制止。而且, 盛仓决定要跑到哪里时,根本不找你商量,反而来找我协商, 这并不合理。我们两个没法制衡他,所以,你明白吗?”   还有一个原因, 谢云朝的信息价值太低了。盛辞燕必须冷漠地评判两个人的信息量,谢云朝现在知道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而谢云朝脱离警方后,是板上钉钉的黑警。谢云朝回去也只能被关进监狱里,而盛辞燕不一样,他一路都在跟上级报备,推动合作,如果联系上秦瑾明等人后,盛辞燕还能继续发挥作用。   除此之外,劝谢云朝留在这里,还有一个好处,让他在没有暴露的情况下,继续在盛仓这里卧底,做盛辞燕的暗线,让盛辞燕能拿两手消息。   盛辞燕能想到这里,谢云朝当然也能想到了。   “你问我的原因是什么?”谢云朝卸下了恼恨,轻松地耸耸肩,“你怕你一个人跑了之后盛仓杀了我吗?”   盛辞燕不仅仅担心这个。   该怎么解释?通过这几天刻意亲近的观察,他发现谢云朝目前的精神状态已经不是不稳定能形容的了。谢云朝小时候虽然也有很强的信念,但并不是这种近乎偏执的正义感。盛辞燕甚至相信,如果刚才他真的同意谢云朝去拔枪,这一切就全被毁了。   简直就像不定时炸弹,稳住谢云朝比稳住盛仓要重要。盛辞燕眯起眼睛,熟练地露出依靠的表情,“不会的。因为你不会死的,我需要你,谢云朝,我一直需要你。”   谢云朝低声道:“我知道。”   盛辞燕平静地望着他,“你和我去执行卧底任务前,我们去特训过。理由是你说盛仓死了,让我来执行卧底任务。所以,你是在特训前就跟盛仓有了联系。谢云朝,你跟盛仓有联系后,你吸过毒吗?”   “没有,”谢云朝恨毒贩恨得得咬牙切齿,“我没有吸过毒,你觉得我像吸毒的人吗?”   盛辞燕无奈道:“我也觉得你不像,可你现在也不像谢云朝。因为如果是谢云朝的话,他现在应该不会生气成这样。”   谢云朝反应过来盛辞燕在担心自己,“我没事,我不是一直这样吗?”   根本不是。   谢云朝只是自以为是,根本达不到这样癫狂的程度。   盛辞燕笑了起来,他放柔了声音,漂亮的眼睛在月色下熠熠生辉,“好吧,大英雄。”   他违心地夸赞着谢云朝,内心新的困惑跃然而上,占据在脑海中:如果谢云朝变成这样,应该怪自己吧?   他走了一会神,继续跟谢云朝梳理逻辑,“所以,请尽快联系上警方。我走了也会跟你保持联系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执行好卧底的任务。”   谢云朝接收到了过量的责任与希望,这让谢云朝觉得安心。   “好吧,”谢云朝摊开手,“我今晚上就呆在电脑房里面了。”   盛辞燕正在想事情,“嗯。”   盛仓回来后,他的不安定感又开始加深,如果真的出意外的话,开枪的人也应该是自己,而不是谢云朝。   盛辞燕睡不着,他从进来之后就无法出门,他做特警最重要的是信息差,可是现在怎么打信息差?   他走进走廊里。边境靠得很北,深秋的风凛冽到了寒冬般的温度,雪还没有来,却有股刺骨的寒意,缓慢攀爬在身上。   “你在看什么?”   盛仓被走廊里的脚步声惊醒了,他十分不解,“天不冷吗?”   盛辞燕道:“你不关窗户,是怕我觉得闷吗?”   盛仓还真是这么担心的,“嗯。你一个人会觉得害怕。”   盛辞燕将视线往左侧放去,“把窗户关上吧,反正我也出不去,单纯看也没有意义。”   盛仓很快明白他在想什么了。他从腰后的黑带旁抽出一把枪,果断扔给盛辞燕,随意道:“开枪吧,杀你想杀的人。”   盛辞燕接过枪,“里面有子弹吗?”   盛仓笑了起来,“有。”   盛辞燕扫过左边几个毒贩,又想起窗外的毒贩团伙,根本不可能开枪,更何况不一定有子弹,盛仓只是在给他让渡权力。   “我真的不想跟你贩毒,”盛辞燕挑明跟他说清楚,“你留下我的原因是折磨我?”   盛仓觉得他真是想多了,“你不愿意就不去做,我从来没有逼疯过你吧?那我带你走,你待在家里陪我就好了,根本不用你担心什么事情。”   盛辞燕真心实意的讨厌他,“我不明白,如果你找我真的是想报复我对你做的事情,那你可以现在杀了我。”   盛仓越想越觉得盛辞燕好玩。   盛辞燕很讲道理,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想不明白绝大多数的感情,所以盛仓能从他身上找到很多与众不同的情绪。   “严格意义上,”盛仓跟他摊牌,“我确实喜欢你。我看不到你会觉得无聊,我能明白你做的大多数事情。所以,我不介意你做的那些事,如果你不这么做,现在我也没办法过得这么开心吧?多亏了你让我来贩毒,我才能长成这样。不是吗?”   盛辞燕轻轻吸了一口气,吐息都在颤抖,“你闭嘴。”   现在又没有人。盛仓不戳穿他,反而开玩笑道:“谢云朝跟你表白的方式都没有用,换我来跟你表白吧。我知道,你是真的希望别人对你好的,所以从今天开始,这里的人你可以随便杀,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还有,我发誓,我再也不会找女人了,都听你的。你还有什么要求吗?”   盛辞燕想了想,“无论如何,不要杀掉谢云朝。如果你杀掉谢云朝,我们之间的事情到此为止。”   这么喜欢谢云朝吗?盛仓察觉到隐秘的不爽,“嗯,真好啊。我现在都怀疑你们两个瞒着我有秘密,不过我们也有秘密。算了,哥,你答应我表白吧。”   盛辞燕意识到他接下来就要开始发疯,但他不确定盛仓要表演什么把戏。盛仓忽然道:“我也带你去爬山看星星,你会讨厌吗?”   盛辞燕盯着他看,才发现盛仓没在开玩笑,盛仓竟然真的在思考该怎么追自己更合适,他来真的吗?   盛辞燕怀疑他在试探自己,“那么,还是看电影。至少我们都不会有危险。”   盛仓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可以,但是我看不懂中文的电影。我识字不全,俄语电影也是。”   盛辞燕还没放松,“我没想法,你自己想。”   盛仓想不到好主意,他还不知道追人和谈恋爱应该怎么做,“我总不能去问谢云朝怎么追你吧?哥,你说你想做什么。”   盛辞燕心累道:“我不知道。”   盛仓最后让步道:“那就看电影,明天我找人安排,你陪我休息的时候看,我们约好了。”   盛辞燕嗯了一声,盛仓把手指伸出来,想跟他拉勾。   ……疯子。   盛辞燕难掩嫌弃地往后退半步。   盛仓并不介意,他俯身拉住盛辞燕的手,有很冰凉的触感划过掌心,像月亮一样柔美。   冰凉的子弹抚过相贴的肌肤,细微的响声后,子弹落在了盛辞燕的掌心中。   很快万籁俱寂。盛仓看见盛辞燕握住了子弹。   盛仓自然道:“实在不喜欢我的话,就开枪杀了我。反正,这么多枪对着你,你得给我陪葬吧?也挺浪漫的。”   枪带来的安心感逐渐笼罩在了心底。盛辞燕握住子弹的瞬间,才意识到自己不是害怕死亡,而是跟盛仓联系在一起。   简直就像是甩不掉的尾巴。   盛辞燕将子弹上膛,他动作极快,毕竟训练了太多次。盛辞燕将手枪别在腰后的下方,习惯性将手指贴紧,动作流畅而漂亮。   他真好看。   盛仓偶尔也喜欢欣赏这种感觉,盛辞燕一旦做事和想事情,就喜欢这样放空眼睛看别人,不过跟失魂落魄还是有很大差距的。现在盛辞燕的眉宇是无意识上挑的,那是很接近轻挑的放纵感,他在做这个动作时下意识抿唇,红透的唇瓣嫩而湿润。   盛仓移不开视线,“不说声谢谢吗?”   盛辞燕道:“谢谢,小仓。”   盛仓盯着他看。   盛辞燕升出被性骚扰般的错觉,“谢谢?”   盛仓没在看他,“有这么讨厌我吗?看你竟然还会不开心吗?那我不看你了。”   那真是太好了。盛辞燕没再回话。   谢云朝应该快研发成功了吧?真是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天。盛辞燕烦闷地想着。    第66章   Z跟秦瑾明回去后已经是很晚了。   比起秦瑾明, 谢云朝抢人的事情对Z的冲击力更大。Z之前是谢云朝的暗线,他甚至到盛辞燕怀疑谢云朝后,都保持着谢云朝不太可能是黑警的想法。   他下车后, 缓了好久, 情绪勉强稳定, “怎么办?把盛辞燕弄丢了,还怎么谈合作?谢云朝这个沟槽的黑警带人跑了啊,总不能再指望他把人送回来吧?!”   秦瑾明一直在想办法,“上级现在知道了吗?你报备后他们怎么说的,你不是跟谢云朝熟吗?你还有没有别的能联系上谢云朝的办法?”   “没有, ”Z骂骂咧咧地跟他说话,“谢云朝从来不聊工作外的事情。那是你对象, 你没有想过盛辞燕会被抢走吗?为什么,为什么谢云朝会抢盛辞燕?娘的,那车不是盛仓的吗!”   “进警局里面说,”秦瑾明冷静地拉住他,激发了所有潜能来思考, “盛仓找谢云朝来接的人,你们不是说走前派人管住谢云朝了吗?”   Z脑子还是一直带着的,“谢云朝太熟悉反侦察手段了,尾随他也不管用, 监控死角的地方他窜得跟老鼠一样——怪不得之前这么多次作案我们都找不到线索,局长是黑警,这还有办法吗?我看我们不如别找谢云朝了, 直接找盛仓。”   阳嘉市的警局很安静,之前绝大多数人都被调到了平港市警局,后来又因为谢云朝的事情损失了好几名成员。现在值班的人只剩下值班的一两个警员。   秦瑾明脱掉帽子, 上面浮了一层热汗,盛辞燕临走前没有留下任何消息,或者说,谢云朝的抢人手段太高超了,他安排的车辆连排布都很合适,完全找不到机会。   Z坐立不安,他已经给上级发送了消息,突然冷下脸,“我说,最好别救盛辞燕。”   秦瑾明猛地抬起头,“不救他怎么合作,你怎么想的?”   “我想,”Z开始抽烟,他咬着烟,目光沉重,“谢云朝是黑警,盛辞燕就不是吗?这次合作肯定是有人泄露消息,俄方那边损失惨重,只有我们中方的人回来了。而且,谢云朝又把他带走了。难道他还有别的要带走盛辞燕的理由吗?除了他是叛徒之外。”   秦瑾明疲惫地捂住脸,“不是,盛辞燕走了,中俄没办法合作。盛仓正好就跑了,难道不是这个理由吗?”   “那更不用浪费警力了,”Z把烟熄灭,用脚碾着,果断道,“这样盛仓抢回盛辞燕就会把盛辞燕杀了,才是没法真的合作。除非他不杀盛辞燕,就说明盛辞燕跟谢云朝一样,都是黑警。”   秦瑾明发现这时候不得不说盛辞燕和盛仓的事情,他对Z说道:“盛仓不杀盛辞燕,是因为他喜欢盛辞燕,你能看出来吧?他折腾邪教还要带上盛辞燕的名字。而且,如果谢云朝还活着,他也不会让盛辞燕死,所以盛辞燕肯定是安全的,救回他来有用。”   Z蹦出一句话,“贩毒的人不可能还有人性。我还是那句话,就算我们想救,现在也没有位置让我们知道,谁知道盛辞燕在哪里?!”   Z补充道:“这事就这么定了,暂时不救盛辞燕。我警衔比你高,统一等上级安排。”   秦瑾明不甘心地反驳道:“你怎么想的?盛辞燕要是黑警,他之前还顶谢云朝的工作?你现在跟他联络不就是因为他提出了谢云朝是黑警的想法吗?”   “你脑子被驴踢了?!”Z吼了他一声,“谢云朝和盛辞燕也有可能是串通好的!你不如去想想怎么承担合作失败的责任!”   他们两个同时安静下来,都知道不能在警局折腾。秦瑾明等了片刻,“那我不动用警力,我自己想办法。”   Z憋回火气,“要真照你这个说法,盛仓跟谢云朝都喜欢盛辞燕。如果盛辞燕不是黑警,他就能自己想办法联系我们警方,你在这里着急什么用。”   其实Z也会怀疑盛辞燕不是黑警,因为如果盛辞燕是黑警,以盛辞燕的性格,肯定当场开枪枪毙了自己。   谢云朝自以为是,放虎归山的事情谢云朝做得出来。但是盛辞燕不一样,他要是黑警,肯定不可能放过自己,一定会保证万无一失。但是不能让秦瑾明去,不能赌这个可能性。   Z又抽了一根烟,吐了口烟雾,“等着吧,要是盛辞燕能联系上我们,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带着手下的警员找回他的。这事我会负责到底。”   秦瑾明从盛仓这个角度想办法,“樊婧怡应该知道盛仓在哪里。”   “樊婧怡?”Z没反应过来,“哦,你说那个女明星?她自从被接回去就什么消息都不透露,我觉得她相信谢云朝比相信我们更多,或者她有把柄在谢云朝手底下,审讯她,她也不会说的。”   “不可能,她不可能不说。草,”秦瑾明也骂了一句,“你就是不想救盛辞燕。反正我就是普通警员,不是特警。阳嘉现在缺我一个人吗?我带我家里人去救。你别拦我。”   Z没吭声,黑夜里五官格外敏锐,奇怪地看了一眼警局的内部,“等等,里面有东西在闪。”   秦瑾明困惑地望去,“什么?”   他们两个走进,进去后发现值班的是宋橙。宋橙早听到秦瑾明回来了,只是她不认识Z,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敢打断他们两个人的商讨。   “秦队,”她犹豫着说道,“之前警局找到的芯片……就是那个电子AI在闪动,我刚才把它关闭了,需要打开吗?”   谢云朝等了半天才等到另一边的回应。   他眼睛已经疼得刺痛,终于勉强看到屏幕右下角闪了一点光,信号甚至很模糊。   为了把计划挪回正轨,谢云朝重新睁开眼睛,看到了右下角Z的消息。   Z:这个暗号,L?   L:快点来救人。   谢云朝看到Z不回复了,他知道自己的可信度很低。可是盛辞燕现在被扣在盛仓那里。   谢云朝把一个文件快速传过去,然后把电脑关上。   Z收到文件后把文件打开,里面是一份莫名其妙的视频,是一群人在应酬,时间长达十几个小时。   谢云朝是不是在妨碍工作?有必要看吗?Z正在纠结。   秦瑾明在旁边看,“我知道了,这就是樊婧怡的那件事。”   Z没查过樊婧怡的事情,“什么意思?你说话说清楚点啊。”   秦瑾明马上跟他解释,“你刚才说樊婧怡不说,怎么可能。她现在被捕了,能多说消息就能减刑。她不是相信谢云朝,她肯定是有把柄在谢云朝手里,所以不敢说。樊婧怡的口供说不知道范晴怎么死的。所以我们现在判她的话,她也很难被定罪。”   秦瑾明盯着摄像机传来的屏幕,年轻的樊婧怡果然登场了。   她那个时候还很稚嫩,比起之后刻意模仿盛辞燕的拙劣,她自然而然的举动反而更像盛辞燕。   监控上蒙着一层湿热的雾,明显是夏天。樊婧怡坐在应酬的会议上,甚至是兴奋地等待着一个人。   另外一个穿着黑色裙子的女人出现了,她背对着监控,双手抱胸,声音傲慢道:“樊婧怡?不是说聚会吗,怎么就你一个人,谁请你这个咖位的来的,快给我让座。”   摄影机录得好清晰,秦瑾明意识到谢云朝大概早就做好这份准备了。   樊婧怡的脾气果然急躁,她被这简短的一句话气红了脸,“你就坐吧。”   范晴坐下来,仍旧背对着摄影机,挽着头发,“那当然得我坐了,不然呢?你长成这样,坐那里也不笑话人。”   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几个人,中间樊婧怡的经纪人也坐下来,却喝多了直接醉倒在桌子上。房门吱呀一扭,一个拄着拐杖的男人漫不经心地走进来。   他穿着深黑色的外套,结实而富有青筋的手臂上带着一只很高调的手表。   他眯起眼睛,玩味地看向最前面的女人,“我不是让樊婧怡坐主座吗?”   这就是今天的投资方吗?范晴提起兴致,不由微笑起来,“你好。”   盛仓饶有兴致地看向她,“嗯。”   范晴忽然觉得一阵冷意抚过心尖,就像被野生动物盯上一样,浑身上下传来密密麻麻的阴寒感。   好可怕,她不适应地打了个哆嗦。   樊婧怡没她这个脑子,飞快跑到盛仓面前,撒娇道:“仓哥,你来了。我就说她——”   盛仓笑道:“乖,你也真是的。我以为是什么大事。”   他顺手拿起桌上的酒瓶,撒掉里面的酒水,将空瓶子放在中间的桌子上。   “转一转,玩个游戏?”   盛仓挑起酒瓶,酒瓶开始转动,慢慢悠悠指向了一个醉倒的男人。   范晴没理解他在干什么。   但她很快知道了。   盛仓撩起酒瓶,用酒瓶砸向男子的头颅,男子大概还沉浸在喝多了的美梦中,头颅被飞快破开,脑袋碎成一摊后,白色的脑浆和鲜血混着酒水流下。   “有九个酒瓶,”盛仓挑了挑眉,“你们真能喝,我请你们喝酒,那你们就来死九个人,陪我玩一玩?”   范晴叫不出来,因为她看到樊婧怡挽住了盛仓的手腕。   樊婧怡面无表情道:“仓哥,你先把她杀了啊,我今天就是请她吃饭的。”   范晴瞪大了眼睛,面前划过酒瓶破碎的光,她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刺向了自己的脖子,鲜血飞快喷出。   这人到底是谁?   她死都没有知道樊婧怡找到的靠山是谁,但她听到旁边有人感慨了一声。   “怎么说也是个女明星啊,仓哥。就这么死了,多可惜。”   盛仓哈哈大笑道:“既然这么喜欢,就把你裤子拖了,过去再玩玩。”   樊婧怡吓了一跳,“仓哥,我们快走吧。我好害怕。”   盛仓对她也起了杀心。   那是一种幽微的情绪,出发点只是觉得有点无聊。   盛仓对她还是有几分偏爱的,“只杀几个人也太无聊了,你做的宴会就这些吗?”   樊婧怡敏锐地补充到了他的杀意,不由发颤,“没有,没有。仓哥,我告诉你,我们可以把范姐姐做成人偶,听说可以保荣华富贵呢。我来,我现在拿酒瓶把她打成烂泥。”   盛仓让开,冷眼看着,“那你去试试。”   樊婧怡举起酒瓶,纤细的手臂狠狠捶下,上半身的人体组织不断、不断蔓延,染成大片的红色,还有脱了裤子的毒贩在尸体的下半身进行运动。   直到盛仓拍手鼓掌,他看得尽兴了。   樊婧怡松开手。   “好了,谢云朝。”盛仓耸耸肩,“先拍到这里,挺好玩的,不是吗?”   录像暂停录制,秦瑾明竟然都看得反胃,这种程度已经不是人类能干得出来的了。Z恶心得干呕了一声,“草,去提审那个女的。”    第67章   樊婧怡没想到谢云朝会出卖自己。   她不是不相信大难临头各自飞, 可是盛仓还活着,谢云朝就还是毒贩的二把手。谢云朝为什么要把自己作案的证明交给警方?   她看着录像里自己的一举一动,整个身体都在发抖, 眼睛怕得落泪, 低声道:“我是被逼的, 当时我不杀人。仓哥……盛仓就会杀了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们不能判我,我是被毒贩胁迫的。”   秦瑾明不想跟她多说废话,“盛辞燕被盛仓带走了。盛仓会把他带到哪里去?”   就为了盛辞燕,谢云朝就要把证据交上来?樊婧怡一愣, 恨上心头,“谢云朝做了很多错事, 你们一定要把他抓住枪毙!还有,盛辞燕肯定是跟谢云朝在一起,他们肯定在中俄边境的恩康尔。你们一定要去抓谢云朝,因为盛辞燕不是黑警,他根本就不知道盛仓的事情。”   恩康尔。   秦瑾明和Z对视一眼。   另一边, 盛辞燕不确定盛仓到底想干什么。   他答应了盛仓要看电影,但没想到盛仓竟然顺路给他买了一捧白玉兰。   盛仓心情不错,他顺路换了一身白西装,“你快看, 哥。我穿白色好看还是黑色?”   盛辞燕轻轻瞥了他一眼,“你出门了?从哪里弄来的花,这个季节开不了吧?”   盛仓挺开心他搭理自己的, “我昨天飞了一趟缅甸,我们今天看完电影就出发,我给你安排好地方了。”   盛辞燕暗自记下, 不动声色道:“嗯。”   看来盛仓还真的挺怕死的,这才一两天就准备跑了。还是说,盛仓折腾这些就是为了带自己走,早就想好地方了?   盛仓嗯了一声,“如果花种出来的话,你就跟我一直在一起。你自己答应过的吧?”   盛辞燕又想起这件事,“事情太多了,我记不清。”   盛仓无所谓,他把花递给盛辞燕,“我都能在冬天给你带来花,那你应该会相信我吧?现在待在我身边真的很安全。”   盛辞燕觉得他在说废话,“既然把枪给我了,那我就会相信。你想表达什么?”   “好,表达我很喜欢你的意思,”盛仓还真觉得自己表达有问题,“算了,你不想跟我聊天。你饿了吗?我给你做饭。”   盛辞燕道:“那么,跟小时候一样吧。”   盛仓笑吟吟地凑上来,“那你这次也会看电视机吗?”   盛辞燕后退半步,“大概不会了,因为谢云朝在这里。”   盛仓的笑意逐渐收敛,“你想他了?那你去吧,哥,我知道你离不开他。”   盛辞燕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哦。”   盛辞燕带上纱布跟毛巾,用冷水泡了一遍毛巾,拧干后直接推开电脑房的门。   他看到谢云朝睡着了,把谢云朝的脸抬起来,往谢云朝的眼睛上盖了毛巾。   略凉的气息涌来,谢云朝眼睛舒服多了,他知道肯定是盛辞燕,所以没有说话。   盛辞燕帮他把纱布拆下来,谢云朝嘶了一声。盛辞燕缠上新的,然后靠在他旁边,“还疼吗?如果太疼的话,我去给你找止疼片。”   谢云朝把头埋在他怀里,“我把事情做完了,不知道警方什么时候来接你。如果他们没法来接你的话。”   他抱住盛辞燕,“答应我,跟我一起跑吧。”   盛辞燕平静地回应他,跟他窃窃私语,“如果警方不能来接我们两个。我会开枪杀了盛仓,然后毒贩会马上枪毙我。你作为二把手接手这里,再去针对李景川。答应我,谢云朝,一定做完这些事。”   谢云朝沉默了。   “好,”他反手把盛辞燕抱在怀里,转移话题道,“你想听我拉大提琴吗?我大提琴拉得很好。”   盛辞燕知道他大提琴拉得很好,却笑道:“还是不要了,我现在状态还不错。如果你无聊的话,我唱歌给你听。”   谢云朝笑了笑,“我怕我听了你的歌,就不舍得放你走了。”   他按住盛辞燕的脸,盛辞燕也正在看着他。   “Яцябекахаю(我爱你)。”谢云朝轻轻地靠近他,唇瓣贴在盛辞燕的脸旁。   盛辞燕用柔和的目光看向他,俄语是自己的母语,也是谢云朝最不擅长的语言。   盛辞燕纤细的睫毛靠在谢云朝的额间,让人心乱如麻,一双蕴藏着千言万语的眼睛,触目惊心的漂亮与轻盈。   “Ятакжа。”   盛辞燕说完,他们两个人陷入了很短暂的安静中。   盛辞燕道:“先出去吃饭吗?总该去跟盛仓交流的。”   谢云朝心脏有股迟来的疼意,“好,我确实挺饿的。”   他们两个人出门吃饭,盛仓盯着他们两个看了一会,忽然有股不爽又好笑的感觉。   “你们两个看着我干什么?”盛仓开玩笑道,“原来我这么多余吗?在谢云朝没来之前,不是我一直陪着你吗?”   盛辞燕坐下来,切开里面的面包片,随意道:“你是不是往里面放沙拉酱了?”   盛仓意识到他要说什么了,“没有,你不是不喜欢吃吗?你那份我单独没放。”   “嗯,谢谢。”盛辞燕默默吃饭。   谢云朝接过他的话,“仓哥,你今天跟盛辞燕看电影吗?你们看什么?”   盛仓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我把你吊死吧。”   谢云朝看了一眼他,“干什么?”   盛辞燕打断他们两个人,“看《假面》吧,小仓。”   盛仓注意力很快转移到盛辞燕身上,“什么意思,我听名字就看不懂,你能给我解释吗?”   “能,”盛辞燕故作无奈道,“我会给你解释的。”   盛仓无视了谢云朝的视线,从包里抽出糖块,拆掉了糖纸,递给谢云朝,“吃吧。”   谢云朝拿过他的糖,“谢谢仓哥。”   盛仓又给盛辞燕拆了一个,“哥,你也吃。”   盛辞燕接过糖块,咽在喉咙里试探了一下,竟然真的只是糖,“今天天气不好,小仓,你要是还出门记得多穿点。”   盛仓笑了笑,“好啊,哥。”   盛辞燕慢条斯理地吃完饭,他看谢云朝不方便用手,帮谢云朝把饭夹过去。   谢云朝一边吃一边提议,“仓哥,手头上没钱了,你要跑的话记得再带点。”   盛仓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会没钱。你把钱花到哪里去了?”   “我没花过,”谢云朝无语极了,“你带李景川去俄罗斯,币都转成俄币了。他现在守在俄罗斯,还没转回来。”   原来是这样。盛仓竟然问盛辞燕,“哥,怎么办?”   盛辞燕若有所思,“李景川现在肯定不会把钱吐出来了,他守在俄罗斯。”   盛仓嗯了一声,“谢云朝,把你银行卡交出来。”   谢云朝理直气壮道:“仓哥,我说没钱是说几千万不够,不是说没有几千块钱了。我卡里还有钱也不多。”   盛仓觉得很好玩。   “我吃饱了,”盛辞燕根本不想听,“谢云朝,给我外套。”   谢云朝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两个人刚刚站起来,忽然听到一声枪响。   谢云朝马上护住盛辞燕,挡在他前面,着急道:“仓哥,怎么回事?”   盛辞燕眉心微蹙,瞳孔下意识睁大,“谢云朝。”   盛仓反应过来后,眯起眼睛,“呵……又是这样。给我把盛辞燕捆起来,谢云朝,你跟我出来。”   盛辞燕准备拔枪,谢云朝突然把他的枪抢走,一副忠心耿耿为了盛仓的模样。   盛辞燕心中一动,他松开枪,任由谢云朝捆住自己。   谢云朝略显粗暴地推开盛辞燕,“仓哥,我跟你下去。我觉得我们可以把盛辞燕当人质,反正敌方也是来抓他的。”   “滚,”盛仓毫不犹豫骂了他,“万一枪打中我哥怎么办?你跟我下来。”   谢云朝老老实实下去,“哦。”   盛辞燕靠在边上,四五个配枪的毒贩围在他面前。他动了动手指,解开绳子时后撤半步,用手腕击向旁边人的肚子,提前往下弯腰,子弹划过侧脸,击中后面的墙壁。   毒贩大概没想到他这么能打,毕竟盛辞燕这两天连吹风都要跟谢云朝借外套,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简直是毫无防备。   盛辞燕面无表情地抢过枪,枪支击向后面人的脖子,他将毒贩的手别在腿下,枪指向前面人的脑袋,漠然道:“开小门放我出去。别告诉我没有小门。盛仓今早上回来的时候,走廊连风都没起,一定还有别的路。”   最后一个毒贩捂住脑袋,“我带你去,我带你去。”   盛辞燕把剩下三个人彻底打晕,才跟着他走。   小门果然是在窗户最底下的小阁中,怪不得盛仓把休息室安排在二楼,以盛仓之前的习惯,肯定喜欢待在一楼。   盛辞燕沿着小门走出去,刚推开门,看见谢云朝站在门前等他。   “向我开枪。”谢云朝明朗地笑道。   如果谢云朝没有受伤就放跑了盛辞燕,盛仓一定会杀了谢云朝的。   盛辞燕将枪支上膛,他最擅长的是近身格斗,其次是开枪的速度。黑洞的枪口指向谢云朝的肩膀时,连风都没有带起。   枪支的火药味弥漫在鼻尖,是一种很烈的气息。正午的太阳挡在身后,他跟谢云朝都靠在黑暗中。   盛辞燕温柔地说道:“辛苦了。”   谢云朝与他额头相抵,“再见。”   子弹的火光在相贴的瞬间击中肩膀,谢云朝闷哼一声,没有开口。   盛辞燕推开他。擦肩而过时,谢云朝温和地说道:“夜里凉,穿上我的外套再走吧。”   盛辞燕道:“嗯,我没有脱下来过。”   小门外面是枪林弹雨,盛仓似乎根本不在前线。   盛仓一定在准备继续跑。   盛辞燕压低身子,从后方绕回前线,隐约看到一点亮光,升腾在模糊的雾气中。   是警车。   盛辞燕将身子抬起,以极快的速度翻进后面的林中。   “盛辞燕!”秦瑾明喊了一声。    第68章   秦瑾明一把抱住盛辞燕, 后怕地闭上眼睛,“太好了,我们快走。Z会断后。”   盛辞燕心情复杂地应下。他钻进车中, 谨慎地问道:“为什么只有三辆车?”   不应该只有三辆车, 盛辞燕衡量过这件事的重要性, 警方应该会动用相当的警力赶来,如果没有的话——   “等等,”盛辞燕眼神晦暗不明,“其实你们是来抓我回去的吧?”   “接”和“抓”是完全不一样的,要是接的话, 他应该见到更多的警员。而不是这样小范围的援救。   秦瑾明沉默了,连前面开车的警员都没有说话。   盛辞燕叹了口气, “我会解释的,我知道这件事很难让人相信。但我会拿出足够的能力来证明我自己的。俄方的回应是什么,我可以继续去谈合作。”   秦瑾明嗓子有点哑,“他们不准备谈了。”   盛辞燕顺着消息分析,“嗯, 在损失这么严重的情况下,他们不准备谈判也是合理的。可是,我们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我相信还有继续合作的机会。我可以带队吗?”   秦瑾明道:“你得回去问Z跟你的暗线。”   “我知道了, ”盛辞燕微微蹙眉,“你们也不相信谢云朝,对吗?”   车里仍旧保持安静, 隐约只能听见沙尘飞走的声音,没有人愿意回应。   盛辞燕谨慎地处理着逻辑,“第一, 他蓄意伤害卫明野警员,属于袭警。第二,他作为警察局局长受伤后利用反侦察逃脱,在毒贩组织内部活动。第三,他当众拦截警察,挟持人质。”   他深吸一口气,“第一,卫明野醒了吗?如果他醒了的话,我觉得他可以还原当时的情况。第二,谢云朝妨碍调查,但至今无法确定是否是盛仓的示意。第三,是他将我救出来的。我认为,就谢云朝是否是黑警这件事,仍旧需要保持观察。”   他说话不急不躁,仍然保持着先天性特有的引导力与冷静,却让秦瑾明怀疑了。   秦瑾明突然道:“你还是有事瞒着警方吧?”   “没有,”盛辞燕并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质问,“我绝对没有隐瞒任何线索。”   秦瑾明揉了揉脑袋,低声道:“那你知道谢云朝怎么联系上盛仓,怎么加入毒贩组织的吗?如果你不知道详细过程,你怎么敢给他担保?还是。”   虽然一直不愿意承认,秦瑾明无意识地拧了把汗,“还是,你就是单纯信任他?”   盛辞燕不自觉摩挲起指尖,“……抱歉,是我的问题。”   他将手扣在外套上,里面还熨帖着谢云朝的温度。谢云朝反复强调要穿着外套,应该是在外套里面放了东西。   但是现在不能拿。   盛辞燕将手指伸进里面,找到了一支略细长的录音笔。他把录音笔放在最里面,没有拿出来,反而问道:“谁负责审讯我,可以的话,我有证据证明我的清白。”   秦瑾明觉得这很困难,“周哲,我,宋橙,还有上级派来的张女士。都会来审讯你。”   这很难应对。盛辞燕从来没做过欺骗上级的事情,可是他发现,现在的情况说实话就像说假话。   盛仓喜欢自己,想追自己,所以没有受伤?谢云朝只是想做双面间谍吗?   要是有人能证明这一点就好了。   盛辞燕脑子里断断续续闪过几个片段。他欲言又止地看向秦瑾明,“小秦警官,我能休息一会吗?”   秦瑾明道:“能,又没人说你不能休息。”   “嗯,”盛辞燕对他笑了起来,“小秦警官,你是一直跟在我身边的,我希望你相信我。”   秦瑾明当然相信他不是黑警,不过他思考出了一个新的逻辑。   在盛辞燕很早之前告诉他的故事里,有一个问题。盛辞燕基本上在充当受害者的角色。那盛辞燕在这么被动的情况下,又是明牌当了盛夫人的儿子,毒贩集团还能精准找到黑户的盛仓吗?甚至不仅找到了盛仓,还放过了盛辞燕。不仅放过了盛辞燕,甚至,盛辞燕能在盛仓面前不落下风。   盛辞燕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刻意隐瞒重要线索,除非他疯了。所以,这件事只是跟盛辞燕的个人性格有关系。   “盛辞燕,”秦瑾明示意他可以靠在自己肩膀上,“我问你,你跟盛仓真的没有血缘关系吗?”   原来只是这样。盛辞燕松了口气,“没有,如果有的话,上级也不会派我来了。”   他们两个人各怀心事地安静下来。盛辞燕没有靠在秦瑾明的肩膀上,他分了一点心思考虑要不要跟秦瑾明说明白。   那四十万是谢云朝给的,盛辞燕纠结片刻,直接道:“小秦警官,你之前说过你捐过四十万,你是跟谢云朝组队捐的,然后把钱给了谢云朝,对吗?”   秦瑾明压根不知道谢云朝把钱给了盛辞燕,但他突然反应过来,“所以他捐钱给你。你是因为这个原因跟我在一起的?”   盛辞燕漂亮的眼睛弯了起来,阳光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朦胧的光辉,呈现出一种歉意的疏离。   秦瑾明还以为他要来一个表白,结果盛辞燕竟然礼貌道:“有这一部分的原因。”   秦瑾明愣了一会,坦诚道:“那还有别的原因就行啊,我喜欢你又不是这个原因。”   盛辞燕坚持挑明白,“抱歉。”   秦瑾明的脸变得煞白,他没想到绕了一大圈来接盛辞燕就为了被盛辞燕甩。   这太憋屈了,可秦瑾明第一反应真的是,盛辞燕是不是被抓走了心情不好拿自己发脾气?那也是应该的,毕竟自己没保护好盛辞燕。   秦瑾明脱口而出道:“对不起。”   盛辞燕没反应过来,正色道:“你在说什么?我会补偿你的,小秦警官。我们谈恋爱是我提出来的,结束也是我提出来的,如果你之后有用到我的地方,我会尽量帮你的。”   秦瑾明感觉骨头发凉,胸口一阵阵的疼,怪不得谢云朝被盛辞燕甩了后反应这么激烈,他现在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那个,”秦瑾明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我也是,你有用到我的地方,我肯定也帮你。”   盛辞燕是真的担心他,“抱歉,小秦警官。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想看见我,我还是待会坐到前面去。”   “别,”秦瑾明看不见他更难受,“你坐在这里休息吧,我不说话,你先休息。”   盛辞燕嗯了一声,他闭上眼睛开始思考。   秦瑾明可以证明盛辞燕的清白,也会信任他。而Z不一定,盛辞燕跟Z的关系仅仅限于搭档,甚至Z原本的搭档是谢云朝,Z来接盛辞燕也是有一部分信任谢云朝的原因,所以Z持保留态度。   张女士,就是她指派盛辞燕来到这里的。盛辞燕之前从来没有缺席过任何一次报告,张女士也会信任他。   反而是宋橙,宋橙代表阳嘉市当局对他的态度,也代表着盛辞燕这次卧底任务掩盖得是否成功。可是盛辞燕总感觉她并不会信任自己。   无论如何,至少这样盛辞燕还可以继续做警察,直到打倒盛仓为止。   汽车沿着边境跑得很快,Z打来电话时,盛辞燕一行人已经快回到Z国了。   Z果断说道:“秦瑾明,让盛辞燕接电话。”   盛辞燕接过电话,“喂?你们有没有安全回来。”   Z骂了一声,“草,盛仓疯了,杀了一车人了,还在跟着跑。还有,谢云朝的腿折了。”   “等等,”盛辞燕呼吸急促,“你说盛仓看见警察来了不跑,反而追着杀?不可能,他不是听到中俄边界一点风声就会跑吗?”   Z似乎通过谢云朝腿折的事情信任了他们两个人一大半,“不,盛仓拿着枪拦住了警察,然后把一车人炸了。他说,如果你不跟他回来,他就跟着用直升机炸掉边境。谢云朝拦盛仓,劝他快跑。他把谢云朝踹倒在地,用枪蹦了谢云朝的腿。”   他深深叹了口气,“说实话,这事是我也有问题。如果我信任你,再多带点人,不至于只跑回来几个。”   盛辞燕追问道:“他原话怎么说的?”   Z道:“枪声太吵了。我记不清,我就记得他先骂了谢云朝,他说你在这里只认识谢云朝,不可能有别的手段逃出去。而且,谢云朝被你骗过三次了,还不长记性,不管是不是叛徒,一律弄残废。他当场已经喊人开直升机了,所以我们只能跑回来。盛辞燕,你要不要转移出国,作为人质?”   盛辞燕察觉到一股浓厚的意外感。   盛仓如果真的不要命了,那盛辞燕就有可以发挥的地方了。   “我不出国,”盛辞燕毫不犹豫道,“让我做人质,并且带队,可以的话,我想亲自打倒他。我想救回谢云朝,无论你们要怎么审判他,至少要把他救回来。”   Z道:“我跟你一样,L是我的搭档,他刚才那个反应,绝对不是黑警能干出来的事。把这小子抓回来吧,盛辞燕。”   盛辞燕道:“嗯。”   只剩下宋橙了,她应该会信任自己的。   可是卫明野被击晕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她真的还敢为自己担保吗?    第69章   盛辞燕没想到, 宋橙竟然负责这次主要的审讯。   她明显是说服了张女士,她坐在盛辞燕面前时,整个人都透露出对盛辞燕的不满。   盛辞燕淡淡道:“请你问吧。”   宋橙早就忍不了了, 她看向旁边的Z跟秦瑾明, 抿唇道:“请问, 你跟谢云朝的详细关系是什么,他对你的看法,你对他的想法?Z已经证明他不是黑警了,那么你认为他是否可用?”   盛辞燕认真道:“十七岁时,他是我的前男友, 我们因为盛仓的缘故分手。十九岁我加入警局,是他捐助我四十万, 为我推荐了名额。二十七岁时,他推荐我进行卧底任务,说盛仓已经死亡,我们两个在警局进行了特训,然后他作为我的上级与搭档执行任务。之后我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执行双面间谍的任务。谢云朝对我的看法是, 他喜欢我。”   盛辞燕看见宋橙的表情出现了恼恨,但并不是因为谢云朝喜欢自己,而是很明显的讨厌。   盛辞燕继续说道:“我对他的想法是,如果有机会的, 我想搞清楚一切。我认为谢云朝可用,我的外套里有他送来的一支笔,我不知道作用, 但我认为我们可以听一听。”   宋橙把录音笔拿出来,然后跟秦瑾明说了几句话,“秦队会去听的。然后, 你怎么看待谢云朝不跟上级报备,私自执行卧底任务,然后导致卫明野等警员受伤,直接导致李景川逃往俄罗斯?你有补救方法吗?你是否知道这一切,如果知道,谢云朝是为了你这么做的吗?”   盛辞燕保持着平静的表情,“我会替他处理好一切,他原本的计划是在中俄合作时解决好问题。我不知道他的问题,但他应该不只是为了我这么做的。”   宋橙冷哼了一声,她不知不觉带上了个人情绪,但是出乎意料的是,没人打断她,就好像警方是故意用她来观察盛辞燕的反应。   宋橙压下火气,“你和谢云朝是出于什么心态欺骗我们阳嘉市警局的?执行卧底任务吗?好。那我问你,如果谢云朝喜欢你,你为什么要跟我们秦队在一起?你别告诉我这也是为了任务,还有谢云朝,他又为什么要袭警,为了获得毒贩集团信任吗?”   “等等,”盛辞燕安抚她的情绪,“我一开始并不知道谢云朝做的事情。至于他袭警,应该是为了获得信任。”   宋橙深吸一口气,“你的意思是,你在执行卧底任务前都不知道谢云朝的所作所为了?”   “是的。”盛辞燕无奈道。   宋橙瞪了他一眼,将手底下的审讯记录简单标记完,“周警员,接下来是你。”   Z坐在盛辞燕面前,“我相信谢云朝和你,但是我需要问你盛仓的事情。”   Z在帮盛辞燕。盛辞燕松了口气,盛仓越发疯,就越需要自己出面解决,因而盛辞燕道:“好的。”   Z果断道:“盛仓为什么会对你的事情有这么大的反应?谢云朝明明把你放走了,盛仓又怀疑他,为什么不直接把他杀了?反而只是把谢云朝打断了腿?”   盛辞燕微微眯眼,“我小时候跟盛仓一起长大,所以,他确实对我抱有很深厚的感情。另外,他小时候就认识谢云朝,因为我的原因,但谢云朝不认识他。盛仓觉得可以利用谢云朝钳制我。”   Z嗯了一声,“那你会被谢云朝钳……草,这个词,钳制住吗?或者说,你应该愿意作为缉毒警放弃生命吧?”   盛辞燕义无反顾道:“我愿意。”   Z本来就是为了帮他的,“录音笔。秦瑾明,你说录音笔里是什么?”   秦瑾明做事不带私人感情,正色道:“这不是录音笔,这是我们之前警方的联络器。谢云朝想用这个联络盛辞燕,跟盛辞燕传消息。谢云朝刚才发的紧急密码是,我还活着。”   盛辞燕不经意间松开手指,“好的,我愿意等待你们的审讯结果。”   他一直等待着,大概两三个小时后,秦瑾明把门推开,面色不太好看,“盛辞燕,由你作为人质和副队长,跟我和Z一起执行第一项任务。”   太好了,至少有自我行动的能力。盛辞燕礼貌道:“太好了,小秦警官。我可以取回枪跟联络器吗?”   “可以,”秦瑾明似乎还想多说什么,憋了半天,只道,“你,你饿吗?周哲喊我们两个出去先吃饭,任务的事情张女士正在整理。”   Z正在门外等他,见到盛辞燕后道:“你直接喊我周哲吧,盛辞燕,走。”   盛辞燕对秦瑾明有点尴尬,“周哲,关于之前我们两个产业园区的事情,谢云朝说他在里面埋了炸药。”   “嗯?”周哲咋舌道,“真的假的,那里已经被封锁了,这次肯定用不上。真不愧是谢云朝,整的后手也莫名其妙。盛辞燕,你怎么回事?”   周哲发现盛辞燕一直往他这边靠,他浑身难受,盛辞燕长得太好看了,一开始他甚至怀疑过盛辞燕能当卧底是因为太漂亮,但一想到盛辞燕是男同,周哲就有种想跳楼的冲动。   盛辞燕面带微笑,“如果要执行任务的话,我希望我们三个能友好合作。另外,我跟小秦警官已经分手了。”   秦瑾明不觉得尴尬,反正盛辞燕不说,秦瑾明也必须跟周哲解释,他只觉得心碎,故作无事道:“哦,对,就是这样。周哲,我忘记跟你说了。”   周哲忽然有种神清气爽的感觉,“唉,我知道了。你们这个额……节哀顺变吗哈哈哈,我不太会说话。来三碗面条,一人一碗,你们都吃辣椒吗?”   盛辞燕在想事情,“损失了很多人员,那我们什么时候能正式组织反击?”   周哲表情没有变化,因为那一车警员是他看着牺牲的,他坚定地说道:“他现在留在边境和Z国的人手不多,只要张女士下了命令,我们就出发去执行任务。”   盛辞燕平静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救出谢云朝来吧。”   秦瑾明的眼睛有点发红,不知道是不是被面条热的,“那个,盛辞燕说得对,确实得救出老谢,我也有事要问他。”   周哲把面条吃完,“行了,大半夜把事说明白。你们两个做副队,我做主队,可以的话,盛辞燕打前线,盛仓看见他肯定会来的,秦瑾明你在后线,咱们三个绕过去。行了吧?”   盛辞燕并不反对,“要是能把盛仓直接逼近Z国围剿会更好,可是这里离恩康尔还有很久的路程吧?”   周哲表情古怪,“娘的,盛仓当时追了我们一路,我没想明白,他要是怕死,就不可能追着警察杀,还不在乎自己手下的人。他要是不怕死,他又很有数,没敢直接进Z国,就在边境上停下了。”   因为盛仓确定中俄还没有合作吧?所以他知道只要控制在俄方境内,也很难做出大事,或者说,盛仓还有准备吗?   “嗯,”盛辞燕若有所思,“所以围剿越快越好,他现在可能还没有回到恩康尔,不,他可能不太想再回恩康尔。”   周哲想起几个人一直没休息,不由道:“你们两个需要休息吗?咱们回警局找个椅子趴会得了,别专门找地方睡觉了,麻烦。”   盛辞燕甚至觉得没必要休息,他道:“周哲,还是你休息吧。你跟盛仓路上发生过枪战,小秦警官也是,辛苦你们来救我了。”   周哲痛快道:“好,那我们两个休息,你等张女士来了叫我们。”   “嗯。”盛辞燕安静地点头。   一行人回到警局,盛辞燕等了很久,张女士才把他叫进来。   盛辞燕看见她有事情要说,“那我出去叫醒周哲跟秦瑾明。”   张女士意味不明道:“盛辞燕,我有事情单独跟你说。你这次执行完任务后,可能会给你放个长假,可以接受吗?”   盛辞燕听明白她的意思了,“我明白的,一切听您的决定,这件事之后,给我调到别的岗位或者别的……都可以。”   张女士放下心,“你和谢云朝、盛仓的事情比较特殊,你既然能摆正心态,我们还会愿意信任你的。”   盛辞燕道:“好的,我去把周哲跟秦瑾明叫来。”   张女士等着他们过来,她吩咐道:“我们已经命令足够的人手去边境集合,之后后你们就需要出警。虽然周哲作为主队队长,但我希望这次围剿还是听盛辞燕的,他可能比较熟悉敌方的情况,而且,他能够及时联络谢云朝。”   盛辞燕接下他的任命,“我们需要回去收拾一下,之后马上就可以出发。”   “嗯,”张女士没再多说什么,“如果我们能作为Z国单独把这件事情处理完,就没必要再去联系俄方了。”   盛辞燕想起李景川还在利萨临娜,忍不住开始思考。   其实,俄方最好能够有所行动,盛辞燕认为,可是,想要再谈一次合作已经很难了,现在除非利萨临娜当局允许中方暂时进入利萨临娜,不然只能靠中方自己去做这件事了。   收拾东西,先离开这里吧。盛辞燕决定先处理好当下的事务,他拿起联络器,上面隐隐约约有亮光。   他靠近心脏,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坚定。   谢云朝,盛辞燕想到,我一定会和你杀死盛仓的。    第70章   再次坐上警车时, 盛辞燕已经配上了专用的枪。   他的代号是Y,因为他的枪的编号是Y-692,是警局专门有人为盛辞燕提议研究出来的。这把枪比较轻, 适合开快枪, 冲击力很小。   盛辞燕一路上没有休息, 连周哲都看出他的精神有多么紧张,盛辞燕几乎是一直在思考,不停地观察着周围的景象。   周哲看不下去了,“盛辞燕,我们还没到边境, 你可以先趴一会。”   盛辞燕毫无波动,“谢云朝给联络器, 应该是为了告诉我们位置还有传递消息。但他除了报备过一个还活着外,没有更多消息了,如果是盛仓发现联络器,信号早就断了。说明他除了还活着外传递不了任何消息,那么, 我们在缺失线人的情况下,随时可能会发生异常情况。”   秦瑾明低声道:“前面还有一堆人看着,不会出现大问题的。”   盛辞燕摇头道:“算了,不用管我, 我只是不放心。”   汽车继续行驶,公路一路蔓延后,周围的建筑物越来越少, 北方边境特有的深色沙土与树木出现,四周都是一样的景色。   这种情况下,视线容易被过度相似的风景干扰。   盛辞燕揉了揉眼睛, 他偏开头,隐约看见前面有一点黑色的影子。   现在武装充足,并不害怕遇袭。盛辞燕低声道:“等等,开慢点。”   汽车开始压速,前面出现几辆黑色的车,横在最前方,正在高速行驶。   盛辞燕将子弹上膛,淡淡道:“是之前劫过我的车,虽然没有车牌号,但是这几辆车的轮子都会偏高,是改装过的。”   周哲眼神一凛,“下车,你打前排。”   盛辞燕嗯了一声,他推开车门,刚刚下车,一颗子弹擦着手臂掠过,在地上溅出火星。   “跳车。”   盛辞燕命令道。   车速很低,盛辞燕带头跳下车,子弹又擦着过去,密集的子弹涌来,他翻身靠在树木旁。   秦瑾明跟周哲要跟盛辞燕分开走,因为盛辞燕一定要打前排。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听见子弹的声音消失掉。   “喂,前面的人听着。”   盛仓吊儿郎当的声音传来,“把盛辞燕交出来,我绝对不进Z国边境,也不炸俄罗斯边境。听到了吗?”   盛辞燕没反应。盛仓高声笑了两声,说道:“哥,我知道你在听。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跟你长得一样吗?我现在告诉你,我被你骗来贩毒后,我觉得太无聊了,每天都看不见你。我就把自己的脸划烂,整成你的样子,这样每天照镜子就能看见你了。好玩吧?”   盛辞燕有点恶心,盛仓咬死自己不放,简直就是污蔑。   既然双方都不开枪,很明显是在僵持。盛仓竟然不介意暴露方位,继续说道:“我把谢云朝的右腿打瘸了,这样他也是瘸子,我们都一样。你选不出来了吧?只要盛辞燕出来,我答应你们,马上撤枪。”   盛辞燕没开口。秦瑾明在麦里喊了一声,“什么意思,他有病吧?”   盛辞燕跟他协商,“拖着没用,直接上。”   盛辞燕带头开了一枪,后面的人从侧边跟上,子弹很快遍布四周,织成一张密集的网。   盛仓几乎在一瞬间就认出了盛辞燕,虽然隔着很厚的衣服。他毫不犹豫缩进车里,道:“别打我哥。”   毒贩欲言又止,“老大……”   盛仓漫不经心道:“按照计划就行。”   秦瑾明那边的子弹比盛辞燕那边密集了至少三倍。他暗骂了几声,带人压过去,“盛辞燕,靠过来,这边撑不住!”   盛辞燕收回枪,贴着他的步子压过去,一群人靠在一起。盛辞燕冷静道:“他们人手少,火力根本不够,只能在短时间碾压。”   子弹溅起的灰尘太密集,秦瑾明看不清楚前方,甚至只能闻到一股喧嚣的火枪味,呛得他反胃,“你说!我看不见。”   盛辞燕是侦察警,他看得很清楚,他俯身弯下腰,腰身的弧度紧实漂亮,手臂劲瘦有力,“我说,他想短时间把火力用完。这样的话,他很有可能是准备跑。”   秦瑾明听不清,吼道:“那我们压回去吗?!”   盛辞燕谨慎道:“压回去试一试,让周哲回去上车,我怀疑盛仓看见火力后马上要跑。”   秦瑾明传递消息,周哲在另一边上车,并且加大火力。盛仓看见后,果然也加回来对冲,然后直接开始飙车。   秦瑾明想不到盛仓在干什么,他微微走神,一颗子弹冲着他的胸**过去。盛辞燕马上拉住他的肩膀,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翻到旁边。   子弹击穿秦瑾明的肩膀,扣进血肉内,传来钝痛的声响。   盛辞燕翻身将他拉到身后,蹙眉道:“都上车,你先不要出来。盛仓可能要开到Z国里面。”   秦瑾明不介意疼,“好,他去Z国里面干什么?”   盛辞燕脑子里冒出一个猜测,不敢确定道:“平港离这里很近,产业园区有炸药……”   二人对视一眼,很快打开车门跟上,盛辞燕推开周哲,果断道:“我来。”   盛辞燕面无表情地转起方向盘,汽车以一个急速的状态飞起。他左脚狠狠踩住车的油门,汽车一路飞上国道,稳稳追上前方。   好优秀的开车技术。   秦瑾明想起他和盛辞燕第一次见面,盛辞燕甚至在飙车时还有闲心挑衅自己,原来是有这么好的技术。   前面的车大概没想到盛辞燕开得这么快,盛仓挑眉,“让后面的车假装撞过去,护住我。”   后面的毒贩心死如灰,他转方向盘,视死如归地撞向盛辞燕的车。   盛辞燕将车偏转了一个弧度,“周哲,开枪,打他的手。”   周哲将枪上膛,击穿车窗的玻璃,将毒贩的车道偏转。盛辞燕转弯从旁边开过去,继续追上。   他们一路开进Z国附近,几乎是进入边境的同时,盛仓立刻命人停止射击,尽可能减少注意力。   盛辞燕道:“不用管,继续开枪。”   “不是,等等,”秦瑾明实在想不通盛仓为什么要自投罗网,“他疯了吗?为什么一直往里面跑?!”   周哲也不清楚,“草,谢云朝呢?连看都没看见,不会死刚才枪战里了吧?”   盛辞燕微一走神,“……不会的。”   周哲捂住自己的嘴,他暗骂忘了刚知道这俩人关系,他道:“你说他开到产业园区干什么?”   盛辞燕没接话,车果然一路顺着卡线奔到平港。盛仓根本不关心手下,让他们一直送死,又不用指挥开枪,远比盛辞燕开得要快。   盛仓的车开到最里面。他果断下车,把谢云朝拽出来,玩味道:“去吧,二把手。死在这里也挺好玩的。你不是说你在产业园区有炸药吗?要是真能炸死这群警察,那我也带你跑。”   他把谢云朝踹到旁边,上了另一辆车,李景川的人眼神复杂地接上盛仓。   “仓哥,咱们走吗?”李景川的人问道。   盛仓饶有兴致地看向他,“你在说什么?不看完这场戏怎么行?我们来看看二把手怎么证明自己,对吧,谢云朝。一个贩毒事件也不参与,你以为你能活下去?”   谢云朝闷哼一声,他眯起眼睛,“知道了。”   盛辞燕也开到附近,他没敢太靠近产业园区。他果断下车,喊话的句子还没想好,就听见一道沙哑的声音。   “喂,”谢云朝喊了一声,他靠近产业园区,“来抓我就来里面。”   盛辞燕握紧拳头,然后缓缓松开。   他额头上渗出密汗,好像在做一件重大的决定,低声道:“等等,都别过去。过去就死了。”   周哲反应过来,“可是不过去,很明显我们是知道产业园区有炸药的。那不就证明谢云朝是双面间谍了,谢云朝不就死了?可是总不能追到现在,把盛仓放跑了吧!草,为什么俄方不肯封锁边境。”   盛辞燕的指尖扣进肌肤里,“我过去,我一个人过去。”   秦瑾明拉住他,“你过去干什么,你过去盛仓不就把你拽走了。那我们不如都一起去。”   这算两个人质。周哲这辈子没这么憋屈过,既要保住谢云朝和盛辞燕,又不能放走盛仓。他犹豫片刻,“既然有炸弹,就让盛辞燕一个人去。”   盛辞燕嗯了一声,“你们去拦盛仓。我自己有枪。”   夜色黑得暗沉,如幕布般盖在天地间。冬的气息凌冽寒冷,盛辞燕隔着很远的距离看见谢云朝,他前所未有的想要靠近他。   前所未有的,盛辞燕第一次理解了谢云朝拯救他的欲望有多么强烈。   盛辞燕伸出手,“谢云朝,放下枪,跟我走。”   谢云朝松开枪,大概是演够了,他连装都懒得装,“嗯。”   到底为止了,卧底任务到此为止,跟盛辞燕走就好了,反正周哲和秦瑾明在拦着盛仓,盛仓总不可能不要命地抓住谢云朝。   盛辞燕和谢云朝都这么想。   盛仓眯起眼睛,他感到一团火气上心头,这股火就像不要命一样在他脑子里乱窜,愤怒和兴奋的笑意来回在血液里翻滚。   周哲和秦瑾明马上包过来,盛仓竟然道:“哈,把谢云朝给我抓回来。”   要不到盛辞燕,也得抓住谢云朝。   别想在一起,你们两个骗子。   盛仓突然命人调转车头,毫无逻辑的做事方法再加上撞人的势头,直接冲到谢云朝面前。   谢云朝一愣。   盛辞燕几乎就要碰到他的手了。谢云朝骤然听见撞车声,抬头看向盛辞燕。   保护盛辞燕一直是一个瞬间的反应。    第71章   周哲卸下枪, 他骂不出来,远处的汽车以一个急速的转弯跑回路线上。   没抓到盛仓,其实是情理之中。俄方不跟他们合作, 单方面封锁边境就不可能, 更何况李景川还在俄罗斯帮忙。可是没抓到谢云朝, 那就是意料之外。   他想说两句话,盛辞燕却一直保持着沉默。   盛辞燕平静地坐在椅子上,他的视线维持着看向前方的动作,从被谢云朝推开,再到看见盛仓抢走谢云朝, 盛辞燕就没再说话。   周哲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力,故意道:“盛辞燕, 回去怎么跟张女士报备?”   盛辞燕轻描淡写道:“他们会去利萨临娜,所以我也去,至少出警到底。还有,就算我们不和俄方合作,利萨临娜当局应该也会为我们开一条路, 毕竟抓盛仓对他们是好事。”   周哲给秦瑾明递了个眼神。秦瑾明动动嘴唇,叹气道:“喂,盛辞燕,那不是你的错。”   盛辞燕道:“谢云朝已经暴露了, 我们还没有救回来,他除了死已经没有别的结果了。”   秦瑾明道:“你应该是想知道谢云朝的事情吧?你缓一缓,肯定还有别的机会知道谢云朝的事情, 就算是他死了你也能知道。”   周哲心情很差,但补充道:“至少损失不算太惨重,盛仓到了境内后都没敢开枪, 算上秦瑾明的肩膀吧,也就伤了几个警员。这一场打得还不错,对面基本上该围剿得都围剿了,他们这个损失程度,翻不起太大风浪了。”   盛辞燕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少年时期悬在心口的那把剑又像重新吊起,生命朝夕不保的结局来到了谢云朝头上。就好像他们两个必须要有一个人代替另一个人承担这份不安。   盛辞燕将思路散开,“他走了我从哪里知道这件事。还有,我没有给谢云朝道歉。”   他骗过谢云朝三次,其中一次分手时的欺骗,已经道过歉了,可最根本的不是这个,最值得道歉的更不是这个。   不应该这样。   盛辞燕的思绪顺着蔓延,“你们怎么知道我在恩康尔的?是樊婧怡告诉你们的吗?她为什么要说?她不是一直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   秦瑾明给他解释,“发现了她作案的证据,她为了减刑,当然改口了,不过我觉得她更像是单纯恨谢云朝。她现在咬死要抓谢云朝,恨得要命。”   盛辞燕淡淡道:“让我再去见她一次吧,如果她愿意见我的话。”   他们三个人基本没什么话可说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血腥气跟寒风的湿意。盛辞燕将额头抵在车窗旁。   夜色太寂寥了,他淡薄的神情挂在纤细的肌肤上,浅亮的月光笼在因失望而泛红的后背,就像天鹅垂下后颈,湖面上掀起涟漪,高雅又脆弱。   秦瑾明打破安静,“如果谢云朝出事了,你肯定会给他报仇的。我愿意跟你一起去。”   盛辞燕还以为是秦瑾明跟谢云朝关系好,“为什么?你都受伤了,还是先留在这里吧。”   秦瑾明诚恳道:“不管怎么样,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就算你为了谢云朝,也是一样的。”   盛辞燕欲言又止,“……谢谢。”   周哲咋舌,“额,我也会去的。毕竟这件事本来就是由我们负责的。盛辞燕,你先别去报备了,你先回警局后面休息。秦瑾明,你也是,你先去医务室把伤口包了。有事我回来联系你们,这次损失真的很少,你们晚上好好休息。”   “嗯。”盛辞燕恢复沉默。   汽车到达后,秦瑾明先下车去治疗,周哲跟盛辞燕在车上,没忍住问盛辞燕。   周哲试探道:“盛仓之前吼,说他被你骗来贩毒的,他是在胡扯吧?”   盛辞燕将手指放在胸口处,习惯性道:“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也是,不然盛辞燕现在一个劲追杀盛仓干什么。周哲也觉得不可能,他多嘴了一句,“我觉得刚才秦瑾明有点太上赶着了,之后你们俩还是保持距离吧,尽量别拉拉扯扯。”   盛辞燕扯出一个笑,“我知道。”   周哲想了很久,决定暂时先把盛辞燕当个女的看,不然周哲真的被这群人折腾胃疼。   周哲也下车去警局,车里就剩下盛辞燕一个人。盛辞燕到达房间后,把东西放下,开始翻箱倒柜地找笔。   他在很久之前就养成了写东西记录的习惯。盛辞燕打开白纸,谨慎地思考目前可能产生的情况。   谢云朝死不死亡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现在当务之急是来判断,盛仓跑到俄罗斯之后会怎么办。   盛辞燕对李景川的了解程度不够,一开始查到他也只是因为判断和推理。但盛辞燕估算了一下年龄,李景川应该是盛祯军时期的人。那么,李景川很有可能就是当年把盛仓从俄罗斯接回来的人。而且,李景川现在被扔到邪教组织里,邪教组织跟别的团体不一样,他们更认头领盛仓,所以,李景川一定还会听盛仓的。   而谢云朝明牌是卧底,那盛仓哪怕不杀他,也不会相信他的建议。所以,现在所有的方法,都是盛仓决定。   必须再谈一次合作,让利萨临娜开一条路。而且盛仓已经伤害过俄罗斯的高层领导了,现在他又自投罗网跑到俄罗斯那里,只要消息足够,相信俄方也愿意帮个小忙。   盛辞燕想到这里,就知道这件事还需要自己去做。   他放下笔,将纸张团成一团扔掉。盛辞燕突然想起,其实应该去看一趟卫明野。   谢云朝大概已经没法为做错的事情负责了,那么盛辞燕应该替他承担这份责任。   盛辞燕犹豫要不要去医院,先给宋橙打了个电话。   “喂?”盛辞燕礼貌道,“请问——”   “你们抓到谢云朝了吗?”宋橙打断他,“没抓到的话不用跟我说了,你想补偿就打钱过来吧。卫明野家里条件一般,你给他打钱比什么都管用。”   盛辞燕道:“好的。”   宋橙马上把电话挂了。   盛辞燕的大脑还处在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他准备继续打电话,直到问清楚每一人的安排。   他找到电话簿里负责审讯王老板的警员,开始询问警员安排。   “他们父子俩也算戴罪立功,其实已经缓了不少刑了,”警员把情况说明白,“但是你出外勤谈判那天,王成宇就死了,他身体状况太差了。”   盛辞燕叹了口气,“王老板呢?”   “他没说什么,可能觉得是命吧。后面他老婆过来收拾的遗体。”   盛辞燕嗯了一声,又寒暄几句,把电话挂断。   他不担心张潇,上级应该会照顾好他。盛辞燕还在想有什么可以帮忙的,脑子忽然有种刺痛感。   不能再想了。盛辞燕漠然地移开视线,可是不想的话他就会去想谢云朝。   盛辞燕翻开手机,开始搜索之前遇袭的新闻。   俄方果然没压住这个消息,但是详细资料也比较少,只不过舆论难以控制,盛辞燕决定再去谈判可以从舆论上出发。   外面有人在敲门?   盛辞燕眯起眼睛,他大概能猜到是秦瑾明来了。   他等了片刻,不准备去开。门还在不弃不馁地响着,大概等了半个小时后,门终于不响了。   盛辞燕从猫眼里看了一眼,为了防止灯还亮着秦瑾明继续按下去,盛辞燕决定先休息。   这一觉睡得不好,盛辞燕根本睡不着,他偶尔会被一阵阵回忆惊醒,心悸感传来时,连指尖都在发颤。   天才刚亮,他掀开被子,就开始洗漱。盛辞燕决定主动去找周哲,至少要知道张女士还要不要用自己。   盛辞燕推开门,看见旁边堆了一层层饭盒。   盛辞燕单膝下跪,第一层饭盒上贴着便利签,上面写着时间,大概是怕盛辞燕吃的不及时凉了伤胃。   盛辞燕翻开饭盒,一共是有六个饭盒,秦瑾明大概每一个小时就来送一次。   盛辞燕心情复杂地放下饭盒,他关上门走出去。   附近没什么太大的餐厅,周围人早上都在小吃摊吃饭。盛辞燕付钱买了油条和豆浆,安静地吃着。   他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慢腾腾地逼着自己吃完。   秦瑾明正好来买饭,远远看到盛辞燕后,试探着坐下来,“那个,盛辞燕,我能在这里吃吗?”   盛辞燕连看都没看他,“嗯。”   秦瑾明没提他给盛辞燕送的饭,“你看起来休息得不太好,不行再回去睡个觉。”   盛辞燕客气道:“不好意思,你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有,”秦瑾明正色道,“昨晚周哲不是去找张女士了吗?你说过想见樊婧怡,我就去问了负责樊婧怡的警员。她说樊婧怡听见你回来后就想找你,但是这年头也没有罪犯找警员的道理,更何况我们得出外勤。所以,你现在写个申请表,我带你去见樊婧怡吧。”   盛辞燕维持着疏离的态度,“谢谢,但是之后的话也可以叫上我去。我现在去写申请表,你在这里吃饭就好。”   秦瑾明马上站起来,“不用。我本来就吃饱了,我陪你去写吧,那个警员我认识。”   盛辞燕勉强一笑,“好的。”    第72章   盛辞燕将表格交上去后, 顺便去等周哲。   秦瑾明跟着他,劝道:“就算是为了报仇,你现在最好也保持个好状态。”   盛辞燕叹气, “我觉得我状态还好, 小秦警官, 你可能需要冷静一下。”   他想委婉地提醒秦瑾明别跟着自己了,不料秦瑾明完全不介意。   秦瑾明诚恳道:“不是,我看见你才放心,我怕你因为谢云朝的事难受。”   盛辞燕沉默地移开视线。   他们两个又等了周哲很久,周哲才从楼上下来。   周哲整个人的表情都很难看, 盛辞燕估计要不是现在警局刚上班,周哲能直接骂出来。   周哲深吸两口气, “盛辞燕,你去利萨临娜能行吗?我是说你得先谈判又要再去一线,你确定你能撑住吗?”   “可以,”盛辞燕义无反顾,“还有别的吗?”   其实上级下令了, 周哲就没有理由反驳,“你抓到盛仓后还要再来警局,还有另一个事情等你。”   盛辞燕不介意,“我知道还有事情, 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周哲看到秦瑾明站在旁边,随意道:“秦瑾明,你也得去, 但是我们不可能马上出外勤,还得等等。不对,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盛辞燕解释道:“我需要提审樊婧怡。”   周哲没理解, “行,我知道你。那你问谢云朝的事,秦瑾明在这里干什么?”   周哲说完,马上反应过来秦瑾明在当舔狗。周哲有点反胃,他扯住秦瑾明,不由分说道:“过来过来,你让盛辞燕自己进去,哥带你去休息。”   “不行,”秦瑾明摇头,难以克制地对盛辞燕摇尾巴,“万一樊婧怡吼盛辞燕怎么办?她本来就对盛辞燕的态度不好,有我在还好点,她根本就不认盛辞燕是警察。”   周哲服了,“你无敌,哥们。你陪你前任去问他前前任的事情,你怎么不直接上天?”   盛辞燕不想听下去,他拿着表格走上二楼。又等了大概半小时,负责樊婧怡的警员才上来叫他。   盛辞燕进去前,秦瑾明果然还跟着。   盛辞燕假装没看见他在摇尾巴,“我进去审讯。”   秦瑾明跟他一起进去。两个人坐在审讯室里,樊婧怡正好抬起头。   樊婧怡进监狱后就没法打扮了,甚至连休息也没法休息。她看到盛辞燕,第一时间升出了隐秘的不满。   樊婧怡抿唇,面色微微发白,“你来了。你没受伤吧。反正盛仓不打你,我一听说你被带走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受伤。”   盛辞燕准备先等她发火,“你先说。”   樊婧怡想忍住,可是自从摄像机暴露后,她就从单纯的人质变成了加害者,她现在都害怕自己要被判死刑。   她缓了一会,谨慎道:“你能帮我减刑吗?我不属于教唆杀人,教唆杀人是教唆没有犯罪意图的人,盛仓本来就有犯罪意图。所以这事我只属于从犯,我虽然有故意的成分,但我之后也帮助你们调查了。”   其实樊婧怡很难被减刑了,她一开始就隐瞒了她杀人的事实。秦瑾明跟盛辞燕对视一眼,樊婧怡看出来他们的意思,面色从白转红。   她咬牙切齿地恨道:“都怪谢云朝,仓哥不会放过他的。他死了也该下地狱,你也是,盛辞燕,你和谢云朝两个骗子,你们两个演卧底,为什么害的是我和仓哥?我根本不知道谢云朝是卧底,我、我还以为他帮我是可怜我。”   盛辞燕从旁边抽出一张纸巾,轻柔地递给她。   他唯一跟樊婧怡像的大概是求生欲这一点,他能理解樊婧怡对死亡的恐惧,但他无法共情樊婧怡现在的怒火。   盛辞燕低声道:“难道,范晴就不想活下来吗?谁都想活下来的。”   “我听不懂,”樊婧怡临近崩溃,“那她凭什么打我,她一开始如果不打我,我就不会杀了她。明明是顾老师把我骗进来的,为什么?”   盛辞燕平和地看着她。   或许大多数人的本性都是自私的,无知与狭隘可以构造成人的边缘界限。如果在上面层层累加恶意,最后冲垮的,是良心的防线。   人们是与生俱来的乌合之众,也是与生俱来自我的拯救者。   大概在他的目光中找不出责备与不耐,樊婧怡哭了半天,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她抽噎了几声,不甘心道:“你没什么想说的吗?我以为你会骂盛仓把你抢走,会骂谢云朝骗你。”   盛辞燕无奈地笑了起来,“说实话,我根本不知道谢云朝怎么骗的我,不然我也不可能来问你了。你饿了吗?如果饿了的话,吃一点东西,然后再说吧。”   樊婧怡莫名有种被当小孩哄的错觉,她冷静了片刻,一连串想起了好多东西,理智逐渐占据上风,“盛辞燕,我来找你是来问你事情的。我问你,谢云朝在警局的事情,你跟他一起训练,你应该清楚吧?”   “嗯,”盛辞燕接上她的话,“我也想问你,当时盛仓找上谢云朝的时候,你应该还是盛仓的女朋友吧?他怎么加入毒贩组织的?”   樊婧怡想跟他把故事串联起来,她张开嘴唇,突然瞥到了秦瑾明还在这里,犹豫道:“他在这里干什么?你跟他什么关系,能不能让他走?”   盛辞燕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不能打秦瑾明让他走吧?   秦瑾明义正言辞道:“是我不放心盛辞燕,我来这里保护他的。你们说就行。”   樊婧怡无话可说,“那我说谢云朝的事情,你听了别跟我吵架。盛辞燕,你听了也别质问我,我只是知道而已。”   盛辞燕笑了笑,“我知道,那我们开始交换信息吧?”   樊婧怡闭上眼,她垂下眼的弧度特别像盛辞燕,是一种下意识企图遮掩的姿态。   那是谢云朝从警校毕业之后的故事。   鸟儿从树上飞了下来,谢云朝的视线追随着鸟儿纯白的羽翼与展翅后的阴影,朝阳的光芒如此璀璨,照耀在眼底。   鸟儿逃了。   他疲劳地收回视线,听到上级在那里派发任务。   来阳嘉也算一两年了,一点大事也没有发生。非要说的话,谢云朝终于见到了盛祯军本人,是个看起来笑眯眯的老头子,说话滴水不漏,根本没什么抓住把柄的机会。   “老谢,”秦瑾明拄了他一拳,一副傻大个的模样,“今天你去看交通还是我去?不去看交通还有个小事要去办。”   谢云朝皱眉,“怎么又看交通?”   “不然呢?”秦瑾明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你还以为天天能抓毒贩啊,虽然是阳嘉,也不能这么乱啊。”   谢云朝挑了挑眉,“好吧,那你去看交通。刚才那件小事是什么?”   秦瑾明道:“医闹啊。就是整容医院有人吵起来了,之前有人报警去了一次,后续再记录一下就行。你去吗?”   谢云朝兴致怏怏,他拿起警帽,“那我去。”   他正常出警,一路开车到医院,然后出示证件,询问详细的情况。   一听就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一个男的想整容,结果跟医生吵起来,他的亲戚又陪着折腾,最后不了了之。   谢云朝向医生了解完情况,朝三楼休息室走去。   他走得很轻快,一把推开大门,漫不经心道:“喂,有人吗?”   躺在床上的男子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他旁边坐着一个气质出众的女人,女人正在削着苹果,温柔娴静地说道:“是谢云朝吗?”   谢云朝一愣,“嗯。”   顾南栀将刀子放在旁边,将苹果递给床上的人,起身给谢云朝让座,“请坐下。”   谢云朝刚走过去,顾南栀就把门关上。   谢云朝多心地看了她两眼,将记录表拿出来,对床上的男子道:“你这名字是不是填错了,第一次表格上记录的跟刚才的医疗结果不太一样。”   床上的男子笑了笑,手上还连着吊瓶的注射器,“哈哈哈。”   谢云朝根本听不懂,不耐烦道:“我现在正在记录工作,可以请你配合我吗?”   床上的男子重新低下头,“挡着脸说话不方便。帮我把纱布拆下来吧,警察先生?”   真麻烦。   谢云朝秉持着负责的态度,站起来将男子脸上的纱布拆下。   他一边拆,一边听到男子低声的笑,似乎很愉悦现在的情况。   谢云朝很无语,他撇了一眼对面的人,大概是光太亮,他竟然看到了盛辞燕的眼睛。   眼花了吧。   谢云朝没多想,毕竟他确实很久没见过盛辞燕了。谢云朝继续帮他拆纱布,最后一层沾血的棉布落下后,他无比确信,这就是盛辞燕的脸。   医务室里闪着细微的幽光,如漆般涂抹在面前人的脸上。那双漂亮又冷漠的眼睛,闪着近乎威胁的光芒。   谢云朝僵住了。   盛仓飞快掐住他的脖子,一把将谢云朝按在身下。   医务室的注射器被盛仓扯断,滴出一点血迹。盛仓感慨道:“终于抓到你了,谢云朝。你说你怎么这么难找?我在阳嘉找疯了你,才把你引到手。”   “滚!”谢云朝飞快抬起手,想要打过去,顾南栀从旁边递了刀。   盛仓笑了起来,他把刀架在谢云朝脖子上,“给我老实点,别给我自寻死路。你很聪明吧?你应该猜到了我是谁。”   谢云朝马上冷静下来,“你踏马的是谁。”   盛仓冷笑一声,“猜不出来?猜不出来的话,我就给你准备点好玩的。顾姐,把东西喂给他。”    第73章   谢云朝看到顾南栀拿了一瓶白色的液体, 他眯起眼睛,不明白这群人在做什么。   “我是警察,”谢云朝重新重复一遍, “别在我面前——”   “给老子闭嘴吧, 谢云朝。”   盛仓摇了摇瓶子里的东西, 按住他的嘴往里面灌。   谢云朝被按住咽下去,冰凉的液体冲过喉咙时,有一股刺激的气味从鼻腔蔓延到大脑,很快,他想要呕吐, 甚至有种晕眩的感觉。   四周朦朦胧胧一片白,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泡影。对面的人在笑, 可是脑子反应不过来在干什么。   手臂发麻地吓人,谢云朝听不清楚,耳朵一阵阵发聋。   盛仓松开他,意外道:“就这么点料,他就撑不住了?”   顾南栀担心盛仓伤到手, “小仓,你快把他放开。他第一次吸,万一直接发疯怎么办?”   “好。不过这东西就那么点,戒也很好戒吧。”盛仓一直很听顾南栀的话, 毕竟顾南栀完全把他当孩子看。   谢云朝从床上翻下来,他呕吐般地跪在地上,不停地用手锤着地面。他的瞳孔整个散开, 俊朗的神情乱成一团线,从未有过的狼狈感从身体蔓延到脑海。   “草,”谢云朝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人名, “盛仓……你……”   说不出来。   根本说不出来。   嗓子里像是有团火在烧,整个人飘飘然地踩在地上。谢云朝脱力地跪在墙角,额间不停渗出汗水。   想死。   好想死。   谢云朝拽住自己的衣领,浑身发烫,又冷得吓人。   盛仓欣赏了一会他的状态,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么吓人吗?是不是灌多了,顾姐,你说怎么办。”   顾南栀担忧地看向他,“等一会吧。他身体素质看起来不错,等过半个小时应该就缓过来了。”   盛仓等着,“嗯。”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谢云朝差点用头撞地,再反复呕吐,等到一个小时后,谢云朝才能说话。   谢云朝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你们。”   盛仓折磨得他差不多了,“我问你,我哥不在利萨临娜,你知道他在哪里吧?”   “滚,”谢云朝还不服输,“你敢问我盛辞燕?关你什么事?”   盛仓从来没被人惹生气过,但他真的被谢云朝这句话气得额间青筋猛跳,“哈哈哈,好有骨气,老子今天非得把你弄疯了。”   他提起刀就准备杀了谢云朝。   顾南栀一惊,“等等,小仓,你别闹大了。你爸知道怎么办?哪怕警局里面有我们的人,也不能这样放肆。”   盛仓笑了起来,“好,好,我还有办法。谢云朝。我来找你是问你事情的。”   他习惯性将手指扣在胸上,轻声细语道:“谢云朝。”   他在学盛辞燕。   谢云朝瞳孔微微放大,神经猛地开始狂跳。   盛仓玩味道:“你就算现在不跟我说盛辞燕在哪里,等到我找到他之后,他也会被我带走的。我现在找你,无非是因为我哥他还惦记你,他单纯跟着我,一定会想死的。所以我愿意带上你,你好好想想吧。还有,给你的毒品根本没那么容易死,多喝热水,哈哈哈。”   他放走了谢云朝。   谢云朝浑浑噩噩地离开屋子,他现在就想去警局化验,然后?   头好疼,草,想不明白事情。不行就去报告上级吧,顾南栀是不是说警局里面有什么人,不行,报告上级盛辞燕怎么办,不报告上级怎么办,怎么办,去医院吗?头好疼怎么办?怎么办!   谢云朝从来没有这么憋屈过,他深切地感受到了盛辞燕当年的感受,那是一种近乎崩溃的恨意。   谢云朝缓不过来,毒品残留的药效还在发挥作用,他满脑子都是杀了盛仓。   他一路往前走,撞上秦瑾明指挥交通回来。   我草。谢云朝快疯了,他现在就想自杀。   秦瑾明唉了一声,“咋了,老谢。你怎么回事?”   谢云朝红着眼地瞪着他。   秦瑾明不明白怎么了,不满道:“干什么你这是?我替你交表格吧,你跟医闹的人说话都能把自己气成这样,牛逼。”   谢云朝不说话。   后面完全记不清了,那段时间简直是噩梦一般的折磨。他记不清太阳从哪边升起,他只能记得早上盛家的车拦在面前,模糊的阴影盘旋在头顶,最后整个将自己笼罩,似乎现在盛仓才开始玩折磨谢云朝的游戏。   他尝试求助,上级用奇怪的视线盯着他,谢云朝才知道根本没用。   既然没用,那就让自己有用吧。   停掉毒品的第十三天,谢云朝开始管盛仓叫仓哥,他给盛仓出主意,帮盛仓想办法,盛仓送他一件又一件的功绩。   最后盛仓道:“唉,你说盛辞燕在外面训练,那你帮我把盛辞燕带回来吧?”   谢云朝已经习惯低声下气,“好,仓哥。我看这样,我直接谎报情报,把盛辞燕骗来,最后让他加入我们,怎么样?”   盛仓不想费太多脑子,“哦,好吧。按照你说的去做,折腾得好玩就行。反正我哥迟早会回来的。”   第二年冬,盛辞燕接受到卧底任务,跟谢云朝搭档。   冬天雪下得很大,晨阮市靠北。盛辞燕刚从飞机上下来,完全没想到这里这么冷,微微蹙眉。   他偏开视线,看见谢云朝站在远处。   他一眼认出来了谢云朝,那副拽拽的又带着点自以为是的表情,除了前男友,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有。   谢云朝也看到盛辞燕了,朝他挥了个手,朗声道:“盛辞燕。”   盛辞燕眯起眼睛,克制着心跳声,“嗯。谢云朝吗?”   谢云朝拿了两件外套,他给盛辞燕披上,调侃道:“你怎么冷得打哆嗦?”   盛辞燕听见他胸口比自己还响的心跳,自觉好笑,“怕看见你,一路上害怕得要命。当年真是对不起。”   谢云朝耸耸肩,“还好。都这么多年了,你……额,我是说,你还是挺好看的。”   盛辞燕没忍住笑了起来,他眼睛弯起,上挑着看向谢云朝,“哇,我没听错吧?”   盛辞燕一笑谢云朝就想笑。谢云朝没憋住,笑道:“等等,你听错什么了?我夸你好看不行吗?”   盛辞燕撇了撇嘴,“那谢谢你了,傻站在这里夸人。还不说正事吗?”   事情?谢云朝的笑意差点消失,故作无事道:“没什么,就是我们两个要执行卧底任务。先紧急训练,你别拖我后腿。”   盛辞燕理解道:“原来我是来拖你后腿的。那我不应该长这么高,矮一点就好了,直接拽住你的后腿跟。”   谢云朝故意做出欲言又止的表情,“其实你还确实没怎么长个……”   盛辞燕不介意,“嗯,能打就行。个字高了走路容易撞电线杆上。”   谢云朝不解,“你在说——草。”   “你看,”盛辞燕好笑道,“你就顾着看我了,果然撞上去了。我刚才也算委婉地提醒你了吧?”   谢云朝沉默地揉了揉脑袋。   盛辞燕等了一会,哄道:“好了,还疼吗?还疼的话记得装一下不疼。”   谢云朝本来不疼的,一说就来劲了,“这电线杆是钢铁的。”   盛辞燕煞有其事道:“我说怎么被你撞弯了呢?”   谢云朝气笑了,“你站着,我非得让你也撞撞。”   盛辞燕突然正色道:“我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   谢云朝心中一凛,“什么?”   盛辞燕担忧道:“嗯——”   谢云朝急了,“什么?”   盛辞燕故意道:“唉,算了,我还是不说了。”   谢云朝脸色变了又变,猜不到盛辞燕在想什么,冷笑道:“哼。”   盛辞燕淡淡道:“哼。”   谢云朝觉得很幼稚,不由打断道:“哼哼。”   盛辞燕还没这么无聊,“够了,朝哥。确实有件重要的事,我们两个如果配合,真的不会露馅吗?”   “应该不会吧,”谢云朝耸耸肩,“你不是很能演吗?你就装不认识我就行了,我也能装不认识你。”   盛辞燕思考了片刻,心想这也挺难的。   他一开始对谢云朝确实有演戏的成分,不过等到后面两个人熟悉了,他唯一一个不演戏的人就是谢云朝。   他开始想办法,“要是能调整搭档就好了,还是我去做暗线比较合适,偏偏你报备让我来。你怎么想的?”   谢云朝叹了口气,“我想,到训练地了。我们打一架行吗?我听说你在警校是近身第一。”   盛辞燕似笑非笑道:“非得打一架吗?”   谢云朝改不掉争强好胜这个毛病,盛辞燕不介意惯着他,虽然谢云朝可能会挨揍。   盛辞燕拍拍谢云朝的肩,撸起袖子,歪着脑袋道:“去二楼?”   谢云朝毫不犹豫,“走。”    第74章   训练地的马哥没想到这俩人一见面就互殴。   盛辞燕把外套脱掉, 冲谢云朝勾勾手指,笑道:“来。”   “嗯。”谢云朝满脸自信地看着他。   谢云朝动了动肩膀,手臂发力挥过去。盛辞燕偏身躲过这一拳, 借力打向谢云朝的腰。   这要是在实战里, 要是盛辞燕刚才带着刀或者枪, 谢云朝已经死了。   谢云朝闷哼一声,盛辞燕将右腿抬起,随意又迅速地踢了一脚他的膝盖。   盛辞燕询问道:“还打吗?”   谢云朝硬着头皮道:“没发挥好。”   盛辞燕笑了笑,“嗯,看出来了。我先去上面放东西。”   他的侧脸带着一层薄汗, 黑发贴在透红的肌肤里。盛辞燕顺手用毛巾擦掉,披上外套, “对了,朝哥。加个好友吗?”   谢云朝嗯了一声,“给你什么备注?”   “随便,”盛辞燕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突然笑道, “谢谢你。”   谢云朝没反应过来,“谢什么?”   盛辞燕开玩笑道:“谢你替我去死呀,朝哥。”   谢云朝耸耸肩,“哦。你待会跟我去三楼, 还有枪法训练,我在跟你比一次。”   盛辞燕道:“好。”   谢云朝目送他上楼,心情复杂无比。   要是没有盛仓就好了, 自己就能跟盛辞燕复合,告诉盛辞燕捐的钱的事情,根本不用在这里纠结。   谢云朝面色阴沉地打开手机, 盛辞燕的联系方式新出现在手机里,盛辞燕甚至还给他转发了附近歌剧院的演出。   谢云朝没缓过来,他恨上心头,从外套里抽出了一包烟,闷头就开始抽。   盛辞燕下楼收拾好,闻到这么重的烟味,不由皱眉道:“干什么?谢云朝,你呛死我了。”   谢云朝道:“就抽,怎么了?”   话虽如此,谢云朝还是老老实实把烟熄灭,“可以吗?”   盛辞燕娴熟地判断他的心态,“你不像是会这么喜欢抽烟的人,是遇到什么心烦的事情了吗?”   谢云朝不能跟他说,“没什么,就是打不过你,心烦。”   盛辞燕被逗笑了,“朝哥好大的官威,不让别人赢你。不过我枪法不好,你应该稳赢了。”   谢云朝不相信他枪法不好,“你故意让我的吧?”   盛辞燕无奈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盛辞燕去训练室里握枪,他握枪和上膛开枪的速度都很快,谢云朝才刚刚将子弹上膛,盛辞燕已经准备瞄准了。   盛辞燕瞄准的速度也很快,开枪时却下意识往旁边看,几乎像是分心般观察四周。谢云朝枪中子弹上膛的声音传来后,盛辞燕又分心去看。   他回过神时,谢云朝三枪全中。   盛辞燕迟了半分钟,才击中前面。   谢云朝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停看旁边?”   盛辞燕道:“习惯。或者开枪就容易让我分心?要是能轻一点的枪就好了。”   谢云朝动了心思,“你要是这样出任务还是危险的。你等我向上级报备,给你单独配一把枪。我记得之前有提过编号Y的枪轻一点,我问问。”   “嗯,”盛辞燕觉得这个编号不错,“谢谢。可以当我代号。”   谢云朝想笑,“这么随便就决定代号?”   盛辞燕竟然捏了一把他的脸,“嗯,反正这是我们两个的任务。别人叫我Y,你总该知道我叫什么吧?”   谢云朝没憋住笑,“你在干什么?”   盛辞燕反问道:“你觉得呢?”   谢云朝耳朵有点发烫,夜色半深,盛辞燕当然得回去休息。谢云朝送盛辞燕回去时,靠近盛辞燕道:“后天晚上去歌剧院吗?”   盛辞燕也靠近他,“为什么不去?”   他的眼睛像月亮,清透的情绪流淌在里面,如梦般纯粹又美丽。   谢云朝看着他。   可惜盛仓的事情悬在他的心头,他要对盛仓报备,又要隐瞒双重卧底的身份,盛辞燕对他的亲近,谢云朝都要避开。   直到很久之后,都没有来得急讲明。   第二天训练结束后,盛辞燕咬着包子来找他。盛辞燕难得吃成这样,可见也是累惨了,含糊不清道:“朝哥,去看歌剧吗?带我走。”   谢云朝也刚吃完饭,自然而然地拉住他的手,“走……嗯。”   谢云朝松开手,尴尬地揉了揉脑袋,“习惯了。要看什么?”   盛辞燕又牵回他的手,“那当然是当时我们演过的了。你怎么回事?”   谢云朝没吭声。   没法跟盛辞燕复合。   他也没话说,因为盛辞燕明显还喜欢他。   盛辞燕看谢云朝不说话,以为他累,转移话题道:“我之前刚来Z国时,发现追查账务很方便。”   谢云朝心不在焉。   盛辞燕叹了口气,没想到自己还有话唠的一天,“我发现这里确实很安全,完全不像利萨临娜一样混乱,定居也挺好的。谢云朝?”   谢云朝哦了一声,“你买票了吗?这歌剧院人挺少的,也没几个人。”   盛辞燕早就买好了,故作为难道:“忘记了。”   “是吗?”谢云朝顺理成章道,“那我们还是走吧,我们两个来看不合适。”   盛辞燕微微一怔,“嗯?”   他失望地看向谢云朝,轻声细语道:“不跟我去吗?我买好了。对不起,不应该跟你开玩笑的。”   谢云朝心烦意乱,语气有点急躁,“那你不早说,走。”   谢云朝最后还是跟盛辞燕进入剧场。   剧场里的人很少,灯光照在最前面,昏暗的后排根本没有几个人。谢云朝跟盛辞燕坐在最后面。   周围是深沉的黑色,聚光灯下,歌剧演员陆续登场。俄语的音调加上高调的唱词正式开腔。   盛辞燕若有所思地看着谢云朝。   他用手扯了一下谢云朝的袖子,笑眯眯地凑上去,“朝哥,你外套借我用一下吗?”   谢云朝把外套脱了,“还冷?不是有空调吗?”   盛辞燕把外套盖在两个人头顶,外套笼罩住周围的光线,两个人的脑袋都藏在外套里。   外面的歌剧词断断续续地唱着,扮演公主的演员柔美的腔调唱着一句又一句的歌词。   “Сонцамаё, каласка, ахвяруйцезамяне。 (亲爱的太阳,请为我牺牲)。”   盛辞燕将毛茸茸的脑袋靠在谢云朝的脸上,他的唇瓣缓慢靠近,漂亮的眼睛明亮无比,“我可以吻你吗?”   谢云朝嗓子哑了。   不能,他原本想说,可是盛辞燕靠了过来。   谢云朝推开他,强行忍住欲/望,“等等,我不复合。”   盛辞燕竟然笑了起来,“什么?”   谢云朝不想重复第二遍,“我不复合。”   盛辞燕耐心道:“什么?”   谢云朝不想重复第三遍,“我不复,草。”   他按住盛辞燕的下巴,熟练地吻了上去。   台上的女演员还在唱,无人的黑暗处情人们热烈拥吻。   盛辞燕推开谢云朝,逗道:“什么?”   谢云朝浑身难受,威胁道:“别说了,我说我不复合。”   盛辞燕准备把外套掀开,谢云朝又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好了,”谢云朝痛苦地说道,“我真的想看歌剧。”   “嗯,”盛辞燕不理解为什么他一副被自己勾引的样子,“谁阻止你看了吗?”   谢云朝有种跳楼的冲动,“我们要一直这样训练吗?还得多久才能去阳嘉出任务。”   盛辞燕从他口袋里找出了吃的,“唔,大概还有挺久的。你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吗?”   不是,是太想和你待在一起了。从十七岁想到现在,还会想到二十七岁。   谢云朝开始找他事,“谁让你吃我东西的?你胃不好别吃这个。”   盛辞燕假装没听见,“好了,我真的想看歌剧。”   谢云朝无话可说。   他们两个人看完话剧,谢云朝臭着脸送盛辞燕回房,盛辞燕也臭着脸瞪他。   “不知道怎么回事,”盛辞燕似笑非笑地说他,“感觉有种被人恨上的错觉……”   谢云朝瞪了他一眼,潇洒道:“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别在这说了。哥走了。”   盛辞燕懒得挽留他,“再见。”   谢云朝急了,“什么,我屋子就在你隔壁,你还得跟我说两句再见。明天不见了?”   盛辞燕毫不犹豫道:“见,不见我会想你的。”   很好,谢云朝就吃这套。   谢云朝喜欢听甜言蜜语,追问道:“怎么想的?”   盛辞燕嫌弃道:“没完没了?说说别当回事。”   他把门关上,谢云朝在门外冷静了片刻,还是没冷静下来。   事后训练完毕,谢云朝跟盛辞燕暂时分开。谢云朝回到毒贩组织后,盛仓饶有兴致地追文他和盛辞燕的事情。   谢云朝简单地讲述了故事,忍着恶心道:“大概就是这样。仓哥,你不让我复合,我不会复合的,等盛辞燕加入我们,我们再说之后的事。”   盛仓竟然听得心情不错,玩味道:“全天下只有你这样的蠢货了。算了,幸亏你是蠢货,不然我哥根本不会盯上你。”   他轻哼了几声,“今天不杀你了。顾姐给我带了个好玩的女的过来,你有兴趣吗?”   谢云朝道:“没兴趣。”   “等等,”盛仓漫不经心道,“你们还是认识一下比较好,我挺喜欢她的。我准备把她带到身边。之后我哥来了陪我玩还有乐子,就这样吧。”   随即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合伙杀掉盛祯军,推卸给顾南栀,利用谢云朝的能力顺手将人灭口。研发药物,试药……   唯独不太一样的是,中俄合作的计划偏离了航道,让本来早就该结束的事情继续延伸下去。至于盛辞燕突然选择秦瑾明,除了盛仓在短时间内注意过之外,根本没人相信盛辞燕会真的选秦瑾明。   樊婧怡和盛辞燕一起讲完了这件事。   她多心地看了一眼秦瑾明,发现秦瑾明完全呆住了,更加尴尬地移开视线。   她重新望向盛辞燕,发现盛辞燕的神态很奇怪。   盛辞燕没太大反应,一直低着头。   樊婧怡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瑾明突然破防了,“你们说完了吗?这里有值得记录的东西吗?”    第75章   盛辞燕低声道:“够了。”   他还是没太大反应, 但能看出来情绪不佳。   秦瑾明也受够了,“还有吗?要是还有谢云朝的事情,你们就说吧, 一口气讨论完, 别拖拖拉拉的了。”   樊婧怡摇摇头, 示意自己没什么要说的了。   盛辞燕淡淡地看她一眼,然后转身就走。   秦瑾明咬咬牙,又追上去,“盛辞燕!”   盛辞燕正在想事情,闻言冷淡道:“怎么了?”   秦瑾明动了动嘴唇, 竟然想不出什么好说的。   “我没事,”秦瑾明泄气道, “你好好休息。”   盛辞燕嗯了一声,“我去找周哲,争取尽快出警。我想利萨临娜当局应该很愿意跟我们合作,而且盛仓应该短时间内也没有余力继续跑了。”   秦瑾明盯着他看,“只有这些吗?你还好吧?我去替你问。”   盛辞燕原本不想闹得太难看, 可他觉得现在不说清楚以后真的会被缠上。   他眯起眼睛,“如果谢云朝被我连累到这种程度,我应该负责到底。至少等到这件事情结束为止,我都没法找出精力跟你解释。”   秦瑾明暗自崩溃, 不动声色道:“好,我知道你喜欢谢云朝,我知道的。你走吧。”   盛辞燕礼貌道:“嗯。”   他找到在外面补早饭的周哲, 周哲心大,根本没看出盛辞燕有什么问题。   他吃着包子,“过两天就能去, 你着急吗?”   “挺着急的,”盛辞燕面色平静道,“我想谢云朝了。”   周哲吓得筷子掉了,“我草,他估计都死了。你现在想有什么用?”   盛辞燕道:“嗯,没用的。他当年也这么没用的想着我。”   周哲五味杂陈,“行吧,你回去休息一下,我们过两天出警。”   盛辞燕回屋子里坐着,这次没人再来打扰他。   他开始怀念谢云朝了。这是第二次他开始理解当年的谢云朝。   当年上课时,谢云朝会偷偷给他塞纸条,绞尽脑汁地抄盛辞燕的作业。下课时,谢云朝会带着他出去聊天,谢云朝带着傲慢,却又不至于太过分,可他跟盛辞燕在一起后,就再也没有傲慢过了。   他的少年意气送给了盛辞燕,他纯粹的正义也献给了事业。   一定要见到谢云朝。   盛辞燕平静地躺回床上。   秦瑾明这两天都没有见到盛辞燕。   盛辞燕倒没有刻意避讳他,只是每次见面都没什么好脸色,秦瑾明想说话也来不及。   今早上准备出警上飞机,盛辞燕跟周哲靠在一起,他连看都没看秦瑾明。   盛辞燕拿着资料表,一边翻一边正色道:“跟我印象的差不多,原本利萨临娜的布局就不适合搞什么邪教组织。哪里来的地方?盛仓要做也只能在贫民区。”   周哲道:“先上飞机。”   盛辞燕上了飞机,还在准备方案,“我看利萨临娜当局的意思是,他们局内有人泄露的消息?”   “对,“周哲嗤笑一声,“嘴上没个把门的。自己知道理亏,说什么不用再谈了,愿意给我们开路,也帮忙封了边境。”   盛辞燕道:“嗯,这样就差不多。这次带的人更多,围一圈直接堵住就好。”   他现在话比之前更少,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秦瑾明看向他,飞机上的光照在盛辞燕脸上,朦胧中映出一片暖光。盛辞燕眼尾那颗小痣还在发颤,薄红的肌肤透嫩。   秦瑾明想开口,周哲突然来了句。   “万一谢云朝没死怎么办?”周哲还带着希望,“说不定能带回来。”   秦瑾明勉强道:“哈哈哈,是啊。”   盛辞燕眼睛一亮,随即晦暗不明,“但愿如此。”   秦瑾明再也不说话了,他被笼罩在谢云朝的阴影里。   盛辞燕到了利萨临娜后,若有所思地开始观察地形。利萨临娜当局给他们安排了比较隐秘的住址,派人来说明情况。   周哲和秦瑾明坐在屋里,盛辞燕用俄语跟当局的人沟通。   盛辞燕认真地问道:“所以你们是接受我们直接出警?”   当政者点点头,“当然,但尽量不要闹太大。因为我们打听到他们组织内人手不足。”   他们是觉得盛辞燕带来的人太多了。盛辞燕看了一眼周哲,当机立断道:“我们分批次可以吗?分小队,哪一小队碰上了,再通知,围堵确实对你们不好。”   当政者同意,“可以。我听说你也是利萨临娜人?”   盛辞燕沉默片刻,突然笑道:“之前算是吧?不过我的爱人是Z国的警察,所以我们是友好合作。”   当政者也笑了,他跟盛辞燕握手,“祝你和你的爱人一直在一起。”   盛辞燕道:“谢谢。”   他跟当政者聊完天,周哲惊讶他的办事速度,忍不住佩服道:“这就说好了?”   “嗯,”盛辞燕看向他们两个,“你们先回去整理一下吧,今晚上先不要轻举妄动。等到明天早上再说。”   盛仓应该不知道,但以盛仓的警惕心,估计早就知道会被抓了。   盛仓不害怕去死。   谢云朝被抓回来后就发现这一点了,他不明白盛仓为什么不杀自己,甚至还给自己包扎好了伤口,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谢云朝坐在旁边,顺便还能吃点东西。   盛仓对着刀子发了半天呆,“谢云朝。”   谢云朝搭理他,“怎么了,仓哥。”   盛仓又沉默一会,“你为什么背叛我?”   谢云朝没吭声。   盛仓假装没问,“你把那个苹果给我吧。”   谢云朝递给他。盛仓也不在意,随意道:“嗯,就这样吧。你好好休息。”   谢云朝觉得他莫名其妙,“哦。”   李景川简直忍不了了,他不明白盛仓怎么玩脱了的,着急道:“把谢云朝杀了,小仓,你把谢云朝杀了。”   盛仓漫不经心地吃着苹果,“之后再杀。我玩脱了。谢云朝,这一点也不好玩。”   李景川急得咬牙,“你疯了?我还想跑。”   “跑个屁,”盛仓根本不在意,“外面估计都要被围起来了,你想出去送死就送死。”   李景川面色发白,“那怎么办?总不能不反抗。”   盛仓起了一点兴致,“不错,你反抗,我看着。所有的东西都交给你,如果你能打赢,你就能活,打不赢我们都去死。怎么样?”   李景川难以置信道:“让我来?”   “嗯,”盛仓没当回事,“已经这样了,随便你折腾的。玩得开心啊。”   盛仓叹了口气,竟然开始思考,“谢云朝,你腿还疼吗?”   谢云朝不介意跟他多聊两句,“都被你打骨折了,仓哥。不是疼的问题。走路都一瘸一拐的。”   盛仓被逗乐了,“让你小时候骂我死瘸子。”   “我都不认识你,仓哥,”谢云朝根本不记得见过盛仓,“我骂你干什么。”   盛仓撇了撇嘴,“你还真是蠢啊,谢云朝。”   他突然想拆穿盛辞燕对谢云朝做的事情,但是意兴阑珊缺乏兴致,或许是已经快要死了,他懒得拆穿这场无聊的骗局。   等死吧,盛仓随心所欲地想着,也算玩腻了。   如果再来一次机会的话,他一定开局就要把谢云朝和盛辞燕都带走,再也不玩这么久的把戏。   不过最后可以再玩个大的,盛仓看着谢云朝。   谢云朝觉得一股恶寒传来,坦率道:“我回去睡觉了。”   盛仓道:“哦,再见。”   盛辞燕从早上就开始检查警员的队伍。   他认真地分配警员,贫民区的街道比较狭窄,如果要挤的话人数还是少一点更好。   他决定让周哲打先队,秦瑾明垫后。   他穿上防弹衣,戴上枪支,黑色的衣服裹住盛辞燕纤细的腰身。他现在专注且从容,一颗心都牵挂在事情本身中,优雅的姿态与从容的表情,让漂亮的脸裹上一层玫瑰般的光泽,他的眼睛真漂亮,里面没有波澜,却像黑纱般,隔离着别人的情绪。   “秦先生,”盛辞燕微微皱眉,“你可以别看我了吗?”   秦瑾明移开视线,“……”   盛辞燕继续皱眉,“到底在看什么?剩下的时间不应该专心休息吗?”   秦瑾明怕他生气,“好。”   周哲真不想吃这瓜,但他觉得不说两句太尴尬了。他用手拄了一拳秦瑾明,小声道:“喂,哥们。我知道这次出警很安全,但你也不至于这么看吧。到底哪里好看了?”   秦瑾明低声道:“哪里都很好看。”   盛辞燕的高不可攀在他确定喜欢谢云朝时更显著,他一旦下定决心,那股游离散漫的情绪就一层层剥离开,泛着赤诚的坦荡与微弱的遗憾。   轮到周哲破防了,“我草,你在看你前男友什么?”   秦瑾明还在品,“啊?”   周哲有种绝望感,“我草,我真草了。”   盛辞燕早就听到他们在聊什么,他很无语地撇了一眼秦瑾明,失笑道:“哈哈。”   秦瑾明沉默不语,他从盛辞燕这个无奈的眼神里品出了一股浅浅的冷漠感。   这也很好看。   盛辞燕看出来他还在畅想,他干脆不聊这个,“大概再过三四个小时,周哲就出去。虽然是分批次,不过最好还是把时间紧凑一点,方便互相照应。”    第76章   动员结束后, 便是很快的占领。   盛辞燕打得很猛,子弹上膛提枪,瞬间便从空中飞出, 窄小贫瘠的巷子很快被占领。   他的腰身渗出一层汗水, 黏贴在发紧的衣服旁, 勾勒出薄薄的肌肉与腹部优美的弧度。盛辞燕看着零零散散分布的毒贩,果断拿出对讲机。   “周哲,”盛辞燕偏转角度,腿部发力踹掉袭击者,声音平静道, “人是不是主要在你那里?左边第三个巷子,他们再往那边赶。”   周哲闷哼一声, “草,这枪擦着脸过去的。人确实在我这边,我好像看到李景川那一点影子了,他肯定是想冲轮渡吧?”   盛辞燕马上掐掉对讲机,他往左边巷子走去。   真奇怪, 人太少了。盛辞燕细心地想着,盛仓不可能不趁最后玩个大的,如果现在人这么少,那来领兵的应该不是盛仓。   盛辞燕远远看到周哲躲在墙角, 贴过去后和他作战。   周哲分心看他一眼,商量道:“盛辞燕,你能不能贴上去?我怀疑前面就是带兵的人。”   前面就是吗。盛辞燕思索片刻, “那是李景川,怪不得指挥得这么乱。我贴过去,你掩护我。”   他弯下腰, 沿着巷子末端的路绕过去,姿态娴熟轻盈。秦瑾明正在那里守着,盛辞燕吩咐道:“开枪掩护我。”   秦瑾明开枪,前面很快乱成一团。   盛辞燕翻着躲开一枪,很快贴近前方,最前面有人愣住,盛辞燕反手折住他的手腕,膝盖顶过去,直接踢到在地。   盛辞燕将枪上膛,李景川果然坐在最后面。   他精神状态都快崩溃了,本来失神的表情,看到盛辞燕后又开始挣扎,“等等!”   李景川咬牙,拼命掏出枪。   盛辞燕微微皱眉,一拳打向他的手腕,冷声道:“放下枪。”   他话是这么说的,手下毫不留情,已经将人踹在脚下。   李景川还想扭动。盛辞燕连踢他两脚,直到听到骨头断裂的脆响,盛辞燕才收回脚,淡淡道:“盛仓怎么把你扔出来了,他人在哪里?”   李景川疼得一直呻/吟,盛辞燕继续踹他。盛辞燕平常冷淡却柔和,大多数时候带着笑,就容易产生很好接近的错觉,直到他静下来,或者发号命令时,与生俱来的冷酷开始掌控,天经地义地展现出了攻击性。   这种攻击性远比盛仓的恶劣要可怕,是一种近乎平静的漠视。   盛辞燕的黑发打着卷,上面缠着几滴血液,血丝黏腻地滑到漂亮的脸上,薄红的唇瓣性感,吐息道:“不说,就送你去死。”   李景川还剩一口气,艰难道:“不是,我不知道盛仓在哪里。我只知道谢云朝,谢云朝在屋子里。”   盛辞燕将子弹上膛,扣在他的脑袋上,“嗯。”   李景川拼命动了动手指,“别,别杀我!真的在里面,我没骗你,里面是密道,邪教组织有密道啊,你应该能懂吧?你进去,他把谢云朝扔密道里了!”   盛仓在这里玩游戏吗?   盛辞燕没什么反应,“再见。”   他用手肘击向李景川的小脑,将人整个击晕,然后把人拖到周哲旁边。   周哲被他吓到了,他真没想到盛辞燕这么能打,面色诡异道:“这么快?”   盛辞燕将人给他,“我需要去里面的屋子,我需要去救谢云朝。”   周哲不敢赌这一把,踌躇道:“说实话,咱们已经把李景川活抓了,只要围死在这里,盛仓跑不掉的。”   “那谢云朝也会被围死的。”盛辞燕拍拍他的肩膀,带着鲜血的脸上露出一个无奈且温柔的微笑。   他的情绪终于在此刻柔和下来,笑道:“我不能让他死在这里。”   周哲沉默了,“我们没必要承担过多的损失。”   “我一个人进去也可以,”盛辞燕不准备说服他,“任务应该损失程度最小化,这是多余的事情,我自己去做就好了。”   周哲欲言又止,“行。”   周哲又看了一眼远远站在旁边还不知道的秦瑾明,帮盛辞燕遮掩着,道:“盛辞燕,那你自己下去,一定小心,有事随时发消息联络。”   盛辞燕道:“嗯。”   李景川其实说得也很模糊,他只说在屋子里,但周围贫民区的屋子这么多,一层层排列在这里,到底是哪一个。   但盛辞燕大体还记得当年的位置,他轻车熟路地穿过小巷,停在最里面角落的位置。   这个大门比起其它的要旧一点,因为曾经上了好几道锁,生怕盛仓跑出来,不过现在已经没人管了,所以生着绣。   盛辞燕用手推开门,听见吱呀的声响。   门开了。   灰扑扑的粉尘在空气中上浮升腾,看不清楚每一寸角落。也许万籁无声,也许是枪响得太吵。   盛仓按着谢云朝,将枪顶在谢云朝头上。   盛仓还有闲心笑,他道:“怎么样?哥,让谢云朝死在你面前吧?”   盛辞燕眯起眼睛,“……”   谢云朝低声道:“盛辞燕。”   盛仓看到他们两个隐忍的表情,哈哈大笑两声,近乎崩溃地说道:“你们真是有情人啊,盛辞燕,当年我跪着求你,你都不肯从谢云朝旁边回来,现在终于轮到我了。”   “闭嘴,”盛辞燕冷声道,“我——”   盛仓打断他,“你就这么心虚,宁愿让我开枪杀了谢云朝,也不敢让我说完。好,谢云朝,我接下来全部跟你说。”   谢云朝下意识看了一眼盛辞燕,他本来以为盛辞燕不会有反应,结果盛辞燕的瞳孔微微放大,显示出异常的冷漠与纠结。   ……这个反应,盛仓说的是真的。   谢云朝一愣,盛仓已经开口说了。   他讲的故事太离奇,谢云朝甚至听不懂他说了什么,因为那里面的事情完全跟自己想的一样,却每一步都不一样。   事情倒回在谢云朝来的那一年。   盛仓天天待在屋里,他平常只能从窗子里看外面,盛夫人又不让盛仓出门,盛辞燕最近天天打工,总是回来得很晚。   今天盛辞燕还没有回来,盛仓无聊地趴在桌子上玩。   盛仓又继续等,等得昏昏沉沉间,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那是一个很明亮的男声,听起来开朗又活泼。盛仓没想到会这么吵,他分心抬头,看见一个很俊朗的少年站在外面。   “盛辞燕,”少年信誓旦旦地说道,“你信不信我真能把这条小狗救活了?你别看它腿断了,但我能让它蹦起来。”   盛辞燕哇了一声,笑道:“真的吗?”   “真的,”少年得意地炫耀,凑到盛辞燕旁边,耍帅道,“它不蹦我给你蹦两下?你笑一笑。”   盛辞燕没想到他凑这么近,“我不是一直在笑吗?”   少年哼哼道:“你怎么不抱抱这条小狗,多可爱。”   “嗯……”盛辞燕为难地笑了笑,“可能我害怕狗,小时候看过有人折腾狗。”   少年突然吼了起来,“啊啊啊啊啊啊!这狗在我手上尿尿啊啊啊啊!”   他下意识松开手,小狗也吼了起来,盛辞燕飞快伸出手抱住狗。   盛辞燕吓得也叫道:“你在干什么?谢云朝!”   谢云朝恶心得想上吊,吼回去,“狗会尿尿啊!我要洗手,快把你家门打开!”   盛辞燕抱着狗看了一会,小狗黝黑的眼睛盯着他,盛辞燕没忍住笑了。   他笑起来真漂亮,近乎纯粹的眼睛映着月光,如琉璃般闪耀,“还挺可爱的,谢云朝。”   谢云朝一愣,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哈。我吗?”   谁说你了?盛辞燕理所当然道:“狗啊。”   谢云朝不要脸,“汪汪。怎么样?”   盛辞燕吐槽道:“你到底在叫什么?真是难以理解。快回去洗手,我家里不能进去。”   “哦,”谢云朝耸耸肩,不依不饶地缠上盛辞燕,“你家里有人吗?你不是孤儿吗?你不让我进去,你就跟我出来,我带你出来住,你这地方也太破了。”   盛辞燕眼睛闪烁一下,“嗯,改天我再跟你回去,再见。”   谢云朝很遗憾,但更拽,“随便你,没别的意思,也不想帮你,我没那么闲。我是说这地方没法住,跟我走多好。只是随便一说,你可以来,也可以不来,随便你。”   盛辞燕笑道:“嗯嗯,你真好。谢云朝,你快走。”   谢云朝本来还想缠上去,但考虑到还没跟盛辞燕表白,根本拉不下脸,带上狗道:“哼,无所谓,我走了。”   盛仓看完了全程,饶有兴致地等着盛辞燕回家。   盛辞燕回家放下书包,平静道:“你做饭了吗?小仓。”    第77章   盛仓当然早就把饭做好了。   平常待在家里无聊, 他除了做饭就是发呆,刚才看了出好戏。他兴致盎然地问道:“外面的人叫谢云朝吗?”   盛辞燕淡淡道:“嗯。他是Z国的转学生。”   “哦。”盛仓不以为意,喜欢盛辞燕的人多了去了, 他一个个生气, 也恨不过来, 不过谢云朝长得确实好看。   盛仓撑着脸,“哥,我帮你把衣服洗了吧。你明天不是还要上课吗?”   盛辞燕道:“谢谢。”   盛仓不介意他的反应,盛仓除了盛辞燕也没法跟别人玩,他帮盛辞燕洗完衣服, 看见盛辞燕还在对着一张纸发呆。   大概是情书。   盛仓又不识字,根本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 坦率道:“哥,我洗得手疼,你也不过来跟我说话?”   盛辞燕把情书叠起来,那双清清冷冷的眼睛望过来,就像月色一样明亮, 他不自觉带笑,“嗯?你想听什么?”   盛仓揉了揉脑袋,“你笑得怎么这么开心,上面写了什么?”   盛辞燕轻描淡写道:“没什么, 布置的作业。”   盛仓无所谓道:“你看这个干什么?学习有什么用,跟我说话。”   盛辞燕心情一直很好,他给盛仓剥了一盘虾, 顺手放到旁边。盛仓还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开心,总而言之,顺手被盛辞燕投喂是好事。   第二天, 谢云朝又不弃不馁地来接盛辞燕。盛仓从窗户里盯着,逐渐对这个人产生了乏味。   谢云朝太爱耍帅出风头了,他装模作样地揉头发,一会说风大一会说云厚,恨不得把盛辞燕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走。不过盛辞燕到是挺开心的,盛仓也不好明着骂他,他还不想惹盛辞燕哭。   盛辞燕回家时,顺手能给盛仓带点东西,盛仓大概也能猜到是谢云朝给的钱,心情复杂地拿下。   这种心情就像火烧,反反复复看盛辞燕怎么被谢云朝撩拨,谢云朝又是怎么做英雄的。盛仓不害怕盛辞燕跟谢云朝跑了,毕竟盛辞燕隔三差五都回家找他。   他比较讨厌的是,谢云朝会给盛辞燕惹麻烦,给盛辞燕惹麻烦就是给自己惹麻烦。   谢云朝对盛辞燕一而再二三的保护,从来没有顾及过贫民窟具体的情况。谢云朝又不可能天天跟着盛辞燕,盛辞燕跟他在一起,反而被人知道现在包里有钱。尤其是谢云朝为了耍帅把混混揍了,现在混混隔三差五就能缠上盛辞燕。   盛仓在窗户里看到盛辞燕再次被拦住打劫时,内心产生难以言喻的不耐烦。   他阴沉地看着盛辞燕交钱离开,莫名其妙产生了冲出去的念头。   不能出房子。   盛仓从厨房里放下刀,重新趴在桌子上,开始等待盛辞燕回家。   谢云朝又吊儿郎当地出现了。   盛仓眯起眼睛,生怕谢云朝再出风头,结果谢云朝背着大书包,在盛辞燕家门口站起又蹲下。   谢云朝不知道从哪里找了根烟,偷偷抽了两下,想要塑造氛围感,又把自己熏到,扔在脚底下。   他蹲了半天,一看见盛辞燕就蹦起来,漫不经心道:“唉,好巧啊,我刚路过这里。”   盛辞燕刚打完工,似笑非笑道:“在家门口还算巧吗?你又怎么了?”   他上前拿过谢云朝的包,里面放了一堆钱跟生活用品,意外道:“到底怎么了?带这么多东西出来。”   谢云朝道:“我跟我家里人吵架了,我没地方住。”   胡扯的。盛仓跟盛辞燕其实都不信。   盛仓以为盛辞燕会戳穿他,结果盛辞燕顺着谢云朝,故作担忧道:“怎么办?我送你回家吗?”   谢云朝乐了,“哈哈哈……唔,我住你家。”   家里还有人,盛辞燕不可能让他进去,下意识道:“我陪你去外面住。”   他说完,下意识看了一眼盛仓。   盛仓也愣住,他没想到盛辞燕就这么跟谢云朝走了。盛仓等了一夜,没敢出去找谢云朝,更没敢去找盛辞燕。   大概两三天后,盛辞燕又回来了。   盛仓没敢问。   连着不知道多少次,盛辞燕频繁跟谢云朝出门不回家。   盛仓模模糊糊意识到不太对劲,事情出乎意料地开始混乱。他等到天黑,窗边泛起一阵深灰色的黑云。   下雨了。   盛仓想,试一下出门给盛辞燕送伞吧,不然真的太无聊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盛仓从柜子里拿出伞,有点害怕地打开门。   外面的风在吹,整个街巷都很安静,雨还在落,淅淅沥沥泛出一点声响。盛仓突然想笑,原来就这点东西,自己还不敢出门。   他绕过巷子,跟谢云朝正好对上。   盛仓避开他,谢云朝嘴一句,“哪里来的死瘸子,怎么撞人。”   盛仓脸黑了下来,他不想跟谢云朝吵架,他对谢云朝有种幽微的不甘心与嫉妒感,他站在谢云朝面前,就想起盛辞燕从谢云朝那里施舍给他的东西。   盛仓憋了半天,“让开。”   谢云朝恼了,“你从左边绕过来撞我对吧?你是不是不知道看地面,那你抬头看路标啊,不识字吗?”   盛辞燕刚把商店的门锁上,他老远就听见谢云朝大吼大叫,秉着给谢云朝收拾烂摊子的心态过去。   盛辞燕快速跑过去,看也不看就拉住谢云朝,劝道:“朝哥,你别跟人吵架。”   谢云朝哼了一声,“找事,俄罗斯人就是一群混蛋。走,哥带你回家。”   盛仓瞳孔不由放大,“哥,你跟我回去。”   盛辞燕刚听出他的声音,身体僵硬了片刻。   盛辞燕微微瞥了盛仓一眼,他思考了一会,不能暴露盛仓身份,轻飘飘道:“你是谁?”   盛仓一愣,“……”   谢云朝一把揽住盛辞燕,抱怨道:“哪里来的神经病。”   盛辞燕没反驳,他钻进谢云朝的伞下,白皙的手伸进盛仓手中,顺手给盛仓撑开伞。   盛辞燕道:“我走了,小心别被风吹到。”   盛仓听见谢云朝还夸盛辞燕好心。   他回头去看,伞下盛辞燕跟谢云朝并肩站在一起,黑白调的雨流进他们的校服里,再穿过他们的笑容。   谢云朝感慨道:“我前两天才发现用蓝色圆珠笔印手上好难洗。”   盛辞燕道:“不是给你带了新的吗?”   “不行,”谢云朝道,“你给我的笔我要用来给你写情书。”   盛仓鼓起勇气跟上去,他抓住盛辞燕,低声道:“今晚先跟我回去。”   盛辞燕甩开他的手,冷声道:“让开。”   盛仓突然有种丢人的感觉,他从小到大都没体会过这种感受,他尝试低声下气求盛辞燕,“我想你——”   谢云朝踹了他一脚,盛仓还没反应过来,瘸腿习惯性往下弯,直接跪在谢云朝面前。   雨顺着盛仓的脸落,他抓耳挠心的难受,愤怒与不甘在心中来回乱撞。盛仓抬头,撞见盛辞燕漠然的视线。   盛辞燕道:“别发脾气,谢云朝。”   谢云朝很不理解,“不是,贫民区真有神经病啊,上来拉人干什么?滚,离我男朋友远点。”   脑子像是有跟弦一直在颤,盛仓想要站起来,谢云朝拽着盛辞燕就跑。   ……欺负盛仓是个瘸子,仗着有钱为所欲为,抢走了唯一的家人。   盛仓在地上爬了一会,腿发冷的疼,他爬到墙角的水坑里,狼狈地站起来。   他真心实意地恨上了谢云朝。   盛仓一个人回家,静静地擦干净头发,趴在桌子上等人。   从天黑等到天亮,又等了三天,他几乎没怎么睡觉,才等来了盛辞燕。   “吃饭吗?”盛仓问他。   盛辞燕道:“不用。”   盛仓笑了笑,“你在谢云朝车上吃了?”   盛辞燕还没反应过来,盛仓直接跪在他面前,扯住他的袖子。   盛辞燕皱眉道:“小仓,你在干什么?”   盛仓跪着笑道:“怎么?我求你别走,不行吗?”   盛辞燕觉得他无法沟通,“谢——”   盛仓笑了两声,“你还说谢云朝,我怎么没在一开始阻止你们两个。”   盛辞燕意识到他精神状态很不对劲,谨慎地看向盛仓。   盛辞燕后退两步。   盛仓警铃大响,“你又想走?”   盛辞燕还没反应过来。盛仓一把拉住他,把盛辞燕按在地上。   盛辞燕屈膝靠在墙边,保持冷静道:“小仓,你有什么事情慢慢说。”   盛仓从上往下俯视着他,盛辞燕有一张很漂亮的脸,但他的气质比他的脸更突出,这大概是他吸引谢云朝最本质的原因。   当然,事后很多年,他又跟谢云朝提起这一点,才知道谢云朝只觉得盛辞燕需要保护而已。   但盛仓此时不知道,他道:“哥,我把你的脸划烂了。我不会嫌弃你的,我们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他抽出旁边的刀,银亮的刀刃抵在盛辞燕下颌,盛辞燕握住他的刀刃,鲜血靠在手上有点疼。   盛辞燕恶心得想吐,“放开我!”   盛仓没吭声。   盛辞燕想要甩开他,盛仓比他年纪大,一把按住盛辞燕的手。   刀已经抵在眼前。   盛辞燕承诺道:“我会跟谢云朝分手的。”    第78章   谢云朝不知道为什么盛辞燕突然把自己叫出来。   谢云朝还以为大课间又能谈恋爱, 趁机说道:“盛辞燕,咱们去刷保温杯。”   盛辞燕笑了笑,“谢云朝, 今晚带我去外面住, 你等我一下。”   “哦, ”谢云朝没当回事,“你怎么了?”   盛辞燕道:“想你。”   谢云朝挑眉,不由开始装模作样,“还好吧,你忍一忍, 别太想了。咱们又不可能天天——”   盛辞燕早就走了。   谢云朝故作无事发生,甩了甩头发。   下课后, 盛辞燕给谢云朝写了一个东西,“麻烦帮我把这个东西送出去。”   谢云朝当仁不让地塞进校服兜里,“麻烦什么?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走走走,朝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他撺掇盛辞燕去吃路边摊, 虽然很多年后他嫌弃秦瑾明带盛辞燕吃便宜东西,但谢云朝小时候其实更喜欢带盛辞燕吃。   他给盛辞燕买了炸薯条,往盛辞燕嘴里塞,塞完发现只剩这一根了。   谢云朝略有后悔, 不经意间偷偷去看薯条。   盛辞燕笑道:“好抠门,你过来。”   谢云朝靠过去。盛辞燕掰过他的脸,两个人一起咬完最后一根薯条, 盛辞燕很乐意哄他。   谢云朝乐滋滋地踢石子,“哼哼。”   他就喜欢脑补盛辞燕的反应,虽然盛辞燕没说话, 但他觉得盛辞燕一定很爱自己。   实则盛辞燕只是在思考,让谢云朝寄信会不会不合适。   不过盛仓都已经发疯到那种程度了,盛夫人再不管也就晚了。把攒的钱给盛夫人,跟谢云朝一起走,应该没关系吧?   谢云朝一直没听见盛辞燕说话,“你在想什么?”   盛辞燕开玩笑道:“我想,我过得不开心,只想跟你私奔。”   谢云朝有几分得意,“那肯定的。纸送哪里?”   盛辞燕道:“你放一楼箱子里就可以。”   谢云朝连红房子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单纯把信纸塞进箱子里,跑回到盛辞燕旁边,顺便用脑袋贴了一下盛辞燕,有点像完成任务来讨赏的狗。   盛辞燕轻轻碰回去,夸道:“朝哥你真是太厉害了。”   谢云朝开始犯拽,“别说了,我准备思考人生。”   盛辞燕道:“什么?”   谢云朝道:“我在想咱们老是跑出来出来住,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盛辞燕道:“你不觉得我也挺麻烦的吗?朝哥,我也是麻烦精。”   谢云朝道:“看出来了,那没办法,可能我们两个都很与众不同。”   盛辞燕被他逗笑了,他没直接反驳谢云朝,跟谢云朝上楼。谢云朝找的房子是附近的宾馆。   谢云朝放下书包,“我睡沙发。”   盛辞燕简直对他叹为观止,“谢云朝,你作业也没写,碗也没刷,我还没做饭。”   谢云朝不喜欢过这种无聊的生活,他恨不得一头撞死,“随便吃点得了,男朋友,你爱做什么做什么。不是路上吃了薯条了吗?为什么人不能不吃饭。”   盛辞燕听得耳朵起茧子,故意踹了他一脚,“疼不疼?”   谢云朝呲牙咧嘴,“疼。”   盛辞燕命令道:“下去买菜。”   谢云朝直挺挺地起立,背上书包就出去买菜。就像很多年之后他从来没想过盛辞燕会不选择他一样,他的自信是跟盛辞燕过日子过出来的。   他绕了两圈,找家里管家随便“打猎”了点菜,回家后交给盛辞燕,然后躺平开始思考人生。   盛辞燕在屋里做饭,谢云朝思考着思考着就陷入了逻辑误区。   他跑到盛辞燕旁边,一把抱住盛辞燕,“如果现在是末日,你会跟我一起逃命吗?我想拯救世界。”   盛辞燕道:“把旁边鸡蛋给我。”   谢云朝不依不饶道:“如果我是一个鸡蛋,你会打破我吗?”   盛辞燕把鸡蛋打破了。   谢云朝碎了,他一言不发,“炒鸡蛋炒两个,不够吃的。”   盛辞燕把鸡蛋炒完,旁边拯救世界的大英雄沉默地吃完后,又想出了新花样。   谢云朝道:“老婆,我们明天不去上课了,明天有俄语课,我是Z国人,我学这个东西属于是文化入侵。”   “太可怕了,”盛辞燕感慨道,“你是被入侵的吗?”   谢云朝觉得自己真帅,“你觉得呢?”   盛辞燕真的忍不住想笑,“其实你是入侵别人文化的,因为你每次都重新编写俄语的顺序。”   谢云朝道:“好困啊,你快把作业给我抄了。”   盛辞燕替他抄作业,谢云朝在旁边打瞌睡,谢云朝一边睡一边看盛辞燕。   他真可怜。   谢云朝心疼道:“为什么你还要写作业,没人管一下吗?”   他命令盛辞燕不许写作业。盛辞燕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那不是你自己不写的吗?”   少年谢云朝不讲道理,“神经病,天天布置什么作业,明天我出去罚站,快睡觉。”   他说一不二,当场熄灯,拉盛辞燕去睡觉。盛辞燕等他睡着,惦记着盛夫人收信后的反应,又爬起来准备出门。   谢云朝吓了一跳,“我草,你干什么。我以为哪里的猫蹦过来了。”   盛辞燕拽了拽袖子,哄道:“没什么,出去打杯水,快睡觉。”   谢云朝还没那么细腻的心思,“哦。”   盛辞燕远远靠在红房子面前,看了半天,竟然毫无反应。   盛夫人肯定是收到信了,为什么没反应?   盛辞燕没理解,他回家后睡不着,谢云朝把他拉到被窝里。   盛辞燕在夜里看他,轻声道:“谢云朝,应该没事了。”   谢云朝迷迷糊糊起来,看到他的肌肤像玉一样靠在枕边,与夜色融为一样,凉而透亮。   谢云朝道:“老婆。”   盛辞燕道:“什么?”   谢云朝发誓,“我喜欢你。我会保护你的。”   盛辞燕亲他,“嗯。”   谢云朝一觉睡醒,拉盛辞燕上学,他早上起来有种面对朝阳的兴奋感,拉盛辞燕飞奔到学校。   盛辞燕本来在教室里上课,级部主任突然进来,按了按他桌子。   盛辞燕并不觉得盛夫人会在学校里找麻烦,他平静地问道:“老师,有事情吗?”   老师道:“有人找你,跟我出来。”   盛辞燕道:“嗯。”   老师也不太明白,总之对面的人有盛辞燕的收养记录,他肯定要把盛辞燕带过去问问。   盛辞燕跟他出去,老师似乎觉得这是家事,不参与到里面。   盛夫人冷眼看了一眼盛辞燕,“你到底想干什么?”   盛辞燕不跟她吵架。盛夫人大概也不害怕他真的会跑,“你别连累别人,下次再敢来一次,我就让你退学。”   就是不肯放过盛辞燕。   盛辞燕明白她什么意思。盛辞燕回去后,一直低着头。   他还在想办法,谢云朝不明所以。   但是谢云朝是个行动派,他看出盛辞燕状态不好,就直接去找人。   谢云朝趁着下节课罚站,大摇大摆地走到了教导主任面前。   “老师,”谢云朝道,“刚才那个女的是谁?”   教导主任很想把他开除,但是谢云朝家里真的捐了很多钱,甚至算是个大股东,“收养盛辞燕的人。”   谢云朝皱眉,直率道:“这什么意思,还真能收养吗,他怎么不早说。”   教导主任道:“自言自语些什么,快回去罚站。”   谢云朝漫不经心地回去罚站。   站到下课,谢云朝直接背上书包冲出去。   不就是收养证明和程序吗?谢云朝决定找管家动手帮忙,自己也整一个盛辞燕的收养证明。   他催促管家把盛辞燕的证明全部取消了,微抬下巴,“怎么样?我们家能收养吧?”   管家欲言又止,“少爷,你刚才只说解绑,也没说收养。我们家里是在Z国的,没法收养。”   谢云朝骂了一声,“我草,整半天怎么还是孤儿。算了算了,反正没被被人抢就好了,你多花点钱啊,不许让盛辞燕的证明掉在别人手上。”   管家道:“好的,少爷。”   谢云朝逃课结束,又跑回学校里。   盛辞燕在前面记笔记。   谢云朝小声道:“男朋友。”   盛辞燕跟他咬耳朵,“怎么了?”   事情没办妥,谢云朝总不好大张旗鼓地炫耀,再说了,等他回家加入警校,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收养盛辞燕。   谢云朝道:“没什么,站得腿疼。”   盛辞燕道:“回家再说。”   谢云朝道:“好。”   他把盛辞燕的收养证明清理干净,这样别人查来,轻而易举地就能找到盛仓头上。   盛仓什么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等盛辞燕回家,告诉他分手的消息。   从白天等到黑夜,重复,然后日复一日地等。   盛仓偶尔会记得这段日子,窗户里看不见盛辞燕,看不见别人,盛夫人偶尔来,问盛辞燕有没有乖乖回去。   盛仓愿意帮盛辞燕打掩护,因为他心智不成熟,他只记得盛夫人会把盛辞燕卖掉。   比起卖掉盛辞燕,他现在只想听盛辞燕亲口告诉自己,已经跟谢云朝分手了。   直到盛辞燕再也没有回来。   盛仓心底偶尔传来空洞的声响,抬头仰望月亮时,间或能看见漂亮的辉月,荡漾在云层之内。   他困了,靠在家里等盛辞燕,偶尔开始用小刀划自己的手腕。   去死吧,谢云朝。哥,你也是。他昏昏沉沉地想。    第79章   爆炸发生后, 盛仓被带走,他从盛夫人那里得知了完整的故事。   他很快明白是谢云朝为盛辞燕更改的收养证明,他也能理解盛辞燕骗了自己这么多东西。但盛仓已经无所谓了, 所有人都应该死。   只是看不见盛辞燕, 他就划烂了自己的脸, 这样一照镜子,就能看见盛辞燕,后来拉上谢云朝一起贩毒。   盛仓看谢云朝低声下气,一副不敢吭声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一开始,他凑到谢云朝旁边, “你在想什么?”   谢云朝恨不得杀了他,“没什么, 仓哥。我在想事情。”   盛仓知道谢云朝在想什么,当年他也用这种眼神看过谢云朝,“……哈,好好想。”   只要找到盛辞燕就好了,为了盛辞燕, 盛仓愿意不杀谢云朝,也愿意留谢云朝的命。   但是,如果盛辞燕想杀自己,那就一起去死吧。   盛仓讲完了这件事。   他的枪还抵在谢云朝额头上, “当年就是你们两个把我送来的。谢云朝,你说话啊,快点说, 继续做你的大英雄。”   盛辞燕眯起眼睛,随时准备把盛仓杀掉。   谢云朝抓住盛仓的枪,直接按在胸口上, 毫不犹豫道:“闭嘴,你没有资格怪盛辞燕。没有盛辞燕,你就不会贩毒了吗?你只是找个理由恨他而已。打你的人是我,你有本事冲我来。”   盛仓玩味一笑,“你就是这样,谢云朝,你这辈子改不掉这个毛病了。你去死吧。”   谢云朝心平气和道:“你的枪里有多少子弹。”   盛仓没反应过来,他下意识看向盛辞燕,盛辞燕面色煞白。   盛辞燕低声道:“谢云朝……谢云朝,你别这样。”   他的声音这么弱,就好像知道谢云朝要做什么一样,盛仓从来没见过盛辞燕这么爱一个人。   谢云朝笑了笑,“老子不允许你骂盛辞燕。”   他按住盛仓的手指,直接扣响了手枪。   谢云朝傲慢地俯视盛仓,无所畏惧道:“闷掉你所有的子弹,不允许有一枪,射在我的妻子身上。”   盛仓的瞳孔微微放大,子弹脱出手枪,穿过谢云朝的肩膀,连续穿透肌肉。   盛仓吼了一声,“你给我松手!”   谢云朝绝不松手,他的手死死扣住手枪,身体不停被子弹穿击。   盛仓无法理解谢云朝在干什么,“放开我,我要——”   谢云朝冲他吐了口血,“滚,你给老子闭嘴。”   盛仓想走,“你疯了,你疯了吗!”   盛辞燕趁机按住盛仓,把他撂倒在地上,飞快抽出手枪,冷声道:“你敢杀谢云朝。”   他连看都不看,一枪扣响,直接射中心脏。   “滚,”盛辞燕冷漠地说道,“放开谢云朝。”   盛仓根本没想到盛辞燕跟谢云朝会有这样的默契,就好像谢云朝准备闷枪前,盛辞燕已经开始为谢云朝的死亡绝望。   直到最后,心脏被盛辞燕的子弹击穿,盛仓都没理解这一切。   盛辞燕看都没看盛仓,他爬到谢云朝旁边,轻声道:“谢云朝,我在这里呢。”   他把谢云朝抱在怀里,抚摸着谢云朝的额头,然后额头碰额头,如当年般,继续轻声道:“朝哥。”   谢云朝靠在他怀里,喘了两口气。   他故作潇洒地扯出一个微笑,做出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气息微弱道:“你看,我就说吧。”   盛辞燕不停道:“我知道,我们一定会成功。亲爱的,看看我。”   谢云朝看不见他,耳朵有一阵阵发聋的知觉。   盛辞燕背上谢云朝,谢云朝比谁都明白自己根本没救。   谢云朝的脸被一股黏腻的血液糊住,他看不见前面的路,他对盛辞燕反反复复道:“男朋友。”   盛辞燕没回话,他要是说话了,谢云朝估计就把这口气安心咽下。盛辞燕道:“上去说话,乖,朝哥,你听我的。”   谢云朝道:“放开我吧,男朋友。”   盛辞燕闻到他身上的血腥味,他的腿发麻,沿着阶梯背上谢云朝,听见谢云朝越来越轻的呼吸声,轻得像断掉的魂。   盛辞燕从来没话唠过,他不停道:“谢云朝,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俄罗斯这边的俄语拼音很怪?我记得你之前做作业的时候从来没写对过。”   谢云朝轻笑一声,“好咸。”   “什么?”盛辞燕问道。   谢云朝道:“我说你的泪好咸,别哭了,老婆。”   盛辞燕咬住唇,低声道:“谢云朝,你别走。”   谢云朝道:“嗯。”   盛辞燕道:“你也哭了吗?”   谢云朝道:“嗯,我爱你。”   贴着盛辞燕的心脏很快不跳动了,那是一阵阵发冷的钝痛感。谢云朝健壮的身体,曾经活跃跳动过的心脏,靠在盛辞燕的背上,然后变成不会动的刀,割向盛辞燕的大脑。   他死了。   盛辞燕漠然地松开手,是啊,谢云朝死了。   人为什么不能起死回生,人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   盛辞燕道:“谢云朝,我爱你。”   爱人错过是永恒。盛辞燕蹲在谢云朝旁边,窗户上隐约透出模糊的光亮,他记得盛仓能透过这片窗户,看见很多东西。   太阳从云层中穿过,月亮交替落下,一阵阵朝阳的光辉,落到鲜血上。   盛辞燕闭上眼睛。   天边的朝阳升起来了,他的朝阳永远落下了。   谢云朝对他的保护消失了,跟着带走伤害过盛辞燕的所有。   英雄无畏前路,保护他的正义与妻子。   盛辞燕突然觉得胸口很疼,一种气血翻涌的感觉冲上来,直接冲到了整个鼻腔。   他咬住唇角,吐出了第一口血。   盛辞燕不说话,他拉着谢云朝,一个人活着出去。   周哲吓了一跳,他本来想趁着胜利抖个机灵,但看到谢云朝的尸体,“怎么回事?”   盛辞燕道:“没什么。”   周哲不敢说话。   秦瑾明也吓到了,不过他在意的是盛辞燕,“等等,盛辞燕,你怎么样?”   盛辞燕道:“谢云朝死了。”   周哲憋出一句话,“等等,你先上车休息,你别说话了。”   盛辞燕确实不想说话,他沉默地上车。   车开动了,但真奇怪,周围环境一直在变,却光怪陆离得看不清楚。风一直在吹,脸也一直在疼。这种感觉不像是很多年前害怕的感觉,只是空落落的,少了很重要的东西。   看不清前面的人是谁,盛辞燕似乎听见有人在说话,但断断续续地又听不清。   盛辞燕又听了片刻,心底莫名其妙的情绪又涌上来,又被大脑克制下去,反反复复,一而再,再而三。   周哲似乎把车开到了指定的地方,盛辞燕似乎听见上级说自己完成了任务,似乎所有人都在说话,只有谢云朝不在这里。   无所谓,盛辞燕听到上级最终处理结果是让自己暂时休息,也听见他们对自己的赞扬,还有批评。   盛辞燕把后面的枪拿出来,交上去。   他看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不理解自己在干什么。   有人拉住他,握住他的手,“盛辞燕,你需要去医院吗?”   盛辞燕思考了一会,想起这是谁。   “不需要,”盛辞燕道,“我不想说话,也不需要治疗。”   不可能,盛辞燕一看就不对劲。秦瑾明着急道:“你别憋着啊,谢云朝怎么死的,你——”   盛辞燕盯着他看了一会,漆黑的瞳孔转着。   他的精神压力真的很大,正常人早就在谢云朝死的时候崩溃了。不过盛辞燕还能沟通,还能做事,甚至还能思考。   不过再憋下去就不一定了。   秦瑾明不肯放弃,诚恳道:“你说吧,你跟我说。盛辞燕,无论你说什么都行,你先说出来。”   盛辞燕张了张嘴,“……”   秦瑾明道:“我都知道,我知道谢云朝出事了,你会很难受。可是你不能把自己憋疯了。你就算骗我我也能听。”   盛辞燕道:“他死是我的原因。”   秦瑾明安静地听着。   盛辞燕接受了这一切,道:“他不认识我的话,他不会死在这里。所以我应该跟他道歉,可是谢云朝死了,我没法道歉,也没法赔他什么东西。”   秦瑾明知道盛辞燕在讲道理,他在一瞬间,甚至理解了盛仓为什么这么害怕盛辞燕跟谢云朝凑在一起。   谢云朝跟盛辞燕一旦凑在一起,就像天命注定地会成为一对,谢云朝的英雄主义,能完美适配盛辞燕的理性主义,盛辞燕愿意从谢云朝的所作所为里找出逻辑,这就是最让人害怕的合适。   秦瑾明道:“究竟为什么要跟谢云朝道歉,谢云朝最后跟你说的是什么?是让你道歉吗?”   盛辞燕道:“……可是我喜欢他。”   他看秦瑾明,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期待,也没有遗憾,是一种纯粹的欣赏,“我从来没跟他说过,我有多喜欢他。是他一直在喜欢我,是他给我做了所有的事情。”   秦瑾明觉得难堪,就好像谢云朝时刻存在在这里。   “盛辞燕,”秦瑾明还是喜欢他,“哪怕谢云朝再来一次,他还愿意这样做。”   盛辞燕沉默不语。   秦瑾明不弃不馁,“你要是不当警察,拿不动枪也没事。我可以给你找人,让你做经理,你也可以做总裁。”   盛辞燕道:“什么?”    第80章   其实盛辞燕奖金拿的也不少, 他也不差钱,但他或许确实需要这样一份工作。   一份平稳安定又没有任何问题的工作。   秦瑾明拉着盛辞燕去了南方。他答应过有机会带盛辞燕去南方,不过这次不是有机会去玩, 而是给盛辞燕安排一份工作。   盛辞燕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他本来就话少, 现在只是坐在旁边看风景。   他想,他坐在这里,活在当下,是因为谢云朝再也不会存在在这里了。   那种压力感紧跟着盘旋在盛辞燕的脑海内,他的心理情况很差劲。   秦瑾明开车前给他买了咖啡, “盛辞燕,我想起个很重要的事情。”   盛辞燕平静道:“嗯。”   秦瑾明故作无所谓地挠了挠头发, “其实我本来想调回在阳嘉来着,结果周哲不是接替了阳嘉的吗?我就跟上面去问,结果上面让我跟着你诶。”   “因为,”盛辞燕思索片刻,“因为我跟毒贩团伙确实有接触, 其实算是监视和保护。”   秦瑾明道:“我保护你,你不会出事的。”   盛辞燕条件反射地害怕别人保护自己,他沉默了。   秦瑾明拐了个弯,一路上也没停下说话, “就是如果在南方的话,我还算个子高的。你觉不觉得我个子高?”   盛辞燕笑不出来,“嗯。”   秦瑾明不气馁, “我们是不是刚才说的不对,你其实也不需要保护。你比我厉害多了,哈哈哈。”   盛辞燕道:“天快黑了。”   秦瑾明看了看窗外, “对,开了一路,快黑了也正常。等到了霆晨市就好了。你要不要先趴一会?”   盛辞燕靠在车边,“你要一直开车吗?”   “嗯,”秦瑾明犹豫了一会,决定直接说,“我跟我家里人关系不好啊,我是为了当警察跑出来的,这次回去估计要单独再找一次他们。”   盛辞燕道:“就为了给我找工作吗?”   他仰着头,这辆车不是警车,上面车顶是可以开的,秦瑾明看他抬头,直接开了个透明顶。   星星真漂亮,月色也美得惊人。盛辞燕道:“太安静了,放首歌好吗?”   其实他脾气还真的不算好,这样的命令和要求总是不自觉地说出来。   秦瑾明品味不到听歌看月亮有什么美感,“额,我车里没什么歌,我给你用手机放吗?”   要是谢云朝的话,估计在最开始就会刹车放歌,趁着夜色,念两句情诗,黏黏糊糊再来索个吻。   盛辞燕记得谢云朝在放学时就这么干过,谢云朝吻过来,谢云朝道:“你的唇,像纸做的玫瑰。”   盛辞燕记得那是洛尔迦的《情歌》。   盛辞燕很久没说话,秦瑾明就一直开车。   隔了很久,盛辞燕突然唱了一句俄语的歌词,秦瑾明听着挺好听的。   他以为盛辞燕精神状态好多了,傻乐地摇尾巴,“刚才的歌词是什么意思?”   他问完,盛辞燕没回话。   盛辞燕道:“学俄语很难的,他最讨厌俄语,为了卧底任务应该学了很久。”   他断断续续吸了两口气,又压住脾气,“抱歉,小秦警官,说多了。”   秦瑾明刹车,毫不犹豫地抱住盛辞燕,“你唱吧,很好听。”   盛辞燕唱不出来,他真的唱不出来,他终于有点崩溃,像所有的情感都在夜间宣泄,“谢云朝。”   秦瑾明脸上有种火辣辣的疼,硬着头皮道:“嗯。”   盛辞燕低声道:“谢云朝。”   秦瑾明听见他重复了好多遍谢云朝的名字。   盛辞燕念,秦瑾明就答应。   星星还在闪烁,月亮不会随着心情改变。黑夜仍旧平和与寡淡,吞噬一切思绪,直到盛辞燕逐渐反应过来。   盛辞燕松开握得发紧的手指,“不好意思。”   秦瑾明没松开他,“盛辞燕。”   盛辞燕眯起眼睛,“嗯。”   秦瑾明又原封不动地念了回来,他想不到谢云朝花式百出的浪漫和情调,他能想到的办法,就是重复的陪伴。   念到天亮,秦瑾明才继续开车。   两个人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但盛辞燕状态确实好多了。   等到城市时,他基本上已经能跟着办事了。   秦瑾明拉着盛辞燕去找家里人,他的表弟秦淮安原本正在处理公司里的事务,闻言过来找他们两个。   秦淮安看见盛辞燕后,下意识震撼了。   不是吧,这世界上除了靠脸吃饭的演员,还真有这么好看的人吗?   秦瑾明问秦淮安,“咱家公司怎么样。”   秦淮安道:“不是好几家吗?表哥,你问我哪家,你想回来当总裁了?”   秦瑾明不说废话,“差不多,把公司挂回给我,额,给我同事。”   秦淮安脸气得发绿,“表哥,你这也有点太过分了吧?你怎么能把我们家里公司给别人呢?你是觉得我经营不善吗?”   他的表情很难看,盛辞燕心想,麻烦就算了。   秦瑾明直接道:“有什么不行的,都一样。”   秦淮安拒绝道:“表哥,算了吧。你去找舅舅,我怎么能把公司让出来?”   秦瑾明道:“行,那我去找。”   秦淮安不相信他敢去一个个找秦家人。秦瑾明先把盛辞燕安置下来,一个个去找。   他先被他舅舅打了一顿,拿着扫帚赶出去,狼狈地回来找盛辞燕。   秦瑾明跟盛辞燕承诺,“你别急,我肯定能给你安排好的。”   盛辞燕看着他被揍得发红的脸,“……”   “不用,”盛辞燕想说无所谓,但秦瑾明比盛辞燕还上心盛辞燕的工作,“我一个人在家待着也好,你想吃什么?”   秦瑾明道:“吃不动,后槽牙被打得疼。”   盛辞燕没好意思让他饿着,给他熬了碗小米粥。   秦瑾明喝了后,“我走了。”   他不弃不馁地去骚扰家里人,盛辞燕心情复杂地等着他的消息。   秦瑾明要处理盛辞燕的事情,还要办转警院的手续,平常不是回家被揍了,就是等着吃饭。   盛辞燕心想,其实秦瑾明吃他的饭已经花了很多钱了,秦瑾明甚至意识不到自己吃的很多,怪不得他老去警局蹭免费的饭吃。   盛辞燕决定委婉地提醒他一下。盛辞燕今天做完饭,把面条和炒虾放在旁边,微笑道:“小秦警官,你应该没给我打听工作的事情了吧?以后可以回警校吃饭。”   秦瑾明听不懂,“你让我打包啊?”   可能秦瑾明就是这样的人。   盛辞燕不能真的也用扫帚赶他跑,秦瑾明还真的吃不完就打包,他平常用塑料袋来装。   盛辞燕暗示道:“塑料袋有毒呢……可以不用装了。”   秦瑾明第二天就买了不锈钢的饭盒,还给盛辞燕带了个差不多的,说之后出门吃剩的正好可以打包。   大概半年后,秦瑾明终于跪动了他的舅舅。   盛辞燕被挂上了好几个公司总裁的名字,秦瑾明还把房产都写上盛辞燕的名字。   他不当富二代,他只想让盛辞燕当富二代。   盛辞燕签名时,秦瑾明还在旁边挺高兴的。   其实不理解他在高兴什么,但盛辞燕更不能把东西甩掉,秦瑾明都挨了这么多顿打了。   盛辞燕签完名,“好了。”   秦瑾明很开心,“你看,你明天就能去上班,以后就不会无聊了。”   盛辞燕笑了笑,“其实还好,你已经缠着我好久了,不算很无聊。上班很忙吗?”   秦瑾明跟他解释,“还成吧,娱乐公司。性质比较特殊,大概就是刷个脸。”   秦瑾明骤然暗自警惕,谢云朝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但谢云朝“黑警”的性质太特殊,警局里既没有说他是英雄,更没有解释谢云朝的事情。   要是盛辞燕发现谢云朝这么籍籍无名,恐怕不甘心。   秦瑾明决定主动提出来,“谢云朝的事的话,你可以拍成电影啊,不说原型拍个民国的,谁也发现不了。你做决定,这是你的公司。”   盛辞燕道:“合适吗?”   秦瑾明道:“他出事了啊。只要你别过不去就行,我都好说。”   盛辞燕习惯性问道:“那你明天吃什么?”   秦瑾明不好意思道:“还能吃虾吗?这边虾比北方好吃多了。”   盛辞燕答应他,“嗯,晚一点去买。”   最后虾也没买到,秦淮安生气地把秦瑾明叫走了,盛辞燕跟着他们一起外面吃饭。   秦淮安对秦瑾明是一肚子窝火,偷偷对秦瑾明道:“你在干什么,表哥,我都听说了,你对象跟前任不是一般的分手情况吧,你怎么不知难而退,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真的把公司送给别人了?”   秦瑾明当然在这里当舔狗,骂了他一句,“干什么,你有什么资格骂我。你对象把你绿成什么样子了,你都不吭声。你还是个男人吗?盛辞燕对我有的说吗?你说,盛辞燕对我哪里不好?你自己想想,黎言打你多少次了。”   秦淮安道:“他不是故意打我的,他就是脾气上来控制不住……都别说了。”   盛辞燕假装没听见,他吃了一口饭,忽然有种食不下咽的感觉。   小秦警官是挺好的。   盛辞燕把手伸到桌子下面,悄悄勾住了秦瑾明的手指。   秦瑾明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什么掉了吗?”   盛辞燕无奈道:“不是,是我在拉着你的手。”   秦淮安看不下去,有些人太幸福的时候会让他想起他过得多难受。   他道:“表嫂,你们吃,我先走了。”   盛辞燕膈应了一下他的称呼,秦瑾明不介意,秦淮安走路,他正好可以把火锅换成辣锅。   他还在认真地吃,“对了,你刚才为什么牵我的手,你有事情要说吗?”   “嗯,”盛辞燕道,“我们在一起吗?”   盛辞燕说完,不料秦瑾明微微皱眉。   他做这种梦好几次了,一边吃火锅一边有老婆,一时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盛辞燕捏了一下他的脸,“你在想什么?”   秦瑾明额了两声,支支吾吾道:“没什么。”   盛辞燕想了想,他真是好久没谈恋爱了,略显生疏地亲了一口秦瑾明的脸,“在想什么?”   秦瑾明紧张道:“刚才就是想这个……”   盛辞燕笑道:“之后可以直接说的。”   秦瑾明想说,“你吃麻酱还是油碟?”   盛辞燕又被逗笑了,“麻酱。”   秦瑾明道:“行,吃完饭回家吗?”   盛辞燕开玩笑道:“不然呢?你想在外面罚站吗?”   秦瑾明终于可以赖在盛辞燕家里了,或者说,秦瑾明可以待在他给盛辞燕准备的家里了。   秦瑾明有种熬出头的错觉,“那我晚上能抱着你睡觉吗?”   盛辞燕淡淡道:“可是你身上是油碟味的,还是算了。”   秦瑾明又回去折腾了半天,终于能好好待在盛辞燕面前做狗了。   秦先生为盛先生做一辈子的狗也是很幸福的。虽然盛辞燕不允许他做狗,但秦瑾明自有办法伺候盛辞燕。   附:   像一只鸟撞进风里,   我的嘴唇覆在你的吻上。   (全文完)    第81章   Q:本番外的目的?   原本想写衍生IF, 但考虑到衍生IF性质特殊,是YL平行世界线,与主线相差甚大, 也不适合在正文展出, 而且一直觉得YL秦仓的四人组衍生有很多可能性, 作为最后一本剧情文,尽可能展出更多可能性吧~以下全部为IF线路,大纲中角色设定互换,或者某个阶段做出不同选择的结果。   Q1:先勾搭Y的赢下比赛/置换反应(孤儿L作为仓的哥哥被领养)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好的事情?   谢云朝从一见到盛仓就觉得讨厌。盛仓喊了他一句哥哥,谢云朝把他从楼梯门口打到楼下。   当然, 谢云朝被盛夫人狠狠地辍学了,他被扔回孤儿院, 甚至卖不出去,但是仍然时不时去骚扰盛仓。   盛仓真不理解,面前这个小屁孩究竟在炫耀什么?明明一分钱也没有,好像就在自以为是地做英雄来欺负人。   他阴着脸跟谢云朝对骂,前提是隔着栏杆, 谁都没法打到谁。   直到盛辞燕作为大少爷准备收养谢云朝。   破落的孤儿院,可悲的白墙板仍然斑驳,覆着大片的灰尘。树下莫名其妙的豪车外,钻出来一群不知名的贵人。   大人们正在成群结队地攀附权势, 连一向单纯而纯粹的孩子们也赶到中央,期待着有谁能带走他们。   谢云朝深知这只是无用功,于是便将视线匆匆移转, 正巧捕捉到豪车外微笑的小少爷。   那小孩生得很好看,总是带着几分富裕户的薄情,眼眸中却是平静与莫名的冷淡, 仿佛不想参与这场虚伪的慈善般,无趣般朝自己看来。   于是谢云朝便笑了,露出一个邀请却同样胆大的笑容,呼唤着对方朝自己走来。   盛辞燕陪伴父亲前来这场慈善,充当所谓的恩赐者,却又被大人们轻易忽略。   于是他便挪动脚步,悄悄靠过去。   “小少爷,如果下次再来的话,请一定还来找我玩。”   带着希冀的目光抵达眼眸,那一瞬间,内心仿佛也无所遁形起来。   “如果有机会的话,”盛辞燕笑了笑,莫名带着几分挑逗,“没有的话,我会创造机会。”   事后谢云朝被收养到盛家,尽管之后因为勾搭小少爷又被长辈轮流扇巴掌,但考虑到小少爷已经是自己男朋友了,便没敢吭声。   嗯,勾搭少爷是真事。谢云朝躺平,等少爷来给自己敷脸就好了。   幸福生活从此开始,远离盛仓万事如意。   Q2:谁说小秦警官不能来交学费/直球万岁(小秦警官交学费的八百种方式)   谢云朝今天刚准备给盛辞燕交学费。隔壁班里转来的傻大高个,忽然跪在了盛辞燕面前。   盛辞燕沉默许久,仍旧不明所以。   秦瑾明从铅笔盒里掏出一块崭新的支票,诚恳道:“你好,我叫秦瑾明,我对你一见钟情了,这是我的支票,你愿意接受支票吗?”   ……接受支票是很简单的。   之后,谢云朝都来不及找盛辞燕说话,秦瑾明总是借口支票一事拦住盛辞燕,进行“道德绑架”。   谢云朝啧了一声,好几次想要拦路,又拉不下脸,最后狠狠警告了秦瑾明。   结果,秦瑾明并不理解,反而对盛辞燕说道:“你们班谢云朝有毛病啊,拦住我吓唬我,我靠。”   盛辞燕对谢云朝印象大减,“谢云朝,你以后不能这样做了。”   谢云朝一时失语,勉强道:“呵呵。”   最后一节课,谢云朝看到盛辞燕给秦瑾明叠了一封情书。   然后他看到两个人去刷保温杯。   草,怎么想都不对,谁干的?   Q3:命运主导(盛辞燕是盛夫人亲儿子,L版)   要想逃离母亲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盛辞燕轻轻瞥过母亲,花费了上百倍的精力,才说服母亲让自己出去上学,顺便将甜言蜜语的能力点满。   他第一次见到谢云朝时,从谢云朝身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拯救欲。   谢云朝递给盛辞燕第一份俄币时,盛辞燕没有拒绝。   这是唯一一次机会。   盛辞燕笑道:“我该怎么报答您呢?”   谢云朝故作高冷道:“随便你。”   盛辞燕轻轻递过信封来,眼中的虔诚在月色下笼住他,朦胧而轻盈。   谢云朝道:“写的什么?”   “您的名字,小少爷。”   你主导我的命运,我主导这场恋爱,公平极了。带我脱离这场苦海,这是我唯一需要请求的事情。   事后谢云朝带盛辞燕离开俄罗斯,最后只问了一句话。   “你喜欢我吗?”   “只要我的心在跳动,那便是爱您的讯息。”   谢云朝想,他超爱我的。   Q4:乌托邦理论(盛辞燕是盛夫人儿子,但盛仓孤儿版)   盛仓刚被带回来,盛辞燕还没开口,盛仓就被盛夫人扇了两巴掌。   盛辞燕淡淡地看了一会,阻止了母亲的继续施暴。   盛仓被打了就明白该怎么做事,他还想照顾盛辞燕,结果盛辞燕自己搬到了二楼上去住,根本见不到面。   隔三差五,谢云朝会进来到家里玩。   虽然盛仓看谢云朝不顺眼,但至少谢云朝还能说两句话,他尝试拉着谢云朝玩。   谢云朝也不怎么在意,他偶尔拽两把,盛仓顾及到实在无聊,也没敢惹谢云朝,最后谢云朝还问他。   “我过两天跟盛辞燕表白,你有什么想法吗?”   盛仓看着谢云朝,总觉得他疯了,“你问我?我有精神病。”   谢云朝懒洋洋道:“我也有点,但可能盛辞燕喜欢我,所以不觉得我有病。”   盛仓:……   最后盛仓还是腆着脸蹭上了盛辞燕,看盛辞燕跟谢云朝在一起,内心有股莫名的冲动。   他忍了忍,冲出去洗了把脸。   算了,自己没本事折腾,就不要瞎折腾。盛仓想。   Q5:为什么抢我饭吃(小秦警官是孤儿,照顾盛仓)   其实从孤儿院领来的这小孩还是挺不错的,盛仓想跟他聊天。   秦瑾明看了片刻,走进了厨房,开始做饭,做完饭就吃,吃完就睡觉,上学前再吃一顿。   盛仓不理解,不应该照顾自己吗?结果秦瑾明有饭就吃,没饭就抢盛仓的吃,还嫌弃盛仓吃得少,其实最主要的原因是,盛仓抢饭抢不过他。   差点被找来的保姆养的饿死。   盛仓就仿佛真的有了哥哥一般,因为秦瑾明被打了,也一副闹腾什么的表情,秦瑾明只知道吃饭。   最后,盛仓跟盛夫人都很难理解这是在做什么,但是理解秦瑾明很饿。   后来家里变穷,秦瑾明吃不上饭,只好出去要饭,碰到了路过在超市卖东西的盛辞燕,被施舍了两包薯片。   之后,秦瑾明就总是蹲超市门口等饭吃,顺便追老婆。   谢云朝偶尔路过,再送他两包薯片,秉着不要情敌的东西吃的风骨,秦瑾明把薯片还回去了。   盛辞燕敬佩秦瑾明的这份骨气,还是更偏心先认识的秦瑾明。   谢云朝此后一直认为自己输在薯片上。   Q6:妈你说什么呢(小秦警官是盛夫人儿子)   盛夫人准备给秦瑾明找保姆,秦瑾明直接拒绝她,秦瑾明认为人应该自己照顾自己,于是刚正不阿地上学,顺便认识了谢云朝。   他很欣赏谢云朝的英雄梦,于是回家告诉妈妈,同学谢云朝想当警察,我也想当警察。   不料盛夫人告诉了秦瑾明他父亲是毒贩的事情,秦瑾明好几天没睡觉,冲出屋子后,跟谢云朝约定,一定要一起把毒贩抓起来。   Q7:妈我要把你抓起来(谢云朝是盛夫人儿子)   谢云朝觉得盛夫人的所作所为并不正义,他表面上答应可以找保姆,实则准备长大后将盛夫人绳之以法,将整个俄罗斯变成正义之国。   保姆盛辞燕刚赶来,谢云朝单膝下跪,“我们联合吧!”   盛辞燕用难以言喻的目光看向他,“什么?”   谢云朝认为这是一场公主与王子对抗女王的剧本,他拼命学习,回家给盛辞燕补课。   盛辞燕看他的时候亮晶晶的,大抵是崇拜的目光,让谢云朝很舒服,其实只是玻璃后边的门反光,照得盛辞燕眼睛发亮。   谢云朝认真给盛辞燕讲课时,盛辞燕确实能学到东西,把他当成半个老师。最后被谢云朝表白时,盛辞燕还开玩笑,像半个师生恋。   两个人一边学习一边谈恋爱,最后双双考上警校,专门把盛夫人抓起来,让盛老爷子找不到一点点调查的手段。   Q8:YL坦诚线(谢云朝前期不装了,直接跟盛辞燕坦诚)   盛辞燕听完后,直接把谢云朝扭送到了局里,算是保护与监视。   最后一网打尽盛仓,盛辞燕倒是受了不少伤,谢云朝在监狱里跟盛仓见面。   盛仓没说什么。   谢云朝冷笑出声。   盛辞燕隔三差五给谢云朝送饭,隔着铁窗跟谢云朝聊天,盛辞燕偶尔觉得这像柏拉图恋爱,谢云朝却道:“我还是对你有想法的。”   盛辞燕看了看铁窗,一时沉默,“监控在记录。”   谢云朝闭上嘴巴。   半晌后,盛辞燕道:“我也是。”   Q9:YL私奔线(高二,谢云朝拉盛辞燕跑路)   别管盛辞燕当天跑没跑,谢云朝直接拽了一帮人拉他上飞机,最后把人带回国。   大抵是儿子太疯癫,谢夫人看盛辞燕不太顺眼,但谢云朝说了,如果盛辞燕出事,他就敢跳楼。   考虑到谢云朝精神状态确实比较疯癫,谢夫人没敢反驳。   谢父想了半天,最后调查盛辞燕的身份后,决定把两个小孩送到英国念书,一方面是防止真被找到,另一方面,最主要的是,他觉得谢云朝不像是能继承家业的模样,准备背着谢云朝,再生个继承人。   盛辞燕去了英国后,经常去看HP电影,痴迷了很久的魔法世界。之后谢云朝大半夜叫醒他,说自己有了妹妹。   盛辞燕还在做梦呢。   飞机的轰鸣声在耳旁作响,四周的景物在晴天下却仍旧苍白。踏上飞机前的一瞬,他听到有人的呼唤:“再见。”   盛辞燕睁开眼,看到谢云朝在他旁边。盛辞燕在黑夜里笑出声来,带着温和、轻柔、低低的一句话:“大英雄,在想什么?”   Q10:盛仓决定不惹事   盛仓思考了许久,觉得玩的花样太多还是很危险,决定直接把谢云朝和盛辞燕带走。   盛辞燕跟谢云朝被带走后相顾无言,联系警方后还是把盛仓一锅端了。   谢云朝戴罪立功,这次只判了八年,盛辞燕决定等他出狱。   Q:基本上所有的延伸线都写啦,尽可能提供了所有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