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饭呢 作者：Sseven7 简介： 叶知秋（排骨）×纪然 胃口超大真男鬼×厨艺超绝美食博主 叶知秋这辈子是只饿死鬼，在鬼界飘荡数百年，处处遵规守纪，浑身上下只有一个缺点——嘴馋。 尽管每日食物管够，依然时刻感到饥饿，所以平时总是趁鬼差不注意，悄摸摸溜到人间偷吃。 纪然，全网拥有近100w粉丝的美食博主，厨艺精湛，摆盘精致，教程细致。每每视频一经发布，粉丝火速前往评论区：饭张力十足，想吃！ 人生梦想是拥有一位灵魂契合的饭搭子。 - 某天纪然直播做菜时，粉丝离奇地发现，他刚放进盘子里的红烧排骨竟凭空消失了。 粉丝大为震惊，狂刷弹幕：厨子！你家好像进鬼了！ 面对只剩汤汁的空盘，纪然后背发凉，惊愕：我的饭呢？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整整一周，他确信无疑，家里真的进鬼了，可能还是只饿死鬼。 - 后来，为了庆祝叶知秋顺利找回前世记忆，纪然做了一桌饭菜，外加一锅清炖排骨，开香槟为他庆祝。 饭桌上，叶知秋指着菜品，从左往右询问：这个我能吃吗？ 纪然点头：可以。 叶知秋：这个呢？ 纪然又点头：可以。 最后叶知秋跃跃欲试，指着纪然：那这个呢？ 纪然下意识点头：可以。 预收： CP1967405 CP1752748 CP1896022 排骨是只饿死鬼 第1章 纪然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有时甚至热爱得过于执着。 他每天花费大量精力研究菜谱，为了一种罕见香料，不惜横跨整个中国，深入丛林，攀登高山，只为寻找出最匹配食材的那股味道。 - 今年的气温似乎比往年低了许多，北方刚入冬没多久，温度大概只有零上几度，走在路上，空气中满是冷冽寒风，像一道道刀子，无情吹打在人脸上。 周五傍晚，纪然结束和朋友们的聚餐，回到家中后，还不到七点，时间刚好来得及。 纪然是名全职美食博主，全平台粉丝累计99.1W，即将达成百万成就。 每周一三五七，晚上七点钟，是他和粉丝们约定好的直播日。 说是直播，其实更像朋友之间闲聊，纪然通常会做些新手小白也能快速上手的家常饭菜，同时和粉丝发布的弹幕进行互动，直播间氛围轻松且愉快。 身上沾了些冬日的冰凉，纪然回到房间，换了套稍加厚实的居家套装。 室内体感温度较为适宜，所以这样穿并不感觉冷。 之后他便像以往一样，走进厨房，把灶台前的支架放好，再打开旁边的补光灯。 打眼望过去，纪然的厨房里大约有十个支架，以及其他零碎用具，分别摆放在不同的角落，堪称360°无死角。 不过这对于一名美食博主来说再正常不过，充其量也就是设备多了些，看上去更加专业，仅此而已。 是更加专业没错，但对于纪然这种处处追求完美的人来说，多机位、多角度拍摄，也就意味着剪辑成本的增加，无论是时间，还是精力方面。 但他本人似乎完全不在乎这些，毕竟热爱可抵万难。 乐在其中，享受过程，这样就足够。 架上直播专用手机，再慢慢调整角度，直至能恰好露出上半身。 距离七点还有五分钟，纪然提前开启直播，然后从冰箱拿出一盘排骨，是他出门前提前解冻好的，又趁着这几分钟空隙，把需要的配菜、香料、调料一一备好。 粉丝们像是守在手机前似的，一窝蜂涌进直播间，七点刚到，直播间人数便迅速飙升至三千左右。 “哎哟，”纪然边点头边感叹，声线温润慵懒，带着浅浅笑意，“你们还真是准时，提出表扬。” 博主情绪价值给得很足，粉丝自然也很受用。 弹幕快速进行滚动，纪然看不过来，恨不能长十双眼睛。 【那可不！早早地就收拾好了！】 【帅哥博主免费提供陪聊服务，一下班我就冲回家里了！】 …… 【厨子厨子，今晚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 “今晚我们做红烧排骨，”纪然对着屏幕回答，接着按照流程询问，“虽然这道菜之前已经教过了，但我前几天买的排骨还没吃完，放时间长就不新鲜了，所以大家可以允许我做个弊吗？” 说这话时，纪然的语气莫名带有几分撒娇的意味，但他本人好像并没有意识到。 露脸直播在美食博主中其实并不常见，纪然长得帅，运气也不错，再加上视频质量高，虽然粉丝不多，却也能占据该赛道头部博主地位。 因为颜值足够出众，尽管头发没有悉心打理，只是软趴趴地贴在头皮上，头顶甚至还竖着几根凌乱的呆毛，却还是好看到让人挪不开眼。 宽松的居家上衣恰好露出脖颈处清晰分明的线条，米白色将他整个人衬托得更加温柔，顶着这样的一张脸，以及这种诱而不自知的语气，实在很难让人拒绝他的请求。 【感觉说不可以都是在犯罪啊啊啊】 【美色面前没有原则！没错！我就是这么没有原则的人！】 【可以可以！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弹幕滚动速度很快，纪然轻轻挑眉，计谋得逞一般，扬起嘴角说：“谢谢我们家各位食客。” 得到允许后，纪然便系上围裙，正式开始今晚的直播。 排骨清洗过后，冷水放入锅中，再往里加入葱段、姜片及少量料酒，简单焯水即可。 等待水沸的过程中，纪然又开始和粉丝们聊天，先是从头到尾分享自己今天的聚餐经过，后又询问大家这一天过得如何，像相识许久的老朋友一样。 纪然为人亲和有趣，让人忍不住亲近。每每直播时，语气不急不躁，且耐心十足，教程也详细清楚，所以整体观感极为舒适。 哪怕快两年过去，不论新粉老粉，还是会为他贴上“人夫感十足”、“居家好男人”，甚至是“适合娶回家”此类玩笑意味十足的标签。 适合娶回家？ 每次看到这个评价，纪然都忍不住笑出声，“娶”这个描述，在他的惯性思维里，仍旧是男性对女性所实施的特定动作。 退一步讲，就算是用在男性与男性之前，也不知道到底谁才能把他娶回家。 感情中的碰壁，着实令纪然感到挫败，他越发觉得，自己大概很难遇到灵魂契合的另一半，这个世界人来人往，他也许会孤独终老。 排骨已经焯好水，并控干水分，放在一旁备用。 纪然一边起锅烧油，一边对着屏幕讲述步骤：“做红烧排骨呢，上色最为关键，我们现在先来炒个糖色。” 冰糖下锅，小火将其融化，直至焦糖色出现，此时便可将排骨放进锅中，迅速翻炒均匀。 “大家做这一步的时候，火候可千万不能太大，”纪然抡着锅铲叮嘱，生怕粉丝实践时翻车，“不然糖就发苦了，颜色也会很重，后面炖的时候不太好补救。” 噼里啪啦的声音从油锅中传出，再通过收音设备，清晰地传递到粉丝耳中，看得见却吃不着，大家纷纷在弹幕哀嚎。 片刻后，已经能隐隐闻到排骨的香味。 纪然端起提前备好的香料和酱汁，一一在屏幕前展示给大家，而后将其倒进锅中，边翻拌边说：“需要用到的调料大概就是这些，稍后我把具体配方发到群里，大家一定要自己做一次试试。” 料汁翻拌均匀，加入开水焖煮，等待三十分钟即可。 纪然盖上锅盖，刻意皱起眉头，出言威胁：“这道菜真的超简单，你们都不许偷懒，过几天我要收作业，做不好可是有惩罚的。” 此话一出，刹那间，弹幕变得更为活跃，一秒钟滚动几十条的样子。 【怎么罚？是要来我家亲自罚吗？】 【哇哦！纪然哥哥你好可怕！】 【那我直接把锅扔了！来！罚我吧！】 【厨子你刚刚好s哦嘿嘿嘿，爱了爱了】 …… 气氛很是轻松，粉丝大都是在开玩笑，纪然被逗得合不拢嘴，扶着灶台边缘笑个不停。 “大家不要一言不合就乱说，小心直播间又被封了。” 鉴于此前的经历，纪然试图和粉丝讲理，然而却表现得缺乏气势，语气毫无威慑力。 不仅没有起到劝解的效果，反倒助长了大家的嚣张气焰。 纪然无奈，叹了口气，一脸苦恼地说：“你们这届粉丝好难带啊。” 还要等半个小时，纪然习惯性随手收拾，把刚才用过的厨具洗好，一一放回原位，又把台面清理干净，之后便准备拿着支架去客厅。 弥漫四周的热气吸引了他的视线，纪然转过头一看，发现锅盖不知何时被打开了些。 奇怪，明明刚才已经盖严实了。 不过他并没有想太多，又重新盖好，关掉补光灯，终于来到客厅坐下。 新来的粉丝对纪然本人感到十分好奇，在弹幕里询问他做博主的契机，又很是疑惑，说他完全可以靠颜值在网上火一把，为何要选择美食这个赛道。 虽然之前已经讲过许多次，但他仍然不厌其烦，靠坐在沙发上，向大家细细讲述着。 他今年刚满27岁，两年前研究生毕业，开始独居生活。 工作朝九晚五，并且薪资十分可观，能够拥有较多个人时间，所以纪然选择下班后自己做饭。 他享受这种从无到有的过程，也满足于亲手烹饪的独特成就感。 原先只是随手拍下做饭的过程，意在记录生活，所以没有刻意避着镜头，本人带脸出镜。 没想到发在网上一段时间后，视频竟在一夜之间爆火。 纪然就这么突然地成为了一名万粉博主，猝不及防，又莫名其妙。 网友们的呼声很高，对他的视频表现得极为喜爱，甚至还有许多人，在后台私信催更，纪然根本回复不过来。 见状，他决定保持更新，综合网友意见，开始向业余美食博主发展，一边记录生活，一边教网友做菜。 没想到能够坚持两年，一直到两个月前，他都没有做全职博主的打算。 不过转机往往来得突然。 彼时，纪然工作压力太大，公司也开始优化架构，很不幸，同时又很幸运，他所在部门被原地解散，迎来第一次失业。 除去固定薪资之外，纪然的自媒体收入也较为可观。 由于粉丝粘性较高，互动数据在同类型博主中突出，尽管还不到百万粉丝，广告报价已高达数十万。 在这个网络异常发达的时代，自媒体不失为一种新的就业模式，于是纪然便开始专心做全职博主。 “排骨应该熟了，我们去厨房看看。” 时间过得很快，手机定时突然响起，纪然结束这一话题，拿起支架回到厨房。 打开盖子的一瞬，浓浓的香气扑鼻而来，不一会儿，便充斥在空气之中。 大火收汁，再撒上适量白芝麻，红烧排骨即可出锅。 纪然把排骨盛进盘中，凑近屏幕向大家展示，许是灯光的原因，排骨的色泽变得更加鲜艳，表面挂满浓稠的汤汁，看着很是诱人。 从下午聚餐到现在，胃里不免空了许多，纪然压着嘴角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既然做都做了，那我就替大家尝尝味道吧。” 话音落下，弹幕齐刷刷的：【吃不到纪然也就算了，怎么连纪然做的饭也吃不到！】 纪然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 他又一次把支架转移到客厅，接着把排骨端上餐桌，底下还铺着张蓝色碎花的餐垫，和洁白的瓷盘非常适配。 最后又很有仪式感地拍了几张照片，这是纪然的餐前习惯，他称之为“存档每一次成就”。 只是不知道，成就足够多时，究竟会触发什么样的隐藏奖励。 折返厨房洗手，顺便拿上碗筷，前后不到一分钟，再回来时，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盘子变得空空如也，只剩下油亮的汤汁。 纪然愣怔地站在原地，大脑“唰”地一下宕机，立即停止转动。 粉丝们似乎也在为此感到震惊，刚刚目睹全程，现在正在狂刷弹幕。 【厨子！你家好像进鬼了！】 【是真的！你刚走没一会儿，排骨就不见了！】 【对啊！不知道怎么就没了，这也太奇怪了！】 【啊啊啊我还以为我出现幻觉了，原来大家都发现了！】 尽管不愿意相信，但事实好像就是这样，纪然刚刚做好的排骨，竟凭空消失了。 他缓缓在椅子上坐下，瞪大眼睛，盯着面前的空盘，不禁感到后背发凉。 大脑空白好半晌，纪然终于抬眼，看向屏幕，惊愕一声：“我的饭呢？” 【作者有话说】 文案放不下的部分在评论区置顶～ 又是一个全新的故事，没什么大的波折，单纯的小甜饼，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睡前可以吃上一口，希望大家看得开心！ *日常部分会着重多写，可能会很平淡很无聊T.T *整体没有什么逻辑，设定只为剧情服务 *如若感到不适请及时退出 第2章 “不是，我的饭呢？” 纪然目光呆滞，又重复了一遍，语气仍旧惊诧，甚至多了些绝望。 这个家里，除了他本人，再无任何活物。 直播间的弹幕滚个不停，粉丝们也无法解释这一怪异现象，但刚才那个瞬间，他们确实亲眼看到排骨消失不见。 【啊啊啊啊可能真的进鬼了厨子！】 【是啊！说不定就是鬼，之前新闻不是还报道过吗？】 【把可能去掉，我觉得多半是了！】 【纪哥你要不请驱鬼师到家里看看吧？】 …… 弹幕还在不停支招，纪然却再也看不进去，心中隐隐有了一个瘆人的猜测。 在他们生活的世界，有一个人人皆知，可人人闭口不提的隐性共识——这是个人鬼共存的世界。 人与鬼互不干扰，各自生活着。 听起来或许过于荒谬，可在全国各地，曾经真实地发生过许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新闻也曾多次进行报道，不过始终难以探明真相。 种种灵异事件背后，藏匿着鬼神的踪迹，以及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人们对于鬼的了解甚少，仅有的部分了解，也只是从志怪小说中得知。 久而久之，人们便对此类事件习以为常，只不过在日常生活中，总是会刻意忽视这些。 想到这里，纪然勉强说服自己，摒弃心中那份畏惧。 “既然排骨没了，那我也不用替大家吃了，”他硬生生挤出个笑脸，和大家开玩笑，“今天的直播就到这儿吧，大家别忘了交作业，我们周日再见。” 话音落下，他和粉丝挥手道别，迅速关闭直播间。 客厅里静悄悄的，纪然端起桌上的果汁，猛灌一大口。 多余的液体不小心洒出，顺着嘴角流向脖颈，逐渐洇湿领口处的布料。 他抽出纸巾，反复擦拭，又缓了会儿，才堪堪压下心头的异样感受。 胡乱揉搓几下头发，而后长舒一口气，纪然开始梳理以往的蛛丝马迹。 近半个月以来，家里时常有离奇事件发生，无一例外，全都聚集在厨房。 比如，他刚在菜板上切完菜，转身拿个盆子的功夫，菜竟莫名其妙少了一些。 比如，他前一晚收拾好碗筷，第二天再进厨房，却发现不知何时被挪了位置。 再比如，有天他做了油焖大虾，摆完盘，拍好照，低头一看，凭空缺了两只虾。 …… 如果家里真的进了鬼，那这只鬼不仅胆量十足，还十分坚持不懈。 但实际上，它好像并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破坏，顶多就是贪吃了些，应该是只好鬼。 纪然这样想着，试图最大程度合理化鬼的行为。 忽然之间，他脑海中浮现出去年和父母一起爬山时的画面。 山脚下有个算命先生，穿着极为朴素，束着一头白发，手上有串黑黝黝的珠子，拇指不停拨动着。 三人本打算径直上山，没想到却被算命先生拦住，说彼此之间十分有缘，今日可免费为他们算上一卦。 纪然受过高等教育，自然不相信“命数”这种玄乎莫测的东西。 奈何先生太过热情，父母也在一旁劝导，他实在招架不住，最终还是席地而坐，将手掌示于对方。 十分钟过后，纪然被算命先生告知两件事： 第一，来年秋天，他的事业运和财运都会迎来新的转机； 第二，来年冬天，他可能会经受命中的一记“劫数”。 即便如此，也无需过分担忧，因为这“劫”，本质是善缘，有益于他。 凡事皆有破解之法，只需平常心应对即可。 事实证明，算命先生说得没错。 秋天的时候，纪然被迫失业，但自媒体大有起色，广告商接连不断找来，钱也赚了不少，生活质量显著提升。 那所谓的“劫数”，难道就是家里进鬼？ 不会还要和鬼一起度过冬天吧？ 听起来是离谱了些，但除此之外，纪然不知该如何解释近日的种种怪象。 信息量过载，纪然有些头痛，脑袋里好像有个打不开的死结，越挣扎就越乱，实在扰人心神。 既来之则安之吧，他摇摇头，自我安慰。 如果真的是命定“劫数”，那无论如何也躲不过。 人如何能违背命运？ 想到这里，纪然决定不再纠结，回房间拿上睡衣，舒舒服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夜幕降临，寒风呼啸，不知疲倦似的，频频拍打着窗户。 纪然坐在书桌前，继续完善上午未完成的脚本，删删减减，始终无法集中精力，索性选择放弃。 好巧不巧，饥饿感又加重几分，不过他此刻心情不佳，于是也没再重新给自己做些吃的，趿拉着拖鞋走到床边，直直往下一扑，抱着被子睡了过去。 次日。 纪然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并不是洗漱，而是快步走到厨房。 仔细环视一遍过后，悬着的心才暂时放下。 还好，锅碗瓢盆都在原位，没有变动位置。 这之后，他才慢吞吞挪到隔壁卫生间洗漱。 昨晚无事发生，应当值得庆幸才对，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心里很不踏实。 人，果真是纠结且复杂的矛盾体。 冬日的清晨，阳光并不明媚，透过窗户照射进客厅，虽有几分亮眼，却不夹杂一丝温热。 吃早饭时，纪然翻出直播回放，往后拖动进度条，定格在他把排骨端上桌的那一刻。 这次，他也亲眼看见，在他起身之后，只眨眼间的功夫，盘中的排骨便瞬间消失不见。 饶是做足了心理准备，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屏住呼吸。 冷静，这是善缘，善缘。 纪然在心里重复，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理智。 可又忍不住思索，此时此刻，鬼还在家里吗？ 他不知道，只感觉后背有点凉。 玻璃杯中剩余的拿铁已然凉透，纪然一口吞下，冰凉的感觉顷刻间占据胃和大脑。 他又三两下吃掉盘中的食物，起身回到厨房，把餐具扔进洗碗机。 今日周六，纪然的主要工作是拍摄一期餐具开箱。 上周他在社交平台闲逛，尽管有意控制着自己，却还是被其他博主疯狂种草，没忍住一口气买了十几个快递。 这几天，快递已经陆续送到家里，全都堆放在客厅的角落。 除此之外，再定时发布前几天已经拍好剪好的美食视频即可，相对来说比较轻松。 但因为昨天事发突然，整个人思绪混乱，原本应该写好的脚本不得不推迟到今天完成。 还好只剩下最后的结尾部分，难度系数大大降低，纪然只用了半个小时，便全部搞定。 换了套上镜的衣服，精心打理了发型，再画个淡淡的妆容。 一套流程下来，纪然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身上那种“人夫感”变得愈发明显。 偏偏粉丝们爱看这个，他只好投其所好，有时还会向大家请教，从妆容教程，到服装搭配，再到拍摄角度。 家里大部分美妆产品和时尚单品，都是他在综合粉丝的建议之下才购入的。 事实证明，女孩子们独具慧眼，审美能力确实不错，这些东西都非常适合他。 窗外的天有些阴沉，镜头画面也因此暗下来，纪然又多加了个补光灯，慢慢调整光线，等一切准备就绪后，便开始录制开箱视频。 对于这次购物，他的满意度可达百分百，每一件餐具都很符合他的审美，不仅看着有质感，做工也极其精美。 对着镜头展示时，他没忍住多夸了一会儿。 纪然是个名副其实的厨具狂魔，每次朋友来家里吃饭，都会赞叹不止，纷纷震惊，一个独居男人，怎么能有这么多餐具。 抛开他的博主身份，放在普通人家里，也实在多到离谱。 纪然很是无辜，一边理直气壮地反驳“这多吗”，一边从橱柜里拿出新买的给他们用。 受自小生活环境影响，纪然喜欢淘各式各样的厨房用品，风格种类不尽，奇形怪状的锅铲，或是徒有其表，但实用性基本为零的饭碗，还有不知从哪里买到的小众厨房帮手。 厨房被塞得满满当当，所以他特地请师傅在客厅装了个开放式橱柜，光是不同用途的杯子都放了整整四层。 说不定过段时间，还得再装一个才行。 下午天气暖和了些，纪然盖条薄毯躺在沙发上，一边研究菜谱，一边构思下个视频的内容。 手机提示音猛地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 纪然拿起一看，是相识的一个美食博主发来的微信，约他去附近新开的家居馆逛会儿。 前些天，他也刷到过家居馆开业的宣传视频，当时立马就心动了，但这么劝说自己—— 纪然，你得控制住自己，不能再买了，家里已经放不下了，留着钱给自己养老吧。 见他迟迟不回，博主朋友又发了两条消息： 【购物满五百打七折，会员还能继续打折，相当于白捡啊！】 【你不是最爱买了吗？说不定咱俩还可以淘到很多漂亮的餐具】 才不是他爱买，是粉丝们爱看才对。 在个人能力范围内，尽量提高视频的观赏性，给予粉丝们优质的精神体验，这是作为博主应尽的责任。 没错，反向pua是这样的。 左右脑互搏片刻，纪然捂脸发笑，又低声骂了自己一句，打字回复： 【去去去，等会儿我到你家楼下，载你一起过去】 【作者有话说】 真是羡慕纪然的钞能力！但是对于喜欢做饭的人来说，就是忍不住买各种各样的餐具！我也很爱买 第3章 博主朋友是位女生，名叫秦筱筱，比纪然小两岁。 两人认识已有一年半之久，又住在同一个城市，所以经常会在对方的视频中出现。 粉丝们也乐于看到帅哥美女同框的画面，共创视频的播放量总是会比平时高出几倍，这时常让二人产生一些没必要的数据焦虑。 最开始，两人只是在平台互关，后来互动次数一多，双方粉丝大为惊喜，机缘巧合之下，促使双方加上了联系方式。 初次面基，两人便一见如故，秦筱筱当时称之为“天赐的缘分”。 交谈过程中，发现彼此的性格也有几分相似，于是在日后的相处时间里，渐渐变得无话不说。 也成为了彼此在这个城市的某一部分牵挂。 “你昨晚直播那会儿什么情况啊？”秦筱筱刚坐进车里，直接问了句。 她偶尔也会收看纪然的直播，昨晚看到后，还没来得及在微信里询问。 纪然锁好车门，提醒她系好安全带，笑着回答：“可能是被去年那位算命先生说中了吧，我怀疑我家进鬼了。” 闻言，秦筱筱大吃一惊，拔高声音问：“不会吧，真的假的？” “大概率是真的，”纪然发动车子，车辆缓缓驶入大路，“之前家里就发生过一些奇怪的事情，我原先还以为是巧合，现在看来或许是中招了。” 说这话时，他的语气很平静，就像是在讲述今天太阳又从东边出来了一样，毫无起伏。 秦筱筱正对着遮光板上的镜子检查妆容，听完纪然详细的讲述后，沉默了会儿，随后“嗯”了一声。 她扣上遮光板，转过头来，宽慰纪然：“没事儿，都这年头了，家里进鬼其实挺常见的，之前我父母家里就进过几次，你别太害怕，它一般待个几天就离开了，肯定不会缠着你不走的。” “但愿吧。”纪然点点头。 虽说和鬼共处这事儿并不严重，但放在一个正常人家里，总归还是有些阴森诡异。 许是新店开业打折的原因，家居馆顾客爆满，嘈杂声不绝。 两人挤了大半天，累得气喘吁吁，终于顺利来到厨房用品区域。 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纪然顿时两眼放光，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边拍边感叹：“这里真是美食博主的天堂。” 秦筱筱笑了笑，拉着他的胳膊提议：“下次挑个人少的时候，咱俩过来拍个vlog怎么样？” “行啊，”纪然应下，“刚好很久没同框过了。” “那麻烦纪老师提前把档期空出来哦。”秦筱筱开玩笑说。 “好的，秦老师。”纪然比了个“OK”的手势。 事实证明，在面对热爱的东西时，人都会变得十分上瘾，购物欲更是爆棚。 “今天我要买买买，谁都别想拦着我！”秦筱筱推着购物车，在一排排货架中穿梭，立下“不塞满就不回家”的目标。 “没人拦你。”纪然跟在一旁，听到这话，心中很是羡慕。 不过羡慕归羡慕，但他理智尚存，竭力控制着心底里的购物欲，忍痛割舍掉好几个喜爱至极的餐盘，两个小时下来，购物车也只占了个底而已。 最终一共消费230元。 好像也没有白捡，纪然想。 “你就知足吧。”秦筱筱拿着自己的购物小票给他看，合计将近八百块。 也算是另一种白捡吧，纪然改变了主意。 天黑之前，纪然把秦筱筱送回小区，又帮她把大包小包提上楼。 因为买的东西实在太多，又比较易碎，两人前后跑了四趟。 “改天来我家吃饭啊，”临走之前，秦筱筱对纪然提出邀请，“我们家粉丝可天天惦记着你呢。” 纪然接过她递来的水，仰头喝了口，点头答应：“没问题，你随时微信我就行。” 准备离开的时候，秦筱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拉住纪然：“对了对了，我记得父母认识一个挺厉害的驱鬼师，你要是需要的话，我稍后把联系方式发你。” 一个贪吃鬼而已，又没到十恶不赦的程度，还不至于驱逐，纪然心想。 不过他并不想拂了朋友的一番心意，没有犹豫太久，欣然应下：“好啊，谢谢筱筱。” “客气什么。”秦筱筱送他出门，陪他走到电梯门口。 在接下来一周，鬼依然光顾家里，与之前直播那次相同，次次吃光盘中餐食。 只吃东西，吃完就走，也不做别的。 大概是只饿死鬼，纪然从最开始的犹犹豫豫，变成现在的确信无疑。 他已经习惯，探究欲也因此变得更强烈，渐渐地，发现其中的规律—— 鬼来的频率很固定，两天一次，且均在晚上八点左右；吃饭习惯也很固定，只吃肉，不吃菜，哪怕是和肉一起炒的菜，也会单独把肉挑出来。 大概阴间鬼神都在夜间出没，此时天地间阴气较阳气旺盛，前者并不难以理解。 但此鬼未免太挑食了些，不吃蔬菜怎么能行？ 又或许，鬼本身也并不需要摄入人类食物，所以吃什么都无所谓。 纪然这样想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又在最大程度合理化鬼的行为，还是不值得表扬和提倡的行为。 此前几次，纪然并未直面鬼的到来，认为相安无事即可，所以一直在有意识地默认这件事情发生。 但心中又实在好奇，仔细考虑过后，他决定不再继续放纵鬼的行为，要当场一探究竟。 毕竟面对恐惧，最好的方法就是直面它。 周五晚上本应直播，纪然在群里向粉丝请了个假，大家没有询问原因，说让他明天晚上务必出现。 纪然答应下来，之后特地去厨房做了盘红烧排骨，排骨的量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 满满当当，在盘子里堆成座山。 除此之外，他又故意在旁边摆了一盘白灼青菜。 一切准备就绪后，纪然端坐在餐桌前，默默深呼吸，守株待鬼。 手机锁屏界面，时间骤然从“19:59”跳转至“20:00”。 纪然偏过头，将视线落在排骨上，下意识屏住呼吸，丝毫不敢眨眼，生怕错过一闪而过的瞬间。 不出所料，下一秒，山顶上的排骨消失了。 不错，很准时，是只时间概念很强的鬼。 纪然无意识扬起唇角，脸上的表情变得柔和许多，心底那种奇妙的满足感也开始生根发芽、向上缠绕。 慢慢的，静悄悄的。 其实，鬼至少有一点比人好——不会扫兴，会很给面子地把他做菜的全部吃光。 这对于做饭的人来说，鼓舞程度相当于获得了诺贝尔界美食奖。 时间缓缓流逝，纪然目睹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心中满是平和镇静。 这种感觉很神奇，难以用具体语言描述出来。 只是不知为何，与之前相比，这一次，排骨消失的速度显著慢了下来。 或许是怕自己发现，所以吃得慢了些，试图来无影去无踪，以此掩人耳目？ 想到这里，纪然没忍住笑出声，也猛然起了逗鬼的心思。 等到排骨被吃掉一半时，他清了下嗓子，坐直身体，对着面前的空气，冷冷开口：“我已经看见你了。” 无事发生，只不过排骨又少一块。 真不配合。 纪然有些不悦，皱起眉头，重复：“别吃了，我说我已经看见你了。” 这次，鬼似是听到了，逐渐停止进食。 看来还是能听懂人话的，纪然托着下巴，向下的眉头重新舒展开。 “如果你听得到的话，”他顿了顿，瞥了眼桌上的筷子，“就把筷子放到我面前。” 紧接着，像是有双无形的手暗中操控一般，筷子果然被转移到纪然身前，两根并在一起，整整齐齐。 还真得到鬼的回应了。 纪然心跳倏地漏了两拍，回过神后，捂着脸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有当人鬼之间信使的潜力，心中随之也生出一个想法。 想用文字把这一幕记录下来，再发送到粉丝群里，向大家炫耀：你们的博主捉到鬼了！ 人生第一次经历如此诡异的事情，他险些被满腔激动冲昏头脑。 说来也挺奇怪，这片刻自娱自乐的时间里，盘中排骨竟毫无变化。 也许鬼刚才被吓到了，要得到纪然的允许，才敢继续动作。 还是只遵规守纪的鬼。 他收起了脸上的笑意，再开口时，语气中莫名带有几分宠溺的意味：“我逗你的，没事了，继续吃吧。” 一块，两块，三块……排骨消失的速度肉眼可见地快了起来。 旁边的青菜已经完全冷掉，却依旧毫无变化。 这样不行，挑食不是好习惯，就算是鬼，也需要营养均衡才行。 纪然“啧”了一声，又戴上那副冷酷面具，开口批评：“不可以只吃肉，青菜也要吃的，听到了吗小鬼？” 末了，又出言威胁：“你要是不吃的话，下次我可就不做荤菜了。” 几秒钟过后，青菜终于得到青睐，开始一根一根地、十分缓慢地消失着。 还是有进步的，虽然不算多，但也足够让纪然感到满意。 他叹了口气，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笑着夸赞：“你可真乖啊。” 语毕，青菜消失的速度瞬间快了起来。 这下纪然笑得更厉害了，指尖轻点桌面，哄小孩一样的语气：“慢慢吃，不着急。” 【作者有话说】 话说排骨宝宝竟然不吐骨头的吗？（什么奇奇怪怪的关注点 第4章 纪然出生在一个十分重视饮食的家庭，母亲是一名国家高级营养师，常年在健康管理中心工作，主要工作内容是为客户评估营养需求，再根据评估结果，为他们制定个性化饮食计划。 由于母亲工作性质的原因，他与父亲的一日三餐根本无法随便应付，需要严格遵照母亲精心准备的每周食谱，主打营养元素全面均衡。 母亲总是会说，吃到身体里的东西，首先要以健康为主。 所以纪然小时候从来没有吃过路边摊和快餐店，自打记事起，母亲便会变着花样地给他做各种辅食和营养餐，哪怕是在工作日程异常繁忙的阶段。 除此之外，母亲也给全家人传递一种思想——人只要活着，就要按时吃饭，认真吃饭。 正因此，纪然自小便对食物怀有一种虔诚的敬畏之心，尊重并珍惜一粒一粟。 于他而言，食物的本质意义，早已超出了维持生命体征的必需品这一事实。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胃口好的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往心里放，心态会比常人稳定许多。 在这27年的人生中，纪然一直贯彻执行这种理念。 他无差别对待每一种食材，喜欢探索全国、乃至世界各地美食，也热衷于尝试一切新鲜的食物搭配。 一直以来，纪然的人生梦想都是拥有一位灵魂契合的“饭搭子”，能够发自内心地热爱他所做的一日三餐。 前段时间，他还在失落地想，这个梦想似乎遥不可及，甚至距离也被无限拉长。 公司辞退纪然没过多久，他的上一段感情也迎来终结。 和前男友于工作中结识，对方是公司的一位重要客户，刚好纪然负责对接。 两人年龄相仿，因此有许多共同话题，合作过程也十分愉快，来往次数一多，逐渐萌生情愫。 再后来，对方主动表白，纪然本就对他有好感，处事也向来果断，毫不犹豫地选择接受。 两人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在一起。 起初，纪然万般坚信，他就是自己要找的那个人。 交往三个月，同居一个月，他切身感受到，对方无疑是位合格的伴侣。 生活习惯健康，无任何不良嗜好，成熟理智，情绪稳定，又温柔包容。 听起来好像挑不出任何缺点，也很难让人猜到分手的具体原因。 然而，正是这样一个完美男人，唯独在吃饭这方面，与纪然的观点与态度截然不同。 每次用餐，对方都表现得情绪平平，很少会主动说“很好吃”、“味道不错”等赞扬性话语，活像个机器，只一味地重复进食的动作。 纪然习惯饭前拍照，每次都会精心寻找角度，这时，对方脸上便会露出不理解的表情，语气中也不夹杂任何情绪，问他：“就几道菜而已，拍那么多干什么，然然？” 当然，他自己从未意识到这话的不妥之处，哪怕加上了爱称。 纪然通常选择不说话，扯着嘴角笑笑，默默收起手机，心中的热情之火顿时被一盆冷水浇灭，变成一团灰烬。 两人面对面坐着，沉默地度过用餐时间，空气中总会萦绕一股苦涩的味道。 除此之外，两人在其他方面都很契合。 这让纪然心里很是纠结，每次烹饪时，都像是被无形的枷锁束缚着，恐怕精心准备的晚餐再次遭到对方平淡的对待，也恐怕永远得不到期望中的那种情绪价值。 左脑告诉他，对方并无恶意，只是习惯使然。 研究表明，有些人天生如此，食物对于他们而言，只起到充饥的作用，或许他们永远都无法理解，为何会有人如此热爱普通的家常菜肴。 与此同时，右脑又在警告他，他们是要携手走很久的一对伴侣，要一起应对日复一日的平淡生活，如果总是得不到正向反馈，心里的情绪漏洞只会被无限放大。 到最后，会两败俱伤，会变得越来越陌生，无论如何努力，再没办法补救。 即便这样，还要继续在一起吗？ 不，不要。 深思熟虑过后，尽管心中万般不舍，纪然还是提出了分手。 对方很是不解，也始终无法相信，纪然竟会因为吃饭这件小事和他分手，明明他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做的，从来没有人说过这样不对，也没有人告诉他怎么做才是正确的。 纪然的态度很决绝，所以他并未过多纠缠，选择尊重这个决定，离开时也答应纪然，还可以继续做朋友。 朋友，大概是互不打扰的体面式表达，是成年人心照不宣的离别语。 分手至今一个半月，两个人始终保持默契，没有主动联系过对方。 旧的故事总要翻篇，纪然从不乏告别过去的勇气。 然而，就在今晚，因为鬼的“不请自来”，他忽然又觉得，这个梦想好像触手可及了些。 寒冬时节，气温骤降，小区开始全面供暖。 很长一段时间里，鬼都没再出现，纪然每次满怀期待地做好饭菜，却迟迟不见它的踪迹，心里总没来由地感到失落。 难道是嫌我做的菜不好吃了，或者是吃腻了，他沮丧地想。 又或许，就像秦筱筱说的那样，鬼只会存在一段时间，离开之后就再也不会出现。 不管是哪种可能性，纪然暂时都无法接受，有始无终的事情，最让人感到厌烦。 自媒体工作照常推进着，由于粉丝那晚发布的直播切片，加之灵异事件向来备受关注，纪然又一次在网络上爆火，粉丝量迅速增长。 目前为止，已经突破100W大关。 粉丝们纷纷在评论区和聊天群询问，百万福利会是什么，又会在哪一天上线。 纪然总觉得这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他还没有做好迎接的准备，心里又会时不时地想起那只贪吃鬼，思绪多少有些被扰乱。 但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并且承诺会尽快兑现。 这天直播，有粉丝在弹幕里提出，最近很想吃云南菜，希望纪然可以出一期详细教程。 在此之前，已经有不少博主发布过部分云南菜的教程，也都较为详尽。 尽管如此，只要是粉丝提出的合理要求，纪然都会尽全力满足。 他是个完美主义者，为了做出最正宗的菜品风味，不惜耗费人力与财力，直播结束后，迅速订好第二天早上的机票，决定亲自奔赴云南，搜集最新鲜的食材。 博主的社交圈总是较为广泛，临出发前，纪然提前联系好云南本地的博主朋友，请他帮忙带路。 飞机落地没多久，二人在机场出口碰面，对照着他整理的清单，出发前往目的地。 有些时令蔬菜和香料，只有在这片土地上才能找到，纪然一边进行实地探索，一边感受当地民俗风情，也算是不虚此行。 对他来说，寻找食物的过程，更像是一场心灵奇旅，与大自然的神奇邂逅，是他获取安全感最直接的方式。 亲眼看到植物生长的痕迹，亲手触摸到树木的年轮，仰头便可采摘新鲜果实，走在林间小路上，独特的芳香极具侵略性地涌进鼻腔…… 下午四点左右，食材全部收集完毕。 纪然拍照发到粉丝群里，向自家食客实时报备，之后又和朋友道别，连聚餐的时候都没空出来，直接坐上回程的航班。 一段旅程匆匆结束，但好在收获颇丰。 夜色已深，纪然回到小区，进门后，瞬间被家里的暖气包围。 他把盛放食材的箱子放在置物柜上，摘下背包，脱掉外套，低着头换鞋。 只这一会儿，从室外带回的寒意便完全褪去，身体也慢慢热了起来。 纪然又开始在心里感谢伟大的暖气的存在。 家里的玄关做的是下沉式设计，与客厅之间有道拱形门连接，所以视野并不开阔，人站在这里，往里望去，很难看清客厅内的完整景象。 纪然打算将食材简单归置一下，有些需要低温保鲜，耽搁不得。 万万没想到，越过拱形门走近客厅的一瞬，他猛地被地板上隆起的不明物体吓了一大跳。 那东西黑黝黝的，看不出具体形状。 于是他出于本能地尖叫一声，手上的箱子也掉在地上。 听到这道刺耳的声音，那团黑色物体似是被惊醒，在纪然的注视之下，缓缓舒展开身体。 从背后看过去，隐约能辨认出是个人，只是身形过于单薄。 再然后，那人形物体回过头，一双深蓝色的眼睛，深邃但却无神，和纪然紧紧对视着。 纪然大脑一片空白，当即发出疑问：“你谁啊？” 那人没有回应。 双腿像被钉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纪然环顾四周，发现门窗没有被撬的痕迹，家具摆放位置也毫无变化，心跳不受控地漏了两拍。 于是他又问：“你为什么会在我家？” 那人还是不说话，眨了眨眼睛，蓝色的瞳孔忽闪忽闪，好似两颗蓝宝石，越眨越亮。 纪然心中疑团重重，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 奇怪的是，那人见他走近，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近距离观察后，纪然终于得以看清，面前这人是个男孩，约莫十三四岁，穿件黑色衣裳，长袍样式，从头包裹到脚踝。 衣裳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虽然极不合身，但却十分干净，从而显得整个人更加怪异。 他又往前走几步，在男孩面前缓缓蹲下，细细审视着这位不速之客。 男孩赤着双脚，双手环抱膝盖，眼睛水汪汪的，模样很是无辜。 他肤色雪白，面容清俊，一头乌黑长发束起，从肩膀往下滑落。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你会说话吗？”纪然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尽量用一种平和的语气问。 出人意料的是，男孩点了点头。 意识到男孩能听懂人话，纪然无意识往前倾斜身体，语气异常激动：“那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为何，他忽然感觉室内温度过高，以至于额角都渗出一层薄汗，后背像被灼烧一样，又痒又疼，实在让人难捱。 听到“名字”这个关键词，男孩单薄的身体晃了晃，深蓝色的眼球转动几下，一双浓眉悄然皱起，似是在思考。 片刻后，他张开嘴巴，用细若蚊蝇的声音回答： “排骨。” 【作者有话说】 纪然：差点就要报警了！ （想要求一些海星和评论＾3＾） 第5章 “排骨？”纪然惊诧万分，睁大眼睛问。 男孩懵懵地点头。 怎么会有人……哦，不对，有鬼叫这个名字，纪然心中很是疑惑。 他又缓了许久，可还是无法说服自己接受。 似是在他的脸上看到了陌生与不解，男孩眼中的光瞬间暗下来，模样看上去很受伤，仿佛轻轻触碰一下，整个人就会完全碎掉。 他有些失落，低垂着脑袋，抱紧自己，小声说：“我叫排骨。” 纪然望着他的发顶，绷着嘴角“嗯”了声，不打算就这个名字继续展开讨论。 他往男孩身旁挪动几步，以一种陈述的语气喊：“排骨。” 听到自己的名字，男孩的眼睛又一次亮起，蓝色的瞳孔如同精灵一般，直直盯着纪然。 空气安静，两人对视数十秒，纪然总算平复好心情。 为了拉近与这个陌生男孩，不，陌生排骨的距离，同时也让对方放下防备，他盘腿在地板上坐下。 而后露出礼貌的微笑，轻声询问：“那我可以问问你，是怎么进到我家里的吗？” “我飞过来的。”男孩眨了眨眼，认真地说。 “飞过来的？”纪然又一次惊讶，抬头看向窗户，实在没有看到任何破损的痕迹，不禁怀疑起自己的耳朵，“你从哪里飞过来的？” 闻言，男孩的眼睛滴溜溜转，仔细思考过后，指了指厨房，又转头看向纪然：“我睡着的时候闻到了香香的味道，很香很香，就从鬼界飞到了那里。” 说完后，表情稍显委屈，补充了一句：“但是今天那里没有香味，所以我就飞到了这里。” 鬼界？ 纪然蹙紧眉头，是鬼界，他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所以说，面前这个男孩不是人，而是只鬼？ 如果真是如此，那家里无端进人这件事就说得通了。 他忽而联想到此前的种种怪象，心中有了肯定的猜测，算命师傅口中所说的“劫数”，大概正是面前这只小鬼。 见纪然久久不应，名叫排骨的男孩有些慌乱，指甲不停抓挠地板，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耳边传来不规律的摩擦声，纪然总算回过神来，瞧着小鬼这副委屈兮兮的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换了个更加放松的姿势，胳膊肘撑在膝盖上，笑着问：“所以你就是这段时间天天来我家偷吃的小鬼了？” “我才没有偷吃。”排骨弱弱地反驳，眼神飘忽不定，飞速瞟了眼纪然。 “怎么没有偷吃？”纪然故意逗他，开始罗列证据，“上次不还被我抓了个正着，一盘肉都吃完了。” “蔬菜一点儿也不吃，我看你这小鬼还挺聪明的，知道把肉给挑出去。” “我……”排骨紧紧抿着嘴唇，眉毛也拧成一团。 “你怎么了？”纪然憋着笑问。 逗小孩挺有意思，他很想听听小鬼会怎么解释。 “我……”排骨再次顿住，把手藏进袖子，叹了口气，决定承认自己的错误，“你做的菜真的好香，我是悄悄吃的，不知道会被你发现，对不起。” 纪然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笑得肩膀都在发颤，心想，小孩怎么这么好拿捏，稍微吓一吓就露怯了。 他抬手揉了揉排骨的头发，手感竟比想象得还要柔软，耐心安慰他：“没关系的，勇于承认错误，敢做敢当，就是一只好鬼。” 这个答案似乎在排骨的意料之外，他没有躲开纪然的触碰，眨着眼睛问：“你不会生我的气吗？” “就吃点饭而已，还不至于生气。”纪然说。 听到这话，排骨脸上露出放松的表情，轻轻晃了晃脑袋，双手拉住纪然的胳膊，“嘿嘿”笑了笑，语气轻快地说：“人，你可真好。” “哎哟，”纪然冷不防被这话可爱到，捏了捏排骨雪白的脸颊肉，“没想到你还是只懂礼貌的小鬼。” 初步探明事情真相，纪然安心许多，屁大点儿小孩，还不足以对他造成威慑，所以暂时决定把这事放在一边。 白天没怎么进食，心思全在那堆食材上，这会儿感觉胃里空荡荡的。 他撑着桌角站起来，打算先去厨房处理食材，顺便给自己和这只小鬼做些吃的。 没想到刚一抬脚，小腿便被猛地抱住，惯性的作用差点让他原地栽个跟头。 “你干什么？”纪然稳住身形，回过头问。 语气还算正常，只是没有刚才那么温柔。 排骨似乎被吓到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仰头望着他，嘴巴也微微撅起。 怎么你还在这儿委屈上了，纪然抱着手臂想。 “怎么了？”他又问。 长睫扑闪两下，排骨收紧双臂，把脸贴在他的腿上，开口诉苦：“我在这里等了你好久，从白天等到晚上，肚子好饿好饿。” “鬼怎么会饿呢？”纪然反问。 “不知道，我就是饿了。”排骨小声嘀咕。 语毕，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眼神很无辜，却很没底气地问：“你今天不给我做饭吃了吗？” 看着眼前这一幕，纪然心都要化了，认为算命先生的结论有失偏颇。 这小鬼才不是什么“劫”，应该是“福”才对。 没人能拒绝这么乖巧的小孩，纪然更是不能。 他指了指自己被抱紧的腿，轻声哄：“那你先松开，我现在去给你做，好不好？” 闻言，排骨的眼睛亮了一下，听话地松开手，高兴得摇头晃脑。 纪然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这小孩眼里好像装了两个电灯泡，随心情控制明灭的那种。 他转身去搬箱子，排骨也从地上站起来，寸步不离地跟在身后，生怕他原地消失一样。 纪然默许他的行为，走到厨房，打开水龙头，把搜集到的食材全部摆在台面上，从抽屉里拿出一堆工具，开始细细清理着。 天然香料、野生菌类、各类时令蔬菜，还有增味专用的水果，属于大自然的味道萦绕在空气中，夹杂着泥土淡淡的芳香。 纪然沉浸在不同气味所交织的世界，再次亲手触摸到这些自然的馈赠，心里的满足感已经无法用语言表达。 今晚先做个菌汤米线试试，回来的航班上，他已经提前熟悉好食谱。 如果味道不错的话，明天再正式录制视频教程。 排骨站在一旁看他忙活，安安静静，没有出声打扰，纪然甚至听不到他的呼吸。 刚才坐着不太明显，他现在才发现，这个男孩瘦瘦巴巴的，脸和脖颈的骨骼十分分明，好像一根干枯的树枝，身高也才刚到自己肩膀下面。 黑色长袍套在身上，袖管空空荡荡，显得异常肥大。 “排骨，”纪然把野味放进保鲜袋，边封口边喊他的名字，“你今年几岁了啊？” 问出口后，他瞬间感到后悔，鬼的年龄计算方式怎么会和人一样？ “师兄说我刚来的时候是十三岁，”排骨毫不犹豫地回答，并不认为纪然问的问题很奇怪，“但他又说，我已经在鬼界飘荡数百年了。” 十三岁，和自己最初猜测的差不多，纪然想。 但这也说明另一件事情，这个男孩离开的时候，仅仅才十三岁。 想到这里，纪然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忍不住想要窥探背后的故事，却也懂得这是极其冒犯、甚至会伤害到男孩的行为。 于是决定等下给他的那份米线里多放些肉。 窗户猛地被风吹动，纪然的思绪也被打断，他迅速清洗好剩下的食材，用厨房纸擦干表面水分，全部封口完毕，分类放进冰箱。 排骨紧紧跟在身后，眼神中充满好奇，频频舔弄嘴唇，无意识地释放“我好饿”的信号。 这些动作全被纪然看在眼里，他笑了笑，加快手上的动作，又折返回厨房，打开燃气灶，在锅中加入适量冷水，最后将干米粉放进锅中。 盖上锅盖后，他转过身体，垂眼看着排骨，换了个话题：“既然你是只鬼，之前都来无影去无踪的，现在怎么变成这副样子了？” “因为师兄最近教了我化形术，”排骨得意地回答，嗓音清亮，少年气息十足，“他还夸我是小鬼中学得最快的呢。” 原来最近是在刻苦学习，所以才没有再来家里。 鬼的法子还挺多，纪然扬起嘴角，摸着排骨的脑袋，夸奖他：“那你可真棒。” 谈论到这个话题，排骨似乎很是激动，又主动解释自己今天化形的原因。 “不化形只能在这里待很短的时间，也不能和你说话，”他看着不太高兴，声音低低的，“我刚学会就飞过来找你了，但是一直找不到你，又真的很想吃你做的菜，所以才会化成人形在这里等的。” “原来是这样，”纪然笑了下，没想到自己在小鬼心中的地位这么重要，“那你化形之后能维持多久？” “师兄说三天三夜。”排骨回答，随即露出懊恼的神情，“可我现在功力还不够，所以只能维持一天。” 锅中的水逐渐沸腾起来，咕噜咕噜响，热气从锅盖上的气孔排出，充斥在整个厨房上空。 听完排骨的话，纪然没有立马回应。 他转身关火，用漏勺捞出米粉，放进盛满凉水的盆里，又重新在锅中加入适量清水，把刚才处理好的菌类和浓汤宝一起放入。 目前为止，他已经理清某些事实，也可以充分接受。 但人之常情，他还是不可避免地对这只可怜的小鬼产生了怜悯之心。 菌汤的香味渐渐散发出来，锅里的食材也开始翻滚，纪然拿勺子搅了搅，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晰的咽口水的声音。 他回过头，看着两眼放光的男孩，回答他关于功力程度的看法—— “没关系，我先把你喂饱再说。” 【作者有话说】 排骨：我笨笨的我功力不行(︿) 纪然：别说话了先来吃饭(*＾3＾) （感觉纪然很有当幼师的潜力…… 第6章 十分钟过后，一人一鬼端坐在餐桌前，面前各自摆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米线。 纪然口味偏酸，所以特地在汤底里放了颗新鲜百香果，相较于陈醋或白醋等调味品，果味天然的酸，能够更加自然地融进汤里。 菌菇的鲜香，混着水果的清香，闻起来格外让人开胃。 米线上面码着几个羊肚菌，以及纪然自己卤制的酱牛肉，排骨那碗的牛肉多到差点溢出来，占据半个碗的面积，很难看出那是一碗米线。 旁边卧着两颗翠绿青菜，中间放一片薄荷叶作装饰，再往热汤里撒上少许葱花，滴上几滴香油。 这些步骤下来，多重香味便飘荡在空气中，直勾人肚子里的馋虫。 纪然像往常一样，调整好餐具摆放的位置，拿来补光灯，细致拍照存档，最后发送到粉丝群里，和自家食客分享美味。 放下手机，抬头一看，对面的排骨一动不动，胳膊规矩地放在桌上，两只手缩在袖子里，垂眼盯着饭碗。 看起来着实饿坏了，眼神中全是对食物的渴望。 他的喉咙不停吞咽，嘴角甚至还挂着一道逐渐延长的涎液。 尽管饿成这样，也还是要遵规守纪，没有收到纪然的指令，小鬼绝不贸然开吃。 纪然没忍住笑了，抽张纸巾，从座椅上站起，上半身往前倾斜，擦干净他嘴角的口水，又赶忙下达命令：“好了好了，开始吃吧。” 话音落下，顾不得热汤烫嘴，排骨直接埋头吃了起来。 埋头，这话是字面意思。 他没有用餐具，而是低下头，用牙齿叼起一片牛肉，没嚼几口便咽下，接着又开始狼吞虎咽地吸溜米粉。 由于吸得太用力，脸颊两侧都向内凹陷下去。 纪然这才明白，目前的情况似乎有些棘手，排骨不会用筷子。 “排骨，”他拍下桌子，及时叫停，“你先等一下。” 排骨咽下口中的青菜，抬头看向纪然，眼睛瞪得很圆，眼神中满是困惑，不明白他要做什么，明明自己吃得正香呢。 “吃饭要用餐具，”纪然拿起手边的筷子，朝他挥了几下，“你不是认得筷子吗，上次还把它拿给我了。” “可是我不会用，”排骨有些苦恼，摇摇头说，“虽然总是见到你们人类吃饭用这个，但我们在鬼界从来都没用过。” “没关系，很简单的。”纪然指向排骨手边，示意他把筷子拿起来，“来，我教你。” 在纪然的手把手教学之下，片刻功夫后，排骨已经初步掌握筷子和勺子的使用方法，并且也能夹起滑溜的米线，顺利送到嘴里。 纪然由衷感到欣慰，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夸他：“你师兄说得没错，你很聪明，学东西很快。” “真的吗？”排骨含糊不清地问，他迫不及待要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把嘴巴塞得满满当当。 “真的，特别棒。”纪然竖着大拇指说。 排骨似是被哄高兴了，一边嚼一边晃脑袋，开始更加卖力地吸溜。 纪然用餐时习惯细嚼慢咽，与排骨形成鲜明对比。 他看着排骨大口吃饭的样子，虽然自己还没吃上几口，就觉得胃里已经五分饱，心里程度更甚。 “不要急，你慢慢吃。”眼见排骨越吃越快，纪然终于忍不住开口，“不够的话锅里还有。” “真的吗？那我还要吃。”排骨急匆匆地说，注意力全在碗里，甚至连个眼神都不舍得分给纪然。 纪然夹起一筷子肉，放进排骨碗中，低声嘟囔：“你个小没良心的。” 刚才发完照片，他就一直没再看手机，殊不知，这会儿群里已经炸开了锅。 回复完秦筱筱约他周六去家居馆拍vlog的微信后，纪然顺手切换到视频平台，看着粉丝群后面晃眼的“999+”消息提示，震惊地挑了挑眉。 如果放在平时，只是发张晚餐照片，不可能有这么高的互动量。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 【厨子！今天是有朋友来家里做客了吗？】 【我也想问，对面是谁啊？】 【+111111】 【纪然你可不许背着我们偷偷脱单！！！】 【姐妹们，有没有一种可能，纪哥一顿吃两碗？】 【那没必要用两套餐具吧？】 【就是啊，怎么看都很奇怪呢！】 …… 手指在屏幕上慢慢滑动，越往下看，纪然心里就越发毛。 他感到茫然，不明白粉丝们怎么会知道他今晚不是一个人吃饭的，难不成家里又进了第二只鬼？ 怎么什么坏事都让他给遇上了！ 思及此，纪然放下筷子，抬头看了眼排骨，男孩乖乖进食的模样，稍稍为他拂去一些心里的恐慌。 他退回到主界面，打开相册，放大刚才拍的照片，仔细观察着。 来回看了三遍，最后终于发现，原来是照片左上角露出了碗和餐具的投影。 纪然瞬间愣了，心里直呼离谱，这群姑娘简直个个都是福尔摩斯，连这么微小的细节都不放过，不当侦探实属可惜。 群消息还在不停更新，大家的猜测走向逐渐变得不大正经，唯恐越来越乱，纪然赶忙打字回复—— 【你们不要乱猜了，没有谈恋爱，更没有隐婚，对面是来家里蹭饭的小弟弟】 粉丝们的反应截然不同： 【哦，原来是弟弟啊，那没事了】 【失望，我还以为可以吃糖了呢……】 【可恶！我也要去纪然家里蹭饭！】 【我直接魂穿弟弟好吧！】 【对了厨子，话说上次家里进鬼那事后续怎么说？】 总算有个正经粉丝，纪然在心里谢天谢地。 不过他思索片刻，决定还是暂时先向大家隐瞒这件事，毕竟这并非一时半会儿能说清的。 【大家不用担心，那鬼后面又来了几次，不过现在已经消失了】 “咳咳——” 对面猛地传来几声咳嗽，听起来稍显刻意。 纪然嘴角噙笑，抬起头，看见排骨正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双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两根食指，从两侧指向自己的饭碗。 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排骨面前的碗已经空了，连一丁点儿汤汁也不剩。 可他才吃了不到三分之一。 惊讶于排骨的吃饭速度，他问：“你怎么这么快就吃完了？” 不等排骨回答，他又转念一想，这速度好像和之前那几次毫无差别，对于这只贪吃的小鬼来说，倒也显得合情合理。 “因为你做的饭太好吃了！”排骨很捧场地给出评价，表情古灵精怪，看上去已经迅速掌握了“吃人嘴短”这一人类处事规则。 在纪然开口之前，他又连忙提出自己的需求：“你刚刚不是说还有吗？我还要吃，可以再给我吃点吗？” 还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纪然心想。 “可以，”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笑着朝排骨勾勾手指，“把碗给我吧。”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窗外早已夜深人静，天空漆黑一片，挂着黯淡月色。 纪然偏过头，收回视线，重新落在对面男孩的头顶，心里那份好奇心随时间变得越来越强烈。 过了会儿，排骨终于吃完最后一口，满足地把碗放下。 他的脸颊吃得红扑扑，多了些健康的血色，不再像最初那样惨白，最后甚至还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许是感到不好意思，纪然看见他迅速瞥了自己一眼，而后抬手捂住嘴巴。 “吃饱了吗？”他笑着问。 “吃饱了。”排骨用力点头。 “好吃吗？”他又问。 “好吃！”谁知排骨越说越激动，“你做的饭是我偷吃过的最最最最好吃的！” 吹完彩虹屁，他紧接着说：“但是我下次想吃红烧排骨。” 纪然正托着下巴看他，闻言，止不住地发笑，“啧”了一声：“这么快就学会索要好处了？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排骨便不再说话，眨着眼睛，在等他的回答。 还真是鬼小心眼大，纪然实在受不住这么单纯无辜的目光，不得不妥协，拉长声音说：“好，我给你做。” “谢谢你。”排骨礼貌地说。 气氛活跃不少，纠结片刻，纪然终于说出心中疑问：“那个，我能问问你为什么叫排骨吗？” “因为我最爱吃排骨。”排骨回答他。 “原来如此。”纪然瞬间恍然大悟。 排骨爱吃排骨，用喜欢的食物给自己命名，听起来挺有意思。 可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问下一个问题，排骨便主动讲述了自己名字的来源。 “哎，我是一只很可怜的饿死鬼，最开始到鬼界的时候，遇见了很多和我一样的人，”排骨握着拳头说，“鬼差老师把我们带到管理登记处，让我们给自己取新的名字，可是我什么也记不起来了，只知道以前很喜欢吃排骨，所以就起了这个名字。” 这话听得纪然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坐直身体，叹了口气，再开口时，声音中都透着一种淡淡的悲伤。 “原来你真的是只饿死鬼啊，”他说，“怪不得看起来这么瘦小，每次还吃那么多。” 本应感到伤心才对，排骨却反过来安慰纪然：“没事的，我现在吃得很饱，鬼界阴气也很重，不会饿肚子的。” “那就好，”纪然点头，同时又有些困惑，“不过你真的只有十三岁吗？” 虽然目前交流不多，但他总觉得这小鬼太过聪明，讲话逻辑也比较清晰，看着傻乎乎，实则并非如此。 听到这话，排骨一脸愁容，故作深沉地叹了口气，回答他：“我也记不清了，可能十四岁了吧。” “怎么连这也忘了？”纪然顿住，很快又开始心疼起他来，“反正不管十三还是十四，你在我眼里都是个小孩。” “那好吧，”排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好像不太喜欢“小孩”这种身份，但为了能长久地大饱口福，还是乖乖应下，“你做饭好吃，所以你说是就是。” 【作者有话说】 最会捧场的排骨！夸！ 第7章 小鬼挺有意思，纪然宠溺地笑笑，没再说话。 关于年龄的话题暂时到此结束，时间也不早了，他便开始起身收拾。 伸手去拿排骨的碗，只见碗底干干净净，连料渣都不剩，完全跟新的一样。 纪然心里顿时涌起数不清的满足，折腾整整一天，做出这一碗美味，为的不就是这一刻吗？ 相较于味蕾的满足，精神上的满足，反倒能够维持得更长久一些。 爱做饭的人，遇见爱吃饭的鬼，简直是人生幸事之一。 纪然把桌上的碗筷摞在一起，端起送到厨房，放进洗碗机里清洗，又拿着抹布回到餐厅，清理餐桌上的污渍。 余光之中，他看到排骨全程跟在身后，嘴巴张张合合，却没有发出声音。 等自己忙活结束走出厨房，排骨终于鼓起勇气，扯了下自己的衣角，依依不舍地说：“你这里阴气不够用了，我的化形时间就要到了。” 纪然转身，摸着他的头问：“所以你现在要走了吗？” “嗯。”排骨紧紧抿着嘴唇，微微抬头，主动蹭着他的手心。 好乖，好可爱。 纪然又没忍住掐了下他的脸颊，虽心有不舍，但主动告别：“走吧，欢迎下次光临。” 主人已经下了“逐鬼令”，排骨却还是一动不动，仍旧捏着他的衣角。 犹豫片刻，他终于仰起头问：“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鬼怎么还要礼尚往来？ 纪然勾起嘴角，觉得有意思极了，他清了清嗓子，眯着眼睛说：“你好排骨，我叫纪然。” “纪然，”排骨字正腔圆地重复了一遍，又自顾自加了个后缀，“纪然哥哥。” 纪然哥哥。 这个称呼一出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便一下子被拉近。 纪然一脸欣慰，拖长声音“嗯”了一声：“这么叫也可以，比‘人’好听多了。” “我要回去了，纪然哥哥。”排骨一点儿也不见外，哥哥喊得十分顺嘴。 走之前，他还不忘叮嘱：“你下次一定要记得给我做排骨吃。” 纪然被逗笑，收着力气弹了下他的额头：“那你得先来再说。” “我很快就会来的。”排骨信誓旦旦地说。 “好。”纪然应下，朝他挥手。 再然后，他看着排骨慢慢闭上眼睛，在自己的注视下，瞬间消失不见。 面前吹过一阵微弱的风，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纪然盯着窗户缝隙，心里感叹，人生还真是处处充满惊喜。 愣怔片刻，他走过去把窗户关紧，本打算去浴室洗澡，双脚却突然不受控制，强行把他带到客厅的橱柜前。 一排排扫视过后，纪然在第三排挑了个卡通涂鸦风格的陶瓷碗。 纯白底色，上面印着各种彩色图案，刚好有一个色泽红亮的排骨。 有些事情就是这么巧合，以前他只顾着买，从来都没有仔细观察过。 再之后，他又从抽屉里找出与之配套的勺子，一起放在空闲区域，打算把这套餐具留给排骨专用。 虽然还不知道排骨什么时候会再来，但他这会儿便开始在心里琢磨，这小孩明显是生前营养不良，或许还一直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 可怜见的，日后得好好给他补补才行。 ——我很快就会来的。 话虽这么说，可一连三天，排骨都没再出现。 纪然的博主生活又重新回到正轨，不过少了个蹭饭的小鬼，他总觉得有些乏味。 那晚之后，他收到一个合作邀约，之前合作过的广告商，最近公司研发出一款多功能空气炸锅，希望他可以帮忙试用并宣传。 对接人员整理好产品介绍和热门卖点，以及其他注意事项，一并发给纪然。 由于最近档期比较紧凑，要尽快出一个完整的视频脚本，因此，除了拍剪美食视频和照常直播之外，其他所有空闲时间，纪然全都用来构思视频内容。 他向来不喜欢太“硬”的广告植入，既要保证视频质量，让粉丝看得舒服，又要兼顾产品卖点，满足甲方各项需求。 这样一来，需要考虑的因素便大大增加，也更加耗费时间与精力。 事实证明，人一旦忙碌起来，大脑完全处于一种被侵占的状态，根本分不出心思想些有的没的。 于是纪然也没再思考关于排骨什么时候会来这个问题。 他的工作效率很高，脚本修改数十次，周六上午十点，终于把最终版本发送给对接人员。 对方很快给出反馈，说整体构思非常完美，完全不需要返工，又说纪然是他们合作过的博主中最让人省心，也是最配合的，每次和他合作，各个环节都会推进得很顺利。 相较重要的前期工作已经完成，纪然感觉轻松不少，等产品寄送过来，按照脚本正常拍摄即可。 和秦筱筱约了今天下午拍vlog，微信里说碰面后先去吃午饭。 又和甲方闲聊几句，纪然摘掉眼镜，揉了揉眉心，快速到浴室洗了个热水澡。 吹干头发后，他从衣柜取出粉丝们上次帮他搭配的衣服。 浅灰色大衣，同色系内搭，手工羊绒围巾，再搭配一双马丁靴，颇具“冬日男友”氛围。 因为要出镜，为了尊重观众们的眼睛，纪然给自己化了个淡妆。 遮一遮眼下的黑眼圈，再用粉底均匀肤色，定妆后修补眉毛空缺。他五官本就优越，高鼻梁自带修容，所以并不需要过多修饰，余粉简单带过即可。 最后，用发胶抓个造型，最近很流行的三七侧分。 一套流程下来，纪然对镜自拍一张，把今日份ootd发送到粉丝群里，又给秦筱筱发条微信，拿起车钥匙下楼。 刚一坐进副驾，秦筱筱便把手里的黄油可颂面包递给纪然，一脸期待地说：“我昨天直播做的，刚刚又加热了一下，你尝尝味道怎么样？” 浓浓的香味弥漫在车厢内，面包拿在手里还是温的，纪然用另一只手接着，低头咬上一口。 面包表皮酥脆，内里松软湿润，层次分明，香甜可口，一点不输烘焙店卖的。 “很香很好吃，”纪然又咬了一口，边吃边回答，“早知道我早上在家就不吃饭了。” 秦筱筱正举着手持相机，录下两人在车里交谈的画面，一听这话，便满足了，笑着说：“纪老师你可真捧场。” 等纪然吃好之后，她也顺便收起相机，边系安全带边说：“我订好餐厅了，就在家居馆附近，那地方是个网红打卡地，真的超级出片。” “出片才是最主要的，吃饭是次要的对吧？”纪然调侃这么一句，然后踩下油门。 “那当然了。”秦筱筱持赞同态度。 毕竟追求出片，是大部分博主的职业病之一，纪然很多时候也会这样。 车内暖气打得很足，正等红灯，秦筱筱随口问了句：“对了，你联系我发你那个驱鬼师了吗？” “没有，”纪然偏头看她一眼，如实回答，“其实吧，我觉得不用这么大费周章，就是个贪吃鬼而已，没什么大影响。” 闻言，秦筱筱“嘶”了声：“我怎么感觉你这话里有话呢。” 信号灯变绿，纪然重新启动车子，缓了片刻，告诉秦筱筱：“筱筱我跟你说啊，这事儿听起来可能有点儿离谱，但我其实已经见过那个鬼了。” “真的假的？”秦筱筱后背“腾”地一下从座椅上弹起，“鬼不都是无形的吗？那驱鬼师来我家好几次了，一次也没有见过真身。” “千真万确，”纪然回答，“他是个小男孩，特别瘦小，说上辈子是饿死的，我觉着还挺可怜的。” 这事儿确实挺离谱，秦筱筱半天没回应。 虽说人鬼共存是默认共识，可至今也从未出现过人与鬼在现实时空面对面的情况。 纪然可能是天选之子，秦筱筱想。 过了会儿，她终于开口，语气很是震惊：“我的天哪纪然，这事儿说出去谁会信啊？” “是吧。”纪然同样觉得难以置信。 秦筱筱问：“我现在特别好奇，那小鬼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这事儿三两句话很难说清，纪然也尚未窥清全貌，不知该如何解释。 最后他说：“要不等他下次过来了我跟你说，你亲自来我家看看得了。” “也行，”秦筱筱想也不想便应下，“人生第一次见鬼，真是活久见了。” 她表现得很期待，纪然却莫名有些失落，叹着气说：“不过我也不确定他什么时候会来。” “放心吧，”秦筱筱虽然嘴上是在安慰他，心里却觉得奇怪极了，哪有人盼着家里进鬼的，“你之前不也在微信里说过几次吗，我觉得吧，这小鬼八成是要赖上你了。” 脑海中又浮现起排骨抱着饭碗大口吃饭的模样，纪然想了想，说：“赖就赖吧，他真的挺乖的。” 下午天气还不错，大冬天，难得有暖和阳光。 光线十分自然，画面也显得清晰，室外拍出来的镜头几乎不需要后期调色。 家居馆今天客流量较小，又上架了许多新品，两人逛遍所有楼层，拍摄进行得格外顺利。 片也出了，东西也买了，一日游vlog完美收尾。 最后实在不愿意来回折腾，两人直接在家居馆餐厅吃了晚饭。 夜色降临，纪然再次把秦筱筱送到小区楼下。 两人素来分工明确，合作拍摄的视频，一人负责剪辑一期，这次恰好轮到他。 “那就辛苦纪老师了。”秦筱筱把内存卡递给纪然，提着购物袋上了楼。 回程畅通无阻，一进家门，纪然便径直钻进书房。 趁着精神头还算活跃，他打算先把拍摄素材分类整理一下。 结束时，已是半个小时之后，外衣还没来得及换，他关上电脑，起身回到卧室。 没想到开灯的一刹那，又被地上的不明物体吓了一跳，心跳都不可控地漏了两拍。 纪然很快辨认出来，那是小鬼，是排骨。 他终于来了。 “排骨？”纪然试探性地喊了一声，边说话边往里进，“你怎么会在这儿？” 【作者有话说】 排骨：偶森气惹() 第8章 排骨还是像上次一样，穿着黑色长袍，蜷缩成一团，赤脚坐在地上。 听到纪然的声音，他抬起头来。深蓝色的眼睛黯淡无光，像一汪平静的池水，脸上也露着不悦的神情，看起来似乎是在生气。 “你什么时候来的？”纪然蹲在他面前，心里突然有点儿打鼓。 排骨没有理他，脸颊被气体充得鼓鼓的，闷着声音“哼”了一声，偏过头不再看他。 纪然皱了皱眉，有些拿不准当前情况，索性也沉默着不说话。 卧室里的气氛有些微妙，一人一鬼，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 过了会儿，纪然终于得到回应—— 只见排骨抬起头来，瓮声瓮气地质问他：“你去哪里了？我等你很久。” “啊？”纪然很是震惊，满打满算，他也才出门不到七个小时，“你到底什么时候来的，等多久了？” 排骨叹了口气，手指从袖口伸出来，挠挠头发说：“我刚修炼结束就飞过来找你了，结果你又不在家里。” 到底还是没有正面回答问题。 修炼？ 大约指的是化形术。 怪不得这几天没有出现，纪然心想。 蹲的时间久了，他不免有些头晕，站起身来，边脱大衣边问：“所以你这几天没过来，就是在跟师兄学化形术吗？” 排骨点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抬头望着他，眼睛里总算有了点儿亮光。 纪然习惯性地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问：“那你现在可以维持多久？” 说到这个话题，排骨脸上露出一丝骄傲的神情，声音也染上几分更加明亮的少年气息。 “三天三夜，”他回答，“我的功力加深了很多。” 听到这话，纪然颇感欣慰，心说这小鬼学习能力还挺强，莫名有种自家孩子在学校考了100分的骄傲感。 “那你可真厉害。”他夸了句，而后走到落地衣架旁，把穿过的外衣暂时挂起来。 等等！三天三夜…… 想到这里，纪然猛地转身，快步走到排骨身前，用一种十分肯定但又不愿意相信的语气问：“所以你是要在我家待三天吗？” 闻言，排骨眨眨眼，似乎是在无声地怀疑他问这个问题的合理性。 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还用得着问？ “不可以待在你这里吗？”他的语气中满是无辜。 尽管此前一直期待着排骨再次光临，并且当他真的出现后，自己内心也是惊喜的，但纪然一时间还是难以接受要和鬼共处三天这件事。 而问题的本质是，幻想与现实，这二者根本无法混为一谈。 “跑出来这么久，鬼界那边不找你吗？”纪然没有回答，试图转移话题。 “听说地界西边来了群极其难搞的恶鬼，执念特别深重，西边的鬼差能力不足，一直解决不了，所以就请求我们的鬼差过去帮忙。”排骨连着说了一大段话，“鬼差不在的时候，我们这群饿死鬼想干什么就可以干什么。” 末了，又说：“而且师兄也说了，我可以到人间多玩玩。” 听完具体原因，纪然愣怔在原地，张张嘴，但没发出声音。 他总觉得，上次听说这类奇闻异事，还是在黄金档的灵异电视剧里，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种事情有朝一日会照进现实。 见纪然久久不应，排骨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皱皱巴巴地说：“我可是好不容易才修炼到能化形三天三夜的。” 苦肉计。 小鬼的心眼可一点儿也不小。 “一定要待在我家吗？”纪然试图做最后挣扎。 排骨一脸委屈，瘪着嘴说：“除了你这里，我没地方去了。” 看把你给可怜的，好像拒绝显得十恶不赦一样。 哎。纪然纠结片刻，终是选择妥协，紧绷的后背慢慢放松下来，无奈地说：“那行吧，你想待多久就待多久。” 排骨眼睛倏地变亮，嘴巴很甜：“谢谢纪然哥哥。” 纪然笑笑，指关节轻弹他额头：“你还挺懂礼貌。” “那当然了，”排骨摇头晃脑地说，“师兄告诉过我，到人间要守规矩的。” 最近气温只有零上几度，即便室内暖气充足，但单穿一件衣裳，想必也是有些冷的。 心里的石头暂时放下，纪然走到衣柜前，在最底下的格子里翻翻找找，片刻后，取出一套米白色的毛茸睡衣。 这套衣服是很久之前粉丝要求他购入的，说是要让他穿着这个拍一期教程，就当做是宠粉福利。 纪然不太理解为什么非要穿这个，但还是答应了下来，结果后来下单时没有看清，衣服买小了一号。 他好歹也有一米八的身高，毛茸茸的衣服套在身上，虽然可以将身体包裹起来，但总归有种说不出来的违和感。 但他向来嫌麻烦，所以没有再退换货，凑合着拍了期视频，后来还被大家调侃了好一阵。 此时此刻，纪然感到无比庆幸，还好自己当时没有一气之下把这不合身的衣服丢掉。 他拿着衣服走到排骨身前，递给他说：“先把这个换上，你身上这衣服走动起来不太方便。” “我不——” 话音突然顿住，排骨本想拒绝，却又想起师兄的话，连忙接过，改口说：“好。” “对了，”纪然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你会穿吗？” 排骨点头：“会的。” “那就好，你先换着吧。”说完后，他走出卧室。 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双棉袜和一双拖鞋。 排骨已经换好睡衣，他本就身形瘦小，所以袖子和裤腿都长了一大截，软趴趴地贴在身上，看着就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目前只能这样，时间太晚，等明天再去给小鬼买套新的，纪然琢磨着。 他把新的鞋袜放在床上，又让排骨坐下，帮他把袖子和裤腿挽到合适的地方。 说来也奇怪，明明一直赤着脚，排骨的脚底板却干干净净，不染一丝灰尘。 纪然半蹲着，平视排骨的眼睛，指着袜子说：“你把这个也穿上，现在天气凉，不能光脚走路。” “好，”排骨乖乖点头，抢在纪然开口前，主动回答他，“这个我也知道怎么穿。” 纪然又被这话可爱到，总觉得自己是在带孩子，不过还好是个让人省心的孩子。 关于排骨在鬼界的经历，他现在并不想过问太多，毕竟以后总有机会了解。 换装完毕，排骨彻底变得人模人样，白白净净，很讨人喜欢，除了那一头束起的长发。 “纪然哥哥，”他仰头叫了一声，又指指自己的肚子，“我饿了。” 真是伺候了个祖宗。 纪然认命般地点点头，撸起袖子说：“行，我去给你做吃的。” “我要吃红烧排骨！”排骨急忙拉住他的胳膊。 “记着呢，”纪然用另只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语气中尽是宠溺，“你这小鬼，记性怎么这么好？” 还好提前在冰箱里备了五斤排骨，他边往客厅走边想。 夜晚十点，红烧排骨终于出锅，热气腾腾，香味四溢。 专用餐具终于派上用场，纪然刚把陶瓷碗端上餐桌，排骨便迫不及待地想要伸手去拿，还好被他及时制止住。 “太烫了，”他握着排骨的手腕说，“不能用手吃，我去给你拿筷子。” 排骨倒也听话，没有顶嘴，舔了舔嘴角溢出来的口水，声音弱弱地说：“好吧。” 望着对面吃到满嘴油光，眼睛直勾勾盯着碗里的肉，生怕自己和他抢着吃的男孩，纪然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孩子生前究竟忍受了怎样的饥饿？ 问题的答案似乎藏在更加隐蔽的角落，纪然控制住不再细想，看着排骨吃得津津有味，他忽然也觉得有些饿。 每当食客有滋有味地品尝着自己做的饭菜，并且露出一脸满足的表情时，他心中便会涌现出一种独特的成就感。 这种成就感是最美味的下饭菜，任何食物都无法与之比拟。 纪然拿起手机，拍了张排骨大口吃肉的照片，发给秦筱筱。 筱筱：【这谁？】 纪然：【就我跟你说的那个贪吃鬼】 筱筱：【什么情况！他怎么现在在你家啊？】 纪然：【这事说来话长……】 纪然：【不过他这几天都会在，你明天有空的话可以过来看看】 筱筱：【一时间不知道是他吓我还是我吓他了】 筱筱：【真的太好奇了，你等着，我明天一大早就过去！】 纪然回了个“好的”的表情包，这段对话便告一段落。 趁着排骨还没吃完，他快速去浴室洗了个澡。 等出来以后，排骨立马从椅子上站起，很用力地指了指空碗，邀功似地说：“我吃完啦！” 纪然走近，看着洁净如新的陶瓷碗，惊讶地问：“你怎么还把碗底给舔了？” “太好吃了。”排骨舔舔嘴唇，好像还在回味。 纪然“噗嗤”一下笑出来，打趣说：“看把你给饿的。” 他端起碗筷，去厨房收拾。 排骨跟在身后，拽着衣服上的绒毛，纠结许久，终于开口说：“纪然哥哥，我师兄还说了，虽然我们在鬼界不需要规律休息，但我来了人间，就要像你们一样按时睡觉。” 听到这话，纪然擦手的动作一顿。 温饱问题已经解决，现下，他好像又遇到个棘手的新麻烦—— 排骨要睡在哪里？ 房子是一居室，所有并没有多出来的房间给这小鬼住。 这点暂且不提，纪然又想起他和排骨不久前碰面的场景，心中本就疑惑，于是转头问他：“你白天是怎么找到我卧室的？” “我闻到了你的味道。”排骨说。 “我的味道？”纪然顿了顿，“是什么样的？” “嗯……”排骨眼球转动几下，凑近他的身体，深深嗅上一口，“是我最喜欢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即将开始养娃（老公）日常(uu) 第9章 不得不说，小鬼哄人开心挺有一套，在人间没待几天，情商倒是有极大提升。 已经很久没听人说过这种话了，纪然一时间不知作何反应，抬手扶着额头，试图隐藏愈来愈浓的笑意。 片刻后，他面色恢复如常，开口询问：“那你现在就要睡了吗？” “是的。”排骨回他。 鉴于此前两次惊悚又奇怪的见面场景，纪然想了想，又试探性地问：“还是睡在地板上吗？” 排骨立马摇头，睁着一双无辜大眼，不说话，紧紧抿唇，像是在做某些心理建设。 瞧着他这副摸样，纪然心里顿时涌起不妙的预感。 紧接着，他便看见排骨指着卧室的方向，小声问：“我可以睡在你的床上吗？” “你要和我一起睡？”纪然很是惊讶，声音都比平时高出几分贝。 此鬼可真不得了，不仅要给吃，还要给床睡。 即便能够接受排骨人形的模样，但要真和他睡在一张床上，心里多少还是会感觉瘆得慌。 和一只鬼同床共枕，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 此前他并未想过这种情况，倘若不睡地板，那就把闲置已久的折叠床拿到书房，再多拿上两床被褥，为小鬼搭建一个简易版的临时住所。 他本是这么打算的，但现在…… 见纪然表情稍显严肃，排骨皱起眉毛，更小声地问：“不可以吗？” “睡别的房间行不行？”纪然和他打商量。 他明白自己是在做无谓的挣扎，却还是期望小鬼能改变想法。 排骨重重叹口气，整张脸垮下来，又使出苦肉计：“我真的想睡在那里，你的床看上去很舒服，被子也很软，我在鬼界从来没睡过这样的。” 说话声音越来越弱，就差把“我太可怜了”几个字写在脸上。 也不知道所谓的师兄都教了他些什么，不仅胃口大，心眼也不少，甚至还学会了得寸进尺，纪然在心里崩溃地想。 “求求你了，纪然哥哥。” 正沉思着，一道声音又在耳边响起。 纪然低头，看着男孩望向自己那对惹人心疼的、清澈单纯的眼神，根本做不到毫无心理负担地把“不行”这两个字说出口。 “你啊……” 谈判失败，他选择妥协，数不清这已经是第几次舍弃原则，揉揉小鬼头，答应下来：“好吧，可以睡。” 见他松口，排骨高兴得原地转圈，定住身体后，拉着他的胳膊，乖巧道谢：“谢谢纪然哥哥。” “你可别谢了。”纪然边说边弹他额头。 同睡一个房间一张床，是纪然最后的让步，不能再多。 他领着排骨回到房间，从柜子里取出一床新的棉被，又拿来新的枕头，把原先铺满整张床的被子折起，留出一半空间，窸窸窣窣好一会儿，分出两个被窝。 “行了，”他指着靠里那个，“你待会儿就睡这儿，我睡在外面。” “好。”排骨点头应下，等纪然转身后，悄悄叹了口气。 纪然有轻微洁癖，从不穿外衣外裤接触床单和被子，必须洗过澡才可以。 但眼下情况特殊，小鬼初来人间，对许多事情不熟悉，再加上时间已经不早，勉强可以对他放宽要求。 “那你现在跟我去洗漱吧。”他只是这样说。 “好。”排骨再次应下，活脱脱像个机器人。 一人一鬼，一高一矮，并排站在盥洗池前。 排骨拿着牙刷，学着镜子里的纪然，左右上下来回移动，弄得满脸都是泡沫，模样看上去着实滑稽。 教完小鬼刷牙，纪然又要求他把手脸洗净，用的都是全新的洗漱用品，结束后，和自己的一同摆放整齐。 以往单人份的洗漱用品，一夜之间变成双人份。 北方气候本就干燥，室内日夜供暖，干上加干。 纪然挤出两泵面霜，点涂在排骨水润白嫩的脸蛋，帮他涂抹均匀。 “行了，”他合上盖子，拍了下排骨的肩膀，“你先去睡觉吧，我要洗个澡。” 一听纪然不和自己一起回去，排骨拨浪鼓似地摇头，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说：“我要等你回来一起睡。” “好，那我尽量洗快一点。”纪然不理解小鬼奇怪的心思，但还是答应了他，拿着睡衣进到淋浴间。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深夜十二点。 排骨已经把自己塞进被窝，躺得整整齐齐，只露出一颗脑袋。 卧室留一盏床头灯，光线昏黄柔和，纪然靠坐在床头，耐心回复粉丝私信。 洗过澡后，他身上留存着一股沐浴露的香味，这味道萦绕在温热的空气中，慢慢钻进身旁人的鼻腔。 排骨刚才被纪然告知自己在忙，一直听话地不发一言，这会儿却突然忍不住了，小声喊他：“纪然哥哥。” 纪然正专注打字，听到耳边的声音，侧过头，不自觉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你身上好香啊，”排骨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和吃肉时一样满足的表情，“真的很香很香。” “……”纪然顿住，脑子转了几圈，不知道回他些什么，最后干巴巴地说了句“谢谢”。 眼皮不知不觉开始打架，排骨努力睁大眼睛，问他：“你还不睡觉吗？” “我马上就睡，”纪然说，见男孩强撑着睡意陪自己，放下手机，替他掖了掖被子，“你困的话就先睡吧，我就在这儿，哪也不去。” 听到这话，排骨不安的思绪终于被抚平，缓缓合上眼皮，嘴里呢喃着：“好，那我闭眼睛了。” 片刻后，纪然听到身边传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他将输入好的大段文字发出，暂时不去看粉丝们的回复，开始端详排骨的睡脸。 少年脸庞棱角分明，鼻梁十分挺拔，但仍旧保留着几分孩童稚气。闭上眼睛之后，浓密睫毛下压，没了那双忽明忽暗的蓝色瞳孔，无法从他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嘴唇自然闭合，呈一条横线，显得整个人成熟不少。 视线再往下，纪然发现排骨的左手不知何时探了出来，只露出手腕以下，此刻正紧紧攥着自己的被子。 大约是缺乏安全感，抑或是害怕被抛弃的体现。 不知这孩子生前到底经受过什么，纪然又忍不住思索。 冬夜，冷风呼啸。 时间仿佛凝固，纪然就这么静静盯着排骨，不知不觉看入了迷。 突然间，排骨咂吧几下嘴巴，探出舌尖舔舔嘴唇，像是梦到了什么好吃的一样，嘴角也高高扬起。 纪然没忍住笑了，不曾意识到，此刻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么柔和。 他轻轻把排骨的手塞进被窝，心底仅剩的那份细微的不适感完全消散不见。 被依赖、被需要、被这般真诚相待的感觉，其实也很不错。 唯恐惊扰到少年美梦，纪然尽量放缓动作，放平枕头，躺进被窝，伸手关闭床头灯，慢慢睡了过去。 次日，天刚蒙蒙亮，纪然便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他一睁开眼睛，入目便是排骨安稳的睡容。 排骨已经从平躺变为侧躺，弓着身子往自己这边靠，整张脸几乎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紧闭的眼睛。 长发虽然扎起，一夜过去，也不可避免地松散些许，被棉被蹭得乱糟糟一片，此刻正张牙舞爪地散落在枕头上，有种恐怖片既视感。 敲门声再次响起，纪然被迫收起视线，摸起枕边手机，打开一看，这才早上七点多。 锁屏界面，明晃晃两个未接电话，均来自秦筱筱。 睡觉时，纪然习惯把手机设置成免打扰模式，这是身边好友无一不知的共识，所以很少有人会在大早上打电话给他。 秦筱筱也一样。 到底是对这小鬼有多么好奇，表现得这么迫不及待，以至于首次破例，甚至不惜顶着零上几度的寒冷，驱车大老远赶来。 排骨到底还是小孩，睡眠质量很好，没有被吵醒的迹象。 纪然掀开被子下床，轻手轻脚走出卧室。 刚走到玄关，敲门声再次响起，他拧开门把手，秦筱筱挥手朝他说“嗨”。 她穿件长款羽绒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毛绒帽子下，一双眼睫弯弯。 因为带着口罩，她声音有些闷，却阻挡不住内心喜悦：“早上好啊，纪老师！” 纪然笑着点头，侧身让她进门，打着哈欠说：“你也真是个祖宗。” 秦筱筱把手里提着的两个大号牛皮纸袋放在储物柜上，很自觉地从鞋柜取出自己的拖鞋，捕捉到“也”这个关键词，立马意会其中意思。 她问：“另一位小祖宗呢？” “还在屋里睡呢。”纪然说。 秦筱筱很是震惊：“他睡你房间啊？” “对，”纪然耸肩答，又赶忙摘除自己的嫌疑，“我没强迫，是这小鬼自己要求的。” 两人一起往客厅走，秦筱筱边摘口罩边开玩笑：“真是一点儿心眼也没有，在陌生人家里还能睡得这么香，也不怕你半夜把他装麻袋里扛出去卖了。” 什么没心眼，心眼可多了去了。 当然，纪然并没有这么说，只是问：“外面那么冷，你来这么早干嘛？” “我给你们俩带了早餐，”秦筱筱先是拎着牛皮纸袋晃了晃，接着才回答他的问题，“还不是都怪你，昨晚给我发完照片之后，我几乎一夜没睡，真的快好奇死了。” 纪然给秦筱筱倒了杯热水，听完直发笑，颇为不解地问：“真的有这么夸张吗？” “拜托！”秦筱筱顿时坐不住了，声音突然拔高，“那可是鬼啊，真的鬼，好朋友家里进鬼了，我能不好奇吗？” 纪然伸出手指，挡在嘴唇上“嘘”一声，朝卧室指了下，示意她不要太过激动。 “行了行了，”秦筱筱朝他翻了个白眼，起身去厨房拿餐具，“快把孩子叫起来吃饭，年纪小不适合睡太久的。” 不对，正因为年纪小，所以更要保障充足的睡眠时间。 纪然惊讶于自己的第一反应，回过神后，把这种想法归进“溺爱”的类别当中。 秦筱筱又在催促他了，他这才应下：“好吧，那我去喊他起床。” 【作者有话说】 宠一宠怎么了！ 第10章 卧室里暖气充足，但待时间久了，还是会不可避免地感到些许闷热。 不过还好有加湿器，室内空气才不至于过分干燥。 许是觉得不舒服，睡着睡着，排骨将被子踢开，半边身子都露在外面，面颊的绯红又加深了一些，嘴唇微微分开，一下一下喘气。 纪然站在床边，无声无息看了半晌，不自觉勾起唇角，心想，这小鬼睡着时真是可爱至极。 视线太过直白，小鬼突然翻了个身，后背对着人，似是有意不让看了。 纪然这才收回视线，俯身轻拍几下棉被，用浅浅的气音喊：“排骨。” 床上的毛团子没有反应。 “排骨，”他又喊了一遍，“起床了。” 片刻后，排骨终于有了反应，像是闻到熟悉的味道一样，他嗅了嗅鼻子，藏在眼皮底下的眼球滚动几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在看到纪然近在眼前的脸之后，他抬手揉揉惺忪睡眼，喉咙因为一夜燥热而变得略微沙哑，小声喊：“哥哥。” 脑袋大约还是懵的，所以没有连带姓名。 纪然笑着“嗯”了声，忍不住捏了下小鬼的脸颊肉，语气宠溺：“快起来吃早饭吧。” 听到“吃饭”的字样，排骨“腾”一下掀开被子，一把抓起床尾凳上的毛茸袜子，边往脚上套边说：“什么饭什么饭！你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了？” 懂了，饭才是最佳的小鬼诱捕器。 “有个漂亮姐姐过来看你了，”纪然一边说，一边帮排骨把头发捋顺，再用那根黑色丝带束起，“饭也是她给你买的。” 排骨显然不在意饭是买的还是做的，只要有的吃就行。 他下地穿好拖鞋，两颗蓝宝石亮得晃眼，拽着纪然的胳膊往外走，催促他：“快走快走！” 秦筱筱满怀期待地坐在沙发上，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纪然卧室的方向。 这人都进去快十分钟了，怎么还没出来，难不成这小鬼有起床气，这会儿正赖床呢？ 胡乱猜想之际，身后不远处传来开门声，秦筱筱心里“咚咚”两下，涌起一瞬忐忑的情绪，同时慢慢转过身体。 看见排骨真容，她的第一反应是—— 我的天！这小鬼怎么比照片上还要可爱！皮肤怎么这么白！眼睛竟然还是蓝色的！ 又觉得不公平，纪然怎么这么命好？ 还没来得及从头到脚仔细观察一遍，纪然便带着排骨走到她面前。 她站起来，强忍内心想要揉揉小鬼头的冲动，做好表情管理，温柔地朝他挥挥手，以示友好。 排骨丝毫不见外，净惦记着吃的，眨眨眼睛，十分开朗地问：“你就是给我买饭吃的漂亮姐姐吗？” “是是是，”秦筱筱在心里噼里啪啦放烟花，真要了命了这小鬼，顶着这么一张乖乖脸喊姐姐，谁能受得了，“我给你买了很多，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说话间，她开始把早餐从牛皮纸袋往外拿，中式西式应有尽有。 牛肉小笼包、脆香油条、虾仁锅贴、馅儿饼，以及热豆浆和小馄饨。 火腿三明治、肉桂卷、华夫饼、蓝莓奶酪贝果，以及牛奶和咖啡。 整张桌子渐渐被铺满，客厅上方弥漫着层层香味。 秦筱筱每展示一样，排骨的眼睛便亮上几分，喉咙频频吞咽，兴奋到原地踏小碎步。 直到最后，他又像昨晚一样，嘴角两侧淌出些许口水，重新看向秦筱筱，开口说：“谢谢姐姐！” 真是个小马屁精，纪然在一旁笑了起来。 “哎哟，不用客气！”秦筱筱脸上灿烂如花，终是没忍住捏了捏排骨的脸颊。 很快，她又切换表情，冷着一张脸，视线左移至纪然脸上，控诉他：“纪然，你怎么把他饿成这样了？” 从天而降好大一口锅，纪然露出无可奈何却又纵容宠溺的表情，为自己辩解：“太冤枉了，我真没饿着他，昨晚吃了两碗米线和一斤牛肉呢。” 许是怕秦筱筱不相信，他又说：“不信的话你自己问他。” 秦筱筱哪还能听得进去这些，她现在已经完全被排骨的可爱气息折服，不讲道理地回他：“能吃是福懂不懂，你应该谢谢他替你节约粮食了才对。” 两人又闲聊数句，眼看排骨两眼放光盯着满桌吃的，口水都快要流到热豆浆里，纪然及时揽住他的肩膀，对秦筱筱说：“我现在带他去洗漱，等会儿咱们边吃边聊。” “快去快去。”秦筱筱随意朝他摆摆手，眼睛又黏在排骨身上，怎么看也看不够似的。 被拉着往洗手间走去，排骨一步三回头，偏偏秦筱筱还在拿着吃的朝他比划。 纪然笑得肩膀发颤，强行把他的脑袋掰正，安抚他说：“别看了，那一桌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匆匆洗漱完毕，额前发丝湿成一片，排骨拿毛巾在脸上乱抹几下，之后便撒丫子跑回客厅。 好香好香，他一秒也忍不住了。 纪然刚洗干净脸上泡沫，睁眼一看，小鬼竟一溜烟不见了，摇头笑笑，没再把他抓回来涂脸。 回到客厅，秦筱筱和排骨正盘腿坐在地毯上，排骨又在狼吞虎咽，秦筱筱则是托着下巴，在一旁静静看着。 纪然走近，揉了下排骨的脑袋，说：“慢点吃。” 排骨胡乱“嗯嗯嗯”地应付，抱着杯子喝一大口豆浆，咕嘟咕嘟咽下，声响格外清晰。 老人说得没错，大口吃饭的小孩就是惹人喜欢。 纪然和秦筱筱对视一眼，同时笑出声来。 “排骨弟弟。”三人围桌而坐，正吃得香呢，秦筱筱突然喊了一声。 排骨抬起头看她，嘴角沾满小笼包汤汁，眼睛眨几下，似是在无声询问她要做什么。 秦筱筱双手捂着心口，不自主夹紧嗓子，柔声问他：“快告诉姐姐，你喜欢什么颜色的麻袋呀？” 没想到，排骨还没开口回答，纪然便截住她的话：“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要把他打包带走。”秦筱筱开玩笑说。 排骨左手拿油条，右手拿包子，将口中食物吞咽下去后，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喜欢黑色的。” “黑色啊，”一听这话，秦筱筱拿起手机，作势在屏幕上戳来戳去，“好了我这去就下单，过几天你跟姐姐走啊。” 纪然双手抱臂靠在沙发上，侧过头盯着排骨。 实话实说，他很想看看这小鬼会怎么回答。 似乎是感到一阵隐藏的压迫感，排骨沉思片刻，抬头看向秦筱筱，摇摇头说：“不要，我要待在这里，吃纪然给我做的饭。” 这次和起床时相反，把哥哥给丢掉了。 不错，没白给吃给睡，这话让纪然很受用。 “你这小鬼，”秦筱筱当即“嘶”一声，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也没想到排骨会对纪然如此忠心，故作凶狠地瞪他，“我都买了这么多吃的，还收买不了你啊？” 排骨便不再回她，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伸长胳膊去够边上的华夫饼。 纪然嘴角扬起一个异于平常的弧度，把盘子往他旁边挪了挪，慢悠悠端起杯子，抿一口牛奶，放松身体靠在沙发上，有些得意地冲秦筱筱笑笑。 秦筱筱假装生气瞥他一眼。 这世间有个最通俗易懂的道理，只要抓住一个人的胃，就不愁抓不住对方的心。 对于纪然来说，从不缺“抓胃”这份信心，毕竟他的厨艺深受众多朋友及广大网友的好评。 至于“抓心”，成效似乎已经显而易见。 十点一刻，太阳高高升起，阳光微弱却也暖和，成束成束地照进客厅。 自从吃完早餐，秦筱筱便拉着排骨进行鬼界密谈，两人挤在一张懒人沙发里。 二十大几的姑娘，活活变成行走的十万个为什么，问完这个问那个，好奇心爆棚。 许是得了人家的好处，排骨倒也表现得很配合，乖乖窝在秦筱筱怀里，任由她把玩自己的头发。 好一副岁月静好的画面。 生怕排骨突然反悔，因为一顿丰盛的早餐而叛变，纪然一反往常，将办公地点从书房转移到餐厅，一边剪辑昨天拍的vlog，一边竖起耳朵听客厅里的二人交谈。 谈到鬼界种种，排骨似乎比吃饭时还要活跃，表情变丰富了，笑容也变深了，嘴巴张张合合，一刻不停。 隔着几米距离，再加上戴着耳机，纪然听不太清楚他们都讲了些什么，但也能从中感受到几分欢快轻松的氛围，只不过心里没来由地产生些嫉妒。 耳边持续传来一阵又一阵笑声，过了会儿，纪然摘下耳机，将初步剪辑完成的视频暂时保存。 他朝客厅走去，最终在懒人沙发前站定。 面前的阳光突然被遮挡，投下一片阴影，秦筱筱和排骨同时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盯着他看。 “怎么了？”秦筱筱问。 纪然看着排骨被揉乱的头发，心说早上白费力气给你扎好。 他清清嗓子，又对上秦筱筱的视线，说：“刚好你今天来了，咱俩一起出镜录个视频，我过段时间发。” “行啊，”秦筱筱不加犹豫地应下，“今天要做什么啊，纪大厨？” “火烧云油焖鸡，怎么样？”纪然回答。 粉丝前段时间提出要他做这个，刚好家里也有现成的食材。 没想到这个想法和秦筱筱不谋而合，她猛地拍了下大腿，边起身边说：“咱俩也太默契了，我前几天还说想吃这个呢。” 小鬼诱捕器再次发挥作用。 排骨立马坐直身体，双手抱着膝盖，两眼放光地看着纪然，小声说：“多做一点可以吗纪然哥哥，我可以吃两碗……” “放心吧，”纪然半蹲下去，把他炸开的头发压扁，“肯定不会饿着你的。” 【作者有话说】 字数够3w了！要开始申请榜单了，如果愿意的话，拜托读者宝宝们多多海星和评论，可以增加人气值！谢谢大家()（弹幕不算人气值，评论才算www） （ps.我画了新封面！） 第11章 火烧云油焖鸡，地道的傣族菜，做法简单，无需繁琐的煎炸烹煮，只需炒和炖，厨房小白也易上手。 纪然分别把灶台前后和切菜板旁边的支架摆好，再架上两台相机及一台手机，进行多机位拍摄。 今天天气晴朗，自然光线充足，所以只需要将补光灯开到最低档位，目的是均匀画面整体亮度，方便后期剪辑。 其他准备工作也已经做完，他将镜头调整到合适的角度，对准自己和秦筱筱，点击录制按钮。 两人像平常一样，边聊天边打配合，气氛自然轻松。 秦筱筱在水池前清洗鸡腿肉，纪然则在一旁准备食材。 小葱切碎，姜蒜切末，土豆改滚刀块，洗干净表面淀粉，再放进淘米水中浸泡。 紧接着，将适量的小米辣、香茅草和草果依次放入料理机中，打碎备用。 香茅草，禾本科香茅属草本植物，也是这道菜的灵魂。它拥有天然的柠檬香味，还带有一些草本和花香气息，清新爽口，能够很大程度上丰富这道菜的口感。 食材准备完成，便可起锅烧油，待油温升高，将姜蒜末与打碎的佐料一起放入锅中，小火慢炒，至香气挥发，此时加入适量的蚝油与淡奶油，继续翻炒均匀，最后盛出备用。 纪然熟练地挥动锅铲，边翻炒边配以口头解说，秦筱筱在一旁帮他录制特写镜头，“好香啊”的画外音也被镜头同步记录。 将平底锅洗净，再次起锅烧油，放入姜蒜末炒香，接着放入吸干水分的鸡腿肉，以及半份刚才炒好的混合香料，持续翻炒至七八分熟，盛入碗中，静置腌制30分钟。 到这一步，肉香和料香完美融合，厨房中满是浓郁的香气，一部分被油烟机无情抽走，另一部分则透过厨房门缝隙，悄摸摸飘进客厅。 排骨闻着味儿便朝厨房走来，谁让这香味不打招呼就涌进他的鼻腔，又在他身体里来回游走，渐渐勾起那只本就蠢蠢欲动的馋虫。 他实在馋得厉害，可心里谨记纪然说过的“不要靠近厨房”，只好卸掉全身力气，整个人贴在推拉门上，咽了咽口水，眼巴巴地往里望去。 纪然夹起一块鸡肉，正对着镜头展示裹满酱汁时应当呈何种状态，画面中猝不及防地出现一颗黑乎乎的脑袋。 这小鬼，刚才白叮嘱他了。 他看了看屏幕，发现排骨并没有察觉到自己已经露馅，于是便放下筷子，回头看过去。 四目相对的一瞬，排骨立马站直身体，“嗖”地一下跑开了。 秦筱筱正在一旁切葱花，余光中瞥见纪然转身，出于好奇心理，也跟随他的目光看去。 结果却只捕捉到排骨落荒而逃的背影。 她忍不住笑了，把葱花盛进碗中，凑过去看纪然身前的屏幕，画面刚好停留在刚才那一帧。 “这小鬼真是太有意思了。”她说。 纪然心里一半高兴一半无奈，换了双干净的筷子，说：“刚才那镜头不能用了，我再重新录一遍。” “你先别急着删啊，”秦筱筱拍了下他的肩膀，“剪视频的时候单独把这段发给我。” “行，给你留着。”纪然答得干脆。 实际上，他本来也没打算删掉，小鬼首次出镜的珍贵影像，值得被好好保留纪念。 在排骨频繁的“监工”之下，半个小时后，油焖鸡终于出锅。 纪然特意多做了些，盛了满满两大盘，再撒上白芝麻和葱花，热气氤氲，色泽鲜亮，可谓是色、香、味俱全。 排骨很有自觉，早已坐在餐桌前等候，这次他没再伸手去抓，而是规规矩矩地等候指令。 尽管如此，眼睛还是紧紧盯着盘子，眼神中依旧是对食物的渴望，藏都藏不住。 秦筱筱负责拍照存档，她的审美与构图和纪然不分上下，拍完后，又把镜头对准排骨，顾不上寻找角度，疯狂按下拍摄键。 “太可爱了。”她一边翻相册一边感叹。 见纪然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排骨总算有了反应，朝他伸出两根手指，还很刻意地晃了晃，像在试图提醒他些什么。 “没忘。”纪然边盛米饭边说，同时又想，这小鬼心眼怎么又变大了。 用饭勺使劲压实，尽可能多的留出空隙，再往里挤上一勺，饭碗很快变得沉甸甸。 最后，他把两碗米饭并排摆在排骨面前，发号施令：“开饭吧。” 排骨就等着这句话，立马拿起筷子，开吃前还不忘道谢：“谢谢纪然哥哥！” 听到这话，秦筱筱顿时不满意了，故意摆出一副很凶的表情，捏着他的脸说：“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哥哥，难道姐姐不需要谢吗？” “谢谢姐姐……”排骨似是被吓到了，语气中的欢快气息比刚才黯淡许多。 说完后，眼神也不敢再在她脸上多留，求助般地看向纪然。 纪然往他碗里夹了块鸡肉，笑着安抚：“没事儿，她跟你开玩笑的，吃吧。” 排骨这才放下心来，飞速瞥了秦筱筱一眼，发现她脸上是挂着笑的，才敢将鸡肉放进口中。 一口下肚，满嘴留香。排骨两眼放光，香得摇头晃脑，接着又夹起第二块。 见他把嘴巴塞得满满当当，咀嚼的速度越来越快，纪然感觉浑身变得暖哄哄，巨大的成就感涌上心头，于是也开始动筷。 事实证明，这道火烧云油焖鸡做得相当成功。 鸡肉鲜嫩多汁、油而不腻，土豆软糯，入口即化，汤汁奶香浓郁，淋一些在白米饭上，瞬间令人食欲大增。 吃到最后，三人完美践行光盘行动，就连汤汁也没放过。 排骨则更是离谱，又请纪然帮他添了半碗饭，同样吃得干干净净。 秦筱筱下午约了姐妹做美甲，吃完饭便打算离开。 临走时，她捏了捏排骨的脸颊，说下次再过来看他。 许是胃里撑的慌，排骨这会儿正瘫坐在沙发上揉肚子，表情看着有些难受，可骨气十足，始终没有开口说自己不舒服。 纪然从药箱里翻出一板消食片，虽然不确定这对于鬼身人形的小鬼是否奏效，但还是照例让他嚼了两颗。 吃完消食片，排骨哼唧几声，捂着肚子蜷缩在沙发上，或许是揉累了，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下。 纪然坐在他身侧，接替他的双手，边轻缓按揉边说：“排骨，你今晚不要吃饭了。” “不行！”听到这话，排骨瞬间从沙发上弹坐起来，肚子也不疼了，睁着一双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纪然。 不让自己吃饭怎么可以？ 绝对不行！ “我这都是为了你好。”纪然耐心劝说。 “可是，如果你不给我吃饭的话，我会饿的啊。”排骨边说边晃他的胳膊，企图能够为自己争取到这顿晚饭。 “反抗无效，”纪然的态度很坚定，没有因为排骨装可怜而动摇，“你今天已经吃太多了，我怕你消化不了，对身体造成太大负担。” 见纪然始终不松口，排骨立马撒手，嘴角抽动几下，一脸委屈的模样，大声控诉他：“我知道了，你就是想饿死我！” 一天之内无辜蒙冤两次，纪然已经习惯，强忍笑意盯着小鬼，没有开口为自己辩解。 沉默对峙片刻，却得不到想要的回应，排骨觉得没意思极了，于是率先败下阵来，不再与纪然置气。 毕竟吃人嘴短，倘若真把纪然惹生气了，自己以后就没得吃了。 因为区区一顿饭，毁了今后的无数顿，这笔买卖也太不值当了。 纠结片刻，他调整好坐姿，抬眼迎上纪然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小声嘟囔一句：“好吧，不吃就不吃。” 小鬼还挺好拿捏，纪然笑着揉揉他的头发，满意地说：“这就对了。” 【作者有话说】 火烧云油焖鸡的做法有很多，本章写的这种是之前跟网上一个博主学的，大家也可以试试哦，味道很不错的('ч') （接下来就是随榜单更新了，前期可能会有些缓慢，不好意思，要辛苦大家等待了T.T） 第12章 午后时分，气温稍稍升高。 收拾完厨房，纪然把排骨从沙发上拽起来，打算带他去商场买几套合身的衣服。 但排骨似乎格外抗拒出门这件事，先是找了几个无厘头的理由，接着又很严肃地告诉他：“我现在功力还不够，所以不能晒太阳，否则会魂飞魄散，需要回鬼界重新修养，很累的。” 或许担心纪然不相信，他的情绪忽然变得激动起来，重重叹口气，补充说明：“师兄说过，以前有个刚化形的小鬼，就是因为晒了人间的太阳，结果回去修养了足足一月之久，如果我也晒了的话，就没办法短时间内再次化成人形了。” 自然也就无法解决时不时嘴馋的问题了。 虽说这番话的真实性有待考究，但纪然并不打算和小鬼较真，假装十分配合的样子，点点头说：“好吧，那我们今天先不出门了。” 听到这话，排骨长舒一口气，重新躺回沙发上，闭着眼睛小憩。 纪然拿起手机，估摸着他的码数，在线上平台精挑细选，从里到外，从上到下，贴身衣物和围巾手套，全部包含在内。 下单时，他又突然想到，小鬼以后大概会经常光顾，不如连新的四件套和薄款睡衣也提前准备一下。 上一秒还在这么想着，下一秒便开始搜索加购，最后利落地合并付款。 没过多久，配送员便将衣物送货上门，用了四个大号手提袋。 “排骨，”纪然往客厅里走去，朝正在玩游戏的小鬼喊，“先别玩了，过来试衣服。” 刚才他又剪了会儿视频，排骨独自一人无事可做，连连唉声叹气，又在他身边来回转悠，以此表达内心不满。 小鬼的心思很好猜，纪然从卧室里拿出平板，教他玩最基础的消消乐。 意料之外，但好像也在意料之中，排骨学得很快，只用一局，便掌握初步玩法。 “你怎么这么厉害？”看他手速飞快地将三个相同符号连在一起，纪然不禁感叹了句。 排骨抬起头看他，回答：“纪然哥哥，其实鬼界也是通网的，我们平时见过你们玩这个，就是摸不到而已。” “……”纪然顿时愣住，鬼界通网——好诡异的四个字，他从来没想过这一点，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一件件试穿过，衣服不大不小，尺码刚刚好，纪然颇为满意。 排骨也毫不挑剔，纪然让穿什么，他就乖乖穿什么。 这些衣服不仅好看，还比他的长袍舒服不少，穿着又软又暖和。 “冬天就先穿这几件吧，”纪然把稍微厚实些上衣裤子拿到一边，边拆吊牌边说，“等开春之后，我再给你买新的。” 语毕，他拿起衣服往外走，准备全部提前洗干净。 排骨站在原地愣了半晌，脑海中又回味了一遍纪然刚刚说过的话，心里感到既惊喜又意外。 他撒开腿跑了几步，猛地一下窜到纪然面前，拽着他的胳膊，一脸期待地问：“春天的时候我还可以来你家吗？” “当然可以了，”纪然再次给小鬼吃下定心丸，“你想来就来。” 这么一个胃口好、不挑剔、又很会提供情绪价值的“饭搭子”，他简直求之不得。 许是心情愉悦，整个下午，排骨都沉浸在游戏世界中，嘴里还哼唱着纪然听不懂的、旋律异常奇特的小曲儿，大概是流传于鬼界的那些。 玩累了就躺在沙发上睡觉，睡醒后继续玩，如此循环往复，没有再来打扰纪然工作。 纪然落得清净，效率也提高不少，剪辑完视频，又整理了今天拍摄的素材。 一人一鬼，就这样和平度过了若干小时。 晚上，纪然贯彻落实自己说过的话，果真没让排骨上桌吃饭。 可这小鬼却突然反悔了，说什么也要吃东西，苦苦央求，软磨硬泡，诉说自己有多么多么可怜，或者他做的饭有多么多么好吃，诸如此类。 最终磨得纪然彻底没了脾气，也实在狠不下心拒绝，勉强给他喂了两块糖醋小排。 糖醋小排是直播时做的，纪然本打算做橙香鸡翅，但顾及到三天期限将满，排骨明晚就要离开，所以又决定做他爱吃的。 至于为什么要做糖醋，而不做红烧的，排骨本鬼的原话是：“我要换个口味，红烧排骨吃过很多次了，我已经吃腻了。” 你这小鬼！白吃我的就算了，怎么还在这儿挑三拣四，纪然敲着他的脑袋说。 “你之前不是说我想吃什么都可以的吗？”排骨捂着额头，眨巴几下眼睛，故技重施装可怜。 这招屡试不爽。 纪然无可奈何，终是败下阵来，把排骨从冷冻层取出，语气宠溺地说：“行吧，我真拿你没办法。” 两块酸甜可口的排骨下肚，小鬼直勾勾盯着盘里，边咽口水边问：“纪然哥哥，还剩这么多，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没等纪然回答，他便提出解决办法：“如果吃不完的话，我可以再帮你吃几块。” “我不吃，”纪然怎会不知道这小鬼心里在琢磨什么，干脆直接用一句话打消他的顾虑，“这些全都留给你明天吃，我等会儿随便下个面吃吃就行了。” 排骨放下心来，亲自监督他给盘子套上保鲜袋，再放进冰箱冷藏，又满眼不舍地看他关上冰箱门。 或许是整颗心都在想着这盘排骨，以至于夜晚做梦也能梦到。 第二天早上，纪然醒来后，发现小鬼的枕头被口水洇湿了一大片，白色的枕套上面，残留着淡淡的水痕。 怎么能馋成这样？他靠坐在床头，止不住地发笑。 排骨后来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窘态，心里羞得不行，于是一整天的时间里，都没再提起那盘属于自己的糖醋小排。 但到了晚上，这份羞耻心便不再发挥作用，尽管早饭午饭一顿没落，他的食欲也丝毫未减，愣是吃了两碗大米饭。 又趁着纪然回厨房关火的功夫，再次把盘底舔得干干净净。 美滋滋享用过晚餐，距离回鬼界的时间便所剩无几，排骨揉揉肚子，慢慢站起身来。 虽说化形术可维持三天三夜，但他初次历经这么长时间，身体难免有点吃不消，再加上功力有所欠缺，所以不得不提前回到鬼界。 纪然本以为小鬼又要给自己表演原地消失术，没想到他却转身回了卧室。 排骨将身上的新衣服脱掉，整整齐齐叠放在床尾，重新换上自己的黑色长袍。 纪然很是疑惑，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排骨便向他解释：“这件衣服是我们在鬼界的身份标识，不同种类的鬼穿的都不一样，这样鬼差才能一眼分辨出我们。” “明白了，”纪然点点头，拿起他换下的衣服，往衣柜的方向走去，“那我帮你收起来，你下次来的时候再穿。” 临近月末，天黑得更快了些。 这次离开，排骨的兴致似乎并不高涨，不知是因为短时间内吃不到好吃的，还是一些别的原因。 纪然重新回到他身边，瞧着他的长袍还是那么宽松，身上好像并没有长肉。排骨细长的手指缩进衣袖，轻轻拽了拽的他毛衣下摆。 “怎么了？”纪然问。 排骨仰起头，很不舍地向他告别：“纪然哥哥，我又要走了。” 倏地，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牵绊感在纪然心中绽开，共处不到三天，他的心态却有了极大转变。 他也同样感到不舍了。 沉默片刻，他没有说再见，而是开玩笑说：“排骨，你吃了我这么多顿饭，是不是应该付些伙食费给我啊？” 【作者有话说】 你会后悔问的 第13章 “可是我没有钱，”排骨思考良久，弱弱地回答他，脸上也露出苦恼与遗憾并存的神情，“自从我来到鬼界，已经数百年过去了，可从来没有人给我烧过纸钱。” 他望着纪然，顿了顿，又说：“纸钱可以拿去换取功力和各种新鲜玩意儿，吃的也有许多，我每日都见到其他小鬼手里拿着那些吃的，但自己却从来都没有换过。” “啊……”听到排骨这么说，纪然顿时后悔莫及，心疼他的同时，也为自己的莽撞感到抱歉。 早知如此，就不应该逗他玩的。 他揉了揉排骨的头发，轻声问：“所以你才会经常溜到人间偷吃的吗？” 小心翼翼隐藏的心思终于被戳破，排骨闷着声音“嗯”了下：“在鬼界其实吃得很饱，只是我有点馋那些零嘴。” 谈到这个话题，他便不再着急回鬼界，往床上一躺，将自己来到人间的契机同纪然娓娓道来。 像之前说的一样，有天休息时，他忽然闻到一股诱人的香味。这香味实在太惹人注意，闻久了他便再也无法忍受，于是趁着鬼差不注意，偷偷溜到了人间。 这股味道在鬼界与纪然家里之间搭建起一条无形的通道，循着这条通道，他最终找到了根源。 自此，他便附着在纪然的厨房里面。 一开始，只是闻闻味道就满足，后来次数一多，体内的馋虫便开始怂恿他行动起来，加之他本身也馋得厉害，下定决心，一鼓作气，开始了第一次偷吃。 结果一发不可收拾，馋虫一旦得到满足，便再也不愿意蛰伏，这才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再到后来，偷吃技术越发熟练，甚至也变得更加明目张胆，从最初的小尝一口，到最后的横扫整盘。 这转变实在太过明显，自然无法再“天衣无缝”地隐藏。 至于为何偏偏找到了纪然，而不是其他人，排骨自己也无法解释，或许是命运使然，他只是一味跟随那股味道的指引。 说到最后，排骨用力绷紧嘴角，再往下一撇，是想哭的前兆。 他从床上坐起来，一边抠挖手指，一边紧张兮兮地问：“如果我不给你钱的话，你就不给我做饭吃了对吗？” 听完这一解释，纪然恍然大悟，一切又能串联起来了。 他弯腰迎上排骨可怜的眼神，安慰他：“我逗你的，不用付伙食费，你想吃就来，我随时都会欢迎你。” 排骨苦着脸没有说话，但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 下一刻，他又留给纪然一阵风。 再见面，已是半月之后，不久也将迎来新年。 近期气温骤降，最低达到零下十几度，除了必要的商务合作需求，以及到超市采购食材和生活必需品，其他时间，纪然差不多都宅在家里。 独居时间久了，他渐渐学会享受孤独，不喜欢、也不期待与人进行频繁社交。 工作之外，他的私人社交圈并不广泛，无非也就是三两位多年挚友，以及几个做自媒体后聊得很投缘的博主朋友。 大家偶尔会在休息日聚餐，聊一聊彼此的近况，然后挥手说再见，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当中。 除此之外，纪然按部就班地写脚本、录制视频、剪辑发布、直播做菜…… 但最主要的，还是研究菜谱。 尝试做了蛋奶烤南瓜、红薯糯米饼、蜜豆山药膏、白萝卜鸡肉卷等一系列冬季养胃饮食，甜咸搭配，以温、软、素为主。 最后再以合辑的形式发布，供大家参考。 可每次做好之后，他全都无心品尝，心里总惦记着排骨，想着如果有他在就好了，做好的菜品也不至于浪费。 自那晚以来，排骨一直没有出现，可上次也才隔了三天左右。 人一旦无意识地养成了某种习惯，这样日复一日的心理空缺便会逐渐加深。 纪然心里感到既后悔又愧疚，唯恐自己那天的话把身无分文的小鬼给吓到了，因为担心无力报答，所以才不敢再来吃饭。 纪然迫切地希望小鬼能再出现，好让自己能够心安理得地补偿他。 家里已经留下了他存在过的痕迹，衣服全部洗净烘干，上面残留着淡淡的清香，被封存在衣柜里面；专用碗筷安安静静地躺在橱柜角落；洗漱用品和自己的一同摆在洗漱台上…… 看似地上地下咫尺远近的距离，实际上却相距十万八千里。 周三晚上，直播时间。 纪然在书房剪了一下午视频，晚上胃口欠佳，不愿意麻烦，所以做了碗难度系数极低的番茄牛肉汤。 番茄煮得分外软烂，牛肉滑嫩爽口，汤色红艳鲜亮。葱花撒在上面，绿油油一层。 大冷天喝上这么一口，身心皆熨帖满足。 粉丝们一如既往地捧场，弹幕持续滚动着： 【饭张力十足！想吃！！！】 【冬天就应该喝一碗暖乎乎的热汤】 【番茄可搭配万物，我提议纪老师改天出一期番茄主题的视频】 【我也很需要！】 【支持+1】 “行啊，”看到这里，纪然欣然应下，“刚好我们很久没有出过这种单一食材多种做法的合辑了。” 话音刚落，弹幕又飘过整齐划一的： 【你就宠我们吧！】 纪然瞬间被逗笑，心情似乎也好转许多。 其实并没有任何人或事让他觉得不痛快，今晚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大约也只是因为自媒体间歇性给人巨大压力，再加上这段期间气温太低，部分脑细胞好像被冻住，大脑不知不觉变得迟钝了些。 以上，为他总结的综合性原因。 “大家有什么想尝试的搭配也可以告诉我，我改天拟个菜单出来，提前给你们看看。”纪然颇为体贴地说，之后便继续低头喝汤。 刚喝了一口，弹幕又开始疯狂滚动，快到出现虚影。 纪然余光中瞥到这如此汹涌的架势，不由得心生疑惑，刚想抬头询问原因，却被屏幕里的黑色人影吓了一跳。 那人身形不再瘦弱，黑色长袍变得合身许多，正正好套在身上。 他有些震惊，但一时间忘记回头，直直对准镜头中的人影，喊了声：“排骨？” 排骨一叫便应，走上前两步，站在他背后，没有说话。 直播间凭空多出个人，弹幕瞬间炸了： 【这谁啊厨子？】 【怎么突然来了个人？刚刚一直没有啊！】 【什么排骨？纪老师你叫谁呢？】 【姐妹们！纪老师家里不会又又又进鬼了吧？】 …… 直到排骨戳了戳自己后背，纪然才回过神来，匆匆放下筷子。 他的脸上写满惊讶，高兴得不知作何反应，于是清了清嗓子，尽可能保持冷静，对着屏幕说：“不好意思啊大家，我这会儿有点儿事要处理，先下播了。” 话音落下，弹幕立马飘过成片的哀嚎与挽留。 这么精彩的瓜没吃到嘴里，谁都不舍得放纪然走。 纪然很快关闭直播间，从椅子上站起来，转过身体，细细打量着身前的男孩。 “排骨？”看了会儿，他又试探性地喊了声。 排骨朝他笑笑，答得坚定：“我来了，纪然哥哥。” 再见面，排骨已不再是那副瘦弱的少年模样，变得健康壮实许多，皮肤依旧雪白，只是脸颊的软肉变紧实了，褪去几分孩童般的稚嫩，是一种清秀好看的模样，个子也长高了，已经窜到纪然鼻子下面。 不仅仅是外表，就连声音也变了许多，纯真的少年感仍在，清脆，透亮，干净，却隐隐多了些成熟与磁性。 纪然大为震撼，没想到半月不见，排骨的变化竟会如此之大。 他太惊讶，以至于眼睛和嘴巴都张大了，双手搭在排骨的肩膀上，反复揉捏几下，确认面前的人是真是存在的。 冷静下来，他才问：“你怎么一下子长这么大了？” 排骨不需要再仰起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只轻轻抬起眼皮便可，开口讲话时，虽然音色有些许变化，但还是那股熟悉的感觉—— “因为你把我喂大了呀。” 【作者有话说】 排骨：想不到吧！() 第14章 “我把你喂大的？”纪然拔高声音问。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自从遇见排骨以来第几次听到这么炸裂的消息了。 “对啊。”排骨很用力地点点头，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你等一下，先别说话……”纪然抬手轻轻搭在额头上。 将脑海中杂乱的拼图归回原位时，他终于放下双手，握住排骨的手腕，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长发随着身体动作滑落至胸前，排骨伸手往后拨了拨，再抬起头时，脸颊毫无预兆地被一双大手捧住。 纪然蹙紧眉头，左瞧右瞧，像揉面团一样，来回揉捏着排骨的脸蛋，又像摆弄机器模型似的，把他的胳膊抬起又放下，循环好几次。 最后使劲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好痛，不是在做梦。 “所以你的意思是，”纪然组织好语言，重新开口讲话，“就只是吃了我几顿饭而已，你就长成现在这样了？” “对啊，”排骨再次点头，又露出疑惑的表情，“纪然哥哥，你不知道人间的食物是很补的吗？” “啊？”纪然摇了摇头，心想，我又不是鬼，我怎么会知道？ 排骨便告诉他：“和我之前没有化形时相比，化形后再吃你做的菜，滋补功效会成倍增长，所以我的生长速度也会无形中加快。在人间是一环，回到鬼界后，我再汲取那里的阴气，在体内形成另一环。” 见纪然呆滞地看着他，排骨又放缓语速，语气相当平静：“环环相扣，最终形成闭环，这才有了现在的我。” 好像在收听灵异故事一样，鬼只需要吃几顿人间的饭，就可以迅速长成这样。 那再吃几顿呢，岂不是要无限度地生长下去？ 纪然不敢再继续发散思维，这事儿已经离谱到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程度，不知道告诉秦筱筱之后，她会作何反应。 但现在，纪然事情已经发生，逃避和怀疑都起不到任何作用，正面应对才是最佳选择。 所以纪然很快便说服自己接受摆在面前的事实，他短促地呼出一口气，在排骨一脸坦然的神色中开口：“好，我听明白了。” “但我有个问题，”他又紧接着说，语气中带有一丝不愿面对现实的犹豫，“你之后还会继续长吗？” “当然会了。”排骨毫不犹豫地回他。 “好吧。”心里悬着的石头终于砸在脚背上，纪然痛得一激灵，往沙发背上一靠，仰天沉思。 似是命运暗中指引，他的视线不自觉往下，落在男孩握成拳头的左手。 刚才没有注意，这才看见排骨紧紧攥着手心，里面似乎藏了什么东西。 或许是找到机会切换话题，纪然顿觉放松不少，指着排骨的手，问：“你手里拿了什么？” 提起这个，排骨终于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他慢慢摊开手掌，将手心的物品呈在纪然面前。 那是一抹极其细长的、周身莹莹发光的草绿色。 “这是‘岩棉草’，”排骨一本正经地介绍，“师兄很久之前说过，它是百年一遇的珍奇植物，服用后可助长体内功力，延年益寿，好处无穷。” 说到最后，他顿了顿，再开口时，声音莫名软下来：“我想你们人吃了应该也有同样的功效，所以特地去为你寻的呢。” 不可否认，虽然充满灵异色彩，但纪然真实地看到了这抹绿色。 可此时此刻，他完全无心回应，视线被排骨雪白手心中一道自指根蔓延至虎口的鲜红伤口所掠夺。 心情好似乘坐过山车，纪然刚放下的心又陡然提起。他一把抓起排骨的手腕，匆忙询问：“你这是怎么伤到的？” 排骨看了眼自己的伤口，想收回手，却被抓得更紧了些，只好实话实说：“因为‘岩棉草’生长在极寒之地，那里地势险要，荆棘遍布，我寻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 那伤口实在太过醒目，很深，皮肉都绽开，凑近细看，少量血珠正缓慢往外涌出。 小鬼已经化成人形，必然拥有人类的感官，所以也能感受到痛觉。 这伤口是因为自己留下的，纪然很是心疼，皱眉问他：“你找这个给我干什么？” “因为我没有钱可以给你，”排骨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沮丧，“所以想用这个当做伙食费，不知道你会不会接受。” 果然把玩笑话当真了。 看着排骨脸上那抹单纯的倔强，纪然越发感到自责，倘若时光能够倒流，他绝对不会说出那句话。 他松开手，无奈说：“我没有真的想要你的钱，是逗你玩的。” 排骨没说话，又把手往他身前递了递，意思是催促他快快收下。 纪然没办法让这小鬼感到挫败，于是伸手接过那抹绿意。 归根结底，所谓“岩棉草”，只是一种植物而已，到了纪然手心里，便不再像刚才一样发光。 见他接过，排骨终于满意，欣喜地问：“那你以后可以继续给我做饭了吗？” “可以，”纪然笑笑，把“伙食费”放在桌上，“以后不要再做这样危险的事情了，你想吃就过来，我会给你做的，听到了吗？” “听到了。”排骨乖乖点头答应。 礼物送达，也被接受，此事终于告一段落。 担心伤口感染发炎，纪然起身走到电视柜前，从第二层取出医药箱，重新回到沙发上坐下。 他从里面拿出一次性消毒棉签，折断后，淡棕色液体便浸满棉球。 “手给我，先帮你消下毒。” “好。”排骨放心将手递给他。 擦拭时，纪然的动作极尽温柔，生怕弄疼小鬼，抬眼问：“疼吗？” “不疼。”排骨摇摇头，不知道是不是在说谎话。 消完毒，纪然又拆开纱布，沿着排骨的手掌慢慢缠绕，边绕边说：“怕你晚上睡觉蹭到，我给你简单包扎一下。” 排骨“嗯”了一声，嘴角上扬：“谢谢纪然哥哥。” 一番折腾下来，指针又转动半圈。 没吃完的番茄牛肉汤已经凉透，纪然收拾好医药箱，走到餐桌前收拾，随口问了句：“排骨，你饿不饿？” “好饿好饿，”排骨趴在沙发靠背上，有气无力地说，“真的超级饿。” “那我去给你做饭。”纪然说。 番茄和牛肉都还有剩余，纪然重新起锅烧水，汤底沸腾之后，他丢了几个手工牛肉丸进去。这还远远不够，煮了一会儿，又加了一整盒牛肉卷。 出锅前，撒上少许鲜虾皮和小葱花，鲜香味十足。 纪然把汤盛进专用碗里，刚一端上餐桌，便收获一声响亮的“谢谢纪然哥哥”。 所幸排骨伤的是左手，不影响右手的正常使用，他把勺子递给排骨，还不忘叮嘱：“慢点吃，小心烫。” 那株岩棉草仍旧躺在冰凉的桌子上，孤零零的。 饭吃到一半，排骨突然又想到这个，语气有点遗憾，看着纪然说：“可惜它实在是太稀有了，我找了一整片山林，花了好长好长时间，最后才找到了一株，纪然哥哥你可千万不要嫌弃。” “怎么会？”纪然有些急迫地说，“我应该好好谢谢你才对。” “不用客气。”排骨倒也不跟他客气。 虽然是长大了，但某些习惯并没有因此抛去，高兴的时候，他还是喜欢摇头晃脑。 纪然心里软成一滩水，未曾料想到，多日不见的真实原因，竟是为自己寻找珍奇植物去了。 明明什么也没有，却还是愿意把最好的东西送给自己。小鬼表达感谢的方式，像被抛光打磨过的珍宝，洁净而又无暇。 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都是他此前从未体验过的、新鲜而又未知的。 一只从天而降的小鬼，很大程度上丰富了他的精神世界。 虽然不确定鬼界之物人类是否可以食用，所谓延年益寿又是否对人类有效，但纪然最后还是把那株岩棉草装进了保鲜盒，暂时放进冰箱里保存。 【作者有话说】 这周去了还不错的榜，所以日更六天！()还是晚上19：07更 第15章 夜深了。 卧室里依旧是两床被子，隔成两个软和的被窝。 为防止排骨的伤口沾到水引发感染，纪然亲自伺候他洗漱，之后又帮他换上干净的毛茸睡衣。 衣服现在穿着已经比较合身，不需要再把袖口和裤腿挽起。 最后，纪然谨遵小鬼的嘱咐，把象征着身份标识的长袍叠好，和之前买的那些新衣服放在一起。 拉上柜门之前，他又在心里琢磨，这些大概都不能穿了，就算穿了也会成紧身款，得再买新的。 养孩子，果真是一件需要处处操心的事情。 终于把人塞进被窝，纪然站在床边，恭恭敬敬地问：“还有什么吩咐吗，祖宗？” “我口渴了，要喝水。”排骨心安理得地享用伤员特权，提起要求来一点也不客气。 纪然十分配合，去客厅接了杯温水，看着他喝了几口，没有再使唤自己，才拿着衣服去洗澡。 今夜发生太多事情，情绪波动过大，躺进被窝之后，纪然简单回了几条粉丝群里的消息，打算明天再好好向大家解释。 他放下手机，伸手关掉床头灯，开始酝酿睡意。 可排骨的精神头还很活跃，朦朦月光中，他翻身面朝纪然，主动诉说着自己长大后的经历。 “师兄和其他小鬼看见我一夜之间长大了，纷纷询问我在人间偷吃了什么好吃的，我就把你做的菜告诉给他们了，结果他们都很羡慕我，甚至还说也要飞来你家。” “然后呢？”纪然笑着问他。 “我才不许他们来，”排骨皱着眉说，语气明显激动了几分，“他们来了我就没的吃了。” “你这么霸道啊。”纪然说着，不知不觉闭上了眼睛。 “我都那么费力送你‘岩棉草’了，你可不能给别的小鬼做吃的。” 已经快要睡着，纪然又听见排骨喊了声“哥哥”，像是在撒娇，又像在等待自己的回答，好让他能够彻底安心。 “好，”他声音很轻地答，“我不做给他们吃。” 确认过自己是独一无二的，排骨终于感到满足，双手捏着被子，挡住弯弯嘴角，轻飘飘地说：“哥哥你对我真好。” 这之后，谁也没再说话。 渐渐地，空气中传出两道平缓却又交错的呼吸声。 次日清晨。 生物钟发挥作用，天亮不久，纪然便像往常一样醒了过来。 只是总感觉与以往有些不同，领口处裸露的皮肤上面持续传来温热的吐息，又仿佛堆满了密密麻麻的丝线，弄得人又扎又痒，整个身体也像是贴着个暖炉似的。 睁眼一看，简直大吃一惊。 排骨这家伙不知何时挪到了自己的被窝里面，此时此刻，整个人都缩在自己怀里，和自己枕同一个枕头。 原本意识还有些许迷糊，可看到眼前这一幕，纪然彻底清醒了过来。 明明昨晚睡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睡到一起了？ 他的睡眠质量中等偏上，进入深度睡眠之后，几乎不会被外界因素吵醒，所以这一夜并没有察觉。 排骨看起来睡得很沉，也还算安分，没有搂他或者抱他，双手以一种自我保护式的姿势，规规矩矩地放在胸前。 束发的丝带早已不见，半夜来回折腾的缘故，他的头发蹭得到处都是。大部分压在纪然脖子下面，所以他刚才会觉得扎皮肤，还有几缕稀稀落落地覆在脸上，像是戴了一层黑色面纱。 纪然没有立马起床，也没有把排骨塞回另个被窝，而是继续保持侧躺的姿势，和上次一样，仔细端详他睡觉时的模样。 虽说这小鬼的身体长大不少，打眼一看变化也很明显，但眉眼间那股天然的纯真丝毫未减，五官也与先前一模一样，只是变得稍微锋利了些，棱角更加分明。 冬日暖阳缓缓升起，阳光微弱却也能够穿透房间，落在身前人凌乱的发丝，为其镀上一层朦胧的光晕。 纪然又看了会儿，床头柜上的手机倏地“叮”一声，大概是按时推送的晨间新闻。 他收回视线，尽量放轻动作，掀开被子起床。 只是无意间一瞥，才发现排骨半个后背都露在外面，刚刚受视角限制，他根本没有注意到。 还好室内温度够高，不然多半要感冒。 他重新给排骨盖好被子，边边角角都掖得严严实实，然后才踩着拖鞋走出卧室。 早饭刚做好没一会儿，排骨便揉着眼睛走到客厅，披头散发的模样，还没洗漱就坐在餐桌前等候开饭。 纪然把碗筷端上餐桌，瞧见他一副“我准备好了”的架势，开玩笑说：“刚才还睡得那么沉，一有吃的就醒了，你这小鬼鼻子怎么这么灵呢？” 似乎被纪然说中了，排骨只是“嘿嘿”地笑，没有反驳他的话。 纪然没忍住也笑了，绕过餐桌来到另一侧。 本想揉一揉排骨的头发，抬起手才意识到，排骨已经不再像之前一样，不再是那样小小一只，都快和自己一样高了，如果再把他当小孩子的话，是不是不太合适。 排骨已经习惯了纪然时不时揉他的头发捏他的脸，坐着等了许久，头顶上始终没有落下熟悉的触感。 他把脑袋往纪然身前凑近了些，试图催促他快些动作。 可最后纪然也只是拍了下他的肩膀，语气如常地说：“先去洗漱再过来吃饭。” “哦。”没有得到期待中的触摸，排骨不情不愿地应下。 洗手间里逐渐传出水流声，纪然拍好早餐照，走过去敲开门。 排骨正在刷牙，见他进来皱了下眉。 纪然没有说话，打开侧边壁柜，从里面取出一个透明的盒子，里面盛放的，正是他前段时间拜托秦筱筱买的发绳。 他把盒子打开，递到排骨面前：“我给你买了新的发绳，要用用看吗？” 排骨很是惊讶，弯腰吐干净嘴里的牙膏沫，指着盒子问：“这些都是给我的吗？” 纪然点了点头。 “谢谢纪然哥哥。”得到肯定的答案，排骨这才放心地拿了一个出来。 “对了，这个也是新买的，”纪然又从橱柜里拿出一把木质按摩梳，上面有股淡淡的香味，粉丝们说这种材质可以保护头发，“以后你就用它梳头吧。” 排骨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接过后在头上梳了几下，感到一种从未体验过的舒适。 他激动得握住纪然的双手，用力捏了捏，说：“纪然哥哥，你对我真好。” 以前在鬼界，他向来都是将头发胡乱一抓，再拿鬼差统一分发的丝带扎起，因为手里没有一分纸钱，所以从来没有拥有过只属于自己的梳子。 小鬼对着镜子，一边梳头一边傻笑。 纪然靠在门上，越看心里越满足。 眼睛往往是最直观的情绪表达出口，每次一高兴，排骨的眼睛便会亮上几分，不高兴时便黑压压一片，瞳孔的颜色也会随之变浅，所以根本藏不住自己内心的想法。 早餐是海鲜粥搭配葱油饼，再加两颗优质红富士。 大米提前冷冻过，煮完之后，米粒分外软糯，配上虾仁、玉米、香菇丁，以及适量青菜碎，浓郁鲜香，入口即化。 葱油饼是前几天提前做好的半成品，层层起酥，外焦里嫩，葱香四溢，咬下去还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纪然清早不爱吃油腻食物，所以只喝了一碗粥，两张葱油饼全部留给排骨。 排骨一口粥一口饼，吃得不亦乐乎，尽管嘴巴里面塞得很满，也不妨碍他表示夸赞：“真的太好吃了，哥哥你怎么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的？” 普普通通家常饭菜，在排骨眼里好像是绝世美味，这种毫不保留的肯定及夸奖，不禁让纪然心里生出一种能和五星级大厨媲美厨艺的自信。 “好吃你就多吃点。”他又给排骨的空碗里盛了勺粥，然后去厨房给自己做了杯拿铁，试图压一压黏在心尖上这超额的甜。 【作者有话说】 撒娇小鬼最好命～嘴甜到哪都吃香～～ 第16章 买衣服是件要紧事，今天之内必须解决。 纪然清楚记得排骨先前的说法，功力不够不能晒太阳，所以依旧决定在线上购买。 没想到排骨却主动提可以出门，给出的理由是：“我这次回鬼界，除了寻找‘岩棉草’，还潜心修炼了多日，功力又增加了不少，所以可以试一试的。” “你确定吗？”纪然托着下巴，听完后这么问，“不需要勉强自己，不想出门的话我们就不出，我在网上给你买也一样的。” “我确定，”排骨看着他的眼睛说，“纪然哥哥你就带我出去吧。” 见他态度如此坚定，纪然点头同意：“那好。” 在排骨眼里，只要能和纪然哥哥在一起，即便天天待在这间四四方方的房子里，他也会觉得很快乐。 可人间很大很美，他先前便听师兄讲过，所以也想要亲眼去看一看。纵使有些担心自己的功力不够，仍然愿意冒着风险一试。 半小时后，两人整装待发。 纪然暂时给排骨穿了自己的衣服和鞋子，整体看着比较合身，只是稍微有一点宽松。 他给排骨戴好围巾，再次向他确认：“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排骨对于纪然这种犹豫不决的态度很不满意，围巾挡住了嘴巴，他的声音闷闷的，点着头说：“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纪然挑了挑眉，心想，这才多大，就如此迫不及待地宣扬自己的“大人模样”了，那以后可还得了。 他选择尊重小鬼的想法，拿起车钥匙朝他晃了晃：“行，那我们走吧，大排骨。” 今天气温难得回升，商场人流量肉眼可见地比平时多了许多。 从踏入商场大门，到乘坐步梯、进到服装店内，一路上，频繁有路人向他们投来探究意味的目光。 包括店内的导购员，起初还把排骨当成了偏中性风一些的外国女生，被纪然告知“他是男孩”之后，颇为尴尬地笑了笑，又连忙向排骨道歉。 考虑到排骨初次融入人类社会，纪然温和地拒绝了导购员的推荐，说他们自己慢慢挑选就可以。 排骨紧紧跟在纪然身后，回头瞥了眼视线仍落在自己身上的导购员，拽了拽纪然胳膊，十分困扰地问：“纪然哥哥，这里的人为什么都在看我们啊？” 明明自己穿着像样得体的衣服，两只胳膊两条腿的，和这里的人又没有什么区别。 纪然笑笑没说话，拿件灰黑色卫衣在他身前比划，衣服质感不错，尺码也挺合适。 导购员很有眼力见，主动走上前来，提出帮他们拿件全新的试穿。 等她走后，排骨稍显急躁，又问：“纪然你怎么不说话啊？” 高兴的时候带哥哥，不高兴就直呼大名。 纪然很轻地皱了下眉，指着他的头发问：“排骨，你的头发可以剪短吗？” “可以剪。”排骨很快回答，但还是不太理解这和他刚才问的问题有什么关联。 纪然又问：“那为什么一直没剪？” 他本以为排骨会说，鬼界皆是如此，长发长袍是独有的身份标识，又或者，剪头发有一定限制，比如功力高低，诸如此类。 没想到，答案出人意料—— “因为鬼差剪的实在是太丑了，”说这话时，排骨的语气极其认真，让人不禁想亲眼看看究竟有多么丑，“上次他把土豆鬼的头发剪成了鸟窝，有长有短的，后来土豆鬼还抱着我哭了一场，都快把我吵死了。” “所以你是因为怕丑才一直留长的？”纪然目瞪口呆，想了一大堆原因，唯独没想到小鬼还是个颜控。 “是的，”排骨点头承认，“我不想变成丑鬼。” 说话间，导购员拿着衣服返回，纪然接过后递给排骨，让他去试衣间换上。 店里衣服款式多而全，衬衫、毛衣、卫衣、大衣、棉服、羽绒服，以及各类长裤、鞋子均在售卖。 等待间隙，纪然又快速挑了几套深色系上下装，一双球鞋和一双棉靴。 卫衣很合身，于是纪然没再让他试穿其他几件，直接让导购员按照卫衣的尺码一一包装起来，鞋子倒是试了试，配色也是黑白色系，排骨没有提出异议，说都听纪然哥哥的。 最后两人提着七八个购物袋出了男装店。 导购员目送他们离开，由于今天营业额提前超额完成，正乐得合不拢嘴。 “好想每天都遇见这种花钱不眨眼的天使顾客啊。” “是啊，不仅有钱还有颜，好羡慕他弟弟有个这么好的哥哥啊。” …… 商场二楼有家理发店，贵价但值得，店里理发师手艺不错，纪然在那里办了年卡会员。 走出服装店，他在微信里给自己的理发师发了条消息。对方很快回复，说这会儿客人不多，不用排队等候。 纪然关掉手机，停下脚步，和排骨面对面站着，耐心回答他刚才买衣服时问的问题：“大家刚开始之所以看你，是因为男生留这么长的头发在人类社会并不是很常见，他们并没有恶意，只是单纯觉得有些新奇。” 又说：“但我要告诉你，这一点也不奇怪，没有哪条规定说男生不可以留长发，只要你喜欢，并且觉得舒服，这就可以了。” 话音刚落，排骨拨浪鼓似的摇摇头，一本正经地回答：“我觉得很不舒服，头发好重，睡觉还总是压到，而且我很讨厌每天都要束发。” “那你愿意尝试剪短一些吗？”纪然有些不太肯定地问，“我们这儿的理发师技术很好的，一定不会给你剪成鸟窝，会剪得非常好看。” “可是……”排骨明显犹豫了起来，毕竟剪头发不是随便说说这么轻松，“我还想用你给我买的发绳和梳子呢。” “没事，那我们以后再说。”纪然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过于着急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剪了，我再带你过来就行。” “好。”排骨舒了口气，表情放松些许。 乘电梯时，纪然打开微信，告诉理发师今天暂时不过去了。 又在心里琢磨着，或许他也要在网上学一学养护头发的技巧。 化形后第一次出门，排骨的身体并未出现任何不良反应。 对他来说，一切都是新奇的，买了新衣服，晒了太阳，呼吸了新鲜空气，吃了顿大餐，逛了到处是海水和游鱼的海洋馆。 感觉乐趣满满，舒适极了，他甚至已经开始期待下一次出门。 虽然在商场吃过晚饭，但纪然并没有吃多少，晚上回到家，又去厨房随便给自己做了份宵夜。 排骨坐在地毯上玩游戏，闻到从餐桌上飘来的香味，依旧不为所动，玩得专注投入，所以纪然也没再喊他。 今晚并不需要直播，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心思有八分用在工作上，其余两分则全部用来想念排骨，答应粉丝的百万福利始终没有提上日程。 涨粉速度出乎意料的迅猛，现在已经达到了105w。 做自媒体这几年，纪然积累起来的粉丝大部分都是女生，经常在群里和直播间互动的，也都是在校大学生和参加工作的独居女性。男性粉丝固然也有，但占比还不到百分之二十。 综合考虑之下，他决定多准备几份送女生的礼物。 【作者有话说】 排骨逐渐变成网瘾少年了 第17章 纪然一边吃宵夜，一边浏览购物软件，同时参考其他博主的种草笔记，没过一会儿，购物车便堆满了各种化妆品、大牌香水、首饰、可爱玩偶、以及其他一些女生会喜欢的创意小礼物。 估摸着差不多够了，他便一口气清空购物车。 这是第一份礼物。 上周末出门采购食材，他顺路开车到家居馆，买了同系列的马克杯和偏怀旧复古风的法式餐具，包装都还没拆，整整齐齐地堆放在客厅。 这是第二份。 大家之前总说想尝尝他的手艺，纪然也有意让来自全国各地的粉丝朋友品尝到自己亲手制做的美食，考虑到具体可行性以及快递运输路上的破损、保鲜程度，他决定做些易保存易运输的饼干和点心。 这是第三份。 明天再选定具体要做哪些，顺便让小鬼也参与其中，体验一下烘焙的乐趣。 想到这里，纪然抬头望向客厅，发现排骨正歪头靠在沙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平板里的游戏还在运行着，“滴滴”的音效声也没把他吵醒。 纪然三两下吃完最后几口宵夜，而后把餐具送回厨房，轻手轻脚走到沙发旁边，把平板从排骨手里抽出来，关掉放在桌上。 排骨睡得好像并不安稳，眉心紧紧拧成一团，眼皮也很不规律地颤动着。 “排骨，”纪然边喊边轻拍他的肩膀，“别在这儿睡。” 被轻轻触碰了一下，排骨立马醒了过来。 看到纪然之后，他瞬间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软绵绵，有些撒娇的意味：“纪然哥哥，我头有点疼。” 怎么会突然头疼？纪然心想，或许是今天出门的滞后反应，身体到了这时候才开始出现不适。 “那我们回房间休息吧，”他朝排骨伸出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睡着之后就感觉不到疼了。” “好。”排骨眯着眼睛点了点头，牵紧纪然的手，跟在他身后回到卧室。 床头灯依旧亮着，身边传来均匀却稍显不安的呼吸声，纪然还没有睡下，正在视频平台发布百万粉丝福利抽奖的相关信息。 突然间，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再之后，被窝里意外多了条胳膊，四处探索片刻，搭在自己腰间，又隔着睡衣捏了捏，好像在确认什么，过了会儿便不再动弹。 纪然没有做出任何抗拒的动作，只当小鬼是太缺乏安全感，这样可以睡得更加安心一点。 他将手机放在枕侧，伸长手臂按灭床头灯，就这样沉沉睡下。 第二天晚上，七点准时到来，纪然照常开启直播。 只不过，今晚并不只有他本人出镜，排骨也会跟着一起。 白天，他提前选好要做的饼干和点心种类，不同口味的黄油曲奇、芝麻扭扭棒、芒果奶糕条和红枣桃酥，也尝试着教排骨做了一些。 意料之中，排骨对此表现得兴趣浓厚，刚出炉便吃了一块又一块，香甜的味道令他赞不绝口，就差把纪然的手艺夸上天，后来还缠着他说想要再做点吃。 “我晚上会开直播，到时候再做这个，你想和我一起吗？”纪然问。 排骨之前说过鬼界通网，所以自然知道“直播”是什么意思。 做饼干是除了玩游戏之外，他第二感兴趣的事情，所以无条件愿意做。 “好啊好啊，我想和你一起！”他的语气很是急切。 直播刚开两分钟，观看人数已经达到两千以上。 可镜头里的人不是大家熟悉的博主，而是一位蓝瞳长发、长相清俊的女……不，是男生，甚至还扎了个双马尾！ 弹幕瞬间炸开了锅： 【这谁啊？厨子你人呢？】 【hello？被盗号了？】 【天哪天啊！纪然家里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帅的帅哥啊(ω)】 【谁懂！我真的很吃这种异国长相，眼睛蓝蓝的也太好看了吧！】 【姐妹们先冷静一点，厨子之前不是说家里有个弟弟来蹭饭了吗，这位不会就是弟弟本人吧？】 …… 屏幕快速闪来闪去，排骨显然不太能招架得住眼前的局面，在围裙上蹭了蹭手上的面粉，一脸懵地转过头，戳了戳纪然的手臂，小声说：“纪然哥哥，你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纪然站在排骨旁边揉面团，刚才他故意使坏，存心让排骨单独出镜，闻言，止不住地笑。 他把支架往远处挪了挪，好让两个人同时出现在镜头里。 看见纪然本人，粉丝们总算安下心来，可不知是谁起了个头，弹幕齐刷刷地飘过：【纪～然～哥～哥～】 纪然笑得肩膀都在颤抖，竭力做好表情管理，对着镜头介绍：“这位是我弟弟，今晚和我一起直播，给大家做小饼干。” 弹幕又提出几条疑问，纪然斟酌片刻，真假参半地一一回复：“他眼睛天生就是蓝色的，因为喜欢长头发所以留了，对，暂时住在我家。” 再然后，他让排骨给大家打个招呼。 第一次面对镜头，排骨似乎还有些不适应，脑海里牢牢记着纪然提前教过他的，局促地说：“大家好，我叫排骨。” 话音落下，纪然朝他竖了个大拇指，弹幕又一次飞速滚动，完全看不清大家都发了什么。 由于粉丝们对排骨实在太过好奇，今晚这场直播硬生生比平时延长了两个小时，到十一点多才结束。 纪然边做饼干边充当解说员，同时消耗双倍精力，一下播便躺在沙发上缓神。 可排骨的精神头却异常活跃，迟迟不愿意脱下围裙，一刻不停地缠着纪然，说还要再直播一次。 这样的体验感对他来说，可比鬼界那些枯燥的娱乐活动有趣多了。 没成想，排骨这边还没解决，纪然的微信也像弹幕一样炸开了锅。 好友纷纷询问他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并且还说明天要亲自上门来看一看。 秦筱筱并不感到意外，因为她白天就收到了纪然的微信，发的消息无一例外，全部都是对排骨的夸赞，说他很有镜头表现力、长高之后变得更帅气了、双马尾的发型很可爱，下次来的时候给他带裙子，给他打扮，等等。 至于排骨今晚为何会扎双马尾，也是秦筱筱在微信里再三要求的，纪然当时强烈拒绝，认为这样不太合适。 秦筱筱说这是流量密码，便开始转头怂恿排骨，然而排骨本人也很愿意尝试，后来自己对着镜子折腾了好久。 母亲的微信在第二天上午才发过来，网络世界，消息传播速度快如雷电。 她是纪然的铁粉，但由于昨晚早早睡下，今早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多了个“儿子”。 于是纪然便从头到尾向她讲述了事情的缘由，从最初家里发生的一系列怪异事件，到排骨化形后的种种趣事。 母亲对于纪然家里进鬼这事并无太大反应，毕竟人鬼共存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这点并不足为奇。 只是在听说这小孩是只饿死鬼后，或许母性使然，不可避免地对他产生了心疼的感情，说相遇即是缘分，纪然要好好养着他，还说她要抽空列一份营养饮食规划出来。 排骨全程在一旁偷听，等纪然挂断电话后，很好奇地问：“纪然哥哥，你刚刚在和谁说话啊？” “我妈妈。”纪然边打字发消息边回他。 “妈妈……”排骨小声重复一遍，脑袋蓦地空白一瞬，眉头也很小幅地皱了皱，好像有什么熟悉的东西涌入脑海，但却转瞬即逝。 纪然始终没有抬头看他，自然也没有捕捉到他脸上那抹疑惑中夹杂着几分难过的表情。 【作者有话说】 我们排骨也是有妈妈爱的宝宝T.T 第18章 三天期限很快到来，尽管心里万般不愿意回去，但排骨的功力着实无法再继续往后延长。 吃晚饭前，他周身的气压就已经变得很低，坐在沙发上独自忧愁。 纪然特地做了他最爱的红烧排骨，没想到却惨遭冷落，他只吃了半盘不到，便早早放下筷子。 难道是青春期到了，所以变得多愁善感起来了？ 纪然心中很是疑惑，又试探性地往他碗里夹了一块排骨，问：“真的不再吃点了？” 排骨的反应和他预料中的截然相反，他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眼神中那种对食物的强烈渴望不复存在，瞳孔的颜色也明显浅了好几个度。 排骨往后一靠，故作深沉地摇摇头，叹着气说：“不吃了，我没什么心情。” 听到这话，纪然诧异地挑起眉毛，不明白小鬼这是搞哪一出，明明白天还好好的，并没有发生什么破坏心情的事情。 真是没想到，贪吃鬼也有不贪吃的一天。 随后他也放下筷子，唯恐破坏排骨本就不佳的心情，小心翼翼地问：“怎么突然就没心情吃了呢？” “纪然哥哥，”排骨苦着脸喊了他一声，嘴角又往下撇了一些，“我最近可能都没办法过来了。” “为什么啊？”他问。 排骨又叹了口气，开始向他说明原因：“临近年关这段时间，我们鬼界会有一个‘闭关期’，所有在外游荡的鬼魂都要回到回到鬼界，鬼差也会从地界西边赶回来，监督我们静心修养、提升功力。” 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件，没想到就只是因为这个。 但这在鬼界或许是件大事，所以纪然并不觉得有多么难以接受，于是又问：“那你大概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我也不太确定，”排骨双手捧着下巴说，声音很低，也很沮丧，然后抬起头看他，语气一下子变得急切许多，“但只要闭关结束了，我就会立马过来找你的。” 这还差不多，总归是没有白伺候。 纪然满意地笑笑，点着头说：“好啊，那我等你回来。” 临近年底，不仅鬼界要忙，纪然的行程也一下子被排满。 直播时不见排骨的身影，粉丝们纷纷询问帅气弟弟去哪里了，纪然说他暂时要回家待上一段时间，之后还会再过来的，大家只好遗憾离场。 快递前几天已全部送达，纪然将所有礼物打包好，附上手写贺卡一同寄出。 大家最近陆续在平台晒图，还特意感谢了排骨弟弟，要求纪然务必转达。 虽然排骨归期未定，可能遥遥无期，但他还是全都答应了下来。 这之后，他又受平台邀请，参加每年一度的博主大会。 秦筱筱同样也在邀请行列当中，于是两人便一同出席，不仅与一众优秀博主进行了交流探讨，还顺便领了个“年度最受喜爱美食博主”荣誉奖杯。 第二天，回程的航班刚一落地，他又收到了一直以来合作的品牌方的邀请，希望他能够以最佳试用官的身份出席今年的最后一场新品发布会。 这样的请求合情合理，令人无法推辞，纪然欣然应下，只回家休息了一晚，便再次往返另一个城市。 后来又忙着写脚本、拍广告、剪视频，如此忙忙碌碌，时间很快来到30号，他又参加了本地的一位博主朋友组织的聚会。 大部分博主都看过纪然的直播，也对他家里那位弟弟表示好奇。但这样的好奇仅仅停留在表面，他们只是围着纪然问了一些和当初直播时弹幕发的相似的问题。 纪然耐心回答着，到了后面，渐渐感觉有些累。 不过好在这只是聊天中最为普通的一环，大家很快便切换到下一个话题，互相分享着明晚跨年夜的安排。 开车回家的路上，纪然终于得以卸下伪装，袒露出最真实的自己。 其实这种看似热闹的社交场合，对他来说，并不能起到有效的放松作用，反倒更像是某项工作一样。 他脑海里的那根弦始终紧绷着，警告自己要保持友好得体，要认真维护与大家之间的关系。 除了认识时间久一些的，纪然与其他博主仅有一面之缘，话都没说过几句。 到底人心最难猜测，所以他从不在这方面耗费过多精力，只要求自己真诚相待他人，至于别人如何对待自己，那些不在他所考虑的范围之内。 这种自我开解式的社交准则，支撑着他度过了许多诸如此类无法回避的人际交往场合。 31号跨年当天，纪然总算空闲下来，没有工作，没有聚会，他久违地睡了个懒觉，醒来后浑身舒畅。 不过今年应该还是要和两位挚友一起跨年——许远峰和林易。 三人是大学同学，毕业之后，纪然和林易选择继续读研，许远峰则早早地参加了工作，平日里，三人一直保持着联系。 纪然并不是本地人，家在几百公里外的另一座城市，当初因为工作的原因，才决定留在当地发展。 陌生的城市里，有知心朋友陪伴身侧，总归不会过得太孤单。 夜幕降临不久，街上已经弥漫着浓厚的跨年气息，处处挤满了脸上挂笑、等待迎接新年的人群。 三人在一家经常光顾的烤肉店碰面，聊天聊地，聊工作近况，也聊即将步入而立之年的种种困惑。 许远峰前阵子刚刚脱单，当时还十分讨打地在群里炫耀了整整一个星期。 许是尝到了恋爱的甜头，他还额外操起了闲心，催促他们两个赶快找个对象，别成天一个人单着。 两人异口同声地回他：“管好你自己。” 坦白来说，和前任和平分开之后，纪然短期内并没有开展另一段感情的打算。 毕竟像他这样追求灵魂契合，尤其是口味契合的高需求人群，期望找到与自己同频共振的另一半，并且对方的性别还得是男，毫无疑问，这是件难上加难的事情。 吃完饭，许远峰说要赶回去找女朋友，纪然和林易笑着骂他“赶快滚”，然后结伴开启第二场。 他们在附近找了间氛围相对安静的酒吧，打算小酌几杯，再在零点之前去街头看烟花秀。 酒吧里面灯光昏暗，角落流淌着安静的民谣乐曲，平缓的吉他声和温柔的人声交织，有种将人心里的褶皱一点点熨平的魔力。 酒精渐渐顺着血管涌入大脑，密密麻麻的，纪然莫名发起了呆。 不知不觉，心里好像有了惦记的人。 周围越是热闹，内心情绪就越复杂。他没来由地想，不知道排骨在鬼界修炼得怎么样了，有没有饿肚子，看到别的小鬼拿纸钱换东西时，心里是不是还会很羡慕…… 手中的玻璃杯突然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他才慌乱地从此类思绪中回过神来。 林易单手托腮，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不解地问：“你刚想什么呢？我喊了你两遍都没反应。” “也没什么，”纪然有些落寞地说，“就突然想到之前来我家的那只小鬼了。” 说到这个，林易放下杯子，往他身边凑了凑，出声吐槽：“纪然，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家家里进鬼了，都是想着怎么找驱鬼师做做法事，你倒好，非但不驱，还好吃好喝的给伺候着。” 纪然并不认同这个说法，立马反驳他：“我这不就是顺手的事儿，他喜欢吃就给他吃呗，反正只是几顿饭而己，又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我肯定没意见啊，”林易笑笑，“只要你开心，怎么着都行。” 等他们赶到街头的时候，那里已经挤满人群，大家围在一起，激动而又热烈，共同倒数最后十秒钟。 钟声敲响的下一刻，漆黑的夜空中出现漫天烟火，噼里啪啦声响彻云霄。 烟花一簇簇相继绽放，璀璨似火，绚烂夺目。 林易搭着纪然的肩膀，像往年一样，按时送上祝福：“新年快乐。” 纪然也笑着回他：“新年快乐。” 跨年夜就这么简单却满足地度过了，热闹过后，一切似乎又重新归于平静。 回到小区后，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但家家户户仍然灯火通明，头顶上空还会时不时绽开几朵烟花。 走出电梯，纪然开锁进门，顺手打开了玄关和客厅的灯。 换好拖鞋后，他便往客厅走去，可刚刚穿过拱形门，还没来得及往里迈步，他看着眼前出乎意料的场景，心跳瞬间不受控地漏了两拍。 【作者有话说】 排骨：偶又森气惹(へ╮) 第19章 排骨从沙发上站起，径直朝纪然走来。 他后面是客厅的窗户，此刻正倒映着绚烂的烟花，原本响亮的声音被阻隔了许多，变得极其微弱。 没来由的，纪然好像听到了自己紊乱的心跳声，那是一种很不合时宜的，像是尘埃落定后的声音，和排骨的脚步声渐渐重合在一起。 排骨走到他面前站定，眼睫弯弯，小声喊：“纪然哥哥。” 纪然大脑懵了一瞬，只见排骨长势惊人，已经比自己高出几公分，粗略看上去，脸上的稚气已经彻底褪去，声音也变得更加浑厚成熟。 还没来得及开口询问，排骨便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捏着鼻子说：“纪然哥哥，你身上好难闻啊。” 酒精的味道确实不怎么好闻，纪然愣怔片刻，很不好意思地说：“抱歉，我不知道你今晚会来。” 排骨却表现得很善解人意，摇摇头说：“没关系的。” 尽管这么难闻，可他还是伸开手臂抱住了纪然，脑袋埋在他的肩窝，往脖子那里拱了几下，声音带笑地说：“哥哥，新年快乐。” 新年的第一个拥抱，是山茶花洗衣液味道的。 视线完全被遮挡住，纪然闻着排骨身上淡淡的香味，大脑忽然空白了几秒，话也忘了说，只是静静感受着从对方身上源源不断传过来的温度。 排骨倒是毫不见外，第一次抱就抱得相当顺手，收紧手臂，将纪然牢牢箍在怀里，又偏过头，用下巴蹭他的脖子。 窗外烟花还没有落下，这种麻麻痒痒的触感就像那些转瞬即逝的光点，毫无防备地向纪然袭来。 拥抱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实感。 他这才猛地意识到，自己从刚才起便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思绪回神之后，他深吸几口气，主动推开排骨，结束了这个单方面的拥抱。 两人相视而立，排骨早已自觉换好新衣，脸上挂着一种胜券在握般的笑，没有再继续开口说些什么，而是主动接过纪然搭在胳膊上的棉服，像以往一样，拽着他的衣袖，带着他往客厅走去。 纪然很清楚自己今晚并没有喝醉，区区两杯低度鸡尾酒而已，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大脑有些晕乎，反应也随之慢了几拍。 他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跟着排骨往里走，最后在沙发上坐下。 “纪然哥哥。”排骨双手按在纪然的大腿上，字正腔圆地喊了他一声，仿若新闻频道中的播音员，不难听得出来，他是在刻意展示自己蜕变过后愈加成熟的音色。 “……” 见纪然久久没有反应，排骨又抬手在他脸前晃了晃，语气显出几分委屈，凑近了问：“你怎么不理我啊？” 纪然盯着近在眼前的蓝色瞳孔，消失已久的肌肉记忆再次出现，稍加用力捏了下排骨的脸颊，难以置信地问：“不是，你怎么又长大了？” 排骨悄然勾起嘴角，往后撤了些距离，而后双手抱臂，很随意地往沙发上一靠，说的还是之前那句—— “因为你把我喂大了呀。” 问了等于白问。 纪然有些哭笑不得，瞧着排骨这幅神气十足的模样，总觉得他整个人与先前有了极大变化，说不出具体哪里不同，但他很确定，这小鬼在刻意装酷。 明明骨子里还是个小孩，这样得意的说话语气，反而显得十分违和，违和得可爱。 “原来又是我把你喂大了，”纪然很配合地点了点头，“所以你这是闭关结束了吗？” 听到这话，排骨挑着眉“嗯”了一声，重新往他身边挪了挪，神秘兮兮地说：“纪然哥哥，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纪然问。 排骨扬起下巴，挺起胸膛，指着自己说：“我的人形身体成年了。” 啊？怎么一出比一出精彩？ 纪然又一次惊诧：“你之前不是才十三岁吗，这才两个月不到，怎么突然就成年了？” 不过震惊之余，更多的还是惊喜。 “我不是说过了吗，因为你的饭有滋补功效啊，”排骨耐心向他解释着，“再加上闭关修炼期间，师兄见我那么刻苦，所以额外为我注入了一部分功力，加快了我成年的速度。”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长得实在是太快了。”纪然顿了顿，有些犹豫和迟疑，似是在考虑接下来要说的话是否合小鬼心意，“但你师兄这么做，不是间接帮你作弊了吗？” 排骨果然很不认同他的说法，急忙为自己辩解：“那是因为我在很努力地修炼啊，休息的时间我都没有浪费呢，所以他才会同意帮我的。” 纪然点头笑笑，又问：“为什么这么着急长大？你之前那样我就觉得挺好的。” 虽说相处时间并不算久，但在他眼里，小小少年时期的排骨，不管说什么、做什么，言语与动作间都透露着一种纯天然的可爱与懵懂，会激起他内心那股潜藏的保护欲。 可现如今，长成真正的少年模样，纪然便开始思索，今后再与他交流时，大概无法忽视“成年”这一属性，或许也会不自觉地把他放到与自己同等的位置。 相比之下，他还是更想维持前者的状态。 排骨自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说：“因为成年之后会自由很多很多，今后我就是一只独立的鬼了，可以随意在鬼界与人间之间穿梭。” 自由，从小鬼嘴里说出来，反而并不像是一个好词。 纪然犹犹豫豫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后真的要一直赖着我了吗？” “难道不可以吗？”听到他这么说，排骨瞬间瞪大眼睛，“我真的很喜欢待在你这里，而且你之前也答应过我了的，说我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来。” 委屈什么？纪然心想，我又没说不让你来。 他拿了个抱枕垫在腰后，逐渐放松身体，看着他说：“可以，我只是想再确认一下。” 答案是肯定的，排骨总算收起了脸上的阴霾，重新露出笑意。 像是要将这段时间以来积攒的话全部倾诉出口一样，他又说：“而且鬼差还为我举办了成人礼，他们都说要我好好感谢你，要是没有遇见你的话，我可能得等到几百年后才会成年呢。” 纪然边听边消化这一系列堪称炸裂的信息，没成想自己在鬼界也算是半个“人物”。 他没忍住笑了出来，而后切换成一种略显正式的语气：“不用谢，恭喜你成年，我也感到非常荣幸，能够见证你的成长。” 闻言，排骨略显羞涩地朝他笑笑，发顶被灯光照得很亮。 窗台已然漆黑一片，璀璨烟花终于落幕。 排骨兴致高昂，又声音并茂地讲了些闭关时发生的趣事，纪然认真倾听着，时不时给予回应。 可听着听着，生理性困意逐渐来袭，他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打开手机一看，凌晨两点二十四分。 于是他便出声打断排骨：“现在很晚了，我们先去睡觉，明天再听你说，好不好？” 排骨倒也没有反对，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答应了下来：“那好吧。” 洗漱结束后，两人各自躺进被窝。 或许是酒精完全发挥作用，纪然困得不成样子，按灭了床头灯，合上眼睛酝酿睡意。 将要睡着时，他隐约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排骨往他身边靠了靠，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耳廓，耳朵一向是他的敏感部位，虽然感觉很痒，但却没有力气伸手阻挡。 过了会儿，排骨邀功似地说：“纪然哥哥，我听说今天是人间的新年，是非常重要的一天，所以闭关期一结束就立马飞过来找你了。” “嗯。”纪然懒洋洋地应了一声。 见他反应平平，排骨似是又委屈了，小声嘟囔着：“我可是等了你很久很久呢。” 细细回忆，好像每一次来，排骨都等了自己很久。 纪然强忍睡意，翻身面朝着他，眯着眼睛说：“辛苦你等我了。” “不辛苦，我愿意等。”排骨回答。 只是很快，他眸中那抹蓝色又黯淡下去，语气也变得更加委屈了，声音弱弱的：“可是你还没有对我说新年快乐……” 好像是忘记了。 但不该忘记的。 纪然有些抱歉地笑了下，帮他把被角掖紧，柔声说：“新年快乐，排骨。” 排骨终于满意了，情绪可谓是瞬息万变，世界又一次变成晴天。 双手缩在被窝里，他将棉被拉至眼下，遮挡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然后低语：“晚安，纪然哥哥。” 【作者有话说】 18岁之后就可以解除很多限制了(′`) 第20章 1月1日，新年第一天。 昨晚，“砰砰”声几乎持续了整整一夜，好在断断续续，并不扰人休息。 浓密的烟花尾气弥漫在空气中，是一种微微刺鼻的火药味，同时还混杂着些许淡去的烟味。 新年新气象，小区比以往热闹不少，广场中央聚满乌泱泱的人群，居民们正在排队领取物业为大家准备的新年礼包。 邻里邻居拉着彼此闲谈，诸如“新年快乐”、“万事顺意”、“阖家欢乐”此类的祝福语被大家说了一遍又一遍。 窗外天光大亮，此时已是上午，晴朗温和的日光照进房间，也照在看似合二为一的两具身体上面。 这一晚睡得格外安心，阳光直直洒在眼皮上，光线慢慢变得刺眼。 喝过酒后还是有点头晕，纪然挣扎着从一片混沌中醒来，总觉得周围的空气有些闷热，怀里也像是贴是着个暖炉似的，连带着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他重重呼出一口气，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画面，已经习惯了似的，并没有太大反应，而是无声苦笑。 小鬼又一次钻进自己被窝，两人盖着同一张被子，却只盖了腰部以下，上半身完全暴露在空气之中，也不知道半夜都折腾了些什么。 排骨看上去睡得很熟，像只八爪鱼一样，四肢全都攀在纪然身上，缠得很紧，脑袋也枕在他胸前，歪歪扭扭，刚好压在心脏的位置。 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纪然心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他总感觉成年后的排骨比最开始那会儿还要黏人。 虽说之前睡觉时就已经会偷偷摸摸了，但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亲密逾矩。 清晨时，身体还会不可避免地产生一些生理反应，两个大男人贴得这么近，总归不怎么合适，纪然心里直犯尴尬。 嗓子干燥发痒，他压着声音清了两下，略显艰难地抽出胳膊，试图把排骨从自己身上推下去。 没成想，刚进行到一半，排骨便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再次不管不顾缠了上来，嘴里还发出一道带有反抗意味的哼唧声。 见状，纪然只好放弃挣扎，无奈地叹了口气。摸起枕边的手机一看，刚好十点半，锁屏界面显示着好几条微信消息。 物业在群里发了通知，说各位业主今天可到楼下领取新年礼品，纪然跟随大部队发了条“大家新年快乐”，打算起床后下楼去领。 刚退出群聊界面，便收到了秦筱筱的消息。 筱筱：【元旦快乐纪老师！】 筱筱：【今天有什么安排吗？晚上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纪然扭头看了眼身侧熟睡的排骨，思索片刻后，回复秦筱筱： 【没什么安排，刚好排骨昨晚回来了，要不我带他一起过去吧？】 筱筱：【没问题！正好我也很久没见这小鬼了】 纪然：【行，那晚上见】 再之后，纪然一一回复了家人朋友发来的新年祝福，以及粉丝群里的消息。 放下手机后，他深吸一口气，快、准、狠地推开了排骨。 好在排骨并没有被这样粗鲁的举动惊醒，而是拧着眉毛翻了个身，继续心安理得地霸占着他的被子和枕头。 起晚的缘故，只好早午饭一起吃。 纪然想到之前直播时说过的要做番茄合辑，于是打算今天先做个土豆番茄炖牛腩拌面。 调整好拍摄设备，再准备好所需食材。牛腩处理好后先焯水，值此间隙，他有条不紊地切好配菜、和好料汁。 这道菜可以说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只需将番茄、洋葱铺在电饭煲底部，接着放入牛腩，再倒入调好的料汁，最后加入适量开水焖煮即可。 去楼下领完业主礼包回来，走出电梯，刚好碰见住在隔壁的那对情侣。 虽说邻居一场，可他们平日里却并不经常交流，简单寒暄几句过后，纪然便和他们告别，重新回到家里。 中途再打开盖子，加入土豆块焖煮。半小时后，番茄完全化成汤汁，土豆和牛腩也变得鲜香软糯，表面裹满浓郁的酱汁。 将酱汁均匀地淋在面条上，拌匀，放上煮好的牛腩，再在碗边卧一颗对半切开的溏心蛋，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拌面便完成了。 排骨正睡得迷迷糊糊，闻到饭菜的香味，瞬间以最快的速度醒了过来，踩着拖鞋跑到跑到餐厅。 他并不记得自己昨晚都做了些什么坏事，只觉得被窝里面好暖和，纪然哥哥身上也是，抱着还特别舒服。 饭桌上不断传出碗筷碰撞的清脆响声，望着面前细嚼慢咽、吃相格外优雅的排骨，纪然握着筷子愣了半晌。 他心中很是疑惑，那个狼吞虎咽、生怕吃不饱的小鬼哪去了？成了个年反而还背上偶像包袱了？ 有那么一瞬间，纪然怀疑是不是自己做菜水准有所下降，略微迟疑地问：“好吃吗排骨？” “好吃。”排骨反应平平。 “好吃的话你怎么吃得这么慢啊？”纪然又问。 “纪然，”排骨放下筷子，语气严肃地喊了他一声，仿佛要宣告什么大事件，“我现在已经成年了，所以要有大人的样子，说话做事都得成熟稳重一点，你以后不需要再把我当成小孩子对待了。” 听到这话，纪然“噗呲”一下笑了出来。 排骨自认为的“成熟稳重”，落在他眼里，反而更像是披着大人外衣的幼稚小孩，还没学会走路，就迫不及待跑起来了。 过了会儿，他整理好表情，同样严肃地回答：“好的祖宗，我知道了。” 下午两人相安无事，纪然忙着工作，排骨则在家里来回转悠，看看这个摸摸那个，又对着镜子照来照去，似乎格外欣赏自己现如今高大的模样。 根本就是个小孩儿，哪有一点大人的样子，纪然暗地里点评。 赶在天黑之前，两人驱车赶往秦筱筱家里，顺路去超市买了几箱礼物。 在微信里听纪然说排骨现在已经成年，而且个子还长高了不少，秦筱筱心里很是好奇，收到消息后便蹲在电梯门口等候，只为第一时间亲眼目睹排骨的真容。 大约两分钟后，电梯门开了。 看着站在纪然身后身材颀长、着一身黑色、长发披肩的排骨，秦筱筱猛地从地上站起，顾不得脑中一闪而过的眩晕感，激动地喊：“排骨弟弟！” 被忽略的纪然无奈笑笑，越过她进了家里。排骨拎着礼盒在她身前站定，微微低头，刻意换上彰显成年男子的低沉嗓音：“筱筱姐，好久不见。” 声音确实好听不少，多了些从容与稳重，秦筱筱颇感意外，一时间忘记回应，眯着眼睛，很少女心地捂着心口偷乐。 / 饭菜早已做好，六菜一汤的配置，五个荤菜中夹杂着一盘解腻必备的凉拌三丝。 排骨终是没能抵挡住美食的诱惑，彻底释放贪吃天性，全然不似在家时那样细嚼慢咽，大口大口，吃得很是尽兴。 纪然眉毛一挑，问他：“你中午那会儿怎么说的？” 排骨咽了咽，没搭理他，看着秦筱筱说：“谁让筱筱姐做饭这么好吃。” 这话深得秦筱筱的心，她被哄得合不拢嘴，一边朝纪然使眼色，满是得意的样子，一边又乐呵呵地往排骨碗里夹了块红烧排骨。 “都是你的啊排骨，不够吃姐再去做。” “……”纪然心里顿时生出一种被小鬼背叛的憋屈感。 虽说来者是客，但吃完饭后，纪然还是主动承担起了收拾餐厅的工作。 秦筱筱倒也没跟他客气，说家里的洗碗机前几天出了故障，元旦假期维修师傅们都放假了，只能等到节后再修理，辛苦纪老师亲自动手。 说完后，她便回到客厅，开始拉着排骨聊天。 吵闹的笑声充当洗碗的背景音，中途出现过一阵短暂的安静，不过纪然并没有过多留意。 等他擦干手从厨房出来，霎时被眼前的场景惊到两眼一黑。 “你们俩在干什么？”他顶着一团黑线，拔高声音问。 【作者有话说】 你们觉不觉得排骨是棵墙头草(∞) 第21章 听到纪然的声音，秦筱筱和排骨同时朝他看来，而后收起笑脸，彼此心虚地对视一眼。 当前的场面可谓相当怪异，排骨正穿着件浅蓝色蓬蓬长裙，短袖低领样式，露出里面的贴身内搭。裙边镶着一圈透明水钻，在灯光的照射下，闪着一圈朦胧的光晕。 他头上戴了个超大号兔耳发箍，手里握着根类似权杖一样的东西，大概是在扮演什么动漫角色。 纪然被这副画面狠狠冲击到，扶着额头缓神，心里崩溃大喊，这两个人怕不是要造反！ 上次扎双马尾，这次穿裙子，下次又准备搞什么新奇玩意儿？ “筱筱，”他走到两人跟前，喊了秦筱筱一声，又蹙眉指指排骨，“你给排骨穿的这是什么？” 秦筱筱装听不懂，答非所问：“你不觉得排骨这样穿很好看吗？” 排骨似乎也很期待他的回答，眨着眼睛看他，眼神炯炯的，两只兔耳的存在感实在太过强烈，让人莫名有些不好意思直视。 纪然盯着他看了会儿，视网膜像被灼烧一样，胸膛也涌现出一股莫名的燥热。 他没有回答“好看”或“不好看”，眼神重新落在秦筱筱脸上，无奈地说：“他是男孩子，你别总折腾他了。” 听到这话，排骨顿时泄了气。 原本还在兴高采烈地展示新装扮，这会儿便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抱着手臂不说话，有意跟纪然置气。 “你这就是偏见，”秦筱筱万般不认同纪然潜意识里这种男孩子不能穿裙子的想法，使劲戳着他的肩膀说，“我们排骨条件这么优越，多尝试一些不同的风格这么了？” “再说了，现在倡导穿衣自由好不好。” 地上放了个摊开的箱子，里面满满一箱彩色服装和道具，纪然低头瞥了一眼，问：“你从哪弄的这些玩意儿？” 秦筱筱很硬气地回他：“这些可都是设计师款，超级难搞的，好几件都是我托朋友买的，费事费力又费钱。” 初次见面那天，她和排骨挤在懒人沙发上闲聊，突然灵光一闪，觉得排骨适合搞cosplay，特别是这一头纯天然的黑发。 排骨不太理解，问她cosplay是什么东西，她便从网上翻出照片给排骨看。 没想到排骨当即两眼放光，小声说自己也想穿。 于是她便答应给排骨买cos装，刚好有些博主朋友是专业coser，于是便在他们的牵线和建议下，从设计师手里顺利购入几件入门级服装。 这是她和排骨之间的秘密，纪然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纪然沉默不语，大约是还在消化。 秦筱筱实在不理解他为何表现得这么严肃，或许是男女思维有别，对于新鲜事物的接受能力也不一样。 但她很清楚，纪然并不是那种思想传统的男性，便好言好语地说服他：“你不觉得排骨这张脸很适合玩cosplay吗？长发、浅瞳、高鼻梁，简直是老天爷赏饭吃，多少人想长成这样还长不了呢。” 末了，刻意加重音量说：“而且最关键的是，排骨自己也很喜欢啊。” 排骨始终安安静静地听着二人交谈。听完秦筱筱的话，纪然在他身旁坐下，对着他的后脑勺问：“你真的很喜欢吗？” 其实他并不是不支持，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心中总有一种强烈的责任感，认为排骨如今生活在自己身边，那自己就需要对他的一切负责。 排骨抬眼看他，表情有些委屈，分辨不出是真情实感，还是在耍苦肉计，小声说：“如果纪然哥哥不喜欢的话，那我以后就都不穿了。” 一边说一边眨眼睛，话音落下，眼睛里便闪出细碎的水光。 好一个装可怜大法，简直和之前一模一样。 纪然还没来得及回答，秦筱筱便在一旁打抱不平：“纪然你看看你，都把排骨吓成什么样了？” “……”纪然一阵语塞，合理怀疑这俩人提前商量好了，目的就是逼他彻底松口。 他抬头看了眼秦筱筱，无奈地笑了下，之后才回答排骨：“你委屈什么，我也没有说不喜欢啊。” 那就是喜欢。 对，是喜欢的。 意识到这一点，排骨终于转身面朝纪然，举着权杖在他脸前晃了晃，一定要得到答案似的，语气中满是期待：“所以你喜欢吗，纪然哥哥？” 不可否认，第一眼看见排骨这副模样时，纪然的确感到十分惊讶。 奈何排骨五官着实优越，皮肤也比常人白净一些，因为有着一头乌黑长发，所以能够轻松驾驭发箍，蓝色的裙子穿在他身上，也丝毫不显违和，不过却隐约透着一种淡淡的忧郁感。 先前已经见识过小鬼性格有多倔，自然会无条件相信自己说的话，纪然生怕说了“不喜欢”之后，排骨就真的再也不穿这类他本身很喜欢的衣服了。 “对，我喜欢。”他说。 “真的吗？”排骨的眼睛迅速亮了起来，几乎快和裙摆的水钻一样亮。 “真的，很好看。”纪然边说边摸了摸排骨的兔耳。 虽说是道具，但表面却是温热的，和人体温度差不多，总感觉有些奇怪。 明明是自己坚持要问纪然喜不喜欢，可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排骨反倒变得不好意思起来，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被室内的灯光照得更加明显。 他紧紧抿着嘴唇，眼里盛满笑意，没有再和纪然说话，而是起身拉着在一旁等候多时，并且死死捂着嘴巴，避免笑得太大声的秦筱筱继续研究其他搭配去了。 不得不说，年龄小的人果真劲头十足、活力四射，对待新鲜事物从不三分钟热度，热情也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退。 自从那天被秦筱筱带着玩了一次cosplay之后，排骨便像是着了魔一样，游戏也没心思玩了，三番五次缠着纪然，央求他再带自己去秦筱筱家里，说还想要穿那些有趣的衣服。 早已忘却自己现在的身份是一位“大人”，也忘记了之前说过的“要成熟稳重一点”这话。 据排骨所说，成年之后，化形时长便不再受功力深浅束缚，只需在规定的时间回到鬼界汲取阴气、闭关修炼即可。 所以两人的同居生活过得相当愉快，经常一起出门逛超市，一起下楼散步，也会一起出镜直播。 家里到处充满排骨生活的痕迹，床上和地板上随处可见的头发丝、藏在沙发靠背后面的各种零食、等级越来越高的游戏账号，以及冰箱里消耗速度直线上升的食材…… 两人几乎24小时都待在一起，眼见排骨终于又有了新的兴趣爱好，纪然自然不做扼杀小鬼热情的坏人。 每天吃完午饭，他便把排骨送到秦筱筱家里，接着原路返回，回家拍视频、按时直播、处理各项工作，等到晚上再过去接他回来。 生活因此变得更加规律，同时也更加麻烦折腾了些。 随着时间的推移，纪然明显感觉到，排骨的心已经不知不觉往秦筱筱那边倾斜了，回到家后，总是会说筱筱姐今天如何如何、筱筱姐又给我买了什么什么。 这让纪然感到非常不满，心里也生出一种初见端倪的危机感，但却无法直接表达出来。 所以他最后只好这么安慰自己：孩子大了都是这样的，不可能永远待在自己身边，他应该尝试不同的事物，见不同的人，丰富自己的内心世界。 喜欢什么终究是排骨的自由，自己没有任何权利干涉。 到底是玩转互联网的人，察觉到排骨天赋极强，不需要硬凹造型就可以轻松驾驭各种角色，秦筱筱当即开了个新的账号，专门发布他每一次出角色的照片。 短短两周时间，账号迅速涨粉十多万，紧接着，各大服装、彩妆广告商纷纷找上门来，甚至还有知名漫展向排骨发出邀请函，希望他能作为嘉宾参加活动。 这让秦筱筱和纪然都很是诧异，不过转念一想，这倒也从侧面印证排骨的潜力远不止这些，或许他还可以站得更高、更远，收获更多同好的喜欢。 此前并未亲身接触过cosplay，但因为排骨喜欢，纪然开始主动了解这其中的各种专业性知识，还在平台上面关注了好几位coser博主。 粉丝们个个都是福尔摩斯，见纪然的关注列表多了几位和他不同赛道的博主，纷纷在群里猜测，厨子是不是要转型换赛道发展了。 不过这个猜测很快便在直播时被纪然亲自打破，说是因为排骨对这方面很感兴趣，所以他也跟着了解一下。 现如今，粉丝们已经对排骨万分熟悉，也快速接受他在短短数月之内长高了的事实，毕竟有些人天生基因优秀。 有一些之前就刷到了秦筱筱给排骨开的账号，但还有一些并不知情，被纪然告知具体情况之后，一窝蜂涌过去关注评论，再回到群里狂发消息，说想要魂穿纪然、想亲眼看看排骨等等。 对于纪然来说，早已把排骨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他教排骨各种人类规则和生活技巧，教他如何成为更加独立的大人，也教他以自己的想法为主，不需要在意任何人的评价，尽管放心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见排骨对世界的探索欲与日俱增，对人类社会的适应性也越来越强，纪然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种复杂到无法剖析清楚的满足感。 如果一定要说，那大概是一种亲眼见证排骨成长、亲手为他创造触碰热爱事物的机会、再一点点把他培养成为一名自由的“正常人”的满足。 总之，生活过得多姿多彩。 除了用心经营自媒体、潜心研究菜谱之外，纪然的生活重心不知不觉往排骨身上转移了一部分。 他开始越来越在意排骨的情绪，欣喜的、平静的、或是偶尔低落的，无需过多言语，自然而然地便能感受到，甚至有那么几次，自己的情绪也会不受控地被这小鬼牵动。 【作者有话说】 排骨目前的三大兴趣爱好：玩游戏，做烘焙，cosplay（想要海星quq） 第22章 临近一月底，寂寥的城市终于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初雪在午夜悄悄降临，下了整整一晚。第二天一早，地面被十几厘米厚的积雪覆盖，从楼上往下看，白茫茫一片，印着一串串清晰可见的脚印。 这是排骨第一次亲眼见到雪的样子，以往都是在鬼界听那些功力深厚且已经化成人形的师兄师姐们描述过，说雪花是白色的，有六个尖尖的角，摸起来冰冰凉凉。 进入鬼界之后，上一世的所有记忆都消失不见，所以他也不记得自己从前有没有见过雪。 或许也曾见过吧。 纪然洗漱好回到卧室，正准备喊排骨起床，没想到他已经起来了，正趴在窗边往楼下看。 “想下去玩雪吗？”他走近后问。 排骨还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大人，不再是只知道玩乐的小鬼。本想说“我才不去，这些都是小孩子们玩的”，可看着楼下那群围在一起堆雪人的小朋友，心里面直痒痒，恨不能立刻加入其中。 还好他能屈能伸，话到嘴边及时改口，点头说：“想。” 自从玩了cosplay之后，排骨的装扮和道具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专业，一部分放在秦筱筱家里，另一部则全部摆放在两人的卧室里面。 为此，纪然专门找到之前做橱柜的师傅，定做了个新的大衣柜，用来盛放排骨的这些心爱玩意，秦筱筱说他现在溺爱排骨的程度早已远超自己。 现如今，排骨的审美能力显著提高，自己搭配的装扮总是深受网友们喜爱。 因为今天下雪，所以他特地穿了套氛围感满满的骑士风套装，还披了件同色系斗篷，头发倒是没有精心打理，只随便扎了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排骨跑来厨房找到纪然，一本正经地告诉他：“纪然，我今天的角色是骑士。” “看出来了。”纪然边洗碗边说。 排骨又郑重地宣告：“那你今天当王子吧，我的任务就是守护你，这是骑士的职责所在。” 纪然没忍住乐了，回头看排骨一脸严肃的模样，担心拒绝这种幼稚的角色扮演后就会被骑士暗杀，只好憋着笑说：“好吧，辛苦你守护我了，排骨骑士。” 两人刚走到小区广场，正在玩雪的小朋友们便一窝蜂跑了过来，因为经常见到排骨穿些帅气又高贵的新衣服出门，心里面很是羡慕，纷纷嚷嚷着要和王子一起玩。 排骨对待角色十分严谨，眉头微皱，蹲下告诉他们：“我不是王子，是骑士。” “那我们要和骑士玩！” 叽叽喳喳的话音落下，排骨回头看向纪然，似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纪然冲他笑笑，点头说：“去吧。” 得到允许，小朋友们便簇拥着排骨往雪地里去，笑声频频响起，玩得肆意又畅快。 前几天去秦筱筱家里，她把排骨的账号转交给纪然管理，说这样和合作方对接时会更直接高效一些。 所以纪然现在又多了个身份——排骨的助理。 他举起相机，画面中心对准骑士，连按快门键。等小朋友们玩累了，终于舍得放过排骨后，又找了片空地，给他拍了一组正式的形象照。 细细想来，认识数月，他们两个似乎还没有拍过合照。 于是纪然从兜里拿出手机，朝排骨勾勾手指，等他跑到自己跟前后说：“排骨骑士，要和我一起拍照吗？” 排骨还沉浸在表演的艺术当中，很绅士地说：“当然可以了，亲爱的王子殿下。” 纪然伸长胳膊举起手机，排骨从背后把他抱在怀里，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的脸颊便不可避免地贴在一起。 排骨一只手自然垂在身侧，另一只胳膊肘垫在纪然肩上，手掌虚虚搭在他的头顶。 两人身体几乎严丝合缝，看上去是一个很亲昵很暧昧的动作。 相较于成年之前，纪然直观感受到，排骨整个人变了许多。 比如，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穿那套米白色的毛茸睡衣了，因为觉得这太幼稚，不符合他现在的成熟气质。 / 再比如，睡觉的时候总是想方设法钻进自己被窝，只要稍微一拒绝，便会苦着脸生闷气，最后还得千哄万哄，搞得纪然感觉好像自己在求着排骨和他睡一样。 除此之外，称呼自己的时候，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经常会省去“哥哥”这一后缀，就这么理直气壮地直呼其名。 …… 类似的情况还有许多。 见纪然还不动作，排骨不满地揉了下他的头发，他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真的太近了。 纪然直觉哪里不太对劲，不知道排骨从哪里学到的这些拍照姿势，心中暗暗猜测，或许是秦筱筱先前教给他的，总之就是不相信他会无师自通。 颈侧持续传来温热的呼吸，纪然忍着这股异样的感受，决定速战速决。 他和镜头里的排骨对视，故作镇定地说：“那我拍了。” “好的哥哥。”排骨笑着说，又往纪然脸上凑近了些，在他按下拍照键的那一刻，嘴角咧成圆滑的括号。 雪后没几天，到了腊月二十三，也就是北方小年。 传统习俗是吃饺子，纪然提前调好饺子馅，兴许是想让排骨各种口味都尝一尝，所以直接调了四种馅料。 香菇猪肉、玉米虾仁、芹菜鲜肉，以及茴香牛肉。 这会儿他正在厨房和面，手上沾满面粉，不太方便做其他事情，于是喊了排骨一声。 排骨听到后，立马放下游戏跑过来，文绉绉地问：“请问纪老师有何贵干？” 纪然笑了下，指着冰箱说：“去帮我拿一下冷藏的肉馅。” 直播时总见粉丝们这么叫纪然，出门时也经常听到邻居们喊“纪老师”，所以排骨也开始这么称呼他。 小鬼大了不太服从管教，纪然劝说无果，最后只好被迫同意他这么叫。 把饺子馅全部送到厨房后，排骨又拿着个保鲜盒走了回来，高举到纪然脸前，有些沮丧地说：“你怎么还不吃啊，难道是不喜欢吗？” 说的是岩棉草。 忘了，并且忘得彻彻底底。 这棵草又小又细，存在感并不强烈，所以两个人这段时间都没有想起来。 纪然心里直呼不妙，小鬼八成又要一言不合生闷气了。 “对不起，”他立马道歉，洗干净手接过保鲜盒，打开盖子取出岩棉草，“这个要怎么吃，直接生吃吗？” 排骨没说话，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纪然对此半信半疑，但为博小鬼一笑，还是在他的注视下，随便嚼了几口便咽下。 其实也没有什么怪味，是一种青草独有的芳香。 排骨这才不再绷着嘴角，翻脸比翻书还快，眼睛弯成月牙状，洗了洗手，“屈尊”和纪然一起包饺子。 纪然心里顿生一股被救赎的感觉，默默吐槽，祖宗真是越来越伺候了，脾气可真够大的。 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自己平日里太惯着他了，所以他才变得这么横行霸道？ 饺子一共煮了三盘，多的放进冰箱冷冻。 排骨手艺稍显粗糙，包的饺子奇形怪状，圆的、方的、长的都有，聚齐了各路妖魔鬼怪似的。 要么馅填得太多，煮的时候裂开了；要么只填了一丁点儿，煮出来干瘪成坨，中间是空心的。 “没事，”瞧着排骨脸上乌云密布，纪然赶忙安慰他，“你包的挺好看的，我就没有你这个技术，想包还包不了呢。” 随后他夹起一个圆的，一口下去，全是面，没有馅，咽下之后，违心地说：“而且味道也很不错。” 排骨到底还是没有被哄好，吃着吃着，突然毫无预兆地哭了起来。 是那种无声的抽泣，眼泪很快连成串，啪嗒啪嗒落在桌子上。 不至于吧…… 纪然立马慌乱起来，赶忙放下筷子，抽了几张纸巾，起身给他擦眼泪，边擦边安慰：“怎么还哭了啊？是不是我调的馅太难吃了？” 排骨摇摇头，眼泪像是一条决堤的小河，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纪然头一次见排骨哭得这么厉害，万般不知所措，一边干着急地讲些安慰性话语，一边心疼得像是被刀子狠狠划过。 片刻后，排骨终于停止哭泣，他看着纪然，眼睛微微红肿，开口时鼻音很重：“不知道为什么，刚刚突然觉得心里面好难过。” 纪然又伸手擦掉他眼角溢出来的泪，语气中满是担忧：“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听到这话，排骨脸上显出几分落寞的神情，记忆中的场景模糊不堪，像下过雨后被泥土溅满的落叶，湿哒哒粘在地面。 几百年过去，他仍旧想不起来，只是隐隐觉得，这样的味道曾经也吃到过。 他又想了会儿，之后开口说：“纪然哥哥，我觉得我死之前应该也是很爱吃饺子的。” 话题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纪然感觉心脏像被拳头狠狠砸过，疼得他快要不能呼吸。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有话语在这一刻都显得那么苍白，所以只是沉默地看着排骨，最后温柔轻抚小鬼被泪水浸润的脸庞。 【作者有话说】 排骨你别哭，我的心在滴血T.T 第23章 过完小年，纪然便准备回家过年，上次回去还是国庆长假，转眼间，四个月已经过去。 妈妈前几天在电话里催促他，说今年好不容易不用再工作到腊月底了，让他尽早回家，多待上一段时间。 所以纪然提前订好机票，今天下午四点出发。 吃过午饭，看到纪然在卧室整理行李，排骨心中很是疑惑，走进去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纪然转过身，对排骨的担忧胜过回家的期待，喊了他一声，说：“我这段时间要回家过年，所以没办法给你做饭吃了。” “回家？”排骨的语气很诧异，显然没有想过这件事。 纪然点点头，继续整理衣服。 沉默片刻后，排骨叹了口气，挡在行李箱前，满脸委屈地问：“可以不回去吗？” “不可以。”纪然狠下心说。 “真的不可以吗？” “真的不可以。” “那你走吧，”眼见挽留无果，排骨也不再坚持，扯出一个更像是哭的笑，“反正我们在鬼界也要过年，所有鬼都聚在一起，还挺热闹的。” 送别止于电梯口，纪然揉了揉排骨的头发，叮嘱他：“如果你想来我家的话可以随时来，冰箱里还有些吃的，我都分好了，之前不是教你用过微波炉和别的厨具吗，你拿出来加热一下就能吃了，不要开燃气灶，不要碰菜刀，睡觉时记得锁好门，尽量别自己一个人出门，最多只能去楼下散散步，千万不能出小区，听到了吗？” 说完后，他才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了？ 排骨浑身透着一股冷冽的低气压，没有回答，而是上前一步将纪然抱住，手臂箍得很紧，衣服都被挤得簌簌作响。 他把头埋在纪然颈窝，冰凉的嘴唇蹭了蹭他的脖子，小声说：“听到了，你要快点回来，我会想你，也会乖乖等你的。” “好，”纪然回抱住排骨，强迫自己忽视脖子上那股让人头皮发麻的触感，安抚性地顺了几下他的后背，“我尽量早点回来，不管是在鬼界还是家里，都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过年的缘故，要忙的事情太多，所以纪然将直播缩减为每周一次，视频一周发布两条，有年前的库存，也有在家里和妈妈一起做的营养餐，以及各种特色家常饭菜教程。 纪家每年都会做上十二道硬菜，晚上再将双方老人接到家里吃顿团圆饭。 大年三十下午，纪然开始和父母一起准备年夜饭。 时隔一周再次收看直播，粉丝们颇为惊喜，哪怕忙着过年也要抽空来到直播间，刚开播没几分钟，观看人数便飙升至一千好几。 纪然一边备菜一边和大家聊天，气氛相当融洽，妈妈也会时不时露脸出现。 纪妈妈首次出镜，粉丝们都很新奇，弹幕狂刷不止。 【阿姨看上去可真年轻啊！】 【阿姨您平时怎么保养的，看着跟二十来岁的姑娘似的！】 【纪老师和阿姨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你们这群小姑娘嘴可真甜，”妈妈被哄得合不拢嘴，笑眼含羞地说，“我今年都快五十五岁了，哪儿还年轻呢。” 之后她便就皮肤保养这个话题，加之自己在饮食方面的专业性知识，和一众自称“姐妹”的姑娘们展开了长达二十分钟的讨论。 结束后，粉丝们终于想起被遗忘的小鬼，纷纷询问纪然： 【对了厨子，排骨弟弟没跟你一起回家过年吗？】 “排骨回自己家过年了，”纪然思索过后这么回答，“等年后回去了，我再让他跟大家见面。” 吃过年夜饭，父母开车将老人送回去，纪然则留在家里收拾。 锅碗瓢盆摞了一堆，洗洗刷刷也是个体力活，打扫完毕后，他躺在沙发上歇息，刚闭眼没两分钟，手机“叮”地一声响。 是隔壁那对情侣邻居发来的微信。 A702：【纪老师，你今年没有回家过年吗？】 纪然：【回了的，怎么了，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A702：【没事，就听见你家电视从下午响到现在，声音特别大，所以我们还以为你在家呢】 纪然：【可能是我那个弟弟，你们见过的，他偶尔会去我家里玩，实在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A702：【不打扰不打扰，我们就是确认一下，是弟弟的话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对话到这里结束。 说来也是巧合，元旦过后的某个午后，纪然在书房里剪视频，隔着耳机都能听到从客厅里传来的打打杀杀的声音。 他出来一看，发现排骨正在浏览视频平台的武侠片剪辑，兴致格外高涨，脸都憋得通红，于是直接在电视上给他下载了十几部，说让他一次性看过瘾。 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小鬼抱着靠枕坐在沙发上聚精会神看电视的场景，虽然相隔万里无法陪伴，但纪然还是能感受到一种架在两人之间的奇妙的连接。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他清楚地知道排骨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这种令人心安的感觉，让他在大年三十的夜晚拥有了成倍的幸福。 陪家里人过完正月十五，纪然便打算踏上返程的航班，因为心里实在是惦记排骨，况且排骨早已成为自己生活的一部分，所以不忍心再让他继续等下去。 以前有工作要忙，一年都和父母见不上几面，今年好不容易可以自由支配时间，妈妈本想让纪然多在家里待上几天，但奈何他太过坚持，态度也很决绝。 当妈的人，自然不舍得让小鬼独自一人守着那个空荡荡的“家”，也确实心系这个未曾谋面的可怜小孩，最后还是松了口。 她在纪然的行李箱里塞满各种自己做的营养品，又特地找来家里闲置的箱子，装了满满一箱当地特产，说让他带回去给排骨尝尝。 这不仅仅是家的味道，还是妈妈的味道。 好在已经过完春节，机票不再需要拼手速，正月十六下午两点一刻，纪然顺利回到小区。 一路上他都步履匆匆，刚出电梯，便大跨步走到家门口，只是并没有听到任何奇怪的动静，心想，大概排骨今天没有过来。 但他猜错了。 打开门，排骨的身影直直闯入视线。 只见他正抱着膝盖，坐在玄关和客厅连接处的台阶上面，落寞又孤独。 见到纪然的一瞬间，排骨便“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扑上前一把将他抱住，嘴里大喊：“纪然你回来啦！” 由于惯性的作用，纪然没能站稳当，往后趔趄了几步，后背死死抵在门板上。 排骨抱得很用力，像那种要把自己揉进骨子里一样，纪然抬手搂住他的身体，又揉了揉他的头发、嗅了嗅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开口说：“嗯，我回来了。” 这段时间以来，漂浮不定的心终于放下，在这新的一年，纪然似乎才真正理解，并切身体会到“牵挂”的含义。 虽说他从前也是只身一人，但与朋友们常见面、常联系，所以哪怕长期不了解大家的近况，也不会觉得内心不安，更别提生出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那些惦念和忧虑，在亲眼见到排骨的这一刻，全部烟消云散了。 又抱了好大一会儿，排骨才主动松开纪然，稍稍往后撤了些距离。 纪然这才得以看清，排骨大约又长高了几公分，头发也长了点。 排骨垂眼看向纪然，眼睛里面闪着淡淡的泪光，嘴角也无意识向下撇，表情看着很是委屈，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喜悦。 纪然靠在门上叹了口气，故意逗他：“怎么了，我回来了你还不开心啊？” 排骨摇摇头，握住纪然垂在身侧的双手。这样的动作未免有些不太合适，但在当下这一刻，纪然并没有推开。 紧接着，他听见排骨小声呢喃—— “我真的好想你啊。” 【作者有话说】 谁能拒绝一只向自己飞奔而来的小鬼啊！ 第24章 好像生离死别后再度重逢的场景，莫名有种煽情和悲伤气息。 “我也挺想你这小鬼的。”纪然笑着回答。 这次分开的时间真的太久了，两人静静对视着，纪然从上往下描摹排骨的面容，嘴巴比脑子反应要快，眉头微皱，同时开口：“感觉你好像瘦了，没好好吃饭吗？” “是因为吃不到你亲手做的饭，所以才会瘦的。”排骨没有反驳，毕竟他确实因为思念纪然而变得日渐消瘦了，就连平日里对他关注甚少的那几位师兄师姐都这么说。 从前他只知道饿肚子会瘦，头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我的饭作用这么大啊，”纪然笑了笑，排骨还紧紧牵着他的手，他不动声色地抽了出来，一边弯腰换鞋一边说，“你不会一直在这里等我吧？” “没有，”排骨很有眼力见，接过纪然的背包，跟在他身后往客厅里进，“我就是每天都会从鬼界过来看一眼你有没有回来，如果没有的话我就会回去了。” “真的吗，就只看一眼？”纪然回过头，故意这么逗他。 “好吧，其实我等了很久呢。”排骨这才说了实话。 后又为自己提出合乎情理的理由：“我又不知道你具体什么时间回来，所以只能在这儿等了啊。” 纪然看排骨一脸委屈的模样，心脏都要软成一滩水。有人在等他回家，一直一直在等，这让他感到欣慰，却也夹杂几分愧疚。 最后他凭着本能反应揉了揉排骨的头发，柔声说：“辛苦你等我了，以后尽量不让你等这么久。” 排骨只是摇摇头，像之前一样告诉他：“没关系，我愿意等。” 家里面和走之前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反而一直留存着排骨的生活痕迹，莫名让人安心。 纪然走到哪里，排骨便跟到哪里，他洗完手从卫生间出来，问：“冰箱里的菜你都吃完了吗？” “早就吃完了。” 纪然相当满意，又问：“那你在鬼界有没有饿肚子？” “没有，”排骨跟着他往卧室走，故作随意地叹了口气，“过年那段时间鬼界伙食还挺好的，只不过我太想你了，所以没有什么胃口，吃得不是很多。” 纪然抱着手臂，肩膀笑得微颤，一眼识破他这招百用不厌的苦肉计：“把自己说得这么可怜，是不是就等着我给你做大餐吃呢。” 排骨很有骨气，一脸坚定说：“我可没有。” 见到纪然之后，他便只顾着高兴，完全忘记自己都在家里做了些什么。 还是在纪然拧开门把手的瞬间，他才猛地想到床上一片混乱，但现在再整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果不其然，看到床上堆满自己一年四季的衣服后，纪然很是诧异，有些犹豫地问：“你把我衣服都拿出来干什么？” 排骨脸上浮现出异样的绯红，自觉不好意思，不敢抬眼看他，支支吾吾地说：“因为衣服上面有你的味道，我抱着它们睡觉，就感觉你好像在我身边……” 纪然顿时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自从进门到现在，排骨所做的举动都太过亲密，他这么宽慰自己，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见面了，思念情绪如洪水般从心里涌出，所以排骨才会这样做，以此表达对他的想念。 他没有再继续讨论这个话题，在排骨满是不舍的眼神中迅速收好衣服，随随便便塞进柜子，转身问他：“你想吃点什么，我现在去给你做。” “我想尝尝汤圆是什么味道，”排骨舔了舔嘴唇，“听说昨天是人间的元宵节，鬼界的鬼都在讨论，说你们会吃汤圆，逛灯会，还会赏月。” 看来小鬼是想体验过节。 “行，“纪然很快在心里列出一份完整的过节流程，“家里没有汤圆，我带你出去吃，吃完后再陪你去看灯会和月亮，怎么样？” “好！”排骨猛地扯住他的袖口，满脸激动地说。 两人到餐馆吃了汤圆，经典的黑芝麻馅和豆沙馅，甜得发齁。 纪然只吃了两个便放下勺子，见状，排骨三两口吃完自己碗中的，十分自然地端起他的碗，就着他用过的勺子，吃完了剩下的两个。 “你……”纪然心中又涌起那股熟悉的不适感，本想说“我用过了”，可看着排骨满足的表情，最后还是把这话咽进肚子。 总觉得排骨哪里变了，和自己相处时氛围有些奇怪。 但又转念一想，会不会是自己太敏感了，排骨还是那个排骨，除了外貌之外，哪里都没有变。 听路人说元宵灯会会持续整整三晚，两人步行来到另一条街，节日氛围依旧浓烈，路边垂挂着各式各样的彩灯，看得人眼花缭乱。 今晚的月亮又亮又圆，一切似乎都是那么美好，纪然借眼角的余光，看到排骨脸上溢满畅快的笑。 逛着逛着，两人遇到一个爱心形状的红色花灯，看上去是专门供市民打卡用的。 纪然心中莫名涌起一股不太妙的感觉，有意识地加快步伐，可刚走出没几步，排骨便在身后喊了声他的名字。 他回过头，只见排骨指着花灯，理直气壮地说：“我要和你拍照片。” 纪然后退几步，走到排骨跟前，眉头微皱，指关节轻弹他额头，假意批评：“我发现你现在真是越来越不懂礼貌了，都不叫我哥哥了。” 排骨已然学会以退为进和转移话题，立马耷拉着嘴角，小声嘟囔：“你不想和我拍的话就算了。” “我可没说这话，”纪然无奈又纵容地笑了下，而后打开手机前置相机，朝排骨晃了晃，“过来，看镜头。” 多云天气立马转晴，排骨从背后抱住他，动作幅度很大，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发号施令：“可以拍了。” 纪然按下拍照键，定格的画面中，两人脸上都映着满足的笑。 过了迟到的元宵节，回家时天色已晚，世界被蒙上一层灰白色的滤镜，树木光秃秃，路边的野草枯黄又败落。 汽车平缓地行驶着，窗外的景色一帧帧流逝，热气碰到窗户，瞬间凝结成一片白雾。 排骨安安静静地坐在副驾，头靠车窗往外望去，许是触景生情，这会儿他的情绪瞬看着很是低落。 突然间，排骨感到脑袋里传出一阵很细微的嗡嗡声，好似被蚂蚁啃噬一般，剧烈的不适感和疼痛感同时向他袭来。 大脑空白一片，他听不到周围的任何声音，紧接着，汹涌的、凌乱的碎片强行闯入记忆深处，渐渐和某些场景重合。 可他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不知道自己究竟姓甚名谁，也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 路遇红灯，纪然松松把着方向盘，听到排骨小声叹了口气，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到今晚发生过什么异常，便开口询问：“怎么了排骨，不高兴吗？” 闻言，排骨坐直身体，转头和他对视，瞳孔颜色变得很浅，眼神中莫名有种淡淡的忧郁。 纪然突然觉得心脏被揪了一下，毫无缘由的，就连他自己也感到万分震惊。 “纪然哥哥，”排骨这次乖巧地喊他“哥哥”了，但声音很低很低，“我好像真的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绿灯开始倒计时，轻飘飘的尾音被汽车的引擎声盖过。 直到驶出一百米左右，纪然才思考好如何回答—— “没关系，我会永远记得你，从你第一次来我家那天开始。” 被自己遗忘，也被世界遗忘，固然让人感到难过。 但有人会记得你的存在，证明你曾经来过，是不是也算是另一种永恒。 哪怕这永恒的基调写满了悲伤。 回到家后，排骨沉默得出奇，大约还在回想属于自己的记忆，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纪然捉摸不透小鬼的心思，所以没有出声打扰，自顾自回卧室整理行李，之后便出来催促他洗澡睡觉。 临睡前，排骨把自己的被子叠好放在床尾凳上，偏要和纪然挤在一起睡。 纪然本就担忧他的情绪，所以并没有拒绝，掀开被子让他躺下，两人就这样慢慢睡了过去。 模模糊糊之中，纪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啜泣声，这声音听起来似乎满是悲伤，隔着衣物传进自己的身体，让他也不自觉想流泪。 起初，纪然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那声音持续不断，于是他睁开眼睛，顿时看见一张被月光笼罩着的、缀满莹莹泪水的脸庞。 排骨在哭，并且哭得很伤心。 纪然猛一下清醒过来，鼻头没来由地发酸，心脏也不受控地钝痛，他连忙打开床头灯，胡乱抽出几张纸巾，擦去排骨脸上的泪水，又一下下拍他的后背，低声轻哄：“不哭了排骨，不哭了……” 脸上划过柔软的触感，像羽毛一样轻飘飘，排骨渐渐清醒过来，眼睛依旧水汪汪，此刻看着更像一汪水蓝色海洋。 他的睫毛完全被打湿，变成一绺绺，眼周的皮肤也充满脆弱的血色。 在看见纪然之后，排骨又毫无征兆地哭了起来，这次不再是压抑着情绪的低声啜泣，而是寻到依靠过后的放声大哭。 眼泪仿佛断了线一样，一串串从眼角溢出，很快便沾湿枕头。 纪然再次为他擦眼泪，轻声哄他不哭。 过了会儿，令人心疼的哭声终于停下，排骨主动埋进纪然怀中，一边抽噎一边恢复情绪。 纪然把他往自己身前搂了搂，小声问：“怎么突然哭了？” 排骨吸了吸鼻子，睁开眼睛看着他，眼神却朦朦胧胧，丝毫没有聚焦。 过了很久，久到脸上的泪痕都已经干透，他才带着很浓重的鼻音回答：“纪然，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作者有话说】 准备开启下一卷！ 谢谢读者朋友们一直以来的追更和支持，让我可以顺利入v，真的非常非常感谢，这篇会在下周一入v，当晚会更新两章！ 这本篇幅不会很长，15w字之内，全文订阅大概会在两块钱左右，如果大家愿意的话，希望可以继续支持正版！不喜欢也可以随时弃文退出，我会无条件接受一切评价，再次感谢大家了！(*≧▽≦) 一叶知秋的知秋 第25章 街头有间方圆十里闻名的饭庄，名叫“好吃再来”，饭庄老板姓叶，其妻姓邱。 店内菜品低价实惠、味好量大，服务细致周到，使人感到熨帖，过往食客皆赞不绝口。 夫妻二人心善，若遇身无分文的过客，便也会不计钱财，为他们做上一碗暖胃又暖心的肉丝汤面。 除此之外，店外频频有乞讨之人驻足，只为寻口馒头垫垫肚子。一番商量过后，夫妻二人特地在门口支了张桌子，上面摆着各种店内特色小吃，以及馒头、烧饼等干粮，供乞讨者随意拿取，以此抵御饥饿。 这些善行被人们口口相传，街坊邻居听闻，都认定心肠好的人做的菜必定味道不错，便结伴来到“好吃再来”用餐。 因此无论何时，店内都座无虚席，有时门外也会排起长队，生意做得那叫一个红火。 不仅生意上红火，家庭更是幸福，常常令人羡慕。 夫妻二人育有一子，名叫叶知秋，年仅十三。这孩子生来白净，面容清俊，乖巧懂事，又因口才极佳，逢人便能唠上几句，逗小孩、哄老人通通不在话下，因此深受街坊邻居喜爱。 每日从学堂放学，叶知秋便会跑到饭庄充当店小二，毛巾往脖子上一挂，立马就起了范儿，再来到门口，扯着上嗓子喊上一声“客观里面请”，引得店内外皆传出赞赏意味的哄笑声，纷纷说这孩子必成大器。 店里分工明确，叶老板与几名徒弟负责在后厨做菜，老板娘在前厅忙着招呼远道而来的食客，叶知秋则是哪里需要去哪里。 他一会儿在柜台张罗着点菜，人们见状，常会说上一句“哟，小叶老板放学回来了”；一会儿两手端着三四个盘子，敏捷地穿梭于后厨与前厅之间，耳边不间断响起邱母充满关切意味的“当心脚下”，他早已听得耳朵起茧子，便会抽空回上一句“知道啦”；一会儿又跑到厨房洗洗刷刷，偶尔太过卖力，会被泡沫糊一脸，几名师兄便哈哈大笑，借此打趣“小秋又成小花猫了”，叶老板则是看着自家小儿轻笑，而后空开手来给他擦干净，说待会儿做两斤红烧排骨奖励如此勤劳的帮工。 一提到红烧排骨，叶知秋便两眼放光，干得更加卖力了。 他自小便爱吃排骨，红烧的，清蒸的，炙烤的，哪种做法都吃过。但要说最爱吃的那一种，还得归红烧排骨所属。 夜深了，叶家饭庄打烊。 月光照着寂静的街道，一家三口手牵手散步回家，叶知秋走在中间，同夫妻二人讲述今日在学堂发生的趣事。 偶尔有那么几次，回到家中之后，先生留的作业还未完成，这时叶知秋便会挑灯夜读，邱母则在一旁耐心陪伴。 得益于夫妻二人自小悉心培养，虽然年仅十三，叶知秋却早已熟读各大名家著作，不仅在学堂深受先生称赞，还常常被邻居请到家中辅导自家小儿小女的功课。 附近的孩童都格外喜欢叶知秋，总是一口一个哥哥的喊他，辅导完功课，邻居们也也投其所好，以排骨作为回礼，有生有熟，有甜有咸。 所以他总是会高高兴兴地拎着各种做法的排骨回家。 …… 讲到这里，身旁人话音渐渐停下。 纪然靠在床头沉默片刻，唯恐惊扰到陷在梦中的小鬼，用气音轻声说：“原来你的名字是叶知秋啊。” 排骨点点头，继而回答：“是‘一叶知秋’的知秋。” 许多儿时记忆已经模糊褪色，但他清楚地记得，到了上学的年纪时，曾问过母亲为何给自己取这个名字，母亲那时是这样告诉他的—— “因为我们家小秋是在秋天出生的，那天家门前落下一层枯叶，枯黄中还带着点翠绿，你父亲说这代表着新生。而他姓‘叶’，我姓‘邱’，所以取我们二人之姓氏，中间加上‘知’字，最后便形成了你的名字——叶知秋。” “叶知秋，小秋……”听完小鬼名字的来源，纪然低低地喊了两声，又抬手揉了揉排骨的头发，侧过头看他，“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排骨顺势往他身上靠了靠，刚平复的鼻头又莫名酸了起来：“我记得那时候每个人都叫我小秋。” “那要不然从明天开始，我也这么叫你，就不叫排骨了，你觉得可以吗？”纪然问。 “可以，”排骨点点头，“不过你想叫什么都可以，叫我排骨也行，反正我都会喜欢的。” 纪然笑了下，又问：“然后呢，还想起来什么别的没有？” “然后……” 叶家夫妻做生意全凭良心，积攒起不少回头客，但与此同时，也招来街上其他同行的嫉妒与不满，暗地里责怪叶家抢了他们的生意。 平日里看起来和颜悦色，实则内心极其肮脏，心中那股妒火越烧越旺，渐渐将人的理智吞噬，最终踏上不归路。 有天，刘家饭庄以自家推出新菜品，希望叶老板前来品尝并提出改进意见为由，顺利将毫无防备的夫妻二人请进门。同时还请了其他早已心怀不轨的饭庄老板，以此避免夫妻二人起疑。 几家老板围桌而坐，彼此谈笑风生。饭菜被提前动过手脚，除了叶家夫妻二人，其他人均已服用过解药。 当叶老板尝出饭菜味道不对劲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毒药发作后分分钟致命，不消片刻，夫妻二人便悄无声息地死在这场“鸿门宴”上。 几家老板不忘谨慎行事，立马命人将夫妻二人的尸体装进麻袋，快马加鞭运送到百里之外，扔进了一条湍急的河流中。 再然后，他们又亲自来到“好吃再来”，手下人拿着刀剑威胁，将店内食客强行赶出门，之后又逼迫几位后厨学徒交出叶家秘制菜谱。 谁料竟无一人愿做这叛变之事，哪怕在各种残忍手段的威逼利诱之下，皆闭口不言，最终全部被活活打死，又被弃置在郊外的深山老林中。 街坊邻居本想为叶家抱不平，奈何心有余而力不足，唯恐牵连到自家亲人性命，哪怕心中再愤怒，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傍晚之时，叶知秋像往常一样从学堂回来。 远远地，他便看见饭庄外一片狼藉，往日熙攘之景不再，那些亲近的街坊见到他，也不再笑脸相对，而是一脸无奈与惋惜，似乎想对他说些什么，但却没有开口。 叶知秋当即意识到不对劲，猛地把书包一扔，撒腿跑进店里。只见里面比外面更为破败，饭桌被砸得散了架，地上布满碗筷碎片，并且被已经凝固的黑红色血泊覆盖，简直触目惊心。 来不及崩溃，他便感到后脑被棍棒重重一击，瞬间没了意识。 再次醒来之时，他发现自己被关在一间门窗紧闭的草房之中，四周被坚硬的铁皮围着，不留一丝缝隙，毫无逃生之机，摆明是有人想要置他于死地。 叶知秋打小就不爱哭，从前听父母说，他刚出生那会儿没发出一点儿哭声，无论如何拍打都不起作用，当场便把所有人吓坏了。 这十三年间，除了八岁那年，母亲刚为他做好的红烧排骨被家门外的大黄狗全部偷吃时嚎啕大哭过一次，哪怕是帮工时被灶火烧得掉了层皮，他都没再流过一滴眼泪。 现如今，叶知秋知晓父母与师兄们应当都已遇害，自己不久也将命赴黄泉，可连亲近之人的尸体都没能看见，这让他很是崩溃。 他独自缩在漆黑的角落里，身体蜷缩成小小一团，将脑袋埋在膝盖里，闭着眼睛无声流泪。 不知过了多少个日夜，眼泪早已流干，叶知秋被饿得没有一丝力气，虚弱地倚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中并未出现对死亡的恐惧，就这样慢慢失去了意识。 在最后一秒，他还隐隐记得，清早出门上学之时，母亲还说晚上要给他做红烧排骨。 在鬼界游荡数百年，从十三岁到十八岁，排骨终于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故事，知道他究竟是谁，也知道他从何而来。 他叫叶知秋，有着幸福的家庭、爱他的父母，也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孩子。 再一次触及生命最后时刻最痛的一段记忆，无疑是让人撕心裂肺的，叶知秋边哭边讲述那些鲜血淋漓的场景，声音断断续续，像尖刀一样刺戳着纪然的心。 借着柔和的灯光，纪然看见排骨脸上溢满水痕，压抑着心头的难过呼了口气，抬手为他擦干净，又把他往自己怀里揽了揽，很是心疼地问：“你那时候还很小，心里一定很害怕吧。” 排骨带着浓重的鼻音“嗯”了一声，继续讲述：“我真的很害怕，也很难过，因为再也见不到父亲母亲了。后来我就失去意识了，过了很久才来到鬼界。” “鬼界的入口黑压压一片，我沿着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往里走，路的两旁点着很亮的烛火，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路的尽头。”说到这里，排骨顿了顿，“路口那儿有一道门，里面有个鬼差向我招手，说让我到他那儿去，然后我就去了，但是自从踏进门内的那一刻起，我前世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不见了。” “也许是怕你感到太痛苦，所以鬼差特地帮你抹去了记忆。”纪然轻声说，“虽然你也曾有过非常美好的记忆，但那些难过的、遗憾的、愤怒的终究会变得越来越深刻，你那么乖巧听话，不应该承受这么多的。” 一想到排骨是被恶人给活活饿死的，纪然便感到心如刀绞。 排骨又说：“后来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鬼差当时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只记得自己爱吃排骨，所以起了这个名字。” 自此，“排骨”这个称号便伴随着叶知秋在鬼界度过了数百年时光。 直到这年冬天的某一个晚上，他在偷吃时被纪然抓个正着，命运的齿轮才开始转动。 【作者有话说】 请忽略任何逻辑bug来抱一抱我们可怜的小秋宝宝吧 第26章 饶是生活了27年，人生阅历相对成熟丰富，纪然依旧不知道说些什么样的安慰性话语最为合适，毕竟他并未亲身经历过排骨口中所说的那些凄惨之事。 人类的语言，即便饱含无穷善意，但在某些情况下，也会显得苍白无力。 但排骨似乎并不需要获得任何安慰，又自顾自地说：“在鬼界我们没有肉身，都是以游魂的形式存在的，刚开始我很难适应，不过后来就慢慢好多了，现在变得更好，能够化成人形了。”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最开心的是能和你待在一起。” 两人紧紧依偎着，纪然眼眶止不住地酸涩，尽量以一种平常的语气，开口夸赞：“所以我觉得你真的特别厉害，不仅在鬼界把自己照顾得很好，又努力化成人形来到人间，这才几个月而已，就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排骨并不认同这番话，立马挣脱纪然的怀抱，跪坐在床上看向他，皱着眉说：“我长这么大都是因为你把我喂得很好啊，前提是得有你在。” “那好吧，”纪然逆着光笑了下，选择接受这份微薄的功劳，“这也是我的荣幸。” “纪然哥哥。”排骨躺进被窝，又喊他了一声。 “怎么了？”纪然问。 只见排骨似是在回味什么，过了会儿，恍然大悟一般地说：“我终于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飞来你家了。” 纪然挑眉问：“为什么？” 排骨回他：“因为你做的饭有股熟悉的味道。” “什么味道？” “爱的味道。” 爱的味道，多么抽象的一个概念，但小鬼才不会想这么多，一旦他感受到，从此便会认定这股味道。 命运果真是世间最为奇妙的东西，纪然心想。 他也重新躺进被窝，侧躺着看向排骨：“你的父母很爱你，当然了，还有很多人也都爱你，我想，虽然你们分开了这么久，哪怕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们也一定会时时刻刻惦记着你的。” “那你呢？”排骨略显急促地问，显然是很关心纪然的看法，“你也会爱我吗？” 纪然几乎没有思考，而是顺着本能回答：“我当然会爱你了。” 说完后，他才察觉到这话有歧义，不过也并没有追究下去。 听到这话，排骨瞬间露出笑脸，满足地往他怀里蹭了蹭，靠在他胸口听平稳的心跳声，而后闷闷开口：“那你一定要说到做到，因为我现在只有你了。” 纪然帮他把后背的被角掖紧，点着头说：“好，我答应你。” 两人又说了很久的话，大部分时间都是排骨在说，纪然则是耐心聆听着。 他讲自家饭庄如何干净卫生，不论什么时候，桌子上都摸不到一粒灰尘；讲父亲每天天不亮便出门采购新鲜蔬菜，有时他会央求着跟父亲一起去；讲母亲为人多么温柔细心，不仅教他识字，也教他为人处事的道理；也讲自己做店小二和后厨帮工时的光荣事迹……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两人才慢慢睡下。 正月过半，气温不再像年前那样低，逐渐有回暖的趋势，清晨的日光也比往常温暖许多。 再次醒来时，还未睁开眼睛，纪然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翻身一看，出乎意料地发现排骨正在换衣服，是那件多日未见的黑色长袍。 纪然清楚记得昨晚的交谈，从今天开始，他应该叫排骨的真实姓名——叶知秋。 可到了真正要改口的时候，却又觉得有些不太习惯。 他酝酿片刻，等叶知秋从床上起身时，别扭地喊了一声：“小秋。” 听到身后的声音，叶知秋猛地转过身体，同样也缓了会儿，才逐渐适应纪然这么叫自己。 他“嗯”了一声，跪坐在床边，双手撑在被子上，笑着答：“早上好，纪然。” 还是没有带“哥哥”，不过纪然已经习惯，坐起来问：“你现在是要回鬼界了吗？” 叶知秋点点头，向他解释：“鬼差曾经说过，一旦我们回想起前世的记忆，需要第一时间向登记处汇报，他们或许可以帮我找到同一时间死去的亲人。” 这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纪然发自内心为叶知秋感到高兴，又问他：“那你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不太确定，”叶知秋的眼皮耷拉下来，稍显苦恼地说，“但我晚饭之前一定会回来的。” “好，”纪然莫名舒了口气，“那我等你一起吃饭。” 没和小鬼待在一起，白天的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 吃过早饭，纪然先给昨晚被叶知秋哭湿的枕头换了新的枕套，将近一个月没有大扫除，家里处处都落满灰尘，于是他又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 到了下午，他钻进书房，剪了两个过年期间拍的美食教程和出行vlog视频，又写了一个广告脚本，结束时也才不到四点。 纪然合上电脑，摘下眼镜，一边活动肩颈，一边在心里头琢磨，时隔数百年，叶知秋终于找回记忆，作为他化成人形之后生活的参与者，自己或许应该做桌丰盛的晚餐为他庆祝。 想到这里，他二话不说地行动起来，立马在线上超市选购食材，各种有机蔬菜、新鲜肉类，以及应季海鲜……种类不一，应有尽有。 半小时后，配送员将满满两大袋食材送货上门。 纪然已经提前列好菜单，六菜一汤的配置，黑椒牛仔骨、红烧牛肋条、蒜蓉油焖大虾、孜然鱿鱼、葱油手撕鸡、粉丝豆腐煲，外加一锅清炖排骨汤，几乎全部都是荤菜。 将食材一一清洗处理好，刚好晚上七点，正是与粉丝们约好的直播时间。 见台面上摆满了大盘小盘的食材，看着不太像是教大家做菜那么简单，再加上直播地点也从热闹温馨的家里转移到了纪然自己住的房子里，粉丝们大为震惊： 【厨子这是已经从家里回来了吗？】 纪然抬手调整镜头角度，看到这条弹幕，点头回答：“对，昨天下午刚回来，但一直在忙，所以忘记提前告诉大家了。” 粉丝们又问： 【纪老师今晚怎么准备这么多食材啊？】 【对啊对啊，我感觉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吧？】 【虽然但是，怎么不见咱们家排骨弟弟呢！！！】 …… 弹幕滚动不停，纪然对着屏幕莫名其妙笑了起来，又赶忙组织好语言：“排骨有事要忙，过会儿应该就回来了，确实是有件好事发生，所以我想着今晚庆祝一下，所以特地多做了几道菜。不过这几道也都不是很难，大家肯定能轻松学会的。” 博主已经汇报得如此详尽，粉丝们自然也没再追问具体是什么好事，纷纷在弹幕里开玩笑，说这就去拿笔记本认真记录。 纪然边和大家聊天，边不慌不忙地开火做菜，期间还不忘重点提醒某些关键步骤。 由于配菜和调料都已经提前准备好，所以并不额外耗费时间，两口锅同时操作，八点一刻左右，六菜一汤完美出锅。 粉丝们快速刷屏，恨不能立马瞬移到纪然家里。 等他把最后一道排骨汤端上餐桌，又盛好两碗饭之后，叶知秋恰逢其时地出现在客厅中央。 两人相识一笑，得知纪然在直播，叶知秋颇有眼力见，立马回房间换了身正常的衣服，又把长发低低扎起，主动到屏幕前给粉丝姐姐们打了个招呼。 大家并不知道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事情，还是万分热情地叫他“排骨弟弟”。 闲聊数句之后，纪然已经等不及，挥手告别：“菜要凉了，那我们就先吃饭了，大家晚安。” 叶知秋也在一旁说：“姐姐们晚安。” 两人说得干脆，毫不留恋，弹幕飘过一连串带着哭脸表情的【晚安】。 切断直播后，叶知秋又往纪然身边挪了挪，语气很是诧异：“你今晚怎么做了这么多菜呀？” 见叶知秋没有到对面就坐的趋势，纪然伸手把他的碗筷拿到这边，笑着回答：“恭喜小秋顺利找回前世记忆，再加上你瘦了这么多，所以我想着给你做顿好吃的。” 叶知秋眼里盛满惊喜与感动，这才礼貌地说：“谢谢纪然哥哥。” 纪然边给他递筷子边打趣：“有好吃的终于想起来叫我哥哥了？” “没有没有！”叶知秋摇头否认，无辜地眨眼睛，“我一直都有在叫你哥哥啊。” 纪然没再继续和他玩嘴上功夫，起身到酒柜前拿了瓶香槟，不过只给自己斟了些，至于小鬼，则是给他倒了杯果汁。 面对叶知秋一脸疑惑的无声质问，他又搬出那套关于年龄的说辞：“你现在太小了，不能喝酒，以后再说吧。” “可是我已经成年了……”叶知秋低声嘟囔。 “你说什么？”纪然刚刚回去放酒，所以并没有听清楚。 “没什么，”叶知秋赶忙朝他摆摆手，“我是说，都听纪然哥哥的。” 纵然心里十分不满，叶知秋也并未直接表现出来，只是在正式开饭之前，突然起了捉弄纪然的坏心思。 谁让他还把自己当小孩。 餐厅灯光昏黄，叶知秋清清嗓子，指着餐桌最边上的油焖大虾，对纪然明知故问：“这个我能吃吗？” 纪然点头：“可以啊，这一盘都是你的。” 他又指着旁边的红烧牛肋条，重复询问：“这个呢？” 纪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头：“可以。” 见状，叶知秋压着嘴角笑了起来，跃跃欲试地将手指从餐桌转移到纪然身上，语速飞快地问：“那这个呢？” 纪然完全没有思考，仍是下意识点头：“可以。” 【作者有话说】 回收文案(.) 第27章 话音落下，纪然才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可脑子还没来得及绕弯，脸颊便迅速被什么温和柔软的东西触碰了下。 这触碰转瞬即逝，分开时还带出一声清亮的“啵”声。 叶知秋一口亲在了他脸上。 亲了他！ 纪然瞬间愣了，呆坐在椅子上，一脸不可置信。被亲过的侧脸，连带着半边身子都过电一般僵了起来。 感知没有出现偏差，叶知秋真的亲了他。 大脑变成一团乱麻，他只觉一辆正常运行的列车突然脱轨，正朝着无法预知的方向飞速驶去。 一切都乱套了。 无论叶知秋出于什么目的，这种做法无疑是不合适的，更是错误的，他绝对不可以这么做。 见纪然像石化似的一动不动，叶知秋晃了晃他的胳膊，没有察觉到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脸上仍挂着笑：“纪然哥哥，你怎么了？” 纪然回神，深吸一口气，侧过头看他，脸上不带任何表情，语气严肃：“你知道自己刚才在做什么吗？” 叶知秋浑然不觉这句话中夹杂着的质问意味，抬手摸了摸自己嘴唇，然后突然笑了起来，像是还在回味。 过了会儿，他坦坦荡荡答：“我亲了你。” 不知为何，听到这话，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潮水般涌上纪然心头，类似于一拳打在棉花上，那种让人扑空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他尽量保持冷静，直直盯着叶知秋，又问：“为什么要亲我？” 叶知秋勾起嘴角，笑得畅快：“因为我今天实在是太开心了！” 不等纪然发问，叶知秋便自顾自讲述缘由：“早上回到鬼界之后，我就把想起来的记忆告诉给了师兄和鬼差，他们都非常震惊，拉着我问了好多问题，之后又带我去了登记处。” “那里的鬼差帮我存档了记忆，还说之后会特别留意其他鬼魂，说不定哪天就可以匹配到我生前的父母。” 他越说情绪越激动，语气中满是对于有朝一日能与亲人相见的期待，不过再开口时，又转为平常：“虽然不知道最后能不能找到他们，但我现在就觉得很开心了。” 纪然沉默地听着，心乱如麻的同时，也由衷为叶知秋感到高兴。 他有多么心疼这只小鬼，就有多么希望他能与亲人团聚，弥补百年以来的遗憾。 本想继续讨论刚才那个关于“为什么要亲我”的话题，可叶知秋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亮着眼睛说：“对了，我还有个东西要给你看！” “什么东西？”纪然语气平平。 只见叶知秋兴冲冲跑回卧室，很快，再次回到餐厅，将手里攥着的卡片递到纪然面前。 ——一张身份证。 纪然反复看了两遍，终于说服自己那是一张真的居民身份证，上面清楚写着叶知秋的名字、证件号、出生地址等。 他心里闪过一瞬的惊诧，皱眉问：“你从哪里搞的这个？” 叶知秋脸上很得意，朝纪然笑笑，解释说：“登记处的鬼差鬼脉很广，所以稍微用了点手段，给我办了张能在人间自由通行的证件，还说是有法律效力的。” 最后他挠挠头：“不过除了名字，其他都是假的。” 纪然：“……” 所谓鬼差，还真是无所不能。 找回记忆这件事显然让叶知秋很振奋，也很雀跃。他还沉浸在今日所发生的种种好事所带来的憧憬之中，吃饭时一刻不停讲述着回鬼界后的详细经过，丝毫没有留意到纪然并不高涨的情绪。 纪然做这顿饭本是庆祝，可由于叶知秋不打招呼的亲吻，心不在焉，坐立难安。 菜和饭没吃上几口，酒倒是喝了一杯又一杯。 从前，纪然只当叶知秋太缺乏安全感，也觉得他太过可怜，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那些逾矩的举动。 在外还好，可一在家里，便会频繁抱他，身体像装了磁铁，走哪跟哪，甚至坚持不懈要挤在一个被窝里睡觉……诸如此类。 这些纪然都可以勉强接受，可亲吻，哪怕只是亲脸，他真的没办法接受。 这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心理阈值。 凡事都讲求一个“度”，一旦过了这条刻度线，许多事情便会不受人为控制。 纪然懊恼思索着，他心里很清楚，有些亲密举动不该发生在他和叶知秋之间，他们对于彼此而言，是如同亲人一般的存在。 是亲人，是弟弟。 所以不能再继续纵容叶知秋，要尽快帮他建立完整的关系意识。 等叶知秋扒完碗中最后一口米饭，纪然清清嗓子，温和地喊了声“小秋”。 叶知秋一边揉肚子一边笑着看他，问怎么了，他不带任何感情，几乎是命令的语气：“你以后不要再像刚才一样突然亲我了。” 叶知秋大概也是第一次见纪然如此郑重地和自己说话，但关注点好像跑偏了，眨眨眼睛问：“为什么不能？” “你先说说为什么要亲我？”纪然重复刚才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 “我说过了啊，”叶知秋轻轻皱起眉头，不理解纪然为何还在纠结这一点，“因为我很高兴，所以就想亲你。” 纪然紧盯叶知秋，继续追问：“所以你表达高兴的方式就是随便亲别人？” 他眼神太过严厉，叶知秋不敢再看下去了，低垂着头，小声嘟囔：“你又不是别人。” 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纪然感觉无力极了。 他缓了会儿，开始心平气地和跟叶知秋讲道理：“表达高兴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可以大喊大叫，可以随心所欲地玩游戏，也可以满屋子跑着撒泼，或者拉着我陪你一起。” 叶知秋眉头越拧越紧，还没消化完这段话，又听到纪然说：“你现在是个成年的大人了，有独立的思想意识，也需要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当然可以亲自己喜欢并且也喜欢你的人，但不能因为高兴就随便亲你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说到最后，纪然刻意加重语气：“哪怕我们天天待在一起，你把我当成很重要的哥哥，也不可以亲我，听明白了没？” 叶知秋不知将这番话听进去了几分，他思索片刻，抬眼迎上纪然泠冽的目光，表情中透露着倔强和委屈，自动提炼出整段话的关键点：“可我是喜欢你的呀，这样也不能亲吗？” 听到“喜欢”二字，纪然头皮发麻，心都提到嗓子眼。 小鬼在某些事情上还真是像头倔驴。 可能他自己也不明白，他口中所谓的“喜欢”，究竟是哪种“喜欢”。 今晚不是好时机，纪然不想就“喜欢”一词展开无用的讨论，态度强硬，果断回绝：“不能。” “为什么？”叶知秋问。 “没有为什么。”纪然说。 屡屡碰壁，叶知秋便不再说话，耷拉着嘴角，一把拿起身份证回到卧室，关门时还加重了力度，直到睡觉前都没有出来。 两人就这么短暂地冷战了几个小时。 不过叶知秋倒也不是什么都没听进去，或许意识到自己今晚做了让纪然不高兴的事情，所以当纪然提出分被窝睡的时候，他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听话地应下了。 熄灭床头灯，纪然翻身背朝叶知秋，刻意不去观察他的状态，想着眼不见心不烦。 他闭着眼睛酝酿睡意，却迟迟难以入眠。 反观叶知秋，自从躺下便安静得出奇，不像往常一样会在纪然耳边碎碎念。 过了大半个小时，纪然本以为他已经睡着，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叶知秋轻手轻脚挪进他的被窝，脑袋靠在他的后背，胳膊轻轻抱着他的腰，呼吸很快变得平缓。 纪然不由屏住呼吸，这几分钟时间里，他多次想推开叶知秋，重审晚饭时讲的道理，却又觉得不论讲多少遍，都是在做无用功。 叶知秋总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已经被惯得有恃无恐了。 窗外漆黑一片，纪然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感受着后背源源不断传来的温热。 【作者有话说】 我家攻都挺大胆的…(**) （ps.最近不断有新的读者来看文，真的感觉好幸福啊！欢迎新朋友，也感谢还在支持陪伴我的老朋友们，虽然没有一一回复评论，但你们发的我都有看到哦！ 第28章 不知过了多久，眼皮还在不受控地跳动着，仿佛有千万缕丝线遮在上面，让本就不清晰的视野变得越来越模糊，这异样的感受扰得纪然心烦意乱，烦躁又憋闷。 细细想来，早在跨年那段时间，他就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小鬼的成年期来得猝不及防，只在朝夕之间，完全没有给人留出足够的接受时间。 感情这事最为复杂，毫无疑问，纪然当然怕叶知秋对自己产生超越亲情的想法，但最害怕的，是叶知秋因为没有接触过其他人，没有体会过不同的心情，仅凭长期与自己生活相处，错将这份依靠时间建立起来信任与依赖认作是“喜欢”。 不是普通的、单纯的、随口一说的喜欢，而是那种想要亲密接触的、会产生生理欲望的喜欢。 纪然根本不敢再往这方面想，如果叶知秋真的变成这样，那他和罪人又有什么区别？ 纪然很少失眠，这晚却辗转反侧、夜不能寐，陷入深不见底的纠结。偶尔想翻个身，却被叶知秋箍着，最终无奈放弃。 扰人心神的始作俑者倒是睡得安安稳稳，半夜不知梦到了什么，呓语几声，又把纪然抱得更紧。 天刚蒙蒙亮，纪然眼眶酸涩不止，实在忍受不下去，费力挣开束缚起了床。 他抱着手臂站在床边，隔着一层昏暗光线，静静注视叶知秋的睡脸，而后无声叹了口气。 后来他勉强躺在沙发上睡了一个小时，不过醒来后，眼下还是不可避免地挂了两团微微发青的黑眼圈，走起路来步子轻飘飘。 叶知秋并不知道纪然这一晚心里都在想些什么，他只知道，喜欢纪然哥哥，是他变成有真正身份的“人”之后要做的最重要的事。 醒来看到身前空荡荡，他只当纪然比自己先一步起了床，洗漱好后，快步跑到厨房，凑到纪然身边，乖巧地喊：“纪然哥哥早上好。” 纪然没有回头，语气像昨晚一样平淡：“早上好。” 叶知秋听得出这话中的冷冽意味，咧着的嘴角立马耷拉下来，却也不敢再多说些什么，毕竟昨晚是自己有错在先。 尽管他到现在都不明白自己究竟错在哪里。 刚烤好的吐司面包散发着浓浓的黄油香，纪然把蓝莓奶酪涂抹在吐司上面，再放上刚刚出锅的滑蛋，撒上少许海盐黑胡椒和欧芹碎。 厨房被阳光笼罩着，空气中的尘埃在光影中流动，氛围温暖又静谧。 纪然被叶知秋看得不太自在，感觉后背快要被灼伤。他快速将水果切好，和牛奶一起放在餐盘旁边，端起递给叶知秋：“你先把饭端出去。” 说话间，始终没有正眼看他。 面对面坐在餐桌前，叶知秋终于看到纪然的正脸，自然也看到了那两团黑眼圈，指着问：“你眼睛怎么了？” “没事，”纪然扯着嘴角朝他笑笑，“可能血液不太循环，我等会儿拿冰块敷一下就行。” 撒谎。 明明就是黑眼圈，又把我当傻子呢，叶知秋心想。 他没有选择拆穿，但很快意识到这都是因为自己，心里那股自责又加深了几分。 纪然有意缓和气氛，咬了口面包，调侃似地问：“小秋现在不生我气了？” 叶知秋嘴角一撇，答得理直气壮：“我根本就没有生气。” “不生气你昨晚脸拉得那么长？” “……”叶知秋不说话了，这是事实，他没办法反驳。 纪然便又自顾自地说：“你这小鬼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昨晚我就说你几句而已，又没打没骂的，怎么还跟我闹别扭了呢？以后要是再说到你不愿意听的了，是不是还要玩离家出走这一出啊？” “对不起，纪然哥哥。”叶知秋能屈能伸，也知错就改，虽然面上很是委屈，但还是主动道歉，“我以后不会再那样了。” 纪然“嗯”了声，宽慰他：“没事，不说这个了，吃饭吧。” 由于叶知秋靠外力拥有了身份证，吃过早饭，纪然带他去商场买了台手机，顺便办了张手机卡。 这样一来，不仅方便他展开cosplay活动，同时还能建立自己的朋友圈，增进与同好之间交流。 纪然心想，随着时间流逝，叶知秋会慢慢在网上认识更多人，接触更加广阔的世界，到那时候，说不定既定的想法也会改变。 对，慢慢来，都是时间问题。 得益于先前在鬼界勤勤恳恳的学习经历，叶知秋知识储备还算广泛，识得许多汉字与英文，所以完全具备无障碍操作手机的能力。 纪然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存进叶知秋手机，又添加上微信好友，刚把手机还给他，人就一溜烟儿跑回卧室，甚至还神秘兮兮地锁上房门。 纪然盯着紧闭的房门，心中疑惑，不知他要做些什么。 下一秒，放在桌上的手机倏地响起。 他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径直传来叶知秋嘹亮的嗓音：“纪然哥哥，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纪然带着笑：“听到了。” 电话就此挂断，“嘟嘟”两声后，微信里弹出一条新消息—— 小秋：【纪然哥哥，看到我发的微信了吗？】 对话后面还附带两个微笑的黄豆表情。 之前还说自己长大了，现在就又变回小孩模样，纪然一时间觉得欣慰又好笑。 他回：【嗯，看到了】 测试结束，叶知秋又攥着手机跑回客厅，嘴里哼着小曲儿，一刻不停琢磨其他软件。 纪然没有出声打扰，默默将“小秋”的对话框置顶，继续回复粉丝们的私信。 此后一连几天，哪怕两人都待在家里，叶知秋也会时不时给纪然打个电话，或是发条微信，玩得不亦乐乎。 他不再时时缠着纪然，而是沉迷于短视频无法自拔，就连吃饭也抱着手机刷个不停，内容大多与cosplay相关。 这让纪然心中喜忧参半，不过往好的方面想，至少叶知秋短时间内不会再做些令他分神的行为来。 年前，有个主办方向叶知秋发出邀请，希望他可以出席活动。当时纪然和秦筱筱有所顾虑，担心叶知秋一下子到人多的场合难以适应，便礼貌回绝了。 没想到对方很是坚持，正好这几天要举办一期新的漫展，于是再次发出邀请。 已经过去数月之久，简单和秦筱筱商量过后，纪然欣然答应对方。 临出发前，秦筱筱开车来接叶知秋，刚好她要陪朋友一起过去，这倒也省得纪然来回折腾。 纪然亲自给叶知秋整理行李，要带的装扮和道具、洗漱用品、贴身衣物，检查完必备证件，又把他送到小区楼下。 初春，微风和煦。 两人并肩站在路边，纠结片刻，叶知秋终于鼓起勇气，扯了扯纪然袖口，小声问：“你不陪我一起去吗？” “我不去了，”纪然目视前方，“筱筱带你我很放心。” “可是……” “可是什么？”纪然明知故问。 叶知秋摇了摇头，语气显得异常落寞：“没什么。” 没过多久，秦筱筱驾车来到两人跟前。 她摇下车窗，又打开后备箱，急忙催促：“小秋快上车！” 上周她便得知排骨恢复记忆的事情，于是也开始叫他的本名。 等纪然放好行李来到车前，秦筱筱又对他吐槽：“你们小区也太不人性化了，多停一会儿就要赶人，好无语。” 纪然顺着她说：“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说话间，叶知秋已经系好安全带，坐着一动不动，也一言不发，像是有意跟纪然置气似的。 秦筱筱并没有察觉到什么，戴好墨镜：“那我们先走了啊纪老师。” “走吧，”纪然点点头，看着叶知秋的侧脸，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了，“路上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说】 别慌不虐的！ 明天也更(′`) 第29章 这天晚上，纪然去超市采购食材，回来等电梯，刚好遇见隔壁那对情侣。 两人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外旅游，今天下午才顺利到家。 终于寻得当面聊天的机会，纪然再次向他们道歉：“过年那段时间打扰你们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 电梯门开了，男生邀请纪然先进去，按下楼层按钮，语气格外爽快：“没事儿，你真是太客气了纪老师。” “对啊纪老师，真的一点都不打扰的。”女生紧接着说，“你弟弟特别乖，好几次出门见到我俩都会主动问好，而且我还经常看到他在楼下陪小孩子们玩，人家大人就坐在一边看着，玩完了还总要拉着他去家里吃饭。” “是吗？”纪然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他从来没有听叶知秋主动提起过过年期间发生的趣事。 “那可不，”女生笑着说，“这孩子特别招人稀罕。” 听邻居这么一说，纪然便能想象出那幅画面，叶知秋被小孩子们围在中间，叽叽喳喳问问题，而他也总是很乐意解答。 纪然心里不禁生出满腔骄傲与自豪，他想，自己一点点照顾长大的小鬼，能受到所有人喜欢，好像也没什么值得怀疑的。 这次漫展在百里外的海滨城市举办，秦筱筱和叶知秋要去三天。 已经过去整整两天，叶知秋平日里精神头活跃到恨不能一分钟发八百条微信给纪然，这两天愣是一个字也没发。 置顶聊天框始终沉寂着，像世界尽头被遗忘的角落，巨大的落差莫名让纪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但这样的距离感不正是自己绞尽脑汁想要实现的吗？甚至是毫不费力就实现了。 叶知秋把心思用在热爱的工作上面，难道不应该为他感到高兴吗？ 可为什么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纪然就这么坐在沙发上发呆，思索着叶知秋正在做什么，不知过了多久，微信提示音“叮”一声响起。 他心里一紧，赶忙拿起手机。然而发消息的人却是秦筱筱，她发来一条长达两分钟的视频。 视频中，叶知秋身着一套白色西装，高贵优雅。头发精心打理过，编了几根细辫，剩下的翩翩垂在肩上。头顶戴着条镶满钻石的配饰，更加凸显他的气质，给人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清冷感。 他站在主办方划分好的区域，粉丝朋友们排队上前与他合影，并且送上自己提前准备的小礼物。 纪然之前了解过，这种互动模式在圈内被称作“集邮”。 叶知秋表现得相当配合，对每个人都很耐心，脸上也始终挂着得体的笑。 可纪然却莫名觉得他笑得有些程式化。 进度条跳到最后一秒，画面也随之暂停，他重新看了一遍，才把手机倒扣在桌上。 纪然出神地盯着天花板，有些失落地想，或许这样才是最正确的。 叶知秋就应该站在舞台中央，被一群喜欢他的人簇拥包围，被无数鲜花、礼物和爱意浇灌，而不是整天只知道围着自己转。 没错，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 隔天下午，叶知秋终于舍得给纪然打了电话，说他们现在正在机场候机，大概晚上就可以到家。 纪然没有追究他这几天为什么不联系自己，只是问：“这次去玩得开心吗？” “挺开心的，”叶知秋兴致还算高涨，“有好多人说他们是专程来看我的，还给我送了很多礼物，等回家了我给你看看。” 听到这话，纪然莫名有些眼热，竭力压制住情绪：“看来小秋成为大明星指日可待了。” 叶知秋“嘿嘿”地笑，又滔滔不绝地跟他讲这几天发生的事，直到广播通知旅客们尽快登机时才不得不挂断。 今晚总算不用一个人吃饭，纪然正琢磨着做点什么，玄关突然传来门铃的响声。 来人是隔壁那对情侣，说朋友昨天去农家乐游玩，回来给他们带了两只老板自己养的土鸡，趁还新鲜，就想着分享给纪然一只。 纪然连连道谢，回以对方一大块前几天卤好的酱牛肉。 两人倒也没跟他客气，说能品尝到纪老师的手艺真是太幸运了，得发个朋友圈炫耀一番才行。 有了现成的新鲜鸡肉，纪然决定做椒麻鸡。 说来也巧，活了27年，他身边的同学朋友就没有几个爱吃麻的，往往聚餐点菜，能吃香辣绝不吃麻辣。 但他却是个例外，不过通常会选择跟随大家的口味，偶尔食欲大开，才会馋一些麻味的食物。 叶知秋化成人形后没多久，有次纪然做了椒麻鸡，原以为要遭到冷落，没想到小鬼却吃得津津有味，被麻得口水哗啦啦往外流，还是一边吐舌头一边迫不及待地把鸡肉往嘴里送。 纪然很是诧异，缓过神后，惊喜得不行，心想，人生第二十八年，他终于遇到愿意陪自己一起吃麻的饭搭子。 小鬼当时吃得面色红润，辣油都糊了一嘴，纪然看着他笑，默默吃起旁边的红烧排骨。 最后小鬼独自吃完一整只鸡，打了个饱嗝，尴尬地朝纪然笑笑，大着舌头说：“不好意思啊纪然哥哥，这个鸡肉真的好好吃，我都忘了你还没有吃呢。” 七点，纪然准时开播。 土鸡提已经提前用香料和酱汁腌制过，只需再放入卤水中炖煮三四十分钟，出锅后淋上料汁冷藏即可。 所以纪然今晚的主要工作是陪粉丝朋友们聊天。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再进到直播间，大家的第一句话总是围绕小鬼展开： 【厨子！排骨弟弟什么时候回来？】 【想排骨了！我要看排骨！】 【快把排骨还给我！】 …… 粉丝们并不知道“叶知秋”的存在，所以还是叫小鬼“排骨”。 前天直播不见排骨，大家猜测纪然把人藏起来了，后来知道排骨是去参加漫展，纷纷扬言要退出直播间，去网上刷排骨的cos神图，还要给他做数据。 纪然双手抱臂，皱起眉头，开玩笑说：“看来我真的要失宠了。” 弹幕立马飘过整齐划一的： 【都是一家人，宠排骨和宠你没什么区别！】 航班信息早已熟记于心，纪然看了眼时间：“排骨这会儿应该刚下飞机，估计很快就到家了。” 直播进行到八点，椒麻鸡完美出锅，鸡肉浸满料汁，麻辣鲜香，丝丝入味。 粉丝们又开始哀嚎： 【吃不到纪然也就算了，怎么连纪然做的椒麻鸡也吃不到！】 又闲聊十来分钟，纪然关掉直播，去厨房炒了个地三鲜。 没过一会儿，秦筱筱打来电话，说正在送叶知秋回家的路上，她等会儿和姐妹还有约，让纪然提前到楼下等着。 刚一把人送到，秦筱筱就踩着油门轰隆隆离开了。 “走吧小秋，”纪然主动接过叶知秋手中的行李箱，“回家吃饭。” 叶知秋眼睛亮起来，跟在他身后问：“你给我做了什么好吃的？” “椒麻鸡。”纪然偏过头说。 “好好好！”叶知秋喉咙滚了滚，发出嘴馋信号，“你好像很久没做这个了。” “刚好隔壁送了只土鸡过来。” “那对哥哥姐姐人真好。” …… 从进小区到出电梯，一路上，叶知秋都很安分。 等开门进到家里，他终于露出真实面目，猛地从背后抱住纪然，脑袋埋在他肩窝，嘴唇贴着他脖子，闷声说：“纪然哥哥，我好想你啊。” 而后又有些委屈：“你想我了吗？” 久违的、温热的吐息再一次向纪然袭来，高大的身躯紧贴后背，他感觉浑身发麻，甚至比先前每一次都更加剧烈。 空气安静，纪然沉默着没说话，叶知秋便又问了一遍，语气异常急切，胳膊也收紧了，似乎一定要听到他说“想”才会松手。 与其在这儿耗着，不如先把人哄好，减少亲密接触的时间比什么都重要。 这么想着，纪然拍了拍叶知秋环在自己腰间的胳膊：“想了，我也很想你。” 是哄人的不假。 却也是真的想念。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有天，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排骨拿着盒薯片咔嚓咔嚓，灵机一动，把两块薯片背对背一起含在嘴里，然后拍拍身边的纪然，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什么。 纪然：？ 排骨嘴巴控制薯片动了几下，然后拿下来，很激动地：哥哥你没发现我刚刚变成鸭子了吗？ 纪然：啊？哦。 过了十来分钟，排骨一盒薯片都吃光了，纪然突然开始狂笑不止…… 第30章 大概只过了几秒，纪然拍了拍叶知秋后背：“好了，先回房间衣服，然后过来洗手吃饭。” “嗯。”叶知秋听话地松开了他。 纪然刚把餐具一一摆好，叶知秋便换好家居服来到客厅，回想起刚才在卧室里看到的那一幕，他随口问了句：“今晚是林易哥哥来家里住吗？” “不是，”纪然很清楚叶知秋在说什么，深吸一口气，看着他的眼睛，“小秋，要不咱俩分开睡吧。” “什么？”听到这话，叶知秋“腾”一下从椅子上站起，仿若听到惊天噩耗一般，语气异常惊诧，拔高声音：“纪然你说什么？” 早在过年之前，纪然就带着叶知秋见了林易和许远峰，几人一起吃了顿饭，尽管年龄相差快十岁，两人俩却和叶知秋聊得很投缘。 许远峰已经和女朋友同居，林易还是单身状态，好不容易遇到个有趣又好玩的网红弟弟，偶尔会在下班后提着零食过来找叶知秋，和他讨论与cosplay相关的消息。 两人聊到忘乎时间，纪然会让林易在家里留宿。林易本人主动提出睡沙发，叶知秋却表示不同意，强烈要求纪然把折叠床搬到卧室，三人一起聊会儿天，然后相继入睡。 叶知秋参加活动这几天，纪然想了许多，决心要从根源阻断这份潜藏的、危险的关系的形成，将任何苗头扼杀在摇篮之中。 他打算循序渐进，首先是从物理层面上减少叶知秋与自己亲密接触的可能。 原本想分房睡，卧室留给叶知秋，自己暂住书房。但转念一想，这样不加遮掩的疏远恐怕会让叶知秋感到困惑不安，最后决定把折叠床搬到卧室。 他心想，等过段时间，叶知秋逐渐适应这样的变化了，再展开下一步。 只是没想到，初步计划还在试运行阶段，就要惨遭滑铁卢。 叶知秋的反应比想象中还要强烈，纪然赶忙安抚他：“你先冷静一点，坐下来，我们好好聊聊。” 叶知秋脸上写着不高兴，不过倒也还算听劝，重新坐下，眼神带刀似的紧盯纪然，没有说话，似是在等他向自己作出合理解释。 这种影响心情的话应该放在饭后来讲最为合适，但已经开了头，不管结果如何，都没有办法再收回。 可惜这顿晚饭大约是要潦草收尾了，纪然有点气恼，他本来并不想这样。 “小秋。”沉默片刻，纪然略显严肃地喊了一声。 叶知秋还是盯着他看，嘴角无意识往下撇，随时都有可能哭出来的样子，过了很久也没吭声。 “你听我说，你现在已经成年了，也长高了，不像以前一样瘦瘦巴巴，所以再和我挤在一张床上睡的话就不太合适了。”纪然自顾自地说，“而且我们俩都是男人，之前我教过你生理常识，我们睡一起总归不太方便，你能明白吗？” “我不明白。”叶知秋冷冷开口，只一句话，便将谈话氛围推至冰点。 纪然无奈笑笑，不再惯着他，没有理会这句话，而是说：“没事，那你以后慢慢明白吧，今晚你睡大床，我睡折叠床，就先这样。” 语毕，“啪”一声，叶知秋双手拍在桌子上，喘着粗气，任性大喊：“我不要！” 纪然提早料到叶知秋会拒绝，但没想到他的排斥心理会这么严重，尽量心平气和：“那不说这个了，我们先吃饭吧，吃完再聊。” 叶知秋却不依不饶，质问他：“纪然哥哥，你是讨厌我了吗？” “我怎么会讨厌你，别乱想，吃饭。”纪然说。 叶知秋垂下头，开始在自己身上找问题：“那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又惹你生气了？上次你说不许随便亲你，我也没有再做了啊……” 如此委屈脆弱的表情，如此小心翼翼的语气，纪然在坚定与心软之间徘徊，险些再次踏进心软的泥潭。 他夹了块鸡肉，放进叶知秋身前的碗中：“你这么懂事听话，怎么会惹我生气？” “那为什么突然不想和我睡了？”叶知秋执拗地问，“你之前明明答应过我的，说我想睡在哪里就睡在哪里，凭什么成年之后就不行了，如果会变成这样的话，那我还不如不成年了。” 话音落下，他安静了几秒，突然红着眼睛控诉：“纪然你说话不算数！” “我……”纪然一时间被堵得说不出话。 他终于深刻体会到，曾经对小鬼的无条件溺爱，在这一刻都化为回旋镖，结结实实扎在他身上，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可哪怕浑身是伤，他也必须忍着。 纪然重新拿起筷子夹菜，狠心说：“你要是不想分开睡的话，吃完饭就回鬼界去。” 这话让叶知秋感觉更加挫败，心理防线也快要崩溃倒塌。 他低头看了眼油亮鲜香的椒麻鸡，眼睛里瞬间升起一层水汽。 他不明白纪然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明明接自己回家的时候还好好的，抱他，说想他，还特地做了他爱吃的椒麻鸡，却偏偏要说这种让人难过的话，这不是相互矛盾吗？ 沉默对峙片刻，叶知秋再次站起来，赌气一般通知纪然：“那我以后就都不来了。” 纪然懵了一瞬，连忙否认：“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叶知秋去意已决，快速回房间换上长袍，等纪然追过去时，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做好的饭一口没吃，叶知秋空着肚子回去了，八成也没有心情再吃鬼界的食物。 好不容易刚把人喂起来一些，还没来得及高兴几天，就又闹了这么一出，纪然有些崩溃，觉得自己失败透顶。 在这种事情上面，纪然还做不到心安理得寻求身旁人的看法，毕竟挚友不知，秦筱筱不知，所以他只能自己慢慢消化。 虽说鬼界已经全面通网，但叶知秋那晚走得匆忙，连手机也没顾得上带，纪然根本找不到任何联系他的办法。 一言不合就利用身份优势玩失踪，世上哪有这样任性霸道的小鬼？ 两人再次陷入奇怪的冷战之中，准确来说，是叶知秋单方面冷战。 这次长达一周，周日下午，纪然正和秦筱筱在市中心一家新开的餐厅拍摄探店vlog，突然收到叶知秋发来的微信消息。 小秋：【纪然哥哥对不起，你对我那么好，我不应该对你发脾气的，也不应该浪费你给我做的饭】 小秋：【我知道自己错了，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 小鬼主动认错，按理说应该高兴才对，可纪然并不觉得心情多好，反而感觉很难受，也很内疚。 “跟谁发消息呢？”秦筱筱碰了下纪然胳膊。 纪然按下发送键，放下手机后说：“是小秋。” 秦筱筱立马哈哈大笑，然后调侃他：“小鬼不是离家出走了吗，怎么，人家这么快就原谅你了？” 纪然无奈：“可能是吧。” 前几天，秦筱筱怎么也联系不上叶知秋，只好亲自提着新装扮上门找人，结果人没找到，却听纪然讲述了一出精彩又幼稚，但刻意隐瞒了真正原因的家庭争端。 她当场笑得止不住，躺在沙发上捂肚子，后来拍着纪然肩膀：“真没想到你也有这一天。” 纪然：“……” 餐厅客人进进出出，接连不断的脚步声像是催促，秦筱筱还在笑，纪然清楚半路走人不太合适，但还是三两下收拾好东西，面露难色说：“不好意思啊筱筱，我得先回去了，小秋正在家里等我。” 秦筱筱才不想做他俩和好路上的绊脚石，胡乱朝纪然挥手：“没事儿，你赶快回去哄孩子吧。” “下次再陪你来。”说完，纪然大步走出餐厅。 【作者有话说】 纪然：我真没招了 排骨：下次还敢() 关于冷战和好，原本设计的是排骨第二天早上就回来了，纪然到客厅一看，排骨整整齐齐坐在沙发上，震惊发问：“你不会在沙发上坐了一晚吧？” “我才没有，”排骨抱着手臂，面无表情地说，“你都不知道我昨晚在鬼界睡得有多舒服。” 纪然：……呵呵是吗？ 第31章 许是假期的原因，路上车流量比工作日多出好几倍，处处都被堵得水泄不通，一眼望不到头，聒噪的鸣笛声吵得人更加心烦意乱。 纪然归心似箭，可路况却偏不遂人意，或许也欠些运气，一路上遇到的都是红灯。 平时回程只需半小时左右，今天却硬生生延长了一个多小时，回到小区后，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刚停好车，纪然便火急火燎跑去乘电梯，好巧不巧，屏幕上的数字长时间停留在“22”，等了一分钟也没往下降，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故障。 见状，他索性拐进隔壁楼梯间，一口气爬了七层楼梯。心率直线飙升，心脏也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站在家门前缓了好大一会儿，才解锁进到屋内。 不出所料，叶知秋还是孤零零抱着膝盖坐在台阶上面，看到纪然的那一刻，黯淡的蓝色瞬间亮了起来，他慢慢起身挪到纪然面前。 两人相对而立，纪然还在平复呼吸，叶知秋下意识抬起双手，到了中途却又突然收回去，掌心合拢放在身侧。 纪然察觉到他大概是想抱自己，但可能还在为那晚的任性感到内疚，当然也可能是害怕自己还在生气，所以没胆量再做这种他以前随时随地都敢做的事。 叶知秋满脸委屈看着他：“纪然哥哥，你回来了。” 兴致并不高涨，尾音也微微下调。 叶知秋在尽量控制自己的言行，这个事实让纪然感到很是欣慰。 说到底，小鬼也算是自己看着长大的，纪然希望他成为一个自信、开朗、无忧无虑的大人，反正怎么样都好，唯独不愿看到他这副小心翼翼、做什么都得看自己眼色的胆怯模样。 所以他心软了，笑着朝叶知秋伸开手臂，往自己的方向勾了下。 叶知秋瞬间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似的：“可以抱吗？” 纪然点了点头。叶知秋这才放心地抱住他，胳膊箍得比之前每一次都要紧，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小声说：“我想你了。” 纪然轻拍他后背，开玩笑说：“我看你不是想我了，是想吃好吃的了吧？” 叶知秋轻轻摇头，头发来回摩擦纪然脖颈处皮肤，那感觉麻麻痒痒，纪然不由闭起眼睛，听见叶知秋闷声反驳：“没有，是真的很想你。” 很多时候，纪然都觉得叶知秋像一张干净的白纸，没有被任何世俗污秽玷染过，所以能够轻轻接纳每一种颜色。 他喜欢做什么事、吃什么食物，总是会用自己的方式直接表达出来。 当然也包括对纪然的想念，每一次都会重复诉说好几遍，唯恐纪然感受不到他那颗赤诚的心。 可面对这么单纯直白的真情流露，纪然如何能做到视而不见，正因如此，他才会变得越来越纠结。 拥抱很快结束，纪然换好拖鞋，和叶知秋一起往客厅走去。 现在还早，七点多一点，刚好赶上晚饭时间，他转头问叶知秋：“小秋想吃点什么？” 话音刚落，叶知秋的肚子便很合时宜地鸣叫起来，他尴尬地抬手捂住整张脸，暴露在空气中的耳尖迅速染上一片绯红。 纪然笑着宽慰他“没关系”，说了好几遍，他才愿意放过自己，有些迟疑地问：“我想吃番茄鸡蛋面，可以吗？” “当然可以，”纪然挽起袖子往厨房走，从冰箱拿出番茄和鸡蛋，没有马上清洗处理，而是转身面朝叶知秋，“以后不用再问可不可以了，你在我这儿不用这么小心，还和以前一样，想吃什么就直接告诉我，听到了吗？” 叶知秋抬手揉了揉眼睛，嘴巴一瘪，乖乖回答：“听到了。” 两人一同在厨房忙碌，纪然负责做番茄鸡蛋卤，叶知秋就在旁边煮面。 空气中弥漫着氤氲热气，沸水咕噜咕噜响，纪然让叶知秋再往锅里加点凉水，然后偏过头问：“你下午等了多长时间，不会又是很早就回来了吧？” “没有没有，”叶知秋拨浪鼓似的摇头，“跟你发微信的时候刚回来，然后就开始等你了。” 又撒谎了。 其实他中午那会儿就从鬼界回来了，见纪然没在家，逃避心理作祟，所以没敢联系。 等了三个多小时，可纪然还没回来，他感到极度不安，身体和精神遭受双重煎熬，最后终于鼓起勇气给纪然发了微信。 纪然看上去对此深信不疑，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叶知秋搅动着锅里的面条，深吸一口气，再次向他道歉：“哥哥对不起。” “没关系，”纪然笑了下，“不用说对不起，小秋也没做错什么。” 说着，他把叶知秋推到一边，关掉燃气灶，将面条捞进碗中，浇上两三勺番茄鸡蛋卤，又切了几片牛肉码在一旁，递给他说：“端出去吧，准备开饭。” 吃饭时，纪然主动抛出话题：“小秋这周在鬼界都做了些什么？” “一直在闭关修炼，”叶知秋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好像还隐隐有些后怕，“其实我都忘了上周是闭关期，差一点就要犯大忌了，后果很严重的，最少一个月不能再化形来到人间。” “这样吗？”纪然挑眉笑了下，没想到答案会是这个，“那要按你这么说的话，这次离家出走还立大功了是吧？” 谈及“离家出走”这一敏感话题，叶知秋饭也没心思吃了，放下筷子深刻反思：“纪然哥哥，师兄师姐们已经教导过我了，说我突然走掉是不对的，我想了想，人间再没有比你对我更好的人了，我那样做确实很不成熟，也会让你感到伤心，而且逃避也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这边刚反思完毕，那边又话里话间地指责纪然：“可那天我真的太难过了，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睡，但你又一直在逼我，所以我才会……” 纪然忍着笑叹了口气：“看来小秋还在怪我呢。” “我没有怪你，“叶知秋急忙摆手，唯恐纪然误会自己，紧接着又表达悔改后的态度，”今晚我睡折叠床，哥哥你睡大床吧，大床比较舒服。” 这话能从叶知秋嘴里说出来，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要罕见，纪然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缓了会儿才说：“这次不跟我闹别扭了？” “不闹了，”叶知秋皱皱巴巴的，“以后我都会听你的。” 犹豫片刻，他又说：“但你以后能不能不要再说让我回鬼界那种话了，就像是很想赶我走一样，听到的时候我真的觉得很难过。” 小鬼身上有个最大的优点，不仅善于表达正向感情，也会适时提出合理范围内的需求，争取个人权益最大化。 通俗来说，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过纪然并不确定他们两个今后还会不会闹别扭，他会不会又在无奈之下说出那种话来，所以回答留有一丝余地：“行，以后我尽量不那么说。” “谢谢纪然哥哥。”叶知秋没有抠字眼，轻易被这句话给哄好。 称不上矛盾的矛盾就此轻松解决，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道无形的隔阂也随之消散，一切又重新恢复原样。 这晚，叶知秋果真如同自己所说的那样，没有临阵反悔，也没有提出其他要求，洗完澡后，规规矩矩地躺在折叠床上。 等纪然也洗漱好回来，两人随便聊了会儿天，夜色越来越深，月光朦朦胧胧映在窗上，两人互道晚安后各自睡下。 【作者有话说】 孩子又屁颠屁颠地回来了(〃〃) 今晚开始日更到周二晚哦～ 第32章 离家出走这段时间，叶知秋的个人cos账号完全是冷却的状态，后台私信已经累积到“999+”不止，光回复就花了整整两天时间。 以前他时不时就会上线和大家聊聊天，或者回答一些与活动有关的问题，有时甚至还会24h全天在线，到处跑着高强度冲浪，后来还被大家评选为“活人气息最足”博主之一。 这几天他一直没有上线，粉丝们每天都在评论区和私信询问博主人去哪了。可迟迟得不到回应，等得实在着急，也有些担心，于是部分粉丝便跑来纪然这边，直接在群里艾特他，问他排骨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然怎么会这么久都不出现。 当时纪然心里有苦说不出，也无法给大家一个准确的回复，只好尽量安抚，说排骨过得挺好的，只是有些个人私事需要处理，没有额外精力用来上网，等他忙完后会第一时间告诉大家，也会喊他出来营业。 大家这才放宽了心。 这天下午，天气晴朗，阳光明媚，自然光线柔和温暖，非常适合进行户外拍摄。 “收拾好了吗？”纪然拿着相机回到卧室，朝正在穿衣镜前整理服装的叶知秋说。 叶知秋随口回他：“再等我一下下就好。” 昨晚两人一起直播做菜，叶知秋的粉丝出言威胁，说排骨要是再不发视频的话，他们就要联合起来杀到纪然家里，吓得叶知秋赶紧点头答应，不敢说些别的，只是一味承诺“好的好的”、“知道了知道了”。 叶知秋今天要扮演的是某热门手游里的某个人物，知名度也是这款游戏里最高的，自上线以来，便不断有coser先后出图。 秦筱筱之前专门送了他顶假发，微分碎盖狼尾发型，和他原先的黑长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他本身五官分明，有棱有角，所以戴起来适配度满满，酷帅又有型，纪然还跟着妆教给他画了人物仿妆。 黑色皮衣，黑色手套，再搭配一双深筒漆皮马丁靴，更加突显身材比例，腿长直蹿两米八，衬得整个人气场格外强大。 叶知秋显然知道自己这身装扮很帅，因为一路上他都在不停收到邻居们的夸赞，还有人拿出手机要跟他合影，走的时候还频频回头看。 但他本人最在意纪然的看法，快步走到纪然身前，逆着光凹了个造型，一脸期待：“纪然，你觉得我今天好看吗？” “嗯……”纪然假装皱眉思考，实则心中笑意绵绵，没想到小鬼还挺有心眼，非要从别人口中听到夸奖才行。 过了会儿，他实话实说：“很好看，也很帅气。” 紧接着，又补充一句：“不对，是特别帅，小秋今天应该是小区里最帅的男生。” 这一连串夸奖让叶知秋很受用，他笑着挑了挑眉，因为害怕破坏妆容，没敢笑得太肆意，含糊评价了句：“你品味还挺不错的。” 纪然勾起嘴角，心里念叨着，小鬼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两人的同居生活过得平坦又顺利，但恰恰是这份不同于以往的安稳，让纪然凭空生出一种错觉，潜意识里总觉得今后会遇到更大的风浪。 人有时候总是这样矛盾，对于还未发生的事情，往往习惯设想最坏的结果。好像天生就没办法过安稳的生活，必须得经历某些挫折的历练才肯罢休。 不过事实证明，纪然的担忧存在一定合理性。 虽说叶知秋一直安分守己，但还是会在某些时刻暴露自己。 两人住在一间卧室，纪然每天早上换衣服时，余光中总会瞥见叶知秋一动不动盯着自己，被抓包后又慌忙移开。 他还发现叶知秋习惯侧躺着睡觉，必须得面朝自己才行。偶尔有那么几次，他半夜睡醒翻身，总会看到漆黑中夹杂着一抹浅蓝色光亮，不过很快，那抹光亮便会消失不见。 那是叶知秋小心翼翼隐藏起来的视线。 明明小鬼最不擅长的事情就是隐藏自己，可这眼神却又赤裸不加掩饰，这让纪然感到十分割裂，心脏像被怪物的触手抓挠着，凌乱，难以挣脱。 大部分时间，叶知秋都乖巧听话，可有时又有恃无恐。对于他暗戳戳的越界行为，纪然不知作何反应，好像不敢回应偏多。 两人之间注定是不对等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其他可能，所以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叶知秋之所以会这么做，只是因为担心自己再次被抛弃。 或许没有严重到要用“抛弃”的字眼，总之，纪然认为，所有平静都是表象，湖水深处藏着暗流涌动。 但这样似乎未尝不可，他完全可以装做毫不知情，继续扮演哥哥的角色，维护两人之间兄恭弟敬的关系，只要叶知秋切实遵守先前的承诺。 北方向来四季分明，春天温暖和煦，气温也一天天升高，不再像冬天那样萧瑟寒冷。 阳光充足的日子更容易为人注入动力，除了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之外，对于叶知秋的自媒体事业，纪然也总是亲力亲为。 为他筛选合适的广告、规划账号更新日程、处理负面网络舆论，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的琐碎事务…… 现如今，叶知秋的平台粉丝量已达到30w+，广告商和活动主办方发出的合作邀约几乎不断。 一番对比评估之后，纪然替叶知秋接了几个广告植入，在他本人表达了强烈的意愿之后，又接受了大部分活动邀约。 除了工作紧要实在走不开，会拜托秦筱筱带叶知秋一起过去，此外的每一次活动，纪然都会亲自陪着叶知秋，履行他作为“博主助理”的职责。 两人不同城市来回飞，见到许多来自其他国家的粉丝朋友，他们带着满腔喜爱，只为亲眼见到排骨一面。 纪然往往会在场馆周围默默陪着叶知秋，看他游刃有余地与人进行交流，好像也是这时候才真切感受到，那只瘦弱的小鬼长大了，不需要自己帮忙，也可以独当一面。 是啊，叶知秋真的长大了。 现场哄闹嘈杂，纪然就这么静静站着，心中满是骄傲与自豪。 叶知秋耐心十足，配合大家五花八门的拍照需求，有时候拍得累了，视线会不动声色落在纪然身上，悄悄朝他递个眼色，垂眼撇嘴，就跟撒娇似的。 由于有过前车之鉴，所以这样的撒娇总是一闪而过，生怕再被粉丝们手中的高清相机拍到，转手发到网上，引来网友们的花式评价。 诸如“说！是谁欺负我家排骨宝宝了？”、“主办方快放我家排骨下场休息！”、“妈粉狠狠心疼了”、“这是什么破碎美人啊”……之类的调侃，好几次都惹得纪然哭笑不得。 近半月以来，叶知秋几乎是连轴转的状态，这个活动结束，又立马赶去下一个，高强度的工作逐渐显露出弊端，他总是会在夜里突发头疼。 有几次是在酒店，因为隔天就要参加活动，所以叶知秋强忍着没去医院，只说让纪然给他吃一片止疼药，勉强还可以再撑上一天。 小鬼总是这么倔，劝说无用，纪然只好照做，给人喂完药后，整晚都不敢睡觉，生怕他再次疼醒。 到后来，不仅仅是头疼，身体某些部位也开始感到不适，纪然的态度也随之变得强硬起来，说什么都要带叶知秋去医院，甚至还要联系主办方取消出席本次活动。 叶知秋连忙拒绝，很没底气地解释，说自己是因为太过劳累，导致体内阴气不够用，又动之以情，说粉丝们跋山涉水过来见他，要是突然缺席活动，大家该有多么难过。 说辞一套又一套，纪然无奈极了，不愿再多说什么，只好分分秒秒陪在叶知秋身边，宝贝一样悉心照顾着，在他身上付出的精力比之前多出好几倍。 不过好在叶知秋的行李箱中常备黑色长袍，可以不受时空限制，及时回鬼界汲取阴气、养精蓄锐，如此一来，倒是能够很大程度上缓解疼痛。 所以纪然也慢慢松懈下来。 【作者有话说】 事业心up的排骨 第33章 不过说到底，叶知秋终究是鬼身人形，对人间环境的兼容性，以及自身的抵抗力都要比正常人类差上一些，频繁的疼痛一点点积蓄起来，最终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严重损伤。 三月下旬，时值春分，他突然大病一场。 那天夜里，睡着睡着，他突然浑身发抖，不停冒冷汗。 仅凭一阵反常紊乱的呼吸声，纪然立马醒了过来。走到叶知秋床边一看，只见他抖得厉害，心里猛地一紧，又赶忙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温度高得烫手，不像普通发烧那么简单。 喊了几声，床上的人都没有反应，于是纪然快速穿好衣服，又给叶知秋披了件外套，背起他一路跑到停车场，匆匆开车到医院挂了急诊。 之后便是做检查、各项缴费，以及漫长等待。 叶知秋已经陷入轻度昏迷的状态，像尊人像雕塑一样，任由医生用各种冰冷的仪器去触碰他的身体。 凌晨，急诊科人来人往，处处弥漫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同时还夹杂着淡淡的血腥味，仪器的“滴滴”声在此刻化为一道道魔咒，径直穿过纪然耳膜，听得他心慌不止。 他全程陪在叶知秋身边，提心吊胆，心里十分后怕，指尖都无意识嵌进手心，可他却感觉不到痛，只是责怪自己没有一开始就带叶知秋来医院。 等待的这半个多小时，大概是纪然近几年经历过的最为煎熬的一段时间，他根本不敢想最坏的情况。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高烧加轻度肺炎。医生说最近正值病毒高发期，再加上叶知秋长时间没能得到充足休息，免疫力低下，导致身体出现感染，进而引起发热、疼痛等症状。 但也无需太过紧张，先住院观察，再看情况进行治疗即可。 听到这话，纪然终于松了口气，紧绷的身体和神经也稍微放松下来。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意外尝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原来是刚才焦虑过头，无意识咬破了口腔。 这之后，他才感到手心传来阵阵刺痛，低头一看，上面刻着好几道青紫色的指甲印。 凌晨三点，纪然办完住院手续，开车回家取了些日用品，又马不停蹄赶回医院。 心脏还是由于过度紧张而剧烈跳动着，他坐在病床旁边的椅子上，透过昏暗的光线，注视叶知秋毫无生气的睡脸，同时分出注意力关注点滴进度，一夜未眠。 天亮之前，护士过来给叶知秋换了三瓶点滴。等到八点钟，太阳照常升起，阳光温柔地洒在眼皮上，他终于醒了过来。 纪然刚从洗手间出来，看见他正掀开被子试图下床，吓得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快步跑过去制止：“别动别动，赶快躺下。” 叶知秋像片摇摇晃晃的枯叶，轻轻一推，就落在床上。 头发乱糟糟，刚睡醒的眼睛也湿漉漉，他缓了片刻，视线总算聚焦在纪然脸上，不大舒服地拧着眉毛，开口说话时，嗓音极其沙哑。 “纪然哥哥。” “我在，”纪然按下床头的呼叫按钮，又探了探叶知秋额头，好在没有之前那么烫手，“你感觉怎么样，身上还疼吗？” 房间看起来毫无温度，坚硬冰冷，空气的味道很臭很难闻，手背上也贴着几条医用胶带，叶知秋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 怪不得一整晚都在做噩梦。 其实他现在已经好受不少，只是有些头晕罢了，但看着纪然一脸担忧着急的表情，知道他是在心疼自己，不由得心中窃喜。 他耷拉着嘴角，倒吸一口凉气，委屈兮兮的：“疼，好疼好疼。” “嘶嘶”声又一次让纪然神经紧绷，忙问：“哪里疼？” “哪里都疼。” 吓得纪然又拉着他左看右看。 医生很快赶了过来，仔细检查过后，说叶知秋现在已经退烧，炎症也有所好转，白天继续输液就行。 纪然去医院食堂买了早饭，豆沙包、荷包蛋和小米南瓜粥，和在家里吃的完全没法比。 叶知秋胃口欠佳，但看在这是纪然特地为他买的份上，勉强喝了几口小米南瓜粥。 放下勺子后，他望着纪然疲惫的面容，以及下巴上泛青的胡茬，心里突然涌起许多难过，如洪水般将他裹挟，还夹杂着几分自责。 如果自己没有生病就好了，那纪然就不会这么狼狈费心，叶知秋有些懊悔地想，自己好像总是很擅长让纪然为他担心，也为他付出。 可实际上，这样的擅长根本不值得表扬。 过了会儿，纪然清洗好餐盒回来，拿着块湿毛巾给叶知秋擦手。 叶知秋任由手上传来温热却又微凉的触感，纪然离他很近很近，擦得也很细致，他咽了咽由于发炎而干痒胀痛的喉咙，仰头盯着纪然：“纪然哥哥，你一直都在医院里面陪我吗？” “对啊，”纪然点点头，开始换另一只手擦，“我不陪你谁陪你，小叶祖宗？” 这个回答立马让叶知秋笑了出来，情绪瞬息万变，又因为自己在纪然心里是特殊的存在感到开心。 他指着纪然的下巴：“哥哥，你胡子都长出来了。” 纪然抬手一摸，确实有点扎手。 昨晚来去匆匆，心里装的全是生病的小鬼，哪里还顾得上带剃须刀，于是便说：“那就只好麻烦小秋先适应一下我这副邋遢的样子了。” “放心吧，”叶知秋很给面子地拍了拍他肩膀，“我是绝对不会，咳咳……嫌弃你的。” 这一咳真要人命，纪然赶忙把杯子递到他嘴边：“好了好了，先别说话了。” 叶知秋就着吸管喝了半杯水，听话地闭上嘴巴，躺了一会儿，困意再次来袭，慢慢睡了过去。 除了偶尔咳个不停，一天下来，叶知秋都没再出现其他不良症状，纪然就这么寸步不离地照顾了他一天。 到了晚上，纪然把陪护床打开，不过并不打算熟睡，只是想躺着眯一小会儿，毕竟他还得时刻观察叶知秋的状态。 可叶知秋却并不愿意让他睡在那么狭小的地方，主动让出一半床铺，要求他和自己一起舒舒服服地睡在床上。 纪然果断拒绝，奈何叶知秋百般央求，说如果他不上来的话自己也不睡了，一顿软磨硬泡下来，他才不得不妥协。 病床不算宽敞，躺下后，两具身体便紧紧贴在一起。 叶知秋翻身面朝纪然，一边看他被夜色笼罩的侧脸，一边感受着从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度。 嗓子还在发炎，所以说话时声音有些沙哑：“纪然哥哥，谢谢你照顾我。” “不需要和我说谢谢，”纪然闭着眼睛回他，顿了顿，“你好好养病就行，不要想其他的事。” 叶知秋“嗯”了一声，又往纪然身边挪了挪，将仅剩的一丝缝隙填满，压低声音说：“我以后一定会努力不生病的，你能不能不要觉得我很麻烦。” 纪然翻身面朝他，轻柔抚摸他的头发：“我从来都不会觉得小秋是麻烦，生病其实很正常，只要是个人，都会有身体不舒服的时候，病了我们就好好养着，听医生的话慢慢治疗恢复。” 或许生病时神经较平常敏感许多，哪怕纪然此刻正活生生躺在自己身边，叶知秋也感觉很不真实，唯恐闭上眼睛再睁开，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见。 “纪然哥哥。”他像小时候一样捏着纪然的衣角，轻轻喊了他一声。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纪然问。 “没有不舒服，”叶知秋摇摇头，脸上随即显出纠结的神色，越说声音越低，“就是，你之前说会一直爱我，现在还算数吗？” 纪然一时不太明白小鬼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但即便如此，也还是如他所愿：“当然算数了。” 话音落下的同时，叶知秋的眼睛瞬间亮了些许，两人静静对视着，他带着浅浅笑意，无比郑重地告诉纪然：“哥哥你对我真好，你放心吧，我也会一直喜欢你，一直爱你的。” 【作者有话说】 怎么不算互表心意呢(￣￣) 小剧场： 化形后第二次出门，纪然带排骨去吃肯德基，套餐里送了汉堡玩具的戒指，排骨心里净惦记着吃的，捧在手心一路拿回家。 睡前，纪然千叮咛万嘱咐：排骨，虽然这个戒指很可爱，但它是玩具，答应我不许半夜偷偷吃掉好吗？ 第34章 叶知秋在医院躺了一周，中间又一直低烧不止，整宿咳个不停，好几次脸都憋得通红，到后面稍好一些，只是会时不时咳个几下。 这几天时间里，纪然停了直播，每天都会在家里做好饭菜带到病房，用的是最好、最新鲜的食材，甚至连压箱底的药材也用上了。 菜品顿顿不重样，口味清淡滋补，护士小姐每次过来换药或做检查，都会疯狂夸赞纪然的厨艺，又对叶知秋有个这么好的哥哥表示羡慕。 叶知秋精神头越来越好，但还是没什么胃口，许是不想扫兴，次次埋头吃得刻苦，可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味重复吞咽的动作。 纪然怎会看不出他是真心喜欢吃还是在强迫自己，饭菜丰富多样，但确实太过清淡，他吃的时候不笑，也不摇头晃脑。 于是纪然劝他：“不想吃就稍微吃两口，垫垫肚子就行，剩下的留给我吃。” “可这些都是你特地为我做的，”叶知秋摇摇头，“我不想浪费你的心意。” “没事儿，我吃就不浪费了。”纪然抽出他手里的筷子，换上插好吸管的果汁，“生病就是这样，没办法吃口味太重的，等出院回家了我给你做椒麻鸡吃。” 又是椒麻鸡。 可恶的椒麻鸡。 自那晚发生伤心事，被迫冷战离家出走之后，在叶知秋心里，椒麻鸡就是厄运的象征，那时他暗暗发誓，以后都不吃鸡了。 “好吧，那提前谢谢纪然哥哥了。”他很不情愿地应下。 纪然笑得宠溺：“小秋没在心里偷偷骂我吧？” 叶知秋赶忙为自己辩解：“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没骂就行。”纪然开始收拾餐具，笑得肩膀都在发抖。 叶知秋这才反应过来纪然是在故意逗自己玩，生气地往被窝一躺，盖着被子不看他了。 秦筱筱和林易中途过来探望过一次，许远峰恰好在外出差，所以只能在微信里表达慰问。 纪然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度过，跑前跑后，根本没心思打理自己，整个人都潦草了许多。 到了出院这天，叶知秋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他回家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又去商场剪了头发，过来接叶知秋回去。 路上，纪然特意绕了两条街，来到附近的一间寺庙。 他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从不信命，前27年人生中，除了儿时被爷爷奶奶带着去拜了佛祖，以及前年和父母爬山时被算命先生算了一卦之外，几乎不会主动接触这些玄幻莫测的玩意儿。 寺庙里的香火味莫名让人感到安心，仿佛再浮躁的灵魂，只要踏进这里，都会被神奇地抚平。 纪然进到正殿，跪坐在蒲团上，双手合十为叶知秋祈福。 他在佛前虔诚默念：愿叶知秋，此后无灾无病，平安健康长大。 大病一场，叶知秋性元气大伤，化形术也因此受到损害，不得不回到鬼界疗养身体。 没想到这一回就又是一周，家里少了小鬼的身影，纪然的生活又回到先前那样。 上周没发视频没开直播，群里的私信也没怎么回，欠下粉丝们不少债，这周不得不加倍偿还。 每天两眼一睁，纪然便对着菜谱琢磨，买了一堆食材，冰箱都差点塞不下，紧赶慢赶拍视频、录教程、剪辑发布，又连着开了三天直播，这才勉强安抚好粉丝们。 叶知秋这次回去专门带了手机，每晚都会和纪然发条消息报平安，只是鬼界之物皆为幻象，无法拍摄具体照片，所以他总是会用文字描述自己在鬼界的生活。 师兄又偷偷为我传输功力了，师姐将采集的岩棉草赠予我两株，其他小鬼吵着要玩我的手机，伙食没有你做的饭味道好，鬼差轮流询问我在人间过得如何，登记处又存档了一部分记忆，但目前还没有匹配到我的父母…… 虽然相隔万里，但两人并没有真正失去联系，纪然也因此放下心来。 一周后，叶知秋按时从从鬼界回来。 “纪然哥哥！”他在卧室换好衣服，径直跑进书房找到纪然，嗓音嘹亮，喊得纪然浑身一激灵，“我回来啦我回来啦！” 不得不说，鬼界阴气确实养人，叶知秋看上去和生病前毫无差别，昂首挺胸，容光焕发，神采奕奕。 纪然被他撞得连人带椅子往后滑了一大截，稳住身体后调侃：“看来这次是好彻底了，劲儿这么大呢。” “那当然了，我这次修炼得更加努力了，功力几个月都用不完。”叶知秋“嘿嘿”地笑，双手撑在转椅两侧，俯下身体朝纪然凑近。 两人四目相对，叶知秋脸上浮现出一抹奇怪的羞涩，眼睛闪着光，语气期待地问：“你想我了吗？” 又毫无攻击性地威胁：“不可以说没想。” 异样的感受再次涌上心头，纪然被叶知秋圈在椅子上，感受到他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绷直脊背，不动声色往后靠了靠，试图稍稍拉开两人之间距离。 但还是离得很近。 叶知秋好像很需要他给予肯定的回答，每次都会一遍又一遍重复，“想念”在他那里，好像有着某种特殊的意义，又或者是安全感的根本来源。 唯恐叶知秋再次猝不及防亲在自己脸上，纪然赶忙回答：“想啊，不止是我，大家都想你了。” 他脸上挂着如往常般的笑，巧妙转移话题：“你不在的时候我都没办法直播，大家一进直播间就问排骨去哪里了，都说要看你出镜才行。” 叶知秋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并未察觉到纪然此刻的慌张，起身在他面前转了两圈。 “怎么了？”纪然疑惑。 叶知秋叹了口气，故作可怜：“你看我这段时间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好吃的全都吃不了，有没有看出来我瘦了好多？” 说得还挺像模像样，纪然被他这话逗笑，也不想兜圈子，直接挑明：“说吧，想吃什么？” 计谋轻易得逞，叶知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你之前不是说要我做椒麻鸡吗？” “行，”纪然起身往客厅走，“还想吃别的吗？” 叶知秋脱口而出：“红烧排骨。” 然后也跟着纪然往外走。 “还有呢？”纪然又问。 叶知秋也不跟他客气：“再来个玉米虾仁炒饭吧。” “好嘞祖宗。” 到了晚上，纪然才开始怀疑叶知秋白天的乖巧都是装的，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他以大病初愈不宜情绪起伏太大为理由，坚决要回到大床睡觉。 “可以，”纪然二话不说就同意，抱着枕头被子往折叠床那边走，“那你睡大床，我来你这儿睡就行。” “我不是这个意思，”叶知秋吞吞吐吐，捏紧拳头给自己打气，“我是想和你一起睡大床……” 纪然懂得叶知秋为何如此执着于这件事，只是感觉有些无力，病了一场，前功尽弃，心思又重新回到自己身上了。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坐在床边，仰头看向叶知秋：“你忘了之前怎么答应过我的？” “我没有忘，”叶知秋顿了顿，”但是……” “但是什么？”纪然变得面无表情。 “但是我好久都没跟你一起睡了。”叶知秋越说声音越弱，最后几个字被无辜地吞进肚子。 他背着光站在纪然面前，像个犯错的孩子，低头抠手指缓解恐惧。 纪然决心不能再惯着他，哪怕生病也不行，理智提议：“要么折叠床，要么大床，你自己选一个吧。” 叶知秋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过了会儿，他把纪然的枕头和被子送回大床，又自顾自在折叠床上躺下，翻身背朝纪然，用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住，全程不发一言。 一言不合就又开始置气，拒绝交流，拒绝和解，也不听人讲道理。 纪然无奈笑笑，望着叶知秋的轮廓叹了口气，拿着睡衣出了卧室。 【作者有话说】 再给纪然一点时间，他不是迟钝，只是没法面对现实T.T 第35章 夜里三点多，纪然起床上厕所，刚睁开眼，冷不防被面前的黑影吓了一大跳。 那一瞬间，他呼吸紧急骤停，心跳也猛地漏了两拍，甚至还以为自己没有睡醒，或者是噩梦照进现实等等。 好在都不是。 缓了几秒，纪然摸黑打开床头灯，看见叶知秋直愣愣站在他床边，乌黑的长发垂在两侧肩上，一双浅蓝色眼睛紧紧盯着他，活脱脱恐怖片既视感。 周围的空气都变得阴森森，纪然后背条件反射般窜起一阵凉意。他咽了咽喉咙，犹犹豫豫喊了声：“小秋？” 叶知秋像是没有听到似的，表情毫无变化，眼睛瞪得很圆，眨也不眨一下，视线仍旧落在纪然脸上。 纪然掀开被子下床，略显无奈问：“大半夜的你不睡觉，站在这里干什么？” 叶知秋还是没有反应。纪然有些急了，皱起眉毛，语气严厉：“说话。” 叶知秋这才动了动嘴唇，答得理直气壮：“因为我一个人睡不着。” 好一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完全一副小孩子模样，哪还有一点大人应有的成熟与稳重。 纪然又问：“所以你就准备在我这儿站一晚上？” 这次叶知秋偏过头不看他了。 瞧着他这岿然不动的架势，纪然万分确信，倘若自己没有中途醒来，他大概真的会站上一整晚。 任何道理在叶知秋这里都行不通，每一次，他总是表面上答应得好好的，可过不了多久，就又会恢复原样。 纪然心里闪过一瞬迷茫，既骂不出口，又打不出手，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没想到上完卫生间回来，叶知秋还站在原地，看见纪然推开门进来，颇为刻意地咳了几下，耷拉着眉毛望向他，眼睛湿漉漉的，像是哭过一样。 这漏洞百出的苦肉计让纪然觉得无奈又好笑，他沉沉叹了口气，有些崩溃地想，所以自己还能怎么办呢？怎么做才能让叶知秋不再像现在这样固执？才能让他变得和从前一样？ 好像怎么做都不行，因为到最后还是会化为徒劳。如果一直狠不下心把叶知秋用力推开，那他就总能找到让自己心软的应对方法。 “算了，”沉默片刻，纪然选择妥协，也恨自己一次又一次抛弃原则，“你去把枕头和被子拿过来吧。” 叶知秋很明显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马听话照做，占据一半床铺，安心躺进被窝。 纪然在另一侧躺下，关掉床头灯，背对着叶知秋闭上眼睛，心里无声叹气。 过了很久，他听见叶知秋用很低的气声说：“哥哥晚安。” 这夜睡得不太安稳，不出所料，纪然又一次失眠。 第二天清晨，快递小哥打来电话，说包裹比较大，他一个人没法运送，于是纪然提前下楼等候，两人合力把箱子搬进电梯。 叶知秋紧随其后醒来，昨晚睡得格外舒服。刚洗漱好，他就听见门口传来一阵吵闹的动静，走过去一看，撞见纪然正推着个超大号纸箱往家门口进。 “小秋快过来给我搭把手。”纪然气喘吁吁地说。 叶知秋走近，疑惑问：“哥哥你买了什么，怎么这么大啊？” 两人一口气将箱子搬进玄关，纪然才开始回答：“我在网上给你定制了一个展示柜，卧室空间不太够用，之后你把你那些假发什么的都摆出来，放在客厅里面。” 原来是给自己买的啊。 叶知秋心里美滋滋，两眼放光：“你什么时候买的，我都不知道。” 纪然边往客厅走边说：“很早之前就定了，只不过那边的师傅最近才做好。” 叶知秋跟在他身后，礼貌道谢：“谢谢纪然哥哥。” 吃过早饭，纪然回房间换了套衣服，拿着背包和相机走到客厅，对正在组装柜子的叶知秋说：“小秋，你这段时间不用出去参加活动了，我帮你把最近的两个邀约都取消了，你好好在家里待着，再多养养身体。” “好的纪然哥哥，”叶知秋向来听从纪然安排，看他整装待发的模样，心里感觉不怎么舒服，“不过你现在是要出门吗？” 纪然点点头：“对，我这几天工作可能会比较多，今天约了品牌方谈合作，下午还要配合他们拍一些外景，中午你要是饿了的话，就自己点个外卖吃吃，有事和我发微信或者打电话都行。” 叶知秋不知被哪个字眼触发到了机关，立马从地上站起来，慌忙说：“那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纪然果断回绝，转身朝门口走，“你今天先把你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再说。” 听到这话，叶知秋瞬间泄气，对着纪然的背影喃喃：“那好吧。” 可第二天，纪然又早早出门了，这次是参加其他博主举办的活动，晚上很晚才到家。 叶知秋昨天就已经把橱柜组装好，今天无事可做，所以等了纪然整整一天。一见面就迫不及待想和他说说话，可纪然却说自己太累了，想要尽快休息，叶知秋便不敢再坚持，只好遗憾作罢。 两人还是一起睡在大床上，纪然好像已经睡着了，叶知秋听不真切他的呼吸，在黑暗中静静注视他的后脑勺。 虽然两个人身体挨得很近，但他却觉得自己离纪然好远好远。 他真的很想和纪然讲一讲今天在网上遇见的种种趣事，有粉丝说要寄些亲手做的礼物和衣服给他；筱筱姐姐说改天她朋友要来这边，到时候他们可以一起出角色；他今天没有点外卖，而是做了哥哥之前教他的咖喱鸡肉饭，只是味道没有哥哥做的好吃；还玩了最近新出的一款手游，网友们都说难度太高了，他却觉得没有难度，操作起来很容易上手…… 此后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如此，纪然所谓的“工作比较多”，持续了整整八天，他没有更新自媒体账号，也没有开直播。 叶知秋就这么被冷落了八天，但他并不气馁，每天都会在微信里问纪然什么时候回来，还会拍下当天吃饭的图片发给他。 纪然也不是完全不搭理他，回复往往只有寥寥数字，不带任何表情符号，隔着冰冷的屏幕，显得异常疏离。 除此之外，两人几乎没有其他交流，每晚到家，纪然要么直接洗澡关灯睡觉，要么钻进书房继续处理工作，等到凌晨才回房间。 好几次，叶知秋都想问问纪然是不是在刻意躲着自己，但每次都没有勇气将这话说出口，因为他太害怕听到肯定的答案了。 这天晚上，纪然依旧回来得很晚，开门声响起，叶知秋看了眼手机屏幕——23：24，比纪然在微信里承诺的晚了近半个小时。 叶知秋安安静静坐在沙发上，没有像之前一样热情出门迎接。等纪然走到客厅，他逐渐闻到一股浓重的酒精味，还混杂着刺鼻的、缭乱的香水味道。 纪然又喝酒了。 他最讨厌这种糟糕的味道，闻着臭熏熏的不说，还让人忍不住头晕反胃。 【作者有话说】 信我不虐（偷跑了 第36章 自从生病之后，莫名的，叶知秋的嗅觉比之前敏感了许多。 之前的每一天，纪然回到家之后，他总是能分辨出纪然身上沾着不同人的味道，那些味道几乎将纪然本身的气味完全掩盖，每当这时，叶知秋都会觉得很难过，也很沮丧。 他真的很不喜欢这样，不喜欢纪然和别人待在一起，不喜欢纪然把注意力全部放在工作上面，也不喜欢纪然对他不管不顾。 总之没有纪然的一切，他全都不喜欢。 叶知秋觉得自己好像在名为“纪然哥哥”的分岔路口迷了路，他无助地、茫然地寻找着方向，最后却发现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因为纪然早已将所有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委屈、不解、压抑的情绪堆积太久，在今晚终于达到阈值，叶知秋忍不住爆发，起身走到纪然面前，红着眼睛质问：“你为什么迟到了？” 纪然脸上染着红晕，看起来喝了不少。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有些抱歉地说：“聚会结束得晚了点，回来路上还堵车了，所以——” 话还没说完，叶知秋便一把将他抱住。两人磕磕绊绊往后倒退了好几步，纪然被叶知秋死死压在橱柜上，后腰被柜子边缘硌得生疼，他下意识蹙紧眉头。 花瓶摇摇晃晃，片刻后稳稳停住。 纪然试图挣开束缚，边动作边问：“小秋你这是做什么？” 叶知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又使出几分力气，像是要将他揉进身体里一样，拥抱不再轻柔克制，变得极具攻击性，和之前都不一样。 纪然又试了一次，不出意外，又是白费力气，只得好言相劝：“有什么事先松开再说好吗？” 叶知秋喘了几口粗气，并没有松手，而是闷声说：“你身上染着其他人的味道，真的非常难闻，我很不喜欢，不喜欢你身上有别人的味道！” 听到这发泄般的话语，纪然猛地心里一紧，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又做错了，自作聪明的疏远手段还是出了岔子。 为什么总是一错再错，次次都以失败告终？这段时间里，他纠结、崩溃、畏惧、茫然、自责，迟迟找不到最优解，所以企图用这种拙劣的方式将叶知秋推开，哪怕成功的概率极低。 过去，他一直认为时间能改变一切，只要时间足够长，叶知秋就会转变想法，就会变得“好”起来。 可现在看来，时间好像并没有在叶知秋身上产生任何正向成效，从始至终，这都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场蹩脚把戏罢了。 他已经快要三十岁，为什么还会犯这种幼稚又低级的错误？ 天花板上，吊灯闪着细碎光亮，折射出一束又一束光线，照着纪然发红的眼眶。 叶知秋埋在他肩窝，还在重复说着“不喜欢”，像丢了心爱玩具的小孩，无助又可怜，声音也慢慢哽咽起来。 纪然心口止不住酸涩，可更害怕叶知秋突然情绪过激，以至于做些过分的举动出来，轻拍他的后背安抚：“好了小秋，你先松开我再说。” 没想到叶知秋反应更加剧烈，带着浓重的鼻音大喊：“我不松！” 纪然深吸一口气，竭力控制着自己脑中那根岌岌可危的神经，继续劝说：“你再不松开的话，我腰就要断了，家里的木柜真的很硌人。” 听到这话，叶知秋似乎有所动摇，或许担心纪然受伤，慢慢松开了他。 两人这才得以看清彼此的正脸，都并不光彩。只是纪然比叶知秋善于隐藏，所以并没有暴露出自己此刻的慌乱与不堪。 反观叶知秋，肤色本就白净，因此眼尾的红晕就更加明显。他看上去委屈极了，眼皮耷拉着，嘴角向下撇，下巴也在微微抖动，颤着声音问：“纪然你是不是故意的，因为不想和我待在一起，所以才会每天都找借口出门？” “怎么会？”纪然立即出言反驳，可又无法说出合理解释，只好胡乱摆摆手，试图逃离这片危险的空间，然后蒙混过关。 但叶知秋并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眼疾手快将他圈在身前。后背又一次抵在橱柜边缘，叶知秋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你又在撒谎了。” 距离一下子被拉近，近到纪然能感受到叶知秋滚烫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皮肤表面。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直勾勾的目光，偏过头，声音带笑：“我骗你干什么，真的是工作太忙了，这几天好几个博主都在开party，我和他们都是熟人，所以没办法推掉，不信你可以去问筱筱。” “我问筱筱姐有什么用？”叶知秋说这话的语气异常肯定，像是提前预料到什么似的，“问了也是白问，谁知道你们两个有没有串通好。” “……”纪然沉默不语。叶知秋确实聪明，他猜对了。 聚会怎么可能天天都有，不过有时确实是在忙工作，除此之外其他时间，纪然基本上都在秦筱筱家里待着，什么也不做，就对着手机发呆。 次数一多，秦筱筱也渐渐察觉到不对劲，问纪然到底怎么了，天天把小鬼一个人留在家里，也不怕人跑丢，心可真够大的，又猜测，你们俩该不会是又闹别扭了吧？ 纪然总说没什么事，更没有闹别扭，他单纯想出门散散心。秦筱筱多么了解他，眼见他状态越来越差，怎么会感受不到异样。 不过她也清楚，纪然从来不把她当外人，之所以选择不告诉她，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所以她没有再逼问纪然，而是默默陪在他身边，履行作为朋友应尽的职责，当然也包括帮他向叶知秋隐瞒自己的行踪。 两人长时间僵持不下，空气似乎都冷却了，纪然快要喘不过气，拍了拍叶知秋的胳膊，转过头说：“好了好了，从明天起我就不忙了，待在家里陪你好吗？” “不好，”叶知秋态度依旧强硬，再开口时，隐隐有些自暴自弃的意味，“纪然哥哥，如果你实在不想看见我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的，我会回鬼界待着，不会一直赖在你家不走的。” 这话就像一道道刀子，狠狠剜着纪然的心，他已经难受得不成样子，但还是整理好情绪，压着声音说：“小秋你别说气话，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这几天太忙忽略了你的感受，都是我不对，你别生哥哥的气。” “哥哥！哥哥！”叶知秋突然大喊大叫，“纪然你别把我当傻子了，我现在是十八岁，不是八岁，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儿！” “我……”纪然顿住，嗓子塞了棉花似的，说不出话来。 叶知秋往后撤了些距离，冷笑一声，又自顾自地说：“其实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吧，不喜欢我天天待在你家，吃你的用你的，还要你处处照顾着我，我都知道，你一定觉得很累很烦，只是不好意思赶我走而已。” “你不开口赶我走，是不是一直等着我自己走呢？” 说完这句话，叶知秋终于冷静下来，突然就觉得自己这副模样很可悲。他收回双手，朝纪然扯出一个苦涩的笑，不等他回答，便一脸落寞回了卧室。 【作者有话说】 s7灰溜溜地逃走了…… （ps.给排骨宝宝约了一个图，可以去wb看一看，超可爱！ 第37章 已经过了凌晨，新的一天按时来到。 纪然思绪异常混乱，千言万语堵在心口，好几次想说些什么，可看着叶知秋紧紧蜷缩着身体，拒绝和自己交流，又一次次强行忍住。 最近夜夜失眠，今晚同样也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让叶知秋难过了，但他又何尝不是，亲手推开眼里只有自己的小鬼，他比任何人都要难受。 可他不得不推开，想了千遍万遍，好像这样才是最佳选择。他不能、也不敢接受叶知秋还未表露出的危险感情。 天气预报说这两天有降雨的可能，纪然清醒地闭着眼睛，听狂风呼啸，片刻后，又听见雨滴拍打窗户的声音。 滴答滴答，一下又一下，莫名让人心慌不止。 纪然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也在下雨，还是一场猛烈的暴风雨，他的心被浇得湿哒哒，如果用力挤的话，大概能挤出一池雨水。 渐渐地，周围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将这阵雨声遮得模糊了些。纪然感受到一股气息离他越来越近，轻柔覆盖在他脸上，而后便不再移动。 叶知秋轻轻开口：“纪然，你睡了吗？” 纪然心里紧张极了，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闭着眼睛。 下一刻，嘴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停滞数秒后终于分开。 “轰隆”一声，窗外电闪雷鸣，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纪然心跳抑制不住地加速，根本不敢睁眼，更不敢暴露自己还醒着，继续笨拙地假装熟睡。 等叶知秋重新躺下，大概又过了很久，耳边的呼吸声慢慢变平缓之后，他才如蒙大赦般睁开眼睛。 在这个世界上，开了一半的列车是没有办法倒退回起点重新开始运行的，落在地上的雨水也不会再次被云层一滴滴收回，发生过的事情，哪怕再不尽人意，都不会像变魔法一样可以人为更改结局。 在此之前，纪然一直逃避与叶知秋讨论“喜欢”这个话题，但事已至此，他意识到不能再继续拖延下去。 作为年长的一方，他需要理性审视这件事情，也需要认真对待叶知秋处于萌芽期的感情。 喜欢是很美好的体验，他不想让叶知秋拥有糟糕的回忆和经历。 春天，白昼总是来得早些，纪然起床做好早饭，坐在餐桌前等叶知秋出来。 叶知秋表现得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和纪然在餐厅碰面后，笑着说了句“早上好”，照常洗漱、吃饭、洗碗，最后窝在懒人沙发里玩游戏。 气氛有些怪异，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纪然果真如同他昨晚说的一般，没有再以工作为由出门逃避。他靠在沙发上沉思了会儿，而后走到叶知秋身边，和他面对面盘腿坐下。 叶知秋仿佛预料到即将面对审判，很有眼力见地放下手机。 “小秋，”纪然直视他的眼睛，轻柔地喊了一声，“还在生我的气吗？” 叶知秋先是“嗯”了声，之后才摇头回答：“不生气，纪然哥哥这么照顾我，我哪有资格生你的气。” 这话听得纪然很不是滋味，心脏隐隐作痛，叶知秋明摆着还在闹不愉快。 纪然笑了下：“不要说气话，这次我们俩好好聊聊。” 叶知秋把脸撇到一边：“我没有说气话。” 本打算先铺垫几句，再绕回到正题上，但看眼下气氛着实紧张，纪然决定破罐子破摔：“你喜欢我，对吗？” 叶知秋没有想到纪然会直接这么问，显而易见愣怔起来，片刻后，坦坦荡荡答：“我说过很多遍喜欢你，只是你一直都不相信，也一直把我当成小孩子。” “我相信，”纪然尽量保持冷静，“但你真的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沉默几秒，叶知秋没有回答，他又开始自欺欺人：“你之所以会喜欢我，可能只是因为我从一开始就很照顾你，后来又慢慢陪着你长大，带你体验了很多新鲜的东西，所以你现在认为的喜欢，只是弟弟对哥哥的那种喜欢，对不对？” “而且你现在还太小了，接触的人也太少，所以整天只知道围着我转。但是你以后会认识更多人，你的眼界也会随之扩大，说不定到时候你就会发现，其实我和大部分人没什么区别，我能教会你的，别人也能，甚至还可以做得比我更好。” 等纪然断断续续说完，叶知秋苦涩地笑了一下，重重叹了口气：“纪然，我说我喜欢你，不只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你总觉得我什么也不懂，可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愿意相信，我现在真的长大了，分得出喜欢是什么样的。” “我喜欢你做我的哥哥，喜欢你宠着我惯着我，喜欢我去哪里你都会陪在身边，这是弟弟对哥哥的喜欢。”叶知秋继续说，“但有时候我也想抱你，亲你，和你挤在一起睡觉，想时时刻刻都贴着你，闻你身上的味道，但你说过我不可以这样，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再做。” “我不喜欢你出门见别人，和别人待在一起，甚至到了很晚还不回家，其实每次我都会非常生气，但忍着不能对你发脾气，因为你说过不喜欢我不听话。” “我很害怕被你讨厌，所以努力装成你喜欢的乖弟弟，乖乖听你的话，只做你希望我做的事情。” 到这里，纪然已经没有再听下去的勇气，慌忙打断叶知秋：“别说了别说了……” 明明是自己提出要好好聊聊，这会儿却又不敢继续面对现实，想要临阵退缩了。 但叶知秋这次并没有听他的话，只停顿片刻，又开口说：“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对你有这些奇怪的感觉的，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这么好，也没有人像你一样说会一直爱我吧，我每天都和你待在一起，所以变得很依赖你，也慢慢离不开你。” 纪然呆坐在原地，直直盯着地面，叶知秋慢慢牵起他的手：“可我现在不想只当你的弟弟了，我要每天都和你待在一起，你只能是我一个人的。” 话音落下，周围的空气也突然变得凝滞起来。 “小秋，”不知过了多久，纪然终于开口说话，声音哑得不成样子，费力从叶知秋手中抽出自己僵硬的双手，对上他直白的视线，“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要不你最近先回鬼界去吧，我们两个人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你再好好思考一下，我也需要一个人静静。” 叶知秋面上并无太大波动，像是早已预料到纪然会作何反应，但声音还是冷了下来：“纪然你又说话不算数，上次还口口声声答应过我，不会再说赶我走这种话了，结果现在你又要让我走。” 纪然无法反驳，一遍又一遍重复：“对不起。” “我讨厌你这样，如果你这次真的要赶我走的话，那我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纪然久久沉默着，也不抬头看叶知秋，就像是某种默认。 “好吧，我知道了。”叶知秋撑着桌角从地上站起来，不然他下一秒可能就要摔倒在地上。 从客厅到卧室，这一路上，叶知秋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 他很快换好衣服，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银行卡，是纪然之前带他去银行办的，里面存着他通过自媒体账号发布商务广告，以及参加一场场线下活动共同攒下来的收入。 这之后，他又返回客厅，站在纪然跟前，把银行卡递给他，面色依旧如常：“反正这张卡我带回鬼界也花不了，不如全都留给你，就当是谢谢哥哥这么久以来照顾我的辛苦费吧。” 纪然耳朵嗡嗡的，这一刻，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只是不知道是从谁的身体里传出。 叶知秋清了清嗓子，似是在掩饰些什么，低声说：“我知道你最近总是失眠，夜里翻来覆去很多次，等我走之后，你应该就不用再为我烦心了，希望你今晚可以睡个好觉。” 这样的结果绝对不是纪然想要看到的，他没想到叶知秋会这么决绝、这么坦然，将所有心思全盘托出，不给两人之间留一丝余地。 他不知道现在是否应该挽留，如果真的挽留了，一切会不会又前功尽弃？可如果不挽留的话…… 现实已经走到这一步，不管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无法修补两人之间那道愈加深重的裂痕，所以挽留与否又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偏偏不敢承认，这就是他潜意识里最想得到的结果呢？ 窗外阳光过分刺眼，纪然根本没有勇气抬头看一看叶知秋现在的表情，抬手接过那张银行卡，紧紧攥在手心，声音发紧：“好，谢谢。” 叶知秋甩给他最后一句话，之后便消失不见了，他说—— “纪然你真是个胆小鬼。” 【作者有话说】 担心影响大家心情，所以今晚直接发三章，更到两人互相表达心意那里 第38章 “所以呢，你就打算一直这么晾着他啊？” 听完纪然一五一十的讲述，秦筱筱搅着马克杯中的咖啡独自缓神，心里疯狂尖叫，面色却依旧如常，过了不知多久，才略显愁苦地问了句。 空气十分安静，静得只能听见热水壶咕噜冒泡的声音，纪然没有立马回答她。 一周过去，秦筱筱突然又联系不上叶知秋，和上次离家出走时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而纪然也同样反常，上周恨不能天天待在自己家里，磨蹭到大半夜才回去，这周却一次也没有来过。 女性天生的第六感告诉秦筱筱——这俩人之间绝对又出幺蛾子了，说不定比上次还要严重。 微信发了，电话也打了，可怎么也撬不开纪然这张嘴，他只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没事”。 无奈之下，秦筱筱只好跨越大半个城市，亲自登门审讯，没想到纪然依旧嘴硬，定力十足，不管她怎么变着法儿地问，得到的回答永远都是“真的没什么事儿”。 事实证明，纪然说谎的功力还是太差，异样的表情和语气早已将他出卖，秦筱筱这次说什么也不再相信。 她感觉自己简直操碎了心，这两个人怎么动不动就闹别扭，跟小学生有什么区别？排骨这小鬼也真是的，怎么老是玩失联这一套，这样下去怎么能行？ “你还把不把我当朋友了啊纪然？”见纪然迟迟不吭声，秦筱筱有点生气地问，“什么事情都不跟我说，我看我也真是闲得慌，放着这么美好的大周末不出去玩，专程跑过来找你。” 不出所料，此话一出，纪然这尊大佛总算有所松动，他下意识想要反驳，可张了张嘴，却还是没吐出一个字。 看来激将法还是有用的，见状，秦筱筱又赶忙展开一番连环逼问。最后纪然重重叹了口气，似是在给自己鼓劲，慢吞吞将这段时间发生在他和叶知秋之间的事情全部讲了出来。 别说秦筱筱生气着急，纪然又何尝不是？自从叶知秋走后，他每一天都在后悔。 明明一根绳子有两端，他却抓不住任何一端，全都被叶知秋握在手里。 除了叶知秋主动回来，纪然根本没办法与他建立联系，只能被迫处于被动的位置，等着叶知秋把绳子另一端交到他手里。 心里实在憋闷压抑，导致拍视频和直播时都不在状态，粉丝们火眼金睛，一眼察觉不对劲，纷纷问这问那的。纪然无法给出合理解释，只好慌忙用自己拙劣的演技将这件事草草揭过，并且承诺会尽量调整好状态，之后又替叶知秋胡乱诌了条理由，好在大家对此深信不疑。 咖啡入口苦涩，一如纪然此刻的心情，他盯着桌上的花纹愣怔许久，才抬头看向秦筱筱，语气很是无奈：“筱筱，不是我想晾着他，而是我现在根本联系不上他，他每次只要一回鬼界，我就没有任何办法了。” “那我们暂时先不说这个。”秦筱筱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这一点，人间与鬼界向来无法互通，人类总是处于劣势地位，不像鬼那样，可以随意往返。 她很快整理好思绪，又开始宽慰纪然：“依我对小秋的了解，他绝对不会真的不回来的，你没看他平时有多么黏你吗，估计那晚就是说气话呢，说不定过几天就又回来找你了。” “但愿吧，”纪然生硬地笑了下，他把杯子放在桌上，仰头盯着天花板，情绪还是很低落，“小秋走的时候态度特别坚定，而且什么东西都没带，我总觉得他这次没那么容易回来了。” 不知为何，将心事说出来后，纪然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得到解脱，反而感到愈发难受，整颗心都皱了起来，被人用指甲狠狠掐着一样。 说实话，秦筱筱最开始诧异极了，大脑飞速运转，最亲爱的弟弟喜欢上了最好的朋友，谁敢往这方面想？ 但换个角度思考，这事儿似乎也还说得过去，毕竟日久生情是世间通用准则。叶知秋本就依赖纪然，相处时间久了，所以对他产生感情，好像也是必然事件。 作为当事人之一，纪然不可避免地陷在深深的自我纠结之中，看他这么痛苦，秦筱筱便又推心置腹：“其实吧，我一直都觉得小秋心思挺敏感的，你不也说了吗，他好像总是很怕做错事情被你赶走，所以平时一直都小心翼翼的。包括我之前带他出去玩，还有参加活动那几次，他也是表现得很乖很听话，从来都不会给我添麻烦，有时候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好像有点儿怕我。” “他到你家差不多也快半年了，基本上大部分时间都和你待在一起，我觉得你应该能感受到他身上发生的变化的吧？” 纪然点点头，算是默认，但又试图驳斥秦筱筱：“我是能感受到没错，但我最担心的也是这个，小秋会不会只是因为我对他好，所以才会误以为自己喜欢我的？” 听纪然讲这么扯的理由，秦筱筱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可是小秋已经长大了啊，他又不是傻子，喜欢这种事不就是顺其自然的吗，你总是觉得他这不懂那不懂的，我看不懂的是你才对。” “我……”纪然瞬间顿住，想不出任何理由为自己辩解。 的确，都到这时候了，他还在自欺欺人。 沉默片刻后，秦筱筱又开口：“那你呢，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你有好好想过自己对他是什么样的感情吗？” “我不知道，我心里很乱。”纪然摇头说。 “我看你不是不知道，是不敢想吧？”秦筱筱一针见血指出问题，“如果真没什么想法的话，你心乱什么啊？” 话音落下，纪然慌忙抬手捂住整张脸。没办法，他总是这么容易被秦筱筱看穿。 秦筱筱没再逼他说些什么，回复完微信里的工作消息，放下手机叹了口气：“纪然，我觉得吧，其实很多时候，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追究对与错的，对怎么了，错又怎么了，最后结果不都一样吗？” “你知道的，我一直都很相信命运这玩意儿，有时候我就在想，小鬼最开始怎么偏偏找上了你，而不是别人？现在看来，这说不定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怎么说都是你把他养大的，留在自己身边不是会更放心些吗？” “嗯。”纪然呼吸不自觉变慢，很轻地回应了一声。 秦筱筱继续说：“但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能因为那该死的责任心就随便答应他，也不能因为觉得太罪恶就强硬拒绝，就算要拒绝，你也得好好说，尽量温和一点，别让他太受伤。总之你再好好想想吧，反正这种事情也急不得，谨慎一点总归不会出错。”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两人静静坐在沙发上，不知过了多久，纪然终于坐直身体，偏过头看向秦筱筱，脸上露出羞愧神色：“谢谢筱筱，不好意思，让你费心了。” 他都快到而立之年了，感情上的事情，竟然还需要秦筱筱帮他开解，这真是太不应该了。 “跟我这么生分干嘛？”秦筱筱笑着捶了下他的肩膀，又把抱枕放下，“说了这么多话我都快饿死了，你想吃点什么，今晚我下厨。” 作为朋友，秦筱筱总是这么体贴，虽然她能轻易看穿自己，但过后却会不动声色帮自己遮好缺口，坦然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也正因此，两人之间的友情才会越来越坚不可摧。 纪然眼睛莫名发热，对她扯出一个饱含感谢意味的笑：“辛苦筱筱了，你看看冰箱有什么，随便做点就行。” “行，那我就不管你了，只做自己想吃的啦。”秦筱筱明显是在活跃气氛，说完后，哼着歌往厨房走去。 吃过晚饭，秦筱筱没有久留，纪然一路把她送到小区门口，回来后径直钻进书房。 心绪仍旧杂乱如麻，导致一条视频剪得零零碎碎，前后画面压根不搭，中间还掉了好几帧。 于是他又开始写与品牌方合作的视频脚本，试图以此转移注意力，然而同样写得乱七八糟，毫无逻辑性可言。 “啪”一声，纪然终于忍无可忍，用力合上电脑，闭上眼睛往后一躺。 逃避一时可以，但无法逃避一辈子，就像叶知秋之前深刻反思后得到的结果一样，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两人之间产生嫌隙与隔阂。 时间一久，心与心之间的裂缝也会变得越来越大，到那时，要想再将这裂缝粘合起来，恐怕谁都无能为力。 现实就这么赤裸裸摆在眼前，纪然不得不理性地、严肃地考虑一个问题—— 他和叶知秋，真的可以吗？ 他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不可能做到忽视种种现实因素，像十八岁的少年一样，不顾一切勇敢追爱。 可事已至此，他没办法再用“哥哥”这层身份心安理得地忽视叶知秋已经流露出的感情，也没办法再自欺欺人地把他当成最初那个小小少年。 自私地想让叶知秋留在自己身边，却又一次又一次把他推得越来越远，人怎么可以这样自相矛盾，道德感和罪恶感同时交织在纪然心头，他纠结得都快要疯了。 细细追溯，叶知秋的感情究竟是什么时候变质的，纪然不知道，但或许就像秦筱筱说的那样，从一开始，这种无形的羁绊就已经形成了。 纪然蓦地想起，叶知秋的人形身体第一次长大那会儿，有天早上醒来，他掀开被子，指着湿乎乎的内裤给自己看，神情显得异常茫然，语气也很是担忧，说是不是自己功力不够，导致身体漏了水。 纪然一时间哭笑不得，告诉他这不是身体漏水，是正常的生理现象，后面又教他如何疏解，于是小鬼迟到的青春期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来临了。 谁知小鬼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自那以后，好几次早上睡醒，完全不避着纪然，躺在床上就开始解决。纪然背对着他，隐隐被一阵闷哼喘息声吵醒，意识到叶知秋正在做什么后，起初的确感到十分惊讶，但也没有及时制止，这才导致他后面变得越来越放纵。 其实那时候，纪然就应该好好告诉叶知秋不能这样做的，可他也很难解释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说出口。 思绪再回到现在，所有事实都在告诉纪然，叶知秋是真的喜欢他，不是过度依恋，更不是认知错误。 他再清楚不过，自己需要的，是一个与之灵魂完全契合的人，更重要的，要热爱他做的饭菜，哪怕只是普通的一日三餐，要一起吃很多顿饭，也要和他一起探索这世间美食，慢慢走完这一生。 而现在，他好像已经遇到了，曾经的人生梦想也在一点点实现，难道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想到这里，纪然终于逼迫自己承认，他内心深处的确对叶知秋存在着几分不正当的心思。 毫无疑问，起初是不掺杂任何念想的、完全纯粹的亲情，所以他可以毫不费力地维持“哥哥”与“弟弟”这座天平之间的平衡。到后来，天平逐渐向一端倾斜，这份亲情也开始由于叶知秋的频频越界而变得不再单纯，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敢直面罢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规定亲情不能变为爱情，这二者之间，处理不当，必然会是两败俱伤，可处理得当了，却又是锦上添花。 而纪然想要的，是锦上添花，完完全全的。 很多时候，最复杂的问题，答案往往也最简单。 喜欢小鬼每天陪在自己身边吗？喜欢两个人一起过安稳愉快的生活吗？舍得小鬼缺席今后所有岁月，永远不见面不联系吗？ 纪然知道，在问出这些问题之前，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喜欢，喜欢，不舍得。 不舍得小鬼就这样永远离开自己。 所以到底喜欢叶知秋吗？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好。 答案当然也是喜欢的。 湖水深处好像并不总是藏着暗流涌动，有时也会是柔软清波，轻轻涌向水面，再拂过没入水中的肢体，在上面留下浅缓的触感。 不就是喜欢上了自己亲手照顾长大的弟弟吗，既没有违法违纪，又没有像天塌下来，或是明天世界末日就要来临那么严重。 纪然这时候才开始反过来埋怨自己，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想不通，一定要耗费这么长时间才肯接受现实？ 对和错真的有那么重要吗？好像一点也不重要。如秦筱筱所言，结果确实都一样，不管做哪种选择，他都没办法做到不在意、不想念叶知秋。 【作者有话说】 谢谢纪然愿意跨过自己心里这条坎！ （讲实话，这一部分情感转变我写得非常困难，非常非常，反复修改了很久，想要表达出纪然内心的纠结，所以一直试图陷在他那种情绪当中，这也导致我写得很艰难，很慢很慢，简直是筋疲力尽。但现在呈现出来的内容我是比较满意的，我觉得还不错，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觉得满意呢，真的很害怕让大家失望T.T 但在我心里，纪然真的很勇敢，他愿意舍弃一些原则去尝试新的可能性，算是很难得的了。） 爱你是一日三餐 第39章 不久后，这座城市下了第二场雨。 春雨总是绵长细密，这次持续了半月左右，世界每个角落都被淋得湿乎乎。 没了小鬼陪伴在侧，独居生活变得寡淡无味，一开始，纪然没日没夜地钻进书房，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不去想叶知秋，天真以为这样就可以稍稍减弱内心那抹负罪感，最终却发现是徒劳一场，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相处大半年时间，叶知秋早已融进他的骨头、他的血液，也不知不觉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 现如今，他像台机器一样，每天重复一样的流程，吃饭、拍视频、逛超市、研究菜谱、直播，最重要也最劳神的，是竭力安抚两边的粉丝，谎话扯了一个又一个，最后累得身心俱疲。 四月就这么匆匆过去，叶知秋似是铁了心一般，中途一次也没有回来过。 五一如期而至，纪然受邀参加平台组织的美食博主大会，换了新环境，他的状态和心情都有所改善，在海边度过了四天相对安宁且舒心的日子。 返程是在傍晚，出电梯走到家门前，纪然定定站在原地，不由做了几个深呼吸。 虽然知道概率近乎于无，但依然期待这扇门后藏着小鬼的身影，他会像以前的每一次一样，乖乖坐在玄关的台阶上面，在自己开门进屋的瞬间，跑上前迎接、拥抱自己。 可打开门后，面前什么都没有，只有晚霞暖黄色的余晖，和清冷安静的空气，家里的布局和他走时一模一样。 餐桌上，玻璃花瓶中的茉莉花已经枯萎，几片泛黄卷曲的花瓣静静躺在木质桌面，吊灯柔和的光打在上面。 眼前这副安静又孤寂的画面，就像房子本身在表达某种无声的想念。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会懂得珍惜，这是纪然小时候就明白的道理，如今亲身经历过，这道理才变得更加铭心刻骨。 整理好行李，纪然给自己做了碗面，吃完后，随便把碗丢进洗碗机，又重新回到卧室，给大床换了新的四件套，是他冬天那会儿给叶知秋买衣服时顺便加购的。 家里处处都残留着叶知秋生活过的痕迹与气息，实在让人难以忽视，可又不得不身处其中。 纪然这段时间总是失眠，所以有睡前点助眠香薰的习惯。十点半，他洗好澡，拉上窗帘，灭掉香薰，最后把自己扔进柔软的被窝。 伸手关掉床头灯，房间便陷入一片黑暗。可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会不受控地浮现出叶知秋走的那晚脸上落寞悲伤的表情。想的次数多了，心里的痛苦与悔意也就会随之加深几分。 于是纪然只好睁眼盯着天花板，直到眼眶变得酸涩，并且流出生理性眼泪时，才能够勉强合上眼皮，强迫自己短暂地睡上那么一会儿。 半梦半醒之间，纪然忽然感觉身侧陷下去一块，紧接着，一股熟悉的味道也慢慢涌进鼻腔。 像是叶知秋的味道。 纪然瞬间清醒过来，扭头一看，身侧躺着的果真是叶知秋，他正睁着一双深蓝色的、黯淡无光的眼睛，安安静静注视着自己。 可纪然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如果是的话，那这个梦未免也太真实了些，他几乎可以感受到叶知秋眼里那抹转瞬即逝的悲伤。 这悲伤砸在他心上，又留下一条清晰的裂缝。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房间，透过朦胧昏暗的光线，纪然盯着叶知秋看了许久，犹犹豫豫开口：“小秋？” 话音落下，身前人“嗯”了一声，声音低低的，像是怕惊扰到纪然似的。这之后，他又往纪然身旁挪了挪，缓了几秒，一字一句喊：“纪然哥哥。”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纪然这才意识到，自己并未陷在梦境中，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他的小鬼，他的叶知秋，终于回来了。 纪然瞬间红了眼眶，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哽咽：“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叶知秋笑了下，答非所问：“难道纪然哥哥不想我回来吗？” 纪然慌乱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积压在心口的所有情绪，在见到叶知秋的这一刻，终于得以宣泄出来，纪然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久久盯着叶知秋的眼睛，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无声流泪。 最后还是叶知秋抬手碰了碰他的脸，一下又一下擦掉他脸上的泪水时，他才猛地发觉到，原来自己一直在哭。 有多久没有哭过了，纪然早已忘记，可此时此刻，他却很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流眼泪。 他为叶知秋哭，为失而复得哭，也为终于不需要再失去些什么哭。 “纪然哥哥，”叶知秋眉头紧皱，轻轻拭去纪然不停从眼眶里涌出的泪水，“你怎么哭了啊？” 纪然没有阻止他动作，吸了吸鼻子，颤着声音说：“小秋，对不起，我又言而无信赶你走了。” 叶知秋摇摇头，安慰他：“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没有做到信守承诺，这样看来，我们两个好像扯平了。” 纪然伸长手臂打开床头灯，柔和的光线洒在叶知秋脸上，对视片刻，他抬起胳膊，挡在还在流泪的眼睛上面，竭力克制着呼吸，边哭边断断续续说：“以后不要再走那么久了好吗，我联系不上你，也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每天都很担心你。” “好，”叶知秋声音也有些颤抖，“这次我真的不会了。” 许是憋得太久，纪然又哭了很久才勉强止住。过后他便开始后悔，自己都是个快三十的大男人了，在小鬼面前哭成这样，说出去像什么话。 叶知秋始终默默陪在纪然身边，见他终于整理好情绪，才开口说：“纪然哥哥，我也要说对不起，我很后悔那晚对你说了那样的话，我说你是胆小鬼，可是我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我每天想回来看看你，但是我没有勇气，我怕你讨厌我，不想看到我，然后再赶我走。” 纪然靠坐在床头，抽出纸巾，擦干净脸上残留的泪水，摇头说：“不是的，小秋没有说错，我的确没有你勇敢。” 叶知秋也跟着坐了起来，跪趴在纪然身前。纠结片刻，他深吸一口气，很没把握地问：“你说要静一静，现在已经过去27天12个小时多了，你想好了吗？” 像是怕听到纪然的回答似的，他又连忙自顾自地说：“你让我好好思考一下，我回去之后每天都在想，现在我已经想好了，我说喜欢你，不是在开玩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想每天都和你待在一起。” “而且我每天都很想你，无心修炼，无心游玩，也无心吃饭，但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想我。”说到这里，叶知秋特意抬眼观察了下纪然的反应，见他脸上挂着淡淡笑意，没有像上次一样制止自己，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师兄师姐还以为我病了，专门寻了鬼医过来，结果你猜鬼医怎么说，他说我是得了相思病，没有解药的那种相思病，惹得师姐们围着我问个不停，说我是不是情窦初开了，在人间遇见了喜欢的人，我就说——” “小秋。” 叶知秋话还没说完，纪然突然出声打断了他。他像只受惊的兔子，身体猛地一颤，眼球也跟着细细抖动。 可预想中的拒绝与驱逐并没有发生，纪然长长叹了口气，主动牵起他的右手，拇指轻柔摩挲几下，看着他的眼睛说：“以后不要再走了，可以继续喜欢我。” 叶知秋顿时愣住，睁大眼睛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继续喜欢我。”纪然答得坚定，也做好了面对一切的准备，“你走的这段时间我也想了很多，你确实不是小孩子了，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只是一直在逃避罢了，我心里的顾虑实在太多，但现在我觉得这些都不重要了，我应该正视你的感情。” 叶知秋好像听傻了，像个木偶似的一动不动。纪然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回答他刚才有意无意的试探：“我也想你，很想很想，所以想请你一直留在我身边，不知道小秋愿不愿意？” 叶知秋全程保持沉默，怔怔看着纪然，不敢相信似的扑闪着眼睛。突然间，他一下扑到纪然身上，歪头枕在他胸口，如愿听到一阵紊乱的心跳声。 而后他抬起身体，凑到纪然脸前，小声问：“你说的都是真的吗纪然哥哥？” “真的。”纪然笑着点头。 “那你喜欢我吗？”叶知秋又问。 “喜欢，”纪然如实回答，他不想再让自己后悔，所以觉得大胆一次也没什么，“没有人会不喜欢小秋。” 听到这话，叶知秋浑身脱力一般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平复心情。 不多时，他重新蓄满电量，扑腾着双腿，在床上来回打滚，同时“啊啊啊”地吱哇乱叫。 纪然就这么看着他乱滚，笑得格外宠溺，过了会儿，叶知秋又趴到他面前，皱着眉毛，语气严肃：“那你发誓，不可以骗我。” “好，”纪然红着眼眶点头，而后举手作发誓状，“我发誓，不会骗你。” 立下誓言后，叶知秋又强行拉起他的右手，和他的小拇指勾在一起，拉钩，盖章，最后凶巴巴威胁：“反悔的话可是要倒大霉的。” “不反悔。”纪然牵着他说。 虽然世界会经常下雨，但此刻的纪然坚信，他和叶知秋之间的感情并不会被雨水冲刷，直至最后变成一片虚无。 这份感情就像一颗种子，许久之前就埋藏在土壤之中，一直被湿润的泥土滋养着，雨水是额外的养分，只会让它长得越来越茁壮，即便它在某种程度上有违人伦，但那已经不重要了。 世间万物都有自由选择的权利，纪然遇见了一只名叫叶知秋的贪吃小鬼，所以想要和他一起度过今后的生活，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说】 祝福这对旧人！ OK啦这周的榜单任务是一万字，这三章更完就没有了，下一更会在下周四，辛苦大家等待了T.T（可以给我一点海星吗） 第40章 一道温热的、均匀的呼吸不停喷洒在眼皮上，这感觉麻麻痒痒，像小动物柔软的毛发，慢悠悠在脸上蹭来蹭去。 过了许久，纪然总算醒了过来，入目便是叶知秋近在眼前的脸庞。视线聚焦之后，他才看清被清晨的阳光温柔包裹着叶知秋，此刻他正单手托腮，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神像在蜜罐里浸泡过一样，满是柔情与甜蜜，另只手则隔着被子搭在自己腰间。 关于昨晚的意识逐渐回笼，纪然这时候才开始觉得不好意思，明明自己已经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了，却还是久违地感受到了专属于青春期的怦然心动。 叶知秋被点中穴位似的，一动也不动。纪然清清嗓子，过了一夜，声音有些沙哑：“小秋，你什么时候醒的？” 叶知秋：“……” 坏了，小鬼好像高兴傻了。 纪然嘴角扬起一个更深的弧度，手从被子里拿出来，抬起在叶知秋脸前晃了几下：“小秋，醒醒。” “啊……啊！”叶知秋猛地抖了一下。 回过神来，见纪然正对着自己笑，他脸上莫名露出一种羞涩的表情，声音也黏黏糊糊：“纪然哥哥你醒了。” 阳光晒在皮肤上实在好舒服，纪然也不着急起床了，又问：“我刚刚问你话呢，你什么时候醒的？” 叶知秋“嘿嘿”地笑，傻里傻气：“我没有睡……” 纪然很是诧异：“一整晚没睡吗？” “嗯，”叶知秋重新侧躺下来，和他面对面，无意识撒娇，“昨晚我太开心了，你就躺在我身边，我根本就睡不着嘛。” 昨晚…… 发誓，拉钩，盖章，一套流程结束，叶知秋眸光闪闪，呼吸也因为激动和兴奋变得急促起来，用力把纪然抱在怀里。 一切终于尘埃落定，纪然这才松了口气，只是又没忍住再次哭了起来，像是要将这一个月以来积压的想念全部倾泻出来。 漫长的拥抱结束，叶知秋捧起他的脸，端详片刻，软绵绵地说：“纪然哥哥，你哭得好像一只小花猫啊。” 什么小花猫？大男人家家的，纪然一时感觉有些脸热。 他任由叶知秋的手指在自己眼下温柔抚摸，吸了吸鼻子，说话时鼻音又重了几分：“不好意思啊，又让小秋看到我这幅邋遢的样子了。” “一点都不邋遢，”叶知秋立马反驳，“很好看，我喜欢看。” 不知不觉，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叶知秋几乎都要贴到纪然脸上，他紧张得屏住呼吸，声音低到纪然差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纪然哥哥，我想亲你，可以吗？”叶知秋问。 但离得这么近，纪然还是听到了。心意已经传达，所以他没有拒绝的理由，点头说：“可以。” 话音落下，叶知秋眼睛倏地亮起，纪然也在他那双蓝色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只有自己。 叶知秋偏过头，万分珍重地在他脸上印下一个生涩却又温热的亲吻。 再次四目相对时，纪然看到叶知秋脸颊和耳尖都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晕，他抿抿嘴唇，似是在回味，然后伸出食指点了点自己嘴角：“可以亲亲这里吗？” 纪然没忍住笑了，觉得这样的叶知秋真是可爱得要命，怎么亲别人还要问来问去的？ 可不论他问多少次，自己的回答都会是“可以”。 于是叶知秋闭上眼睛，动作极其缓慢，轻轻贴上他的嘴唇，之后便静止不动了。 准确来说，他好像是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才对。 纪然完全感受得到叶知秋现在有多么紧张，他的嘴唇都在微微颤抖，睫毛也一下下扫过自己眼皮，像许多只蝴蝶在身体里扇动翅膀，心脏也受控地剧烈跳动着。 不知贴了多久，叶知秋仍然没有动作，纪然又没忍住笑了，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往自己跟前带了下，而后睁开眼睛，微微撤开些距离，以一种引导却又命令的语气开口：“张嘴。” 叶知秋的呼吸变得滚烫，他愣愣看着纪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分开嘴唇。 纪然耐心十足，一点点教他如何接吻，先是温柔触碰，再是紧紧纠缠。 意料之中，叶知秋学得很快，甚至迫不及待想要展示自己的学习成果。 两人就这么用力拥抱着彼此，亲了一遍又一遍，最后双双喘着粗气，嘴唇都泛着盈盈水光。 叶知秋像是初尝禁果的纯情大男孩，心中暗自窃喜着，如果他长着尾巴，现在应该已经翘到天上去了，但他并未表露得太明显，只是高高扬起唇角，眼睛笑眯眯的。 这一刻，他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只看得到属于自己的纪然哥哥。 到底还是年纪小的体力好一些，纪然被亲得浑身乏力，正一下下揉捏着酸痛的脖颈，叶知秋平复好呼吸，又凑到他脸前，舔了舔嘴唇，笑意绵绵：“纪然哥哥，你嘴巴好软啊，而且还甜甜的。” 又说：“我还想再亲亲你。” 纪然：“……” 对于叶知秋来说，这确实是让人很难睡着的人生初体验，可纪然昨晚却睡得十分安稳，没有半夜突然惊醒。 正回想着再后来发生的事情，叶知秋突然喊了他一声：“纪然哥哥。” 他收起思绪，疑惑问：“怎么了？” 只见叶知秋脸上又泛起绯红，吞吞吐吐：“我们昨晚都那样了，算不算是在谈恋爱呀？” “我想想啊……”纪然故意使坏，停顿几秒，眼看叶知秋眉头越拧越紧，才笑着说出他想听到的答案，“当然算了。” “那你可一定要对我负责。” 话音落下，叶知秋快速碰了下他的嘴唇，响亮的“啵”一声，继而拉过被子盖住整张脸，藏在被窝里“咯咯”地笑，双腿也在被子下面踢来踢去。 窗外，太阳已然升起，新的一天按时到来。 沉寂已经的家终于再次变得鲜活起来，起床洗漱之后，纪然先去厨房做早饭，叶知秋又瘦了一圈的事实让他有些焦虑，所以一大早就做了滋补养生汤，其他富含蛋白质和维生素的主食以及蔬果也是应有尽有，全然不顾他们两个人吃不吃得完。 刚把汤盛进排骨碗中，叶知秋便跑到厨房，一把从背后抱住他，嘴里还喊着“纪然哥哥”，看上去心情不错。 手中的碗差点被撞得摔在地上，纪然赶忙端好放在台面上，拍了拍叶知秋的手：“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叶知秋哼哼唧唧，脑袋埋在他肩窝蹭了蹭，过了会儿才说：“你给我买的发绳用完了，所以我想让你带我去剪头发。” 之前他总是丢三落四，每隔几天就要弄丢一个发绳，偏偏哪里都找不到，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 纪然没想到叶知秋会主动提出剪头发，毕竟这并非一件小事。他拉开叶知秋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转身面对着他，摸了摸他的头发，好像是又长长了不少，现在已经到了及腰的长度。 但他还是有些担忧：“真的要剪吗？之前不是还说舍不得吗？” 叶知秋很坚定地点头：“反正还会重新长出来的，我想剪个更加帅气的发型。” 剪了也好，天气越来越热，头发太厚重确实不怎么舒服。 见叶知秋如此果断，纪然也选择尊重他的决定：“那好，吃完饭我们就去。” 只是没想到，叶知秋连要剪什么发型都已经想好了，和之前cos过的游戏人物一样——微分碎盖狼尾发型。 而他给出的理由竟是：“你说过我这样看起来很帅，还说是小区里最帅的。” 纪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时隔多日，见两人一同出现，店里的发型师很是惊讶，乐呵呵打趣：“哎哟，大明星排骨来了？” 叶知秋寸步不离跟在纪然身后，礼貌打招呼：“哥哥们好。” 他之前陪纪然一起来过好几次，所以渐渐和店里的员工们熟络起来，这次听说是他要剪头发，而不是纪然本人，大家纷纷开起玩笑，说大明星终于舍得动头发了，越来越有包袱了……等等。 洗发小妹最近刚入职，所以是第一次见到叶知秋，她好像从来没见过男生留这么长的头发，帮叶知秋洗头发时，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天哪！”她边冲水边感叹，“帅哥你头发是怎么保养的，这么长都没有打结分叉？” 叶知秋一脸嘚瑟，瞥了眼正在帮他跟发型师沟通的纪然，边回答边伸长手臂比划：“因为我哥哥给我买了这么多洗发护发产品，还有很贵的头皮护理仪和按摩梳。” “好羡慕啊。”洗发小妹拖长声音说。 她又问：“那你戴的美瞳是什么色号的？看起来也太自然了吧，等下结束给我发个链接呗。” 叶知秋眨眨眼睛，语气更加得意了：“我可没有戴美瞳，眼睛天生就是蓝色的，我哥哥之前还说我的眼睛像两颗蓝宝石。” 听到这话，洗发小妹打泡沫的手一顿，苦笑着说：“好了你别说了，我不问了……” 句句不离哥哥，看来这位长发弟弟是个十足的哥控！ 【作者有话说】 哎呀，虽然说下周再更，但这个s7真的忍不住想撒糖！(-^O^-) 小剧场： 某天早上醒来，模糊之中，纪然看到排骨正在一下一下揉脑袋，以为是之前生病的后遗症，心里有点后怕，不太确定地问：“怎么了？又头疼了？” “不是，”排骨摇摇头，像是在犹豫什么，“是因为你昨晚压到我头发了，所以头皮有点疼。” “啊……对不起，”纪然很抱歉地说，“那你怎么都不叫醒我？” 排骨很会心疼人，凑近亲了下纪然嘴唇，脸上带着点纯情少男的羞涩，说：“你睡得那么熟，我才不舍得把你叫醒呢。” 原来是这样，心眼儿还挺多。 纪然又被可爱到了，一边笑着帮排骨揉脑袋，一边欣慰道谢：“谢谢小秋宝贝这么贴心。” 第41章 剪完头发，纪然特地去楼上精品店买了个新的礼盒，回到家后，他细致地将叶知秋剪下来的长发清洗并消毒，最后放进盒子里保存珍藏。 刚把礼盒收进柜子，叶知秋便悄摸摸从卧室溜了出来，凑到他耳边，神秘兮兮地笑着：“纪然哥哥，其实我想剪头发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嗯？”纪然瞬间来了兴致，回头看去，挑了挑眉，“什么原因？” 叶知秋“吧唧”一口亲在他脸上，似是在用实际行动给出回答，分开后才说：“剪完头发亲你的时候就更方便了，不然总是会挡到我，真的超级讨厌。” “……”纪然眼睛猛地睁大，一时间诧异得说不出话来。 叶知秋比他想象得还要大胆直白，以前好歹还知道藏着掖着，现在怎么连装都懒得装了？ 为了尽快把叶知秋重新喂起来，近一周时间，纪然对照着母亲之前拟好的那份营养菜谱，每天变着花样给他做营养餐，除工作外，所有精力都花在他身上，完全无心琢磨别的事情。 一日三餐相当丰盛，摆盘精致程度堪比五星级酒店，纪然还是习惯先拍照存档，这时叶知秋就坐在一旁静静等待。 他怕叶知秋等急了，拍完立马收起手机，大手一挥，发号下令：“好了，开吃吧。” 先前在鬼界那会儿，叶知秋成日茶饭不思，现下面对整桌纪然用爱做出来的美食，两眼放光，胃口大开，于是开始报复性进食，顿顿践行光盘行动，盘中连一点残渣都不剩。 唯恐叶知秋吃不饱，纪然又单独给他开小灶，总会在饭后奖励他几块曲奇饼干和小蛋糕。 相册变得越来越满，值得欣慰的是，叶知秋的体重也在一天天增加，不仅面容饱满许多，身体也强壮不少，整个人看起来劲头十足。 按照惯例吃完饼干，纪然开始收拾餐桌，叶知秋揉着大了一圈的肚子，有些苦恼地问：“纪然哥哥，你是要把我喂成一只小猪吗？” “怎么了？”纪然把盘子摞在一起，笑得宠溺，“小猪不也挺可爱的吗？” 叶知秋委屈兮兮：“可是我不想当猪，感觉丑丑的。” 纪然空出手捏了捏他脸颊，安慰说：“没关系，想吃就吃，就算丑丑的我也喜欢。” “我觉得你不会喜欢，”叶知秋耷拉着眼睛，摇摇头说，“谁会喜欢猪啊，你肯定是哄我的。” 可眼下，叶知秋最该考虑的不是丑与不丑的问题，而是自己的健康问题。他本身体质就比正常人类差上一些，又由于短时间内进食量太大，从而加重肠胃负担，某天夜里突发肠胃炎，硬生生去医院挂了两天吊瓶。 纪然感到自责不已，这才发觉自己操心过头，不得不将他每顿的饭量缩减为之前的一半。 母亲听闻本来是养身体，最后却把人养进了医院，在电话那头哭笑不得，说纪然太心急了，养身体需要循序渐进，是个长期性工程。 后来她花了一天时间，重新给叶知秋制定了一份健康食谱。 又一周过去，如纪然所愿，叶知秋体重增加了八斤，该长肉的地方也都长了，衣服穿在身上不再空荡荡，这让他心里成就感满满。 时隔一个半月，周日晚七点，两人终于久违地一同出现在直播间。 前几天直播，粉丝们又问起排骨，纪然说他已经回来了，只是偶像包袱太重，还没有做好重新面对镜头的准备，麻烦大家再等一等。 今夕是何年！一见叶知秋出现，大家便开始狂刷弹幕： 【我的妈呀！排骨弟弟你可算是出现了！】 【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 【排骨你去哪里了，一下子消失这么久，我们都快想死你了！】 【二旬老人终于等到这一天，挥泪！】 …… 弹幕越滚越快，叶知秋腼腆一笑，朝镜头打招呼：“姐姐们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一番热情欢迎过后，大家才开始注意到叶知秋的外表，见他变化如此之大，又开始刷弹幕： 【排骨弟弟什么时候剪头发了？】 【刚刚太激动了都没发现！】 【姐妹们你们不觉得狼尾特别帅吗？】 【完了完了，我要叛变了，厨子的颜值在我心里只能排第二了！ …… 纪然正系着围裙在案板前备菜，余光瞥见叶知秋耳朵尖泛红，回答时也磕磕绊绊，心里莫名觉得好笑。 弹幕依旧飞速滚动，尽管直播过这么多次，叶知秋还是有些招架不住这样激烈的“战况”。 在镜头照不到的地方，他伸手戳了戳纪然后腰，等纪然转头时趁机朝他使了个眼色，表情有点无助，像是在说“哥哥你快说句话啊”。 “好了好了，”纪然这才笑着替他解围，屈指弹了下屏幕，“你们快别逗排骨了，今晚都认真学做菜，改天我要检查作业。” 【啧啧啧，厨子这就开始护崽心切了！】 【好嘞！听厨子的，我已经拿出小本本准备做笔记了！】 【呵呵……你就宠他吧！】 【厨子今晚做什么啊？】 …… 见大家不再调侃自己，叶知秋总算松了口气，低头小声说：“谢谢纪然哥哥。” 直播间氛围轻松又融洽，纪然和叶知秋默契配合，边做菜边和粉丝们聊天，结束时刚好八点半，四菜一汤也完美出锅。 叶知秋兴致勃勃，戴上烘焙手套，端起还在咕嘟冒泡的虾仁冬瓜汤往餐厅走，纪然在他身后叮嘱：“慢点，别烫到手了。” “知道啦！”叶知秋回。 刚把砂锅放在桌垫上，玄关处突然传来门铃声响，叶知秋走过去打开门，只见秦筱筱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外面，看到他后，眯起眼睛笑笑，嘴里还夸赞着：“我们家小秋可真帅气啊。” 叶知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谢谢筱筱姐。” 进到屋内，叶知秋贴心地把拖鞋放在秦筱筱脚边，又主动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秦筱筱忍不住逗他：“小秋这次回来怎么还害羞上了？” 叶知秋支支吾吾，回答不上来。 恰好纪然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朝门口喊了句：“筱筱来了。” “来了来了，”秦筱筱这才舍得放过他，边往客厅走边回应，“你家有喜事，我不得过来替你庆祝庆祝啊。” 这段时间她一直和闺蜜在国外旅游，听纪然说叶知秋回来了，两人也坦诚地将心结打开，当时她人在沙滩上晒太阳，恨不能包架私人飞机连夜赶回来。 下午飞机刚一落地，她就在微信里通知纪然，今晚要亲自上门审讯。 纪然已经摆好三人份碗筷，叶知秋一个劲儿往他身边挤，秦筱筱就跟看热闹似的，视线在他俩身上来回移动，最后自觉坐在餐桌对面：“我刚来的路上看了你俩直播，纪然你还真别说，小秋头发一剪，帅得可以原地出道了。” “可是我不想出道，”听到这话，叶知秋急忙回答，“我要一直待在纪然哥哥身边。” 秦筱筱一阵语塞，放下筷子，仰头哀嚎：“老天也太不公平了吧！” “为什么要这么说？”纪然往她碗里夹了块鸡翅。 秦筱筱发泄似的咬了一口，很是不满：“凭什么你命这么好？” …… 叶知秋慢悠悠吃着菜，就这么听他俩你一句我一句，嘴角抑制不住往上扬起。 他想，应该是他命好才对，能在偌大人间遇见对他最最好的纪然。 饭后，三人一人手捧一盒冰淇淋，盘腿坐在地毯上聊天。 秦筱筱和叶知秋许久不见面，拉着对方聊得热火朝天，话多得三天天夜都说不完似的，纪然插不进嘴，只好戴着耳机在一旁剪视频。 不知说到什么话题，秦筱筱突然开始大笑不止，手里的冰淇淋差点没握稳砸在地上，笑声渐渐盖过他耳机中的背景音乐。 叶知秋脸红得像颗熟透的苹果，只被纪然浅浅看了一眼，就连忙抬手捂住滚烫的脸颊，又一头扎进垂落在地上的毛毯里面。 纪然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一脸状况外的样子，等两人终于平静下来，不解地问：“你俩刚刚笑什么呢？” “没笑什么。”秦筱筱一手捂着发酸的肚子，另只手胡乱冲他摆了摆。 随后，她朝叶知秋勾勾手指，示意他往自己身边靠近些，又光明正大瞥了眼纪然，用他也能听到的音量说：“你想多了小秋，弟弟当然可以是老公了。” 听到这话，纪然大惊失色，心跳猛地漏了两拍，慌忙抬手捂住叶知秋的耳朵，一副无助又无奈的表情。 不知道这两个人刚刚都在聊些什么，但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内容。 叶知秋没有乱动，任由纪然捂着自己耳朵，眼神在他和秦筱筱之间乱瞥，好像在思考人生。 过了会儿，纪然终于松开手。叶知秋揉了揉耳朵，听见他压低声音说：“小秋，别听你筱筱姐乱说。” “为什么啊？”他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地问。 神色认真到纪然差点就以为他真的什么也不懂。 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虽然大家是朋友，但讨论“老公”这种私密话题是不是有点…… 纪然噎了一下，答不上来，只好皱眉盯了眼秦筱筱，语气毫无威慑力：“筱筱，你别把小秋带坏了。” “好好好，”秦筱筱随口应下，又替自己辩解，“但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啊，难道弟弟不可以是老公吗？” 纪然沉默不语，尴尬呆坐在原地，浑身写满不自在。 秦筱筱一边笑一边吃自己的冰淇淋，叶知秋伸长手臂将冰淇淋放在桌上，半挪半蹭，贴着他的肩膀，很害羞、但很大度地说：“没关系的，纪然哥哥当我老公也可以……” 听他这么一说，秦筱筱又开始大笑不止，还被呛得咳了几下，最后捂着肚子靠在沙发上，笑得眼泪都挤了出来。 肉眼可见，纪然整张脸“刷”一下红了，偏偏叶知秋还在一脸无害地盯着他看，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么让人惊讶，搞得他恨不能立刻、马上钻进地缝里去。 【作者有话说】 久等了～为了连载期能多些榜单增加曝光，所以更新频率会慢一点，真的很抱歉，又要辛苦大家等待了T.T 这周是周四，周日，周二，更新三章～ 第42章 新生活渐渐步入正轨，五月结束，初夏按时到来，两人之间的感情也像六月的气温一样，日渐升高，已然陷入密不可分的热恋期。 叶知秋似乎又回到初见那时，前所未有的依赖纪然。有那么几次，纪然在书房专心处理视频，叶知秋每隔一会儿就要溜到他身边，亲一亲或者抱一抱，过后又开始害羞起来，抬手捂着脸，埋在他颈窝嘿嘿傻笑。 纪然倒也乐意陪他玩这种幼稚的小游戏，被需要、被依赖的感觉还不错，每次他都忍不住感叹，原来谈恋爱可以是一件如此幸福满足的事情。 但生活并不能只由恋爱组成，放肆带来的结果，是堆积如山的工作邀约。 纪然手头的工作相对来说比较轻松，除了照常运营自媒体账号之外，只需要抽空对接处理一下即可。 可叶知秋的档期却被排得满满当当，参加线下活动、出角色、商务合作，一项接着一项。虽然有些忙碌，但纪然总是会提前为他安排好一切，他只需要乖乖照做就行，执行起来也轻松不少。 六月第二个周五，叶知秋受邀为先前出过角色的那款游戏拍摄宣传片。 游戏公司总部刚好设在本地，对方还请了演过其他角色的coser，但由于整体拍摄难度较大，需要沟通协调的细节也比较多，所以进度稍显缓慢，从早上十点到下午两点，才拍了三分之一不到。 游戏公司给每位coser都准备了单独的休息室，中途切换场景，一行人暂时回房间休息。 化妆师给叶知秋补完妆，临走前反复叮嘱，千万不要把妆给弄花了。 休息室里只剩下纪然和叶知秋，纪然颇有当助理的自觉，将吸管插进瓶中，递到叶知秋嘴边：“小叶老师先喝点水吧。” 现场工作人员都这么称呼叶知秋，所以叶知秋也逐渐习惯纪然这么叫自己。 他咬着吸管嘬了几口，动作轻柔地在软椅上坐下，生怕把衣服上弄出褶皱。 “哎。”他很刻意地叹了口气，仰头盯着纪然，眼尾下垂，愁容满面，哼哼唧唧抱怨，“好累啊纪然哥哥，都拍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纪然靠在化妆桌边缘看着他笑，放稳水瓶，哄小孩似的：“再坚持一下，四点钟就结束了，很快的。” “可是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叶知秋拖长声音说，不知想到什么，他突然从椅子上站起，双手撑在桌子两侧，将纪然牢牢圈在怀里，“需要亲亲才可以。” 说完后，他微微俯身，闭上眼睛，还很贴心地把嘴巴往前送。 纪然失笑，抬手挡在两人之间，故作惆怅：“这样好像不太行，化妆师刚刚才给你补好妆，弄花了可是要被骂的。” 这话未免也太扫兴了。 叶知秋心里有些不悦，又睁开眼，拉下纪然不懂事的手，紧紧将其压在桌上，宽慰他：“没事的，我们轻轻的就好。” 两人之间的距离所剩无几，呼吸渐渐交缠，空气也染上几分暧昧气息。 看着叶知秋这副单纯可爱的模样，纪然感觉心脏怦怦跳了几下。他实在很难拒绝这样直白的请求，况且亲一下好像也不是很过分，于是浅浅贴了下身前人的嘴唇，一触即分。 叶知秋就这么轻易地被满足，抿抿嘴唇，笑眯眯地说：“谢谢纪然哥哥，你真好。” “对了，”腻歪过后，纪然总算想起正事，“下周三许远峰要订婚了，说让我带你一起过去。” 叶知秋惊讶得眼睛都瞪圆了：“订婚？” 纪然点点头：“对。” 其实他也是三十分钟前才得知这个消息，叶知秋当时正在拍摄，许远峰在三人群里宣布一则重磅消息，说他下周三要举办订婚宴。 虽然许远峰和女友才交往半年多，但两人感情非常稳定，又因相识多年，对彼此知根知底，所以一致决定早点把婚事给定下来。 纪然和林易并未感到意外，毕竟这是早晚的事儿。 闲聊片刻，许远峰把订婚宴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发在群里，还特地嘱咐纪然把叶知秋一起带过去，说女友妹妹是他的铁杆粉丝，到时候刚好帮她“追星”成功。 虽然已经答应过许远峰，但纪然还是象征性地征求叶知秋的意见：“你想去吗？” 叶知秋毫不犹豫：“和你一起的话，想。” 周三很快来到，两人一大早就开始起床收拾。 由于身材和长相都比较出挑，所以随便穿一穿就很惹眼。纪然穿了套简约大气的时尚款西装，成熟稳重但又不显严肃，叶知秋则是长款风衣搭配休闲板鞋，满满的青春气息扑面而来。 “纪然哥哥，”看着镜子里正在帮自己打理头尾的纪然，叶知秋忽然喊他一声，“我们两个什么时候才可以订婚啊？” “啊？”纪然懵了一瞬，手上动作也停下，“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叶知秋脸上露出一抹羞涩，向他解释：“我看网上都说，订婚就代表两个人这辈子都要在一起，不可以轻易分开，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所以当然也想和你订婚。” “但我真身是只鬼，不知道可不可以和人类订婚，得回去问问鬼差才行。” 他说得很认真，也很坚定。 虽然“一辈子”听起来有些遥远，但好在两人来日方长，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纪然笑了笑，没有承诺具体日期，只是说：“不着急，会有这天的。” 按流程举办完订婚仪式，众人开始落座用餐。 许远峰领着女友妹妹来到叶知秋跟前，安顿好她之后，又简单招呼了桌上好友，之后重新回隔壁桌敬酒。 见到叶知秋本人，妹妹肉眼可见地兴奋激动起来，小姑娘一点儿也不怯场，刚坐稳就拉着叶知秋聊个不停。 纪然见状也放下心来，继续和朋友们闲聊。 大家年龄相仿，聊天话题无外乎工作、家庭，谁谁最近又升职了，或者谁谁家里小孩快出生了，诸如此类。 在朋友们眼里，桌上只有林易和纪然还是单身状态，鉴于此前的聚会经历，林易生怕再被大家调侃，忙说最近正在接触心仪的女孩，于是话题就这么自然而然地转移到纪然身上。 纪然的性向并不是什么秘密，朋友们一早就知道，也都表示理解与支持，只是目前还不知道他和叶知秋之间的事情。 借此机会，大家一个劲儿催他赶快找个对象，说他要颜值有颜值，要事业有事业，正是谈恋爱的黄金时期，男人过了三十可就老了，得抓点儿紧。还说要轮流给他安排相亲，看看能不能挑到个合眼缘的。 可惜这所有的提议，最后都被纪然一一回绝。 虽然纪然嘴上没有答应，但每听他们讲一句，叶知秋脸色就黑上几分。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站起来大喊—— 纪然早就不是单身了！凭什么都要给他介绍对象！他是我的！ 是我的！ 叶知秋感觉委屈极了，心里也很难过，像是被桌上的红酒浸泡过一般，又苦又涩。 奈何妹妹还在一旁滔滔不绝，问题接连不断，他不得不一一礼貌回答。况且他和桌上的哥哥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什么都不了解，哪有资格随便插嘴评论，于是只好尽量保持平和冷静，强迫自己不去听他们交谈的内容。 而在此期间，纪然的注意力大部分被这群朋友们夺去，他们谈天谈地、谈事业发展、谈很多很多叶知秋听不懂的东西。 剩下一小部分则用来给叶知秋夹菜、倒果汁、递纸巾，可尽管如此，他也并未注意到叶知秋早已狂风呼啸的阴雨情绪。 一个小时后，订婚宴终于结束，告别一众朋友和许远峰，纪然便带着叶知秋回家。 路上，叶知秋一言不发，靠着车窗看外面转瞬即逝的街景。 初夏午后，阳光热烈明媚，照得人眼睛生疼，他合上眼皮假装小憩，存心不想搭理纪然。 可又忍不住在心里嘟囔，纪然怎么还不来哄我？ 纪然心里很是疑惑，从出酒店到现在，叶知秋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连个眼神都没舍得分给自己。 等红灯间隙，他盯着叶知秋的后脑勺，复盘好半天，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 出门前还兴致勃勃说要订婚呢，这会儿就不理人，把那些话全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小鬼的情绪还真是瞬息万变。 开门进屋，灯都没来得及开，叶知秋就胡乱踢掉鞋子，在纪然一脸震惊的表情中，光脚走回卧室，“砰”一下甩上房门。 纪然打开开关，眉头微微皱起。 换好拖鞋后，他又从鞋柜里拿出叶知秋的，走到卧室门前敲了敲，还刻意缓了几秒，既是给自己，也是给叶知秋，之后才拧下门把手。 叶知秋没有换衣服，孤零零坐在地毯上，抱着膝盖把自己团成一团，长款风衣刚好完全把他的身体包裹住。 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又把头埋得更深了些。 纪然在他身前蹲下，揉他黑乎乎的发顶：“小秋怎么突然不开心了？” 叶知秋没有吭声。 这么久了还不愿意理人，看来是真的很生气了。 于是纪然顺着他的头发往下，拎着他的后颈，试图让他抬起头来，然而却以失败告终，只好继续哄劝：“不要一个人生闷气，哪里不开心就说出来。” 【作者有话说】 其实还有个没放进正文的小片段，是排骨要亲亲，纪然不给亲，故意逗他：“那你撒个娇吧。” 小排骨有些急了，但为了得到可以缓解疲惫的亲吻，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他睁开眼，神情委屈，盯着纪然，声音放软了：“求求你了哥哥，亲亲我嘛，你最好了。” （上章结尾有一部分内容修了修，大家可以重新看一看哦～） 第43章 房间格外安静，过了好大一会儿，叶知秋才抬起头来，眼神带着刀子似的，凶巴巴盯着纪然，气恼地“哼”了一声，将心中不满全部倾泻而出。 “你还问我怎么了？明明你都已经有我了，他们还非要给你介绍别人，而且我生气了你都没看出来！以后我都不会叫他们哥哥了，也不要林易再来家里玩了，我讨厌死他们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不高兴，纪然心中顿时警铃作响，埋怨自己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叶知秋向来缺乏安全感，心思又比较敏感，大家聊天没个度，其实都是开玩笑而已，但他应该把那些话听到心里去了。 “对不起小秋，没有提前告知大家是我不对。”纪然清清嗓子，立即承认错误，“但我真的没想隐瞒这件事，我本来打算找个合适的时间，把你林哥和许哥约到家里，当面告诉他们咱俩之间的关系，但最近实在太忙了，微信里说又显得不太正式，一来二去就给忘了。” 叶知秋大概还在气头上，听完后直接把头转到另外一边。 纪然放低姿态：“不气了小秋，我现在就发消息，周末把他们约到家里来，好不好？” “……”叶知秋一动不动，嘴里嘟嘟囔囔，好像说了句什么，但纪然没有听清。 毕竟是自己把人惹生气在先，纪然倒也愿意慢慢哄。 他费力捧起叶知秋山一样屹立不动的脑袋，强迫他面朝自己，凑近亲了下他的嘴唇，柔声恳求：“宝贝小秋，理理哥哥好不好？” “不要。”叶知秋说得不情不愿，但总算是舍得看他了，尽管只是个白眼。 不过至少证明小鬼吃这一套，纪然赶忙趁热打铁，开始更深、更久地亲他。 渐渐地，他感到叶知秋有回吻的迹象，紧绷的身体软了下来，原本紧紧抱着膝盖的双手也无声无息搭在自己肩上。 漫长的一吻结束，叶知秋脸上染着厚厚的红晕，嘴巴也泛着亮晶晶的水光，眼神无辜又可怜，就这么直勾勾盯着纪然。 “愿意理我了吗？”纪然笑着问。 “一点点。”叶知秋很没好气地说。 听到这话，纪然刻意露出苦恼的表情，假装认真思索，过了会儿才问：“那要怎么样才能多一点？” 叶知秋已经消气了，坐直身体说：“除非你答应我，不许听他们的话，更不许去和别人相亲，只能和我在一起。” 纪然没有说话，静静盯着叶知秋，竭力控制越发上扬的嘴角。 纪然怎么能这样？做错事了还敢笑！ 叶知秋顿时急了，使劲晃着纪然肩膀，又在他身上胡乱拍打：“纪然你是个大坏蛋！不许笑，快点答应我！” “好好好，”纪然捉住叶知秋作乱的双手，送到嘴边啄了下，觉得他这副样子真的好可爱，可爱到想要独自占有，“我不听他们的，只和小秋在一起。” 叶知秋用力“哼”了下，嘴角不再绷成一条直线，勉强原谅了他：“这还差不多。” 小吵小闹就这么愉快解决，叶知秋原以为纪然说要把两位哥哥请到家里只是为了哄他，但没想到周六晚上，准备做晚饭之前，许远峰和林易卡着时间按响门铃。 叶知秋震惊坏了，这才反应过来，纪然没有骗他。 两人提着现成的饭菜，麻辣小龙虾、芋泥香酥鸭、酱香大盘鸡、几盘家常小炒，还有一打罐装啤酒、两杯鲜榨果汁，摆满了整张餐桌。 简单招呼完二人，纪然回厨房拿餐具，叶知秋跟在他身后，没敢做太亲密的举动，悄摸摸凑到他耳边，小声抱怨：“纪然哥哥你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我还以为你是开玩笑的。” “答应过你不会骗你的，”纪然打开抽屉取了四双筷子，转身看见叶知秋脸上皱皱巴巴，还在一下下深呼吸，知晓他是在紧张，于是放下碗筷，安抚地捏了捏他的手指，“没事儿，不用紧张，等会儿我来说就行，他们俩不会介意的。” 叶知秋点点头，但还是不太放心。 不过只要有纪然陪在身边，他就可以什么都不怕。 餐厅饭香萦绕，吊灯柔和的暖光洒在正往外冒热气的饭菜表面，汤汁的颜色被照得更加鲜亮，令人食欲大开。 四人边吃边聊，气氛轻松而又悠闲。 突然间，纪然放下筷子，轻咳两声，没有做任何铺垫，直接说了自己正在和叶知秋谈恋爱的事情。 他的语气异常平静，情绪也丝毫没被影响，就像是在阐述地球是圆的这个客观事实一样。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林易和许远峰面面相觑，互相给对方使眼色。 片刻后，林易露出一种介于震惊和尴尬之间的笑容，故作镇定地咳了两声，冲纪然摆摆手：“这才多大点儿事！” 许远峰紧随其后：“原来你叫我俩来就是为了这个啊？” 纪然点点头：“对，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这事儿理应要让你们知道的。” 叶知秋根本不敢抬头，羞耻得头都快埋进碗里，扒拉了半天也没吃到一口米饭。 “什么时候开始的？”林易问。 “一个半月之前。”纪然脱口而出。 “什么？”林易拔高声音，气得当场拍桌，“纪然你也太不够意思了，都这么长时间了，你拖到现在才说？” 说完，他重新开了罐啤酒，递到纪然面前：“该罚！” 许远峰在一旁添油加醋：“对，罚双倍的！” 纪然心甘情愿受罚，笑着接过啤酒，余光瞥见叶知秋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抬起放在桌下的另只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大腿，以示安抚。 一顿饭吃得还算愉快，话题大都围绕叶知秋和纪然展开，许远峰靠在椅背上，想了想说：“其实我挺支持你俩的，小秋听话又懂事，还这么受人欢迎，虽说年纪是小了点吧，但和咱们之间也没有什么代沟。” 听到自己的名字，叶知秋猛地抬头，下意识看了眼纪然，见他脸上挂着笑，又转头看向对面的许远峰，以果汁代酒，举起来，磕磕巴巴说：“谢谢许哥。” 林易抢在许远峰之前和他碰杯：“别跟他客气！” 送走林易和许远峰，纪然开始收拾餐桌，叶知秋也在一旁帮忙，嘴角咧成一个很明显的括号。 纪然没忍住笑了出来，打趣说：“我应该没记错吧，某只小鬼前几天好像还说以后再也不叫人家哥哥了呢。” “那是前几天，”叶知秋不慌不忙地为自己辩解，似是又想到刚才两位哥哥对他的连环夸赞，“嘿嘿”笑出声，“反正现在我一点都不讨厌他们了。” 结果比预想的好太多，叶知秋高兴得一夜没睡，次日早上，顶着两团黑眼圈起了床。 临近月底，闭关期又到了，他吃完早餐饭就得回到鬼界。临走时，他特意告诉纪然，这次是他自己主动要走的。 小鬼一脸得意、鲜活又阳光的模样就这么直直落进眼里，和夏日清晨微凉的风一样，纪然笑着亲了亲他，两人挥手告别。 闭关期结束这天，刚好赶上六月的尾巴。傍晚时分，叶知秋从鬼界返回人间。 他熟练地脱下长袍，从柜子里翻出纪然之前给他买的薄款睡衣，慢吞吞地换上，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活力。 客厅里也不见纪然的身影，他赤脚走到玄关，穿好拖鞋，转身走向书房，打开门，果真看见纪然正坐在书桌前忙活。 这一刻，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鼻头一下酸了起来。 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纪然摘下耳机，暂停手上的动作，回过头一看，只见叶知秋耷拉着嘴角，像只淋了雨的小动物一样，浑身都湿漉漉的，眼睛更加湿润，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纪然瞬间慌了，站起来问：“怎么了？” 叶知秋走到他跟前，重新把他按在椅子上，跨坐在他腿上，又紧紧将他抱住。 “怎么了？”纪然又问了。 叶知秋没说话，额头在他颈窝蹭了几下，之后才闷闷开口：“纪然哥哥。” 声音听起来好委屈，纪然轻抚他的后背：“出什么事了？” “没有出事，”叶知秋摇摇头，“我这次回鬼界，见到我生前的父母了。” “真的吗？”纪然顿住，震惊发问，胳膊也收紧了，“那太好了，为什么不开心？” 叶知秋终于抬起头，双手圈着纪然脖子，带着浓重的鼻音说：“他们没有失去记忆，几百年来一直在鬼界找我，前段时间，母亲飘荡到了饿死鬼的地界，照例去登记处存档记忆，没想到直接和我的记忆匹配上了。” “当时我正跟着师兄加强化形术，鬼差带他们来见我，我看到他们第一眼的时候就知道这是我的父母，虽然他们的面容变得很苍老，和以前也不太像了，但我还是一眼就知道了。” 纪然摩挲着叶知秋的手背，始终没有出声打断。 “他们见到我之后哭了很久，听说我在鬼界和人间都过得很好，所以心愿就此了结，过段时间就要入轮回了。” 说到这里，叶知秋吸了吸鼻子，很委屈地抱怨：“怎么刚见面就要分开了啊。” 纪然的情绪被小鬼牵动，心脏酸涩不止，压着声音问：“小秋是不是舍不得他们了？” “非常舍不得，”叶知秋眼角滑出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我以后都见不到他们了。” 纪然心都快碎了，抬手拭去更多温热的泪水，同时将叶知秋抱得更紧了些，拍着他的后背安慰：“没关系的，因为他们真的很爱很爱你，所以愿意一直等你、找你，但是你想啊，对于他们来说，见到你就代表着弥补了最后的遗憾，这其实是一件好事对不对。” “血缘是很神奇的东西，等他们入轮回以后，说不定某一天，你们还会在某个地方重新相遇。” “我知道应该为他们感到开心，”叶知秋靠在他肩头说，“但心里就是很舍不得，上一世分开的时候我也才十三岁。” 本以为是失而复得般的再次相遇，没想到却是永久的别离。 一直以来，纪然都很想给叶知秋一个家，一个每天都可以吃到热乎乎饭菜，时时刻刻被捧在手心里宠着，还会有爱他的爸爸妈妈的家。 于是在这一瞬间，他决定把还在考虑中的事情提前变为现实。 他扶着叶知秋的腰，和他对视，认真问：“小秋，你想见一见我的爸爸妈妈吗？” 听到这话，叶知秋瞳孔闪过一瞬的颤动，很明显惊了起来。 但很快，他眼里的光就暗了下来，小声问：“我可以吗？” “当然可以，”纪然揉了揉他后颈，“你只需要告诉我想不想，其他的交给我就行。” 叶知秋没有思索太久，点头说：“想。” “好，”纪然轻吻他额头，“那我带你回家。” 【作者有话说】 排骨总在小发雷霆-- 第44章 纪然执行力很强，上一秒安抚完叶知秋，下一秒就订了明天最早的航班。 仔细算下来，从过年到现在，他差不多也有四个多月没回家了，所以这次打算回去多待几天，带叶知秋四处逛一逛，再拜托母亲好好给他补补身体。 母子二人之间从来没有任何秘密，所以纪然前段时间就已经向母亲坦白自己和叶知秋在一起的事情。可母亲的反应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的那么震惊、诧异，或者觉得和一只小鬼谈恋爱不太合适，只是轻飘飘回了句“好，我知道了”。 纪然盯着这句话看了很久，心里突然有些没底，总觉得母亲好像过于平静、淡定了，和她平时的性格完全不符。 没想到过了会儿，母亲又发来一条很长的微信。 妈妈：【谢谢然然愿意主动告诉妈妈这件事，我很高兴你终于找到了契合的另一半，虽然小秋是只鬼，但我们都不觉得奇怪，毕竟这个世界一直容许鬼的存在。虽然你不在我们身边，但我们一直都希望你能过得开心、幸福。从你的日常描述中，我们完全能感受到小秋是个单纯善良的好孩子，如果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是符合内心期望的，那就坚定地走下去吧，爸爸妈妈永远支持你们。】 临睡前，纪然一边对照刚才列好的清单，一边收拾两人的随身衣物，以及拍剪视频所需的数码设备，零零散散，最后塞满了一个26寸的行李箱。 叶知秋蹲在箱子旁边看他整理，眼睛因为哭过还有些红肿，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纪然哥哥，”他有气无力地喊了一声，脸上丝毫没有对于“回家“这件大事的期待，反而满是忧愁与恐惧，“我好紧张，万一你爸爸妈妈不喜欢我怎么办？” “不会的，”纪然合上箱子，拉上拉链，锁好放在一边，又揉了下他头顶，“放心吧，他们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叶知秋没说话，轻轻叹了口气，似乎还是对自己不太有信心。 纪然把箱子推到玄关，折返回卧室，重新在叶知秋面前蹲下。 他知道，小鬼这是又缺乏安全感了，口头宽慰的话说的再多，都不如明天亲身体会父母的关爱来得有用，只好先半哄半劝：“不想了，我们先去睡觉，明天还得早起。” 叶知秋“嗯“了一声，牵着纪然的手从地上站起来。 躺在床上后，他慢慢挪到纪然怀里，抱着他的腰，闷闷地说：“哥哥晚安。”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两人就开始从家里出发。 虽然天气有些阴沉，但航班并没有因此延误。 登机前，纪然把航班信息发到家庭群里，又特意叮嘱爸妈，见面后一定要多多关照小秋。 临近中午，飞机顺利落地。 取完行李，纪然带着叶知秋往外走。隔着大老远，他就看见母亲正抱着一束比她上半身还要大的鲜花站在出口，见到他俩出来，激动地跳起来挥了挥手。 三人成功碰面，纪母一把将花塞到叶知秋怀里，语气难掩喜悦：“终于见到小秋了，感觉和照片里没什么区别，帅气得很嘛！” 馥郁花香随着呼吸涌进鼻腔，香气实在太过浓烈，纪然被激得打了个喷嚏。 “阿、阿姨好。”叶知秋捧着花束不知所措，看起来懵懵的，似是被纪母的热情给吓到了。 他求助般瞥了眼纪然。纪然拍拍他的肩，笑着喊了声“妈”，又问：“我爸呢？” 纪母的视线依然落在叶知秋脸上，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随口回他：“开车去了，马上就来。” 不停有旅客从身边经过，三人这才开始慢慢往路边走。 唯恐叶知秋累着，纪母又把花束转交给纪然。他不敢说半个“不”字，笑着从叶知秋手里接过，默默跟在后面充当苦力。 纪母挽着叶知秋的胳膊，柔声问：“飞了这么久，累不累啊小秋？” 纪然妈妈的手臂好温暖，叶知秋受宠若惊，感觉胳膊酥酥麻麻，一动也不敢动，摇头说：“不累的。” “第一次坐飞机还适应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适应的，也没有不舒服。” …… 跟全天下的妈妈一样，纪母的关心如同涨潮时的浪花，来势汹汹，却又一朵朵温柔拍打在叶知秋身上。 纪然捧着一大束花走在旁边，完全插不进话，一时间觉得自己有些多余，就跟碰巧顺路的旅人似的。 走到路边，纪母“啧”了一声，一脸担忧与心疼：“听纪然说你前段时间又生病了，这次回来妈妈可得给你好好补补。” 妈妈？妈妈！ 听见这个称谓，叶知秋下意识瞪大眼睛，又快速眨动几下，甚至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但阿姨刚刚好像真的说了妈妈…… 许是察觉到叶知秋不自在，纪然在他耳边说了句“没事，别怕”，又捏了捏他的肩膀。 他这才鼓起勇气和纪母对视，不太确定地喊：“妈妈？” “哎！”纪母脸上溢满和蔼可亲的笑，乐呵呵应了一声，“叫阿姨多见外啊，不如直接和纪然一样，叫我妈妈好了。” 叶知秋有些犹豫，重复确认：“真的可以这样叫吗？” 纪母把他的手臂挽得更紧了些，试图让他安心一些，点头说：“当然可以了。” 话音落下，纪父恰好将车停到三人跟前，纪母隔着车窗朝里指了指，偷偷在叶知秋耳边说：“等下你也可以叫他爸爸。” 纪然在一旁听他俩讲悄悄话，没忍住笑了出来，很自觉地去后备箱放行李。 “这位就是小秋吧？”纪父打开车门下来，笑着朝叶知秋打招呼。 纪然还没过来，独自一人面对两位家长，叶知秋紧张得心脏都快要从身体里跳出来。 他咽了口空气，在心里排练两三遍，拳头也捏紧了，才磕磕巴巴喊：“爸、爸爸好。” “乖孩子，你好你好！”纪父的笑声变得更加爽朗，拍着他的肩膀说。 妈妈也在一旁夸赞他：“小秋做得很棒。” 气氛很是轻松，虽是初次见面，好在一切都很顺利，叶知秋终于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回家路上，纪然被妈妈无情赶到副驾，自己则拉着叶知秋坐在后排，言语之中尽是对这个新儿子的喜爱。 “小秋啊，”她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红色丝绒礼盒，打开将里面的东西取出，“第一次见面，妈妈送你个平安锁，希望你以后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啊？”叶知秋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就多了根黑绳，上面缀着一把精致小巧的金琐。 “真好看，”纪母满脸欣赏地看着他说，“小秋长得好，戴什么都好看。” 叶知秋低头看了眼金锁，莫名感觉眼睛有点热，小声说：“谢谢妈妈。” “不客气，”纪母将空盒子放回包里，又紧紧握住叶知秋的手，“我还给你准备了好多礼物，到家拆开看好不好？” “好。”叶知秋答。 看着后视镜里亲密无间的母子二人，纪然和父亲默契对视一眼，而后都满意地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路程中，不论纪母说什么，叶知秋都表现得像台机器一样，只知道点头说“好”，乖巧的模样更加惹人喜欢。 纪然家住在市中心，双层独栋小洋房，周边安静，不吵不闹，生活舒适度和幸福感都很不错。 刚进家门，纪母便指挥纪父把行李箱搬到楼上，又转头命令纪然，务必把她送给小秋的花完好无损地放到客厅的桌子上面。 两人听话照做，叶知秋从下车后一路空着手，觉得这样实在不太礼貌，于是提出想要帮爸爸的忙，结果却被妈妈果断拒绝。 “他们两个大男人有的是力气。”纪母对叶知秋的溺爱已经初见端倪，“要是把你累着了可怎么办？” 搬个行李箱而已，我力气还是很大的，叶知秋心想，但他也知道，自己现在还是不要顶嘴，乖乖听话比较好一点。 “那好吧。”他没再多说什么，和对自己过分爱护的妈妈一起朝客厅走去。 出门前，夫妻二人就已经备好菜。纪母在微信里问过纪然，得知叶知秋的口味偏好，所以第一顿午饭做的都是他爱吃的菜，荤素俱全，光是排骨就做了三道：红烧排骨、糖醋排骨、莲藕排骨汤。 身为国家营养师的她，现下完全顾不得营养含量是否超标、身体又是否负担得起，一心只想把叶知秋喂饱。 饭菜的香味逐渐从厨房飘到客厅，伴随着这股诱人的味道，叶知秋陆陆续续拆完所有礼物。 妈妈确实准备了很多，礼盒在地毯上堆成一个小小的金字塔，里面也都是他平常喜欢玩的、以及出角色时会用到的东西，实用性很强。 纪然还在楼上收拾行李，他一个人坐在客厅，这会儿闲下来，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心里面有些忐忑不安。 可听着不断从厨房传出的锅碗瓢盆碰撞的响声，又感觉安心许多。 没过多久，纪母拉开厨房门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个陶瓷饭勺，里面盛了块色泽红亮的东西。 走近后，她把勺子递到叶知秋嘴边，另只手在下面接着，“啊”了一声，示意他张嘴：“小秋来替妈妈尝尝味道怎么样。” 叶知秋乖乖张开嘴巴，嚼了几口，酸甜的肉香混合着果香，一起在舌尖迸发。 是菠萝咕咾肉，纪然之前给他做过。 等他咽下去后，纪母一脸期待：“好吃吗？” 叶知秋眼睛亮闪闪，学着她不久前的样子竖了个大拇指：“很好吃，我喜欢！” “那就好，”纪母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讲话时轻声细语的，“我还特别担心你不喜欢吃呢。” “不会的，”叶知秋快速在脑海里翻找自己很早之前学过的高情商交流大全，终于顺利找到亲子关系中的一条，“妈妈做什么我都喜欢吃。” 这话惹得纪母眼睛又弯了几分。 拆出来的礼物被叶知秋整整齐齐放在桌子上，就连包装纸也没放过，纪母便又问他：“礼物还喜欢吗？妈妈也不知道这些你感不感兴趣，就看着买了点儿。“ “我很喜欢，而且也都很需要，谢谢妈妈。”叶知秋仰头看她，真诚道谢。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感觉妈妈像个天使一样，身上散发着暖白色光辉，照得他浑身暖洋洋。 “不用客气，小秋满意就行。”说完，纪母又指了指楼梯，“饭快做好了，可以帮妈妈去喊纪然下来吃饭吗？” 总算找到正当理由转移阵地，叶知秋像条弹簧似的从沙发上站起来，用力点头：“好的妈妈！” 【作者有话说】 好幸福. 第45章 叶知秋一步三个台阶，上到二楼，直奔右侧纪然房间。 打开门，他看见纪然正坐在床尾看手机，冲过去往他身上一扑，兴奋大喊：“纪然哥哥！” 纪然下意识抬手抱住叶知秋，由于惯性作用，两人一起向后倒去。 小鬼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怀里拱来拱去，足以表明他现在有多么开心，纪然轻拍着他后背：“怎么这么开心啊？” 叶知秋抬起头，嘴角止不住上扬，答非所问：“妈妈让我来喊你下去吃饭！” 叫妈妈叫得这么顺嘴，看来相处得还不错。 纪然主动解释说：“抱歉没有陪你，我刚刚和甲方聊了会儿工作，一个人在下面待得还习惯吗？” “没关系，”叶知秋摇摇头，又开始嘟嘟囔囔，“只是有一点点不习惯，因为害怕自己表现得不好。但爸爸妈妈人都很好，做了我爱吃的菜，还送了我好多好多礼物。” 纪然很是欣慰：“我都说了他们会很喜欢你的，说不定等下吃饭的时候还会轮流给你夹菜，然后盯着你吃，直到吃完为止。” “那我要是吃不下了怎么办？”叶知秋有些担忧。 纪然捏了捏他的脸颊肉：“你当时不是说自己是只胃口很大的贪吃鬼吗，而且你现在还是只小猪，肯定吃得下的。” 这话叶知秋非常不爱听，低头一口咬在纪然脖子上，泄愤似的，用了很大力气。 “好了不闹了，下去吃饭吧。”纪然见好就收，推了一把怀里的脑袋。他今天穿的内搭领口较低，真要留下牙印的话，在父母面前影响实在不太好。 “等一下！”正准备起身，小鬼又一把将他按住，手指在他脖子上摸来摸去，最后捏起一根十分微小的睫毛，展示给他看的同时，眼睛也迅速亮了起来。 “我听说掉睫毛可以许愿，而且都会实现的。”叶知秋压低声音说，生怕稍重一点的呼吸会将这根睫毛吹走，“纪然哥哥你快点许一个。” 纪然扶着叶知秋支在自己上方的腰身，故意逗他：“真的假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说？” “是真的！”叶知秋捏得累了，干脆把那根睫毛放在手心捧着，“你快点许，快点快点！” “那就希望，”纪然躺在床上，看他虔诚明亮的双眼，顿了顿，很配合地思考了一会儿，“希望小秋可以永远在我身边吧。” 如纪然所说，整顿饭吃下来，好像只有叶知秋一个人吃饱了。 纪父纪母总唠叨他太瘦了，一刻不停给他夹菜，边夹边讲食材有多么新鲜，是他们一大早就出去采购的，有些只有本地才有，别的地方根本吃不到。 叶知秋吃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夫妻二人夹的速度，饭碗满得都溢了出来，等他吃完一筷子，他们俩又是送水，又是递纸巾的，操心程度就跟照顾三岁小孩似的，自己根本没吃上几口。 纪然就这么活生生坐在叶知秋身旁，从始至终都没得到一秒钟关注。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这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场景，心里默默调侃，这才第一天，自己就已经没了地位。 眼看叶知秋饭实在吃不动了，左手偷摸摸在桌子底下揉肚子，却又不好意思、也不敢拒绝爸妈的好意，纪然放下筷子，抬手挡住他的饭碗：“爸，妈，您二位别光顾着给小秋夹菜了，自己多少也吃点儿。” “这……好像确实夹太多了。”纪父看了眼叶知秋，随即收回正往他碗边送的筷子。 “好好好，不夹了。”纪母倒也还算听劝，“小秋千万不要勉强，吃不完留在碗里。” 起了个大早，又奔波了一上午，叶知秋身体难免有些吃不消。 饭后，见他精神头不太活跃，聊天时频频开小差，纪母便催促他和纪然先回房间好好休息，又说晚上出门吃大餐，她已经提前订好了餐厅。 两人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午觉，醒来时才下午四点多，天边染着一层淡淡的橙红色，房间也被这层颜色浸染。 应叶知秋本人的要求，纪然领着他里里外外参观了一遍自己房间，给他介绍书柜里每个奖杯的具体来源，也给他看父母小时候为自己做的成长手册，最后又带着他下楼，去房子后面的花园逛了一圈。 花瓣飘落满地，阵阵花香伴随着微风徐徐吹来，香味沁人肺腑。 一切都美好得不像话。 夏夜到来，一家四口驱车前往餐厅，是一家在当地久负盛名的中餐馆，各大菜系应有尽有，味道也非常正宗。 夫妻二人点了餐厅今日主推的特色菜拼，以及两份糕点小吃，一份解腻的乌龙茶。 吃饭其实是次要的，他们俩主要想让叶知秋感受一下家人聚在一起吃饭时的那种归属感，好在他也切切实实感受到了。 餐厅附近有家开了二十几年的游乐场，这些年间，一直定期进行修缮与维护，里头设备锃光发亮，看起来和新的差不多。 小时候，纪父纪母经常来纪然来这里游玩，回程时刚好路过，纪母便提议带叶知秋进去逛一逛。 晚上来游玩的大多是附近小区的居民，带的小孩也往往都在十三四岁以下，像纪然和叶知秋个子这么高的并不多见。 但这也不显得多么奇怪，至少大家都是为了开心才来到这里。 距离入口处最近的项目就是旋转木马，金黄色的尖顶下面，一个个上下起伏的彩色木马，随着音乐不停跳跃旋转。 叶知秋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最初在鬼界时，他就听闻人间有这种玩乐工具。 后来有一次，贪玩偷偷溜到人间，误打误撞飞进了游乐园，绕着外围飞了好几圈。 一家四口往里走着，叶知秋没忍住多看了旋转木马几眼。 纪母恰好捕捉到他的动作，心想小孩子应该都爱玩这个，拉着他的胳膊问：“小秋想进去玩一玩吗？” 叶知秋觉得自己现在的年龄好像不再适合玩这种游戏了，但又实在是想体验一下，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想。” 于是纪母立马向纪然下达命令：“纪然，你快去给小秋买票，他想玩几遍就玩几遍。” “遵命。”纪然抱着手臂说。 见纪然准备往售票处去，叶知秋一把拦住他，纠结了好大一会儿才说：“纪然哥哥，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可以吗？” “好啊，”出乎意料，纪然答得很干脆，丝毫没有犹豫，“我陪你玩。” 两个人在里面转了一圈又一圈，爸妈举着手机在外面全程记录，旁边的夫妻大概也是小孩家长，随口问了句：“里面哪个是您家小孩啊？” 纪母正盯着手机镜头，听到问话，视线上移，落在纪然和叶知秋身上，朝里指了指，回答那对夫妻：“最帅的那两个就是。” 旋转木马起起伏伏，舒缓的音乐声流淌在每一寸空间，灯光柔和而又温暖，洒落在叶知秋的发顶，为他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 十八岁的少年，发尾被夏日晚风吹拂，笑得比从前每一次都要开心。 眼前的场景令纪然感到有些恍惚，从冬天到夏天，季节不断更替，叶知秋仿佛又变回最初相遇时那只自在无忧的小鬼。 往日画面一幅幅在脑海中浮现，纪然也更加确信，这次带叶知秋回家，是自己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正这么想着，叶知秋歪着身体朝他靠近，双手紧紧握着臂杆保持平衡。 两人对视数秒，叶知秋的眼睛变得有些湿润，但纪然却看见里面盛满幸福与满足，然后他听见叶知秋说—— “纪然哥哥，谢谢你带我回家。” 【作者有话说】 好幸福，有人边写边哭T.T 许完愿之后的小剧场： “纪然，小秋。”纪母的声音隔着房门传来，门没有锁，很快她便进到屋内，“你们两个怎么这么慢呢？” 刚刚讨论愿望太投入，反应也变得迟缓，等纪母走到两人跟前，叶知秋才慌忙从纪然身上爬起来，站军姿似的挺直腰板，双手紧紧贴着裤缝，喉咙还在连连滚动。纪然整理好衣服，清了清嗓子，借以掩饰此刻的尴尬。 见状，纪母心领神会，一脸没眼看的表情：“哎哟，不好意思啊，妈妈是不是打扰你们俩的好事儿了？” “没有妈妈，我们什么都没做！”叶知秋急切反驳，被当场抓包的羞耻感化成一团团红晕，在他脸上渐渐绽开。 第46章 纪父是名中学物理教师，隔天是工作日，一早就出门上班去了。 纪母上班时间稍晚一些，做好早饭之后，才上楼喊叶知秋和纪然起床。 她常年有晨练的习惯，或许是想增加与叶知秋相处的时间，吃饭时突然问：“小秋这几天要不要试着和妈妈一起出门晨练，我总感觉你有点缺乏锻炼了。” 我才不缺乏锻炼，在鬼界已经炼得很多了！ 叶知秋本想这么回答，但吃着妈妈亲手做的早饭，看着她眼神里的期待，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纪然没有选择加入参与，他这几天还得忙着拍剪视频，处理两个人账号上的各种琐事。 于是母子二人就这么度过了一周愉快又规律的晨间生活，每天早上六点起床，锻炼一个小时回家，再一起边聊天边吃早餐。 白天家里只剩下纪然和叶知秋，忙完工作后，纪然就会带着叶知秋出门散心，逛一逛附近的旅游景点、烟火气十足的街头小巷，还有自己曾经上学的地方，再在附近找家小店吃个午饭。 到了晚上，两人会一起去超市买菜，边直播边做晚饭，下播后爸妈也刚好下班回来，一家四口有滋有味地共进晚餐，顺便讲一讲各自今天发生的事情，日子过得平淡又充实。 又一个周末，夫妻二人终于休息，于是一整天都陪在叶知秋身边。 返程时间临近，周六吃过午饭，一家四口专门去照相馆拍了张全家福，洗出来后用相框裱了起来，被纪母挂在客厅的照片墙上，一进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为了留作纪念，她又麻烦照相馆多洗了几张出来。 叶知秋对着手里这张“全家福”发起了呆，觉得心脏鼓鼓涨涨的，里面堆积了太多太多爱，但现在的他还不懂得如何全部接受，只好把它们暂时先放在那里。 一周过去，他仍旧对自己有了新的父亲母亲感到难以置信。 “喜欢吗？”纪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身后。 “嗯，”叶知秋回过神来，偏过头看向纪然，轻轻应了一声，“非常、非常喜欢。” “那以后我们每年都可以拍。”纪然笑着说。 厨房里，纪父纪母正在做海鲜大餐，鲜味直往人鼻腔里窜。 这几天相处下来，叶知秋和爸妈的关系变得越来越亲密，白天还在形影不离地黏着自己，可是等爸妈一下班回家，就“狠心”将他抛下，一溜烟儿跑到他们俩身边去了。 纪然完全能感受到，叶知秋发自内心喜欢这种生活，于是他开始考虑搬回来定居的可行性。 以前之所以一直留在外面，很大一部分是工作原因，当然也是因为有亲近的朋友在那里，所以对那座城市有了越来越深的眷恋。 可现在，他已经全身心专注于自媒体，而这又是一份灵活度较高的工作，不受时间空间限制，在哪里都能做，也不需要他非得舍弃些什么。 或许也会有不舍，比如熟悉的环境、比如三两挚友，但朋友之间，只要心还在一起，距离就不是问题，友情不会被其他无关紧要的因素影响。 纪然愿意为叶知秋这么做，也相信自己能处理好这件事。 从家里回来后，叶知秋肉眼可见地吃胖了一圈，好在他身高腿长，就算胖了也不是特别明显，没有影响他的整体颜值。 这让他放心不少，不再嚷嚷着要节食减肥了。 他每天都会按时和妈妈打视频，有时是中午吃饭那会儿，有时是晚上临睡前，聊天内容通常是汇报自己今天都做了什么、吃了什么、和纪然去了哪里，又或者是cos了什么角色、参加了什么线下活动，还说要用赚到的钱给妈妈买漂亮礼物，惹得纪母在屏幕对面止不住发笑。 有那么几次，视频内容被纪父无意间听到，他故作生气地夺过手机，质问叶知秋：“小秋你有点儿偏心了啊，怎么只知道给妈妈买礼物，爸爸没有吗？” “有有有！”叶知秋当真了，立马大声说，“我也给爸爸买！” 纪父这才心满意足地把手机还给纪母。 挂断电话后，叶知秋转头就和纪然抱怨：“哎，一碗水端平怎么这么难，纪然你以前都是怎么做的？” “秘密，”纪然眉毛一挑，不告诉他，还卖了个关子，“亲子关系是一道世界难题，你还得自己慢慢琢磨。” 时间一晃来到七月底，叶知秋上个月给游戏公司拍的宣传片终于上线。 为了加大推广力度，项目组举办了一个为期一周的线下俱乐部，主要是邀请一些专业玩家，以及每个角色的扮演者作为嘉宾，再在网上公开招募若干游戏玩家，大家一起组团打游戏，以聊天交流这样相对放松的方式，分享彼此对于这款游戏的心得体会，增进公众好感度。 活动内容本身趣味性十足，但因为其中某些环节需要现场直播，所以像叶知秋这种的半公众人物，一言一行都需要慎重，最大程度避免为游戏带来不好的影响。 第一天活动结束，叶知秋已经累得半死，他也是头一次明白，原来为了工作打游戏是完全感受不到游戏本身的乐趣的。 回到家，他一头扎进纪然怀里，抱着他撒娇：“我好累啊，还好饿好饿。” 纪然本来在沙发上躺得好好的，这下只得把电脑合上放在一边。 最近天气太热，在家他就穿了件白色背心，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裸露在外的皮肤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和叶知秋紧紧贴着。 叶知秋的呼吸还不停喷洒在他脖颈，渐渐地，他感觉体温变得越来越高，这种无形的撩拨最为致命，偏偏叶知秋还没有察觉到。 纪然实在难以忍受，用力推了叶知秋一把，笑问：“那我现在去给你做饭，想吃什么？” 叶知秋撑着沙发抬起上半身，眼神中慢慢浮现出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暧昧，复杂，也危险。 他低头亲了下纪然嘴唇，接着是下巴、脖子、胸口，呼吸愈发滚烫，像是要把纪然的皮肤灼伤。 过了会儿，他终于抬起头，看向纪然的眼睛，低声说：“不如先吃哥哥好了。” 说完后，不等纪然回答，叶知秋的左手就顺着他的背心下摆钻了进来，不怎么熟练地在皮肤上面四处游走着。 确定关系之后，叶知秋越来越大胆、肆意，亲吻已是家常便饭，有时他还会缠着纪然一起洗澡，撒娇求他帮自己摸一摸，害羞却又享受，不害臊地说他的手比较舒服。 纪然起初很难相信这是叶知秋能做出来的事情，后来次数一多，也渐渐脱敏，随着他去了。 但做这种不大正经的事情的时候，叶知秋还是会不受控地脸红，紧紧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眼神恍惚，不敢和自己对视。 衣服里面的手还在稚嫩地作乱，纪然打断叶知秋的动作，眯着眼睛逗他：“天天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你是小黄排骨吗，嗯？” “纪然哥哥，”叶知秋点点头，有种视死如归的感觉，又很别扭地喊了他一声，憋了好半天才说出后半句，“我想和你那个那个……” 纪然轻轻皱眉，假装听不懂：“你说哪个啊，我不知道。” 叶知秋急得脖子都红了，趴到他耳边说了两个字，之后便迅速扯开，别过脸等他回答。 哪怕已经这么紧张，手还是不舍得拿出来。 “可以啊，”纪然毫不避讳这种事情，愿意由着叶知秋来，抬手将他的额头碎发往后捋了捋，“但是你会做吗？” “我会！”叶知秋脱口而出，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我有认真学习过的。” 纪然瞬间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眯着眼说：“我说呢，原来你前段时间半夜趁我睡着偷偷摸摸跑到书房，就是为了学习这个啊？” “……”被说中的叶知秋抿着嘴不吭声了。 看着他这幅又紧张又期待的样子，纪然没忍住笑了下，拍拍他的背说：“那你先起来，我去洗个澡。” 叶知秋耳朵熟透了，赶忙说：“我要和你一起洗。” 好贪心的小鬼，纪然心想，但开口却是：“好吧。” 【作者有话说】 排骨成年了！ 第47章 衣服下面，藏着少年健康有力的肌肉线条，叶知秋皮肤白得晃眼，刺得纪然不自觉抬起胳膊搭在眼皮上，不太好意思看他的脸，只是安静感受着他在自己身上一点点探索，留下浅浅深深的痕迹。 虽然坚定地说自己学习过，但叶知秋的技术真的不怎么行，刚开始，纪然只感觉到了疼，到后面也没有好转，好像已经疼得有些麻木了。 叶知秋完全不知轻重，一旦掌握了某些技巧，就开始埋头进行实践，中途纪然有点受不住，叫停好几次，叶知秋像听不见似的，完全不为所动。 纪然没办法，只好使劲抓他的发尾，往后撤了撤，这才迫使叶知秋抬起头来，稍稍唤醒几分他的理智。 "怎么了哥哥，很疼吗？"叶知秋回过神，很抱歉地问，额头的汗滴顺着下巴滑落在纪然的锁骨。 纪然很轻地“嘶”了一声，尽量放松身体，不太想在这种事情上面伤害小鬼的自尊心，平复好呼吸后，摇摇头说：“一点点，没事，继续吧。" …… 结束后，纪然汗涔涔躺在床上，累得没力气动弹，闭着眼睛休息。 叶知秋双手托腮趴在他身边，犹豫了好久，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嗓音低沉沙哑：“纪然哥哥，你觉得我刚刚做的好吗？” “一般吧，”纪然低声说，客观公正地给出评价，这会儿也不顾及什么自尊心了，“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 “这样吗？”叶知秋顿了顿，像是真的在思考应该怎么样才能提高一点，“那我下次继续努力，一定会做得比今天好，不会再让你疼了。” 纪然睁开眼睛，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按理说，尝到甜头的小鬼是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满足的，应该会继续索取更多才对。 可叶知秋却有些反常，第二天回家后，他没再提起要做这件事，两人相安无事地吃了晚饭，后面几天也皆是如此。 敏感的危机意识让纪然不自主提高警觉，太平静总归不是什么好事，有些太不对劲。他在心里猜测，叶知秋多半是在酝酿什么坏心眼。 做自媒体总是一阵一阵的忙，最近接连有好几个合作方找上门来，纪然每天都要对接不同的商务，熟悉产品主要卖点，再沟通确认拍摄内容。 俱乐部活动结束前一天，叶知秋拖着疲惫的身体回了家，被工作摧残得没个鬼样，吃完饭，洗了澡，就乖乖回房间休息去了。 纪然今天需要连夜赶个视频脚本出来，忙到将近十二点才结束，简单洗漱过后回到房间，发现叶知秋早已熟睡。 他轻手轻脚在大床另一侧躺下，伸长手臂关了床头灯。 没想到刚躺好，身体便被猛地往后一拽，后背直直撞进叶知秋胸膛，搭在他腰间的手臂也越箍越紧。 被骗了，叶知秋根本没有睡着。 纪然笑着叹了口气：“小秋，你真是学坏了。” “坏坏的你不喜欢吗？”问完，叶知秋又开始自问自答，“可是我觉得你就很喜欢啊，那天我掐你咬你的时候，你还发出声音了，听起来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好了闭嘴，”纪然听得耳根子发烫，费力翻了个身，捂住他叭叭不停的嘴巴，“不要说话。” …… 叶知秋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全程气都没喘几下。 困意逐渐袭来，纪然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失去意识前，他感到有温热的吻落在额头，只是不知道叶知秋最后折腾到几点才结束。 夏日热烈的阳光照进房间，纪然慢慢醒了过来，意识完全回笼之后，才发觉身体哪哪都又酸又疼的，转头一看，身旁早已没了始作俑者的身影。 昨晚睡着后，他好像一直在做噩梦。梦里，他被黑心老板拿着铁棍逼迫着干苦力活，一秒钟都不让人停下休息，简直可恶至极。 胳膊压得有些麻，纪然小心翻了个身，刚动了一下，身后某个地方就被牵动起来，疼得要命，他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缓了半天才平复下来。 摸起手机一看，已经早上十点半，锁屏界面显示三条微信未读消息。 小秋：【哥哥醒了要给我发消息哦】 小秋：【今天中午不在俱乐部吃了，我要回家吃饭】 后面跟了一个小狗打滚的表情包，看着心情非常不错。 纪然存心想晾叶知秋一会儿，全当对他昨晚胡作非为的惩罚。 小鬼每次都只顾着自己开心，结果却把别人折磨得半死，还没有一丝悔改意识。 又躺着刷了会儿手机，纪然才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起了床。 餐桌中央摆着一个餐盘，上面还用了个大一点的盘子盖着。 纪然拿开盘子一看，是一份早餐。 煎得很完美、且最外面一圈微微焦黄的鸡蛋，上面撒了黑胡椒和海盐、抹好奶酪和果酱的黄油吐司面包，还码了半个牛油果切片和少许坚果，旁边放着半根水果玉米。 小鬼还挺贴心，做的都是口味清淡的。 纪然扶着餐桌莫名其妙笑了起来，无意间一瞥，发现冰箱门上还贴了张便签，字迹歪歪扭扭，但却十分工整。 上面写着： 【哥哥早安！我给你做了早饭，起来后一定要记得吃哦，还要发照片给我看！中午我想吃牛排意面，还有蔬菜沙拉，谢谢哥哥！我出门啦！今天也很爱你！】 算了，还是原谅他吧。 纪然对着便签拍了张照，打开微信发给叶知秋，又打字发消息。 纪然：【睡醒了，谢谢小秋宝贝准备的早餐，我会好好享用的】 - 纪然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有时甚至热爱得过于执着。 他每天花费大量精力研究菜谱，为了一种罕见香料，不惜横跨整个中国，深入丛林，攀登高山，只为寻找出最匹配食材的那股味道。 遇见叶知秋以后，热爱的事情又增添一件—— 在这间小小的、温暖的房子里，和他共进一日三餐，每一天。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排骨写的便签我在微博放了图，是7.23发的那一条，很可爱的一定要看！ 做了一点小周边，之后会在微博设置抽奖送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关注一下！ 完结感言在下一页→ 第48章 很幸福、也很幸运地又写完了一个故事。 6.1—8.14，两个半月，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突然间就结束了。 这是我第一篇连载期间有这么多读者来看，并且持续给予我正向反馈的文。谢谢所有陪伴我写完这本的读者朋友们，不管是从放预收时就一直在等待的那几位熟悉的宝宝，还是中途接连来到的朋友们，因为有你们的支持，所以我很想把这个故事写得更加完美。 这篇文整体写得还算顺利，虽然还是会间歇性卡文，也经常因为写不出满意的文字而疯狂逃避写文这件事，甚至好久都不愿意碰键盘，但只要想到有人还在等我更新，就没办法心安理得地躺平了，真的不想辜负每一份期待。 按照惯例和大家分享一下创作契机。 其实这篇文的脑洞来得莫名其妙的，今年的3月17号，和朋友闲聊期间，突然想到可以写一个主角职业是美食博主的文，然后就开始发散思维，想着不如就给美食博主安排一个大胃王搭档，这便有了饿死鬼的出现。 中途搁置过一段时间，因为实在想不出有意思的剧情，觉得我的脑洞都淡淡的，没有什么新鲜看点。但灵感总是突如其来，五月份的某个下午，骑车回家的路上，主角名字、完整文案、甚至是部分剧情，就像一阵风吹过一样，全都涌进了我的大脑。 没想到吧，就是这么奇妙。 所以我想告诉大家，也许你正在为未来的某些不确定性事件感到焦虑不安，但是没关系，不要着急，也不要逼迫自己，命运与天意，总会在某个恰当的时间降临，到那时，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的。（突然端上一碗鸡汤？） 在正式开写之前，我和朋友一致认为，这一定会是个非常有意思的故事，现在终于写完了，我依然这么认为！ 由于笔力有限，这篇在情节设计和人物塑造等方面还有所欠缺，下一篇我会继续努力的。 可不完美好像也是一种完美，所以我非常喜欢这篇，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喜欢，喜欢可爱的排骨，喜欢温柔的纪然，喜欢他们两个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就像我最开始在作话说的那样，这是一个奇奇怪怪又可可爱爱的小甜文，排骨和纪然已经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每天都在治愈着我，白天想他们，晚上睡觉也想，甚至好几次做梦还梦到了他们。 虽然现在已经忘了他们具体在梦里做了些什么，但我相信，一定是非常幸福的事情。 遇见同频共振的读者属实不易，所以我非常珍惜每一份难能可贵的爱。 每次在评论区见到新鲜的面孔，我都会觉得很幸福，虽然没有全部回复，但每一条评论和弹幕我都会看很多遍，你们的id我也会牢牢记在心里。请不要担心，哪怕只出现过一次，我也是会记得的！（没办法记忆力就是这么好，叉腰.jpg） 这个世界转得好快好快，谢谢你们愿意为我停留，为这个故事停留，哪怕一分一秒，也值得永久纪念。 希望这个故事能够让你们在平凡的日子里感受到一丝温暖与治愈。 祝生活愉快，万事顺意！ 下个故事见 【作者有话说】 文字止于此，但纪然和叶知秋的故事还会继续，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开心很幸福！谢谢大家的陪伴，祝你们也能像纪然一样，永远做自己热爱的事情，保持对生活的美好期待，最后收获很多很多爱与好运。 如果喜欢这篇文的话，请给我一点海星，或者多多帮我安利吧！(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