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注意！前方妖怪高萌出没》作者：画月弦
　　简介：
　　还未出生，沈霁云就被大师断言以后孤寡一生，朋友和伴侣都不会有。
　　然鹅——
　　深夜三点半，厨房传来剁肉的声音，厕所滴滴答答的水声不断，客厅依稀有女鬼凄怨的哭声。
　　顶着黑眼圈的沈霁云面无表情推开卧室门：你们烦不烦？
　　厨房鬼端上来爱心早餐，浴室鬼奋力洗刷着地面，看狗血偶像剧的女鬼抽噎不止。
　　门外适时的传来敲门声：阿云，我们今晚一起睡吧qaq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豪门世家 甜文 爽文 玄学 轻松
　　主角视角：沈少 傅总
　　一句话简介：为生者言，捍死者权。
　　立意：在困境和道德中，百折不挠，寻找救赎的光


第1章
　　深夜十二点，帝都机场出站口的人不算多，但也不少，其中一个拎着黑色旅行包出来的年轻人让不少人为之侧目。
　　不是因为他长得有多帅，而是在这大半夜时候他还戴着墨镜，看起来十分装逼。不过定睛一看，这年轻人倒是有那么几分装逼的资本，虽然看不清墨镜下的眼睛，但是从他堪称完美的下颚线以及唇形来看，长相应该相当不错。
　　他刚走出出站口，立刻有几位司机热情地迎上问他去哪儿，年轻人看了一眼几位司机，对其中一位问道：“城北，去吗？”
　　这司机愣了愣才回道：“去是去，不过那边比较偏，送你去后回来怕是接不到人。”
　　年轻人唇角微扬露出一个笑：“愿意去就行，你回来的车费算我的。”
　　司机眼睛一亮，虽然帝都有钱人不少，但是像年轻人这么爽快的冤大头还真不多，他嘿嘿笑了一声：“要得。”
　　一高兴，他家乡话都冒出来了。
　　年轻人又笑了下，黑包从肩上滑落到掌心，他颠了下包，对司机说道：“师傅，你车停哪儿呢？”
　　在他的眼中，司机和其他人都不一样，眉心发黑，还带着淡淡的红光，不管他的话，估计没几天就会出事。
　　司机没注意到年轻人停在自己身上格外久的视线，他抬手指了下身后的某个位置，又连忙伸手要帮年轻人拎身上的黑包，包一到手，他差点一个踉跄，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么沉？”
　　他瞅了眼这个年轻人，年纪看起来不大，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也不像力气很大的样子，怎么拎着这么重的包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
　　司机内心嘀嘀咕咕的，手上拎着这么沉的包，走路都慢了几分，正要给年轻人说自己车牌号的时候，发现那年轻人已经准确走到他车前。他愣了愣，心想自己刚刚那随手一指竟然这么准确？
　　一直到坐在车上，沈霁云才拿出手机开机，刚一开机就收到好几条消息，有父母发来的，也有关系不错的同学询问他回国没有，需不需要来接他。
　　坐在后座的沈霁云在车上换了个比较舒适的姿势，一一回复消息，在他回复完消息后，父母的短信又再次弹了出来，只有简短的一行字：【注意安全，方便打电话吗？】
　　沈霁云回不急，等会儿我忙完再打。
　　联络到此暂停，司机从镜子里瞅了眼坐在后面的沈霁云，从刚刚沈霁云打字的时候看到他手腕上的一串佛珠，顿时来了兴致：“小伙子还信佛呢？”
　　沈霁云收起手机，心情不错地回道：“略信。”
　　司机被这个回复逗得哈哈大笑：“我还是第一次听到略信这个词，一般人信就是信，不信就是不信嘛。”
　　沈霁云也跟着笑。
　　司机一打开话茬，明显是个话痨的人，主要大半夜的开车不聊聊天也容易犯困，于是没话找话地问道：“小伙子多大了？还在大学吗？”
　　沈霁云从善如流地回：“二十二，已经毕业了。”
　　司机恍然大悟：“在外地上的大学，家里住在城北？”
　　沈霁云摇了摇头：“不住在城北，去那边有点事。”
　　不等司机继续追问，沈霁云突然化被动为主动，对着司机问道：“师傅，你这车看起来挺新，刚买没多久吧？”
　　司机嘿嘿笑了一下：“行家呀，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我这车上周才买的，虽然是二手，但是前主人也没开多久，听卖车的说，也就开了三个月不到。”
　　沈霁云将放在身边的包往自己的方向靠了靠，又对司机问道：“按理说才开三个月的车应该是出了什么事才会卖吧？”
　　这个司机没什么心眼，也没多想，直接说道：“听说是家里缺钱，就将车卖了。”
　　他说着，又颇为得意地说道：“这车的前主人等着钱用，我买这车的价格足足比市场价低好几万呢！”
　　在他说话间，沈霁云又把包拿起放到自己腿上，然后随口问道：“那你见到这车的前主人了吗？”
　　“那倒是没有。”司机摇头，“车是车贩子卖的，我没见过车主人。”
　　虽然已经秋季，但是气温还有些燥热，司机打开半截窗户透气，只觉得窗外的风凉飕飕的，有种让他头皮发麻的冷意在后面飘荡。
　　司机忍不住想说年轻人火力就是旺，竟然把窗户开那么大，正当他想调侃两句的时候，扭头一看发现那年轻人压根没开后车窗。
　　他有点疑惑，那后面的冷风从哪来的？司机又多瞅了一眼这个年轻人，发现沈霁云虽然坐姿很随意，但紧挨着车边莫名给人一种随时能跑路的奇怪感觉……
　　车里的气氛一时间有点古怪，沈霁云瞥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穿着长裙血肉模糊的女人，又默默坐远了点。
　　司机像是察觉到什么，也变得安静起来，并且还放了一首DJ给自己壮胆。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但就是很害怕。
　　沈霁云安静如鸡，司机也安静如鸡，没过多久，话痨的司机忍不住了，他开口换了个话题：“这都上车好一会儿，你还没说去城北哪呢？”
　　沈霁云报了个地址：“水岸家园。”
　　司机有些吃惊：“水岸家园？你要去这？这小区不是正在拆迁吗？不过听说拆迁时候遇到一些事故，已经暂停好几个月了。”
　　不等沈霁云说话，司机又神秘兮兮地说了一句：“我听群里其他的司机说，那个小区闹鬼！”
　　沈霁云竖起耳朵，好奇问道：“什么样的鬼？”
　　坐在他旁边的女鬼也竖起了耳朵，一人一鬼的好奇神色如出一辙，都盯着司机的后脑勺听八卦。
　　司机摸了下后脑勺，奇怪，怎么觉得有股阴森的视线？
　　他没多想，压低了声音对沈霁云说道：“具体的我不清楚，就是听说每到深夜两点，四栋二单元就会传来幽怨的鬼哭声。”
　　沈霁云身边的女鬼张嘴，颇有兴致的也想哭嚎两声，不过她一张嘴，脸上的眼珠也跟着掉落，鲜血从她脸上滑落，丝丝缕缕地挂在她的长裙上，看起来尤为恐怖。
　　沈霁云轻轻侧头，不想看这惊悚的一幕。
　　司机忽然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冷？最近气温下降的还挺快。”
　　在女鬼发出的咯咯咯笑声中，沈霁云面不改色地说道：“是有点。”说着，他顿了下，提醒了司机一句：“师傅，你这车卖得这么便宜，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事故车？”
　　女鬼歪头看了沈霁云一眼，目光在落到沈霁云手腕上的佛珠时，又有些忌惮地远离了些。
　　司机一愣：“不可能吧，事故车都要备案的……”
　　沈霁云问道：“那你去买车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
　　司机皱眉想了会儿，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他这车上周才提的，加上价格实在优惠，他正高兴着呢，突然有人这么说，就像给他泼了盆冷水，听着就让人不舒服。
　　就在他语气不太好想说没有的时候，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细节——在提车的时候，车贩子牵着一条黑狗在车前转了一圈，还神神叨叨地说了什么，不过因为声音太小，他也没听清车贩子到底嘀咕了什么。
　　当时他还多嘴问了一句，车贩子说是自家的狗，他也就没多想。
　　但是现在再想起当时的场景，他突然觉得不管是车贩子还是那条黑狗，都带给他一种诡异的感觉，只是他一个普通人哪会看到黑狗就会往事故车联想？所以当时完全没察觉到不对劲。
　　司机沉默了几秒，忽然自言自语说道：“黑狗是驱邪的……”
　　这车卖得这么便宜，有些事情似乎不言而喻。
　　虽然事故车按照正常流程需要登记备案，但这毕竟是帝都，有些黑心商人为了钱从而钻漏洞做出什么事似乎都不奇怪。
　　沈霁云看司机一头冷汗似乎想到了什么的样子，又补了一句：“师傅，我坐上你这车就觉得有点冷，好像跟外面的温度不太一样。”
　　这话司机不久前才说过，但此时再由沈霁云口中说出让司机心里不安又害怕的情绪倏地上升到顶端。
　　司机抹了下头上的冷汗：“你也觉得？我还以为是气温下降呢，最近我开车总有种凉飕飕的感觉，不过这天气温度低点也凉快，我压根没往其他方向想！”
　　在察觉到一丝端倪后，提车后更多的诡异事情都一一浮上司机的脑中，往常完全没察觉到异常的小事，现如今再一回想，方方面面都直指——这车该不会真有什么脏东西吧？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司机变得疑神疑鬼的，生怕开车空调都会从里面冒出来血沫子！
　　沈霁云看着司机害怕到手都在抖的样子，也没再继续刺激司机。
　　接下来的路程，司机开得胆战心惊的，离目的地越近，他就越害怕，因为等沈霁云下车后，他就要一个人开车回去了。
　　等快到水岸家园的时候，沈霁云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旁的女鬼。
　　虽然车上的这位鬼没有想要害司机的意思，但是这司机最近本来就有点倒霉再加上车上有个鬼，十有八九要出事。
　　在司机停车后，沈霁云看了一会儿司机的面相，他不太懂怎么从面相中看出来一个人的一生命途，但他对一个人身上的煞气极为敏感。
　　从司机的眉心泛黑的红光以及身上透着带着死意的煞气来看，他出事的时间大约就是这两天。
　　也有可能就是今晚，并且因为是司机，出事的情况也很大可能就是在开车的路上。
　　沈霁云趁着司机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将手腕上的佛珠放在车里的角落中，然后在下车前对司机说道：“师傅，今晚就不要从老路回家了，最近几天先好好休息换辆车再工作吧。”
　　司机一愣，但是不等他多问，沈霁云就扫码付钱走进小区内。
　　在沈霁云放下佛珠的时候，车里的女鬼就一个猛子从车里钻出，她对着沈霁云骂了一句：“长得人模狗样的，竟然欺负鬼！”
　　说着，她还对着沈霁云比了个满是鲜血的中指。
　　然后她犹豫许久，没继续进车内，而是手脚并用爬上车顶并目光充满怨毒地看着沈霁云的背影。
　　开车原路返回的司机在沈霁云的那一句提醒下心神不安，如果是以前他压根不会将沈霁云这种年轻人说的话放在心上，但是沈霁云给他的感觉不同，那个年轻人身上透着一股让人看不透的神秘感，并且看他手上戴着的佛珠也不是凡品。
　　也许是什么牛逼的佛家世俗子弟？
　　司机有些犹豫，说不定……那个年轻人真有两把刷子？
　　他想了想年轻人上车后和自己说的话，好像自己就是在他的提醒下才察觉到这辆车不对劲！
　　司机咬牙：“算了，就信这么一次，万一呢！”
　　这个时间也是他每天回家的时间，他不再接客人，而是准备换条路打道回府。
　　接下来的一路，司机感觉车内没那么冷了，就是莫名有种头顶发沉的感觉……不过好在回家的路上还算顺利，他也就摸了把自己还算茂密的头发也没在意那么多。
　　一个小时后，司机开车来到自家楼下，他和往常一样先检查一下车内有没有客人遗漏的物品，刚打开后座的门就听到手机铃声响起，他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是妻子打来的电话，他想都没想地接通：“怎么了？”
　　妻子听到他的声音松了口气，过了好几秒才说道：“吓死我了，我看新闻说白楼大厦有根在顶楼的钢筋掉下来了，那条路正好是你平时走小道的近路，我一看到新闻就打给你了！还好你没事！”
　　司机有点发愣，听到妻子的话浑身发寒仿佛坠入冰窖中，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但是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连腿都在发软颤抖。
　　他一屁股坐在后座上，突然感觉有什么硌着屁股，他往坐垫上一摸，摸出来一串有点眼熟的佛珠。
　　司机再次张嘴，骂出一句劫后余生的国粹：“草……遇到大师了！！”
　　还好自己听劝！没有因为那个年轻人的年纪从而看轻他！


第2章
　　司机一路腿软地回到家，妻子看到他神不守舍地走进家里心里也了然：“被吓着了吧？”
　　她也有点庆幸地说道：“还好你没走那条路！”
　　说着，她突然看到司机手腕上戴着一串佛珠，不由好奇问道：“这佛珠从哪来的？”
　　司机摸了把额上的冷汗，一五一十地将自己今晚遇到那个年轻人的事情说出。
　　妻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有些迟疑：“车是事故车？他还提醒你让他别走原路？”
　　司机猛地点头：“他还说了让我换辆车！”
　　妻子吃惊：“还要换车？不过这车才买就要出手吗？既然是事故车，那我们要卖给谁？”
　　走到客厅的司机狠狠地拍了下桌子：“事故车要么低价出，要么出手再卖给其他不知情的人！不过我可做不出来让别人倒霉这种事！低价卖我们就太亏了，我明天就去找那个车贩子好好说道说道！”
　　妻子不太相信世界上有鬼，她给司机倒了杯水才继续说道：“会不会就是巧合，只是今天你遇到的事情太多，所以你想多了？”
　　司机据理力争：“那年轻人就差直说我有血光之灾了，怎么可能是巧合？”
　　在俩人因为意见不同要吵起架的时候，因为说话太大家里的小女儿被吵醒，四五岁的小女儿揉着眼睛从卧室里走出来，她看到爸爸回家高兴地扑向爸爸，抱着爸爸就亲了一口，同时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家里其他地方，确定家里没其他人才小声问道：“爸爸，那个大姐姐今天没跟你一起回家？”
　　司机和妻子同时一愣，妻子用一种自己被绿了的目光看着司机。
　　司机也有点疑惑：“什么大姐姐？”
　　小女儿天真地说道：“就是那个每天都跟在爸爸你身上的大姐姐呀，她天天和爸爸一起在车上，晚上还会跟着爸爸你回家呢！”
　　随着小女儿的话，司机和妻子都被吓得汗毛直立，想到小孩子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妻子连忙对小女儿又急又怕地问道：“什么样的大姐姐？你这孩子，家里进了外人怎么不跟我们说？”
　　“我说了呀。”小女儿有点委屈，“前几天晚上我说有个大姐姐站在我床边，你跟爸爸说我做噩梦了。”
　　“然后大姐姐陪我一起睡觉，说我跟她是好朋友，让我保密，但是我才不想给她保密呢。”小女儿贴着司机，“但是爸爸不在家我不敢说，爸爸在家那个大姐姐也在家。”
　　妻子身子一软，想到上周的某一天夜晚女儿哭着醒来说床边站着一个大姐姐，当时她以为女儿被梦魇了，谁能想到家里竟然还有一个鬼！
　　司机更是后怕到不行，他将佛珠从手上褪下戴在女儿手上，不过因为小孩子的手腕太细，她也戴不住，司机就将佛珠放在她睡衣的口袋里，声音颤抖地嘱咐着：“下次再看到那个大姐姐记得跟我和你妈妈说。”
　　本来只是半信半疑的妻子看到女鬼竟然哄骗自己女儿，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从厨房提着刀就要去楼下车旁找那个女鬼比划一番。
　　司机又连忙拦住妻子，家里顿时乱成一片。
　　在楼下趴在车顶的女鬼感觉脖子一凉，她抖了下身子，感觉自己好像下一秒要被人砍死。
　　而在另一边的水岸家园，沈霁云正打量着这个小区。
　　小区看起来十分破旧，门口保安亭的窗户已经上锈到打不开，小区内的垃圾桶旁四处遍布着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就连两边的路灯都摇摇欲坠，除了照明功能完全损坏，更是危险到似乎下一秒就会从头顶砸下。
　　只是走了短短一段路，就能从方方面面看出这个小区十有八九已经荒废了许久。
　　沈霁云将黑色旅行包拉开，从里面拿出一个手电筒，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在小区右边，迈着慢悠悠的步伐前往四栋二单元。
　　四周一片静寂，虽然深夜安静是常态，但是寂静到连虫鸣声都没有就有点不太正常了。
　　不过沈霁云早就习惯了这种宛如鬼屋的氛围，他甚至还抽空拿着手机回了条消息。
　　手机的那边回复也很快，还是父母的消息，对方貌似知道他即将会遇到危险，再三叮嘱他一定要注意安全。
　　沈霁云很有耐心地回复好，随后将手机放进旅行包中，停在一栋阴森森的单元楼门口。
　　在来之前，父母就发过这个小区的资料，沈霁云将那不算长的资料牢记于心。
　　水岸家园是很老的小区了，虽然在郊区，但是居住率很高，毕竟帝都寸土寸金，就算是开车两小时才能到帝都市中心的房子也有大批人购买，所以水岸家园在当年也算热闹。
　　不过在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开始，水岸家园的四栋二单元突然发生了灵异事件，有人说亲眼看到白色影子从楼梯飘过，也有人说在中元节的时候看到有人从楼顶跳下，不过其中流传最广的说法是经常在三更半夜听到这栋楼传来凄厉幽怨的哭声。
　　是不是传言无从查起，但是据说很多人都曾听过这哭声，本来热闹的小区也陆陆续续搬走了不少人，加上这小区闹鬼，房子不好卖，后来留下来居住的不是实在走不了的就是因为闹鬼所以贪图房租特别便宜的租户。
　　不过这都是以前了，今年新下发的文件上面对这片土地有新的规划，本来无人问津的小区突然就开始动工拆迁，那些想走但是因为金钱不允许实在走不了的原房主二话不说麻溜地收拾东西，喜笑颜开地离开。
　　听说负责这片土地的傅家公司是那位新上任几年，但是手段异常冷厉的傅总，他听闻这小区的原住户这么好说话，除了政府补贴的金额之外，还额外给了小区住户其他的补偿。
　　沈霁云想起在资料上看到的傅家公司，脑中划过那位傅总的名字——傅知礼。
　　年仅二十五就已经成为傅家的掌权者的商场天才。
　　虽然资料上将这位傅总描述得非常不近人情行事异常冷漠，但自从他对这个小区住户安排，沈霁云觉得这位傅总倒也不像外界传言的那般冷血无情。
　　资本家主动让利从自己口袋掏钱给普通人，可以说是非常温柔了，温柔到沈霁云都怀疑他是不是另有企图。
　　傅知礼这个名字没在沈霁云心里留下太多的印象，他又想起资料上关于这栋楼中那几个鬼的介绍，内心已经有了一个准确的判断，总结如下——有鬼，但不是厉鬼，是可以沟通交流的弱鸡派的鬼。
　　沈霁云踏进楼内，用手电筒照了下四周，这栋楼一共六层，没有电梯，每层有四户，楼道有些逼仄，一楼加上长久没有人居住，有一股让人不舒服潮湿气味。
　　一楼什么都没有，沈霁云也没在这多停留，直接走向二楼。手电筒在二楼楼梯处停顿了一下，在那原本黑黝黝的角落里有一张惨白的鬼脸正阴冷地盯着沈霁云。
　　沈霁云本来不想搭理这个鬼，但是这个鬼明显对沈霁云很好奇，他从角落里飘了出来，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多，身上穿着动漫T桖，手上还拿着一个游戏手柄，眼底一片青紫。
　　虽然看不出具体外伤，但是沈霁云从他死时的状态猜测可能是在家玩游戏猝死了。
　　这个鬼看起来比之前车上的女鬼要聪明，他围着沈霁云转了一圈，又嗅了嗅空气中的气味，视线看向沈霁云手上的黑包，然后那双只有白眼珠的眼睛又落在沈霁云的墨镜上，他阴森森地开口：“你墨镜和包里有灵力的味道，你不是普通人，你能看到我？”
　　沈霁云见没有躲过去，只能叹了口气，他对上男鬼的视线，只说了两个字：“让开。”
　　男鬼表情阴冷，充满怨气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霁云：“一个活人，竟然敢这么装逼的对鬼说话？今天不教你好好做人我都不配做个鬼！”
　　他说完这话，眼中倏地流下血泪，和活人完全不同的怪异又恐怖的声调在空洞的走廊中传了很远：“你现在跪下求我说不定我还能放你一条狗命！”
　　男鬼指甲变长，就连手中的游戏机都蒙上一层血色，丝丝缕缕的红色将走廊封住，杜绝沈霁云的退路。
　　沈霁云不等男鬼先出手，拉开包链从里面拿出一串佛珠，他将手串扯断，一颗颗佛珠落在他掌心，他随手将佛珠挥向男鬼，佛珠滚落在地面上，下一秒，一串由佛珠形成的八卦阵在男鬼脚下闪着金光。
　　被禁锢在八卦阵中的男鬼冷笑，目光更加阴冷了：“你以为这栋楼只有我一个鬼？”
　　他话音刚落身后就出现几道若隐若现的鬼影，几个鬼都仇视地看着沈霁云，就在他们打算冲到沈霁云面前给沈霁云几个鬼巴掌的时候就看到沈霁云又从包里掏了掏，掏出来一叠道家的符箓，符箓在他指尖发出让鬼战栗的金光。
　　金色的光似乎能穿透墨镜映在沈霁云的眼底，他在墨镜下的瞳孔也隐隐有金色的光一闪而过。
　　本能察觉到危险的几个鬼登时顿住身形，和来时的悄无声息一样，溜走的时候也同样静寂无声，速度也比来时要快多了。
　　那几个鬼麻溜的动作看得男鬼一愣一愣，在反应过来后，他对那几道鬼影嘶吼道：“你们几个墙头草！给我回来啊！别留下我一个鬼啊！我一个鬼也很怕啊！”
　　他吼完一扭头，发现中指和食指间夹着符箓的沈霁云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金色的光晕环绕在沈霁云四周，尤其配上沈霁云闲散的站姿，在这一刻男鬼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就算不装逼也确实很帅。
　　不过当他对上沈霁云墨镜后的视线时，他腿一软，立刻跪了，满脸讨好：“大哥，我跟你开玩笑呢，我看你也是第一次来这个小区，应该正缺个狗腿吧？不如放我一条狗命！我带你去痛击我的鬼队友们！”
　　他们当鬼的原则就是，能打就打，打不过就先跪为敬。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丢鬼O﹏O


第3章
　　男鬼说完，抹了下脸上的血，小心翼翼地对沈霁云说道：“大哥，能把这佛珠收了吗？”
　　他看着自己脚下的佛珠和八卦阵，嘴角不由抽了下，在他不算长的鬼生中，还是第一次看到佛家和道家结合的高人……
　　沈霁云念了句佛经，地上的佛珠缓缓飘到空中最终落在他手中，他将散落的佛珠放进包中，对男鬼招了招手：“过来。”
　　和之前一样言简意赅的命令式话语，但这次男鬼不敢再有丝毫怠慢，屁颠颠地跑到沈霁云面前，用那双都是眼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霁云，对沈霁云献媚一笑：“大哥，有何吩咐？”
　　沈霁云单刀直入地问道：“听说你们这栋楼有个红衣女鬼，说说她的情况。”
　　男鬼眨了下眼睛：“大哥你也是为了那个女鬼来的？这几个月都来好几波大师了，不过死在四楼的那个姐姐怨气太重，那些大师都无功而返。我们对那个姐姐的事也不太了解，不知道她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是她那么重的戾气，活着时候应该遇到了很惨的事情吧。”
　　说着，他又奉承了一句：“不过我看大哥你和那些大师都不一样，你比他们加在一起都要牛逼，收服四楼的姐姐也应该不在话下。”
　　能同时掏出符箓和佛珠的人才，能不牛逼嘛？
　　沈霁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男鬼立刻收起自己嬉皮笑脸的模样，老老实实地站在沈霁云面前。
　　自古大师和他们这些孤魂野鬼就势不两立，他们这些野鬼和有家人供奉的鬼不同，没有祭拜的人，死了后也无法前去地府投胎，就算他们知道城隍庙的位置，但也没办法自身前往。
　　普通人看不到他们，也帮不了他们，能看到他们的都是大师，但是如今的大师只向着钱看齐，不将他们打成魂飞魄散就算好人了，更别说费大功夫送他们去投胎了。
　　他之所以会针对沈霁云也是被前几波的那些大师搞怕了，那些大师上来就一副要将整栋楼的鬼都打到魂飞魄散的模样，楼里的鬼连躲带藏，都对这些大师恨极了。
　　他们什么都没做，就要面临魂飞魄散的厄运！他们也只是想继续“活着”而已。
　　不过四楼的女鬼姐姐对付这些大师跟捏小鸡崽似的模样也让他们生出了勇气，前几天楼里的几个鬼凑在一起商量了一番，这些大师看起来也不怎么强，如果下次再来，不用四楼的女鬼姐姐出手，他们先把这些大师给吓走！
　　只是没想到这次出师未捷身先死，这个大师比之前的都要厉害。
　　男鬼心里涌起一股悲戚的绝望，知道自己离魂飞魄散的时间不远了。
　　就在他表情悲壮的时候，忽然听到一道男声在他耳边响起：“等我处理完楼上的女鬼，再带你去城隍庙投胎，你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男鬼一怔：“你要送我去投胎？还问我有什么未了的心、心愿？”说到最后，他有些结巴，还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沈霁云点头，他看了自己的包一眼：“我这次回来带着送魂香，还剩不少，除了你之外，楼里其他想要去投胎的都可以一起前往。”
　　他话音刚落，在黑暗的角落中响起了微弱的动静，似乎是躲在那边的几个鬼发出的动静。
　　男鬼沉默了一瞬，用自己只有眼白看起来格外瘆人的眼睛盯着沈霁云：“为什么帮我们？”
　　“没什么特殊的原因，你们不是生前做了坏事的恶鬼，看到了帮一下还需要什么理由吗？”沈霁云似乎有些无奈，“你们总喜欢问这个问题，非要我说的话，与其让你们魂飞魄散浪费我的符箓，不如用我买符箓时赠送的送魂香将你们送去该去的地方。”
　　男鬼愣愣地看着沈霁云，心里浮起自己也不懂的复杂情绪，也许是感动，又或许是被沈霁云的那句“你们总喜欢问这个问题”触动到了。
　　看样子沈霁云不是第一次帮助鬼了。
　　走廊边窗外的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男鬼听到自己的声音从喉咙里冒出，不是感谢，而是感慨：“原来你也会说这么长的话，看你之前说话都是两个字，我还以为你是什么高冷人设呢。”
　　沈霁云：“……”
　　他只是想速战速决赶快办完事回家睡觉而已。
　　男鬼又重复问了一遍：“你真的要帮我们？”
　　不等沈霁云回答，他抓狂地挠了挠头发，喃喃自语道：“那我就陪你一起去找楼上的姐姐吧，我和她说过几次话，等会儿我来说服她，让她和我们一起去投胎得了。”
　　沈霁云问：“你没什么心愿？”
　　男鬼摇头：“我没有，不过我虽然没心愿，但是楼上的姐姐肯定有，如果可以的话，还请你帮帮她。”
　　沈霁云说了句谢谢。
　　男鬼有些诧异，满脸都是“我草大哥你竟然会说谢谢，高冷的人设是不是崩了”的表情，不过他又不自觉地笑了起来，就是那张惨白的脸的笑起来更为恐怖了。
　　他看着沈霁云率先走向三楼的背影，低声说道：“是我该谢谢你。”
　　从二楼走到三楼的时候，一股奇怪的气味从走廊中传来，这味道和楼下的潮湿气味不同，透着几分让人想要作呕的恶臭。
　　再接着往四楼去的时候，沈霁云脚步微顿，如果说三楼的气味尚且在忍受范围内，那四楼的气味足以让普通人吐出来！
　　一股令人窒息的酸臭味从楼道的墙面弥漫到楼道内，空气变得浑浊，就连四楼窗外的夜色看起来都要比二楼要暗沉许多。
　　窸窸窣窣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中传出，从沈霁云踏进一楼就寂静到一丝声响的楼内突然传来阵阵古怪又诡异的虫鸣声。
　　让人头皮发麻的寒意从沈霁云脊梁缓慢蔓延到脖间，似乎有鬼站在他身后对着他的脖颈吹了口冷气，那一瞬间，沈霁云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倏地回头，发现一直跟在他身后的男鬼不见了。
　　走廊内空空荡荡，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除此之外，只有叫声越发急促的虫鸣声。
　　四楼四个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的红木门同时晃了一下，门锁发出一道道打开声音，看起来都在邀请他进去。
　　沈霁云站在原地没动，视线从401—404这几个门牌号上一一划过，四扇门后都是如出一辙的黑暗，仿佛只要走近就能把人全部吞噬，傻子才会走过去。
　　这四楼的女鬼好像脾气不佳，在等了一会儿发现沈霁云非常谨慎后，终于失去最后一丝耐心，从404的门中伸出两只惨白的手将沈霁云猛地拽进其中！
　　在进入门内的刹那，沈霁云就明白为什么之前的大师全都对这个女鬼无功而返，这个女鬼能操控记忆，看到别人的一生！
　　人这一辈子，谁还没做过几件亏心事，尤其是某些利欲熏心的大师，在发现女鬼拥有这个可怕的能力之后，宁愿不赚这份钱也绝不会和这个女鬼碰上！
　　在拉扯中，进入门内的沈霁云牢牢地抓着黑包，但是墨镜却从脸上滑下，沈霁云眼疾手快地将快要掉落的墨镜扶住，顺便打量着这间不算大的房子，简单的两室一厅，但在夜色中却带着让人窒息的冰冷。
　　尤其窗边还坐着一个红衣女鬼，让这房子看起来更阴冷了。
　　沈霁云快速收回视线，在戴上墨镜之前，沈霁云抬眸和屋内的浑身血红的女鬼对视，对她弯眸笑了一下。
　　女鬼一愣，她死死地盯着沈霁云那双极为漂亮的桃花眼，染了血的红唇轻启，怨念极深地说道：“我最恨像你这种眼睛清澈无辜的男人，表面看起来越干净，内心越肮脏恶心！”
　　她发出凄厉的鬼哭声：“让我看看你这种有着几分姿色的男人到底骗过多少女孩子！如果有，我一定会杀！了！你！”
　　沈霁云静静地看她，任由对方进入自己的记忆中。
　　——“这孩子出生后会命中带煞，克双亲克朋友，一生波折，饱受苦难，你们确定要生下他吗？”
　　“当然，我们会守护他一生，竭尽全力也会让他每天都平安顺遂。”
　　“愿他能拨开乌云见晴天，守得云开见月明，就叫霁云吧。”


第4章
　　沈霁云的童年和普通孩子完全不同，他从出生时就有阴阳眼，身上煞气浓重，因为年纪小加上不懂隐藏煞气，经常被鬼盯上。
　　这些鬼也不一定想要害他，有的就是觉得天生阴阳眼的小孩很稀奇，所以总是喜欢夜晚出现在他身旁。
　　每当这个时候沈霁云就会被吓哭，经常整晚整晚地哭，而不管多晚，他的父母都陪在他身边耐心哄着。
　　从女鬼的视角中能明显看到沈霁云的父母分明也很怕，那个说话声音柔软但是毫不犹豫说要守护沈霁云一生的女人一边抱着沈霁云哄着，一边紧张害怕地看着房间角落，生怕有什么鬼从角落里钻出来。
　　沈霁云的父亲就更怂了，他手上拿着棒球棍，警惕地守在妻子身边，一旦有个什么风吹草动就会让他像个惊弓之鸟似的。
　　沈家并不缺钱，但是就算开高价请保姆照顾沈霁云，也没有保姆能在沈霁云身边待一个月。因为沈霁云和普通的孩子完全不同，他会看着空白的墙壁发出笑声，又或者盯着别人的肩膀，倏地哭出声。
　　这些各种奇怪的行为让冲着高额价钱来的保姆连夜跑路，最后敢留在沈霁云身边的也只有他的血脉至亲。
　　但又因为沈霁云身上的煞气，和沈霁云太过接近的父母每天都会有不同程度的倒霉，像是出门摔个跤，生意莫名其妙黄了这种事都再正常不过。
　　沈霁云父母一开始还能抗，但随着沈霁云会说话后身上的煞气越发浓重，受到影响的他们也愈发倒霉。
　　他们开始带着沈霁云到处拜访高人和大师，从刚会说话，沈霁云最常去的地方不是游乐园，而是道观和寺庙。
　　在其他小孩子上幼儿园的时候，沈霁云被父母带着奔波在各个城市中寻找大师，在同龄人学1+1的时候，他要学的是怎么收敛煞气，怎么装作看不到那些鬼。
　　沈霁云的童年是枯燥乏味的，幼年的他甚至觉得一直待在寺庙或者道观里挺好，因为这样就不用遇到外面那些凶神恶煞的鬼，也不会担心父母在他身边遭遇到危险。
　　但就在他的性格越来越沉稳平静甚至带着点厌世的时候，他父母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放下手上忙碌的公司事务，转而专心地陪在他身边，力图打破沈霁云完全不同于同龄人的冷静。
　　他们高价购买能压制煞气的符箓，试图让沈霁云不待在道观，能去体验一下正常小朋友的生活。
　　他们带沈霁云去游乐园，去逛商场，去各地旅游，让他知道外界是美好的，是让人留恋怀念的，比那枯燥的道观要热闹多了。
　　就算偶尔沈霁云没能控制住和鬼对视，他们也总是对他说不要怕，爸爸妈妈都在。
　　这些行为打碎了沈霁云内心尚未完全形成的坚冰，来自家人的关爱在冰面上凿出一道裂缝，有光透过裂缝照进他的内心，他开始拥抱阳光，为了父母为了爱，也学着去拥抱自己身上和普通人完全不同的地方，尝试着与这些不同共存。
　　和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回忆开场让女鬼一愣，随后心里竟然涌起羡慕的情绪，羡慕沈霁云就算克亲人，能看到代表着不详的鬼，家里人也没有将他放弃，反而从始至终都在试图拯救他。
　　而在这种家庭氛围中长大的沈霁云随身佩戴着父母高价买来的驱邪避煞的符箓进入小学。
　　因为父母一直以来的努力，天生阴阳眼的沈霁云，一路走来的成长轨迹竟然和普通孩子没什么不同。
　　非要说有不同地方的话，那就是他在学校的时候尤其出众，不管是相貌还是成绩，就连性格都让人无可挑剔。
　　从小学到初中、高中以及大学，他性格中最显著的特征就是温柔善良，对待别人永远宽容。
　　他从父母身上获取了大量无私的爱，他在爱中成长，也自然而然地将这些爱化为自己的力量，在别人遇到困难的事情，也会将爱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他人。
　　他帮助了很多人，他身上的温暖也感染了很多人以及鬼。
　　女鬼有些奇怪地看着沈霁云的记忆，越看越觉得奇怪，这个人完美到简直不像人！
　　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完美的人？还是说就算在回忆中，他也能将自己真正的模样掩藏？
　　也许真正的他，特别冷血？
　　女鬼拉回自己乱七八糟的猜测，在沈霁云的记忆中转了一圈后，惊悚地发现，这货这么出众，竟然没仗着外貌和女生谈过恋爱！
　　虽然身边不缺告白的人，不过他都没有接受，只是礼貌地告诉对方要好好学习。
　　然后女鬼又惊悚地发现，虽然他没和女生谈过，但是貌似在高中时候网恋过，对方还是个男的……
　　女鬼摸着下巴思考良久……男的就算了，她只为可爱的女孩找回公道，男生要是被男生渣了，那就算他倒霉吧。
　　从沈霁云记忆中退出来的时候，女鬼意味深长地看着沈霁云，声音依然阴冷，不过却比一开始缓和不少：“算你命大。”
　　沈霁云斜倚着门，包有点沉被他放在脚下，在女鬼进入他记忆的瞬间，他也顺势看到了女鬼的记忆。
　　也许女鬼想要的不是窥探别人，而是用这个机会让其他人进入自己记忆——
　　沈霁云很真诚地问道：“需要帮忙吗？”
　　女鬼的眼眶陡地变红，不过因为她眼睛本来就一片血红，这点红染在她的眼角让她看起来更为凶戾了。
　　她一身血红的衣裙坐在窗边，长发被夜风吹拂，露出发丝下煞白阴森的面容。她没有回答沈霁云的问题，反而说道：“这些年我没对普通人动过手，但是那些所谓的大师，我一共拉进来13个，其中十个老奸巨猾，在察觉到我能看到他们记忆的瞬间就跑了，还有三个问心无愧任由我看完记忆，也看到了我的记忆，但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一句——”
　　“你需要帮忙吗？”
　　“他们只想再次‘杀’了我，却从未问过我经历了什么。”
　　“沈霁云，我不知道是你太会隐藏本性，还是你真的是个好人，但从你向伸出援手的这一刻，你在我心里就是个好人。”
　　“帮我找到当年杀了我的凶手吧。”
　　窗外的风同样吹起沈霁云额前的黑色碎发，他笑了下：“帮你完成心愿就是我这次来的目的。”
　　说着，他又低语了一句，这声音很小，仿佛连自己都带着点疑惑：“我有隐藏本性吗？”
　　他沉静到宛如湖泊的黑色眼眸中因为女鬼的话像是被扔下一颗小石子，一向平静的湖面被打破，漾起层层叠叠的波纹，漂亮但也异常危险。


第5章
　　女鬼没听到沈霁云的低语声，她将视线看向窗外，有些凉的夜风吹在她脸上，她沉默了许久才开口说话。
　　“我的死因……”女鬼这次说话和之前都不同，随着她说出第一个字，有血色的怨念在她身后升腾，窗外的风倏地变大，仿佛有沉重的雾气弥漫在窗外，丝丝缕缕的雾气飘进房中，她在雾中的身影变得模糊，但身上的戾气却穿透灰色的雾将整个房间笼罩。
　　但凡厉鬼，只要提及自身的死因，都会变得阴冷而扭曲。
　　女鬼眼中发出血红色的光芒，随着她接下来的话，脸上的皮肤一点点裂开，本来惨白的五官逐渐蒙上一层暗沉的黑灰色。
　　“我十五岁就从老家出来打工。”
　　沈霁云想起自己在她记忆中看到的场景，十五岁的小姑娘还没有完全长开，在和家人打过招呼后，满脸青涩，紧张忐忑地踏上未知的土地。
　　“我去的第一个城市不是帝都，是一个南方的城市，有村里人的介绍，我进到一个厂里工作。”
　　“在厂里我认识到一个比我大十岁的男人，我跟他一个车间一个班，他对我很好，会早上买饭给我吃，会在休息的时候带我出去玩……很快我们就在一起了。”
　　沈霁云微微蹙眉，十五岁和二十五岁，这个男人真不要脸。
　　“在一起没多久，在他的劝说下我们来到了帝都。”
　　“二十年前，这房子附近有个厂，我跟他在一起不方便住在厂里，就租了这么一个小房子。”
　　“我跟他在一起三年，在第二年的时候我隐隐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他经常在晚上接到电话，电话那边似乎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沈霁云的脑中浮起他看到的那些画面，下晚班回家的女鬼站在门口听着男人在里面的电话声，听不太清，只能听到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和电话那边隐约传来的女声。
　　“一连几次，我心里怀疑，就问他是不是家里有老婆。”
　　“他否认了。”
　　“他甜言蜜语一哄，再加上我当时年纪小，也就信了。”
　　“但是后来这种情况还是经常发生，我心里又开始怀疑，于是在第二年过春节的时候，我说要去他家里看看，但是他死活不让我去。这一年我们在争吵中度过。”
　　“第三年的时候，我对他的怀疑越发严重，在春节将近的时候，我放下狠话，说一定要去他家里看看，如果他家里有老婆孩子，我一定要闹得他全村人都知道。”
　　“这些年的时间，我有他家的地址，这话我不是说着玩的，而是认真的。他听到我这么说明显慌了，没几天跟我提了分手，向我坦白他早就在老家结婚，出来上班只不过想找个伴，压根没准备把我带回家！”
　　女鬼说到这，面容扭曲，声音携带着冰冷刺骨的恨意：“他骗我！他一直以来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沈霁云的耳边似乎传来男人的声音：“晶晶，等你年纪到了能领证了我们就结婚吧。”
　　“晶晶，我今天上班听工友说他过几天请假回老家和他老婆拍婚纱照，晶晶，我们什么时候也去拍？”
　　“晶晶，我们今天逛街看到那套婚纱真漂亮，等我攒攒钱，就把它买下来送给你！”
　　从沈霁云的视角中能看到当时的女鬼露出甜甜的笑，看向男人的目光满是爱意。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记忆，在现实中，女鬼的声音在雾中变得朦胧，但声音却越发痛苦：“他凭什么骗我？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骗人之后被发现就用分手来解决问题？我当时当然不愿意，但也不想跟他撕破脸皮，只是偷偷买了去他老家的票，打算把他做的这些好事让全村人都知道！”
　　“我买完票就答应和他分手，但是在收拾东西离开的时候被他发现了那张车票，那天晚上我们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剧烈争吵，吵到最后他气急败坏用烟灰缸砸在我头上。”
　　沈霁云看到的画面远比女鬼描述的要凶残，当天晚上，那个男人宛如恶鬼一般，愤怒和恐惧让他眼眶通红，在发现怎么都说服不了晶晶后，他在即将被拆穿的惊惧中恶向胆边生——右手抓住桌子上的烟灰缸，左手薅住晶晶的头发将她推在地上，然后抬起右手用力地砸了下去。
　　他极为用力，一下下的力道越来越重，一开始晶晶还能呼救，但随着每次砸下四溅的鲜血，她的声音渐渐微弱，直至再没有一丝声响。
　　男人也力竭地坐在地上，过了好久他才回过神发现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杀了人！
　　他手指颤抖的去推晶晶，但是晶晶一动不动，他又将手指放在晶晶的鼻子下面，在发现晶晶没有呼吸后他整个人剧烈的颤抖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男人先是打电话给厂里说自己和晶晶出了点意外，要请假一段时间，然后又浑身发抖的到处找拖把打算把地上的血液拖干净。
　　中途他还试图将晶晶分尸，但是一地的血让他浑身发软，根本不敢下一步动作。
　　“最终他打着装修当婚房的名义，将这间房子重修。”女鬼的视线落在客厅的一面墙上，抬手指了下，“你看，我就被他藏在那儿，墙面不是很宽，为了方便藏尸，他还是把我分尸了，就在那面墙中。”
　　“一开始我恨他，想让他偿命，但是刚死没啥力量，他又在做完一切回了老家，我怨念在这，也不能追到他老家取他命。”
　　“这恨意越演越烈，到后面我恨每个住进来的情侣，只要是情侣，尤其是那些做了对不起女生事的男人，我最恨他们，我开始恐吓他们，让他们滚出我的视线。”
　　“但在最后我又恨那一个个前来解决我的大师，我恨他们为什么不能听我说一说我曾经发生过什么，为什么不去找杀我的真正凶手非要盯着我不放。”
　　女鬼说到这的时候，眼中的戾气已经消散了许多，她低垂着头：“其实自始至终，我想要到都只是让他家里的老婆孩子看清楚他的真面目，让大师把这个杀人犯抓到牢里。但就是这么简单的心愿，却整整二十年都没人能帮我完成。”
　　“如果没有你的出现，我的尸体会在拆迁中再次四分五裂，我不想在那时候到处找自己的尸块……”
　　在她说话的期间，沈霁云思考许久，忽然问道：“这房间里有锤子之类的吗？”
　　女鬼伤感的表情一顿，有些疑惑地说道：“……什么？锤子？应该有吧，锤子螺丝刀这些东西我记得上任住户买了一套放在柜子里，这些东西太重，上任住户搬家也没带走。”
　　沈霁云点头，在女鬼的指引下找到收在柜子里的锤子，他在手上垫了垫，对女鬼的说法表示了肯定：“确实挺重的。”
　　女鬼更疑惑了：“你要做什……？”
　　她未说完的话在看到沈霁云锤墙的时候自动消声了。
　　沈霁云头都没回地说道：“我帮你报警也得先发现尸体吧？总不能跟警察说我做梦梦到这有具尸体吧？”
　　女鬼愣愣地点头：“好像也是。”
　　只不过沈霁云穿着一身黑色衣服，戴着黑色墨镜，再加上脚下的黑色大包以及抡起锤子那暴力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一个会向警察报警的好人，更像是在处理尸体的变态杀人犯。
　　女鬼盯着沈霁云看了好几秒，默默缩了下身子，离沈霁云远了点。
　　此时单元楼楼下跑进来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也穿着一身黑，完美地融入黑暗中。
　　他手上举着一个手机杆，手机上划过一条条弹幕，看样子是在开直播。
　　他轻咳一声，神秘兮兮地对着手机说道：“这栋小区即将拆迁，是我家一个亲戚负责的，听我家内部消息说，这栋楼真的闹鬼！趁着小区还没彻底被拆，今天我就带着大家来一探究竟。”
　　手机直播间内瞬间划过无数条主播牛逼的弹幕。
　　傅南北又笑嘻嘻地说道：“不过我从来不相信鬼怪，所谓的鬼都是自己吓自己！”
　　一楼躲在一旁偷听的鬼赞扬地看了傅南北一眼，好小子，真有勇气！
　　跟着沈霁云一起去四楼但又被女鬼用鬼力弹飞的男鬼也对傅南北竖了个大拇指，如此不怕死的年轻人现在已经不多啦！
　　傅南北举着手机杆大摇大摆地走上楼梯：“这栋楼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黑了点暗了点，不过也正常，毕竟好久都没人住了。”
　　等到他来到二楼的时候，鼻子轻轻嗅了下，有些疑问：“怎么有股味道？”
　　傅南北看着幽深阴森的走廊，脚步逐渐变慢，他咽了下口水，小声默默嘀咕着，好像、似乎……是有点瘆人？
　　不过虽然心里有点怂，但是表面上完全不能显露出来，他依然摆出那副“老子压根不怕鬼”的模样对着直播间说道：“就算有鬼，只要不做亏心事，就不会被鬼跟上。”
　　一楼的几个鬼跟在他身后又默默点头。
　　傅南北又加快脚步，本来他还准备在这楼里玩个招魂游戏或者说个鬼故事，但真当进来后，只想赶快逛完这一层跑路。
　　等走到三楼的时候，傅南北的眼角跳了跳，那股诡异的臭味比二楼更加明显，甚至传来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傅南北不太敢看走廊阴暗的角落，深吸一口气，对着直播间大声说道：“家人们不要怕！”
　　就是不知道这话是在对弹幕说还是自我安慰。
　　话音刚落，他就听到角落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头皮一麻下意识就要跑下楼，不过下一秒就从窗口映进来的月光看到发出声音的是两只老鼠。
　　傅南北嘴角抽了一下，干咳一声，若无其事地不看那些嘲笑他的弹幕。
　　被这么吓了一下发现是虚惊一场后，傅南北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他又抬脚走上四楼，对着直播间信誓旦旦地说道：“你们放心，等会儿不管再发生什么事，我都绝对不会再被吓到。”
　　刚走到四楼，傅南北就听到某个房间中传来砸东西的声音，他一愣，有些奇怪：“难道这地方不止我一个探险的？还是说进贼了？”
　　他蹑手蹑脚地凑近，还不忘对直播间耍帅：“等会儿给你们表演一个活捉小偷！”
　　弹幕纷纷飘过【小偷？直播效果？】，在一个个调侃的弹幕中，其中有几条弹幕还是挺正经的。
　　【主播，我建议你不要一个人过去，深夜的废弃小区一般都不会有人，如果有人，十有八九都不是好人，万一遇到什么正在藏尸杀人犯你就完蛋了。】
　　【＋1，主播还是不要作死了！】
　　不过也有一些直播在起哄【不用怕，我们都知道这个小区名字，一旦主播出啥意外我们立刻给你报警】
　　【灵异探险都是直播效果而已，都有团队在后面布置好一切，你们还真信了？】
　　“我没有团队，绝对不是在作秀！”傅南北被最后这条弹幕一激，要证明自己的情绪占据上风，也不怕了，大步走向发出声音的房间，不过还是叮嘱了一句，“要是真遇到什么危险，你们记得帮我报警！”
　　他也不是傻大个，主要这次过来还随身携带了电棍，真遇到危险倒霉的是谁还不一定呢。
　　傅南北顺着声音猫着腰走到404房间门口，四楼所有房门都没关，尤其404的门几乎处于半开的状态，他悄悄地透过敞开的门缝往里看去。
　　借着月光的倒影，他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衣服的男人正背着对抡着锤子在砸墙面，只从这个画面来看，完全跟小偷沾不上关系。
　　傅南北松了口气，对着弹幕小声说道：“只是砸墙而已，不是在偷东西。”
　　【主播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这可是废弃小区，深夜有人在砸墙比特么偷东西还要诡异！】
　　傅南北一想也对，他盯着门内的动静，声音更小了：“你们说他在砸墙做什么？”
　　网友的想象力一向都是牛逼的，有弹幕发：【哈哈哈哈你们不看小说和惊悚电影嘛？这种场景一般都是因为墙里有具尸体！这小区不是要拆迁了吗？很可能是杀人犯在取出尸体销毁证据！】
　　评论一片哈哈哈都在说这条弹幕真有想象力，就连傅南北都受到直播间轻快的气氛影响跟着笑了几声。
　　傅南北又好奇地看向门内，准备里面的人一有什么不对劲自己立刻就报警，在他看来什么墙里藏着尸体都是电视剧里才会有的，就算现实也有，但哪里会这么巧就被他遇到了？
　　也许里面就是一个藏匿偷窃物品的小偷或者单纯的神经病。
　　所以他也没过多紧张，反而喜滋滋的觉得这幕正好很有直播效果，现在直播间的热度比他之前开播的任何一次都要高。
　　傅南北看着上涨的人气和直播间的打赏，脸上笑得都要乐开花了，他对直播间信誓旦旦说道：“就冲着大家的这一波打赏，里面就算是凶杀犯，我到时候都手撕给你们看！”
　　弹幕也传来一阵彩虹屁。
　　傅南北一边乐呵一边继续往门里看，里面的人砸了一会儿后，突然从墙里掉下来一块东西。
　　天有点黑，傅南北一开始没看清掉下来的是什么，有点近视的他从兜里掏出眼镜戴上才又看向地上的那块东西。
　　这一看之下，傅南北卧槽了一声！
　　在明亮的月光下，掉在地上的赫然是一条死人的手骨！那五根僵硬的手骨正对着门口的方向——
　　傅南北被吓傻了，在他直播间发弹幕的观众也看傻了，过了许久，傅南北才后知后觉地嗷地一嗓子。
　　他的声音似乎惊动了里面的“杀人犯”，“杀人犯”转头看向他，在看到缩在门口偷窥的傅南北时一愣，随手拎着锤子向他走来。
　　戴着墨镜背对月光走来的男人浑身都带着戾气，傅南北一看“杀人犯”手持凶器向自己走来，和直播间的观众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他连滚带爬的就要跑，一边跑还一边对着手机真挚地哭着道歉：“对不起，刚刚说手撕凶杀犯的话是我膨胀了。”
　　真遇到了，他跑得比狗还要快！


第6章
　　傅南北一边跑一边嗷嗷地哭，跟在他身后的几个鬼被他吓了一跳，也嗷嗷鬼叫着跟在他身后跑。
　　傅南北越跑越觉得后背发寒，更加坚定了自己身后那个拎着锤子的人是个杀人犯。
　　沈霁云走到门口，看着傅南北早就跑得不见的背影，不禁沉默了一秒。
　　他刚刚是想提醒傅南北，那家伙趴在门后偷窥的时候，那一楼的几个鬼脑袋就叠在他头顶上……
　　沈霁云想到几秒前那堪称恐怖惊悚的一幕不由笑了一下，不过那跟兔子一样窜出去的应该是傅南北吧？沈霁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傅南北消失的方向，听其他同学说傅南北做起了主播，没想到做的竟然是灵异探险类主播。
　　沈霁云将锤子放下，拿出手机开始报警：“你好，我在水岸家园的墙里发现了一具女尸。”
　　电话那边一片寂静，然后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通知刑侦重案组和法医——有命案！”
　　沈霁云报了具体楼层后将电话挂断等着警方到来。
　　在那条胳膊掉下来后，沈霁云就不再靠近墙边了，不是害怕，主要是担心破坏现场。
　　他斜倚着窗边，和有点发愣看着自己尸体的女鬼闲聊着：“你叫王晶晶？”
　　王晶晶点头，她视线看着自己的手骨，呆愣了许久才开口说道：“……好吓人啊。”
　　沈霁云：“……”
　　他吐槽了一句：“你现在是鬼，你们鬼会怕自己尸体吗？”
　　“当然会。”王晶晶的表情很认真，“十年前有个租户特别喜欢看鬼片，还喜欢用音箱外放，我不想听都直往我耳朵里钻，你知道那电视里的鬼有多吓人吗？”
　　她说着，还手舞足蹈地比划着：“那个脸白到反光！还有那个舌头都要垂到地上了！眼睛也是通红的流着血！”
　　沈霁云默默地看着她惨白的脸和通红的眼睛没吭声。
　　没人捧哏，王晶晶丧失表演欲望，她绕着自己的手骨飘了一圈，对沈霁云问道：“听说外面的世界变了许多，但是我被困在这房子里二十年一直没出去过，也不知道外面究竟发展成什么样了。”
　　沈霁云这次没忽视她的话，而是问道：“那你也好久没回家了吧？”
　　王晶晶转圈的动作倏地停下，她扭过头看着沈霁云，眼眶中竟然隐隐有一层水雾：“除了报仇外，想再见一面家人是我另一个执念。”
　　“二十年的时间，不知道他们还好吗？”
　　沈霁云看了眼窗外的月光，声音平静却透着一股温暖：“等警方确定你的尸体身份后，很快你就会见到家人了。”
　　王晶晶恍惚了一下：“那他们……会难过很久吧。”
　　只是消失还有活着的希望，而将一切真相放在他们面前，他们一定会特别痛苦。
　　相见不如不见，还会有个念想。
　　一楼的傅南北将狼狈发挥到了极致，他一口气从四楼跑到一楼，然后准备打电话报警。
　　这时候直播间还在开玩笑【这是剧本吗？刚刚是挺刺激……】
　　【那个杀人犯走过来的时候我心跳都要停了！】
　　【咳咳，不过该说不说，那个杀人犯要是剧本的话我可就粉他了！他腿好长！虽然大晚上他戴着墨镜没看清脸，但是我学舞蹈的，他身材比例是真的很好！】
　　【那就轮到我上场说话了，我感觉这肯定是剧本所以一点都不怕，那个杀人犯演员出场的时候我调高了亮度，他嘴巴和鼻子都特别好看！！绝壁是个超级大帅哥！】
　　【主播，交出这个演员的主页不杀！】
　　“……”傅南北没好气地说：“剧本个锤子啊！”说到锤子他又连忙噤声，想到那个人手上的锤子一股恶寒涌上心头。
　　观众觉得那个杀人犯很帅，他只觉得恐怖得要死！
　　傅南北看了眼楼上，确定杀人犯没追过来后，一边跑出单元楼一边压低声音说道：“这真不是我找的演员，我要报警，先下播了。”
　　弹幕划过一片【玩真的？】
　　【真的假的？】
　　【真报警？主播是来真的还是说着玩啊？】
　　【应该是假的吧？哪里会这么巧，随便找个小区直播就遇到杀人犯？】
　　【我觉得应该是真的，要不然主播不会在人气最高的时候中断直播……】
　　傅南北这时候哪还会关注自己收到了多少打赏，钱再多也没有狗命重要。
　　他溜到小区门口站在路灯下才松了口气，不过感觉这里太亮了不安全，又躲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才开始报警。
　　“警察叔叔！我要报案！水岸家园有杀人犯！我还看到了尸体！”
　　傅南北撕心裂肺地喊道：“而且那个杀人犯看到了我，你们再不来就要给我收尸了！”
　　接线员的声音似乎十分诧异：“又是水岸家园？”
　　他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刚刚就有人报案水岸家园有尸体，现在还有杀人犯？”
　　不过有杀人犯这可不是小事，他立刻通知上面，要多派点人过去。
　　傅南北挂断警局的电话后又立刻给自家堂哥发了一条短信：【哥，我在你之前负责的水岸家园门口，这小区虽然没闹鬼，但是有命案！】
　　水岸家园的项目在初始由他堂哥负责，但在处理完拆迁户准备拆迁的时候遇到了问题，家里有经验的长辈意识到了什么，说这小区应该有脏东西。
　　不过他堂哥向来不信这些，准备无视小区里发生的怪事直接强拆。
　　但是傅家的其他人哪里敢，连哄带骗的从他堂哥手上接下这个项目，连夜找个N个大师来解决问题。
　　傅南北也是听家里父母唉声叹气的说找的大师都不靠谱才知道水岸家园闹鬼，不过他跟他堂哥一样从来不信这些，就抱着好奇的心态过来一探究竟。
　　谁知道鬼没看到，倒是看到了杀人犯！
　　傅南北等了半天也没等来自家堂哥的安慰，他嘴角抽搐，该不会睡了吧？
　　他和这位堂哥并不算很熟悉，应该说家里的同辈人就没有和这位相熟的，这位和自己爸妈都不亲近，永远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年轻人喜欢玩的东西他一律不感兴趣，更是对自己要求严格，每晚十点准时睡觉……克己慎独，守心明性就是这位堂哥的代言词。
　　想到堂哥的作息时间，傅南北知道自己今晚是等不到这位堂哥的回复了，他蹲在地上双目无神，这时候他反而也不想给爸妈发消息，怕他们担心，也怕他们知道自己到水岸家园作死会抽自己一顿。
　　在傅南北蹲到脚麻的时候，手机屏幕一亮，一条消息提示跳了出来，没显示名字，只有短短三个字：【你在哪？】
　　傅南北一个激灵站起身，此情此景，他脑子下意识的反应是——这个杀人犯还是个黑客！
　　傅南北死活不敢打开消息，最后还是听到警车的鸣笛声才松了口气，宛如见到救世主一般哭着跑向警察。
　　也是这时候他才有勇气点开消息，发现竟然是自己的高中同学沈霁云发来的消息。
　　他盯着消息看了几秒，心里有些疑惑，他记得沈霁云不是在国外吗？怎么问他在哪？难道回国了？
　　直到傅南北跟在警方身后看到站在四楼404门口的沈霁云，才忽然明白了什么……
　　“沈霁云？？！！”他惨叫一声，“原来拿锤子砸墙的是你！我刚刚吓死了！”
　　沈霁云也有点无奈：“我也没想到这大半夜的还有人来这小区直播，而且还是你。”
　　不过俩人也没闲聊多久，因为警方分别对俩人进行询问。
　　傅南北那边没什么需要特别审问的，他就是来直播的，直播间里的观众都能替他证明。
　　但是沈霁云这边就有点奇怪了，沈霁云先是沉吟半晌，然后看了傅南北一眼，灵活运用他刚刚说的话，对警察说自己半夜来这个小区是因为自己先来探点，准备过两天晚上来直播。
　　警察：“探点需要砸墙？”
　　沈霁云：“看到有一只老鼠，被吓着了，潜意识追着老鼠砸了过去。”
　　警察：“……”
　　他扭头看了一眼真被吓到正在紧紧抱着同事胳膊的傅南北，又看向一脸平淡的沈霁云，再看向那被砸得坑坑洼洼的墙面，不禁陷入了沉思。
　　虽然沈霁云的说辞极为扯淡，但似乎又挺合理。
　　因为沈霁云的年纪一看就和二十年前的凶杀案不沾边，所以带去警局审问到快天亮的时候还是放人了，只不过叮嘱沈霁云注意接听电话，后面随时还会再找他。
　　早就被放出来的傅南北在警局门口等着沈霁云，一晚上没睡的他满脸憔悴，他看到沈霁云出来时，对沈霁云问道：“一起吃个早饭？”
　　这顿早饭足足吃了一个小时，傅南北拉着沈霁云问了许久，不过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比如几年不见，沈霁云有没有谈对象之类的。
　　像是沈霁云当年为什么突然出国，又比如这次怎么会出现在水岸家园这种问题他一概没问。
　　和傅南北分别的时候，沈霁云多看了一眼傅南北的背影，这家伙看起来大大咧咧的粗线条，实际上心思却出乎意料的敏感。
　　坐了一天一夜的飞机加上一晚上都没睡，又是砸墙又是被警方审问，沈霁云现在也有点疲惫，他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家补觉。
　　另一边的傅南北回到家睡了个天昏地暗，等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一看手机有三个未接来电，全都是他堂哥打来的，并且电话时间是早上六点，他刚睡着没多久。
　　傅南北一下子就来精神了，知道堂哥是看到他昨晚发的消息的了，他连忙给堂哥回了个电话，不过被那边秒挂断，随后一条短信发来。
　　【在开会，你来公司找我。】
　　之前负责的项目发生命案，这不是一件小事，不止傅知礼收到消息，就连傅家的其他人都听说了这件事正在向警方打听具体情况。
　　不过因为警方和法医还在推断死者的身份，送到傅家的消息也有点含糊不清。
　　而傅家唯一知道具体经过的傅南北还没来得及跟爸妈说就屁颠颠跑到公司了，所以现在傅家人还不知道傅南北也掺和到了这件事中。
　　要不然傅南北少不了被揍一顿。
　　“所以说墙里有具尸体？”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声音偏沉，此时正值夕阳，橙色的余晖落在他的发丝和侧脸上，让他看起来仿佛在发着光似的。
　　他拥有着出色的五官，不过因为神色太冷淡加上唇很薄，莫名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就连此时夕阳的暖色光辉照在他身上都没能将他身上冷淡的气质变得柔和。
　　傅南北站在办公桌对面大气都不敢喘，有种自己小学被教导主任训话的恐惧感，他卑微又小声地回道：“嗯……”
　　傅知礼看了他一眼：“坐下说。”
　　傅南北这才惊觉自己旁边就是椅子，但是在傅知礼的气场下，愣是没想到还能坐着说话。
　　接下来就是傅知礼问一句，他回一句，在一问一答中，傅南北发现傅知礼也不是像其他人说的那么不近人情，他竟然会询问自己有没有被吓着！要不要给自己介绍心理医生！
　　并且还不是客套话，真的介绍了好几个比较有名的心理医生。
　　傅南北问道：“哥，你对心理医生还挺清楚，该不会心理有……”在傅知礼扫过来的视线中，病这个字到底没说出来。
　　傅南北咳嗽一声，又小声问道：“哥，我还没跟我爸妈说我进局子了，到时候我爸妈要是骂我，你能帮我说点好话吗？”
　　傅家的人不止是他这一辈的人怕傅知礼，就连傅家的长辈都对傅知礼有一种奇怪的敬畏，傅南北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感觉傅知礼很牛逼就是了。
　　“行。”傅知礼将话题暂停，“我还有事要先下班了。”
　　傅南北连连点头，随口说道：“那我也回家了，你去哪儿，顺路的话要不要一起？”
　　傅知礼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将办公桌上的一支钢笔放在上衣胸口处的口袋中，才对傅南北客气说道：“不用了，我去医院。”
　　傅南北看着他整理衣服时骨节分明的指节，下意识想到昨晚看到的那截手骨，嘴角不由抽了下。
　　他脑子一时短路，脱口而出：“哥，你手挺好看的，其实昨晚我看到的那个手骨也挺好看的。”
　　傅知礼警告地看了他一眼：“慎言。”
　　傅南北回到家后发现父母和颜悦色的，没有丝毫要骂他的意思，他也就放下心来，心想傅知礼肯定提前和他爸妈打好招呼了，这个堂哥虽然看起来有点冷，没想到还是挺靠谱的。
　　他想起傅知礼说要去医院，没忍住好奇，对自己老爸问道：“爸，我哥说要去医院，还对心理医生很了解，他是不是心理上有问题？”
　　他爸摇了摇头：“早年是，现在去医院看的应该不是心理，而是精神科。”
　　傅南北吃惊地张大嘴巴：“他有精神病？他看起来那么正常的一个人竟然有精神病？他有病还能管傅家的公司，那我是什么？”
　　他爸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智障的废物。”
　　废物·傅南北：“……”
　　不是，我就不要面子的吗？


第7章
　　傅南北被损了之后没好气地瞥了自家老爸一眼，然后有些好奇地问道：“他到底有什么病？我看家里的长辈和同龄人都挺怕他。”
　　提到这件事，他爸收起开玩笑的表情，叹了口气才说道：“知礼从小就不容易。”
　　“你刚刚说为什么他有病傅家的公司还交给他……你有没有发现，自从他负责公司后，公司的业绩直线上升？”
　　“那孩子从小的运气就奇佳，但不知道是不是物极必反，靠近他的人都会不幸。”
　　“并且……”傅南北他爸点了一支烟，烟雾将他面容遮掩，只能听到他略带感慨的声音：“在他很小的时候，有一天对家里人说一直有人在他耳边说话，有很多人，他听不清那些人在具体说些什么，但是他觉得很吵……吵到他睡不着。”
　　“傅家不是没有医生，但就算带他去顶尖的医院检查，也没有查出来病症。”
　　“你大伯最后也是病急乱投医，还找了帝都的大师跳大神喂知礼喝符水，不过都没啥效果，还让知礼大病了一场。”
　　“从那之后，知礼就极度讨厌这些怪力乱神。”
　　“你能想象到吗？那孩子的世界和我们完全不一样，他的耳边不管什么时候永远都有嘈杂聒噪的声音。”
　　傅南北怔怔的听着，心中的疑问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难怪傅家的人都畏惧傅知礼，因为靠近他会倒霉。
　　但又放心的把公司交给他，因为他运气很好。
　　也难怪傅知礼要去医院，原来是真的“有病”要去看医生。
　　傅南北想到傅知礼满脑子杂乱声音的情况下，还能和其他人正常对话甚至处理工作，内心由衷生出一种感慨，这么一对比，他还真是个废物……
　　他啧了一下，挥手将眼前的烟雾驱散，又对自家老爸继续问道：“那我看爷爷还在操心哥的终身大事准备给我哥相亲，我哥这种谁靠近谁倒霉的样子，还有人敢嫁给他吗？”
　　“只要不是和知礼成天待在一起都不会有大碍，你爷爷的意思是要给知礼留个后。”
　　“……都什么年代了，还有非要留个后的封建思想。”
　　另一边回到家后就睡到天昏地暗的沈霁云在醒来的时候发现已经是深夜了，他揉了下额头，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几个未接电话打了个哈欠重拨回去。
　　在家的沈霁云要放松不少，不像在水岸家园那样紧绷着，黑色的墨镜被他睡前随意放在床头柜上，在灯光下看起来和普通的墨镜没有差别。
　　沈霁云懒散地靠在床上，眼帘微垂等着电话接通，在电话接通的刹那，他眼中已经带上笑：“爸，你跟妈什么时候回帝都？”
　　那边的男声嘀咕了一句什么，不过电话很快就被人抢走，一个听起来带着笑意的女声说道：“想我们啦？”
　　沈霁云大方承认：“是啊，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是半年前了。”
　　他从床上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夜景，声音也变得温柔：“很想你们。”
　　那边的女声笑了起来：“过几天我们就回去，对了我们在这里遇到了一对有意思的夫妻，他们说他们家的儿子也克人，哈哈哈哈不过没有你当年严重。”
　　沈霁云来了点兴趣：“具体说说？”
　　“那对夫妻也是帝都人，跟我们一样都在找戴大师询问他儿子的情况能不能缓解。”
　　“听那对夫妻说，他们家儿子身上虽然没有煞气也没有阴阳眼能看到鬼，但是他似乎能听到鬼的声音，而且跟你很像，只要别人长时间和你待在一起就会倒霉。”
　　“不过跟你接受了这个世界上有鬼不同，他们家儿子是个坚定的无神主义者，天天奔波在各大医院里看病。”
　　沈霁云弯眸笑道：“听起来挺有意思。”
　　电话里的男声这时候终于插上话：“哎呀那对夫妻说家里老人还准备给那孩子相亲呢！这不是祸害其他人嘛？”
　　沈霁云煞有其事地点头：“这种情况还相亲确实不太好。”
　　“所以你妈当时嘴快，也这么说来着，还说你和那孩子的情况这么相似，克克相反，说不定是最合适在一起的人选……”
　　沈霁云的笑凝滞了一下：“……都是男的。”
　　电话里的女声笑得更大声了：“你以为你高中时和一个男生网恋的事情我跟你爸不知道吗？”
　　沈霁云：“……”
　　刚从医院回到家的傅知礼也收到了爸妈的来电，两人兴致勃勃的说要给他介绍一个同龄朋友，被傅知礼轻描淡写拒绝了。
　　回到家第一时间来到书房的傅知礼拿着手机，他一边翻着桌面新项目的土地勘测定界技术报告书一边对手机说道：“我不需要朋友。”
　　对面巴拉巴拉把别人靠近沈霁云也会倒霉的奇妙体质说了一通，不过傅知礼压根不在意陌生人，他不紧不慢地接了一句：“跟我没有关系。”
　　笑眯眯的女声从手机中传出：“知礼，这次给你介绍这个男孩子是有原因的，你看下消息，我把这个男孩子的照片发你了。”
　　傅知礼不甚在意地点开消息，在看到照片的那瞬间，表情微变。
　　“你当年网恋的那个男孩子和他长得很像吧？”
　　傅知礼的指节在桌上无规律地敲了几下，随后才问道：“他叫什么？”
　　“沈霁云。”
　　“沈霁云？”傅知礼的声音和刚刚没什么太大的差别，但其中的差异只有他自己知道，“最近爷爷一直在逼我相亲，给我发了不少照片，就他的最合眼缘。”
　　*
　　深夜的派出所依然很忙碌，从外地调档案刚回到帝都的齐一鸣捏了下眉心：“结果出来了吗？”
　　他说话的声音很沉，眉间到太阳穴的位置有一道烧痕，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冷厉。
　　一个小警察摇头：“齐队，根据法医的推测，这具尸骨至少是二十年前的，尸骨身份的确认有些难度。”
　　齐一鸣没接话，他低头看着桌上的两份笔录，眉头皱得更紧了。
　　“发现尸体的现场，一个是正在直播的主播，另一个是过几天准备直播正在探点结果把墙砸烂发现尸体的主播……你们自己看看这口供合理吗？”
　　“这……主要两人也确实没有嫌疑。”
　　齐一鸣摆摆手：“通知刑侦队开会。”
　　在长达三小时的会议之后，齐一鸣将队内的人分为三组各自调查不同的方向，他负责去找二十年的房东看看房东有没有租房合同，只要找到二十年前租房的身份证号，那死者的身份也就能确定了。
　　不过在调取到房东的身份后，齐一鸣不禁愣了愣，他自言自语道：“曹辛荷，两年前的晚上意外死亡，当时38岁，只留有一个15岁的儿子独自生活，叫曹景。”
　　“曹景今年也该17岁了。”
　　刚挂断电话的沈霁云头疼地看着在他卧室飘来飘去的王晶晶，收敛起戾气的王晶晶这时候除了脸色死白之后，看起来和一个普通的女生没什么太大的差别，她用手比划着：“曹景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呢！”
　　“他之前和他妈妈就住在我们楼上，不过自从两年前他妈妈出事后，他就搬走了，应该是不想在充满回忆的地方继续生活吧。”
　　“暂停。”沈霁云看着王晶晶，发出来自灵魂的质问：“做鬼能不能有点边界感？你不是只能待在自己尸骨旁吗？怎么跑到我家了。”
　　王晶晶笑了下：“从我的尸骨被警察挖出来后，我知道那个狗男人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逮起来，我对别人发现我尸骨的执念就消散了，也不用再守在自己尸骨旁边了。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执念——想见家人最后一面。”
　　“所以我还想拜托你去找曹景，找到那个狗渣男的身份信息上报给警方。”
　　“……”沈霁云有点无言以对，“你觉得警方会想不到吗？”
　　王晶晶笑嘻嘻的：“警方当然能想到，只是曹景现在就住在你楼下，你去问更快。”
　　沈霁云略怔：“就住我楼下？”
　　王晶晶点头：“他妈妈当年可是大公司高管，赚了不少钱，房产也买了挺多，你现在住的这个小区附近有着一所相当不错的高中，曹景就住在这个小区内，而且很巧的跟你住一栋。”
　　沈霁云看了眼时间：“都后半夜了，明天早上我再去找他吧。麻烦你这个女鬼离开我卧室，有点边界感。”
　　王晶晶瞅了眼没戴墨镜的沈霁云，他身后似乎凝聚着一团可怕的煞气。
　　她视线又落在沈霁云手腕上的佛珠上，最后竟然还在沈霁云的脖子里看到了十字架……不过就算有这么多压制煞气的东西存在，王晶晶依然不敢对上没戴墨镜的沈霁云眼睛。
　　她举起手投降，飘到了客厅。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王晶晶就在客厅扯着嗓子喊道：“沈哥！沈哥！沈哥！起床去干活啦！”
　　沈霁云面无表情地洗漱，戴上墨镜才出门。
　　“1104？”沈霁云站在门口，对王晶晶确定道，“曹景住在这？”
　　王晶晶猛地点头。
　　沈霁云敲了敲门，十几秒后，里面传来一道沙哑的少年声音：“谁？”
　　门被打开，一个有些瘦弱的身影站在门口，他微微低着头，看起来十分腼腆阴沉。
　　沈霁云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秒，在对上对方有些防备的姿势时，声音变柔将来意简单说了下。
　　曹景在听到水岸家园牵扯到命案后一愣，他抬头看了沈霁云一眼，兴许是沈霁云戴着墨镜看起来有些独特，他没说让沈霁云进房间，而是站在门口低声说道：“租房合同……我有，你等下，我去找找。”
　　说完，他啪得一声将房门关上。
　　王晶晶一直盯着曹景，直到曹景关门她才开口说话：“他变了很多，以前的性格虽然也不是特别活泼，但也不像现在这样阴沉。”
　　沈霁云没说话，因为他发现曹景门口还装了可视门铃以及监控，他在这自言自语很有可能会被曹景当成神经病。
　　不过也从曹景的一系列表现看出来，这是一个在母亲出事后内心就很敏感和警惕的孩子。
　　没过一会儿，曹景就抱着一个铁盒重新打开房门。
　　“都在这。”曹景将铁盒打开。
　　二十年前的时间说起来漫长，但铁盒里一共也没多少份租房合同，毕竟房子都是一年起租，加上后来那房子有点诡异也租不出去，所以铁盒里的租房合同异常的少。
　　沈霁云在王晶晶的指导下找到他们当年的租房合同，合同上清清楚楚写了王晶晶和另一个男人的身份证号。
　　王晶晶看着那个男人的名字，眼中浮起恨意。
　　而曹景则看着房东那一栏的名字有些恍神。
　　沈霁云用手机将这份合同拍下，然后再次报警。
　　“什么？有尸体的身份消息了？”在警局短暂睡了几小时的齐一鸣刚睁开眼睛就听到这个消息，他有些纳闷，“我还没去找曹景呢。”
　　刑侦队里的另一个警察有些奇异地说道：“那天晚上报警发现尸体的沈霁云你还记得不？就是他报的警，他说曹景就住在他楼下就顺便帮警方问了。”
　　齐一鸣：“你们没问他为什么知道曹景？”
　　“问了，但人家说那是他的隐私，让我们有点边界感。”
　　“……”


第8章
　　曹景在关上门后抱着铁盒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他目光直愣愣地盯着铁盒，瞳孔有点涣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是神情却异常哀伤。
　　他在沙发上足足静坐了十分钟，期间视线一直没有动，可能是眼睛太过酸涩，他眨了下眼睛，那双有些黯淡的眼珠缓缓看向铁盒内的合同。
　　属于母亲的签名刚刚被他摆放在第一张，在看到这个熟悉的名字时，曹景的眼睛倏地变红，他狠狠擦了下眼睛，手面上立刻湿了一块。
　　在幼年时候他的童年也算幸福，所以性格也挺开朗，并不像现在这样阴沉沉的。
　　但是在他上小学时，父亲因为意外去世，每当班里组织亲子活动时，总有同学问他为什么只有妈妈来，爸爸呢？
　　小孩子的情绪都是敏感的，就算同学的问话不包含恶意，但依然让他瑟缩了下。
　　从那之后，他的性格就隐隐地发生了变化，不再开朗爱笑，也很讨厌参加学校组织的亲子活动，就连开家长会他都讨厌。
　　不过就算内心变得自卑敏感，但他的成绩依然很好，正是因为他敏感，所以更能察觉到在父亲去世后，家里的母亲有多不容易。
　　他妈妈的工作很忙，非常忙，每天下班回家脸上都透着疲惫，但就算如此，也依然会辅导他作业，也会在周末抽空带他去乐园游玩。
　　曹景很爱自己的妈妈，也深知自己现在年纪小，能最不让妈妈操心的就是好好学习。
　　所以他格外看重自己的成绩。
　　反倒是他的妈妈，希望他不要太逼迫自己，成绩固然重要，但是自己开心幸福更重要。
　　但是曹景那时候钻进牛角尖中，加上十四五岁也是叛逆期最严重的时候，对这话非常不以为然，再加上在学校受到的欺负，他坚定地认为学习成绩就是一切。
　　他内心有一个执着的念头，只要成绩好，就算没有爸爸又怎么样，他依然是学校里优秀的学生，他得让那些认为他没有爸爸的家伙们都看看，就算爸爸不在了，他也依然不比任何人差。
　　而他的这种信念，在十五岁年的那件事后就荡然无存，也在那时候明白妈妈说的话才是正确的——成绩固然重要，但是幸福和开心更重要。
　　只不过从那年起，他就不会再快乐了。
　　曹景紧紧抱着铁盒，弓着腰将脑袋埋在铁盒上，有眼泪一滴滴顺着铁盒边沿滑落将合同洇湿。
　　那是在他初三的年纪，因为即将到来的升学考试，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紧张，每天都是做不完的卷子，甚至连妈妈提出带他去游乐园放松一下都被他拒绝。
　　曹景每次拒绝的借口都是：“我现在已经是大人了，不想再去那些幼稚的地方。”
　　曹辛荷笑眯眯地看着他：“那小大人你想去哪儿呢？”
　　忙着刷卷子的曹景想都没想地回道：“想去最好的高中。”
　　曹辛荷噗地一声笑了出来，不过看到儿子埋头苦写的模样，眼中的笑意变得温柔，她拍了拍曹景的脑袋：“不要太辛苦啦，下周周日是我的生日，但是下周周末我要出差恐怕没时间过，趁着我这周周末有空，你确定不要陪我去玩玩？”
　　说着陪她去玩，实际上就是曹辛荷想要趁着自己生日带儿子出去放松放松。
　　曹景头都没抬：“还有一个月就要中考了，我没空去玩，去玩什么时候都行，考试就只有一次。”
　　曹辛荷有点无奈：“但是我每年的生日也只有一次。”
　　曹景放下笔，对曹辛荷说道：“妈，我要写试卷——”他略微拖长了声音，曹辛荷明白他的意思，这是在撵人了。
　　曹辛荷走出书房，回头看了眼，还是说了一句：“那等我生日那天买个蛋糕，我们在家简单过个生日后，晚上十一点我赶飞机去出差。”
　　过了许久，书房内才传来曹景的声音，不过不是应好，而是长叹了口气的庆幸：“啊这道题我终于完全摸清楚了……”
　　曹辛荷哑然，随即又忍俊不禁地笑出声。
　　等到生日那天，曹辛荷前几天加班把事情忙完，今天提前下班打算回家做几道菜过生日。
　　她看了眼时间，才四点，她前几天定的蛋糕约的时间是六点，她准备先回家，等时间到了再去取蛋糕。
　　等她到家后，看到曹景依然坐在书房里埋头写试卷，不过因为一道题怎么都做不出来，他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曹辛荷悄悄走到他书桌旁对着他说道：“要不要先歇会儿？”
　　曹景被吓了一跳，笔都跟着抖了下，他嘴角抽了下：“今天这么早下班？”
　　“今天是我生日。”曹辛荷笑眯眯的，“想吃什么？我在路上下单了不少菜，等会就送上门了。”
　　曹景摇头：“没心情吃，随便做点吧。”
　　曹辛荷抽走他试卷：“小大人，今天可是我生日，就不能给自己放个假陪陪我？”
　　“不能。”曹景有点烦躁，他站起身一把将曹辛荷手上的试卷拽回来，“我这次考试排名下降了。”
　　曹辛荷：“下降了多少？”
　　“从第一变成了第二。”
　　“第二也挺好的，第一和第二的分数差距不大吧？下次努力就行，放松一天也不会就变成第三。”
　　“你不懂！”曹景本来就不好的心情被这么一说更烦了，“我一直都是第一，这次考试第二，别人会怎么看我？”
　　曹辛荷沉默了一秒，不过还是扬起笑容问道：“别人的看法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曹景重新坐回座位上，他声音有些压抑：“当然重要，只要我一直都是第一，同学们找我说话只会问我题目，我在他们心里是有光环的，他们就不会问我其他的问题。”
　　这个其他问题具体是什么他没说，但是曹辛荷脸上的笑却变得难过了些：“你这样子逼自己，你爸爸还在世也不会开心的……”
　　她话音还没落曹景突然又站起身，他很冲地说道：“我不想在成绩下降的时候再提到我爸！我去图书馆写作业，你自己做点饭吃吧，我出去吃！”
　　他说完，摔门而出，眼角余光隐隐看到妈妈表情失落地站在书房门口看着自己的背影。
　　曹景在图书馆刷了一张卷子心里憋闷的情绪才变得平缓，在这期间他心脏还突然痛了一下，不过也没当回事，还是坚持把试卷刷完了。
　　等到他写完后时间已经快到六点，图书馆也要关门了，他拿起试卷准备换个自习室。
　　但是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又想到妈妈当时的表情，
　　曹景的脚步顿了顿，抿唇想了想，妈妈最近似乎一直都在加班就是为了今天生日，等会儿晚上她还要赶飞机去外地出差。
　　他记得自己出门的时候没看到家里有蛋糕……
　　算了，还是回家吧。
　　曹景脚步转了个弯，打算去附近的蛋糕店买个蛋糕。
　　曹景走进蛋糕店挑蛋糕的时候，听到两个店员凑在一起小声说话，他对别人的话题不感兴趣，只是问了一句：“你好，有现成的蛋糕吗？”
　　其中一个店员一边给他介绍蛋糕一边和另一个店员说话：“唉，今晚我下班要换条路走。”
　　“我也是，那个被钢筋砸到的女人还是从我们店买的蛋糕，她买了蛋糕出门没多久就出事了，听说是在七星路新建的大厦那边出事的，钢筋直接从高空掉下去从身体穿透，人当场就没了……”
　　“吓死人了，出事的那条路还是我下班常走的，她运气也太差了，但凡早一分钟或者迟一分钟都没事。”
　　“别说了别说了，太吓人了。”
　　正在挑蛋糕的曹景听到这对话抬头看了两个店员一眼，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又痛了一下，他摸了下自己的心口，突然发现自己心里很慌。
　　等店员将蛋糕打包装盒的时候，他想给家里打个电话，一摸口袋发现自己出来的太过匆忙没带手机。
　　他问店员借了个手机打给家里，家里没人接，他又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发现依然没人接。
　　曹景心脏狂跳，但是安慰自己妈妈应该是在家做饭没听到电话，等到蛋糕包装好后，他拎着蛋糕就跑出门。
　　他一路没停歇，一只手拎着蛋糕快速回家，他站在家门剧烈地喘着粗气，手指有点抖地用脖子里的钥匙打开门。
　　家里一个人都没有，曹景一步步走进家里，只有餐桌上的饭菜在冒着热气，在桌边还贴了一张便利贴，上面是妈妈娟秀的字体，是短短的几行字——【我出去取蛋糕，你回家后等我一会，我们一起吃饭哦】
　　想到那两个店员的对话，曹景的头脑一片空白，他在原地僵了几秒，脑中浮起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他死死盯着这张便利贴，感觉自己连呼吸都不顺畅了。
　　在原地站了几秒后，他又狂奔出家门跑向七星路。
　　此时的七星路围的都是人，警方正在疏散人群，出事的地方也被拉起警戒线禁止入内。
　　只有短短几米，明明很近，但曹景却不敢上前。他渴望这条路远一点、再远一点，似乎只要足够远，妈妈就会拎着蛋糕回家。
　　曹景眼眶发红，他拼命挤进人群只看到一地的血液，那红色的鲜血刺目到让他眼睛发痛，他没在地上看到人，直到这时候内心还留有侥幸，也许妈妈是在其他蛋糕店还没回家，是他想多了……
　　但就在他自我安慰的时候，在人群中的一个邻居忽然大步走到他面前表情有些焦急：“曹景，你妈妈出事了！人已经送去医院，你快去医院啊！”
　　曹景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他目光凝在邻居张张合合的嘴唇上，感觉世界一片寂静，所有声音都离他远去，只能听到“你妈妈出事了”这几个字。
　　邻居见他呆呆的模样，更加着急了，在他眼前挥了挥：“曹景？曹景？！”
　　警方听到这边声音向这边走来，“怎么了？这孩子是发生意外事故的家人？”
　　其中一个警察手上还拿着一个透明的封闭袋，曹景直勾勾地看着袋子，因为袋中是曹景熟悉的手机。
　　曹景听到自己沙哑到变声的声音问道：“这手机……”
　　“是出事人的手机。”
　　曹景的手轻轻颤动了一下，他手上拎着的蛋糕掉在地上滚了好远，他呆呆地看着地面上的蛋糕，抬起视线的时候看到不远处的马路边还散落着一个蛋糕。
　　是他不久前说想吃的巧克力蛋糕。
　　只不过此时的巧克力蛋糕的外包装被压瘪，沾染上鲜红的血迹，就滚落在一边也没人敢捡。
　　曹景脚步发虚地走向那个蛋糕，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他动作僵硬地蹲下身将蛋糕抱在怀中，然后在警察的陪同下前往医院。
　　他在医院中看见妈妈的尸体，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号啕出声，差点哭晕过去。
　　那天晚上一直到后半夜他才回到家，他双手抱着妈妈去买的蛋糕，人仿佛失了神一般坐在餐桌前盯着桌上的菜，但是一整晚都没碰蛋糕和饭菜。
　　他就这么坐到了天亮，在日出的光从窗外照进来的时候，他双手发抖地将蛋糕打开，连刀叉都没用，就这么狼吞虎咽地咽下。
　　泪和盒底已经凝固的褐色血渍糅合出暗沉的颜色，宛如他的内心，已经一片黑暗再都等不到天亮了。
　　就算外面的天再亮，他的内心也是一片黑暗。
　　他想起很多，妈妈似乎总是对他说——
　　“成绩不重要，你快乐才重要。”
　　“今天可是我生日，就不能给自己放个假陪陪我？”
　　“但是我每年的生日也只有一次。”
　　他哭到浑身抽搐，泣不成声，但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因为早在医院的时候，他声音就哭哑到发不出声音了。
　　…………
　　…………
　　在沙发上想起过去的曹景触景生情，他将眼泪擦干，把铁盒盖上。
　　从那之后，他搬出原来的小区，不想再生活到处都是妈妈身影的房子里，只是他依然刻苦学习，但却对成绩不那么放在心上了，他终于能理解妈妈曾经说过的话，只不过付出的代价太惨痛了。
　　他变得更加自闭，在学校沉默寡言，没有朋友，也不想交朋友。在家时候也总是自己独自一个人待着，他学会了给自己做饭，自己洗衣服，自己打扫卫生……学会了很多，还学会了做蛋糕，但是再都无法弥补当年发生的一切。
　　在写试卷写累的时候，也会拿出手机给那个永远都不会再回复的微信头像发消息，会抱怨试卷好难学习好累，也会发消息说自己今天又学会了做一个甜品，如果你在的话应该会很喜欢吧。
　　曹景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又拿出手机给妈妈发了条消息，说之前我们住的小区出了命案。
　　他低着头打字：【妈，你还记得我们当时那个小区吧，楼下那房子总是出各种奇怪的事，小时候我还挺怕，上下学都要你接送，当时我还说是不是房子里住着鬼，你笑我小小年纪就这么封建迷信。】
　　【不过那房子真的出事了，原来房子里有具尸体……说不定那时候是真的闹鬼呢？】
　　【发现尸体是一个帅哥……不过他戴着墨镜也没看清他具体长什么样，但是看起来挺高的，又白，应该蛮帅的。】
　　【妈，我想你了。】
　　【小时候我很怕鬼，但是我现在不怕了，如果能再见你一面，我宁愿住在都是鬼的房间里。】
　　曹景发完消息后打算把铁盒收起来，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他垂着脑袋看了眼，发现是一条通知，他点开手机，在看到发信人的头像时瞳孔一缩。
　　给他发来微信消息的竟然是从两年前就不会再回复的账号，也是他刚刚才发消息过去的账号。
　　是他妈妈的账号。
　　那边直接弹过来一个视频。
　　曹景的手颤抖了下，不是害怕，而是惊喜——
　　曹景接通视频，手机屏幕上出现一张他朝思暮想许久的面容，她脸上带着曹景熟悉的温柔笑意，对他喊道：“小景。”
　　“……妈。”


第9章
　　刚在家打扫完卫生的沈霁云接到警局的电话，那边的效率很高，在沈霁云早上报警告诉警方王晶晶的身份后，下午就收到了警局的电话——通知他前往警局，受害者家属想见他一面。
　　沈霁云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王晶晶正飘在厨房摸着下巴看着双开门大冰箱，沉思现在的冰箱看起来都这么高科技。
　　在听到警方说家属从外地一路赶来的时候，王晶晶带着笑的神情一顿，她飘到沈霁云身旁，眼巴巴地说道：“我们去看看吧！”
　　沈霁云也没多耽误，简单收拾了一下准备出门，在下楼的时候，又很巧的在电梯遇到了曹景。
　　对方依然低垂着头，看起来焉了吧唧的模样，准确来说，是看起来比早上见到的还要阴沉。
　　曹景站在电梯角落的位置，看到进来的人是沈霁云时他张了张嘴，看样子是想打个招呼。不过鉴于性格原因，他也只是张了张嘴，连声音都没发出……
　　沈霁云主动问道：“今天不是周末吧，你没去上课？”
　　这也是沈霁云一大早就去找曹景的原因，再迟点这小朋友就要去学校了。
　　曹景摇头，他声音听起来依然沙哑，没什么精神：“遇到了点事，我要去派出所报警。”
　　沈霁云来了点兴趣，主动问道：“我也去派出所，一起？”
　　曹景盯着他的墨镜看了半晌，闷闷点头。
　　俩人在小区门口拦了辆车，也是在车上，沈霁云才从曹景口中知道他为什么去报案。
　　他说自己遇到AI诈骗了，在看到妈妈微信弹出视频的时候他确实很激动也很怀念，但是他清楚的知道那不是他妈。
　　“我还挺感激这个诈骗犯的。”曹景的声音低低的，“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也多亏了这个不靠谱的骗子，我才能再次和去世两年的妈妈说上话。”
　　曹景没过多描述自己的心情，但是沈霁云从对方眼中依依不舍的情绪能看出他对遇到的AI诈骗并不是很愤怒。
　　王晶晶在一旁叹了口气：“这孩子也不容易，一个人生活还遇到了骗子，要不是他警惕心高，说不定钱都被骗光了。”
　　沈霁云没说话，他看了眼曹景，伸出手摸了摸曹景的脑袋，头发竟然异常的细软，跟这个孩子柔软的内心一样：“你遇到这种事及时报警是对的，不要沉溺在过去，只有你每天都开开心心的，你妈妈的在天之灵才会安心。”
　　曹景鼻尖一酸，在两年前的那天，他妈妈说了差不多的话，但是当时的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懂妈妈的苦心，时隔两年，没想到会在一个堪称陌生人的邻居身上重新听到差不多的对话。
　　“……谢谢。”
　　说话间派出所也到了，沈霁云和曹景下车向派出所走去，王晶晶却在派出所门口驻足，她有点尴尬地对沈霁云喊了一句：“我进不去啊！”
　　沈霁云脚步一顿，抬头看了眼在阳光下散发着刺目光芒的警徽，对王晶晶比了个手势，意思让她在外面等着。
　　沈霁云刚进派出所就对上一道有些锐利的视线，那人叼着烟没点燃，眉梢有一道略显狰狞的疤痕，没穿警服，正和身边一对看起来年纪很大的老人说着什么，在发现沈霁云出现在门口的时候，他视线倏地看向沈霁云。
　　他打量了一眼沈霁云，在沈霁云戴着墨镜看不清表情的脸上转了一圈，主动对他招了招手：“沈霁云吧？”
　　一听到“沈霁云”这三个字，派出所内其他正在忙碌的警察们动作都一停，齐齐扭头看来。
　　有两个小警察的窃窃私语声传进沈霁云耳中：“这就是沈霁云？看起来是挺适合当主播。”
　　“你别说，原来戴墨镜看起来会这么帅？我明天就去买一副戴上装逼！”
　　“小心齐队把你腿打折……”
　　沈霁云走到男人面前互相握手介绍了一番后才知道男人是刑侦队的副队长齐一鸣，此次就是他在负责王晶晶的案件。
　　而站在他身边的两个老人就是王晶晶从乡下赶来的父母。
　　这是一对年纪看起来有七十岁的老夫妻，眼角和嘴角处都有着深深的沟壑，岁月的无情在他们身上得到淋漓尽致的展现。
　　俩人有点局促，其中的老妇人搓了搓手，拽了下自己不算新的衣摆，对沈霁云露出一个充满善意的笑。她说话是外地口音，她不会普通话，也知道大城市的人也许听不懂她的话，所以说话很慢。
　　沈霁云也听不太懂，只能勉强分辨出对方是在感谢他。
　　老妇人说着说着眼睛就红了，不知道是年纪太大还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整个身体都轻轻颤抖起来。
　　沈霁云上前扶住老人，让老人坐下慢慢说。
　　齐一鸣看着沈霁云这宛如派出所主人的做派挑了下眉头，不过也没说什么，而是颇为好奇地打量着沈霁云。
　　只是他盯着沈霁云看了半天也没从对方身上看出什么，只能从沈霁云对老人很有耐心的态度上暂时判断这是一个看起来对人很友善的年轻人。
　　沈霁云从老人絮絮叨叨的话中知道两位老人的年纪在六十多，从王晶晶联系不到开始就开始在外地寻找，他们也来帝都找过人，但是帝都这么大，两人完全一无所获。之后也断断续续去了其他城市，这些年从未放弃寻找王晶晶，只是从来都没找到王晶晶的线索。
　　老人说话的时候，有浑浊的泪珠落在手上。
　　沈霁云低头看着两位老人宛如枯树一般的手面，从桌上抽了几张纸递给老人。
　　现在案件已经明了，警方也在抓捕犯人，沈霁云感觉自己似乎也没什么能帮到这两位老人，他想了想，温声说道：“抓到犯人带到帝都以及后续法院审判都还要一段时间，你们在帝都还没住的地方吧？我给你们订个酒店吧。”
　　王晶晶的父亲连忙摆手，他急得说了一串话，不过他语速太快，沈霁云也听不懂，侧头有点茫然地看着老人。
　　一个一直关注这边的女警看到沈霁云歪头的模样，不由捅了下同事的肩膀：“我靠，戴着墨镜都能感受他的帅！”
　　王晶晶的母亲和身边的老伴讨论了几句，然后从衣服兜里掏出一个被几层布裹上的小钱包，她想将钱递给沈霁云，但看着沈霁云身上干净的衣服，又怕自己手上的泪水弄脏他的衣服。
　　沈霁云动作自然将老人拿钱的手往后推了推，他声音更温柔了几分：“这钱你们留着自己用。”
　　做笔录的曹景沉默地往沈霁云这边看了眼，他大致知道那两位老人的身份，忽然开口说道：“我在这附近有套小单间，住两个人应该没问题……不收钱。”
　　他的声音不算大，但沈霁云却听见了，沈霁云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他说了声谢谢，然后将他的话转述给王晶晶的父母。
　　两位老人都很感激，急忙起身给曹景道谢，曹景的性格本就腼腆，被两位老人围住更是有些不好意思，他扭过头不看两位老人，声音很轻：“我笔录做完了，我回家取钥匙。”
　　说着，他又看向沈霁云，也许是整个派出所只有沈霁云是他见过两次还一起坐过车的人，所以他对沈霁云要熟悉不少，对沈霁云有些磕巴地说道：“你等我回来，沈、沈……”
　　他结结巴巴喊了半天，都不好意思喊出心里的称呼。
　　沈霁云有点好笑：“我比你大，你喊我沈哥或者直接喊名字都行。”
　　曹景憋了一分钟，最终还是喊出沈哥这个称呼，在喊出声的时候，他肩膀都一松，一看就是平时完全不会场合话的害羞孩子。
　　沈霁云对他摆了摆手：“去吧，我在这等你。”
　　没过一会儿，下午的派出所也开始忙碌起来，陆陆续续有不少报案的人过来，连坐的位置都没有。
　　沈霁云想着王晶晶还在外面等着，于是对齐一鸣说道：“齐队长，我带两位老人出去转转吃点东西，等曹景回来还要麻烦你打个电话给我。”
　　他刚刚忘了和曹景互相留个联系方式。
　　齐一鸣盯着他看了有好几秒才说话：“你留个手机号给我吧。”
　　等到沈霁云带着两位老人走出派出所的时候看到蹲在门口的王晶晶，她表情有点焦急，也有些惶恐不安，那是一种既想见到家人的急切，又愧疚羞于面对家人的自责。
　　但种种情绪在看到沈霁云身边的两位老人时都荡然无存，她从地上站起身，一步步飘向爸妈面前。
　　她视线紧紧看着自己爸妈，目光在爸妈脸上沧桑的皱纹上停了许久。她久久无言，只是小心翼翼地牵起父母的手，又将头靠在父母的肩上，声音很轻地用家乡话说道：“爸妈，对不起。”
　　没有任何华丽的语言，王晶晶就这样静静地贴着两位老人，但她身上悲伤的情绪已经穿透阴阳两界的屏障，影响到了两位老人。
　　老妇人擦了眼泪，表情有些奇怪：“……我怎么哭了？”
　　王晶晶抬手轻轻抹去老妇人脸上的眼泪，低声重复道：“对不起。”
　　沈霁云看着这一幕，后退了几步将空间留给王晶晶。
　　王晶晶现在是鬼魂，她也不敢太过亲昵父母，生怕自己身上的阴气沾染到父母身上让父母倒霉。
　　她最后拥抱了下父母，紧接着飘到沈霁云身后，有些惆怅的声音从沈霁云身后传到他耳中：“可惜我再都触碰不到爸妈了。”
　　鬼魂和活人的磁场完全不同，在鬼魂没有强烈想害人的执念下，一般都是触碰不到活人的，而且就算是能触碰，也是和活着时候完全不同的触感。
　　那是一种触碰不如不碰，心灵会更为空虚的无力触感。
　　沈霁云自然没和王晶晶说话，他带着王晶晶的父母在派出所附近的商场买了些日用品，两位老人来得匆忙，什么都没带，等会儿去曹景家空房住着也要准备不少东西。
　　两位老人连连拒绝，不过沈霁云看似温和，实则脾气也很倔，两位老人最终也没能磨过他。
　　本来情绪异常悲痛的两位老人在沈霁云的陪伴下心情好了不少，王晶晶的妈妈又掏出钱包想给沈霁云钱，沈霁云从那些钱抽出一张小面额的收下，他知道自己再不收两位老人估计会内心难安到晚上睡不着。
　　果不其然，在沈霁云收了钱后，两位老人明显松了口气。
　　在买东西回派出所的路上，王晶晶的妈妈开口说道：“晶晶离开家的时候还没成年呢。”
　　“她当时说想去大城市闯荡，我和她爸都担心她，想让她就在家附近的县里找个工作，要么学个手艺也是行的。”
　　“但是她没听，还是去了大城市。”
　　“她刚出去的那段时间，我跟她爸每天都担心得睡不着，后来她在外面稳定了，我们也放心了，但怎么都没想到……”
　　她声音哽咽，后面的话再都说不出口。
　　实际上沈霁云也没太听懂她在说什么，但是王晶晶却死死咬着自己下唇，不让眼中的血泪落下。
　　在几人走到派出所旁的小巷时，王晶晶的妈妈看向隔得好远依然清晰可见的警徽，自言自语说道：“晶晶离开家的时候才那么小，这些年我经常梦到她，在我梦里她还是小小的一团要抱在怀里呢。”
　　“要是还能再抱抱她就好了。”
　　王晶晶听到这话再都绷不住情绪，她抬起头任由鲜红的泪从脸上滑落，她对着天空说道：“我也很想再抱你们一次。”
　　但是她不能，纵然她是厉鬼能触碰到活人，她也不能，因为阴气太重，她爸妈这个年纪承受不住。
　　沈霁云脚步微顿，他看向悲戚的老人，又看向哭得满脸血，身形都虚幻几分的王晶晶，轻声喊道：“王晶晶。”
　　他声音很轻，沉浸在失去女儿痛苦中的两位老人没听到他的呼唤，但是王晶晶听到了。
　　王晶晶回头看向沈霁云，沈霁云也看着王晶晶，佛珠被他从手腕取下拿在手上，他对着王晶晶伸出手：“过来。”
　　王晶晶感觉沈霁云身上散发出一股莫名的吸力，她鬼使神差地飘向沈霁云，下一秒一阵天旋地转，她发现自己的视角变了，好像变高了。
　　手心似乎也在握着什么东西，她下意识低下头，发现自己手上竟然拿着一串佛珠——
　　她是鬼，怎么会拿着佛珠？而且这佛珠不是沈霁云的吗？
　　在她的惊骇中，作为鬼的本能，她松开手，佛珠落在地面发出一道轻轻的声音。
　　她看着那不属于自己的掌心心神俱颤，下一秒，她像是明白了什么，连忙看向自己爸妈，语调颤抖地喊了一声。
　　这声音像是从遥远的时光传来，但出口的声音却不是自己的，而是沈霁云的声音：“……爸、妈。”
　　这声呼喊跨过时间和距离，模糊了生与死，姗姗来迟二十年才终于到场。
　　王晶晶的爸妈突然转头看向“沈霁云”，刚刚那声呼唤是他们老家的话！


第10章
　　面对不是自己的声音，以及爸妈有些惊异的眼神，王晶晶整个人都呆愣在原地。
　　她没有被突如其来的“鬼附身”冲昏头脑，虽然大脑叫嚣着去和爸妈相认，但是理智阻止了她。
　　她清楚的知道她早已死去二十年，现在这个时候和爸妈说自己是王晶晶？只要这个话说出口，就会给沈霁云带来麻烦，也会……让爸妈生出不能有的期望。
　　死了就是死了，死了还要留在家人身边，只会让家人生出痛苦的执念，恐怕穷其一生都会不顾自己身体也要和鬼魂待在一起。
　　而厉鬼身上的怨气和阴气，根本不是普通人所能承受的。
　　各种思绪在王晶晶脑中闪过，直到最后，她都克制着自己的理智，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
　　王晶晶缓缓地闭了下眼睛，蹲下身将掉落在地上的佛珠捡起，随后表情自然地对爸妈说道：“你们那边的话是这样说的吧？”
　　年过七旬的老妇人愣愣地点头，她声音有些颤抖，对着沈霁云的方向走了两步，口中说着王晶晶再熟悉不过的家乡话：“……你能再喊一声爸妈吗？”
　　这回答和王晶晶想到截然不同，也让她内心倏地一痛，夕阳落在对面老妇人身上，她满身风霜，头发已经全部灰白，就连眼睛都变得浑浊，和二十年前时笑着摆手送自己离开车站的妈妈完全不同！
　　此时老妇人期盼的眼神让王晶晶对自己的悔恨情绪到达顶点，她怎么能因为一个油嘴滑舌的男人而放弃最爱自己的家里人？
　　王晶晶再次开口的声音很沙哑，但是低低的，饱含只有自己知道的复杂情绪：“爸、妈。”
　　再一喊出口，王晶晶再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到底她在死前也只是一个没多大的小姑娘，能在这种状态下没有冲动说出自己是谁已经很冷静了，但是一对上爸妈的眼神，冷静？先丢一边去！她就是一个想要再次见到爸妈的孩子！
　　王晶晶大步走向老妇人，在对方听到自己称呼有些怀念的表情中将其虚虚抱了一下。
　　温热的体温让王晶晶和老妇人都是一僵，王晶晶下意识用小时候自己最爱的撒娇方法将脑袋靠在老妇人的肩上，这个亲昵又熟悉的动作老妇人的身子更加僵硬了，随后她在王晶晶怀里不断颤抖着，最终伸出手主动抱住王晶晶。
　　这一刻谁都没有说话，王晶晶没说自己的身份，老妇人也没有问，但是似乎有什么特殊的情绪在俩人之间流淌，温馨又震撼。
　　在俩人不远处，另一个同样手指发颤的老人从裤兜里摸了半天才掏出一盒廉价香烟，他颤颤巍巍地拿出一支烟点燃，不过刚抽了一口忽然自言自语说道：“不能抽，晶晶不喜欢烟味。”
　　他又将烟给灭了，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王晶晶。他的情绪要含蓄许久，有点手足无措地看着王晶晶，最终也同样什么话都没说，只是拍了拍“王晶晶”的肩膀。
　　老妇人也拍了下王晶晶的肩膀，有晶莹的眼泪在她眼中闪烁，但此时的她身上不见之前的悲痛欲绝，而是带着几分想到什么的温柔：“以后呀，多来看看我和你爹。”
　　王晶晶什么话都没说，她此时还埋首在老妇人脖子处，只闷闷地点了点头。
　　老妇人感觉自己的脖子传来一阵湿意，手上的动作一顿，随后变得更加温柔。
　　几人在这站了许久，王晶晶拿着佛珠的手蓦地一凉，她明白自己该离开了。
　　她最后拥抱了下老妇人，然后又抱了下自己的老爹，在他耳边轻语道：“照顾好你们自己，还有……少抽点烟。”
　　在说完这话后，她感觉自己灵魂一痛，像是有人在拽着她的灵魂往身体外拉扯。
　　王晶晶没有抵抗，但是她看到爸妈好像福至心灵一般，突然伸出拉住自己的胳膊。
　　王晶晶愣了下，随后对两人露出一个笑，在她的笑中，两位老人最终还是松开了自己的手。
　　几秒后，她重新变为灵魂状态，沈霁云拿回身体的掌控权。
　　也就是在这瞬间，两位老人同时露出怅然的表情，那个让他们感到无比熟悉的感觉消失了。
　　老妇人盯着沈霁云，这时候再看戴着墨镜的沈霁云，只觉得不管是他脸上的墨镜还是手腕上的佛珠似乎都透着特殊的含义。
　　她张嘴想要询问什么，但最终也没能问出口。
　　她内心的想法很简单，她非常感激沈霁云，因为对方发现了晶晶的尸体，就算对方真的有什么奇特的能力，看在这个恩情上，他们也不能麻烦他。
　　更何况，如果自己刚刚的感觉没出错，这个年轻人已经再次帮助他们了。
　　两位老人什么都没问，沈霁云也自然不会多说。
　　彻底完成和家人相拥心愿的王晶晶飘在沈霁云身后，她抹了下脸上的眼泪，对沈霁云声嘶力竭地喊道：“牛逼啊！沈哥！”
　　“你竟然能主动把鬼拉到身体里！”
　　“虽然你看面相不咋地，但就凭着能让人逝者附身这一个能力就能完成赚十亿这个小目标了！”
　　“不过我看你被鬼附身后脸比我还白哈哈哈哈哈哈！”
　　沈霁云瞥了王晶晶一眼，对她还能没良心的哈哈大笑十分头痛。
　　他没吭声，带着两位老人继续前往派出所。
　　“沈哥，打个商量呗，我先不去城隍庙投胎了，我可以留在你身边保护你，我也不需要工资啥的，只要你每年带我去见见我爸妈，我就给你免费打工！”
　　沈霁云不动声色地推开都快要飘到自己脸上的王晶晶，无声地拒绝着。
　　王晶晶嘿嘿笑了一下，开玩笑说道：“沈哥，你小时候经历了什么？我感觉你完全没有同龄人的活泼开朗。”
　　像是之前见到的傅南北和沈霁云同岁，但看起来就非常跳脱，也是二十出头这个年纪正常的状态。
　　而沈霁云则冷静、沉稳，一副游离在众人之外的疏离状态。
　　虽然温柔，但不冷不热才是他的常态。
　　在身边还有人的情况下沈霁云显然不能和王晶晶闲聊，只能被迫听着王晶晶絮絮叨叨的好奇询问。
　　王晶晶越说越来劲，话题也逐渐八卦到沈霁云当年的网恋。
　　沈霁云伸手摸向了手腕上的佛珠，王晶晶见此顿时住嘴，悄悄飘远了点。
　　在沈霁云的身影逐渐远去时，拿着钥匙的曹景从角落里走了出来，他抿了抿唇，直勾勾地看着沈霁云的背影，微微皱眉思考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刚刚的沈霁云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同，跟早上见到的模样虽然一致，但是身上的气质却让他觉得沈霁云的身体里仿佛住着两道灵魂。
　　曹景抿唇想了许久，各种画面在他脑中闪过，初见沈霁云时、刚刚沈霁云对那对老人的依恋、两位老人似乎看出什么的惊喜……最终这些画面定格在他早上初见沈霁云时，他看了好几眼对方的墨镜。
　　曹景拿出手机在网上搜索着——什么人会无时无刻戴着墨镜？
　　他这个问题发出去没多久就有一堆回复的。
　　1L：谢邀，当然是爱装逼的。
　　7L：可能是盲人？
　　10L：也有可能是街头算命的江湖神棍。
　　17L：楼上的哥们说得对，要么是瞎，要么是装逼，还有就是神棍或者概率渺茫的阴阳眼大师吧。
　　曹景盯着十楼和十七楼的回复，良久后才关上帖子。
　　后面曹景来到派出所和沈霁云一起将那对老人送去没人住的房子，随后在回去的路上，俩人和来时一样，一起打了辆车回家。
　　在车上，曹景看着靠着座椅闭目养神的沈霁云，突然问道：“沈哥，你会算命吗？”
　　沈霁云睁开眼睛：“怎么这么问？”
　　“看你一直戴着墨镜，小说这种人设一般都是大师。”
　　“……”沈霁云沉吟了几秒，“大师算不上，算命的话，略懂吧。”
　　曹景的眼泪亮了下：“沈哥，那你算算我？”
　　沈霁云坐直身子看了他一会儿：“你从小单亲，在十五岁的时候人生发生重大变故。”
　　曹景脸色一变，沈霁云说得竟然分毫不差。
　　“看你的主命格，你在今年会遇到能改变你一生的人。”
　　沈霁云说到这顿了下：“是好是坏暂时无法判定，不过我看你最近的面相，最近的生活应该不会很太平。”
　　曹景有点紧张：“那我要怎么办？”
　　别说曹景听得聚精会神，就连坐在驾驶位开车的司机都竖起耳朵听得连连咋舌，看样子大有也让沈霁云算一卦的想法。
　　沈霁云拿出手机点出来一个收款码对曹景说道：“转我200替你破解即将到来的厄运。”
　　曹景想都没想地扫二维码转账过去，嘴里还说了一句：“原来沈哥你真的会算命。”
　　他声音略有些低：“连我十五岁时家里发生的那件事都知道……”
　　要不是曹景的阴沉性格使然，他都能跳起来夸一句沈霁云牛逼！
　　沈霁云对他微微一笑：“不久前你在警局做笔录时我听到的。”
　　曹景：“……”
　　司机：“……”
　　曹景目瞪口呆地看着沈霁云，似乎没想到沈霁云还会开这种玩笑，也没想到自己去警局报警AI诈骗，刚出警局就被算命骗了钱——
　　说话声音一贯很小的曹景破防了，他身上的腼腆飞走，对着沈霁云大喊道：“还我钱！！！”


第11章
　　一直到进入小区即将下电梯，曹景依然对自己被骗的两百元念念不忘，他就差揪着沈霁云的衣领让他别走了。
　　沈霁云无奈：“还你还你，没说不给你。”
　　俩人加了微信，在沈霁云将钱原路转回后曹景才露出一个笑。
　　沈霁云看到曹景脸上的笑也跟着笑了起来，曹景对沈霁云哼了一声才走下电梯。
　　曹景尚未发现自己和沈霁云相处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但是旁观的王晶晶却看得一清二楚，她摸着下巴说道：“沈哥，你有没有发现这小子在你面前才像个高中生的样子。”
　　之前的曹景都一副半死不活的阴沉模样，他要是在鬼屋里都不用道具都能扮演NPC，那个丧丧的气场和鬼简直一毛一样。
　　想到这里，王晶晶突然一拍脑门，自言自语道：“水岸家园还有几个在一楼的鬼，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在身边没人的时候，沈霁云终于能和王晶晶说话，他想起那个叽叽喳喳的男鬼，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思索片刻后说道：“我上次答应他们要把他们送到城隍庙投胎，今晚再去水岸家园一趟吧。”
　　曹景住在十一楼，沈霁云住在二十二楼，刚走到家门口，王晶晶嗅了下空气味道，说道：“家里有人哦。”
　　沈霁云不甚在意，嘴角微扬，脚步轻快了几分。
　　王晶晶心下了然，房间里的人应该是沈霁云的家人。
　　果不其然，在沈霁云推开房门的时候就听到一道笑眯眯的女声：“回来啦？”
　　沈霁云站在门口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中年女人，脸上的笑意加深，他嗯了一声，换上拖鞋走进客厅。
　　说是中年女人，不过因为保养甚佳，一时间倒也看不出来究竟是三十还是四十。
　　鼻尖嗅到从厨房传来的香味，沈霁云不用抬头看都知道自己老爸在厨房忙活呢。
　　沈霁云他爸举着锅铲从厨房里露出个脑袋：“今晚我下厨，让你看看我的好厨艺！”
　　沈霁云脚步微顿，表情有些迟疑：“确定不是买的料理包在加热？”
　　男人身上还穿着讲究的西装，身前围着条可爱的围裙，脸上的表情虽然很严肃，但说出口的话却洋洋得意：“这次真不是！”
　　沈霁云哦了声，说明之前一直都是。
　　男人的脑袋又缩了回去，坐在沙发上的仰雯对沈霁云招了招手：“我跟你爸刚刚才到家。”
　　沈霁云坐在沙发上，随口问道：“怎么没告诉我？我去接你们。”
　　仰雯摆了摆手：“知道你忙，不需要你来接，而且我跟你爸这次回来处理下公司的事情，明天还要继续去戴大师那边。”
　　沈霁云沉默了一秒，用手点了点自己的墨镜：“不是从戴大师那里买了这副墨镜，你们还在戴大师那里做什么？”
　　当年他被迫出国是有原因的，就是因为身上压制煞气的物品损坏不能继续待在父母身边所以才选择出国。而父母在国内也到处奔波寻找大师给沈霁云制作能压制煞气的宝物，这就是这副墨镜的由来。
　　“你傻呀。”仰雯隔空点了下沈霁云的额头，“这墨镜戴着能方便嘛？只是让你应急用而已，我跟你爸从国外买了一块翡翠原石……这东西能压制煞气，正让戴大师用来做成项链呢。”
　　仰雯说到这顿了顿，脸上浮起几缕好笑的神色：“那对夫妻也是我们在翡翠原石拍卖场遇到的。”
　　“对了，本来那天电话里说的相亲只是跟你开玩笑，但没想到那对夫妻也给他们儿子打了个电话。”仰雯对沈霁云眨了眨眼睛，“他们儿子一开始说不需要交朋友，但是在看到你照片后立刻同意了。”
　　沈霁云饶有兴趣地问道：“为什么？”
　　仰雯高深莫测地说：“对方说你长得像他逝去的白月光。”
　　沈霁云先是哑然，随即感到好笑：“白月光？小说里的剧情吗？这都能被我遇到？”
　　他对这种狗血来了几分兴致，于是问道：“是帝都人？”
　　仰雯点头：“不仅是帝都人，还是傅家的人。”
　　厨房在这时候冒出一个男声：“虽然我不赞成你妈胡闹，但是既然对方是傅家的人，你多认识一些帝都的有钱世家也挺好，至少我跟你妈不在帝都的时候，你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也能让他帮衬一下。”
　　沈霁云挑眉。
　　男声继续理直气壮地说道：“而且帝都这些有钱人的钱最好赚了，他们也最迷信，你给他们解决点灵异事件就能大赚一笔，距离赚个小目标也就差个冤大头。”
　　“……”沈霁云无言以对，他提醒道，“咱家也挺有钱。”
　　仰雯手一挥，十分霸气且自信地说道，“但咱家不是冤大头！”
　　沈霁云摸了下自己的墨镜，听说这墨镜的价格足有八位数直逼九位数……估计戴大师嘴都乐歪了，就这个价格，沈家还不是冤大头的话，还有谁能与之争锋？
　　在细数帝都哪个世家最冤大头的议论声中，沈家的这顿晚饭相当热闹，不过仰雯和沈振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在吃完晚饭就前往公司处理事务，据说打算今晚在公司通宵，处理完文件后明天立即前往外地。
　　王晶晶大惊小怪起来：“哇靠！超人啊！”
　　沈霁云悄悄说道：“别听他们瞎说，他们担心这墨镜压制煞气的效果不行，他们不敢在家，特意跑去公司睡觉。”
　　王晶晶：“……”
　　仰雯在临走前对沈霁云说道：“等你这几天适应了国内时差后记得去公司上班，你爸给你安排了一个岗位。”
　　沈振宏接了一句：“我跟你妈明天顺便路过三清道观，给你买点压制煞气的手环玉佩啥的你再去。”
　　他小声嘀咕着：“万一公司的人跟你待在一起太久被你传染倒霉就完了。”
　　王晶晶：“……”
　　沈霁云：“……”
　　他内心唏嘘又悲伤。
　　等仰雯和沈振宏离开后，王晶晶飘到沈霁云身边表情深沉地拍了拍沈霁云的肩膀：“你也不容易。”
　　说着她有点好奇地问道：“你爸妈和你住一起？”
　　沈霁云点头，又摇头：“小时候住在一起，不过我长大后身上的煞气越发严重，和我的血脉至亲越亲近，越会克对方。虽然佩戴着不少法器，但也只能保证不影响到亲人，对我爸妈的作用并不是很大。”
　　“不过我后来就算没和家里人一起住，也基本上住得很近。”
　　沈霁云指了下地板：“就像这个小区，我住二十二楼，我爸妈他们住在二十一楼，基本每个小区都是这样，我爸妈会买两套，要么是邻居要么就是上下层。”
　　王晶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你爸妈挺爱你的，就算会遇到危险也依然在你身边。”
　　沈霁云摘下墨镜，浅浅一笑：“我很感谢他们，也同样爱他们。”
　　这笑容杀伤性太大，王晶晶往后退了两步，内心哀嚎，她当年怎么就眼瞎看上那种货色，再怎么样恋爱脑也得找沈霁云这种级别的啊！
　　被帅哥渣了还能容忍，被又丑又渣的欺骗感情以后都抬不起头。
　　沈霁云完全不知道王晶晶在想什么，他看向窗外已经完全黑透的房间对王晶晶说道：“该去水岸家园送他们上路了。”
　　王晶晶：“……”
　　不是，大哥你不是去帮他们投胎吗？怎么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么恐怖啊！
　　沈霁云没察觉自己的说法有哪里不对的地方，他从卧室里将自己装着符箓和佛珠的黑色旅行包拎着手上，对王晶晶招手道：“走。”
　　一人一鬼在小区门口大眼瞪小眼，等了半天都没看到有出租车经过，王晶晶看着沈霁云颇有耐心打算继续等候的模样无力吐槽道：“沈哥，你不自己开车的吗？”
　　沈霁云沉默许久才回道：“车祸过，有心理阴影。”
　　王晶晶愣了下，没继续追问：“那打个车吧。”
　　沈霁云拿着手机看了眼：“刚有司机接单。”
　　没过一会儿，哼着小曲的司机心情颇好的将车停在小区门口，不过一看到站在门口的等候的那道人影时，立刻表情惊恐，眼中闪过又惊又喜的光芒，只是明显惊要比喜多……
　　沈霁云看到这个司机，礼貌地打着招呼：“师傅，换车了？”
　　司机一想到几天前晚上发生的时候就头皮发麻，他干笑着：“对，换车了，上次那车……还得感谢你啊！”
　　道谢的话他说得真心实意，他殷勤地下车将车门打开，热情问道：“这次去哪呀？”
　　沈霁云一边上车一边说道：“水岸家园。”
　　司机的笑僵了下。
　　沈霁云：“跟上次一样，我付双倍的钱。”
　　毕竟从那边回来基本接不到单。
　　司机心不甘情不愿地上车，他苦着脸说道：“我现在尽量不走这条路线，一从这路过我就能想到那天晚上你对我说的话。”
　　那天沈霁云的话细细想来，就差直接说车上有个鬼了……
　　一想到这，司机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我这辆新车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吧？咳咳，应该没什么脏东西吧？”
　　沈霁云默默看了一眼坐在自己旁边脸色惨白的王晶晶。
　　司机见他没吭声，脸色比王晶晶还要惨白，握着方向盘的手都在发颤。
　　沈霁云只能昧着良心回道：“没有。”
　　司机陡地松了口气。
　　沈霁云的手机屏幕在这时候亮了下，傅南北发来了消息，是一串文字和链接——
　　【你看到热门了吗？你上热门了！】
　　沈霁云有点惊讶，什么热门？难道是他骗钱被发现了？


第12章
　　沈霁云顺着链接点开视频，发现视频是在一个有些昏暗的环境下拍摄的，并且拍摄的主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手机屏幕一直在晃动。
　　只是一个开头，沈霁云已经凭借自己还算不错的记忆察觉到这幕的拍摄地点。
　　镜头似乎是从门缝处拍摄的，只能看到一个男人手拿锤子站在昏暗的房间内一下下没有规律地砸着墙，男人背对着墙，月光落在他身上，将他身上蒙上一层清冷的月光，看起来有种特殊的诡异。
　　沈霁云抽了下嘴角，心想自己当时有那么奇怪吗？
　　在大家都因好奇而聚精会神看着男人背影猜测他为什么砸墙的时候，从墙壁里掉下来一个手骨。
　　视频里传来拍摄者因为惊吓的叫声，那个奇怪的男人听到声音，拎着锤子转身走向门口。
　　他背对着月光，将窗外月光遮住，一步步走向门口的时候配上地上的手骨，这一幕比灵异片都要惊悚。
　　这也能上热门？
　　沈霁云看了两遍也没发现这视频有什么特殊的，他有些疑惑地侧头看了眼王晶晶，对方对上他的视线也有些迷茫，随后凑到他旁边看了眼视线，一看就笑了起来。
　　“点开评论看看。”
　　评论两极分化，一半是喊着什么直播，看起来好可怕，不过沈霁云自己倒是没觉得恐怖，可能因为他看多了真正恐怖的鬼，不过跳过这些评论不看，还有一半评论就很离奇了——
　　【好帅！】
　　【调高亮度你会感谢我的！】
　　【已调高亮度看完，确实很帅，瞬间觉得视频不恐怖了……】
　　【主播哪里找的群演？这么帅不出道可惜了。】
　　【不是，戴着墨镜你们到底从哪里看出来的帅？也许是三角眼呢！】
　　最后一条热评被一群人开玩笑喷了，说他这话破坏想象，该删。
　　王晶晶看得津津有味，因为太过激动，身上冰冷的气息在车内蔓延，让在前方开车的司机忽地打了个冷颤，然后狐疑地看了眼车后。
　　看了好一会儿的评论，王晶晶犀利总结道：“网友还是很有眼光的嘛，你确实很帅。”
　　她又悄咪咪地补了一句：“沈哥，给我烧个手机呗？我也想网上冲浪。”
　　沈霁云没搭理她，主要车上还有司机也不能和王晶晶说话。
　　他给傅南北回了两个字：看了。
　　傅南北秒回一个表情包，然后还把这条链接发了朋友圈：家人们，你们猜视频里的是谁？
　　刚忙完工作看到傅南北发动态的傅知礼随意点进链接，这条视频他一开始并没有在意，黑不溜秋的环境看个锤子。但是看到评论说要调亮高度后，他重新看了一遍，还真有锤子，在看到视频中年轻人堪称精致漂亮的鼻尖和漾着笑意的唇角时，他忽然将视频暂停。
　　他给傅南北发了条消息：这是谁？
　　傅南北：我一个同学，叫沈霁云，帅吧？
　　傅知礼看到沈霁云这个名字微怔，这是在两天内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了。第一次听到是上次父母在电话里开玩笑说要给他介绍个对象，并且还发了照片过来，只不过这两天太忙他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而第二次就是从傅南北这里看到沈霁云的视频，比照片里还要……像。
　　傅知礼翻开和母亲的对话框，上条聊天记录停留在对方发来的照片和联系方式，傅知礼定定地看着这两条消息记录，过了许久到底还是将联系方式输入发送好友申请。
　　等了半天，对面并没有同意好友申请。
　　傅知礼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抬手看了眼手表，看时间还早，决定先去一趟医院。
　　在医院内，医生看着傅知礼过往的诊治记录，捏了下眉心：“傅先生，最近还是老情况吗？”
　　傅知礼点头。
　　医生每次给傅至深看病都觉得自己是病人，他一边做笔记一边继续问道：“药也有正常吃？”
　　傅知礼继续点头。
　　医生笔略停：“还是能听到周围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
　　傅知礼沉默，再次点头后主动问道：“要换药吗？”
　　“傅先生，你的病很奇怪，不管是大脑检查还是精神检测，你都没问题。在这种情况下，除了给你开安眠的药让你能正常入睡之外，我不觉得你适合再服用其他类型的药品。”医生抬头看了傅知礼一眼，“和精神类沾上关系的药品都含有激素类，吃多对身体并不好。傅先生，或许除了医院，你也可以看看心理医生，有些时候，病不一定要服药，也可能是心理疾病。”
　　傅知礼表情不变：“陈医生，你就是我之前的心理医生介绍的。”
　　陈医生：“……”
　　陈医生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最后犹豫说道：“傅先生啊，我有一个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有可能啊，也许你听到的那些声音……可能因为你身边真的有什么。”
　　傅知礼：“陈医生，你还挺迷信，不过我从来不信这些。”
　　陈医生：“……”
　　不是，分明是你这个情况实在很难用科学和医学解释啊！
　　在气氛陷入凝滞的时候，傅知礼放在桌面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消息出现在手机屏幕上：你是？
　　傅知礼内心一动，他拿起手机站起身对陈医生礼貌颔首：“陈医生，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
　　走出医院后，傅知礼打开手机屏幕，当看到沈霁云通过好友申请并且发来消息时，虽然表面依然沉稳，但是唇角却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他礼貌地介绍了自己，一板一眼地回复：你好，我是傅知礼。
　　正在丧葬店给王晶晶挑选纸手机的沈霁云没看到手机的消息，他坐车来到水岸家园后，在小区门口就看到飘来飘去的几个鬼，几个鬼看到他就冲了过来，其中冲在最前面的就是之前一楼的男鬼。
　　男鬼哀嚎道：“哥，我还以为你把我们给忘了！”
　　沈霁云带着一群鬼又坐车来到市中心，坐的还是那个司机的车。
　　司机感到车上更冷了，回去的路上一声不吭，生怕沈霁云说出什么可怕的话。
　　等来到市中心后，沈霁云就要送几个鬼去城隍庙投胎，但是一个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小鬼拉着沈霁云的衣袖说他们去投胎后没人烧纸，在下面会饿肚子的。
　　男鬼表情凄惨：“别说在下面会饿肚子了，在阳间我们就一直饿着肚子。”
　　沈霁云想起王晶晶先前在车上说想要一个手机，于是带着一群鬼前往丧葬店挑了起来，顺便给这些鬼准备些纸钱。
　　还真别说，现在的丧葬店品类齐全，别说手机，就连电脑和WIFI路由器都有……
　　在几个鬼挑选的时候，沈霁云抽空看了下手机，发现有一条好友申请，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随口问了句对方是谁。
　　在问完后过了好一会儿沈霁云才想起来看手机，对方已经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你好，我是傅知礼。】
　　【我母亲与令堂一见如故，介绍你我相识。】
　　【我们什么时候见面了解一下？】
　　沈霁云愣了下，心想原来这就是傅知礼。
　　他思索了好几秒才回道：我才回国还在调整时差，最近白天应该没什么时间。
　　对方回复得很快，也很冒昧。
　　【我今晚有空，现在方便见面吗？】
　　沈霁云哑然，心想这位傅总对外的传言不是很冷淡吗？看起来和传言一点都不像，倒是意外的热情。
　　不过沈霁云也没太在意，在他看来只是认识一个朋友，他回头看了眼还在店内挑选纸衣服的几个鬼，犹豫了一下准备拒绝。
　　他正准备说明晚再见的时候，衣摆突然被一个只有几岁大的小鬼拉了一下，这个小鬼是个小姑娘，笑容很灿烂：“哥哥，我能过几天再去投胎吗？我想回孤儿院看看小花。”
　　其他的鬼也扭扭捏捏地凑了过来。
　　“我也去其他地方看看，听说隔壁区明天有个漫展……”
　　“那我也在帝都逛逛？”
　　沈霁云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默许了。
　　一群鬼立刻欢呼起来，继续在店内挑着衣服。
　　【不方便的话，改天也可以。】
　　沈霁云这才察觉自己好久没回复，当下说道：我在平安丧葬店，你离得远吗？
　　因为等下要见面，沈霁云想了会儿，还是把墨镜摘下，在另一只空空的手腕戴上一串佛珠，还顺手在脖子上戴了个十字架压制身上的煞气。
　　就简单见个面摘下墨镜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傅知礼查了下导航才回：【距离我很近，我马上到。】
　　开车过去要十分钟，傅知礼一路上都在想等会儿见面要先说什么，一边开车还一边给傅南北发了条消息，询问他现在年轻人喜欢去哪里娱乐。
　　不过得到的都是一群他从来不感兴趣的回答，什么酒吧、剧本杀，连地下赛车都冒出来了。
　　傅知礼虽然不喜欢这些地方，但还是决定等会儿问问沈霁云，万一对方喜欢呢？
　　等他开车来到平安丧葬店附近时，离很远就看到一道身影站在门口。
　　对方穿着休闲简单的白T桖侧站在门口，半边身子隐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看着店内，似乎店内有什么在吸引他。
　　傅知礼将车停在马路对面，有些发怔地看着他的侧脸，过了许久，他才惊觉自己手心竟然有些冒汗。
　　傅知礼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打开车门走了下去，离得越近，傅知礼的心跳越快，在走到年轻人面前只有一米距离时，傅知礼倏地停下脚步。
　　一直被小姑娘缠着问哪条纸裙好看的沈霁云察觉到有人靠近，略微侧头看向门外，在俩人相接的时候同时一愣。
　　沈霁云缓缓站直身子，内心有些震惊，他隐约回想起自己18岁的时候有过一段网恋，但是当年的他少年心性，很快就腻了，并且死遁分手。
　　在热恋期对方发过照片，和现在的傅知礼相似度百分百。
　　在沈霁云惊疑不定看着傅知礼的时候，傅知礼的目光比他还要震惊，不仅是因为沈霁云的相貌和自己网恋的对象一模一样，更是因为——
　　傅知礼定定地看着沈霁云，目光凝在他的脸上，声音平稳：“你好，我是傅知礼。”
　　沈霁云下意识伸出手：“你好。”
　　傅知礼垂眸，视线下移看向对方伸出的手，这是一双一看就知道家世良好的手，十指修长漂亮，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整洁，有一串红棕色的佛珠戴在手腕上，将他皮肤衬得十分白。
　　傅知礼伸出手和沈霁云相握，抬眸看向他，在对视的刹那，眼眸中闪过诸多复杂的情绪。
　　然而沈霁云的表情比他还要复杂，因为在两人握手的时候，沈霁云脑中传来一道声音：呜呜呜呜他长得好像我之前的网恋老婆，也太可爱了吧！
　　沈霁云表情迷惑，这、这、这声音是傅知礼没错吧？！
　　在沈霁云满心不解的时候，第二条心声又传到他脑中：在他身边，世界终于变得寂静。
　　王晶晶的脑袋从门内伸了出来：“沈哥，这就是你相亲对象啊？”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傅知礼，仗着对方看不到她，特意在他眼前挥了挥手：“挺帅。”
　　在她身后，一群鬼也都冒出脑袋，这群鬼有浑身是血的，也有缺胳膊断腿的，但此时都好奇地看着傅知礼。
　　傅知礼和沈霁云相握的手一僵，第三条心声传到沈霁云脑中。
　　虽然声音消失，但是出现幻觉了，应该是病情加重了。这世界上的精神病这么多，就不能少我一个吗？！


第13章
　　沈霁云眼中快速闪过什么，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脑中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
　　他有些吃惊地看着傅知礼，却发现傅知礼的目光同样震惊，但是在他松开手的刹那，傅知礼表情更加震惊了。
　　沈霁云倏地回头，顺着傅知礼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刚刚看的方向赫然是王晶晶。
　　接着就是长久的沉默。
　　沈霁云盯着傅知礼看了好一会儿，在短短的时间内，似乎已经想明白了什么，对方和他身体接触的时候，自己能听到对方的心声，而对方则能看到鬼。
　　他有些迟疑地开口：“你……”
　　乍然看到鬼，没过几秒鬼又凭空消失的奇怪现象让傅知礼有点诧异自己的病情是不是出现幻觉了，他听到沈霁云的声音，下意识抬眸看向他，露出一个礼貌的询问表情。
　　“我？”
　　沈霁云过了几秒才说道：“我们握手的时候，你是不是看到鬼了？”
　　傅知礼一怔。
　　沈霁云：“我松开手是不是就看不见了？”
　　傅知礼蹙眉思索起来。
　　沈霁云最后说道：“并且我们肢体接触的时候，我能听到你内心的声音。”
　　傅知礼：“……”
　　他皱眉看着沈霁云，表情似乎在看一个江湖神棍。
　　沈霁云看他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淡定地说道：“你刚刚心里想我很像你的网恋老婆。”
　　傅知礼：“……”
　　他有些茫然，往后退了几步，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逐渐崩裂。
　　但随着他远离沈霁云身边，耳边又响起嘈杂聒噪的声音。
　　以往他听惯了这些吵闹的声音早就能对此无动于衷，但不知道是不是和沈霁云对话的这短短时间内让他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安静，在这一刻，他竟然有些不适应。
　　他又悄悄往前走了几步，一字一句说道：“我靠近你世界都安静了。”
　　沈霁云不太明白这话的意思：“什么意思？”
　　傅知礼将自己的病简短说了下，最后总结道：“……所以，我之前不是生病，听到的那些声音是鬼的说话声？”
　　沈霁云眨了下眼睛：“也有可能是别人的心声。”
　　顿了下，沈霁云继续说道：“拥有这个能力不知道是倒霉还是幸运，不过你听不清楚，还不算太倒霉。”
　　沈霁云对这种能力并不陌生，或许对活人来说这是闻所未闻的能力，但是在鬼怪当中，能听到别人心声的鬼并不算少，但越是能清楚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就越会暴戾凶狠。
　　人类是最擅长伪装的生物，那些在心底蔓延的恶，足以让意志力不坚定的人陷入对人性的怀疑中。
　　相比较活在能清楚听到别人心声的沸腾恶意中，只觉得世界略微嘈杂的傅知礼反倒算是幸运了。
　　傅知礼没说话，似乎在消化沈霁云的话。
　　不得不说，两人的第一次见面十分刺激。
　　沈霁云看着垂眸思考的傅知礼，颇有些好奇他内心在想什么……
　　傅知礼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看向他。
　　傅知礼的眼睛很黑，他五官轮廓很深邃，尤其是那双眼睛，没有情绪望着别人的时候像是一汪冰寒的泉水。
　　大部分人的眼珠颜色都偏向棕色或者琥珀色，而他和沈霁云都是非常少见的，纯黑色的眼眸。
　　沈霁云的表情很平静，但是内心少有的……有些崩溃。
　　面基面到了网恋对象肿么破？还是他用死遁借口分手的网恋对象。
　　沈霁云内心沉重，他靠着门边，内心疯狂想着对策，要不要说？要不要坦白？要不要将马甲爆了？
　　在他对面的傅知礼也没比他好到哪去，重组的世界观让他表情有点麻木，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现在看起来更是冷冰冰的。
　　两人对视了许久。
　　沈霁云：“……”
　　傅知礼：“……”
　　良久后，傅知礼闭了下眼睛，他沉声问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
　　沈霁云没有回答，而是对他伸出了手。
　　傅知礼往后退了一步，虽然那双手很好看，但他现在却避如蛇蝎，因为他知道俩人只要身体接触，他不止会看到世界的另一面，更可怕的是还会被对方听到自己内心的嘀嘀咕咕。
　　沈霁云看到他这个样子反倒笑了起来，他是正宗的桃花眼，一笑起来眼眸微弯，眼中像是有水波在闪烁，眼睛亮闪闪的很漂亮。
　　傅知礼内心一动，他看着沈霁云微扬的唇角，也露出一个笑：“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
　　在送沈霁云回家的路上，傅知礼感觉车上有点冷，他没话找话说道：“你刚回国？”
　　“才回来没几天。”
　　傅知礼颔首，放在方向盘上的指节轻轻点了两下：“我会加你有个原因，你长得很像我以前的男朋友，不过你放心，我们相处只是朋友。”
　　沈霁云眼皮轻跳，他当然知道傅知礼会加自己的原因，但是没想到傅知礼这么坦诚。
　　在爆不爆马甲之间犹豫了几秒，沈霁云迟疑着开口：“其实……”
　　他话没说完，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傅南北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傅南北：今晚我打算继续去灵异探险，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沈霁云：不去。
　　傅南北：一起嘛，直播间的观众都很想继续看到你。
　　沈霁云：不去。
　　傅南北：打赏钱一人一半。
　　沈霁云：等会你来我家接我。
　　傅知礼眼角余光看到傅南北的头像，他有些惊讶：“你跟傅南北认识？”
　　“他是我以前的同学。”沈霁云略想一下就明白了，“你们都姓傅，是亲戚？”
　　“堂弟。”
　　“挺巧。”
　　被傅南北这么一打岔，沈霁云错过坦白的时机，这时候傅知礼也将他送到家门口，两人礼貌道别。
　　“我靠，他能听到别人的心声？”王晶晶盯着傅知礼的车屁股，语气有些匪夷所思，“好变态的能力。”
　　沈霁云：“你能将人拽到幻觉中看到别人的记忆也很变态。”
　　王晶晶为自己辩解道：“厉鬼都有这个技能！”
　　沈霁云替傅知礼说了句好话：“很多厉鬼也能听到别人的心声。”
　　王晶晶一噎，随即拖长语调哦了一声：“沈哥，我看你对他有点不一样啊，刚刚我可看得一清二楚，你看他的眼神算不上清白，当然了，他看你的眼神就更不清白了。”
　　沈霁云表示懒得听她说话。
　　回到家的沈霁云已经做好今晚分瓜傅南北直播间收益的准备，就等着坐着收钱了，不过没想到傅南北发了条恹恹的语音。
　　“前几天去赛车被我爹发现了，我爹说这几天晚上让我在家老实待着，晚上的直播活动暂停。”
　　“我都找好去灵异探险的地方了！谁知道去不了……”
　　“我们这次要去的地方是七星大厦，这大厦在两年前动工的时候出过事，然后就一直没再动工。”
　　傅南北语音里的声音神秘兮兮的，聊起这些事精神了不少：“我听说当时找了不少大师来解决呢，不过都没啥用，后面这大厦被迫停工废弃，也成为附近有名的闹鬼大楼。”
　　“但是我觉得吧，闹鬼都是传言，因为至今为止只听到有人说闹鬼，但是鬼到底长什么样子却没人说。”
　　沈霁云若有所思，据他所知，七星大厦距离水岸家园非常近，隔了一条街道就是七星路，而七星大厦就建在七星路的路口。
　　王晶晶听到这个大厦的名字皱眉说道：“七星大厦确实有个鬼，还是个因为执念太深而丧失神志的厉鬼。”
　　鬼一般只分为普通的鬼和厉鬼，普通的鬼对活人没太大的危害，撑死也就是入梦吓唬一下活人，但是厉鬼就不止如此了——每个鬼都是因为执念而存在，执念的深浅不仅是厉鬼的实力代表，也会影响到神志。
　　有的尚未丧失理智，虽然看起来虽然凶戾恐怖，但不会造太多杀孽，并且可以沟通。
　　但有的厉鬼执念太重，往往只记得复仇从而失去理智，对于踏入自己死前领域的活人会在特定的情况下无差别攻击。这种攻击性很强的厉鬼别说会杀人了，就连同样的厉鬼都不会放过。
　　所以就算同样是鬼，大家也会默契绕开这些血腥残忍的厉鬼，尽量不踏入对方的地盘。
　　而这种厉鬼存在的地方，一般就是传闻中的凶宅，只要有人进入就绝对会出事。
　　“在七星大厦的厉鬼就是丧失理智的厉鬼。”王晶晶的目光看向自己飘在空中的脚尖，声音轻飘飘的，“我昨天有提过她，她就是曹景的妈妈。”
　　沈霁云微怔。
　　“不过可能因为曹景妈妈生前性格温柔善良的原因，她在成为厉鬼后并没有杀过人或者鬼。”王晶晶声音很低，“你要是去的话，尽量帮她完成心愿再送她去投胎吧。”
　　她也算看着曹景妈妈结婚生子的老年鬼了，心里还是挺喜欢曹景妈妈的，所以异常担心沈霁云遇到不能沟通的厉鬼会直接让对方魂飞魄散。
　　“看在你骗了曹景两百块的份上对他妈妈手下留情啊！”
　　“……”沈霁云无言以对，“我已经把钱还给他了，谢谢。”
　　一个半小时后，戴着墨镜的沈霁云拎着自己的黑色旅行包出现在七星路。
　　此时正值深夜，四周商铺早已关门，很多店铺门口都贴着旺铺转租，让本就有些阴森的环境更透着一股荒凉。
　　今晚的月光很亮，沈霁云抬头看了眼夜空，是月圆之夜。
　　只是这月光照在身上不但没有驱散阴森的感觉，反而让人觉得更为阴冷。
　　死一片的寂静是沈霁云对七星路的第一印象，而在七星路的路口还矗立着一座废弃的大楼，大楼在黑暗中仿佛是随时能把人吞噬的怪物巨口，黑洞洞的窗口后更像是站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身影，只是看着就不寒而栗。
　　王晶晶抖了下身子，她声音跟着发颤：“完了完了，今晚竟然是月圆之夜，我们即将进入厉鬼地盘，曹景妈妈的攻击速度上升200%，嗜血凶残上升200%，攻击技能上升300%，能沟通程度下降1000%……”
　　沈霁云：“没关系，你也是厉鬼，不慌。”
　　王晶晶哭丧着脸：“我？我他么的逃跑速度上涨300%！”
　　沈霁云：“……”
　　第一次见面时的气势跑哪去了？


第14章
　　沈霁云被王晶晶吵得头疼，他脚步微停，叮嘱道：“等会儿厉鬼出现后，我先试着沟通，希望能和她正常沟通。”
　　“万一沟通不了呢？”
　　沈霁云轻轻颠了下自己黑色的旅行包，沉声说道：“包里有符。但是这些符，低级的对厉鬼应该没用，高级的杀伤力又太大。”
　　他看了眼那栋在月光下阴森的大楼，声音变低：“但是这里的厉鬼又是曹景的母亲，能让厉鬼魂飞魄散的符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我不会用。”
　　王晶晶有些忌惮地看了眼沈霁云的包，有些疑惑地问道：“道家的符还分低级和高级？”
　　沈霁云：“这个低级和高级是我自己划分的，低级就是价格便宜的，高级是贵的。”
　　王晶晶：“……”真有你的。
　　“就像你说的，等会儿看看能不能沟通吧，如果不能，好歹我也是厉鬼，真打起来我也能帮你。”在月光下的王晶晶眼眶中的瞳孔只有眼白，配上她阴寒的声音，看起来格外吓人。
　　沈霁云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自言自语说了一句：“我跟傅知礼握手的时候，他应该看到了你们的样子，竟然能那么淡定……等这边的事解决后我是不是得安慰他一下？”
　　王晶晶忍不住打趣道：“办正事的时候还想着谈情说爱呢？”
　　一人一鬼说话间已经走到大楼门口，因为是废弃大楼，所以里面并没有灯，不过好在今晚的月光特别亮，从窗口照进的月光不至于让一人一鬼看不到路。
　　大楼内部非常空旷，地面是裸露的混凝土，灰尘很厚，角落也到处都是建筑垃圾，沈霁云甚至能看到在月光中飞舞的尘埃。
　　楼内是环形模样，中间有蜿蜒的楼梯通往楼上，一眼望去，楼梯台阶处都布满了蜘蛛网。
　　沈霁云在一楼处慢悠悠地转了一圈，时不时会踩到地面上的建筑垃圾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那边有电梯。”王晶晶飘在沈霁云前面，她按了下电梯，没有反应。
　　沈霁云都没往电梯的方向走，在他看来电梯这种封闭式的空间一旦出了什么意外，连跑都没办法跑。
　　沈霁云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发现此时已经快到十二点，怪不得连空气都变得阴冷起来。
　　王晶晶没离他太远，就跟在他身后也飘上二楼。
　　在二楼检查一番后，除了散落在地上的饮料瓶之外，也没看到所谓的厉鬼。
　　不过在爬到十楼的时候，沈霁云终于感受到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不详戾气。
　　“好像就在楼上。”王晶晶打起精神，率先飘到十一楼。
　　站在十一楼的沈霁云感觉自己背后发寒，比前两天遇到王晶晶时还要让人阴冷的鬼气在十一楼蔓延着，但是对方似乎并没有主动现身的意思。
　　这栋大楼一到五楼都是宽敞的大厅，但从六楼开始就被分割成一间间的偌大商铺，每间商铺上还挂着牌号，不过因为时间太久，许多牌号上的数字早已变得模糊。
　　窗外响起窸窸窣窣的虫鸣声，此时就算有月光，大楼内也阴沉昏暗到让人心生恐惧。
　　沈霁云和王晶晶都没说话，一人一鬼现在高度戒备着，尤其沈霁云一直记着王晶晶来之前的话，这里的厉鬼是失去理智的鬼，她很有可能从哪间商铺突然出现给自己致命一击。
　　王晶晶看着沈霁云沉重的表情，小声安慰道：“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个厉鬼没有杀过人。”
　　沈霁云并没有觉得被安慰到，他挨个检查着十一楼的商铺，大楼内的面积实在不小，详细检查完这一层商铺后竟然用了将近二十分钟。
　　但是没有找到厉鬼的身影。
　　沈霁云很确定厉鬼的气息就在这一层，就是不知道藏在了哪里。
　　“我们分开再找一遍。”沈霁云说完，和王晶晶分头行动。
　　十分钟后，沈霁云和王晶晶在原地汇合，依然一无所获。
　　沈霁云蹙眉想了好一会儿，目光在十一楼细细扫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看着每间商铺的牌号上。
　　这一层所有商铺的牌号都有磨损破旧的印记，唯独一个很干净整齐，像是有人经常擦拭一般。
　　沈霁云心里有一个大胆的猜测，抬脚走向1104商铺，这间商铺的位置不好，属于白天照不到太阳，晚上照不到月光的类型。
　　他没有走进去再次检查一遍，这间商铺他刚刚已经检查两次了，如果有问题早就检查出来了，现在没检查出来，很有可能是因为问题不像表面上这么简单。
　　王晶晶跟在他身后飘了过来，看到这个牌号后一愣：“1104？”
　　“曹景就住在1104。”沈霁云盯着这个牌号看了好几秒，伸手想摘下，不过这看似就一根绳挂着的牌号竟然纹丝不动。
　　沈霁云在旅行包里扒拉了一会儿，翻出来一把剪刀，在王晶晶目瞪狗呆的表情中用剪刀将牌号的绳子剪断。
　　“……”王晶晶很震惊，“你包里怎么什么都有？”
　　正当她想要继续调侃沈霁云几句的时候，突然感觉地面晃动起来，本来一间间商铺的十一楼竟然在他们眼前逐渐湮灭，随之出现的竟然是一到五楼的宽阔大厅布局！
　　这些说来慢，实际上很快，也就是在几秒内发生的事情。
　　“幻觉？”沈霁云想都没想地将手腕上的佛珠摘下，防备地看着四周。
　　一只苍白但布满血迹的女人手臂从黑暗中伸出，阴冷至极的煞气在霎那间将十一楼包裹，紧接着，冰寒刺骨的鬼气直冲着沈霁云而去。
　　王晶晶反应很快，在瞬间伸出手对上那只苍白的手——
　　窗外的树木剧烈摇晃了一下，在王晶晶和那个厉鬼之间的沈霁云太阳穴一痛，熟悉的被王晶晶拉入记忆中的感觉让他有点发怔，但这次好像又和上次截然不同，不知道是不是沈霁云的错觉，他似乎感觉脑中隐隐还有幻觉闪过。
　　头部传来一阵刺痛，沈霁云下意识闭上眼睛，等到再睁开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他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有那么一瞬间眼中满是迷茫。
　　在沈霁云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卧室的门被人敲响，一道温柔的女声在门外响起：“小景，该起床上学啦。”
　　沈霁云瞳孔一缩。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都变快了几分。
　　过了足足十几秒，沈霁云才应道：“……知道了。”
　　沈霁云几乎是麻木地从床上起身，他推开卧室门的时候看到女人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女人的心情看起来很好，一边做着早饭一边笑着说道：“你快去洗漱吧，我今天起得早给你做顿早饭。”
　　沈霁云盯着她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脑中快速思索着曹景的性格，淡淡地嗯了声。
　　随后他快步走进卫生间，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着。
　　这个身体真的不是他，而是曹景。
　　沈霁云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他在醒来后就发现自己的旅行包不见了，也就是说，随身携带的符箓和佛珠暂时都用不了。并且现在借用着别人的身体，他一向克人的煞气似乎也不见了，这倒是个好消息，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阴阳眼。
　　进入鬼怪的记忆世界却没有阴阳眼看到鬼怪，那可就麻烦了。
　　沈霁云如今的处境可谓是十分不妙，他琢磨了好一会儿，大概判断出来曹辛荷和王晶晶同时出手的时候，俩人的技能波及到他这个普通人，从而导致的意外。
　　“王晶晶的技能是记忆，曹辛荷的应该是幻觉。”沈霁云随手给自己换了个新牙刷，然后一边刷牙一边心里想着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看来他这是误入了曹辛荷的记忆中，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出去。不过厉鬼是由执念或者仇恨组成，而想要从厉鬼的记忆中出去，最简单的方法应该就是完成她的执念。
　　沈霁云面无表情刷着牙，想着曹辛荷的执念会是什么，是和曹景过完最后一个生日吗？
　　但是现在他并不知道曹辛荷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沈霁云洗漱完后走到餐桌，他学习着曹景的性格，沉默着从厨房将早饭端了出来。
　　不等沈霁云试探曹辛荷的生日是什么时候，手上同样端着早饭的曹辛荷开口说道：“下周日我生日，但是那天晚上我要出差，不如这周末我们去哪里玩玩？”
　　沈霁云不知道曹景之前的回答是什么，但从王晶晶的口中听来，曹景在初中时候是个学习狂魔，尤其是在曹辛荷出事的这个时间他又即将中考，十有八九没有答应。
　　沈霁云垂头，他拿起盘里的一个鸡蛋剥了起来。
　　曹辛荷对他没有回答的态度也习惯了，最近她都问好多次了，每次曹景不是直接拒绝就是不吭声。
　　沈霁云将剥好的鸡蛋放到曹辛荷碗里，曹辛荷看着自己碗里的鸡蛋有点发愣，随后听到曹景的声音：“周末你想去哪里玩？”
　　等从家里出来的时候，沈霁云婉拒曹辛荷的接送上学，打算自己去学校。
　　水岸家园居住的人很少，这栋楼似乎只有曹家母子一家，剩下的几乎都搬走了。
　　尤其这栋楼又有闹鬼的传闻，此时更是没人居住，也不知道曹辛荷为什么一直住在这，按理说她不缺钱，留给曹景的房产都有好几处，完全没必要住在水岸家园。
　　看来曹辛荷身上也有着故事。
　　沈霁云心想有机会还是要对曹辛荷多些了解，这样才能尽快从曹辛荷的记忆中出去。
　　他脑中虽然想着事，但是脚步却没停，一分钟没到的时间就从六楼走到四楼。
　　沈霁云脚步一顿，没有直接下楼，而是转了个身前往404，站在404的门口，沈霁云吐槽了一句：“今天和4格外有缘。”
　　他推开404的门，看到王晶晶依然坐在窗边时不禁松了口气，看样子自己只是煞气消失，阴阳眼还在，万一遇到什么情况还可以和王晶晶沟通。
　　沈霁云看着王晶晶脸上的得过且过，判断王晶晶应该就是这个“世界”中的她，并不是和自己相识的那个王晶晶。
　　门被推开的声音让王晶晶看了眼门口，不过在看到是曹景后也没做什么，又将脑袋转了回去，她打着哈欠，一副半死不活的懒狗模样。
　　沈霁云挑眉，看来王晶晶对曹景和曹辛荷确实很有好感，这跟他和王晶晶见面完全不同，那时候的王晶晶就差用厉鬼的恶意把他揍一顿了，而现在却对曹景充满了善意。
　　毕竟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闯进厉鬼的地盘，厉鬼还能无视，这已经属于最高级别的友善了。
　　不过也因为她对曹景的高度友善，反倒让沈霁云不能直白去询问她知不知道怎么从厉鬼的记忆中脱离，一是王晶晶十有八九不知道，二是王晶晶要是发现他这个外来者霸占曹景的身体，指不定会对他做什么。
　　说到底在这个世界当中他和王晶晶只是陌生人，而曹景对于她来说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发现疑似“孤魂野鬼”的魂魄进入自己喜欢的孩子身体，她这个厉鬼很有可能会发飙。
　　沈霁云心里默默叹息，旅行包不在身边总感觉没有安全感，连做事都没以前随心所欲了。
　　先对王晶晶按兵不动才比较稳妥，王晶晶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最后底牌，也是唯一的底牌，不到最后一步他不会动用。
　　沈霁云将脑中纷乱的思绪压下，熟门熟路地走进房间，熟门熟路地在抽屉里找到上任租户遗留的锤子，熟门熟路地砸着墙。
　　因为两天前才砸过，沈霁云甚至还记得手骨掉下来的位置，他就冲着这块墙用力地砸着。
　　昏昏欲睡的王晶晶被砸墙声吓了一跳，等她回头一看正巧看到自己的手骨从墙中掉落在地上，她被吓得卧槽了一声，坐在窗边的身子往后一仰，整个鬼从窗口滚了下去。
　　正在砸墙的沈霁云：“……”
　　被自己手骨吓到的厉鬼可还行。


第15章
　　沈霁云在砸出来手骨后就不再继续动作了，一是不能破坏现场，二是在楼上的曹辛荷听到楼下的哐哐砸墙声连忙下来查看，这一看之下差点窒息。
　　“……小景？”曹辛荷急匆匆从楼下赶下来，她手上还拿着包，看起来正准备去上班，顺便下来看看是谁在砸墙，不过这一眼看过去，差点脚软到没站稳，那地上的手骨实在是太触目惊心了。
　　如果说看到手骨只是害怕，再看到站在房间里的“曹景”时就是十足十的吃惊。曹辛荷心里也不恐惧了，母爱战胜了一切，她一个大步就走进房间，“你怎么在这儿？”
　　她甚至没来得及询问到底发生，只是摸了摸曹景的头发，看着曹景手上的锤子，语气迟疑：“你没受伤吧？”
　　“曹景”放下锤子，摇了摇头。
　　曹辛荷不敢看地上的手骨，她牵起曹景的手，将曹景拉到门外才长出一口气。
　　毕竟是个成年人，在短暂的惊慌失措后，曹辛荷第一时间报警，说在墙壁里发现了疑似人类手骨的东西。
　　在警察来之前，曹辛荷拍了拍曹景的肩膀，轻声细语问道：“小景，你不要害怕，能告诉妈妈你为什么会拿着锤子砸墙吗？”
　　因为担心404房间的手骨把儿子吓出心理阴影，她还特意把曹景带到了楼下。
　　沈霁云低着头想了一会儿后，抬起眼睛看向曹辛荷：“妈，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曹辛荷露出疑问的表情。
　　沈霁云想着自己和曹景的接触，感觉这孩子虽然看起来内向自闭，但貌似和熟人说话也不是唯唯诺诺的类型。
　　于是他试探性地露出有些害怕的表情，但语气却带着被质问的烦躁，他对曹辛荷说道：“这几天我晚自习回家的时候，从四楼路过总是能听到有女人的哭声，但是你最近不是都在加班吗？回来的也晚，所以我也没敢和你说，怕你害怕。”
　　沈霁云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曹辛荷的表情，看到她对自己的语气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心里明白自己先前对曹景性格的猜测是对的。
　　曹辛荷闻言身形一滞，她苦笑着说道：“其实最近我也有听到……只是怕你害怕，我也没说。”
　　这下轮到沈霁云惊讶了，没想到时间这么巧，看样子王晶晶在最近一段时间真的在鬼哭狼嚎。
　　曹辛荷有点奇怪：“不过你怎么会砸墙？”
　　这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不管沈霁云怎么解释自己这个行为，都不合理。
　　好在这件事的原本发展就偏向灵异，于是他索性将灵异贯彻到底，对曹辛荷露出疑惑的表情，语气不解：“我也不知道，我今天去学校的时候从四楼经过，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走进404房间开始砸墙……”
　　曹辛荷的神色几经变幻，尤其是想到那地上的手骨和之前的闹鬼传闻，认定自己儿子是被鬼蛊惑才会砸墙。
　　她深吸一口气：“要不然，咱们搬家吧？”
　　沈霁云安慰道：“就算真的有鬼，那我们现在也帮鬼完成了心愿，她不会再吓唬我们了。”
　　曹辛荷听得一愣一愣，虽然觉得儿子说得有道理，但是总感觉儿子和之前好像不太一样，好像变得大胆了许多？
　　以前的曹景可不会说出这种话，不过她也没多想，毕竟谁也不会怀疑到自己朝夕相处的亲人身上，只觉得儿子是受到了惊吓连胆子都大了起来。
　　沈霁云则扫了一眼周围，看到王晶晶被摔得一瘸一拐的，正从单元楼隔壁的垃圾桶旁路过准备上楼。
　　沈霁云：“……”
　　其实他不搬家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个虚幻的世界不知道能维持多久，在世界崩塌之际，他绝对要让王晶晶一直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他是因为王晶晶和曹辛荷进入的这个世界，脱离世界也必然还需要俩人。
　　沈霁云垂眸想着事情的时候，听到曹辛荷柔柔的声音：“等会儿警察来的时候，你去楼上休息，我先给你老师打个电话请假。”
　　“我砸了墙，警察不会来找我吗？”
　　“警察应该不会相信你被鬼蛊惑这种说法……”曹辛荷明显是害怕鬼的，在说到鬼这个字的时候声音都变小了，她小声说道，“我会和警察说我打算把楼下的房子重新装修所以才砸墙的，跟你没关系。”
　　短短几句话，沈霁云在心里判断曹辛荷是相当溺爱孩子的类型，也难怪曹景虽然在外胆怯，但在她面前说话却有恃无恐。
　　曹辛荷看了眼沈霁云，又轻咳一声问道：“小景，你不是答应我周末一起出去玩嘛？不如我们去爬山吧。”
　　“什么山？”
　　“北屏山，怎么样？”
　　沈霁云意味深长地看了曹辛荷一眼，爬山是假，是想带他去山上的庙里驱邪才是真吧？
　　北屏山上有座非常有名的寺庙，据说驱邪许愿都十分灵验，曹辛荷应该是担心“曹景”被鬼蛊惑留下后遗症才会想着去北屏山。
　　沈霁云不置可否，没答应去，也没说不去。
　　今天就是周五，明天就是周末，现在答应岂不是明天就要去？
　　其实沈霁云的心里是不太想去的，他因为阴阳眼的缘故，全国的各大寺庙道馆都没少去，北屏山的寺庙是真有两把刷子，他现在借用着曹景的身体，严格意义上来说他才是霸占别人身体的恶人，还是尽量不去这些地方比较好。
　　等到警方来到之后，沈霁云看着曹辛荷和警方的交涉，低头看了眼手表，还是决定去曹景的学校看看。
　　从王晶晶的口中他得知曹景在学校特别看重学习，而曹景不管是从良好的家庭还是曹辛荷放纵的教育上来看，他理应都不会如此看重学习，除非还有其他的原因。
　　曹景的生活圈很小，每天都是固定的两点一线，除了家庭，那问题就出在学校了。
　　虽然和曹景只认识一天，但沈霁云并不讨厌这个孩子，摸清楚他在学校的心结后，等回到现实后如果能帮还是可以帮一下的。
　　水岸家园离学校并不远，步行也就十分钟的时间，沈霁云的迟到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关注，走进教室后，他一眼就看到第二排的某个空位。
　　不用想都知道这个位置就是曹景的，沈霁云走过去刚坐下，同桌就悄声问道：“你怎么迟到了？”
　　沈霁云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同桌的桌面，看到他作业本上的名字，叫王浩光。
　　“家里出了点意外。”沈霁云回道。
　　王浩光挺胖的，看起来脾气挺好，笑眯眯地从课桌下递给沈霁云一袋辣条：“给你！”
　　这一节课过得平安无事，曹景虽然座位在前排，但是明显人缘不佳，除了王浩光好奇问了下之外，前后左右的同学就没有对他感兴趣的。
　　下课的时候，沈霁云转着手上的笔，视线在班里转了一圈，这个班级大部分都是好学生，但也不缺刺头，此时教室后面就聚着几个没穿校服的学生。
　　沈霁云还没来得及细看，王浩光就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有点着急地说道：“你不要命了！平时避着他们都来不及，今天怎么还盯着他们看？！”
　　“避着他们？”沈霁云一把勾住王浩光的胳膊，叹息道，“最近忙着准备考试，我都快忘记这么一回事了，浩光，你也怕他们？”
　　王浩光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沈霁云放在自己肩膀的爪子，好半晌才有些委屈地开口：“你以前都是叫我胖胖的，今天怎么喊我名字了？是不是外面有狗变心了？”
　　沈霁云：“……”
　　在沈霁云无言以对的时候，胖胖开口说道：“你能忘了之前的事？去年时候他们看不惯你整天埋头学习，把你拉到教室嘲讽你爸的事能忘？你当时还跟他们对骂了一顿，不过也没骂过他们就是了……”
　　“我说你怎么从来不提这件事呢，原来是忘了……还有，我不是怕他们，我是懒得和这群混混扯上关系！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吗？一起考最好的高中，以后和这些人渣再都不会相见。”
　　“不过这群人越来越讨厌了，最近还经常敲诈，这学期我们都被敲诈好几次了！”
　　沈霁云恍然大悟，原来曹景在学校是受到了欺负加上和朋友约定去最好的高中才会奋发图强学习，至于还有些其他的原因，比如只有好好学习才能让同学们不提他是单亲的想法，沈霁云就算不从别人那里打听也能猜到。
　　兴许是停留在教室后面的目光太久，那几个小混混抬头向沈霁云这边看来，其中领头的小混混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不客气地伸手，对沈霁云说道：“曹班长，哥几个最近手上有点紧，曹班长给点钱让哥几个买点烟抽呗？”
　　刚刚还在喋喋不休的胖胖立刻不吭声了，他轻轻捅了下曹景的胳膊，意思他随便给点钱将这些混混糊弄走。
　　周围的其他同学也没吭声，目光也都很平静，看样子这种事经常发生。
　　沈霁云盯着混混的手有些惊奇，长这么大，他还是第一次被同学“打劫”，一时间还挺新奇。
　　十四五岁的小混混还是个半大的小屁孩，五官都没长开，不过身高挺高，沈霁云目测足足比曹景要高一个头，也难怪会成为曹景的心理阴影。
　　在家需要对曹辛荷伪装是因为他目前在曹辛荷的记忆中，但是跟这群不学无术的学生就没必要再装出来曹景的腼腆畏惧表情了。
　　沈霁云对小混混笑了笑，小混混一愣，心里有些纳闷，曹景今天被鬼附身了？竟然不害怕还会笑？
　　沈霁云假装在校服口袋里拿钱，过了一分钟才将手拿出来，有些遗憾地说道：“今天忘了带钱，不如你借点钱给我？”
　　小混混：“……”几秒后，他恼羞成怒地骂道：“你他妈在耍老子？”
　　“叮铃铃——”
　　上课铃声的响起让小混混的声音一顿，他恶狠狠地盯着沈霁云，咬牙切齿地威胁道：“放学在天台等着！”
　　在小混混转身离开后，周围同学们都匪夷所思地看着“曹景”，胖胖更是急得不行：“你说你招惹他们做什么？你真没钱？平时你妈不是都给你不少零花吗？算了，等会我借你点，你拿去应付他们，要不然晚上你又要挨揍！”
　　沈霁云摸着下巴想了会，趁着老师还没来，同样小声问胖胖：“他们那群小混混家里很有钱吗？”
　　胖胖迷茫摇头：“吃烟钱都没有，你说呢！”
　　沈霁云露出一副“那就简单了”的表情，要是家里太有钱反而没办法通过学校解决，但如果只是普通学生——作为优等生的曹景直接告诉老师就行了。
　　这么简单的事情，但是身为十四五尚未经历过社会的学生来说，被小混混威胁敲诈钱就已经很可怕了，要是再告诉老师以后天天被打该怎么办？
　　所以就算被欺负被勒索钱，大部分的学生都只会选择沉默应对。
　　曹景是这样，胖胖是这样，但沈霁云不是。
　　第二节课正好是老班的课，笑眯眯进来的老班刚进来就看到自己最喜欢的学生举手似乎要说什么。
　　她和颜悦色地问道：“曹景？有什么事吗？你妈妈早上给你请假说你身体不舒服，你非要逞强来上学，现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沈霁云摇头，他站起身说道：“老师，下课时候有几个同学找我。”
　　胖胖和趴在教室后面睡觉的小混混们眼皮同时一跳。
　　老师哦了一声：“是找你问题目吗？”
　　沈霁云：“他们勒索我，还说要揍我让我中考失利。”
　　这堪称添油加醋的话让老师的脸色一变，曹景作为他们学校的尖子生，是学校今年最赋予众望的学生，这要是在中考前出事，还怎么用曹景的分数当学校的门牌招生？
　　她阴恻恻地问：“哪几个同学？”
　　沈霁云也不知道那几个同学的名字，不过却记得他们没穿校服，抬手就指向那几人。
　　胖胖惊愕地看着沈霁云，妈的，还可以这么简单粗暴的告状？！
　　几个小混混更是头皮发麻地顶着老班恐怖的视线，只想仰天大喊一声冤枉！
　　他们是敲诈了！但是绝对没说让曹景中考失利的话啊！
　　无耻的优等生！无耻的年级第一曹景！


第16章
　　深谙成年人世界规则的沈霁云在满教室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缓缓落座，期间还抽空看了眼胖胖的课本，发现这节是英语课又慢悠悠从书包翻出课本放在课桌上。
　　讲堂上的老师怒气冲冲地挨个指着教室后面几个不穿校服的男生，然后用力拍了下讲桌，哼笑了一声：“你们几个真是胆大妄为！下课来我办公室。”
　　几个男生露出一副歇菜的表情，由于老师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们，他们连对沈霁云的背影做个恶狠狠的表情都做不到。
　　第二节课依然平安无事，只不过这只是沈霁云认为的平安无事，班里的其他学生都悄悄地打量着沈霁云，有点好奇他怎么有胆子在上课时候揭穿几人的真面目，他不怕吗？
　　“你不怕吗？”刚下课，老班就拎着那几个混混去办公室了，胖胖一脸震惊地盯着曹景，咽了下口水，“万一他们报复你可怎么办啊！”
　　沈霁云弯眸笑了下：“我从小就学散打。”
　　胖胖喃喃自语：“我怎么没听你说过……”
　　沈霁云面不改色：“可能因为……我低调？”
　　顿了下，沈霁云又补了句：“这种情况下，不管是选择告诉老师还是忍气吞声，都会有被报复或者变本加厉的可能性。但是，总得有个人站出来吧？要不然他们只会越来越过分。”
　　胖胖沉默了许久，忽然说道：“你好像变了许多，以前你都是和他们尽量撇干净关系，划清界限，但是现在我觉得你变厉害了。”
　　“曹景……”坐在‘曹景’后面的女生用笔戳了戳他的后背，细声细语地道谢：“谢谢你，他们昨天还让我也交保护费，我没钱，正不知道今天要怎么办呢。”
　　有这个女生开头，其他同学对视了一眼，也接二连三地开口。
　　“曹景，你上节课好帅！”
　　“你胆子好大，竟然敢直接和老师说郑泽他们一行人的恶行！”
　　胖胖呃了一声，看着在转瞬间就被同学围住的“曹景”，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同桌好像变得受欢迎了！
　　郑泽一行人接下来没来上课，听说老班十分看重这件事，在下课后就请了几人的家长，在下节课的课间期间，老班让沈霁云也来一趟办公室。
　　沈霁云走进办公室才发现办公室里站了好几个家长，本来张牙舞爪的郑泽一行人此时也跟鹌鹑似的站在家长身后。
　　“这就是曹同学吧。”一个脸色看起来有些黄的中年男人讪笑着开口，“我是郑泽爸爸，我家郑泽的行为我已经教育他了，曹同学，他、他……”
　　他没能吐出勒索那个词，结巴了半天换了个说法，只是说话的声音更低了，“他借了你多少钱，我还你。”
　　沈霁云从男人洗到发白的外套上来看就知道对方家庭不富裕：“具体的我也不记得了。”
　　中年男人咬牙从兜里拿出一沓零钱一股脑地都塞到沈霁云怀里，声音细如蚊呐：“我今天就带这么多，先给你，不够的我明天再给你！”
　　沈霁云拿着钱没动，他视线落在男人身后低着头的郑泽身上，看不清郑泽眼中的情绪，但是从他通红的耳朵上能看出来他此时羞愤欲绝的表情。
　　不过另外几个小混混也不乏有不服气和怨恨的，但这些仇视的表情在看到自家父母低声下气和“曹景”以及老师道歉的时候，脸上的神色都逐渐发生变化。
　　那是一种很难用语言来具体描述的表情，既觉得自己父母丢脸，又觉得都怪自己才连累父母变成这样的愧疚不安。
　　这些道歉的家长带着各自的孩子回家，大家都给孩子请假了一天，不过转眼间，办公室就变得空荡了许多，小混混差不多都被家长接走了。
　　不过还有一个小混混比较特殊，此时他正低着头有点忐忑地站在原地。
　　“曹景。”老班姓陈，是个中年女老师，她对“曹景”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
　　“陈老师。”
　　“王康同学的家庭比较特殊，他家长不能来学校，你看这样行不行，老师让王康给你写份保证书，以后绝对不会再对同学做出不友爱的行为，这件事就先这么过去，你看成吗？”
　　她说着，她皱眉对王康喊道：“王康，过来和曹景道歉。”
　　王康一步三挪走过来，声音很小：“对不起。”
　　沈霁云点头，他也没想着把事情闹到不可开交的地步，如果对方诚心要悔改，他也不会揪着不放。
　　陈老师摆了摆手让王康先回教室，等王康的背影消失后，陈老师打量着“曹景”的神色，突然发现自己的这个学生表情平静到让她有些诧异，她竟然看不透才十几岁的学生！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道：“老师知道你心里可能觉得这个处理方式不太公平，但老师想给他们一次机会，如果再有下次，你跟老师说，老师绝对不会再宽恕他们！”
　　沈霁云眨了眨眼睛，对陈老师笑了笑，看来陈老师是看起来冷，实际上对学生们还算一视同仁，并没有因为学生的家庭就瞧不上，反而想着要帮助每一个学生。
　　回到教室后，沈霁云将那些家长赔偿的钱分给班里的同学，好几个开朗活泼的男同学都勾着肩膀说要请他喝饮料，胖胖哭丧着脸说完了完了，同桌真要被其他同学抢走了。
　　第二天一早，曹辛荷哼着歌，又起得很早做早饭，沈霁云一晚上没怎么睡，听着厨房砰砰砰的做饭声反倒有一丝安心，不知不觉竟然眯了会儿。
　　曹辛荷又砰砰砰地敲着卧室门：“我先去上班啦，你等会还要去上补习班，别迟到啦！晚上我回来我们商量下明天去哪儿玩。”
　　沈霁云应了一声好，他从床上爬起来，心想补习班是什么？他没有曹景的记忆，完全不知道补习班的门朝哪边开。
　　随便吃了点早饭后，沈霁云将餐桌上的碗筷洗好，拎着书包出门。
　　虽然不知道补习班在哪，但是去图书馆学习也是可以的。
　　清晨的空气很清新，沈霁云路过四楼的时候脚步没停，他能感觉到王晶晶依然在四楼，只是对比之前半死不活的样子，她现在很有活力，在房间里鬼哭狼嚎道：“该死的林志豪，你这个该死的杀人犯！警察什么时候才能把你抓住！老娘恨不得把你挫骨扬灰！”
　　沈霁云嘴角微抽，他戴上耳塞将王晶晶的鬼嚎声抛之脑后，不过心里却记住了一个名字——林志豪。
　　这应该就是那个杀人犯的名字，不知道这个“世界”中的警察会不会提前调查出林志豪在哪里，等回去后他也可以联系警方提供线索。
　　周六一整天的时间，沈霁云都是在图书馆度过的，只不过他不是在复习课本内容，而是挑了一本悬疑小说看得津津有味。
　　等到夕阳差不多落下，沈霁云将书放回原本位置，拎着书包准备回家，不过在出门的时候却意外看到两个熟人。
　　郑泽和他爸爸。
　　周末的图书馆人流不算小，门口处也有好几个摊子，郑泽他爸支着个小小的馄饨摊，除了摊子外还有一个小小的桌子。
　　郑泽他爸在卖馄饨，郑泽正撅着屁股擦桌子。
　　沈霁云自来熟地走上前拍了下郑泽的屁股：“这么巧？”
　　郑泽一脸惊恐，手上的抹布都吓掉了，连头都没回，捂着屁股跳出去好几米，语气悲愤地吼道：“有人耍流氓啊！”
　　沈霁云：“……”你一个小混混还喊别人耍流氓是不是崩人设了？！


第17章
　　郑泽扭头看到沈霁云时一愣，然后脸色泛红：“你干嘛？！”
　　沈霁云：“……没干嘛。”
　　这时郑泽爸爸看到沈霁云，明显对他有印象，对他招呼道：“曹同学！你怎么在这？”
　　“叔叔好。”沈霁云礼貌地回道，“我今天在图书馆看书。”
　　郑泽爸爸闻言瞪了郑泽一眼：“你看看人家曹班长，周末都在图书馆看书，再看看你！”
　　郑泽不服气地说：“我周末不是在给你帮忙吗？”
　　郑泽爸爸没好气说道：“睡到下午四点才过来帮忙还好意思说。”
　　他骂完郑泽又对沈霁云和颜悦色地问道：“曹同学还没吃饭吧？叔叔给你做碗馄饨你垫垫肚子。”
　　郑泽在一旁撇了撇嘴，悄声说道：“人家可是家里有钱的好学生，才看不上咱们的馄饨摊子。”
　　他嘀咕声还没落下就听到沈霁云的声音：“那就麻烦叔叔了。”
　　郑泽爸爸脸上浮起惊喜的表情，他哎了一声，开始手脚麻利的现包馄饨。
　　郑泽愣了愣，他抿唇看向沈霁云，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沈霁云坐在小桌子旁，还对郑泽招呼道：“现在没客人，来坐会吧。”
　　郑泽一步三挪地走到沈霁云旁边坐下，他好半天都没说话，直到他爸喊了声：“馄饨好喽！”
　　他一个激灵从凳子上站起身，一边给馄饨加料一边问道：“喂，你吃不吃葱和香菜？”
　　沈霁云：“不吃。”
　　郑泽哦了一声：“有钱人就是挑剔。”
　　他一共端了两碗馄饨，一份是沈霁云的没有香葱和香菜，另一份是他自己的，上面洒满了一层香菜。
　　沈霁云用桌上的醋罐给碗里倒了几滴醋，低头吃了起来，相当鲜美的味道让沈霁云有点惊讶，他抬头对郑泽叔叔竖了下大拇指：“叔叔的手艺真好。”
　　郑泽爸爸笑得爽朗：“好吃就多吃点。”
　　沈霁云好奇问道：“这馄饨馅里还有虾？”
　　“这都被你吃出来啦？”郑泽爸爸眼睛一亮，“我将虾肉打碎放进鲜肉里调味！是不是味道不错？”
　　沈霁云点头：“是我吃过最鲜美的馄饨。”
　　郑泽看“曹景”非但不嫌弃在小破桌上吃馄饨，并且和自己爸爸相谈甚欢，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
　　他以为像是曹景这种好学生加上身世好都是心高气傲的那种，尤其曹景平时在学校都懒得搭理他们的模样，他以为曹景会看不起他，也会看不起卖馄饨的爸爸。
　　但是曹景没有。
　　他本来是对曹景充满仇视的，毕竟对方胆子那么大跟老师告状自己敲诈，还喊家长去学校，害自己昨晚被揍了一顿。
　　他心想自己再次见到曹景一定会特别不爽，但是当曹景站在摊前眉眼平和，语气夸赞说自己老爸手艺很好时，他发现自己心里的那一丝恨意被一种特殊的情绪取代。
　　他不懂这是什么情绪，只知道自己现在想和曹景说些什么。
　　郑泽低着脑袋说道：“喂，好学生，最近一段时间的敲诈对不起。”
　　沈霁云用勺子喝馄饨汤的手一顿，漫不经心地问：“你用敲诈的钱做什么去了？”
　　“你小声点别让我爸听到我们说话。”郑泽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笑得很开心的老爸，然后对沈霁云摆出那副小混混的姿态：“当然是去买烟啊！”
　　“说谎。”沈霁云平静地看了他一眼，“你和那群跟班身上都没有烟味。”
　　郑泽手抖了下，语气凶恶地说道：“有烟味还能让你闻到？”
　　沈霁云没看他强自辩解的模样，而是猜测道：“跟王康有关？”
　　他只是旅行包丢了，看人眉间煞气的能力还存在，早在班里他就看到王康眉眼有黑色的煞气，不出意外应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郑泽张大嘴巴：“你怎么知道？”
　　他到底是年纪小，脸上藏不住事，一听沈霁云这么说，脸上立刻一慌：“你知道王康他爸癌症了？你别跟班里的其他人说，他们会看不起王康的……”
　　“我刚刚从你口中得知。”沈霁云慢吞吞吃着馄饨，突然问道，“所以你们敲诈钱是去给王康他爸了？”
　　“……”郑泽打了下自己的嘴巴：“我们也没办法，王康家缺钱，只能这样……”
　　沈霁云抬眸看向他，语气有些严厉，这群十四五岁的小孩子胆子实在太大，很可能因为现在的举动毁掉一生，“就算你们事出有因，但敲诈就是敲诈，现在能敲诈，以后是不是就会去抢劫？”
　　郑泽呆住了，曹景生起气来，他仿佛看到了老班，比老班的气势还要足！
　　他结巴道：“不、不会抢劫……”
　　“抢劫犯的第一步都是从勒索敲诈开始的。”沈霁云声音放缓，“你们为什么会觉得班里同学在得知王康家情况后会看不起他？”
　　郑泽埋头吃着馄饨，声音含糊不清：“好多人都看不起我爸，说他没出息，是个摆摊子的。我跟王康是小学同学，他家情况跟我家差不多，还不如我家，他爸妈一个月都赚不了多少钱，也经常被有些同学说。”
　　“所以你就从受害者变成曾经最讨厌的施暴者？”沈霁云轻声叹了口气，“你自己看这种行为可取吗？那些看不起你的人不管你做什么他们都能找到理由抨击你。”
　　沈霁云说着，看了眼郑泽爸爸，低声说道：“不要继续做错事让叔叔难过了。”
　　郑泽一下子想到昨天在学校老爸低声下气求老师不要追究的模样，他咬牙：“不会了，班里有你这么喜欢告状的，我以后不敢了。”
　　沈霁云笑了下。
　　“喂，好学生。”郑泽经过和沈霁云的谈话后，身上的戾气消散了不少，但是他现在依然有苦恼的事情，“王康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想着要不要辍学去打工赚钱给他爸治病。”
　　沈霁云有些惊讶郑泽的义气，虽然想法很幼稚，但不得不说比很多成年的友谊要纯真许多。
　　王康有这么一个朋友是他的幸运。
　　“你现在一没学历，二没成年，能去做什么？”沈霁云没忍住拍了下郑泽的脑袋，“好好读书吧，王康家的情况不用你操心，我会跟陈老师商量一下在学校组织募捐，大家不会看不起你们的，只会想着怎么帮助王康。”
　　郑泽眼角有点红，他有点狼狈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对沈霁云的突袭没生气，只是抿唇说道：“随你。”
　　“不过我没读书的脑子。”郑泽看着安静吃馄饨的沈霁云，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袋，有些低落地说道，“与其读书浪费钱，还不如早点去打工。”
　　“那也得先大学毕业再说，实在不行也得高中毕业吧？”沈霁云弯眸笑了起来，“实在不想读书，叔叔的手艺这么好，你就继续他衣钵吧。”
　　郑泽一愣：“也不是不行哦，不过我不想摆摊，我要努力开个店。”
　　沈霁云对他也竖了一个大拇指：“要是你有叔叔的手艺，我就给你的店投资。”
　　郑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就先谢谢你了，好学生。”
　　说着，他郑重地说道：“谢谢你，曹景。”
　　沈霁云走到水岸家园的时候天色已经快黑了，在一楼的几个鬼以为沈霁云看不到他们，说起话来也毫无顾忌：“下午跟王晶晶一起去派出所蹲情况，结果没能进去，躲在派出所门口待了一下午累死了。”
　　“王晶晶还没回来？”
　　“王晶晶尸体被发现，执念散了，现在能自由活动，说要去帝都逛逛，晚点才会回来。”
　　沈霁云从几个鬼身边经过，目不斜视地走上楼。
　　但在走到五楼的时候，他神色微变，隐约有一股血腥味从楼上传来。
　　沈霁云站在家门口，表情微冷。
　　六楼的门没锁，他轻轻推开门，看到曹辛荷胸口插着匕首，整个人躺在血泊中，地面一片猩红。
　　一阵天昏地暗，场景变幻，在头痛欲裂中，沈霁云再次醒来。
　　这次不是在房间中，而是在教室，郑泽带着王康和其他几个同学，正吊儿郎当地走来，对他笑嘻嘻地伸手说道：“ 曹班长，哥几个最近手上有点紧，曹班长给点钱让哥几个买点烟抽呗？”
　　沈霁云一阵头痛，这个世界不仅再次循环，并且时间线还推迟了！


第18章
　　沈霁云脑中快速思索再来一次要怎么做。
　　曹辛荷的死又是怎么回事？这和原世界完全不同，曹辛荷怎么会死？
　　沈霁云眼中闪过疑惑的神色，据他所知，曹辛荷人缘很好，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其他地方，完全没有树敌，怎么会在周末被人用刀杀了？
　　从来到这个世界的所有事情都在他脑中一一划过，和他接触过的所有人都被他贴上怀疑的标签，就连那天早上见到的警察和一楼的几个鬼都被他挨个拎出来排除。
　　首先一楼那几个鬼完全没必要杀曹辛荷，王晶晶更是不会对曹辛荷动手，剩下的警方……沈霁云觉得更加不可能。
　　这些人或者鬼都没作案动机，而对曹辛荷有仇恨之心的似乎只有一个——那个杀人犯！
　　他从王晶晶口中得知杀人犯的名字，叫林志豪！并且不止这个世界的警方到现在还没将他追捕归案，就算现实世界中也是如此。
　　难道说这么多年以来，对方根本没在所谓的老家，而是一直待在帝都，并且常年混迹在水岸家园附近，时时刻刻盯着当年杀人的404房间？
　　而除了林志豪之外，曹辛荷为什么一直住在水岸家园也是一个谜团。
　　不过按照沈霁云的猜测，就算曹辛荷有着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凶手也不会和她的那些秘密相关，因为在原世界，同样拥有秘密的曹辛荷完全没遇到过这种事！
　　这么一想，曹辛荷在这个世界中被人杀害只有一种可能性，是因为他改变了世界线的既定事件。
　　所以凶手只有一个人选，就是林志豪。
　　在沈霁云思考的时候，被冷落许久的郑泽一行人不耐烦了，郑泽放下狠话：“好学生，在中午我要是没收到你的钱，晚上我们天台见。”
　　然而这时候沈霁云哪还有心思应付他，他没有上次的悠闲心情，直接将口袋里的所有钱都拿出来。
　　郑泽眼睛一亮，不过紧接着就发现曹景没将这些钱递给自己，而是把钱塞到王康怀里。
　　一行人瞬间意识到了什么，郑泽声音很大的喂了一声，他脸上竟然带着些慌乱：“你都知道了？”
　　沈霁云看着郑泽的变脸和王康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内心那些沉重的思绪也回归平静。
　　刚刚他想着要不要直接回家确保曹辛荷的安全，但是马上就想到上次的周五他在回去后并没有发生流血事件，凶手是在周六动手的。
　　沈霁云没吭声，郑泽以为他默认了，拉着他的衣袖把他拽到教室外面。
　　胖胖伸出手，无力地摆动了几下：“你们几个……”
　　郑泽回头对他竖了个中指，胖胖安静了，眼泪汪汪地看着沈霁云的背影。
　　“喂，我警告你不准把王康的事情说出去。”郑泽几人直接将沈霁云拉出教室，一行人在走廊角落凶神恶煞地看着他。
　　满心沉痛的沈霁云抬起头看着郑泽，没搭理他，只是将目光落在王康身上，询问道：“你想救你爸爸吗？”
　　王康张了张嘴，他看起来不善言辞，但还是磕巴着说道：“想，但、但是……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霁云没回答这个问题，总不能说自己已经和你们认识过一次吧？
　　他声音舒缓：“我知道你们敲诈勒索是为了你爸的病，但是你们觉得只靠敲诈同学就能筹集那么多钱吗？”
　　王康眼睛通红：“我、我不知道……”
　　他性格看起来非常没有主见，估计最近的敲诈都是人傻话多的郑泽组织的。
　　郑泽颇有些不屑地看着沈霁云：“那你说我们要怎么办？我知道你们学习好的脑子都聪明，那你给我们支个招呗。”
　　王康弱弱地说：“难道是什么能去抢银行还成功而退的好方法吗？”
　　郑泽摸着下巴凝视着沈霁云，咧嘴笑了下：“曹景，我今天才发现你长得不错……”
　　沈霁云直觉他后面没憋好话，对他说了一个字：“滚。”
　　郑泽愣了愣，竟然没生气，他双手抱胸站在沈霁云对面，说话的语气很凶：“你胆子很大嘛？都敢骂我了，不过看在你给老子献计的份上，这次就不追究你。”
　　不过他看起来不太擅长说狠话，自己耳朵反倒红了。
　　郑泽轻咳一声，手一挥，眼中也带上几分期待：“是什么无伤抢劫的法子嘛？快说来听听。”
　　沈霁云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随后看向王康：“你的事情和陈老师说了吗？”
　　王康呆呆地摇头：“和老班说做什么？老班只会骂我，让我上课好好听，但是我根本听不懂……而且我也不想让班里的其他同学知道，万一他们瞧不起我……”
　　沈霁云缓缓吐出一口气，对于十四五岁的小孩子来说，家里遇到这种事情考虑自尊的问题很正常，毕竟还属于叛逆期。
　　但这个年纪家里亲人生病，也只能向学校寻求帮助，除此之外，他们能为家人做的非常有限。
　　“我就没有看不起你。”沈霁云淡淡说道，“大家也不会因为你爸爸生病就看不起你，如果非要说看不起的话，只会对你们这种敲诈的行为看不起。”
　　沈霁云的话让郑泽和王康的表情都有点无奈，他们也知道自己惹人嫌，但以他们的脑容量实在是想不到别的来钱快的方法。
　　在俩人身旁的一个小混混说道：“哎，其实我早就想说了……我们之前没敲诈的时候，班里的那些好学生只是无视我们，自从我们开始敲诈后，他们看咱们的眼神都变成了鄙视。”
　　“我也觉得曹景说得有道理，我们就算把全班同学都敲诈一次又能有多少钱啊？不如告诉陈老师，让陈老师组织学校所有人给王康爸爸搞一笔钱！”
　　沈霁云听着这宛如□□一般的“搞一笔钱”，嘴角微抽纠正道：“是给王康爸爸筹款。”
　　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讨厌起来，他们年纪都不大，一听到还能向老师寻求帮助，再一想到班里同学对他们敲诈行为的厌恶，现在都在拼命就怂恿王康去找陈老师。
　　郑泽看向王康：“你咋想？”
　　王康深吸一口气：“我也不想继续敲诈了！我爸身体都快不行了，万一让他知道我在学校干的这些事……”
　　他双手握拳，用力砸了下墙：“我去找陈老师！就算同学们看不起我家，只要大家能帮我，我不怕！”
　　说完，他跟发射的炮弹似的冲向陈老师办公室。
　　上课铃声在这时候刚好响起，沈霁云抬脚就要往教室走，不料没走几步就被郑泽拦住：“喂，好学生，谢谢你。”
　　沈霁云还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既然感谢我，就好好学习吧。”
　　郑泽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英语课陈老师没来上，和数学老师换了一节课，等到下午的时候，陈老师面色严肃地宣布了一件事情。
　　“班里的王康同学家里遇到了特殊困难，我们作为王康的同学，对这件事绝不能袖手旁观！希望大家在平时班级生活中对王康同学多多伸出帮助，让王康同学就算在学校也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陈老师并没有用非常直白的话说王康现在的家庭条件很艰难，她用了一个相对来说不伤王康自尊心的委婉话术，至于捐款则是私底下进行，钱款将交给班长，再由班长交给班主任，然后每个班级的班主任统一上交最后转到王康的父母手上。
　　陈老师说这些话的时候，坐在后座的王康不敢抬头，他甚至不敢去看班里同学的表情。
　　不止他，就连郑泽也没好到哪去，这个看起来大咧咧的男生侧着头看着窗外，也没敢看同学们的表情。
　　班里安静了许久，沈霁云首先开口说道：“王康同学最近一段时间的成绩下滑得非常严重，我能为他做的很少，身为班长，我没事就帮他补补课吧。”
　　“那啥……”胖胖也小声说道，“我爸妈中午给准备了好多饭菜，从明天开始，王康你跟我一起吃午饭吧？”
　　坐在沈霁云身后的小姑娘也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会监督王康同学的作风问题，杜绝王康同学之前的坏习惯。”
　　“……我好像没啥能做的，不过我家里有医生，王康，下课你来找我呗。”
　　“那我跟王康放学一起吧！我记得我跟他家隔得很近。”
　　…………
　　…………
　　王康缩在课桌后，他低着头，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以及传来的哽咽声。
　　郑泽啧了一声，心里也有些感动，他目光在一群学生中落在曹景身上，看到曹景凝神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的模样，不由再次啧了一声。
　　而这一天，也是少有的，全班同学全部到齐的晚自习。


第19章
　　从学校离开的时候，郑泽和王康找到沈霁云，王康小声道谢：“谢谢你。”
　　郑泽的表情也有点扭捏，他不擅长感性，只是掏出手机对沈霁云说道：“好学生，加个微信？”
　　沈霁云盯着他的手机：“我没带手机来学校，你先加我吧，回家后我再通过。”
　　郑泽小声嘀咕了一句不愧是好学生，来学校都只带课本。
　　沈霁云回到家的时候，曹辛荷还在书房忙着工作，她看到沈霁云回家后，嘴角瞬间扬起笑意：“小景回来啦？饿不饿？”
　　“从学校门口买了点吃的，现在不饿。”沈霁云将门关上后顺便锁上，并且将家里的所有窗户都上锁。
　　曹辛荷从书房走出来，有些奇怪地看着他的举动：“今晚怎么这么小心？”
　　水岸家园这些年住的人少，并且住的都是条件一般或者租户，属于连贼都不会光顾的类型。
　　沈霁云坐在沙发上，并没有要瞒着曹辛荷的意思，自然地开口喊道：“妈，我们最近才发现楼下有凶杀案，万一凶手对我们怀恨在心呢？”
　　曹辛荷听到这话怔了一下，随后走到沈霁云对面的沙发坐下，恍然大悟：“对哦，我都忘了这事。”
　　沈霁云有点好笑，难怪曹辛荷就算有小秘密也敢一直住在闹鬼的小区里，原来是心太大，早上才发生那种事，竟然完全没放在心上。
　　“现在杀人犯还没落网，我们出行都要考虑安全，万一杀人犯就在帝都怎么办？”沈霁云看着曹辛荷，声音微柔，“明天你下班后我去接你吧。”
　　“不用你接。”曹辛荷笑眯眯的，“你在家等我就行，如果真像你说的，杀人犯对我们怀恨在心，他也会对你动手的。”
　　沈霁云却摇了摇头：“妈，我觉得杀人犯会首先对你动手，因为你是女性，在体力上不占据优势，二来楼下的凶杀案在明面上也是你发现的，不管从哪方面说，他要是就在帝都，肯定会先对你下手。”
　　曹辛荷一愣一愣地听着沈霁云的分析，有些讶然地靠在沙发上，语气吃惊：“小景，我怎么觉得你长大了，现在说话都条理清晰不紧不慢的。”
　　沈霁云差点忘了自己的人设，有些哑然。
　　曹辛荷倒是没怀疑自己儿子被外人霸占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只是自豪儿子变得成熟了。
　　她站起身摸了摸沈霁云的脑袋，笑着说道：“那明天就麻烦我们家里的小大人接我下班啦。”
　　沈霁云冲了个澡才走进卧室，刚进来就看到自己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嘀嘀嘀地响个不停，他拿起来一看发现郑泽见他这么久还没通过申请，竟然发了几十条好友申请。
　　“……”沈霁云一边无语一边通过好友，对郑泽发了条消息：疯了？
　　郑泽：嘿嘿。
　　郑泽：你到家了？
　　沈霁云：说什么废话呢？
　　然后郑泽就没回复了。
　　在另一边的一个筒子楼内，郑泽一边傻笑一边对自家老爸将今天在学校的事说了一遍，他夸道：“真看不出来，曹景平时闷不做声的，但一出手就一鸣惊人。”
　　郑泽爸爸很会抓重点，只听到他说漏嘴之前敲诈同学！郑泽爸爸气得捞起擀面杖把他揍了一顿：“浑小子，真是无法无天！”
　　郑泽一边躲，一边喊道：“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都不敢了！”
　　不过他脑中却觉得“无法无天”这个词很熟悉，好像不久前才有人这么说过他。
　　这个想法在他脑中倏地闪过，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他现在忙着躲老爸的擀面杖呢！
　　郑泽爸爸气得不行：“明天我给你点钱，你去把敲诈同学的钱给还了！这钱要是让老子发现你拿去用在别的地方，老子揍死你！”
　　“我错了，真的知道错了！”郑泽缩到一边，小声说道：“爸，对不起。”
　　郑泽爸爸一愣，冷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郑泽揉着被擀面杖敲肿的肩膀，给曹景发了条消息：刚刚挨揍了。
　　郑泽：我冤啊！帮人还要挨揍！
　　曹景：帮人没错，但是你帮人的方法不对，那不是帮人，而是将人拉入犯罪的深渊。
　　郑泽被唬住了：有这么严重？
　　见曹景没回他，郑泽反倒说起了掏心窝的话，被一些兄弟情洗脑的小说影响，他觉得曹景今天这事做得漂亮，以后就是自己和王康的好兄弟了，说起话来也没啥什么顾忌。
　　郑泽：其实吧，我是想过后果的，如果我们被学校发现，我打算自己扛下一切！我本来就不想继续读了，你这种好学生很难理解吧？那些题目我是真的看不懂！我想着大不了去打工，实在不行就跟我爸卖馄饨！我有一个梦想，就是帮我爸的小摊子做成店铺，让我爸从小摊贩变成小老板！
　　沈霁云看到这似曾相识的对话，不禁笑了起来，他回了一句：叔叔做的馄饨很好吃，如果你包馄饨的手艺很好，我可以考虑投资入股。
　　另一边的郑泽被逗得哈哈大笑，他看到曹景没有丝毫嘲笑反而很相信他的回复，眼中荡满了笑意。
　　不过他心里也有点疑问，曹景啥时候吃过他老爸的馄饨？
　　这个问题没能想太久，郑泽他爸对他喊道：“睡前去把垃圾倒了！”
　　郑泽应了一声，拎着垃圾就要出门。
　　在出门的时候，他顺手捞起手机塞进兜里还想着给曹景发消息。
　　他蹬蹬蹬下楼跑到垃圾桶旁，手脚麻溜地将垃圾丢进去，正打算回楼上的时候看到有一道身影从楼梯出来。
　　郑泽一家住的是筒子楼，每层都有不少住户，家家户户也基本相熟，出门遇到都会打个招呼，不过这个人是个意外。
　　郑泽对他印象深刻，这个人是几个月前搬到这边的，就住在郑泽家楼下，平时没个正经工作，喜欢窝在家里，但是一旦出门必然全副武装，像是口罩墨镜都少不了，甚至连衣服都是带帽兜的那种。
　　说来好笑，这人住在筒子楼里也有不短时间了，大家愣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之前有次郑泽还对父母吐槽过这件事，他爸却一脸严厉让他少好奇，离这种人远点。
　　但是不管郑泽怎么追问，他爸也不说为什么。
　　过了许久郑泽听到楼下住户凑在一起小声讨论这个邻居才知道为什么老爸不让他接近这种人。
　　邻居们说像是这种把自己脸遮得严严实实并且频繁换居住地方的外地人，要么是脸上有伤自卑，要么就是身上有案子不敢露脸。
　　几个大婶凑在一起小声嘀咕着，其中一个还说要不要报警举报，但是被另外的大婶阻止，说家里都有孩子啥的，万一闹个乌龙人家怀恨在心就完了。
　　被这么一说，就算有想报警的也歇了心思。
　　郑泽看到这个人和自己撞上，心里是既紧张又激动，他年纪小，不知道害怕为何物，自从知道这个人身上有可能不干净后，做梦都想着把他送进警局。
　　这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上身是一件黑色没有logo的连帽卫衣，卫衣的帽子被他盖在头上，他整张脸都隐藏着阴影中看不清。
　　郑泽眼角余光看了眼，发现连帽男在大晚上的还戴着口罩，不过没戴墨镜。
　　连帽男似乎也是下楼扔下楼，手上拎着黑色的垃圾袋走到垃圾桶旁一丢。
　　郑泽心里啧了一声，心想这人指定有问题！谁大晚上丢垃圾还这副装扮！
　　不过他心里到底记着老爸的话，没太关注这人，在丢完垃圾后转身去街道前方的小卖部打算买点饮料带回家喝。
　　在郑泽买饮料的时候，他看到连帽男低着脑袋从小卖部路过，不知道要去哪。
　　郑泽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看着连帽男的背影，不知道怎么想的，跟大脑短路了似的，悄悄尾随了过去。
　　刚刚还记着老爸的叮嘱，现在全都抛到了脑后的郑泽嘿嘿一笑，也许是他今天的心情好，急需做些什么发泄自己的情绪！
　　要真是坏人，自己就拿下他！
　　在家找到一根棒球棍的沈霁云拧着眉头，他低语道：“这个也弄不死人啊……”
　　他拿起棒球棍用力挥舞了一下，全然没察觉到自己在说什么可怕的话。
　　奈何曹景的身体素质欠佳，沈霁云没比划几下就气喘着停下。
　　沈霁云很愁地叹了口气：“要是我的旅行包还在就好了。”
　　别说人了，鬼来了都得跪着爬。
　　在沈霁云琢磨着明天要不要出门买些有杀伤力的武器时，他手机响了下，郑泽发来一条消息：我靠，你知道我在干嘛吗？我在跟踪一个连帽男，这个连帽男平时出门穿得跟贼似的！大家都说他是不是盗窃犯！我刚刚扔垃圾看到他，就顺便跟在他后面了。
　　沈霁云蹙眉坐在床上，给郑泽回：别跟了，对方要真是盗窃犯你会有危险的。
　　郑泽：切，你以为我是你这种从来不运动只顾着埋头学习的三好学生？我体力好着呢，真被发现了我也能反杀！
　　沈霁云：……
　　沈霁云捏了捏自己胳膊上的软肉，发现自己竟然无力反驳。
　　郑泽的消息又发来了：我靠，他去的方向是你家诶！水岸家园！
　　沈霁云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下意识从床上站起来，在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几乎有些急促地给郑泽发了条消息：别跟了！快回家！
　　郑泽：你怎么突然这么紧张？
　　沈霁云：你手机调的静音吧？我给你打电话，你离他远点！
　　下一秒，郑泽的电话拨来了：“曹景？你怎么了？”
　　听到他平安无事的声音，沈霁云松了口气，如果对方真的是他想的林志豪，那郑泽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
　　林志豪在杀人后待在帝都，并且一直关注着水岸家园这边的动态，说明对方是一个反侦察能力很强的凶手，他平时出门探查水岸家园的情况一定会万分谨慎，郑泽的跟踪对他来说就跟过家家一般。
　　只希望现在郑泽是在人多的大道！
　　沈霁云对着电话说道：“你现在别管那个连帽男了，快点回家。”
　　郑泽不知道曹景为什么突然间这么紧张，但是他对曹景这种好学生的智商一向保持敬畏之心，当下也不敢继续跟踪了，甚至有点害怕，难道自己跟踪的不是盗窃犯，而是什么更为危险的人吗？
　　郑泽也算听劝，他二话不说就要回家。
　　“行，我现在就回家！”
　　沈霁云心里松了口气，正当他要挂电话的时候，忽然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一声惨叫，然后就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熟悉的眩晕感也在这时传来，沈霁云忽地睁开眼睛。


第20章
　　剧烈的疼痛让沈霁云的脸色在瞬间变得苍白，在疼痛来势汹汹的攻击下，连精神都变得恍惚起来。
　　“喂，你怎么无时无刻不在发呆？”郑泽对沈霁云挥了挥手机，“你微信号多少？”
　　郑泽的声音让沈霁云脸色微变，他想起电话挂断前那道重物倒地的声音，心口不由重重一跳，他眼珠转动了一下，勉强聚焦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
　　郑泽正侧着头，眉间带着十四五岁少年独有的朝气。
　　沈霁云沉默地看着郑泽，把郑泽脸都看脸红了才挪开视线。他是真没想到郑泽竟然还能和那个杀人犯扯上关系，要是能早些知道，他一定不会让郑泽在晚上出门。
　　沈霁云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感觉自己这次头疼的更严重了，像是有一万根钢针戳进他的脑中，他揉了揉太阳穴，过了许久才缓过来。
　　这是世界线第三次循环了，第一次是曹辛荷被杀人犯杀死，第二次是郑泽，第三次不知道又会是谁。
　　不过除去这些坏消息，沈霁云在前两次的循环中也找到不少线索，他现在已经知道杀人犯会在晚上前往水岸家园，他可以一边守株待兔，一边先发制人的报警。
　　就是不知道晚上能不能成功，别再把自己搭进去了……
　　而且还不知道世界线可以循环多少次，有没有最终数目。
　　假设可以循环十次，那他还有七次不同的时间线去触发不同的事件，逐步摸索到底要怎么脱离记忆世界，但假如只有三次机会，那这次就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如果在限定的次数前他还没离开世界，说不定就永远都离不开了。
　　一想到这，沈霁云的脸色更苍白了。
　　郑泽看他脸色不对劲，也不急着要联系方式了，连忙问道：“你咋啦？看书看傻了？”
　　沈霁云又将目光挪到郑泽脸上，看到他现在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还能打趣自己，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忍不住叹气。
　　身边亲近的人都死了一遍，沈霁云现在非常担忧下一次就该轮到自己了……
　　他严重怀疑自己就算用着曹景的身体，克人的煞气都在影响着身边的人，要不然他身边的人怎么会这么倒霉，一个接一个的被干掉。
　　郑泽看沈霁云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不禁后背一阵发寒，他对沈霁云竖了个中指：“你这样看我干嘛？老子喜欢女人的啊！”
　　沈霁云：“……”
　　脑中宛如钢针般的疼痛直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沈霁云脸色煞白，没理会郑泽的打趣，低声报了自己的联系方式。
　　郑泽将联系方式加上后，在学校门口左右看了眼，给沈霁云买了杯热牛奶：“你脸色好白啊！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我跟你家挺近的，我送你回家？”
　　沈霁云摇了摇头：“不用，我自己回去，对了，今晚你不要出门倒垃圾。”
　　郑泽一惊：“你连我爸天天晚上指使我倒垃圾的事情都知道？”
　　沈霁云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
　　郑泽嘿嘿一笑：“那你知道我的小H本都藏在哪里不？”
　　沈霁云：“……”
　　跟这家伙待在一起完全严肃不起来，沈霁云白了郑泽一眼，接过他手中的热牛奶喝了一口：“谢了。”
　　郑泽望着沈霁云潇洒离去的背影，小声嘀咕着：“还挺神秘。”
　　回到家后，郑泽不出意外的被老爸揍了一顿，他疼得嗷嗷叫，在他老爸喊他倒垃圾的时候下意识想到“曹景”对他的叮嘱，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明早我再去倒垃圾！”
　　另一边到家的沈霁云照常将门和窗户都锁好，然后找了一个能看到小区门口的窗户，站在窗边盯着外面。
　　晚上出来上厕所的曹辛荷被他吓了一跳：“你大晚上不睡觉杵在这干嘛呢？”
　　沈霁云头都不回地说：“背单词。”
　　曹辛荷：“……”她内心发出和郑泽同样的疑问，莫不是学习学傻了？
　　曹辛荷让沈霁云早点睡之后，打着哈欠走回卧室。
　　没过多久，小区门口隐约有一道人影鬼鬼祟祟的出现，他穿着连帽衣，谨慎地在小区门口绕了一圈，并没有进小区。
　　沈霁云一边报警一边拎着棒球棍下楼，在警察没来之前，最好先拖住连帽男。
　　要不是曹景的身体太弱鸡，他现在就冲出去将连帽男制服了，但是用曹景的身体出去打架，妥妥的被反杀。
　　在四楼的王晶晶生龙活虎地在房间里练了一套鬼拳，突然鼻子嗅了嗅：“曹景的气息？他大晚上的干嘛去？”
　　王晶晶悄咪咪地跟在沈霁云身后一起下楼。
　　沈霁云一路摸到小区门口的阴影处站着，连帽男没看到他，在小区门口转了几圈后，转身就要离开。
　　沈霁云哪能让他走，在犹豫要不要拎着棒球棍出去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阴冷无比的鬼气。
　　他一扭头，发现站在暗处的王晶晶全是眼白的眼睛紧紧地凝视着连帽男的背影。
　　沈霁云有些吃惊，王晶晶怎么跟过来了？！
　　他用着别人的身体，对鬼气的感知能力明显下降，要是知道王晶晶的好奇心这么严重，他就不下来了！
　　厉鬼在看到杀死自己的杀人犯时，很有可能会变成失去理智的厉鬼！
　　在沈霁云暗道不好的同时，站在他身后的王晶晶也看到了在小区门口转悠的那道身影，不过短短几秒，她身上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刺目的鲜血将她的眼白染红，浓烈的怨气化为层层叠叠的黑气在空中扩散，她脸上的表情痛苦而狰狞，早已没有呼吸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燃烧着熊熊烈火。
　　转瞬间，黑气戾气将她身上的红裙裙摆染上阴暗深邃的黑，黑色的纹路顺着她的手腕一路蔓延，逐渐将她整张脸都染上诡异恐怖的花纹。
　　沈霁云握着棒球棍的手收紧，果不其然，王晶晶在看到自己生前的杀人凶手时，在极度仇恨与痛苦的驱使下，从普通的厉鬼变成丧失理智只知道复仇的厉鬼！
　　她现在的脑子里只有杀戮！
　　他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在身上没有符箓和佛珠的情况下，对上丧失理智的厉鬼无疑自寻死路！
　　沈霁云没有往小区里跑，厉鬼丧失神志的情况下是会无差别攻击的，不能让她前往曹辛荷所在的位置！
　　连帽男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一惊，他放在裤兜里的手微动，摸出来一把弹/簧/刀，不过转头一看发现是个年纪只有十四五岁的男孩，他眼中的警惕消散不少，但是在看清男孩的面容时，他心中随之升腾起滔天的恨意。
　　他知道这个男孩是谁！就是他想杀的曹辛荷的儿子！
　　当年在杀了王晶晶后他处理完尸体连夜流窜到南方，过了好几年提心吊胆的生活。
　　谁知道并没有人发现他杀了人，他也逐渐放下心开始在南方工作，期间还回家过几次，不过每次都不敢待太久。
　　在南方待了十几年后，近期他又胆大包天的窜到帝都，就住在水岸家园的不远处，因为他想要彻底毁灭证据！他打算把王晶晶的尸体处理干净。
　　但就在他打算去租房以装修的名义凿墙时，听闻水岸家园一直闹鬼，并且闹鬼的楼层就是王晶晶当年出事的地方……他心里害怕，不敢去挖尸骨，但也日日夜夜在水岸家园附近转悠，每天又急又怕。
　　不过老天显然不想给他继续犹豫的机会，在他踌躇的这些日子，王晶晶的尸骨竟然被发现了！
　　他当然知道是曹辛荷发现的！整栋楼只住了曹辛荷和她的儿子！他恨死曹辛荷了！
　　林志豪想到这，满心不甘，如果这段时间他大胆一点不信什么劳什子的鬼神之说把尸骨挖出来，现在就不会被警方通缉！
　　他沦落到现在这种地步都怪曹辛荷发现尸骨！曹辛荷该死！她儿子也该死！
　　都快要死刑了，他还怕鬼吗？！再说了鬼都是传闻，他如今只想冲到曹辛荷家里弄死她！
　　所以他今天晚上特意来踩点，就等着明天行动，不过没想到他还没动手，曹辛荷的儿子竟然撞上来了，看来老天还是帮助他的。
　　先杀了曹辛荷最爱的儿子让她也尝一尝痛苦的滋味！
　　林志豪这么一想，脸上的表情变得兴奋，他拿着手上的弹/簧/刀一步步逼近“曹景”，不过没走两步，他脚步顿住，表情有点疑惑，这小子怎么一副被鬼追似的紧张表情？
　　前有杀人犯，后有失去理智的厉鬼，沈霁云发现自己先前的猜测竟然无比正确，这次循环死的人果然不是曹辛荷，也不是郑泽，而是自己！
　　不过在死前，怎么都得拉上林志豪一起冲向地狱的大门。
　　他挥舞着棒球棍跑向林志豪，对身后的王晶晶高喊道：“王晶晶，跟我冲！”
　　林志豪表情猛变，王晶晶？她不是死了吗？
　　他咽了下口水，难以形容的寒气从脚跟一路窜到后脑勺，他目光颤抖着看向曹景身后，发现本来空无一人的小区门口逐渐出现一个穿着红裙的厉鬼。
　　女鬼脸上皮肤裂开，周身阴风阵阵，黑色的鬼气围着她呼啸打转，黑色纹路在皮肤纹理中伸展，她被浸染上红色鲜血的眼白死死盯着林志豪的方向，下一秒指甲变长，她嘴里发出凄厉的尖叫冲向林志豪。
　　林志豪满脸惊骇，他双脚一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拎着棒球棍的沈霁云头都不回地往前跑，心里默默祈祷，杀了他可就不能杀我了哦 o(╥﹏╥)o


第21章
　　沈霁云一口气跑出去百米才敢回头观望, 阴冷的鬼气在小区门口倏地爆发，在王晶晶完全失控的状态下，他也不敢跑太远, 怕她杀红眼去把曹辛荷也解决了。
　　而继续往前把王晶晶引走说不定又会迎接上他报警赶来的警方……沈霁云犹豫了几秒，还是停下脚步。
　　他在马路对面凝望着水岸家园，就算离得有些远，他都能听到林志豪被吓到变声的惨叫。
　　在小区门口的林志豪腿软到浑身都在发颤, 从看到王晶晶在小区门口出现的刹那, 他原本的世界观彻底破碎,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鬼！
　　他想爬起来就跑，但是腿脚虚弱无力, 连最简单的站起来动作都做不到，他又用手撑着地面想往前爬, 但在手触碰到地面的一瞬间就被冲过来的王晶晶拎着衣领拽起。
　　林志豪近距离对上王晶晶阴冷恐怖的面容，被那双满是鲜血的眼白注视着, 精神彻底崩溃, 连叫都叫不出来，身体疯狂地颤动着。
　　因为太过害怕, 裤子也湿了一片, 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别杀我，别杀我，我当时不是故意的……”林志豪浑身抖如筛糠，他被王晶晶扯着衣领，连衣帽的帽子也从头上滑落, 露出稀疏的头顶。
　　本来就在发疯的王晶晶不听到他的声音还好，一听到仇人的声音，更是发出尖利的叫声！
　　她五指弯起, 黑色的锋利指甲直接粗暴的从他头顶插/进——失去理智的厉鬼复仇是一击毙命的狠戾！
　　林志豪倏地睁大眼睛，在剧烈的疼痛下，身体发出生理性的颤动，他喉间发出求救的呼唤声，但下一刻王晶晶就单手掐着他的脖子，将他活生生掐死。
　　在生命的最后几秒钟时间内，林志豪的脑海中走马观花闪过很多画面，其中有他对王晶晶甜言蜜语的哄骗，有他承诺一定会和王晶晶结婚，会带她回家见父母，会给她买最漂亮的婚纱的甜蜜，也有他背着王晶晶给家中的老婆孩子打电话……到最后这些画面都逐渐淡去，最后剩下的几帧画面是王晶晶发现他在老家早有妻子孩子，愤怒的质问以及要去他老家想让他家破人亡的决绝。
　　无休止的争吵中，所有画面最终停留在他气急败坏用烟灰缸一下下砸在王晶晶身上，四溅的鲜血，嵌入墙中的尸体——
　　在最后的最后，他仿佛看到在墙内的尸体由王晶晶变成他自己的尸体。
　　他被封在墙中，世界一片黑暗，再无一丝声响。
　　王晶晶将林志豪掐死后把他的尸体甩在地上，紧接着目光看向沈霁云所在的方向。
　　沈霁云脚步没动，在他前方是已经能听到警笛声的警方，后方是在水岸家园的曹辛荷，他无处可去。
　　他知道，不管是往前还是往后，只要再死一个人，这个世界的循环就要再次结束了。
　　但，是自己死，还是让无辜的人死？
　　沈霁云看向林志豪，在被厉鬼盯上的紧急时刻，大脑竟然还在快速思索着，前两次不管是郑泽还是曹辛荷的死亡都是直接开始下一次循环，这次林志豪的死却没有开启，这代表着什么？
　　难道在曹辛荷的记忆中，她也认定林志豪该死？而郑泽属于不该死的无辜人？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沈霁云继续思考了，他听着远方呼啸而来的警车，心里叹气，明明这是个虚假的世界，他怎么不能心狠一些让无辜的人死亡实验一下自己的猜测？
　　就算猜测得不对，只要有其他人死，他最起码不用死在厉鬼的杀戮中，可以免去痛苦直接开启下次循环。
　　沈霁云垂下眼眸看着自己手上的棒球棍，再抬眸时王晶晶已经来到他身前。
　　对上王晶晶惨白的面容时，沈霁云想起现实世界中王晶晶嘿嘿傻笑的模样，不禁笑了起来，用棒球棍抵住王晶晶对他袭来的尖锐指尖。
　　可惜棒球棍这种小玩意对厉鬼来说没有任何杀伤力，也只让厉鬼的行为稍微受阻一秒，紧接着就被鬼气腐蚀从沈霁云手中掉落。
　　看着那已经近在眼前的惨白手腕，沈霁云放下反派最爱说的狠话：“等回去后再找你算账。”
　　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胸口处剧烈的疼痛让沈霁云单膝跪在地上，他大口喘息着，低头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但总觉得胸口处有个被厉鬼贯穿的大洞！
　　疼痛让沈霁云的后背浮起一层冷汗，这疼痛的记忆太过恐怖，他连撑在地面的手腕都在微微发颤，滴滴被疼出来的汗珠染湿他额前的碎发从眼角滑落溅在他浅色的裤子上，立刻洇湿了一小块。
　　沈霁云一边深呼吸一边默念佛家的清心咒，在念了三遍时身体上的疼痛终于淡去。
　　这是第四次循环了，不断推迟的时间线这次在家中重启，正是他在窗边准备守株待兔的晚上。
　　沈霁云从地上站起身，大脑在这时候逐渐恢复冷静，他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自己已经打过报警电话。
　　他视线又落在窗外的小区门口，和上次一样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不过这人影看起来正打算离开。
　　沈霁云这次没有再拿着棒球棍冲下去，而是给郑泽打了个电话，询问他家住在哪，林志豪又具体住在哪户。
　　在得知具体答案后，沈霁云将这些线索报警告知警方，剩下的事情他打算交给警方，相信警方在接到这通线索电话后自然会安排警力捉拿犯人。
　　同样是守株待兔，但由警方做起来要比沈霁云独自行动安全许多。
　　毕竟警方身后不会跟着一个发狂的厉鬼。
　　做完这一切后，沈霁云看到在小区门口的林志豪也悄悄离开，他吐出一口气，走到沙发上坐下，接下来就等着警方的好消息了。
　　出来上厕所的曹辛荷被坐在沙发上的人影吓了一跳，但随即她就发现“曹景”的面色出乎意料的苍白。
　　“小景，你不舒服吗？”曹辛荷脸上浮起担忧，她快步走向沙发拍了拍沈霁云的肩膀，“着凉了？”
　　沈霁云摇了摇头：“背单词背到头痛。”
　　曹辛荷恍然大悟，她掩口笑出声，轻轻点了下沈霁云的额头：“都跟你说无数次啦，妈妈不在意你成绩是不是第一名，妈妈更希望你能每天都快乐幸福！”
　　沈霁云目光变柔，替曹景回道：“我会的。”
　　曹辛荷眼神恍惚了一下，然后快速回过神揉了揉沈霁云的头发：“快去睡吧。”
　　“我再背会单词就睡。”
　　曹辛荷有点无奈地耸肩，她嘀咕道：“儿子太上进也是一种烦恼啊！”
　　她脸上带着炫耀式烦恼的笑走向厕所。
　　等她从厕所出来后，看到沈霁云还在沙发上坐着，不由去厨房倒了杯水递给他，在进自己卧室的时候，她手搭在门把上，没回头，但是声音却传进沈霁云耳中：“你也要开心点哦。”
　　沈霁云微怔，不等他细想这句话的含义，手机铃声响起，郑泽震惊的大吼声从手机里传来：“我靠！连帽男被警察抓了！我们这栋楼里竟然住了一个杀人犯！我靠我靠我靠！怪不得我爸妈不让我接触连帽男！他是杀人犯！对了，你刚刚问我连帽男具体住哪户，紧接着他就被抓了，这事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沈霁云听到这个消息，微微松了口气，林志豪被抓，王晶晶就不会发狂无差别攻击其他人，曹辛荷和郑泽也不会被杀，现在林志豪进去了，这算是个好消息。
　　一连几次的循环都在见证身边人的死亡，尤其不久前才被厉鬼杀害，饶是沈霁云的精神力强大此时也撑不住了。
　　现在听到还算不错的好消息后，他精神松懈下来，躺在沙发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手机那边的郑泽等了半天都没听到沈霁云的回话，正当他想继续哔哔的时候突然听到手机里传来轻微又均匀的呼吸声。
　　郑泽又默默闭上嘴巴，将电话挂断，心想好学生睡得挺早啊！
　　在沈霁云睡熟的时候，曹辛荷打开房门，拿着一条毛茸茸的长毯走出来，她将毛毯盖在沈霁云身上，看了他好一会儿才重新回到房间。
　　沈霁云睡眠很浅，在曹辛荷拿着毯子走到自己身边的时候就醒来了，不过身体却懒洋洋的不愿起来，他现在用着曹景的身体，能完全体会到曹景对母亲的依赖，在身体的本能下，沈霁云也放纵自己在沙发上躺着。
　　实际上他是在想着曹辛荷刚刚站在卧室门口对他说的话——“你也要开心点哦”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这话不是在对曹景说，而是透过曹景看到了他。
　　不过最近的沈霁云也确实很疲惫，这些问题他打算先放一放，继续观察一下曹辛荷，也许是他想多了也说不定。
　　在确认现在的危机都暂时解除后，他还是任由意识下沉进入睡眠好好补充体力。
　　第二天早上，沈霁云是被曹辛荷的早餐香味诱惑醒的，他从沙发坐起身，感觉自己昨天的疲倦一扫而空，身体又恢复了能量。
　　“你醒啦？”曹辛荷拿着锅铲从厨房走出来，她笑着看向沈霁云：“今天我不上班，我们想想白天去哪儿玩吧？”
　　她没提上次去爬山的建议，沈霁云更是不会提，沈霁云托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要不然去商场逛逛？”
　　曹辛荷微怔：“还以为你会去游乐园呢！”
　　“是陪你过生日，当然要去你感兴趣的地方，我生日时候再去游乐园吧。”
　　沈霁云站起身去卫生间洗漱，正在洗脸的时候听到曹辛荷的声音：“小景~快来，我教你做早餐。”
　　“做早餐？”沈霁云有些诧异，他放下毛巾，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两秒才应道，“来了。”
　　“我跟你说哦，做早餐其实很简单的，你看咱家这个电锅的功率，鸡蛋煮十分钟，玉米也是十分钟，紫薯南瓜煮二十分钟……”曹辛荷双手叉腰站在厨房门口，指导着沈霁云做早饭。
　　沈霁云假装自己手忙脚乱做着早餐，实际上他在八岁就开始做饭了，对这些早就了若指掌。
　　只是在曹辛荷面前还是要装一装的。
　　曹辛荷看到沈霁云端鸡蛋被烫着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不过在笑过又对沈霁云夸道：“厉害哦！”
　　沈霁云虽然是假装的，但是听到夸奖还是高兴，只是在高兴的情绪下，又隐隐觉得遗憾。
　　如果曹辛荷没出事，有这样一个和朋友似的母亲，曹景现在应该很幸福吧？
　　曹辛荷咬了一口煎鸡蛋，语气夸张：“你第一次做饭就这么有天赋，以后家里的早饭都交给你了！”
　　沈霁云表情微凝。
　　吃完早饭后，沈霁云先是去换了套出门的衣服，然后坐在沙发上等着曹辛荷化妆换衣服。
　　曹辛荷的穿着也比上班时的女士西装要简单许多，一身休闲装，化妆也只是上了一层防晒隔离，描了描口红和眉毛，整个人看起来不太像四十多岁的人，要年轻许多。
　　这个过程说来快，但是沈霁云等了有半小时，不过他也没觉得不耐烦，他小时候和爸妈一起去逛街的时候就经常这样等着，只是那时候还有老爸和他一起端坐在沙发上闲聊可以打发时间。
　　沈霁云趁着这个时间还搜了下家里公司的名字，发现这个世界也有自家公司，沈霁云心里有点惊奇，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是不是也存在着……
　　“小景，走啦。”
　　曹辛荷的喊声打断沈霁云的思绪，沈霁云站起身，和曹辛荷一同出门前往帝都市中心的商场。
　　帝都市中心可谓是寸土寸金，不过曹辛荷买起东西丝毫不看价格，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
　　曹辛荷还算富裕的这件事沈霁云早就发现了，能在帝给曹景留好几套固定资产，手上的现金流也不会少到哪去。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蜗居在水岸家园。
　　曹辛荷很喜欢逛小饰品店，她在琳琅满目的商品上挑着可爱的小饰品，期间还给沈霁云挑了一个兔子发箍。
　　沈霁云顶着萌萌的小兔子发箍，表情有点无语，他现在都不用假装曹景的性格，是真心实意的不满……
　　这种店铺中基本上都是女生，男生非常少，就算有也都是陪着女朋友一起来的，绝对不会把发箍往自己头上套。
　　现在整个店铺里只有他一个男生带着这种发箍，这像话吗？！
　　曹辛荷偷笑，拉着沈霁云到落地镜前给俩人合拍了一张，在拍完照转身的时候，沈霁云不小心撞到一个人，这个人穿着黑色的卫衣，头上戴着帽子，脸上还戴着口罩，沈霁云下意识绷紧了神经。
　　这副装扮实在太像林志豪那个杀人犯了！
　　不过在他和这人眼神对视的瞬间，这个想法随即消散，杀人犯不会是这种眼神。
　　那是一双纯黑色的眼眸，眼中的神色带着自然而然的矜傲，有些高高在上的气质，但是为人又很礼貌，在被沈霁云撞着后，他反而主动开口：“你没事吧？”
　　这声音让沈霁云表情有点奇怪，这不是……傅总吗？
　　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对傅知礼说了声抱歉，接着后退了一步，有些疑惑地看着傅知礼这身打扮，他这是干嘛呢？穿成这样来饰品店？
　　并且比这身打扮更奇怪的是，在刚刚触碰到傅知礼的时候，他又听到了傅知礼的心声：哇！这个兔兔发箍好可爱！我也买一个回家洗脸用吧！不过不能被别人看出来是我想用，等会儿结账就捏造一个我有对象的假象。
　　沈霁云：……
　　完全不知道自己心声泄露的傅知礼对沈霁云颔首，视线在沈霁云的兔子发箍上停留了好几秒，然后走到另一排货架旁也顺手拿了相同的兔子发箍。
　　接着，他又若无其事地顺了好几件可爱的小摆件，最后因为买的太多手上拿不下，还去店门口拿了一个小篮子。
　　沈霁云数了下，傅知礼一共买了十二件的小物品才心满意足地去结账。
　　在结账时候，他欲盖弥彰地对收银员问道：“这些东西我对象应该喜欢吧？”
　　收银员会心一笑，默认他对象是个妹子，对他说道：“放心吧！女孩都喜欢这些的！”
　　傅知礼闻言露出满意的笑，拎着自己买的这些小玩意，心满意足离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又回头看向沈霁云所在的方向。
　　在和傅知礼对视的瞬间，沈霁云实在没忍住，眼中都漾起笑意。
　　傅知礼愣了几秒才离开。
　　“你认识？”曹辛荷对沈霁云问道，她看着傅知礼的背影，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不过具体在哪见过又没有印象。
　　如果傅知礼摘下口罩，在公司也属于高管的曹辛荷必然能认出这位商场上有名的青年企业家，不过他戴着口罩，又出现在饰品店这种地方，曹辛荷怎么都不会把这份眼熟的感觉往冷冰冰的傅知礼身上联想。
　　“不认识。”沈霁云将自己头上的兔兔发箍摘下放进购物篮里，打算将发箍买下。
　　曹辛荷也就是随口一问，她逛街的兴致高昂，从饰品店出去后又拉着沈霁云去买衣服，她不太询问沈霁云的意见，只要是自己喜欢的都会买，不过在给沈霁云买衣服的时候则格外注重他的感觉。
　　沈霁云被迫试了一年四季的衣服，曹辛荷统统打包让送到商家家中。
　　从这家衣服店走出，沈霁云感觉比被厉鬼掏心还要疲惫……
　　然而曹辛荷逛完这家衣服店，又带着沈霁云前往另一家，给他买了许多成熟风的衣服，甚至连西装都买了。
　　“买这么多？”沈霁云一看到堆成山要试穿的衣服，不禁头皮发麻，他发誓，曹辛荷不止成为厉鬼时可怕，活着时候更可怕！
　　曹辛荷一点都没觉得这些衣服多，她甚至还感觉太少，她将手上新拿的外套挂进试衣间，然后拍了拍手站在试衣间外，笑着说道：“哪里多啦？你还有高中、大学、毕业工作时要穿的衣服！我要把你以后的衣服都买好。”
　　沈霁云心中一动，他看向曹辛荷，只看到对方因为逛街而亮晶晶的眼睛，眼中的情绪除了兴奋开心之外，任何负面情绪都没有。
　　后面沈霁云不再反抗，他一件件试着衣服，等衣服买好后，天色都已经黑了。
　　俩人慢悠悠地从衣服店走出，曹辛荷这一天的心情都挺愉快，她脸上挂着笑，一边和沈霁云商量去哪里吃晚饭，一边在商场服务台将衣服全部交给商场，让他们负责把东西送回家。
　　沈霁云和曹辛荷站在商场门口，准备就近找家餐厅，俩人挑了好一会儿，最终找了一家离得很近就在商场对面的餐厅。
　　曹辛荷伸了个懒腰，她背对着沈霁云看着商场外滚动着店铺的大屏幕，脸上的笑轻松而惬意：“我今天很开心。”
　　“……”沈霁云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说自己也很开心，他这一天是又累又倦。
　　“以后每个生日都会这么开心的。”沈霁云看着曹辛荷身后的车水马龙，此时天色已经完全变黑，路边亮起路灯，路灯照在曹辛荷身上，马路上车流不息，人潮涌动，看起来热闹又喧哗，完全不像是一个假的世界。
　　在沈霁云看着人潮有些愣神的时候，有个女生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女生拿着手机正打着电话，嘴里笑着说道：“哎呀，我现在就快到啦，老师让我临时多练了一遍舞，你们别催啦！我就迟到了三分钟嘛……马上就到，绝对不会超过五分钟！”
　　她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看着红绿灯，等到绿灯的时候才往前走。
　　沈霁云和曹辛荷就跟在她身后过马路，在几人快到对面马路时，斜侧方突地窜出来一辆摩托车，摩托车的轰鸣声让沈霁云本能地察觉到危险，在车即将撞上女生的时候，他眼疾手快地拉了女生一下。
　　女生在猝不及防之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不过随即就察觉到要不是被人拉了一下自己就要被摩托车撞上了！
　　被远去的摩托车尾气扑了一脸的女生脸色发白，她对着沈霁云连连道谢：“刚刚真是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说不定就出车祸了……”
　　曹辛荷也吓得脸色有点白，不过她关心地看着沈霁云：“没事吧？没被吓着吧？”
　　沈霁云是几人当中最镇定的，对女生摆了摆手：“不用客气。”
　　女生愣了愣，然后脸上的笑意加深：“小朋友，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可爱，不过还是很感谢你！”
　　沈霁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看起来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屁孩，他抽了下嘴角没吭声。
　　女生又看向曹辛荷对她道谢道：“姐姐，这是你弟弟吗？刚刚多亏了你弟弟我才能平安无事，姐姐你们吃饭了吗？没吃饭的话我请你们吃饭吧！”
　　“不是我弟弟，这是我儿子。”
　　“哇，但是姐姐你看起来就和我差不多大诶！”女生嘴很甜，“姐姐，我请你们吃饭吧！”
　　曹辛荷笑得很矜持，但任谁都能看出来她现在的心情比逛了一天街还要开心，在她这个年纪还能听到这么年轻漂亮女孩子说她年轻的夸赞，她能和闺蜜炫耀十年！
　　沈霁云若有所思，表示自己学到了，原来获得陌生异性的好感如此简单，看来直白的夸赞能打败一切花里胡哨。
　　曹辛荷和女生走到马路对面，女生报了自己的名字，说自己叫何妍，然后自来熟地询问曹辛荷和沈霁云的名字。
　　没几句话曹辛荷和何妍就熟悉起来，曹辛荷对她笑着说道：“你不用太客气，刚刚听你打电话说吃饭都要迟到了，你快去吧，我和小景也要去吃饭了。”
　　何妍倒是出乎意料的倔强，说什么都非要请俩人一起，曹辛荷只能无奈说自己预约了餐厅，还顺便报出餐厅名字。
　　一听这餐厅名字，女生很惊讶，说自己和朋友订的也是这家餐厅。
　　“姐姐，这家餐厅味道很好，评分很高，但是在周末如果没提前预约要排队很长时间。”女生眨了眨眼睛，“你不久前才预约的话，大概要两三个小时后才能吃上，你就和曹景弟弟跟我们一桌吧。”
　　就在这时，刚刚呼啸而过的摩托车又转了回来，曹辛荷和女生看到这辆熟悉的摩托车都面露愤懑，骑着摩托车的年轻人将摩托车停好，下车走向女生。
　　他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相当年轻的面容，像是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大学生，他一走到何妍就弯腰道歉：“对不起！”
　　何妍被吓了一跳：“你干嘛？”
　　年轻人抬起头挠了挠头发：“就刚刚我等红绿灯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一空就骑车冲了过来，你没受伤真的太好了！”
　　何妍眼中的不满听到这话淡了许多：“下次骑车注意。”
　　年轻人连连道歉，最后说：“还好这位小朋友拉了你一下，都是我的错，要不我请你们吃饭吧？！”
　　小朋友沈霁云：“……”
　　何妍直接拒绝，曹辛荷也跟着拒绝，何妍又开始邀请曹辛荷……
　　沈霁云看得头大无比，他对曹辛荷说道：“就跟他们一起吃吧。”
　　曹辛荷不饿，但是换了一整天衣服中午都没吃什么的沈霁云现在特别饿！
　　话题终结，摩托男死皮赖脸非要请客，跟在沈霁云几人的身后一同前往餐厅要给几人买单。
　　在餐厅的何妍朋友们听闻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有些后怕，一开始对摩托男都没什么好脸色，其中一个和何妍关系很好的妹子还对他翻了几个白眼，不过看他道歉实在诚恳，加上喝了点酒，关系倒也缓和了下来。
　　不过不同于对待摩托男的态度，一桌人的几人都对沈霁云笑眯眯的，说话都是用哄的。
　　在桌上的年轻人都喝起酒时，曹辛荷给沈霁云点了一瓶橙汁。
　　“你下次有事迟到我再都不催了。”在饭桌上，何妍喝大了的朋友开口说道，“以后大家出门都要注意看车啊！”
　　一阵附和声响起，这顿饭还算愉快，最后由摩托男买单当做赔礼道歉。
　　曹辛荷没喝酒，她是开着车来的，车就停在商场的停车场，在回家的路上，曹辛荷的语气很兴奋：“今天真值得纪念。”
　　沈霁云扬唇笑了下：“快乐的日子每天都值得纪念。”
　　短暂的周末假期之后，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按了加快建，时间过得特别快。
　　沈霁云的生活变得十分规律，每天都是两点一线，规律到他差点认为自己是曹景，这种日子会永无止境的一直向前。
　　一周的时间很快，转眼又是一个周末的到来，不过由于曹辛荷把休息放在了上周，这个周末的曹辛荷要加班，每天都回来得很迟，并且在周日晚上还要去外地出差，忙到天天骂总公司的老板是吸血鬼！
　　沈霁云记着曹辛荷出事的那天是周日，她下午去拿定的蛋糕路过七星路被从天而降的钢筋穿透身体当场死亡。
　　在周日这天，沈霁云没让曹辛荷订蛋糕，而是自己前往蛋糕店买蛋糕，在曹辛荷下班的时候也亲自去接她下班。
　　俩人一路说笑着回到家，看着平安无事的曹辛荷，沈霁云心里的那块大石头才彻底落下。
　　他不确定曹辛荷的执念是什么，但想从厉鬼构建的虚幻世界中脱离，那就必须得完成厉鬼的心愿打破她不愿面对的执念。
　　沈霁云猜测曹辛荷的遗憾应该就是这个生日，这是她最后一个生日，但是她却没能和曹景一起度过，所以在死后才会逐渐演化成丧失理智的怨念。
　　在沈霁云沉思是不是过完这个生日自己就能离开的时候，曹辛荷用生日蜡烛戳了下他的脸：“想什么呢？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快来帮我插蜡烛，等吃完蛋糕我就要赶飞机去喽！”
　　沈霁云应好，和曹辛荷将蜡烛插在蛋糕上。
　　餐厅的灯在插好蜡烛后被曹辛荷关掉，在蜡烛昏暗的光晕下，她闭着眼睛许愿。
　　沈霁云也在心底许愿：希望自己还能活着见爸妈。
　　曹辛荷吹灭蜡烛，她睁开眼睛笑着说道：“吃蛋糕吧！”
　　她一边哼着歌，一边将不算大的蛋糕切好，在品尝到蛋糕的瞬间，她笑眯起了眼睛：“希望明年还能吃到这么甜的蛋糕！”
　　沈霁云露出笑容，没有回话，但是心里却在想着等自己回去就让曹景烧点蛋糕给曹辛荷吧……
　　曹辛荷打了个冷颤。
　　吃完蛋糕后，曹辛荷从卧室里拖出自己提前收拾好的行李箱准备前往机场，她看了眼时间，匆忙叮嘱道：“我这次出差只去三天，你在家记得按时吃饭！”
　　沈霁云点头，对她说道：“一路顺风。”
　　他已经改变曹辛荷在钢筋下惨死的未来，并且帮曹辛荷完成过生日的心愿，现在他也该离开了吧？
　　但在曹辛荷出去半小时后，沈霁云发现自己还身处这个世界。
　　他缓缓坐在沙发上，百思不得其解，曹辛荷是还有什么其他的心愿吗？
　　在沈霁云疑惑的时候，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刚接通就听到对面焦急的说话声：“你好，请问是手机机主的亲人吗？手机机主出车祸了！现在人已经送往中心医院，你快来吧！”
　　沈霁云有点茫然地挂断电话，曹辛荷又出事了？
　　来不及多想，他拿起沙发上的外套急匆匆地出门，在赶往医院的路上接到医生的通知，曹辛荷人刚送到医院就没了。
　　沈霁云的内心蔓延起一缕难言的悲伤，他和曹辛荷虽然只相处短短一周的时间，但对这位性格宽和，爱笑又温柔的母亲十分有好感，这次听到她死讯的难过情绪远远超过亲眼目睹曹辛荷被刺死的那次循环。
　　上次他对曹辛荷还没有太多的感情，这次相处了一周，心底已经把她当做家人了。
　　熟悉的失重感传来，还没赶到医院的沈霁云大脑一痛，再睁开眼睛时，发现人在学校，坐在他旁边的胖胖正埋头记着笔记。
　　他侧头问道：“胖胖，今天周几？”
　　胖胖给他传了张纸条：周一啊！你傻了？还有这是老班的课，你别跟我说话！你不怕我怕！
　　沈霁云闭了下眼睛，这是第五次循环，时间线再次推后，两天前的周六他才陪曹辛荷逛完商场，而几天后的周日就是曹辛荷出意外的日子。
　　他现在甚至不确定自己到底是没完成曹辛荷的心愿，她还有其他的执念才没脱离世界，还是说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在这个世界中，曹辛荷就算能避开钢筋，也会以其他形式死亡。
　　另外随着这五次循环每次的时间线都会推后来看，他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和猜测，按照每次循环就推迟一天来算，他还有七次机会，在这七次之内他必须找到曹辛荷真正的心愿！
　　如果在周日的那次循环日他还一无所获，他十有八九就得彻底留在这个世界了。
　　但是这个世界线循环的推迟点似乎是没有固定规律的，前几次只隔了几小时，而这次直接从周五晚上跳到周一，下次说不定就从周一跳到了周三，如果用最坏的推测来看，说不定他只剩下两次的机会。
　　沈霁云在心里默哀，打算在晚上直接询问曹辛荷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不过一想到自己就还有两三次的机会，沈霁云等不及晚上，他在下课的课间把郑泽的手机借来给曹辛荷拨了个电话。
　　“喂？”曹辛荷的声音在电话那边响起，“你好，你是哪位？”
　　“妈，是我。”
　　电话那边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小景？你不是在上学吗？怎么会打电话给我？是在学校出了什么事吗？”
　　“我很好，你别担心。”沈霁云放轻声音，佯装不经意地问道，“今天的语文作业有一张卷子的题目是——关于遗憾。”
　　“我没什么遗憾，妈，你呢？”
　　电话那边的曹辛荷安静了许久才开口：“我的遗憾吗？有很多……想再见一次你外公外婆，想再见你爸爸一面，想陪着你长大。”
　　“但是你外公外婆在外面旅游的时候出车祸走了，你爸爸在下班回家的路上也车祸走了，我这辈子最亲近的人都狠心地从我身边离开，我现在只盼望你能平安健康的长大。”
　　在这伤感的气氛中，沈霁云有些发愁，他在水岸家园并没有看到曹景父亲的鬼魂，可能正在地府排队领号等着投胎……
　　至于曹景外公外婆的鬼魂就更没影了，难道要他去阴曹地府提魂满足曹辛荷的心愿？


第22章
　　沈霁云知道这个想法纯属异想天开, 只能挂断电话，想着等周日时候先拖住曹辛荷不出门，兴许只要周日她不出门, 就不会出意外。
　　等回到教室，郑泽单手插兜站在窗边，看起来颇有几分校霸潇洒的模样，奈何额头上的鼓包破坏了这份潇洒气质。
　　这鼓包应该是被他爸揍出来的。
　　“电话打完了？”郑泽对沈霁云招手, “手机给我, 对了, 你没偷看我手机吧？”
　　沈霁云将手机递给他，对他笑了下：“我是那种人吗？”
　　郑泽却嘿嘿一笑没回答, 他撞了下沈霁云的胳膊：“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啊？说来听听？”
　　沈霁云确实有点烦恼，他不是自大的性格, 在遇到事情的时候，相比较完全依靠自己的智商他更相信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 以他人视角说不定会有意外的发现, 毕竟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到教室后面倒垃圾的胖胖正好路过听到两人的对话，他有点怕郑泽, 不过还是鼓起勇气凑了过来：“曹景, 你有什么烦心事也可以跟我说。”
　　沈霁云对胖胖还挺有好感的，当下笑道：“我现在就有一件不知道该怎么解决的事情，你也帮我想想办法？”
　　胖胖二话没说就应下了，郑泽对自己能帮到好学生更是兴致勃勃。
　　三个人就站在教室后面说着悄悄话。
　　沈霁云说，郑泽和胖胖负责听。
　　沈霁云将自己的故事用我有一个朋友开始诉说……随着他将自己这段时间的经历去掉学校部分说出, 胖胖和郑泽都不自禁地张大嘴口，郑泽没忍住冒出一句：“你确定这是你朋友？”
　　胖胖一脸正经：“曹景，你是在构思小说吗？”
　　沈霁云没反驳：“你们就当我在写小说卡剧情了, 如果是你们的话，你们会怎么解决目前的困境？”
　　胖胖和郑泽都挤眉弄眼地思考起来。
　　过了许久胖胖才开口：“我建议你朋友去寺庙找个大师吧……”
　　“找大师也没用啊！”郑泽语气严肃，“我看得去医院看脑子，他这是不是犯病陷入幻想了？”
　　“哦哦！我爸妈认识医生，曹景，你朋友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他介绍医生。”
　　沈霁云瞅着这不靠谱的俩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看来就算来一百个臭皮匠和诸葛亮都没有可比性啊，或者是这两个臭皮匠太不靠谱……
　　晚自习回到家的沈霁云发现曹辛荷给他煮了一碗水饺，他看着餐桌上的水饺，突然福至心灵，对曹辛荷问道：“妈，我有个同学在写小说，但是写到一个剧情的时候卡住不知道怎么继续写下去……”
　　曹辛荷眼睛一亮，她兴致勃勃地问：“什么小说剧情？”
　　她对曹景的所有事情都很关心，不过曹景基本上很少说自己在学校的事情，跟她的日常沟通也是学习为主，从来不会提除了学习之外的娱乐，更别说这次还提到了同学。
　　曹辛荷就差夸张到双手交叠放在胸前一脸感动了，小景在学校有关系很好的朋友哦！
　　沈霁云抽了下嘴角，他一边吃着水饺一边将下午在学校对郑泽两人说的故事重新复述一遍，为了防止曹辛荷看出什么，他这次将重述又改动成着重学校剧情，淡化曹辛荷出事的部分。
　　“没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吗？”曹辛荷喃喃说道，“你外公外婆出事的那天，我也没能从帝都赶过去。”
　　作为曾经经历过这种事的曹辛荷来说，她一时之间陷入回忆中，过了许久才提出自己的意见：“我还以为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写小说也是和校花谈个恋爱之类的，没想到还是现实向的沉重故事。”
　　“如果是我的话……”曹辛荷看向沈霁云，眉眼微弯，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更希望在离开这个世界前见孩子最后一面吧。”
　　沈霁云心口重重一跳，在曹辛荷温柔又包容的表情中，突然理解到为人父母对于子女的浓重爱意。
　　不管是以郑泽和胖胖才十四五岁的年纪，又或者是沈霁云二十二岁的年纪都很难站在曹辛荷的角度思考问题。
　　也许在自己命在旦夕的最后关头，她所剩的所有执念都是和孩子再见一面，看他最后一眼才舍得离开世界。
　　沈霁云想明白这点后，只觉得心头发闷，如果这样的话，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曹辛荷出事却无力挽回。
　　曹辛荷弹了下他的脑门：“想什么呢？”
　　沈霁云给她碗里夹了个水饺：“在想怎么拯救世界。”
　　曹辛荷不客气的哈哈大笑，她一口将水饺咬了半个，含糊的声音传来：“小屁孩还想着拯救世界，先想着怎么拯救自己吧！”
　　周五的时候，王康眼睛很红，他给班里的同学每人发了两个茶叶蛋，小声说这是自己爸妈煮的，希望同学们别嫌弃。
　　坐在沈霁云身后的小姑娘本来看王康非常不顺眼，她作为被王康郑泽敲诈过的同学，对这种不学无术的学生很讨厌，但最近王康郑泽都消停下来，倒是让她对两人的好感提升了不少。
　　她接过鸡蛋，哼哼着说道：“王康，替我谢过叔叔阿姨。”
　　胖胖嘴馋，当场就吃了起来，语气夸赞：“王康，你爸妈手艺真好！这茶叶蛋比我吃过的都要好吃！”
　　沈霁云只来得及吃一个，剩下的那一个被郑泽顺走了，要不是自己手快，估计手上的这一个都吃不上，胖胖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呢。
　　“很好吃。”沈霁云调侃了一句，“郑泽说以后要开馄饨店，你就在他隔壁开个茶叶蛋铺吧，你两家店在街上一开，香味都能传出老远。”
　　王康抿着唇，他眼睛有点湿润，低着头嗯了一声。
　　郑泽嘿嘿笑了一下：“我觉得这主意不错。”
　　周五在学校门口和同学们分别后，沈霁云轻松的心情一扫而空，他抬头看了眼星空，不知道这次能不能破局。
　　周六平安无事度过，周日下午，沈霁云依然去蛋糕店买了个蛋糕，但当赶回家的曹辛荷吃完蛋糕要匆匆离去的时候，他忽然捂着肚子蹲下。
　　曹辛荷一看就慌了神，她将行李箱推到一边，几步就走到沈霁云身前，“小景，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沈霁云是真不太舒服，为了让曹辛荷不去出差以防路上出意外，他特意在大半夜洗了个冷水澡，这时候的气温虽然是秋天，但在深夜用凉冰冰的水从头冲下也够人喝一壶的。
　　所以今天从早上开始他就不太舒服，等到下午吃了蛋糕，这种不舒服的感觉就更浓重了，现在甚至都不需要他扮演，直接本色出演就够了。
　　“有点不太舒服，可能着凉了。”沈霁云脸色有点发红，不知道是不是发烧了。
　　曹辛荷表情紧张，她立刻搀扶沈霁云回到卧室躺下，抿唇说道：“你等我一下，我和领导请假先不出差了，我打完电话带你去医院看看。”
　　曹辛荷是个效率派，几分钟后就请好假走进卧室，还给沈霁云端来一杯水。
　　“你现在怎么样？感觉哪里不舒服？”曹辛荷摸了下沈霁云的额头，“你发烧了！”
　　沈霁云咳嗽了一下，他声音有些沙哑：“我先吃点退烧药，明天还没退烧再去医院。”
　　沈霁云的主要目的就是让曹辛荷在家里安全度过这一晚上，如果去医院万一路上又出什么事呢？所以这医院是万万不能去的。
　　曹辛荷有些迟疑，她先是找来退烧药让沈霁云服下，看起来还是打算带沈霁云去医院看病，不过沈霁云在吃完药就露出一副昏昏欲睡的表情，让她只能暂时歇下现在就去医院的想法。
　　等到沈霁云在床上睡着后，曹辛荷又摸了下他额头，然后叹了口气悄悄走出房间又打起电话。
　　沈霁云睁开眼睛，他听到曹辛荷在客厅和同事交接工作的说话声，内心不禁有些抱歉。
　　估计曹辛荷突然请假也会给工作带来不小的麻烦，不过转念一想，就算让曹辛荷去出差也会在路上出事，最后还是会耽误工作。
　　沈霁云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七点，在明天早上七点前就知道自己的推测到底正确与否。
　　假设这个世界会强制矫正既定事件，就像上次一样，就算曹辛荷没有死于钢筋，也会在出门时候出车祸。按照这个残忍的逻辑推测，今晚曹辛荷就算在家也会出意外……如果实在不能挽回曹辛荷的生命，那下次的循环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曹辛荷出意外了。
　　沈霁云又重新闭上眼睛，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也只有这一次试错的成本，如果不行，就只能按照曹辛荷自己所说的执念，在她最后出事的时候见她一面了却她的心愿。
　　本来就不舒服的沈霁云躺在床上有些昏昏沉沉的，刚刚吃了药，在药效的作用下，他现在特别想睡觉。
　　曹辛荷进来看了他一眼，轻声问道：“我下午回来得太着急都没注意到你发烧了，还以为你是太开心才脸红……早知道就不给你吃蛋糕了，你饿吗？我给你煮点白米粥吧。”
　　沈霁云有点犯困，他勉强从床上坐起身：“我自己也没注意到，我现在不太饿，先不吃了。”
　　曹辛荷却摇了摇头：“生病就要多吃点东西才恢复得快，你等着，小米粥很快的。”
　　说完，她站起身走向厨房。
　　沈霁云感觉自己头晕得厉害，他将床头的水一口气喝完，然后下床去厨房再倒一杯。
　　在厨房的曹辛荷刚淘完米，看到沈霁云端着空杯子走过来顺手接过帮沈霁云倒了一杯水：“你现在是病人，想喝水就喊我。”
　　沈霁云点点头，端着杯子走出厨房，就在他走出厨房的时候，听到曹辛荷拧开燃气灶，随后一道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沈霁云感觉自己后背一烫，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等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沈霁云足足愣神十几秒，被爆炸和火舌吞噬的那瞬间痛感还遗留在他心间，但这次他后脑被爆.炸.物袭中，加上身体本就不舒服，直接在剧痛中昏迷，倒是没有感受到之后被烈火焚烧的极致痛苦。
　　下课铃声在此时响起，第六次循环的沈霁云转头看向胖胖，声音有些干涩：“胖胖，今天周几？”
　　胖胖翻了个白眼：“今天周三，你周一也问过！怎么每次都跟失了魂似的。”
　　沈霁云忧愁地叹了口气：“人生啊，总是一次次重复。”
　　胖胖闻言更是没好气了：“你就坦白吧！上次你说的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你肯定是在写小说，还一次次重复的人生呢！”
　　沈霁云更惆怅了：“你不明白我的痛，我宁愿是在写小说。”
　　在一次次失败和死亡中，人要么会变得扭曲，要么就是变态。
　　要不是和自己的小命挂钩，沈霁云都打算向摆烂迈进了。
　　不过有前面几次的经验，尤其是上次曹辛荷亲口诉说自己的遗憾是再见孩子一面，这次重来的沈霁云心里大定，也有心思在第六次循环开始开开玩笑。
　　只是他看起来要比前几次轻松，但实际上心里却是无比的沉重，之前几次心态的凝重是在找怎么回去的方法，这次的沉重则是和生命挂钩，他虽然找到了曹辛荷的执念，但却要他亲自看着曹辛荷出事并赶去见她最后一面。
　　他好像只能看着这些事情发生却没办法改变，尝试强行改变的结局就是世界的规则和逻辑会自我修复，在最后给曹辛荷致命一击。
　　想到上次强行改变的解决，沈霁云沉默起来，久久无言。
　　这世上众人的遗憾太多，他身为能看到鬼的特殊人群，能做的也只是剩下尽力帮忙，至于弥补事发前的遗憾将时间逆转，那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
　　这周的沈霁云不再执着于改变曹辛荷既定的命运，既然有些事情他改变不了，那他就争取把自己能做的事情做到最好。
　　他在周六的日子抽空回自己家看了眼，爸妈似乎并不在帝都，应该在其他城市给他找大师制作压制煞气的法器，至于他本人在这个时间段正在国外，更不会出现在帝都。
　　沈霁云白跑了一趟心情反倒轻松不少，要是看到爸妈，说不定会闹出大乱子。
　　在回去的路上沈霁云又路过上次和曹辛荷来逛街的大楼，他随便找了家超市买喝的，听到两个收银员小声聊着天。
　　“我昨天看到傅总了，他真的好帅，就是人看起来太冷漠。”
　　“听说傅总和家里的关系不好哦？不知道他们那种豪门是不是真的八卦很多。”
　　沈霁云笑了下，他结完账拿着饮料走出超市。
　　在沈霁云准备打车回家的时候，对面那栋大楼内走出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人士，大多都是中年人，不过在他们其中有个面容冷峻的年轻人，他表情很冷淡，气场不俗，被一群人簇拥在最中心的位置，一看就知道身份超然。
　　年轻人身上穿着考究的西装，上衣口袋有一支钢笔，正侧着头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其他人一听到他开口都低头听着。
　　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表情看起来有些冷，围在他身边的那些人更是噤若寒蝉。
　　沈霁云目光落在年轻人脸上，心里有些哑然，这不是傅知礼吗？这么巧，又遇到了。
　　傅知礼的感知能力远超普通人，他倏地抬起头隔着马路和沈霁云对视，在看到沈霁云的时候，他微微蹙了蹙眉，随即挪开视线，看样子只把他当成普通的路人。
　　沈霁云也没过多关注他，他随手拦下一辆车，准备打道回府。
　　在他离开的时候，傅知礼又转头看来，不过此时沈霁云已经坐上车租车，从他眼前消失。
　　周六的时间转瞬即逝，周日的时候，沈霁云的心情异常沉重，他这次没再干扰原本的世界线，而是顺其自然，让回家的曹辛荷自己去拿蛋糕。
　　但随着曹辛荷迟迟未归，沈霁云的心脏像是被谁揪紧了那般，他看了眼时间，拿起桌上的钥匙和手机就冲出家门。
　　他目标很明确，一出水岸家园就前往七星路，等来到七星路的时候，发现这条路已经围满了人。
　　沈霁云看到这幕，在这瞬间突然感觉身体里的心脏剧烈疼痛起来，这不是他的情感，是曹景的身体自己发出的情绪！
　　就算曹景的灵魂不在身体里，此时他身体本能的悸动也影响到了沈霁云。
　　沈霁云拨开人群一步步走向事发现场，他看到浑身是血的曹辛荷倒在地上，她被鲜血包围，气息微弱地对身边大胆报警的路人说道：“给我儿子打个电话……我想见他。”
　　沈霁云眼眶一酸，他快步走到曹辛荷面前，单膝跪在她面前，声音沙哑：“妈。”
　　强撑着一口气的曹辛荷听到“曹景”的声音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她艰难地抬起满是鲜血的手指，似乎想要戳碰“曹景”，但一手的血又怕他害怕。
　　曹辛荷又将手缓缓放下，但是沈霁云却主动伸出手握住曹辛荷的手。
　　曹辛荷眼眶很红，她满脸都是鲜血，但是嘴角还是带着笑：“小景，别怕，别怕，妈妈没事。”
　　曹景身体的本能情绪完全传到沈霁云的心口处，他心痛到难以呼吸，只恨不得这一刻自己和曹辛荷交换，他宁愿躺在地上的是他而不是曹辛荷。
　　“小景，对不起，不能继续陪着你长大了。”曹辛荷的声音越发微弱，“妈妈有教你做饭，有给你买了很多很多的衣服，以后你要一个人照顾好自己。”
　　沈霁云眼睛很红，眼睛落下砸在曹辛荷手上，他低声应道：“好，我会在你住院养伤的时候煲汤带给你。”
　　曹辛荷听到这话嘴角的笑意加深，她最后说了一句：“好，妈妈的好孩子。”
　　她说完这最后夸赞的话，气息渐弱，逐渐闭上眼睛。
　　沈霁云眼前一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教室里，他有些发怔地看着黑板上熟悉又陌生的数学题，缓缓转头看向胖胖。
　　这是第七次循环了。
　　胖胖抽空看了他一眼，被他通红的眼眶吓了一跳，他连忙问道：“你咋了？你这是咋了？怎么哭了？”
　　沈霁云怔怔地抬手擦去眼角的眼泪，问出自己和胖胖都熟悉无比的问题：“今天周几？”
　　“周五啊！”
　　因为俩人的说话声太大，被数学老师警告地看了一眼，胖胖立刻闭嘴，老实地听起课。
　　沈霁云则举起手说自己不舒服要去医务室。
　　他顺便去和老班请假，说想回家休息一天，老班看他发红的眼睛二话没说就允了。
　　沈霁云回到家后，感觉整个人都被掏空了力气，悲伤到极点的情绪几乎让他难以呼吸，直到现在，这股浓烈又绝望的情绪都没能缓过来，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心里的窒息感越发浓重。
　　他闭了闭眼睛，将所有事情重新捋了一遍，按理说他已经完成曹辛荷的最后心愿，怎么这次还是循环了？
　　一定是他漏掉了什么，有什么最关键的地方是他没注意到的，但是强烈的情绪压在他心头，沈霁云现在甚至不敢回想当时的场景，他胸口发闷，一口气喝了一杯水才压下胸口汹涌到想要哭出来的情绪。
　　他就这么坐在沙发上，一遍遍梳理这几次循环中发生的事情，从白天到下午，越想越觉得自己是不是忽视了什么。
　　在天色逐渐变黑的时候，他手机铃声响起，是郑泽的电话：“喂，好学生，你今天怎么了？你怎么请假了？胖胖说你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跟我说，我去揍他！”
　　一连串的问话让沈霁云高速运转的大脑微顿，沈霁云将自己梳理全部事情的思绪抽出，听到郑泽的声音，他心里那股压抑的沉重变轻了不少。
　　谁让这家伙是个活宝，只要听到他说话都能放松下来。
　　“我没什么事，就是有点不舒服。”
　　“我看你就是书读多了，人都读傻了，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跟我说！话说，你是不是最近读书太用功情绪不好？总感觉你这周心情都不太好，要我说，有时候你们这些书呆子也该放松下心情，要不然明天来我爸的馄饨摊，我们商量一下入股馄饨摊的事情？”
　　郑泽的嘴叭叭叭地说个不停，但是沈霁云一点都不觉得烦，他知道这是郑泽关心他才会说这么多，郑泽虽然看起来大大咧咧，但其实心思很细腻，能被他选中当朋友都很幸运。
　　沈霁云也觉得自己应该出去看看人间百态，说不定会灵光一闪找到破局的关键，他和郑泽约了个时间，明天下午在馄饨摊相见商量大业。
　　周六的下午，郑泽爸爸的馄饨摊前人群络绎不绝，很多都是老主顾，大部分都是打包带走，郑泽和他老爸忙得脚不沾地，等过了高峰期，郑泽才能歇口气。
　　这个时候也正好是两人约定的时间，沈霁云前脚刚到，他就得意地对沈霁云说道：“怎么样，刚刚的盛况你看到没？早入股早享受。”
　　说着，他还挥了挥手：“来来来，今天小爷我亲自给你做碗馄饨。”
　　他话音刚落，被他爸一巴掌拍在脑袋上：“你竟然还敢自称小爷了？”
　　郑泽讪笑：“哎呀，我是小爷，您是大爷嘛！”
　　沈霁云对郑泽爸爸打了个招呼，听着郑泽和他爸爸的对话，不由笑了起来，一扫沉闷的情绪。
　　没过一会儿，沈霁云就尝到了郑泽的手艺，竟然出乎意料的不错，不说完美继承他爸爸的全部手艺，也有六七分了。
　　“怎么了？”郑泽一屁股坐在沈霁云对面，“我手艺还不错吧？”
　　“非常不错。”沈霁云对他竖起大拇指，“你就是咱们馄饨公司以后的大厨了。”
　　郑泽嚣张地哈哈大笑起来，看样子已经在做梦自己开公司后能日入千万了。
　　他的笑声极具感染力，沈霁云也跟着笑了起来。
　　过了今天就又是曹辛荷出事的日子，沈霁云就算现在专门出来放松，脑子里也一直想着曹辛荷的事情。
　　他脑中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所有事情复盘，实在没发现自己遗漏了哪里，又不由细细回想起之前王晶晶对自己的絮絮叨叨。
　　从王晶晶见到曹景后，就一直拉着他说曹景的事情，其中也说了不少和曹辛荷有关的细节。
　　沈霁云仔细思索着，直觉自己应该将王晶晶那些话中的某个最重要的细节遗漏了。
　　不过王晶晶和郑泽说话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杂七杂八的废话太多，重要的事情掺杂在这些废话当中，沈霁云还要一句句回想，将重要的细节专门提取出来。
　　沈霁云在心里将王晶晶唏嘘感慨的话一一回想。
　　“我跟你说，曹景那孩子也不容易，主要吧，普通孩子家里人出车祸只会悲痛，但是他仇恨自己。”
　　“因为在那天，他没能陪着他妈过一个完整的生日，并且在那天还和他妈吵了一架摔门而出。”
　　“哎，曹景就是自尊心太强了，在学校非要争个第一，其实他已经很厉害了，总想着再厉害一些同学们就不会嘲笑他没有爸爸……他还是年纪小，等长大后就会发现这种事情没什么好遮掩自卑不敢让别人知道的，如果真心当他是朋友，别人根本不会嘲笑他，反而，嘲笑他的人也不配当他的朋友。”
　　“对了，我听其他的鬼说，那天他和他妈吵架后分别去蛋糕店拿蛋糕，他在蛋糕店听到他妈出事的消息……从那之后，他好长一段时间都处在应激反应中，只要见到蛋糕或者听闻蛋糕的词句都会吐。”
　　“后来他就搬离了水岸家园，其实一开始曹辛荷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是从曹景离开后才逐渐发狂的，可能因为思念儿子吧，她又跟我一样因为执念不能离开七星路。”
　　“我都不知道曹辛荷的执念是什么，是和曹景过一个完美的生日？还是说没能吃上曹景买的蛋糕？”
　　在说时候，郑泽爸爸将摊子擦得干干净净又做了一份馄饨，然后对郑泽说道：“你妈说她等会儿还要加班，我煮份馄饨，你等下去送给她。”
　　“好咧。”郑泽应道。
　　沈霁云听到这句话却倏地站起身，他想到了曹辛荷真正的执念是什么了！
　　他的动作让郑泽吓了一跳：“你咋了？”
　　沈霁云一脸严肃：“我想到一道数学题的解法，我先回家做题了。”
　　说完，他郑重地和郑泽爸爸道谢，说自己就先回家做题了。
　　郑泽：“……”
　　郑泽爸爸：“……”
　　俩人一脸敬畏地看着沈霁云的背影，然后郑泽脑袋上又落下一巴掌：“你怎么就不能跟年级第一学学！你看人家就算出来吃馄饨脑子里都想着数学题！”
　　郑泽在这刻恨死了沈霁云，曹景这货！自己看他心情不好喊他出来玩，他竟然背刺自己！
　　他不甘示弱地对着老爸吼道：“我也不赖好吗！做数学题的时候脑子都想着馄饨！”
　　郑泽爸爸听到这话更气了，又是一巴掌落下来，郑泽发出嗷嗷的惨叫。
　　回到家的沈霁云只觉得一直蒙着一层雾的世界清晰无比，在一次次的循环中，多亏了郑泽爸爸和郑泽的那一句点睛对话，让他终于掀开曹辛荷执念的真正面纱。
　　她的执念不止是再见曹景一面，更大的遗憾是和曹景的那场争吵，以及没能吃上曹景亲手买来的蛋糕！
　　沈霁云知道明天该怎么做了，他不打算像原世界那样和曹辛荷发生争执，他希望曹辛荷在最后的时刻最起码是含笑离开的。
　　一切照旧，第二天下午，曹辛荷和每次的循环一样前往蛋糕店买蛋糕，沈霁云推迟了十分钟出门，在沈霁云来到蛋糕店的时候，听到店员在窃窃私语。
　　“太吓人了，七星路有人出事了，哎今年真不安生，怎么到处都在出事。”
　　“好像是刚从我们蛋糕店出去就出事了，她也太倒霉了！”
　　沈霁云心口一痛，他不想再听后面的对话，让服务员打包蛋糕就急匆匆地拎着蛋糕前往七星路。
　　还是相似的场景，连围着的人群都和上次一模一样，但是沈霁云却不敢走上前，他眼角余光看到散落在地上的蛋糕盒，像是被烫到一般快速挪开目光。
　　曹景当时所有的情绪沈霁云如今都感同身受，他呼吸急促，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沈霁云不再犹豫，拎着蛋糕挤进人群。
　　曹辛荷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旁边有人在报警打电话，还有人问她家里亲属的联系方式，她声音很小：“我儿子出门的匆忙没带手机，我们刚刚有点矛盾吵了一架……”
　　路人一跺脚：“叛逆期的小孩子就是不懂事！”
　　沈霁云看着自己手上拿着的手机，在恍惚间明白了什么，这最后的时刻，时间线又完完全全变回曹辛荷记忆中的样子。
　　就算他在下午并没有和曹辛荷吵架，但在现在的曹辛荷记忆中，曹景正因为争吵摔门而出，因为出去的太过匆忙没带手机。
　　沈霁云没有耽误时间，他大步走到曹辛荷身前，和上次一样半跪在地上对曹辛荷喊道：“妈。”
　　他声音有些哽咽，心中更浓厚的情绪被他压抑着没在人前爆发，但从他拿着蛋糕微微发颤的手就能看出来他现在的情绪并不稳定。
　　曹辛荷听到“曹景”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她盯着“曹景”，眼中突然落下泪，拼尽最后的力气抬起手就要遮住“曹景”的眼睛：“小景别看，晚上会做噩梦的……你别怕。”
　　沈霁云听到这话情绪再都绷不住了：“我不会怕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永远都不会。”
　　这话他脱口而出，好像根本不是他想说的话，而是真正的曹景想说的话。
　　曹辛荷覆在沈霁云眼前的手微微发着抖，但下一秒她的手就被沈霁云握住，他不顾曹辛荷手上的鲜血，将曹辛荷失血过多而泛着凉意的手放在自己脸旁，低声对曹辛荷说道：“妈，你别怕，等会你好好住院配合医生的治疗，我会在医院照顾你的，晚上我再回家给你煲点汤，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曹辛荷浑身都在发抖，她怔怔地看着他，随后又将视线落在沈霁云带来的蛋糕上，良久后唇角微扬露出一个笑：“小景，要照顾好自己哦。”
　　“还有，你也要开心。”
　　沈霁云抬眸，泛红的眼眸对上一双同样血红的眼睛，这不是活人的眼睛，凶残暴戾但又带着一丝温柔，这是厉鬼的眼睛！
　　下一秒，世界颠倒，万物崩塌，天色骤变，沈霁云眼前一黑，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同样对上猩红的双眸，还不止一双，是两双！
　　曹辛荷和王晶晶！
　　他虽然进入时间的很长，但对于外界来说似乎连一秒的时间都没到，曹辛荷和王晶晶正维持着他进入世界前时候的攻击动作，但在他出来的瞬间，曹辛荷和王晶晶倏地同时收手。
　　王晶晶本就惨白的脸色如今更是煞白，曹辛荷那双因为失去理智而嗜血残忍的双眸则轻轻转动了下，最后竟然恢复了一缕神志看向沈霁云。
　　她上前一步，但立刻被王晶晶警惕地拦住，她没管王晶晶充满攻击性的表情，而是有些发怔地看着沈霁云，最后露出一个有些温柔的笑意：“小景？不对，你不是小景，你是？”


第23章
　　“沈霁云。”
　　沈霁云看向这位性格温柔的母亲, 眼眸微弯，露出一个明朗的笑意。
　　曹辛荷眼神恍惚了一下：“原来你叫沈霁云，和小景不同, 你是一个很爱笑的孩子。”
　　沈霁云眼中的笑意加深：“曹景就住在我楼下。”
　　曹辛荷略怔，随后有些激动：“……我、我想去看看他，我不会待很久，我再见他一面就走。”
　　王晶晶看到曹辛荷恢复清醒也松了口气, 她往旁边飘了点, 站在沈霁云身边双手叉腰：“想去看就去嘛！反正你现在的执念已经消失, 可以离开原地了，只要不在活人身边待很久就不会影响到他们。”
　　曹辛荷转眸看向王晶晶, 笑得很舒缓：“我知道你，王晶晶。”
　　从她死后就看到这个世界的另外一面, 自然也知道一直“住”在楼下的王晶晶，不过那时候她心里只有曹景从未与王晶晶搭过话, 王晶晶也没出过房间, 导致两个鬼虽然互相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从来没有交流过。
　　而且……曹辛荷的眼神又落在沈霁云身上，在两年前这位没出现的时候, 她记得王晶晶身上凶戾的鬼气汹涌澎湃, 看起来距离失去神志也不远了。
　　但这次见到王晶晶，曹辛荷有些惊奇地发现，王晶晶竟然变了！她身上独属于厉鬼的狠戾消散了许多，或者说被她隐藏起来了，现在给她的感觉更是个十八九岁的活泼少女——
　　当然, 这是在对方笑嘻嘻说话的时候，像是刚刚眼眸猩红冲上来要和自己对打的情况下不算……
　　王晶晶歪头看着曹辛荷：“你倒是没怎么变，从很久前就这个温和的模样, 我亲眼看着你失去神志，还以为你会大开杀戒，没想到你能控制住失控的鬼力没伤一个人……”
　　王晶晶很自来熟，她凑到曹辛荷面前哥俩好的拍了拍曹辛荷的肩膀，对她搓了搓手：“怎么控制的？教教我嘛！”
　　曹辛荷倒是也没藏私，她眼神变得更柔和了几分：“在失去理智的时候我告诉自己，如果不强行控制自己的情绪随便杀人，也许再都见不到小景了。”
　　王晶晶一愣，这倒是，在世上飘荡的鬼何其多，但只要没有伤害别人或者阻挡到别人的利益，一般来说大师不会专门上门歼灭，但是如果伤害太多人，那些道馆寺庙就会派人出来消灭她们了。
　　在曹辛荷和王晶晶说话的期间，沈霁云低头查看了一下旅行包，里面的东西一件没少，再看时间也和他进去时没发生任何变化，说明不管在里面多久，都不会干扰到外界的时间。
　　并且这次的回归他没有任何不舒适的感觉，但是此时沈霁云的心情很复杂，这不是他第一次对上失去神志的厉鬼，但这是第一次进入对方的记忆中。
　　这时王晶晶又看向沈霁云，她眼神有些不满：“沈哥，你在曹姐记忆中的循环我都看到了，你遇到危险怎么不找我？和那些学校的小屁孩讨论都不来找我！”
　　她非常非常非常不爽！有一种没被沈霁云当成小伙伴的难过！
　　“我刚进入世界的时候是打算把你当做底牌的，但是……”沈霁云抽了下嘴角，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被你掏心后就没这个想法了。”
　　在他看来，曹辛荷世界中最恐怖的厉鬼不是曹辛荷，而是随时都会失控的王晶晶。
　　一提到这茬，王晶晶眼神飘移，她变得心虚起来，小声为自己辩解：“人家不是故意的啦，沈哥，疼吗？”
　　沈霁云抬手打住这个话题：“希望你以后不要再问这件事，只要你问，我就能回想起当时的痛。”
　　王晶晶嘿嘿一笑：“对不起啦！”
　　沈霁云也不跟她计较，毕竟是厉鬼，在看到仇人突然“进化”也很正常，只能说算自己倒霉正好和那时候的王晶晶撞上。
　　王晶晶心虚，不敢继续在沈霁云旁边待着，她往曹辛荷身边飘了点，对曹辛荷问道：“曹姐，我杀人的时候帅吧？咳咳，不是说杀沈哥，是说林志豪。”
　　曹辛荷想起当时的画面，有点心惊和担忧：“帅？不能用帅来形容，得用凶残这个词。”
　　说着，她又轻轻说道：“除了林志豪之外，以后还是不要杀人了，有损阴德。”
　　王晶晶猛地点头。
　　沈霁云听到两鬼之间这恐怖的对话，眼中闪过笑意，论起凶残，他总觉得曹辛荷看起来温柔无害，但如果让她杀人……只会比王晶晶更加恐怖。
　　王晶晶最起码只是给别人干脆利落的一击，但是曹辛荷嘛，根据他和曹辛荷在幻觉中的那些相处日子来看，曹辛荷还挺腹黑的。
　　沈霁云看了眼时间，准备打道回府。
　　不过……沈霁云看向曹辛荷胸口处的钢筋，不由问道：“这个要怎么办？”
　　曹辛荷闻言直接伸手将胸口的钢筋拔了出来，鲜血溅在地上，一股股冒出的鲜血很快将她上衣全部染红，她手上拿着三四米长染血的钢筋，脸上依然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
　　沈霁云：……
　　王晶晶：……
　　好尼玛恐怖的厉鬼！
　　钢筋在曹辛荷手中化为黑气消散，她笑着对沈霁云说道：“我收起来了。”
　　沈霁云和王晶晶默契地后退一步，看样子都很怕曹辛荷突然摸出来钢筋给自己一下子。
　　回去的路上，曹辛荷则显得有些紧张，“我看完小景后要去哪儿？”
　　这世界之大，现在却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沈霁云坐在车上，有司机的存在，他没说话，而是用手机打字：你想去投胎吗？我可以送你去城隍庙。
　　曹辛荷摇了摇头：“我暂时还不想去投胎，小景还小，我不放心他，我想等他长大后再说。”
　　沈霁云颔首，不再说话。
　　王晶晶吐槽道：“我看你收钢筋的那个可怕模样，要不你用钢筋给自己搭个房子算了。”
　　曹辛荷：……
　　沈霁云住的小区叫梨园，名字风雅，也是帝都有名的高档小区，小区分高层和别墅区，沈霁云和曹景都住在高层。
　　曹辛荷对这个小区很熟悉，毕竟是她自己买的，当初看房和装修都是她一手操办的，她下车后一声不吭地飘往曹景所在的单元楼。
　　沈霁云和王晶晶跟在她身后，一人两鬼走上电梯，在十一楼的时候，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只要再往踏出一步就能看到曹景住的大门。
　　但是曹辛荷却迟疑了。
　　沈霁云对王晶晶使了个眼色，王晶晶心领神会，一把将曹辛荷推了出去笑嘻嘻地说道：“曹姐，你快去吧。”
　　曹辛荷身形微晃，她在出电梯的时候转身看向沈霁云和王晶晶，眼中满是踌躇，在这一刻，她不是厉鬼，只是一个想要见孩子一面又害怕的普通母亲。
　　王晶晶却大咧咧地挥手：“沈哥住在二十二楼，我和沈哥就先上去了，你忙完来找我们。”
　　“等等。”曹辛荷看向沈霁云，“你能在十一楼等我吗？我怕自己见到小景太激动万一又失去理智……”
　　沈霁云点头，踏出电梯，他走到曹景门口斜靠在一旁的墙壁上，对曹辛荷示意着：“进去吧。”
　　他声音很轻，还带着一丝困倦。
　　在幻觉世界中那么长的时间，他一直没能好好休息，现在只想回家睡觉，不过曹辛荷说得也有道理，万一太激动失控，他就在门外也能以防万一。
　　曹辛荷感激地看着沈霁云：“谢谢你。”
　　她看出沈霁云的疲惫，又补了一句：“我就看小景一眼，很快就会出来。”
　　说完后，曹辛荷从门口飘了进去。
　　出乎曹辛荷的意料，客厅并没有关灯，就算在深夜依然明亮，房间很大，但是空荡荡的没什么摆设。
　　客厅几乎没有人居住的痕迹，厨房和餐桌倒是有经常使用的痕迹，能看出来房子的主人会自己做饭，但是不爱待在客厅。
　　曹辛荷心绪复杂难言，她又继续飘向书房和卧室，几间卧室的门都开着，书房里的东西很多，各种书籍和试卷，一看就知道这是除了卧室之外，是曹景待得最多的地方。
　　曹辛荷看着书房，眼神闪过一丝伤痛，她记得很清楚，她和小景的那次争吵就是在书房，只不过是在水岸家园的书房。
　　她转身看向几个卧室，发现主卧的灯亮着，但是曹景没住在这间，不过这间卧室里的床上用品铺得整整齐齐，床单花纹都是曹辛荷喜欢的类型。
　　还没见到曹景，只看到主卧，曹辛荷的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出。
　　两年了，小景估计从未忘记过自己，也从未忘过那天！
　　曹辛荷速度很慢地飘向侧卧，她一眼就看到睡在床上的曹景，和外面都开着灯不同，在自己卧室睡觉的曹景关着灯，他仿佛做了什么梦，眉头一直紧锁着，曹辛荷飘到他身前，只听到曹景口中溢出梦话：“……我要考年级第一……”
　　曹辛荷噗嗤一声笑出来，伤感的情绪顿时消散不少，她目光温柔而眷恋地落在曹景脸上，没有主动伸出触碰曹景，但是视线却凝在曹景脸上，眼眸中的水波闪动：“小景你长大啦。”
　　她用手比划了一下：“脸比两年前大了……”
　　她这话一说出口，自己又笑了起来，小景要是听到这话绝对要跟自己吵起来。
　　曹辛荷接下来没说话，她坐在床边含笑看着曹景，听着他嘀嘀咕咕的梦话，在这一刻，她感觉时光仿佛回到了几年前，自己不是已经死去两年的厉鬼，而是小景半夜被噩梦惊醒，自己哄他睡觉的活人——
　　活人啊。
　　曹辛荷口中低喃，活着时候从来不觉得活人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但当死去后才知道活着多让人羡慕。
　　最后看了曹景一眼，曹辛荷从床边站起身，温柔叮嘱道：“要好好吃饭准时睡觉哦。”
　　说完这话，她离开曹景的卧室。
　　几乎在她身影离开的瞬间，在睡眠的曹景感觉到一阵心悸，他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呼吸着。
　　下一秒他从掀开被子站起身打开卧室的灯冲到客厅，他几乎是惊慌失措地将整个房间都看了一遍，随后嘲笑自己怕不是失了智，大半夜做出这种神经病的举动。
　　但是刚刚他好像在梦中感受到有人注视着自己，他一点都不怕，因为他感觉那目光是他妈！
　　曹景赤着脚站在客厅，神情失落，他低声说道：“我一直有给你留灯，你房间也放了你最喜欢的零食，如果这世界上真的有鬼，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回来看看我？”
　　曹辛荷站在客厅看着曹景，她泪流满面，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不管不顾出现在曹景面前！
　　但是她不能！曹景是活人，并且还是个孩子，她不能靠近他，会影响到他的气运！
　　曹辛荷深深地看了曹景一眼，转身离开。
　　在外面等候的王晶晶刚打了个哈欠就看到曹辛荷一脸血泪地飘出来，她被吓了一跳，蹬蹬蹬后面退了几步，差点撞在沈霁云身上。
　　沈霁云抬手挡了一下，目光在曹辛荷脸上划过，但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走向电梯。
　　倒是王晶晶一直在安慰曹辛荷：“曹姐，你别难过了，你往好处想，既然你现在不去投胎，以后也能天天看到曹景嘛！没什么好难过的啦！”
　　曹辛荷闻言勉强笑了下：“我现在都不知道未来该去哪里待着。”
　　王晶晶对她眨了眨眼睛：“来沈哥家里住嘛，去其他地方会影响到活人，但是沈哥不怕被影响。”
　　曹辛荷看向沈霁云，她早就发现这个年轻人身上的煞气很重，比她们厉鬼还要浓重，只不过身上戴着压制煞气的法器才压住那股汹涌的戾气。
　　走近电梯的沈霁云有点无奈：“拜托，我怎么不怕影响？我要是不怕影响就不会戴着墨镜了。”
　　王晶晶却摸着下巴分析道：“但是沈哥你戴墨镜是挡自己的煞气啊！你自己的煞气比我们都要重，我们不会影响到你啊！”
　　沈霁云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
　　说话间，电梯又停在二十二楼，沈霁云只能带着王晶晶和曹辛荷回家。
　　这才回国几天家里就多了两个鬼，时间一长，沈霁云简直不敢想象。
　　“住在我这可以，但是半夜不要吵我睡觉。”沈霁云回到家就顺手将墨镜摘下，露出一双熠熠生辉的桃花眸，“还有，在我爸妈来的时候你们不要待在客厅。”
　　他抬手指着一间卧室：“到时候你们去那间房待着。”
　　寄人篱下的曹辛荷和王晶晶都点头应好。
　　沈霁云尤其多看了王晶晶一眼，警告道：“你要是在半夜再把我吵醒，我就把你丢到窗外。”
　　王晶晶羞涩地低下脑袋，对好奇看过来的曹辛荷轻咳一声解释道：“昨天晚上，我看狗血偶像剧太感动了一直在哭，把沈哥吵醒了……”
　　曹辛荷眼睛一亮：“我也爱看！”
　　王晶晶用找到革命队友的眼神看着曹辛荷，然后又悄声在曹辛荷耳边说道：“别看沈哥平时还算好说话，但是沈哥有起床气，把他吵醒的话，我靠，他身上那个煞气……你懂的。”
　　“而且沈哥还喜欢男的！他以前网恋过一个男的，晚上还和男的约会balabala……”
　　曹辛荷大为吃惊，但又听得津津有味。
　　沈霁云嘴角微抽，他不再管王晶晶和曹辛荷，拎着自己的旅行包走进卧室，然后在房间自带的卫生间洗漱。
　　等洗完澡后，沈霁云的疲惫消散了不少，在这时候才有空拿出手机，发现自己收到了好几条消息。
　　有爸妈发来的，也有傅知礼发来的，还有傅南北和道馆太一派发的消息。
　　沈霁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给爸妈回复要睡了，然后又看向傅知礼的消息。
　　对方言简意赅：睡觉了吗？
　　沈霁云回：正准备睡。
　　傅知礼秒回：我也准备睡觉，晚安。
　　沈霁云也客套地回了句晚安。
　　双方的交流简短而客气，但是沈霁云的脸色却非常奇怪，他不由回想起四年前自己十八岁时和傅知礼的网恋，当时俩人的对话可没有这么正经……
　　傅南北则是给他发了几条语音，语气悲痛：草啊！不知道是谁跟我爸妈举报我去地下赛车，我爸妈把我的卡都停了！明天我得去找我哥哭诉一番，让我哥替我出头。说起来你知道我哥不？他挺有名的，叫傅知礼，和我这种傅家混子不同，他能力挺牛逼的，现在傅家基本都属于他掌管。
　　沈霁云弯眸笑了下：认识，刚刚还跟你哥发了消息。
　　沈霁云也没想到这么巧，傅南北这个欢脱的高中同学竟然是傅家的人，并且还和自己提起傅知礼，看样子他和傅知礼的关系还行？
　　在沈霁云这条消息发过去后，傅南北直接弹了个电话过来，他语气有些匪夷所思：“你说啥？你刚刚和我哥发消息？你认识我哥？不对，这个点发消息……我哥不是早睡了吗？他平时睡觉可早了！”
　　沈霁云：“他好像今晚还没睡，我跟他也是今天才正式认识，双方父母介绍的。”
　　傅南北总感觉这话有点歧义，双方父母介绍的？瞧这话说的，跟相亲似的……
　　傅南北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没想到大伯和大伯母还挺关心我哥的交友，难道我哥今晚这么迟还没睡是见到你太激动吗？”
　　沈霁云没吭声，心里却猜想估计不是因为激动，而是惊吓……而且在他记忆中，和傅知礼网恋的那段日子里，傅知礼睡觉时间可不算早，每次都是自己困了，傅知礼才说睡觉。
　　傅南北叭叭了几句后挂断电话，他说他要趁着他哥还没睡去找他哥，让他哥给他求情，争取今天被封卡，明天就能继续用！
　　等傅南北挂断电话后，沈霁云不由想到了郑泽和王康，他擦头发的手微顿，不知道郑泽家还在图书馆门口摆摊卖馄饨吗？王康爸爸有筹到钱款看病吗？
　　明天有空去图书馆门口看看吧，能找到郑泽顺便问问王康的情况。
　　这时候沈霁云的头发已经半干了，他看向发消息最多的道馆太一派，发现对面给他发了十几条消息。
　　沈霁云早就习惯了太一派的做法，这是太一派的客服号，专门售卖各种符箓和法器。
　　不过说是客服，其实是太一派的小师弟负责的，这个小师弟性格欢快，每次一发消息都会群发十几条消息。
　　太一派：双十一即将到来，太一派大降价大降价！原价58888的符箓现价58887！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太一派：极品桃花符原价1888，现价8.8！买一送一！
　　太一派：天师招财符2888！特价2887！
　　太一派：另有偏财符！太岁符！开补财库符！斩化小人符！百解消灾符！镇宅符！功名文昌符！统统特价便宜一元！
　　沈霁云：……
　　沈霁云回复：敢问贵道馆这优惠力度和去买兰博基尼然后给一张五块钱的优惠券有何差别？
　　太一派：没有差别呢，就看有没有冤大头买诶嘿嘿o(*////▽////*)
　　沈霁云：……
　　身为从太一派购买符箓的冤大头大户，沈霁云表示很不爽。
　　沈霁云：你们真不地道！对了，为什么桃花符那么便宜？
　　对面唏嘘回复：还不是因为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关心桃花，都要招财，桃花符没市场呀！另外~沈霁云，你也别说太一派不地道，你小时候也在太一派待了好几年，当时掌门让你学画符你怎么回的还记得吗？
　　沈霁云当然记得，当时他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为什么要自己辛苦画？
　　那时候的太一派的俞掌门正好从他身后路过，听到这话啧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从观里购买符箓终究只是外力，当外力不可用的时候，你再遇到厉鬼又该怎么办？”
　　当时的沈霁云没把这话放在心上，但这次经历过曹辛荷的幻觉后才惊觉当时俞掌门的话是在提点他。
　　沈霁云沉吟了许久才回了条消息：我过几天去太一派学画符。
　　太一派：？？？？？我靠！完了完了，以后太一派就少一个冤大头了呜呜呜呜！
　　沈霁云放下手机，拿着吹风机将头发吹干上床睡觉。
　　和沈霁云安心进入睡眠不同，在楼下的曹景呆坐到天亮，他越回想越觉得晚上真的有人坐在床边看着他，这感觉太真实了，让他的心跳一直到现在都在剧烈跳动着。
　　有没有一种可能，妈妈真的回来看他了？
　　他一直枯坐到天亮，等到天亮的时候，坐在沙发上的曹景突然想到之前看论坛有人提到在特殊的磁场下能看到鬼，他想起自己一个人在家觉得不安全，大门外和房间内都装了监控，说不定能从监控里看到真相！
　　他一想到这呼吸都急促起来，手指发抖地拿出手机查看监控，他首先查看的就是门口的监控，这一看之下，他立刻从沙发上站起身，因为他在监控中看到了沈霁云！
　　曹景倏地想起自己拿钥匙给那对老夫妻时意外看到的画面，当时的沈霁云就让他心生疑惑，他总觉得当时的沈霁云不是他自己！
　　曹景死死地盯着在靠着墙边站着的沈霁云，看不清他的表情，甚至因为监控画面有限只有看到他的半边身子，但就算这样，曹景的心里已经掀起来惊涛骇浪的猜测。
　　他手指抖得更厉害了，又打开客厅和卧室的监控，发现监控中的画面滋啦滋啦地闪烁，就像是信号不好一般，曹景看到这，眼眶猛地一热，在这刹那，他更加确定了心里的想法。
　　尤其是看到最后，一直沉默靠在墙上没说话的沈霁云突然抬头看向空气，然后用手挡了一下什么。
　　他心跳如雷，砰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中连自己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门外看向空气的沈霁云以及这监控画面的异常，都让曹景万分确定——昨晚，妈妈真的回来看自己了！
　　曹景鼻尖一酸，手在这个时候颤抖到连手机都拿不出，手机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这道声音仿佛按下了情绪的开关，曹景蓦地哭了出来。
　　在帝都的另一边，同样一夜没睡的傅知礼在一早上就前往医院看病，他先是做了全套的体检，然后坐在陈医生对面。
　　陈医生脸色不太好，任谁还在被窝里就被傅知礼喊来上班心情都不会好。
　　傅知礼沉默地拿出一张卡放在桌面，骨节分明的指尖将卡推向陈医生的方向。
　　陈医生看着这张黑卡眼睛都直了，他喜笑颜开，和颜悦色地问道：“傅先生，是哪里不舒服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着傅知礼新的检查报告，有对脑部神经的检测，也有对认知的测试，还有一些身体上的体检，不管是从哪方面来看，傅知礼的身体都很健康。
　　傅知礼沉吟好几秒，黑色的眼眸中快速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他看向陈医生，语气低沉地问道：“陈医生，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吗？”
　　陈医生推了推眼镜，矜持说道：“傅先生，我们不久前似乎才讨论过这个问题，你太封建迷信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当时傅知礼的回答甩回去，以免自己再被傅知礼DISS。
　　谁知道傅知礼却摇了摇头，一脸凝重：“陈医生，我昨晚见到鬼了，也许不是封建迷信，这个世界真的有另外一面。”
　　陈医生来了点兴趣：“说来听听。”
　　傅知礼对医生没有隐藏昨晚自己遇到的事情，从见到沈霁云开始，只要靠近他，自己能听到杂七杂八的声音就消失不见，再到对方和自己握手，自己突然看到对方身后的鬼，以及对方似乎能听到自己心里的想法……这些他全部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陈医生听得目瞪口呆：“傅先生，您是在写小说吗？这是您编的新剧情吗？”
　　傅知礼用一种责怪的眼神看向他。
　　陈医生默默闭嘴，这次因为傅知礼说了很多话，他没像上次一样本子记录病症，而是在电脑上噼里啪啦地打着字，他拧眉看着自己电脑上对傅知礼这次病情的记录，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啥。
　　他从业这么多年，傅知礼所说的这些完全超出他的认知！如果是其他人，他一定会说你特么脑子有病，赶快搬进精神病院吧！
　　但偏偏这是傅知礼！傅家的掌权者！不管是从体检报告还是他在商场上雷厉风行日赚斗金的手段来看，他都没病啊！
　　要是有病能赚这么多钱，陈医生希望病的是自己！
　　陈医生：“我给你重新开药。”
　　傅知礼却摇了摇头：“我现在觉得自己没病。”
　　陈医生有些稀奇，他和傅知礼打交道有不少年了，对方一直坚定地认为自己能听到那些声音是不正常的表现，但只不过一晚上的时间，他常年的信念竟然轻而易举地被推翻了。
　　傅知礼垂眸看着桌面：“我想了一晚上，只要靠近他，世界就变得安静，对比看到那些可怕的鬼，世界的清净对我来说更有吸引力。而且只要不和他肢体接触就不会看到鬼。”
　　“在他身边，我既不会听到那些声音，也不会看到鬼……陈医生，你知道这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傅知礼的声音很慢，他似乎是逐字逐句慢慢思考过才说出：“最重要的是，他和我曾经喜欢过的人长得一样，并且他和我一样天生克人，我可以放心的亲近他。”
　　嘴上说着从来禁止封建迷信的傅知礼在小时候自动远离父母的时候，心底深处就隐隐相信了什么。
　　只不过他从来不把心底的脆弱表现出来，他不愿承认自己克人，宁愿给自己灌输是生病的念头都不想承认。
　　但在今晚，他似乎想通了，因为他找到了对于自己来说尤为特殊的存在，他的病在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无药可救的，他能听到奇怪的声音，对方可以看到鬼，似乎……他们真的很合适当朋友。
　　陈医生愣了愣，他站起身给傅知礼倒了杯水：“傅先生，我得恭喜你，你好像遇到了对于你来说很重要的人。”
　　傅知礼抬眸，少有地笑了起来：“谢谢。”
　　陈医生和傅知礼的关系与其说像病患和医生，不如说更像朋友，他们认识多年，傅知礼对陈医生没有隐瞒自己曾经经历过的事情，陈医生自然而然知道对方的很多秘密，也知道那场对傅知礼打击很大的网恋。
　　从那之后，傅知礼就开始抗拒和同龄人认识，一转眼都已经过去四年了，也是时候该走出来了。
　　如今看到傅知礼用这种语气这种神态提到新认识的人，陈医生心里竟然产生一种终于有个人来救赎傅知礼的错觉。
　　傅知礼喝了一口水，没有开药，站起身看着陈医生说道：“陈医生，以后我可能不会再来了。”
　　陈医生嘴角反倒扬起一抹笑：“我等这天等很久了。”
　　回到家的傅知礼看了眼时间，发现再过两小时就可以去上班了，他躺在沙发小憩了一会儿，在半梦半醒间，隐约梦到了什么。
　　他好像在梦里逛了一家饰品店，看到一个高中生戴着兔兔发箍，然后他也买了一个。
　　他还梦到自己和公司高管从公司走出的时候马路对面站着那个高中生，对方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隔着人潮涌动的马路和对方对视。
　　但是不对，这不是对方的真正面容。
　　他收回目光后又抬眸看去，想透过高中生的面容看到对方真正的灵魂。
　　可惜一无所获，对方已经坐车离开了。
　　*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沈霁云就起床准备去图书馆门口看看郑泽爸爸在不在。
　　曹辛荷听到他要去找郑泽愣了下，随后说道：“郑泽是小景的初中同学，我记得他，那孩子在学校和小景关系不好。”
　　说着，她又笑了下，看向沈霁云：“不过跟你关系挺好。”
　　沈霁云也笑了：“他们那个年纪的孩子，只要不是本性很坏的类型，在没做错事之前需要及时引导。”
　　曹辛荷表示赞同，她有些感慨：“小景要是有你这么一个哥哥，性格应该会开朗许多。”
　　沈霁云不置可否，他自己的性格都算不上开朗，真有个弟弟，会被自己教成什么样还不一定呢。
　　王晶晶打了个哈欠，她看着外面的大太阳，对出门不感兴趣：“我就不去了，我偶像剧还没看完呢。”
　　沈霁云和曹辛荷出门坐上电梯，电梯在十一楼停住，曹景背着书包走进来，他看到沈霁云一愣，殊不知在沈霁云身边的曹辛荷看到他也愣了一下。
　　曹景走进电梯，主动开口说话：“沈哥，我正打算去楼上找你。”
　　沈霁云拿起手机看了眼，对他说道：“找我？现在八点，今天似乎不是周末，你怎么又没去上课？”
　　曹景：“自然是有比上课更重要的事情。”
　　他没有沈霁云高，略微抬头，直勾勾地盯着沈霁云：“沈哥，我妈昨晚是不是来找我了？她是不是在你身边？”
　　沈霁云眼皮轻跳，对这小子的敏锐直觉感到赞叹。
　　不过曹辛荷没有出来见对方的打算，沈霁云自然也不想干扰曹景的正常生活，说白了曹景现在虽然怀念曹辛荷，但是他的世界是正常的两点一线，也完全没遇到灵异事件。
　　如果和曹辛荷经常见面，对他活人的运气影响极大，恐怕以后撞鬼的概率从0%直接飙升到每周一见。
　　到时候就不用去上学，直接去寺庙出家得了。
　　所以沈霁云听到这话只是挑眉，疑惑地看着曹景：“你在说什么？”
　　曹景定定地看着沈霁云：“沈哥，你别骗我。”
　　不等沈霁云回话，他就继续说道：“我相信自己的直觉，昨晚真的有人坐在我床边，还有，我在监控里看到了沈哥你站在我家门口，同时我家里的监控全部出现信号不好的画面，沈哥，难道你要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巧合？”
　　沈霁云表情不变，他揉了下曹景的头发，对方质问的表情一滞，身上有些尖锐的气势立刻松懈下来。
　　沈霁云声音含笑：“曹景同学，要相信科学。”
　　曹景抿着唇，执着地看着沈霁云。
　　曹辛荷在一旁低低叹息，她目光复杂极了：“我了解小景的性格，他很倔，只要是他认定的事情，不管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放弃，怪我昨晚让你和晶晶陪我在十一楼被他发现端倪。”
　　不过曹辛荷的语气又有些骄傲：“但是……小景很聪明吧？他从小就是这样，虽然内向，但是心思特别细腻。”
　　她对沈霁云笑了笑：“抱歉，让你被这孩子缠上了。”
　　沈霁云听到曹辛荷的话也笑了起来，他看着曹景说道：“我先送你去学校上课。”
　　“我不去。”曹景又低下头，“你不告诉我真相，我就不会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
　　沈霁云又揉了下他的头发，有些无奈地说道：“不要让我们为难好吗？”
　　曹景猛地抬起头，他目光闪烁，什么叫做我们？哪来的我们？
　　他目光在电梯内转了一圈，除了沈霁云之外，没有其他人影了！他眼睛泛红，忽然开口问道：“是我妈的意思吗？”
　　沈霁云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再次说道：“我送你去学校。”
　　这次曹景没反驳，在得知是妈妈不愿意见自己后，他和沈霁云对峙的气势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就泄了气。
　　他小声问道：“什么时候才能告诉我真相？”
　　沈霁云没说话，曹辛荷却目光眷恋：“等你十八岁考上大学，我要去投胎的那天吧，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告诉你，你之后才不会继续牵挂着。”
　　沈霁云侧头看向曹辛荷，如果不是曹景在身边，他很想告诉曹辛荷，对于亲近之人的逝去，不管过去多少年，历经如何漫长的时光，都不会将其遗忘。
　　在把曹景送往学校后，沈霁云转身离去。
　　曹景站在学校门口，目光一直凝在沈霁云身上，似乎在看沈霁云，又似乎是在透过沈霁云看向自己所想之人。
　　过了许久，曹景移开目光走进学校，算了，老妈既然不愿意见自己一定是担心自己害怕，只要知道老妈还在就好了，也不一定非要见面，以后、以后每天放学就去沈哥家写作业吧！
　　曹景在心里念叨，就不信老妈能一直忍住不露面！
　　曹景的步伐轻快起来，他脸上也带上笑容，看起来终于有了这个年纪的活泼朝气。
　　曹辛荷和沈霁云暂时分别，说自己下午再回去。
　　学校阳气旺，她远远跟在曹景身后也不会对曹景有什么影响。
　　和曹景一班的胖胖在高中还是曹景的同桌，胖胖看到曹景今天虽然迟到，但是却心情很好的样子，不由问道：“发生啥了？你好像挺高兴的。对了，我昨晚做了一晚上的梦，好恐怖的梦，我一直循环在一周内，天天都是做不完的试卷！还有，梦里的你好像和平时的你不一样，梦里你人缘比现在好多了，也不知道咋回事，大家都喜欢围在你身边……”
　　胖胖絮絮叨叨地说道：“我还梦到郑泽和王康了！他俩不是初中不学无术，高中就辍学了吗？但是我在梦里却梦到我跟他们关系还不错，并且俩人也开始好好学习了！”
　　“太奇怪了。”胖胖摇了摇脑袋，“真是见鬼了，今晚回家烧烧香去。”
　　昨晚完全没梦到什么循环梦的曹景不走心地点头，对胖胖这话表示赞同：“大概真的见鬼了。”
　　送完曹景的沈霁云前往图书馆门口找郑泽，离得老远就看到郑泽蹲在馄饨摊前抽着烟，在他摊子旁是一个早餐摊，王康正忙着煮茶叶蛋。
　　沈霁云看到这幕，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笑了起来。
　　他慢悠悠地走到郑泽摊前，对他说道：“一碗馄饨。”
　　然后又对王康说：“再来一个茶叶蛋，一杯豆浆。”
　　郑泽和王康同时应道：“好咧。”
　　因为沈霁云戴着墨镜，两人还好奇地多看了沈霁云一眼，不过很快就在摊前忙起来。
　　沈霁云打量着俩人，发现俩人看起来要比曹景成熟许多，曹景一看就是高中生的年纪，但这俩人乍一看上去就像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沈霁云就坐在摊前的小桌子旁等着俩人，郑泽话多，一边套上一次性手套还一边和王康说话：“我昨晚做的那个梦真吓人！我被邻居捅了！而且最他么奇怪的是，我家那栋楼在两年前真的住过那么一个人……不过不知道他现在搬家到哪去了！”
　　王康的话要少很多，他一直听着郑泽说话，在郑泽说完后，他才小声说道：“其实我昨晚也做梦了，具体的记不太清了，就记得我在梦里听曹景的话找了老班，然后同学们都很好，帮我爸爸渡过了难关。”
　　他低下头，声音有点茫然：“我记得好多同学都夸我爸妈煮的茶叶蛋好吃，曹景还说让我以后开个茶叶蛋店。”
　　郑泽噗嗤一声笑出来：“我看你是天天卖茶叶蛋卖到走火入魔连梦里都是茶叶蛋。”
　　不过他顿了顿又说道：“除了那个杀人犯之外，我也有梦到别人说我爸做的馄饨好吃，还夸我做的也好吃，他还说以后要给我投资一家店呢。”
　　王康将豆浆和茶叶蛋装好递给沈霁云，然后对郑泽弱弱地说：“是曹景夸的吗？”
　　郑泽却一口否认：“不是曹景，梦里那人虽然是曹景的长相，但绝对不是曹景！咋说呢，虽然不认识他，但我就是知道他不是曹景。不过做梦嘛，套个认识的人外貌，性格却不一样的也正常。”
　　沈霁云喝了口豆浆，又吃了口茶叶蛋，慢悠悠接道：“我来找你们入股了。”
　　郑泽和王康一愣，倏地抬头看向沈霁云，在看到沈霁云唇边的笑意时，郑泽脑中一痛，昨晚梦到的梦境中，他看到曹景坐在摊前露出相同的笑说他的手艺不错，以后会来找他们入股。
　　郑泽愣愣地看了沈霁云许久，最终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国粹：“靠！”


第24章
　　郑泽瞪着眼睛, 他目光上上下下扫视着沈霁云，似乎有点不明白现在的状况。
　　看来自己也做梦影响到了，怎么会从一个陌生人身上联想到梦境！
　　想了许久, 郑泽还是疑惑问道：“你说入股是啥意思？”
　　差点被鸡蛋黄噎着的沈霁云喝了一大口豆浆，他声音有些哑：“我的意思是说，很久前路过你们这馄饨摊就感觉味道很好，当时我就想找之前的摊主入股, 只是后来我有事去国外了, 最近才回来。”
　　说着, 他不动声色问道：“先前的摊主是你爸吧？他人呢？”
　　郑泽见他是自己老爸的熟客，当下松了口气, 将心里关于梦境照进现实的荒诞想法驱散，原来是看上老爸手艺的有钱人！
　　他对沈霁云爽朗笑道：“我爸呀！他去年开始身体就不太好, 现在都是我负责摊子了。”
　　沈霁云心里叹息，他记得两年前的郑泽爸爸看起来十分健康, 没想到才一年的时间身体就出问题了, 能让郑泽爸爸出摊都力不从心的病，估计也不是小病。
　　他换了个话题, 又看向王康：“我记得当时馄饨摊旁边没有这个茶叶蛋摊。”
　　王康有点不好意思地回：“我也是去年才开始摆摊的。”
　　他声音低低地：“我爸身体……当年情况不太好, 我家把房子卖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家里现在很困难，我就说出来跟郑泽一起卖早点赚点钱补贴家用。”
　　不过说着，他脸上又扬起笑：“没想到我跟我爸妈学的茶叶蛋手艺还不错，现在负责家里的开销已经绰绰有余了, 正在努力还钱呢！”
　　沈霁云没问王康爸爸的情况如何，因为从王康的脸上就能看出，虽然现在家里很困难, 但是在提到父亲却没有流露出悲痛的情绪，那十有八九就是还好好的，目前只是经济上的困难而已。
　　沈霁云轻轻笑了下，这个结果让他的心情很好，他眉眼微弯，对王康露出一个笑：“等会儿再给我打包几个茶叶蛋，我带走。”
　　王康正在给锅里放调料的手一顿，抬头看向沈霁云，半晌后，他也笑了：“我感觉你有点熟悉。”
　　郑泽啧了声，他将馄饨端到沈霁云的桌前，没好气地对王康说：“你这搭讪方式太老套了吧！而且他是男的！”
　　王康被他说得脸红，跟郑泽争执起来：“怎么是搭讪？！你别瞎说，什么男的不男的，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好笑！那你去逮条狗让它吐象牙给我看看？”
　　“滚啦！”
　　沈霁云眼中含着笑意，听着郑泽和王康的互相问候，在这时候，他隐隐有种自己和两人还在那所初中的感觉，在循环的世界中，大家就是这样相处的。
　　吃完馄饨后，沈霁云问郑泽和王康要了联系方式，郑泽一愣：“干嘛？”
　　沈霁云歪头看着他：“不是说了要投资你们的店铺吗？”
　　郑泽睁大眼睛：“你来真的？”
　　这种话不都是吹牛闲聊随口一说吗？
　　“真的，真的不能再真。”沈霁云将郑泽报出的号码存到手机里，对他和王康说道，“具体的入股事宜等我忙完这阵子联系你们。”
　　说完这话，他拿着打包的茶叶蛋转身离开。
　　在他身后的郑泽和王康有些匪夷所思地对视了一眼，王康喃喃说道：“啊？天上掉馅饼了？”
　　郑泽更加觉得沈霁云和梦境中的身影熟悉，他皱眉思索了半天，发出来自灵魂的疑问：“难道这世界上有什么平行世界吗？”
　　沈霁云轻易不作允诺，但只要说出口的话，他都会尽力完成。
　　从在循环世界中和郑泽提到这个想法时就不是在开玩笑，所以在回到现实世界中，第一件事就是去找郑泽和王康。
　　现在完成这件事后，沈霁云准备前往太一派，他有些事情还要询问太一派的掌门。
　　太一派原本并不在帝都，而在很远的其他城市，沈霁云在小时候曾经在太一派待过两三年，当时的太一派坐落在山峰上，景色优美，香火鼎盛。
　　最近几年太一派将道观发展到帝都，说帝都人杰地灵，更适合道家修炼。
　　沈霁云却感觉只是帝都的有钱人更多，更方便太一派收割宰钱。
　　太一派是正统的道家，但收费的价格也很正统，贵到让人流泪。
　　不过沈霁云也习惯了，这年头只要是和玄学扯上关系的，就算是请大师来家里看看风水都得六七位数，要是请特别有名的那种，价格就更昂贵了。
　　许久不曾前往太一派，沈霁云准备去路过花店买束花带过去，不过刚走到花店门口，沈霁云就顿住脚步，因为他在这看到一个曾经见过的人。
　　在花店门口有个年轻人，他坐在电动轮椅上，脸色发黄，手上拿着一束白色的菊花。
　　沈霁云看了他好一会儿，这是在循环世界中的摩托男，他记得这个人差点撞到何妍，还缠着何妍要请何妍吃饭，最后还和何妍加了联系方式。
　　但现在看来……难道当时的何妍出事了？
　　“靠。”这坐在轮椅上的年轻人有点烦躁地吐槽道，“轮椅怎么这时候坏了，这不耽误事吗！”
　　沈霁云走上前来，对他问道：“需要帮忙吗？”
　　年轻人听到旁人的声音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抬头看向沈霁云，觉得对方有点眼熟，不过紧接着就否定了，这人戴着墨镜，怎么会眼熟？
　　他收回目光，有些愁地说道：“我想去给一个……朋友扫墓，但是我这轮椅坏了。”
　　沈霁云敛眸，他轻声说道：“我今天没什么事，我可以推着你去。”
　　年轻人眼中闪过惊喜的光芒：“谢谢你，我中午请你吃饭！”
　　沈霁云笑了一下，年轻人拿着手机导航定位，沈霁云推着轮椅慢慢走在路边。
　　年轻人主动开口说道：“我叫何鹏天，你呢？”
　　“沈霁云。”早就知道他叫什么的沈霁云报上自己的名字。
　　何鹏天咧嘴笑了下：“我感觉你有点熟悉！要不是我知道自己从来没见过你，还以为跟你一起吃过饭呢！”
　　沈霁云哑然失笑，他们还真在一起吃过饭。
　　墓地离得有些远，推着过去要一个小时，何鹏天越发愧疚：“哎，等会我再给你点钱吧……”
　　沈霁云：“你见过雷锋做好事还收钱的吗？”
　　何鹏天哈哈大笑：“你是会形容的，好兄弟，等会儿中午我们去御膳阁吃饭！”
　　提到这个餐厅，何鹏天又倏地安静下来，他想到自己的腿就是在这个餐厅门口出事的。
　　他抱着花的指尖抽动了一下：“其实刚刚我是骗你的，我去墓地不是看朋友。”
　　“我在两年前骑摩托车撞死一个女孩，今天是她的忌日。”
　　沈霁云就算早就猜到，在这时候心里依然有些难过，他看了眼何鹏天的腿：“你的腿伤也是在那时候留下的？”
　　何鹏天低低地嗯了一声：“我很后悔，那天我在等红绿灯，不知道咋回事就拧油门冲了出去，这两年的时间，我每天都能梦到那天的场景，有时候梦到满地的血，有时候梦到我在那天没有撞到她……”
　　他的声音带上几分哽咽：“那个女孩很年轻，才二十岁，长得很漂亮，是个舞蹈生，从小到大参加过不少舞蹈比赛，我去过她家，她家一整面墙都是她的奖状。”
　　“她还是家里的独生女，每年的这天我都会去她家看望她爸妈，平时节假日我也会去。”
　　“我毁了一个家庭，毁了她，也毁了自己。”
　　沈霁云一直沉默听着，任何的安慰在生死面前都是无力的，没想到那个笑起来很甜，嘴巴也很甜会哄人的女孩子就这样离开了。
　　也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去投胎。
　　何鹏飞说出这段过往后也安静了一会儿，随后他轻咳一声：“我也不知道怎么就跟你说起这些了，你别介意。”
　　沈霁云话不多的样子让他松了口气，对比那些安慰的话，他更享受诉说时安静的聆听者。
　　俩人这一路也算和谐，虽然没有一直聊天，但也会偶尔说两句，等到墓地的时候，俩人已经加上联系方式。
　　沈霁云以为墓地会很清冷，没想到门口有不少人，这些人要么面色悲戚，要么手拿菊花垂着头看不到表情，但就算如此，身上伤痛的情绪也让人下意识不再说话。
　　何鹏飞早已习惯墓地的“热闹”，他对沈霁云说着何妍的墓碑位置，一路沉默不语。
　　在何妍的墓碑前，何鹏飞弯腰将菊花放下，他盯着墓碑上的照片看了几秒，然后转头对沈霁云露出一个勉强地笑：“我们走吧，今天不能在这多待。”
　　没等沈霁云询问为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几道愤怒的声音。
　　“喂，何鹏飞，你烦不烦啊！都跟你说了，你以后不要给何妍送花！你怎么就是不听？！”
　　“又是你！去年就看到你，今年为了不看到你生气，我们特意一大早上就来，结果还是遇到你了！”
　　沈霁云转头看去，发现这群人正是那天在餐厅等着何妍聚会的朋友们。
　　其中一个女孩子声音带着哭腔：“我求求你不要来了！何妍不想见到你！我们也不想见到你！”
　　何鹏飞张了张嘴，他涨红了脸，在几人的指责下有些仓皇：“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明年我下午来。”
　　女孩子跺了跺脚：“你是听不懂人话吗？你别来了成吗？”
　　何鹏飞：“对不起，但是我该来……我要是不来，我怕再过几年，我自己都会忘记自己犯下的错事。”
　　这话让几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那个女孩子抿着唇，她狠狠地擦了下眼泪，瞪了何鹏飞一眼：“随你！”
　　女孩叫小懒，她手上同样抱着一束菊花，她将花放在墓碑下，抽噎着说道：“妍妍，我们来看你了。”
　　在她身后是几个年轻都差不多大的年轻男女，几人一走过来，墓碑前立刻变得拥挤。
　　沈霁云将轮椅往旁边挪了点，他这个动作让另外几人看向他，感觉他有点眼熟，不过也没多想，只认为他是何鹏飞的朋友，小懒还对他哼了声。
　　有个男生对沈霁云做了个抱歉的动作，他小声说道：“你别介意哈，小懒的性格就是这样，她没恶意的。”
　　他说着，又看向何鹏飞，目光落在对方的腿上，然后又飞速挪开，他没对何鹏飞说话，只是互相点头示意，看起来虽然不像小懒那样仇视他，但也不愿和何鹏飞过多交流。
　　何鹏飞似乎早就习惯了，他脸上没有任何不满的神色，只是呆呆地看着何妍的墓碑。
　　几人给何妍墓前放了好几束花，小懒哭过后又站起身说道：“我们去看看妍妍爸妈吧。”
　　她说着，忽然看了何鹏飞一眼：“我警告你，你来给妍妍扫墓就算了，就别去妍妍家碍眼了。”
　　何鹏飞：“叔叔阿姨那里我每个月都会去，他们就何妍一个女儿，现在何妍因为我出事，我有义务给他们养老。”
　　小懒听到这话愣了下，她又跺了下脚：“算你有心，但就算如此！你也依然很碍眼！”
　　何鹏飞没和小懒一行人一起过去，小懒和朋友们开车来的，何鹏飞和沈霁云只能慢吞吞走过去，不过好在何妍家住的小区离这儿不算远，走快些也就是十来分钟。
　　何妍家的条件不错，何妍父母住的是别墅，沈霁云推着何鹏飞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一道有些沧桑的女声。
　　“小懒，阿姨和叔叔知道你们是好意，但是从今天之后，你们就不要来了。”女声轻轻啜泣着，“我呀，一看到你们就想起妍妍，如果她没出事现在也快大学毕业工作了，等过几年也能成家立业了，她以前总说不想结婚，我当时不爱听这话，可如今……她要是还在，结婚不结婚又怎样呢？只要还在我们身边，我们什么都不在乎。”
　　“阿姨知道你们都是妍妍的好友，也知道你的心意，但是……以后你们还是别来了。”
　　何妍的母亲擦了擦眼泪，对几人露出几分哀求：“好吗？”
　　何妍父亲没说话，他站在门口扶着妻子，只是沉沉地叹了口气。
　　小懒一行人听到这话都哭了起来，小懒重重点头：“叔叔阿姨，我知道了。”
　　触景生情这四个字在所有人脑中浮现，也许时间会抚平何妍父母内心的伤痛，但目前来看，还得很漫长的时光。
　　沈霁云推着轮椅没进去，他和何鹏飞听着这些话，何鹏飞表情发怔，随即苦笑：“看来我是真的很碍眼。”
　　在小懒一行人要离开之际，何妍爸爸低声说道：“不来也好，每年都来，你们自己心里又何尝不痛苦？这世上有我们铭记妍妍就够了，你们年轻人也是时候走出去拥抱新的生活。”
　　何鹏飞和沈霁云离开时，看到小懒几人哭得眼睛通红，就连何鹏飞自己都眼睛很红。
　　“我真是个垃圾。”何鹏飞喃喃自语，“我当时也没喝酒，怎么就会做出这种事儿？”
　　沈霁云也觉得这事挺稀奇，早知道在循环世界里多关注一下何妍这件事了。
　　他摸了摸下巴，琢磨着以后要是还有机会前往厉鬼的记忆中，说什么都要去看看何鹏飞当时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你不是说请我吃饭吗？”沈霁云看何鹏飞半死不活的样子，不由拍了下他的肩膀，“走吧。”
　　等吃完饭后，何鹏飞的精神好多了，沈霁云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将他送回家，然后打车前往太一派。
　　沈霁云是太一派的老熟人了，他一进门，负责售卖符箓的小师弟立刻迎了过来。
　　小师弟先是对沈霁云嘿嘿笑了一下，然后就是一惊：“沈霁云，你身上怎么这么浓重的鬼气！是才从万安寺超度魂魄归来？”
　　沈霁云：“……”
　　沈霁云问道：“俞掌门呢，我有事要问他。”
　　小师弟：“掌门等你很久啦，你快进去吧。”
　　太一派建于帝都闹市，穿过人潮涌动的前殿，踏着小径的青石，走了好长一段路才来到掌门的房间。
　　沈霁云轻轻敲门，里面传来一道颇有几分仙风道骨的声音：“进。”
　　推开门走进去后，沈霁云嘴角微抽，一老道坐在沙发上正看着综艺选秀，还在给其中一个妹子哐哐哐投票。
　　沈霁云呼出一口气，坐到俞掌门对面，他直接将电视关了，然后面色严肃地喊道：“俞掌门。”
　　俞掌门在沙发上坐直身子，和善地招手：“霁云，你最近遇到不少厉鬼？”
　　沈霁云也不吃惊，小师弟都能发现自己最近身上的鬼气，更别说俞掌门了，他走到俞掌门身边的沙发坐下，将自己回国后的事情都简单说了一下，很多事情都一句话带过，不过其中和曹辛荷有关的事情，沈霁云却详细诉说。
　　尤其是进入厉鬼世界中的几次循环。
　　俞掌门听完他的话不由陷入深思，房间内一片寂静。
　　许久后，俞掌门开口说道：“厉鬼不可怕，可怕的是无差别攻击失去理智的厉鬼，在你之前还从没听过有谁能进入厉鬼记忆中……”
　　在沈霁云苦恼的表情中，俞掌门却笑了起来：“你可记得我曾说你命格特殊，身上阴煞之气浓重，要多做好事方能破解。”
　　“现在你遇到的这些厉鬼正是你的机缘。”俞掌门抚着胡须，“每个失去理智的厉鬼都是心怀怨念的存在，他们怨念越强烈，你挽救他们后获得的功德值越多。”
　　沈霁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他抿了口茶，声音不紧不慢地：“那也得有命获得功德值，厉鬼的记忆自成一个世界，我上次要不是运气好，也许现在就不在了。”
　　俞掌门哈哈大笑：“机缘总是伴随着危险的。”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早在你小时候就跟你说过，依靠外力不如靠自己，既然你的符箓不能随你进入厉鬼的世界，那你就自己学着画符吧。”
　　沈霁云略微坐直了些身子：“我就是为此事而来。”
　　俞掌门掏出手机，给沈霁云发了个文档，然后对他摆手：“发你了，你回家琢磨去吧。”
　　沈霁云拿出手机点开俞掌门发来的电子档，《画符入门指南》这几个大字让他陷入长久的沉默。
　　俞掌门却十分自然地说道：“这都什么年代啦，我们道馆也在与时俱进！等会我再发你一份视频版的！保准你三天就能学会！”
　　沈霁云靠在沙发上，表情麻木。
　　从道馆离开的时候，沈霁云顺走不少空白的黄符和朱砂，还摸走了俞掌门最喜欢的那支毛笔，在对方痛心疾首的表情中，他心情才好了点。
　　不过在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点开电子文档看看画符是个什么操作手法就收到何鹏飞发来的消息。
　　何鹏飞：小懒他们邀请我今晚招魂。
　　沈霁云一愣，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在对面接通后，他开口问道：“招魂是什么意思？”
　　何鹏飞：“小懒说何妍爸爸说的对，大家是时候开始新生活了，但是在放下这段回忆之前，她想组织大家进行一次招魂。当然了，是对何妍的招魂。”
　　“她说不管招魂成功还是失败，这种事情她都只会做一次，招魂是从网上找到的法子，说需要五个人，他们那边只有四个人，还差一个人，让我也参加。”
　　“说实话……我有点害怕，我虽然对何妍很愧疚，但如果真的把对方的鬼魂召唤出来，我也会害怕，但是小懒他们话都说到那个份上了，我也不好意思不去。”
　　“我想请你晚上陪我一起去，我感觉你身上有一种让我安心的气质，你放心，你在外面等我就行，我不会让你掺和进来的。”
　　沈霁云心想这种召唤十有八九不会成功，但如果在凶宅之类的地方招魂，指不定真的会召唤出什么诡异的魂魄。
　　他蹙眉问道：“你们晚上准备在哪里招魂？”
　　“水岸家园。”
　　在旁边偷听电话的王晶晶卧槽了一声，她手有点抖地指着沈霁云：“他们该不会还在我房间里招魂吧？”
　　她话音刚落，何鹏飞下一句也说冒了出来：“小懒说这种刚发现尸体的房间阴气重，招魂成功的可能性会大很多。”
　　王晶晶：“……”
　　沈霁云：“……”
　　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万一晚上他不去，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就要英年早逝了。
　　何鹏飞和沈霁云约定的时间是深夜十二点，沈霁云趁着下午没事半靠在沙发上看起《画符入门指南》，说实话，看得他头脑发昏。
　　画符不是照着画就行，要清楚每笔复文和云篆代表的含义，一张符箓由众多不同寓意的符图组成，每部分都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有些符箓画的好，甚至能引发天地异象。
　　要想画符，第一步就是了解不同符箓的复文，将这些都清楚记在脑中随后才能开始画符。
　　沈霁云面无表情看了好一会儿，只觉得符箓上的复文和云篆像是一个个蚊香圈，越看越想睡觉。
　　在沈霁云昏昏欲睡的时候，门铃被人按响，外面传来快递的声音：“你好，请问沈先生在家吗？”
　　沈霁云从沙发上起来去开门，发现是一件到付的货品，发货地是戴大师那边的地址。
　　刚签完快递，沈霁云就接到爸妈的电话，得意洋洋的女声从电话内传出：“怎么样？我跟你爸速度吧？立刻买下这能压制煞气的原石让戴大师一小时内打磨好寄给你！你收到快递了吧？戴大师给你做了个项链，以后你就不用戴着墨镜了！马上冬天了，天天戴着墨镜出门别人以为你是煞笔呢——”
　　沈霁云本来心里很感动，但听到最后的煞笔两字，再看在一旁憋笑的王晶晶，只觉得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正经人，其他人不是在损自己，就是在损自己的路上。
　　电话挂断后，沈霁云打开包装盒，一个包装精美的黑色首饰盒出现在他面前，他直接打开盖子，纵然看过不少好东西，沈霁云还是被这璀璨的金色翡翠吸引住目光。
　　剔透纯粹又奢华是沈霁云对这翡翠的第一印象，翡翠是金色的水滴状，在盒中散发着动人心魄的漂亮光泽。
　　再细细一看，翡翠的表面被雕刻了一层繁琐复杂的符文，就连银色的链子上都是密密麻麻的符文。
　　沈霁云摘下墨镜，指尖摸向镜框边缘，同样是密密麻麻压制煞气的符文，这墨镜也是戴大师近些年的得意之作。
　　他将项链戴在脖子上，翡翠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震，感觉周围的空气的清凉了几分。
　　王晶晶看着这价值不菲的翡翠啧了一声，有些感慨地说道：“你爸妈对你真好，你家公司做什么的？这么有钱。”
　　“房地产。”沈霁云摸着脖子上的翡翠，想到为自己奔波在各地拼命赚钱给他买各种压制煞气的父母，目光变柔。
　　王晶晶更羡慕了：“那你做个混吃等死的富二代就行了。”
　　沈霁云瞥了她一眼：“混吃等死？我爸妈专门低价收购各个城市闹鬼的房子，让我去驱邪，然后再重建。”
　　王晶晶：“……”
　　沈霁云垂下眼眸，他摸着墨镜上的符文纹路，脑中想起俞掌门的话，感化厉鬼这种事情危险和机遇并存，但每感化一个厉鬼就能获得功德值压制煞气。
　　父母的年纪也不小了，再这样为他各地连轴的跑，他心里也不舒服。
　　从这块翡翠开始，以后压制煞气就靠他自己吧。
　　沈霁云给父母发了条消息，告诉他们自己找到了能压制煞气的方法，以后他们可以在帝都的公司养老了。
　　晚上十一点，沈霁云前往何鹏飞家中去接他，王晶晶和从学校回到家的曹辛荷不放心沈霁云去参与招魂，都默契跟在他身后一同出门。
　　等来到何鹏飞家中时，沈霁云发现对方早在家门口等着了，这一下午加晚上的时间，何鹏飞已经换了新的电动轮椅。
　　他看到沈霁云过来，还拍了拍自己的新轮椅对他问道：“水岸家园还挺远的，我今天买了好几辆轮椅备用，你要不要也坐电动轮椅过去？”
　　沈霁云：“……”
　　深夜的马路上两个残疾人坐在电动轮椅上去郊区的画面太美，沈霁云赶快甩掉脑子里的画面，准备打车前往水岸家园。
　　这次沈霁云给了三倍的钱，因为何鹏飞要求司机不要开太快，和自己的电动轮椅平行。
　　坐在副驾驶的沈霁云无言以对。
　　不过司机倒是和何鹏飞聊得有来有往：“小伙子腿咋回事？”
　　“骑车摔飞了。”
　　司机嚯了一声。
　　何鹏飞又对沈霁云喊道：“沈霁云，你不戴墨镜还挺帅！说起来我下午刷到一个热门，那个在水岸家园发现尸体的人是不是你？”
　　司机又嚯了一声。
　　沈霁云：“……不小心发现的。”
　　何鹏飞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轮椅：“难怪我说看到你就觉得安心，你连尸体都不怕，今晚找你陪我找对了！”
　　司机听到已经不敢嚯了，他眼角余光悄悄瞥了一眼沈霁云膝上的黑色旅行包，又悄咪咪挪开视线。
　　总感觉这俩人神神叨叨的。
　　把俩人送到水岸家园后，司机脚踩油门，飞似地窜走了。
　　何鹏飞只是在小区门口就打了个冷颤，他对沈霁云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小区的气温不太正常，感觉很冷？”
　　已经走进水岸家园的沈霁云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冷？有吗？他一进来感觉跟回家似的亲切。
　　王晶晶和曹辛荷同样表情亲切地看着水岸家园，大家都回家了呀！
　　何鹏飞咽了下口水，操控着电动轮椅跟在沈霁云身后。
　　走到四栋二单元的沈霁云和何鹏飞离得老远就看到了站在楼下的小懒一行人，他们几人站在楼下，愣是没敢上去。
　　何鹏飞的到来让有点害怕的小懒反而气势高涨起来，只要看到何鹏飞，怒火就噌噌噌地上涨，啥都不怕了！
　　下午和沈霁云搭话的那个男生叫做王晗，他看了眼何鹏飞，对沈霁云说道：“你也来了？等会我和你一起把何鹏飞抬到四楼吧。”
　　沈霁云点头，和几人互相介绍了一番，小懒虽然下午态度很差，但在沈霁云摘下墨镜后，对他的态度倒是好了不少。
　　何鹏飞在后面酸溜溜地小声说道：“这个该死的看脸的世界！”
　　沈霁云和王晗将何鹏飞连轮椅带人抬上四楼后，站起一旁歇了会儿，他发现自己除了要学画符之外，还要去锻炼身体，遇到厉鬼就算打不过也还能跑路。
　　小懒几人鬼鬼祟祟地站在404门口，几人咽了下口水，互相看了眼，谁都不敢进去。
　　因为才发现尸体，房间内还有警戒线，小懒咳嗽一声，不敢看404房间内，转而大声说道：“我看这房间内暂时不方便招魂，我们就在走廊招魂吧！反正离得这么近，也没什么差别！”
　　其他几人连连点头，除了王晗之外，每人手上都拎着一个黑色的包装袋，看不清是什么，但隐约有血腥味传来。
　　王晶晶嗅了下：“好像是刚宰杀的鸡——”
　　随着几人将袋子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沈霁云有些讶异地挑眉，不止刚宰杀的鸡，还有猪头等贡品。
　　甚至沈霁云还看到一双红色的舞鞋，这鞋子看起来有些破旧，一看就知道主人经常使用。
　　沈霁云盯着这双鞋子看了好几秒，他记得何妍就是舞蹈生，这鞋子是她生前跳舞穿的？
　　小懒看了沈霁云一眼，对他摆手：“你离远点，我们只需要五个人。”
　　沈霁云从善如流地往后站了些。
　　除了坐在轮椅上的何鹏飞，剩下的四人将贡品摆在走廊中间的位置，然后在贡品四周围成一个圈。
　　小懒拿出一个瓷碗和勺子，在开始之前，她对何鹏飞说道：“我们每人先敲一下碗，说一个鬼故事，你说最后一个故事，你要说的就是妍妍车祸后，我们召唤她，她出现的鬼故事，你是撞了妍妍的人，这个故事必须由你来说。”
　　“对了，在说故事的时候，大家都要闭上眼睛，每说完一个鬼故事都要喊七遍何妍的名字，七遍后再睁开眼睛开始另外一个人说鬼故事。”
　　何鹏飞脸色发白，他下意识看向沈霁云的位置，在看到沈霁云斜靠着墙表情悠闲的时候，他心口一松，点头应了下来。
　　实际上沈霁云远没有他看起来的悠哉，他耳边是王晶晶喋喋不休的说话声：“哇靠，他们玩的这个好像真的能召唤鬼！”
　　沈霁云将旅行包拎得更紧了些，他声音很轻地说道：“等会儿真有鬼出现，你们把那几个人弄晕，然后你们联手把我送进何妍的记忆中。”
　　晚上他让曹辛荷和王晶晶试验过，曹辛荷的能力是把他人灵魂拉进自己的世界，王晶晶的能力则是看到别人的记忆，在不断尝试之下，曹辛荷和王晶晶有把握把他送到其他厉鬼的记忆世界。
　　如果何妍只是普通的鬼或者只是普通的厉鬼，那就不用考虑进入她的记忆中，但如果何妍是失去理智的厉鬼，沈霁云就需要依靠曹辛荷和王晶晶的能力去何妍的记忆中帮她完成心愿刷功德值了。
　　曹辛荷点头，身为厉鬼让活人昏迷最简单不过了，就是把沈霁云送进厉鬼的世界……
　　王晶晶心直口快：“万一你不小心死了怎么办？”
　　沈霁云摇头：“我和何妍接触过，她心思单纯，就算进入她的世界也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
　　碗勺的清脆敲击声让沈霁云声音微顿，在走廊内的小懒已经说起第一个鬼故事。
　　沈霁云皱起了眉头，他看向窗外，簌簌的树叶声让楼道内的一幕看起来诡异又阴森。
　　第一个鬼故事结束后，楼道内同时响起五人带着回音的呼唤声：“何妍、何妍、何妍……”
　　七遍之后，几人同时睁开眼睛，楼道内并没有出现其他人影。
　　几人不知道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遗憾，轮到第二个人用勺子敲击碗，然后继续说着鬼故事。
　　前四个人的鬼故事都平安结束，很快就轮到何鹏飞，他有些结巴地从自己撞到何妍说起，他声音在楼道内空荡无比，随着他的说话声，窗外的风声倏地变大。
　　“……我在撞了她后，内心特别悔恨，她的朋友们邀请我招魂，将她的魂魄招出来，我没拒绝。我们在水岸家园四栋二单元404门口进行招魂，只要我说完这个真实的鬼故事并且喊七声何妍的名字，何妍的魂魄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
　　小懒几人的召唤声在这时响起：“何妍、何妍、何妍、何妍……”
　　窗外的风声越发的大，在第七声呼唤何妍名字结束后，沈霁云眼皮一跳，他看到贡品中间出现一道血红色的身影！他们真的把何妍召唤来了！并且何妍还不是普通的鬼，还是最难对付的失去理智的厉鬼！
　　何妍脸色苍白发青，她浑身被鲜血浸湿，赤着脚站在舞鞋上方。
　　她缓缓抬眸，眼眸猩红而病态，她眼神疯狂，第一个就要杀何鹏飞！
　　沈霁云拎着旅行包冲了出去，他对身后喊道：“晶晶！曹姐！”
　　曹辛荷反应很快，一缕阴冷的鬼气从她掌心飘出将何鹏飞几人弄晕，随后她长啸一声飘到何妍面前，语气急促：“晶晶，送沈霁云进去！”
　　熟悉的眩晕感袭来，等沈霁云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正站在马路边，他身后走过来一个打着电话的女孩：“哎呀，我现在就快到啦，老师让我临时多练一遍舞，你们别催啦！”
　　沈霁云目光定在女孩身上，这就是还没出事的何妍！
　　兴许是沈霁云看的时间太长，何妍下意识地看向他，在看到他的长相时明显愣了下，随后耳尖有点泛红，连打电话的声音都变小了许多。
　　沈霁云伸出手看了眼自己的掌心，这是他自己的身体。不过他现在没空关心自己目前的身体是自己还是谁的，而是在心里快速思索着，何妍的执念是什么？
　　在他的猜测中，应该是和朋友之间没能到场的聚会，但是上次在曹辛荷的世界中，只要避开车祸就能把何妍送到聚会上，这次在何妍的记忆中，也会如此简单吗？
　　不等他细想，骑着摩托车的何鹏飞从马路侧边呼啸而来，和上次一样，沈霁云眼疾手快地拉住何妍。
　　何妍被擦着她过去的摩托车吓得还没回过神，过了足足十几秒，她狂跳的心跳才恢复正常。
　　何妍呼吸还有些急促，她深吸一口气才对沈霁云道谢道：“谢谢你！要不是你，我就被车撞了！”
　　沈霁云摇头，仔细打量着她：“没事吧？”
　　何妍有点脸红，在逐渐恢复后，她矜持地捋了下耳边的长发，对沈霁云眨了眨眼睛：“我没事，你还没吃饭吧？不如我请你吃饭吧？”
　　沈霁云正有此意，能将她送到朋友聚会上就是他的目的。
　　何妍看他没拒绝，望着他笑了起来。
　　沈霁云和何妍刚过完马路，沈霁云蓦地感觉周围的灯光在晃眼的闪烁，下一秒，路灯倏地砸向两人——
　　在强烈的疼痛中，沈霁云睁开眼睛，耳边传来女孩的声音：“……不如我请你吃饭吧？”


第25章
　　沈霁云忍着身上的剧痛, 缓缓转头看向何妍，从他进入这个“世界”不到五分钟竟然就开启了第二次循环！
　　他在进来之前还说何妍看起来单纯活泼，她的世界里应该不会太危险, 但现在看来，可能半小时内他就会死上六七次——
　　在曹辛荷世界中，他没超过七次找到破局的关键，说明在七次之内都是安全的, 而现在五分钟一次的死亡对于他来说压力极大, 万一超过七次, 他很有可能没机会开启第八次的循环！
　　沈霁云看着何妍笑意吟吟的模样，一时间竟然没能回话。
　　答应？前往马路对面就会被路灯砸死。
　　不答应？那就是何妍自己过去在马路对面对路灯砸死。
　　而他看到何妍的死亡, 也会强制开启第三次循环！
　　沈霁云眼中的神色变幻不定，似乎不管选择什么, 都难逃死路一条。
　　何妍歪着头看着沈霁云，对方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眼睑微垂, 长长的睫毛像是蝴蝶轻微颤动的翅膀，何妍很少看到男生的睫毛会这么长, 这一看竟然走神了。
　　紧接着她听到沈霁云清朗的声音：“好。”
　　何妍陡地回过神, 她有点惊喜，但一瞅沈霁云的脸色，发现对方的表情十分凝重，好像答应自己吃饭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沈霁云和何妍在学校里遇到的那些男生都不一样，她很少邀请异性一起吃饭, 没想到沈霁云会是这个反应，噗嗤一声就笑了起来。
　　沈霁云听到她的笑声侧头看向她，看到她略带着几分天真的笑意, 眼中也染上笑意，但是心底却微微叹了口气。
　　这个小姑娘要是还活着该多好。
　　何妍看着沈霁云的笑，耳尖又红起来，她率先走向马路，对沈霁云说道：“我今天跟我朋友约好了，我们定的是御膳阁，正好一起吧。”
　　何妍笑得很活泼：“正好把你介绍给我朋友们，他们一定都会喜欢你的。”
　　沈霁云抬头望了眼马路对面的路灯，眼皮一跳，身上残余的疼痛让他看到路灯都要有心理阴影了。
　　他轻声对何妍说道：“你朋友们也在吗？那我们去便利店买点吃的当做见面礼吧。”
　　沈霁云这话说得十分自然，何妍完全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妥。
　　她蹦蹦跳跳走到马路对面，对沈霁云指向不远处的便利店：“好呀，不过我朋友们都不抽烟，买点小零食就可以啦，我闺蜜小懒喜欢吃。”
　　沈霁云颔首，他对何妍招手，避开路灯，走向另一边。
　　以防被另外的路灯砸到，沈霁云特意牵着何妍的手腕处的衣角快步走过路灯处。
　　安全穿过路灯后，沈霁云心里松了口气，他放下何妍手腕处的衣服，轻声说道：“抱歉。”
　　何妍有点发愣，沈霁云其实没碰到她，只是牵着她手腕处的衣袖，但是莫名让她脸红心跳，这种郑重的举动比直接牵手还要犯规好吗！
　　她傻傻地摇头。
　　沈霁云有些疑惑地看着何妍从脸红到脖子的羞涩模样，不由问道：“你……”
　　何妍眨巴着眼睛看他。
　　“……发烧了？”
　　何妍：“……”
　　可恶！这就是撩人而不自知的直男吗？
　　商铺一楼的便利店十分大，何妍本想和沈霁云分开买零食，但是沈霁云却说不知道她朋友们都喜欢吃什么，还是一起买吧。
　　何妍一边挑零食一边用眼角余光打量沈霁云，他话不多，手上拿着购物篮，很安静地站在自己身边，但心思很敏锐，只要是自己多看一眼的零食，他都会不动声色地放进购物篮，一些在高处的零食更不用自己主动说，他就伸手取下。
　　何妍心想，沈霁云不管长得好看，性格细腻，笑起来也很温柔，谁能让他当男朋友一定很幸运吧！
　　沈霁云看似安静，实际是在观察便利店周围，他现在很担心身后的货架会突然砸下来，又或者是货架上的尖锐物品会很巧地落在俩人脑袋上……
　　不过好在一直到买完零食便利店都没发生什么异常，俩人正常结账后，沈霁云拎着两大袋零食心情也轻松不少。
　　走到便利店门口的何妍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说道：“让你破费啦！”
　　话音刚落，门口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惊惶失措的大喊声传来：“来卸货的货车刹车失灵了！快快快让开！”
　　沈霁云将零食随手一扔，直接把已经快要走出便利店门口的何妍大力拉了进来，紧接着轰的一声重响，那货车的车头卡在便利店门口。
　　要不是沈霁云手速够快，何妍已经被货车撞着了。
　　她被吓得一张小脸完全失去血色，惊惶失措看着门口的货车，愣怔了许久，下意识回头找着沈霁云：“……这次又要谢谢……”
　　不过她话没说完就看到沈霁云正在地上捡着刚刚被他丢下的零食，之前的动作太过仓促，地上散落的都是零食。
　　“别客气。”沈霁云听到她的声音，递给她一瓶饮料，“别怕，先压压惊。”
　　何妍楞楞地接过饮料，看着表情平静的沈霁云忽然有点说不出话，他遇到这种事怎么这么冷静？自己都腿软到快要站不稳了！
　　沈霁云看到何妍的表情，也觉得自己有点太过镇定了，但是他每天不是在死的路上就是在死，他现在颇有一种只要没死都不算什么大事的奇妙感……
　　在何妍喝饮料的时候，沈霁云也差不多把零食都重新装好。
　　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也看傻了的店员在这时候才回过神，店长带着店员连忙过来道歉，而那辆刹车失灵的货车在没撞到人后，刹车也神奇地变好了。
　　不过吓破胆的何妍没敢出去，亲眼看着货车开远了才拉着沈霁云走出便利店。
　　“吓死了！”何妍深吸一口气，“我今天是不是点背啊！出门前忘看黄历了，今天不该出门！”
　　她拉着沈霁云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商场，在走进商场的刹那她才放下心，在商场里总不会也窜出来车吧？
　　沈霁云却盯着这偌大的商场看了许久，在何妍的心里，只有车才是危险，但是在沈霁云眼里，整座商场到处都是能让他再次循环的陷阱。
　　何妍拉着沈霁云前往电梯，沈霁云不太想坐电梯，不过电梯处站着几个维修工，看样子才维修过电梯，沈霁云也就稍微放下心，跟何妍一同走上电梯。
　　“御膳阁在十八楼，楼下有很多娱乐的店铺，其中二楼的甜品店蛋糕特别好吃，我跟小懒都蛮爱吃的，要不是我来迟了，我肯定要先去蛋糕店买个蛋糕，不过它家要排队十分钟，刚刚我们买东西就浪费不少时间了，这次就算了。”
　　何妍在电梯里按了十八的数字，又弯眸对沈霁云说道：“我跟我朋友说会带你一起去啦，你不要紧张哦。”
　　不过说完这话她就想到对方在货车面前都一副冷静的模样，怎么可能因为见自己的朋友而紧张。
　　而且自己这话说的……何妍心里悄悄笑了一下，好像带男朋友见朋友哦。
　　沈霁云对何妍笑了一下，刚想说自己不紧张，还没说出口，下一秒电梯剧烈一晃，然后在何妍的惊叫中，急速下坠——
　　再次睁开眼睛时，沈霁云发觉自己已经适应死亡了。
　　这是第三次循环。
　　何妍站在他身边指着一个方向：“便利店就在那个方向！”
　　沈霁云闭了下眼睛，压下因上次死亡胸腔处的闷痛，他再次开口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不买零食了，商场二楼有家蛋糕很好吃，我们去买那家蛋糕吧。”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那家蛋糕！”何妍眼睛一亮，但是她又有些迟疑：“但是我已经迟到了……”
　　不过她很快右手握拳敲击在左手掌心上，笑得很活泼：“小懒也喜欢那家蛋糕，我让他们先上菜，我们再迟到一会儿也没什么。”
　　她说着，快步走向商场门口，这次不需要沈霁云牵着她，她自己速度就很快，因为那家蛋糕店要排队。
　　走进商场后，俩人也没坐电梯，而是直接从扶梯去二楼，扶梯的速度很慢，但胜在安全，不像电梯，要是在里面出什么意外，跑都跑不掉。
　　二楼那家蛋糕店人果然很多，在等着小蛋糕的时候，何妍先是和朋友们打了个电话，随后又对沈霁云说想去洗手间。
　　洗手间在二楼的最里面，离蛋糕店有段距离，沈霁云不太放心，想跟着过去，又担心何妍觉得自己是变态……
　　他想了想，对何妍说自己也想去洗手间。
　　何妍的性格果然很单纯，完全没有多想，男女洗手间离得近，俩人在洗手间门口分开。
　　沈霁云并没有进去，他在看到何妍走进女厕后就从男厕门口退回。
　　洗手池是男女共用的，沈霁云慢慢地洗着手，他总觉得手上还有着上次死亡的血迹。
　　透明的水珠从他白皙纤细的指尖划过，沈霁云看着自己的手指，脑中回想的却是这一次次死亡时自己手上沾染到的鲜血，有他自己的，也有何妍的，更早之前，还有曹辛荷的。
　　在沈霁云洗手的时候，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人从女厕走出，她裙子外是一件咖色的风衣，长长的卷发被盘在脑后，一副很有钱也很优雅的样子。
　　她左手挎着包，右手推着一个行李箱，行李箱很大，好像也很沉，她正推着行李箱从厕所出来。
　　沈霁云从镜子看了她一眼，发现她年纪约莫在四五十岁左右，妆容一丝不苟，不过神态中透着几分疲倦，风衣的扣子没完全扣上，风衣袖口露出来的浅色衬衫沾染上一层灰尘，甚至连盘在脑后的头发都有些许凌乱，这副模样实在和她精致的妆容有些不符合。
　　女人察觉到沈霁云的目光，礼貌地点头，在洗完手后推着行李箱离开。
　　在她离开之后，何妍也从厕所中走出，不过她一副疑神疑鬼的模样，看到站在外面的沈霁云连忙走了过来。
　　她一边洗手一边说：“我今天不该出门！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幻觉，我刚刚上厕所的时候好像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
　　沈霁云先是愣怔了一秒，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他猛地看向早已不见身影的中年女人，对何妍说道：“你在蛋糕店门口等我！”
　　说完，他大步走向扶梯准备追去一楼，女人穿着高跟鞋又推着颇为沉重的行李箱，沈霁云从二楼下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女人即将走出商场的背影。
　　沈霁云心里有一个猜测，他加快脚步，就在追到商场门口的时候，商场门口的吹风口轰的一声砸下——
　　沈霁云睁开眼睛，他下意识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脑袋，除了疼之外，并没有血迹。
　　纵然是他的好脾气，在这一连串丝毫不停歇的死亡陷阱中都忍不住想要骂人。
　　商场门口的出风口还能掉下来？！明明进去的时候安然无事，出来的时候竟然会那么巧地砸在他头上！
　　沈霁云深深吐出一口气，这是第四次循环了。
　　何妍站在商场门口，她对沈霁云说道：“走吧！蛋糕店的人可是很多的。”
　　沈霁云站在门口没动，他盯着商场门口的出风口看了好一会儿，生怕自己过去的时候再次掉下来。
　　俩人这次在商场门口停留有一段时间，不同于上次的快速进入，这次反倒让沈霁云听到了商场门口的两位保安在说话。
　　两个保安准备通知领导，一个说商场里有个小朋友找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商场里迷路了？另一个说赶快通知领导派人来找孩子，三四岁的小孩子能跑哪，说不定被人拐了！
　　沈霁云听到这，更加怀疑上次遇到的那个中年女人，何妍听到两个保安的对话张大了嘴巴，不过沈霁云却拉着她走进商场，他准备在那个女人从厕所走出的时候当场拿下对方。
　　再迟点下次循环对方就彻底离开商场了！
　　想到这，沈霁云也不怕商场门口随时就掉下来的出风口了，和何妍就要进入商场。
　　不过没等沈霁云进去就看到上次的那个中年女人推着行李箱即将走到门口。
　　两个保安多看了女人一眼，目光在女人手上的行李箱划，就算在孩子走失的情况下，他们都没想到检查行李箱，一是因为客户的隐私，二是他们商场楼上就有卖行李箱的，经常有客人买行李箱离开，他们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是沈霁云却拦在女人面前。
　　女人目光一凝，她对沈霁云和煦笑了一下：“你好，有事吗？”
　　沈霁云同样对她和煦笑了笑，一想到上次的自己因为追她被出风口砸死，他的笑带着几丝凉飕飕的冷意。
　　“这位女士，我好像听到了你行李箱里有小孩子的哭声。”
　　女人表情一变，但她心理素质很高，很快就笑了，竟然没有否认，而是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将行李箱侧边口袋的拉链拉开，从中拿出一个小娃娃：“我给我女儿买的小玩具，可能刚刚碰到娃娃的按钮了。”
　　她拿出娃娃的动作宛如行云流水，像是排练过许久，给沈霁云展示了一下小娃娃后就要重新装起来，不过小娃娃被放在侧边的小口袋中都被挤压到变形了。
　　明明可以放在行李箱大的口袋中，为什么要放侧边？除非是故意的，在发生意外情况时拿出来糊弄人的把戏。
　　沈霁云还没开口质问，何妍反倒是想到了什么，她看了看沈霁云，又看向女人，有些惊讶地开口：“大姐姐，我看你有四五十岁啦，你女儿应该也不小了，还玩这种三岁小孩玩的小娃娃呀？”
　　女人脸色难看，她转头看向何妍，任谁被这样说都会心情不爽。
　　何妍对她眨了眨眼睛，眼中闪过明晃晃的“故意”二字。
　　沈霁云见此轻笑一声，何妍的性格着实有趣，遇到她喜欢的人，她能把别人夸成一朵花儿，但若是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也能精准打击别人的痛处。
　　女人冷声说道：“没空跟你们扯这些，我还要赶飞机，让开！”
　　有个保安上前两步想要调解。
　　沈霁云没让，反而将女人拦得更严实了，他笑着说道：“我听到的孩子哭声可不是机械的娃娃声音，你行李箱里该不会藏着小孩子吧？”
　　保安的脚步一顿，脸色也严肃起来，他看着沈霁云问道：“你真听到小孩子哭声了？”
　　沈霁云当然没听到，不过他依然理直气壮地点头，他从女人的表情已经推测出很多东西，再加上何妍之前在厕所听到有孩子哭声，所以现在这个女人的行李箱里绝对有个小孩子！
　　保安神色大变，他看向女人，语气还算客气，但是手已经摸向手机随时准备报警：“这位女士，我们商场目前丢失了一个儿童，现在正巧有其他客人听到您这行李箱里有孩子的哭声，我们需要检查一下您的行李箱，特殊情况还请您谅解。”
　　女人气得浑身发抖，她指着保安：“你听别人的一句话就说我行李箱里有小孩子？还有没有王法了？你见到哪家的人贩子是我这样的？”
　　保安听她这么说，一时间又迟疑起来，女人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确实不像穿着低调的人贩子，加上搜查别人行李箱这件事确实不地道，一时间，几人就这样僵持在商场门口。
　　何妍悄悄凑到沈霁云身后，她对沈霁云问道：“你真听到有小孩子哭声？”
　　沈霁云回道：“千真万确。”真的不能再真，就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不管是何妍从厕所里听到的小孩子哭声，还是当时女人从厕所出来凌乱的发丝和衣服，都能说明很多东西，女人躲在厕所十有八九是在将小孩子装进行李箱。
　　何妍对沈霁云可谓是过命的交情，听到沈霁云这么说，当下就大声喊道：“我丢了一个和你一样的行李箱，你怎么证明这个行李箱是你的？我箱子里是刚买的衣服，正准备出国旅游，上个厕所放在外面的工夫就不见了，我看你这个箱子就挺像我的！”
　　女人被气得脸青：“这是我的箱子！”
　　何妍叉腰：“是我的！”
　　她心里清楚着呢，现在人贩子的套路那么多，如果箱子里真有小孩子，那自己做的可就是功德一件的大好事，就算没有……也就是不讲理赔礼道歉的事。
　　而且，她相信沈霁云！
　　何妍对女人扬了扬下巴：“你说箱子是你的，那你就打开看看，看里面到底是我的衣服还是你的东西。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如果东西是你的，我除了跟你赔礼道歉之外，还会给你精神补偿费。”
　　女人直接骂人：“谁他么要你那点破钱。”
　　能在御膳阁吃饭的都是不差钱的主，何妍也不例外，她直接笑道：“打开箱子看看嘛，如果不是我的箱子，我给你一万的损失费。”
　　这一万块说出口，两个保安和沈霁云都惊了，但是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在一万块钱的诱惑下都不敢打开箱子。
　　两个保安看到目前这种状况，尤其女人脸上的慌张，也明白了什么，两人脸色严肃，一人将女人拦住，一人打电话报警。
　　如果不是人贩子，在“恶霸”金钱的羞辱下，要么已经屈服打开行李箱，要么比恶霸更有钱，就应该甩两万打脸恶霸，但是女人的脸上只有慌张和害怕，那行李箱里明显有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女人被拦在门口哪都去不了，在这时候，在商场里找孩子的母亲也得到商场的通知，她满脸泪水地跑到商场门口，一看到女人就叫了起来！
　　“我记得你，我家宝宝说你盯着她看了好几次！”
　　她看到女人身边的行李箱时目光惊怒，“你是不是把宝宝藏行李箱了？！但是你当时身边没行李箱……”
　　何妍啧了一下，心想自己这回恶霸是做对了！
　　但沈霁云听到这话却眉头紧锁，这个人贩子还有同伙！最起码有两个人，要不然女人身边不会突然变出来一个行李箱！
　　其中一定有其貌不扬的人负责偷孩子，高调优雅不会让人怀疑是人贩子的女人负责将孩子带出商场！整套计划是两个人在执行！
　　那另一个人在哪儿？
　　他刚想到这，感觉身后被人大力撞击了一下，紧接着后背传来刀锋深深插.入的剧烈疼痛，还有一道恶狠狠的骂声在他耳边响起——
　　“你个多事的小白脸！”
　　第五次循环开始，沈霁云再次睁开眼睛，他看到何妍和女人对峙，另外一个年轻女人眼含热泪，急匆匆地从商场跑出来。
　　沈霁云直接转身看向自己身后，果不其然在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正盯着这边，
　　他长相平平无奇，身上的衣服也很简单，属于过目就忘的那种路人，不过此时看向这边的目光焦急中透着几分阴狠。
　　沈霁云抬手动了下胳膊，身后传来一阵撕裂的痛感，他默默将胳膊放下，静静等着那个男人过来给自己一刀。
　　没让他等多久，眼看着女人被保安围住，男人也发了狠，他快步走向沈霁云，殊不知沈霁云早就在盯着他，在他拿出刀的瞬间迅速转身，瞄准男人的手腕一脚踢过去，匕首落在地上发出一道刺耳的声音。
　　男人一击没有得手，不顾手腕的疼痛，转身就要跑！
　　沈霁云哪能让他跑，用比他逃跑还快的速度拉住他的胳膊，随即一个带着巧劲的旋转，男人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
　　开着摩托车又转回来的何鹏飞看到这幕，他一个猛子停车，乐于助人地跑了过来！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在地上的男人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像好人！他直接按住那人的腿！然后悄咪咪地对沈霁云问：“咋了？这是发生啥了？”
　　他这副天然呆的模样让沈霁云笑了起来。
　　两个保安愣愣地看着沈霁云和何鹏飞，俩人听着那令人牙酸的胳膊脱臼声音，呆了好几秒才回过神，但紧接着就冲上来帮沈霁云将男人按在地上。
　　女人后退了一步，她想趁着沈霁云几人对上男人的空隙转身逃跑，高跟鞋刚转个弯，何妍就拍了拍她的肩膀，露出那副单纯的笑：“大姐姐，你要去哪里呀？”
　　丢失孩子的年轻女人则双手颤抖地将行李箱打开，一个拉开拉链的动作，她试了好几次才打开。
　　在行李箱的赫然是一个嘴巴和手脚都被胶布捆上的女孩，她眼眶通红，满脸都是狼狈的眼泪，在看到年轻女人的瞬间，眼泪更汹涌的流出，看样子吓坏了。
　　紧接着女孩的爸爸也赶到商场，然后警察也在同一时间赶来，沈霁云、何妍以及何鹏飞都被警方带去派出所问话。
　　在派出所内，女孩的父母抱着孩子，再三对沈霁云和何妍道谢，他们的感激之情非语言能形容，说什么都要给俩人转钱。
　　不过何妍不缺钱，沈霁云也不缺钱，而且就算缺钱，他在这个世界获取金钱的意义也不大。
　　何鹏飞这才恍然发生了什么，他摸了摸后脑勺，和那对夫妻的道谢不同，他则是对何妍和沈霁云不停道歉：“对不起！我刚刚在马路上差点撞到你们，你们没事吧？我请你们吃饭赔罪！”
　　何妍一开始对他的感官很差，感觉他就是个开车不看人的二愣子，但从他冲上帮沈霁云制服人贩子后，对他的印象就变了。
　　尤其自己并没有出事，所以她对何鹏飞笑眯眯的，让他下次骑车小心点就行。
　　等到从派出所出来，何妍发现自己的电话已经被小懒打爆了，电话一接通，小懒怒气冲冲的质问声透过手机传来：“妍妍！你说你们十分钟就能到！这都过去一个多小时啦！你电话也打不通！我还以为你被坏男人拐走了！”
　　何妍听到这话咯咯地笑了起来，她眼睛亮闪闪地看了沈霁云一眼，对着电话说道：“对不起嘛，我还没去是有原因的，我跟你说！我没被坏男人拐走，但是刚刚才经历了人贩子拐卖孩子！对了，等会我要带两个朋友过去！有一个人非要买单。”
　　她说着，看了眼何鹏飞。
　　何鹏飞挠头，对她傻笑着。
　　何妍对他哼了声，然后走到派出所门口，对着电话叽里咕噜就是一顿诉说，小懒在电话里也发出惊呼声，连忙让她慢慢来，他们不急。
　　等挂断电话，何妍将手机收好，她双手背在身后，一步步慢慢走到沈霁云面前，对沈霁云笑得很明媚：“在你身边真有意思！”
　　沈霁云却愁得唉声叹气，本来只是过个马路都要死个几次，现在从派出所再过去……这途中不死个十次沈霁云都不信。
　　这个派出所离商场有些远，走路过去得半小时，不过就算距离商场只有一百米的距离，也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沈霁云望着商场大厦的高楼，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只要往前就会遇到危险，那如果后退呢？他和何妍坐着警车来到派出所的路上就没出任何意外。
　　如果把这想成游戏，前路被设置了各种死神游戏，那这条道路与之相反的后方是不是就很安全？
　　也不一定非要在御膳阁聚会见面，在其他地方也是一样的。
　　何妍的执念是和朋友们聚会，但没限定非要在某个地方。
　　沈霁云看向何妍，对她商量道：“我们这么久都没过去，你朋友他们应该都吃完了，不如喊他们去其他地方玩吧？”
　　何妍现在对沈霁云可谓是言听计从，她拿出手机找了家私影，嘴里嘀嘀咕咕地说道：“小懒喜欢这家私影的爆米花，我们就去这看电影吧！”
　　何妍几乎三句话不离小懒，也难怪在她出事后，小懒的情绪那么激动，现在看来，何妍把小懒当做挚友，小懒也同样，所以她才特别仇恨让何妍出事的何鹏飞。
　　沈霁云轻轻叹了口气，他问道：“你饿吗？这隔壁有家面点，我们吃点东西再过去吧。”
　　何妍想说不饿，但又觉得是沈霁云饿了，所以也没拒绝，尤其何鹏飞一直举手说自己饿了！
　　三人前往隔壁的面店点了三碗面。
　　何妍虽然性格活泼，但是家教还是挺严格的，吃饭时候食不言寝不语，安安静静吃着鸡丝面。
　　在何妍吃面的过程中，何鹏飞一直看着她，眼中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好感。
　　沈霁云享受着这个世界难得的平安，和曹辛荷的世界不同，在曹辛荷的世界中，学校和家里都是相对安全的地方，而这个世界中，只要在那条马路上就处处都是危机，短短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沈霁云已经死好几次了。
　　上次被匕首刺中的背部还在隐隐作痛，更让沈霁云下定决心等回去后就找个武打大师学保命技巧。
　　一顿饭安静的吃完，三人慢慢走向前往私影的路上，距离派出所不算近，但是沈霁云却没有选择打车。
　　他看着何妍无忧无虑的表情，想着等小姑娘和朋友们聚会结束后，执念完成，世界消散，之后在现实中的小姑娘再都不会露出这种天真无忧的表情。
　　如今，哪怕能让她在这个世界多开心一秒都是好的。
　　路途很长，何妍很高兴，她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路上都和沈霁云和何鹏飞说着话，从俩人今年多大，以前在哪里上学，有没有喜欢的人都问了一遍。
　　在问到沈霁云有没有喜欢的人时，她表情期待。
　　沈霁云脚步没停，但是却想起四年前某场无疾而终的网恋，他又想起在饰品店里和自己购买相同发箍的傅知礼，最终弯眸笑道：“大概有吧。”
　　何妍有些失落，不过她的性格豁达开朗，很快就又笑了：“能被你喜欢，她一定很幸运！”
　　何鹏飞咳嗽一声：“我没有喜欢的人！”
　　何妍对他做了个鬼脸：“谁管你！”
　　聊天的时间，三人已经来到私影门口，何妍快速走到自己订的包厢门口。
　　小懒几人早就到了，小懒正在包厢内抱怨何妍好慢，怎么还没到。
　　何妍听着包厢里传来的说话声，迟迟没有进去。
　　沈霁云在她身后轻声问：“怎么不进去？”
　　她回头看了沈霁云一眼，眼中的神色褪去纯粹的快乐，在短暂的恍惚后，她眼中隐隐染上几分猩红。
　　何妍似乎是在辨认沈霁云和何鹏飞，良久后，她又露出笑容，推开包厢门，大声说道：“铛铛铛！本姑娘闪亮登场！”
　　小懒被她吓了一跳，对她骂道：“你吓死人啦！”
　　何妍将在门口的沈霁云和何鹏飞拉进来，对几人介绍道：“这是沈霁云和何鹏飞！我宣布，以后沈霁云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小懒好奇地打量着沈霁云，对何妍表情暧昧地眨眼，然后又有点吃醋：“他是你最好的朋友，那我呢？”
　　何妍摇了摇食指：“不一样哦，你是我最好的闺蜜，他是我最信赖的朋友……能付出生死的那种。”
　　最后一句话消融在她舌尖，声音很低，连站在她身旁的沈霁云都没听清。
　　不过何妍也没厚此薄彼，她瞪了何鹏飞一眼，也把他单独介绍了一番：“何鹏飞非要给我们买单道谢！以后就把他加入我们饭搭子行列吧！”
　　几人都嘻嘻哈哈地笑了起来。
　　除了小懒之外，王晗也对沈霁云和何鹏飞自我介绍，包厢里都是年轻人，欢快的声音不断，随着电影开场，包厢也陷入寂静。
　　几人选的是一部爱情搞笑电影，都被逗得哈哈大笑，小懒在笑后，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边的何妍想要和她讨论剧情，但在包厢内昏暗的灯光中，她看到何妍泪流满面。
　　小懒一怔，她内心突然悸动了一下，像是在睡梦中被人猛地拽下悬崖，失重感让她惶惶不安。
　　她有点紧张地问：“妍妍，你怎么哭啦？”
　　何妍侧头看向她，因为哭泣有些发红的眼眸虽然在哭，但却是含着笑意的，她擦了擦眼睛，眼睛更红了，连眼珠都被蒙上一层血一般的红色。
　　她轻轻地说：“我是太想你们啦，能和你们在一起完成心愿我很开心。”
　　何鹏飞突地看向何妍，不知为何也流出眼泪。
　　在包厢的黑暗中，何妍转头对何鹏飞笑了下：“你也没那么讨厌，勉强算是个……热心市民吧。”
　　说着，她又看向沈霁云，沈霁云坐姿轻松，正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影。
　　何妍笑了起来，然后又哭了：“谢谢你死了那么多次都想要帮我完成心愿，谢谢你，沈霁云。”
　　沈霁云听到这话，知道何妍现在想起自己已死，他侧头看向何妍，在他目光落在何妍身上的时候，何妍的眼睛越来越红，就算在黑暗中都闪着红光。
　　暴戾和血腥在她眼中闪烁，她轻轻眨了下眼睛，下一秒身体虚幻，时间暂停，包厢内的所有都化为碎片，倏地炸开。
　　沈霁云再次睁开眼睛，他回到了现实，现在正在走廊。
　　站在舞鞋上的何妍往后退了几步，她指尖黑色的鬼气也随之消散，恢复理智的猩红色眼眸定定地看着沈霁云，良久后对他露出一个笑。
　　这个笑带着厉鬼特有的血腥气，但出乎意料的，还带着几丝她生前的天真。
　　随后她又看向小懒和王晗几人，最终看向何鹏飞。
　　死前的不甘和凶戾让她内心极度痛苦和仇恨，恨不得把何鹏飞杀死。
　　但在记忆中，她发现何鹏飞并不是坏人，并且出乎意料，还是个传统意义上的好人，她看了何鹏飞好一会儿，到底没对他动手。
　　在沈霁云的目光中，她不发一言，直接钻进自己生前的舞鞋中，消失在所有人面前。
　　沈霁云正要回头和曹辛荷和王晶晶说话，黑暗的楼梯方向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
　　连续死亡N次精神紧绷的沈霁云抬眸看向楼梯，平静的目光中染上几分被厉鬼传染的冰冷无情。
　　下一秒，楼梯方向传来一道卧槽声，举着手机正在直播的主播对上沈霁云的眼神吓得腿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而他的直播间中也在此时炸开锅——
　　在昏暗的走廊内，男人的脚下躺着几个生死不明的人，月光从走廊的窗边映在他身上，他左边身子隐在黑暗中，右边则沐浴在皎洁的月光中。
　　如果说这一幕已经足够有冲击性，偏偏他抬眸看来的目光还带着几分居高临下的冷漠，不是伪装出来的气质，那是对生命真正的漠视和冰冷。
　　直播间的弹幕已经接近疯狂。
　　【我靠！！他好帅！！！！！！！！】
　　【卧槽这不是上次出现傅南北直播间的那个墨镜帅哥吗？！他不戴墨镜竟然这么帅？！】
　　【不是，你们脑子里是只有脸吗？你们没看到他脚下还有几具尸体吗？！！！！不过有一说一……妈的确实挺帅！】
　　【再帅也要报警啊啊啊啊啊！！】


第26章
　　沈霁云发现那是个活人之后, 身上的冷意消散，他将自己的旅行包放在地上，对那人走了过去, 语气友好且疑惑：“你是在直播吗？怎么会想到来水岸家园直播？”
　　那个主播看到沈霁云向自己走来，被吓得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他腿有点软，往后退了几步, 大有从楼梯跑走的打算。
　　沈霁云看出对方的害怕, 当下停住脚步。
　　小主播哭丧着脸, 二话不说就要跑路，生怕自己再不跑路也要成地上尸体的一员！
　　在这时, 何鹏飞揉了揉眼睛醒来，他昏迷都是躺在轮椅上,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在地上的小懒几人，他被吓了一跳：“我怎么昏迷了？”
　　小主播听到还有活人的声音, 转身要跑的动作顿住, 他看向何鹏飞，看到何鹏飞挠了挠头发：“奇怪, 我感觉头也有点胀痛……”
　　在他说话的时候, 小懒几人也分别醒来，小懒摇了摇脑袋：“我刚刚好像做了一个梦……我好像梦到妍妍了。”
　　小主播呆滞地看着几人，原来这几人不是尸体啊！他又眼角抽搐地看向沈霁云，心想自己闹了个大乌龙。
　　沈霁云歪头看着他，声音轻柔：“你好像很害怕？”
　　小主播猛地点头：“哥, 你这一群朋友刚刚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我还以为是尸体呢。”
　　确定地上几人还活着，眼前这人不是杀人犯后, 小主播也不怕了，这才有心思回答沈霁云一开始的提问：“我是在直播，前两天水岸家园不是有主播直播火了嘛，我就也想来凑个热闹……”不过这次太刺激了，估计回去后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不想着户外直播了。
　　万一哪天真遇到了杀人犯，自己跑都没地方跑！
　　小主播说到这，看了眼沈霁云，咽了下口水：“刚刚我走上来跟你对上眼神的时候吓死了。”
　　沈霁云当时也有点惊吓……他以为是厉鬼或者林志豪，所以才会露出那种表情。
　　想到自己把主播吓到跌坐在地上，他对小主播笑了笑：“抱歉，不小心吓到你了，我以为是杀人犯躲在那边。”
　　小主播近距离和沈霁云说话，看着他褪去冷意含笑的眼眸，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话就开始结巴起来：“没事、没事……”
　　不过却对沈霁云说的杀人犯没放在心上。
　　曹辛荷在这时候飘到沈霁云身边，轻声而快速地说了一句：“杀人犯真的来水岸家园了，等会我把王晶晶带走，你将杀人犯送到警局。”
　　沈霁云看向蹲在舞鞋旁好奇喊着何妍的王晶晶，她没注意到曹辛荷和自己对话，还在傻乐，想把何妍喊出来玩儿。
　　王晶晶虽然死的时间比曹辛荷长，但是鬼力远远比不上曾经丧失理智的曹辛荷，所以曹辛荷察觉到杀人犯就在附近，但她却没发现。
　　沈霁云没说话，但是默许了。
　　直播间这时候还在哀嚎。
　　【原来不是杀人犯，那不用报警了……】
　　【我靠，主播我爱你！你拍摄的距离这么近，我近距离看到这帅哥都要脸红了！】
　　【救命，他真的好帅，尤其笑起来好温柔！】
　　小主播看到沈霁云一副好说话的样子，对他的惧怕彻底消失，他拿着手机看向何鹏飞那边，发现几人都在发呆。
　　小主播性格热情，他对何鹏飞喊道：“兄弟，你们干嘛呢？”
　　小懒几人盘腿坐在地上，都一脸头痛的表情，何鹏飞揉着太阳穴，感觉自己脑子被丧尸啃了，谁都没注意到小主播的问话，或者说听到了，但是身体不舒服，懒得回。
　　小主播也不觉得尴尬，他又看向几人中间，在看到那地上摆着的猪头、刚宰杀的鸡……以及一双有些破旧的舞鞋时，嘴角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
　　深夜无人居住的小区，阴暗诡异刚发现过尸体的楼层，以及一堆祭品……这太像邪教碰面会了！
　　沈霁云注意到小主播的目光落在那些祭品中，不由弯眸笑了起来。
　　他走到几人中间，将几人放在一旁的黑色袋子捡起，然后将这些可怕又诡异的祭品都装了起来。
　　在装到那双舞鞋的时候，他侧身挡住小主播的视线，若无其事地将舞鞋装进自己的旅行包中。
　　小懒头疼欲裂没注意到他的举动，但是王晗和何鹏飞则看到了，俩人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看着沈霁云。
　　沈霁云也不慌，低声说了一句：“这东西阴气太重，留给你们不好。”
　　王晗和何鹏飞听到这话一愣，差点以为沈霁云是有什么癖好。
　　几人现在大脑还没彻底清醒，再加上刚刚突然昏迷就觉得这走廊挺阴森的，所以也没阻止沈霁云将鞋子拿走。
　　说实话，他们心里是真的有点怕了，也不敢看那舞鞋，任由沈霁云收起来。
　　虽然何妍在没显出身形的时候曹辛荷就用鬼力让几人昏迷，但那股被两个厉鬼盯上并且包围的感觉却不好受，尤其何妍冰冷暴戾的鬼气更是影响到了几人。
　　一直到现在他们都觉得有股彻骨的寒意飘荡在周身，就算清醒了有好一会儿还在头痛。
　　小懒最不怕何妍，因此她恢复得最快，但她只是看了下沈霁云的动作，也出乎意料的没有阻止，她深深地看了沈霁云一眼，从地上爬起身，喃喃说道：“我要回家了。”
　　王晗几人也从地上爬起来，不过他们实在头痛得厉害，几人开车过来，却发现没有能开车回去的人。
　　几人对视了一眼，目光逐渐落在沈霁云身上。
　　沈霁云：？
　　沈霁云在他们没开口请求之前就直接拒绝：“我等会儿还有事不和你们一路，你们跟那位主播一起走吧。”
　　众人的视线又落在小主播身上，何鹏飞拍了下自己的轮椅对小主播说道：“你等会开车送他们回去的时候记得开慢点，跟我的电动车平行。”
　　小主播张了张嘴，有点无语：“兄弟，我们好像并不熟吧！我为什么要给你们当代驾？”
　　何鹏飞挠了挠头，也是哦。
　　王晗拍了拍自己衣服上的灰，对小主播说道：“好兄弟，帮帮忙，我们实在难受开不了车，也不会让你白送我们，我们给你钱。”
　　小主播扬起下巴：“我是差钱的人吗？”
　　小懒直接报出一个数字，小主播低下头：“好咧。”
　　几人说走就走，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和何妍关系最亲密，脑中闪过某些片段的小懒对沈霁云道谢：“谢谢你。”
　　她性格敢爱敢恨，讨厌的人会去找事，对于喜欢的人也会二话不说的护着，她此时郑重其事地对沈霁云鞠躬：“谢谢你，以后你有什么事就来找我，我能帮的一定会帮，就算是我能力范围内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也会找我爸妈给你办！”
　　她这话说得颇有豪气，让沈霁云笑了起来。
　　在小懒道谢后，王晗也走了过来，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在昏迷的时候似乎梦到了一些事。”
　　他对着沈霁云笑了一下：“谢谢你呀，替小懒完成她的心愿，也替妍妍完成心愿。”
　　说完这话后，他的目光落在小懒身上。
　　何鹏飞也想过来说什么，但是他刚开口就被另外两个男生抬着轮椅搬到楼下。
　　何鹏飞无力挥手，最后对沈霁云喊道：“哥们，下次我请你吃饭！”
　　小懒和王晗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王晗拍了拍小主播的肩膀：“走吧兄弟，对了，开车的话就不要再直播了。”
　　小主播关闭直播，总感觉这群人身上神神秘秘的，好像在瞒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他有点想打探，但不管是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小懒还是话多又搞笑的何鹏飞，没一个人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沈霁云站在楼道窗口看着一众人蔫了吧唧的离开，现在身边一个活人都没有，心里反倒轻松不少。
　　他转身看向曹辛荷和王晶晶，王晶晶也在这时候才开口说话：“哇！刚刚那个妹子的世界真惊险！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会循环死个几十次，你是怎么想到不去商场换个地方聚会的？”
　　沈霁云摸着下巴：“应该不会有人想不到吧？”
　　王晶晶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他：“……我就没想到，你是在说我笨吗？”
　　沈霁云笑盈盈的没说话，他思索了一会儿，对曹辛荷和王晶晶说道：“你们先回家等我吧，我有点事，你们跟在我身边不太方便。”
　　王晶晶想说什么事，但是曹辛荷拉走了，她飘在空中，对沈霁云挥手：“那我跟曹姐就先走了！何妍在你身边，你应该也不会遇到危险！”
　　她倒是心大，哼着歌跟在曹辛荷身后飘远。
　　在所有人都离开后，何妍也没出来，她的魂魄寄居在舞鞋中，似乎并不想面对外界的一切。
　　或者说，她不甘心就这么死了，一直到现在都不愿意面对现实。
　　现实太残酷，那她就躲起来，只要待在舞鞋里，她就看不到真实的现实。
　　她性格活泼天真，但在父母呵护的娇宠下，也是脆弱敏感还未完全成熟的。
　　沈霁云将旅行包从地上拎起，他也没继续待在水岸家园，而是慢悠悠走出小区。
　　不过他没走多远，又在黑暗中绕了一圈，从小区另一个门翻门进来。
　　和厉鬼待久了，他走路都和鬼一样寂静无声，他悄悄走到单元楼下，藏在一棵树后等着。
　　今晚的水岸家园异常热闹，不止有来招魂的小懒几人，也有来灵异探险的直播，另外还有杀人犯林志豪。
　　这些杀人犯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在行凶或者被警方发现案发现场后，会偷偷溜回原处观看一番。
　　根据沈霁云对林志豪的短暂接触来看，对方会在行凶前谨慎踩点，那他今晚出现在水岸家园也一定会发现四楼的“热闹”，不等这热闹消散，他一定不会出现。
　　只是让沈霁云没想到的是，对方似乎极其有耐心，或者说今晚水岸家园的“热闹”让他极为警惕，他应该担心就算走了两拨人，等会儿说不定还会再来其他的人，所以一直迟迟没有现身。
　　沈霁云打了个哈欠，自从回国后，这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熬。
　　在循环世界被虐也就算了，在现实世界中大半夜的都睡不了，不是逮鬼就是抓犯人。
　　而这次抓林志豪，不用沈霁云说，曹辛荷就主动把王晶晶支走。
　　曹辛荷十分担心王晶晶看到林志豪发疯失去理智无差别攻击误伤到沈霁云，这不是循环世界还有存档重新来的机会，现实世界中被厉鬼弄死，那就只能去当鬼了……
　　一转眼沈霁云就在树后藏了一小时，沈霁云现在也和林志豪杠上了，就站在树后将身体隐入黑暗中等着这货。
　　上次他发现尸体时戴着墨镜，林志豪还不知道他是谁，但今天他没戴墨镜，按照对方记仇的模样，这次不把他逮住，等白天认识自己的同学朋友在网上说出自己的名字，指不定他会去家里寻仇。
　　他倒是无所谓，一房子的鬼，肯定能让林志豪有去无回，但是万一林志豪盯上他爸妈那就不太妙了，并且家里还有一个王晶晶，让王晶晶和林志豪对上那也不太妙。
　　所以在这寂寞的深夜，沈霁云只能奉献自己在树后喂蚊子。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沈霁云看到旁边单元楼门口出现一道人影，这人影穿着连帽衣，头上戴着帽子，脸上戴着口罩，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沈霁云如今自己不戴墨镜了，对着这副打扮的人也有了更为客观公正的评价——大半夜还捂得这么严实，一看就不是啥好人。
　　这人影速度很快，从隔壁单元楼跟猫一样蹿到王晶晶出事的单元楼，前后不超过十秒。
　　沈霁云对此十分钦佩，这速度去跑步都能为国家夺冠了！
　　他拎着旅行包也跟了进去。
　　那人影一路熟悉的往上，停在四楼404门口，他也没进去，就站在门口，嘴里还时不时发出怪笑声。
　　悄悄跟过来的沈霁云脚步一顿，他总感觉林志豪在长达二十年的躲避中已经心理扭曲了……
　　这笑声就不是正常人能发出来的。
　　在林志豪抬起下巴注视着自己二十年前犯下命案的404门口时，一道人影倏地站在他身后，林志豪很警惕地转头，但就算他反应速度已经很快还是被人按住后脖将脑袋下压，紧接着脑门狠狠撞在膝盖上。
　　林志豪感觉自己眼前一黑，有种想要呕吐的欲望，没等他还手，黑暗中的人提膝踹向他腹部，他腹部顿时传来一阵剧痛，张嘴便哇地吐了出来。
　　那人揪着他脖子的手登时一松，林志豪心里也一松，不顾自己被踹得翻江倒海的腹部，跌跌撞撞地转身就要跑，不过没跑一步就被那人从背后一脚踹在地上。
　　沈霁云看着地上的呕吐物，心想还好自己躲得快，要不然就要吐到自己身上了，他低声说了一句：“……好脏。”
　　他将脚踩在林志豪背上，从旅行包里想要拿出重物把他打晕，毕竟他包里没有麻绳，林志豪又狡猾无比，不用绳子捆住沈霁云都不安心，现在既然没绳子，那就干脆利落打晕他完事。
　　可惜沈霁云出门只带符箓和佛珠，旅行包底部倒是还有些十字架，但也不能让人晕过去。
　　他掏了足足有一分钟，从里面掏出来一双跳舞鞋，然后蹲下身抽在林志豪后脑上。
　　一直不肯出来的何妍从舞鞋中钻出，她幽幽地看着沈霁云，目光谴责，似乎在问你怎么能用我的鞋子抽别人脑袋……
　　沈霁云情不自禁笑了起来，对她说：“帮我。”
　　何妍无奈，只能用鬼力将林志豪弄晕。
　　做完这些后，她又飘回舞鞋不肯再出来。
　　沈霁云见此也不再勉强，将鞋子放进旅行包中。
　　另一边将王晗等人一一送回家的小主播感觉自己像是忘了什么事，他细细想了好一会儿突然惊叫一声：“草！老子的电动车还停在水岸家园呢！”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深夜两点，是现在去取还是明天白天再说？
　　想了好一会儿，他还是咬牙打车去取车，水岸家园那边偏，说不定住着流浪汉或者小偷啥的，小区里又没保安，指不定一晚上就被人偷了！
　　不过这大半夜的去水岸家园有点怕，他又重新打开直播，然后摇了辆出租车，坐上车后跟司机说要去水岸家园。
　　司机听到这个小区名字一愣：“最近水岸家园真热闹。”
　　坐在后排的小主播来了点兴趣：“怎么说？”
　　司机想起自己前两天在机场拉到的那个年轻人，不由开口说道：“我前两天拉了一个乘客去水岸家园，嚯，那年轻人真有两下子，竟然在水岸家园里发现了尸体！”
　　小主播眼睛一亮：“你前两天遇到的年轻人是不是戴着墨镜？”
　　司机点头。
　　小主播：“巧了不是，我其实刚从水岸家园出来，也正好遇到他了，不过今天他没戴墨镜，而且身边还有好几个人……”
　　想起何鹏飞几人，小主播话更多了：“我在水岸家园看到那几个人神秘兮兮的，躺在地上不知道在干嘛，他们说自己昏迷了，中间还有猪头和刚宰杀的鸡！我现在过去取车就是因为害怕才开直播的。”
　　直播间听到他说这话弹幕也多了起来。
　　【主播胆子真小。】
　　【毕竟才被吓了一跳，胆小也正常。】
　　【跟帅哥贴贴怎么能算是惊吓呢？】
　　司机听到小主播这话欲言又止，小主播察言观色有一套，当下问道：“师傅，怎么了？”
　　司机也瞒不住话，他想着小主播说的诡异场景不禁头皮发麻：“有没有可能，那几个年轻人是在玩什么笔仙之类的游戏？还有猪头的话，可能是更恐怖的招鬼游戏？”
　　小主播一愣：“应该不会吧。”
　　司机却摇了摇头：“你不知道，那个年轻人不简单，我感觉他早就知道房子里有尸体，那天晚上我载着他过去的时候，他说我车里不干净，还有我那晚要倒霉，让我换条路回家！我听了他的话绕了点路回家，刚到家我老婆就说我常走的那条路出了意外，而且家里的小女儿也说我最近身边一直跟着一个大姐姐……”
　　小主播听得目瞪口呆，他咽了下口水，坐在这车里只觉得毛骨悚然：“这么邪门，那师傅你这车……”
　　司机：“我回去就换车了！我感觉吧，那个年轻人可能是大师啥的，你没看大师都是戴着墨镜的吗？”
　　小主播却心想以那年轻人的外貌，当大师浪费了，应该去当明星。
　　不过深夜说到这种话题实在瘆人，俩人在聊完这个话题后都默契地沉默起来。
　　和小主播的安静如鸡不同，他直播间纷纷炸锅。
　　【所以那是个大师？】
　　【可能是巧合吧……哪有这么年轻的大师，我爸妈信这些，上次请大师来家里看风水，那大师都有五六十岁了！】
　　【是不是大师不知道，但是真的帅，如果能花钱请他看风水，咳咳，也不是不行。】
　　【笑死，前面的弹幕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弹幕欢快无比，但在水岸家园下车的小主播就没这么好的兴致了，他大步跑进小区内，一路小跑来到404单元楼下面，他的车就停在这垃圾桶旁，大晚上的，红色的电动车还挺显眼。
　　小主播看到自己的车，将钥匙一插，抬腿就要跨上去，就在他坐到车上拧着车把要走人的时候，他身前的单元楼门口走出一个人影。
　　那人左手拎着一个黑色旅行包，右手拖着一个跟死狗似的人，踏着月光从楼道内走出来。
　　小主播看到他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喜，在这阴森的小区内能看到刚刚才见过的熟人让他也没那么怕了，但紧接着看到他拖着一个人走下来，脸上的喜缓缓凝固。
　　小主播看着沈霁云，张口结舌：“您这是抛尸呢？”
　　沈霁云站在楼道外，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带着几分特殊的清冷气质，在他身后的黑暗中则躺着人事不省的男人，这一幕看起来确实很像案发后处理尸体的凶手。
　　沈霁云抬眸看向他：“那你还不快点跑？”
　　*
　　“好你个沈霁云！原来你和曹姐联手把我支走是发现了林志豪！”王晶晶张牙舞爪地瞪着坐在沙发上的沈霁云，“你不会怕我失去理智杀了你才把我支走的吧？”
　　沈霁云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的位置，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王晶晶：“……”好吧，这种事她确实做过……
　　曹辛荷则对沈霁云说道：“你忙到天亮才回来也累了，先去歇会儿吧。”
　　沈霁云点头，他当时在小主播惊恐的眼神下打电话报警，等警方到达后又被请去警局喝茶，警方对沈霁云抓到林志豪是又惊喜又教导，意思是下次少去这么危险的地方，并且在打人的时候，咳咳……要用巧劲，打那些能把人痛的半死又不容易伤痕的位置。
　　沈霁云恍然大悟，不过一口咬定自己是正当防卫，反正楼道内又没监控，他一个普通人遇到杀人犯，肯定是杀人犯先动手嘛。
　　在警局写了足足十几页的笔录他才被放出来，这时候天都亮了。
　　刚到家又听到王晶晶气冲冲的声音，沈霁云深感自己每天的生活十分精彩。
　　睡前他脑中隐约划过一个想法，按照他这几天的忙碌程度来看，就算现在有谈恋爱的人选，都没时间在一起……
　　沈霁云一觉睡到中午，不过是被吵醒的，门外王晶晶的鬼哭狼嚎声吵得他头疼，他打开房门面无表情地看着王晶晶：“你又犯什么病了？”
　　王晶晶举着自己的阴间手机对沈霁云嚎道：“沈哥，你又热门了！你要看热门吗？”
　　沈霁云啪地一声把房门关上，有看热门的时间还不如多睡会儿。
　　等沈霁云彻底醒来已经是下午，浑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就是肚子有点饿。
　　简单洗漱后，沈霁云走出房间打算自己做点吃的。
　　沈霁云刚走进厨房的时候，曹辛荷还准备进来帮忙，不过被沈霁云婉拒了，厉鬼做的饭吃了后会沾染上浓郁的阴气，还是少吃为妙。
　　曹辛荷本来还担心他不会做饭，不过很快厨房里就传来一阵诱人的香味。
　　曹辛荷还有些惊讶，看过沈霁云做饭的王晶晶却已经习以为常。
　　沈霁云端着番茄炒蛋和辣椒炒肉走出厨房，他从很小开始就学会做饭，在国外几年也都是一个人做饭，所以厨艺还算不错。
　　“吃饭怎么能不喝汤？”王晶晶啧了一声，她闻着香味却吃不了别提多馋了。
　　沈霁云只想简单吃点，懒得煲汤，假装没听到王晶晶的话。
　　曹辛荷看着这两道菜，目光却有点怀念：“小景也爱吃番茄炒蛋。”
　　在说话间，一顿饭很快吃完，沈霁云将碗筷丢进自动洗碗机，这才拿出手机准备看一下热门。
　　要说不好奇是不可能的，毕竟是自己上了热门，只不过中午他太困了，忙着睡觉没空看。
　　热门是两个拼接的直播视频，由于是晚间拍摄，视频并不是很清晰，不过就算这样，这条热门下面的转发量也有将近三十万。
　　沈霁云还没点开视频，王晶晶的鬼叫声就响起：“说实话，沈哥你真挺帅的，尤其站在月光下的那幕，帅死了！”
　　曹辛荷掩唇轻笑。
　　沈霁云：“禁止捧杀。”
　　他随手点开视频，第一个视频只有短短十秒，是拿着手机走到四楼的主播将手机镜头对上自己的画面。
　　站在窗边的自己表情冷漠，他脚下躺着昏迷的人，在发现镜头的时候抬眸看去，看着镜头的目光透着几丝凉冰冰的煞气。
　　而第二个视频则长一些，同样是他，不过和第一个视频看起来不好接触不同，第二个视频他从楼道走到月光下，弯眸笑起来的样子很温和。
　　只是看到他身后拖着的人，身上温和的标签瞬间被撕碎，看起来危险许多。
　　视频的画面定格在他对着镜头语气不紧不慢地说“那你还不快点跑”，接着戛然而止。
　　视频转发量只有三十万，但是评论却直接翻倍——
　　【这是上次热门的小哥哥吗？我怎么记得他上条热门还没下来，这又上了一条热门？】
　　【感觉像是娱乐公司试水的小明星……如果热度大，就原地出道了。】
　　【楼上＋1】
　　【屁的小明星！】发布者亲自下场，【昨晚我亲眼看着警方到来把他身后的杀人犯带走！谁家准备出道的小明星会和凶杀案扯上关系啊！】
　　【震惊，他拖着的人是杀人犯？】
　　【牛逼，这是和杀人犯对上，然后把杀人犯给刀了？】
　　【这特么，比杀人犯还要6！】
　　【我看他的眼神，杀人犯都没有这么漠视一切的表情……】
　　【该说不说，可以去演病态杀人犯了，如果他真是明星出演电影，我一定贡献票房。】
　　【前面的，什么杀人犯不杀人犯的，这可不兴瞎说，这是我初中同学，从小就品学兼优，家境良好，并且性格很温和，谁是杀人犯他都不会是！说他是公司推出来的明星那就更不可能了，他家不差钱！】
　　【既然沈同学的初中同学都冒泡了，那我也悄悄评论一条吧，我是沈同学的高中同学，他人真的超级超级温柔，比心！】
　　沈霁云没怎么关注评论，他看到那两条似乎是同学的评论不由多看了一眼，随后又将视线转回视频，将视频打开重新看了许多遍。
　　王晶晶没忍住问：“咋了，你爱上你自己了？你都看十五遍了，搞水仙呢？”
　　沈霁云没搭理她。
　　等看到二十遍视频的时候，沈霁云深吸一口气将视频关掉，他喃喃自语道：“视频中的眼神不太像平时的我，看来进入循环世界对我自己也有影响。”
　　到底是厉鬼的世界，就算能平安无事的出来，但身体上多多少少会沾染到厉鬼的凶戾之气，尤其是他自身本就煞气浓重，这两者一结合让他看起来尤为冷淡。
　　沈霁云很担心长此以往自己会变得冷血无情。
　　这个视频也让他及时预警，发现得越早越能及早干预治疗——他给傅南北打了个电话，问他帝都有没有靠谱的心理医生推荐。
　　电话那边的傅南北说道：“心理医生？这触及到我知识盲区了，你应该找我哥，他是看病大户。”
　　沈霁云挂断电话，想要给傅知礼打个电话又犹豫的顿住，傅知礼不像傅南北这么闲，这个点说不定在公司忙呢，在开会也说不定，突然打电话过去耽误他工作怎么办？
　　刚挂断电话的傅南北打了个喷嚏，他自言自语：“怎么感觉有人在骂我？”
　　沈霁云想了好一会儿，攥着手机的手松开又握紧，随后又松开，然后眉头拧紧又握紧手机。
　　王晶晶和曹辛荷对视一眼，王晶晶这个厉鬼凭空画了一个十字架：“阿门，沈哥这是恋爱了！”
　　曹辛荷想对沈霁云说小孩子不要早恋，但是想到沈霁云的年纪又默默咽下这话，她沉沉地叹了口气，颇有种儿大不由娘的无奈感……
　　静静沉思十分钟后，沈霁云给傅知礼发了条消息：傅南北说你对心理医生比较熟悉，能介绍一个给我吗？
　　和他想象的对方在忙不同，傅知礼那边很快回了消息：好。
　　几秒后，另一条消息又发来：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下一秒，又是一条消息发来：不方便说的话当我没问。
　　沈霁云也没什么不好说的，主要傅知礼也不是个普通人，不仅能听到周围人和鬼的心声，在和自己肢体接触时还能看到鬼，这些事情告诉他也没什么。
　　只是这些事说来复杂，一时半会打字也说不明白。
　　沈霁云回：有空见面再说吧。
　　傅知礼：我下班了，你在哪？我去接你。正好帮你预约心理医生，带你去见一下那位心理医生。
　　沈霁云：我在家。
　　傅知礼拿起手机站起身，正在汇报季度报告的助理一愣，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他有些疑惑地喊道：“傅总？”
　　傅知礼走向门口，头都不回地说道：“我今天先下班，你明天再汇报。”
　　助理看着傅知礼如一阵风似的背影，又抬手看了眼自己的手表，时间还没到三点半！
　　他表情匪夷所思，他在傅知礼身边当了好几年助理，还从来没见过对方提前下班！
　　难道他们傅总这是老树开花去约会了？瞧这急的，连西装上衣一贯会放的钢笔都落在了办公桌上。
　　傅知礼上次将沈霁云送到小区门口知道小区名，这次也没要地址，只说自己半个小时内到小区门口。
　　沈霁云放下手机，他走到卧室打开衣柜，发现自己衣柜里的衣服实在不多，他本身就刚回国，在国外的衣服没带回来，家里的衣服也都是几年前买的，一时间竟然找不到新的衣服穿。
　　视线在一件件衣服上划过，沈霁云最终挑了套浅色的休闲装。
　　等他找好衣服后，又洗了个澡，一直到时间差不多过去半小时才准备出门。
　　在此期间，王晶晶和曹辛荷就坐在沙发上看他忙碌，两个厉鬼的目光都冷幽幽的，王晶晶就差用手帕捂着嘴哭出声，让沈霁云别出门了。
　　莫名有一种家里孩子去面基网恋对象的感觉是肿么回事！
　　两个厉鬼看着沈霁云收拾妥当出门，临出行前，曹辛荷倏地站起身，在沈霁云的旅行包中摸索了几秒，然后大义凛然的一挥：“你出门说不定会遇到危险，把这个带上吧！”
　　沈霁云的视线落在她手上，那是一双舞鞋。
　　舞鞋上，何妍将脑袋伸出来，直勾勾地盯着沈霁云。
　　她幽幽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会看着你让你不被黄毛小儿占便宜的。”
　　沈霁云：“……我是去看病，不是谈情说爱！”
　　何妍打量着他才换的新衣服，以及刚洗完澡还没完全干的头发，轻轻地啧了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梨园的小区门口，车旁站姿笔挺的傅知礼看到沈霁云出来时，下意识地唇角微扬，但随即就感觉浑身冰凉，像是被几头猛兽盯上似的内心发毛。
　　沈霁云嘴角微抽，在他身后，几个厉鬼正恶狠狠地盯着傅知礼，用一副丈母娘挑女婿的眼神上上下下扫视着傅知礼。
　　“啧，腿还挺长。”
　　“小脸长的也不错。”
　　“开来的车挺贵，还挺有钱。”最后接话的曹辛荷说着说着，忽然卧槽了一声，“这不是我总公司的傅总吗？！”


第27章
　　沈霁云对几个厉鬼做了个警告的神色, 禁止几个厉鬼凑到傅知礼身边仔细打量。
　　王晶晶不爽的啧啧称奇：“你可真护着他！不过……”
　　她狐疑地看了傅知礼一眼：“你这小男朋友，虽然克人，但是他自己的运气应该不错, 放心吧，我们厉鬼才不喜欢靠近运气好的人。”
　　沈霁云看向傅知礼额间的一片金光，心底暗想，这一看就是运气爆棚的存在。
　　这种类型的人, 只要是他喜欢的人, 就能蹭到他的好运, 不过同样，他不喜欢的, 对方也说不定会倒霉。
　　曹辛荷仔细打量着傅知礼，紧接着后退了两步, 笑着对沈霁云说道：“我们就不在你们身边待着了，现在林志豪被抓, 你应该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看完病早点回家。”
　　何妍沉默着没说话，自从死后, 这个女孩子似乎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 不爱说话不爱笑，和以前差别极大。
　　她没吭声，看着两手空空的沈霁云，睫毛颤了下，低声说道：“你们回家, 我跟在他身后守着他。”
　　沈霁云深吸一口气，他用极快的语速说道：“拜托，让我放天假吧, 我只是没带包，但是我衣服的口袋里有符箓，手上也有佛珠，你们不用担心我。”
　　何妍默默挪开视线，她轻轻嗯了声，整个鬼从舞鞋中完全飘出，朝着其他方向而去，只留下一句缥缈的话：“我回家……看看我爸妈。”
　　曹辛荷和王晶晶则飘回小区内，王晶晶不想走，还扒着小区门往外看，被曹辛荷拉着手腕拽走了。
　　沈霁云身边终于安静了。
　　他走到傅知礼身前时脸上露出一个笑：“傅总。”
　　傅知礼听到这个称呼挑眉，他礼貌地给沈霁云打开车门邀请他坐上去，随后才说道：“都说了是朋友，还用这么生疏的称呼？我是不是还得回你一句沈少？或者说，沈大师？”
　　沈霁云哑然，他走到车前钻进去坐下，对傅知礼笑道：“你有看热门的视频？”
　　傅知礼上车才回道：“从傅南北朋友圈看到的，他嚷嚷着你是他高中同学，在朋友圈里炫耀，说你帅。”
　　沈霁云忙到没空刷朋友圈，闻言有些好笑：“原来如此。”
　　也就傅南北跳脱的性格会将自己的视频转发到朋友圈了。
　　傅知礼看他笑起来才继续说话，不过眼中带着几分试探：“你怎么突然要去看心理医生？是身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沈霁云一时间没说话，他侧头看着窗外，小区门口正好有一对夫妻经过，俩人互相打趣，看起来温馨又热闹。
　　这幕让沈霁云想到自己进入的循环世界，那些一次次循环的世界看起来也是如此，有在现实中尚未去世的人，也有世界线中早就存在的厉鬼，马路上形形色色的各类人，每天的清晨和日落，看起来和现实世界完全没有差别。
　　他真的很担心自己在长期前往这些世界后将循环世界和现实世界彻底混淆，也担心自己每次从循环世界中出来时身上的戾气，更担心被身边越来越多厉鬼影响性格发生变化。
　　沈霁云转过头看着傅知礼，声音很轻地开口说道：“最近我遇到了一些事……”
　　他说话的语速很慢，在循环世界中的危险在他口中也变得轻描淡写起来，但在他说完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之后，发现开车的傅知礼早就把车停在路边。
　　“所以我才会找个心理医生。”沈霁云摸了下自己心脏的位置，第一次死亡的剧烈疼痛就源自心脏，从那之后又断断续续的死亡很多次，他虽然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但实际上心理还是出了问题。
　　只是他不是医生，具体问题他也不清楚，但他从不避讳看医生，向来都是有不舒服的就找医生，这次也同样。
　　他说完后发现傅知礼的视线凝在自己身上，他抬眸看去，发现傅知礼的眼睛很黑，在车内安静的氛围中，他眼眸更是比深渊还要暗沉，黑漆漆的不见一丝光亮，就算是沈霁云也看不透他心底到底在想什么。
　　傅知礼好像一点都不吃惊他说的这些，沈霁云甚至有种对方早就知道的错觉。
　　对视十几秒后，傅知礼率先挪开目光，他没质疑沈霁云的话，实际上自从沈霁云出现在他身边看到鬼后，他的世界观已经破碎，今天听到的这些只是让他本就彻底碎开的世界观碎得更完整些。
　　也让他更加确定了某些事。
　　须臾，他说了第一句话：“按照王医生的性格，她应该会说——”
　　“这个情况，你该去看精神科呀。”在心理诊所内，王医生转动着手中的钢笔，用一副笑眯眯的表情看着沈霁云。
　　她年纪有四十多了，没有穿白大褂，穿着米色的针织衫，看起来不像医生，更像是邻居家和善的大姐姐，让人看到她的第一面就会放下心里的防备，从亲和的气质上来看就非常适合当心理医生。
　　沈霁云默默瞥了傅知礼一眼，王医生在听完自己的诉说后，说出了和傅知礼在车上一模一样的话。
　　估计傅知礼之前看病的时候也没少和王医生打交道。
　　王医生注意到沈霁云的视线，也看向傅知礼，随后才恍然大悟说道：“我说怎么有点不对劲。”
　　她依然笑眯眯的，但说出的话却让傅知礼嘴角抽了下。
　　“傅总，我给沈先生看病呢，你坐在旁边干嘛呢？”
　　她对傅知礼挥手：“出去等着吧。”
　　傅知礼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我不出去，我想待在他身边。”
　　沈霁云轻咳一声。
　　王医生颇有些惊奇地看着傅知礼，她往后一靠，椅子滑到电脑前，一边将沈霁云的病状录入，一边打趣道：“怎么，你们俩是一对？”
　　傅知礼表情淡淡：“在他身边，那些嘈杂的声音都不见了。”
　　王医生录入的手一顿，作为曾经给傅知礼看过心理问题的医生，她自然知道傅知礼的心理上的疾病。
　　她慢悠悠地转头看了傅知礼好几秒，对方神色冷淡，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她又看向沈霁云，这位的表情就更加平静了，就连刚刚诉说那些骇人听闻的厉鬼世界，都是这么平静的模样。
　　王医生的目光一会儿落在沈霁云身上，一会儿又看向傅知礼，最后指着俩人说道：“我觉得你俩不应该来看心理，应该出门左拐一起去精神病院，说不定还能当室友。”
　　沈霁云和傅知礼都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俩人的目光在这一刻竟然有异曲同工之妙，让王医生觉得自己才是病患……她耸肩，对沈霁云说道：“你现在的心理症状是感觉那些‘世界’影响到你的性格和真实世界是吗？”
　　沈霁云点头。
　　王医生问完后没急着继续下个问题，她在电脑前继续录着沈霁云的病症，冷不丁地又问一个问题：“真实世界中有你在意的人吗？”
　　沈霁云微怔，他又点头。
　　王医生：“假设，我是说假设，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或者换种说法，在你的意识中，这些都是真的，从心理学上来说，只要现实中有你的在意的人或者事，不管你在另外一个世界待多久，你都不会混淆两个世界。”
　　她打字的动作暂停，隔空指了指沈霁云的太阳穴：“因为你自己也清楚，那是一个假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
　　“从你的诉说中，我也能听出来你待在那个世界所做的一切都有一个明确的目标。”
　　王医生暂停录入病症，一字一句说道：“你的目标就是回到现实世界。”
　　沈霁云一句话没说，但是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是这样，我自己都要忘了，不管我是因为什么原因进入循环世界，我在那些世界又做了什么，心里都有一个很坚定的念头，那就是活着回到现实世界。”
　　到底是心理医生，非常犀利地点明沈霁云内心的真实想法。
　　顿了顿，王医生又说道：“至于你担心的另一个问题。”
　　她拿出手机打开热门翻到那个视频观看起来，许久后她放下手机，重新看向沈霁云。
　　“这视频中你身上的气质是和你现在不太一样。”
　　她有点疑惑地看着沈霁云，又低头看了眼视频，一时间觉得自己真的要去看病了……
　　这实在不太像一个人，难道真的才从另外一个世界回来？
　　不过她毕竟是心理医生，这些年不知道经手多少病例，很快就镇定下来。
　　王医生站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也没回办公桌，她站在饮水机旁小口喝着水，又是冷不丁地开口问道：“沈先生，你在循环世界的一次次死亡，除了想回到现实世界，我觉得还有一个最核心的问题被忽略了。”
　　“你的死亡是在拯救其他人，每一次的死亡你都很痛苦，但同样的，你化解了那些世界中厉鬼的痛苦，也可以用转移痛苦来形容你的行为。”
　　“所以从另一层角度来说，你每次死亡身上都会多一些属于厉鬼的戾气，随着死亡次数增加，厉鬼身上的戾气消散，痛苦转移给你，而你则承担起厉鬼的戾气以及次次死亡的痛苦。”
　　“除了那所谓的和厉鬼待在一起时间久了身上戾气会加重之外，这也是为什么你回到现实世界后身上戾气越发浓重的主要原因。”
　　她说到这，又耸肩笑道：“当然啦，我说的这一切都是建立在那个世界真实存在的前提下。”
　　沈霁云若有所思，他心里有些吃惊，傅知礼推荐的这个心理医生出乎意料的厉害。
　　“你现在最担心的一共有两个问题。”王医生走到办公桌前坐下，她将水杯放在自己面前，慢悠悠地说道：“第一个问题我们已经解决，只要你心底想着回到现实世界那就不会混淆这两个世界。”
　　“至于第二个问题嘛，你说另一个世界会影响到你的性格，你怕自己变得冷血无情。”
　　王医生说完这话，脸上的笑意加深：“但在我看来恰恰相反，从沈先生你的自述来看，你在那些世界做的事情是在拯救他人，你是个非常温柔的性格。”
　　“一个人原本的性格在成年后不发生震荡到灵魂的重大事件，基本上很难发生变化，你应该更相信自己一些，在治愈别人伤痛的同时也不要忘了治愈自己。”
　　“目前呢，还是那句话，假设你那个是真实存在的，你在回到现实世界中如果身上戾气很重，不妨做些其他世界，比如你不是说感觉自己需要锻炼嘛，那就找你身边的厉鬼对练发泄戾气。”
　　“总之，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压抑心底的情绪，只要发泄出去，你还是原本的你。”
　　“一直隐忍，人格才会在潜移默化间扭曲。”
　　“沈先生，我暂时就不给你开药了，希望你回去后可以好好考虑我说的话，最好能自己打开心结。当然了，如果之后你病情加重，我会换种治疗方法。”
　　沈霁云坐在心理诊所门口的车内，脑中回想着王医生刚刚的话，只觉得困扰自己的这两个问题都豁然开朗，他由衷地对傅知礼说道：“这位王医生真的很厉害。”
　　气质亲和，为人笑眯眯的让病人没压力，并且能看出来她对自己的世界观十分坚定，轻易不会被各种病人影响，是一个看似温和，实则内心十分坚韧的类型。
　　傅知礼点头：“当年我在她的治疗下，都差点认为我能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是幻觉了。”
　　沈霁云哑然失笑：“如果第一次的开解没能让病人钻出牛角尖，估计我第二次再来，就要用治疗幻觉的方法来治疗我吧？”
　　傅知礼含笑：“然后真的会给你推荐精神科的医生。”
　　沈霁云没忍住，嘴角上扬，眼中荡起笑意。
　　车窗外的天气已经完全黑透，沈霁云看了眼时间，发现自己在四点出门，现在已经八点了。
　　竟然在心理诊所里待了四小时。
　　沈霁云系好安全带，侧头看向傅知礼对他笑了下：“傅总，你陪我到现在都没吃饭，我请你吃晚饭吧。”
　　他都被喜欢请人吃饭的何妍和何鹏飞传染了。
　　傅知礼看着他：“非要喊傅总？”
　　沈霁云舒服地靠在座椅上，笑吟吟地说道：“这个称呼比较顺口嘛，既然都是朋友了，何必在意称呼？”
　　傅知礼说不过他，只能默认这个称呼，他问沈霁云想吃什么菜系，他订餐厅。
　　沈霁云对餐厅不挑，一想到餐厅，他脑中快速闪过另一件事，他想起在餐厅里拐卖孩子的那个女人。
　　这事在他回来后差点忘了，现在突然想起估计要先去派出所一趟，这饭估计得下次吃了。
　　沈霁云有些抱歉：“傅总，今晚可能没空一起吃饭了，我得去派出所一趟。”
　　昨晚虽然也有去派出所，但自从循环世界回来后又是何妍又是林志豪，让他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要不然昨晚就问警方两年前的拐卖儿童案件孩子有没有找回来了。
　　傅知礼一听到要去派出所，表情严肃了几分：“正事要紧，吃饭不急。”
　　顿了下，他又接了一句：“我现在也不怎么饿，等你从派出所出来我们再去吃饭也不迟。”
　　沈霁云听闻这话勾唇笑了下：“好。”
　　俩人在去派出所的路上，沈霁云下车在路边的面包店买了点面包，他下午临出门才吃过饭不算饿，但是傅知礼就不一样了，一直陪他忙到现在连口饭都没吃。
　　沈霁云将面包递给傅知礼：“先吃点东西垫一垫肚子。”
　　傅知礼目不斜视地开着车：“我开车不方便，你喂我？”
　　沈霁云笑了，他不紧不慢地撕开面包包装袋递到傅知礼嘴边，傅知礼也不客套，咬了一口还总结道：“这个太甜了，我更喜欢咸口的。”
　　不过话虽这么说，傅知礼还是在沈霁云的投喂下将面包一口口吃完。
　　有一层面包屑落在傅知礼腿上，沈霁云抽出一张纸，指尖在他裤子上点了点，然后用食指将他裤子上的面包屑扫到纸上。
　　沈霁云的动作很轻，但从沈霁云的指尖碰到傅知礼开始，傅知礼开车的动作就僵住了。
　　试探自己隔着衣服触碰傅知礼能不能听到对方心声的沈霁云有些遗憾，看来只能肢体接触，中间不能隔着衣服。
　　接下来的路程傅知礼一本正经，他面无表情地开着车，顺着导航还差点闯了红灯。
　　沈霁云则靠着座椅闭上眼小憩。
　　没过一会儿俩人就来到附近的派出所，沈霁云让傅知礼在车内等他，在临下车前，沈霁云似笑非笑地看着傅知礼：“傅总，让我喂你面包吃可不是朋友之间的相处，另外，你的体温很高。”还有一句话沈霁云没说，是厉鬼讨厌的体温。
　　傅知礼想到沈霁云指尖在自己裤子上摩挲的触感，脑中轰地一声，从耳尖到脸都缓缓变红。
　　他佯装镇定，摇上车窗不看沈霁云调笑的表情。
　　沈霁云有点好笑，傅总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纯情。
　　夜风吹在他身上，他摸了摸自己的耳尖，感觉也有点红。
　　沈霁云一来到派出所就询问起当年的案件，值班的小警察听到这件事叹了口气：“当时在监控里找到疑似拐卖孩子的人贩子，是个男的，但那人是两手空空走出商场的，我们根本没证据。”
　　“就昨天那丢失孩子的父母还来派出所询问案件情况，两年了，那对父母每周都会来两三次，从来没停下询问。”
　　小警察叹了口气：“我们看着都替他们难过，但是又不知道孩子到底在哪丢失的。”
　　沈霁云：“没有监控吗？”
　　“监控也是有死角的。”小警察有点愤怒，“那孩子像是被人引诱到监控死角处，同时还坏了好几个监控！一看就知道是老手了。”
　　沈霁云沉吟着说道：“其实我这两天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天我也在商场，正好看到有个穿着连衣裙的中年女人招手把一个孩子带走。”
　　小警察睁大了眼睛：“那你当时怎么没来报警？”
　　沈霁云面不改色：“当时忙着出国没关注本地的新闻。”
　　丢失孩子的事情哪里都是，很少闹到全国都知道，就算是帝都本地人也不见得会知道哪家有丢失孩子。
　　“那怎么现在又报警了？”
　　“听到朋友说两年前的商场丢了一个孩子，我看到那孩子的照片就想起来了。”
　　小警察现在也顾不上问其他的，他有些惊喜地拍了下桌子：“那你还记得那个女人的长相吗？”
　　“记得。”
　　小警察掏出手机打电话：“师傅，咱们派出所有没有擅长画肖像的？两年前的商场儿童丢失案有进展了！”
　　“不用那么麻烦。”沈霁云想到傅知礼还在外面等着自己，他对小警察说，“给我一支笔和白纸，我画给你们。”
　　小警察有些惊讶：“你还会画画？”
　　“小时候学过几年。”
　　小警察连忙找到一张纸和笔递给沈霁云，因为才见过那个女人，沈霁云对她的长相印象很深，不过十来分钟，一张和女人相似度极高的肖像就完成了。
　　小警察侧头看来，画像上栩栩如生的女人让他瞪大了眼睛，他还以为沈霁云说的学过几年只是皮毛，没想到画工相当不错。
　　“行李箱？”小警察看着女人手上的行李箱，突然表情一变，“我记得这个女人！当时调监控的时候我还多看了她几眼，她那个行李箱实在是太显眼了，我还跟师傅说来着，师傅也调查了一番，但是说这行李箱就是当天在商场新买的。”
　　他细细回想起当时，监控中一开始出现的女人妆容精致服装精致，但是在最后拎着行李箱走出商场的时候头发凌乱，袖口也沾染了灰尘！
　　当时他没注意，但是从沈霁云将女人的画像画出后，他终于发现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女人不对劲：“新的行李箱推起来应该很轻，她当时的动作分明是行李箱有一定的重量！”
　　沈霁云打断他的亢奋，放下笔，语气平静：“那我先走了？外面还有人等着我一起吃晚饭。”
　　小警察一噎，不太想让沈霁云走人，但是沈霁云把自己知道的都已经说了，而且人家还没吃饭又有朋友等在警局，强行貌似留下不太好……
　　这位为什么做了好事还这么平淡！他就不想等着女孩的父母过来道谢吗？
　　小警察清了清嗓子：“我还没通知女孩爸妈呢，你再等会儿？”
　　沈霁云语气无奈：“我朋友还等着我一起吃饭……”
　　“别急着走！”说话间一位年纪不小的警察走了进来，他进来就先和沈霁云握手，笑容和蔼，“小伙子，先别着急走，不就是吃晚饭嘛？哪不能吃？小郑，你去隔壁饭店给这小伙子订两份饭，对了，顺便把这小伙子在外面的朋友请进来。”
　　沈霁云：“……”
　　半个小时后，坐在派出所的傅知礼看着自己面前的晚饭，不由陷入沉思。
　　已经放弃挣扎的沈霁云自然地端起饭，还对傅知礼询问道：“不合口味吗？”
　　傅知礼：“……”
　　也不是，就是第一次在派出所吃饭，这感觉挺特殊的。
　　傅知礼学着沈霁云的样子端起饭吃了几口，他口味淡，只吃清淡的，吃饭也慢条斯理的，看起来和派出所格格不入。
　　另一边将画像输入资料库搜人的小警察抽空看了眼沈霁云和傅知礼，看到俩人端正的坐姿，尤其是傅知礼极为端着的表情，他眼角抽了下：“师傅，我们好像请来了两尊大佛。”
　　他师傅看着沈霁云和傅知礼也同样嘴角抽搐：“这隔壁小饭店的饭菜配他们都不合适了。”
　　沈霁云还好，他穿着休闲，看起来也很低调，虽然话不多，但有问必答，还会对他们笑一笑。
　　但坐在他身边的傅知礼就不是这么回事了，不仅衣着考究，连表情都淡淡的透着矜贵，并且他身上透着显而易见的上位者气场，一眼望过去就知道对方绝对家世不凡。
　　傅知礼饭量不大，更看重养生，晚上绝对不会多吃，特别是现在已经九点，他稍微吃了点就放下碗筷，对沈霁云问道：“你怎么被扣下来了？需要我喊律师来吗？”
　　沈霁云摇头，将那个女孩被拐的事情说了下。
　　傅知礼蹙眉：“这也是你在循环世界中发现的吧。”
　　沈霁云点头：“只可惜循环世界中的女孩被找回，现实世界中的女孩却被拐走了，不过我记着那个人贩子的长相，如果能把女孩找回来，也算做了一件善事吧。”
　　傅知礼身上的气压很低：“用自己的死亡换来的善事？”
　　沈霁云唇角微扬：“左右都是会死的，能在死的同时帮助别人，不是也很好吗？”
　　傅知礼倏地抬眸看向沈霁云，他眸光暗沉，沈霁云眼中含着笑意，两人对视了好几秒，还是傅知礼败下阵。
　　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从桌上抽了张纸巾擦手，随后冷淡说道：“就算是那个世界也不要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或许你可以试着依赖他人，比如我。”
　　沈霁云微怔。
　　傅知礼继续说道：“下次进入循环世界，去找我，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帮你的。”
　　沈霁云抬头看着傅知礼，张嘴问道：“是因为我的相貌和你网恋过的男朋友很像吗？”
　　傅知礼很坦荡：“是，也不是。不管是哪个世界的我，当你走到我身边的时候，我都会知道你对我的特殊。”
　　“并且……”傅知礼笑了一下，他目光凝视在沈霁云身上，“你知道为什么你跟我说这些的时候我坚信不疑吗？因为在你进入那些世界的同时，我也有梦到你。”
　　沈霁云指尖微动。
　　“我梦到在饰品店和你相遇，梦到在大厦楼下和你对视，也有梦到亲眼看着你在商场楼下的一次次意外。你应该还不知道，傅家的公司就在那栋商场对面的大厦。”
　　“我本来不相信这些梦，以为只是梦境而已，但竟然和你在车上说的那些一一对上，你知道我的心情吗？”傅知礼走向他，“我想帮你，而不是眼睁睁你看着你孤身一人无数次死亡。”
　　“下次你再进入那个世界，向我迈进一步吧，只要你向我走来，整个傅家都会帮你。”
　　沈霁云心中震动，他笑了笑，垂下眼眸，轻声说道：“其实，我就是当年和你……”
　　他话没说完，就听到两道急促的脚步声以及说话声从外传来。
　　“郑警官，有我女儿的消息了？”
　　沈霁云回头一看，正是之前在循环世界里见到的年轻夫妻，两人年纪三十出头，女人表情憔悴，男人也比在循环世界看到的要瘦不少。
　　郑警官也很高兴，他对俩人招手，对俩人介绍道：“多亏了沈先生，他报警说自己看到了当时对孩子招手的人贩子！”
　　夫妻俩立刻转头看向沈霁云，在看到沈霁云的刹那，有种奇怪的熟悉感从心底蔓延，莫名就对沈霁云充满了好感。
　　俩人眼含热泪，对沈霁云郑重道谢，随后又被郑警官喊去电脑前问俩人对这个人贩子有没有印象。
　　当时是女人带着孩子在商场，她一看到人贩子的照片就被勾起记忆，“我记得她！宝宝失踪那天她就在不远处，宝宝还说这人一直在看自己……”
　　她记得很清楚，那天下午她还看向这个人贩子，人贩子还对她友善笑了下。
　　之后在派出所报警的时候她也有怀疑这个人贩子，但是这怀疑只从脑中一闪而过，看那女人一副都市精英的模样，哪里像人贩子？
　　尤其在之后另一个穿着朴素的男人出现在警方的视野中，更是让众人下意识忽视这个外表看起来很有钱的人贩子。
　　那对夫妻一脸恨恨地盯着电脑屏幕，这些人贩子真的该死！
　　一想到女儿失踪两年不见踪影，夫妻两人都哭了起来。
　　沈霁云将吃完的饭盒打包丢进垃圾桶，随后站在不远处看着那对夫妻。
　　如果他擅长算卦还可以帮这对夫妻算一卦看看俩人女儿在哪里，可惜他不精通这些，连符箓怎么画都还没摸清楚。
　　等以后学会符箓，学习算卦也要提上日程。
　　傅知礼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
　　一个小时后，沈霁云和傅知礼离开派出所，傅知礼开车在市中心转了圈，问他：“要回家吗？”
　　沈霁云看着窗外的夜色，心情少有的放松，好像这是他从回国后，第一个如此安宁平静的夜晚。
　　“再转会吧。”
　　傅知礼正有此意，在沈霁云身边，世界一片宁静，如果可以，他想永远都不离开对方。
　　沈霁云没在外面转悠多久电话铃声就响了，王晶晶阴森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沈哥，你还在外面潇洒呢？这都几点了还不回家，是不是待会儿还打算去酒店开房呢。”
　　沈霁云：“……”
　　那边传来曹辛荷剧烈的咳嗽声：“晶晶，说话注意点！”
　　然后曹辛荷的说话声也从手机内传来：“夜深了，在外面容易遇到厉鬼，该回家了。”
　　沈霁云挂断电话，微微抿唇笑了一下，虽然是厉鬼，但又有种是自己家人的感觉。
　　“傅总，麻烦你送我回家了。”
　　傅知礼挑眉：“我也在梨园买套房子，如何？”
　　沈霁云眨了眨眼睛：“梨园的房子应该都卖完了。”
　　傅知礼：“总有愿意卖的，对了，你对门的房子有人住吗？”
　　沈霁云：“没人住，不过已经被人买走。”
　　傅知礼唇角微扬，他淡淡说道：“那就你家对面吧。”
　　沈霁云一愣：“傅总，你来真的？”
　　傅知礼但笑不语。
　　沈霁云回到家后脑中还在想着傅知礼最后那个笑，以后他跟傅知礼就是邻居了？
　　但是家里还有一堆看傅知礼不顺眼的厉鬼……感觉傅知礼以后的生活也会非常丰富多彩。
　　沈霁云一连几天都在日夜颠倒，到家后准备调整作息早点入睡。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又被客厅的声音吵醒。
　　王晶晶砰砰砰地敲着门：“沈哥，你前男友怎么来了？”
　　沈霁云掀开被子走下床：“他来了？”
　　“对啊，而且不止他，还有其他人。”
　　沈霁云去简单洗漱了下，还没来得及梳头发，下一秒，门铃声响起，沈霁云顶着一根呆毛去开门。
　　门口除了傅知礼外，还有另外两人，其中站在傅知礼身后的男人客气地自我介绍：“沈先生，我是傅总的助理，您叫我小尤就行，”
　　至于另外一个是年纪在三十出头的女人，她脸色不是很好，看起来有些苍白，不过也对沈霁云露出一个笑：“沈少，我们五年前见过。”
　　沈霁云先是和傅知礼的助理握手：“尤助理。”
　　随后他又看向女人对她笑了下：“赵女士。”
　　赵女士就是沈霁云隔壁的邻居，五年前沈家在梨园买房子的时候正好和赵女士订购同一层的房子，之后也在同一个物业群中。
　　沈霁云有些惊讶，没想到只是一晚上的时间，傅知礼竟然真的把隔壁房主请来了。
　　据他所知，隔壁的赵女士和丈夫不在帝都生活，而是在另外一个城市。
　　不过这位赵女士……沈霁云的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对方脸上转了一圈，赵女士看起来三十出头，实际上的年纪应该在四十多，只不过平时保养的好显得格外年轻。
　　沈霁云的目光落在对方的眉间，黑中泛红的煞气浓郁到让他眯了下眼睛。
　　王晶晶盯着赵女士大呼小叫起来：“哇，她身上最起码有两道想要缠着她的厉鬼气息！”
　　曹辛荷拉着王晶晶往客厅飘了点：“她身上有佛珠，对厉鬼不太友好，我们离远点。”
　　沈霁云自然地问道：“赵女士要把房子卖了？”
　　赵女士有些疲惫地点头：“我正打算把手上的几套房子卖了去国外。”
　　沈霁云：“赵女士怎么一个人来帝都，你先生呢？”
　　赵女士眼皮微颤，脸上的血色褪的一干二净，苍白的脸色看起来宛如无根的浮萍：“他在上个月出了意外……”
　　伴随着她哽咽的声音，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在场几人都善于察言观色，自然明白她未说完的话。
　　沈霁云的心却沉了下去，这意外恐怕并不只是单纯的‘意外’。
　　他没在赵女士面前露出端倪，而是走到傅知礼身边对他说道：“我陪你一起看房吧。”
　　昨天一起看病，今天一起看房，非常合理。
　　沈霁云走到傅知礼身边时，指尖不小心擦到他的指尖，脑中传来一道慢悠悠的心声：这看的不是普通的房子，而是以后的婚房。
　　沈霁云：……
　　你挺会YY的嘛，傅总。


第28章
　　隔壁门开着, 赵女士叫赵英媛，她对几人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几位进来看房子吧。”
　　沈霁云和傅知礼率先跟在她身后走进房间，尤助理则跟在傅知礼身后, 房子面积很大，几人同时进入房间也不显得拥挤。
　　这房子的格局和沈霁云住的那套有略微的不同，不过同样布局很好，一走进客厅就能看到阳光扑在地面上, 空气中的浮尘在阳光下起舞, 只是站在房间里都觉得温暖明亮。
　　房间简单装修了下, 风格是新中式风格，家里没放家具, 看起来空荡荡的。
　　赵英媛对傅知礼笑着问道：“傅总，这房子的风格是早年装修的, 不喜欢的话我可以找人重新装修。”
　　傅知礼微微摇头，他对房子装修不在意, 只是想住在沈霁云旁边, 至于其他的对于他来说都不重要。
　　几人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傅知礼对房子还算满足, 当场让尤助理付了定金。
　　赵英媛没想到傅知礼会这么爽快, 不由笑得起来，苍白的脸上也染上几分血色：“谢谢您，傅总。”
　　沈霁云走到阳台处用指尖捻了下护栏上的灰尘，对赵英媛问道：“赵女士你先前说还有几套房子也打算卖了？”
　　赵英媛点头：“我和我先生住的那套，还有另外几套都打算出售……难道沈少也想买房子？”
　　沈霁云浅浅笑了下：“我记得赵女士住在淮市吧？我正准备去淮市买套房子, 不如去赵女士家里看看？”
　　站在阳光下的沈霁云被阳光笼罩，他黑色的瞳孔在阳光中看起来有几分幽深，但又因为他唇角的笑让他看起来格外的清风霁月。
　　赵英媛下意识地点头：“好。”
　　傅知礼定定地看着沈霁云, 许久后才收回目光。
　　沈霁云礼貌问道：“不知道赵女士什么时候有空回淮市？”
　　赵英媛转头看了眼傅知礼，思索了几秒后：“等傅总过完户？”
　　沈霁云笑吟吟地看向傅知礼。
　　傅知礼在接触到他视线的时候莫名明白了什么，他低声说道：“赵女士，方便的话，不如我们现在就去过户？”
　　赵英媛自然没意见，沈霁云和赵英媛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赵英媛说忙完这套房子就带沈霁云去看淮市的房子。
　　几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半小时的时间就要离开。
　　在离开前，傅知礼伸手弹了弹沈霁云脑袋上的那缕呆毛，然后又用掌心压了压，发出一道有些低沉的笑声。
　　沈霁云轻咳一声，随意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然后转身回家，对傅知礼摆手：“傅总慢走。”
　　他没厚此薄彼，也对尤助理打了个招呼：“尤助理，下次见。”
　　尤助理愣愣地点头，他看着沈霁云脑袋上有些乱的头发，又呆呆地看向傅知礼垂在裤线两边的手，在脑中发出爆鸣声——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秘密！傅总是不是喜欢沈少！
　　尤助理满脑子的八卦，表情都变得激动起来，走在前方的傅知礼回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凉冰冰的：“你在想什么？”
　　“……”尤助理脑子转得很快，“我在想我昨天没汇报完的工作报告。”
　　傅知礼看了他好几秒才收回视线。
　　尤助理松了口气，按照傅知礼的性格，要是被他知道别人在想他的八卦，估计会直接扣工资！
　　沈霁云回到家后关上房门，他给自己煮了两个鸡蛋，又拿了个杯牛奶，敷衍地吃起早饭。
　　躲在客厅阴凉处的王晶晶刷着手机，在沈霁云吃鸡蛋的时候，她突然发出一声惊叫：“哇！这个赵英媛，结婚过三次，第一次因为家暴离婚，第二次结婚丈夫意外出事，第三次的原因你们肯定想不到！”
　　沈霁云一吃鸡蛋就会被蛋黄噎着，他一口气喝了半杯牛奶才缓过来：“什么原因？”
　　“还是因为家暴，但是她第三任丈夫在家暴的时候被赵英媛正当防卫死于意外。”
　　王晶晶在房间里飘来飘去：“我看了下时间，准确来说，她第三任丈夫是在将近两个月前出的意外，当时这事被闹上了热搜，很多人共情被家暴的赵英媛，警方那边受到舆论影响，这起案件结束的非常快，最后以正当防卫结案。”
　　曹辛荷也凑过来看了下，她有些惊讶：“这个案件的男方好像是个孤儿。”
　　沈霁云将最后一口牛奶喝完才开口：“你们怎么想？”
　　“不知道。”王晶晶摆烂地挂在墙上，“谁知道是真的正当防卫还是假的。”
　　曹辛荷蹙眉：“第二任丈夫也死于意外，死于什么？不会是爬山吧？”
　　沈霁云笑了下，不过眼中却没什么笑意：“应该不是吧，如今夫妻间想用爬山制造意外应该会让警方生疑，只会调查得更仔细，不一定能逃脱法律的制裁。”
　　“她第二任丈夫是死于潜游，据说当时是在淮市的海中潜游，她和救援人员好几人都没能将人救回来。”王晶晶一双眼睛血红血红的，“这是意外还是什么？”
　　“谁知道呢。”曹辛荷靠在窗帘边，“看起来确实是意外。”
　　沈霁云没看到当时情况，他也不清楚，又随口问：“她第一任丈夫呢？还活着吧？”
　　王晶晶点头。
　　沈霁云若有所思起来。
　　“我们猜测都是不准确的，等会她忙完联系我，我去她家里看看，她第二任丈夫的魂魄应该不在她现在的家，她再婚后不可能住在原先的家里，但是第三任丈夫的魂魄一定在家。”
　　毕竟从新闻上来看，第三任丈夫是在家里出的事。
　　王晶晶举起手：“那带我一起去，我要去看热闹！”
　　曹辛荷想了想，也举起手：“我也挺想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舞鞋里的何妍没吭声，她沉默地将舞鞋拖到沙发底部将自己藏起来，从昨天看完爸妈回来后她就一直待在沙发下没出来过。
　　沈霁云低头看了下沙发底部，愣是没看到舞鞋在哪，他有点无奈，要是能带何妍去看看王医生就好了，感觉除了自己之外，厉鬼普遍也都有很大的心结。
　　好在王晶晶很活跃，她和曹辛荷还有年纪代沟，但和何妍算是同龄人，特别想把何妍拉出来一起玩。
　　察觉到沈霁云也在关注沙发下的舞鞋时，王晶晶嘿嘿一笑，对曹辛荷说道：“曹姐，可以借你的钢筋用一下嘛。”
　　曹辛荷二话不说就用鬼力将钢筋显形然后递给她。
　　王晶晶手拿钢筋趴在地上戳着沙发下面，嘴里还发出欢快的笑声：“何妍快出来玩呀！”
　　这画面阴森又恐怖，在沙发上的沈霁云十分无语，在这时他电话铃声响起，是昨晚的小警察打来的。
　　沈霁云站起身离开客厅，走到阳台才接起电话：“郑警官。”
　　郑警官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惊喜：“沈先生，多亏了你！我们找到那个人贩子，她最近正好又混迹在帝都，我们在车站把她扣下来了！”
　　沈霁云不由吃惊于帝都派出所的效率，“你们这速度真快。”
　　“平时不会有这么快，这不是巧了嘛，那个人贩子刚一路从南方城市过来，正打算在帝都停下休闲几天就被我们逮到了！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你报警的时间太及时了，再迟几天那人贩子就离开帝都了！”
　　“女孩的行踪找到了吗？”
　　“……”
　　电话那边陷入短暂的沉默，随后一道叹息声响起：“没呢，人贩子什么都招了，但是那女孩转手好几次，现在不知道被卖到哪去了。”
　　沈霁云也叹了口气：“女孩爸妈很难过吧。”
　　这个话题很沉重，两人也没多聊，郑警官说有后续消息再通知他。
　　沈霁云：“我以为你们只会通知女孩父母。”
　　“你作为这起拐卖案的突破口，于情于理都会通知你的。”郑警官急匆匆说完后挂断电话。
　　沈霁云坐回沙发上，这几天忙得不停，现在突然停下来他还有点不习惯。
　　王晶晶看出他平静表情下的茫然，不禁开口说道：“你之前不是说想锻炼体力吗？来来来，你跟我和曹姐对打试试？”
　　沈霁云默默看了眼她手上散发着浓烈怨气的钢筋和在旁边微笑的曹辛荷，闭了闭眼：“这架是非打不可吗？”
　　“当然了！你不是无聊嘛！来给自己找点事做吧！”
　　王晶晶拉着沈霁云进入健身房。
　　几秒后，健身房门口丢出来一叠符箓和佛珠。
　　“先说好，这是纯体力锻炼，沈哥你不准用外力！”
　　三个小时后，头发都被汗湿的沈霁云几乎是扶着门走出来的，在他身后是笑嘻嘻的王晶晶，曹辛荷站在墙角不紧不慢擦着自己的钢筋，对着沈霁云背影笑道：“以后每天锻炼三小时吧。”
　　沈霁云：“……”
　　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沈霁云洗完澡后，赵英媛的电话正好也打个过来：“沈少，你现在有空吗？我和傅总的房子已经处理完打算回淮市，你有空的话我们现在就去淮市看房子？”
　　“我有空。”沈霁云看了眼手表，“我们坐飞机还是高铁？”
　　“高铁吧，两小时就到了。”
　　沈霁云和赵英媛约定一小时后高铁站见，只是俩人的座位没买在一起让沈霁云有些遗憾，他还想趁着坐高铁的时候和赵英媛打探一下情况。
　　高铁上今天没有吵闹的小孩子，被两个厉鬼虐了一番的沈霁云靠在座椅上小眯了一会儿，等到站的时候还是赵英媛把他喊醒的。
　　“沈少，得麻烦你跟我一起打车去看房了。”赵英媛脸色还是很白，尤其在下午的阳光下，看起来更白了，她站在高铁出站口，对沈霁云勉强笑笑：“我最近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平时出门都不开车。”
　　沈霁云表示理解：“赵女士不用这么客气，我平时出门也都打车。”
　　赵英媛点了头，在她伸出手招车的时候，沈霁云看到她衣袖下的佛珠，这佛珠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是寺庙的主持专门开过光的。
　　沈霁云摸了下自己的手腕上的佛珠，这次出门他没带旅行包，不过手上戴着佛珠，衣服口袋里也装着符箓，身后还跟着三个厉鬼，此行可谓是全副武装。
　　就是天气太热，王晶晶几个鬼都一副要快被太阳蒸发的丧气模样。
　　沉默寡言的何妍开口说道：“沈……”
　　她犹豫了一下，跟着王晶晶喊沈霁云的称呼喊道：“沈哥，等这次回去能给我烧把伞吗？我要被太阳晒干巴了。”
　　她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就让人想笑，王晶晶哈哈大笑：“笑死了，你是会准确形容的。”
　　沈霁云嘴角微抽，他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赵英媛站在高铁站门口，忽然开口道：“沈少，我在淮市有好几套房子，不知道你要看哪套房子？”
　　“这些房子都在哪里？”
　　“我在淮市有四套房子，其中两套分别是市里最好的初中和高中，还有一套在大学城，最后一套是我和我先生居住的别墅，不过那房子……最近我先生在房子里出了意外，我出售的价格不高。沈少你不需要别墅的话，我们可以去看其他几套房子。”
　　沈霁云就是冲着那套别墅而去，他略微想了想，对赵英媛说道：“我是无神主义者，我们先去别墅看看吧。”
　　赵英媛有点惊喜，这房子刚出过事没多久，她都做好卖不出去的打算了，没想到还有送上门的冤大头。
　　俩人随手拦了一辆车前往别墅。
　　赵英媛似乎有心事，路上的话并不多，她坐在前排，沈霁云坐在后座，一路上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简单介绍了下房子的周边设备。
　　她住的房子离高铁站不是很远，等下车后，赵英媛站在小区门口，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手指也不自然地摸了下衣袖。
　　沈霁云注意到她这个小动作，她应该是在隔着衣服触摸佛珠。
　　赵英媛带着沈霁云走进自己和丈夫居住好几年的家里，这是个双层小别墅，不是很大，但是布置得很温馨，不过此时家里看起来有些乱，地上也有一层薄薄的灰尘，最近应该都没有住人。
　　“沈少，请进。”赵英媛看着地上的杂乱有些歉意地说道，“家里自从发生过意外后我就没在这栋房子里居住……”
　　听到赵英媛的声音，二楼传来一道沉重的脚步声，沈霁云抬眸向赵英媛看去，发现对方好像没听到这道声音，他心里了然，这应该不是活人弄出的动静。
　　他脸上带着笑，对赵英媛问道：“赵女士，我既然打算买下这房子，也想向你了解一下你先生在这房子里到底发生过什么？”
　　“应该的，应该的。”赵英媛将沙发清理了下，态度很好的让沈霁云坐在沙发上，先是抱歉笑了下：“沈少，来得匆忙，家里没喝的，请你见谅。”
　　说完这话后，她开始说起自己和丈夫的故事。
　　“我跟我丈夫是在六年前认识的，我们情投意合，从认识到结婚也就用了半年的时间，一开始我们的感情很好，但是随着结婚后我发现他有暴力倾向，一旦在外面遇到让他心情不好的事情，我就成他的发泄对象。”
　　赵英媛说到这，用手摸了下胳膊：“他打人从来不打脸，只打胳膊和腿这些地方，所以外人都不相信他会家暴。”
　　“对了，沈少你不是加了我联系方式吗？你看我朋友圈就能知道，我从很久前就偶尔会发家暴受伤的朋友圈。”
　　沈霁云点开赵英媛的朋友圈，对方的朋友圈的动态不算多，有好几条动态都和受伤有关，不过文字并没有提及是家暴，只说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赵英媛坐在沙发上却身体紧绷，她一点都没放松，仿佛这里不是她的家而是折磨她的炼狱。
　　“被家暴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发在朋友圈，我这个人还挺要面子的。”赵英媛苦笑了一声，“如果不是要面子，我也不会忍他那么久，每次我看到自己发在朋友圈里那些假装是自己摔伤的照片，我自己心里都难受。”
　　“我忍了他将近六年，今年一个多月前，他喝了酒，怀疑我外面有人，把家里的东西都摔了，然后还对我拳打脚踢，我当时很害怕就推了他一把，他后脑勺不小心磕到大理石桌角，人就……”
　　赵英媛眼眶泛红，她说到这哭了起来：“我要是知道这一下会要了他的命，当时就任由他打了。”
　　“你放屁！”
　　一道男声从楼上响起，男声怒气冲冲地从楼梯上跑下来，他半透明的身子被气得在空中晃了晃，用手指着赵英媛一字一句反驳道：“你朋友圈的照片就是你自己不小心摔的！你还污蔑我！还有老子从来不打女人！那天晚上明明是你发疯！你发疯就算了，还推老子，推完老子还自残！我怀疑你就是故意的！”
　　“你这是谋杀！”
　　这句谋杀他喊得撕心裂肺，可惜赵英媛一个字都听不到。
　　他往赵英媛的方向飘了点，但又害怕她身上的佛珠，始终不敢靠前。
　　发泄完怒气后，他又看向沈霁云，在沈霁云脑后，蹲在他后面的王晶晶悄咪咪地露出一个脑袋。
　　男人吓了一跳，蹬蹬蹬地往后退了一步，在他一脸惊恐看着王晶晶的时候，王晶晶脑袋后又冒出来曹辛荷的脑袋，然后跟套娃似的，曹辛荷身后又钻出来何妍的脑袋。
　　男人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沈霁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对阴阳两隔的夫妻，两方虽然看不到对方，但现在说的话却各执一词，到底谁说的是真的，谁又在撒谎？
　　他翻着赵英媛的朋友圈，其中三年前的某条朋友圈也是受伤的照片，在胳膊处，不过她的配字是：被老李打咯。
　　这语气一时间让人看不出这是在开玩笑还是真被打的，事情变得扑朔迷离起来。
　　赵英媛眼角还带着泪，一副弱势和可怜的模样，而老李浓眉大眼，尤其在愤怒时候紧皱着眉头看起来就很凶。
　　沈霁云觉得这件事实在有趣，好在他家本来就有收凶宅的业务，打算先把房子买下来后再和老李好好聊聊。
　　只是价格方面嘛……沈霁云将价格压得非常低，在赵英媛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交了定金，至于合同，正好赵英媛那里有从傅知礼那边打印出来剩余的合同。
　　签完合同后，沈霁云也没耽误，和赵英媛立刻去办理过户，折腾了将近两三个小时才办完所有手续，等沈霁云再次来到这个别墅前，房主已经是他了。
　　沈霁云和赵英媛办理手续的时候，曹辛荷几个鬼留在别墅里，她们笑眯眯地盯着老李。
　　老李只是普通的鬼，连厉鬼都算不上，他在几个厉鬼的鬼力下瑟瑟发抖，缩在墙角不敢说话。
　　沈霁云用钥匙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幕——老李可怜巴巴地靠在墙角，在他身前，王晶晶曹辛荷以及何妍呈三角状将他包围。
　　“……”
　　沈霁云走到几个鬼面前：“你们干嘛呢？”
　　“这不是在帮你询问嘛。”王晶晶往后退了几步，“不过这个鬼一口咬定自己没家暴。”
　　王晶晶看他的眼神不算友好，能明显看出来，如果对方真的有家暴，王晶晶第一个会上去揍他一顿。
　　不过就算在几个厉鬼的逼问下，这个鬼怕归怕，但说什么都不承认自己有家暴。
　　跑了一下午，沈霁云坐在沙发上对男鬼招了招手，他对男鬼招了招手：“李先生过来坐。”
　　这声李先生让男鬼愣了下，没想到在死后还能听到生前的称呼，他看向沈霁云，发现对方看起来还算好说话，尤其是在几个厉鬼的衬托下，看起来更是格外无害，他想都没想地飘到沈霁云身边。
　　沈霁云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沙发，温和地说道：“李先生，我有些话想问你，你不用太紧张，我们在五年前见过，我住在帝都梨园，和你是邻居。”
　　李广昆越看他越觉得熟悉，他记忆没有赵英媛好，在盯着沈霁云看了好久后突然喊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沈少？”
　　沈霁云点头。
　　李广昆有种找到熟人的感动，不过他更多的是吃惊：“沈少你能看到鬼？”
　　沈霁云再次点头。
　　李广昆泪眼汪汪：“沈少，你得为我做主啊！”
　　沈霁云看他满脸委屈又愤恨的表情不像作伪，声音很低地问道：“你和赵女士到底谁在说谎？”
　　李广昆听沈霁云提起这个名字，脸上浮起痛苦的神色：“沈少，我老李虽然长得不像个好人，但也从来不会打女人。”
　　他有些颓丧地坐在沙发上：“我从小就是孤儿，小时候在福利院长大，有时候会被那些个子高的小孩子欺负，所以从小到大我最痛恨的就是用暴力解决问题。”
　　他缓缓诉说起自己和赵英媛的相识。
　　相识的过程和赵英媛诉说的差不多，但是从结婚后，一人一鬼的说法开始变得截然不同。
　　“赵英媛比我小了有四岁，她长得也娇小，看起来年轻得很，我娶到她的时候喜不自禁，以为好日子终于要来了。”
　　“但是赵英媛在婚后和婚前的表现完全不一样，她在婚前说自己品行高洁，只要结婚就一定会照顾好家庭。”
　　“沈少，你知道的，现在这个年代了，我从小听的口号就是妇女能顶半边天，我对她说不用把重心放在家庭，如果她想发展那就放开手脚去做，家里找保姆来照顾日常生活就行了。”
　　“她听进去了，在婚后几乎不沾家，你是不是以为她在外面忙事业？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直到许久后才发现她说着去外面跑业务准备开公司，实际上在麻将馆一待就是一天！”
　　“我当时是又气又觉得好笑，不过我这个人只要认准了人那就一条胡同走到底，在不涉及到底线的情况下，打打麻将没什么大不了的，家里又不缺那点麻将钱。”
　　“但在后面我发现她有点不对劲……”
　　那是在他们婚后两年多的时候，李广昆在外做生意经常出差，赵英媛就在家打麻将，期间也开了两个小店，不过都因为沉迷打麻将关门了。
　　这次和往常一样，在外出差的李广昆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不过在家迎接他的不是妻子温柔的笑脸，而是阴阳怪气的冷笑声：“舍得从外面那个家回来了？”
　　这两年的相处时间早就让李广昆习惯了赵英媛的脾气，他放下公文包瘫在沙发上说道：“都说了多少遍，我就只有这一个家，我都这把年纪了，跟你也好好的，干嘛去外面再找一个？”
　　说着他没忍住，也阴阳了一句：“我这看人的眼神也不行，要是再找到一个和你差不多，那我也别活了。”
　　这话就像引爆了炸弹，赵英媛扑到他身上就又掐又打，她指甲长，李广昆抬手就挡，胳膊被挠出几条血痕。
　　李广昆也怒了，他喜欢有事好好说道理，最讨厌别人动手，当下就沉着脸说道：“赵英媛你干什么？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
　　赵英媛冷笑：“就动手动脚又怎么样？有本事你打我啊！”
　　李广昆被气得脸皮抽搐，瞪了她一眼后转身去洗澡，当晚也自己一个人睡在一楼。
　　不过第二天一早，赵英媛又变了个脸色，她亲自做了早饭，对李广昆道歉，说自己昨天太激动了，让他别放在心上。
　　李广昆心里还有火，语气不算好：“以后好好说话，别打架！”
　　赵英媛连连点头：“我就是太想你了。”
　　她说着，眼睛也逐渐变红：“我前两段婚姻都不顺利，我对这段婚姻真的很看重，你出差那么久，我一想到你每天晚上都在外地，我心里就发慌，昨晚对不起。”
　　李广昆心想她说得也有道理，心里的火彻底消了。
　　然而这种情况在俩人谈过并没有好转，没过多久，在李广昆回家迟些的某个夜晚，赵英媛再次爆发了。
　　“你就是在外面有人了！你看看你天天不是在外面出差就是鬼混，这日子还能不能过了？不能过就离婚！”
　　李广昆也很愤怒：“我在酒桌上谈生意你非得说我外面有女人，我李广昆这个人绝对不会在外面找女人，如果真的找了，也不会藏着掖着，会先离婚！”
　　赵英媛听到这话气得胸膛剧烈起伏，她又冲到李广昆身前开始对他抓挠起来，这次还是冲着脸，李广昆推了她一下，将她推到沙发上，这力气不小，她脚还撞到了花瓶，登时红了一块。
　　李广昆看都没看她：“我不求你在家当个贤妻，你想在外面开店我也举双手赞成，你喜欢打麻将我也不反对，但是你能不能别没事找事！”
　　他气到脸色发红，也撂下狠话：“就像你说的，这日子能过就过，不能过咱们也别在一起互相折磨了！”
　　赵英媛好像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她目光发直地看着自己腿上的红印，口中喃喃自语道：“你打我，你竟然打我！”
　　李广昆：“到底是你打我还是我打你，你心里没数？！你扑到我身上挠我，我只是正当防卫推了你一下！”
　　赵英媛缓缓抬起头：“正当防卫？”
　　李广昆现在气得一句话都不想和她转，转身走进卧室，把门重重关上。
　　赵英媛在沙发上坐了很久，她看着自己小腿上的红痕，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发了朋友圈，配字不小心碰到花瓶了。
　　第二天李广昆肚子里还带着气，但是他一出卧室门发现赵英媛又恢复正常人的模样，还对他招手说道：“快来吃早饭。”
　　“昨晚不好意思。”赵英媛满脸歉意，“昨天我输了麻将心情不好，回家一看你还没回家，火就压不住了。”
　　李广昆扯了下嘴角：“你昨晚几点回来的？”
　　“我十一点多回家的，一看你还在外面应酬，就感觉你在外面有人了。”
　　李广昆心里冷笑，心想你十一点多才回家的人，还怀疑十二点到家的人外面有人。
　　他直接讽刺道：“我还怀疑你在外面有人了。”
　　赵英媛对他笑笑，给他夹了一个包子：“你最爱吃的那家包子，我今天一早就去买了，快趁热吃。”
　　李广昆都快要被磨得没脾气了，也没吭声，但在赵英媛的一番嘘寒问暖之下，心里的气还是慢慢消了。
　　俩人就这样互相折磨了好几年，期间李广昆也和赵英媛发生过几次摩擦，因为这些生意场上迟回家的事吵得不可开交。
　　尤其在俩人争吵的时候，如果赵英媛自己在外面磕磕碰碰了，还会发朋友圈暗讽自己是被李广昆打的。
　　李广昆气得要死，让她把这些胡言乱语的动态都给删了，少在外面破坏他的名声。
　　赵英媛在气消后也会删了，不过也有没删的，比如有条动态她配图配字说被老李打咯。
　　李广昆和她争论过，但是赵英媛完全不听，说这明眼人都知道是在开玩笑，你干嘛这么较真？
　　“因为你破坏的是我的名声！你当然不急！”较真的李广昆发现自己实在受不了赵英媛的脾气，经过这么多年的磨合，他只觉得这段婚姻越来越疲惫，在心里打起离婚的主意。
　　就像他自己说的，他也不是藏着掖着的性格，在心里下定决心准备离婚后就打算和赵英媛好好谈谈。
　　那天晚上李广昆专门喝了酒壮胆，这几年被赵英媛折腾出心理阴影了，他还挺怕疯疯癫癫的赵英媛，生怕看到她发疯的样子就不敢继续开口。
　　而李广昆也就是在那天出事的，那天晚上在李广昆开口提出离婚后，两人发生婚后最为激烈的争吵。
　　赵英媛这次不仅亲自上手，还捞起家里的拖把冲向李广昆，李广昆要比她高许多，一把夺下拖把。
　　赵英媛不依不饶地冲到他身前，在两人的争执中，赵英媛推了李广昆一下，李广昆喝了酒没站稳，脚一滑就摔倒在地，并且他身后就是餐桌的大理石边角，直接磕到后脑勺，当场就躺在地上血流不止。
　　李广昆说到这，眼中流露出愤恨的神色：“她当时好像被吓傻了，就那么站在旁边愣愣地看着我！我可以不怪她一不小心把我推倒，但是我原谅不了她竟然站在旁边不打120！”
　　他深吸一口气看向沈霁云：“而且你知道她在后来做了什么吗？她倒是也算精明，在察觉到我可能救不回来后，她捞起自己的拖把给自己来了几下，那动作我看着都疼！她愣是一声不吭地往自己身上招呼！”
　　“后来的事情就上了新闻，妈的，那热门也是她掏钱买的，她把自己塑造得很委屈，说我打她，明明是她打我好吗？！”
　　李广昆说完这一切后，有些颓然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插在发缝里，语气不解：“我是真的不明白，这年头当个好人是不是就会遇到人渣？”
　　沈霁云没说话，他靠在沙发上，对李广昆问道：“你不恨她吗？你竟然没成厉鬼？”
　　李广昆许久都没吭声，过了好久，久到沈霁云以为他不会回答，他才开口说道：“我是个孤儿，从小就没有父母，在认识她之前忙着事业没成家立业，在她之后虽然那段婚姻浑浑噩噩又失败，但她在正常的时候，我也从她身上体会过家的感觉。”
　　“恨啊，怎么可能不恨，但就算恨，也没到要了她命的地步。”
　　“而且那天晚上我应该不喝酒的，想想也是，谈那么重要的离婚事情，怎么能喝酒？”
　　王晶晶瞪大了眼睛，她和曹辛荷对视了一眼，喃喃自语道：“这就是自我洗脑pua？”
　　沈霁云垂下眼眸：“你们之间的事情我不做过多评价，但是赵女士不该利用舆论给自己造势，她就没想过，她是运气好才没被发现真相，但如果被发现了呢？她将那些真正需要发声的人置于何地？以后又会有谁敢为她们发声？”
　　客厅内陷入寂静，李广昆沉沉地叹了口气，没为赵英媛继续洗脱。


第29章
　　李广昆呆坐在沙发上, 他愣愣地看着地板上的花纹，身上的气息越发低落。
　　“你说得对。”过了好几分钟，李广昆才声音沙哑地开口, “是我一直以来忽视了这点，她的做法对于其他人来说并不公平。”
　　现在没被人发现，所以大家都在共情赵英媛，假设这件事被拆穿一定会引起一定程度的震荡, 等到下次再发生真的“正当防卫”时, 又有谁还敢开口？
　　沈霁云从沙发上站起身, 他将阳台的窗帘打开，站在窗口正好能看到院子里的花圃, 虽然将近两个月没人居住，但仍有不少花坚韧地活着。
　　池塘里的金鱼甩着鱼尾, 在水中漾起层层波纹。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变黑，站在窗口还能清晰听到窗外的虫鸣声, 让人心绪都变得安静下来。
　　曹辛荷也飘到窗边, 她问：“你打算怎么办？”
　　沈霁云垂下眼眸：“我是帮鬼完成心愿获得功德值，我怎么做取决于他怎么想, 他的决定才是至关重要的。”
　　李广昆眼皮微颤：“说实话, 我恨她，但是又可怜她迷失在一段段婚姻中……”
　　沈霁云听到这，突然问道：“她和第一任丈夫因为家暴而离婚，第二任丈夫是九年前在淮市海边潜游出的事，你觉得她第二任丈夫是意外还是人为？”
　　李广昆有那么一瞬间没能明白沈霁云的意思, 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睁大眼睛，表情有些震惊：“不会吧？应该是意外吧？”
　　王晶晶在这时候插话：“你不是厉鬼看不到她身上的具体怨气, 她身上的怨气来源除了你之外，还有另外一道鬼力。”
　　李广昆脸色煞白，他不知道当了鬼后还会心悸到发抖，一想到赵英媛的第二任丈夫可能和自己一样死于非命他就觉得头皮发麻。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沈少，我想去找她第二任丈夫的魂魄。”
　　沈霁云本来就有这个打算，李广昆不是厉鬼，不像厉鬼被强烈执念所束缚无法离开，他行动上是自由的，他可以随意出入别墅，也可以前往其他地方，当下就要和沈霁云一起去找另一道鬼魂问清楚。
　　“你知道赵女士第二任丈夫是在淮市哪里出事的吗？”沈霁云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记得新闻上说就是在淮市，不过不在市里，好像是在一个岛上。”
　　“我知道，那个岛没完全开发，平时游客很少。”李广昆说到这，又拍了下脑袋，“我都忘了，那岛上一天只有一趟游船捎游客过去，时间是早上的八点，现在这个时间早就不送人过去了，我们得明天早上再去。”
　　沈霁云正好今天也忙了一天，他点头：“那我们明天再去，今晚先休息吧。”
　　李广昆很热情，拿出一家之主的爽朗说道：“沈少，二楼有客房，不过就是床单被罩有两个月没换了，衣柜里有全新的床上用品，还得麻烦你亲自换一下，要是有哪里住得不舒服，你喊我就成。”
　　他露出让沈霁云宾至如归的微笑。
　　王晶晶没忍住笑了起来：“沈哥已经把你家买下了，你现在已经不是这房子的主人了。”
　　李广昆脸上的笑容一僵，然后肩膀耷拉了下来：“对哦，我都忘了这事。”
　　他吸了下鼻子：“沈少，我最近还要住在这里，就先麻烦你了……”
　　李广昆转换自如的态度让王晶晶啧啧称奇，不愧是做生意的，这一套表情管理她是怎么都学不会了。
　　沈霁云看了李广昆一眼：“这房子你暂时先住着，等我回帝都的时候你再跟我一起回去，之后这房子会交给飞龙公司，那边会派人直播凶宅，等房子没问题后就会进行出售。”
　　沈家公司和飞龙公司也算是合作的老搭档了，沈家公司低价购买凶宅，然后让沈霁云进行驱鬼，之后还得委托飞龙公司进行凶宅试睡直播，等到飞龙公司那边确定没有问题后，普通人才会将这房子当做正常房子入手。
　　早年沈霁云忙到无暇顾及到每栋凶宅都驱鬼或者在国外的那几年时间，都是由飞龙公司的人负责驱鬼并直播，沈家公司对此非常感谢，所以两家公司的关系相当不错。
　　李广昆连连点头：“我懂，我明白的，不过沈少，我去帝都后，你打算怎么安置我？”
　　沈霁云摸着下巴：“你要去投胎吗？”
　　李广昆沉默了一会儿，他叹了口气：“我暂时还不想投胎，我在等一个答案，等我得知真相后，我想自己会做出选择，在那之后我要亲眼看着她付出该有的代价，然后……”
　　他眼神迷茫了一瞬，但很快又变得坚定：“我早年在孤儿院没机会四处旅游，上学后又忙着学业，之后忙事业，这些年我一直没停下脚步，现在死了，我也该休息了，我想去国内的各处风景看看，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这也算是我生前的愿望吧。”
　　沈霁云颔首：“只要你没有伤害别人的心思，可以去各地玩玩。”
　　王晶晶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沈哥，我偶尔也想去玩玩，可以吗？”
　　沈霁云思索几秒：“你暂时不行。”
　　王晶晶表情垮了下来，不过也知道沈霁云遇到失去理智的厉鬼时还是需要自己的帮助的。
　　“不过嘛……”沈霁云坐回沙发上，细细想了起来，“失去理智的厉鬼不算多，并且在各地的道观和寺庙都有记录，只是人手太少，暂时没空管这些厉鬼，我可以和道观或者寺庙合作，我负责消除厉鬼的执念，他们负责给钱。”
　　人手太少没空管厉鬼是委婉的说法，主要是失去理智的厉鬼会无差别的攻击，修行不够的小道士跟和尚很容易被人道毁之，道观和寺庙的弟子和这种厉鬼对上通常都会两败俱伤，久而久之，道观和寺庙都会选择封印厉鬼，而不是硬刚。
　　只要让失去理智的厉鬼不会去伤到普通人就行，没必要牺牲自家弟子的性命去强行干掉厉鬼。
　　王晶晶听得目瞪口呆，她喃喃说道：“都是别人给道观寺庙送钱，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要从道观寺庙的口袋里掏钱……沈哥你也是独一份了……”
　　“我每次消除厉鬼的执念都是冒着生命危险的！”沈霁云大义凛然地挥手：“你想想我在循环世界里死多少次，就连我昨天去看心理医生都花了不少钱，王医生的收费价格是一小时两千！”
　　王医生的水平很高，但收费价格也同样很高，沈霁云昨天待了四个小时就花了将近一万——不过最后还是傅知礼付的钱，原因很简单，傅知礼之前在诊所里充了不少钱，还没花完他就转去看精神科了，现在卡里的钱放着也是放着，不如给沈霁云用。
　　沈霁云说完这话后就去二楼打算洗漱睡觉，刚躺在床上傅知礼就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还在淮市看房子吗？
　　沈霁云：已经买完了。
　　傅知礼：赵女士身上有问题？
　　沈霁云有些惊讶，没想到傅知礼竟然这么敏锐。
　　他也没隐瞒，准备将自己今天在淮市发生的一切告诉傅知礼，打字太慢，他给傅知礼打了个电话，然后盘腿坐在床上将李广昆和赵英媛之间发生的事情道出。
　　“我现在就担心这件事公布后会让很多人寒心，从而影响到那些真正需要帮助的人。”沈霁云深吸一口气，“当时这件事很多人有钱的就花钱买热门，出力的就转发评论扩散影响力，就为了让赵英媛获得公平公正的判决，只是又有谁能想到事情的真相会是这样？”
　　“这件事你不用太过担心，考虑到社会舆论的问题，官方不会大肆宣扬的，我有认识的人，会让他们把这件事尽力低调处理，除了相关人员全部封锁消息。”傅知礼的声音很沉，“上面也不会希望这种恶劣的事情暴露在公众面前。”
　　沈霁云松了口气：“那就好，只希望未来有再有人遇到这种情况，依然能获得大家的帮助。”
　　这个话题之后，两人之间安静了一瞬间，随后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沈霁云：“等我回去请你吃饭。”
　　傅知礼：“什么时候回来？我请你吃饭。”
　　俩人又安静了一下，紧接着都笑了起来。
　　“等我回去后，跟你说一件事。”沈霁云唇角微扬，自己就是傅知礼之前的网恋对象这件事，他没有瞒着傅知礼的恶趣味，有些事情尽早说清才不会影响到后面的“友情”发展。
　　不过这件事沈霁云看得很重，觉得当面说出来才算礼貌，所以也不会在电话里轻飘飘地说出。
　　比起冰冷看不到对方表情的手机通信，他更喜欢两人面对面的沟通交流。
　　傅知礼虽然好奇，但也没有多问，他叮嘱沈霁云早点睡之后就挂断电话。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他就被李广昆喊醒：“沈少！该起床了！”
　　沈霁云从床上爬起来，他有起床气，对吵醒自己睡觉的人态度都不算好，全靠自己的意志力控制要发火的脾气。
　　所以一般被人吵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漱，用凉水洗脸清醒冷静，等洗漱完后，他的起床气也就消失了。
　　沈霁云洗漱完后一打开房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笑嘻嘻的王晶晶和同样笑容满面的李广昆，再一看时间才早上六点半，天都还没彻底亮。
　　李广昆察觉到沈霁云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怎么回事，对着这位活人的视线，自己竟然抖了下，他解释道：“沈少，我们这边去那岛上还要坐车一小时。”
　　那座小岛非常偏，在淮市的边缘，平时去的人少，打车都不好打。
　　沈霁云最后出双倍价钱才摇来司机。
　　一听沈霁云要去淮阳岛玩，司机也来了点精神，他有点惊讶地看着沈霁云：“淮市本地人都有好多不知道淮阳岛，那个岛的景色很美，海水也很清澈，拍照特别出片，我周末就喜欢带着我家女儿去玩。”
　　沈霁云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司机聊着，主要问了下淮阳岛是不是还能潜游。
　　司机点头：“可以是可以，只是自从九年前有人潜游出了事，之后去旅游或者本地去游玩的人就很少潜游了，不过现在大家也逐渐淡忘九年前的事，加上这个季节潜游很舒服，还是有不少人慕名而来去潜游的。”
　　司机络绎不绝介绍着淮阳岛：“你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今天还能赶海，这可是一大乐趣，可以跟着岛上的住民租个桶赶海放松一下。”
　　沈霁云看他眉飞色舞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师傅，你应该经常带着孩子去赶海吧？”
　　司机哈哈大笑：“被你看出来了。”
　　一小时的车程有这位健谈的司机一点都不枯燥，临下车前司机还给沈霁云留了联系方式，说沈霁云回市中心要是打不到车的再联系他。
　　“真热情啊。”沈霁云摇着头走到海边的码头，好几艘渔船停在海边，在渔船一侧是一艘载客去淮阳岛的游船，此时时间还早，才刚七点半，距离开船还有半个小时，但是船上已经站了十几个人。
　　人数看似不少，但对于一个勉强算作旅游景点的小岛来说，一天只有一趟的游船只载十几人又实在少得可怜，属实是非常冷门的景点了。
　　游船不算大，只有一层，十几人都站在甲板上看着海面，还有人拍着海面上的日出，看样子应该早就来了。
　　沈霁云的到来让十几人侧目看来，在看到沈霁云的时候，有人咦了一声，这群人都是年轻人，基本上都认出沈霁云就是之前热门视频里的年轻人，甲板上立即引起一阵骚动。
　　“我去，这不是视频里那个帅哥吗？他怎么会来淮市？”
　　“我靠，这位上了两次热门，一次是在墙里发现尸体，另一次是抓到了杀人犯……他现在站在我面前我很慌！”
　　“难道这船上有尸体？”
　　“这船不是要去淮阳岛吗？难道淮阳岛有命案？”
　　“尊嘟假嘟？别吓我啊！”
　　沈霁云：“……”
　　他对着一群年轻人好奇又惊恐的目光，不由找了个没人的甲板处站着。
　　王晶晶快要笑晕过去：“沈哥这名声算是毁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到一男一女走到沈霁云旁边，女孩子一副对沈霁云很感兴趣的模样，在她身旁的男生则瞪了沈霁云一眼。
　　女孩落落大方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艾乐，这是我同学宋尚，你也是去淮阳岛玩的吧？你一个人吗？我和宋尚也是帝都人，不如我们组团一起吧！”
　　沈霁云礼貌地对两人点头：“我叫沈霁云，是帝都人，不过就不和你们一起了，祝你们玩得愉快。”
　　艾乐有些遗憾，但是也没强求，她对沈霁云点头：“那你一个人在岛内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找我们。”
　　一旁的宋尚没好气地说道：“人家都不想搭理你，你还要帮他？真闲！”
　　艾乐也不生气，和宋尚说说笑笑地离开，俩人的对话顺着风声传到沈霁云耳中。
　　“明天我老爹生日，今晚我就要赶回帝都，艾乐，明天晚上宴会你别迟到了！”
　　“说什么呢，这种日子我怎么会迟到？对了，听说你们请了傅家的那位，人家会来吗？”
　　“怎么可能会来，那位从来不搭理我们这种小公司，别说小公司，就是帝都的那些大公司，又有几个能请到傅知礼到场？”
　　“听说傅总对谁都不假辞色冷冰冰的，真是高岭之花啊！”
　　听到傅知礼的名字，沈霁云多听了两句，他听着听着就有点儿想笑，没想到傅知礼在外还有高岭之花的名声。
　　八点时，游船准时启动，在海上晃晃悠悠地行驶了两个小时终于来到淮阳岛。
　　沈霁云第一个下船，那群年轻人一副想凑到沈霁云面前又不敢的模样，让王晶晶几个鬼暗自好笑。
　　艾乐和宋尚脱下鞋子走在海滩上，此时季节已经到达秋季，虽然不是特别冷，但是海水扑在脚面上也有些凉，不过好在今天阳光灿烂，所以俩人也不觉得冷。
　　沈霁云在刚来到海边就感觉到阵阵怨气，海边并不止一股怨气，但其中最强的那股怨气已经快到厉鬼的程度了！沈霁云毫不怀疑，要是再过一年，这本来死时只是普通的鬼会逐渐被怨恨侵蚀化为厉鬼。
　　沈霁云没有犹豫，径直往那边走去，这个时候赶海的人已经满载而归，只有几个海上的住民拎着桶可有可无的赶海，看看有没有什么遗落的小螃蟹。
　　走了大约十分钟，沈霁云看到海边搭了个木屋，木屋不大，里面摆着一些潜水用具，在木屋旁边还有几张躺椅，按时间收费。
　　沈霁云随意瞅了一眼，心想这淮阳岛的物价还挺高。
　　他在木屋前站了会儿，看向海里的那股怨气，那怨气在海中，看样子在陆地是没办法沟通了。
　　沈霁云租了一套潜水装备，让老板给他全副武装穿好，打算亲自去海里将那个鬼给带出来。
　　曹辛荷不会游泳，暂时留在岸边，王晶晶和李广昆跟在沈霁云身旁打算一同前往海里，何妍闷闷地看着沈霁云：“我跟曹姐在海上接应你。”
　　看样子何妍也不喜欢下海。
　　木屋老板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还对沈霁云说：“你第一次下海吗？要不然加点钱，我找个村民陪你一起去？”
　　沈霁云婉拒了。
　　老板没能坑到这笔钱，不过心里也不太放心，又嘱咐道：“你注意着时间，潜水氧气罐能在下面待四十分钟，半个小时左右你就回来，千万别贪玩！”
　　他说着，又问了一遍：“还是租个村民跟你一起吧？”
　　沈霁云再次拒绝。
　　不过在沈霁云下海的时候，艾乐和宋尚也慢悠悠散步到这边，俩人看到准备潜水的沈霁云都是一惊，宋尚我靠了一声：“他不冷的吗？”
　　艾乐双手环胸：“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秋高气爽之时正是适合潜水的季节，加上今天太阳好，比夏天潜水还要舒服呢。”
　　宋尚真不太懂这些，他有点跃跃欲试：“要不我也去试试？”
　　艾乐也有点手痒，俩人向木屋老板分别租了一套潜水工具，艾乐性格谨慎，还加钱找了一个淮阳岛本岛熟识水性的村民跟着一起。
　　沈霁云在国外经常潜水，因此还算熟悉，王晶晶和李广昆都是第一次下海，王晶晶在沙滩上踌躇了好一会儿才下去，她一脸惊恐：“我会不会窒息啊？！”
　　李广昆和她一个想法，不过在下海后才发现他们厉鬼压根不需要呼吸，在海里仿佛回到了在母亲腹中未出生时被羊水包裹着暖洋洋又舒适的状态。
　　王晶晶和李广昆都一脸惊讶，要不是下海，估计两个鬼永远都不知道大海对于鬼来说竟然如此友好。
　　沈霁云顺着那股鬼气一口气潜到二十米，终于看到在海中的那道魂魄，这个鬼不是厉鬼可以离开此处，但偏偏就待在海中用一种绝望的眼神看着海面。
　　看来是陷入死时的回忆迟迟没有走出。
　　淮阳岛的海水清澈，像是澄澈清亮的玻璃海，越往下潜海中的景色越发美丽。
　　红色和橙色的珊瑚礁在海中闪耀着让人惊艳的光泽，五彩斑斓的鱼儿成群结队围绕着珊瑚礁游过，沈霁云的出现让鱼儿整齐统一的队伍微乱，大部分鱼儿都避开沈霁云，但也有看起来笨笨的鱼儿在沈霁云脸庞停留，这一幕看起来就像鱼儿贴在沈霁云脸侧亲吻他一般。
　　沈霁云抬手将自己脸侧的小鱼举起，放回它们的队伍中。
　　明明戴着氧气罐让人看不到他的长相，但这一刻沈霁云身上的柔和气质让人不自觉地看直了眼睛。
　　“卧槽。”王晶晶掏出自己的阴间手机抓拍下这幕，“我沈哥就算没脸也帅得一笔啊！”
　　李广昆：“……”悄悄这话说的。
　　距离沈霁云不远处跟着下来的艾乐和宋尚也看到了这幕，俩人戴着氧气罐没法说话，但都在心里卧槽了一声，刚刚还看沈霁云不爽的宋尚最先举起手机对着沈霁云偷拍了一张，艾乐也不甘示弱咔咔咔地拍了好几张。
　　俩人和沈霁云搭过话，看出来对方似乎喜静不爱热闹，所以拍完照后也没凑上去，艾乐顺便打开了录像模式，和宋尚往另一个方向游去。
　　沈霁云看着那个男鬼的背影，转头想要对王晶晶和李广昆说什么，但是他忘了自己戴着氧气罐，一张嘴只吐出一串泡泡。
　　沈霁云：……
　　王晶晶捧腹大笑。
　　李广昆眼中带着笑意，主动说道：“沈少，我去找他就行了。”
　　沈霁云点头。
　　鬼在海中也是漂浮的，李广昆飘到男鬼身边，和他一起仰头看着海面。
　　李广昆没开口说话，男鬼也没说话，对自己身边冒出来两个鬼和一个人完全无动于衷。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海面，李广昆终于开口：“你临死前就是这样凝视着海面吧？你当时一定很绝望无助，希望有个人能来救你，但你身边的那个人就眼睁睁地看着你出事，是吗？”
　　男鬼的身形一颤，他扭头看了李广昆一眼，声音嘶哑：“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经历过的事情，在不久前我才经历过一遍。”李广昆的声音染上几分痛苦，“那天我本来能获救的，只要她打120抢救我，我就不会死，但是她就站在旁边傻看着，一直到最后我没气了才报警。”
　　“她是我的妻子，我同床共枕将近六年的妻子，她叫赵英媛。”
　　男鬼听到这个名字咬紧牙关：“她是你妻子？那我是她什么？”
　　李广昆瞥了他一眼：“你是他前夫，哦不，现在是前前夫。”
　　男鬼：……
　　李广昆：“二哥，看开点。”
　　男鬼：“二哥？什么意思，你别来攀亲，就算赵英媛后面嫁给你了，我也跟你不熟。”
　　李广昆：“你是她的第二任丈夫，我是她的第三任丈夫，你不就是我二哥？”
　　男鬼：……
　　男鬼默默攥紧了拳头，只觉得李广昆这厮欠揍无比。
　　李广昆又话题一转，在挨揍前往旁边挪了挪，叹着气问道：“你是啥情况？咋死的？”
　　男鬼言简意赅：“潜游，脚抽筋，氧气罐也快没氧了。”
　　李广昆：“挺惨。”
　　男鬼：“都怪我潜水前没活动手脚，我也不怪她，她只是吓傻了不敢拉我，我能理解，她一个女的力气那么小，就算来拉我，说不定会被我拽到海里，到时候两个人都得跟着一起死。”
　　李广昆觉得这话有点熟悉，好像不久前自己才说过差不多的，原来自己当时说这话的时候这么傻叉吗？
　　在不远处的王晶晶叭叭叭地说个不停：“看来赵英媛第二任丈夫的死只是意外，她当时没敢去拉丈夫一把。”
　　夫妻间遇到危机时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同，有的人宁愿同生共死，有的人却会抛下另一半。
　　这种事情自古就有，可以说这种人冷血无情，但人都是自私的，在危险来临的时候不是每个人都能舍己为人，更多是保全自己，所以王晶晶也懒得批判赵英媛。
　　男鬼在这时候继续开口说道：“我不恨她没拉住我，但是我恨她在我死后连一次都没来看过我！九年！我等了她足足九年！我每天都在怀念她，甚至不敢离开这片大海，就是怕她来探望我的时候我跟她不小心错过！”
　　他说着，又瞅了李广昆一眼，目光伤痛：“没想到她早就把我忘了……你刚刚说，你跟她已经在一起六年了？”
　　“将近六年。”李广昆觉得这男鬼挺轴，“她不来，你就去找她啊！”
　　男鬼表情冷漠：“我主动找的又有什么意思？我要的是她主动想念我来看我！”
　　李广昆：“……”
　　妈的，矫情的恋爱脑要不得。
　　李广昆大手一挥：“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我算是看出来，赵英媛心里谁都没有，只有她自己，她只爱她自己。二哥，你跟我走吧，我们组个狠心妻子团，一起去旅游吧！”
　　男鬼没说话，他又抬头看着海面，过了好久，他才叹息着说道：“我叫徐学望，你叫我老徐吧。”
　　李广昆：“我木子李，李广昆，你喊我老李呗。”
　　随后老徐又问李广昆和赵英媛具体发生了什么，李广昆将事情完完整整地说出，老徐面如死灰：“没想到在九年后她变成了这种人。”
　　他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算了，就这样吧，以后我不会再继续怀念她。”
　　说完这话，他身上无形的桎梏在海中消散，从现在开始，他将忘却过去的伤痛重新开始。
　　沈霁云看到一切这么顺利也松了口气，好在老徐并不是因为仇恨赵英媛没有救自己，而是执着于对方九年都没来看自己。
　　要不然此行必定不会如此轻松。
　　沈霁云带着几个鬼准备离开大海，在离开之前，沈霁云看到艾乐和宋尚在不远处的珊瑚礁旁合照，他心里笑了下，没想到这两人也下来玩了。
　　就在沈霁云收回目光的时候，珊瑚礁旁整齐队伍的小鱼突然躁动起来，在艾乐和宋尚不解的目光中，一条暗褐色的虎鲨出现在俩人视线中。
　　艾乐和宋尚表情僵硬，站在珊瑚礁旁一动不动，艾乐不是第一次潜游，隐约回想起之前有朋友说虎鲨喜欢在珊瑚礁旁，她当时还笑哪会运气那么差遇到虎鲨？
　　而且就算遇到虎鲨，鲨鱼轻易也不会攻击人，只要等它离开就好了。
　　但亲眼看到虎鲨游到身前，她才知道自己先前的心态有多乐观，虎鲨是不主动攻击人，但就算如此，近距离看着虎鲨身上不规则的斑点以及锋利的三角形牙齿，她依然怕得浑身发抖。
　　她死死看着虎鲨围着她和宋尚以及村民转了圈，腥臭味从虎鲨的口中喷到海中，艾乐感觉自己戴着氧气罩都能闻到那股刺鼻的臭味！
　　虎鲨张大嘴巴，一口吞噬珊瑚礁附近的小鱼，海水隐隐染上丝丝缕缕的红色。
　　艾乐和宋尚眼睁睁看着虎鲨那恐怖的三角形牙齿，想到它刚刚撕咬猎物时狰狞恐怖的模样，俩人在海中抖如筛糠。
　　虎鲨吃完猎物后，又转身游到艾乐和宋尚身前，艾乐浑身发抖，她发誓她以后再都不潜游了！
　　沈霁云游到虎鲨近处，透过虎鲨强壮的尾鳍看到浑身发抖的艾乐和宋尚，他对王晶晶做了个手势，王晶晶立刻心领神会，挥手道：“李哥，徐哥，我们把虎鲨引走！”
　　老徐很无语：“它又看不到我们！”
　　王晶晶飘到虎鲨身后，拽着它的尾鳍往后拖，李广昆也跟着王晶晶的动作一起。
　　老徐更无语了，一边无语也一边飘到虎鲨身后拖着他的尾鳍。
　　几个鬼嘿咻嘿咻地拖着虎鲨的尾鳍。
　　虎鲨甩了下自己的尾鳍，它大到让人觉得恐怖的眼睛中满是茫然——
　　谁在拽我的尾巴？草，遇到脏东西了？
　　艾乐和宋尚看不到鬼拽虎鲨尾鳍的这幕，但是沈霁云却看得一清二楚，他只想扶额，这几个活宝！
　　他游到虎鲨身前，正好对上虎鲨茫然又惊惧的眼神，他有点儿想笑，感觉这家伙还挺可怜，于是伸出手摸了摸虎鲨的脑袋。
　　被摸了脑袋也没反抗的虎鲨以为自己在海里遇到了脏东西，它转身就要跑，在游了一截后又扭头看了沈霁云一眼，将沈霁云的气味牢牢记住，就是这个人！他身边有脏东西！自己要告诉所有鲨鲨！
　　它深情地凝望着沈霁云的方向，然后头也不回地狼狈游走。
　　沈霁云身侧的艾乐和宋尚目瞪口呆地看着沈霁云，发生了什么？沈霁云为什么敢去摸虎鲨的脑袋？虎鲨的脑袋也是能随便摸的吗？为什么摸完后，虎鲨又跟见了鬼似的转身就跑？！
　　俩人看着虎鲨扭着屁股跑远的背影，又看向一旁的沈霁云，良久都没回过神。
　　沈霁云游到近处对俩人摆了摆手，然后又指向海面，询问俩人要不要上去。
　　艾乐和宋尚连忙点头，一行人从海中离开。
　　几人爬上沙滩时，艾乐和宋尚的目光都牢牢地盯在沈霁云身上。
　　沈霁云面不改色，别说这只是两个活人的目光了，就算是几个厉鬼盯着自己，他也能无动于衷。
　　艾乐张了张嘴，想道谢，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要说谢谢你摸了摸虎鲨的脑袋，然后虎鲨就被吓跑了吗？！
　　村民也被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们就算生活在海边也没有谁敢胆子这么大的去摸虎鲨的脑袋！
　　这时，在木屋旁有一个中年女人带着小孩子快步走到村民身边，她将女孩往旁边一推，避开艾乐几人，表情欣喜地将村民拉到一旁窃窃私语：“这孩子真是个福星，咱们真没买错！刚把她买回来没两个月我就怀孕了！”
　　村民也一脸惊喜：“真的？”
　　“当然呀！这丫头咱们还能转手再卖了！”女人声音很小，“年纪大点还能卖给单身汉，不过就算年纪小，她身上有招子的福气，也能再转卖不少钱！”
　　俩人说话的声音很小，艾乐和宋尚完全没听到，但是耳力很好的沈霁云却将俩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倏地转头看向女孩。
　　被中年女人推得一个踉跄的女孩表情呆滞，她戴着口罩，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眼中没有多余的神色，呆呆地看着沙滩，眉眼间藏着一缕不知道未来命运会如何的惊惧。
　　沈霁云在看到她眼睛的瞬间就吃惊发现，这就是在商场走丢的女孩！只是两年的时间而已，小女孩白皙的皮肤变得粗糙，稚嫩的表情也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被转手贩卖无数次的惶恐不安！
　　村民听完女人的话脸上的笑容加大，他对女孩招手：“福娃，走，跟爸妈回家。”
　　听到爸妈这两个词，女孩睫毛一颤，眼眶中盈满了泪水。
　　沈霁云走到女孩身前，将女孩拦在身后：“抱歉，她不能跟你们走，你们不是她的爸妈，她的家也不在这个岛上。”
　　女孩茫然地抬头看着沈霁云的背影。
　　那对夫妻听到这话愣住，沈霁云没管他们，蹲下身直视着小女孩：“我和你爸妈是朋友，你爸妈马上就会来接你。”
　　说着，他报出女孩爸妈的名字以及女孩自己原本的名字。
　　不是被别人带来好运的福娃，而是深爱她的父母给她取的名字——殷雪。
　　女孩不可置信地看着沈霁云，下一秒眼泪落下，她伸出左手，紧紧地攥着沈霁云的衣服，另一只手扯下自己的口罩，口罩下的嘴巴竟然被胶布牢牢黏住，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沈霁云表情一变，动作轻柔地撕下她嘴巴上的胶布。
　　小女孩痛得眼泪哗啦啦地流，但在能开口的瞬间就对沈霁云大声喊道：“哥哥救我！”


第30章
　　这两年的时间殷雪被卖了很多次, 多到她自己都记不清了，每次都被卖到非常偏远的地方，她不是没想过跑, 但是不管她怎么跑都会被发现。
　　有一次她被带到镇子里的集市帮忙，对陌生人说自己是被拐卖的，当时买下她的夫妻暴怒，表面和气地和其他人道歉说家里孩子闹脾气, 在回家后就把她关在小.黑.屋里狠狠地揍了一顿。
　　她那次被打得很惨, 后面几天也没给她饭吃, 她差点就死了。
　　这次之后她怕了，不敢再跑了, 那种被揍后又差点被饿死的痛苦记忆让她只要想到都浑身发抖。
　　转手被卖了好多次后，殷雪也逐渐发现买自己的家庭好像都看中她运气不错, 似乎她的到来能让家里再多添一个儿子。
　　殷雪在七岁的年纪就明白了什么叫做重男轻女，也知道了这些人为了生个儿子连买卖孩子的事都愿意做。
　　她感觉这些人都疯了, 她想回家, 想见爸爸妈妈，但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等到那天。
　　因为之前有逃跑的经历, 这家夫妻俩把她买下后轻易不让她出门, 但如果俩人都不在家的情况下，出门就会带着她，只不过会把她的嘴巴封住，再戴上口罩，让她看起来和普通孩子没什么差别, 如果有人问，就说是感冒了。
　　但让殷雪心寒的是，她被带出去很多次, 但没有任何陌生人会询问，岛上的人只会用一种心知肚明的眼神看着她，更是不会帮她，并且会帮那对夫妻盯着她不让她乱跑。
　　殷雪感觉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尤其这个家里的女人怀孕后，她又要被转手卖走！
　　她无时无刻不在惶恐，不知道下一家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可能是挨饿，也可能是挨打。
　　在殷雪恐惧下一家会去哪里的时候，她在海边被人拦在身后，这个人知道她爸妈的名字，也知道她的名字！
　　她叫殷雪！不叫福娃！不叫福宝！也不叫招娣！
　　殷雪的眼泪流个不停，她紧紧拽着沈霁云的衣服，力气大到指尖的血色散开，泛着让人心疼的白。
　　沈霁云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这时候那对夫妻才回过神，男人的脸色当即就变了，他恶狠狠地看着沈霁云，丝毫不见刚才笑呵呵的模样：“年轻人，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女人则叫嚣着：“那是我家女儿，你这个人干嘛呢？是想拐卖孩子吗？”
　　她贼喊捉贼，仗着自己怀孕，走到殷雪面前就想把她拉出来，并且威胁道：“我跟你说，我可是孕妇，你敢碰我一下，我有什么事都找你！”
　　沈霁云自然不会碰她，他牵着殷雪的手往后走了几步，目光淡淡地看向女人的腹部，声音不疾不徐地响起：“你们拐卖别人的孩子，就不怕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遭到报应吗？”
　　女人的脚步一顿，她相信殷雪能给家里带来好运，自然也会从另一方面忌讳沈霁云所说的话。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用一种暗恨的表情看着沈霁云，但对上沈霁云面无表情的目光时，她表情瑟缩了下。
　　男人看到事情暴露也不是很着急，反正媳妇已经怀上了，这个买来的女孩就没用了，但是也不能让沈霁云白白把孩子带走，要不然他们把殷雪再转手卖了还能赚点钱补贴家用。
　　男人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他对沈霁云笑了笑，用一种算计的语气说道：“我看你也是外地来的游客，管这种事做什么？哪里没有买卖孩子的，你管得了那么多吗？”
　　说到这，男人突然想起沈霁云似乎一眼就看出来福娃不是他们的孩子，难道是他朋友或者亲戚的孩子？他皱起眉头，换了种说法：“如果这孩子是你认识的，我们也不是不让你把福娃带走，就是这价格嘛，得商量。”
　　在他心里，福娃卖给谁不是卖，卖给这个一看起来就有钱的年轻人指不定能赚更多！
　　几人身旁的艾乐和宋尚听到这才明白一切，艾乐这个小姑娘被吓得浑身发寒，她躲到宋尚身后，只觉得半个小时前还风景优美的海岛现在危机四伏，这岛上连小孩子都能拐卖，那自然也会拐卖像自己这个年纪的女孩子！
　　宋尚脾气不好，看着这对夫妻丑陋的嘴脸，当下就骂道：“我呸！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想敲诈？你们要不要脸？”
　　他说话难听，那对夫妻的表情猛变，男人冷哼了一下：“年轻人，我劝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在别人的地盘还敢这么说话，你就不怕自己走不出淮阳岛？”
　　宋尚冷哼：“你少他么的在这吓唬我，你敢做什么？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艾乐拉了拉他的衣袖，快速地说道：“别跟他们吵，这里不是城市，要去淮市都得坐他们的船。”
　　宋尚想到这点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男人呵呵冷笑：“这事跟你们没有关系，别说王法了，我们压根不懂法，就算警察来又怎么样？我们世世代代就是这样！法不责众这个词你们没听过？”
　　宋尚咬牙切齿，没想到这群人不是不懂法，而是恰恰相反，他们不仅懂，还知道法不责众，就是有恃无恐而已！
　　男人说完后，鄙夷地看了宋尚一眼，然后又看向沈霁云，语气很冲：“怎么样，你想好了吗？要把这丫头带走那就给钱！”
　　女人也在旁边说道：“这海边啊，每年旅游都会发生几次意外，别说海边了，就连那船，也有人掉下去呢，那人一掉进海里就别想活着了。”
　　这话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宋尚只觉得匪夷所思，没想到这个年代了，在帝都隔壁的城市还能看到这幕，他掐了下自己的掌心，和身后的艾乐对视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可置信。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任谁都不会相信在这岛上还有人敢这样说话威胁游客！
　　沈霁云垂下眼眸：“多少钱？”
　　男人张嘴想说一个数字，不过他还没说出口，就被身旁的女人打断：“三十万！我们从海边将这丫头救起，当时她人都快不行了，我们给她看病照顾她可是花了不少钱！现在你们家里人找来了，我要三十万不过分吧？”
　　女人这张嘴实在能说，能将黑的都说成白的，明明是将殷雪拐卖来的，现在却说是他们在海边将殷雪救起，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沈霁云反倒笑了：“三十万有点多，这样吧，你们等一会儿，我找别人借一点。”
　　夫妻俩没想到沈霁云这么干脆，女人有点后悔，早知道再多要点了。
　　沈霁云看出她的想法，当下说道：“三十万我都得借，你们再多要我可真就没有了。”
　　女人表情讪讪的，心想也是，把人逼急了，说不定连福娃都不要了直接走人，那他们转手再卖也卖不了多少钱。
　　三十万也差不多了。
　　沈霁云自然没借钱，他给傅知礼发了个消息，将事情简单跟傅知礼说了下，问他有没有熟悉的淮市警方，淮阳岛有急事要处理。
　　只是片区的警察可能会对淮阳岛的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和稀泥，但只要把事情闹大，这事就算想轻拿轻放都不可能。
　　傅知礼回了句认识，马上到。
　　几人暂时僵持在海边，这对夫妻也不急，反正回淮市的船只有下午五点的那艘游船，他们有的是时间和沈霁云慢慢耗着。
　　在等待的时候，那对夫妻中的女人转身离开，没过一会儿，女人带着二三十个村民走来，将沈霁云几人团团围住。
　　艾乐和宋尚走到沈霁云身后，艾乐都要哭出来了：“这岛上一点王法都没有的吗？！”
　　宋尚也苦着脸：“妈的，等我回去后就找人把这个破岛封了，物价贵得要死也就算了，还拐卖！并且还没人管……”
　　在宋尚的概念中，帝都那些二世祖就已经够无法无天了，没想到还是人外有人！在这一个破岛上竟然也能遇到强行勒索的村民！
　　艾乐怕得发抖，她目光落在殷雪身上，发现这个小姑娘的身体也在轻轻发颤，她紧紧贴在沈霁云身后，一副谁都不相信的模样。
　　艾乐想和小姑娘说两句话，但是小姑娘只是对上她的眼神就宛如惊弓之鸟，她避开艾乐的眼睛，一双拉着沈霁云衣角的手攥得更用力了。
　　一阵沉默之后，艾乐挪开视线，但是眼睛却有点湿。
　　这个小姑娘怕成这样，不用想都能猜到她曾经经历过什么，连陌生人的善意都不敢接受，估摸着早就在陌生人身上吃过亏。
　　除了沈霁云给傅知礼发消息之后，艾乐和宋尚也在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两家人都急得不行，说马上就去淮市，不过得过一段时间，让他们自己注意安全，千万不要和那些村民起冲突。
　　尤其是宋尚家里，特意叮嘱他，要他管好自己那张嘴，别嘴贱和别人吵起来！
　　艾乐家里担心艾乐，直接转了三十万给她，让她先将那群岛上的刁民应付过去，但是艾乐却说什么都不敢在这时候给钱。
　　她拿着手机小声说道：“爸妈，你们来接我吧，多带点人，我现在不能漏财，装成没钱的样子还算安全，要是二话不手说拿出三十万，估计他们会坐地起价。”
　　艾乐挂断电话后，又看向沈霁云，对方依然是之前见面时的模样，就算被一群刁民包围还是那副平淡的表情，似乎在他眼中就没什么是大不了的事情。
　　她抿了抿唇，心想沈霁云等会儿要是借不到钱，那她就将这钱借给他，不过说什么都得等家里人来了后再说。
　　宋尚也给家里打了个电话，他现在双手插兜，表情很潇洒：“我爸妈说马上就带人来淮市，妈的，敢威胁小爷，等会就让这群刁民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不过他也没敢大声说话，而是小声逼逼了两句，随后又对沈霁云说道：“喂，你借不到钱也不用急，我妈说她已经带人赶向机场了，马上就会过来。”
　　沈霁云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问：“他们怎么过海？”
　　宋尚理所当然地说：“虽然没有游船，但是海边不是有渔船吗？租一艘过来就行了。”
　　沈霁云：“海边的那几艘渔船都是淮阳岛的，你觉得人家会带着外人来岛内找事吗？”
　　宋尚一愣：“我们可以找记者把淮阳岛的事曝光！”
　　沈霁云：“你们刚刚录音了吗？到时候这群岛民哭一哭，说自己只是救了一个孩子要点补偿，结果我们却无理取闹，不感激也就算了，还带着人来闹事。”
　　宋尚彻底愣住了，“没录。”
　　他刚刚还觉得这岛上的刁民没有脑子，现在听沈霁云这么一说后，发现这些人把后果都想好了！没脑子的分明是他自己！
　　艾乐喃喃自语道：“只要是参与拐卖人口的地方就不会只有一家买……他们敢买，自然会做好万无一失的打算。”
　　她脸色发白，还说家里人赶到就没事了，现在就算她家里人能赶到淮市，都跨不过横渡在中间的大海。
　　岛内和海另一边的城市，仿佛有着两个制度。
　　艾乐咬牙问道：“沈、沈霁云，那我们要怎么办？”
　　现在家里人进不来，不如把钱给了，让岛上的人放他们离开。
　　至于离开之后，她自然能让这群村民吃不了兜着走，她小声地对沈霁云说道：“我刚刚在海底开着录像，一直没关。”
　　虽然在上岸后镜头对着沙滩，但刚刚的那些对话都被录音了。
　　沈霁云看了眼手机：“不急，有录音等我们出去就好办了。”
　　除了艾乐之外，他也有一份录音加录像——不远处王晶晶正举着她的阴间手机将这幕拍下。
　　沈霁云不急，那对夫妻自然也不急，两人呵呵冷笑，看着沈霁云一行人的目光仿佛在看不懂事的小孩子，之前他们岛上也不是没出过事，不过那又怎样？警察还能把他们所有人都抓了？
　　上次那个来闹事的游客家里也算有钱，但最后呢？就算他最后闹到淮市市里的公安局，那边也只是说这事很难解决，不如各退一步算了。
　　毕竟对着一群不懂法的岛民能做什么？都抓起来还要管饭浪费钱呢。
　　至于家里更有权势的游客会不会来闹事，岛上的村民根本不担心这点，特别有权有势的根本不会知道他们这个冷门的旅游地点，人家想去看海直接去大城市的海边，或者干脆飞国外，哪里会来一个半开发，连信号都不好的淮阳岛？
　　他们还真就是有恃无恐，压根没把沈霁云几人放在心上。
　　一想到三十万即将到手，男人脸上带着笑意，他对沈霁云说道：“你也别觉得我们狮子大开口，我们最起码还愿意把福娃还给你，你要知道，我们也跟福娃相处了这么久对福娃感情很深，你把她带走，我们舍不得，用经济补偿我们也很合适吧？”
　　这话说得实在不要脸，王晶晶都听不下去了，她飘到男人身后，对着他的脖子处吹了口鬼气，男人浑身一抖，感觉自己的后背仿佛被寒冰冻住，刚刚还得意洋洋的嘴脸现在仿佛中风了，连一个字都冒不出来。
　　男人的异样很快引起身边女人的注意，女人扶着男人，发现不过短短几秒钟的时间，男人的额头就布满一层冷汗，整个人像是刚从海里捞出来似的。
　　王晶晶又转头看向女人，暗红色的眸光盯着女人的肚子看了好一会儿。
　　沈霁云对曹辛荷使了个眼色，曹辛荷心领神会，她挡在王晶晶身前：“有损阴德。”
　　王晶晶眼中红色的光芒褪去，她笑嘻嘻地说道：“我不会对她做什么，我记着沈哥让我不要乱对陌生人动手的话呢，再说了，就算我不出手，他们这种人也是会遭到报应的。”
　　曹辛荷瞥了男人一眼，心想这不是陌生人？你不还是动手了？
　　王晶晶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沈霁云抬头看向天空，一个小黑点在天际出现，由远及近，伴随着轰鸣声，几架小型直升机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中风的男人被几个村民搬到不远处的躺椅上，刚一抬头就看到直升机缓缓降落，那个女人张大了嘴巴，心里忽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他们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
　　就算再没见识也知道直升机不是一般人用得起的，何况这还不是一架，是好几架！
　　艾乐和宋尚同样目光震惊，宋尚自言自语道：“我爸妈这么关心我？竟然急到用直升机过来……”
　　艾乐：“可能是我爸妈派来接我的！”
　　沈霁云也说了句话：“我觉得是来接我的。”
　　宋尚抽了下嘴角：“你不是连三十万都得借吗？家里会这么有钱吗？”
　　在几人的说话声中，几架直升机落在沙滩上，还好巧不巧地落在包围着沈霁云几人的人群中，这群村民怕自己被直升机压成肉饼，乌泱泱的一群人离开散开躲到一边。
　　直升机的舱门打开，首先下来的是一群群穿着黑色西装表情肃穆的大汉，这群人一下来就走到沈霁云身边排成两队将村民挡在外面，紧接着最中间那架直升机的舱门打开，从中走下来一个脸上带着三分笑的男人，他率先走下来看了眼沈霁云的方向，看到沈霁云平安无事后才松了口气，然后对着飞机笑着说道：“傅总，沈少没事。”
　　傅知礼嗯了一声，他还在打着电话，将电话挂断后从飞机上走下来，他来得匆忙，又因为担心沈霁云遇到危险，心里有些急躁，连衣服外套都热到脱了。
　　傅知礼的西装外套被他随意搭在手腕处，随着他低头走出飞机，某家新款的领带在风中轻微晃动了一下，但随即就被他骨节分明的手按住。
　　如果说沈霁云的面无表情只是看起来有些冷淡，但是同样的没有表情在傅知礼脸上就透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慢，他看都没看周围人，目光精准落在沈霁云脸上。
　　傅知礼走下飞机，朝着沈霁云的方向走来。
　　两排站姿肃穆，一看就是练家子的大汉看到傅知礼走下飞机都默契地低头，一股冷凝的氛围在沙滩上悄无声息地蔓延。
　　傅知礼走到近处才沉声问道：“没事吧？”
　　沈霁云缓缓吐出一口气，直到这刻才彻底明白傅知礼在派出所说的那句“整个傅家都为你所用”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我没事。”沈霁云有点好笑地看着傅知礼，“我猜到你会用直升机过来，没想到会开好几架过来。”
　　傅知礼打量了一眼周围的“刁民”，只说了两个字：“震慑。”
　　先礼后兵从来都不是傅知礼的办事风格，他从小浸染在商场中，向来喜欢用最简洁的方式解决问题，不管是商战还是其他事情，只有在一开始就震慑住其他人，他们才会摆正自己的位置，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沈霁云弯眸笑了起来：“有道理。”
　　傅知礼对尤助理招手，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尤助理点了点头，然后走到那群刁民身前，声音平淡地问道：“是谁要三十万的？”
　　早就被几架直升机以及那两排大汉震惊到的村民们没一个敢开口的，那对夫妻俩一个中风躺在椅子上，另一个藏在人群中，躲在人群中的女人看着目光冰冷的傅知礼，只觉得有股寒意从脚窜到了后脑勺。
　　艾乐和宋尚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傅知礼，傅知礼从两排大汉中走出来的这一幕让俩人目光发直，他们竟然在这小破岛上看到傅知礼！
　　那可是傅知礼啊！就算是他们爸妈想要见傅知礼一面都不容易，他竟然会出现在这个岛上——
　　艾乐和宋尚又将目光看向沈霁云，傅总是来给这位撑腰的吗？
　　俩人看着沈霁云和傅知礼低声说话的模样，只觉得沈霁云是真牛逼，认识傅知礼这种大人物也就算了，竟然还能喊得动傅知礼！
　　艾乐感觉有点眩晕，不是都说傅总没有朋友的吗？现在为了朋友专门开直升机过来找场子是什么绝世美好爱情？呸，是友情？
　　她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然后喃喃自语道：“怎么不疼？果然是在做梦。”
　　宋尚嚎叫了一声：“你当然不疼，你掐的是我的胳膊！”
　　沈霁云被宋尚逗笑了，他眼中带着笑意，回头看了俩人一眼，觉得这俩人也算有义气，如果是其他人卷进这种麻烦中肯定二话不说就走人了，但是艾乐和宋尚非但没走，还把自己家人也摇来了，并且还打算借钱给他。
　　在年轻人当中也属于胆子大和不怕事的类型了。
　　“我以为你得迟一些才能过来。”沈霁云收回目光看向傅知礼，“直升机向空管部门申请飞行还有审批流程，你效率真高。”
　　傅知礼挑眉，薄唇微扬，目光中含着笑意，用一种近乎戏谑的语气说道：“沈少，你们沈家用直升机出行也不用经过这道手续。”
　　沈霁云摊手：“我家可没有直升机。”
　　沈霁云爸妈都不是帝都本地人，虽然后来在帝都定居也算家世不菲，但做的生意和凶宅有关，所以平时行事非常低调，很少铺张浪费，更别说出门用直升机了。
　　“我靠，傅总笑了……”艾乐深吸了一口气，她揉了揉眼睛，“我没眼花吧？”
　　宋尚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无语凝噎：“原来大佬朋友竟然就在我们身边。”
　　“我靠，沈哥这个小男朋友帅到我了。”王晶晶看着那两排大汉，又看向垂眸凝视着沈霁云的傅知礼，不禁感慨道，“从飞机上走下来的那幕是真帅啊！”
　　曹辛荷点头：“傅总对霁云不错，是可以考虑考虑。”
　　李广昆还没回过神：“什么小男朋友，你们是在开玩笑吗？”
　　王晶晶啧了一声：“你看我们像在开玩笑嘛？”
　　另一边的尤助理问了一遍没人回答，他也不急，又问了两遍后还没听到人说话才笑着继续开口：“怎么没人说话？那三十万难道是你们在开玩笑吗？”
　　几个村民的目光不由自主看向女人，尤助理顺着众人的目光也看向女人，在他身后，两排大汉也同时看着女人。
　　森然的目光让女人抖了下身子，女人被吓得有点腿软，她连连摇头：“不要了不要了，我刚刚和那几个年轻人开玩笑呢，哪有救了小丫头后还要钱的，做好事就要做到底，你们快走吧！”
　　尤助理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不过下一秒他脸色一变，语气嘲讽：“但是沈少也是你们能开玩笑的存在？又是什么玩笑值得傅总专门放下会议赶来？”
　　他抬手扶了下自己的眼镜，语气冷漠：“现在这已经不是玩笑了，你们涉嫌拐卖人口，并且强行勒索敲诈无辜路人，这些罪证足够将你们送进监狱。”
　　女人脸色发白：“怎么可能？我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敲诈路人！我们什么时候敲诈路人了？我们救了那丫头，要点钱不行吗？还有你们知道什么是法不责众吗？！你少在这吓唬我们！”
　　宋尚觉得最后一句话有点熟悉，这不是自己刚刚才说过的话吗？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尤助理对女人笑了下，只不过说出口的话却让女人浑身发凉，知道自己这次算是完了，并且不仅是她自己完了，整个岛上的村民都完了。
　　“法不责众？那是因为你们没遇到傅总。”
　　女人面无血色，身边的村民用一种畏惧的目光看着尤助理，然后挪到女人身上的目光又变成憎恨。
　　“走吧。”傅知礼看着沈霁云，声音平静，“回帝都后我请你吃饭。”
　　自始至终，他的视线就没看过那群村民，他看了艾乐和宋尚一眼，目光又下移看向躲在沈霁云身后的小姑娘，“看来吃饭得推后，要先去派出所。”
　　十分钟后，沈霁云坐在直升机上给郑警官打了个电话，然后对坐在自己身边的殷雪说道：“郑警官已经通知你爸妈了，等你回到帝都后就能见到你爸妈。”
　　殷雪一直紧绷的情绪在这刻彻底放松，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哥哥，谢谢你，谢谢你。”
　　直升机窗外是已经看不到的淮阳岛，殷雪在这时清楚的知道，自己终于逃离了魔窟！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赖在沈霁云怀里不肯出来。
　　沈霁云拍着小姑娘的后背轻声安慰着，小姑娘在他怀里抽噎着：“哥哥，我好想爸爸妈妈。”
　　“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了。”
　　小姑娘听到这话又开始眼泪汪汪起来。
　　沈霁云只能又软下声音继续哄着。
　　傅知礼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在傅知礼对面，艾乐和宋尚有些局促，俩人将脑袋埋得很低，时不时地悄悄对视一眼，内心默默激动，他们竟然能坐在傅知礼的私人飞机上！
　　这直升机和俩人以前坐过的完全不同，不管从装饰风格还是舒适度来说都吊打外面的那些直升机，他们甚至还在飞机上看到了一排名酒，只能说不愧是傅家专用的直升机。
　　小姑娘好像很累，在沈霁云怀里哭了一会儿后就睡着了，沈霁云侧抱着小姑娘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尤助理很有眼力见，不用傅知礼吩咐就主动拿来飞机上的小毯子盖在小姑娘身上，并且还拿了个靠垫放在沈霁云身后。
　　沈霁云对尤助理道谢，然后看向傅知礼：“这次麻烦你了，听尤助理说你在开会就赶过来了，会不会耽误你的事？”
　　傅知礼放下茶杯，他对沈霁云笑了下：“我很高兴你在遇到事情的第一时间能想到我，跟你的事比起来，其他的事情都不算重要。”
　　尤助理悄悄地竖起了耳朵。
　　艾乐和宋尚瞳孔地震，俩人因为太过震惊，直接抬起脑袋盯着傅知礼和沈霁云猛瞧，他们刚刚听到了什么？！瞧瞧傅总这话说的！他们身为旁观者都因为傅知礼这话心脏狂跳！
　　沈霁云心跳慢了一瞬，紧接着快速跳动起来，他弯唇，看似淡定地回道：“傅总说话真会讨人欢心。”
　　傅知礼眼中染上笑意：“沈少开心就好。”
　　沈少两个字被他咬得极轻，仿佛是抵着舌尖发出来的，带着些气音和慢悠悠的调笑。
　　沈霁云耳尖微红，他瞥了傅知礼一眼，发现他的耳朵竟然也变得绯红。
　　沈霁云有点好笑，他没忍住笑出声。
　　傅知礼轻咳一声，给沈霁云倒了一杯水：“别笑了，喝水。”
　　沈霁云：“就笑。”
　　王晶晶在一旁摇头晃脑地叹息：“这恋爱还是看别人谈有意思。”
　　“什么意思？他俩真是一对？”李广昆目光震惊，他来回扫视着傅知礼和沈霁云，眼睛瞪得好大，“他俩竟然是一对？！沈少和傅总啊！”
　　“也挺合适的。”曹辛荷飘在飞机窗口看着窗外的景色，“霁云平时太沉稳了，跟傅总在一起时反倒带着点孩子气，我看霁云应该是喜欢傅总的。”
　　王晶晶疯狂点头：“那可不，沈哥上次和男朋友出门约会，又是洗澡又是换新衣服的！回来后都恋恋不舍的。对了，还不准我们靠近他小男朋友，可护短了！”
　　沈霁云轻飘飘地看了几个鬼一眼，要不是有其他人在，他真的很想让王晶晶闭嘴别再败坏自己名声了。
　　淮市和帝都离得很近，直升机很快就到了，在快到帝都的时候，郑警官再次打来电话。
　　“沈先生，我和殷雪的爸妈已经来到傅氏集团的顶楼，直升机等会儿就在这降落吧？你们什么时候能到？”
　　“你们到了？”沈霁云对傅知礼询问了一下时间，傅知礼低声回道，“十分钟。”
　　沈霁云将时间转述，电话很快就被殷雪的爸爸妈妈接起，殷雪妈妈的声音颤抖：“沈先生，雪儿在飞机上吧？”
　　“在呢。”沈霁云看着殷雪的目光微柔，“她睡着了。”
　　殷雪妈妈的哽咽声倏地变大：“睡着了？睡着也好，恐怕这两年她都没睡过好觉……沈先生，真的很感谢您！”
　　兴许是听到妈妈的声音，殷雪在梦中都露出了笑容，就像她妈妈说的那样，她这两年都没睡过一次好觉，现在在沈霁云怀里的小憩是她这两年的时间里最为安心的一觉。
　　挂断电话没多久，直升机进入帝都，傅氏集团就在帝都市中心，离老远就能看到傅家公司的总部高楼。
　　直升机缓慢地降落，最终停在顶楼的空地处。
　　沈霁云抱着殷雪走下直升机，刚下来就看到捂着嘴巴哭得泣不成声的殷雪妈妈。
　　她几乎是小跑着迎上沈霁云，在看到沈霁云怀里的殷雪时，她眼中的泪水大滴大滴地落下，她想喊殷雪，但话到嘴边又被她吞下，她用贪婪的目光看着女儿，眼中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殷雪的爸爸小心翼翼地从沈霁云怀中将殷雪抱到自己怀里，刚把殷雪挪到自己怀里，殷雪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在看到爸爸的时候，她还有点不敢置信，她揉了揉眼睛，这次除了爸爸之外，她还看到站在一旁满脸激动的妈妈。
　　殷雪在哭之前，下意识举起胳膊朝着妈妈的方向扑：“妈妈！”
　　一家三口重逢的画面让外人看了都心口发酸，郑警官是个感性的性格，他站在不远处抹眼泪，走到沈霁云面前时眼睛都还红红的：“沈先生，你真是个大好人。”
　　经常被发好人牌的沈霁云已经习惯了，甚至主动开口问道：“我是不是还得去派出所做笔录？”
　　郑警官：“……你为什么看起来这么熟练？甚至有一种迫不及待去派出所做笔录的感觉？”
　　沈霁云诚实地回道：“不知道这次笔录要做多久，还有人等着我吃饭呢。”
　　这似曾相识的回答让郑警官下意识看向傅知礼，傅知礼站在楼顶栏杆旁，正沉着声音打电话，郑警官隐约听到几个词——
　　“全部抓了。”
　　“严肃处理。”
　　郑警官咽了下口水，总感觉傅知礼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比他这个警察还要有气势……
　　在妈妈怀里的殷雪提到了沈霁云，她声音稚嫩，大声说道：“爸爸妈妈，哥哥救了我，我很喜欢他，等我长大我想嫁给他！”
　　“不行。”傅知礼挂断电话，想都没想地出口说道，“你嫁给他，那我怎么办？”
　　顶楼突然陷入一片寂静中，众人都张口结舌地看着傅知礼。
　　傅总，您可真敢说啊！


第31章
　　傅知礼的发言太让人吃惊, 连正在放声大哭的殷雪都停下了哭声，瞪大了自己圆溜溜的眼睛瞅着傅知礼，其他人更不用说, 郑警官张大了嘴巴，他还掏了下耳朵，以为自己幻听了。
　　反倒傅知礼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好像完全没察觉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 他走到沈霁云身前, 一派自然地问：“我等会还要继续会议, 你待会是不是要去派出所？我派人送你去？”
　　他说着，抬手看了眼手表：“晚上一起吃饭？”
　　在众人的震惊中, 沈霁云也同样自然地回答：“送我就不用了，我等会儿跟郑警官的车一起走, 晚上吃饭我来订餐厅吧。”
　　傅知礼颔首，带着耳朵都竖起来想听八卦的尤助理离开顶楼。
　　沈霁云则转身对郑警官说道：“我们现在去派出所做笔录？”
　　郑警官跟傻了似的, 他盯着沈霁云猛瞧：“你和傅先生是那种关系？”
　　沈霁云装傻：“什么关系？”
　　郑警官看他不打算说, 也没逼着问，只是张了张嘴, 有些忌惮地看着傅知礼的背影, 八卦的话到底没敢问出口，这位可是傅家集团的老大，谁敢听他的八卦？！
　　艾乐和宋尚互相对视了一眼，俩人在这时确定了一件事——那个被帝都世家戏称毫无软肋冷血无情的傅知礼似乎有了弱点！
　　“我悟了。”艾乐对宋尚小声说道，“虽然我们讨好傅家没机会, 但是从另一方面来看，先讨好傅家以后的少奶奶也是可以的！”
　　宋尚被“少奶奶”这个词雷的外焦里嫩，他抽着嘴角说道：“有本事你当着沈霁云面前这么说试试？”
　　艾乐自然不敢, 她换了种说法：“咱们可以讨好傅总未来的男朋友嘛。”
　　按照她的想法，沈霁云虽然看起来比傅总要好说话，脸上总是带着笑，但只从俩人之间的感情来看，沈霁云反而是看不出深浅的那个，不管是面对他们还是面对傅总，似乎都是不疾不徐的淡定模样。
　　但是傅总对沈霁云就明显不是这么回事了，不管从哪方面来看都对沈霁云相当在意，连正在开会只要收到沈霁云的短信都会立即放下会议开着直升机去接人，这说明了什么？傅总绝对要比沈霁云更投入！
　　艾乐和宋尚小声地嘀嘀咕咕起来，但是宋尚听到这话却挠了挠后脑勺，“我觉得不一定，沈霁云好像是对谁都一样，但是他对傅总明显和对咱们不一样啊！你没发现吗？他对着我们的时候脸上虽然在笑，但是那个笑咋说呢，就是眼底没啥笑意！但他只要看着傅总，眼中的笑意就会真实许多，可能他比傅总的情感流露更内敛吧。”
　　艾乐恍然大悟，这么说也是，沈霁云看起来有些内敛，可能在情感上的表达也是如此。
　　王晶晶则敏锐地发现了一个事实，她摸着下巴，一脸深沉地瞪着傅知礼淡定的背影，大声说道：“你们快看，傅总的耳朵红了。”
　　然后她看向沈霁云，又在沈霁云佯装淡定的表情中发现对方红透的耳尖，她又大喊道：“沈哥的耳朵更红！！！”
　　沈霁云脸上平淡的表情一崩，要不是有其他人在，他真的想把大嘴巴王晶晶给骂一顿。
　　她就不能少说两句话？！为什么每次都在拆台？！
　　沈霁云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悄悄摸了下自己的耳边，果然很红，比他指尖的温度高多了。
　　傅知礼这人真是……什么话都敢说，也不看看场合。
　　沈霁云想到对方看似淡定，实际离开的步伐都变得匆促的模样，到底没忍住笑了起来。
　　傅总还挺可爱的嘛。
　　殷雪在哭过后整个人精神多了，她从爸妈的怀里跳下来，跑到沈霁云身前，小手轻轻拉了下沈霁云的衣袖，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声音清脆地喊道：“哥哥。”
　　沈霁云蹲下身看着她，眼中含着笑意：“怎么了？”
　　殷雪小心看了眼顶楼，确定没人后，附身在沈霁云耳边说道：“你和那个大哥哥看起来很般配哦。”
　　沈霁云一怔，随后失笑，他揉了揉殷雪的头发，低声说道：“谢谢。”
　　他也并不想否认自己对傅知礼的好感，不过今晚也是时候和傅知礼摊牌了，他们并不是才认识，而是在四年前就曾经谈过一场网恋。
　　将一切都说开后，才能毫无心理负担地继续下一步，到时候傅知礼不管是选择友情还是更进一步，沈霁云都会尊重对方的想法。
　　几人并没有急着去派出所做笔录，殷雪才从岛上回来，她爸妈先是带着殷雪前往酒店好好吃了一顿，又哄她睡了个午觉才去派出所。
　　这期间沈霁云也一直陪同在身边，因为殷雪说什么都要沈霁云一起，吃饭时眼巴巴看着沈霁云，连午睡时候都要赖在沈霁云怀里睡。
　　殷雪爸妈都一脸无奈和纵容，在抱着睡着的殷雪前往派出所的时候，殷雪妈妈再次对沈霁云道谢：“沈先生，真的很感谢你，我们就这一个女儿，这两年为了找她耗费了无数精力，我和雪儿她爸都做好要找十年二十年的打算，还好遇到了您。”
　　殷雪爸爸话不多，他有些吃味地看着女儿赖着沈霁云，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因为心里清楚沈霁云将女儿从那种地方救出来，女儿会对他产生依赖和信任是正常的，别说女儿了，就连他和妻子现在都对沈霁云无比信任。
　　王晶晶听到这话终于安静下来，她想到找了自己二十年的爸妈，看着殷雪爸妈的父母也变得复杂无比，父母真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存在。
　　只要是为了孩子，不管能不能看到前路的希望，都会坚定不移地走下去。
　　沈霁云倒是没有自己居功，他把艾乐和宋尚都夸了一番，包括傅知礼最后的到场，如果没有大家的力量，还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
　　“刚刚郑警官打电话来说，艾小姐和宋先生已经在派出所做完笔录回家了，我们等会儿也快点吧。”殷雪妈妈低头在睡着的殷雪脸颊上亲了一口，脸上满是笑意。
　　艾乐和宋尚并没有和几人一起吃饭，倒不是他们不想，是因为他们还没从顶楼离开，两家的父母就跑来提人，之后的派出所也全程陪同，所以笔录做得异常快。
　　听说艾乐和宋尚的家里人听到那岛上的村民这么无法无天都怒了，说什么都要整治一番岛上的村民，不过等他们联系到相关人员，却发现这事已经被傅家接手，具体怎么处理暂时还不能说，反正要比他们略微出手小惩一番要严厉许多。
　　等沈霁云几人到派出所的时候，发现派出所里的警察都在议论这件事。
　　沈霁云第二次来这个片区的派出所，一次比一次让人印象深刻，第一次来报案见过拐卖的孩子和人贩子，第二次再来找到了拐卖孩子不说，还把人家村民一窝端了，这些壮举让派出所的人都讨论得津津有味。
　　“要我说，这位就是罪犯的克星，我记得他在另外一个区的派出所也很有名，在水岸家园那边的派出所一报案就发现了尸体！”
　　“然后在咱们这个区的派出所也战绩不菲……我估摸着以后罪犯看到他都会害怕，估计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那个热门视频我也看了，很帅哦！”
　　“害，热门视频算什么，你们是没听到傅先生对这位的‘告白’！那才叫一个惊天动地——”
　　其他警察都竖起了耳朵。
　　“说来听听？”
　　郑警官八卦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口传来一道咳嗽声，他一扭头看到沈霁云似笑非笑地站在门口正在看着自己，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
　　郑警官表情讪讪地住嘴，热情招呼道：“你们来了？快进来坐！”
　　然后有其他警察给几人分别倒水，还有人给殷雪从外面便利店买了点儿零食，不过殷雪在睡觉，这零食被一个女警察笑眯眯地摆在了沈霁云面前。
　　郑警官严重怀疑女警察本来就是想给沈霁云买零食。
　　还有另外一个脸圆圆的男警察对沈霁云笑嘻嘻的，他对沈霁云问：“刚吃过饭来的吧？你是不是没午休？会不会困啊！我请你喝咖啡吧！”
　　郑警官：“……”
　　怎么不请我喝？
　　这次的笔录还没开始，派出所的气氛就先热闹起来了。
　　其他的先不说，就沈霁云这个受欢迎的程度，来派出所做笔录还有这份待遇也算是独一份了。
　　沈霁云轻咳一声，他笑着说道：“你提醒我了，这个点大家应该都会犯困，我请你们喝咖啡吧。”
　　“那可不行。”圆脸小警察嘿嘿一笑，他拒绝了沈霁云的请客，“我们警察可不能收群众的一针一线，我们请你喝杯咖啡没毛病，你请我们喝咖啡那就是作风问题了。”
　　沈霁云失笑。
　　在一片吵闹声中，殷雪也睡醒了，她揉着眼睛，睁开眼睛的第一瞬间就是找自己的爸妈，看到爸妈在自己身边后，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然后对沈霁云伸出手想要一个抱抱。
　　沈霁云揉了揉她的头发，轻轻抱了她一下，然后将桌上的零食递给她。
　　这次的笔录时间非常长，光是记录就用了二三十张纸，因为沈霁云是从帝都去淮市，所以笔录是从他为什么去淮市开始记录，不过因为氛围实在太好，连这漫长的时间也不算太难熬。
　　等沈霁云做完笔录后，天色已经完成变黑，他给傅知礼打了个电话，是尤助理接的，尤助理说傅知礼还在开会，估计今晚得在公司加班。
　　挂断电话后没多久，傅知礼亲自打了个电话过来，他声音听起来如常，不过语气有些沉：“你吃晚饭了吗？我今晚要谈一个合同，对面公司和国内有时差，等我忙完应该后半夜了。”
　　沈霁云弯眸笑了下：“没关系，你忙你的，下次再约也是一样的。”
　　傅知礼没说话。
　　沈霁云察觉到傅知礼似乎有小情绪，心里更觉得好笑，他安慰道：“反正你不是买了我家隔壁的房子？抽个时间搬过来住吧，乔迁那天我请你在家吃饭。”
　　傅知礼：“我也会做饭，等那天我做给你吃吧。”
　　然后两人在电话里商量了一下搬家的时间，傅知礼和沈霁云都是效率派，当即决定明天白天就搬过去。
　　这次挂断电话后，沈霁云的心情也变得很好，想着早点回家休息，明天多买点儿菜一起“庆祝”傅总从别墅搬到小区——
　　不过他还没走出派出所，就接到另一个电话，是傅南北打来的，傅南北的语气有些着急：“沈霁云，我们高中同学梁浩你还记得吧？他这几天好像被脏东西跟上了，你在高中时不是经常在周末去寺庙和道观吗？那你知道哪家寺庙或者道观能看这些吗？”
　　他说到这，电话里面又传来另一道男声，男人的声音沙哑，似乎正在生病，声音含糊：“那啥，让沈哥推荐一个便宜点的道观或者寺庙，我刚买了房，手上没啥钱了。”
　　沈霁云笑了起来，他看了下时间，才晚上七点多。
　　“你住在哪？如果是普通的脏东西我也可以帮你解决。”沈霁云的声音清朗，“价钱嘛，请我喝杯奶茶就行。”
　　电话里的梁浩声音惊喜中又带着惊吓：“你还会看这些？快来快来，奶茶管饱！”
　　在梁浩报了小区名后，沈霁云打车前往梁浩家。
　　半个小时后，沈霁云在梁浩家门口哐哐敲门。
　　梁浩打开门，他一脸热情：“哎呀，沈哥！好多年没见了，你还是这么帅！”
　　“少来。”沈霁云没好气地说道，“有事沈哥，无事沈霁云，就你会吹捧人。”
　　梁浩嘿嘿笑了一声，他脸色有些苍白，沈霁云一眼就发现他身上环绕着一股鬼气，眉间泛黑，不过好在没有血光之灾。
　　“快进来。”梁浩侧身让出位置。
　　傅南北也从客厅里走出来，他一看到沈霁云也跟着笑：“快来，我刚刚点了不少烧烤，你吃晚饭没？”
　　“还没吃。”沈霁云动作自然地走进客厅，梁浩将手勾住他肩膀上，虽然看起来气色不佳，但是他看到沈霁云高兴，苍白的脸色都变得红润了几分。
　　沈霁云在高中时候的人缘极佳，不管是本班的同学还是其他班的，几乎都把沈霁云当作朋友，像是傅南北以及梁浩这种性格开朗的，在高中时候更是和沈霁云打成了一片。
　　梁浩和傅南北都是大大咧咧的性格，不太讲究非要在餐厅吃饭，他俩将烧烤挪到客厅放在茶几上，一边放着电影一边准备边吃边聊天。
　　沈霁云刚坐在沙发上，梁浩立刻问道：“老同学，这几年在国外怎么样？”
　　沈霁云：“就那样，东西没国内好吃。”
　　梁浩哈哈大笑：“我记得你是大一时候走的，一转眼也有四年了。”
　　沈霁云点头，本来他被保送帝都大学，但在大一时出了意外被迫离开。
　　一开始也没想着出国，但是当时有位大师推荐国外的一座教堂，说那教堂净化煞气的名声很大，所以沈霁云才会离开国内，一边在国外读书一边就住在教堂中。
　　傅南北则啃着鸡翅，嘴角满是油的问：“你真的会看这些东西啊？”
　　梁浩也有点好奇：“高中时候就看你经常去寺庙和道观，我记得高三下半学期你直接请假了半年都没来学校，当时我联系你，你也说在道观中，你该不会有什么隐藏的大师身份吧？”
　　能在高中下半学期请假不去上学，当时高中同学又是怀念沈霁云又是猜想沈霁云难道是一个道士……
　　沈霁云摇头，他目前来说算不上大师，只是能看到厉鬼并且解决厉鬼，但是和大师完全不同，大师除了能制服鬼之外，还有面相符箓风水算卦等一系列牛叉闪闪的技能，他暂时只能说对于抓鬼比较天赋异禀，至于其他的嘛……还正在学习中，也许在未来有资格自称为大师，但目前来说肯定是不够格的。
　　既然已经来给梁浩抓鬼了，沈霁云也没打算瞒着两人：“我不是大师，只是能看到那些东西。”
　　他这话一落音，梁浩和傅南北都下意识地看向他，傅南北放下手中的鸡翅，小心翼翼问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些东西？”
　　沈霁云默默点头。
　　现在他身后还跟着几个鬼呢……只不过几个鬼离得很远，跑到了阳台看夜景，并没有在沈霁云旁边打扰他和朋友相处。
　　梁浩拿起桌上的可乐灌了一口，他左右看了眼房间：“沈哥，我这房子里现在有没有跟着我回来的脏东西？”
　　沈霁云果断摇头，虽然有“脏东西”，但那几个不是跟着梁浩回家的，是跟着自己来的……并且根据这房间里的鬼气来看，昨天还有鬼跟着梁浩回家，但是现在没有，而梁浩问的是现在，他自然就回答现在没有。
　　梁浩松了口气，但是他又喃喃自语道：“不应该啊，难道这几天是我的幻觉？”
　　他丝毫没质疑沈霁云的话，从高中时起，他就非常听沈霁云的话，几乎沈霁云说什么就是什么，属于非常听话的小跟班。
　　现在自然也不会怀疑沈霁云说的这些话，虽然能看到鬼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但他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加上从高中时起，沈霁云就经常出入道观和寺庙，他感觉沈霁云能看到鬼似乎也很合理，现在沈霁云既然说房间里没鬼，那就一定没鬼。
　　不过沈霁云接下来的话他嘴角一抽。
　　“只是现在没有。”
　　梁浩一脸惊恐：“也就是说之前有？”
　　沈霁云颔首：“你发生了什么？先详细说说。”
　　梁浩低头说道，“沈哥你知道的，我从高中就有夜跑的习惯，大学也是体育生，现在就在咱们高中的学校当体育老师。”
　　“但是前几天我夜跑的时候遇到了一件奇怪的事。”
　　“就在三天前吧，我记得很清楚，我出门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那天我和女朋友吵架，情绪不好，所以出门夜跑的时间有些迟，也打算跑步发泄一下心情。”
　　“我这个小区离咱们高中学校不远，我一般就从小区跑到学校，来回跑个三四趟就差不多了。”
　　那天晚上梁浩和往常一样从小区跑到学校，他速度不算快，一边跑步一边还在脑中想着女朋友，这个时间虽然已经是深夜，但路边偶尔也会有遛狗的人，所以梁浩也没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周围很安静，非常适合跑步。
　　小区到学校的路程中间有一座小桥，梁浩平时也都是从桥上跑过的，这天自然也不意外。
　　但是这天晚上他一跑到桥上就觉得桥上有点冷，他加快速度，以为是深夜气温下降，也没放在心上。
　　等他跑到学校又原路返回跑回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先前路上遛狗的人，遛狗的是一个男生，看起来年纪也不大，正在桥边发脾气。
　　离得老远，梁浩就听到那男生的声音：“二狗子，你咋了！怎么不过桥？！”
　　他手上牵着的那只狗小声呜咽着，趴在离桥有三四米的距离，死活不肯往前。
　　这是一条大狗，它耍无赖不肯走，就算是一个成年男生也很难拉得动，男生艰难地拖着狗往前一两米，那本来夹着尾巴的大狗忽然狂吠起来，把男生吓了一跳。
　　梁浩在这时候正好再次从桥上跑过，第二次跑过的阴冷感觉比第一次还要浓重，尤其是那桥边正在龇牙咧嘴狂叫的大狗，更是让他有种怪怪的感觉。
　　而更奇怪的事发生了，在梁浩跑下桥路过那大狗身边时，那大狗突然对着他疯狂大叫，梁浩和男生都被吓了一跳。
　　梁浩最为奇怪，他刚刚遇到这只大狗的时候，大狗还对自己欢快地摇尾巴呢，不过短短二十分钟不到的时间，怎么就变得如此无情？
　　那男生一脸尴尬地拉着大狗的牵引绳，对梁浩抱歉说道：“你先走你先走。”
　　梁浩对他点了点头，转身跑步离开。
　　等梁浩离远后，那大狗也不叫了，也敢上桥了。
　　梁浩跑了一趟小区和学校的两点一线后，又继续第二趟，这次他又在学校门口看到那遛狗的男生，本来安静的大狗在看到他的瞬间又开始疯狂嚎叫起来，梁浩和狗主人尴尬地对视一眼，狗主人依然客气说道：“您先走您先走。”
　　这次连敬语都冒出来了。
　　梁浩还是对他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跑走。
　　直到第三次两人再次遇到，男生的那条大狗又狂叫起来，男生还是一脸尴尬，不过梁浩反倒习惯了，这次他笑着开口：“要不这次你先走？”
　　男生拖着对梁浩低吼的大狗走了好几米，忽然回过头说道：“那啥，你听过一个说法没有，说狗好像能看到人看不到的东西，我家狗第一次遇到你的时候还对你摇尾巴呢，但是它跑到桥上不敢上去还对着桥叫，然后你从桥上下来后，它不再对着桥叫，而是对着你叫，并且也不怕上桥了……那个，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啊？我看你脸色也有点白，你们跑步的不应该脸色发红吗？你要不去寺庙驱驱邪吧。”
　　他说完后拖着狗快速离开，大狗在离开梁浩身边后也恢复了正常，不仅不叫了，还慢悠悠摇起来尾巴，就是它的主人在此时跑得贼快。
　　男生说话的语气很快，梁浩听完后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那一长串话，然后他惊悚地发现一件事——他前两次上桥时都觉得那桥上的温度很低，但在第三次的时候这种感觉没了，但是与此同时出现的是，就算不在桥上，也觉得周围的温度很低。
　　难道桥上有什么脏东西缠上了自己，现在就跟在自己身边？所以他才会觉得温度始终很低？
　　梁浩不敢继续跑步了，他二话不说就要回家，此时只有家才能带给他温暖的感觉。
　　他在回家后将整个房间的灯全部打开，但那股阴冷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浓重了。
　　梁浩在这时还自我安慰，心想这都什么时代了，要相信科学！
　　他晚上洗澡将热水开到最大，明明皮肤都被烫红了，但是依然觉得很冷。
　　尤其在洗完澡照镜子的时候，他总觉得被雾气遮挡的镜子中似乎不止一道身影，在他旁边好像还有一张脸贴在自己旁边，并且隐约有股酒味在自己身旁飘荡，但梁浩平时从来不喝酒！
　　梁浩几乎一夜无眠，他睁着眼睛等待天亮，看到阳光透着窗户照在房间里他才感觉自己没那么冷了。
　　这天早上，他是最早到学校的，比学校的学生还要早，不过他也没敢一个人先去空荡荡的学校，而是在学校门口徘徊和保安大爷闲聊。
　　说着说着，梁浩就问起那座桥的事儿，保安大爷听到这事有些吃惊：“你还知道那座桥上发生过事儿？”
　　梁浩心一紧。
　　保安大爷继续说道：“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了，当时深夜有个醉鬼喝多了掉下桥淹死了。”
　　梁浩苦巴巴的，有些想哭，他在昨晚是闻到了酒味！
　　保安大爷趁着学生都还没来，一边抽烟一边说道：“算下时间，那醉鬼出事的时间好像就是昨天，二十年前的那天正好是我家小女儿出嫁的日子，我记得特别清楚。”
　　梁浩脸色惨白：“是、是吗？”
　　保安大爷十分肯定以及确定地点头：“梁老师我记得你有夜跑的习惯吧？这几天就先不要跑了。”
　　梁浩欲哭无泪，心想自己昨天已经在夜跑时候被缠上了！
　　等学生陆陆续续开始进入学校后，保安大爷把烟给掐了，梁浩也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办公室。
　　今天上午其实没他的课，但他不敢待在家里，觉得学校人多兴许能压住那脏东西，于是一大早上的就跑到操场站着。
　　这么多学生有没有压住那脏东西不知道，但是梁浩似乎觉得自己有闻到一股酒味从自己脑后飘来。
　　梁浩浑身发麻，那股酒味比昨晚更浓烈了！
　　接下来一连两天的时间，梁浩起得比鸡早，每天都是第一个来到学校，在放学后更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并且他也不回家，而是在学校门口和保安大爷扯淡到天黑才回家。
　　但回到家后心里还是害怕，梁浩在家看着自己的新房，他最近才买好房子装修完，手上没太多闲钱，琢磨着自己要不要借点钱去找个大师驱邪。
　　实在是自己身上的这事不处理太吓人了，不过两天的时间，好多人都说他脸色不对劲，苍白就算了，还变得发青，再加上他现在无时无刻都能闻到酒味，打算就是借钱也要把这事给解决掉。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到傅南北的朋友圈，傅南北转发了沈霁云的热门视频，并大夸特夸。
　　梁浩一看到视频里的沈霁云眼睛就一亮，他高中时候和沈霁云关系相当不错，也知道沈霁云经常去寺庙和道观，所以第一时间就想找沈霁云询问沈霁云有没有认识的大师。
　　他和傅南北的关系也不错，担心沈霁云认识的大师收费太高自己的钱不够，当下也给傅南北发了个消息准备借点钱。
　　傅南北一听他这事就跑来他家里，俩人凑在一起聊了聊，傅南北直接打了一通电话给沈霁云，沈霁云就这样被俩人的一通电话摇来。
　　沈霁云听完这一切后，有个疑惑的地方：“按照你说的来看，前两天你似乎都闻到了酒味，那脏东西应该会跟在你身后和你一起回家，但是我现在没在你家看到有什么脏东西。”
　　梁浩说到这自己也奇怪：“我记得你刚刚说我家里‘现在’没脏东西。”
　　他在这时才明白沈霁云那话的另一层含义，他皱眉想了想，又说道：“实际上我在今天上午时候还能闻到那股酒味呢，但是在下午的时候，好像就没闻到酒味了。不过我这两天实在吓得不轻，白天有点感冒，我以为是我嗅觉出问题了！那个鬼是换人跟着了？”
　　沈霁云摇头：“你嗅觉没出问题，你家有鬼气，从这个浓度来看，这个鬼早上还在，只是下午没跟你一起回来而已。”
　　梁浩表情一紧，然后又是一松：“这么说来，这个鬼没继续跟着我了？”
　　沈霁云：“这不一定，说不定他明天又会跟着你。”
　　梁浩：“……你别吓我了。”
　　沈霁云：“我没吓你，你先说说你下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就算这个鬼现在没缠着你，但他说不定去缠着别人了，你白天又都在学校里。”
　　剩下的话沈霁云没说完，但是梁浩却着急起来：“学校里都是学生和老师，这鬼还不如缠着我！”
　　沈霁云却蹙眉思索了一会儿：“按理说被鬼缠上后，不发生特殊情况都不会离开，那个鬼为什么会突然从你身边离开？你今天都在学校做了什么？你最好再想想今天都和谁有过接触。”
　　梁浩也凝神回想起来：“我早上和保安大爷聊了会儿天，然后就去办公室了，上午我没课，我待在办公室里晒着太阳补觉。下午的时候有一节课，有几个小男孩跑到废弃的男生宿舍，我去找人，还没进去就看到那几个小男孩从废弃的男生宿舍跑出来，我就没进去，带着几个男生就离开了……不过好像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没闻到酒味了。”
　　“废弃的男生宿舍？”沈霁云有些惊讶，“我记得高中时候那男生宿舍没废弃啊。”
　　“你不是高三下半学期就没来学校吗？当时我们班里发生了一件事！”梁浩又喝了一口冰可乐，“高三下学期我们班转来一个男生，那个男生好像和老师之间发生了冲突，和家里人也产生了矛盾，最后在男生宿舍跳楼自杀了。”
　　傅南北在这时也接道：“后面男生宿舍就封了，我听说，当时学校还找了大师超度呢！超度后就封印了，宿舍楼也废弃了，在学校另一边新建了一栋男生宿舍楼。”
　　沈霁云一怔，高三下半学期他在道观没在学校，不清楚当时具体发生过什么，不过那时候有其他关系好的高中同学倒是提起过这件事，只是学校将消息完全封锁，大家同样不清楚具体情况，也只在群里随口讨论几句就换了话题。
　　沈霁云从同学口中知道在高三下半学期的班里转来过一个男同学并且跳楼身亡，但他连那个同学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提到当年的往事，梁浩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垂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说道：“沈哥，你说会不会是那个跳楼的男生帮的我？当时男生宿舍楼被封，大家都说是因为闹鬼，是那个男生的鬼魂在宿舍里。”
　　“我……我在那个男生跳楼自杀的前一天安慰过他，难道是他的鬼魂还在并且发现我被其他的鬼缠上，所以专门帮我的？”
　　梁浩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我今天下午还问那几个跑到男生宿舍楼的男孩，我问他们无缘无故去被锁上的男生宿舍做什么，他们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就说感觉鬼使神差间就去了，然后他们还笑嘻嘻的说，当时心里就感觉我会去找他们，所以也不害怕。”
　　他越说越觉得这个可能性非常高，傅南北在一旁十分佩服地看着他，抱拳说道：“梁浩，我发现你接受新事物的速度特别快，几天的时间非但已经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并且都能分析救了自己的是鬼……着实厉害。”
　　梁浩面对傅南北的打趣却没笑，他语气有些低沉：“傅南北，你不懂，柳宾跳楼后，我一直陷入自责中，我不是接受新事物的速度快，而是在我内心中，我一直希望柳宾没死。”
　　他沉默地看着桌上的烧烤：“在他出事的前一天，我分明已经发现他的不对劲，但是我当时没放在心上，这些年我始终在想，如果当时我能再多劝几句，他是不是就不会死。”
　　“假如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那是不是就代表着他还在？我愿意相信他还在，也愿意相信是他帮了我。”
　　“说来也不怕你们笑话，那时候我甚至想，如果沈哥你下半学期在的话，你一定能将柳宾从深渊中拉出来。”梁浩说到这，眼睛已经红了，他抬头看向沈霁云，目光中隐约有泪光闪烁，“我其实特别想成为沈哥你这样的人，身上总是有着让人信服的凝聚力，也总能成为别人的光。”
　　沈霁云缓缓说道：“你不用成为别人，也不用向往别人，每个人都是自己世界的主角。你也不用自责，在那个年纪，我们能做的都有限，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们才会变得更加细心和敏锐，但是在当时，我们远没有现在的能力能发现每个人的不对劲，再说了，谁又能做到事事都尽善尽美？你曾经帮助过他，这已经够了。”
　　“也许，就像你猜测的这样，他记得你曾经那句善意的关怀，所以才会帮你。对于他来说，他已经很感激你了，或许，你早已成为别人的光，你就是他眼中那束特别的光。”
　　梁浩哽咽着没说话，性格跳脱的傅南北也叹了口气，灌了一口冰啤酒。
　　梁浩放下冰可乐，也拿起一罐冰啤酒喝了起来。
　　“斯人已逝，生者如斯，与其缅怀过去，不如带着希望和信念帮助现在身边的人。”沈霁云拿起一罐啤酒和梁浩碰了一下杯，“不要活在自责中，这也不是他想看到的。”
　　“有道理。”梁浩和沈霁云轻轻碰杯，他脸上再次扬起一个爽朗的笑，“当年没能彻底帮助他，但是我会带着他那份信念替他好好活着，并且帮助更多的人。”
　　沈霁云轻轻笑了下，他只喝了一口酒就放下杯子，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一路滑下，腹部都被冰到麻了一下，但沈霁云此时的大脑却很清醒，看来是时候去一趟高中了。
　　跟在梁浩身后的鬼去了哪里？男生宿舍是不是有柳宾的鬼魂？又是不是柳宾帮的梁浩？以及当年的柳宾在学校发生了什么？
　　这些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的，只有他亲自前往才能一探究竟。
　　深夜十二点，沈霁云看了眼沙发上的两个醉鬼，悄悄离开。
　　十二点半，沈霁云带着身后一群鬼在学校门口转了一圈，然后站在围墙旁陷入沉思。
　　沈霁云：“这围墙还挺高。”
　　王晶晶和曹辛荷飘到围墙上，李广昆运用着不太熟练的鬼力也攀上墙，就连沉默寡言的老段和何妍都默默爬上墙，然后几个鬼对站在下面的沈霁云伸出手，异口同声地开口——
　　“沈哥，来。”
　　“霁云，需要帮忙吗？”
　　“沈先生，我拉你上来。”
　　“……”沈霁云：“在你们心里我有这么弱？”
　　说完这话，他动作轻巧地翻墙而过，坐在围墙上对几个鬼笑道：“这点小事还难不住我。”
　　几个鬼都笑了起来，从墙上飘下来，沈霁云也利落跳下围墙。
　　如果此时有其他人就能看到偌大的校园中有个人影行走在夜色中，看起来带着几分孤单寂寥的感觉。
　　但这也只是普通人的视角，在能看到鬼的人眼中，这一幕又是另外一种场景。
　　走在校园中的那道背影是一个人，但又不止是一个人，他身边围绕着好几个鬼，这些鬼有看起来笑嘻嘻的，也有一脸冷漠不善言辞的，但不管是什么类型的鬼，都下意识地将那道人影护在最中间。
　　他们因沈霁云聚在一起，也以保护沈霁云为目的，就算从未有鬼主动说过这个话题，但只要在沈霁云身边，保护他就成为他们这些鬼的首要目标。
　　也许就像梁浩说的那样，在沈霁云身上总是有一股特殊的凝聚力，这股凝聚力不仅会吸引活人，就算是厉鬼也依然会被他吸引。


第32章
　　“你们……别挤着我。”沈霁云还没走几步, 只觉得这路越走越艰难，他被夹在中间寸步难行。
　　王晶晶贴在他左边，警惕地左右扫视着, 声音有些颤抖：“沈哥，你不觉得这深夜的学校很恐怖吗？”
　　沈霁云：……有你恐怖吗？
　　虽然现在校园中并不算黑，但矗立在黑暗中的一栋栋建筑却透着阴森森的感觉。
　　才死没多久的李广昆则贴在沈霁云右边，他咽了下口水, 声音很小：“这学校是不是有鬼啊？”
　　沈霁云：……
　　一直在海里没出来过的老段则紧紧跟在沈霁云背后, 断后的他更怕了, 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深夜的学校就是吓人，难怪鬼故事都喜欢以校园为主题, 话说我身后不会突然冒出一个鬼吧？”
　　沈霁云：……
　　够了啊你们！
　　在一群神经兮兮的鬼中，也就曹辛荷和何妍还算正常, 曹辛荷笑眯眯地看着前方，何妍则飘在最前面, 她习惯性地目光放空, 长长的黑发披散在脑后，那张在月光下死白的脸面无表情, 眼中隐约有红光闪烁, 在月光下美则美矣，但也足够瘆人。
　　老段和李广昆都不太敢靠近何妍，恨不得绕着何妍走。
　　曹辛荷吃吃地笑出声，她年纪最大，性格温柔, 但是也带着几分恶趣味，手上黑色的鬼气一闪，凭空出现一根钢筋。
　　本来气质娴雅的曹辛荷在手拿钢筋后眼中也逐渐被红色占据, 她胸口处流出的鲜血很快就将她身上的衣服浸成暗沉的红色，整个鬼看起来格外阴森凶戾。
　　李广昆蹬蹬蹬地往后退了几步，他只是普通的鬼，连厉鬼都不是，在曹辛荷近距离的鬼气压制下，只觉得下一秒就会被曹辛荷撕碎从而魂飞魄散。
　　老段也没好到哪去，他牢牢地扒着沈霁云的胳膊，对沈霁云告状：“沈少，你看她，故意吓唬我们！”
　　曹辛荷飘在空中，她目光中依然有笑意闪烁，但是神色却冷凝起来。
　　“她不是在吓你们。”沈霁云顺着曹辛荷的目光看向那栋废弃的男生宿舍，声音有些发沉，“那宿舍里有被封印的厉鬼——”
　　虽然不知道柳宾经历了什么，但是他在死后无疑化身为厉鬼，甚至很有可能是失去理智的厉鬼，而从梁浩和傅南北的口中也能得知，当时的学校也确实找了大师来驱邪，只不过没能把柳宾魂飞魄散，最后只能将他封印。
　　这么说来的话，柳宾在死后一定怨气冲天。
　　刚刚还在耍宝的王晶晶拦在沈霁云面前，“我和曹姐打头阵。”
　　说着，她回头看了沈霁云一眼：“和上次进入何妍的记忆中一样？由我和曹姐把你送进去？”
　　沈霁云颔首。
　　何妍缓缓转头看向沈霁云，她语速很慢，一字一顿说道：“很、危、险。”
　　“有些时候，就算明知道危险也要去做。”沈霁云指尖微动，捻了下口袋里的符箓，又笑了起来，“况且我觉得柳宾也许不是很危险，在他几乎完全失去理智成为厉鬼的时候，都记着梁浩曾经的安慰帮梁浩引走他身边的鬼……他生前应该是个性格很温柔的孩子。”
　　何妍没再反驳，她转头看向男生宿舍，只说了一句话：“你有危险，我就毁了这个学校。”
　　这个在生前活泼可爱的女孩子，死后戾气浓重，曾经经历的痛苦彻底改变她的性格。
　　沈霁云走到她身前，揉了下她的头发，对她笑道：“明天开始，你每天都要回家看望你爸妈。”
　　只有温柔的家人才会逐渐唤醒她生前的性格。
　　何妍凶戾的表情一滞，她垂下充满进攻性的肩膀，低声应道：“好。”
　　“走吧。”沈霁云走在几个厉鬼的身后，身后跟着老段和李广昆，直接往男生宿舍而去。
　　男生宿舍在学校后方，学校挺大，沈霁云走了好几分钟才来到男生宿舍的门口，门口是一把铁锁，锈迹斑斑，早已经打不开了。
　　不过锁头虽然打不开，但是锁链似乎断了，沈霁云用手拧了下，锁链发出一道声音，轻易被打开。
　　难怪下午时候几个男生能进去男生宿舍。
　　阴暗幽冷是沈霁云走进男生宿舍后的第一个感觉，整个男生宿舍一共有六层，没有电梯只有楼梯，每一层都很长，走廊连一丝光亮都没有，只有在走廊最前方的窗口隐隐有清凉的月光闪烁。
　　而走到窗口处的光亮处则要通过走廊两边一道道关闭的门，走廊两边的门紧紧关着，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老段话也不多，但是他只看了眼走廊就觉得头晕：“我们从这走廊经过不会有道门突然被人推开将我们拉进去吧？”
　　李广昆搓了下自己的胳膊：“应该……不会吧？反正人是不可能推开门将我们拉进去，不过鬼就不好说了，说真的我还挺怕鬼的，有的鬼长得可真砢碜，能吓死鬼的那种，我都怕门外面藏着这种鬼。”
　　沈霁云哑然：“你们就别自己吓自己了。”
　　曹辛荷没在一楼停留，她和王晶晶都默契前往六楼，不过飘得速度很慢，显然在等沈霁云。
　　男生宿舍的楼梯有些陡，沈霁云爬了三层后忍不住开口说道：“怎么不装个电梯呢？”
　　何妍侧头看来，唇角微抿，有笑意闪过：“有电梯，你敢坐吗？”
　　沈霁云不说话了，他想起在何妍世界中电梯死亡的那次，别说，就算现在有电梯他也不太敢坐电梯上去。
　　何况男生宿舍早就停电了，就算有电梯，现在也只能爬楼梯。
　　这么一番打趣后，男生宿舍有些恐怖的气氛也消散不少，老段和李广昆看沈霁云走得太慢，还想一鬼一边的搀着沈霁云的肩膀将他带上去。
　　沈霁云敬谢不敏，多谢了两个鬼的好意，准备自己走上去。
　　几分钟后，沈霁云来到六楼，跟下面几层相处，六楼看起来要明亮一些，不知道是不是沈霁云的错觉，他总觉得六楼走廊深处的那个窗口看起来都要比楼下几个窗户要大。
　　学生没办法从六楼到顶楼，柳宾当时的跳楼应该就是在这个窗口。
　　但是现在已经来到六楼，沈霁云也没看到柳宾的身影，他表情有些凝重，手腕处的佛珠被他褪下拿在手上，另一手也同时拿着符箓。
　　沈霁云一步步走进走廊，两边的门因为年久失修发出咯吱的声音，有一扇门在沈霁云经过的时候被风吹开，一阵阴风倏地从房间内吹来，仿佛有鬼冲着沈霁云吹冷气，阴森刺骨的寒意让沈霁云脚步微顿，看向那扇门后。
　　咯吱作响的门在风中晃荡着，门内什么都没有，只有敞开的窗户，阴风就是从窗户吹来的。
　　何妍默不作声挡在门前，她垂着头，动作自然地将门带上，那股阴风顿时被关在门内，没再影响到沈霁云。
　　没走几步，又是一扇门在沈霁云的目光中缓缓晃荡着被打开，熟悉的阴风再次吹拂过沈霁云的面孔，沈霁云和几个鬼同时看向这扇门内，依然什么都没有。
　　这次是王晶晶飘了几步打算把这些恼人的门给关上，但就在这时异变陡生，一道带着浓烈怨气的鬼气从沈霁云头顶压下，暗红色的血液在瞬间将走廊包裹，从墙到地面包括一道道门全都被鲜红的血液浸染，这股浓郁的血腥味让才死没多久的李广昆差点吐出来。
　　而不远处的那扇窗户更是滴滴答答地流淌着鲜血，落在地上的血液化为一条条红色的丝线，盘旋在整条走廊，并且以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朝着沈霁云的方向而来——
　　除了鲜红色仿佛有生命的丝线逼近沈霁云之外，沈霁云头上还缓缓伸出一只满是鲜血的人手！
　　沈霁云没躲开那只手，而是在那双手的指尖即将插/进自己头顶的时候，猛地伸手拉住那只手！
　　那只手似乎没想到会有人拉住自己，手腕到指尖都变得僵硬起来，竟然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沈霁云转头喊道：“曹姐！晶晶！送我进去！”
　　在意识消散前，沈霁云感觉到自己身后升起三股恐怖的厉鬼气息，分别是曹辛荷王晶晶以及何妍。
　　而在这三道怨念冲天的鬼气旁边，还有两道畏畏缩缩快要吓晕的微弱鬼气，是老段和李广昆。
　　沈霁云眼中闪过笑意。
　　下一秒，沈霁云睁开眼睛，他看到自己身边站着两个人，分别是梁浩和傅南北，两人穿着校服，面容比大学毕业后要稚嫩许多，不过此时表情都有些不舍地看着沈霁云。
　　梁浩叹了口气：“你要请假半年啊？”
　　傅南北则一脸吃惊：“我们学校高三还能请假半年？我怎么不知道？这就是优等生和我们的差距吗？”
　　梁浩点头：“因为沈哥这学期被保送了，他下学期其实来不来都行。”
　　傅南北：“……”他流露出羡慕嫉妒恨的神色。
　　沈霁云在俩人的说话声中才确定自己已经进入柳宾的记忆世界中。
　　此时沈霁云站在教室外的走廊处，身边是欢声笑语的同学们，对着这些好久没见到的同学们，沈霁云露出一个笑。
　　他抬手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在高中时候自己就是今天离开学校的，他在上午离开学校后，柳宾正好下午转到他们班。
　　而柳宾在他们学校前后只待了一个月就出事跳楼，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只在柳宾的记忆中才能看清楚。
　　沈霁云若有所思地转动着手腕的表带，在他离开高中后，佛珠取代手表，他已经很久没戴过手表了。
　　他看着絮絮叨叨的梁浩和傅南北，抬手拍了拍俩人的脑袋，在俩人有些呆愣的神色中，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打算在学校再待一个月，暂时先不走，对了，我去打个电话，等会儿再跟你们说。”
　　说完这话，沈霁云走到人少的地方给爸妈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推迟一个月再去道观。
　　沈霁云老妈有些惊讶：“不是和俞掌门定好了今天吗？”
　　“推迟一个月吧，对了，再帮我办一下住校手续，我今天开始住校。”
　　等挂断电话后，沈霁云垂眸思索了一会儿，高三这时候，他身上的煞气逐渐浓重，所以才会前往道观压制煞气。
　　他在道观也不是当个俗家弟子闭关，而是跟着道观出去办事，而之后的被迫出国，就是在某次出去驱鬼的时候被厉鬼袭击，身上法器全碎，灵魂被厉鬼的煞气沾染，已经到没办法再用法器压制的地步。
　　之后他听从俞掌门的话出国前往那座著名的教堂净化煞气，国外的神鬼体系和国内完全不同，对于净化有着特殊的作用，沈霁云在那边待了整整四年才将大一时被厉鬼煞气攻击到的灵魂养好，与此同时，父母也在国外费尽心思也找到压制的法器，他这才踏上回国的路程。
　　在他离开教堂回国的那天，教堂内的牧师普天同庆，哈哈大笑，宛如疯了，还在大白天买了烟花放了整整两个小时。
　　沈霁云想起自己在国外那四年的日子，不禁摸了摸下巴，其实也挺精彩的。
　　而他之所以在高三下学期就去道观，除了压制煞气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在学校上课不方便和某人聊天，而在学校外就自由多了。
　　沈霁云将手机点开，某个聊天软件内他置顶了几个人，除了爸妈之外，最上面置顶的备注是阿月。
　　“阿月？”沈霁云看到这个备注心中闪过奇怪的感觉，这就是傅知礼当年的账号。
　　他和傅知礼是在一场游戏中认识的，傅知礼玩的打野，他玩的射手，那一场比赛射手路被针对，辅助游走，就在沈霁云以为自己会一对几被针对的时候，发现自家打野蹲在草里，埋伏着对面一帮人。
　　打野的操作实在很秀，技术好到在前期经济优势不明显的时候就能一打二，也因为打野的偏爱，沈霁云这个射手发育得也很迅猛，之后在这位打野的配合下，后期更是胆大到直接贴脸切对面前排。
　　当时傅知礼的游戏ID叫做月光，是英文名，而他的游戏ID则叫星星，他们在那场游戏之后就互相加了好友，经常在一起打游戏，后面更是顺理成章地加了社交软件的好友。
　　那时的沈霁云喊傅知礼的游戏ID阿月，傅知礼称呼他为星星，就算在后面加了好友，俩人也都没问名字，毕竟在那时候看来，只是网友而已，没必要给真名。
　　只是谁都没想到，在逐渐熟稔后，俩人从一起玩游戏到互相分享日常，再到感情升温，从一开始的纯友谊到后面感情变质——
　　然后，他们在一起了。
　　沈霁云记得这时候的傅知礼在国外，自己在国内，俩人约定等傅知礼回国就见面，只可惜一直到最后沈霁云用死遁的借口分口，俩人分道扬镳也没见上一面。
　　想到这些往事，沈霁云一时间有些出神，他和傅知礼分手的时间不是现在，而是在一年后的大一。
　　那时候的他刚被厉鬼袭击，浑身的煞气挡都挡不住，就连父母连夜赶来看望他在回去的路上都出了车祸。
　　这件事对他打击十分大，后面在医院养伤的时候也没办法让护士照顾自己，他自己度过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自己给自己换药，和医生只能视频面诊，伤口出问题也只能自己解决。
　　就算后期前往道观，身边都没人敢凑近，实在是只要靠近就会倒霉。
　　沈霁云不怪任何人，他只怪自己，也就是在那段堪称他人生灰暗时刻的日子，手机另一端的傅知礼家中也接二连三的出了意外——
　　当时的沈霁云想了许久，最终都不能确定是不是自己的煞气能透过手机影响到所有和自己关系亲密的人，在心理折磨和多重考虑下，他选择了离开。
　　沈霁云和傅知礼在一起一年的时间，深知他执拗的性格，最后选择分手的方式用的是最干脆利落的“意外”，也就是死遁。
　　他不知道傅知礼的心情如何，只知道如果再放纵自己沉迷下去，就算俩人见面也会在现实中影响到对方，与其让对方在现实中被他的煞气影响到出意外，不如他自己先“意外”离开。
　　在从那之后他再都没有登录那个社交软件，他将这段感情放进心底交给时间，总有一日，他会淡忘一切。
　　沈霁云看着俩人之间的聊天记录，许久后才眉眼弯弯地笑起来，如今再重新回看这件事，倒是自己以偏概全了。
　　自己的煞气虽然会影响身边的人，但应该不会影响到在国外的傅知礼，而傅知礼那时候家里出事则是因为对方身上的好运反噬。
　　傅知礼运气极好，但这份好运只有他自己能承受，旁人，哪怕是自家人都承受不住这份好运，要是凑在他身边也会倒霉。
　　想着想着，沈霁云噗嗤一声笑出来，傅知礼这体质，虽然不是煞气会影响到家人，但跟自己的煞气也算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如果当时的他知道傅知礼的体质，压根就不会分手。
　　沈霁云将这件事总结为，少些秘密多些坦诚才能在感情中走得更为长久。
　　“沈哥，快上课了！”梁浩的大嗓门从不远处传来，傅南北的嚷嚷声也传进沈霁云耳中，“梁浩，你刚刚发现没，沈霁云他摸我脑袋！”
　　“沈哥也摸我的脑袋了！”
　　“突然感觉他好像比我们大很多……”
　　“沈哥一直都挺成熟稳重的。”
　　“也是。”
　　沈霁云听着不远处俩人的“窃窃私语”，将手机收起来走到俩人身边，“走吧，回去上课。”
　　“对了，我听咱们老班说下午会来一个转校生，就转到咱们班。”梁浩将爪子放在沈霁云的肩膀上，“沈哥，你猜是个妹子呢？还是个妹子呢？”
　　沈霁云：“应该是个男生。”
　　梁浩顿觉无趣：“我不信！”
　　傅南北也跟着喊：“一定是个妹子！”
　　下午第一节课，转校生跟在老班身后出现的时候，班里的男生都发出遗憾的嘘声。
　　老班拍了拍身后男生的肩膀，对他和蔼笑道：“先自我介绍一下吧。”
　　男生个子挺高，身形单薄，看起来有点瘦，但是皮肤白，单眼皮，长得意外的不错，属于很受女生欢迎的那类长相。
　　不过男生看起来有些腼腆，他说话声音不大，文文静静的：“我叫柳宾，兴趣是画画，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希望能和大家和睦相处。”
　　班里的男生稀稀拉拉地鼓掌，女生则兴奋地讨论起来，掌声也比男生们要热烈。
　　老班很满意，随手指向沈霁云身边的位置，对柳宾笑着说道：“你就先坐咱们班班长身边，梁浩，你往后座。”
　　柳宾走到梁浩的课桌旁，安安静静等待着梁浩收拾书包。
　　梁浩哭丧着脸收拾书本，在离开前，哀怨地看了沈霁云和柳宾一眼。
　　柳宾对他腼腆笑了下，随后才坐在沈霁云身边。
　　“你好，我叫沈霁云，是一班的班长，你在学习上和生活中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和我说。”沈霁云看出柳宾不善社交，主动开口说道。
　　“谢谢。”柳宾一笑起来有个酒窝，颇为秀气。
　　上课期间柳宾很认真，视线一直凝在黑板上，沈霁云一边听课一边打量着柳宾。
　　除了看起来有些内向之外，也不太像会跳楼自杀的样子。
　　下课后，沈霁云随口问道：“柳宾，你是住校吧？”
　　柳宾点头：“我家离得有些远，上学不太方便。”
　　沈霁云：“我今天也申请了住校，男生宿舍基本上都住满了，我们俩可能住新的一间。”
　　柳宾有点惊喜：“真的吗？我还担心自己和室友相处不来，能和你住一间太好了。”
　　沈霁云若有所思，柳宾虽然性格内向，但似乎也不抗拒交友，是怎么走到最后跳楼自杀那步的？
　　问题出在哪？
　　沈霁云收回目光，打算继续观察柳宾一段时间找到原因。
　　下午第二节课是美术课，美术老师是今年新进学校的老师，听说才从大学毕业，看起来很年轻，平时也总是和学生们打成一片。
　　她穿着长裙，脸上带着笑容走进教室。
　　“今天呢，我简单教大家怎么画风景画。”美术老师拿着PAD投影，一边声音轻柔地诉说风景图的画面结构，一边教学生们画一些简单的景色。
　　“先从铺色开始，我今天教的主题为秋季，所以我选用的背景色是橙黄色，同学们你们可以发挥自己的想象，将自己脑中的秋天画出来。”
　　美术课一般都是让学生放松娱乐的，班里每个同学都有学校发放的PAD，大家嘻嘻哈哈地学着美术老师给画面填色。
　　沈霁云手上转动着电容笔，在PAD上直接全铺了一层红色，如果不是怕吓到别人，他还想再画几个厉鬼。
　　坐在他旁边的柳宾神色认真，他填充的颜色是澄澈的蓝色，他有绘画功底，在铺完底色后立刻构思出整幅画面。
　　澄净的蓝空上是大朵大朵的白云，在白云之下是一排排饱满明亮的黄色麦穗，麦穗被他画出随风飘扬的自然弧度，在麦田的不远处是几个孩子在放风筝。
　　在麦田的角落，他甚至还画出了晒着麦穗的地面。
　　沈霁云这一看就不禁入了神，他还注意到这幅画中更寓意深刻的一幕，在那几个孩子放风筝的另一边还有在焚烧麦秆的成年人，黑色的烟雾被微风吹拂飘荡在上空，将本来澄澈的蓝色天空染黑了一块。
　　柳宾画画的速度很快，在同学们还在构思要用什么样的景色表达秋季的时候，他整幅画已经完成了！
　　沈霁云脑中冒出一个词——天赋。
　　美术老师在讲完大致画法后，站在讲台看着班里埋头绘画的学生们。
　　在一群埋头画画的学生中，歪着脑袋看同桌画画的沈霁云格外显眼，美术老师认识沈霁云，也知道沈霁云从小就学过画画，水平还不错，现在出神看着别人画画是自己都画完了？
　　她脚步很轻地走到沈霁云身边想要看看沈霁云画了什么，这一看之下，只看到那鲜红色极具冲击力的底色——
　　美术老师没好气地对沈霁云问道：“沈班长，你脑中的秋天是红色的？”
　　眼看着美术老师要对自己发火，沈霁云眨眼笑了下，他对美术老师指了指柳宾，轻声说道：“我在看柳宾同学脑中的秋天。”
　　全神贯注沉浸在自己世界画画的柳宾并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
　　美术老师的目光看向柳宾手上的PAD，这一看之下也不禁有些入神，在柳宾添补完画面细节后，他认真的神色一松，脸上也扬起一抹笑，看样子对自己的这幅作品也很满意。
　　还没等他仔细欣赏自己的画作，美术老师的声音传到他耳中：“这位同学，你画画非常有天赋，是从小就开始学的吗？”
　　柳宾猝不及防之下抬眸看向美术老师，撞进一双满是赞赏的漂亮眼睛中，他有些慌乱，急促地挪开视线，小声回道：“我没学过，不过有时候自己会在家画画。”
　　美术老师由衷赞叹：“很漂亮干净的颜色搭配，主题也很有深意，这位同学，老师可以在下节课用你这幅画当做范本给同学们讲解吗？”
　　柳宾脸红起来，几乎是结巴着回道：“可、可以。”
　　美术老师对柳宾笑了起来：“那等会儿你把作业发到班里的美术群里，有你这幅作品在群里，说不定能激励其他同学们呢。”
　　美术老师对柳宾夸完后，又看向沈霁云的PAD，她表情以肉眼可见的兴奋变得愁眉苦脸起来：“沈班长，你前两节课的画画还很正常，怎么今天这节课就成这样了？你有心事可以跟我说。”
　　除了美术老师之外，她还担任着学校的心理老师，她经常说一个人的画作就能看出对方内心的真实世界，她即是美术老师，也是希望能帮助学生解决心理问题的心理老师。
　　“季老师，我没事。”
　　沈霁云对她笑了下，将暗红色的底色撤销，重新换了个颜色，然后随手画出学校一角的梧桐树，落叶缤纷，飘飘扬扬，秋天的气息扑面而来。
　　季老师这才满意离开。
　　在季老师走后，柳宾才开口说话：“沈同学，你画的真敷衍。”
　　沈霁云轻咳一声：“被你看出来了。”
　　柳宾看着他的画作好一会儿，然后抬头看向沈霁云，重重点头：“特别敷衍。”
　　沈霁云和他对视着，俩人都笑了起来。
　　晚自习结束的时候，老班将沈霁云和柳宾喊到教室外，在俩人手上分别放了一把钥匙：“你俩被分到了一个宿舍，608，现在就你们两个人。”
　　他说着，先是看了眼腼腆的柳宾，最后又看向沈霁云，对他叮嘱道：“柳宾同学刚转学过来对学校还不熟悉，你多照顾点他。”
　　沈霁云点头。
　　他和柳宾回到宿舍后时间已经不早了，宿舍环境还算不错，四张床，每张床下面都是独立书桌和收纳柜，除了独立书桌之外，在宿舍中间还有一张长桌，喜欢安静的可以在独立书桌拉个帘子自己学习，喜欢热闹的学生就可以和室友们一起在长桌上学习共同讨论问题。
　　除此之外，宿舍还配有单独的卫生间以及洗衣房晾衣区，比某些大学的居住环境还要好。
　　沈霁云在心中评价，男生宿舍除了没有电梯简直完美。
　　他心里刚这么想就听到柳宾说道：“我们住在六楼，要是有电梯就好了。”
　　“听老班说，居住环境太好容易有惰性，所以学校在盖男生宿舍的时候特意没安装电梯，就是要告诫学生们，如果连楼梯的几步路都不愿意走，还怎么走出光明坦荡的未来之路？”
　　沈霁云将老班的话复述出来后，和柳宾一起笑了起来。
　　柳宾摇了摇脑袋：“宿舍环境都这么好了，要有惰性早就有了，还差电梯嘛。”
　　不过短短一天的相处，柳宾已经把沈霁云当成朋友了，他在洗漱后将自己的东西放进衣柜，然后坐在床上小声说道：“沈同学，你人真好。”
　　刚洗完澡的沈霁云用毛巾擦着头发上的水珠，笑盈盈地说道：“我觉得你人也挺好的，长得不错，画画好，听课还认真。”
　　柳宾被他夸得脸红，他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没有这么好，我爸妈总说画画是不务正业，他们在家时候我从来不敢画画，他们只让我学习，每次我画画被他们发现他们都会很生气。”
　　沈霁云听到这话擦着头发的手微顿，他有些惊讶：“你爸妈的掌控欲好像很重？”
　　柳宾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点头：“小时候我画了一幅蝴蝶，当时的玩伴都夸我画得漂亮，我特别高兴，想把这幅画送给爸妈，但是爸妈那天在吵架，看到我这幅画非但没有高兴，还将那幅画撕了。”
　　“那时候我才五岁，我永远记得那天晚上，蝴蝶蓝色的翅膀被撕碎，碎片洒在我的头上，爸妈让我滚，以后再画这些不成器的东西就把我关起来饿一天。”
　　“在那之后，我爸妈也不再让我跟之前的玩伴一起玩耍，说他们会带坏我。”
　　“所以，我一点都不好。”
　　柳宾语气消沉：“沈同学，画画真的是不务正业吗？”
　　“怎么会？你爸妈是在说季老师不务正业吗？那些插画师不务正业吗？国画大师不务正业？”沈霁云语气平静，“没有不务正业的兴趣爱好，在你爸妈眼中的不务正业实际上是某些人热爱的工作，是通往艺术的阶梯，是灵感碰撞的激情，更甚者还能给国家带来荣誉，怎么能用不务正业来形容画画？”
　　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的柳宾愣在床上，他许久都没有说话，但是眼中早已经熄灭只在画画时才会亮起的光在听到这些话后熠熠生辉。
　　“沈同学，你人真的很好。”柳宾喃喃自语道，“谢谢你对我说的这些，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
　　他从床上一骨碌翻身下来，从书包里拿出自己的PAD，坐在书桌前涂涂改改。
　　沈霁云今晚对他说的这些话打开他心中的桎梏，让他灵感爆棚，迫切地想要画出自己心中最完美的那幅画。
　　沈霁云知道别人在创作时需要安静，他没继续打扰柳宾，将头发擦干后懒洋洋地坐在书桌前给手机充电开机。
　　刚点开消息沈霁云就看到一堆未读消息，有爸妈发来询问他宿舍环境如何的，也有梁浩哭唧唧说他变心带着新同学玩不要他了的抱怨，甚至还有傅知礼发来的同样质疑他变心的消息——
　　傅知礼：一天没回消息，变心了？
　　沈霁云嘴角微抽，他慢悠悠地回着消息：我今天住校加上班里转来一个新同学，忙到现在才有空看手机。
　　傅知礼：？
　　傅知礼：不回消息还找理由，再忙难道你不吃饭喝水上厕所？怎么没空看我消息？
　　沈霁云：……
　　他解释：没电了。
　　傅知礼：好吧原谅你啦，对了，你怎么住校了？
　　沈霁云：住校比较方便。
　　傅知礼又发：室友们都还好吧。
　　沈霁云：就一个室友，就是班里新转来的同学。
　　傅知礼：？
　　傅知礼：那你们岂不是俩人同居？
　　傅知礼显然很震惊，他一连发了五六条消息表达自己的不满。
　　傅知礼：星星，我对你很失望。
　　傅知礼：果然不回我消息是有狗了。
　　傅知礼：以后每天晚上我都会查岗。
　　傅知礼： o(╥﹏╥)o
　　沈霁云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消息，一想到傅知礼面无表情地发这些消息他就由衷地想笑。
　　他对傅知礼十分有耐心，一条条地回复，保证自己绝对没有变心。
　　说话间，已经到十二点学校开始宿舍熄灯，沈霁云爬上床铺，对傅知礼回了条消息：学校熄灯了。
　　傅知礼：我不喜欢关灯睡觉。
　　沈霁云看到这条消息内心触动了一下，如果是以前他一定无法理解，但自从在现实中认识傅知礼后就明白为什么傅知礼从不熄灯睡觉。
　　他能听到人和鬼嘈杂的心声，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鬼更喜欢黑暗的环境，他关灯后说不定身边会有更多的鬼，听到的声音也就更加聒噪。
　　沈霁云甚至在想，耳边无时无刻都能听到让人崩溃的噪音，傅知礼这些年都是怎么休息的？
　　在沈霁云想着这些的时候，傅知礼又发来一条消息：我记得你每天睡觉都要关灯，但我喜欢开灯，咱俩以后睡不到一块儿怎么办？
　　沈霁云：……
　　沈霁云：谁要跟你一起睡。
　　傅知礼发来一个哭哭的表情包。
　　他没再继续缠着沈霁云发消息，而是让沈霁云早点睡觉，互相说了晚安后，沈霁云却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
　　目前不知道要在这个世界待多久，也不知道现实中自己不在学校的这一个月柳宾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悲剧的发生。
　　沈霁云眸光微深，他从柳宾的话中推测，问题很有可能出现在柳宾的父母身上，但是除了柳宾的父母之外，柳宾在学校也一定遭遇了什么。
　　沈霁云平躺在床上，心想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暂时静观其变就行。
　　不过他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又拿起手机给傅知礼发了条消息：睡不着，有点失眠。
　　傅知礼和国内有时差，这个时间他那边正在午餐，给沈霁云回了一张照片。
　　傅知礼：我自己做的。
　　沈霁云看出这句话背后的求夸夸，立刻满足傅知礼的心愿夸道：阿月真贤惠。
　　傅知礼似乎对贤惠两个字有些不满，他发来一个不爽的颜文字，很快回了一句：你等我，我吃完饭陪你聊天。
　　沈霁云心念一动，他和傅知礼网恋的时候似乎都是打字，每次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傅知礼都发小作文安慰他，但是俩人似乎从来没打过电话。
　　但是沈霁云后来听别人说，人家网恋都会每天打电话的，不止打电话，有的还会视频。
　　想到这，沈霁云忽然问了句：方便打电话吗？我这边不能说话，但是我戴着耳机可以听你说话。
　　傅知礼：！
　　傅知礼：等我，三分钟，我去找耳机。
　　几分钟后，沈霁云的手机弹出来一个语音通话，沈霁云戴上耳机接起。
　　电话中一片安静，过了许久，才响起傅知礼有些紧张的声音：“……你好？”
　　沈霁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打字回：这么紧张？
　　傅知礼在电话里嗯了一声，他声音有些沙哑略微带着尾音，异常地好听。
　　沈霁云眼中满是笑意，他打字问：你吃完了？
　　傅知礼在电话里发出一道笑声：“没呢，一听到你要打电话，吃饭都没胃口了。”
　　他声音低低的：“以后我每天都可以给你打电话听你睡觉吗？”
　　沈霁云逗他：打电话容易形成依赖的习惯。
　　傅知礼的声音更低了：“那我可以养成这个习惯吗？或者说，我想依赖你。”
　　他直白坦率得不像话，反倒让沈霁云无力招架，只能无奈地轻笑了一声。
　　慢悠悠的笑声透过手机听筒传到傅知礼耳边，这道笑声清朗柔和，比傅知礼想象中的声音还要好听一万倍，他拿着手机的指尖蜷缩了一下，心跳的声音大到连自己都能听到。
　　他再次问：“可以吗？”
　　这次轮到沈霁云低低地嗯了一声，他打字问：万一养成习惯离不开我了怎么办？
　　傅知礼脱口而出：“我为什么要离开你？”
　　顿了顿，他又软下声音，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气说：“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电话两边的沈霁云和傅知礼在短暂地沉默后，脸上的温度同时上升。


第33章
　　沈霁云这天晚上梦到了傅知礼小心翼翼地问自己好不好, 然后在自己死遁分手后又很愤怒地质问为什么要离开，最后失望地看着自己，说他是个骗子——
　　从梦中惊醒的沈霁云下意识摸向一旁的手机, 傅知礼已经将电话挂断，挂断的时间是十分钟前，并且还发了条消息提醒他记得吃早饭。
　　沈霁云在床上静坐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柳宾的记忆中，他从床上下来, 目光尚未完全清醒。
　　柳宾正坐在长桌旁对着PAD画着什么, 他似乎早就醒了, 头发乱糟糟的，整个人趴在长桌上, 嘴里还在念念有词。
　　沈霁云下床的动静让画画到走火入魔的柳宾抬起头看了过去，他目光呆滞, 沈霁云在发呆，在对视的瞬间俩人脸上都划过一缕茫然……
　　沈霁云：……
　　柳宾：……
　　各有心思的俩人干巴巴地打了个招呼：“早。”
　　沈霁云缓缓回过神, 他先去洗漱, 等出来后看到柳宾已经把头发打理好换上了校服。
　　柳宾又恢复那副腼腆羞涩的模样，他对沈霁云笑了笑, 走进卫生间洗漱, 几分钟后两人一同走出宿舍。
　　沈霁云率先开口：“我看你昨晚好像画到很晚？”
　　柳宾：“熄灯后我又用充电的小台灯画了会儿，没打扰你吧？”
　　沈霁云摇头，心想自己昨晚还在打电话呢。
　　俩人先是去食堂买了点早餐，然后边吃边走向教室，柳宾的语气很兴奋：“我昨晚突然来了灵感, 想画一幅以我自己为主题的画作。”
　　他咬了口包子，眼中像是有亮光似的，在阳光下很漂亮, “昨晚听到你说的那些话后，这幅画就自然而然地浮现在我脑中，等我画完的那一天一定会给你看的。”
　　沈霁云连忙伸手，他打住柳宾这话，用一种死了N次总结出来的经验说道：“千万别立flag！”
　　柳宾有些惊奇：“你还信这些？”
　　沈霁云以前都不信的，但自从自己的死亡经历太过丰富后，不知不觉就开始信了起来，反正每次听别人说过这种话都没什么好结果。
　　柳宾对沈霁云眨了眨眼睛：“那我以后不说了。”
　　在这天之后，时间仿佛被按了加快键，一转眼就到了下节美术课的日子。
　　季老师果然将柳宾上节课以“秋”为主题的画作为范本大夸特夸，柳宾性格内向，对着季老师毫不掩饰的夸赞，脸红到一整节课都低着头。
　　他心思敏感，在刚转来的第一天隐约察觉到班里的男生似乎对转来一个男生很失望……他在心里悄悄地想，他在美术课上出风头，班里的男生会不会看自己更不爽啊？
　　但是等到下课的时候，还没等柳宾把脑袋抬起来，肩膀处就被人拍了一下，坐在他后桌的梁浩的大嗓门已经传到他耳边。
　　“哇靠，柳宾你这画是真不错，我感觉比艺术生还要灵动。”
　　“这就是天赋流画手啊！”傅南北的声音也从前排传来，“你有这个天赋以后可以靠画画吃饭了。”
　　“确实很有天赋。”沈霁云摸着下巴说道，“那天你们是没看到，我还在铺底色构思画什么的时候，柳宾已经画完了。”
　　“牛逼！！”
　　“柳宾你画画好厉害，以后可以教教我吗？”
　　“柳宾你那个天空的蓝色是怎么调的？我刚刚试着调了下，总是和你的蓝有色差诶！”
　　柳宾抬起脑袋，有些发愣地看着周围热情的同学们，他一一回答：“我、我就是随手取的色值……等会我把色卡发你？”
　　“我画画也不是很厉害，我们可以一起讨论画画。”
　　“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天赋，就是很喜欢画画……”
　　他一开始说话还有些磕巴，但随着和周围同学的有问有答后，说话已经逐渐连贯起来，尤其是他只要一笑起来脸颊边就会浮现出一个小小的酒窝，看起来特别可爱。
　　梁浩盯着柳宾猛瞧一顿，然后捶胸顿足：“我算是知道为什么班里的女生都说你可爱了！着实可爱啊！”
　　柳宾被他这话闹了个脸红，又讷讷到结巴起来。
　　沈霁云和傅南北都忍俊不禁，傅南北哈哈大笑，说梁浩这话虽然不太正经，但是还挺有道理，柳宾闻言脸更红了。
　　一直到下节课开始，柳宾的脸都是红的，他心里很高兴，只觉得从来没有过的开心！
　　他平时考试成绩好，班里同学虽然也会亲近他，但却不是这种感觉——这是一种自己的兴趣爱好被更多人赞赏肯定的愉快。
　　柳宾歪头看了沈霁云一眼，声音很小：“沈同学，谢谢你。”
　　沈霁云有些奇怪：“谢我做什么？”
　　柳宾的声音更小了：“我不是笨蛋，我能看出来大家对我的态度这么好都是因为你的关系，因为你人缘好，你对一个人好的时候，大家就会随着你的喜好爱屋及乌。”
　　沈霁云听到这话恍然大悟，不过他随即就笑着说道：“这话有道理，但是柳宾你也该对自己自信一些，就算我人缘好，他们会爱屋及乌，但要不是你身上有他们喜欢的地方，他们也不会这么快就和你熟稔起来。”
　　“他们不是爱屋及乌，是真的很喜欢你，喜欢你本身，因为你身上有吸引他们的魅力。”
　　柳宾微怔，许久后才开口：“是吗？”
　　沈霁云微微点头，他身边关系特别亲近的几个同学，傅南北是一个，梁浩也算一个，俩人一个是傅家的直系，不说眼高于顶，但是心底也是颇为自傲的，他要不是真的觉得柳宾有画画的天赋，是打死都不会夸赞柳宾的。
　　至于梁浩的性格要简单许多，但越是简单，他的喜好表现也更直白，喜欢就是喜欢，讨厌也就是讨厌，他主动和柳宾说话闲聊就代表他对柳宾是喜欢的。
　　柳宾没再说话，他看着黑板，心里默默想着，等自己心里的那幅画完成后，一定会给大家看的。
　　不过这次他牢记沈霁云说的flag，打算在画完之前先对班里的同学们保密。
　　沈霁云看到柳宾又继续认真听课后也看向黑板，他在这个世界里看起来轻松，实际上除了要时时刻刻盯着柳宾之外，还要苦恼下周的月考。
　　高中毕业这么久，他都快要将高中知识忘了……看来晚上回宿舍还得看书复习，他这也算是在柳宾的世界中重新体验一番高中生活。
　　周六的晚自习结束后，柳宾的情绪有些低落，他站在学校门口和沈霁云分别：“我周日回家，下周一见。”
　　沈霁云点头，他看着柳宾的背影，心想这周的学校生活没出任何波澜，柳宾就算回家也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周一早上，柳宾准时来到班里，他表情看起来和上周六回家时没太大的变化，看到坐在座位上的沈霁云时还对沈霁云笑了下。
　　沈霁云打量了他一会儿也笑了起来：“周末过得还好吧？”
　　柳宾点头：“我不喜欢回家，不过周日我爸妈都不在家……我还挺开心的。”
　　沈霁云哑然，看来柳宾和家里的关系已经十分紧张了。
　　这周的同学们因为要准备月考都不约而同地忙碌起来，就连美术课时，季老师也没再布置作业，她笑眯眯地给同学们放了一个电影，让班里的学生放松一下。
　　不过在学生们看电影的时候，她发现柳宾一直在走神，她走到柳宾桌前，对柳宾问道：“柳宾同学，有心事？”
　　柳宾摇头，又点头，他抬头看了眼季老师，又很快垂下眼睛：“季老师，我在画画上有个问题没摸索清楚，本来想这节课跟您请教……”只是这节美术课并没有像之前的有问答环节，而是看起了电影。
　　季老师看了眼电影投影，对柳宾笑着说道：“你们明天月考，先不要想画画的问题，等你月考结束后，你来我办公室，我亲自给你解答。”
　　柳宾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谢谢季老师。”
　　季老师对他狡黠地笑了下：“要是成绩下滑你们班主任可是会找我麻烦的，记住要以学业为重哦。”
　　柳宾猛地点头。
　　季老师转身走向讲台。
　　沈霁云若有所思地看着柳宾和季老师，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月考结束后，柳宾先是对沈霁云询问季老师办公室在哪，然后拿着PAD走向季老师的办公室。
　　等柳宾从季老师办公室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看起来都明亮几分，他对等在门外的沈霁云说道：“季老师画画特别厉害，我不明白的地方她看一眼就会了，还教我怎么画……以后每天午休我都来找季老师让她教我画画。”
　　沈霁云沉默了两秒：“每天中午都去季老师办公室？”
　　柳宾点头，脸上还带着单纯的笑意。
　　沈霁云看到柳宾傻乐的模样也笑了起来，他摸了摸柳宾的脑袋：“如果这是会让你觉得开心的事情，那就去做吧。”
　　至于其他的，交给他就行。
　　月考成绩在三天后公布，沈霁云所在的一班全年级平均分排名第一，三班第二，在成绩出来后，一班的学生习以为常，但是三班的学生却爆发了——沈霁云路过三班的时候听到三班的学生在喊下次要勇夺第一！
　　在沈霁云身边的梁浩嘚瑟说道：“这口号三班喊了三年了，大概这就是万年老二最后的倔强吧！”
　　这话被三班的学生听到，当下就约梁浩比赛篮球，三班的人说，成绩比不过，难道篮球也比不过嘛！
　　梁浩爽快接下战书，立刻在班里摇人参加比赛，沈霁云对这种比赛不感兴趣，本来没想参加，但是被梁浩拽着他非要他参加。
　　沈霁云婉拒：“我篮球一般般，上场会增加输的风险。”
　　梁浩却嘿嘿贼笑起来：“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哥你一上场全校的女生都会支持咱们一班，咱们先从气势上压倒三班！”
　　他说的激情无比，让傅南北都和柳宾都燃起来了，傅南北举手参加：“那我也上场！”
　　梁浩：“你那技术上场不是找虐吗？”
　　傅南北怒了：“你他喵的！刚刚对沈霁云怎么不这样说？！你不是说输赢不重要吗？！”
　　梁浩：“沈哥可以靠脸呀，你嘛……”
　　一班的同学都哄笑起来，傅南北直接勒住梁浩的脖子：“你敢看不起小爷？！”
　　沈霁云双手环胸靠在桌前，笑着看这俩人打闹。
　　柳宾跑到俩人身旁劝架：“你们别打啦！”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班里的同学们笑得更大声了。
　　梁浩一脚蹬开傅南北，转身搂住柳宾的肩膀：“我们一班的场外后援就交给你了！”
　　柳宾连连拒绝。
　　梁浩又对柳宾促狭地眨眼：“那你要参加篮球赛吗？你不参加的话就和班里的女生们负责加油助威和送水！”
　　柳宾一想到自己要被女生包围，脸一下子红了：“为什么呀！”
　　梁浩义正词严：“因为你最受女生欢迎！她们力气小，搬水的任务肯定要交给你嘛！”
　　沈霁云说了句公正话：“你是牛吗？要喝多少？需要女生们搬一箱子水？”
　　班里的女生都哈哈大笑，梁浩也被说得脸红：“哎呀，我就是爱护女生不行嘛！”
　　沈霁云斜晲了他一眼，这小子分明是看在柳宾受女生欢迎，比赛那天柳宾要是也去，班里的女生说什么都会去观看的，到时候如果赢了，说不定还会被班里女生围在中间嘚瑟。
　　柳宾也看出梁浩的想法，他小声说道：“就算我不去后援，沈同学上场班里的女生也都会去看的。”
　　傅南北心有戚戚地点头。
　　就在大家以为柳宾不会参加比赛的时候，没想到他在想了想后却说道：“我也想参加，不过我也会给女生们搬水的……”
　　这段时间和一班同学们的相处让柳宾肉眼可见的变得开朗了许多，他对梁浩笑了起来：“梁队长，这几天带我在篮球场上热热身吧！”
　　接下来的几天，梁浩不仅带着柳宾热身，还拉着沈霁云一起。
　　不过让沈霁云没想到的是，柳宾看着文文静静的，实际上竟然从小就开始打球，技术相当不错。
　　本来嘻嘻哈哈之间组建的一个篮球队伍在几天的磨合中，竟然生出几分超乎寻常的默契。
　　比赛那天定在周六中午，三班和一班的班主任听到这个消息特意调课，将下午第一节课调成体育课，都饶有兴致地打算前去观看。
　　因为是中午放学就开始，这场比赛吸引了高一到高三的大部分学生观看。
　　比赛开始的时候，三班的学生严阵以待，一班上场的几人反倒一派轻松，不过一班的女生在柳宾的组织下还建立了一个拉拉队，三班的篮球队队员眼睛都直了。
　　沈霁云对柳宾竖了个大拇指，柳宾回了一个腼腆的笑。
　　这场比赛几乎是以一面倒的情况结束，梁浩从小就打篮球，从初中时就在篮球队，技术自然没话说，沈霁云投球很准，只要球到他手上，三班就没人能守住，队里另外一人是梁浩的好友，也是篮球队的，实力不容小觑，至于柳宾则在大前锋位置，负责卡位和防守。
　　全场只有傅南北一个人在划水，不过他动作敏捷，能带着球突破重围将球送到沈霁云手上。
　　等到比赛结束，球场上的三班篮球队队员欲哭无泪，谁能想到一班的这群变态，除了学习好，运动竟然更是出乎意料的好。
　　三班篮球队心不甘情不愿地和沈霁云几人握手。
　　沈霁云站在球场中，他手上转着篮球，阳光洒在他满是汗水的额头上，有汗珠从他额前的发丝滴落在眼睫上，那滴汗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异常动人的色泽，和他握手的三班篮球队一时间竟然看愣神了。
　　“承让了。”沈霁云眨了下眼睛，看向身后的柳宾等人，柳宾随手将额上的汗珠拭去，对沈霁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梁浩大咧咧地搂住柳宾的肩膀：“你刚刚的那个防守超级帅！”
　　“哪有哪有，也就一般般啦。”刚运动完的柳宾脸很红，说出的话却带着点兴奋，“沈同学的投篮才是真的帅！”
　　“嘿嘿，我摸鱼时候看到沈霁云在投篮时，场外看的同学们眼睛都看直了。”傅南北乐得不行，“那表情跟看傻了似的，你们敢信？”
　　梁浩也嘿嘿一笑：“就算是我在场外估计也会看傻眼。”
　　沈霁云心想自己投球这么准都是在厉鬼的磨炼下的成果，不管是场上的运动量还是突破重围，跟被厉鬼追着杀的情况下相比都是小意思……
　　比赛结束后，沈霁云看到站在老班身旁的季老师，季老师对着沈霁云和柳宾挥了挥手，对俩人比了个帅气的手势：“帅啊！”
　　性格逐渐变得开朗的柳宾也对季老师摆了摆手，笑容异常灿烂。
　　这场篮球比赛的结束也代表进入学校世界的第二周结束，第三周即将开始。
　　周一早上见到柳宾的时候，沈霁云敏锐地察觉到柳宾今天的心情不太好，他随手递给柳宾一杯牛奶，问道：“怎么了？”
　　柳宾接过牛奶，先是道谢，然后垂着脑袋说：“昨天我爸妈回来了，我跟他们说我周六参加了一场篮球比赛，他们把我骂了一顿，说有这时间不如做张试卷。”
　　他说完这话后沉默许久才开口：“他们为什么总喜欢否定我呢？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的，只有按照他们说的做才是对的，但我不是提线玩偶，我是一个人，我也会有自己的想法和兴趣爱好，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给我一点喘息的空间呢？”
　　“这学期结束后你就大学了，到时候你可以去其他的城市。”沈霁云也听说过有的父母会有很轻的控制欲，生活在这种家庭太令人窒息，唯一逃脱的方法大概就是前往其他城市远远避开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我会悄悄填其他城市的志愿，等我大学后我就申请助学金，我不会再跟家里联系。”柳宾说着苦笑了一声，“其实我就算考去其他的学校，我都害怕我爸妈找到我学校去我学校闹事。”
　　柳宾看着手上的牛奶，心里划过消极的念头，他低低说道：“我真的很羡慕那些尊重孩子意愿的父母，等我以后结婚生子，一定不会强迫孩子按照我的意愿活着，这样活着还不如死呢。”
　　沈霁云听到最后一句话时眼皮一跳，他将柳宾一直拿在手中的牛奶拿了过来，然后给他插上吸管后重新递到他手上，“还是活着好，你才多大？只要把现在的苦难熬过去，以后会有更好的生活。”
　　顿了下，沈霁云看柳宾还是蔫了吧唧的模样，又补了一句：“等你大学前往其他城市开启新的生活后会感激自己现在的坚持，只有好好活着才有希望，如果死了……说不定会被困在死后的地方，永远都逃离不了。”
　　柳宾身形一颤，按照沈霁云的说法，要是他想不开在家里自杀，那岂不是以后每天都会被困在家看到爸妈？
　　算了算了，还是好好活着吧。
　　“也是。”柳宾喝了口牛奶，眼中重新闪过笑意，“我还想去各个城市旅游呢，每个城市都有那么多特色美食，我都没去尝过，我还想去看风景！你说得对，好好活着才对。”
　　沈霁云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这样想就对了。”
　　第三周的学校日常看起来和前两周并没有什么不同，柳宾依然上课认真听讲，中午下课前往季老师办公室学习新画法，在体育课的时候和沈霁云几人打篮球，晚自习结束回到宿舍就开始琢磨自己的新画作。
　　沈霁云的学校日常和柳宾差不多，不过在月考结束后，他将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傅知礼身上，有时候在上课时候都会走神给傅知礼发条短信。
　　傅知礼显然对“黏着”自己的沈霁云很满意，但是同时他又会让沈霁云好好上课。
　　某天晚上，傅知礼又照常让沈霁云白天好好学习，不要总是给自己发消息，万一高考不如意怎么办？
　　这么一说，傅知礼突然吃惊说道：“万一你高考考得差，是不是会觉得和我谈恋爱耽误了学习，要和我分手去复读？”
　　沈霁云听着傅知礼的声音，慢悠悠打字回：我没跟你说吗？我已经保送了。
　　傅知礼：……
　　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沈霁云发现逗傅知礼玩挺有趣，在这个世界非常热衷于让傅知礼一副想要说什么，但只能无言以对的模样。
　　可惜这种轻快的学校日常并没有维持太久，在周三的时候，沈霁云和柳宾刚踏进教室就看到梁浩急匆匆地走来，他以前都是先走到沈霁云身边，但是这次却下意识看向柳宾，走到柳宾身旁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跟季老师是怎么回事？”
　　柳宾露出茫然的表情：“什么意思？”
　　梁浩：“你还不知道？今天早上咱们学校论坛出现几张照片，每张照片的拍摄时间都不一样，是你在季老师办公室门口的照片！”
　　柳宾更茫然了：“怎么了？我每天中午去找季老师学习画画。”
　　傅南北在这时候也走进教室，他正皱着眉头看着手机，看着几人站在门口，正好将手机递到柳宾面前：“哇，论坛上这些人都在说什么恶心人的话？！什么叫老师和学生有一腿？妈的，这话说得真脏！”
　　沈霁云拿出手机点开学校论坛，发现这个帖子已经被顶成热门了，一点开评论，首先出现的就是一些不堪入目的话——
　　【老师给学校午间补课哦？】
　　【笑死，这是美术老师，美术老师给学生补课？补什么？】
　　【哈哈哈季老师这么漂亮，学生会喜欢也正常吧，我看不是补课，可能是约会呢！】
　　【楼上的都在放屁！这学生是我们一班的，美术特别厉害，每次的美术作业都很优秀，他去美术老师办公室是为了学画画！】
　　【哦一班的人出来作证了，看来是真的天天去美术老师的办公室，嘻嘻。】
　　柳宾看着这些评论脸色发白，他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季老师：“这是谁发的帖子？这不是造谣吗？万一对季老师产生影响该怎么办？”
　　梁浩盯着发帖人的ID看了好一会儿，他抿唇说道：“这好像是三班的一个学生，之前篮球赛的时候我就看到过他的ID说自己是三班的，支持三班的学生大获全胜——”
　　说话间，老班也拧着眉头走进办公室，他对柳宾招手：“柳宾，你来办公室一趟，有些事情我要问你。”
　　柳宾跟在老班身后走出教室。
　　在他离开后，沈霁云刷新了一下论坛，发现这个帖子已经不见了，看来是学校怕影响不好已经将帖子删除。
　　柳宾早自习没上，一直待在办公室里，听说季老师也被校长喊去谈话。
　　虽然帖子被删，但是班里的同学说路过其他班的时候，听到好多人都在讨论这件事。
　　“妈的！”梁浩狠狠地拍了下桌子，“三班谁发的帖子啊？！咋这么欠！柳宾明明只是去学画画，怎么从这些人嘴里说出来这么膈应人呢？”
　　“心里脏的人看什么都脏。”傅南北还在翻着论坛，“虽然那个帖子被删了，但是连其他帖子都有人在说这件事！造谣的人真恶心！”
　　沈霁云坐在座位上，他没参与讨论，而是将那个ID记住，给傅知礼发了个消息。
　　【帮我查下这个ID背后的主人。】
　　傅知礼回：马上。
　　一个小时后，傅知礼发来这个ID背后的名字。
　　沈霁云若有所思，就像梁浩猜测的那样，这果然是三班的一个学生，看来是学习没比过一班，篮球赛也没打过，故意用柳宾的事膈应一班的学生。
　　在第二节课的时候，柳宾总算回到教室，他眼睛有点红，看不出来有没有哭过，他走到座位上坐下，开口的声音有些哑：“季老师……学校打算让她先休息一星期，等大家忘了这件事后再来上课，老班没说我，就是让我以后画画在课堂上询问季老师就行，没必要私底下每天都去季老师办公室。”
　　他虽然心情不佳，但看起来也没有很绝望，就是表情有些不满：“这事是我不对，但为什么季老师也要受到牵连？”
　　沈霁云想了想，说道：“学校这个处理还算合适，季老师回家待一周也可以休息休息，要是继续来学校，不止同学们会用有色眼镜看她，还会有其他老师……”
　　沈霁云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是柳宾已经猜到了，他经常去季老师办公室，知道老师和老师之间也不一定都是关系和睦的，彼此之间经常互相阴阳怪气的也不在少数。
　　柳宾闷闷地点头：“希望季老师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沈霁云问：“老班没让请家长吧？”
　　一般来说学校在发生这种事后第一反应都是冷处理，不是迫不得已的情况都不会请家长，万一家长把事闹大更不好收场。
　　柳宾摇头：“没有。”
　　顿了下，柳宾又说：“中午时候我想给季老师打过电话道歉，都怪我，要不是我，她也不会休假在家。”
　　不过没到中午，柳宾又进了办公室，原因是他去男厕所的时候，听到三班一个男生在说些侮辱季老师的话，他当时怒火上涨，直接冲到那男生面前跟他打了起来。
　　柳宾看起来文弱，但是个子高，加上也有运动，将那男生按在地上打的一脸血。
　　这下子事情就闹大了。
　　柳宾二进办公室的背影让一班的学生们都有点愤怒，梁浩开口骂道：“该打！当时是我不在，要不然我也揍死那个龟孙！”
　　这节本来是老班的课，但因为柳宾打架的事，临时改成了自习课，现在班里的议论声不断，都在骂三班的那个男生。
　　那男生当时骂季老师的话特别难听，一传出来很多女生都红了眼，季老师性格好，长得漂亮，班里有不少女生都很喜欢她，一想到季老师因为谣言被三班的男生辱骂，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有个女生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不知道是谁发的帖子，好讨厌！”
　　沈霁云走到讲台上，相比较一班同学们的愤怒，他显得冷静许多，但是他一走到讲台上，教室里嘈杂的声音就逐渐变得安静。
　　沈霁云对着一班的同学们笑了下，不过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柳宾才转来的时候老班说让我们多照顾一下他，他现在被欺负了，我们是不是要去给他讨个公道？”
　　班里的同学们一起点头：“要！”
　　沈霁云又问：“大家都很喜欢季老师，季老师还说等我们高考完请我们去吃自助餐，现在季老师被三班的人这么侮辱，她自己不能站出来给自己讨个说法，我们是不是也不能坐视不理？”
　　“不能！”先前那个女生大声说道，“季老师对我们这么好，她现在出事我们要是冷眼旁观她得多难过呀！”
　　班里的气氛瞬间被带动起来，沈霁云在这时说道：“发帖造谣的人是三班的李安平，我们去三班找个说法！”
　　“对！找个说法！老班肯定会护着柳宾，我们就去把罪魁祸首找出来保护季老师！”
　　“走，去三班！”
　　沈霁云带着一班的学生们气势汹汹地冲向三班，三班的老师还没来上课，本来也在议论这件事的三班学生看到一班的人从窗口出现都是一愣。
　　随后三班的门被踹开，沈霁云站在三班门口，对脸上带着洋洋得意笑容的李安平喊道：“李安平，你发完造谣的帖子不会以为就没事了吧？”
　　李安平心里一紧，他抬头看向门口，在看到一班的学生们堵在门口个个红着眼睛盯着自己的时候后背一凉。
　　他当时就是随手拍了几张照片，就连这个帖子也只是看不惯一班的学生太会出风头故意发的，在发的时候他也没想到帖子会顶成热门！
　　但在看到大家都在讨论帖子的时候，他心里是既得意又害怕，得意自己随便编的话也有这么多人相信，但同时又害怕被学校查出来他是在造谣给他处分。
　　不过好在一早上学校就将帖子删除，也没老师来找他，他在松了口气后更是加入现实造谣的大军。
　　谎话说久了连自己都以为是在真话。
　　李安平恨不得借着柳宾这件事，让那群平时用下巴看人的一班学生抬不起头！
　　他本来以为帖子被删了就没人能找到他了，但是没想到一天的时间都没到就被一班的班长带着一班的全体学生找上门。
　　李安平表情僵硬，他紧张到拽了下自己的校服衣摆：“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沈霁云对他笑了下，“你在学校论坛上的所有发言后台都有记录，除了造谣柳宾和季老师，还造谣过不少女生！”
　　三班的同学卧槽了一声，都转头看向李安平。
　　坐在李安平不远处的一个女生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口说道：“李安平，我上个月好像看到你对赵瑶偷拍，没过几天赵瑶的照片就被发到学校论坛上，那时候我就怀疑是你，只是没有证据不敢确定……”
　　而那个时候的赵瑶也在论坛被造谣，说她同时脚踏两只船，实际上她只是拒绝了李安平的告白就被李安平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赵瑶脸色发白，她指着李安平将他对自己告白被拒的前因后果说出来，三班和一班的同学们顿时发出愤怒的骂声。
　　“李安平你这是惯犯啊！”
　　“太不要脸了！凭什么你告白别人就得接受你？不接受你，你竟然还会造谣别人！真无耻！”
　　“我们三班没这样的学生，真是给我们三班丢脸！”
　　“赵瑶你别哭了，当时大家都没信那帖子的造谣。”
　　“李安平，你这么喜欢造谣？你不知道这是违法的吗？”
　　在一群同学的指责声中，李安平爆发了，他对沈霁云骂道：“你才是违法，你不知道人肉别人是违法的吗？”
　　“人肉你？”沈霁云有些疑惑，“谁跟你说我人肉你了？我只是帮柳宾报警，你的账号资料都是律师通过警方调取的。”
　　沈霁云没说的是，这件事由傅知礼那边的律师全权负责，效率高到让他都觉得吃惊。
　　李安平身子晃了一下：“你报警了？我一个高三学生要是被抓起来还有活路吗？”
　　沈霁云靠在门上，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活路？你在做出这种事的时候就没想过会逼死心理脆弱的学生吗？你不给别人活路，还要别人宽容你的罪孽给你活路？”
　　三班的老师哼着歌走出办公室，刚一转弯就看到三班门口站了乌泱泱的一群人，他被吓了一跳，不过定睛一看是一班的学生。
　　他一愣，然后大步走来，一边走一边喊道：“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有话好好说，现在可不兴打群架啊！”
　　他走到三班门口才看到沈霁云拎着一个男生的衣领正把他拖出教室，但是不管是一班的学生还是三班的学生，竟然连一个制止的都没有，并且非但没有制止，还都用愤怒的眼神瞪着那个男生！
　　这个老师有些纳闷：“这是发生啥了？李安平同学怎么犯众怒了？”
　　就没有人满足一下他吃瓜的欲望吗？
　　另一边挨打男生的家长赶到学校的时候对着柳宾破口大骂，柳宾的父母自然也赶到学校，他们二话不说，先是打了个柳宾一巴掌，然后拉着柳宾道歉。
　　但是柳宾异常倔强，他盯着那个男生，对他说道：“我为什么要道歉？你们怎么不问问他说了什么？”
　　男生父母看到柳宾这个态度更愤怒了：“能说什么？你们都是学生，怎么下手这么狠毒？！”
　　“狠毒？”柳宾指着那个男生，“你问问他说了什么更恶毒下流的话！”
　　那男生脸上的伤才被校医包扎过，看起来没有那么吓人了，他没敢说原因，站在原地局促不安地说了一句：“……我就是说着玩儿。”
　　“说着玩儿？你骂季老师骚也是说着玩儿？”柳宾气得脸都红了，“你在学校就是学这些骂人的话？”
　　他这话一说出口，男生和男生父母的表情都是一变，男生父母当下就对着男生怒骂道：“混账东西！”
　　但是骂归骂，自家孩子被柳宾打成这样，他们也不会就这样放过柳宾。
　　柳宾爸妈还以为柳宾只是听到这话打抱不平，俩人紧绷着表情，谁都没有为柳宾对老师出头感到自豪，柳宾爸爸更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对柳宾狠狠骂了一句：“多管闲事！”
　　后面就是男生父母和柳宾爸妈讨论赔偿的问题，那男生爸妈狮子大开口，说不给这个钱，柳宾就别想毕业了，他们要报警给柳宾留个案底！
　　柳宾妈妈皱眉：“这事本来就是你家孩子的不对，在学校哪有辱骂老师的？这事真要继续追究，我们也不怕闹大，到时候还指不定谁不能毕业！我家柳宾是路见不平，就算闹到校长那里也是你们不占理。”
　　那男生见父母给自己撑腰，小声说了一句：“什么路见不平？柳宾分明就是和季老师有一腿！”
　　他这话声音不算小，柳宾爸妈听得一清二楚，柳宾妈妈有些疑惑地问：“什么意思？”
　　“我们学校论坛都传遍了，说柳宾每天中午都去季老师办公室一待就是一小时，表面上说是画画，实际上谁知道是在做什么？”那男生眼珠子一转，捂着自己被揍肿的眼睛，心道柳宾敢打自己，那自己也不会让他好过，柳宾这种事被他爸妈知道也得挨揍！
　　“这位三班的同学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老班听不下去了，他打断男生的话，“你这是谣言！”
　　男生父母倒是笑了起来，男生爸爸说道：“老师你这话就不对了，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嘛，都能在学校论坛传出这些言论，说不定真有这么回事呢？”
　　老班皱了下眉头，真是什么样的父母就教出什么样的孩子！
　　听了半晌听明白原因的柳宾爸妈脸色难看起来，俩人转头看向站在身后的柳宾，表情阴晴不定。
　　“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画画！画画都是耽误学习不务正业的玩意！”柳宾爸爸气得脸色通红，“你在学校竟然还背着我们每天去找美术老师！翅膀硬了是不是？！”
　　柳宾妈妈则冷笑了一声：“你虽然喜欢画画但也不至于入迷到每天都去找美术老师吧？你这老师真没问题？怕不是在勾引学生？！”
　　“够了！”从男生说起论坛就低下头的柳宾听到爸妈这话忍无可忍，他抬起头，眼中含泪，“为什么你们的思想这么肮脏？！我就是单纯的喜欢画画，单纯的和季老师学习怎么画画！你们为什么要这样说季老师？”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我画画有影响学习吗？既然没有影响到学习，我为什么不能画画？你们为什么非要逼着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是不是我死了你们才满意？！”
　　柳宾在外人面前这样说话让柳宾爸妈顿觉失了面子，柳宾爸爸举起手就要扇柳宾，不过他手还没落下，办公室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沈霁云拽着李安平的衣领将他拉进办公室，同时抬眸看向柳宾爸妈。
　　柳宾爸爸在对上他视线的时候浑身一寒，明明沈霁云看起来只是一个高中生，但他不言不语站在门口的时候浑身充满了压迫感，尤其是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看似没有情绪，但仔细一看仿佛有寒冰在眼底凝结，只是一个眼神的对视就让人后背发凉。
　　柳宾爸爸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在对方看着自己高抬的手时，他有一种手即将会断掉的危险想法，当下也顾不上面子，有些发颤地放下手。
　　沈霁云将李安平推到老班面前，沉声说道：“老师，学校论坛的帖子就是李安平发的，就是他造谣柳宾和季老师。”
　　“哼，造谣？”柳宾爸爸在惊吓后回过神，他对自己被一个高中生吓到有些匪夷所思，此时语气冷硬地开口，“说不定那个老师就是心术不正！”
　　这次不等柳宾发火，一道女声在门口响起：“这位家长似乎对我很有意见，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心术不正了，方便展开说说吗？”
　　季老师穿着大衣出现在办公室门口，她听到一班的学生说柳宾为自己打架，来得匆忙，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但是眼神却很犀利。
　　柳宾爸妈没想到说别人坏话正好被原主逮个正着，更没想到季老师和他们想象的柔柔弱弱完全不同，她看起来镇定又平和，纵然看起来很年轻，但是不管是从低调的穿着还是身上的气质来看，都属于正当到不能再正当的类型。
　　说这样的人会勾引学生，简直是他们在无理取闹！
　　尤其接下来一班同学们对季老师的问候更是让柳宾爸妈以及那男生爸妈都尴尬不已。
　　“季老师您来了！”
　　“季老师您没事吧？”
　　“季老师我们跟着沈班长给您讨回公道了！”
　　这样一个深受学生喜爱的老师，哪个家长好意思说她作风有问题？
　　季老师目光柔和，她笑着对一班的同学们说道：“谢谢你们。”
　　她视线落在沈霁云身上，没单独和沈霁云道谢，但是却对沈霁云扬唇笑了下，说了一句：“你心中红色的秋天也很美。”
　　说完这话，她走进办公室站在柳宾爸妈对面不紧不慢地说道：“你们就是柳宾同学的家长吧？虽然你们不关心他也不相信他，但他是我的学生，你们不珍惜他，就由我护着他。”
　　柳宾怔怔地看着季老师，他眼中有泪花闪烁，又在看到对自己挤眉弄眼的梁浩时抿唇笑了一下。
　　柳宾的视线在办公室所有人脸上划过，他看到维护着自己的老班，看到给自己以及给季老师出头的一班同学们，也看到站在门口表情平淡的沈霁云。
　　大家在对上他视线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对他笑了起来，那笑中充满了信任和安抚。
　　傅南北小声说道：“那发帖的傻叉已经都认了，季老师马上就能来学校上课了。”
　　梁浩也小声接了一句：“你是没看到沈哥带着我们去三班找事时的样子，他一脚把三班的门踹开，然后又将李安平拽着衣领拖出教室——妈的，真帅啊！”
　　柳宾想象了一下那时的画面，目光看向沈霁云，由衷说道：“是啊，真帅啊。”


第34章
　　在这瞬间, 柳宾眼中闪过一道淡淡的红光，身上的气质也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某些转变。
　　柳宾被季老师拦在身后，听着季老师不带一句脏字地讽刺自己爸妈, 非但没有想给自己爸妈说话的念头，只觉得自己千疮百孔的内心在这刻仿佛得到了治愈。
　　“就是，季老师说的在理，画画哪里不好了？你们有些大人就是会偏见我们的兴趣爱好。”梁浩脾气最冲, 他一点都不怕这些所谓的家长, 站出来给柳宾撑腰, “你们这是在抹杀柳宾的天赋！”
　　沈霁云默默补刀：“而且说画画以后吃不上饭……这话真是太偏见了，不管是学画画还是选最热门的专门, 都有失业的风险。与其让柳宾去学完全不感兴趣的其他专业，不如让他进入极有天赋的画画行业。”
　　傅南北就更嚣张了, 他指着柳宾大吼了一句：“谁说画画没饭吃？你给我学，就你这画画的天赋, 等你大学毕业直接来傅家公司找我！”
　　这话一说出口, 整个办公室都安静了一瞬。
　　柳宾爸妈本来暗恨这群话多又聒噪的学生，但是一听到傅家公司, 再一看傅南北那嚣张的态度和表情, 神色变了又变。
　　身在帝都就没有不知道傅家公司的，而一个学生敢放出这种话，说不定和傅家关系匪浅。
　　到底是精于算计的成年人，柳宾爸爸收起脸上的怒气，笑着问傅南北问道：“这位同学, 你叫什么名字？”
　　傅南北虽然嚣张，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他从小接触各种世家长辈, 对于柳宾爸爸这话的意思心知肚明，他冷笑：“傅南北。”
　　他说着，又指向柳宾：“柳宾是我朋友，你们身为他父母，合理管教他没问题，但是他要是在家受了委屈，我也不会坐视不理。”
　　柳宾爸妈一听到他姓傅，互相对视了一眼，不再继续和季老师争吵，也不再用那种厌恶柳宾画画的目光看着他。
　　傅南北放下狠话后悄悄凑到沈霁云身后问道：“怎么样，我帅吧？”
　　沈霁云点头：“帅！”
　　“嘿嘿，都是跟我哥学的，我有个堂哥，有次他遇到麻烦比我还帅，云淡风轻报出自己的名字，从那之后我就一直想学他这么装逼，奈何没机会……”
　　沈霁云了然：“你堂哥是傅知礼吧？”
　　傅南北：……
　　他在短暂的吃惊后才问道：“你怎么知道？”
　　沈霁云用和善的目光瞥了他一眼，“这是一个秘密。”
　　傅南北急了，他双手放在沈霁云的肩上，低声嘶吼道：“你不知道我最喜欢听八卦吗？你不让吃瓜我要难受死了！”
　　梁浩在一旁轻咳，拜托这还在老师办公室呢，傅南北怎么就开始发疯了！还要不要维持你傅家人的高冷形象了？
　　傅南北又弱弱地将手放下，一副想要吃瓜又吃不到的悲痛模样。
　　挨揍男生的父母同样听到傅南北的话，本来打算继续追究的他们看到傅南北对柳宾的维护，走到窗口小声商量了一会儿之后，决定简单赔偿就行，不用把事情闹大。
　　毕竟现在已经确定那是谣言，而自家儿子说话那么难听，也算是诽谤，只要季老师和柳宾追究，他们家也得吃不了兜着走，再加上柳宾那小子还有傅家的人撑腰……这事怎么看都不宜闹大。
　　柳宾家长自然没意见，双方决定赔偿了事。
　　但是季老师却没这么好说话，就像她说的，柳宾父母不给柳宾撑腰，柳宾作为她的学生，就由她来。
　　她轻笑着说道：“这件事赔偿是一回事，但这位同学的家长，你们是不是忘了我还没说话？你们不会觉得我会任由学生骂自己吧？”
　　她这话让那男生的家长脸色不太好看，但是也知道自家儿子那说的话实在很脏，涉嫌人格侮辱，并且在败坏老师的名声，但凡脾气差一点的老师都不会善罢甘休。
　　男生妈妈半个小时前还在办公室不依不饶，现在却走到季老师面前赔着笑：“季老师，这孩子还小，说话不经大脑，您放心，回家后我一定会好好管他！”
　　季老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回到家怎么管孩子是你们的事情，但是明面上还是需要一个解决方法的，这位同学侮辱老师和同学，散播谣言，该有的检讨绝对不能少。”
　　她说到这，又回头看了柳宾一眼，随后收回目光，语气冷静：“就像这位同学的家长所说，他还是个孩子，身为老师我可以不在意他的检讨，但是他恶意中伤同龄的同学，这种行为太过恶劣，这样吧，等下周一的升旗仪式，就让这位同学当众检讨对柳宾同学道歉。”
　　男生妈妈的表情难看：“这不太好吧……”
　　季老师对她笑了下：“这位家长，一味地纵容孩子在以后可是会有恶果的，还是说您不打算这么简单处理，而是准备在高考前夕让自家孩子记过呢。”
　　侮辱老师以及散播老师和学生之间的谣言，这事可大可小，完全看季老师想怎么处理了。
　　男生家长一听到记过，眼中都闪过慌乱，男生妈妈咬牙说道：“我觉得季老师您刚开始说的检讨很有必要！季老师，您放心，周一时候我们一定会让他在升旗仪式的时候当众给柳宾同学道歉。”
　　男生一听到自己在下周一要当众念检讨道歉，眼中闪过不服的神色，他这个年纪最要面子，让他当着全校师生面前给柳宾道歉不如杀了他！
　　他吼道：“我不同意——”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音，他就被父母各自扇了一巴掌，他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爸妈，他脸上还有被柳宾揍出来的伤，爸妈竟然这么无情还让自己伤上加伤？！
　　“这没你说话的份！”他爸瞪了他一眼，“你自己看看你说的是什么话！周末跟我们一起去柳宾同学和季老师家里登门道歉！下周一再当众对柳宾同学道歉！”
　　他妈的声音更冷：“书都白读了，怎么能那样说话？以后再听到你说这些不三不四的话，你也别继续读书了，直接退学吧！”
　　男生愣愣地看着表情正义的父母，他隐约记得在自己上周日在家时候打游戏说脏话，父母都一副笑眯眯的表情，怎么今天就变成这样了？
　　沈霁云看着男生脸上百思不得其解的二傻子表情，觉得这男生容易被煽动在背后说那些话不是没有原因的，看起来实在是不太聪明的模样……
　　柳宾一直怔怔地看着这一切，他看着季老师，又看向班上的其他同学，眼中的那抹红色又逐渐变淡，最后恢复原本的模样。
　　他腼腆地笑了下，真好，他觉得这一刻特别温暖，如果可以，他愿意用一切换取这幕转换为现实。
　　这场闹剧闹起来的时候轰轰烈烈，在结束时刚开始趾高气扬的几人都变得低声下气，本来会闹大打破难以收场的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收场。
　　不过真要严格说起来，但凡中间少了任何一个环节，今天这件事都不会这么简单的解决。
　　不管是沈霁云将李安平扒出来，还是季老师亲自前来学校给柳宾撑腰，再到最后的傅南北用家世压人，只要缺少任意一部分，那男生家长和柳宾爸妈恐怕都不会轻易走出办公室。
　　柳宾爸妈在临走前对柳宾露出一个慈爱的笑，两人想要摸一摸柳宾的头发，被柳宾后退一步躲开，柳宾爸妈讪笑了一下，又看向傅南北，好声好气中带着几分奉承说道：“咱们家柳宾在学校就麻烦傅少您多照顾了。”
　　傅南北不喜欢这对夫妻，只皱了皱眉没说话。
　　柳宾爸妈又看向沈霁云和梁浩，对这俩人也印象深刻，不过没等他们继续开口，沈霁云就走到柳宾身前，对柳宾说道：“你脸上受伤了，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这话让柳宾爸妈本就讪笑的脸变得更尴尬了，他们在柳宾身旁这么久都没注意到柳宾脸上有伤，并且还打了柳宾一巴掌。
　　他们没脸继续待下去，低着头穿过这群学生，步伐匆匆地离开。
　　在俩人身后，是准备走人的那对夫妻，俩人不仅自己回去，还打算把那男生也带回家好好教育。
　　就在这时，几个警察从楼梯处走来，其中一个警察看着乱糟糟的场景扬眉，他走到近处问道：“是谁报的警？”
　　沈霁云举起手：“我。”
　　被沈霁云推到办公室角落的李安平听到警察真的来了不由吓得浑身发抖，他以为沈霁云是在吓唬他！没想到对方是真的有报警！
　　两个警察走到沈霁云身前，沈霁云定睛一看，发现刚刚开口的警察后面还跟着郑警官，这也算是老熟人见面了。
　　沈霁云笑了下，有条不紊的将李安平做的种种事情一一说出，在警方将李安平带走的时候，他又对郑警官说了一句：“后面的事情将由律师全权负责。”
　　郑警官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他咧嘴笑了下：“这位同学，我感觉你有点眼熟。”
　　能在警察面前面不改色的沈霁云让几个警察都面色惊异，别说沈霁云只是一个高中生，就算是成年人在警察的盘问下也不会如此淡定。
　　他说话条理分明，逻辑清晰，比成年人还要稳重冷静。
　　沈霁云对郑警官笑了下：“我也觉得你很熟悉。”
　　郑警官嘿嘿一笑，带着李安平离开学校。
　　在一旁的三班班主任全程没能插上话，只来得及给李安平家里通知——你们儿子进局子了！
　　除此之外，他就站在一班班主任旁边当个吉祥物。
　　挨揍的男生父母带着男生还没走远就看到警察到来，他们在旁边听了会儿，目光落在沈霁云脸上，眼中都不由划过一丝后怕。
　　原来这个看起来很沉静的学生才是最可怕的，他没像傅南北那样提前放狠话，也不像季老师看似咄咄逼人，实际上还会留一条后路解决问题，他是直接将事情按照最严重的后果处理！
　　和你商量怎么轻拿轻放这件事？不存在的，他一出手就将人按死，压根不给别人放低姿态求饶的机会。
　　挨揍的三班男生现在是真的怕了，他有预感，如果不是自家爸妈道歉的速度快，今天被警察带走的估计不止李安平，还会有他——
　　他看了沈霁云一眼，悄悄咽了下口水，跟在爸妈身后跟鹌鹑似的离开。
　　等警察一行人将李安平带走后，一班的同学们才敢开口说话，梁浩用一种佩服的目光看着沈霁云：“沈哥你来真的啊！你刚刚在警察面前怎么做到一点都不紧张的？”
　　沈霁云微微一笑：“无他，唯手熟尔。”
　　这充满装逼气息的回话让傅南北锤了下墙：“我以为我哥就够装逼的了，没想到最能装逼的竟然是你！沈霁云！”
　　一班的同学们都哄笑起来。
　　沈霁云内心惆怅，他没装逼呀，他说的是实话，他进局子的次数这么多，并且每次进局子不是人贩子绑架案就是凶杀案，现在只是被警察盘问高中生的散播谣言，他实在紧张不起来呀！
　　沈霁云没管其他人打趣的目光，而是对柳宾笑着说道：“走吧，我们先去医务室处理你的伤。”
　　柳宾盯着沈霁云看了好一会儿，然后乖巧地跟着沈霁云身后前往医务室。
　　在俩人身后，梁浩和傅南北也抬脚想跟过去，但是老班对一班的同学们大喊了一声：“反了你们！全体逃课是吧？”
　　梁浩和傅南北又悄悄将腿收回。
　　“哼，我记得跟你们说的是自习课，不是体育课！你们都跑到外面自由活动了？！”老班表情严肃，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眼中带着笑意，他对同样站定没动的沈霁云和柳宾和颜悦色说道：“你们先去医务室。”
　　说完这话，他脸色又变得严厉起来，对着梁浩和傅南北身后的一众一班学生们说道：“你们还不滚去教室自习？！”
　　一班众人轰地一声散开跑向教室。
　　等一班的学生们都离开后，三班的班主任有些羡慕地开口：“你们一班的那个沈霁云，小小年纪领导能力和凝聚力就这么出众，以后不得了啊！”
　　老班嘚瑟道：“那当然，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学生！”
　　季老师瞥了老班一眼，她走出栏杆处，看着沈霁云和柳宾前往医务室的背影，最终笑了起来：“柳宾同学的性格内向，有沈同学当朋友算是他的幸运。”
　　“……能当你的同桌，我很幸运。”柳宾在前往医务室的路上声音很小的说道，“沈同学，真的很谢谢你。”
　　“说谢谢我的人太多了，你不如用其他的方式感谢我。”沈霁云轻声说道，“比如将你心里的那幅作品画出来。”
　　柳宾重重点头：“我会的！”
　　柳宾在办公室那短暂的变化没能逃脱沈霁云的眼睛，但在柳宾即将转化为厉鬼，这个世界也要开始崩塌之际，他又压下厉鬼的气息，重新变回一个普通学生。
　　沈霁云猜测，柳宾的执念除了在被人冤枉时有人出面“拯救”他之外，还有另一个执念，那就是他一直念叨的，但是却始终没能完成的作品。
　　从这天开始，柳宾每天下课期间都会坐在座位上完成自己的那幅画，就连体育课他都不再去打篮球，而是一心沉浸在画中。
　　第三周转瞬即逝，在周日的时候，柳宾没有回家，而是和沈霁云待在学校里，也是在这时候柳宾才发现成绩最好的沈霁云竟然悄悄地谈了恋爱！
　　柳宾发现这件事的时候震惊到连电容笔都掉了，他吃惊地说道：“沈同学，你有对象了？”
　　沈霁云点头：“学校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你要替我保密。”
　　柳宾有些手足无措，他听到只有自己沈霁云的秘密时有点开心，随后又悄声问道：“沈同学，你女朋友漂亮吗？”
　　沈霁云咳嗽了一声，他想了下傅知礼那张冷淡脸上的精致五官，不由点了点头：“还挺漂亮的吧……？”
　　柳宾好奇地看着沈霁云，漂亮就漂亮，怎么还带个吧？
　　沈霁云无比自然地解释：“因为他是男生，用漂亮这个词总感觉有点奇怪。”
　　一向腼腆内向的柳宾张大了嘴巴，他结巴说道：“是、是男生啊！”
　　沈霁云点头。
　　柳宾由衷佩服：“还得是沈同学，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仅都谈恋爱了，还是个男生。”
　　他虽然吃惊，但是感慨的语气却很正常，完全没觉得沈霁云找个男生当对象有多么惊世骇俗，还颇为感兴趣地询问沈霁云谈恋爱的感悟。
　　沈霁云从来没和别人聊过这些，听到柳宾好奇，他也来了点兴趣，对柳宾说道：“我男朋友吧，什么都好，就是有些黏人。”
　　柳宾：“黏人不好吗？热情才能维持一段感情，要是两个人都很冷淡，还在一起做什么呢？”
　　不过柳宾也很难想象沈霁云谈恋爱时的状态，他趴在长桌上打量了沈霁云一眼，忽然问道：“沈同学，你说你男朋友黏人，是不是你平时不够黏他？他没安全感才会时时刻刻都想黏着你。”
　　沈霁云认真思索了一番：“我这不是白天上课晚上晚自习嘛，是没有太多的时间黏着他。”
　　柳宾：“那你是不是也从来不撒娇？”
　　沈霁云虎躯一震：“我撒娇？”
　　柳宾点头：“是啊，人家谈恋爱都会撒娇卖萌让感情升温，你平时冷静就算了，总不能谈恋爱还这么端着吧？”
　　沈霁云想了下自己撒娇的模样，感觉自己后背好像被厉鬼挠了下，都冒冷汗了，他有点痛苦地婉拒：“……撒娇就算了。”
　　柳宾拍了下桌子：“怎么能算了？！谈恋爱一定要学会撒娇呀！你不撒娇，他也不撒娇，你们的感情就快到尽头了！”
　　沈霁云：“……他还挺喜欢撒娇的。”
　　柳宾：“……”
　　哦那没事了。
　　说话间，傅知礼打了个电话过来，沈霁云的表情甜蜜中又透着烦恼，他拿着手机走到阳台处：“哎，男朋友太黏人的烦恼谁懂？”
　　柳宾：“……”
　　这话太欠揍了，让单身至今的柳宾眼睛都变红了，不过好在他低下头重新画画时，眼中的红色就消失了。
　　沈霁云靠在阳台上，为了不打扰到柳宾画画，他将阳台上的推门拉上后才接起电话。
　　“阿云。”傅知礼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他声音有些哑，尤其是上扬的尾音，一笑起来就像是有钩子让人心里痒痒的。
　　自从上次帮沈霁云调查到李安平后，傅知礼还替沈霁云找了律师，自然从中发现沈霁云的真实名字，现在他对沈霁云的称呼已经从游戏ID的“星星”自然而然地变成“阿云”。
　　傅知礼还调侃“阿云”这个称呼和自己的游戏ID“阿月”十分般配。
　　沈霁云每次听到傅知礼这样喊自己都感觉自己耳朵酥酥麻麻的，他揉了下自己的耳朵：“……好奇怪的昵称。”
　　傅知礼轻笑了一声，他的呼吸声从手机话筒吹拂到沈霁云耳边，就像是在沈霁云耳边低语似的。
　　沈霁云感觉自己耳尖泛红，耳边像被羽毛轻柔划过，一路酥软到心间。
　　两人打着电话，但是也没说话，此时的阳台很安静，沈霁云享受着这难得的安静，觉得这要是现实世界也不错，柳宾还好好活着，自己也没和傅知礼分手，一切看起来都十分美好。
　　在一片宁静中，傅知礼那边响起敲打键盘的声音，随后他的声音透过手机话筒传来：“王律师在夸你呢，他和警察对接案件的时候，说派出所的警察都夸你很厉害。”
　　沈霁云想起郑警官，不用说都知道一定是郑警官在夸自己。
　　他笑了下：“这件事还没跟你道谢。”
　　“为什么要道谢？”傅知礼的声音带着点儿疑问，“我帮你不是应该的吗？阿云，你在遇到事情第一个想到我，我很开心。”
　　傅知礼这话让沈霁云微怔，似乎在不久之前，现实中的傅知礼也说过同样的话。
　　看来不管是现实中的傅知礼还是在循环世界中，傅知礼都没有任何变化。
　　沈霁云在此刻突然有些想见到现实中的傅知礼，想把两人间的那段网恋坦白，在这个世界和傅知礼的相处让他已经不满足于只和傅知礼当朋友，他想回到高中时期，想继续傅知礼在一起，想傅知礼黏着他，也想完成两人之间的始终没能完成的见面约定。
　　想坦诚想拥抱想永远在一起——
　　电话里的傅知礼在此时像是心有所感似的，忽然说道：“阿云，我想见你，我回国见你，好吗？”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文字聊天就满足，但在语音后，傅知礼也想要的更多，尤其在最近他从别人口中得知沈霁云的优秀和出众，更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
　　人都要有贪念和欲望的，满足了这个之后又想要其他的，傅知礼觉得自己现在就处于这种状态，好像怎么样都不够满足，除非能一直待在沈霁云身边。
　　“好。”沈霁云看向宿舍里埋头苦画的柳宾，声音很轻地说道，“今天周日，在下周六前吧。”
　　傅知礼：“等我处理完我这边的事情我就去找你。”
　　周一的时间很快到来，在周一早上的升旗仪式上，沈霁云站在一班的最前方，在他身前是柳宾，柳宾抬头看着在话筒前磕磕绊绊道歉的那个男生，目光一动不动，就这样盯着对方看了足足有十分钟。
　　有那么一刻，他褪去身上的腼腆，目光变得幽深阴暗，在话筒前的男生不小心对上他的目光，整个人都被吓得一颤，莫名有一种被阴冷野兽盯上的错觉。
　　直到那个男生颤颤巍巍地读完将近一千字的检讨书，柳宾才收回目光。
　　收回目光的柳宾又变成之前的害羞模样，他小声地对沈霁云说道：“我很高兴，沈同学，比我考试是前十名还要高兴。”
　　沈霁云转头看向他，脸上不自禁地露出一个笑：“我也很高兴。”
　　升旗仪式结束后，梁浩第一个跑过来，他锤了下柳宾的肩膀：“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柳宾揉了下自己的肩膀，发出“嘶”的痛呼声。
　　梁浩立刻紧张起来：“没事吧？我没用力啊！”
　　柳宾噗嗤一声笑出来：“骗你的！”
　　梁浩勒住他脖子：“你都跟傅南北那家伙学坏了！”
　　“谁？我好像听到谁在说我坏话！”在不远处的傅南北目光精准锁在梁浩身上：“是不是你这个坏狗？！”
　　傅南北说着话，冲过来给了梁浩一拳头。
　　梁浩被打得嗷嗷叫，对沈霁云伸出手求救：“沈哥，救我！”
　　沈霁云含笑看着几人，他脸上带着笑，谁都没帮，就站在旁边看几人打闹。
　　也就是在这天之后，柳宾变得开朗起来，跟之前的有心事的开朗不同，现在的柳宾变得和之前完全不同，禁锢在他身上的枷锁仿佛被人打开，他脸上每天都带着笑意，对着一班的同学们热情打着招呼，已经彻底融入了班级中。
　　梁浩酸溜溜的：“这货之前就受女生欢迎，现在更受欢迎了。”
　　提到这种话题的时候，柳宾又变得羞涩，他对梁浩眨了下眼睛：“你也很受欢迎。”
　　校园的日常生活在转瞬就来到周六，这时候的天气已经变冷，帝都也下起了鹅毛大雪，天气太冷加上又是周六，学校担心学生们放学回家不安全，今天的晚自习放假，让学生们下午放学就能回家。
　　而这天下午，在下课铃声响起，大家都等着放学的时候，柳宾有些羞涩地拿着自己的PAD走向讲台。
　　班里的同学们都抬头看向柳宾。
　　柳宾放下手上的PAD，脸色有些泛红，他对台下的同学们说道：“这一个月多谢一班的所有同学们对我的照顾，这个月是我十八年的人生中度过最精彩的日子，在班里我认识了很多朋友，学到了很多新的知识，也在大家的帮助下跨过那道对我来说永远都过不去的门槛。”
　　班里在这时变得安静无比。
　　柳宾对着所有人鞠躬，再抬起头的时候，眼中有泪花闪烁：“不管大家以后在何处，在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我们又是否能再次相逢，在我心中，一班的所有同学们，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段日子值得我永远铭记，在离开前，我想把我用一个月画的作品展示给大家。”
　　柳宾的PAD投屏在屏幕中被放大，首先出现的是一班所有学生坐在教室里的画面，在右上方的教室门口，是跟在老班身后的柳宾，他看起来有些紧张，在走进新班级前连头都不敢抬起。
　　柳宾将画面放大，随着他放大画面的动作，画面先是暂时定格在老班的左眼中，随着眼睛部分的继续放大，下一秒，另一幅新的画面继续浮现。
　　班上的同学们发出一道道惊讶的声音，原来这画远不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竟然是3D立体画，能从一幅画中的不断放大看到无数的其他画面。
　　第二幅画显露出来后，同学们都笑了起来——
　　这是梁浩龇牙咧嘴不乐意往后挪座位的画面。
　　柳宾的绘画活灵活现，连坐在角落里的同学都没忽视，将每个同学的表情都仔细画到画面中。
　　后面的画面让班上的同学们时不时发出哄堂大笑声，有梁浩怂恿柳宾去帮自己送情书的画面，也有傅南北发疯对着空气挥拳说这破数学题真难的画面，更有沈霁云安静坐在座位上低头看书的画面……但是稍微放大就能看到，沈霁云低着头竟然不是在看书，而是借着书本的遮挡悄悄地发消息。
　　班里的同学们顿时发出唏嘘的声音，沈霁云咳嗽了一声，哎呀谈恋爱嘛！都是他这样的啦！
　　接下来的画面就变得沉重起来，画面中的柳宾独自一人站在教室中，这一次在他身旁的只有书桌，他孤零零地在书桌前，画面上是铺天盖地的黑白字体，全都在他骂他、骂季老师。
　　那些话语不堪入目，只是看着都让人窒息，而柳宾的表情也很绝望。
　　这幅画之后是柳宾站在宿舍走廊的窗口，画面中只有他的侧脸，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他双手紧紧抓着窗沿，看起来好像下一秒就会跳下去。
　　班里的同学们又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大家的心都被揪了起来，好像在某个时空中，柳宾似乎真的从窗口跳了下去。
　　但是下来的画面又柳暗花明，季老师穿着风衣赶到办公室、沈霁云动员一班的全部学生前往三班抓住散播谣言的罪魁祸首、梁浩和傅南北在办公室替他说话、警察到来将李安平抓到警局……随后就是他被沈霁云带到医务室，季老师也在第二天前往学校继续上课。
　　周一的检讨会柳宾没着重画那个男生，他笔墨下全都是一班的同学以及打闹的梁浩和傅南北，沈霁云则双手环胸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们。
　　画面太多，其中还有他坐在书桌前眼睛亮闪闪地看着沈霁云，听着沈霁云对自己的肯定，也有季老师对他竖着大拇指说他画画有天赋。
　　还有他在半夜悄悄画画，听到沈霁云也在悄悄和男朋友打电话的画面，更有他在篮球赛结束后被班里的所有同学包围欢呼的画面。
　　一个月的相处，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原来早在不知不觉间，大家就留下了这么多的回忆。
　　柳宾画出来的3D立体画宛如魔法效果，每一幅画都真实无比，好像能让人穿进画中，重温这一个月相处的点点滴滴回忆。
　　画面继续放大，出现一张童年期的柳宾，画面上的柳宾举着自己画的蝴蝶兴高采烈地给父母观看，但是父母表情不耐烦地将蝴蝶撕碎洒在他头上，柳宾的表情呆滞，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从画中都能看出来他当时的茫然无措和害怕。
　　这是最后一幅画，在全班同学都寂静无声中，柳宾笑了下，他打开绘画软件，放出第二幅画——还是那幅童年期的蝴蝶画作，但是不同的是，当时的那幅画被人撕碎，但是这次他将画中的蝴蝶以一种全新的感悟再次画出。
　　这是一张动图。
　　画面中的蓝色蝴蝶绚丽无比，翅膀上点缀着微妙的花纹，渐变的蓝色纹理闪闪发光，有一种动人心魄的美。
　　但美中不足的是，这蓝色蝴蝶的翅膀上有一道道黑色的枷锁，它将蝴蝶死死地束缚，蝴蝶无力地扇动着翅膀，身上的花纹越来越黯淡。
　　就在蝴蝶逐渐放弃挣扎的时候，画面中出现一只手，随着这只手的出现，蝴蝶身上的枷锁被莫名的力量震碎，它重新飞向空中。
　　蝴蝶身上带着被枷锁禁锢的伤痕，但当它在空中翩翩起舞之时，身上的伤痕也在逐渐愈合。
　　最终蝴蝶越飞越远，逐渐化为细小的蓝色光点消失在画面中。
　　柳宾关上PAD，再次对全班同学鞠躬：“谢谢你们。”
　　班里的同学们都愣了许久后，一个女生捂着嘴巴小声哭道：“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心里好难受。”
　　梁浩的眼睛也变红，他看着柳宾，心脏的位置像是被人用针扎了似的，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好像在冥冥之中错过了什么。
　　不止梁浩，班里的所有人几乎都有这种感觉。
　　柳宾被同学们包围在讲台中，大家都抹着泪跟他说话。
　　沈霁云走到教室门口看着这一幕，他看到柳宾被女生包围又变得脸红，也看到梁浩对他骂了几句，说他太煽情，还看到有同学安慰柳宾不要沉浸在原生家庭的苦痛中，要学会向前看。
　　沈霁云轻轻笑了一下，他将教室门带上走出学校。
　　学校除了一班的学生们还在之外，其他班里的学生们差不多都已经离开学校。
　　此时的学校非常安静，大雪纷飞，雪花落在沈霁云的肩上，他每走一步都会在雪中留下一个脚印。
　　他踏着风雪走到校门口，看到有个人影正站在雪中，那人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戴着一条灰色毛巾，垂眸看着空中飘落的雪花。
　　沈霁云的脚步声让他抬眸看去，下一秒，俩人在空中对视，同样纯黑色的眼眸在短暂的怔楞后同时染上笑意。
　　不同的是，傅知礼在原地看了沈霁云好一会儿才走向他，他摘下自己的围巾动作仔细地在沈霁云脖子上绕了一圈，将沈霁云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开口——
　　“你的出现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寂静。”
　　他问：“阿云，为什么？”
　　可惜他没能等来沈霁云的回答，在俩人身边，下雪的声音仿佛都变轻了，世界逐渐被大雪淹没，俩人身后的学校碎成雪花般大小，在轰的一声之后，整个世界消散。
　　沈霁云睁开眼睛，一幅画从天而降。
　　那幅画正是现实中的上一秒，在他看到头顶的那只手时，他没避开，而是伸手握住了那只手，而这也是循环世界中一切的开端。
　　这只手的主人从天花板上落下，他神色破碎，有些长的刘海遮住他的眼睛，明明浑身上下都是厉鬼的凶戾之气，但他眼中又满是笑意，因为他已经被人从深渊中救出了。
　　蝴蝶的蓝色花纹在他眼角绽放，他对沈霁云露出一个有些腼腆的笑，轻快又信赖地喊道：“沈同学。”
　　沈霁云接过飘在空中那幅专属给自己的画，另一只手拉住柳宾，轻笑着回道：“我在。”


第35章
　　将柳宾扶住后, 沈霁云松开手，柳宾也往后退了一步，他身形单薄, 笑起来的时候带着几分害羞，但是一旦不笑，身上的冷意远超一般的厉鬼。
　　他只是站在那里，老段和李广昆都远远飘开, 连站在他身前都做不到。
　　柳宾身上的阴冷鬼气比何妍还要浓重。
　　沈霁云身旁同时从柳宾记忆中脱离的曹辛荷和王晶晶先是看了眼沈霁云, 在确定他毫发无损后, 脸上的表情都放松下来，然后也后退了一步, 没拦在沈霁云和柳宾中间。
　　曹辛荷和王晶晶虽然没在柳宾的记忆中出现，但对于沈霁云在记忆世界中做了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 自然也清楚柳宾就如沈霁云猜测的那般，是个性情很温柔的孩子。
　　他在记忆中就没有伤害别人的意思, 现在回到现实中就更不用说了。
　　随着柳宾完全恢复理智, 六楼的那些异常也逐渐消失，鲜红的血迹从六楼褪去, 地面和墙壁都恢复如初。
　　沈霁云先是对王晶晶和曹辛荷问了一句：“都没事吧？”
　　王晶晶摇头, 她神色有些奇怪地看了柳宾一眼，自言自语说道：“我没上过高中，原来高中这么复杂啊？”
　　“不止是高中的问题。”曹辛荷好笑地敲了下王晶晶的脑袋，“跟家庭也有关。”
　　王晶晶这才恍然大悟。
　　沈霁云低下头看着手上的画作，画面整体感觉阴森又恐怖, 但不管是从天花板伸出的那只手还是沈霁云毫不犹豫拉住对方来看，在阴暗中又透着一股莫名的温馨。
　　沈霁云将画纸拿在手上，又抬头看向柳宾, 询问道，“梁浩他身上的那个鬼是被你引走的吧？”
　　听到梁浩的名字，柳宾抿唇笑了下，他轻轻点头。
　　“他曾经帮过我，在察觉到有鬼跟在他身后，我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将那个鬼带进来。”
　　王晶晶好奇地问：“那个鬼呢？”
　　柳宾还是那副腼腆的表情，但说出口的话却让在场的几个鬼都抽了下嘴角。
　　他说：“被我撕碎吃了。”
　　王晶晶张大了嘴巴，她用敬畏的目光看着羞涩的柳宾，没想到看起来温柔良善的柳宾还是个残忍嗜血的厉鬼。
　　沈霁云却一脸担忧，“那个鬼是不是很难吃？”
　　柳宾眨了下眼睛，他似乎是在回味，过了几秒才回道：“是挺难吃的，他身上好大的酒味……”
　　沈霁云拍了拍柳宾的肩膀：“那以后不要吃了。”
　　柳宾重重点头：“我都听沈同学的。”
　　王晶晶看了眼沈霁云，又看向柳宾，然后悄悄飘到何妍身边低声问：“你有没有觉得沈哥……咳咳……魅力太大？简直是男女老少通吃啊！”
　　她问完这话后好久都没听到何妍的附和声，再扭头一看，发现何妍正定定地看着沈霁云，表情有几分担心。
　　何妍压根没听到王晶晶在说什么，她从死后话就很少，迟疑了一会儿后还是飘到沈霁云身边，歪着头认真问道：“你都在问别人还好吗？那你还好吗？”
　　她没跟着进入柳宾的记忆，也不知道沈霁云在柳宾的记忆中死了多少次，担心沈霁云又像在自己记忆中那样死了N次才破局。
　　沈霁云对何妍笑了下：“我没事，这次我一次都没死，只是时间有些长，在柳宾记忆中待了一个月。”
　　何妍松了口气，也露出一个笑：“那就好。”
　　王晶晶瞪着眼睛看着何妍的背影，差点就忘了，这也是拜服在沈霁云魅力下的厉鬼之一。
　　她啧了一声，围着沈霁云转了好几圈，声音很大的问道：“沈哥，什么时候也给我找几个鬼尝尝味儿呗？”
　　沈霁云摇头：“有损阴德。”
　　王晶晶笑嘻嘻的：“找那种本来就没有阴德的嘛，我这叫为民除害。”
　　沈霁云：“下次一定。”
　　这敷衍的回答让王晶晶非常不满，她扑到何妍身上小声地哭：“沈哥有了新鬼就忘了我们这些老鬼啊——”
　　老段和李广昆这时候才敢凑上来，他俩身为最普通的鬼，对柳宾和何妍身上浓郁的鬼气都敬而远之，但又实在担心沈霁云出事，但转念一想，沈霁云可是和厉鬼对上还让厉鬼对他一脸信任的活人！
　　他们被厉鬼吞了这位估计都不会有事。
　　不过话虽这么说，他们还是担心沈霁云的。
　　“沈少，你没事吧？”
　　“沈少，回家好好休息吧？”
　　沈霁云被一群鬼簇拥着进入学校，又在一群鬼的簇拥下鬼鬼祟祟地翻墙离开学校，不过在离开时，身边多了一个安静的柳宾。
　　离开学校后，沈霁云没回家，而是进入上次那家丧葬店准备给柳宾烧一个平板，站在丧葬店门口的柳宾听到这话眼睛猛地一亮，他对沈霁云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沈同学，你真好。”
　　厉鬼的示好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沈霁云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但是丧葬店老板却抖了下身子，他小声嘀咕道：“奇怪，怎么感觉有点冷？”
　　王晶晶在一旁憋笑，她和何妍在丧葬店里像是在逛商场，看到感兴趣的小玩意都会让沈霁云买单。
　　不一会儿就买了一大堆。
　　买完东西后，王晶晶又觉得丧葬店太小，待在这里不舒服，说要去附近转转。
　　因为丧葬店里没有平板，老板正在现做，沈霁云也就任由王晶晶出去转圈，他对王晶晶挥手，然后又指了指手机时间，示意她在一个小时内回来。
　　除了王晶晶之外，连老段和李广昆都出去遛弯，曹辛荷则站在门口没有兴致出去玩儿，何妍和柳宾也守在沈霁云身边。
　　剩下的这几个厉鬼都属于比较安静的类型，只要沈霁云不开口说话，几个厉鬼也就淡定站在原地，连阴冷的表情都不带变一下的。
　　此时已经是深夜两点，在沈霁云来之前还在犯困的老板发觉自己现在很精神，主要是冷的，好像从沈霁云进来后，店内的温度就直线下降，他现在做着平板的手都在发抖。
　　沈霁云哑然，他对老板点了点头，有点抱歉地说道：“老板我先出去转转，等会儿我再来拿东西。”
　　老板点头，目送着沈霁云离开。
　　在沈霁云走后，店内的温度也逐渐上升。
　　老板越想越觉得奇怪，他做这一行本来就容易遇到各种灵异事件，这大晚上的，他甚至感觉沈霁云身后说不定跟着几个鬼……
　　另一边刚开完会开车回家的傅知礼路过这家丧葬店，他不由想到自己和沈霁云第一次相见就是在这家丧葬店，他开车的速度慢了点，刚往前开了一段距离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傅知礼按了下车喇叭。
　　走在路边的沈霁云听到声音回头看了眼，正好对上傅知礼冷淡又精致的面容。
　　“傅总？这么巧？”
　　“上车。”
　　两人的对话言简意赅，随着沈霁云坐上车，他身后的几个厉鬼也都飘到后座。
　　沈霁云和傅知礼还没开始说话，柳宾反倒先开口了：“原来这就是沈同学的男朋友，确实……挺漂亮的。”
　　沈霁云轻咳一声，瞧这话说的……
　　“你还没回家？”沈霁云主动开口，他看了傅知礼一眼，“不会刚开完会吧。”
　　傅知礼点头，他看了眼沈霁云：“你怎么这个点还在外面？”
　　“我出来买点东西。”
　　“……在丧葬店买东西？”傅知礼沉吟了一会儿，“你买完了吗？我送你回家。”
　　“差不多一小时后老板才能做完，你先回家吧。”沈霁云看了下时间，除了平板之外，他还拜托老板做了老段和李广昆想要的东西，估计一时半会儿都做不好。
　　傅知礼不紧不慢地说：“我等你。”
　　他表情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差别，但是沈霁云却听出他语气中的疲惫，在柳宾的循环世界中，每次只要傅知礼有点累，他说话的声音就会压低，声音也会比平时低沉。
　　而此时的傅知礼声音就有点哑。
　　不过沈霁云也知道傅知礼的性格，他想做的事情别人很难劝动，所以沈霁云也没拒绝，而是说道：“那你在车上休息一会儿吧，我正好也想睡会儿。”
　　傅知礼沉默了几秒，将座椅往后调了点。
　　柳宾的声音幽幽响起：“压着我腿了。”
　　沈霁云：“……”
　　他看了眼已经闭上眼睛的傅知礼，对坐在后面的几个鬼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柳宾安静下来，只是用那种冷冰冰的眼神看着傅知礼。
　　沈霁云沉思是不是还得麻烦老板做几个眼罩……这几个厉鬼不睡觉盯着别人还是挺有压迫感的。
　　在沈霁云也想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的时候，他突然想到一件事——貌似、似乎、好像、大概……傅知礼能梦到自己在其他循环世界中发生过的事情。
　　沈霁云一个激灵就坐直了，他侧头看了眼傅知礼，发现对方已经睡着了！睡着了！
　　那等傅知礼睡醒后是不是就会梦到柳宾世界中的那些事情……这岂不是代表他自己还没主动坦白呢，马甲就被迫掉了？
　　沈霁云深深地叹了口气，他还想找个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好日子再和傅知礼坦白，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马上就要被傅知礼质问了。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沈霁云坐在副驾上思索等会儿傅知礼醒了后要是质问自己，自己该怎么给傅知礼消火？
　　他视线缓缓看向坐在后面没什么表情的柳宾，脑中划过柳宾曾经说的“撒娇”——
　　沈霁云陷入长久的深思中。
　　一个小时的时间说来长，实际上很短，沈霁云一开始脑中还想着乱七八糟的，不过靠在座椅上没过多久也睡着了，最后还是逛完回来的王晶晶拼命拍着车窗将他喊醒的。
　　沈霁云睁开眼睛后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身旁的傅知礼，傅知礼似乎早就醒了，他蹙眉拿着手机，似乎在处理公务，看起来和睡着前没什么太大的差别。
　　沈霁云松了口气，心想傅知礼也许没梦到柳宾世界的那些东西。
　　他现在有点心虚，说话的声音都轻了不少：“傅总，我去丧葬店拿东西。”
　　傅知礼抬头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蕴含着什么特殊的情绪，但是他看起来还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去吧，我在车上等你。”
　　他说着话，视线还在沈霁云脖子处停顿了几秒，这时候的帝都天气还不算冷，沈霁云穿得也不多，外套下面是低领的上衣，领口处隐约露出精致的锁骨。
　　在看到对方锁骨的刹那，傅知礼收回视线。
　　沈霁云本就心虚，没注意到傅知礼的视线，他带着几个厉鬼前往丧葬店，没过一会儿就拿着一大包东西回到车上，将东西放到后备箱后，沈霁云对傅知礼客气地说道：“傅总，时间已经不早了，等会儿你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如就先在我家住一晚上？”
　　按照沈霁云的猜测，傅知礼应该会拒绝，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傅知礼竟然答应了。
　　沈霁云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耳边还回响着傅知礼说好的声音。
　　傅知礼看着沈霁云少有的茫然的表情，眼中闪过笑意，他低声说道：“那就麻烦沈少了。”
　　沈霁云缓缓摇头：“不麻烦……”
　　啊？怎会如此？为什么傅知礼会答应？
　　沈霁云百思不得其解，在他印象中，傅知礼是那种就算喜欢一个人，也不会深夜留宿，而是会规规矩矩回自家的类型啊！
　　难道，傅知礼被鬼上身了？
　　他扭头看向挤在后座的几个鬼，在心里默默念着几个鬼的名字，好像也没少一个去附身傅知礼哦！
　　王晶晶同样吃惊：“哇！沈哥，你男朋友要跟你一起睡觉！”
　　沈霁云差点被自己口水呛到，他瞥了王晶晶一眼，眼神中充斥着“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啊”的神色。
　　“也没有一起睡觉。”曹辛荷摸着下巴说道，“只是时间太晚了借住一晚嘛。”
　　李广昆嘿嘿笑了起来：“今天是借住，明天就会同居嘛！”
　　其他的鬼都嘿嘿贼笑起来。
　　何妍真心实意地说道：“那我们晚上待在沈哥那里是不是不太方便？”
　　王晶晶：“哎呀，沈哥旁边的空房被傅总买下了，现在还没人住，我们今晚先去隔壁待一晚上。”
　　柳宾有些吃惊：“傅总都要住在沈同学隔壁了？”
　　“我觉得吧，这隔壁房子根本没有买的必要，反正以后都是同居的，买房子也得空着，浪费呀！”李广昆挥手，“不过我们去住正好。”
　　几个鬼毫不掩饰的打趣声让沈霁云耳尖微红，不过从表面也看不出来，他甚至还转头对傅知礼说道：“那你晚上住我隔壁房间？”
　　傅知礼低低地笑了一下，在车内昏暗的灯光下看向沈霁云，他没说话，但是眼中的笑意仿佛下一刻就会溢出来。
　　沈霁云总感觉傅知礼似乎和之前有些不同，但具体哪里不同又很难说得清。
　　说话间，傅知礼已经开车来到梨园，他下车将后备箱的东西递给沈霁云。
　　沈霁云顺手接过，问道：“上楼？”这话一问出口，总感觉自己是在邀请傅知礼做什么似的。
　　傅知礼笑了起来：“逗你的，我晚上回家住，明天我就搬到你隔壁了，不急着这一晚上。”
　　随后他正了正神色，凝视着沈霁云，表情认真地说道：“阿云，你还是戴着围巾好看。”
　　在说这话的时候，傅知礼眼中似乎有星光闪烁，璀璨又温柔，他抬手摸了下沈霁云的头发：“晚安，明天见。”
　　沈霁云怔在原地，一直到傅知礼开车离开，他都没能回过神。
　　“我靠，沈哥，傅总刚刚好像看到我们了。”王晶晶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摸你啦！”
　　其他的鬼都咳嗽起来，这话说得太有歧义啦！
　　沈霁云有些呆愣地看向王晶晶：“哦，是吗？”
　　“沈同学，你是傻了吗？”
　　“马甲掉了的茫然无措吧！”
　　“笑晕了，傅总竟然憋了一路放了个大招——”
　　沈霁云是被几个厉鬼拖回家的，直到坐在家里的沙发上，沈霁云的大脑才开始缓缓转动。
　　傅知礼那话是什么意思似乎不言而喻，“阿云”这个称呼除了柳宾世界里的傅知礼这么喊过之外，沈霁云长这么大就没人这样喊过，而且除了称呼之外还有围巾。
　　他和傅知礼在学校门口相见的时候，傅知礼就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戴在他的脖子上。
　　沈霁云想了好一会儿，终于确定，傅知礼在车上小憩的那一个小时一定是梦到柳宾世界中的那些记忆！
　　不过傅知礼可真能忍，一路上愣是一丁点儿马脚都没露，装成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到最后给他来了个暴击。
　　沈霁云又有点儿想笑，本来还在担心傅知礼会生气，但现在看对方的样子，非但没有生气，还有心情捉弄自己，似乎情绪还不错。
　　王晶晶几个鬼看到沈霁云拧眉思索的模样，都不由前往隔壁的空房间，让沈霁云能安静独处一晚上。
　　沈霁云看了眼时间，准备先去洗漱，等傅知礼开车到家后再给他打个电话问清楚。
　　而在沈霁云洗漱的同时，已经回到家的傅知礼手机传来嘀嘀嘀的消息声音，是傅南北发来的。
　　【哥，你要情侣头像干嘛？我没看错吧？是你发的消息吧？你难道被盗号了？】
　　在半小时前，傅知礼刚从梦中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联系了傅南北，问他有没有可爱的情侣头像。
　　当时的沈霁云还以为傅知礼在处理公务，实际上是在问傅南北要情侣头像。
　　之所以问傅南北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傅南北每次一谈恋爱都是各种情侣头像，傅知礼看到他换了无数的情侣头像发朋友圈。
　　傅知礼要情侣头像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对于傅南北来说无异于天上掉下陨石还正好砸在他头上，要不然他怎么出现幻觉了？
　　别人问他要情侣头像也就算了，但那可是傅知礼啊！他怎么会要情侣头像？！别说傅知礼好像并没有谈恋爱，就算谈恋爱了，傅南北也很难想象傅知礼还有这么幼稚的行为……
　　不过吐槽归吐槽，傅南北还是给傅知礼发了几十张情侣头像。
　　有真人的情侣头像，也有动漫的，还有猫猫狗狗的，还有一些搞怪的。
　　傅知礼用苦大仇深的表情挑了好一会儿，最终选定一组可爱猫咪和黑色小狗的情侣头像。
　　他给沈霁云发了条消息：换个情侣头像。
　　刚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的沈霁云正好收到这条消息，他还有点没反应过来，随手回道：谁？你？
　　傅知礼：嗯。
　　傅知礼：和你用。
　　沈霁云用毛巾擦着头发的手一顿，心里浮起荒诞又理所当然的想法，傅知礼现在已经什么都知道了，而这种幼稚的情侣行为也确实是当年傅知礼的风格。
　　沈霁云看了好一会儿聊天框都没回消息，没过几秒，傅知礼发来一对情头，问沈霁云：你喜欢吗？
　　担心沈霁云不喜欢，傅知礼直接将傅南北发来的那几十张情侣头像全部转发给沈霁云，并附字：你挑你喜欢的。
　　沈霁云比较喜欢猫，他换上猫的头像才回道：你找的我就很喜欢。
　　再一看傅知礼的头像，发现他已经换成黑色小狗狗的头像。
　　傅知礼：我也喜欢，喜欢和你一起用情侣头像，也喜欢你。
　　沈霁云的性格从来就不是非常直白的类型，但是傅知礼和他相反，这直球式的告白让沈霁云眼中笑意加深。
　　傅知礼：你说你也喜欢我。
　　沈霁云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无奈地回：最喜欢你啦。
　　傅知礼发来一个可爱的颜文字，和他本身的形象一点都不符合，但却将俩人陡地拉入那段网恋的回忆中。
　　沈霁云给傅知礼打了个电话，傅知礼那边很安静，沈霁云也过了好几秒才开口说话：“你都梦到了？”
　　傅知礼闷闷地嗯了一声：“我一开始只是梦到回到四年前和你发消息，但是后面你找我查ID，我才知道原来那就是你。”
　　沈霁云拿着手机的指尖不自然地动了下：“你生气吗？我当年突然离开，还用死遁的理由……”
　　“生气，怎么可能不生气。”
　　“但是一想到你还在，并且已经再次出现在我的生活中，我就只剩下高兴了。而且以你的性格，当时选择离开应该有什么原因吧。”
　　傅知礼的声音很冷静，他语调平静地问：“你也离开国内好几年，所以，和我分开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是吗？”
　　他像是在说服自己一般：“就算不是也没关系，我们现在已经重逢了，以后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离开。”
　　沈霁云听到他声音中的紧张，将自己当年离开的原因详细告知：“……我当时受到的打击很大，如果不是我爸妈身上一直带着道观的平安符，那场车祸的结果到底会是什么样我都不敢想，加上当时你家里也出了意外，我以为一切都是我的原因。”
　　一想起当年，沈霁云就叹了口气：“那年我每天都在反省自己，甚至觉得如果我没出生，我爸妈就不会满世界地跑帮我压制煞气，他们也不会出车祸，那段时间我一直在自我怀疑，也可能是年纪还小的原因，不仅自己情绪不够稳定，也连累到我们的感情，抱歉。”
　　傅知礼一直静静听着，等到沈霁云说完后他才开口：“我的童年也够坎坷，傅家所有人都说我命格特殊，能旺自身但是会伤害到其他人，但是我从来都不信。”
　　“其实也不是不信，就是觉得凭什么是我，我不想要这特殊的命格，我只想和家人待在一起，但是连这最简单的愿望都做不到。”
　　“我和父母的感情很生疏，我早熟，在听到傅家其他人的那些言论后，我就主动疏远他们，就算一直能听到那些嘈杂的声音都坚定自己是生病而不是命格特殊会影响到其他人，也许在我心里，在我下定决心远离家人的时候，就已经信了。”
　　沈霁云对此只表达了一个字：“惨。”
　　傅知礼笑了起来：“还以为你会安慰我呢。”
　　沈霁云：“要不是我命格也特殊，倒是会安慰你，但就是因为我经历过和你相似的童年，反而觉得安慰是最无用的东西，我们只能不停歇地一直往前走。”
　　拿着手机站在窗边的傅知礼看着院子中的泳池，眼中的神色很柔和：“你说得对，以我们的经历缺的不是安慰，而是能支撑着自己前行的信念。”
　　俩人一时间都没说话，沈霁云擦着头发，傅知礼则看着窗外的泳池，月光照在泳池上，闪烁着波光粼粼的美感。
　　“我在梨园门口摸你头发的时候，看到你身后站着几个鬼……”傅知礼略微顿了下，用一种带着委屈的声音说道，“我有点害怕。”
　　沈霁云将擦头发毛巾丢到洗衣机里，笑着说道：“别装。”
　　连第一次见到鬼都面不改色的模样，更别说第二次了。
　　傅知礼： o(╥﹏╥)o
　　男朋友太难骗怎么办？
　　傅知礼又问：“那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沈霁云佯装思考，过了好几秒反问：“你觉得呢？”
　　他心想傅知礼肯定会回谈恋爱的情侣关系，没想到傅知礼却慢悠悠说道：“未婚的关系吧，等我爸妈回帝都，是时候两家正式见面准备结婚的事宜了。”
　　沈霁云：？
　　沈霁云：？？？
　　沈霁云：？？？？？？
　　傅总，你这效率也太吓人了吧？！
　　这一天晚上俩人聊到了很晚，等沈霁云第二天醒来才发现昨晚和傅知礼的电话都没挂，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电话那边的傅知礼房间中很安静，和在柳宾记忆中的连麦相似，傅知礼休息的时候一点声音都没有。
　　沈霁云将电话挂断，洗漱后走出房间，
　　今天是少有的王晶晶没在客厅大呼小叫的安静日子，不过等沈霁云走到客厅就隐约听到隔壁传来王晶晶的声音：“哈哈哈哈你们都输了吧！输了的鬼卸下一条胳膊！”
　　沈霁云抽了下嘴角，心想厉鬼之间的游戏还真是可怕。
　　他没管王晶晶那边的疯疯癫癫，而是给梁浩打了个电话，梁浩今天起得也很早，电话里他的声音有点亢奋：“沈哥，我昨晚做了一个梦，那个梦特别长！我梦到了柳宾和季老师，对了，还梦到了你，梦里你还在学校上课，然后柳宾和季老师也都好好的，柳宾还画了一幅画送给我们呢，季老师也没辞职，这是这么多年以来我做过最好的一个梦。”
　　说着说着，梁浩的声音又变得哽咽起来：“但是柳宾已经走了，季老师也辞职去了其他城市，沈哥，我心里难受。”
　　沈霁云叹了口气，就算能改变循环世界中的一切，但在现实世界中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却无力挽回。
　　沈霁云听着梁浩絮絮叨叨地说着当时发生的一切。
　　在现实中，柳宾依然和三班的那个男生打了个一架，不过不同的是，在现实世界中没人给柳宾撑腰，虽然季老师听到消息也有赶到学校，但被那个男生的父母以及柳宾的爸妈都阴阳怪气地嘲讽了一顿，季老师在一气之下当场辞职离开学校。
　　而一班的学生们将那个ID翻遍了也没能找到背后造谣的李安平，只能看着谣言越演越烈，柳宾变得越来越消沉。
　　季老师离开后还在群里发了消息安慰柳宾，但这非但没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更是让其他人认定她和柳宾有着其他关系。
　　但是这些人就没想过，真有其他的关系不会私下发消息安慰吗？就是因为坦坦荡荡才会在群里安慰柳宾，但是当时的其他人都在忙着吃瓜，哪会考虑这些细节。
　　在学校的柳宾每天都活在别人的异样眼神中，回到家爸妈也对他非打即骂，更是当着他的面将他画好藏在床底下的作品全部翻出来烧了。
　　就这样，在各方面压力之下，柳宾最终选择了跳楼自杀。
　　柳宾跳楼的前一天，梁浩察觉到他不对劲，对柳宾主动邀请道：“要不要和我一起打篮球，运动能让你忘却烦恼。”
　　当时的柳宾抬头看着他，摇了摇头婉拒了。
　　梁浩还想多说几句，但是被篮球队的同学们拉走，其他同学看着柳宾低垂着头坐在座位上的消沉模样，互相对视了一眼也没敢上前安慰。
　　这个时候的任何安慰都像火上浇油，让人一遍遍回想起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一班的同学们总觉得以后还有时间安慰柳宾，等这件事逐渐淡化后再安慰也不迟，但是任谁也没想到，柳宾已经没有未来了。
　　他在第二天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梁浩在电话里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当时要是能把他从座位上拉起去篮球场就好了，我昨晚梦到的柳宾在篮球场上笑得很开心，我……我心里真的很难受，沈哥，你知道吗？那个时候我想的都是要是你在就好了，我没你那么细腻，我发现不了的事情也许沈哥你都能轻易解决……”
　　“昨晚的梦也算了却我的心愿，你真的在，柳宾也没出事，这个梦我不会忘的。”
　　沈霁云和梁浩打电话的时候，柳宾从门口飘了进来，他侧头认真听着电话里梁浩的声音，忽然对沈霁云笑了下，他在沈霁云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让沈霁云转述给梁浩。
　　沈霁云：“梁浩，他说，其实那天的体育课他有去看你打篮球，那天晚上他回宿舍后，最后一幅画就是你，他把你在篮球场上投篮的画面用绘画的方式永远记在心里。”
　　电话那边的梁浩突然寂静无声，过了好久，电话里才传来他干涩的声音：“他是谁？”
　　沈霁云不问反答：“你觉得呢？”
　　柳宾这时候从那堆丧葬品中找到老板新做的平板，然后登录自己的账号，找到一幅画，又在沈霁云耳边说了一句话。
　　沈霁云继续转述：“对了，他说要把这幅画送给你。”
　　一个小时后，正好今天周末不用去学校上课的梁浩气喘吁吁地站在沈霁云家门口，他砰砰砰地敲着门：“沈哥，开门！”
　　柳宾飘到门口就要把门打开，开心到显出身形了。
　　沈霁云无奈说道：“你要吓死他吗？”
　　傅知礼怕鬼是假，但是梁浩胆子小是真。
　　柳宾眨眨眼睛，将厉鬼的身形藏好，从门口退回来看着沈霁云去开门。
　　站在门口的梁浩表情严肃，他探头走进客厅，左右看了眼，确定什么都没看到后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随后才对沈霁云说道：“沈哥，你在电话里的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是指柳宾吧？你怎么知道柳宾给我画画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好嘛！
　　沈霁云：“托梦你知道吗？其实昨晚我也梦到了柳宾，梦里他跟我说有礼物送给你。”
　　梁浩压根不信，他对沈霁云哼哼了一声，又在客厅里转了一圈：“沈哥你别骗我，我知道你从小就住在道观里，一定和普通人不一样，你就直说吧——”
　　他在沈霁云面前站定：“是不是柳宾还在？”
　　沈霁云没说话。
　　梁浩急了：“沈哥，我不怕鬼！而且我又不是没见过鬼，我这几天还一直被鬼缠着呢，你就跟我说实话吧！如果柳宾还在，我想跟他道歉！”
　　柳宾飘到他身前，有些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要道歉呀？我觉得你和沈同学一样好，不用和我道歉的。”
　　沈霁云看到梁浩真的不怕，倒是没隐瞒他，他笑着对梁浩说：“他说你很好，不用跟他道歉。”
　　梁浩浑身一僵，随后猛地打量着四周，大吼道：“柳宾，你在吗？”
　　柳宾被他吓了一跳，往后飘了几步，揉了揉自己耳朵：“……差点把我震聋。”
　　沈霁云也揉了下耳朵，梁浩这大嗓门这么多年了，威力是越来越大。
　　他将柳宾的那幅画发给梁浩，对梁浩说道：“他希望你向前看，以后就不要再自责了。”
　　梁浩怔怔地看着那幅画，在操场打篮球的自己看起来意气风发，在篮球场外，柳宾正站在角落里观看，将画面放大，在那一刻，柳宾看着打篮球的梁浩，脸上甚至是带着笑的。
　　梁浩的眼眶倏地变红，他深深地看了沈霁云一眼：“沈哥，以后有机会一定让我见见柳宾，我真的不怕，可能别人会怕，但柳宾是我心心念念一直想再见一面的人……我女朋友都知道他，如果他现在还好好活着，我和女朋友的婚礼一定会邀请他的。”
　　柳宾对他笑道：“那天我会去的。”
　　在外面偷听许久的曹景靠在墙上，他深吸了口气，从门口露出个脑袋对梁浩嘲笑道：“我求了沈哥这么久都没见到我妈，放心吧，你也见不到的！”
　　梁浩和曹景同时用谴责的目光看着沈霁云，梁浩痛斥道：“冷血无情！”
　　曹景表情愤愤，叉腰跟着骂：“沈哥你没有心！”
　　沈霁云十分无辜，他只是尊重曹辛荷和柳宾的意见，为什么黑锅都由他来背o(╥﹏╥)o
　　另一边的傅南北刚睡醒，他睁开眼睛还嘀咕了一句：“我昨晚好像做梦了，梦到我哥问我要情侣头像。”
　　他点开手机一看，却睁大了眼睛：“我靠，他真的换了情侣头像！”
　　傅南北一下子来了精神，正当他想要和傅家的其他同龄人八卦的时候，聊天列表往下一滑，看到了某个小猫头像。
　　傅南北自己发过去的头像自然认得这个小猫头像和傅知礼的狗头是一对，他睁大眼睛看着小猫头像的主人，良久的无言后发出一道惊天动地的怒吼声——
　　“我靠，沈霁云什么时候和我哥搞到一起了？！”
　　傅南北夺命连环CALL打给沈霁云：“速速交代你跟我哥的奸情！”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个称呼，献媚喊道：“嫂子。”
　　沈霁云：“……”
　　沈霁云：“……滚啊！”


第36章
　　沈霁云啪地把电话挂断, 果然从傅南北嘴里冒出的就没好话，嫂子这种称呼都能冒出来，谁知道等会儿他还会吐出什么离谱的话。
　　不过几秒后, 傅南北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沈霁云看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拉黑。
　　梁浩眼神好，看到他拉黑傅南北的动作, 还纳闷地问了一句：“他又怎么招惹你了？”
　　沈霁云摇头, 他和傅知礼的关系还没正式确定, 自然也没到公布的那一天，本来还打算瞒一段时间, 现在看来，只要傅南北知道了, 按照他那个喜欢吃瓜的性格没过多久所有高中同学都会知道。
　　梁浩哦了一声，他还不死心柳宾的事儿, 又追问了一句：“你真不跟我说？”
　　沈霁云沉吟许久, 将柳宾墓碑的位置报出：“你要是很想他，可以去找他说说知心话。”
　　梁浩：“……”
　　柳宾：“……”
　　梁浩觉得大可不必, 他看沈霁云一副软硬不吃的模样, 抽泣着离开，周末的大好时光，他还要去哄和自己吵架的女朋友呢。
　　沈霁云又将目光挪到曹景身上，曹景很自觉地拎着手上的早餐：“沈哥，我来给你送早饭, 你还没吃吧？”
　　曹景阴沉沉的性格在这几天得到了显著的改善，逐渐向狗腿的方向发展，他此时脸上的阴沉已经不见了, 只剩下奉承：“沈哥，你今天看起来特别帅。”
　　沈霁云倒是没拒绝他的早餐，曹景在楼下包子店买了几个肉包和一杯豆浆，沈霁云正好没吃饭，不客气地接过肉包咬了一口：“你这话我喜欢听，可以多说一点。”
　　不过沈霁云没说的是，就算说再多，曹姐也不打算见你。
　　曹景苦着脸：“哥，你是我亲哥，你就不能满足小弟的这个心愿吗？”
　　沈霁云喝了口豆浆才说道：“你是我亲弟，就不能别为难我吗？”
　　这是他想不想的问题吗？是曹辛荷不愿意影响到亲儿子的生活状态，这种事情只要见过一面怎么可能不想着见第二次第三次？
　　最后迟早会发展成干脆住在一起算了。
　　但是厉鬼和活人住在一起，除了像沈霁云这种本身煞气比厉鬼还要高的特殊人群之外，普通的活人跟厉鬼待在一起可是会倒霉的，还是倒大霉的那种。
　　曹辛荷自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所以不管曹景每天早上多殷勤，沈霁云都没答应过。
　　其实应该说是曹辛荷没答应过。
　　曹景蔫了吧唧的，他盯着沈霁云问：“哥，我还有机会能见到我妈吗？”
　　顿了下，他又说道：“不准跟我说等我死后……”
　　“晦气。”沈霁云看了他一眼，不赞成地说道，“以后不能这么说自己。”
　　曹景也抽噎着离开了，在隔壁和王晶晶进行厉鬼游戏卸胳膊的曹辛荷察觉到他的气息，但是在隔壁没过来。
　　曹景走后，曹辛荷才从隔壁房子飘过来，她看着曹景的背影，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也很想见他，但是这一见我肯定会心软，说不定以后就不想离开了。”
　　沈霁云对此表示赞同：“相见不如不见。”
　　王晶晶举着一个厉鬼的胳膊走了进来：“沈哥，我看到傅总带人过来了。”
　　沈霁云有些惊讶，他看了眼时间：“这么早？”
　　一大早上就搬家？
　　没过几分钟，傅知礼和尤助理从电梯中走出，尤助理还是那副客气礼貌的模样，他客气地和沈霁云打招呼：“沈少，早上好。”
　　沈霁云同样客气地点头：“尤助理，早。”
　　傅知礼看起来要随意许多，兴许今天搬家没去公司，他也没穿正装，换上了比较休闲的套装，看起来要比平时年轻许多。
　　傅知礼抬眸看向沈霁云，额前的碎发因为今天没用发胶看起来有些凌乱，他对沈霁云笑了下，然后走到他身边，动作自然地拉起沈霁云的手将他带进房间。
　　“搬家公司要搬大件上来，你站在走廊小心撞着你。”
　　沈霁云还没回过神就被傅知礼拉到了房间，还是沈霁云自己的房间。
　　尤助理低下头，假装自己没看到这幕，他走到沈霁云家门口，依然笑得客气，不过动作就没那么礼貌了，直接将房门带上并且丢下一句话。
　　“沈少，傅总就先麻烦您照顾了。傅总，等这边搬家结束后，您和沈少再来过目。”
　　沈霁云都没来得及说话就看到尤助理把门带上，将空间留给他给傅知礼。
　　王晶晶同样看得目瞪狗呆：“原来这就是大总裁的特助啊！果然能当特助的都不是一般人，这也太有眼力见了……”
　　曹辛荷对她勾手：“走，我们也别待在霁云这了，去楼下转转吧。”
　　王晶晶高喊一声小子们走喽！准备将一群电灯泡都带走。
　　沈霁云还对几个鬼挥了挥手，就在几个鬼要走的时候，傅知礼也说了一句：“几位路上小心。”
　　王晶晶：？
　　曹辛荷：？
　　何妍：？
　　柳宾：？
　　老段和李广昆则被傅知礼吓得一个踉跄，两个鬼一脸惊骇地指着傅知礼：“你刚刚是在跟我们说话？”
　　傅知礼沉默，他此时还牵着沈霁云的手腕，自然能看到这些鬼，他在打招呼时有些迟疑，想过一万种和鬼怪见面的对话，但是万万没想到这些鬼看起来比他的胆子还小，竟然会被他这个活人吓到。
　　王晶晶几个鬼对视一眼，然后站得笔直，表情奇怪地跟傅知礼打着招呼。
　　柳宾则好奇地看着傅知礼，在傅知礼看来的时候还对他腼腆笑了下，但是他不笑还好，一笑起来那股阴森的感觉更加明显，傅知礼感觉客厅的温度都下降了不少。
　　王晶晶一边笑一边对傅知礼打招呼，就是因为太过紧张眼珠掉了出来。
　　傅知礼看着滚到自己脚下的眼珠，陷入良久的沉默中。
　　何妍悄悄地将眼珠子捡起塞到王晶晶眼眶中。
　　沈霁云轻咳一声，小声地对傅知礼说道：“他们……除了我之外还是第一次和活人说话，所以有点紧张，你别在意。”
　　说着，他又对几个鬼挥手：“你们去玩吧，别跑太远。”
　　这语气跟叮嘱小孩子似的。
　　不过几个鬼倒是都习以为常地点头，王晶晶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曹辛荷紧随其后，何妍和柳宾等鬼还算正常，他们没跳楼，就是从墙壁穿墙而过。
　　傅知礼用复杂的神色看着这群鬼离开，直到最后一个鬼消失，他才开口说话：“你每天就是和这么多鬼一起生活的？”
　　“以前是我。”沈霁云有点似笑非笑地说道，“以后是我们。”
　　傅知礼一怔，随即露出一个笑，他牵着沈霁云手腕的手一路下滑，伸手握住沈霁云的手。
　　俩人同时一颤，本来气温下降的客厅因为那群厉鬼的离开，温度似乎又在逐渐上升，傅知礼感觉有点燥热，他轻轻扯了下衣领，然后和沈霁云十指相扣带着他走到沙发处坐下。
　　沈霁云的体温比一般人都要低，傅知礼则相反，两人身体的温度完全不同，身体相互接触的这种体验感很奇妙，对于心里燥热的傅知礼来说，牵着沈霁云凉冰冰的手很舒服，明知道该放开却有点舍不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知礼身体的温度太过，沈霁云只觉得从两人相触的掌心开始，那股热度缓慢上升，让他身体都有点发热。
　　沈霁云和傅知礼有点僵硬地坐在沙发上，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缓解尴尬。
　　沈霁云想了许久才冒出一句话：“你渴不渴？我给你倒点水？”
　　傅知礼静静摇头，他指尖无意识地蹭了下沈霁云的手腕。
　　沈霁云感觉自己胳膊上浮起一层鸡皮疙瘩，有股酥麻的感觉顺着后背渐渐蔓延，坐得笔直的身子都有点儿发软。
　　“那你饿不饿，我还剩两个包子……”沈霁云说了一半就不说话了，因为傅知礼侧过头正凝视着他。
　　傅知礼的眼睛属于眼尾微微上挑的那种，在面无表情的时候带着一丝冷意，就算是笑起来配上他自身的气质也时常让人感觉是在嘲讽，但在此时，他眼中的笑意是毫无保留的喜悦，不像傅家掌权者疏离的笑，更像一个心无杂质见到喜欢的人纯粹的笑。
　　“阿云，你别动，让我牵一会儿。”傅知礼的声音低低的，“我想这么做很久了。”
　　沈霁云目光微柔，受到傅知礼浓烈又外放的情绪影响，沈霁云坐在沙发上也逐渐放松下来。
　　“其实几年前我也想过我们见面时的场景。”沈霁云弯眸笑道，“当时我查了很多帝都评分高的餐厅，还有帝都附近好玩的地方，不过这些都没来得及做，我们就分开了。”
　　傅知礼回想起当时，不禁有些委屈：“你还记得吗？之前你还说要带我去一家游乐园玩，说是你小时候经常去的。”
　　“我在回帝都后一个人前往那家游乐园，当我站在那家游乐园的时候，我突然发觉我小时候也来过，只不过太久了，久到我早就忘记了这些。”傅知礼的神色有些怀念，“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父母也带我去过游乐园，但自从我和家人疏远之后，已经很久没能在一起吃顿饭了。”
　　沈霁云挠了下傅知礼的指尖：“那就最近抽空和家里人好好吃顿饭吧。”
　　他神情温柔：“如果是以前我一定会说以后还有很多时光能用来修补你和家人之间的关系，但我最近认识了很多鬼，我从他们身上发现一点，时间是不等人的，计划也赶不上变化，陪伴家人和表达自己的情感都不能拖，很容易变成心中的遗憾。”
　　傅知礼眼睫轻颤：“我知道，所以我没掩饰对你的感情。”
　　沈霁云向来受不了傅知礼的直白，他摸了下自己的耳尖，有些无奈地投降：“你的心意我已经知道，我对你的心意也从来没变过。”
　　傅知礼转头看着他，俩人之间的气氛正好，傅知礼轻轻侧身靠近沈霁云，沈霁云也握紧傅知礼的手，就在俩人越靠越近的时候，窗户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沈霁云往后退了一点，下意识看向窗口的位置，在窗边有张惨白的脸，他对沈霁云讨好地笑了下：“您就是沈先生吧？我没打扰到你们的好事吧？”
　　傅知礼面无表情看着这个鬼，觉得这些鬼真该死啊——
　　沈霁云有点儿想笑，他对那个鬼招手，邀请他进来。
　　得到沈霁云邀请后才从窗口飘进来的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张嘴就是一句：“青天大老爷，求您给小民做主啊！”
　　沈霁云：……
　　傅知礼：……
　　男鬼哭得泣不成声，他嘤嘤嘤的哭泣，声音凄惨无比。
　　沈霁云往沙发上靠了点，语气还算平静地问：“你是什么情况？”
　　说着，沈霁云又有点儿好奇，又问了一句：“谁让你来找我的？”
　　“我、我有冤情想去派出所报案，但是进不去派出所，也没人能看到我，我一路打听有没有能看到鬼的人，有个鬼跟我推荐了您，我就找上门了……”
　　男鬼哭得声嘶力竭，似乎担心沈霁云不愿意帮自己，他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又添了一句，“青天大老爷，小民绝对没看到你们刚刚想亲亲……”
　　沈霁云扶额，有热意浮上脸颊，他对男鬼挥手：“你先起来说。”
　　男鬼哭到身形都要消散了，他看起来很听话，沈霁云让他站起来，他就板板正正地站在沈霁云面前小声抽噎。
　　沈霁云抽了下嘴角，他指了下沙发：“坐那说。”
　　男鬼又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
　　傅知礼没说话，他视线在男鬼的脑壳上一闪而过，总感觉男鬼像是戴着假发似的。
　　沈霁云问道：“你先说说你遇到了什么事吧。”
　　男鬼又抽噎起来：“我才死三天，尸体都没被警察发现！我就想让警察发现我的尸体，还有把凶手给抓了。”
　　沈霁云一听这还是个凶杀案，表情不由严肃起来：“你尸体在哪里？又是怎么死的？”
　　男鬼哽咽着说起三天前的事。
　　他年纪不大，叫张连湖，今年大二，才满二十岁，出事的那天他刚在网吧玩了个通宵，从网吧走出来的时候刚到早上六点，他准备先去吃个早饭再回学校宿舍。
　　但就在吃早饭的路上遇到了意外，从巷子里走出来一个跛脚的男人，男人看起来脏兮兮的，浑身上下的衣服都破破烂烂的，手上还拿着一个蛇皮袋。
　　刚通宵完的张连湖没留神，和这男人正好撞上，男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蛇皮袋丢在地上，好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张连湖一个大学生哪里遇到过这种事，当时就慌了，心想不会遇到讹钱的吧？他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我送你去医院？”
　　谁知道男人只是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腿，示意张连湖将自己扶起来。
　　张连湖看男人好说话心里也松了口气，主要男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专门讹钱的，他想都没想地将男人从地上扶起来。
　　男人本来就跛脚，摔了这一下后好像痛到连路都走不了，张连湖心里愧疚，摸着自己口袋里的生活费，咬牙说道：“我还是送你去医院吧。”
　　男人这时候才开口说话：“不用，俺的腿是老问题了，只是被撞一下没什么大事的！就是要麻烦你扶我回家，我养几天就好了。”
　　张连湖哪有不应的道理，他扶着男人，对男人问道：“叔，你住哪呢？”
　　男人跟他说了一个工厂的名字，张连湖有些吃惊：“这工厂好像是个废弃工厂吧？”
　　男人点头：“俺刚到大城市没钱租房子，你们大城市的房子可贵咧，俺只能找个地方随便住住将就一下。”
　　张连湖也没问男人来大城市做什么，看男人这样子也知道肯定是来打工。
　　那废弃工厂离得还挺远，张连湖在扶着男人离开的时候还顺手捡起男人丢在地上的蛇皮袋，对男人问道：“叔，工厂离这有几十里呢，你怎么在这啊？”
　　男人接过张连湖手上的蛇皮袋，满是皱褶的脸露出一个笑：“俺一路捡塑料瓶走到这的！”
　　张连湖闻言更替男人心酸了，“叔，要不我还是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用，真不用，俺自己的身体俺还能不知道嘛？”男人对张连湖傻笑了一声，人看起来异常地执拗。
　　张连湖也没办法，只能扶着男人坐公交车前往工厂。
　　这工厂偏僻得很，下了公交车后还有好长一大截的路要走，张连湖看着这偏僻的环境，心里嘀咕着还好他是男的，这要是小姑娘肯定不敢跟着来。
　　坐车时候张连湖还问了男人老家在哪的，男人说北方的，自己姓赵。
　　张连湖称呼他为赵叔，下了车本来还打算给赵叔买点牛奶补补身体，没想到这边偏的连个小店铺都没有。
　　并且越往前走就越偏僻，不过这时候天色也逐渐变亮，加上张连湖是男人，扶着的又是一个跛脚的中年男人，所以他虽然感觉这地位偏，但也没觉得有太大的危险性。
　　张连湖心里琢磨着，真遇到什么危险的事情他就跑呗，自己还能跑不过一个跛脚的男人嘛？
　　就这样张连湖跟着赵叔往废弃工厂走去，张连湖以为这一段路已经够偏了，等来到废弃工厂后才发现自己还是大惊小怪了。
　　这废弃工厂寂静无声，门口敞开，围墙处都好几个狗洞，往里走去更是僻静又破旧，一股怪味从中传来，张连湖下意识地捂住鼻子。
　　赵叔将张连湖带到废弃工厂的宿舍楼里，一共有六层，每层的楼梯都很高，地面到处都是垃圾和灰尘，张连湖没走几步感觉自己衣服和鞋子上都飘了一层厚厚的黑灰。
　　张连湖跺了跺脚，扬起一大片灰尘，他恨不得戴个口罩将自己鼻子捂住，他对赵叔问道：“赵叔，你住哪呀？”
　　赵叔指着一楼最里面的一个房间：“俺就住在那，房间里有点乱，等会儿你可别嫌弃。”
　　张连湖摇头，心想今天回去睡一觉后明天再来看赵叔一定要从学校门口买点牛奶和水果，一个残疾人来大城市打工也不容易，还让自己给撞伤了，自己要是就这么不管不顾的走了就太不是人了。
　　赵叔带着张连湖走进自己房间，以前的废弃宿舍床铺早就被工厂的人抬走卖了，只留下一个空房间。
　　张连湖看到房间的角落里铺着一个厚厚的被褥，被褥看起来也脏兮兮的，被褥下面还有一层秸秆，也不知道是从哪找到的，反正张连湖在帝都上学两年都没看到秸秆这东西。
　　房间里除了“床铺”的位置还算干净之外，其他地方看起来更是脏兮兮的，到处散落着矿泉水瓶和饮料瓶，像赵叔手里的蛇皮袋这个房间里还有十几个摆在地上。
　　张连湖一时间都有点无处下脚，他扶着赵叔走到“床铺”前，挠着后脑勺问道：“赵叔，你先歇会儿？”
　　赵叔点头，不过一只手却紧紧拉着张连湖的手腕不松手，张连湖抽了一下手，愣是没抽动。
　　他这时候才发现赵叔的力气似乎非常大，就算是残疾人，但因为常年干体力活的缘故，这力气也比他大很多。
　　张连湖嘴角微抽，他心里有点慌，但也只是有点，在他心里就算赵叔再有力气对方也是个残疾人，还能把他怎么样嘛？
　　“赵叔，怎么了？你是不是饿了？我先不走。”张连湖大大咧咧的说道，“你这儿有什么能做饭的工具吗？我会做饭，给你做点吃的再走。”
　　说话间，他扭头看了一眼房间其他的地方能不能做饭，但是一回头就对上一双有些呆滞的眼睛，张连湖被吓了一跳，我靠了一声，差点坐在床铺上。
　　赵叔这时候开口说道：“这是俺儿子小强。”
　　张连湖被吓得脸色发白，他看了小强一眼，只觉得小强看起来不太像正常人，眼神无光就算了，嘴角还有点歪，五官比例也和普通人不太像，有点像那什么唐氏综合征，也就是俗称的智力低下的傻子。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进来的，走路静悄悄的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小强对张连湖嘿嘿笑了起来，他笑起来尤为怪异，那一双眼睛都是斜的，不知道是在看张连湖还是在看他身后的赵叔，只一个劲地傻笑。
　　张连湖被吓到了，不过看着这一个残疾人和残疾人的傻儿子，又觉得这家的生活真不容易，只能靠捡破烂为生。
　　他叹了口气，将身上的钱都拿了出来递给赵叔：“叔，我这个月的生活费都在这了，你不愿意去医院看病我也不能强迫你，但这钱你说什么都要收下。”
　　赵叔看了一会儿那些钱，又将钱还给张连湖，然后他转身在被褥里摸索着，口中还在喃喃自语说着什么：“你等着，俺也有东西给你。”
　　张连湖好奇地看着他的动作，看着赵叔在被褥里摸来摸去，过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将东西拿出来，张连湖是个急性子，当下就说：“叔，你找啥呢？我帮你？”
　　这时候赵叔却突然扭头看向他，嘴角咧开露出一个笑：“俺找到了！”
　　张连湖将头凑过去看了眼：“叔，你找到了啥……”
　　他话没说完感觉一个硬物砸在自己头上，顿时一阵眩晕感传来，在失去意识之前，张连湖看到自己额头上有鲜血流下，将那本来就脏兮兮的被褥染得更脏了。
　　等再有意识的时候，张连湖发现自己飘在空中，他表情震惊地看着躺在地上的“自己”，出于本能就要往自己身体里钻，但有一层特殊的屏障阻止他接近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那死老头虐杀。
　　那老头在把他砸晕之后又用力砸了几下，张连湖看到自己满脑袋的血，他飘在空中都要晕血了。
　　然后那老头在接下来做了一件惨无人道的事情，他又从床褥下摸出来一个锯子，对着张连湖的脑袋行凶，将张连湖的脑壳整齐切下——
　　因为人骨太过坚硬，他还站起身一脚踩在张连湖的身上用尽全身力气地锯着。
　　张连湖感觉自己脑壳剧烈疼痛起来，在长达两小时的疼痛折磨之后，他看到那老头将他锯掉的脑壳一扔，然后拿出一根脏兮兮的吸管插到他脑袋上，然后把那傻站在一旁看傻了的傻子喊到身前，表情慈爱地说：“小强，俺专门挑的大学生，你快来把这人脑喝了，喝了后就会变聪明也成大学生喽。”
　　喝了一口的小强吐了，张连湖也吐了。
　　他一边哭一边骂：“妈的，原来人死后还会生理性恶心！呕——”
　　废弃的工厂常年没人过来，这老头杀了人后还专门将尸体拖到工厂后面的空地处给烧了，不过也烧不干净，空地上残留着大块的腿骨，这老头又将这些腿骨扫起来用塑料袋一装丢到河里。
　　然后他将案发现场清理得干干净净，带着儿子换上新衣服，离开废弃工厂。
　　也是在那老头拖尸的时候张连湖才发现，这老头压根不是残疾人，那腿好好的，就是故意装成残疾降低自己的警惕心！
　　张连湖气得要死，恨不得能冲上去将那老头弄死，但那老头锯他脑袋的画面实在太有冲击性，张连湖发现自己就算死了都有点害怕，甚至还在想自己要是把那老头弄死后，那老头也成为鬼，自己还能不能干过他。
　　毕竟那死老头的力气比他这个经常通宵上网的大学生要大多了。
　　而另一边在学校失踪一天一夜的张连湖也引起学校的高度重视，警察从路边监控中查到他的身影已经下公交车的路线，但是线索继续往前就断了。
　　警方推断出张连湖曾经路过废弃工厂，但是经过一番搜索并没有看到废弃工厂有人，而被警方列入凶手的坡脚残疾人也消失在监控中，似乎凭空消失了。
　　张连湖看着警方来来回回路过废弃工厂，但因为那老头处理得太干净，连续来了两波警方都没想到工厂曾经发生过惨案。
　　或者说警方目前的搜寻是按照人口失踪案来调查，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大胆敢在废弃工厂杀人，一般来说就算杀人也会找个隐密的地方。
　　张连湖跟在警察后面哭得要死要活的：“哥，你们用鲁米诺呀！还有那老头不是残疾人，大方向就排查错了！”
　　鲁米诺能识别血液中的血红素，就算那老头处理过地面看起来没有一丝痕迹，但只要警方用上鲁米诺也会发现真相，可惜这时候的警方还以为张连湖只是失踪，并没有往最坏的结果考虑。
　　“我现在已经失踪三天了，我看警方那边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张连湖说完这一切后连哭都哭不出来了，“沈先生，我过来找你的时候听到有个警察说继续搜寻会带上警犬和使用鲁米诺技术，我尸体应该马上就会被发现。”
　　“我目前就希望你能告诉警方，那嫌疑人压根不是残疾人，他就是一个正常人！”
　　沈霁云的视线落在他的脑袋上，然后又默默移开视线，对他问道：“你尸体被焚烧的地方离工厂远吗？”
　　“不远，就在工厂后面，烧过之后地上还有痕迹，不知道那老头在地上洒了什么玩意，地面就看不出来焚烧痕迹了。”张连湖表情苦兮兮的，“那死老头分明是有备而来，都怪我警惕心太低！”
　　沈霁云：“估计早就盯上你了，知道你是热心单纯的大学生比较好骗。”
　　张连湖说着说着又想哭了：“都怪我认为他是残疾人就没放在心上，这年头做好人真是太难了。”
　　沈霁云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去报警，这是哪个区的案件？”
　　张连湖：“东城区的。”
　　沈霁云有些惊讶：“正好我在这个警局有个熟人，我来问问他。”
　　傅知礼静静地走到沈霁云身边，刚刚沈霁云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两人相握的手松开，现在傅知礼又悄悄握住沈霁云的手。
　　沈霁云回头看了眼傅知礼，莞尔一笑。
　　张连湖嘴角抽搐：“你们俩是在谈恋爱吗？还挺黏糊。”
　　傅知礼的视线看向他，很明显除了黏着沈霁云之外，也是为了能看到张连湖和听到张连湖说话。
　　不过这点张连湖并不清楚，还以为傅知礼故意在他面前秀恩爱。
　　沈霁云拨了个电话给郑警官，电话铃声响了几声后被人接起。
　　“沈先生？”
　　“郑警官，你们这几天是不是在调查一起失踪案？我这有些线索。”
　　“什么线索？”郑警官声音变大，他语气有些激动，“沈先生，您稍等，我换个安静的地方。”
　　能听到他那边本来有些嘈杂，然后他走了几步换了个安静的地方才继续开口，“沈先生，您说！”
　　连敬语都冒出来了。
　　“我有个朋友去河边钓鱼的时候好像看到地面有焚烧的痕迹，对了，他好像还从河里看到一个塑料袋，不过因为太过害怕也没敢多待，然后他回家后想了想，似乎那附近最近有一起失踪案，这地上焚烧的痕迹说不定和那个案件相关，就委托我跟警方说一下。”
　　郑警官吃惊：“沈先生，你说的有个朋友，确定不是你自己吗？”
　　沈霁云非常肯定地回：“绝对不是我，是我朋友。对了，还有一件事，嫌疑犯好像不是残疾人，是他装出来的。”
　　郑警官：“这也是你朋友发现的？”
　　沈霁云：“我朋友钓鱼的时候看到一个残疾人，那跛腿的残疾人带着一个智力低下的儿子，越走越快，没走一段距离腿就不瘸恢复正常了。”
　　郑警官：“……”
　　虽然感觉沈霁云在扯淡，但他又说得有模有样的，郑警官想不相信都难。
　　再加上沈霁云也是警局的老熟人了，虽然每次的报案过程都极为的荒诞不合理，但偏偏结局又都指向实情。
　　郑警官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声音有些低沉：“焚烧的痕迹……也就是说失踪的那个学生很可能已经遭遇不测。沈先生，我先将这线索汇报给刑侦队，他们会带人去检查的。”
　　沈霁云在电话中都能感受到郑警官的消沉，不过这时候也没时间安慰，郑警官那边接到这个线索后估计这段时间都会忙碌到觉都睡不好。
　　挂断电话后，沈霁云也叹了口气，他又看了眼张连湖的脑袋，尤其是脑壳的位置，想了想，还是问道：“要不要我给你烧点针线，你把脑袋缝一下。”
　　张连湖：“……倒也不必了。”
　　沈霁云表情认真：“我担心你脑袋漏风。”
　　要不是沈霁云的表情太过认真，张连湖还以为他是在故意调侃自己，不过看沈霁云眉头微蹙的模样，很明显是真的在担心他脑袋会漏风……
　　张连湖长长地抽噎了一声：“我心里苦哇！我还没和喜欢的女生在一起，游戏还没上最高的段位，专业知识也还没学完，最主要的是我爸妈得知这个消息得多难过啊！”
　　他哭得声音实在凄怨，听得沈霁云心里也很难受，沈霁云对他说道：“我给你多烧点钱，你晚上给家里人拖个梦吧。”
　　张连湖点头，然后哭骂道：“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相信那种可笑的偏方，就为了让自己孩子恢复正常就能狠心杀人，我也是有父母的好吗？那死老头知道为自己儿子考虑，就没想过我也是别人的儿子吗？！这种人真该死！”
　　沈霁云表示赞同：“愚昧无知。”
　　张连湖点头：“就是，封建迷信！”
　　沈霁云：“太过迷信这种思想要不得啊！”
　　张连湖更愤怒了：“是啊！得相信科学相信医生啊！”
　　说着说着俩人都感觉有些不对劲，沈霁云一抬头，发现傅知礼用一副无言以对的表情看着他和张连湖，似乎俩人的对话十分可笑。
　　傅知礼发出来自灵魂的疑惑：“你们俩……一个是鬼，一个是能看到鬼的人，在这讨论不能封建迷信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沈霁云：……
　　张连湖：……
　　张连湖喃喃说道：“不是那个封建迷信的意思，是说要正确理智的封建迷信。”
　　沈霁云看了傅知礼一眼，表情诚恳：“其实我一直都相信玄学，我以前还经常算我们之间的姻缘。”
　　傅知礼对他哼笑了一声，拉着他前往厨房倒了杯水，然后端起来亲自喂沈霁云喝了一口。
　　张连湖看着甜甜蜜蜜的沈霁云和傅知礼，不由满心悲愤，他又重新坐回沙发上，语气悲痛：“你们还有没有心？莫非……我只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


第37章
　　沈霁云觉得张连湖此人也算坚强, 才被虐杀，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除了担忧自己的父母会舍不得自己之外, 对自己曾经遭遇过的伤痛只字不提。
　　张连湖身上带着刚进大学的稚嫩，同时乐观开朗也是他的特性，可惜就是因为这种太过于乐于助人的性格埋葬了自己的生命。
　　沈霁云慢慢地喝着水，意有所指地说道：“有时候真的不是想冷漠, 而是现在的好心很容易被别人利用。”
　　沈霁云话音刚落就感觉头上传来一阵温软的触感, 他下意识地回头, 正好对上傅知礼的眼眸，对方的眸色很深, 正垂眸看着自己，见自己朝他看去, 便微微抿唇露出一个清浅的笑。
　　傅知礼的声线平静无波，听起来似乎无喜无怒, 但仔细听来又带着一丝温柔：“做你想做的, 有我给你撑腰。”
　　沈霁云定定地看着他。
　　跑进厨房想跟沈霁云说话张连湖听到傅知礼这话抽了下嘴角，自觉地退出厨房。
　　羡慕两个字他已经说倦了！
　　沈霁云又带着张连湖去丧葬店去买纸钱, 这家丧葬店的东西和其他家不同, 卖的东西都是上好的品质，张连湖以前没来过这种地方，以为这里面的东西都很便宜，直到这次和沈霁云身后一同进入丧葬店询问，才知道有些东西贵的匪夷所思。
　　“我这店铺里的香都不是凡品。”丧葬店老板一看到沈霁云又亲自前来, 表情有点奇怪，尤其每次沈霁云进来店内的温度都会下降，他现在基本上已经认定沈霁云身后肯定跟着什么……
　　不过他开门做的就是死人的生意, 虽然害怕，但只要有钱赚，也不会和沈霁云多说其他多余的话，跟沈霁云的对话也都是围绕着商品介绍。
　　“都说人在死后是吃不了活人的东西的，那这些鬼在下面都是吃什么呢？就是香！别人家的贡品和香没什么讲究，但我家这香就不一样了，我家三代都是做这生意，这香的做法是从百年前流传下来的，是真的‘香’，也都是我亲手做的，至于市面上其他的香，沈先生你懂的。”老板对沈霁云呵呵笑道，“沈先生，除了香，您还需要什么？”
　　沈霁云将所需的一一指出来：“多烧点金元宝吧。”
　　说着，他感觉这个老板似乎对鬼格外了解，又很虚心地请教：“老板，你看哪种祭品在下面比较受欢迎？”
　　老板眼皮轻跳，瞧这话说的……他轻咳一声：“大概也就是金元宝之类的吧。”
　　沈霁云挥手：“那就先包起来。”
　　挑挑拣拣半个小时后，打定主意不多言的老板实在没忍住：“沈先生，您这每次过来都买一大堆，是不是做那种事的？”
　　他没具体说是做什么的，但是懂的人都懂。
　　沈霁云也打算以后和老板长期合作，所以也没隐瞒，他对老板微微一笑：“我算是师承太一派。”
　　老板嚯了一声，他做这一行自然知道太一派，听说里面都是大师，没想到自己眼前就站着一个！
　　老板对沈霁云的态度更加客气了：“沈先生，其实说实话，我家做这行的，我也时不时也会遇到这种事情，到时候还要麻烦您给我介绍大师。”
　　沈霁云：“这个好说，老板放心，一般的情况我也能解决，到时候你打我电话就可以。”
　　试探了一番的老板更加喜笑颜开，对沈霁云也就更殷勤了。
　　飘到门外的张连湖看的咋舌，他靠在车边，对傅知礼问道：“这就是成年人的社会吗？每一句都是交锋啊！”
　　不过他等了半天傅知礼也没回他，他以为是傅知礼高冷，但是一连又说了几句话，傅知礼还是将目光放在沈霁云身上，连看都没看他的方向。
　　张连湖反应再慢都发现了什么，他有些惊讶地说道：“难不成你其实看不到鬼？！只能在沈先生身边才能看到？”
　　沈霁云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被你发现了。”
　　张连湖被吓了一跳，他往旁边飘了点，又对沈霁云追问道：“沈先生，你和傅总什么情况？”
　　沈霁云简单解释了下：“所以我没和傅总……”他又笑了笑才继续说，“手牵手的时候，你不用跟他说话，他看不到你。”
　　张连湖吃惊到张大了嘴巴，好半晌后才喃喃说道：“你们这种情况，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天生一对？”
　　说话间，沈霁云已经坐上副驾，他听到这话轻咳一声，没有反驳，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张连湖也跟着飘向车内，傅知礼感觉车内一冷就知道后面肯定坐着张连湖，不过既然看不到张连湖，他就当张连湖不在，侧头对沈霁云问道：“买好了？”
　　他说话的时候身子微微倾斜靠近沈霁云，目光慢条斯理地在沈霁云身上划过，最终落在他放在膝上的袋子上。
　　傅知礼侧身靠近的距离过近，在逼仄的车内带着一种特殊的压迫感，沈霁云往后靠了点，他打开车窗让车内的空气流通，然后才笑着看向傅知礼：“买好了，你需要吗？”
　　“我？”傅知礼哂笑，“我需要的话，你岂不是就要守寡了？”
　　坐在后排的张连湖猛地咳嗽起来，够了！你们这两个显眼包，是不是忘了车后面还有一个鬼！调情就不能换个没鬼的地方吗？！
　　沈霁云回头看了眼张连湖，看到他一副咳到苍白脸色都发红的模样，有些遗憾地没接傅知礼后面的话，再说下去张连湖就要跳车了。
　　回到家后，沈霁云对着东南方向将张连湖需要的东西给烧了，张连湖的表情正经起来，他对沈霁云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沈先生，多谢您！”
　　他有家人的供奉，不像其他的孤魂野鬼需要沈霁云亲自送去城隍庙投胎，在身上有了阴曹地府需要的钱后，张连湖告别沈霁云，打算先去下面看看情况，然后给家里人托梦说说话。
　　张连湖前脚刚离开，尤助理就敲了敲门：“傅总、沈少，隔壁房间的家具已经摆放好。”
　　沈霁云打开房门：“这么快？”
　　尤助理推了推眼镜笑道：“主要就是放一下大件，傅总喜欢简洁的风格，这次的家庭我也没挑太多，沈少来看看哪里不喜欢，我让搬家的师傅及时改动。”
　　明明是傅至深买的房子，尤助理却对沈霁云询问喜好，不得不说尤助理能在傅知礼手下做这么多年特助不是没有道理的。
　　沈霁云看向傅知礼，俩人一前一后走到隔壁房间。
　　这套房子是新中式的装修，偏向于大气复古，尤助理新买的家具也是按照这个风格，复古又端庄。
　　沈霁云沉吟着看着客厅内的各种家具，单单那一套黄檀的沙发就价值不菲，尤助理刚刚说什么来着？简洁的风格？这叫简洁，那他住的房间岂不是家徒四壁？
　　不过他一扭头，听到傅知礼的评价：“是挺简洁。”
　　沈霁云：“……”
　　他算是看出来傅家是真有钱了。
　　尤助理又对着傅知礼问：“傅总，您看还有哪里需要改动吗？”
　　傅知礼看向沈霁云。
　　沈霁云走向客厅，他将尤助理新换的繁琐复杂又异常精美的窗帘拉开，客厅的暖光落在他眼中，他黑色的眸子里像是漾着一层柔光，看着傅知礼的方向微微弯眸笑道：“我看不需要改动了。”
　　傅知礼感觉这时候的沈霁云异常明媚，耀眼到让他心口一烫，想走到他面前把他抱到怀中再捏一下他的脸颊——
　　傅知礼看了尤助理一眼，尤助理往后退了一步，他低下头没敢和傅知礼对视，更没敢看向沈霁云。
　　尤助理声音很低：“傅总、沈少，既然这边忙完了，那我先回公司。”
　　他离开后，傅知礼缓缓垂下眸，迈步走向沈霁云，他唇角微扬带着一丝笑意：“那我晚上就搬过来住？”
　　沈霁云点头：“以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傅知礼看着他近距离对着自己笑，更是手痒得不行，到底还是没能按捺住心里的渴望，抬手捏了下沈霁云的脸。
　　沈霁云有些愕然地看着他。
　　傅知礼从喉间冒出一阵愉悦的笑意，他摩挲着沈霁云的脸颊，指尖是滑腻的柔软触感，让他的心都跟着软了下来。
　　他指尖微动，从脸颊慢慢摸到沈霁云下巴处，拇指在沈霁云唇上轻轻蹭了蹭，声音有些沙哑：“晚上等我。”
　　说完这话后，傅知礼收回手，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我下午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公司，有事打我电话。”
　　沈霁云表情还算平静地点头，但在傅知礼走后，他被傅知礼摸过的地方都泛起一层绯色。
　　沈霁云自己抬手摸了下，只觉得脸部热得不行，他给傅知礼发了一条消息：下次不要突然间就动手动脚！！！
　　傅知礼那边很快回复：好，下次先跟你说再动手。
　　沈霁云：……
　　他没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脸皮真厚！
　　几个去遛弯的鬼这时候慢悠悠归来，王晶晶顺着沈霁云身上的活人气息摸到隔壁，一眼就看到站在客厅脸色泛红的沈霁云，王晶晶宛如见了鬼，她大喊了一声：“天啦，沈哥的脸好红！”
　　曹辛荷摸着下巴：“肯定被傅总调戏了。”
　　沈霁云无力地看了两个鬼一眼：“闭嘴。”
　　王晶晶和曹辛荷不说话了，但是却开始疯狂的眼神交流，甚至王晶晶还在几个鬼之间悄悄地建了个群，群名叫做“梨园本部”，她建好群后把几个鬼都拉了进来，不过没敢拉沈霁云进群。
　　王晶晶：完了完了，我看沈哥是栽在傅总手上了！沈哥以前哪会脸红啊！被厉鬼挠了都一副冷淡的模样，但是现在只要和傅总在一起就会脸红！
　　她说完话后，老段回了一个狗头表情包。
　　李广昆跟在后面也发了一个狗头表情。
　　曹辛荷和何妍都没回消息，至于柳宾，他在门口看了沈霁云一眼就不见了，似乎又躲到哪里去画画了。
　　半个小时后，柳宾在群里发了一幅画，正是沈霁云垂眸站在客厅中的画面，他站在充满奢侈意味的客厅中，灯光落在他黑色的发丝上，将他的发梢晕染成一片璀璨的橙黄色，光线太过暧昧，他发间的光晕也散开模糊半张面容，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这一刻，站在黄檀家具中的沈霁云看起来莫名充斥几分帝都世家子弟独有的矜傲。
　　何妍终于回消息了：沈哥好帅。
　　曹辛荷发了个可爱猫猫的表情：小柳画画很厉害。
　　王晶晶则在群里发了一长串的啊啊啊啊，然后将这张图默默保存。
　　柳宾邀请沈霁云进群，将群消息分享，艾特沈霁云发了三个字：画送你。
　　沈霁云看到这幅画有些惊讶，他在群里问：我当时有这么高冷？
　　王晶晶出来拆台：没有，你当时看起来很娇羞。
　　沈霁云：滚。
　　王晶晶滚了。
　　沈霁云先是感谢柳宾，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对柳宾问：你有没有想过开个微博账号专门分享自己的作品。
　　柳宾发了一个吃惊的表情包：死人还可以发微博？
　　沈霁云：也没规定微博是活人用的。
　　柳宾心动了，只是他对互联网不太熟悉，王晶晶也不熟悉，最后申请账号还是何妍出面才解决，在申请完账号后，柳宾发的第一条微博就是刚刚那幅画，没有任何配字，就简简单单地把作品上传，就像是在记录自己普通的死后生活……
　　他的微博ID也很简单，就单独一个字——画。
　　除了柳宾之外，另外几人都另外注册了微博账号，何妍之前有，但是死后肯定不能用之前的账号，她又重新注册了一个，至于ID，在死后就心性冷漠的何妍根本就没改，直接用的初始数字。
　　其他人也跟着注册着新的账号，然后同时在群里艾特沈霁云。
　　王晶晶：沈哥，你的微博ID叫什么？
　　沈霁云：我没注册微博，没空刷微博。
　　王晶晶啧了一声，想起来沈霁云基本上不刷任何社交平台，就连朋友圈动态都很少看，他在想了解某人的动态时会单独点进去对方的朋友圈，但很少会抽时间去专门刷朋友圈。
　　沈霁云回完群消息后就将手机放下，他将前两天俞掌门发来的基础入门画符的电子档打印出来，回到自己房间安静看了起来。
　　他的时间很宝贵，需要学习各种有用的知识，像是画符看风水包括面相都在他的计划表中，而除了学习之外，时不时地还会被其他大师委托处理帝都或者帝都附近的一些灵异事件，最近就更忙了，还经常被牵扯进厉鬼的循环世界中，并且现在还有刚死的鬼来找他诉冤……
　　沈霁云叹了口气，要知道他现在和傅知礼的相处都是硬挤出来的时间，他真的很忙，比傅知礼管理着傅家公司也不遑多让。
　　和沈霁云这边埋头苦读不同，刚注册了微博的王晶晶沉迷网络，她刷着刷着，突然刷到一条视频内容，这条视频已经登上热门，视频的画面只有短短二十几秒，是在海中潜游的一个女生拍摄的。
　　海里的画面不是非常清晰，看起来有些模糊，一开始女生和朋友在珊瑚礁旁边拍着身边的鱼群，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一条虎鲨悄悄游到女生对面。
　　女生发现虎鲨的时候，画面剧烈颤抖了一下，观看视频的人都能感受到拍摄者的惊惧，别说在海中的女生，连旁观者都提心吊胆起来。
　　不过就在虎鲨离女生越来越近的时候，另一道身影出现在虎鲨身后，他穿着潜水服，头上还戴着氧气罐的面罩，看不清面容，但他身上悠然淡定的气质却让人印象深刻。
　　只见他游到那让普通人恐惧的虎鲨面前，轻轻拍了下虎鲨的脑袋，观看视频的其他人看到这个画面都吃惊地倒吸一口冷气，他不怕虎鲨的吗？
　　不过那虎鲨在他掌下好像一颤，然后一个猛子就游走了，只是在游走几米后又回头看了一眼男人。
　　虎鲨回头一看的画面让人想笑，视频也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但是这段视频却以极快的速度冲上热门。
　　评论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是摆拍的，也有说想看看拍虎鲨脑袋的人长什么样，甚至还有一个海洋馆的工作人员邀请视频中的男人来海洋馆工作。
　　王晶晶看着评论乐不可支，她将这条微博转发到群里，哈哈笑了好一会儿艾特沈霁云。
　　沈霁云此时正在看书记着符箓的符文，压根没看手机，自然也没看到王晶晶的艾特，不过就算他没出现，群里也依然很热闹。
　　柳宾：这是沈同学吧。
　　李广昆：笑死，当时我们都在拽虎鲨的尾鳍，不过这个手机没把我们拍出来。
　　王晶晶：拍出来就成灵异事件了！
　　王晶晶几个鬼正在群里聊的开心，在卧室安静看书的沈霁云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拿起一看发现是太一派的俞掌门打来的，对方的语调还是那副不太正经的模样，不过语气却有点严肃：“小云啊，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助。”
　　“俞掌门，什么事？”
　　“你知道南区有个凶宅吗？那是栋别墅，五年前那一家三口在别墅里一夜暴毙，之后就荒废了。”
　　“我知道，那栋别墅在一家子死亡后有闹鬼的传闻，后来整个小区的别墅区都荒废了。”沈霁云若有所思，“这栋别墅先前我爸妈想拍下来着，不过飞龙公司说里面的鬼戾气太重，当时我又正好出事，我爸妈就没拍。”
　　飞龙公司就是和沈家公司合作的专门直播凶宅试睡的公司。
　　“飞龙公司那边的人说得没错，那幢别墅的怨气很浓重，这几年陆陆续续去了不少大师，那房子里的厉鬼虽然没有伤人的意思，但是被她弄死的其他厉鬼却想夺人性命。”
　　沈霁云眉头微拧：“别墅里当时的死亡不是意外，那一家三口是被厉鬼弄死的？”
　　俞掌门叹了口气：“这事说来话长。”
　　那栋别墅的原主人是一对年过四十的夫妻，俩人结婚多年但又迟迟没有孩子，去医院检查俩人都没问题，但是就是不能怀孕，后来俩人一商量去福利院领养了个女孩子。
　　俩人领养孩子倒不是因为喜欢孩子，只是很多本来没有孩子的人在领养后都会意外怀孕，所以这俩人也想试试。
　　领养这个孩子之后，俩人对女孩友善温柔，女孩当时的生活也算和谐幸福。
　　说来也巧，俩人结婚十来年用了各种方法都没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但没过几个月，别墅的女主人就发现自己怀孕了，而在怀孕后，俩人对那领养来的孩子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肚子里的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这种情况还不严重，但等女主人肚子里的男孩出生后，被领养的女孩在家里的生活变得比福利院还不如。
　　之后的几年时间里，女孩都过得很凄惨，明明家里不缺饭吃，但就是会经常遗忘她，吃饭的时候不喊她，她要是在客厅等着吃饭准会被养父母奚落，正常孩子的一顿三餐，她只能吃一顿，还是家里的剩饭剩菜。
　　如果只是在吃穿上被苛刻也就算了，但是家里的养父还有些其他癖好，在某天晚上女孩饿到去楼下找吃的，正好遇到养父，当时差点发生某些事，女孩用尽全力挣扎才逃脱。
　　她吓得不行，连滚带爬跑上二楼去和养母告状，但是养母听闻这件事后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骂她小小年纪就勾引男人，非但没有给她做主，还对她拳打脚踢了一顿。
　　之后的养父也走上楼，像是讨好妻子一般，他也将女孩打了一顿，俩人打完后，将女孩关在杂物间里，奄奄一息的女孩不仅肚子饿，身上还很痛。
　　她迷迷糊糊睡了一晚上，第二天一早听到养父母出门后，强撑着爬到门口想出去找吃的，但是在家的弟弟却抵住门不让她出来。
　　女孩心里绝望，这个家里除了养父母会心情不好打自己之外，弟弟更是对她呼来喝去，连一声姐姐都没喊过，经常心情不好就骂她，他年纪小，骂人的话都是从爸妈那里学来的，辱骂的话恶毒又肮脏，常常让女孩呆在原地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而今天，女孩却第一次想要反驳，只是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能心里虚弱的反驳：不是的，不是我攀龙附凤要来你们家，明明是你们带我回家的……
　　她还记得在福利院第一次见到养父母的时候，养父母的表情温柔，摸着她的头发对她说会把她当成亲女儿，以后都会对她好的。
　　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子呢？
　　“这是我们调查出来的，那女孩被关在杂物间三天，等被发现时已经死了两天，那对夫妻一口咬定这女孩是意外死亡，他们又是女孩的家人，加上有钱，所以这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不过那女孩在死后化为厉鬼，头七时候找上这一家三口索命。”
　　“那一家三口在死后也化为厉鬼，但却和生前相反，每天都被女孩折磨，听说深夜时，别墅经常传来惨叫声。”
　　“也正是因为这些瘆人的惨叫，周围别墅的住户才被迫搬家，久而久之整个小区都空了。”
　　俞掌门说完后有些唏嘘：“也算是罪有应得吧。”
　　“所以，我需要做什么？”沈霁云有些疑惑，“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难道要我去驱鬼？我一个人对上四个厉鬼？”
　　俞掌门轻咳一声：“倒是没有让你去驱鬼的意思，只是最近有个节目组出幺蛾子听说这个别墅是凶宅，非要去拍一起灵异真人秀。”
　　“虽然那女孩从来不伤害陌生人，但是别墅里还有一家三口的恶鬼，我这不是担心女孩万一没看住那几个鬼，让几个鬼伤到参加真人秀的明星。我想委托你在拍摄期间陪同在那几个明星身边保护他们的安全，我找你就是为了这事。”
　　沈霁云：“……”
　　懂，就是节目组非要作死是吧。
　　沈霁云很想拒绝，不过他还没开口说话，俞掌门慢悠悠地说了一个数字，然后补道：“并且他们只待一个晚上。”
　　沈霁云将拒绝的话默默咽下，答应了。
　　也不是他见钱眼开，实在是对方给得太多了。
　　俞掌门：“时间从明天下午开始，到后天中午结束，你只要负责保护那几个明星的安全，剧组会给你安排其他的身份。”
　　随后俞掌门挂断电话，给沈霁云发来一份真人秀明星的资料，一个四个明星，分别是三男一女，女星长相甜美，三位男星也各有特色，并且都挺火，最近几人的电视剧口碑一致不错。
　　沈霁云懒得记这几人的名字，反正明天到场自然会记住。
　　他又翻了下导演的资料，拍这个综艺的是华导，在界内的名气颇大，经常拍摄这种灵异类的综艺，据说每次拍摄的时候都会遇到真的灵异，所以只要是他负责开拍的综艺，人气都非常高。
　　有的粉丝是冲着明星而来，但更多的粉丝竟然是华导的灵异粉，日常生活中就喜欢看灵异故事的那种。
　　沈霁云随意看了下华导之前拍过的综艺，在其中看到好几个自己熟悉的人，其中有飞龙公司的老板鱼西，也有帝都刑家的接班人刑腾。
　　华导在第一期综艺的时候就闹出了不小的动静，当时的灵异事件即使是放到现在也被不少网友津津乐道。
　　沈霁云想着当时的动静，感觉自己就算在这期的真人秀闹出再大的动静，网友们应该都习以为常了。
　　这样他遇到厉鬼也能放开手脚了。
　　今晚傅知礼回来的很晚，沈霁云在傅知礼还没进小区门就接到几个鬼传来的消息——
　　在小区门口遛弯的王晶晶一看到傅知礼的车就给沈霁云打了个电话：“沈哥，你男朋友到小区门口了！”
　　沈霁云：……
　　他放下手中正在学习的符箓，打开门站在走廊里等着傅知礼。
　　几分钟后，傅知礼敛眸从电梯内走出，他这个人的气质实在太过清冽，走廊处白色的灯光照在他的眼睫上，让他卷翘的睫毛看起来有些透明，整个人都透着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不过当他抬眸看来的时候，身上冷凝的气质又陡然一散，他向沈霁云走来，开会许久的声音有些沙哑：“在这等我？”
　　沈霁云点头，他随口问道：“你还没吃吧？我也还没吃。”
　　傅知礼颔首：“你怎么也没吃？”
　　沈霁云：“看书。”
　　而傅知礼是开会开到深夜也还没吃，俩人互相看了一眼，沈霁云对傅知礼勾了勾手指：“进来，我们点个外卖吃吧。”
　　这大半夜的懒得自己动手做饭。
　　“我明天要去参加一档综艺。”沈霁云打开御膳阁的外卖，随便点了几个菜，然后将手机递给傅知礼，“你想吃什么自己点。”
　　傅知礼不注重口腹之欲，摇了摇头：“你看着点就行。”
　　随后他才问道：“什么综艺？”
　　沈霁云：“一个在凶宅探险的综艺。”
　　傅知礼默了一下才回道：“和灵异相关的综艺？”
　　沈霁云点头，他坐在沙发上将手机放到一边，若有所思地说道：“不知道华导给我安排什么身份。”
　　“华导的综艺？”傅知礼不紧不慢地看了他一眼，动作自然地从果盘里拿出一个橘子剥起来，“华导之前每期的灵异综艺都会请特邀嘉宾，每次的特邀嘉宾基本上都是大师。”
　　沈霁云从来不看综艺，自然不知道华导还给大师专门准备了一个身份，他恍然大悟：“那我应该就是明天的特邀嘉宾了？”
　　说着，他又好奇问道：“你还看灵异综艺？”
　　傅知礼：“不看，我听尤助理说的，不过你要是参加，那我一定会看。”
　　沈霁云哑然：“我又不是明星，估计镜头都不会给我。”
　　傅知礼唇角扬起笑意：“现在拍摄综艺早就是三百六十度的摄像头了，不需要太多的人为控制，你想不入镜都难，每个明星也会有专门的直播间，到时候说不定华导看你的人气高还会给你准备一个直播间。”
　　沈霁云有些吃惊：“现在外面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
　　傅知礼被他逗得笑了起来，将剥好的橘子递给他：“你明天就知道了，华导的综艺很有特色，完全真实没有剧本，明星会在凶宅中……”
　　他想了想，用了一个比较精准的词概括：“放飞自我。”
　　“按照你刚刚的说法，那到时候是不是只有几个明星，连拍摄人员都没有？”沈霁云这下子真有点感兴趣了，他之前还以为这种凶宅探险都是有剧本的，没想到华导玩这么大。
　　这么看来，敢来参加华导综艺的明星也都属于胆子大的类型。
　　傅知礼颔首：“明天我在凶宅外等你？”
　　说话间，他咬了一口橘子，表情顿了顿，随后对沈霁云说：“挺甜的，你也尝尝。”
　　毫无防备心理的沈霁云咬了一口橘子，被酸得闭上了眼睛。
　　傅知礼低低地笑了起来。
　　沈霁云睁开眼睛，将自己手上的橘子都塞到傅知礼嘴里，傅知礼马上就不笑了，不过他也没将橘子吐掉，而是一点一点地咽了下去。
　　橘子的汁水从傅知礼嘴角溢出又被他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沈霁云看得耳尖一热，挪开视线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我要在那凶宅里待一天一夜，你不用等我，我会带着王晶晶她们一起去，让她们在外面等我就够了。”
　　傅知礼用指尖捻了下唇角的橘子汁水，他想起沈霁云身后的那几个鬼，就算凶宅里也有鬼，也肯定寡不敌众——
　　沈霁云完全可以鬼多欺负鬼少。
　　想到那幅画面，傅知礼无声地笑了下，随后漫不经心地说：“明天什么时候？我送你。”
　　“下午一点。”
　　第二天中午，傅知礼从公司回来，亲自开车送沈霁云前往凶宅。
　　沈霁云身上没戴太多东西，口袋里装了一叠符箓，手腕上则各戴一串佛珠，轻装上阵准备去别墅。
　　不过他身后却跟着好几个鬼，王晶晶最为兴奋：“哇，沈哥，我要跟你一起进别墅里。”
　　何妍启唇：“沈哥，我也跟在你身后吧。”
　　沈霁云还没说话，曹辛荷先叹了口气：“那别墅本来就有四个厉鬼，我们再都进去，小心磁场影响到拍摄画面。”
　　何妍沉默起来，她看了眼王晶晶：“那你和沈哥进去吧，你话多，能和沈哥聊天解闷。”
　　王晶晶拍了拍何妍的肩膀：“你们放心，要是别墅里的厉鬼敢对沈哥出手，我就嚎一嗓子，到时候你们都冲进来干翻那个厉鬼。”
　　柳宾敷衍地点头，何妍双目无神，老段和李广昆则直接睡着了。
　　就连曹辛荷都看着窗外没搭理王晶晶。
　　王晶晶很委屈：“沈哥，为什么他们都不搭理我？”
　　沈霁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他迟疑着回道：“可能他们觉得我比厉鬼可怕许多？应该是厉鬼怕我，不是我怕厉鬼？”
　　王晶晶噎住，好像也是哦。
　　沈霁云来到凶宅外时，看到门口站了不少人，虽然不用跟进去拍摄，但是剧组里还是准备了灯光师和偶尔需要操控拍摄角度的摄影师。
　　几位参加真人秀的明星倒是没架子，正在华导旁边虚心询问着什么。
　　沈霁云反倒成了最后一个来的人。
　　此次真人秀中唯一的女明星对华导问道：“华导，咱们这次的特邀嘉宾还和上期一样是中年人吗？”
　　她眨了眨眼睛，语气活泼：“我担心和我们聊不到一起诶！”
　　华导没好气地说：“人家是大师，负责你们的安全，不需要跟你们聊天，不过这次的大师嘛……”
　　“喏，”华导抬手指着缓缓开到别墅门口的车，“来了。”
　　几位明星都同时看向那辆车，就连华导都止不住地打量着那辆车。
　　说实话，他虽然联系了俞掌门，但这次他也不知道来的大师是谁。
　　在几人的注视中，车稳稳地停在别墅门口，几位明星互相对视了一眼，视线在这价格惊人的车上划过，最后又落在那车牌上。
　　这可是帝都，车能用钱买，但是这种车牌……就算再有钱，只要没权没势都拿不下。
　　华导也有点惊讶，他嘀咕了一句：“这大师好像特别有钱？”
　　随后，驾驶位的车门被人从内打开，走下车的男人让几位明星一怔，其中的女明星表情震惊：“华导，这次的大师是傅总？？？？”
　　傅总不信封建迷信可是出了名的！怎么可能是大师？
　　华导也同样目瞪狗呆，他想都没想地摇头：“不可能啊！那可是傅总，别说综艺了，连商业采访的记者都见不到他，我们剧组可请不来这尊大佛。”
　　话音刚落，另一边的车内已被人打开，走出来一个表情平静，但是相貌异常出众的年轻人。
　　年轻人的目光看向几人，弯眸露出一个笑，向着几人走来。
　　随着年轻人的走近，其中一个男星先是将眼神凝在他精致的五官上，紧接着后退一步，十分肯定地说道：“这肯定就是我们这次的特邀嘉宾，他就是大师！”
　　女明星还在盯着年轻人的脸，随口问道：“你怎么知道？”
　　“你不觉得随着他走近，我们这边的温度越来越低吗？小说里都说大师身边会跟着鬼！我绝对真相了！”
　　其他几人：“……”
　　沈霁云：“……”
　　确实真相了。


第38章
　　傅知礼对华导点了点头, 侧身对沈霁云说道：“我就先回去了，明天我来接你。”
　　沈霁云看了他一眼，对他眨了下眼睛：“路上小心。”
　　傅知礼脸上划过一丝笑意, 转身上车离开。
　　其中一个男星说道：“不愧是傅总，连眼神都没分给我们一个。”
　　这个男星就是刚刚说话的那个，他比普通人的直觉要厉害许多，一眼就看出来沈霁云和其他人不一样。
　　不等沈霁云走过来, 他就主动迎了上去, “这位大师怎么称呼呀？”
　　“你好, 我叫沈霁云。”沈霁云礼貌地和他握手。
　　男星将手心在裤腿处擦了擦才和沈霁云握手：“沈大师您好，我真名是王开, 艺名是王元黎。”
　　剩下的几位明星互相对视一眼，也纷纷和沈霁云打着招呼。
　　女星叫烟烟, 另外两个的态度都很低调，让沈霁云称呼他们为小梁和小阮就行, 分别是他们的姓。
　　烟烟和王元黎看起来要活泼许多, 话多又热情，小梁和小阮则在一旁笑着, 不怎么说话, 只是目光会时不时地落在沈霁云身上。
　　华导看几人迅速熟悉起来，脸上也带着笑走向沈霁云，在一番介绍之后，华导突然开口对几位明星说道：“你们既然来参加这次的凶宅真人秀，一定对这个别墅调查过吧？”
　　说到这个话题, 几位明星的脸色都是一僵，王元黎挠了下头发：“我查了，网上都说这凶宅里都是枉死的人, 怨气很重，也经常闹鬼，不过从来不会伤害到陌生人。”
　　这也是他们敢来的原因，出名固然重要，但前提是得有命活着。
　　小梁和小阮看起来关系很好，俩人互相对视一眼，小梁迟疑着说道：“我昨天和小阮才去寺庙求了开光的玉佩，应该不会有事吧？”
　　烟烟虽然是女孩子，但是胆子在这几人中最大，她笑嘻嘻地说道：“我不怕，就算这个世界上真有鬼，肯定也分好鬼和恶鬼，别墅里的鬼从来不伤害陌生人的话——”
　　她指着身后的别墅，笑意吟吟地说道：“很显然，我们身后的别墅是由好鬼统治的！”
　　这中二的台词让几人都笑了起来，烟烟在这时候又补了一句：“再说了，不是有沈哥保护我们吗？我相信华导，也相信沈哥。”
　　在她的带领下，几人都喊沈霁云为沈哥，沈大师这个称呼太奇怪了，不太符合沈霁云的年纪。
　　沈霁云没吭声，心想自己的年纪也许没这几个明星大……
　　华导听到几人这么说，脸上划过欣慰又郑重的神色，他对着几人叮嘱道：“你们在里面也不要怕，我们剧组都在外面守着你们，一旦从监控中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我们就会进去。”
　　他说着，又转头看向沈霁云：“沈大师，他们就拜托你了。”
　　沈霁云颔首。
　　不过虽然嘴上说着不害怕，但随着几人逐渐走向别墅门口，烟烟依然打了个冷战，王元黎对这方面敏感，更是站在门口不敢进去。
　　反倒是看起来话不多的小梁和小阮手牵手走了进去。
　　沈霁云盯着那俩人手牵手的模样看了好一会儿。
　　王元黎凑到他身边小声解释道：“他俩下个月要拍同性题材的灵异片，这次过来参加综艺就是为了寻找拍摄的灵感，对了，他俩这样不是真的一对，都是为了工作。”
　　沈霁云但笑不语。
　　烟烟也鄙视地看了王元黎一眼，精准吐槽：“你真笨。”
　　王元黎挠了下后脑勺，没太明白怎么就笨了，他一边和烟烟争执一边走进别墅。
　　沈霁云是最后一个进入的，在进去之前，他身后的那群鬼也发生了争吵，本来说好由王晶晶进去，但是其他鬼又觉得王晶晶不够稳重和敏锐，柳宾抱着平板要跟在沈霁云身后，何妍也紧紧跟着沈霁云身旁，一副都想陪着他进去的模样。
　　王晶晶大怒，骂几个鬼不讲鬼德，说好的话还会临时变卦，简直无耻。
　　何妍和柳宾都是沉默寡言的性子，哪是她的对手，被她骂得往后飘了好大一截，愣是看着王晶晶大摇大摆走进别墅。
　　王晶晶哼哼冷笑，表情得意的叉着腰跟在沈霁云身后飘了进去。
　　何妍不放心，还想跟进去，但是被曹辛荷阻止了，她笑着说道：“我和晶晶相处时间最长，那孩子其实很敏锐，你们不用担心，再说了，就算不相信晶晶，你们还不相信霁云吗？在遇到突发情况时，他比我们所有鬼都要更冷静。”
　　何妍和柳宾更沉默了。
　　李广昆在这时候也说了一句：“也进不去太多鬼呀，别墅里本来就有四个厉鬼！四！个！厉！鬼！你们再都跟进去，那几个活人就不用活了……”
　　老段点头：“我看那个王元黎对鬼的气息很敏感，我们进去的话，都聚在沈少身边，沈少虽然没事，但是那几个明星会特别倒霉，而且这别墅里虽然都是厉鬼，但没有失去理智的，沈少一个人也能应付。”
　　曹辛荷还是那副笑吟吟的模样：“如果有失去理智的厉鬼，我就和晶晶一起进去了。”
　　连番的劝阻让何妍和柳宾彻底歇下心思，何妍呆呆地看着别墅大门，在沈霁云最后一个走进去后，别墅门也被关上，她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了。
　　柳宾抿唇看了眼周围，视线落在华导身上，华导此时正在实时转播的镜头前，目光凝视着别墅中的几人。
　　柳宾飘到华导身后跟他一起看起来。
　　华导打了个冷颤，裹紧自己的外套，自言自语说道：“怎么突然这么冷。”
　　几人走进别墅的刹那，拍摄已经开始，半透明的自动拍摄机器在几人身边转着圈，沈霁云第一次看到这种拍摄，视线不由在能悬浮拍摄还能追踪人体的摄像机上多看了几眼，然后心里感慨真是高科技。
　　不过昨晚他和傅知礼吃饭聊天的时候得知这一个小小的摄像机价值不菲，且损耗极高，目前也只有来钱特别快的综艺能用得起，拍电影和电视剧还是使用传统的摄影师。
　　小梁和小阮虽然第一个踏进别墅，但是俩人在进来后就不动了，默契地停住脚步，等着沈霁云。
　　王元黎喜滋滋地拍了下小梁的肩膀：“等哥呢？”
　　小梁抖了抖肩膀，把王元黎的爪子抖了下去，他声音有些沉，听起来异常稳重：“在等沈哥。”
　　自作多情的王元黎流下眼泪。
　　小阮则笑了起来，他长相秀气，一笑起来非常可爱。
　　烟烟对着镜头挥了挥手，活泼说道：“大家好呀！”
　　她直播间内此时蹲了几十万的粉丝，看到她对镜头挥手打招呼的这幕，整个直播间都被弹幕刷屏。
　　【烟烟好可爱！烟烟别怕！我们烟粉永远陪着你！】
　　【呜呜呜烟烟宝宝亲亲，烟烟你今天穿的衣服好可爱哦！】
　　【烟烟今天的妆容也很活泼可爱，烟烟，爱你！】
　　另外几人的直播间都是差不多的弹幕，不过不同的是，王元黎直播间的粉丝似乎非常热衷于黑他，而小梁和小阮的直播间则是铺天盖地的啊啊啊啊。
　　【笑死，王元黎好看起来好傻，哈哈哈哈，这性格是怎么在娱乐圈发展下去的？】
　　【也就是脸好看加上演技好了，性格也不错。】
　　【笑疯了，前面的弹幕是怎么用黑粉的语气说出夸赞的话的？】
　　【磕晕我了，你们刚刚看到没有，梁梁和阮阮是手牵手走进来的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他俩是一对吗？现实中的一对？】
　　【我听说他俩接了一部同性恋题材的恐怖电影，这次是来找灵感的。】
　　【我信了嘻嘻嘻嘻，来找灵感至于手牵手？】
　　【那当然了，电影里有一幕就是俩人手牵手走进房间……咳咳，不过后面嘛就要打码了。】
　　【他俩绝对是电影开拍前的炒作，先给你们这些喜欢同性的喂点糖，这样票房才能高点嘛，众所周知灵异电影的票房一向很低，不这样炒点热门出来，怎么吸引粉丝去看电影院？他们应该是商业合作，表面甜蜜蜜，实际上两个男人手牵手心里都要吐了。】
　　【＋1，我也觉得就是在炒cp，这部电影应该是为了冲奖才这么拼。】
　　【……话说，只有我发现了吗？刚刚镜头好像拍到了特邀嘉宾！之前华导的综艺，除了第一期之外，后面的特邀嘉宾都是中年男人，这次的特邀嘉宾好像特别帅！但是镜头太快了我没看清！】
　　【我看清了！刚从王元黎直播间过来，那个特邀嘉宾在和王元黎说话！啊啊啊啊真的帅！在三个娱乐圈大帅哥面前也不相上下！】
　　【同刚从直播间过来，不过一看你就是王元黎的粉，特邀嘉宾比王元黎帅好吗？！】
　　别墅里的沈霁云看不到这些弹幕，他正打量着整栋别墅，外面的天气阳光晴朗，但这别墅一走进来就有股阴气沉沉的感觉，更奇怪的是就算是窗帘全部被拉开，别墅内的光线也很差。
　　沈霁云的视线落在别墅的地面上，上面落了厚厚的一层，家具倒是一应俱全，但是全都不能使用，因为太脏了，到处都是灰尘。
　　一楼的面积很大，客厅正中央是从三楼悬挂下来的超大吊灯，这吊灯从上到下都是由晶莹剔透的水晶球组成，但因为年久没人打算，水晶球的表面都变得暗淡无光。
　　吊灯此时悬挂在几人头顶，没让人觉得美轮美奂，只让人担心它会随时从几人的头顶砸下来。
　　吊灯旁的沙发是皮质的，虽然有着一层灰，但是擦一擦后还是可以照常使用。
　　烟烟捋起袖子：“我去看看卫生间在哪，我们先把一楼打扫一下吧。”
　　她小心翼翼地穿过吊灯，没敢在这吊灯下多停留，在整个客厅转了一圈找到卫生间。
　　卫生间的面积也很大，只不过没有打扫卫生的工具。
　　小梁和小阮则在厨房转了一圈，发现别墅还有水电，厨房的厨具也都能使用。
　　王元黎大咧咧地观察着其他房间，一楼还有两个房间，一个是书房，不过书架上没什么书，另一间是卧室，有一张双人床，布置很简单。
　　“这房间是不是给福利院女孩住的？”王元黎嘴巴没把门，站在卧室门口就将心里的疑问说出来了。
　　这话一出，正在卫生间找抹布打扫卫生的烟烟连忙从卫生间跑出来，她对王元黎不满说道：“拜托，你不要突然间说这么可怕的话！”
　　小梁和小阮还算淡定，只不过牵着的手握得更紧了。
　　王元黎有点茫然：“我就是随口一问，哪里可怕了？”
　　沈霁云同样在一楼转了一圈，他走到王元黎身后轻声说道：“因为你这话会让在别墅里的女孩不开心。”
　　沈霁云身上的体温有些低，别人说话吹出的都是热气，但因为他体温低，那点热度很快就在空中化为冰冷的气息吹拂在王元黎脑后——
　　王元黎感觉自己头皮一凉，被吓得嗷了一声，转过头用一副颤抖的语气说道：“沈哥，你别突然出现在我身后，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沈霁云摊手：“让你提前适应一下。”
　　王元黎摸着后脑勺：“这有什么需要提前适应的。”
　　沈霁云对他微微一笑：“这次是我站在你身后，也许下次站在你身后的就不是人了。”
　　王元黎表情一僵，小梁和小阮以及烟烟听到这话都抖了下身子。
　　别墅门在这时仿佛被风吹动，在几人惊悚的表情中被缓缓推开，王元黎想都没想地就要去抱沈霁云，烟烟则眼疾手快地躲到沈霁云身后。
　　小梁和小阮又退回书房，准备把书房门关上。
　　不过等门彻底打开后，一个剧组的工作人员憨笑着说道：“华导让我给你们送菜和打扫工具。”
　　剧组早就准备好了这些东西，不过为了保持综艺的真实性，他们是绝对不会在明星之前就进入别墅。
　　工作人员哼哧哼哧地拖着几个大袋子进来，他动作麻利无比，都没等几人走到别墅门口搭把手就将东西全部放在地上，然后转身就走。
　　别墅门又砰地一声被关上。
　　这道关门声重重地砸在几人心上，和沈霁云的平静不同，其余几人都一脸哭丧的表情，一开始的毫无畏惧在真正进来后也消散得七七八八。
　　沈霁云对几人说道：“我去检查下太阳房。”
　　他在几人尔康手挽留的表情中毫不犹豫地走向阳光房，其实他不是想查阳光房，而是因为阳光房旁边就是逼仄散发着阴气的杂物间。
　　沈霁云走到杂物间近处才发现杂物间被封住了，暂时打不开。
　　他看了杂物间一眼，又走回距离几人不远的地方垂下眼睛看着几人，守护着几人的安全。
　　烟烟几人先是被沈霁云吓唬了一番，然后又被剧组送东西的人吓了一跳，直到现在才回过神。
　　王元黎摸了下自己脑门，发现就这么短短一会儿的工夫，他都冒出冷汗了。
　　他和另外三人对视了一眼，率先开口：“以后我们一起行动吧！打扫别墅也一起！等一起打扫完一楼，再去二楼！就别分开楼层单独行动了。”
　　烟烟猛点头：“一起一起。”
　　小阮则是看了一眼站在几人不远处的沈霁云，小声对小梁说：“沈哥真有节目效果，刚刚他说完话后别墅门就被打开也很有节目效果。”
　　小梁点头，跟有剧本似的。
　　几人在说话间都走向别墅门口，烟烟和王元黎把袋子里的打扫工具拿出来去卫生间，小梁和小阮则是将另外两大兜的菜品拿出来准备放到冰箱中。
　　不过因为冰箱许久没有使用，两人又准备先清理冰箱。
　　沈霁云在旁边默默说了句：“我们明天就离开，东西不放在冰箱也行，这别墅曾经发生过几起死亡，谁知道冰箱里有没有放过人头。”
　　小梁和小阮悚然一惊。
　　拿着拖把和抹布从卫生间走出来的烟烟和王元黎：……
　　沈霁云看着几人僵住的表情，不由笑着说道：“我开玩笑的。”
　　别墅外面的华导草了一声，他对副导演夸道：“以后的特邀嘉宾要不然都找这位吧！他比之前面无表情的中年人大师要会多了！瞧这节目效果！有剧本都没这效果！”
　　几人的直播间被沈霁云吓了这么两次也都炸锅了，各种弹幕飘在屏幕上，让华导很满意。
　　【啊！！我想起来这个特邀嘉宾是谁了！他前几天上过热门啊！就是水岸家园的墙内藏尸案！】
　　【我记得！我靠！我记得当时评论下就有人猜他是大师，还有人说是直播效果你们还记得吗？！】
　　【天啊，他一出现，我都觉得这别墅里都藏着尸体了……】
　　【啊啊啊你们快别说了，等会儿晚上我都不敢看了！我还想着特邀嘉宾这么帅，晚上看他的脸就能睡得很香……】
　　【呜呜呜帅归帅，可惜长了张嘴，一说话就能吓死人。】
　　【笑死。】
　　王晶晶拿着自己的阴间手机刷着直播间，她将这些弹幕读出来给沈霁云听，然后笑得不行：“沈哥，我看这些明星的粉丝都很怕你。”
　　沈霁云幽幽地叹了口气：“我也没说什么啊。”
　　不过接下来沈霁云没继续吓唬几人，他视线从冰箱上划过，看着小梁和小阮将菜拿到厨房，烟烟和王元黎则打扫着一楼卫生。
　　至于沈霁云嘛，他就站在不远处的阳光房晒着太阳，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着被封住的杂物间。
　　也因为沈霁云的“清闲”，各家明星的粉丝很快就吵了起来。
　　【为什么大家都在干活，只有特邀嘉宾在晒太阳？】
　　【帅就可以不干活了？这不就是偷懒嘛？】
　　很快就有华导的粉丝下场——
　　【我劝楼上的明星粉丝赶快闭嘴，一看你们就从来不看华导的综艺，你们知道华导的特邀嘉宾都是什么来历吗？人家都是大师，主要目的是保护每期明星的人身安全，哪里会去干活？干活表演拉粉丝好感是你们这些明星的事，人家大师可不需要动手。】
　　【……特邀嘉宾要么不动手，要么动手就是明星要遇到危险了，还是让他安安静静晒太阳了，岁月静好也不失为一种安全。】
　　王晶晶看着这些弹幕嘿嘿笑道：“沈哥，华导的粉丝还挺护着你的。”
　　别墅里到处都是摄像头，沈霁云也不可能和她聊天，但是王晶晶一点都不在意，她自言自语道：“难道是因为沈哥你的颜值？”
　　沈霁云静静地看着她，趁着没摄像头拍到这边，对王晶晶快速说道：“那个女孩是不是在二楼？”
　　王晶晶身为厉鬼，对厉鬼的气息更为敏感，她不用去楼上就能察觉到那个女孩身上的鬼气。
　　她指了指头上的吊灯：“三楼空着的，她在二楼。”
　　沈霁云若有所思地点头：“迟一点我们一起上去，最好是晚上等王元黎几人都睡着后我们找她聊聊。”
　　王晶晶点头。
　　整个一楼的打扫就算四个人一起动手也足足用了两个多小时，因为几人平时都不做家务，现在突然打扫卫生，属于干活十分歇半小时的弱鸡类型。
　　不过好在几人本就相熟，一边打扫一边聊天倒也不算枯燥，直播间就算听他们聊天也听得津津有味。
　　沈霁云在这期间一直垂眸站在阳光房中，阳光沐浴在他冷白的皮肤上，让他看起来带着几分暖意，王晶晶避开阳光，懒洋洋地坐在刚被收拾好的沙发上。
　　将一楼打扫完的几人没力气继续二楼，准备歇会儿再说。
　　王元黎对沈霁云喊道：“沈哥，我们晚上吃什么？”
　　沈霁云从阳光中侧过身看向他，声音很淡：“我都可以。”
　　王元黎看着站在阳光中仿佛连五官都发着光的沈霁云，一时间有些闪神，随后才喃喃自语说了一句：“你这颜值当什么大师啊！进入娱乐圈多好！”
　　烟烟则一向喜欢长得好看的人，她小跑到沈霁云面前，目光在他脸上划过，然后笑道：“沈哥，你考虑进娱乐圈吗？”
　　沈霁云微微歪头：“不考虑。”
　　烟烟追问：“为什么呀？”
　　沈霁云给出一个十分合理的回答：“没空。”
　　小阮在这时候插话道：“你们会做饭吗？我和阿梁都不会做饭诶。”
　　烟烟弱弱举手：“我也不会。”
　　坐在沙发上的王元黎感觉沙发附近有点冷，他一边走到沈霁云身前晒着太阳，一边回道：“我也不会。”
　　然后几人的目光看向沈霁云。
　　沈霁云就差跟着说不会了，但是烟烟有些忧愁地说道：“好像不能点外卖，那我们晚上得饿肚子了。”
　　沈霁云将“我也不会”几个字咽回去，对几人说道：“我会一点。”
　　几人顿时欢呼起来，直播间的弹幕也欢呼起来。
　　【哇，烟烟终于可以休息一会了！】
　　【我看特邀嘉宾刚刚分明想说不会的，哈哈哈哈不过一听到没饭吃，又只能说会。】
　　【特邀嘉宾笑死人！】
　　【突然感觉特邀嘉宾好委屈奥，本来跟在后面等吃就行，结果还要自己做饭给其他人吃。】
　　沈霁云看了眼时间，现在才三点多，距离做饭的时间还早，他看了眼楼上，对几人说道：“你们晚上住在几楼？”
　　烟烟：“我来的时候看了下这个别墅的格局，一楼有一个卧室，二楼是打通的主卧，三楼是三间卧室，正好五个卧室，沈哥你觉得呢？”
　　“我想和沈哥你住一层。”王元黎站在阳光下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就是后背有点发寒，“但是如果你住二楼的话，我们一共五个人，那就有人得分别住在一楼和三楼，自己单独住一层感觉不太安全。”
　　小梁和小阮没说话，俩人看着沈霁云，似乎在等沈霁云的安排。
　　白天的凶宅看起来已经够阴森了，晚上的住宿安排绝对要听专业人士的。
　　沈霁云的目光又落在杂物间上，他看着从窗户照进来的阳光，对王元黎说道：“一楼的房间不能住人。”
　　王元黎一愣：“为什么？”
　　沈霁云用指尖点了下他身后的杂物间，声音平静：“当时的女孩就是在杂物间出的事，后面那一家三口也是在一楼暴毙的。”
　　几人表情一滞，上一秒还觉得阳光房很暖和的王元黎蹭蹭蹭地远离阳光房，果然他要相信自己的直觉！难怪刚刚觉得后背发冷！
　　他喵的，他还以为沈霁云在这晒太阳，原来是在盯着杂物间吗？！
　　沈霁云略微思考了下，视线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小梁和小阮身上，眼中的笑意加深：“听说你们下个月有电影要开拍？那部电影的小说我看过，里面似乎有你们住在一间房的剧情，不如今天你们就住在一间找找电影里的感觉？”
　　小梁张了张嘴，低声应道：“听你的。”
　　小阮则对沈霁云调皮地眨了下眼睛，然后耳尖微红，小声地道谢：“谢谢。”
　　小梁和小阮本来就打算住一间房，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加上这是在直播，没有合理的理由也很难住在一起。
　　现在沈霁云的推波助澜正合两人的心意，小阮有些不好意思，心想沈霁云应该是看出自己和阿梁的关系。
　　弹幕在这时候也都嘿嘿笑了起来。
　　【该说不说，特邀嘉宾是懂的。】
　　【咳咳，晚上住在一起哦，这也是为了找灵感哦？】
　　【难道我磕的cp在现实中也是真实的一对？】
　　沈霁云又接着看向烟烟和王元黎：“你俩一人一间房，和他们一起住在三楼。”
　　烟烟对这个安排没意见：“那你呢？一个人住在二楼？”
　　沈霁云点头：“如果晚上一楼有什么动静我会去楼上喊你们的。”
　　王元黎嘴角微抽：“其实不用喊我们也行……沈哥你要是发现一楼有什么危险，就一个人悄悄地解决吧！”
　　沈霁云对他笑了笑：“独乐不如众乐嘛。”
　　几人歇了一会儿后就准备去楼上打扫卫生，不过这次沈霁云没让几人打扫二楼，而是让几人去把自己的房间打扫完就行。
　　王元黎拎着拖把路过二楼的时候那股寒意又从脚后跟升起，他麻溜地跑向三楼后那股感觉才消失。
　　沈霁云看了眼二楼，对方既然没主动出现，他也不会在这时候去寻找对方。
　　他牢记着在别墅里的任务是保护几人的安全，只要厉鬼不主动出现伤害到几人，沈霁云自然也不会去找厉鬼的麻烦。
　　等到几人在三楼房间打扫的时候，沈霁云就守在二楼和三楼的交界处，他本来就是性格安静的类型，加上五官漂亮，垂眸站在楼梯上的画面宛如一幅画。
　　烟烟几人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斜倚在楼梯上的沈霁云都有点出神，烟烟指指点点：“睫毛好长！比我贴的假睫毛还要长呜呜呜。”
　　她直播间的粉丝要被她笑死。
　　王元黎：“我要是妹子就去追他了！”
　　小阮慢悠悠地说：“同性之间也有真爱，你要是真的爱一个人，是不会在乎他性别的。”
　　这话让沈霁云抬眸看向几人，好像他和傅知礼之间从来没讨论过这个问题，在他们心中喜欢就是喜欢，和性别无关，他们更看重的是灵魂的契合度和吸引力。
　　想到傅知礼，沈霁云有些出神，不知道对方现在在做什么。
　　傅家公司内，傅知礼面无表情地看着对于他来说非常无趣的综艺，他看了好一会儿，发现镜头给到沈霁云的实在不多，都是几个明星在聊天说娱乐圈的八卦。
　　对于粉丝来说也许很爱听娱乐圈的八卦，但是傅知礼完全对这些不感兴趣，他只想多看看沈霁云。
　　但是沈霁云站在几人不远处并没有在近处，所以拍到他的画面着实不多。
　　傅知礼修长的指尖轻轻敲了下桌面，他给尤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华导给沈霁云单独开一个直播间。”
　　几个明星都有单独的直播间，沈霁云怎么能没有？
　　尤助理声音恭敬：“我马上联系华导。”
　　十分钟后，傅知礼满意地看着新多出来的直播间，沈霁云在镜头中十分安静，他垂着眸子不知道在看什么，因为是斜倚在楼梯处，镜头只能拍到他的侧脸，就像烟烟所说的那样，从侧脸看过去，他的睫毛意外的长，不是卷翘的弧度，而是有些清冷的纤长浓密。
　　傅知礼看到镜头前的沈霁云轻轻眨了下眼睛，眼睫也跟着微微颤动，然后他像是察觉到镜头，抬眸看向镜头，对着镜头露出一个内敛又安静的笑。
　　傅知礼感觉自己的心跳陡地加快，他怔怔地看着沈霁云，目光凝视着对方的漆瞳，那是一双颜色纯粹的黑色瞳孔，虽然在笑，但是眼中似乎什么情绪都没有。
　　然后傅知礼看到沈霁云又垂下眼眸，然后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屏幕，随后傅知礼的手机传来嘀的一声消息提示音。
　　傅知礼点开屏幕，是沈霁云发来了：你在做什么？
　　傅知礼低低地笑了起来，他回：在看你。
　　镜头中的沈霁云有些发怔，他下意识看向镜头，这次的笑意要比刚刚的笑真实许多，他瞳孔深处像是有一潭幽深的湖水，此时湖水被人拨动，从内向外漾起一层层水波。
　　下一秒，傅知礼又收到一条消息：好看吗？
　　傅知礼：好看，以前就知道你好看，没想到你在镜头前更好看。
　　沈霁云经常被人夸，但夸赞听多了也会腻，很多时候他听着别人的夸奖表面含笑，实际内心毫无波动。
　　但是现在夸赞的话从傅知礼口中说来似乎被赋予特殊的意义，他觉得自己很开心，连站在楼梯处守着几人都没那么无聊了。
　　傅知礼的目光一直凝在沈霁云的直播间中，直播间刚开的时候人数还不算多，但不过几分钟就涌进来数十万观众，并且观看人数还以恐怖的速度继续攀升。
　　弹幕也多到离谱，有些直白到傅知礼皱了皱眉，有点后悔让华导给沈霁云开直播间。
　　【老公好帅啊啊啊！抬眼看镜头的那一幕我死了！】
　　【这不是老公，这是老婆！老婆对我笑一下，我心都化了！】
　　【天哪，老公有老公吗？！还缺老公吗？我可以为了老公变弯！】
　　【诡计多端的0！】
　　王晶晶在沈霁云身后将这些弹幕一一读出来，然后唏嘘说道：“这些人是没机会了，沈哥你已经有家室了。”
　　沈霁云听到家室这个词唇角微扬，他轻轻地嗯了一声，不过随即又想到以傅知礼小气巴拉的性格，看到这些弹幕绝对会生气。
　　果然，傅知礼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我问问华导能不能将弹幕关闭。
　　沈霁云哑然：你关了后大家肯定疑惑为什么不能发弹幕，然后就冲上热门了。
　　傅知礼：……我不喜欢他们喊你老公，喊老婆更不行。
　　沈霁云哄道：我又不认识他们。
　　坐在办公室的傅知礼越看这些弹幕眉头蹙得越紧，他操作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弹幕关闭的开关，将弹幕关闭后，屏幕上终于只剩下沈霁云。
　　傅知礼轻轻吐出一口气，感觉没有弹幕舒服多了。
　　不过几分钟，他又将弹幕开关打开，然后认真地发了一条弹幕：他是我老婆。
　　可惜这条弹幕没能发出去，提示他没登录账号。
　　傅知礼将截图发给沈霁云，气得要死：这个app针对我！
　　沈霁云看到截图上的“老婆”两个字，脸有点发烫，他压下唇边的笑意：这么多弹幕，你这条弹幕发了也是淹没在其他弹幕中，还有，谁是你老婆啊。
　　傅知礼：你。
　　沈霁云轻咳一声，傅知礼这个人真是太直白了！
　　“沈哥，你笑什么呢？”打扫完房间的王元黎累成狗，他看到沈霁云脸上的笑意不由好奇问道。
　　“在想晚上要吃什么。”沈霁云将手机放进口袋中，侧头看着差不多都打扫完的几人，“你们想吃什么？”
　　烟烟举手：“我看到袋子里有鱼！想吃又麻又辣的，来个酸菜鱼片吧！”
　　小梁和小阮对吃得不挑剔，他们说随意，王元黎倒是不客气，一连点个好几个菜：“我想吃爆炒牛肉！”
　　不过几人也没打算让沈霁云一个人做，虽然他们不会炒菜，但是可以打下手。
　　只是几人打扫卫生也累了一下午，沈霁云没让几人帮忙，让他们坐在沙发上等着就行。
　　华导送了不少菜过来，不止有鱼，鸡鸭鱼肉和各类蔬菜一应俱全。
　　沈霁云准备先处理鱼，他将袖子往上捋了点，露出的手腕部分白皙柔韧又充满力量感，他随手取了一把刀，站在洗菜池前不紧不慢地将菜刀清洗干净，然后动作娴熟地将鱼开膛破肚取出内脏。
　　他动作轻盈而灵巧，在刮鳞片的时候有几片小小的鳞片从刀口处落在他手面上，银色的小鳞片仿佛成为他手背线条的装饰品，让准备进来帮忙的烟烟几人都看傻了。
　　王元黎盯着沈霁云线条分明的手猛看，然后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在没见到沈霁云之前，他对自己也充满了自信，但今天认识沈霁云之后，发现沈霁云不止长得好看，就连手都好看到逆天！
　　处理完鱼后，沈霁云用清水清洗了下手，然后将牛肉切成片，准备等会儿做个爆炒牛肉。
　　不管是洗菜杀鱼还是切菜，他动作始终从容，就算被沾了满手的血都表情淡淡的，看起来不像是在做饭，更像是在处理艺术品。
　　沈霁云将所有需要的食材都清洗干净后，准备先做爆炒牛肉，热锅浇油后先是放入葱姜蒜辣椒炒香，然后将腌制好的牛肉倒入锅中，几乎是在牛肉刚下锅没几秒，在厨房门口的几人就闻到扑鼻而来的香味，几人都不由咽了下口水。
　　沈霁云轻轻颠了下锅，热焰轰地一声从锅边窜出，烟烟被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一步。
　　橙红色的火焰在空中翻滚，厨房的温度蓦地上升，火光映在沈霁云脸上，将那双黑色的瞳孔染成一片橙黄色。
　　烟烟又不由自主地走回来，她开口问道：“沈哥，什么时候能吃饭，我好饿。”
　　沈霁云回头看向她，火光在他眼中闪烁，他对烟烟笑道：“快了。”
　　烟烟突然脸红起来，她看着站在厨房的沈霁云，喃喃着说道：“难怪大家都无法拒绝会做饭的人……”
　　会做饭已经很加分了，如果长得好看还会做饭，那就是绝杀。
　　爆炒牛肉的香味在厨房肆无忌惮地蔓延，沈霁云在心中默默算着时间，等时间一到，他动作自然地将牛肉倒在盘中，前后不过几分钟，一份色香味俱全的爆炒牛肉就已经炒好。
　　这行云流水的炒菜过程不止让烟烟几人看傻了，直播间更是早就看呆了。
　　【我靠好帅啊啊啊啊！】
　　【这叫会一点？！秒杀我这个做饭十年的垃圾好吗？！】
　　【好香……虽然我没闻到味道，但就是觉得好香！烟烟都被馋得流口水了！】
　　【老婆！老婆我爱你！我从今天开始不粉娱乐圈，要去粉玄学圈了！】
　　【玄学圈：勿cue，我们玄学圈也不是都会做饭的，谢谢。】
　　【前面的弹幕是想笑死我吗？】


第39章
　　爆炒牛肉的辛辣香味从厨房蔓延到餐厅, 烟烟倏地捂着肚子，她好像听到自己肚子叫了一声！
　　王元黎殷勤无比地走进厨房端菜：“沈哥，来来来, 您继续忙，这端菜就交给我！”
　　他说着，还偷偷拿了一双筷子想先尝一尝，不过小梁和小阮看到他的小动作, 小阮笑嘻嘻地走进厨房, 盯着王元黎看。
　　王元黎：“……？”
　　有事？
　　他用眼神询问。
　　小梁鄙视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将几人的筷子都准备好，动作轻柔地夹了一块牛肉, 喂给了小阮。
　　小阮笑嘻嘻的表情一凝，他看了眼周围的摄像头, 小声说道：“还在拍着呢。”
　　小梁：“这是为了找下部电影拍摄的灵感。”
　　王元黎就算再迟钝也察觉到这俩人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也是在这时候他才明白烟烟为什么会说自己笨……
　　他哼笑了一声, 对小梁说道：“骗哥们可以, 但是别把自己给骗到了。”
　　小梁干咳一声：“就你话多。”
　　他们这边气氛正好，烟烟却跑到沈霁云身后, 有点脸红地问：“沈哥……我来帮你吧？”
　　如果说烟烟一开始对沈霁云的好感度为80%, 在看到沈霁云炒菜后，那好感度直接爆棚，从80%飙升到300%。
　　她对会做饭的男生毫无抵抗力！
　　别说她了，她直播间的女粉们都在叹息，说想要取代她参加这个综艺, 能近距离观赏特邀嘉宾做饭的美景。
　　不过这时候菜品都差不多处理好了，沈霁云也不太需要帮忙，只能柔声拒绝。
　　“你打扫卫生也累了, 不如先歇会儿？”
　　烟烟听着沈霁云温柔的声音，狠狠地咽了下口水，她佯装淡定地点头，但一走出厨房就开始发疯，对着王元黎的肩膀锤了一下。
　　王元黎：？
　　有病？
　　烟烟又锤了两下才开口说话，声音中夹杂几分羞涩：“沈哥好帅啊啊啊！又是大师还会做饭！buff叠满了啊啊啊！”
　　王元黎吃惊不已：“所以我就得挨打？”
　　他揉着自己的肩膀，对着空气挥了一拳：“就该我倒霉？”
　　本来王元黎的直播间黑粉挺多，但是看到王元黎无语凝噎到只能对着空气挥拳的模样，黑粉都不由笑了起来。
　　都说王元黎除了演技还行之外，最吸粉的其实是不做作的性格，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王元黎想偷吃的行为一直没能成功，烟烟三人就在一旁盯着他，一边盯着他，还一边对着那盘牛肉流口水，不过好在没过一会儿，沈霁云那边也做好了酸菜鱼。
　　酸菜鱼也是偏向重口的菜品，至少在沈霁云的做法中，更像麻辣风味的川蜀做法，辣椒和酸菜浸透了汤汁，鲜嫩的鱼肉搭配着酸爽的酸菜，只一眼看过去，王元黎就咽了下口水。
　　“我要饿死了！”王元黎都快哭了，他盯着另外三人，“你们就不能让我尝尝？”
　　小梁一本正经地摇头：“不行，我怕你一尝，到时候整份都被你一个人吃了。”
　　王元黎：……
　　不得不说，小梁说得很真实，王元黎现在就觉得自己饿得能吃下一头牛。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几人看着菜擦了擦嘴角，都馋，但是总不能沈霁云还没做好其他的菜，他们就先开吃吧？
　　坐在餐桌旁的王元黎忍了又忍，实在忍不了了，他快狠准的用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到口中，滑嫩香辣的牛肉香味在他口中倏地爆开！
　　他大吼了一声：“真他么的好吃，上次吃到这么好吃的菜还是在御膳阁！”
　　不过御膳阁的菜品单价极高，而这是沈霁云做的，免费！
　　烟烟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元黎，这时候制止已经太迟了，烟烟二话不说，表情肃穆地用筷子夹了块酸菜鱼。
　　鱼肉鲜嫩，滑爽入口，辣椒和酸菜的组合又麻又辣，有种川蜀地区独特的麻辣刺激感，酸菜的酸酸辣辣的香味更是极为开胃。
　　本来就饿的烟烟吃了一口酸菜鱼后，发觉肚子叫得更响了：“这时候如果来一碗饭该有多好……”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阿梁从餐桌站起身，走到厨房跟沈霁云低声说了什么，紧接着他将电饭锅抱了出来！
　　小阮更是去厨房拿了几个碗开始盛饭。
　　“沈哥说我们饿就先吃。”小阮一边盛饭一边说道，“阿梁，沈哥那边又炒好了一道菜，你去端一下。”
　　第三道菜是糖醋排骨，小阮将饭盛好后，自己也迫不及待地坐在餐桌旁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外酥内嫩，金黄酥脆的排骨表面裹满了糖醋酱汁，一口咬下去甜中微酸的口感让爱吃甜食的小阮眼睛一亮：“糖醋排骨好好吃！阿梁，你尝一尝！”
　　兴许是几人都忙碌了一下午早就饿了，再加上饭菜实在太香，几人的吃相都不太优雅，颇有种饥肠辘辘想要迫切填饱肚子的急切感。
　　在综艺开拍之前，四人都被经纪人叮嘱在综艺上一定要注意形象，几人一开始也记着，但是一走到这别墅，先是被沈霁云吓了几次后就放飞了，现在又被沈霁云的厨艺征服，早就将经纪人注意形象的话抛之脑后。
　　就这糖醋排骨和酸菜鱼，谁能保持形象啊！
　　没看到烟烟刚开始吃还注意着形象，但她吃一块鱼肉，王元黎夹了三次，几分钟过后，烟烟也放飞了！
　　不过几人的放飞自我看起来异常真实，直播间的弹幕非但没有说几人吃饭没有形象，反而都馋了起来。
　　【饿死了饿死了饿死了，呜呜呜呜我一边吃外卖一边看烟烟吃糖醋排骨！】
　　【我建议特邀嘉宾去开餐厅吧！我真的很想尝一尝到底有多好吃。】
　　【估计真的很好吃，要不然也不会让保持身材的明星们这么不顾形象……】
　　【我记得烟烟前几天还发了微博动态说要控糖……但是现在就她吃糖醋排骨吃得最多。】
　　【呜呜呜呜我真的饿晕了，你们谁懂加班狗的痛啊！我在公司加班摸鱼看直播，怎么刚点进来就看到美食啊！】
　　【话说，这到底是灵异直播还是美食直播？！】
　　几人只顾着吃，连沈霁云这边的其他菜好了都忘了端，沈霁云抽空将另外炒的菜端到餐桌，这才看到几人差不多将刚开始做的几道菜全部扫荡干净了。
　　接下来就是沈霁云上一盘菜，几人就跟大胃王似的解决一盘菜，然后还眼巴巴地看着厨房等着沈霁云继续上菜。
　　沈霁云突然感觉自己很有压力，好像真的在餐厅上班似的。
　　他有点疑惑，隐约记得自己好像是来保护几人，不是来投喂几人的吧？
　　一直上了七八道菜，几人才吃不下了，吃完心满意足的几人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沈霁云还没吃！
　　吃饱喝足的几人面面相觑，王元黎弱弱举手：“要不我去厨房给沈哥做点吃的？我会煮泡面！我看到送进来的菜里面有泡面！”
　　烟烟鄙视：“就你这技术，你确定沈哥能吃下你煮的泡面？不过我会煎牛排！”
　　小梁和小阮互相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站起身，走向厨房，异口同声地开口：“沈哥，你先别忙了，我和阿梁/阿阮给你做点吃的。”
　　沈霁云回头看了俩人一眼，慢悠悠地说道：“你们想起我啦？”
　　小阮脸皮薄，一下子就脸红了，他摸了摸自己吃得圆鼓鼓的肚子，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太好吃啦。”
　　烟烟和王元黎也在这时候走向厨房，烟烟身为女星一向注意身材管理，很少吃这么多，她现在站起身都要扶墙走路，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回去得运动三小时……
　　王元黎想摆出一个帅气的姿势，但微微鼓起的肚子让几人都不忍直视地移开视线，王元黎站直身子收起肚子，有些尴尬地说道：“沈哥，我来给你泡面吧！”
　　沈霁云：“……不用了。”
　　沈霁云将几人没吃完的饭盛了一份，随口说道：“我也不太饿，随便炒个饭吃就行。”
　　还好这次煮的饭口感适中偏硬，做炒饭也算合适，沈霁云切了点胡萝卜丁和青菜丝，又打了个鸡蛋，准备给自己随意地炒碗饭。
　　几分钟后，一碗香喷喷的炒饭出现在几人面前，每一粒炒饭上都裹着金黄的蛋液，蔬菜的各种色泽点缀在其中，明明只是一碗普通的蛋炒饭，但看起来异常诱人。
　　鸡蛋液裹着米饭这种做法属于会做的很香，不会做的就有点腥，很显然沈霁云就属于前者，这米饭裹着蛋液的香味让早就吃饱的几人又咽了下口水。
　　王元黎沉吟许多，厚脸皮地开口：“沈哥……”
　　沈霁云抬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王元黎单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要不，你再给我炒点饭吃？”
　　沈霁云：“……”
　　啊？
　　你是猪吗？这么能吃？你们男星也是要身材管理的吧？
　　烟烟在此时也羞涩接了一句：“我也想尝尝炒饭耶！”
　　沈霁云：“……”
　　小梁和小阮就没这么厚脸皮了，他们只是走进厨房，打算自己尝试蛋炒饭——
　　直播间都笑疯了，各种吐槽的弹幕飘在屏幕上。
　　【我要被笑死了，这真的是灵异综艺，不是美食综艺？】
　　【我强烈建议美食综艺的导演邀请这位特邀嘉宾！】
　　【＋1】
　　【＋2】
　　【＋10086，到时候绝对会爆红，就是和特邀嘉宾一起参加美食综艺的明星就惨喽，估计会胖个十斤二十斤！】
　　小梁和小阮没能成功炒饭，因为锅里早就没饭了。
　　不过就算有饭，沈霁云也不会让几人继续吃下去，他们已经吃很多了，再吃就要撑出来问题了。
　　沈霁云看着几人念念不舍地盯着厨房，有些疑惑：“我做饭有这么好吃？”
　　快要被馋死的王晶晶点头：“是好吃啊，虽然我没吃过，但你每次在家做饭都超级香。”
　　沈霁云摸着下巴有些忧愁：“不知道傅总做饭如何，不会以后做饭这个任务就让我承包了吧？”
　　王晶晶沉默几秒才说道：“我感觉吧……傅总应该没时间做饭，沈哥你也没空做饭，实在不行，你们可以请大厨，就是你们的体质特殊，活人和你们住一起太久会倒霉，要不沈哥你后面收个会做饭的鬼吧！”
　　沈霁云恍然大悟：“有理，当赏！”
　　王晶晶美滋滋说道：“赏我什么？”
　　“赏你跟曹姐学做饭，以后家里的饭菜就由你承包了。”
　　王晶晶：“……”
　　谢谢，但大可不必。
　　几人吃饱喝足后，帮着沈霁云收拾厨房，还好别墅里装着自动洗碗机，后续清理起来也不会太费事。
　　不过就算如此，等几人忙完后天色也已经彻底黑了。
　　烟烟看了眼手机时间，发现现在都快九点了，她有点吃惊：“竟然都九点了！”
　　她警惕地看了眼客厅，生怕从哪里冒出来一个鬼。
　　晚上的别墅看起来要比白天阴森许多，就算众人刚刚还在餐厅嬉笑打闹，但此时一旦安静下来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冒着寒气，似乎有一股莫名冰寒的凉气从别墅中冒出将几人缓缓围住。
　　王元黎同样警惕，这毕竟是闹鬼的凶宅，他们白天敢在别墅里自由活动是因为阳光还能照进别墅中，但到了晚上就觉得别墅每一个角落都阴森无比。
　　小阮拉着小梁走到沈霁云身旁，两人异常信任自始至终看起来就很沉稳的沈霁云。
　　沈霁云看了眼局促不安的几人，提议道：“不如咱们轮流说个鬼故事活跃下气氛？”
　　王晶晶先喷笑了：“沈哥，你真损。”
　　沈霁云真不是在故意折腾几人，只是这不是在灵异综艺嘛，总得搞点节目效果吧？
　　烟烟和王元黎都将头摇成拨浪鼓，说什么都不肯说鬼故事作死。
　　小梁和小阮在下个月拍摄灵异电影，这段时间一直在找灵感，倒是看了不少鬼故事，小阮想了想，对沈霁云开口说道：“我不会讲故事，不过有个好友身上倒是发生过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在小阮说话的时候，沈霁云已经走到沙发上坐下，同时对小阮的话很好奇，要知道他们娱乐圈里各种奇怪的事情都有，灵异事件还真不算少。
　　就只说拍摄灵异电影吧，在灵异电影的圈子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如果在拍摄期间闹鬼，那这部片子一定会大火。
　　先不论这种说法是真还是假，很多导演在拍摄灵异电影的时候确实会拍到某些不可言喻的灵异画面。
　　烟烟和王元黎看到沈霁云坐在沙发上，俩人也一左一右地坐在沈霁云身边。
　　小梁和小阮比两人的速度慢了一点，只能坐在沈霁云侧边的沙发上。
　　小阮对几人笑了下：“我要说的事情虽然和灵异有关，但是不恐怖。”
　　“你们应该都知道，咱们娱乐圈里不是一直都传有养小鬼嘛？”
　　他这话一说出口，弹幕先炸了。
　　【哇！这是要自爆娱乐圈黑幕？】
　　【666，这个我爱听，多说一点！】
　　【咳咳，身为圈内人，我想说一句，娱乐圈虽然养小鬼，但这也是好多年前的事了，现在已经很少了……】
　　“养小鬼都是几年前的事了，现在几乎没有了。”小阮对沈霁云笑了下，“当时我有个朋友就有养小鬼，说是朋友，其实也不是很熟。”
　　沈霁云了然，娱乐圈里的“朋友”指不定连话都没说过，小阮这么说也是担心所谓的朋友被网友扒出来。
　　“他养小鬼我也是听经纪人说的，经纪人说他养小鬼和其他人都不同，是把小鬼当做自己孩子养着的，听说还专门给小鬼布置了儿童房，准备了很多玩具，也没对小鬼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要求。”
　　“但是小鬼在和他的相处中也对他逐渐产生感情，最后不用他主动要求，就会借运给他。”
　　“像是圈子里其他养小鬼的人就没这种好心肠了，通常会对小鬼许愿做坏事，而小鬼也会变得越来越凶残，直到最后反噬，主人就会变得下场凄惨。”
　　“但是他完全不同，他对小鬼付出真心，小鬼也回馈他真心。”
　　小阮说到这，语气变得轻了几分：“不过后来娱乐圈被整治，因为养小鬼这种行为太过恶劣，现在已经没什么人敢养了。”
　　“我说的这个故事也不恐怖，就是突然想起这件事，心里有点感慨而已。”小阮的语气有点遗憾，“我在来别墅之前和阿梁调查过这栋别墅的资料，如果当时别墅的主人对那个领养的女孩子好一点，想必现在这栋别墅也不会成为凶宅。”
　　连小鬼都知道心存感激，更何况被他们从福利院领养回来的女孩呢？
　　可惜，人心永远都是最难猜测的。
　　小阮说完这些后自己先叹了口气，他对沈霁云说道：“沈哥，时间已经不早了，既然大家都害怕说鬼故事，不如我们就先去楼上休息吧？”
　　沈霁云点头：“你们也忙一下午了，早点休息也好。”
　　烟烟和王元黎还在想着小阮的话，烟烟比较感性，她想到自己调查出来的那些细节，不禁眼眶发红：“有的人真坏，对领养回来的小孩子这么狠心，还不如不领养，就算福利院的条件不好，最起码也能活着。”
　　沈霁云靠在沙发上看了眼杂物间，他声音有些低：“谁知道呢。”
　　他说完，跟在几人身后前往三楼，在路过二楼的时候，沈霁云叮嘱了一句：“你们晚上不要独自一人前往二楼和一楼，尤其是一楼。”
　　几人都郑重点头，他们也不敢呀！
　　等几人都前往三楼后，沈霁云站在二楼的楼梯处看着二楼的主卧，整个二楼只有这一间卧室，而二楼也是整栋别墅都没打扫的那一层。
　　王元黎从三楼探出脑袋：“沈哥，二楼还没打扫，你晚上睡哪里？”
　　沈霁云摸了下自己手腕上的佛珠，对他露出一个笑：“我睡沙发也可以。”
　　王元黎抱拳，佩服地说：“还是沈哥你胆子大。”
　　让他们不要去二楼和一楼，结果沈霁云晚上就打算睡在一楼！
　　沈霁云在二楼待了一会儿，看到三楼的几人都走进房间后才抬脚走进二楼的卧室。
　　刚一走进，一股阴冷至极的鬼气就迎面而来，王晶晶揉了下自己的头发，喃喃说道：“这鬼气都和我不相上下了。”
　　而王晶晶的鬼气距离失去理智成为最恐怖的厉鬼也就差那么一步。
　　但那股阴寒的鬼气却没有伤人的意思，甚至没有主动出来和沈霁云见面。
　　沈霁云的视线在房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卧室中间的衣柜处。
　　整个二楼的所有房间都被打通做成一个卧室，所以面积十分大，而衣柜更是大到夸张，说是衣柜，但用衣帽间来形容也未尝不可。
　　那股让人浑身发寒的鬼气在整间卧室飘散着，其中最浓郁的鬼气就在衣柜处。
　　沈霁云走到衣柜近处，他没去打开衣柜，而是将衣柜旁梳妆台的椅子拖到身后，用纸巾擦干净浮灰后才坐下。
　　王晶晶倒是十分好奇，她盯着衣柜，就等沈霁云一声令下，她就冲过去把那个小鬼揪出来。
　　不过沈霁云一直没有动静，就这样坐在椅子上看着衣柜。
　　兴许是他太安静，衣柜里反倒传出来一丝动静。
　　和他这边的安静不同，他直播间里非常热闹。
　　【特邀嘉宾坐在这干嘛呢？】
　　【不懂，但是……他对着衣柜坐了这么久，该不会这衣柜里藏着什么吧？】
　　【妈呀，大晚上的弹幕可别吓人！】
　　【这是灵异综艺啊！晚上有鬼出现不是很正常吗？】
　　而在楼上的几人，则凑在一间房里，实在是几人太害怕，烟烟更是怕到连去洗澡都不敢。
　　几人待在王元黎的房间里，猜拳谁去第一个洗澡。
　　王元黎第一个输了，就由他先去浴室，等他确定浴室里不会冒出来鬼后，其他几人再去。
　　烟烟哭丧着脸，心里想着这期综艺要是还有个姐妹就好了，她们还可以一起进去洗澡。
　　不过这么一想，她又看向小梁和小阮，突然问道：“等会儿你们是要一起去洗澡吗？”
　　小阮有些惊愕，小梁却眼睛一亮：“好主意。”
　　弹幕忽然就开始磕了起来，连烟烟都嘿嘿笑了一声，开始磕起小梁和小阮。
　　王元黎对几人竖起中指，然后哭着前往浴室。
　　烟烟则有点好奇沈霁云在做什么，她沉思许久，又冒出来一句话：“不知道华导有没有给沈哥专门开一个直播间，我看看手机，不如看沈哥的直播打发时间。”
　　弹幕都在直呼好家伙。
　　【烟烟不愧是烟烟，也只有她能想到这个主意了，在综艺里看综艺里其他人的直播间，我真的笑死。】
　　【笑晕，我在烟烟直播间里还能看到特邀嘉宾的直播，血赚！】
　　【正好我又想看烟烟的直播，又对特邀嘉宾的颜念念不忘，这下子两全其美了！】
　　烟烟点开一看，发现华导还真给沈霁云专门开了一个单独的直播间，在镜头前的沈霁云坐在椅子上，他垂眸看着地面，头顶昏暗的暖黄色灯光洒在他发间，让他看起来温柔无比。
　　烟烟小声说道：“其实我觉得沈哥身上的气质蛮独特的，说他温柔吧，他大部分时候其实都没什么表情，但是说他冷淡吧，他又对人很亲和，尤其笑起来很温和。”
　　小阮心思细腻，听到这话若有所思：“别忘了沈哥不是一般人，我觉得沈哥的童年可能和我们都不一样，他现在的性格变成这样应该是有原因的，不过我觉得，沈哥还是很温柔的。”
　　坐在椅子上的沈霁云在这时候动了下，他对着衣柜问道：“今晚你能管住一楼的那几个鬼，让他们不出来捣乱吗？”
　　这话让正在观看他直播的烟烟悚然一惊，她卧槽了一声，浑身都抖了一下，她抬手对小梁和小阮说道：“沈哥说一楼有鬼！！！！”
　　另外两人都浑身发凉，俩人什么话都没说，也掏出手机开始看起沈霁云的直播。
　　在沈霁云说完这话后，衣柜里迟迟没有动静。
　　沈霁云也不急，他看出来这个小女孩对其他人都很提防，她不是那种会轻易伤害人的类型，但也不会相信外人，她本性不坏，但也丧失了对成年人的信任。
　　沈霁云等了一会儿，又说道：“说起来，你之前在的那个福利院是叫做希望福利院吧？我前几天认识一个小姑娘，她吵着说要去福利院看望小花，你知道小花是谁吗？”
　　沈霁云说的那个小姑娘是水岸家园一楼的小鬼，那个小鬼是个女孩子，年纪很小，在丧葬店的时候天真地对沈霁云说要迟一些去投胎，她还想去希望福利院看望小花。
　　而昨晚沈霁云在调查别墅的时候，发现别墅主人领养的那个女孩也是在希望福利院长大的。
　　衣柜里传来一道轻轻的响动，但是小女孩依然没出声。
　　这声音普通人是听不到的，就算是在镜头下被拍摄，直播间里的观众都是听不到声音的，但就算如此，听到沈霁云的自言自语，正在看直播间的观众们还是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总觉得沈霁云说的小姑娘不是个活人……
　　沈霁云又说道：“那个小姑娘和你一样都是被领养的，她在家里过得也不好，养父养母不是很喜欢她，对她也是放养式教育，对她从来不管束。她跟我说，没死之前总觉得养父养母放纵她是因为爱，直到死后她才明白，原来这不是爱，而是漠然，是对她的不在意。”
　　“她说福利院的孩子太难了，谁都不知道领养自己的养父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的养父母很会伪装，在福利院领养的时候很温柔，但真把孩子带回家就会露出原本的真面目。”
　　“她说她宁愿待在福利院和小花一起长大，也不想被领养。”
　　直播间里的粉丝们听到沈霁云说的这些话都沉默起来，有很多弹幕虽然在怀疑沈霁云是不是在自言自语说故事或者在故意装神弄鬼，但更多人则心有感慨，觉得福利院的这些孩子真的不容易。
　　衣柜里又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衣柜的门被推开，一只小手出现在沈霁云面前，那只手上满是青紫的伤痕，看上去格外的触目惊心。
　　王晶晶下意识飘到沈霁云身前将沈霁云护到身后。
　　沈霁云对她摆了摆手：“她不会伤害我的。”
　　王晶晶这才往旁边退了一步。
　　几秒后，那只小手上方钻出来一个脑袋，女孩脸色苍白，她看起来只有十岁不到的年纪，眼神麻木，整张脸都是伤，眼眶乌青，嘴角还有开裂的伤口，鼻子下面都挂着干涸发黑的血渍。
　　她不太像厉鬼，因为身上没太多的怨气和戾气，只是眼神呆滞，更像一个被养父母打傻的小孩子。
　　她直勾勾地看着沈霁云，开口的声音带着厉鬼独有的幽怨冰冷：“她也死了？怎么死的？”
　　沈霁云轻声说道：“放养式的教育下，没人接送那个小姑娘上学放学，她在放学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
　　小女孩表情发怔，她声音干涩：“这样啊。”
　　她眼帘微垂，连眼皮上都是伤痕：“挺可怜的。”
　　沈霁云没贸然接近她，甚至为了给小女孩安全感，主动将椅子往后挪了点，他看着女孩脸上的伤，沉着声音问道：“疼吗？”
　　小女孩沉默起来，她用青紫的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动作缓慢地摇头：“忘了，可能是疼的吧。”
　　沈霁云只觉得心口一酸，他给华导打了个电话，让他送点药进来。
　　华导那边的速度很快，剧组本来就准备了药，不过两分钟就有一堆药被送到别墅门口。
　　沈霁云看了女孩一眼，对她说道：“你等我，我下去拿点药上来。”
　　女孩从衣柜走出，她没回应沈霁云的话，但是却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膝盖看着沈霁云的背影。
　　而直播间中从看到衣柜门突然自己打开后就开始卧槽的粉丝们在这时候急得不行，在楼上的烟烟更是从椅子上站起身，她咬着指甲问道：“沈哥是在和谁说话？那个女孩在二楼？”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一脸吃惊：“难怪沈哥不让我们去二楼打扫，我们在三楼打扫的时候他也挡在二楼！”
　　小阮看着直播间里拿了药回二楼的沈霁云，忽然开口说道：“我想下去看看。”
　　几人对视了一眼，小心翼翼地走向楼下，他们几人正好和沈霁云迎面撞上，沈霁云看到几人有点惊讶：“你们怎么都下来了？王元黎呢？”
　　“他在洗澡。”烟烟不好意思地指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沈哥，我们在楼上看你的直播呢，看到你和空气对话……那啥，沈哥你是在和那个小女孩说话吗？”
　　后半句话烟烟询问的语气小心翼翼的，心里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害怕，用一副既惊惧又好奇的神色看着沈霁云。
　　都来参加灵异综艺了，并且自己的身份还是大师，沈霁云没有瞒着他们的必要，他点头。
　　烟烟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小阮迟疑地开口：“沈哥，那我们能也去二楼吗？”
　　沈霁云没答应，他想了想才回道：“小女孩对成年人不是很信任，你们都去，她可能又藏起来了。”
　　烟烟萎了：“可是你直播间里也看不到她呀。”
　　沈霁云有点好笑：“还有急着想看到鬼的？”
　　烟烟狠狠点头：“我虽然害怕，但是一想到沈哥你在，而且我身边还有好几个阳气很旺的活人，就觉得也不是很可怕了。”
　　沈霁云哑然：“但是就算你们站在她对面，你们也看不到她。”
　　烟烟张大嘴巴，她差点把这个忘了！烟烟垂头丧气：“那我们待在门口总行吧？”
　　沈霁云点头，拿着药走进二楼的房间。
　　女孩还在，她看着脚下的地板，脚趾上都是血迹。
　　沈霁云这才发现这个女孩连鞋子都没穿，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
　　就算在死后，她也没换上合身的衣服。
　　也是，她在福利院长大，本就没有血脉亲人，而后天将她领养回家的那对夫妻，与其说是亲人，不如说是仇人更恰当。
　　女孩在死后没有血脉至亲供奉，也自然不会有新衣服穿。
　　沈霁云蹲下身，他目光微柔，对着女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饿吗？我打电话让其他人给你烧点香。”
　　女孩不仅没有新衣服穿，就连吃的都没有。
　　女孩的反应有些慢，她的小手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小声地吐出一个字：“饿。”
　　然后她又报出来一个名字：“我叫小花。”
　　不是后来养父母给她取的名字，而是福利院的同伴们给她取的名字。
　　小花一字一顿说道：“她们说我笑起来和花儿一样好看，就喊我小花。”
　　至于福利院妈妈给她取的名字也是有的，只是太难写，她忘了。
　　沈霁云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给傅知礼打电话：“帮我买点香和纸钱，对了，再买几件小女孩喜欢穿的衣服，然后烧了，烧的时候心里默念小花的名字。”
　　傅知礼看过沈霁云点香和烧纸钱的操作，他正在看沈霁云的直播，自然知道他是烧给谁的，当下回道：“马上。”
　　挂断电话后，房间里又陷入寂静。
　　王晶晶看了眼那个小女孩，又看向沈霁云手上的伤药，对那女孩问道：“小妹妹，你身上痛吗？让这位大哥哥给你上点药，好吗？”
　　小女孩对沈霁云还是不怎么信任，因为她在楼上将烟烟几人这一天发生的事都看在眼里，知道沈霁云是大师，会抓鬼的那种。
　　但是沈霁云一天都没来抓自己，让小女孩又对沈霁云不是那么害怕，再加上沈霁云还认识福利院的其他孩子，并且刚刚还打电话让别人给自己烧纸钱点香和烧衣服……
　　小女孩感觉沈霁云不是坏人，而且沈霁云身上还有着让厉鬼喜欢的煞气，他身上的煞气完全不像活人，比厉鬼还要浓郁。
　　她想了许久，从地上站起身，慢慢走到沈霁云面前。
　　走到近处沈霁云才发现小花的眼睛是黑色的，但在眼底深处有一圈圈鲜红的丝线，很像柳宾在学校六楼走廊曾经用过的厉鬼红线。
　　沈霁云心想小花也就是心性纯良才没有丧失理智，要是遇到一个内心黑暗点的孩子，遇到这种事情早就化身为丧失理智的厉鬼。
　　在沈霁云看着小花的时候，小花也在凝视着沈霁云，她睫毛很长，一眨眼看起来很可怜，她对沈霁云问道：“哥哥，我还能相信你吗？”
　　沈霁云伸出手摸了下她的脑袋，肯定地回道：“你不止能相信我，以后你还能相信很多人。”
　　小花神情恍惚了下：“是吗？”
　　沈霁云落在她头上的动作很轻：“再相信一次吧。”
　　小花眼中盈满泪水，她对沈霁云说：“可是我好痛，我相信爸爸妈妈，但是他们打得我好痛。”
　　她伸出小手将破旧的衣袖捋上去，除了手上的伤之外，胳膊上也布满了星星点点的青紫，还有用皮带抽出来的红痕，甚至都没有消肿。
　　沈霁云沉默不语，他将手上的伤药拿出来给小花上药。
　　他没给厉鬼上过药，也不知道活人的东西对厉鬼有没有用，但是小花也没反抗他，反而将自己胳膊放在他面前。
　　沈霁云抬起小花的手腕，将药一点点涂在她的伤口处。
　　这一幕在直播间看起来有些惊悚，也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大家都看不到小花，甚至好多人都在骂沈霁云作秀。
　　【话说，这个特邀嘉宾和华导之前灵异综艺请的大师风格差别很大，该不会是以后准备出道的明星先来作秀的吧？】
　　【我觉得有可能，用大师的名号在娱乐圈出道，这得吸引多少粉丝啊！】
　　【＋1，总感觉在装神弄鬼。】
　　【不可能是在装神弄鬼吧？你们没看到刚刚衣柜的门自动打开了？】
　　【我听说人在死后成为鬼是吃香的……特邀嘉宾还是很专业的。】
　　沈霁云没看直播间，自然不知道这些弹幕，他给小花上过药后收到傅知礼的消息：东西买来了，我现在就烧过去。
　　小花的目光从沈霁云身上挪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处，这些活人用的药似乎对她没什么用，但是她喜欢沈霁云将药涂到自己身上时那股温柔的触感，这是她从来没体验过的温暖。
　　就在小花低头看着自己身上伤痕时，下一秒，她忽然胳膊微颤，感觉有股檀香的香味在她身边升起，她深吸了一口香，饥饿许多年的腹部也传来叫声。
　　原来吃饱东西是这种满足的感觉，小花有些恍神，在还活着的时候，她也好久没吃饱了。
　　想起生前的那些事，小花的戾气逐渐变得浓重，和刚吃饱的饱腹感产生一种奇特的矛盾，她身形在香中若隐若现的浮现，黑色的眼底深处，那红色的血丝也慢慢活了过来。
　　在门口的烟烟卧槽了一声，她拿着手机屏幕的手都在发抖：“沈哥身前出现一个小孩子！”
　　她身旁的小梁和小阮更是惊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而比几人更震惊的是直播间刚刚还在说沈霁云装神弄鬼的粉丝。
　　【卧槽？】
　　【是投屏吗？】
　　【卧槽！】
　　【原来特邀嘉宾真的在和鬼说话！】
　　楼上一边洗澡一边看沈霁云直播的王元黎更是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卧槽声，原来别墅里真的有鬼！那自己还洗个屁！说不定浴室也有鬼！
　　他被鬼看光了！


第40章
　　王元黎从三楼连滚带爬跑到二楼, 一看到站在二楼门口的烟烟几人，立刻出声抱怨道：“你们几个真不仗义！不是说好在三楼不去楼下的？来二楼也就算了！怎么能抛下我啊！”
　　烟烟几人有点尴尬，小梁摸了下鼻子, 用一种非常诚恳的语气说道：“不好意思啊，王哥，我刚刚把你忘了。”
　　小阮和烟烟也对王元黎露出带着几分心虚的笑，看样子也是如此。
　　王元黎：“……行呗。”
　　下一秒, 王元黎又往二楼的房间里看了眼, 语气惊惧又兴奋：“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提到这事, 烟烟几人都是一阵沉默，然后不约而同地往半关的房门内看了一眼, 烟烟小声说道：“里面真的出现鬼了！”
　　王元黎沉吟几秒，问了一个弹幕相似度百分百的疑问：“真不是华导安排的投屏？”
　　烟烟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弹幕不知道也就算了, 我们参加真秀人的时候可是签了合同了，有没有投影仪你心里没数？”
　　王元黎看向房门, 缓缓地、缓缓地咽了下口水。
　　“也就是说, 沈哥真的在房间里和鬼对话？”
　　烟烟没说话，而是将门悄悄推开一点, 往里面瞅去。
　　小花的身形呈现一种半透明的虚幻, 和活人凝实的感觉完全不同，看着就觉得不像活人，就算隔着手机屏幕，观看直播间的粉丝也头皮发麻。
　　尤其是在小花显出身形后，她身上的破旧衣服逐渐发生变化, 在直播间无数粉丝的视线中，她身上的衣服倏地变成一件白色的公主裙。
　　傅知礼非常贴心，除了衣物之外, 还给小花烧了不少小姑娘喜欢的发饰，小花展开手心，在她苍白的掌心中出现几个粉色的卡通发夹。
　　她看了发夹好一会儿，然后将发夹夹在刘海上，因为头发凌乱，沈霁云特意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将小花的头发一点点梳着。
　　小花这次没反抗沈霁云，她乖巧地站在沈霁云身旁，血红色的眼眸凝视着沈霁云。
　　经常被好几个厉鬼盯着看的沈霁云面不改色，他还给小花梳了一个公主头，不过因为没有经验，这个公主头梳的不是很完美，但就算如此，小花也很开心了。
　　随后小花脚上也出现一双白色的小皮鞋，她穿着新鞋子，在房间里飘来飘去，沈霁云就含笑看着她。
　　唯一美中不足的大概就是小花身上的伤痕，但是伤痕这东西，在成为厉鬼后很难消散，除非厉鬼自主将身上的伤痕隐藏，要不然用活人的药膏是对厉鬼没用的。
　　小花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后，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她低头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抬手摸了下，又凑近镜子仔细看着自己脸上的伤，对着镜子轻轻眨眼，但是却没将身上的伤隐藏，而是将这份脆弱，或者说是厉鬼的仇恨来源大大方方袒露。
　　这也说明小花并没有放下自己的仇恨，她内心依然被仇恨充斥。
　　王晶晶没什么形象地蹲在沈霁云身旁，若有所思地说道：“厉鬼的执念都很深，看来小花还是很恨那几个鬼。”
　　沈霁云没说话，他看了王晶晶一眼：“我记得你之前说想吞噬厉鬼？”
　　王晶晶听到这话却没有很开心，她反而往后飘了几步，警惕地看着沈霁云：“我是有这个想法，但这不是有损阴德吗？沈哥你该不会嫌弃我话多，想让我吞噬厉鬼然后被阴差找上门带走吧？”
　　沈霁云：“……”
　　算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那几个厉鬼本就阴德亏损……”沈霁云思忖一会儿，也放弃了这个想法，“不过不管是不是品行不佳，让厉鬼吞噬厉鬼也不太好。”
　　厉鬼都是凶戾残忍的存在，每吞噬一个厉鬼都会继承对方的鬼力，但同时也会被厉鬼的暴虐影响，吞噬的厉鬼越多，越容易失去理智。
　　沈霁云多看了王晶晶一眼，心想现在的王晶晶就挺好，也没什么必要去吞噬厉鬼提升实力。
　　沈霁云和王晶晶的对话让在门口的烟烟几人双腿发软，烟烟声若蚊蝇：“沈哥在和谁说话？”
　　那个小女孩的魂魄还在镜子前并没有和沈霁云说话，但是沈霁云却侧头看着空气在说话——
　　小阮深吸一口气：“难道房间里还有另外一个鬼？”
　　王元黎已经快要晕倒了，他关注的是另外一个问题：“什么？在死后也会被厉鬼吞噬？死后的世界这么可怕吗？”
　　沈霁云说话间不经意泄露的冰山一角已经让几人瑟瑟发抖，几人默默远离二楼的卧室门口，鬼真是太可怕了，不仅会杀活人，还会杀鬼！
　　直播间更是说什么的都有。
　　【我刚刚好像听到了不得了的对话……】
　　【不是，特邀嘉宾身边还有其他的鬼？他又在和谁说话？】
　　【原来品行不佳的鬼还会有被吞噬的风险吗？我还以为死了就自由了，不用搬砖了！】
　　【震惊，原来死后的世界这么可怕？？】
　　【我之前找过大师，大师说很多厉鬼确实会吞噬其他的鬼，所以死后的孤魂野鬼都很可怜的，很容易闯进厉鬼的地盘被厉鬼干掉……】
　　【那啥，你们的重点是不是歪了，我们现在还活着呢，暂时不用考虑那么多吧！】
　　【我们虽然还活着，但是家里有去世的长辈啊！我担心家里的长辈！】
　　【……指不定你家里的长辈正在吞噬别的鬼呢，等你们死后家里长辈会去接你们的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等我们死了，家里长辈也早就去投胎了？】
　　【绝对不可能，按照华国现在的出生率，大家都得排队两百年！除非你们愿意去当畜生！】
　　【我强烈建议华导买点符箓在晚上贴在别墅里，什么见鬼符！这样我们就能看到所有的鬼了！】
　　【＋1】
　　【+身份证】
　　别墅外的柳宾依然站在华导身边，他眼角下的蓝色蝴蝶在夜色中跟活起来似的，蝴蝶的翅膀轻轻扇动，他看着镜头内的沈霁云，目光又落在小花身上，虽然知道小花不会伤害普通人，但是他依然很想进去守在沈霁云身边。
　　何妍则坐在别墅的楼顶撑着下巴看着月光，她离别墅最近，一旦察觉到里面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会直接从窗户进去。
　　对比这两个鬼的紧张，曹辛荷要放松许多，她叹气：“年轻鬼就是容易瞎担心。”
　　老段也点头：“像我就不担心沈少。”
　　李广昆默默吐槽了一句：“你就算担心又有啥用，我们只是普通的鬼，进别墅还不够厉鬼一口吞的。”
　　和外面的和谐相似，在别墅二楼内的沈霁云和小花也很和谐，就是门外时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声。
　　小花看似在照镜子，实际上是在听烟烟几人的对话，在听到烟烟夸自己的新衣服很漂亮时，她脸上露出一个笑。
　　下一秒，卧室门被打开。
　　烟烟几人看着突然打开的房门，讨论声戛然而止。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烟烟连忙闭嘴。
　　沈霁云的声音从房间内传出：“小花邀请让你们进来玩儿。”
　　烟烟几人：……
　　房门打开，厉鬼的邀请让几人头上都冒出冷汗，烟烟心里默默流泪，想不通自己怎么胆子这么大，敢对厉鬼评头论足！
　　而且……谁敢接受厉鬼的邀请啊！
　　几人你推我搡，愣是没人敢先进去。
　　最后还是小梁和小阮手牵手走了进去，俩人看似淡定，实际上步伐艰难，几乎是同手同脚走进房间，进来后也不敢到处乱看，而是目标很明确地走向沈霁云。
　　俩人在沈霁云身后站定，垂下脑袋，很像两个合格的跟班。
　　烟烟和王元黎就更夸张了，俩人现在早就忘了此时还在直播，哭着跑到沈霁云身边，王元黎抽噎着喊道：“沈哥！”
　　烟烟一边哭一边目不斜视，视线凝在沈霁云拿着梳子的指尖上，看着在灯光下修长白皙的手指，烟烟竟然还有点走神，心想这手炒菜好吃，给鬼梳头时似乎也很好看。
　　不过一想到后面的场景，她又打了个冷颤，目光清明起来。
　　几人将沈霁云团团围住，王元黎直接闭上眼睛不愿面对被厉鬼邀请进房间作客的惨淡现实。
　　沈霁云哑然，他指了下床铺：“你们都站着做什么？去坐着吧。”
　　几人同时摇头，觉得离开沈霁云身边太不安全了。
　　王元黎又悄悄睁开眼睛看向床的位置，这一看之下，正好对上一双幽冷的红色瞳孔，他浑身一僵，又缓缓闭上眼睛。
　　从进入房间就觉得很冷的几人在厉鬼的视线中小幅度的发着抖，沈霁云看着想笑，对小花笑道：“你别吓他们了。”
　　小花收起身上的鬼气，卧室的温度也逐渐上升。
　　她眼中的红色也渐渐褪去，又恢复成一开始的黑色，只不过眼底深处有红色的丝线在绕着圈旋转。
　　王元黎在这时才敢睁开眼，他狗胆包天又看向床的位置，又和小花对视上，他看着小花的眼睛，一句话脱口而出：“宇智波家的写轮眼！”
　　沈霁云：……
　　烟烟几人：……
　　小花：……
　　小花迟疑了几秒，竟然附和了一句：“你也看火影啊？”
　　王元黎猛地点头：“我是老火影迷了！”
　　小花脸上露出笑：“我死后无聊时候也喜欢看。”
　　王元黎：……
　　打扰了。
　　沈霁云也挺佩服王元黎的，明明看起来那么怕鬼，但是又敢和鬼搭话，这份本事也是没谁了。
　　小花坐在床边晃荡着腿，她看起来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身高发育得迟缓，此时坐在床上腿都没沾到地面。
　　她在收到傅知礼烧来的衣服鞋子和新发夹后，表情要比一开始开心许多，尤其喜欢头上的粉色发夹，现在整个鬼看起来反倒多了几分小孩子的天真。
　　“你们会选在这栋别墅里拍综艺，是认定我不会伤害无辜的人吧？”小花的声音很稚嫩，模样也只有十岁左右的模样，但她身前经历的那些以及已经死了五年，她现在的心理年龄说不定比王元黎还要成熟。
　　烟烟几人没敢说话，沈霁云将梳子放在梳妆台上后才回道：“我猜华导在挑选综艺地址的应该是这种想法。”
　　“很危险。”小花对沈霁云眨了下眼睛，“别墅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三个其他的厉鬼，如果不是我压着他们，你们今晚一定会出事。”
　　沈霁云笑了下：“所以华导安排我保护他们。”
　　小花也笑了：“你们没来之前我就在网上看到消息了，当时还在好奇华导这期请的大师会是什么样的……”
　　“我在想，他会不会一进别墅就让我魂飞魄散，我很怕，所以躲在衣柜里不敢出去，只敢听着你们在楼下的对话。”
　　“不过你一直没来找我，我感觉你是个不算坏的大师。”
　　“果然我猜得没错，你还会烧香和衣服给我。”
　　她眼睛很漂亮，水汪汪的，带着小孩子的天真烂漫，又有着几分刻骨铭心的痛苦，矛盾又和谐。
　　沈霁云听到这番话后认真沉思了几秒：“就算是别的大师也不会一进别墅就找你让你魂飞魄散。”
　　小花眨了下眼睛：“为什么？你们大师是都像你一样温柔吗？”
　　沈霁云：“这是灵异综艺，要是一进别墅就把鬼给灭了，就没节目效果了。”
　　小花：……
　　好有道理，她竟然无法反驳。
　　沈霁云和小花之间和谐的气氛让烟烟也放松下来，烟烟小心翼翼地看了小花一眼，目光在小花胳膊上的伤口看了许久，突然开口说道：“很痛吧？”
　　小花愣了愣，没想到不止沈霁云会对她询问痛不痛，就连这些害怕自己的活人都会问她痛不痛。
　　她身为厉鬼，能察觉到一个人的情绪波动，自然能发现烟烟虽然在害怕，但是在害怕的情绪中也蔓延着心疼。
　　不管活人还是鬼都有演技，但活人想要在厉鬼的戾气下欺骗鬼演出心疼的情绪几乎不可能。
　　小花看了沈霁云一眼，也不是不可能，至少这位在她面前就没什么情绪波动，但是这个女星，平时在电视上的演技就很差，在现实中想要糊弄自己假装安慰实则为了吸引综艺粉丝的好感就更不可能了。
　　她是真的在心疼自己。
　　小花没说话，但是脑中却划过沈霁云之前说的话，她不仅可以相信沈霁云，也可以相信更多的人。
　　也许一味地沉浸在过去只会让自己心中的仇恨愈发浓重，她是不是该试着走出去？
　　小花垂着头，她指尖微动，抬起手看着自己指甲上的血迹，声音很嫩，语调却十分沉重：“被打的时候很痛，但是现在我已经不觉得痛了。”
　　烟烟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本来就感性，听到小花这话心里十分难受，她这时候也不怕小花了，只觉得这孩子生前可怜又善良，如果是她在活着时候被所谓的“家人”这么虐待，就算在死后也会怨念冲天，说不定就连陌生人路过别墅门口都得被她踹一脚。
　　但是小花却对无辜的人完全没有恶意。
　　“其实每年我有向希望福利院捐钱。”烟烟看着小花的眼睛，表情认真，“以后我会捐更多的钱，让你们就算不想被领养也能在福利院不愁吃穿地长大。”
　　小花的睫毛颤了下，手中一直拿着的发夹都有点拿不稳，她轻声说：“谢谢。”
　　“福利院的生活挺好的。”小花想起以前在福利院的日子，惨白的脸上不由带上笑容，“我有很多同伴，我们差不多大，每天除了学习之外，最喜欢待在院子里晒太阳。”
　　小花五岁前都待在福利院长大，在五岁后被养父母领养，得知养父母挑中自己的时候，小花很开心，因为在小花这种孤儿的心里，就算福利院再好，也比不上有一对爱自己的父母。
　　所以在得知自己被挑中后，小花怀揣着对未来的美好向往跟着养父母回家。
　　养父母一开始也确实对她还不错，不仅给她安排了最好的幼儿园，还给她买了很多新衣服，也每天给她做营养又健康的美味饮食。
　　才五岁的小花在不知所措之后，很快就将自己的全部情感都投进新家庭中，她很爱自己的养父母，也觉得自己的养父母很爱自己。
　　但直到养母怀孕，她在家里的地位一落千丈，养父母不会继续精心给她准备好吃的，也不会带她去逛商场买新衣服，就连每天送她去幼儿园都推三阻四，她一周五天，有三天是在家的，因为养父母经常忘记送她去学校。
　　不过就算如此，小花也依然天真地认为养母怀孕了心情不好，等妹妹或者弟弟生下来就来了。
　　自己只是暂时被养父母忽略而已，她能适应这份落差感不会给养父母带来麻烦的。
　　几个月后，养母生下一个弟弟，全家都很高兴，小花更是高兴，她想要去看看弟弟，但是还没走进弟弟的婴儿房，养父母就瞪了她一眼，让她离远点。
　　小花茫然无措地站在门口，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某天晚上，住在一楼的小花听到父母在客厅说话，她这才知道养父母领养她根本不是喜欢孩子，只是听说很多迟迟没有怀孕的家庭在领养孩子后就会怀孕，所以也想试试。
　　所以他们才会一开始对小花好，但在怀孕以及生了孩子后就开始冷落小花，因为小花已经没用了。
　　小花听到养母语气凝重地说：“咱们以后要提防着点小花，谁知道她会不会看宝宝不顺眼，趁着家里没人掐宝宝？”
　　小花愣住，她想出去反驳，但是又不敢，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他们还是自己的爸爸妈妈，如果自己出去反驳，说不定她就没爸爸妈妈了。
　　也正是因为她的这种想法，在她之后几年被养父母打骂，被弟弟瞧不起呼来喝去时都一直忍着。
　　就算是假象，她也不愿意戳破。
　　只不过她开始越来越怀念在福利院的日子，想念那时候的同伴在院子里玩游戏一起晒太阳的生活。
　　“我在最后不知道是被饿死还是痛死的。”小花说到这的时候，脸上带着自己都不知道的仇恨，“我记得我死的时候是夏天，天气很热，他们把我关在没有窗户的杂物间里，我都不能呼吸了。”
　　“杂物间很黑，又闷热，我伤口很痛，一直在流血，肚子又饿，那几天……好黑啊。”
　　小花又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几天，只是在我的印象里，我好像在杂物间里待了很久很久。”
　　一个逼仄黑暗的杂物间，她浑身伤痛又饿着肚子，时间对于她来说仿佛被缓慢拉长，她不知道自己待了多久，也许是几天，也许是几年，总感觉时间前所未有地漫长，活着的每一秒都是折磨。
　　“其实我很喜欢弟弟的。”小花说着说着，坐在床上双手抱着膝盖，“弟弟很可爱，小时候会对我笑，但是随着他长大，他变了，每天都在骂我，最后我会死也是因为他堵住门不让我出去。”
　　“死后的这几年，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还做得不够好？还是不够听养父母的话？”
　　沈霁云走到小花身边坐下，他摸了摸小花的头：“你已经很好了，你只是遇到了心肠不好的养父母。”
　　小花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头发都很柔软，她往沈霁云身边坐了点，将下巴放在膝盖上：“我不懂，为什么他们要这样对我？”
　　“我恨养父母，恨弟弟，死后怨念很深，在死后的头七那天将他们都带下来了。”
　　她抬起眼眸看着沈霁云：“我怎么都想不通，所以把他们都带下来了，想着应该再相处几年就懂了吧。”
　　“在一家人团聚后，我在想他们之前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但是我想了好久都不懂，于是将我们之前的相处模式照搬，把他们关在杂物间，我住在养父母的大卧室中，试着理解他们，也许这样我就能明白啦。”
　　她这话还带着孩童的天真无邪，但是让烟烟几人背后都一寒。
　　沈霁云却觉得身为厉鬼的小花只是将几人关在杂物间已经很善良了，不过也好奇一点：“他们愿意待在杂物间里？”
　　小花摇头：“一开始不愿意，后来我吞噬了弟弟的一条胳膊，他们就不敢出来了。”
　　王晶晶舔了舔唇：“好吃吗？”
　　她虽然不敢吃，但还是可以问问味道的。
　　小花还是摇头：“不好吃，他们的灵魂味道是臭臭的。”
　　王晶晶有点嫌弃，彻底打消吞噬厉鬼的想法。
　　沈霁云想到了殷雪，那个孩子被转卖N次，也是因为这种原因，只要往家里带一个孩子，不久后家里的女主人就会怀孕。
　　因为这种原因，每年不知道有多少孩子被多次贩卖，就连在福利院中的孩子都逃脱不了这种命运。
　　王元黎听完小花说的这些话后表情也有点沉重：“这个世界上也有不少真心喜欢孩子想要领养孩子的家庭，只是你运气太差遇到这种家人。”
　　他说着，又想到沈霁云在下午时候几乎都站在阳光房盯着杂物间，看来早就发现杂物间里有鬼，还不止一个。
　　并且他记得当时沈霁云还阻止小梁和小阮将食材放进冰箱……该不会这也有原因吧？
　　王元黎想到这些细节，不由汗毛直立，对沈霁云问道：“沈哥，你下午站在太阳房看着杂物间是在盯着鬼，那你不让我们把食材放到冰箱里，也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吗？”
　　沈霁云还没说话，小花先开口了，她声音幽幽的：“在我死后，他们没立刻报警，还想着毁尸灭迹，打算将我放进冰箱下面的冰柜里先藏着。”
　　小花想了想：“楼下冰箱很大，我的尸体在冰柜里待了几个小时。”
　　“不过他们在冷静下来后觉得我的死跟他们无关，藏尸反而不打自招承认了某些罪名，所以又把我的尸体从冰箱里给拖出来了。”
　　弹幕在这时已经将屏幕完全遮住，都在骂小花的养父母。
　　【讲真，如果不能对孩子负责，那就不要领养孩子。】
　　【都相信这些封建迷信了，为什么不去求子庙拜拜呢？干嘛要祸害小孩子啊！】
　　【这让以后想真心领养孩子的家庭都得受到怀疑，一听说准备领养孩子估计都会被人用有色眼镜看待。】
　　【但是这种情况却实在防不住，谁能知道领养孩子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
　　【哎，要是能定期回访就好了。】
　　【没用的，就算定期回访，很多孩子胆子小，被虐待也不敢说！而更多的福利院将孩子送出去后就算完事，哪有那个时间精力去回访，很多领养孩子的家庭都是专门去千里之外的陌生城市，回访家庭这个不现实。】
　　【视频回访也可以啊！】
　　【妈呀，你们都在关注福利院的领养问题，就没人讨论冰箱藏尸吗？】
　　【特邀嘉宾出现的地方有冰箱藏尸不是很正常吗？你们难道忘了他之前的墙内藏尸案？我都已经习惯了。】
　　【我也习惯了。】
　　相比较已经习惯的弹幕，王元黎几人则张大嘴巴，僵硬地扭头看向沈霁云。
　　沈霁云是真不知道这点，他表情看似淡定，其实内心有点茫然。
　　他当时是觉得冰箱里有点阴冷，但是冰箱嘛……谁家冰箱不凉飕飕的呢？所以他也没多想，更没想到冰箱里还藏过尸体，那尸体只在冰箱里待了几个小时，都没来得及留下怨气，沈霁云又不精通风水算卦，自然没看出来。
　　至于阻止小梁和小阮将食材放到冰箱里的原因就更简单了，单纯是因为几人就在别墅睡一晚上，何必再打扫冰箱放食材呢？
　　但是这个单纯美妙的误会却让烟烟几人对沈霁云肃然起敬，王元黎对沈霁云抱拳：“沈哥，以后你让我往东我绝对不往西！”
　　沈霁云：“……”
　　想要解释的话在看到几人敬仰表情时烟消云散，算了，小小地装一下吧。
　　正在观看沈霁云直播的傅知礼笑了起来，别人看不出来沈霁云的装模作样，他却看得一清二楚，他刚刚分明看到沈霁云眼中的茫然，说明他压根不知道那冰箱里藏过尸体。
　　小花从床上站起身，她飘到卧室门前，对沈霁云笑着说道：“哥哥，我要去看看家人，你要一起吗？”
　　沈霁云从善如流地起身：“一起吧。”
　　说着，他又看向烟烟几人：“你们害怕的话就不用跟来了。”
　　烟烟几人在心情平稳后才想起来现在是在直播，烟烟大义凛然地说道：“就算有危险也不能让沈哥你一人涉险啊！”
　　王元黎就更正义了，他表情真挚：“沈哥，遇到危险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沈霁云：……
　　别装了，这两句话确定不是在直播间给自己找回刚刚哭得肝肠寸断的场子？
　　小梁和小阮同时露出鄙视的目光：“半个小时前怕得嗷嗷直哭的不知道是谁？”
　　沈霁云没跟几人继续贫，他跟在小花身后走向杂物间。
　　小花没来一楼的时候，杂物间内安静如鸡，但随着小花走近杂物间，沈霁云竟然听到里面传来几道恐惧的哭声。
　　小花很喜欢自己的新鞋子，她没用飘的，而是一步步从楼梯走下去，再一步步走向杂物间。
　　小皮鞋的鞋跟落在地面上发出好听的哒哒哒声音，再加上逐渐逼近浓郁的鬼气，在杂物间的三个厉鬼浑身都在发抖，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小鬼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可惜另外两个厉鬼也没安慰他，因为哭的声音比他还要大。
　　被封住的杂物间被小花打开，小花站在月光中，身影更加虚幻了，她将脑袋探进杂物间中，声音幽怨：“爸爸妈妈、弟弟，我来看你们了。”
　　王晶晶凑热闹般的跑到小花身边，也对着杂物间伸了个脑袋：“嗨？”
　　本来就害怕小花的几个鬼看到小花身边还有一个厉鬼在一起盯着自己更是抖如筛糠，只有一只胳膊的小男孩哭得打嗝：“姐姐，我错了，我错了，你就让我去投胎吧！我下辈子再都不敢了！”
　　沈霁云走到杂物间旁边，他看了眼那几个鬼，发现这几个鬼不像凶戾的厉鬼，个个面黄肌瘦，身上的衣服比小花之前穿的还要破旧，跟几个难民躲在杂物间似的。
　　听到小男孩的话，沈霁云慢悠悠接了一句：“你不会以为去地府就能直接投胎了吧？我记得像你们这种逼死人的鬼属于罪孽深重的类型，要去先去地府受刑后才能投胎。”
　　嗷嗷大哭的小男孩先是一愣，然后哭得更大声了。
　　他身边的父母更是号啕大哭。
　　小花的养父擦了擦眼泪：“那还不如在杂物间待着。”
　　她养母将手放在小男孩肩上，听到沈霁云的话后，指尖都在打颤，她声音很小，但又带着一丝庆幸：“我突然觉得待在杂物间也挺好的。”
　　说着，小花的养父母还对小花讨好地笑了笑，完全不见活着时候的趾高气扬。
　　小花面无表情站在月色中，她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过了许久她才对沈霁云问道：“哥哥，我也可以去投胎吗？我杀了他们，也要去受刑吗？”
　　沈霁云也不太清楚，他基本只送孤魂野鬼去城隍庙投胎，但从来没和阴差接触过，对地府的惩罚制度不太了解，他想了想，对小花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明天帮你问问太一派的俞掌门。”
　　小花点了点头，不过她很快又笑了起来：“就算被惩罚我也不后悔，我被他们折磨死，他们还想活着享福，不可能。”
　　等烟烟几人从楼上走到这边的时候，发现小花已经将杂物间的门重新封上了，几人也不知道是遗憾还是松了口气。
　　他们心里是又害怕，又想看看其他的鬼，但是磨磨叽叽地来迟了。
　　不过转念一想，就算他们跟在小花身后直接下来也看不到其他的鬼，烟烟对着镜头真诚地提议：“华导，你有没有觉得应该给我们一些能见到鬼的道具啊？”
　　王元黎没见到其他的鬼最高兴，他特别怕鬼，也完全不想见到其他鬼。
　　小阮看向站在月光下的沈霁云：“我觉得沈哥身上肯定有能让我们看到鬼的东西。”
　　烟烟对着沈霁云问道：“沈哥，你有吗？”
　　“有。”沈霁云身上还真有，但是……他蹙眉对几人说道，“我有从飞龙公司买的见鬼眼药水，五十万一个人，你们需要吗？”
　　“多少钱？一个人五十万？”烟烟睁大了眼睛，“这么贵？那还是算了。”
　　小梁吐出一口气，看来最赚钱的不是娱乐圈明星，而是和玄学相关的产业。
　　沈霁云解释：“想让活人看到鬼又没有什么副作用，五十万已经不贵了。”
　　小阮觉得也是，不过他想了想，又问道：“既然活人看到鬼这么贵，那我们换种思路嘛，沈哥，你有那种贴在鬼身上，鬼就会显出身形的符箓吗？”
　　“我靠，天才啊！”王元黎很佩服小阮的脑子转得这么快。
　　沈霁云对几人笑了笑，和颜悦色地说道：“有呀，不过这种就更贵了，我记得飞龙公司的卖价为六十万一张。”
　　小阮：“……”
　　沈霁云想到俞掌门给自己的画符电子档中就有这种符箓，在这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商机，他对镜头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用一副你们占大便宜了的表情看着镜头。
　　“我也卖这种符箓，价格比飞龙公司要低，它家要六十万，我这只要五十万，有意者可以联系我。”
　　王晶晶：……
　　小阮几人：……
　　直播间观看的粉丝们：……


第41章
　　直播间内的弹幕在安静了一瞬间后, 还真有不少人要沈霁云联系方式的。
　　烟烟有些吃惊地看着沈霁云直播间，对沈霁云喊道：“沈哥，你有微博吗？好多人都在问你的微博。”
　　沈霁云还真就没有微博, 他思索两秒：“等我回头注册一个。”
　　烟烟举手：“到时候关注我！”
　　王元黎也举手：“还有我！”
　　小梁和小阮要比他俩看起来稳重许多——没口头嚷嚷，而是直接跑到沈霁云身边加了沈霁云的私人联系方式。
　　烟烟和王元黎这才反应过来，没有微博也可以加其他的嘛。
　　等沈霁云这边忙完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忙了一下午加上晚上见到鬼的烟烟几人身体疲惫, 但是精神亢奋, 几人依然不敢靠近小花，但却跟在沈霁云身后和跟班似的。
　　沈霁云看出几人的乏累, 让几人先去楼上休息，好好睡一晚, 明天就能离开了。
　　几人又看了杂物间一眼，表情敬畏地离开。
　　沈霁云将几人送到三楼, 然后走向杂物间, 虽然说这几个厉鬼害怕小花，但难保会在后半夜突然发狂对烟烟几人动手, 还是再来一层封印比较靠谱。
　　月光下的沈霁云看起来异常清隽, 他脚步平稳，走路没发出一点声音。
　　小花歪头看向他。
　　沈霁云对她笑了下，然后拿出一张符箓，他肤色很白，尤其是在月光下的手指, 修长细腻中泛着瓷白色，像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
　　不过此时，这漂亮的指间却夹着一张散发着浓郁灵气的符箓, 没等他靠近，杂物间的几个鬼就察觉到符箓的气息，在杂物间里抖个不停。
　　符箓对于厉鬼来说有着天然的威慑力，符箓上的灵气更是能专门克制鬼气，小花在看到沈霁云手上的符箓时都往后飘了点。
　　符箓在沈霁云手中发出一道金光，这金光很锋利，一看就是对厉鬼有很大杀伤力的那种，杂物间的几个鬼退到杂物间角落中，再都不敢靠近杂物间门口。
　　金光映照在沈霁云的眼眸中，将他漆黑的瞳孔染上一抹金色，沈霁云将符箓贴在杂物间上，然后在小花有些害怕的视线中轻笑了一声，对小花伸出手：“你要去二楼吗？”
　　小花飘在半空中，圆圆的眼中还带着几分对符箓的恐惧，但还是靠近沈霁云，语气迟疑：“你不会伤害我，是吗？”
　　沈霁云摸了摸小花的小脑袋：“放心吧。”
　　小花这才敢跟在沈霁云身后飘向二楼。
　　刚回到房间的王元黎正捧着手机，他看到沈霁云贴符的这一幕睁大了眼睛：“好帅啊，原来大师这么帅的吗？”
　　不过他代入了一下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贴符，又立刻否定道：“……还是得看脸。”
　　【王元黎笑死我，我宣传这一天的直播，我已经从王元黎的黑粉变成他的脑残粉了！】
　　【王元黎确实有意思，性格也很有趣不扭捏，早入粉早享受！】
　　【可惜特邀嘉宾不是明星，我真的很吃他的颜！】
　　【我懂我懂！刚刚特邀嘉宾手上拿着符箓那一幕帅死我了！尤其他眼睛都变成金色了！真的又飒又帅！谁懂啊！】
　　【呜呜呜呜我懂，但是特邀嘉宾不是明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上其他的节目。】
　　【我艾特了美食综艺的华导，让他们赶快邀请特邀嘉宾！特邀嘉宾在灵异综艺里都屈才了。】
　　【笑死。】
　　王元黎切回自己直播间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些弹幕，他直接加入这些讨论中：“哎呀我觉得美食综艺非常可以！如果沈哥参加的话，我一定会联系经纪人把我也送进去的。”
　　他说着还摸了摸肚子，露出回味酸菜鱼的表情。
　　弹幕看到他跟粉丝这么没距离感都不由乐了。
　　另一边的烟烟几人也差不多，都说如果沈霁云参加美食综艺的话，只要他们有时间就一定会参加，就算没时间都要挤出时间！
　　不过短短一天，烟烟几人参加综艺的明星就圈了不少好感，这期灵异综艺没出现什么奇葩或者耍大牌的明星，反而异常和谐，让粉丝们和路人都看得津津有味。
　　而今晚结束后，明天综艺就结束了。
　　沈霁云带着小花走到二楼的时候脚步微顿，沈霁云往摄像头的方向看了一眼，含笑说道：“晚上睡觉不会还要拍吧？”
　　小花摇头：“等你进房间后可以选择继续开着直播和粉丝聊天还是暂时关闭直播。不过就算你选择关闭，也只是在卧室里的摄像头会关闭，但是在卧室门口的摄像头会继续拍摄，要是你出房间或者房间里发生什么意外，房间内的摄像头会瞬间开启。”
　　沈霁云点了点头，关闭摄像头是为了隐私，瞬间开启估计是怕明星出什么意外，毕竟这不是普通的综艺，而是凶宅。
　　不过沈霁云有点好奇小花为什么对华导的综艺这么熟悉，他看了眼小花，还没开口小花就知道他想问什么。
　　“我在死后不仅会看火影，还会追综艺。”小花对沈霁云有些亲昵地笑了下，“按照活人的年纪来算，我今年才15岁，特别喜欢追综艺。”
　　只是小花看的综艺不是恋爱和追星类型的，而是和她身份很相符的灵异综艺。
　　沈霁云恍然大悟，说话间一人一鬼已经走到二楼的卧室门口，沈霁云将卧室里的摄像头关闭，小花则抿了抿唇，眼中的笑意逐渐褪去，因为她察觉到此时的二楼还有其他的鬼。
　　她表情有点紧张不安，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王晶晶，王晶晶正在打哈欠，对上小花的视线后，差点将哈欠憋了回去。
　　沈霁云看出来小花的不安，他摸了摸小花的脑袋：“别怕，他们都不会坏人。”
　　一人两鬼走进卧室，沈霁云随手将房门关上，几乎在他刚走进卧室，柳宾和何妍就飘了过来，他俩什么都没说，只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沈霁云。
　　就算早知道沈霁云不会有事，内心也会一直牵挂着，现在终于亲眼看到沈霁云站在他们面前，柳宾和何妍才真正放心。
　　曹辛荷直接坐在窗边，今晚窗外的风很大，将她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李广昆和老段则站在阴暗的角落里，在沈霁云进来的这一刻，曹辛荷从窗台上跳下走了过来，老段和李广昆也立刻出声说道：“沈少，晚上好。”
　　“沈少，我们实在劝不住柳宾和何妍，他们说啥都要看看你才放心。”
　　曹辛荷也有点无奈：“现在面也见到了，是不是该走了？”
　　一个卧室里出现这么多厉鬼，对于沈霁云虽然没影响，但说不定会影响到楼上的那几位。
　　沈霁云笑着看向柳宾和何妍：“我没事，你们就放心吧。”
　　王晶晶叉腰说道：“哇，你们竟然这么不信任我，有我在，沈哥怎么可能出意外？”
　　何妍没说话，她确定沈霁云没事后，对沈霁云点了点头，然后干脆利落地从窗口跳了下去。
　　柳宾指了指自己的平板，然后对沈霁云笑了一下：“我发给你两幅画。”
　　他隔空传送，沈霁云拿出手机将图片接收，然后柳宾也从窗口慢悠悠地飘了下去。
　　在他之后，老段和李广昆对沈霁云嘿嘿笑了一下，也从窗口离开。
　　曹辛荷叮嘱了王晶晶几句，然后将视线落在小花身上，不过她看出小花的畏惧，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对小花友善地笑笑，也转身离开了。
　　王晶晶不爽地哼哼：“他们这是在质疑我的工作能力！”
　　沈霁云不走心地安慰道：“习惯就好。”
　　说完后，他低头看着柳宾发来的两幅画。
　　小花有些发怔地看着这些厉鬼来去匆匆，但不管是厉鬼还是那两个普通的鬼，他们从沈霁云出现的刹那，视线就一直落在沈霁云身上，尤其是一开始就飘过来的那两个鬼，看起来心性冷漠，目光除了放在沈霁云身上之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但不管是冷漠类型的厉鬼，还是那个温柔的中年女鬼，他们对沈霁云都很尊重。
　　小花看着沈霁云的目光微闪，她轻声问道：“哥哥，为什么厉鬼们会这么喜欢你？”
　　能让厉鬼魂飞魄散或许不算什么，只要是大师配上符箓等法器都能做到，但是能让厉鬼追随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或许威慑或者逼迫厉鬼也能让他们臣服，但是小花看得很清楚，沈霁云并没有逼迫任何一个厉鬼，这些鬼都是心甘情愿跟在沈霁云身后帮助他的。
　　但是，为什么呢？
　　沈霁云还没说话，王晶晶率先回道：“因为沈哥帅呀！”
　　她这不正经的回答让小花和沈霁云都笑了起来。
　　沈霁云对小花招手：“柳宾也画了你。”
　　小花将脑袋凑过来，她看向沈霁云手机上的那幅画，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画面中的沈霁云坐在衣柜对面的椅子上，他身后站着王晶晶，而在衣柜门旁，则是穿着破破烂烂衣服的自己。
　　她低下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新裙子，在这瞬间似乎明白了为什么沈霁云的人缘会这么好。
　　因为他的温柔润物细无声，在自己还没察觉到的时刻，就已经体现在方方面面中了。
　　王晶晶看着画则有点嫌弃，她无能狂怒了一句：“为什么柳宾只给我画了一个后脑勺了！”
　　沈霁云在画中是侧脸，小花也是，只有她当个背景板！
　　小花笑了起来，她眼睛亮闪闪地看着王晶晶：“姐姐，我感觉你们之间的气氛很好。”
　　王晶晶虽然是在吐槽柳宾，但是语气中的熟稔却是骗不了人的。
　　“哼。”王晶晶狠狠地揉了下小花的脑袋，“家里还没有小孩子呢，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住吧？沈哥，你看怎么样？”
　　小花眼睛一亮。
　　沈霁云想了想，有些犹疑：“家里鬼也太多了吧？”
　　小花露出一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哥哥，我不用吃饭也不用睡觉，不占空间的，我还会打扫卫生，以后我会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沈霁云看着她圆溜溜大眼睛中的讨好光芒，投降了。
　　小花对沈霁云更亲昵了，她悄悄地拉住沈霁云的胳膊，顺着沈霁云的视线看向第二张画，第二张画就只有沈霁云一个人了，是他指尖夹着符箓站在月光中的画面。
　　符箓的金光在他指尖闪烁，在金光中他整个人的气质也和之前的温柔不太相似，透着一股冷淡的锐利。
　　尤其是那双金色的瞳孔，就算从画中看过去都带着几分压迫感。
　　沈霁云有些感慨：“柳宾把我画得真好看。”
　　王晶晶小声嘀咕道：“我也发现了，柳宾格外喜欢画你的单人画，而且每次都会画得很帅。”
　　至于沈霁云身边的其他鬼嘛，柳宾也画，但对比他画出来的沈霁云就敷衍多了。
　　王晶晶要不是知道柳宾对沈霁云没有其他心思，都要以为对方暗恋沈霁云了。
　　她之前还和何妍聊过这个问题，当时何妍的表情有些复杂，她垂眸想了许久才回答：“这世界上的感情分很多种，而有些感情是超越爱情和友情的，那是一种更为复杂深刻的情感。”
　　“就比如我对沈哥，也比如柳宾对沈哥，他对我们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
　　当时的王晶晶不太懂，听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这些何妍和柳宾说不定能凑成一对，毕竟他俩看起来有点像沈霁云的邪教党——
　　听到她们谈话的李广昆不屑说道：“说别人是沈少的邪教党？你自己就是沈少的邪教党教头！”
　　王晶晶想到李广昆这话，不由锤了下沈霁云的肩膀：“沈哥，我看你这次综艺之后也要火了，就算你不是明星，但也需要后援团嘛！不如这后援团就交给我吧！”
　　沈霁云将手机收起：“随你吧。”
　　他忙到压根没时间关注网上，火不火对他来说也无关痛痒，不过看到王晶晶这么兴奋，也就随她去了。
　　沈霁云看了眼王晶晶和小花，委婉说道：“我要洗澡休息了，你们还待在这吗？”
　　小花和王晶晶一愣，飘出卧室。
　　沈霁云刚走进卧室就接到傅知礼的电话，对方的声音很沉：“忙完了？”
　　沈霁云懒懒地嗯了一声：“这别墅内基本不会出突发情况了。”
　　毕竟该解决的都被他解决得差不多了。
　　傅知礼：“我明天来接你，你今晚早点休息吧。”
　　他看着沈霁云也忙了一晚上，有什么话等综艺结束再说也不迟。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早沈霁云听到楼下发出一道爆炸的声音，这响声让他从睡梦中惊醒，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沈霁云简单洗漱了一下才下楼，发现烟烟几人已经起来了，天亮时阳光照进别墅中驱散晚上的阴森，加上小花也没出现，烟烟几人倒是胆大的从三楼跑到一楼。
　　他们打算趁着沈霁云还没起来，做个早饭给沈霁云吃。
　　几人虽然厨艺有限，但也不至于对厨房一窍不通，像是煮个粥煎个蛋这种简单的早餐还是不在话下的。
　　就在几人对自己充满自信踏进厨房后，没过一会儿，厨房就传来一道爆炸声。
　　在厨房的王元黎灰头土脸地跑出来：“我靠，微波炉炸了！”
　　“微波炉不是什么都能放的！你肯定放了易爆炸的东西！”烟烟心想还好自己跑得快，要不是头发都要被炸成卷毛。
　　沈霁云刚下来就看到这幕，他有点头痛地捂着额头：“你们进厨房还能把厨房炸了？”
　　这就是新一代的厨房杀手吗？
　　烟烟几人对沈霁云笑了下，没让沈霁云出手，坚持要自己做一顿早饭给沈霁云吃。
　　手忙脚乱的一小时后，几人端着一锅粥和水煮鸡蛋走了出来，烟烟手上还拿着几个小碟子，她将碟子在几人面前分别放好，然后倒了点乌江榨菜。
　　沈霁云：……
　　别说，不管味道好不好吃，这早餐看起来还挺健康合理。
　　沈霁云尝了一口白粥，无功无过，就是单纯普通的白粥，他对吃得不挑，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饭。
　　在沈霁云快吃完的时候，王元黎突然轻咳了一声，主动开口说道：“沈哥，早饭我们做了，那中午的散伙饭就交给你了。”
　　沈霁云喝粥的手一顿，难怪这几人这么殷勤，原来在这等着他呢。
　　王元黎眼巴巴地看着沈霁云，生怕沈霁云会拒绝。
　　烟烟对自己充满自信：“沈哥，中午我可以给你打下手。”
　　小梁：“我力气大，可以帮你们剁肉。”
　　小阮没说话，但是脸却悄悄地红了。
　　沈霁云：……
　　看起来昨晚的小梁和小阮，夜生活很丰富嘛。
　　沈霁云：“那中午我就简单做一点吧。”
　　烟烟几人顿时欢呼起来。
　　中午的时候，小花还是和昨天一样在楼上没下来，王晶晶没忘记自己的职责，她判断出一楼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那个杂物间，所以她今天没跟在沈霁云身后，而是蹲在杂物间对面盯着那里面的几个厉鬼。
　　不过她也不敢距离杂物间太近，因为上面还贴着符箓。
　　但不知道是厉鬼的直觉还是什么原因，她总觉得这个杂物间会出问题。
　　几个厉鬼的气息依然在杂物间中蔓延，但里面十分安静，一点动静都没有。
　　王晶晶盯着符箓看了好几秒，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又连忙挪开视线。
　　中午沈霁云在做完饭后自己没吃，他看着王晶晶凝视着符箓的郑重神色，走到杂物间旁边低声问道：“有异常？”
　　王晶晶摇头，又点头：“我感觉有点不对劲。”
　　她死死盯着杂物间：“沈哥，你有没有觉得里面太安静了？”
　　“不过昨天杂物间里也很安静，小花不下来的话，那几个鬼在杂物间中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今天和昨天明明一样，但我就是感觉不对劲。”
　　王晶晶越说，表情越凝重：“要不是里面厉鬼的气味还在，我都感觉里面的厉鬼其实已经跑了！”
　　沈霁云表情一变，他背着身子挡住摄像头，伸手将符箓揭开，紧接着将杂物间的门打开一道缝，阳光透过门缝照进其中，杂乱不流通的逼仄空间中只剩下几个厉鬼的贴身衣服，哪里还有那三个厉鬼的身影？
　　王晶晶一愣，她表情猛变：“他们真的跑了？不对，符箓还贴在这，他们不可能自己跑了，是有人将他们带走了！”
　　沈霁云表情微沉，他将杂物间的门缓缓关上，眸中的神色有些冷：“昨晚别墅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小花，别墅外还有曹姐他们，在这么多厉鬼的情况下，竟然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这几个厉鬼带走。”
　　与其说是吃惊几个厉鬼不知道被谁带走，不如说更为后怕。
　　如果那人想要对他们做什么简直轻而易举。
　　王晶晶站在阴影中，她表情凶戾：“是什么人？带走这几个厉鬼又有什么目的？”
　　“应该是活人。”沈霁云冷静下来后，声音中的那丝冷意也渐渐散去，“杂物间门口我贴着符箓，鬼是打不开的。”
　　只有活人才能打开杂物间的门，但是普通的活人哪能带走几个厉鬼？这人十有八九不简单。
　　王晶晶沉默起来：“沈哥，你也不要太担心，那人应该对我们没恶意，要不然也不会悄悄地来，没对我们做什么又静悄悄地离开，可能是什么需要厉鬼魂魄的大师。古往今来从来不缺乏用邪术炼制魂魄的大师。”
　　王晶晶此时也只能这样安慰沈霁云了，虽然她内心也十分不安，但她在沈霁云面前没表现出来，反而说道：“沈哥，要不我还是去吞噬点厉鬼的魂魄吧？”
　　这样实力才会上涨，下次再遇到这种情况，肯定不会让别人在眼皮底下将厉鬼带走。
　　王晶晶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实际上沈霁云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他摇了摇头：“吞噬厉鬼有副作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别做这个打算。”
　　沈霁云垂下眼眸，如果是炼制厉鬼魂魄的大师，那就不是只带那三个厉鬼了，明显别墅外面的柳宾和何妍更有吸引力。
　　而且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三个厉鬼带走，就算是柳宾和何妍对上这个人也没有招架之力。
　　除非对方的目的本就不是所谓的炼制厉鬼魂魄。
　　沈霁云将手腕的佛珠褪下拿在手上轻轻拨动着：“最近晚上多注意一点。”
　　王晶晶沉默点头。
　　沈霁云也决定等回去就开始学习画符箓和看面相，至少有图谋不轨的人从自己身边经过能一眼看出来。
　　对方如果不针对他还好，要是被藏在暗处的敌人盯上，沈霁云只觉得不把这根刺拔出来心里格外膈应。
　　趁着烟烟几人在吃饭，沈霁云前往二楼将这事和小花说了下，小花有些惊讶：“难道是我养父母的仇人？”
　　沈霁云：“他们有仇人？”
　　小花：“我养父母是做生意的，早年的手段不太干净，得罪了不少人，也干过不少脏事。”
　　不过这些都是在小花死后才从养父母口中问出的。
　　小花犹豫了一下才继续说道：“要是他们仇人的话，说不定有人找大师把他们魂魄带走折磨。只是他们都死这么多年了，要动手的话也早就动手了，干嘛要等到现在？”
　　王晶晶脑中灵光一闪：“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在综艺没开播之前，你养父母的仇人以为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就算想报仇也没辙。但是综艺开播后，在昨晚才发现你养父母的鬼魂还在这个世界上，所以才会动手？”
　　小花恍然大悟：“有这种可能。”
　　沈霁云现在也猜不到具体原因是什么，他叮嘱王晶晶和小花：“晚上在家要注意，别让其他陌生人摸进来了。”
　　小花和王晶晶点头。
　　在综艺结束的时候，沈霁云已经整理好情绪，烟烟几人恋恋不舍地和沈霁云告别，华导给几人分别发了一个红包，数量不多，主要图一个好寓意。
　　沈霁云想了想，还是将别墅里那几个厉鬼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带走的事和华导说一下，提醒华导最近也要注意安全。
　　华导记着他这个人情，又悄悄给他转了一笔钱。
　　别墅外等候的曹辛荷几个厉鬼听到这个消息都有点发愣，老段不可置信地说：“我昨晚没看到有人进去啊！”
　　昨晚几个鬼在离开别墅后，分别守在别墅的各个方向，但不管是老段还是柳宾都完全没察觉到有人摸进了别墅。
　　沈霁云叹了口气：“可能对方很厉害吧。”
　　曹辛荷心思透彻，她安慰道：“对方既然没对我们动手，我们暂时也不用太担心，不管是像小花说的可能是仇人，还是炼制厉鬼的大师，轻而易举都不会对上我们。”
　　她笑意吟吟地看着沈霁云：“我们这些厉鬼倒是不足为惧，但你可是从小在各大道观和寺庙长大的，真惹到你，你就算打不过他，也能去摇人。”
　　沈霁云失笑，曹辛荷说的没错，对方就算想做什么，也得看看自己身后的太一派，如果对方也是大师，那就更清楚太一派的名声不敢做什么了。
　　正当沈霁云想着这事的时候，傅知礼开车来到别墅门口，他刚下车就看出沈霁云有心事，挑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沈霁云对华导告别，钻到车里才将那事说了下，傅知礼不紧不慢地开着车：“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你都不能掉以轻心，我买在你隔壁的房子刚装了新的安保系统，要比你住的房子安全许多。这样吧，最近一段时间你先跟我住一起。”
　　挤在车后一群鬼本来一脸担忧，听到傅知礼说的这话都不由笑出声。
　　沈霁云：“……”
　　他用一种谴责的目光看着傅知礼：“你的算盘珠子都要崩到我脸上了。”
　　傅知礼十分平静：“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只是担心你一个人在家遇到危险。”
　　沈霁云很犀利地吐槽：“跟你住一起才是危险。”
　　傅知礼眼中闪过笑意：“是吗？”
　　沈霁云哼了一声，不过在傅知礼的打趣下，沈霁云发现自己的心情变好了不少。
　　小花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看着窗外的景色，突然开口对沈霁云说道：“哥哥，我想去希望福利院看看。”
　　沈霁云知道小花一直心心念念着希望福利院，他点了点头：“我送你去。”
　　他跟傅知礼说了下，傅知礼将导航地址改成希望福利院，同样回头看了眼车后座。
　　不过没和沈霁云肢体接触，在他的视线中后座空空如也。
　　傅知礼又默默收回视线。
　　福利院距离别墅不太远，傅知礼开车没一会儿就到了。
　　沈霁云上前敲门，门被人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纪在五十岁左右的女人，女人眼角的皱纹很明显，但是脸色看起来很红润，一副笑呵呵慈善的模样。
　　她看到沈霁云的时候一愣，紧接着目光落在傅知礼身上的时候目光更是闪烁了一下。
　　沈霁云注意到她的视线，和傅知礼不动声色地对视了一眼。
　　看来这家福利院也不是那么简单。
　　沈霁云没回头，悄悄地对身后的王晶晶等鬼做了个手势，王晶晶心领神悟，带着其他鬼飘进福利院。
　　小花则跟在沈霁云身后。
　　十几秒后，王晶晶几个鬼又飘了出来。
　　王晶晶凑到沈霁云身边：“沈哥，这个福利院里有符箓，我们进不去。”
　　沈霁云心里了然，果然有问题。
　　福利院的院长对沈霁云客气问道：“是沈先生和傅先生吧，两位快请进。”
　　她倒是没隐瞒自己认识沈霁云和傅知礼。
　　沈霁云跟着对方走进福利院后，视线在院内扫了一圈才开口说道：“没预约突然到访，麻烦院长了。”
　　沈霁云不是第一次来福利院，小时候父母也经常带着他去福利院做公益，不过一般都是提前预约，像是这样说来就来还是第一次。
　　福利院院长笑容和善：“我们福利院一直对外开放，沈先生太客气了。”
　　她笑起来唇角微弯，满是皱纹的眼睛看起来尤为温柔，沈霁云看了她一眼，眼角余光中看到小花也被一道透明的结界挡住，完全进不来。
　　沈霁云摸了下自己手腕上的佛珠，敛目想着，为什么福利院中会有符箓形成的结界，这结界对活人无效，但是却能挡住鬼，一个儿童福利院，为什么要设这种结界？
　　如果不是身后的小花众鬼都被挡在门口进不来，沈霁云都没从这个福利院院长身上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对方的演技可比王元黎烟烟等人好多了。
　　傅知礼看向院长，沉声问道：“院长怎么称呼？”
　　“我姓赵。”院长看起来笑眯眯的，她对俩人客气又不失亲切，“沈先生、傅先生，你们两位来得真是巧，今天下午我们院内的老师正教孩子们包水饺呢，等会儿晚饭就吃睡觉，两位要不晚上就留在福利院一起吃点？”
　　她只是随口一说，料定傅知礼不会留在福利院吃晚饭，没想到傅知礼对她露出一个笑：“那便叨扰赵院长了。”
　　赵院长一愣，随后连忙说道：“沈先生、傅先生请，孩子们都在后院呢。”
　　相比较前院的安静，后院要热闹许多，院子里摆放着七八张大圆桌，几十个孩子围在圆桌前，正跟着老师学习包饺子。
　　空气中弥漫着面粉的香味，好多孩子脸上都沾染着面粉，他们笑得很开心，从表面完全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沈霁云几人的到来让孩子们转头看来，他们年龄段不同，但相同的是看到赵院长的时候脸上都扬起开心的笑，有性格活泼的孩子放下手上正在包的饺子向赵院长跑来。
　　不过这些孩子在看到沈霁云和傅知礼的时候脚步变慢，用一种好奇的神色看着两人。
　　也许是希望福利院经常有人来做公益或者探望，这些孩子们见到沈霁云和傅知礼都没太多惊慌的表情，要么对沈霁云笑得很灿烂，要么有内向的害怕傅知礼，只敢对傅知礼悄悄张望。
　　在福利院还有这么好的心态，沈霁云毫不怀疑福利院院长平时对他们相当不错，既然如此，那门口的结界又是怎么一回事？
　　赵院长将一条腿不太便利的女孩抱到怀里，脸上的笑容更温柔了：“这是沈叔叔和傅叔叔，大家快和两位叔叔打招呼。”
　　院子内顿时响起一连串孩童清脆的叫声：“沈叔叔、傅叔叔好！”
　　沈霁云虽然不知道这家福利院到底有什么秘密，但这些孩子都是天真无邪的，他也抱起一个孩子，哄道：“那叔叔陪你们一起包水饺好不好？”
　　在他怀中的是个小女孩，小女孩左眼似乎看不到，另外一只右眼清澈单纯，她对沈霁云重重点头，童声稚嫩：“小芽教叔叔包饺子。”
　　沈霁云抱着女孩走到桌子旁，然后转头含笑看着傅知礼。
　　傅知礼面无表情看着自己脚边跑来跑去的小豆丁们，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男孩拉住傅知礼袖口衣摆，笑容灿烂：“叔叔，你也陪我们一起包饺子吧！”
　　傅知礼蹙眉，就在男孩有点害怕想要松开手的时候，听到傅知礼的声音传来：“好。”
　　沈霁云和傅知礼坐在桌边后，反而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暂时抛下，秋风吹拂在俩人身上，沈霁云假装认真地跟着小芽学习包饺子，而坐在他对面的傅知礼则是真的在“学”包饺子，他眉头拧得很紧，表情认真地捏出来一个四不像，引起一群小孩子的笑声。
　　傅知礼抿了抿唇，不服输地又包了一个饺子，这个也没好到哪去，他表情有点茫然，似乎惊讶包饺子竟然这么难！
　　一个小孩子看不下去了，对傅知礼吐槽道：“叔叔你好笨呀！”
　　傅知礼本来就没表情的脸更冷了。
　　沈霁云忍俊不禁。
　　院中的树叶被秋风吹落，在空中转着圈落下，在凉爽的季节中，福利院内包饺子的众人时不时传来笑声。
　　王晶晶在寒风中咆哮：“沈哥没有心！竟然抛弃我们有了其他的狗！”
　　何妍默默远离她：“你自称是狗没关系，别捎上我。”


第42章
　　沈霁云安安静静包着饺子, 傅知礼看着自己手上的四不像，又看向沈霁云面前一排排整齐的饺子，悄悄地从沈霁云桌前摸了几个圆鼓鼓的可爱饺子放到自己面前。
　　小芽虽然只有一只眼睛, 但是她一直趴在沈霁云身边，一下子就看到傅知礼将沈霁云的饺子偷走了。
　　不过她没像那个男孩大咧咧地喊出来，而是看了傅知礼一眼，然后在沈霁云耳边嘀嘀咕咕：“大哥哥, 对面的大哥哥偷你的饺子。”
　　说是悄悄话, 实际上声音也不小, 不止沈霁云听到了，傅知礼也听得一清二楚。
　　傅知礼表情淡定：“我这不是偷饺子, 是拿来做参考。”
　　沈霁云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要我教你吗？”
　　傅知礼没拒绝：“谢谢。”
　　沈霁云从凳子上站起身走到傅知礼身后，他微微俯身靠近傅知礼, 声音中含着笑意：“你包饺子的馅不用放太多。”
　　傅知礼感觉到一股微凉的气息吹在自己耳侧，沈霁云身上的温度实在很低, 在即将冬天的这个季节吹在耳边有一种凉凉的酥麻感。
　　虽然很凉, 但是又很舒服。
　　傅知礼忍住摸自己耳朵的动作，垂眸认真看着自己手上的饺子, 按照沈霁云的教法重新包了一个：“这样？”
　　沈霁云轻笑：“继续。”
　　这次的饺子不像之前的四不像, 要好看许多，但是……傅知礼看向沈霁云包出来的饺子收口，饺子上方是被捏出来漂亮褶皱，再一低头看向自己手上饺子的封口，要么不够紧, 要么就是太紧将饺子皮捏破了。
　　沈霁云一看傅知礼落在饺子皮上的目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笑盈盈说道：“我教你呀。”
　　他用纸巾擦了擦手上的面粉，然后伸出手将手覆在傅知礼手上打算手把手教学。
　　和沈霁云有些低的体温不同, 傅知礼的体温很高，在沈霁云掌心触碰到傅知礼手面的时候，俩人同时顿了一下。
　　沈霁云轻咳一声，非常仔细地认真教学，而傅知礼则有点魂游天外，他目光凝在沈霁云的手上，沈霁云的肤色很白，他也很白，两双异常修长精致的双手这样交叠在一起，莫名有一种特殊的张力。
　　他想要握住沈霁云的手。
　　傅知礼的目光一动不动地看着沈霁云粉色的指甲盖和弯弯的月牙，压根没听到沈霁云在教什么，直到沈霁云凑到他耳边，近距离的微凉呼吸喷洒在脖颈处他才陡地回过神。
　　他听到沈霁云笑盈盈地问：“傅总，听明白了吗？”
　　傅知礼：“……”
　　他少有得露出一副迷茫的神色。
　　沈霁云看了傅知礼一眼就知道他刚刚在走神，但是他也不准备再示范第二遍，而是站起身，又拿起纸巾擦了下自己手上沾到的面粉，轻笑着说道：“傅总是个不合格的学生。”
　　傅知礼沉默了一瞬，他转身抬头看向站着的沈霁云，静静说道：“麻烦沈老师再教一遍？”
　　沈霁云眼中的似笑非笑浓郁了些：“学生太笨，不教了。”
　　他站着，要比坐着的傅知礼高许多，从傅知礼的角度看上去正好看到沈霁云微弯的眼眸，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在笑起来像是有水波荡漾，尤其是在沈霁云自上而下凝视着自己的时候，更显得格外多情。
　　傅知礼可耻地脸红了。
　　他默默转过身，声音倒是一如既往的冷静：“我自己慢慢琢磨。”
　　至于是不是琢磨怎么包饺子，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赵院长在不远处教另外的孩子包饺子，期间悄悄地看了沈霁云好几眼，这一看之下就看到刚刚那幕，沈霁云身边的那群小孩子年纪还小没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以赵院长的年纪，她能清晰地察觉这俩人之间的气氛好像不太对劲。
　　不过这俩人说是情侣吧，彼此间又格外客气，但要是说只是朋友，这举动和眼神又不太对劲……
　　赵院长收回视线，心里思忖起来沈霁云和傅知礼的关系。
　　在看到沈霁云出现在小花家的时候，她就感觉福利院可能要有一个麻烦，但只是一个沈霁云，赵院长感觉自己身后的势力还是能摆平的。
　　但她万万没想到，来的不止是沈霁云这个麻烦，还有另一个在帝都几乎没人敢招惹的傅家。
　　这下子麻烦就大了。
　　她表面笑呵呵的，其实内心焦虑无比，想着把这两位送走后就赶紧联系其他人。
　　只是沈霁云也一副笑盈盈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按理说他身为大师，身后还跟着鬼，应该早就察觉福利院的不同之处，但他偏偏特别沉得住气，到现在连一句询问的话都没有，这让赵院长心里更为忌惮。
　　愣头青不可怕，越愣头青的类型就越好糊弄，但她就怕像沈霁云这种心思缜密又深沉的人。
　　这种人不出手则罢，一出手谁都跑不掉。
　　这么一想，赵院长更急了，连自己右眼都跳了起来。
　　她在心里念叨着，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可不就是灾吗？！现在福利院就坐在两个能给福利院带来大灾的存在！
　　相比较赵院长的心不在焉，沈霁云看起来轻松又惬意，他一开始还在哄小朋友们让他们教自己包饺子，在“学会”后很快就反客为主，开始教起小朋友们。
　　沈霁云格外招小孩子的喜欢，好多小孩子都围着他，问他怎么包饺子，还有几个年纪十几岁的孩子早就学会包饺子，但仍然跑到沈霁云身边，脸红红地让沈霁云教自己包饺子。
　　傅知礼抽了下嘴角，内心由衷生出来一种男朋友太受欢迎了的感觉。
　　除了被小孩子喜欢之外，还有那么多厉鬼喜欢他！
　　傅知礼内心叹息，但眼中却闪过一丝笑意，这也说明沈霁云非常优秀，所以才会有这么人和鬼喜欢他。
　　沈霁云和傅知礼后面真在福利院吃了晚饭，小孩子包的水饺虽然不好看，但是味道却不错，尤其是看到这群小朋友都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沈霁云心里也颇为触动。
　　在吃过饺子后，沈霁云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挨个摸了摸小朋友们的头发后才和傅知礼离开。
　　赵院长看着沈霁云和傅知礼的背影消失，脸上和煦的笑逐渐变淡，她又看了眼这群孩子们，脸上依然在笑，但是那笑却带着几分复杂。
　　“福利院有问题？”傅知礼动作自然地先给沈霁云打开车门，看着他坐进去后才问道，“不过表面没看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俩人在那待了一下午自然不是一直在包饺子，期间还抽空去福利院各处转了转，当然了，这全程都有赵院长的陪同。
　　沈霁云对他点头：“你先上车。”
　　等到傅知礼坐上车后，沈霁云才开口将福利院的异常说了下：“刚刚在福利院身边一直有人没跟你说，那福利院的门口有结界，结界能阻止鬼进入。”
　　“所以我觉得，这个福利院不仅有问题，并且问题还很大。”王晶晶摸着下巴，顺着沈霁云接下来的话对身边的几个鬼说道，“你们怎么看，尤其是小花，你不是在这家福利院长大吗？你怎么看？”
　　小花露出一个真实的疑惑：“我不知道呀！我五岁前都住在福利院，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呀……”
　　而在她发现有问题的今天，她已经成为鬼了，但是又进不去福利院……
　　沈霁云也转头看向小花。
　　小花一副拧眉苦苦思索的模样，几分钟后，她眼睛一亮，抬起头说道：“我想起来了！”
　　沈霁云和几个鬼都精神一振，期待地看着她。
　　小花：“福利院最特别的地方就是饭菜特别好吃！”
　　沈霁云：“……”
　　王晶晶等鬼：“……”
　　小花，你是脖子痒了想被麻绳勒一勒吗？
　　沈霁云唏嘘地收回视线，也不急着非要在这时候想，他看了傅知礼一眼，对他弯唇笑了笑：“回家后再说吧。”
　　回到梨园后，沈霁云率先打开房门，家里的门锁在扫到他瞳孔的时候自动开锁。
　　傅知礼看不到沈霁云身后的那些鬼，他站在门口有些迟疑地说：“你们继续聊？我先回隔壁，正好有点工作要处理。”
　　沈霁云：“工作很紧急吗？”
　　傅知礼一怔，下意识摇头：“不紧急。”
　　“那就进来一起想想这福利院哪里不对劲吧。”沈霁云对傅知礼勾了勾手指，傅知礼感觉自己像是失了魂似的，一看到沈霁云这个样子就情不自禁想要靠近。
　　傅知礼眼帘微垂，难怪说回家再说，是因为在车上不好肢体接触，因为自己看不到鬼所以才留到回家再说吗？
　　沈霁云顺势拉住傅知礼的手腕，将他带进客厅。
　　在俩人肢体相触的刹那，傅知礼看到客厅里站着好几个鬼，有早就眼熟见过好几次的曹辛荷等鬼，也有还是第一次碰面的小花。
　　何妍和柳宾的视线都落在沈霁云拉着傅知礼的手上。
　　傅知礼察觉到这两个最沉默寡言的厉鬼视线，不动声色地反手握住沈霁云的手。
　　何妍和柳宾同时抬头看向傅知礼，傅知礼对他俩笑了下，那笑容说不上友好，还带着几分挑衅。
　　何妍：“……”
　　柳宾：“……”
　　干嘛用这种看情敌的目光看着我们啦！
　　王晶晶噗嗤一声笑出来，沈霁云也忍俊不禁，他牵着傅知礼走向沙发处，随后又对小花招手：“福利院除了饭菜特别好吃之外，还有其他的异常吗？”
　　小花想了一路，实在没想到福利院哪里不对劲，她摇了摇头：“我对福利院的记忆没多少，虽然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但是我离开的时候才五岁，那时候都没怎么记事。”
　　“不过在我印象中，福利院的小伙伴很多，有时候会来很多年纪小的同伴，然后没过多久这些孩子就被领养了。”
　　“至于其他的，我真没什么印象了。”
　　小花说完后，倒是主动对傅知礼笑了下，她作为鬼比活人的耳力要好很多，昨晚沈霁云打电话让别人烧给自己香和衣服，她记得电话里那人的声音，就是傅知礼给她烧的这些东西。
　　傅知礼视线在她头上的卡通发卡上划过，现在的小花除了皮肤苍白没有影子之外，和普通的小姑娘没什么差别。
　　“我找人查查希望福利院。”傅知礼侧头对沈霁云说道，“正常的福利院不会有符箓这种东西存在，既然有符箓，那一定是想隐藏着什么。”
　　沈霁云点头，他摸了下手腕上的佛珠：“我也找俞掌门问问。”
　　傅知礼观察到沈霁云在思考问题的时候总会不经意地做这个动作。
　　沈霁云没注意到傅知礼的目光，他在心里细细想着：符箓是道家的东西，并且福利院的符箓还是有结界的那种，这一看就价值不菲，只能出自帝都特别有名的那几家道观。
　　在帝都中，最有名的道观除了太一派就是清虚派，两家关系一向融洽，只要向俞掌门询问，自然能查出来福利院购买这种符箓的目的。
　　傅知礼抬手看了眼手表，对沈霁云说道：“我去打个电话，明天资料就能发给你。”
　　打完电话后，傅知礼打算先回隔壁处理文件，在他要离开的时候，沈霁云从沙发上站起身，将自己手腕上的佛珠褪下给傅知礼戴上。
　　沈霁云的表情很淡：“最近不太安全，你戴着这个，晚上出什么事我能感应到。”
　　傅知礼学着沈霁云的样子摸了下手腕上的佛珠，对沈霁云点了点头。
　　沈霁云看着傅知礼的背影，又对小花说道：“你晚上注意点他那边的动静。”
　　小花点头。
　　沈霁云之所以会让小花盯着隔壁也是有原因的，小花是这群鬼中对傅知礼最为友善的，要是换成柳宾和何妍，估计会面无表情看着傅知礼出事——
　　当然了，虽然最后关头也会出手，但一开始出事肯定不会直接帮忙。
　　王晶晶看着唉声叹气的沈霁云，猜到沈霁云在什么，不由跟曹辛荷小声叨叨着：“我看沈哥总有种当皇帝要调理后宫嫔妃关系的无力感……”
　　曹辛荷嘴角抽搐：“你是会形容的。”
　　沈霁云则去阳台给俞掌门打了个电话，不过没人接，沈霁云直接从微信联系太一派的小师弟。
　　小师弟还在尽心尽力地卖着符箓，一看到沈霁云主动戳自己，很高兴地回：你是要买符箓的吗？
　　不等沈霁云回复，那边很快又回一条消息：差点忘了，你都自己学画符箓了，以后是做不了你生意了。
　　他对沈霁云的态度很亲近，因为沈霁云小时候在太一派待了好几年，他跟沈霁云年纪相仿，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儿。
　　沈霁云也没磨叽，将希望福利院的结界说了下。
　　小师弟没继续打字，而是打了通电话过来：“这事你找我还真找对了，找掌门他都不知道！这种小玩意掌门哪会记着是谁买的。”
　　小师弟声音慢悠悠的：“你电话别挂，我从电脑查下希望福利院的购买记录，等等啊，我先找找订单编号。”
　　沈霁云：“……”
　　现在太一派都有订单编号这个东西了吗？
　　几分钟后小师弟的声音才从电话里飘出来：“找到了，希望福利院从太一派购买符箓已经有二十年了！”
　　沈霁云微怔：“二十年前就开始了？福利院那边有说为什么要购买符箓吗？”
　　“我看看啊。”小师弟那边也在查希望福利院，“这福利院是在二十年前建起的，当时建立的时候就每年就会从太一派买符箓形成结界，以防有鬼怪伤害到孩子们。”
　　沈霁云蹙眉：“一个正常的福利院，怎么会有鬼来伤害孩子？”
　　“话是这么说，但是福利院到底是什么目的也不一定会说呀。这符箓不会伤害到人，只会防鬼，所以咱们太一派也不会打破砂锅问到底。”
　　沈霁云沉默了一下：“我知道了。”
　　小师弟很八卦地问道：“怎么了？我看希望福利院这些年的名声越来越大，这福利院难道有什么秘密？”
　　沈霁云：“我也正在查。”
　　小师弟问需不需要帮忙，沈霁云也没客气，消息渠道当然是越多越好。
　　挂断电话后，沈霁云思忖起来，据他所知，太一派的普通符箓价格就极为高昂，如果是这种能形成结界的符箓，那价格更是一个天文数字，如果是有钱人家里有这种符箓驱邪倒是不难理解，但一个福利院，怎么会有这么大一笔钱？
　　并且还是年年都要支出这么一笔天文数字。
　　沈霁云想不通就没继续想，让父母也帮着调查一下这件事，沈家走得路子和玄学有关，说不定能得到出乎意料的消息。
　　沈霁云爸妈在深夜发了一份资料过来，沈霁云点开资料细细看了一遍。
　　资料是一份名单，其中不乏一些知名企业家和娱乐圈人士，这些企业家和明星每年都会给福利院捐款，数目十分庞大。
　　沈霁云蹙眉，捐款资料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就是这个捐款金额已经远远超出正常的福利院捐款。
　　沈霁云爸妈还发了一条消息过来：这些是明面上的账单，还有很多富商在私下也会捐款，私底下的捐款金额虽然也有明面账单，但是那金额一看就很假，具体真实的金额是多少我们也没查出来，估计只有福利院内部人员才知道。
　　后半夜的时候，沈霁云又收到太一派小师弟发来的消息。
　　“沈霁云你睡了吗？”小师弟给沈霁云发了几条长语音，“我帮你查了下，那福利院是有问题，这家福利院不止在我们太一派买符箓，在清虚派也买了不少驱邪的符箓，对了，你肯定想不到，福利院还专门在万安寺学怎么超度鬼魂。”
　　“我联系了万安寺的那群小秃头，他们说有次晚上去超度其他地方的鬼魂，正好路过福利院在门口看到有小孩子的鬼魂，不过不等他们过去询问，那小孩子的魂魄就被超度了。”
　　“之后他们去询问福利院的人，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一脸茫然，院长倒是亲自出来解释，说那是在领养家庭中意外去世的小孩子的魂魄，在死后还对福利院念念不忘特意来探望小伙伴们。”
　　沈霁云这时候还没睡，他给小师弟打了个电话，语气有些诧异：“万安寺还教了他们超度亡魂？”
　　小师弟的语气吊儿郎当的：“佛家那群人的超度不就是念经嘛，还需要教？上网查一查都知道要怎么超度。”
　　沈霁云：“……”
　　竟然十分有道理。
　　小师弟：“不过福利院都是一群普通人，自己超度亡魂容易出问题，万安寺只能教他们更为正统的佛家超度的方法。”
　　沈霁云：“……万安寺的和尚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他小时候也不是没去万安寺待过，那群和尚看起来良善好说话，实际上最为执拗，他小时候在万安寺里偷吃个鸡腿被逮到还被罚抄经书。
　　一想到自己童年经历过的凄惨遭遇，沈霁云的语气更疑惑了：“我记得我小时候还想着要不要学万安寺的超度，但是那群和尚愣是没让我学。”
　　小师弟：“还不是因为福利院给的太多了！佛家子弟也是要吃饭的，当然不会跟钱过不去。”
　　沈霁云：……
　　又很有道理。
　　他想到福利院每年的捐款金额，心想这钱有一大部分都花在了玄学上。
　　他沉默的这几秒，小师弟又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什么，他大喝一声：“对了，你刚刚说什么？你小时候我们太一派追在你后面让你学道家的法术你不学，你竟然想当和尚？”
　　沈霁云轻咳一声：“你们道家的法术对于鬼来说太过霸道，动不动就是魂飞魄散，相比较起来佛家的要柔和许多，最起码还能继续转世投胎。”
　　小师弟静了下，然后轻轻啧了一声。
　　等沈霁云收到傅知礼发来的希望福利院资料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傅知礼发来的这份资料非常详细，详细到希望福利院从哪天成立，每年有多少孩子被送来，又被领养走多少孩子，甚至每个孩子被领养家庭的父母以及现在的状况都历历在目。
　　沈霁云甚至还看到了希望福利院内部的账单，详细到每天吃什么都有……
　　“……不愧是傅家。”沈霁云在电话里对傅知礼由衷感慨道，“这资料太详细了。”
　　傅知礼的声音带着笑意：“能帮到你就好。”
　　挂断电话后，沈霁云仔细看起这份资料，这一看之下他发现一个问题，这份资料虽然看起来详细，但缺失了某些孩子的身份照片和详细资料，无法追溯到这些孩子到底是被什么人送来，故乡在哪里。
　　沈霁云翻看着这些资料，格外关注那些丢失的资料，这些孩子只有姓名，压根不存在照片，连长什么样都没被记录。
　　他给傅知礼发了条消息，那边很快回复：福利院内部就没这些孩子的照片，原因是这些孩子害怕拍照，在被领养前拒绝拍照，而福利院向来尊重孩子们的意愿，孩子们不愿意，福利院和被领养人也就没强迫。
　　沈霁云看着消息回复好久没回话，希望福利院的做法看起来是在尊重孩子，但更像是在逃避什么。
　　想了一会儿，沈霁云感觉这次的事牵扯的范围估计相当大。
　　傅知礼发来的那些名单中，不只有娱乐圈的明星以及商人，还有许多不能说的名字。
　　沈霁云缓缓地坐在沙发上，表情逐渐凝重起来。
　　这时候沈霁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他侧头看了一眼被自己放在一旁的手机，发现打电话过来的竟然是殷雪的爸爸，
　　沈霁云微怔，接起电话后礼貌问道：“殷先生。”
　　“哎呀，沈先生！”殷雪爸爸的声音在电话里有些焦急，“沈先生，您那边没在忙吧？”
　　沈霁云：“我现在没事。”
　　殷雪爸爸这才继续说道：“我家雪儿从岛上带回来后就一直做噩梦，每晚要么睡不着非要待在我们旁边要么就是整宿整宿地做噩梦！”
　　“我跟我老婆带雪儿去医院看心理科，但是雪儿非常畏惧成年人，连诊所都不敢进，我跟我老婆说陪她一起去，她都不敢进。”
　　“我们要急死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孩子每天晚上都睡不好吧？自打雪儿回家后，嘴里一直念叨着您，雪儿她妈这时候也就想到了您，问雪儿如果是哥哥来陪你，她愿不愿意和医生叔叔聊聊天，雪儿立刻答应了。”
　　“沈先生，我想您抽空来医院一趟陪雪儿看医生，我知道我这个请求太冒昧，但我现在也实在没办法了，雪儿她谁都不信，就信您！”
　　沈霁云一听到是这种事，当下就找了件外套穿上准备出门，他温声安慰道：“殷先生太客气了，雪儿把我当哥哥，我也把雪儿当妹妹，你们在哪个医院？我现在就去。”
　　殷雪爸爸在电话那边的声音又惊又喜，隐约带着哽咽：“沈先生，谢谢您，我们在新生私立医院。”
　　沈霁云挂断电话赶往新生私立医院。
　　医院不在市中心，而是在僻静的郊区，这家医院占地面积极大，离很远看过去只能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景色特别优美。
　　新生私立医院以昂贵的价格以及服务态度出名，院内有目前国内最顶尖的医生以及医疗设施，专为有钱人服务。
　　出租车停在新生私立医院的门口，沈霁云从车上走下，看到殷雪爸妈带着殷雪已经等在门口。
　　“沈先生！”殷雪爸爸急切地迎了过来，这个高大的男人眼眶有点红，一看就为了孩子的事担心不已。
　　殷雪妈妈则抱着殷雪走在后面，她怀里的殷雪看到沈霁云的时候从妈妈身上跳下来，小短腿一颠一颠地跑向沈霁云。
　　沈霁云看得想笑，直接蹲下来将殷雪接住，殷雪扑在他怀里，将脑袋埋在他肩膀上，依赖地喊道：“哥哥。”
　　跟在后面一起过来的小花往后面飘了点，生怕自己身上的鬼气影响到殷雪，她心想沈霁云真受小孩子欢迎哦。
　　不管是活着的还是死了的，只要是小朋友都格外喜欢沈霁云，沈霁云在福利院的时候，估计也被一群小朋友围着吧？
　　小花想了想，又纠正自己的想法：不对，不止小朋友，成年人也是！家里那群成年的鬼也都围着沈霁云。
　　沈霁云摸了摸殷雪的头发，轻声问道：“是不是害怕医院里的陌生叔叔？”
　　殷雪在他怀里头都没抬，小脑袋点了点，她声音也很小：“我知道自己生病了，也知道爸爸妈妈都很担心我，但我就是害怕，哥哥，医院里的叔叔好可怕，没有头发！”
　　沈霁云一愣：“没有头发？”
　　殷雪妈妈咳嗽了一声，解释道：“那个……给雪儿看病的陆医生有点秃……”
　　沈霁云差点没忍住笑出声，他对殷雪说道：“那哥哥陪你一起去见医生叔叔好不好？”
　　殷雪从他怀里抬起头，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乖巧应道：“好，我听哥哥的。”
　　女儿对沈霁云无条件的信任让殷远哼哼了一声，他想和妻子吐槽一下自己在女儿心中的地位不保，一扭头看过去发现妻子也一脸信任地看着沈霁云。
　　殷远的表情垮了下来。
　　不过他自己没注意到，他看沈霁云的表情比妻子还要和善——
　　小花噗嗤一声笑出来，难怪王晶晶喜欢待在哥哥身边，哥哥身边的这些人都好有意思。
　　沈霁云抱着殷雪走进医院，这家医院很安静，进出也要很严格地登记，沈霁云就算跟在殷雪爸妈身后都要登记身份信息。
　　医院里的病人非富即贵，进入的审核严格也很正常，沈霁云填写完自己的身份登记后，才被保安放行。
　　就连刚从医院出来的殷雪爸妈再次进入的时候都要同样登记，殷雪也不例外。
　　小花也想跟着飘进去，但就在她要进去的时候，昨天在希望福利院门口出现的屏障又凭空出现。
　　不止她愣在原地，就连沈霁云都微怔了一下，一人一鬼隔空对视了一眼，沈霁云对她做了个手势让她等在门口，随后才继续走进医院。
　　沈霁云和殷雪一家走到心理科，楼层内弥漫着清新的消毒水味道，窗外的光线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沈霁云身上，殷雪趴在沈霁云肩上有点昏昏欲睡。
　　这家每层的护士虽然很多，但都一副缄默的表情穿梭在走廊和科室中，偶尔有护士和沈霁云几人对视上，则会露出温和的笑意，还有护士上前询问几人需不需要帮忙。
　　殷雪爸妈拒绝了好几个护士的询问，沈霁云这才体会到这家医院外传的服务好并非浪得虚名。
　　医院内比外面还要安静，但是景色堪比景区，沈霁云透过窗口看到后面的住院部门口还有一个小型的人工湖泊，有推着病人的护士正蹲着身子和病人说话。
　　柔和迷离的橙光洒在宁静的湖面上，漂亮的金辉让沈霁云眯了下眼睛。
　　这环境别说是医院了，就算是很多地方的大酒店都比不了。
　　沈霁云耐心地陪同殷雪进行心理治疗，殷雪爸妈则坐在外面的椅子上等候。
　　坐在医生面前的沈霁云看似温和，实际上内心却逐渐泛起冷意，如果说一个希望福利院的符箓还让他疑惑，那现在的新生私立医院的相同符箓则让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沈霁云坐在殷雪身边，静静陪了她两个小时，等他带着殷雪出来的时候，殷雪爸妈已经急到就差趴在门口偷听了。
　　殷雪看到爸爸妈妈担心的模样心里一酸，对着爸妈撒娇道：“爸爸妈妈，我很快就会好的！”
　　殷雪妈妈抹泪：“妈妈不急，只要你能好好睡觉比什么都不重要。”
　　沈霁云想了想，对殷雪爸妈说道：“我看这医院离市中心挺远的，以后每周都要来两次，你们也都要上班不太方便，不如这样吧，我给你们介绍一家心理诊所，就在帝都市中心，诊所内有位心理医生的医术也很厉害。”
　　他声音柔和：“你们需要吗？”
　　殷雪爸妈对视一眼，如果是别人推荐的他们可能会犹豫，但沈霁云推荐的一定错不了，俩人想都没想地点头。
　　殷雪爸爸：“沈先生，还要麻烦您给我们引荐那位心理医生。”
　　沈霁云说自然，接着将心理诊所的位置和王医生的微信推荐给殷雪爸妈。
　　殷雪爸妈对沈霁云很感激，说什么都要请沈霁云吃饭，沈霁云推辞不了，只能答应，不过还没到餐厅，他就接到傅知礼的电话。
　　“你在吃饭？哪家餐厅，我也过去。”电话内的傅知礼声音低沉，“有事要跟你说。”
　　沈霁云报了下餐厅的名字，有些抱歉地对殷雪爸妈说：“我还有个朋友等会儿一起来。”
　　带着沈霁云走向餐厅包间的殷雪爸爸很豪气地说道：“沈先生您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十分钟后，殷雪爸妈看着推门走进来的傅知礼表情有点发愣，俩人转头看着沈霁云，又将脑袋转回去看着傅知礼。
　　下一秒，殷雪爸妈有些拘谨地站起身，客气地和傅知礼握手，虽然之前就有见过，但这次见面依然很紧张。
　　这可是傅知礼啊！
　　殷雪爸妈心里想哭，他们就应该猜到能让沈霁云说是朋友的一定是不得了的大人物！
　　傅知礼将西装外套脱下，对殷雪爸妈的态度还算礼貌，他点了点头，抬手让殷雪爸妈入座，然后才走到沈霁云身边坐下。
　　他刚坐下就在沈霁云身边低声说了一句：“刚刚我又让人查到一条线索，希望福利院和一家私立医院在私底下有合作，具体是什么合作还在查，但是从调查中受到的阻力来看，希望福利院后面的势力不简单。”
　　沈霁云眸色微深，能让傅家都觉得不简单的势力，估计不止一股势力，而是多股势力为了利益拧在一条绳上。
　　沈霁云垂下眼眸：“那家医院的名字叫新生私立医院吧？”
　　傅知礼颔首，他倒是没惊讶沈霁云比他消息还灵通，毕竟对方身后还有玄学力量。
　　沈霁云轻声说道：“希望福利院、新生私立医院，这两个名字……这件事麻烦大了。”
　　傅知礼愣怔了瞬间，随即看向垂眸思忖的沈霁云，不由笑了起来：“在帝都，没有能让傅家觉得麻烦的事。”
　　沈霁云抬眸看向他。
　　傅知礼浅笑：“不管这背后的树根扎得有多深，只要你想拔起来，我就会帮你。”


第43章
　　沈霁云愣了一下, 他深深地看了傅知礼一眼，没有和傅知礼道谢，因为他知道以傅知礼的性格, 道歉反而生疏了。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坐在两人身边的殷雪并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一副想要和沈霁云贴贴又害怕傅知礼的模样。
　　和沈霁云特别受小孩子欢迎不同，傅知礼的气场看起来太过冷漠, 别说小孩子了, 成年人都不敢靠近他。
　　就算是不知道他身份的, 陌生人看到他都不敢和他对视。
　　殷雪爸妈看到沈霁云和傅知礼低头说话的模样都眼皮轻跳，早在上次看到沈霁云和傅知礼的相处模式时, 就感觉这两人有一腿，尤其当时傅知礼的那句堪称惊天动地的告白让人印象深刻。
　　如今再看这两人之间的相处, 何止是傅知礼对沈霁云有意思，沈霁云分明也很喜欢傅知礼嘛。
　　他看傅知礼的眼神和看其他人的目光明显不同。
　　殷雪爸妈没询问沈霁云和傅知礼在说什么, 并且连偷听都没有, 两人微笑着将菜单递给沈霁云和傅知礼，面对傅知礼的时候, 殷远的语气要客气许多：“傅总, 我们不知道您的口味，您看还需要点什么菜？”
　　殷远说着，又看向沈霁云，跟他说话的态度则亲昵许多：“沈先生，您也看看菜单。”
　　沈霁云和傅知礼都不是挑食的人, 也对口腹之欲都不是很看重，傅知礼接过菜单后随手递给沈霁云：“我都可以，你看看还想吃什么？”
　　沈霁云将菜单翻开, 他自己没看，而是对殷雪询问道：“小雪，你想吃什么？我看有甜口的小蛋糕，你想不想吃？”
　　殷雪点头，她眼睛很圆，跟猫眼似的，她看着菜单上的小蛋糕眨了眨眼睛：“想吃！”
　　然后她又补了一句：“哥哥也吃！”
　　沈霁云失笑，看她实在可爱，没忍住又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在窗外飘着的小花看到这幕内心伤感，沈霁云在里面陪别的小孩子，自己只能在外面看着。
　　点完菜后，沈霁云又拿起手机发了条消息。
　　没过多久，站在窗外的小花就收到一条短信。
　　是王晶晶发来的，她直接将小花拉进群聊。
　　手机是小花今天早上才用上的，还是沈霁云一早上去丧葬店买的，当时拥有手机的小花并没有感觉很开心，因为在她看来手机用处不大。
　　尤其是她年纪还小也没有办法注册账号，她拿着手机也就只能刷一刷娱乐平台，但是连评论都发不了。
　　不过回到家之后王晶晶等鬼帮她注册了一个新的账号，小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手机是用来和鬼之间联系的。
　　有了新账号以后，王晶晶等鬼也都加了她的好友，在她跟着沈霁云出来的时候，王晶晶那边的消息就没断，一直在询问沈霁云的情况。
　　如果沈霁云这次不是出来陪同生病的殷雪，体质弱身边不能有太多厉鬼，小花估计家里的厉鬼们都会跟着沈霁云出门。
　　小花点开王晶晶的消息，发现这次不是在询问沈霁云的情况，而是给她发了一张图片，图片中是各种各样的小蛋糕，有水果的，巧克力的，还有小孩子最喜欢的卡通蛋糕。
　　小花愣了一下才回：蛋糕？
　　王晶晶将她拉到一个群里，群名为“梨园总部”。
　　小花刚进群还有点懵逼，这又是什么群？
　　当时群里只有王晶晶对她热烈欢迎，剩下的鬼都很安静，王晶晶说这是沈霁云的后援团。
　　小花低头看了眼手机，看到王晶晶发了一个嘿嘿笑着的表情包，然后才是文字回复：这是沈哥早上从丧葬店顺便买回来的小蛋糕，蛋糕是沈哥特意叮嘱丧葬店老板做的款式，看着是普通人吃的蛋糕，但其实是用香做成的，专门给鬼吃的哦。
　　何妍在群里开口了：我以为买给我吃的。
　　柳宾：……
　　王晶晶又发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她回：这一看也知道是给小朋友买的，我们家里的小朋友只有小花。
　　王晶晶：小花，刚刚沈哥给我发消息说给你烧一个，沈哥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的，就让老板每种口味都做了一些，你要是有特别喜欢的，以后那个口味就多做些。
　　小花倏地扭头看向包厢里的沈霁云。
　　沈霁云正低着头殷雪说话，察觉到小花的目光，侧头看向窗外，对小花露出一个笑。
　　小花内心有点复杂，她是真没想到沈霁云竟然细心体贴到这种地步。
　　连她自己都没有把自己当作小孩子对待，但在沈霁云眼里，就算她是厉鬼，但同时也是一个喜欢吃甜食的小朋友。
　　小花在这一刻彻底明白了，为什么沈霁云身边总是会聚集着那么多人，而且不管是活人还是鬼，都这么喜欢他。
　　他值得所有人的喜欢。
　　小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带着不属于厉鬼的柔和笑容，在群里回：我想吃草莓蛋糕！
　　王晶晶回：好，我现在就给你烧，对了，小花，我能不能也吃一吃你的小蛋糕。
　　小花抿唇一笑：哥哥买的东西，大家都有份。
　　何妍：我也想吃草莓味的蛋糕。
　　柳宾：那给我烧一个巧克力味的吧。
　　曹辛荷看着蛋糕神色有点复杂，在循环世界中，蛋糕就是她的执念，现在一看到蛋糕就回想到当时的事情，也想到沈霁云为了让她活下去，尝试了一次又一次的死亡。
　　曹辛荷现在之所以能恢复理智，多亏了沈霁云。
　　她没要蛋糕，因为在她心中最好吃的那份蛋糕，她已经尝到了。
　　群里的老段和李广坤也出来凑了个热闹。
　　王晶晶吐槽：你们也爱吃蛋糕啊？
　　老段据理力争：男的也会喜欢吃甜食好吗？
　　李广坤比他聪明，明白王晶晶应该不是说性别，而是说他和老段都一把年纪了还吃蛋糕…
　　李广坤抹泪：其实我也没有很大，也就四十不到而已！
　　他还抨击了一下王晶晶：说来你跟我不是差不多大吗？你死的时候虽然才十八岁，但是你已经死了二十年啊！你现在也快四十岁了！
　　梨园传来王晶晶的尖叫：“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厉鬼面前提厉鬼的死！并且还说厉鬼的年纪大！”
　　随后就是一阵兵荒马乱，曹辛荷笑着看王晶晶的抓狂和李广坤的抱头鼠窜，没忍住彻底笑出声。
　　真热闹。
　　殷雪爸妈发现沈霁云和傅知礼吃饭的动作都很文雅，属于不紧不慢的那种，看起来特别赏心悦目，一看就知道从小的家教很好。
　　殷雪一个劲儿地给沈霁云夹菜，她将自己爱吃的都夹给沈霁云，没多一会儿，沈霁云碗里就堆了一个尖尖，让傅知礼想要夹菜给沈霁云都放不下。
　　傅知礼挑眉，目光在殷雪脸上转了一圈，要不是殷雪年纪还小是个小朋友，傅知礼就让她回她爸妈身边坐着了。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在吃饭途中，殷雪妈妈还有点好奇地问：“沈先生，昨天的综艺我也有看，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那些东西吗？”
　　也是在昨晚，殷雪爸妈才知道原来沈霁云不是普通人，而是大师，当他们在直播中看到小花出现的时候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目光更是紧紧凝在沈霁云身上。
　　原来这个世界还有另外一面，那是不是间接说明沈霁云能帮他们找到女儿也不是偶然？
　　沈霁云放下筷子，他笑着看了殷雪一眼，她看起来天真烂漫，实际上在被拐走后就成熟了不少，所以殷雪爸妈也没瞒着殷雪，殷雪已经经历过那些伤痛，就算知道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也不会像普通的小孩子那样受到惊吓。
　　“有。”沈霁云摸了摸殷雪的头发，他没在这个相对可怕的话题上过多赘述，而是对殷雪爸妈说道，“你们以后不要带小雪去新生私立医院了。”
　　殷雪爸妈一愣，俩人有些紧张地问道：“沈先生，医院有问题？”
　　沈霁云委婉回道：“暂时没问题。”
　　殷雪爸妈哪能听不出来只是“暂时”没问题，俩人互相对视一眼，郑重地点头应下。
　　这顿饭吃完后天色已经彻底黑了，沈霁云和傅知礼在车上才能继续聊一开始的话题。
　　沈霁云：“你发给我的那份名单中，有不少位高权重的人。”
　　傅知礼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他手指修长，肤色又白，握着黑色方向盘的时候，有一种让人惊艳的视觉冲击力。
　　沈霁云的视线在他手上看了好几秒，然后继续问道：“没问题？”
　　傅知礼倒是很坦诚：“有点小问题，但是不多。”
　　“傅家不止做生意，政界也不是没人。”傅知礼的指尖轻点着方向盘，“只是在公众面前都很低调。”
　　沈霁云了然，这年头做生意都是拼关系的，越大的公司越是如此，尤其是在帝都，做生意的就算再厉害，某些领域背后没人都不会做长久。
　　而某些领域高位上的人，在公众外也从来不会张扬说自己是哪家的人。
　　沈霁云确定傅家对上这些人没问题后才松了口气，他对傅知礼说道：“本来我想着，如果这事不好从明面上入手，其实也能从玄学上动手。”
　　傅知礼哑然：“那可比明面上动手要可怕许多。”
　　沈霁云无辜地眨眼：“有吗？”
　　傅知礼眼中染上笑意：“明面上调查只是普通的调查，但是你用玄学力量的话，可能去调查的就是鬼了……”
　　虽然他还没看过沈霁云做这种事，但只是想象也能猜到，有些事情用鬼可比用活人要好用多了。
　　活人可以提防，但是怎么防鬼偷听嘛。
　　这也是好多有钱人和大佬家中都会摆放着驱邪物品或者符箓的原因，就生怕家中不知不觉冒出个鬼在偷听。
　　说实话，沈霁云还没做过这种事，他听到傅知礼的话还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还可以这样啊？”
　　傅知礼：……
　　他无奈地看了沈霁云一眼。
　　沈霁云则摸着下巴笑道：“要是去听墙角的话，晶晶一定很喜欢。”
　　坐在后面的小花弱弱地举起手：“我也喜欢！”
　　小花眨了下眼睛，和活人孩童不同，她虽然也是黑色的眼睛，但眼中总有着一圈圈的红线旋转，配上那惨白的皮肤，就算是正常状态下没有刻意吓人，身上也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鬼气。
　　沈霁云沉吟：“这件事后面要是有听墙角的活，一定会派给你。”
　　小花心满意足地放下手，其实她比沈霁云还要好奇福利院到底有什么秘密，毕竟她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对福利院的感情非同一般，她一面希望福利院没有问题，一面又觉得自己被领养是不是也有着其他原因？
　　在沈霁云和傅知礼继续调查福利院和医院关系的时候，另一边的新生私立医院中，一个年约五十岁左右的男人怒气冲冲地指着赵院长骂道：“在综艺开播前你为什么没通知我？你要是早点告诉我，华导的这个综艺不可能开播！”
　　这男人一脸病色，皮肤蜡黄中又透着苍白，他被气得额角青筋都冒了出来，随手将桌旁的花瓶拿起砸向赵院长。
　　赵院长被他骂的一句话不敢反驳，她也没躲那迎面而来的花瓶，好在男人现在病着，力气也没那么大，这花瓶还没到赵院长面前就落在地上。
　　男人见此更愤怒了：“蠢货！”
　　赵院长想扬起笑安抚一下男人，但是在男人恐怖的视线中，那丝笑实在挤不出来，她苦笑了一下：“龚先生，您是知道的，福利院平时就很忙，我从来不关注娱乐圈的那些事，完全没想到华导这次选中的凶宅会和福利院有关。”
　　龚先生闻言更生气了：“就算你不关注娱乐圈，平时也总该留意着华导的消息。”
　　赵院长心想你说得挺好听，那你咋不留意？
　　龚先生看着赵院长低着头不说话的模样，发了一通脾气后又有点疲惫，他靠在病床上，声音微沉：“那个沈霁云是什么来历？你也不用太着急，就凭一个大师还想扳倒我们这么多人？做梦呢？”
　　正常的大师也不会掺和进这种事，这些事虽然不人道，但是大师都忙着自己的事，哪有空去管他们，更何况就算想管，世俗的力量也不是好对付的。
　　玄学用来对付一两个人还行，一旦人数众多就算用玄学也没用。
　　而他们都有钱有势，就算被喜欢打抱不平的大师盯上，他们也出得起找另外大师的钱让他们之间用玄学去斗法。
　　这些年来不是没有大师发现问题，但都被他们用钱贿赂，又或者请其他大师摆平。
　　所以龚先生如今气归气，但只是对赵院长办事不力的不满，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眼里。
　　赵院长咬牙说道：“这个沈霁云和其他的大师不一样，其实他不算正统的大师，对大师的那些手段也不会。”
　　沈霁云和傅知礼调查福利院的时候，福利院的赵院长也在调查沈霁云。
　　“但是他从小在各大道观和寺庙长大，背后的玄学力量实在不容小觑。”
　　“都不是正儿八经的大师也值得你这么害怕。”龚先生更放心了，他冷嗤一声：“在道观长大又有什么用，难不成道观还会帮他？而且一些小道观根本不用管，我们这些年不是一直跟太一派和清虚派合作吗？真有什么事也能请太一派和清虚派的大师出面，那个沈霁云待的道观难不成能比这两家还厉害？”
　　赵院长嘴角微抽：“他从小就是在太一派长大的，还有万安寺。”
　　在龚先生微怔的时候，赵院长继续说道：“我不是怕他个人的力量，是他从小在这两家长大肯定认识不少太一派的人，而我们每年都在这太一派有购买符箓的记录，他要调查福利院，比那些大师可要容易多了！”
　　龚先生的表情严肃起来，不过他想了想，又说道：“就算小时候在太一派长大，也不代表太一派会帮他。”
　　赵院长：“我们不能堵，风险太大。并且……”
　　她舌尖抵着上颚，几乎是用气音冒出又一句话：“沈霁云和傅家的那位傅总关系很好。”
　　赵院长的性格表面和善，实则非常冷静谨慎，要不然也不会二十年的时间都没出问题。
　　龚先生看起来情绪不稳定，但身处他这个位置，思考问题自然也不会只看表面，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他收起脸上的所有暴怒表情，抬起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眼中的神色几经变化。
　　原来还有傅家的关系，难怪赵院长会急成这样子。
　　龚先生思考了一会儿，对赵院长问道：“关系很好是好到什么程度？傅家的那位傅知礼可一向无利不起早，会为了普通朋友对上这么多人？”
　　赵院长语气干涩：“如果他们是那种关系呢？”
　　龚先生彻彻底底愣在原地。
　　过了许久，他才不可置信地开口：“哪种关系？”
　　他甚至不敢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测。
　　赵院长：“……情侣关系。”
　　龚先生：“……情侣关系就会为对方出头？”
　　怎么可能？身为他们这个位置的，谁不知道傅知礼？他虽然年轻，但是做事的手段雷厉风行，不管是在商场上还是其他方面更是隐隐透着冷血无情的行事风格。
　　这种类型的人竟然会谈恋爱？不对……谈恋爱很正常，但怎么会和男人谈恋爱？
　　也不对，他们这种圈子里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已经没必要探讨了，但是，怎么会为了别人出头？
　　赵院长将上次沈霁云在岛上遇到突发情况，傅知礼放下会议直接带人开直升机赶去的事说了下。
　　龚先生陷入良久的沉默。
　　许久后，他问：“看这样子，确实不像是玩玩的态度，但是傅家怎么可能同意傅知礼和一个男人搅和在一起？”
　　赵院长：“不知道他们之前认不认识，但从沈霁云才回国就和傅知礼关系亲密来看，两人很可能之前就认识。不过我查了下沈霁云最近去的地方和傅家那边的风声，傅老爷子还准备给傅知礼找另一半，他们的关系应该还没进展到双方家里都知道。”
　　龚先生听到这话反而眼睛一亮：“关系没进展到傅家都同意就很好办，将这个消息给传给傅家，傅知礼作为傅家这一代最出众的小辈，我不信傅老爷子会让和他一个男人搞在一起！”
　　赵院长也有这个打算，除了忌惮沈霁云背后的玄学力量之外，他们也同样忌惮傅家的力量，而只要把这个消息传到傅家，傅家自然会混乱起来，到时候哪还有时间精力管福利院这边的事？
　　说不定傅知礼最后迫于傅家的压力只能和沈霁云分道扬镳，沈霁云也深受打击，不会再关注福利院的事情。
　　不过这都是往好方向的预想，他们这种行为也有可能会遭到俩人的反扑——
　　龚先生想到傅知礼那个冷漠的性子，和背后有太一派的沈霁云，不禁坐直了身子，他对赵院长冷声交代着：“这件事一定要做干净，不能留一丝痕迹将我们暴露出来！”
　　赵院长点头：“您放心，我们可以找大师对付沈霁云。活人做事会被发现，但是有些事由鬼来做就不会被人发现，等鬼做完后，只要将这个鬼送去地府投胎，在阳间的人任谁都查不到这事背后有我们的插手。”
　　龚先生终于露出一个满意的笑：“记得找个靠谱的大师。”
　　赵院长点头，跟龚先生又说了几句话后转身离去。
　　刚到家的沈霁云和傅知礼同时打了个喷嚏，沈霁云有些疑惑：“怎么感觉有人在骂我？一定是有人要害我。”
　　傅知礼很无奈：“可能只是感冒了？最近降温，多穿点。”
　　沈霁云看着他身上的大衣，心想你穿这么多不至于也感冒吧？
　　他掐指一算，表情更为疑惑了：“我怀疑有一场针对你我的阴谋展开了。”
　　傅知礼看着他的动作，表情微动：“从哪里看出来的？”
　　沈霁云指了指自己：“我打了个喷嚏。”然后又指了下傅知礼，“你也打了喷嚏，说明有人同时在骂咱俩。”
　　傅知礼：“……”
　　他没忍住，又问了句：“你刚刚不是在算卦？”
　　沈霁云一脸理所当然的表情：“只是装个逼，我还没学到算卦呢。”
　　傅知礼：“……”
　　真是信了沈霁云的邪！
　　王晶晶哈哈大笑，她靠在曹辛荷身上，若有所思地说了一句：“曹姐，你之前说得对，沈哥在傅总面前好像确实比较‘活泼’，而且看沈哥，也挺喜欢逗傅总玩的。”
　　说完这话后，王晶晶对沈霁云说道：“沈哥，干脆我和小花去福利院门口盯着那边的动静吧，虽然我们进不去，但是我们可以跟在那个院长后面看她最近有没有去什么地方或者找什么人算计你。”
　　她倒是蛮相信沈霁云的直觉，沈霁云虽然不是正统的大师，但是他命格特殊，身上煞气浓重，本来就对会倒霉的人或者事非常敏感，他看似在和傅知礼开玩笑，但王晶晶却觉得沈霁云说出有人算计自己的话并非空穴来风。
　　沈霁云点头：“除了小花和你一起去之外，老段也跟着去吧。”
　　老段性格比较沉稳，由他守着福利院门口沈霁云也比较放心，至于小花和王晶晶则可以在赵院长出门的时候跟在后面盯梢。
　　几个鬼看了眼曹辛荷，示意她在家保护好沈霁云，然后从窗户直接跳了下去。
　　曹辛荷靠在墙上打了个哈欠：“真不知道你们天天担心霁云安全做什么，他身上一堆保命的符箓和佛珠，别说有人能伤害到他了，鬼看到他都得掉头就跑。”
　　何妍轻轻说道：“现在不止要防着鬼。”
　　言下之意就是还要防着活人。
　　不过活人可比鬼要好对付多了，就算沈霁云被人掳走，几个厉鬼也能让他毫发无损地回来。
　　另一边的赵院长连夜联系大师，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蹲在福利院三个门的几个鬼收在眼中。
　　她觉得自己利用大师手上的鬼去办事精明无比，却没想到沈霁云在傅知礼的提醒下，和她一个想法，也准备用鬼对付她——
　　这就得看谁手下的鬼比较多了。
　　深更半夜的，小花一眼就看到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人手上拿着浮尘向着福利院走来，她守着正门能看到这老道，但是老段和王晶晶在另外两个门则看不到。
　　她立刻给老段和王晶晶发了个短信：“风紧！扯呼！”
　　万一被这老道给收了就得不偿失了！
　　小花几个鬼后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王晶晶手上拿着望远镜凝视着福利院大门的情况。
　　只见赵院长亲自出来迎接那老道，态度客气得不行，老道倒是神色淡淡，但是听到赵院长报出一个数字后，他脸上也露出笑意，随后俩人一同走进福利院。
　　王晶晶吃惊：“看来沈哥的直觉很准，这福利院真找大师来对付他了！”
　　老段：“这福利院不是一直都有和大师联系吗？说不定只是买符箓啥的？”
　　“不可能。”王晶晶十分确定，“我听沈哥说了，福利院买符箓只从太一派和清虚派购买，从来不会找这种没有门派的闲散大师，我看傅总发给沈哥的资料中，福利院也找过几次闲散大师，但都是为了解决某些事的。”
　　王晶晶表情肃穆：“我要给沈哥发个消息，这个大师绝对就是福利院找来对付沈哥的！”
　　小花同样担心，不过她还抽空看了眼王晶晶手上的望远镜：“这是从哪来的？”
　　王晶晶悄咪咪说道：“我告诉你，你可别和沈哥说，我从沈哥那偷的，然后将这玩意烧了自己留用。”
　　小花：“……你完了，哥哥知道一定会让揍你。”
　　王晶晶倒是有恃无恐：“沈哥又不打女人。”
　　“但是可以让你饿肚子。”
　　“……”
　　王晶晶一边给沈霁云发消息一边说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老段知，只要你们不出卖我，沈哥一定发现不了他少了一个望远镜。”
　　沈霁云收到消息后，回复：继续盯梢。
　　福利院内，赵院长将自己的要求跟这位找来的大师说了一下，这大师有点惊讶：“这种事还需要让鬼去帮忙？”
　　不就是偷拍然后寄点书信照片去傅家吗？随便来个人都可以啊，完全没必要让鬼去送信吧……
　　赵院长苦笑，是小事，但是他们也只能做这种挑拨傅家怒火的小事，如果可以的话，她倒是想把沈霁云的八字搞过来给他下个咒。
　　先不说沈霁云的八字能不能搞到手，就算搞到手让大师给他下咒，他身后还有太一派！
　　赵院长心里清楚得很，论大师的牛逼，这些闲散的大师万万比不上太一派那些正统的大师的，给沈霁云下咒完全没必要，估计前脚刚下咒，后脚就会被太一派给解了，还顺便会让下咒的大师被反噬。
　　赵院长试探性地问：“你怕反噬吗？”
　　这大师无语：“谁不怕？你不怕？”
　　赵院长没吭声，那不就得了，都怕，就只能做点小事了。
　　而除了不能对沈霁云动手之外，傅家的那位她更是想都没想过，与其想着针对傅知礼，还不如丢下福利院连夜跑路。
　　赵院长又对这大师商量着：“咱们得先拍点照片，让活人去拍太过显眼，不如让鬼跟在后面偷拍。”
　　大师静默了一秒，随后对赵院长问道：“你说偷拍谁的？那个刚上综艺的大师？他身后也跟着鬼，你确定要让鬼去偷拍？还不如让人跟着，最起码他不会对活人都充满警惕。”
　　赵院长摇头：“活人容易暴露出马脚，这事必须得由鬼来办，你找个机灵点的鬼跟在后面，别让沈霁云和他身后的鬼发现就行了，这鬼在做完这事后还要立刻送他去投胎，千万不能被沈霁云逮到。”
　　大师：“不是不行，但是得加钱，我还要烧个新的相机下去。”
　　赵院长不是第一次跟玄学方面的东西打交道，闻言道：“于大师，你找丧葬店老板给你做个相机不就行了，何必买真的？”
　　于大师没能忽悠到赵院长也不泄气，对她说道：“做出来的和买大牌子的相机能一样吗？主要你这要偷拍的人本来就是大师，距离不能太近，得在远处拍，所以更需要一个好的相机。”
　　赵院长懒得跟他磨叽这些事情，直接加钱，只嘱托他事情一定要办好，千万千万不能露出马脚。
　　于大师对此很自信，表示绝对没问题。
　　沈霁云这边还不知道赵院长和于大师的计划，但心里多少都在提防着福利院的赵院长。
　　第二天中午，正在家里整理福利院名单的沈霁云又接到殷雪爸妈打来的电话，他们说预约了王医生，但是殷雪去新的心理诊所还是害怕，需要沈霁云的陪同。
　　半个小时后，沈霁云和殷雪爸妈在心理诊所的门口汇合。
　　天气骤然转凉，殷雪今天身上都穿上了小棉服，看起来圆鼓鼓的一团特别可爱。
　　沈霁云捏了捏殷雪的小脸蛋，然后视线不动声色地往自己身后看了眼，什么都没有，只有面无表情的何妍和柳宾。
　　何妍和柳宾离殷雪很远，担心自己身上阴郁的鬼气影响到殷雪。
　　沈霁云慢悠悠看了眼四周的环境，心理诊所在市中心的高楼处，身后车水马龙，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路人，沈霁云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但就是有一种被盯上的感觉。
　　“哥哥，怎么了？”殷雪歪着小脑袋看着沈霁云。
　　沈霁云摇了摇头，随后收回了视线，他内心隐约猜到了什么，他应该被人跟踪了，并且可能不是人，那股凝在自己身上的气息分明不是人，而是他最为熟悉的厉鬼——
　　一般的大师可能发现不了，但他经常出入厉鬼的循环世界，加上每天都有一群厉鬼的视线凝在自己身上，所以他对厉鬼的气息尤为敏锐。
　　不过沈霁云也没察觉到那个厉鬼的具体位置，只是心里有些疑惑，厉鬼盯上自己做什么？是要找自己诉冤还是说这是福利院的小动作？
　　沈霁云决定先按兵不动，等着对方先露出马脚。
　　进入心理诊所后，那股被人盯着的感觉消失了。
　　一下午的时间沈霁云都在陪着殷雪看医生，王医生看到他还对他问了一下最近的情况，看他一切正常也就笑眯眯的没多说什么。
　　等到沈霁云和殷雪一家从心理诊所出来的时候，正好也是傅知礼的下班时间，他让沈霁云先等他一会儿，说自己马上就到，顺便接他回家。
　　一从心理诊所里出来，沈霁云就又感觉到厉鬼的视线，他眼眸微弯露出一个笑意，先是和殷雪一家告别，然后站在马路上等着傅知礼。
　　柳宾和何妍也在殷雪一家离开后靠近沈霁云，沈霁云没直接和他俩说话，而是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沈霁云：查到了吗？
　　原来在沈霁云察觉到厉鬼味道的同时，柳宾和何妍比他更快察觉到同类的气息。
　　不过柳宾和何妍都是安静又慎重的性格，没有沈霁云的命令，他们没离开沈霁云身边，同时也为了不打草惊蛇，更是装出来一副没发现的样子。
　　进入心理诊所后，沈霁云就在群里发消息联系李广昆，让李广昆过来在附近探查一番。
　　李广昆在群里回：有个厉鬼藏在店铺里，用相机偷拍你呢，沈少。
　　李广昆：我不敢离他太近，怕被他发现，我先继续盯着他。
　　这时候，开着车的傅知礼停在沈霁云面前，他摇下车窗对沈霁云说道：“上车。”
　　沈霁云还没收起手机，就看到李广昆在群里又发了一条消息。
　　李广昆：沈少！这个厉鬼看到傅总出现后，哐哐哐地拍了几十张！还找了各种角度拍你们的合照！
　　沈霁云表情微怔，脑中似乎闪过一个念头，不过这想法转瞬即逝，很快就消失不见。
　　等他上车坐在副驾驶上，还蹙眉想着自己脑中飘过的念头。
　　傅知礼看了他一眼，侧过身，动作自然地帮沈霁云系好安全带，俩人此时的距离很近，沈霁云一抬眸就看到傅知礼放大的面孔，有那么一瞬间，俩人几乎都感觉到对方呼吸间的气息喷洒在自己脸上。
　　沈霁云和傅知礼同时挪开视线，傅知礼将沈霁云的安全带系好后，将身子重新坐正。
　　与此同时，群里的李广昆又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
　　李广昆：沈少！这个逼看到傅总跟你贴得那么近，激动到都要飘出店铺了！他刚刚又拍了几十张！
　　李广昆：别说，这个角度看上去，你们像在接吻似的。
　　沈霁云看到这两条消息的瞬间，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明白这个鬼跟着自己偷拍的目的，尤其对方在拍到傅知礼和自己“接吻”时的激动来看，这些照片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
　　沈霁云轻笑一声，他对傅知礼说道：“傅总，有人在偷拍我们，然后准备将照片寄给傅家。”
　　傅知礼有些诧异：“偷拍我们？”
　　沈霁云眼中的笑意加深，他将手机举起来，让傅知礼看到群里的聊天记录，慢吞吞说道：“李广昆说我们刚刚很像在接吻，估计对方认为这些照片发给傅家会引起骚乱吧。”
　　傅知礼微微垂首看着聊天内容，过了好几秒才抬起头：“刚刚是角度问题。”
　　沈霁云点头，当然了，他们又做不出在大庭广众的马路上接吻的事情，就算在车上也有伤风化嘛。
　　傅知礼又继续说：“不过他既然打算拍接吻的照片，我们是不是应该满足一下他？”
　　沈霁云没太明白这话的意思。
　　傅知礼低笑，侧过身，指尖抬起沈霁云的下巴，在他唇上印上一个吻。
　　如羽毛般轻柔的触感让沈霁云缓缓睁大眼睛，两人的呼吸互相交织，既温柔又迷离。
　　窗外的夜灯闪烁，人群涌动，晚风从没关上的车窗轻拂到两人的发丝上，引发心弦的颤动。
　　吹乱的不止是发丝，还有两人剧烈的心跳。


第44章
　　周围的空气一瞬间安静下来, 沈霁云看到傅知礼闭上眼睛，似乎因为紧张，他眼睫微颤, 两人的距离太近，近到沈霁云都能听到傅知礼心跳加速的声音。
　　沈霁云眼中浮起笑意，眼眸微阖，抬起头舔了下傅知礼的唇。
　　很柔软, 像是棉花糖。
　　沈霁云感觉自己的心跳也在逐渐加快, 心中像是有蝴蝶的翅膀在震颤, 一阵电流顺着翅膀的扇动传遍全身。
　　傅知礼情绪紧绷，他不知道自己这个举动会不会让沈霁云生气, 也做好了被推开的准备，但是沈霁云不仅没有抗拒, 还回应了——
　　时间仿佛凝固，这个吻很轻柔, 不带有一丝情.欲, 但两人都沉浸在这紧张又美妙的亲吻中。
　　车窗外的夜灯投射在沈霁云的脸上，温色调的光影让他本就柔和精致的轮廓看起来更加完美, 他缓缓睁开眼睛, 撞进一双深邃又温柔的眼中。
　　傅知礼的瞳孔中只有他一个人，沈霁云从对方的眼中清楚地看到自己的倒影，也更为清晰地看到傅知礼的目光柔到不可思议。
　　似乎自始至终都是如此，不管傅知礼对外有多冷淡，但看向他的目光永远都是带着笑意的。
　　沈霁云抬手抚向傅知礼的眼眸, 傅知礼轻轻眨了下眼睛，眼睫在沈霁云指尖轻触，两人的心都陡地一痒。
　　但是谁都没有下一步动作, 傅知礼缓缓坐直身上，车内很安静，安静到连一丝声音都没有。
　　沈霁云轻嗅到车内的香氛气息，很淡雅的香味。
　　他没有用香水的习惯，身上只有衣服用洗衣液清洗过干净清爽的味道，傅知礼同样如此，身上同样干干净净的没有任何香水味道。
　　香氛清冷的香味飘在车上，沈霁云闻着这香味，突然笑了一下，由衷生出一种自己和傅知礼果然很适合的错觉。
　　无论是从生活习惯还是爱好，有时候出奇地一致。
　　沈霁云瞥了傅知礼一眼，发现他在偷亲后，耳尖又变红了。
　　沈霁云摸了下自己的耳朵，果然也有点烫。
　　不用照镜子，沈霁云就能猜到自己脸上肯定也很红。
　　过了许久，沈霁云率先开口：“你不用香水？”
　　傅知礼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用，你喜欢吗？”
　　他侧眸看来，补上一句话：“你喜欢，我就用。”
　　沈霁云轻笑：“我也不喜欢香水的味道。”
　　傅知礼：“尤助理以前喜欢用香水，熏得我头疼。”
　　沈霁云忍俊不禁，然后冷不丁地问道：“怎么突然亲我？”
　　傅知礼没想到沈霁云这么直接，他喉间有点痒，轻咳了一声才回：“想亲很久了，从四年前起，我们约定好的，已经迟到了四年，不是吗？”
　　一提起当年的事，沈霁云总是有点心虚，他也跟着咳嗽了一声，说话的底气消散了许多：“下次跟我提前说。”
　　似乎两人在之前也有过差不多的对话。
　　傅知礼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好，我答应你。”
　　只不过答应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了。
　　沈霁云压下脸上的热意，强自镇定：“回家吧。”
　　不远处盯梢的李广昆瞪大了眼睛，他差点都忘了盯梢，目瞪口呆地看着在车内亲吻的沈霁云和傅知礼，等到俩人的车都开走了，他还没回过神。
　　玩真的啊？
　　除了李广昆之外，还没来得及坐上车的何妍和柳宾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个厉鬼的眼神都有点茫然，他们刚刚还没上车就看到俩人亲了起来——
　　两个厉鬼情感淡漠，只冷眼旁观着，等着沈霁云和傅知礼亲完他们再上车，但是沈霁云和傅知礼是不是把他们忘了？
　　柳宾和何妍十分无语，柳宾：“果然爱情会让人丧失理智。”
　　何妍：“十分赞同。”
　　偷拍的厉鬼穿着紫色的外套，他看着自己相机里劲爆的画面不由咽了下口水，在照片中的俩人在车内侧身亲吻的画面很有氛围感，灯光恰到好处地落在傅知礼的发丝上，将他头发染成丝丝缕缕的暗金色，光影闪烁间，镜头还抓拍到他侧身坐回原位时眼中一闪而逝的温柔。
　　这个厉鬼盯着自己的镜头看了好一会儿，觉得这么劲爆的镜头已经能够交差了。
　　他还以为要盯梢许久才能拍到俩人亲密的画面，没想到这俩人这么肆无忌惮，连车窗都没关就亲了起来——
　　那车上暧昧的气氛看得他都想谈恋爱了捏！
　　厉鬼转身离开，前往于大师那里交差。
　　柳宾和何妍对视了一眼，柳宾对何妍说道：“你先回梨园，我和李叔跟上去看看。”
　　何妍沉默点头。
　　偷拍的厉鬼喜笑颜开地走进于大师的别墅中，他将自己手上的相机递给于大师交差。
　　于大师很惊讶：“这么快就搞定了？”
　　厉鬼：“我生前就是狗仔，我办事你放心！”
　　于大师接过相机看了眼，这一看之下，先是同样吃惊傅知礼和沈霁云如此大胆在车上就敢亲吻，但仔细一看照片，又不由自主地感慨道：“你这拍照技术真不错啊！”
　　厉鬼挠了挠后脑勺：“我也觉得我这次的拍照技术不错，这两人比我抓拍的明星们都要好看。”
　　作为盯梢沈霁云一整天的厉鬼，他对沈霁云的长相看得清清楚楚，当下夸了几句：“傅总我没看太清，只觉得他气场远超一般人，从照片上看起来也很帅！但是那个沈霁云我盯了他大半天，不管是从外貌还是体态都远超娱乐圈明星！”
　　他发出和王元黎一毛一样的感慨：“这当大师可惜了，应该去娱乐圈发展啊！”
　　于大师点了点脑袋：“是挺帅。”
　　他翻出来一张沈霁云垂眸站在马路边等待的照片，在沈霁云身旁的路人被他衬托到仿佛不是一个次元的。
　　于大师喃喃自语：“长成这样，身份也不简单，难怪傅家的那位都栽进去了。”
　　看了好一会儿后，于大师将这些照片打印出来，然后装进一个信封中交给这个鬼：“你去送到傅家，记住，要送到傅老爷子住的那栋别墅中。”
　　厉鬼点头，问道：“等送完信后，你就送我去投胎是吧？”
　　他是孤儿，从小就一个人长大，刚毕业没两年就选择进入娱乐圈工作，他在娱乐圈中沉浮数十年，眼看着日子越过越好，竟然在拍摄时候出意外死了。
　　厉鬼算了下时间，内心唏嘘，自己竟然也死将近两个月了。
　　在死后，他整天飘荡在城隍庙附近，但又因为没人祭祀不能去投胎。
　　由于他在生前也算小有名气，所以昨天晚上他一眼就被于大师选中，于大师知道他生前是狗仔记者，说交代给他一件事，只要能办成就送他去城隍庙投胎。
　　他一听是偷拍，心想这专业太对口了，就是他生前最擅长的，他毫不犹豫地答应，准备办完这事就去投胎重新做人。
　　现在这事最难的偷拍部分已经搞定，只要把信封送到傅家就算彻底完成。
　　他哼着歌离开，目标明确地前往傅老爷子住的地方。
　　“说起来，我感觉偷拍的这个鬼有点眼熟。”李广昆捅了下身旁柳宾的胳膊，“你有没有觉得他很眼熟？”
　　死了好多年的柳宾有点茫然：“没印象。”
　　李广昆看着这个鬼悄悄地将信封塞到傅家门口的邮箱中，目光直勾勾地凝在这个鬼的脸上，越看越觉得熟悉，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
　　柳宾看了那个鬼一眼，十分肯定：“我不认识。”
　　李广昆挠了挠下巴，也没继续深究，而是在群里艾特沈霁云问要不要把信封取出来。
　　过了几秒，沈霁云在群里回：傅总说不用。
　　李广昆咦了一声，不过想想大家都说傅总和沈霁云几年前就在网恋，并且家里人都知道，倒是也不需要隐瞒。
　　等到李广昆和柳宾回到梨园的时候，沈霁云刚点好外卖，曹辛荷有点无奈地说道：“明明自己会做饭，还要点外卖。”
　　沈霁云弯眸笑道：“省事嘛。”
　　李广昆一走进来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傅知礼和沈霁云，沈霁云的坐姿很规矩，但是将视线挪到他膝上，发现他正把玩着傅知礼的手——他牵着傅知礼的手腕，修长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傅知礼的手腕。
　　李广昆连忙收回视线，心想沈少这不做饭的原因还不简单嘛，做饭哪有玩男人有意思呀！
　　柳宾先是面无表情地看了傅知礼一眼，他一贯的羞涩在傅知礼面前从来没出现，只有和何妍身上如出一辙的冷漠。
　　傅知礼和他对视着，然后突然笑了下，不紧不慢地说道：“抱歉，刚刚和阿云把你忘了。”虽然嘴上在道歉，但他神态自若到让人怀疑他压根就是故意的。
　　柳宾：“……”
　　柳宾扭头不看傅知礼，而是对沈霁云说道：“照片被送到了傅家。”
　　沈霁云点头，他看向傅知礼询问道：“真不用把信封取出来？”
　　他记得傅老爷子还一心想给傅知礼联姻呢。
　　傅知礼摇头：“没必要，我父母明天回帝都，我正要和他们去见爷爷把我们的关系告知家里人。”
　　沈霁云微微坐直身子，他迟疑了一下才问道：“你爷爷会反对吗？”
　　别说是傅家这一辈最出众的傅知礼了，就算是天天混不吝的傅南北找个男人在一起，在傅家都会遭到一致的反对。
　　傅知礼语气冷静：“不会反对，你不用担心，明天早上我就回家见老爷子，等周末就带你回家商量一下订婚的日子。”
　　沈霁云吃惊：“会不会太快了？”
　　“快吗？”傅知礼似乎有点疑惑，“可是我们四年前就该见家长了。”
　　沈霁云一想是这么个道理，但是……沈霁云拿出手机翻出老妈给自己发的消息，婉拒道：“我爸妈在给我买完翡翠原石后，说忙了这么多年要好好休息一下，他们正在国外旅游。”
　　他声音柔和：“都不知道他们什么回帝都，他们为了我到处跑了这么多年，就让他们先在各处玩玩吧。”
　　傅知礼看了他一眼，慢悠悠说道：“你找的这个借口不错。”
　　沈霁云：“……”
　　被发现了。
　　傅知礼笑了一下：“有我在，你怕什么？”
　　沈霁云往沙发上一靠，语气很轻：“也不是怕吧，就是感觉太快了，我们可以再相处一段时间。”
　　柳宾冷冰冰冒出一句：“相亲都没这么快订婚。”
　　站在角落的何妍没吭声，她目光发直地看了会儿傅知礼，有点不爽地钻到舞鞋中。
　　傅知礼倒是没反驳柳宾，只是用动作让柳宾怄气，他反手牵住沈霁云的手，亲昵地摩挲着沈霁云的掌心，声音也跟着软了下来：“我等你。”
　　沈霁云吃软不吃硬，加上傅知礼看过来的眼神带着点委屈和失望，他心里浮起愧疚，握紧傅知礼的手：“刚刚也不是借口，我爸妈真的在国外旅游，不过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等他们回来后，我们两家人先见面一起吃顿饭，好不好？”
　　傅知礼抿唇，对他露出一个期待的笑：“好，我听你的。”
　　说完，他趁着沈霁云没注意，还对柳宾飘过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柳宾：“……”
　　糟了，感觉抑制不住体内的洪荒鬼气了，想要杀人！
　　李广昆嘴角微抽，至于这么幼稚吗？
　　他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个厉鬼的脸，自言自语道：“我绝对在哪里见过那个鬼，就是想不起来，好气鬼啊！”
　　“偷拍的鬼？”沈霁云有点好奇地问道，“你见过他？”
　　李广昆十分肯定以及确定地点头：“但是现在怎么都想不起来。”
　　曹辛荷没和几个人说话，她靠在窗边，一边刷着手机短视频，一边询问王晶晶那边在福利院的跟梢如何了。
　　王晶晶回：福利院的院长一整天都没出门。
　　曹辛荷划掉消息，又继续刷着短视频。
　　李广昆也凑到窗边透气，实在是柳宾和傅知礼之间的气氛太紧张，柳宾都要掏出平板给傅知礼来一张丑画了。
　　走到窗边后，李广昆也学着曹辛荷拿出手机刷起短视频。
　　沈霁云终于察觉到傅知礼和柳宾之间的氛围不太友好，他苦口婆心地劝着要和睦相处，尤其是柳宾，千万不要对活人动手，还有傅知礼，少挑衅柳宾。
　　傅知礼和柳宾都默默地垂着脑袋没敢反驳。
　　李广昆眼角余光扫到这边有点儿想笑，他将视线重新落在手机上，正好刷到一条细数今年娱乐圈发生的大事视频。
　　基本上都是明星塌房的事件，有婚内出轨的，也有被爆出吸.毒的，还有和粉丝发生关系的，今年塌房的明星属实不少。
　　李广昆对娱乐圈不太感兴趣，加上已经将视频差不多看完，准备将视频划走，就在即将划走的时候，手机上突然出现一张打着马赛克的照片，这照片虽然打着马赛克，但是李广昆却一眼就认出这就是偷拍的那个鬼！
　　照片上的人看不到脸，但是穿着紫色的外套，而那个厉鬼也是穿着紫色的衣服！
　　视频里的解说声音也跟着传来：“说起这位，相信大家应该都印象深刻，之所以把他放到最后，是因为他这件事和其他的事情都不一样，他在两个月前已经去世了！他虽然不是明星，但却是一名狗仔记者，曾经给我们带来不少秘闻，他的离世也是娱乐圈的一大损失。”
　　李广昆看到这脑中灵光一闪，他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了！那个厉鬼叫常磊！生前是一个记者，他可牛逼了，经常挖出来一些明星的大新闻！他两个月前去电视台采访的时候头上突然掉下来一个大灯，送去医院没抢救过来，人就这么去了。”
　　他说着，飘到了沈霁云身边：“网友们知道这个消息后都在猜这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被大灯砸到，要知道那是电视台，每次采访之前都会检查的！”
　　沈霁云好几年没在国内，对这事还真不知道，听到李广昆这么一说，不由来了点儿兴趣：“这么说来，赵院长找的大师还挺会挑鬼。”
　　他略微沉吟了一下：“虽然常磊是厉鬼，但好像没什么太重的执念，只是死得不甘心而已。”
　　沈霁云虽然不会看面相无法从常磊的面相中看出他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他特别擅长分辨厉鬼的执念，如果真是被人害死，常磊不可能这么平静，还有兴趣来偷拍自己，不过也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常磊自己也不知道凶手是谁，所以才没表现出强烈的仇怨。
　　傅知礼则思索着说道：“电视台很少出事故，那次出事故还是拥有众多明星秘密的狗仔记者，也难怪其他人都生疑。”
　　他顿了下，看向沈霁云：“娱乐圈是个大染缸，背后资本横行，有时候就算自己出事都不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
　　沈霁云听到这话，了然道：“你的意思是说常磊出事不是那么简单，只是他自己不知道才没有那么浓重的怨气？”
　　傅知礼点头，他指尖在沈霁云手腕处一路上滑，让沈霁云手臂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傅知礼接下来的话更是让沈霁云后背都泛起了鸡皮疙瘩。
　　“两个月前我参加了一场聚会，听景家的人提过这件事，有人推波助澜想要那个记者的命。”
　　只不过这种话题向来敏感，景家的人也就提了一嘴，更详细的自然不会对外说。
　　而傅知礼向来心性冷淡，只是路过顺便听到这话，对于不在意的事情更是不会多做打听。
　　娱乐圈一向混乱，这种事在他心中连丝波澜都没掀起。
　　沈霁云目光微凝，虽然他一向不关注娱乐圈不太了解其中的弯弯道道，但他是知道景家的，景家同样是帝都的世家，产业涉及到娱乐圈，名下的经纪公司在娱乐圈内属于龙头老大。
　　如果景家的人说常磊的死有问题，那就一定有问题。
　　“卧槽。”李广昆惊呆了，他看着傅知礼语气平淡的模样，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娱乐圈这么无法无天？说弄死人就能弄死人？”
　　“何止娱乐圈，帝都无法无天的圈子多了去了。”曹辛荷单手撑着下巴，笑得和善，说出的话也很核善，“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帝都最简单不过了。”
　　李广昆：“……”
　　咱们待的是一个帝都吗？
　　沈霁云看向傅知礼，他沉吟了一会儿：“也许这是一个突破口。”
　　傅知礼心领神会：“我让人去查下。”
　　常磊出事就是因为手上有着秘密，他在娱乐圈多年，不知道还有多少没有对大众公布的秘密，说不定这期间就有关于希望福利院和新生私立医院的秘密。
　　明星，也是新生私立医院的一大客户。
　　另一边的常磊在放完信封后还在傅家门口蹲了一会儿，不过一直到深夜，都没看到傅家的人出来取信。
　　常磊蹲到月上枝头才离开，于大师一看他回来立刻上前问道：“怎么样？事情办妥了吗？”
　　常磊点头：“已经将照片放到信箱里了，不过傅家可能早上才让人拿信，我晚上等了好久都没看傅家的人出来。”
　　于大师：“不急，只要把照片放进去，傅家老爷子迟早都会发现的。”
　　常磊吐出一口气：“我现在已经把事情做完，你是不是能送我去投胎了？”
　　于大师：“你先别急，万一这事一次没办妥，后面还需要你继续偷拍。”
　　常磊：“……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
　　于大师倒是对他很好奇：“你死后，我看网上好多人都说你的死不是意外，你怎么想？”
　　常磊先是吐槽了一句“大师还冲互联网啊”，然后神色带着几分复杂地说道：“我肯定也怀疑啊！但是我特么有那么多仇家，手里又有那么多明星的秘密，被人干掉我也找不到凶手啊！”
　　往往一个秘密就能让一个明星跌下神坛，谁能不怕？
　　“只是我怎么都猜不到到底是谁对我动手的啊。”常磊有气无力地说道：“不过也多亏我不知道是谁害了我，所以戾气没重到成为失去理智的厉鬼。”
　　他当时怨念的情绪大部分都来源于不甘心才享受生活没多久就死了，至于仇人……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的仇人是谁，连目标都没有，怨气又会有多浓重？最多就是浓烈的疑问。
　　于大师啧了一声：“那你还挺笨的。”
　　常磊一屁股坐在别墅的沙发上：“我这是笨吗？我这是敌人太多，都没办法精准锁定。”
　　于大师仔细看了眼他的面相，然后让他把手伸出来：“我帮你算算。”
　　常磊有点激动地将手伸到他面前，对他问道：“大师！你能算出来我的仇家是谁吗？”
　　于大师看了会儿，又将他的手放下，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看不出来，我是专门坑害人的大师，这种正统的我学艺不精。”
　　常磊：“……你还挺自豪。”
　　他叹了口气：“其实我之所以这么急着去投胎也是有原因的，我听说去地府后能告状，我心想我死得这么冤枉，想去地府告状，让那天杀的恶人提前下来陪我。”
　　于大师：“没看出来你还是一个封建迷信的人。”
　　常磊很无语：“你可是大师！竟然说我这个鬼封建迷信？你自己听听这话合适吗？”
　　他说到这，又神秘兮兮地说道：“说起来娱乐圈的这些人手上都不干净，我死后也去找了几个明星，想偷听是谁暗算的我，但是他们家里不是有符箓就是有佛珠，好多明星家里不止求神拜佛，还有养小鬼的！我愣是连门都没能进去。”
　　常磊唉声叹气，他也想给自己报仇，但奈何实在没机会。
　　此时正是深夜，某个城市的酒店中，正在拍戏的两个男星在回房间之前偶然撞上，俩人都刚卸完妆，拍的是同一场的对手戏。
　　俩人不是一个戏路的，连利益上的针锋相对都不存在，按理说就算平时不熟稔，但只要一同进组关系也不会差到哪里去，至少表面的和谐还是要装装样子的。
　　但是酒店走廊的两人一碰面，其中一个男星嗤笑一声，意味深长地打量着对面的男星，发出一道冷笑。
　　那男星皱起眉头：“苏文镜，自从进组后，你天天对我阴阳怪气做什么？”
　　苏文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韩恒，你自己做过什么心里不清楚吗？”
　　韩恒眼皮一跳：“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他心里暗自猜测，难道苏文镜知道了什么？
　　苏文镜往地上啐了一口：“跟你一个剧组真膈应人。”
　　他说话丝毫不留情面，韩恒心里也泛起怒火，他眼睛发红地看着苏文镜，要是揍苏文镜不会上热门，他早就冲上来哐哐哐给他几拳了。
　　苏文镜做出一副害怕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他惊讶喊道：“看你这眼神，该不会也想给我制造一场意外吧？”
　　听到这话，韩恒的表情彻底变了，他语气阴沉：“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苏文镜，我劝你说话注意点，小心我告你诽谤！”
　　“诽谤？你敢告我吗？是不是诽谤你自己心里不清楚？”苏文镜冷笑一声，他搬出自家经纪人，“你知道我经纪人姓什么吗？姓景，我要是出什么事，景哥第一个扒了你的皮。”
　　苏文镜和韩恒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平时更是井水不犯河水，但自从知道韩恒有参与到谋杀常磊的事情后，就对他格外膈应。
　　参与事件的其他人他骂不得，跟他同为小明星的韩恒他可不怕。
　　就算韩恒害怕想要报复，也得看他敢不敢。
　　苏文镜鄙视地看了韩恒一眼，冷哼着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韩恒气得要死，感觉自己心脏都隐隐疼起来，他用手按住自己心脏位置，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神色。
　　明天他的戏份结束就可以出组了，之后就不用再和苏文镜接触！
　　就算他知道又怎么样，那件事做得天衣无缝，只要没有证据就是诽谤！
　　回到房间的苏文镜给娱乐圈的好友打了个电话，把自己怼到韩恒话都说不出来的样子说了下，然后哼哼道：“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今天可算逮到机会嘲讽了他一顿。”
　　他好友是娱乐圈的一线女星，叫苏雨晴，此时正打着哈欠犯困，接到他电话也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听他说完后才开口：“管他呢，自作孽不可活，他蹦跶不了多久了，对了，华导的这期综艺你看了吗？笑死我，小阮是我好友，他还把你之前养小鬼的事情当故事说给粉丝们听了。”
　　“我看了。”苏文镜想到自己之前养的那位小祖宗，眼中不由染上笑意，“小祖宗现在都投胎好几年了，我这次在外地拍戏买了好多小孩子喜欢的玩具，等我回帝都后就带给小祖宗。”
　　电话那边也传来笑声：“你家小祖宗投胎后都不记得你了，你还对他这么好？”
　　“我记得他就行啦！”苏文镜嘿嘿一笑，“看到小祖宗能转世投胎我可高兴了，这比当小鬼成天飘来飘去的好多了。”
　　俩人聊了一会儿各自挂断电话。
　　同一时间，在帝都还没睡觉的沈霁云收到傅知礼发来的常磊资料，是傅家一贯的调查风格，非常详细，常磊从小学到大学毕业发生过的事都记录在内，包括他进入娱乐圈里扒出来哪些明星的八卦都非常完整。
　　不过常磊的死亡资料却不够详细，资料上只显示他在采访的时候突发意外，吊灯从顶端掉落正好砸在他头上，但背后有没有其他人插手还在查。
　　沈霁云若有所思地放下资料，能让傅家都查不出来的幕后真凶，总给沈霁云一种熟悉的感觉，上个傅家没完全查出来的资料还是希望福利院和新生私立医院，现在又多了一个常磊。
　　沈霁云总有一种这些事情之间都互相有联系的错觉。
　　整个帝都能阻碍到傅家查清楚事情的，也只有那些拧成一团的力量了。
　　沈霁云揉了揉眉心，觉得这事情越来越复杂。
　　时间已经不早了，沈霁云打算先睡觉，明天再说。
　　就在这时，傅知礼给他打来一个电话。
　　“怎么了？”沈霁云躺在床上，声音有些懒洋洋的，“这个点打电话是想我想到睡不着？”
　　傅知礼发出一道低哑的笑声：“有点，不过找你是有正事，资料没查出来的东西，我向景家的人询问了，景家知道的要比我这边详细许多，其中有个男星，叫韩恒，他也有参与这件事，至于他背后的人，景家的人说他们不能说，但我要是下定决心去查，只要一查就知道。”
　　“景家让我慎重插手这件事，说这件事背后牵扯的不止是一个明星，还有其他的事情。”
　　“我这两天调查希望福利院和新生私立医院的消息已经引起别人的注意，景家自然也注意到了，那边隐晦提醒我，常磊这件事也和希望福利院和新生私立医院有关。”傅知礼的语气不紧不慢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让沈霁云坐直了身子。
　　沈霁云微微眯了下眼睛：“我刚刚还在想能让傅家都查不到幕后真凶的常磊一事可能和希望福利院和新生私立医院有关，没想到真的有关联。”
　　“还有，你说现在帝都其他世家已经知道傅家在查希望福利院，那你今晚调查常磊的事想必也瞒不了他们。”沈霁云的神色逐渐严肃起来，他试探着问道，“假如你是韩恒背后的势力，在得知韩恒被调查后，你会怎么做？”
　　傅知礼的声音很低沉，在夜色中带着一丝冷意：“为了不让自己暴露，我会放弃这枚棋子。”
　　沈霁云眉梢微挑：“怎么放弃？”
　　傅知礼：“人道毁之。”
　　沈霁云：“……”
　　他丢下一句：“帮我查下韩恒在哪，按照你的逻辑，他可能活不过今晚。”
　　两分钟后，傅知礼报出一个城市的名字。
　　沈霁云穿上衣服，敲响傅知礼的房门：“要麻烦你用直升机带我们过去了。”
　　在他身后，是打着哈欠的李广昆和面无表情的柳宾以及何妍，曹辛荷笑眯眯地举手：“哎呀，又要坐直升机了。”
　　一个小时后，直升机降落在酒店的天台上，查出韩恒房间号的沈霁云马不停蹄地赶往韩恒的房间。
　　韩恒住在高层，沈霁云又是从楼顶下来的，并没有耽误太多时间，但当他站在韩恒房间门口的时候却表情微变，他嗅觉和对鬼气的感应远超常人，在刚走门口就闻到一股血腥味以及一缕懵懂快要消失的鬼气。
　　沈霁云没敲门，直接一脚将房门踹开，这是套房，迎面走进去只能看到客厅，看不到卧室的模样。沈霁云大步走进卧室，他身后的曹辛荷等鬼的速度比他快许多，先他一步进入卧室。
　　曹辛荷几个鬼刚走进卧室就看到有个全副武装带着帽子和口罩的男人左手拿着符箓，右手正禁锢着韩恒的魂魄，看样子正要让韩恒魂飞魄散。
　　柳宾的速度极快，沾染着浓郁鬼气的平板向男人砸去，男人看到几个厉鬼进屋后，尤其是厉鬼身后还跟着一个大师，他眼中闪过一道惊惧，没有任何要和厉鬼对打的举动，立刻放弃韩恒从窗口跳下逃走。
　　铺天盖地的鬼气蔓延在房间中，韩恒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他表情傻傻地看着自己躺在床上的身体。
　　沈霁云走进卧室的时候，看到韩恒飘在自己的身体旁，酒店的大床上已经被血迹浸透。
　　沈霁云没什么情绪地和他对视了一眼，随后移开视线看向刚走进房门的傅知礼：“打电话报警。”
　　顿了顿，沈霁云看了眼床上鲜红的血迹，又补了一句：“顺便打120。”
　　傅知礼看了眼身后的尤助理，尤助理按捺下看到尸体的惊骇，安静地点头，走出房间站在走廊打着电话。
　　随后，沈霁云又看向何妍：“联系晶晶、小花和老段，让他们先不用盯梢希望福利院，去保护常磊，他也有危险。”
　　何妍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打电话联系王晶晶。
　　李广昆张大嘴巴看着沈霁云这一连串堪称行云流水的指挥，他怎么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他小声对曹辛荷问道：“这个明星谁啊？为什么会被人干掉？他被干掉也就算了，为什么常磊也有危险？他都飘两个月了，要有危险不是早就有了吗？”
　　曹辛荷摇头：“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沈霁云看了眼还在对着自己身体发呆的韩恒，对李广昆解释道：“常磊就是拜这个明星所赐才会出意外，这个明星叫韩恒，帝都其他人发现我们插手这件事，怕我们从他身上得到线索，先人一步地派人来他杀他。但因为我是大师的身份，就算韩恒死后我也能找到他的魂魄，所以对方派来的不是普通人，而是大师，他们不仅想杀了韩恒，还想让韩恒魂飞魄散，这样线索就断了。”
　　李广昆露出蚊香眼，勉强听懂了：“那常磊怎么也会有危险？”
　　“沈同学没插手这件事时，常磊死了也就没有威胁性了，但是沈同学是大师，能和鬼沟通，说不定会从常磊口中得知线索，所以那些人不止想让韩恒魂飞魄散，连常磊都逃不过。”
　　柳宾捡起地上的平板，他声音平静，眼角下方的蓝色蝴蝶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扇动了下，在说完这些话，他抬眸看向傅知礼，目光中颇有一种“傅总你能明白我在说什么吗”的挑衅感。
　　可惜傅知礼没和沈霁云肢体接触，完全看不到柳宾，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柳宾又恹恹地收回目光。
　　沈霁云：“……”
　　这时候还有胜负心，就不能尊重点死者？


第45章
　　韩恒直到此时才彻底回过神,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自己”，腹部被人捅了有十几刀，整个床上都是鲜血, 除此之外，他现在的灵魂也很痛，刚刚那个杀了自己的人掐住他的脖子，就差那么一点, 他连灵魂都要消散了。
　　韩恒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 只觉得不止身上痛, 被伤到灵魂的脖子更是痛得不行。
　　“我死了？”韩恒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的尸体，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 “我怎么会死？怎么就这样死了？”
　　他语气崩溃，眼中流出鲜红色的血泪, 身上的怨气也剧烈增长着，眼看着就要变成厉鬼, 再继续往上说不定会失去理智。
　　柳宾把刚从地上捡回来平板倏地砸向他后脑, 同样属于阴间事物的平板狠狠地砸在韩恒后脑上，让他正在急剧增长的怨气陡地一散。
　　韩恒有点茫然地回头, 他记得柳宾, 刚刚就是柳宾救了自己。
　　他视线又缓缓挪到房间里的其他鬼身上，如果是没死前的他看到这个世界上有鬼一定会惊骇欲绝，但是他现在已经死了，内心麻木无比，就算见到鬼内心都没什么波动。
　　韩恒的目光在屋里转了一圈, 最后落在沈霁云身上，他自然对沈霁云相当熟悉，毕竟前两天沈霁云才在华导的综艺上出现过, 他当时有在观看综艺，对沈霁云印象深刻，还特意记着沈霁云在直播间中的广告，打算以后有事还可以联系沈霁云。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和沈霁云竟然这么快就见面了，但竟然是以这种形式。
　　韩恒双目呆滞，内心情绪像是被人上了枷锁，只觉得自己的意识浑浑噩噩的，到现在都无法接受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他声音有些颤抖地对沈霁云问道：“沈先生，我死了吗？”
　　韩恒想飘到自己身体旁探一下呼吸但又不敢，他生怕自己真的死了！
　　沈霁云看了眼已经毫无生命预兆的“尸体”，摇了摇头：“等120来了之后先送到医院看看吧。”
　　他倒是没在这个时候再次刺激韩恒。
　　但是韩恒在娱乐圈这么多年，远比普通人要会察言观色，一看到沈霁云的表情和语气就知道自己真的死了。
　　他身上再次浮起浓重的怨气，脸色扭曲而不甘：“到底是谁杀的我？！”
　　这卧室的血腥味实在过于浓重，就算窗户开着也无法驱散，沈霁云是个正常人，自然不喜欢待在尸体存在的房间，尤其傅知礼还站在卧室门口，沈霁云更是不愿意让傅知礼看到这些东西。
　　所以他走到门口，顺手牵起傅知礼的手，傅知礼也透过他看到在发疯的韩恒。
　　沈霁云一口气走到客厅才回话：“你觉得会是谁对你动手？来杀你的可不是普通人，是能让普通人灵魂泯灭的大师。”
　　韩恒一下子愣在原地，他有些焦急地跟在沈霁云身后飘了出来：“刚刚那个掐着我脖子的人是大师？他想让我魂飞魄散？”
　　沈霁云点头。
　　韩恒魂不守舍地自言自语：“怎么可能，我是俱乐部成员，他们怎么会对成员动手？”
　　但除了俱乐部成员之外，韩恒还真不认识所谓的大师，但只有那个俱乐部的人喜欢用大师解决问题。
　　他经常听俱乐部的人提起帝都的各个大师，但是因为价格实在高昂，他就算身为娱乐圈明星也只能观望。
　　平时买买符箓也就算了，真请大师去办事那就跟符箓不是一个价钱了，他可舍不得花那么多钱，所以他并不认识大师，符箓都是托俱乐部成员从大师手上购买的。
　　沈霁云抓住重点问道：“什么大师？”
　　韩恒抿唇，看了眼沈霁云，竟然没说话，看样子还想隐瞒。
　　沈霁云有点好笑：“他们都要来杀你了，你还替他们瞒着？”
　　韩恒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他哪里是为其他人隐瞒，而是想要隐瞒自己曾经对常磊动手，如果将俱乐部全盘托出，那自己曾经做过的那些事也会被扒出来。
　　他现在脸色煞白，表情纠结又愤怒，看来是在犹豫到底把一切都捅出来所有人都一起玩完，还是说将秘密守口如瓶。
　　沈霁云看出他的想法，挑眉问道：“你不敢说是因为常磊的事吗？”
　　韩恒表情微震，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话一说出口，他立刻有点后悔，沈霁云是大师，能看出来这些事情似乎也很正常。
　　沈霁云没逼迫他，而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你可以考虑一下说还是不说，但是他们这次能达成目的让你魂飞魄散，下次还会派人过来，到时候我不在你身边，就没有其他的鬼能保住你性命了。”
　　他循循善诱：“做错事不可怕，只要勇敢承认，就算死了去地府也能宽大处理，人间有句话叫做坦白从宽，阴间也同样如此，你将其他人的罪行说出，也能争取在阴间宽大处理，要不然去阴间就要下油锅了。”
　　韩恒还是第一次听说阴间真的有油锅，他表情胆寒：“真的？”
　　沈霁云：“我从来不骗人。”
　　韩恒咬牙，他脸上闪过一丝决绝，既然你们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
　　而且人死后还要因为做错事下油锅，早知如此，他绝对不会暗算常磊！
　　韩恒摸了下自己心脏处的位置，他就算在死后，心脏处依然有些不舒服，脸色也比其他的厉鬼要更煞白，并且脸上还隐约有一层青色，一看就是短命的面相。
　　“我心脏一直有点问题，虽然没到很严重的地方，但我也不能拍武打戏，只能拍点简单的戏份。”
　　韩恒将医院的事毫无保留地说出。
　　他一开始进入娱乐圈是真的热爱这个行业，在刚入行的时候身体也没什么问题，但他一开始接的都是小角色，经常要熬夜拍戏，长久以来，身体有点吃不消，留下了隐患。
　　他也是真的喜欢拍戏，在娱乐圈奋斗了七八年终于拿到一个男配的戏份，然后靠着这个角色翻身，之后的资源越来越好。
　　随着资源越来越好，他接的角色也逐渐变多，在几年前他接到一个武打戏，拍戏时候被对面不小心踹到心口处，本来这只是件小事，但他这么多年以来心脏就隐隐不太舒服，现在再被这么一踹，直接躺在地上没能喘过气，人当场就昏过去了。
　　等他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中，医院说他心脏出现问题，要是这样继续下去，迟早会出事。
　　如果说早年的韩恒是真心热爱娱乐圈，但如今在娱乐圈沉浸这么多年，早迷失在名利中，与其说喜欢拍戏，他更喜欢拍戏后能带给他的回报。
　　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才火起来，哪敢让自己的身体真的出事，从那之后就不再拍危险的戏份，都让替身完成。
　　但那一脚到底伤到身体，他开始感到心脏时不时地抽痛，有时候更是痛到半边身子都一麻，他害怕了，开始去各个医院看病，也做了最坏的打算，准备移植心脏。
　　韩恒在其他朋友的推荐下，意外得知帝都还有一家特别有名的私立医院，这家医院的医生都很有名，尤其擅长器官移植手术，除了价格昂贵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
　　娱乐圈的韩恒自然不缺钱，他虽然舍不得给大师钱，但用在自己身上不管多少都舍得。
　　所以医院昂贵这唯一的缺点对于他来说也不算缺点，在进入这家医院后，他才发现这家医院另外一个特殊的地方，医院不仅匹配的数据远超其他医院，并且还能挑对于本人最合适的器官，就算医院暂时没有，只要病人的时间充足，总能挑到合适的。
　　韩恒一开始不懂医院的意思，走出医院在朋友的解释下才明白一切。
　　朋友隐晦地解释，说这家其实和福利院有合作，除了福利院之外，还和其他机构合作。
　　福利院针对孩子，有些有钱人为了孩子不管砸多少钱都心甘情愿，而成年人的匹配往往就更简单了。
　　来医院的病人则为了活命，更是送钱如流水。
　　韩恒一直以为娱乐圈够黑的了，但听到这种解释后才发现自己还是对世界的另一面不够了解，原来这些有钱人为了自己竟然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
　　虽然朋友没说得很具体，但是韩恒也能猜到，毕竟医院都能说出只要有合适的，第二天就能送到医院，这话乍一听没什么，但是细细一琢磨，却可怕到让韩恒后背发毛。
　　韩恒虽然感觉这件事不人道，但他现在是为了的小命着想，只要自己能活，才不会管别人的事。
　　不过他到底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良心，感觉自己身体还没到不行的地步，所以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韩恒说到这，深吸了口气：“但我也没犹豫太久，去年的时候，我还是下定决心准备手术。”
　　韩恒的这个手术进行得很隐蔽，圈子里几乎没人知道，而在他手术后，新生私立医院的院长问他愿不愿意加入俱乐部，只要加入俱乐部再介绍别人来，以后他身体再出现其他问题，可以打折。
　　他在短暂思考后就同意加入俱乐部，因为在做完手术后，虽然心脏比起之前虽然好很多，但是在情绪激动的时候还会隐隐作痛，并且也不能做剧烈运动，韩恒觉得自己现在还年轻，但指不准十年二十年后还需要再次手术，自然要和医院处好关系。
　　而韩恒也是在进入俱乐部后才知道新生私立医院竟然有这么多客户。
　　“我和俱乐部的几个人吃过饭。”韩恒表情灰败，“从他们口中得知俱乐部中有不少大佬，我顺势攀上一个和娱乐圈有关系的大佬，因为有这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大佬对我还算和善，给了我不少娱乐圈的资源，我利用这些资源彻底大火，然后再给大佬的产品代言，互相双赢。”
　　客厅内一片安静，沈霁云没什么表情，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傅知礼就坐在他身边，同样没什么表情。
　　沈霁云抬眸看了韩恒一眼：“那常磊是怎么回事？”
　　提到常磊这个名字，韩恒的嘴角不受控制抽搐了一下：“他的死是一个意外。”
　　沈霁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都已经死了，就没必要继续说假话了。”
　　韩恒沉默了许久：“他的死虽然不是意外，但是我想让他死真的源于一场意外。”
　　这事要追溯到两个月前，韩恒某天晚上参加饭局，饭局中就有那位大佬，酒过三巡过后他和大佬都喝高了，站在酒店的窗边聊起新生私立医院的事。
　　俩人醉醺醺的，说话没个把门，站在窗边也不知道避讳，而是肆意谈论起新生私立医院。
　　就在俩人越聊越嗨的时候，韩恒隐约看到不远处的厕所有道声影，他当即就被吓得酒醒了，尤其是看到厕所里的那人走出来，更是眉头紧皱。
　　出来的不是其他人，正是常磊。
　　常磊正在打着电话，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就转身离开了。
　　但韩恒在这时候却彻底酒醒了，毕竟刚刚出现在他们身后不是其他人，而是常磊！那个在娱乐圈里拥有无数明星黑料的狗仔！
　　其他的狗仔还能用钱买下消息，但是常磊在娱乐圈打拼了这么多年，也靠着手上的黑料赚了不少钱，有不少明星甚至心酸地戏谑说他们做明星的还没有常磊有钱，所以钱对常磊是没用的。
　　而曝出新生私立医院这种超级黑料，常磊以后的地位会直线上升，恐怕能借着这件事跳出娱乐圈，进入另一个领域。
　　韩恒的额头冒出一层冷汗，越想越害怕，他身边的大佬在这时候也察觉到不对劲，被窗台的夜风一吹，酒意也散去不少。
　　韩恒将常磊的身份说了下，最后问道：“龚先生，您觉得这件事要怎么处理？”
　　龚先生一开始以为常磊只是一个普通的路人，就算被对方听到了也没什么，只要给点封口费就行，现在发现这竟然是娱乐圈的黑心狗仔，那这事就不是那么简单能解决的了。
　　此处人多嘴杂，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在酒醒后，龚先生自然不可能还犯这种错误，他和韩恒对视了一眼，意思换个地方说话。
　　十分钟后，龚先生和韩恒来到酒店楼上的总统套房，龚先生拿出一根雪茄细细品尝，说话的语气还算正常：“先找人试探一下，能用封口费解决最好，如果他不愿意……”
　　他眼中快速闪过一抹狠戾：“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韩恒跟这种人待久了，心性早就发生了变化，尤其他在手术后，自己身上也早就不干净了，此时竟然和龚先生的想法不谋而合。
　　龚先生先是派人去试探常磊，但常磊那天晚上其实什么都没听到，他那天在厕所里打电话，根本没注意到外面还站着两个人。
　　他电话里说的内容是关于另一个明星的黑料，别说在那时候去偷听别人说话了，他还生怕别人偷听自己说话呢。
　　那晚他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准备去和朋友会合，打算详细商量下怎么处理这个明星的黑料，连站在窗口角落处吹风的人都没完全看清长什么样。
　　酒店的走廊灯光很明亮，但那灯光明晃晃的太刺眼，那俩人又站在灯光下，一眼看过去，常磊只觉得站在左侧的男人有点眼熟，他倒是看清楚了这是韩恒，但是韩恒身边的那一位，他是一点都不认识，但从穿着打扮看，不是娱乐圈的。
　　这个圈子里嘛，不是圈内的，那就是圈外的资本。
　　要是平时，常磊还说不定真会站在原地偷听一会儿，但是这时候他忙着处理另一个黑料，哪还有时间顾着这边。
　　加上窗口处距离厕所还有一段距离，他就是躲在厕所里面也听不清。
　　所以常磊只扫了俩人一眼，就急匆匆地离开。
　　但是他着急离开的背影，更是让韩恒心里发慌，认为他听到了自己和龚先生的对话，所以才会这么快就离开。
　　所以第二天下午就有人联系上常磊，对方说话十分隐晦，只说他能守口如瓶签下合同，自然会有一大笔钱。
　　常磊坐在这人对面，发现这人裹得严严实实，连眼睛都没露出来，他嘴角微抽，但每次找他说封口费的人十个有九个都穿成这样，他早就习惯了。
　　常磊脑子里极速运转起来，想着自己最近发现的明星黑料，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人说的是哪件事。
　　于是他客气地问：“不知道您说的是哪件事？”
　　对面那人冷笑一声：“你在这诈我？这件事是能详细说的？连提醒都不行！你只要记住，签下这份合同，你以后在娱乐圈将会前途无量。”
　　常磊：“……”
　　他用一副看着傻叉的表情看着男人，都不知道是哪件事，怎么签？而且他又不是明星，在娱乐圈还需要前途无量？他只需要黑料啊！
　　对面这人说话实在过于含糊，常磊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还是用那种十分有逼格的语气拒绝——
　　他将合同推到男人那边，对他淡然又洒脱地笑了下：“这点小钱我还不放在心上。”
　　然后他目光往合同上一扫，被那一串数字一惊，差点收回刚刚的话。
　　哎呀，他还是差小钱的啦！
　　但是对面那男人听到他这么说之后，口罩下的表情一变，当即站起身从桌上捞起合同转身就走，临走前还丢下一句反派经典语录：“你会后悔的！”
　　然后这人回到龚先生住的地方，韩恒也在这焦急地等着，这人将自己和常磊的对话详细复述，还着重讲述了一下常磊对钱看不上的清高态度。
　　虽然这人转述的说话语气平淡，但也能听出这人对常磊还挺钦佩，毕竟那笔钱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这都能拒绝，也算有气魄了！
　　不过龚先生和韩恒显然不会在心里赞扬常磊，在两人的眼里，常磊如此油盐不进，那必然就是想利用这件事给自己造势！但他们的事要是被曝出来，那受到影响的何止是娱乐圈？！
　　常磊虽然能靠着这件事平步青云，但是，也得他有命活到那天。
　　龚先生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上的雪茄，冷声道：“既然他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只能用其他方法来解决这件事了。”
　　事到如今，韩恒自然明白龚先生说的解决是什么意思，但当韩恒真要参与到这种事中，他反而犹豫了。
　　想干掉一个人是一回事，而真的出手杀人又是一回事。
　　韩恒内心的纠结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早上在彻底酒醒后，又去那窗口看了下，发现昨晚自己不太清醒，感觉窗户和厕所离得很近，实际上还是一段距离的，他还找人特意在窗口说话，然后自己走到厕所看看能不能听到声音，实际上并不能听到。
　　他现在有点怀疑自己昨晚喝了酒是不是太疑心了，也许常磊压根什么都没听到呢？
　　这么一想，韩恒还是说道：“龚先生，也许常磊没听到我们说话，今天早上我让别人在窗户那说话试了下，在厕所是听不到声音的。”
　　龚先生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找的人喝酒了吗？”
　　韩恒一愣：“没有。”
　　龚先生：“喝酒后说话的声音和正常时候不太一样。”
　　韩恒恍然大悟，这倒也是，普通人说话的分贝很小，但是酒鬼在喝多后都是大吵大闹的，也许他昨晚喝醉没察觉到自己的分贝，实际上声音很大能传到厕所那边也说不定。
　　“而且。”龚先生眼神冰冷，“宁可错杀一万也不能放过一个。”
　　他看出韩恒的犹豫，语气和颜悦色几分：“小韩啊，你这些年也不容易，奋斗拼搏了这么多年才坐到现在的位置，你也不想被一个狗仔毁于一旦吧？而且别的明星撑死也就是劈腿吸毒，但你这事可不一般。”
　　龚先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胸口的位置，语气更和善了：“最近有没有去医院复查啊？”
　　韩恒抿了抿唇：“刚去没多久。”
　　龚先生从沙发上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就好，小韩你还年轻，成大事者都要稳住心态不要怕，只要跨过这道门槛，好日子在后面等着你呢。”
　　后面的一切就理所当然地发生了，常磊在压根不知道发生什么的情况下，就莫名其妙死了，当时他去电视台要采访的人倒不是韩恒，但却是和韩恒关系很好的娱乐圈朋友。
　　韩恒不会把自己牵扯到这件事中，在他的忽悠中拉上另外的小明星替自己当之后的舆论。
　　他这个朋友看到出了这么大的事当即就吓傻了，抱怨地说了一句：“怎么好好的会出这种事？这可怎么办是好？！会不会影响到我在粉丝心中的形象啊！”
　　他和常磊约定的时间也是韩恒找朋友帮他定下的，要不然以他的咖位，还不一定能约到常磊专门采访，只是没想到采访刚开始就出了这种意外。
　　韩恒看到事情已经尘埃落定，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了，他安慰好友道：“问题不大，常磊又不是娱乐圈的人，过一段时间粉丝们就将这个人忘了。”
　　“也是。”好友苦着脸安慰自己，“这事就是个意外，跟我可没关系。”
　　韩恒心里唾弃，心想这人可真没良心，常磊可是为了采访他才出的意外，他还只关心自己的形象，真是个傻逼！
　　韩恒的好友看着韩恒脸上的笑，也在心里骂道，这玩意真是个傻逼，良心都被狗吃了吧，死了人还能笑出来。
　　俩人心里互相骂着对方，也看不起对方的品行，但是表面上依然是好友。
　　娱乐圈的好友关系果然不同寻常。
　　而常磊在死后，当然回想起不久前有人出封口费的事，但这事也没让他太过疑心，因为在那次的封口费之后，紧接着第二天就有小明星哭哭啼啼地上门，说只要他不曝出来自己的黑料，自己愿意献上身体。
　　当时的常磊：“……”
　　虽然无语但也早就习惯了，他扫了眼小男星柔弱的身姿，嘴角微抽，这一年平均每个月都有好几个明星自荐，男男女女都有，不过就属男星脸皮厚，也最放得开，为了让自己不曝出来黑料，堵在门口是什么骚话都敢说。
　　而除了明星自荐之后，每个月也有不少人上门要给封口费，所以那次的封口费并没有在常磊心上留下太多的印象，非要说的话，他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次的封口费数额着实不少。
　　不过比他出价更高的，甚至翻倍的，常磊也不是没谈过，一时间还真想不到这后面是什么人。
　　常磊在娱乐圈各明星家门口转了一圈，发现娱乐圈的这些明星简直了，一个比一个封建迷信，钱没赚多少，家里摆放的各路财神倒是不少。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驱邪的符箓和佛珠。
　　常磊连这些明星的家门都进不去，更别提偷听找凶手了。
　　他唏嘘地站在某个明星的家门口，心里感慨，这些明星一定做了不少暗害别人的亏心事，要不然也不至于怕成这个样子。
　　娱乐圈的水，可能比他想象中的要深多了。
　　算了算了，既然他在阳间实在找不到凶手，不如去地府诉冤——
　　“在常磊死后，我们有派人去常磊家中找他这些年搜集的黑料。”韩恒看着地毯上的花纹，目光是临死前的涣散，“他有个专门记录这些事的笔记本电脑，开机需要密码，我们破解后发现常磊手上的黑料虽然多，但确实没有那天晚上的对话。”
　　随着韩恒的说话，他腹部的血已经将整件上衣全部浸染成暗沉的红色，看起来格外瘆人。
　　“所以当时我的确冤枉他了，我很后悔。”
　　“别装。”沈霁云似笑非笑地说道，“你就算再后悔，人也因为你死了。”
　　韩恒没吭声，垂着头坐在椅子上，他不敢反驳沈霁云，因为后面还要靠沈霁云的保护才不会魂飞魄散，而且沈霁云说得也没错，常磊都被他害死了，他再来说这种话，只能算作装模作样。
　　傅知礼听完一切后，神色微动：“龚先生？那位做游戏的龚老板是吧。”
　　韩恒点头。
　　傅知礼眯了下眼睛，指尖在沈霁云的手腕处摩挲了下，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他哥是……”
　　沈霁云有些发怔：“原来他们是一家人。”
　　龚先生在娱乐圈敢这么兴风作浪大的底气就是源于他哥，他哥就是他背后的保护伞，属于不能说的类型。
　　怪不得龚先生敢这么嚣张，他身后的权势这么大，做个生意完全就是小打小闹，就算是当街杀了人，都能用压下去的法子。
　　沈霁云由衷感慨：“权势迷人眼的可怕。”
　　说着，他看了傅知礼一眼，说起来傅家的权势更是隐藏得极深，但从他认识的傅家人来看，身上似乎都没什么坏习惯。
　　虽然不能说宽以待人，但都蛮严以律己的，尤其是傅知礼。
　　不过他接触的傅家人也不多，这看法也不算全面，只是从傅知礼和傅南北身上参考出来的。
　　不管是傅知礼，还是跳脱的傅南北，他们在帝都那些纨绔的世家子弟中都算是一股清流了。
　　君不见这个年纪的傅南北还会因为跑去赛车被关在家里，并且暂停一切开销。
　　赛车这个娱乐对比其他更“有趣”的游戏来说，在帝都的富家子弟心中已经属于枯燥无趣的类型了。
　　但连这种只是肾上腺素飙升的游戏，傅家都严厉禁止，由此也能看出傅家的家规相当严格。
　　“你们傅家的长辈对小辈的要求好像很高？”沈霁云同样小声回道，“难怪傅南北那么跳脱，又亦正亦邪的性格都没长歪。”
　　傅知礼：“我们傅家的家规是知礼仪、懂感恩 、明是非、守规矩，这也是我名字的由来。”
　　“你名字就挺能代表傅家了。”沈霁云笑了下，又问：“那你爷爷会同意你找个男人嘛？”
　　傅知礼眼中含着笑意：“这事结束后我带你回家见我爷爷你就知道了。”
　　沈霁云不说话了，对于这么快就见家长这种事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刚刚沈霁云踹门的动静太大，就住在韩恒对面的苏文镜听着隔壁传来的动静没有贸然出去，他听到那道踹门声在房间内被吓得一个激灵，难道是韩恒刚刚被他气得自己在踹门？不应该啊，他印象中的韩恒还是挺会隐忍的，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苏文镜又皱眉想道：难不成隔壁进贼了？也不对，贼哪有这么大的胆子敢踹门？
　　想了好一会儿，他心领神会，可能是韩恒那个家伙作恶多端，被仇家找上门了也说不定。
　　他贴在门口偷听了好一会儿，没听到后面有什么声音，心里是又好奇，又有点担心韩恒该不会被人干掉了吧？
　　苏文镜给酒店前台打了个电话，然后悄悄地将门打开一道缝，隔着安全锁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韩恒的房间在他的斜对面，他看到韩恒的房间门大开，客厅的沙发上隐约坐着两个人，并且……他嗅了嗅鼻子，打开房门这才发现，好像有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苏文镜脸色大变，又给110拨了个电话。
　　韩恒可能真的出事了！
　　他想了想，一个人没出去送，而是通知剧组的其他人，在本来都该睡下的剧组群里疯狂地发着消息。
　　他在群里拼命地艾特韩恒。
　　苏文镜：@韩恒你人在吗？
　　苏文镜：@韩恒你在干嘛呢？
　　苏文镜：@韩恒你睡了吗？
　　苏文镜：@韩恒韩恒，你是不是出事了？我刚刚听到你房间有踹门声，然后我偷看了下，发现你房间门现在开着，客厅还坐着两个人，你要是还在就吭声啊！
　　导演：……？？？？
　　导演：发生什么了？
　　摄影师：什么情况？
　　化妆师：我刚刚也听到踹门声了！我也没敢出去看！房门开着应该不会有事吧？会不会是韩恒的朋友来找他？
　　苏文镜：不！！！！！！！我就住在韩恒对面，我闻到他那边传来的血腥味了！！！！！！
　　导演：？？？？？？？
　　导演直接给苏文镜打了个电话：“血腥味？你没在群里开玩笑吧？”
　　苏文镜急死了，他想要出去看看情况，但又实在不敢，只能压低声音回道：“千真万确！韩恒十有八九出了意外！”
　　导演眼前一黑，他跟苏文镜一样，又怕又想去看情况，挂断电话后在群里喊道：咱们一起下去看看！
　　不过没等导演众人会合，警方和酒店前台率先来到韩恒的房间门口，浓郁的血腥味让警方和酒店前台都面色一变，前台都没敢进去看情况，哆哆嗦嗦地给经理打电话。
　　警方则大步走进房间，刚一走进就愣了下，万万没想到客厅沙发上还坐着俩人。
　　卧室的血已经从地面蔓延到客厅，但坐在客厅的这俩人宛如变态，其中气质柔和的那个年轻人还给自己泡了杯茶，并且问身边的年轻人喝不喝。
　　另一个年轻人表情很冷淡，气质也冷，他默不作声地拒绝了。
　　警方看着从卧室门口流淌出来的鲜血，又看了一眼沙发上的俩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该进去查看情况，还是掏出枪和手铐先把这两个变态拘捕。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老王的错觉，总感觉这房间凉飕飕的，跟医院的地下停尸房似的……
　　就在刑侦队队长犹豫要不要将沈霁云和傅知礼先带到警车的时候，他手机铃声忽然响了，他接起来一听，发现是在帝都的一个学弟警察打来的，学弟姓郑，平常和他关系还不错，电话一接通立刻说道：“哎王哥你现在正在出警吧？我跟你说，报警的人是我朋友！他协助我们警方破获两起重大案件，一起是墙内藏尸案，另一起是商场孩童消失案，以这个案件作为媒介更是破获了背后隐藏的更为恶劣的多起拐卖事件，你对他客气点！”
　　什么？墙内藏尸案？还有拐卖案？
　　老王匪夷所思地看着沈霁云和傅知礼，怪不得这两个变态这么淡定，原来之前还做过更变态的事情。
　　郑警官的电话还没挂断，另一个在帝都同为刑侦队的警察也打了电话过来，他挂断郑警官的电话，接听齐一鸣的电话，对方的声音很低沉：“我接到通知了，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对报案人客气点！”
　　老王一脸茫然，紧接着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这个电话就更不得了，竟然是帝都公安厅那边打来的！
　　老王眼皮一跳，有些拘谨地接起电话，那边领导说话的声音笑呵呵的，开场白很有官场的那一套生疏的客气，随后叮嘱他：“报案人是傅家的人，你看着办。”
　　你、看、着、办！
　　老王嘴角抽搐，这话听起来挺像包庇罪犯的。
　　不过他知道这俩人肯定不是凶手，要是凶手不可能在这变态地喝茶。
　　老王内心嘀咕不已，连续几通的电话让他彻底打消将俩人铐起来的想法，他走到沙发处先是对俩人说道：“你们就是报案人吧？”
　　现在事情紧急，卧室里还说不定有尸体，因此老王也没和俩人客套太多话：“你们在这等着，等会儿跟我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沈霁云从善如流地点头。
　　傅知礼则是面无表情地点头。
　　老王心里松了口气，虽然这俩人的背景不简单，但好在本人还算客气礼貌。
　　随后120也紧急赶到，遗憾宣布尸体早就凉了。
　　老王让人封锁卧室房间，然后将尸体交给法医，拧着眉头从卧室走出。
　　这还是个明星，一旦处理不好会引起层层叠叠的舆论压力。
　　老王从卧室出来后顺手将手套摘下，除了卧室之外，客厅也得封锁，他客气地对沈霁云和傅知礼说道：“两位先跟我回警局吧。”
　　沈霁云和傅知礼站起身，在两人身后，韩恒声泪俱下：“警察同志们，你们可一定得为我报仇雪恨啊！我死得好冤枉啊！我连仇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楚！但是我知道是谁要干掉我的！就是龚先生！！”
　　柳宾轻嗤。
　　老王自然听不到韩恒的鬼哭狼嚎声，他只觉得这房间里似乎更冷了。
　　正当他带着沈霁云和傅知礼准备前往派出所的时候，苏文镜这时候也敢出门了，他鬼鬼祟祟走到门口，对老王问道：“这位警察同志，敢问韩恒还活着吗？”
　　老王以为他是受害者的朋友，叹了口气才回道：“人已经没气了。”
　　苏文镜缓缓地张大了嘴巴，就在老王以为他会痛哭的时候，苏文镜竟然咧嘴笑了起来：“草，这就是恶人自有天收啊！报应！”
　　苏文镜哈哈大笑：“让他跟我吵架，把自己吵没了吧！”
　　老王眉头一皱：“你跟受害者有冲突？”
　　苏文镜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嘿嘿笑道：“两个小时前才吵了一架！然后他就被老天收了！”
　　老王大手一挥：“那你有可能是凶手的嫌疑，跟我们回派出所！”
　　苏文镜又缓缓地张大了嘴巴。
　　这时候，剧组的其他人也都赶到了。
　　众人听到韩恒死亡的消息都表情复杂，有叹息的也有感觉报应的，一时间嚷嚷声不断。
　　苏文镜看着大家假模假样的抹眼泪不由眼角抽搐，他身为明星哪能自己独自一人进派出所，要不然明天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他振臂高喊道：“警察叔叔！高导今天也才骂过韩恒！还有我看到了摄影组对韩恒翻白眼！化妆组对韩恒吐了口水！造型组故意把他发际线剃秃了！大家都和韩恒有仇啊！你不能只逮我一个人啊！”
　　他发出和韩恒相似度极高的哀嚎：“我是被冤枉的啊！”
　　老王：“……”
　　剧组的其他人：“……”
　　真该死啊，苏文镜！
　　韩恒摸了摸自己的发际线，一脸怒气，难怪自己秃了！原来整个剧组都对自己有意见！
　　苏文镜真该死啊！


第46章
　　沈霁云和傅知礼站在老王身后, 沈霁云看着乱糟糟一团的剧组忍不住想笑。
　　虽然死了人，但是死的韩恒平时性格不好，还在剧组人缘差, 大家都没太多悲伤的情绪，反而差点和苏文镜打起来了。
　　傅知礼看着冲上去和苏文镜干架的摄影师，还有一旁看似在劝架，实则煽风点火还趁机踹了苏文镜几脚的导演和化妆组……他有些疑惑地侧头对沈霁云说道：“娱乐圈是这样的？”
　　在他印象中, 娱乐圈似乎不是这种模样的吧？
　　是他太不关注娱乐圈还是怎么回事, 现在娱乐圈都这么欢快了？
　　沈霁云同样对娱乐圈不了解, 他摸着下巴看向苏文镜：“可能有欢快的人存在，所以才看起来这么和谐吧。”
　　他感觉苏文镜平时的人缘应该相当好, 要不然也不会在这么“坑”了剧组的所有人之外，大家还有心情和他打闹没冷嘲热讽他。
　　韩恒有些发怔地看着剧组里的打闹, 他平时对剧组的人是不太看得上，也经常对剧组的人大呼小叫, 他仗着自己背后有靠山, 谁都看不起。
　　可以说除了导演，剧组上的人基本上都被他呛过。
　　他有想过大家得知他死讯后的场景, 可能不会太悲伤, 但好歹也会有唏嘘的情绪吧。
　　但没想到大家不仅不悲伤，还挺欢快。
　　韩恒抬起头，眼中隐隐有血泪闪烁，他低声问：“这世界上还会有为我伤心的人吗？”
　　柳宾又轻嗤一声，其他的鬼甚至懒得搭理他, 要不是沈霁云说先保护着韩恒，这些鬼连在韩恒身边都觉得晦气。
　　在一片闹哄哄的走廊中，最后还是老王看不下去了, 他大喝一声：“都给我住手！你们敢在警察面前斗殴？！”
　　剧组的摄影师立刻停下踹向苏文镜的腿，揽住苏文镜的肩膀笑着说道：“警察同志，我这是和苏文镜聊天呢。”
　　腿都被踢肿了的苏文镜抽了下嘴角，然后他小心翼翼地看向韩恒的房间，说实话这房间才死过人，大家都不太敢看过去，尤其这死的还是平时里相熟的人，大家就更忌讳了。
　　就连一向胆子大的苏文镜都没敢多看，现在人多，都聚在房门口，苏文镜的胆子也大了点，他瞅了房门一眼，这一看之下不禁愣住了。
　　他看到站在警察身后的两个正在低声说话的男人，俩人脸上都带着笑意，但是他看到这俩人的瞬间却倒抽一口冷气。
　　这俩人他都认识！一个是傅总，去年的一场酒会时他还见过这位傅总，为人冷淡，去参加酒会的人几乎都不敢和他搭讪，谁看他笑过啊！
　　他竟然也会笑？并且笑起来还挺好看……
　　另一个他是最近才认识的，还是从华导的综艺中认识的，他对沈霁云印象很深，还悄悄问华导要了沈霁云的联系方式。
　　苏文镜的视线在沈霁云和傅知礼的身上来回打转，沈霁云和傅知礼都是比较敏锐的类型，立刻察觉到有人在张望，两人向着苏文镜的方向看来。
　　苏文镜一下子挪开视线，然后又觉得自己这动作不够大气——
　　他又转回头，客气地对着沈霁云和傅知礼点头示意，此时太过混乱，他倒是也没上去打招呼。
　　沈霁云礼貌地颔首，傅知礼没什么表情，视线轻飘飘地落在苏文镜脸上，又轻飘飘地挪走。
　　苏文镜早就知道傅知礼的性格，对此也没在意，不过心里却觉得沈霁云的性格看起来要好说话许多。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整个剧组都被警方带走，不过由于人数众人，直到一小时后，剧组的人才被全部带走。
　　沈霁云和傅知礼在走出走廊的时候，导演等人终于看到被几名警察藏在身后的这俩人，整个剧组就没有不认识这俩人的，大家都有些惊奇，深更半夜的怎么这两位会出现在这？并且还是一副被警方保护的模样？
　　剧组里有个沈霁云的粉，他小声地说道：“我去，我好像知道了什么，这位沈大师出现的地方必定有命案，说不定就他报的警！”
　　他身边一个化妆组的妹子接道：“我靠，这俩人的皮肤真好！都可以不用化妆直接去拍戏了！”
　　“啊啊啊好帅啊！”化妆师助理拉着化妆师的袖口，“我看他在综艺上就好帅，当时以为他化的妆，没想到现实中更帅啊啊啊啊！”
　　苏文镜也凑过来小声嘀咕道：“我觉得傅总也很帅，不过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冷。”
　　诚然，就像剧组的人敢正大光明地打量沈霁云，并且在对上沈霁云视线的时候还会大胆地笑一笑，但大家完全不敢去偷看傅知礼，对方眸色幽深，气场比普通人看起来要冷凝许多，并且他身上那股钟鸣鼎食大家族中才会养出来的气质太出众了，也太有压迫感，实在让人不敢多看。
　　就连老王，也是下意识询问沈霁云为什么报警，而没有将问题抛给傅知礼，因为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对方可能不会搭理他。
　　沈霁云轻咳一声，在警车上对傅知礼说：“感觉其他人都对你有偏见。”
　　比如王警官都不向傅知礼询问问题，不仅因为傅知礼的家世太过惊人，还有他给人的感觉也太冷漠。
　　不过在沈霁云看来，这都是外人不了解傅知礼傅才会对他有偏见，实际上傅知礼非常有礼貌，最起码刚刚苏文镜看过来的时候，傅知礼不是还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嘛，这也算打招呼了。
　　傅知礼看着大家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不禁哂笑，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就只有沈霁云敢和他打趣，和他随心所欲的相处了。
　　来到派出所后，老王问：“你们怎么知道酒店内出事并且报警的？”
　　沈霁云张口就来：“我在酒店楼下看到有人从窗户爬上去，我以为是小偷就报警了。”
　　老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要不是在卧室现场除了韩恒之外，确实有另外一个人的痕迹，他都要认为这事和沈霁云和傅知礼脱不了干系了。
　　不过按照沈霁云在帝都派出所的表现来看，谁都可能是凶手，唯独他不可能。
　　后面就是按照流程的询问，其中老王还问了一句：“怎么会在发生命案的客厅泡茶喝？”
　　沈霁云诚实道：“渴了。”
　　老王：……
　　在另一张桌子被审问的苏文镜和剧组其他人：……
　　其实当时不是沈霁云渴了，而是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大的韩恒感觉嗓子不舒服，他不仅话说得多，还刚被掐着嗓子，又因为才死，还保留着生前的习性想喝杯水缓缓。
　　他这么一说，柳宾和何妍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怎么能让沈霁云干巴巴坐在椅子上呢？
　　于是柳宾和何妍沉默着给沈霁云泡茶，期间韩恒也想喝一口，但柳宾和何妍却看都没看他一眼。
　　于是等老王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沈霁云泡茶的一幕，至于沈霁云问傅知礼喝不喝的原因嘛……则是因为柳宾和何妍都对傅知礼有意见，泡茶时候可没给傅知礼也来一杯。
　　老王问他后面的行程，沈霁云说马上就会回帝都，老王点头，说这事还没结束，后续有什么发现还会联系他。
　　到这里，笔录就算暂时结束了。
　　另一边的剧组笔录就更简单了，他们虽然都看韩恒不爽，但也不至于到杀人的地步。
　　所以剧组虽然人多，但是笔录结束的反而比沈霁云和傅知礼要快。
　　不过就算如此，等两拨人完全结束，天色也已经亮了。
　　剧组的人也是这时候才有时间和沈霁云搭话，有不少人都加了沈霁云的联系方式，还有八卦的比如苏文镜还问沈霁云身为大师是不是算到了什么所以才会来酒店。
　　众人一听这话，看向沈霁云的表情多了几分敬畏。
　　沈霁云：“……”不是，他真的还没开始学算卦呢。
　　沈霁云和傅知礼没在这个城市多待，在笔录结束后就带着韩恒赶回帝都。
　　而另一边的帝都，王晶晶和小花以及老段都蹲在于大师的别墅门口。
　　几个鬼在深夜时候收到沈霁云的消息，让他们去于大师那边保护常磊，小心常磊连灵魂都被干掉。
　　王晶晶几个鬼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有其他的大师在门口做法，大师盘腿坐在地上，沐浴着月光，地上摆放着铜钱以及一张红纸，红纸上则写着常磊的八字，看样子是什么能让常磊魂飞魄散的法术。
　　王晶晶几个鬼本就比较忌惮大师，加上这大师看起来神神叨叨的还会做法，王晶晶和小花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都没敢上。
　　她俩身为厉鬼都没敢去阻止，只是普通鬼魂的老段就更不敢了。
　　不过在别墅外做法的大师很快就引来于大师的注意，尤其是身边的常磊本来惨白的脸色更是变得发青乌紫，一看就是被人下了邪术！
　　于大师带着常磊走出别墅，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盘腿坐在外面的大师。
　　这大师看到于大师出来也不急，此时法术已成，等到天亮常磊就会魂飞魄散。
　　他对于大师冷笑了下，不仅没打算离开，反而冷冷看着于大师。
　　于大师都没搞清楚什么情况，下意识问道：“你是谁？你对常磊下咒做什么？”
　　这大师斜眼看了于大师一眼：“我是谁还轮不到你来问，我劝你别多管闲事，要不然我不止能对死人下咒，还能对活人下咒，你的八字我也不是没有。”
　　他这话故意挑衅的成分很重，在玄学圈基本上已经能算是在宣战了，言下之意就是他不仅要干掉常磊，也没打算放过于大师。
　　这种嚣张的发言让于大师脸色猛变，身为大师最看重自己的八字，自己的八字被别人得知无异于命门被别人掌控，那些擅长阴狠邪术的大师只要有别人的八字，就算让别人死也不过是下个咒的事。
　　本来于大师还懒得掺和常磊的事，但是听到对面大师不仅有常磊的八字，还有自己的，当下就不打算放这个大师离开。
　　于大师也同样冷笑：“所谓的下咒，破解的方法也很简单，只要把下咒的人杀了就行了。”
　　那个大师哈哈大笑：“你想杀我？只怕你还没杀我呢，我对你的咒术就已经完成了。”
　　他说完这话，继续盘腿坐在地上，准备对于大师下咒。
　　于大师面色凝重，他在怀里掏了掏。
　　那个大师以为他也要下咒，非常自信自己的咒术无人能比，他刚露出鄙视的眼神，就看到于大师掏出来一把手枪，然后对着那个大师的方向来了一梭子。
　　那个大师不可置信地倒在地上，手指还颤抖地指着于大师，一句无耻还没骂出来，又一发子弹射向他，让他彻底没了声息。
　　于大师看着那尸体，嘴里还嘀咕道：“不可理喻，这都什么年代了还下咒，直接用热武器不香吗？”
　　然后担心这个大师的魂魄再出什么幺蛾子，还顺便把那一脸迷茫又愤怒的魂魄也给灭了。
　　常磊看呆了，因为下咒人已死，他脸上的青灰色逐渐淡去。
　　躲在不远处的王晶晶几个鬼也看呆了，还可以这样？从某方面来说，于大师也算是玄学界百年难遇的人才了……
　　于大师住的别墅区很偏僻，他就经常干些不是正途的事，人多耽误他晚上埋尸，这个别墅区又几乎没有住户，所以他胆子特别大，也不怕被别人看见，对着尸体先是踹了两脚，然后十分疑惑不解：“妈的，到底是咋回事啊？！”
　　他缓缓扭头看向常磊：“你小子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常磊比他还要迷茫：“我得罪的人可太多了！”
　　于大师：“……”差点忘了这小子仇家多到连杀了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皱起眉头，怎么都搞不清楚自己只是随手在城隍庙捡了一个魂魄，怎么就惹上了杀身之祸。
　　于大师现在首先怀疑的就是沈霁云和傅知礼，难道是偷拍的事被发现了，这俩人在报复？
　　他给赵院长打了个电话，语气凝重：“我好像被人盯上了。”
　　电话那边接到他电话的赵院长很吃惊，脱口而出一句：“你没事？”
　　于大师表情一凝：“你什么意思？听你这语气你知道我会出事？”
　　赵院长久久没有说话。
　　于大师声音阴冷：“我现在去福利院找你。”
　　赵院长怕了，她怎么都没想到于大师会没事，她咬牙说道：“我让你偷拍，你怎么不找个靠谱的鬼？！你怎么这么巧找上了常磊？你知道常磊在娱乐圈中是因为什么事死的吗？”
　　“我实话跟你说吧，这事不是我安排的，但是我上面的人听到你和常磊在一起，找了大师要把你们一起干掉。”
　　“还有，你不用来福利院，我没在福利院！”
　　说完这话后，赵院长啪地一下挂断电话。
　　于大师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只觉得事情越发扑朔迷离起来，赵院长说的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是组在一起他愣是没听明白——不过他倒是听明白了一点，他之所以会被追杀，都是因为机缘巧合“捡到了”常磊！
　　他想到赵院长身后的那些人，不禁磨了磨后槽牙，那些人有钱有势，要是真继续追杀他，他就算子弹再多也吃不消。
　　于大师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也知道自己卷进一起相当复杂的事情中，他可不认为自己孤身一人能和那些人对抗，他眼珠子转动了下，目光缓缓落在常磊身上。
　　不如把常磊干掉向那群人示好？
　　常磊更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于大师救了自己，现在哭得一脸血泪，鼻涕都要出来了，他看到于大师看向自己，嗷了一嗓子扑到于大师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恩人呐~~~~！！！”
　　于大师：“……”
　　他蹬蹬蹬地后退几步，生怕衣服上被常磊蹭到血泪。
　　妈的，算了，看这个智障可怜的份上就不干掉他了。
　　不过于大师也不打算继续留在帝都，只要他不在常磊身边，常磊也活不了多久，现在都把那个大师杀了，就算示好对面也不一定会买单。
　　还不如他先去其他城市避一避风头，等过段时间才重出江湖。
　　他看了常磊一眼，啧了下，转身就走。
　　于大师速度极快，还给自己腿上贴了个“加速符”，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常磊愣愣地看着于大师离开的背影，在于大师离开后，他擦了擦脸上的血泪，刚刚那副智障的表情也被他收了起来，他看了眼地上的尸体，表情看起来非常凝重：“我到底得罪了谁？”
　　他身为鬼，自然能察觉到于大师身上的杀气，当时心里就是一寒。
　　不过在相处中，他发现于大师有点洁癖又有点对弱小者的不屑，当即就装出那副模样。
　　果不其然于大师懒得和他多费口舌，任由他自生自灭。
　　躲在树后面的王晶晶缓缓张大了嘴巴，不愧是混娱乐圈的，连狗仔的演技都这么精彩。
　　小花和老段更是震惊不已，没想到看起来傻乎乎的常磊竟然心如明镜。
　　王晶晶从树后探出一个脑袋，对常磊喊道：“常哥，你想知道自己惹上谁了吗？”
　　常磊先是一惊，下意识扭头看到，看到树后冒出一个惨白的女鬼，还对着自己招手，常磊嘴里冒出一句国粹，差点被吓死。
　　紧接着又有个脸色发白的小鬼从树后冒出，同样对常磊招手道：“常叔叔，快来呀~”
　　最后冒出来一个男鬼，也对常磊招呼道：“兄弟，快来~”
　　“……”常磊咽了下口水，他这是撞到鬼窝了？
　　“就因为这样，你们就把我杀了？”天亮的时候，在沈霁云家中的常磊指着沈霁云身后的韩恒不可置信地问道，“我什么都没听到啊！”
　　沈霁云在带着韩恒回到帝都家中的时候，就看到常磊坐立不安地在家门口转悠，他身边的王晶晶等鬼，都说让他等等就知道原因了。
　　当时沈霁云身后的韩恒看到常磊的鬼魂倏地瞪大了眼睛，畏畏缩缩地在常磊的怒视下将前因后果全部道出。
　　又听了一遍前因后果的沈霁云打了个哈欠，让傅知礼先回隔壁补觉，他也在沙发上眯一会儿。
　　沈霁云小憩了一会儿，再次睁开眼睛就看到常磊快要气疯了！要不是有王晶晶和曹辛荷拦着，他都快把韩恒给干掉了。
　　而常磊的气愤除了因为死的冤而愤怒之外，更愤怒这些人整出来的这些事。
　　“你们真他妈的该死啊！你们自己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
　　常磊气到身上鬼气疯狂上涨，沈霁云看了眼窗户，发现窗户都颤动起来，他看了何妍和柳宾一眼，何妍和柳宾沉默地走到常磊身边，一左一右按住常磊的肩膀。
　　在两个曾经失去理智的厉鬼压制下，常磊逐渐控制住自己的鬼气。
　　韩恒下意识飘到沈霁云身后，他总有种常磊随时会发疯把自己撕碎的恐惧感。
　　沈霁云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小憩了一会儿之后更困了，他眼帘半垂，一只手撑着下巴听着常磊的怒吼声。
　　期间还有王晶晶在他耳边大声说道：“沈哥，你是没看到那个大师有多秀，天啊，要来干掉他的大师正想给他下咒呢，他从兜里摸出来枪把那个大师反杀了！太秀了！”
　　沈霁云感觉耳边嘈杂得很，他往沙发上靠了下：“一切的恐惧都是源自火力不足。”
　　当手上拿着火箭筒的时候，别说怕鬼了，都恨不得去找鬼干上一架。
　　和沈霁云懒洋洋的状态不同，被常磊阴狠盯着的韩恒一边害怕，一边又忍不住反驳道：“你没病你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等你生病后你就知道道德在人性面前不值一提！”
　　常磊一下子安静下来，他懒得和韩恒这种道德品行自私的鬼继续说话，他对沈霁云说道：“沈先生，谢谢您让我知道我死亡的真相。”
　　沈霁云摇头，他沉吟了一会儿后看向韩恒：“你跟龚先生认识这么多年，手上有没有他做过的那些事情的证据？”
　　韩恒脸皮一抽，久久没有说话。
　　沈霁云很有耐心地等着，只不过更困了。
　　柳宾看沈霁云实在犯困，又去给沈霁云泡茶提神。
　　他刚端来泡茶的工具，沈霁云就拦住了他。
　　沈霁云现在心情不佳，他对柳宾轻声说：“我自己泡。”
　　泡茶能让人一个人的内心变得宁静。
　　他家境良好，性格安静，除了在上学期间成绩优异之外，泡茶也在太一派跟着俞掌门学了一段时间。
　　沈霁云动作轻柔地将茶盏放好，在西施壶中放上茶叶，然后看着茶桌，静静等着茶被烧开。
　　没过一会儿，茶壶发出咕噜噜的水泡声。
　　沈霁云将茶壶盖半开，动作不疾不徐地先倒了一杯。
　　他倒茶的动作宛如行云流水，手上拿着西施壶，透彻明亮的茶水从壶口中缓缓流淌发出微弱的潺潺流水声。
　　茶香袅袅，茶汤色泽呈现出一种格外动人心魄的漂亮橙红色，在室内的一片静谧中，只有沈霁云倒茶发出的轻微声响。
　　沈霁云家中的茶叶价格高昂，没有必要将第一杯茶倒掉洗茶，他端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家里的茶叶还是爸妈从外地专门买来的，入口微甜，轻柔宛如细雨，茶香在舌尖环绕，让沈霁云内心也逐渐变得宁静。
　　常磊闻着茶香味，感觉自己暴躁的情绪也被安抚，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目光凝在沈霁云脸上，喃喃自语道：“沈先生，你的长相和气质，不进娱乐圈实在可惜了。”
　　不说其他的，就单这泡茶期间的独特气质被当成电影拍摄，都能登上电影的十大经典镜头赏析。
　　沈霁云笑了下，自从接触娱乐圈的这些人后，他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次相同的话。
　　他对常磊倒了杯茶，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茶壶的画面极其漂亮，常磊一时间都看愣神了。
　　常磊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汤，有点眼馋，但他喝不了，只能看着沈霁云轻抿着茶水。
　　韩恒还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如果将龚先生的事抖出来，那自己做过的事也逃不掉，他都死了，死后还要被骂吗？
　　真的值得吗？
　　在他内心犹豫不决的时候，沈霁云也同样递给他一杯茶：“泡茶、闻香、观色、品尝。”
　　“我小时候跟俞掌门学泡茶时，总是出错，也不会分辨茶叶，只敢私下里练习，每次俞掌门亲自带着我泡茶的我都很怕，怕被俞掌门骂，也怕太一派的弟子笑话我。”
　　“但真的出错后，内心反而放松下来，只是暂时错了又怎么样呢，只要慢慢学习，后面不再做错就好了。”
　　沈霁云含笑看着他，将茶盏放到韩恒手上：“你说呢？”
　　茶盏很烫，对于浑身冰寒的厉鬼来说并不是一个美好的体验，但是韩恒却突然攥住手上的茶盏，他声音干涩：“沈先生，我知道龚先生做过的那些事，我……手机上的聊天记录虽然会定期删除，但是都有上传另外保存。”
　　“我可能做错了，但是我又觉得。”韩恒眼眶通红，握着茶盏的手也被烫得发红，“但我当时的处境，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也不想放弃自己的生命，道德……我可能真的没有这个东西吧。”
　　常磊听到这话沉默了许久：“在高处待久了心态都变傲慢了，觉得自己的命最高贵，至于其他人的，与你何干？真是自私但又现实的想法。”
　　沈霁云单手撑着下颚，一边品茶一边说道：“常哥，你跟韩先生商量一下怎么把龚先生弄倒台吧。”
　　常磊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沈霁云还会喊自己“常哥”，他语气拘谨：“沈先生，您客气了，这事本来就因我而起，后续的解决方式就由我来做吧。”
　　沈霁云的声音有些倦怠，到底是一晚上没睡，他眼皮轻阖，声音懒散：“娱乐圈的事，就用你们娱乐圈最擅长的舆论吧，关于希望福利院和新生私立医院的资料我会发给你，你看着把他们都拉下场吧。”
　　“你负责前期的舆论，至于后面各方的打压交给我……”沈霁云顿了下，舌尖还蔓延着茶香味，他又极轻地笑了下：“不对，是交给傅家。”
　　说完这话后，他抬手看了下手表，从沙发上站起身走进卧室：“我先睡一会儿。”
　　常磊看着他的背影，不自禁咽了下口水，他刚刚还觉得以这位的长相不进娱乐圈可惜了，但现在看来，娱乐圈那种小地方哪值得这位亲自入场。
　　等沈霁云走进卧室后，常磊脸上的表情又一变，他表情阴沉地看着韩恒：“你最好把你知道的都老实交代出来，你刚死应该不知道吧，鬼之间的‘玩法’数不胜数，有些事情就算你不愿做，也有的是法子让你做！沈先生好说话，可不代表我也好说话。”
　　韩恒闭上眼睛，声音沙哑：“我知道了，我会把我手上的所有资料都给你。”
　　他跟房间内的其他鬼借了个手机，将聊天资料发给常磊，常磊看到这些内容气得大骂了一声没有人性。
　　何妍忽然开口说道：“说话声音都小点。”
　　柳宾则看了常磊一眼：“沈同学在睡觉。”
　　王晶晶也打了个哈欠，她同样懒洋洋的，不过在沈霁云去卧室后就靠在窗边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还小声说道：“沈哥睡觉时候可不能出意外状况，沈哥有起床气，要是被其他玩意吵醒，又得说我——”
　　她说着，语气兴奋但下意识压低声音，对站在窗口另一边的曹辛荷说道：“曹姐，沈哥刚刚泡茶好文雅哦，我好喜欢，可惜我已经死了，呜呜呜呜。”
　　曹辛荷还没说话，李广昆言辞犀利地接了一句：“你就算活着，跟沈少也没有可能啊。”
　　老段也幽幽说道：“还好傅总不在，要不然听到你说这话，你可能看不到晚上的月亮了。”
　　曹辛荷耸肩笑了起来，王晶晶恹恹地看了几个鬼一眼，烦死这两个男鬼的毒舌。
　　何妍默默飘到王晶晶身后，倒是少有地附和王晶晶：“沈哥确实很帅。”
　　一直在冰箱附近转悠的小花笑嘻嘻的：“等哥哥醒了后，我也要和哥哥学泡茶！”
　　曹辛荷终于开口：“厉鬼学泡茶，那热气能熏到你魂飞魄散。”
　　柳宾嗯了一声，表示赞同。
　　常磊看着几个鬼之间和谐的一幕，心中对于死亡的怨念突然消散了几分，他看着手上那肮脏恶心的聊天记录，忽然问道：“家人们，留在沈先生身边需要什么要求啊？你们看看我也能先留在沈先生身边帮他做事吗？”
　　反正他现在也快大仇得报，不用去地府找判官诉冤，并且听说下面投胎都要排队几十年，还不如先留在阳间呢。
　　王晶晶歪头看着常磊，她慢吞吞说道：“常哥你的话，凭着精湛的偷拍技术和对娱乐圈的敏锐直觉已经足够留在沈哥身边了。”
　　常磊愣了愣，这才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和沈霁云说一件事，他在昨天偷拍了他和傅知礼的照片！还放到了傅家的信箱中！
　　他有点着急，想去敲卧室门，不过被柳宾拦住了。
　　常磊急得说话语速都变快了不少：“我要进去和沈先生说一件事儿，昨天我偷拍了他和傅总的照片！那照片趁着早上赶快取出来，要不然就要被傅老爷子看到了！”
　　柳宾想了想自己看到的那些照片，对他夸道：“你拍照技术是不错，沈同学在你的镜头下很温柔。”
　　常磊很震惊：“你怎么知道？”
　　王晶晶笑了：“我们都知道呀，当时老段和柳宾还跟在你身后呢。”
　　常磊彻底愣住了：“沈先生怎么什么都知道？”
　　王晶晶：“可能你们太笨了吧。”
　　虽然她也经常看不懂沈霁云的某些安排，但这并不妨碍她DISS其他鬼。
　　几个鬼凑在一起商量着怎么发小作文，又要用谁的账号发，还有小作文的内容要怎么写。
　　常磊说自己都死两个月了，肯定不能用自己的账号发，韩恒也是这个意思。
　　王晶晶举手：“我刚注册了一个账号，但是没粉丝，不知道发了有没有热度。”
　　“热度这种事很简单。”常磊对娱乐圈非常了解，他指着韩恒，对王晶晶说道，“你就说自己是韩恒的好友，这篇文章全都是韩恒的肺腑之言，韩恒曾经叮嘱过你，如果他出事了，这文章就由你来发布。”
　　曹辛荷拍手：“妙呀，韩恒才死，这热度肯定很高。”
　　王晶晶也跟着拍手：“妙！”
　　韩恒：“……”
　　何妍问：“那谁写？”
　　常磊：“那肯定是我，我就擅长写这种让明星身败名裂的文章。”
　　柳宾笑了：“有趣。”
　　韩恒：“……”
　　都在针对我，是吧？
　　然后常磊一边用手机戳字写小作文，一边对王晶晶说道：“等沈先生醒来一定要提醒他给我买个笔记本和机械键盘，用手机戳字也太慢了！”
　　另一边一觉睡到中午的傅知礼揉着额头坐起身，他感觉自从沈霁云回国后，自己那稳定的作息似乎就不见了。
　　一上午的消失，除了尤助理知道他在家休息没发消息之外，傅家的人给他发了数不清的消息，其中傅南北的轰炸最多。
　　他打了三十七个电话！
　　另外微信还发了99+消息！其中60秒的语音消息更是多不胜数。
　　傅知礼除了有耐心看沈霁云的消息之外，他一向懒得看这些都是废话的消息，他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有事？”
　　傅南北那边秒接电话：“哥！你在哪呢？我一早上就去公司找你，尤助理说你请假了！你竟然！会！请！假！”
　　傅知礼：“有事？”
　　傅南北：“然后我又去你家找你！但是你家里没人！我又回公司去问尤助理！尤助理说你搬家了！你竟然！会！搬！家！”
　　傅知礼：“有事？”
　　傅南北：“哥，你怎么搬家都不跟我们说一声啊！电话也打不通，消息也不回，人还找不到，我们差点急死！”
　　傅知礼深吸一口气：“有事？”
　　傅南北声音更大了：“不知道哪个傻逼拍了你跟沈霁云的照片！那逼把照片塞到爷爷家里的信箱中，现在爷爷都气炸了！让你赶快回傅家呢！！”
　　傅知礼挂断电话。
　　没几秒，又是一个电话打了进来，这次是傅知礼的爸妈，他爸妈的声音有些嘈杂，似乎在机场，一道严厉的男声从电话中传出来：“我跟你妈刚到帝都，你爷爷那边收到不明照片，说你和男人搞在一起了！”
　　然后是一道女声传来：“知礼你别担心，你先在家等一会儿，我跟你爸先去老爷子那里，你稍后再去。”
　　这意思就是他们先给老爷子做思想工作，等老爷子不那么生气了，傅知礼再前往老宅。
　　傅知礼拿着电话的手指摩挲了下手机侧面，他没顺着这个话题说，而是问道：“你们前几天不是说晚上才到帝都吗？怎么改航班没跟我说？”
　　电话那边的男声冷哼了一声：“跟你说做什么？你又不会来接我们。”
　　女声连忙说道：“你别听你爸的，他就是嘴坏，其实是你爸说要早点回来的，你和……男朋友这两天在帝都调查一些东西吧？你爸怕你年轻不是那些老家伙的对手，说要赶回帝都帮你。”
　　傅知礼眼睑微垂，他沉声说道：“我不是不接你们。”
　　女声笑吟吟地说道：“我懂我懂，就是你忙嘛。”
　　傅知礼一噎，以往自己确实喜欢用这个理由，他之前坚决不相信自己能听到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跟玄学有关，表面看起来非常抵触玄学，但另一方面又从来都不敢靠近父母，因为怕自己会影响到他们。
　　可能从很久很久之前，他早就对玄学深信不疑。
　　傅知礼的视线落在自己手腕处的佛珠手串上，这是沈霁云给他的。
　　以前爸妈也给他佩戴过这种东西，不过他不愿承认自己异于常人，将这些东西全部扔了，还大发了一通脾气，从那之后父母再都没给他戴过和玄学相关的东西。
　　电话里的女声还在说着话：“知礼，我跟你爸知道你在公司很忙，我们已经喊人来接我们了，你不用担心。”
　　那道严厉的男声也轻咳了一下说道：“我跟你妈先去你爷爷那里，你下午再来！”
　　傅知礼的声音很轻：“我今天没在公司，我去机场接你们吧。”
　　他话音刚落，电话那边的父母声音陡地一静，随后女声有些惊喜地说道：“真的吗？”
　　傅知礼眼中染上笑意，他低低地嗯了声。
　　他早就该和父母和解了，也该与过往的自己和解。


第47章
　　傅知礼在去机场之前给沈霁云发了条消息, 那边没回复，傅知礼心想沈霁云应该在睡觉。
　　他在下楼前敲了敲沈霁云的房门，房门过了好几秒被打开, 只不过客厅内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不过虽然一个人影都没有，但是傅知礼却感到一股寒气在客厅蔓延，他知道客厅里最起码站着五六个鬼, 也没多做停留, 只丢下一句话。
　　“我先回傅家, 等阿云醒来你们帮我传达一下。”
　　顿了下，他又补上一句道谢：“谢谢。”
　　说完这话后, 他转身离开，在他走到电梯的时候, 沈霁云住的房门又被缓缓关上，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里面操作一般。
　　就算早就见过沈霁云身边的那些鬼, 傅知礼在看到这幕的时候仍然抽了抽嘴角。
　　傅知礼赶到机场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他以为父母会不耐烦，没想到父母站在机场门口没有丝毫的焦急, 反而心情很好地跟着门口的出租车司机闲聊起来。
　　蒋兰月的声音在风中传来：“我们不坐车, 我儿子等会儿就来接我们了。”
　　然后是傅宗恒的声音：“我家儿子可帅了！”
　　听着父母洋洋得意的闲聊，傅知礼的唇角漾出一点笑意，他将车拐了个弯停在父母身边，下车走到父母身边，顺手接过父母手上的行礼。
　　蒋兰月看到傅知礼真的亲自前来, 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因为这些年的习惯，她并没有上前拥抱又或者是其他亲昵的举动, 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凝在傅知礼身上。
　　就连傅宗恒，虽然在电话里语气强硬，但真见到傅知礼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他拍了拍傅知礼的肩膀，说了一句有些感慨的话：“总算长大了！”
　　傅知礼放着行李箱的手一顿，随后对父母笑了下。
　　蒋兰月和傅宗恒都是一愣，随后俩人有些复杂地对视了一眼，趁着傅知礼把行李箱放到后备箱的时候，先坐到车内窃窃私语着。
　　傅宗恒：“你看到没？知礼竟然笑了？他以前都面无表情，跟我这个老子欠他钱似的！”
　　蒋兰月也很吃惊，不过还是说了一句公道话：“知礼小时候也会笑的好嘛！只不过长大后管理公司要树立威信才越来越冷淡的！而且你确实欠他钱啊！他两年前给你批的一个项目，到现在还没回本呢！”
　　傅宗恒：“……”
　　瞧这话说的，都偏心到太平洋去了！
　　说话间，傅知礼已经将行李箱放好，他打开车门坐进来，带着父母前往傅家老宅。
　　一路上，傅宗恒欲言又止，蒋兰月也一副想问什么又打住的模样。
　　傅知礼察觉到车上的气氛古怪，他率先开口问道：“父亲、母亲，你们有什么话想问吗？”
　　傅宗恒见他开口，也不藏着掖着了，直接问道：“我听南北说，你谈恋爱了？”
　　傅知礼心里默念了一遍傅南北的名字，表情不动如山地回道：“没错。”
　　傅宗恒眼角抽搐：“还是个男的？”
　　傅知礼眼中染上一抹笑意：“没错。”
　　傅宗恒和蒋兰月早就知道傅知礼的性取向，何止是他们，当年傅知礼的那场网恋可谓是轰轰烈烈，至少傅知礼当时在傅家闹得轰轰烈烈，上到傅老爷子，下到趴在傅家花园中的虫子都知道傅知礼喜欢男人！
　　一开始傅宗恒和蒋兰月还劝过，但傅知礼的性格在那，他认定的事情别人就算再劝也没用，更何况俩人再一联想傅知礼这体质，只觉得心疼，也没有多苛责，直接默认傅知礼的性取向。
　　不过傅家老爷子就不同了，这么多年一直致力将傅知礼的性取向拉回正常——还给傅知礼介绍了不少家世牛逼的妹子，不过傅知礼压根不去，一连几次打了其他世家的脸，后面也都没人和傅老爷子谈这事了。
　　然后一转眼就是四五年的时间，傅宗恒和蒋兰月不仅开始无视的傅知礼的性取向，甚至还会有意无意地打听帝都哪个世家的待婚青年是同性恋……不过同样也被傅知礼拒绝了几次。
　　后面傅宗恒和蒋兰月也就不再插手傅知礼的情感了，上次给傅知礼介绍沈霁云还是因为沈霁云的长相实在和傅知礼那个早逝的网恋男友很像，俩人没忍住，不想看着傅知礼这个年纪还孤寡着，才会向傅知礼介绍。
　　蒋兰月想到这些，突然眯了下眼睛：“我跟你爸接到消息匆忙赶回帝都还没来得及细想，你这个新男友，该不会就是我们不久前给你介绍的那个男孩子吧？”
　　傅知礼坦然承认：“就是他，我跟他能在一起还得多谢父亲和母亲的介绍。”
　　傅宗恒啧了下，心想这下回老宅可得被老爷子狠狠批评了，这事说到底竟然还是他们这对父母的责任。
　　不过傅宗恒看起来严厉，实际上比蒋兰月还要溺爱傅知礼，对于儿子找个男人的事完全不反对，打算自己直面老爷子的怒火。
　　蒋兰月却捂住嘴，眼睛更红了，她嘤嘤嘤地哭了起来，还锤了前座椅一下，语气悲伤又八卦：“那你们这岂不是小说里最流行的替身文学？”
　　傅知礼：“……”
　　蒋兰月越说越来劲，她擦了下眼睛，眼睛又红又亮：“小沈知道吗？不会还不知道吧？后面知道是不是会愤怒地跟你分手，然后你开始追妻火葬场？”
　　傅知礼：“……”
　　傅宗恒摸着下巴沉思起来，随后说道：“以知礼的性格，应该第一次见面就会坦诚相对告诉他一切。”
　　傅知礼露出欣慰的神色，父亲还是了解自己的。
　　“不过……”傅宗恒语气深沉地继续说道，“坦诚是一回事，会不会强制爱又是一回事，说不定就算对方不从，知礼也会哄骗对方——”
　　傅知礼：“……”
　　“够了。”他沉声说道，“你们最近少看点小说，看多了对大脑不好。”
　　说着，他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傅宗恒：“难怪两年前的项目到现在都还没回本。”
　　傅宗恒：“……”
　　好吧，他不说话了。
　　相比较傅宗恒的表面严厉，实际上因为欠钱而心虚不同，蒋兰月依然兴致勃勃地问道：“你们进行到哪步了？有邀请他来傅家玩儿吗？对了，小沈到底知道自己是替身不？”
　　傅知礼沉默几秒才回道：“知道。”
　　至于更多的，他从小到大没有和父母说心里话的习惯，现在也不会详细的一一说出来。
　　蒋兰月露出一个痛苦的表情：“天呐！你个渣男！”
　　傅宗恒一脸赞同，小声附和道：“渣男！”
　　傅知礼：“……”
　　蒋兰月戚戚哀哀地哭：“小沈好可怜啊，知道自己是替身还跟你在一起，你这货没用傅家的权势欺负人家吧？”
　　傅知礼：“……有用‘这货’来形容儿子的吗？”
　　他语气带着几分匪夷所思，好久没和父母静下心闲聊，原来父母都进化成这样了？
　　蒋兰月一点没安慰他，还在叹息：“可怜的小沈啊，等他和你订婚后，我们傅家不会亏待他的。”
　　傅宗恒和蒋兰月来得匆忙，还没来得及调查沈霁云的资料，只知道沈霁云身上的命格也很特殊，有阴阳眼，至于更多的就不清楚了，总觉得有阴阳眼能看到鬼的沈霁云非常柔弱无助，现在还要被自家儿子欺负，真是个小可怜。
　　傅宗恒鄙夷地看了眼自己儿子，语气沧桑：“这感情啊，是强求不得的，你要是真心喜欢人家，就得先捧出自己的真心，交出钱袋子，这样感情才能长久！强制爱要不得啊！”
　　蒋兰月点头：“先给他买十套房子！再送五辆豪车！就算小沈不喜欢你的脸和性格，看在钱的份上还是会先吊着你的！只要吊着你，你就有希望啊！你也就只有金钱的魅力了。”
　　她唏嘘不已：“能用钱拿下一个人是最真心最直白的爱意了，还好你有钱，要不然小沈更看不上你。”
　　傅知礼：“……”
　　傅知礼在这瞬间陷入怀疑，自己真的是这两位的儿子，怎么帮着沈霁云在这pua自己做个恋爱脑？
　　他板着脸，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蒋兰月和傅宗恒，微微皱眉，语气不爽：“十套房子？有点少了，我傅家追人，怎么也得二十套。”
　　蒋兰月和傅宗恒用一副孺子可教的目光慈爱地看着傅知礼，蒋兰月探身，将身子挪到车中间，努力伸长胳膊拍了拍傅知礼的肩膀：“二十套不行，咱就送三十套，一定要用真心换来爱情！不能用权势压人！”
　　傅知礼眼角余光看向蒋兰月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目光微柔：“我知道。”
　　原来和家人正常聊天是这种感觉，有点荒诞，又有点好笑和温馨。
　　“说到用权势压人，你这两天在帝都倒是掀起了一阵风浪。”傅宗恒沉吟着说道，“这事不简单，有些人可不好对付。”
　　说起正事，傅知礼的表情也严肃了几分：“就算再不好对付，也不能继续放任，这事每继续拖一天，就会有数不清的无辜人因此丧命。”
　　能在帝都都这么猖狂，那在其他城市未免没有新生私立医院的孪生医院，同样的事情也绝对不止发生在帝都。
　　傅宗恒摆了摆手：“这事先回傅家问问老爷子。”
　　机场距离傅家老宅有一段距离，老宅不在市中心，傅知礼开了将近一个半小时才开到老宅门口。
　　傅知礼一家还没下车，就看到傅南北跟无头苍蝇似的在傅家老宅的门口转悠，他一见到傅知礼的车，就赶快挥手：“哥！大伯！大伯母！”
　　蒋兰月下车打开后备箱，将给老爷子等人准备的礼物拿出来，然后笑眯眯地对傅南北招呼道：“南北，怎么在门口等我们？”
　　傅南北苦着脸说道：“爷爷在里面发脾气呢！”
　　他用手指了下身后的四合院，老宅散发着悠久的历史氛围，红漆的洪门紧闭，古朴中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庄重，门楣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招财貔貅以及龙凤图案，沧桑的古韵气息迎面扑来。
　　还没进去，只看到这扇门就足够有压迫感。
　　更别说院子里还有一个在发脾气的傅老爷子。
　　一时间，连傅宗恒都有点儿打怵，他随手接过蒋兰月手上的礼品盒，心下叹息，他知道自己的威严都是装出来的，但是家里的那个老爷子可不是……
　　傅知礼倒是表情淡淡的：“先进去再说吧。”
　　傅老爷子不喜欢旧社会那些伺候人的习俗，因此老宅也没什么人候着，只有修建园林的工人沉默着做着手中的事。
　　傅南北悄声说道：“管家看出老爷子非常生气，请假说儿子结婚回家喝喜酒了。”
　　蒋兰月：“我记得管家儿子十年前就结婚了吧……”
　　傅南北用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说道：“还不是因为傅老爷子正在气头上，管家找借口出去避避而已。”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进错落有致的老宅，几人走在石板小径上，一路穿过曲折的小桥和流动的池塘，阳光轻洒在老宅中，树叶的阴影落在木质的窗柩处，让人有种发自内心的宁静。
　　不过此时几人都有点紧张，压根没空关注老宅的美景。
　　傅知礼是几人中唯一不紧张的，他看了眼在池塘中慢悠悠甩动鱼尾的金色锦鲤，又看着仿佛闪着金光的窗柩，目光透过窗柩看到室内的茶盏，突然开口说道：“我记得阿云喜欢泡茶，等我们走的时候让爷爷送个茶壶给阿云吧。”
　　傅南北：“……”
　　不是，哥，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在老虎身上拔毛呢？
　　蒋兰月小声说道：“等我们走的时候不用跟老爷子提，直接偷一套。”
　　傅宗恒：“那得多偷几套，卖了再给项目氪点金。”
　　傅南北：“……”
　　大伯，大伯母，你们就是这样教孩子的？！我哥没长歪真算他自己争气！
　　傅南北在内心疯狂吐槽，但说出口的话却成了——“再偷一套给我呗？”
　　等几人来到庭院的南面主屋中，紧张的情绪已经随风消散，脑子里都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顺走老爷子的茶壶，哪还顾得上紧张。
　　傅老爷子坐在主屋的椅子上，冷眼看着从门口走进来的几人，他身边还放着一个信封，信封中是一摞照片。
　　房间内除了傅老爷子之外，还有傅南北他爸，他爸一看到老大一家都来了，心里总算松了口气，接下来就不是他一个人挨骂了。
　　傅老爷子年纪不算小了，但身体还算硬朗，就是为人太过古板，一副从来不笑的模样，傅家的人总是调侃傅知礼是最像老爷子的后背。
　　傅老爷子有四个孩子，家里老伴前几年就去了，傅南北父亲排行老三，上面还有个老二，除此之外，他们这辈还有一个妹妹，也就是傅知礼和傅南北的姑姑。
　　老二和姑姑都属于神出鬼没的类型，老二据说和国家挂钩，身份隐秘，就连老大这一辈都不知道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姑姑则在南方做生意，接到消息后还没赶回来，所以此时只有老三在老宅。
　　傅宗恒和蒋兰月笑吟吟地走进老宅，傅宗恒先一步开口喊道：“爸。”
　　傅老爷子冷哼了一声。
　　傅宗恒不以为然，又看向老三：“老三你也在呢？”
　　老三沉默点头，随后目光看向傅宗恒手上拎着的礼品盒：“有我的份吗？”
　　“当然有。”见到家人后，傅宗恒脸上的严厉散去，露出笑意：“给你带了茶叶，对了，我和兰月这次出国还专门给你们买了国外的翡翠，不过还在雕刻瑞兽摆饰，等雕刻好会有人送回国，除了你的那份之外，我给四妹和老二都留了一份。”
　　老三眼睛一亮，上前几步接过傅宗恒手上的礼品盒，同时锤了下傅宗恒的肩膀：“好兄弟，我喜欢麒麟瑞兽，给我雕刻这个吧！”
　　傅宗恒挥手：“没问题。”
　　然后老三又笑呵呵地和蒋兰月打招呼：“大嫂好。”
　　蒋兰月微笑点头顺便和老爷子打招呼。
　　傅知礼同样面不改色地打着招呼：“三叔。”
　　然后他又看向傅老爷子，语气就更自然了：“爷爷。”
　　傅老爷子看着这几人和睦融融的场景，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他坐在红木椅子上，左手拿着拐杖，右手则放在扶手上，对着傅知礼声音洪亮地问道：“你看看你最近做的事！除了莫名其妙调查那些事之外，还和一个男人搞在了一起！其他人喜欢男人也就算了，你作为傅家的人还喜欢男人，这成何体统！”
　　傅知礼站姿规矩，听到这话颔首道：“爷爷您这话有点道理，但不多。”
　　傅南北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哥还真是数十年如一年的压根不怕老爷子。
　　傅老爷子被这短短一句话气得抬手指着傅知礼：“都从哪里学来的胡言乱语？！”
　　傅知礼还是那副规矩又礼貌的语气，但说出的话能气死人：“抖音。”
　　傅老爷子：“……”
　　这下子连老三和傅宗恒都忍不住笑出声。
　　傅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地面：“都给我严肃点！”
　　大家表情同时一变，将笑容收起，低着脑袋任由傅老爷子训斥。
　　蒋兰月抹了下眼泪：“这事说来其实是我和宗恒的错，那孩子还是我们介绍给知礼的。”
　　“爸，都这个年代，男人还是女人重要吗？只要知礼能幸福，是男还是女又有什么呢？何况知礼的体质您又不是不知道……”蒋兰月的声音柔和，她知道傅老爷子吃软不吃硬，更是掉了两滴眼泪，“好不容易有一个能待在知礼身边的暖心人，爸，你就不要太在意性别了。”
　　然而傅老爷子并没有被说动，他眉头紧蹙，想起傅知礼上次网恋的事，更生气了几分：“上次知礼失恋后闹得整个傅家都翻天覆地的事你们都忘了？”
　　傅老爷子冷笑：“自古这条路就难走，尤其是同性的恋人，善变又懦弱，知礼要是再被伤一次，你们舍得？”
　　主要还是男人本身就不专情，尤其是这种圈子里的，玩玩可以，但是想要正式在一起却很难，傅知礼的性格执拗，认定一个人就不会松手，但这不代表他看中的那人也跟他一样。
　　他说到底还是心疼孙子，不想几年前的事情再次发生。
　　蒋兰月却一边哭一边说道：“只要知礼给的钱够多，对面就不会变心。”
　　傅老爷子：“……”
　　竟然有那么一丝丝的道理。
　　傅老爷子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照片，怒火又开始上涨，将信封砸到傅知礼身上。
　　傅知礼眼疾手快地接住信封，没让照片洒落出来。
　　傅南北好奇死了，不知道信封里究竟是什么照片，会让爷爷气成这样？
　　傅南北想要偷看，傅知礼面无表情地瞥了傅南北一眼，傅南北又哭唧唧地收回视线。
　　然后他凑到他爸身边小声问道：“爸，那信封里是什么照片？”
　　他爸怒了怒嘴，又指了指嘴巴：“亲亲的照片。”
　　傅南北：“……”
　　谁拍的哦？还真敢。
　　傅南北又好奇地问：“拍得好看吗？”
　　他爸点头：“好看，照片里的小伙子长得真不错，不知道谁拍的，把知礼拍得也挺好看。”
　　傅南北越听越好奇，恨不得捶胸顿足表演一番激动又八卦的情绪：“我也好想看！”
　　他这边的动静让傅老爷子瞪了过来，傅南北又变回鹌鹑低下脑袋不吭声了。
　　傅老爷子冷冷地看向傅知礼，他深吸一口气将怒火全部压下，脸上再都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对傅知礼问道：“你真认定沈家的那个孩子了？”
　　傅知礼点头，他站在傅老爷子面前：“爷爷，其实四年前就是他。”
　　傅老爷子猛地一怔，就连蒋兰月和傅宗恒都愣住了。
　　“从始至终，我喜欢的只有他一个人，他会不会变心我不知道，但是我绝对不会变心。”傅知礼垂下眼眸，声音很轻，“而且只要我在他身边，我不会让他有变心的机会。”
　　主屋瞬间安静下来，傅老爷子有些疲惫地说道：“难怪你们接触没多久就确定了关系，原来一直都是他。”
　　当年傅知礼失恋后日日缄默，别人失恋的发疯是大吼大叫，但是傅知礼异常冷静，然后平静地做出了很多可怕的事情，让傅老爷子都觉得他脑子不太正常……
　　从那之后，傅家就发现本来就情感淡薄的傅知礼变得更加冷漠，就算是最亲近的家里人都一副拒之千里之外的模样。
　　傅老爷子虽然不喜傅知礼找个男人，但有时候也会想，早知道傅知礼会变成这个样子，如果那个孩子没死，他倒也懒得反对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最终还是那个孩子。
　　只是……傅老爷子有些疑惑：“他不是死了吗？”
　　傅南北嘴快说道：“爷爷，我们年轻人在十年前网恋的时候要是不想谈了都喜欢用死遁这个理由……只不过我哥当真了而已。”
　　傅老爷子：“……”
　　傅老爷子拄着拐杖站起身，他一步步慢慢走出主屋，站在院子中继续问道：“那孩子……是什么样的？”
　　蒋兰月还想给沈霁云说点好话，没想到还没张嘴就听到傅知礼含笑的声音：“心软、善良、温柔、冷静，为了帮助别人，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辞。”
　　这个评价实在过高，傅老爷子又是一愣，随后竟然笑了起来：“你这是被灌迷魂汤了吧？”
　　傅知礼唇角微扬，他低声道：“没有。”
　　沈霁云身上的这些品质有些是他在现实日常中相处发现的，也有在循环世界中看到的。
　　他永远都无法忘记，当时他站在傅家高楼上，看着沈霁云为了救何妍，一次次用生命尝试的画面——
　　走几步就会死，到处都是死亡的陷阱，正常人早就崩溃了，但沈霁云却那种情况下还能冷静思考，就算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痛苦死亡也没有放弃何妍。
　　所以在回到现实后，他非常能理解何妍对沈霁云的好感，在循环世界中，沈霁云付出一次又一次生命的代价，而在现实中，何妍则沉默又坚定地护在沈霁云身前，这不是亲情，也不是爱情，但又远超出这两种情感。
　　而除了何妍之外，不管是曹辛荷还是王晶晶，亦或者是柳宾，他们每个鬼对沈霁云的情感都是深刻而浓重的。
　　傅知礼将这种情感定义为“家人”，沈霁云和他的家人们。
　　这段时间跟在沈霁云身边看着他和家人之间的相处，傅知礼内心也隐约被触动，他感觉自己遗失的亲情也是时候该取回来了。
　　“并且。”傅知礼看着傅老爷子的背影，又低声说了一句，“我治了这么多年的病，只要在他身边，那些声音都消失了。”
　　至于触碰到沈霁云会看到鬼这件事则被他隐瞒。
　　傅老爷子倏地扭头看向他：“真的？”
　　蒋兰月也不假哭了，她几步走到傅知礼面前，发出同样的疑问：“真的？”
　　傅宗恒没说话，只是那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傅知礼，想从他口中得知确切的回答。
　　傅知礼颔首：“千真万确，所以我才会搬到他隔壁住。”
　　傅老爷子大手一挥：“搬到隔壁住？太生疏了！你问问那孩子，看他什么时候有空来傅家一趟商量订婚时间！”
　　傅知礼弯唇笑了下：“他说不急。”
　　傅老爷子瞪大了眼睛，敢情自家孙子都这么主动了，对方还不想来傅家？
　　他又气得抬起拐杖指了指傅知礼，话风和一开始截然不同：“你笨啊！这么好的小孩儿你不抓紧时间订婚，万一被别人抢走了怎么办？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你有送礼物吗？我看北区有块空地，你赶快去把那块土地竞拍下来，然后盖个庄园送给那小孩！”
　　傅南北张大嘴巴，他一脸震惊：“什、什么？庄园？”
　　傅宗恒和蒋兰月咋舌，这老爷子一出手就是非同一般，他们只想到送房子，老爷子竟然豪气到直接送庄园！
　　傅知礼还真仔细思考了一下，只是以沈霁云的性格，应该不会要这个礼物。
　　不过如果订婚的话，就可以光明正大将庄园送给沈霁云，到时候沈霁云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刚从卧室洗漱完的沈霁云打了个喷嚏，他有点茫然，感觉有人在念叨自己。
　　沈霁云刚走出房间就听到王晶晶对他说道：“傅总中午时候嘱托我们告诉你，他先回傅家一趟。”
　　沈霁云这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但是傅知礼还没回来，他感受了一下隔壁空荡荡的房间，随口应了声，随即对韩恒和常磊问道：“你们商量好了吗？”
　　常磊点头：“商量好了，今天晚上十二点，我们打算让王晶晶发表一篇深情自述，将前因后果都说清楚。”
　　沈霁云走到阳台看着窗外的夕阳，天空被染上一层温暖的橙红色，此时刚入冬，夕阳的余晖比夏季要柔和许多，楼下的树叶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有种温柔又舒适的美。
　　只不过等到月上枝头的深夜，这种温暖就会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将会是能惊动所有人，也让帝都无数人后背发寒的超大事件。
　　刚睡醒的沈霁云有点懒散，他轻嗯了一声，随后又联系了太一派的小师弟。
　　文章发布之后，所谓的龚先生等人一定会动用力量让那篇文章消失，这时候除了傅家的能压住对方之外，还需要玄学的力量。
　　尤其是傅知礼这次回去还是因为傅老爷子看到那些照片……沈霁云不会将希望全部放在傅家身上，只要运用得当，有些时候，玄学的力量比现实中的权势还要好用。
　　没过一会儿，沈霁云收到傅知礼的电话，说自己爸妈想要见他一面。
　　沈霁云略怔，下意识想说是不是太早了，但电话那边的傅知礼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声音带着笑意说道：“我父亲和母亲不常待在帝都，这次不见面，不知道下次在哪里呢，你别担心，他们都很好说话的。”
　　沈霁云沉吟片刻，没有拒绝，傅知礼在电话里说等会儿过来接他。
　　挂断电话后，沈霁云又久违地挑起衣服。
　　“这件大衣，沈哥！”王晶晶表情振奋，看起来比她自己要去见家长还要高兴。
　　就连柳宾和何妍都参与挑衣服的行列中，大家的审美都不太一样，但不管哪件衣服穿在沈霁云身上都异常合适。
　　沈霁云不知道选哪件，身后的那群鬼也陷入纠结中，在大家差点打起来的时候，沈霁云挑了一件最不容易出错的黑色大衣。
　　羊毛大衣剪裁精致，衣身修长，加上是黑色的，更衬得沈霁云面如白玉，他指尖在衣服的口袋上划过，想起傅知礼似乎有在上衣口袋上装笔的习惯。
　　沈霁云笑了下，心想自己虽然不会随身装笔，但是会装着符箓。
　　他随手转动了下手腕上的佛珠，然后将符箓放进大衣口袋中准备出门。
　　只是出门的时候，一群鬼又差点打起来，大家都想跟去看热闹，但是太多鬼跟着阴沉沉的，怕影响到傅知礼父母。
　　沈霁云被吵得头疼：“跟去可以，但是你们不要离太近。”
　　一群鬼立刻点头应好。
　　沈霁云刚出门走到小区门口就发现傅知礼的车已经停在小区对面，他拿着手机，正低头看着什么。
　　听到沈霁云脚步声传来，傅知礼放下手机下车给沈霁云打开车门。
　　沈霁云一眼看到傅知礼今天穿的也是黑色大衣，他轻咳一声，莫名有种情侣装的感觉。
　　看着沈霁云上车后，傅知礼才跟着上车，不过他一上车就说了一句让沈霁云非常吃惊的话：“今天晚上的吃饭本来只有我父亲和母亲，但是爷爷听到后，说什么都要跟着一起来，我二叔和姑姑也在刚刚赶到了帝都，所以……”
　　沈霁云把手放在车把上，脸上挂着礼貌客气又唯恐避之不及的表情，作势要下车。
　　傅知礼还是第一次看到沈霁云还会露出这种表情，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下一秒，车门传来一道轻微的上锁声，沈霁云已经下不了车了。
　　傅知礼眼中满是笑意，侧身看着沈霁云，和眼中的笑意不同，他眼底深处的情绪郑重又谨慎，他低声说：“你先别走，先听我说，我说完后你还不想去，我不会为难你非让你去。”
　　“你要说什么？”沈霁云缓缓靠在座椅上，他微微蹙眉：“也不是不想去，就是突然见这么多人……”
　　“他们都是我的家人，以后也会是你的家人，你越早和他们相识，就越早拥有更多的靠山。”傅知礼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我姑姑在南方城市的生意做得很大，有时候那些地头蛇不一定会忌惮远在帝都的傅家，但这时候用我姑姑的声势就很好用。”
　　他说着，又压低了声音：“我二叔在国家特殊部门，具体做什么虽然家里没人知道，但是你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他绝对能帮你。”
　　“还有我三叔，他虽然不在政场，但是有不少朋友都是政界的。”
　　傅知礼是个生意人，擅长洞察人心，他没用刚刚那套父母很和善的言辞来打动沈霁云，只是将能吸引住沈霁云的优势缓缓道出。
　　“等我们见过家里人，就算是彻底确定关系了。”傅知礼的尾音拖长，在说完提前认识傅家人能给沈霁云带来的优势之后，语调又变成几年前经常出现的——蕴含着撒娇意味的可怜兮兮，“等你父母回到帝都，我们两家再正式见一面就可以商量订婚日期了，到那时我们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同居了——”
　　沈霁云的脸倏地变红，怎么就同居了？
　　傅知礼的声音放软：“阿云，帮帮我，我每天都能听到那些声音很苦恼的，连觉都睡不好，你帮帮我，好不好？”
　　沈霁云下意识问道：“怎么帮？”
　　傅知礼浅笑着说道：“我们可以晚上一起睡觉呀，只要抱着你，我就听不到那些声音了。”
　　沈霁云这下子连脖子都染上一层绯红的颜色。
　　“傅总，您未免也太会了吧？”沈霁云深吸一口气，“你是在调戏我吗？”
　　傅知礼眼中的笑意加深：“不是调戏，是恳求沈少在晚上帮帮我，可以吗？沈少。”
　　他声音沙沙哑哑的，看着沈霁云被染成粉色的白皙脖颈，眸色变深：“我只抱抱你，不会做什么的，可以吗？”


第48章
　　晶晶连滚带爬地从后座飘下来, 她捂着小花的耳朵，怒视着傅知礼：“傅总这不是带坏小孩子吗？！”
　　不过傅知礼显然听不到她的声音，还在和沈霁云“调情”呢。
　　其他的鬼滚下车的速度比她还快, 她还牵着小花，另外的鬼早在察觉到车内气氛不对劲的时候就滚下来了。
　　小花好奇地看着坐在车内的沈霁云，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沈霁云有些红的耳尖，她长长地哦~了一声, 语气认真：“傅总在聊骚哥哥。”
　　一众鬼立刻咳嗽起来, 柳宾面无表情地望天, 何妍则对着车屁股踹了一脚，曹辛荷笑得直不起腰, 老段和李广昆对视了一眼，然后嘿嘿笑了起来。
　　就连心事重重的常磊和韩恒都笑了一下, 不过韩恒笑了笑后又脸色发苦。
　　大家都很开心，除了即将身败名裂的自己。
　　不过小花刚说了这么一句话, 王晶晶又要来捂住她的嘴, 小花笑嘻嘻的：“晶晶姐姐，我只是看起来小, 心理年纪已经十五岁了, 我什么都懂。”
　　王晶晶刚想和小花说话，发现傅知礼和沈霁云竟然开车离开了，几个鬼面面相觑，柳宾表情深沉地叹气：“我们又被沈同学遗忘了。”
　　他们上次被遗忘是因为傅知礼亲了一下沈霁云，这次被遗忘又是因为傅知礼, 几个鬼都对傅知礼恨得牙痒痒，一副看他不爽又干不掉他的模样。
　　一众鬼跟在车子后面苦逼地追着，这时候天气很冷, 王晶晶众鬼身上也很阴寒，但是跑着跑着竟然感觉很热。
　　王晶晶无力吐槽：“第一次知道厉鬼还是会热的。”
　　要不是已经成为鬼，现在都要被热出汗了！
　　不过好在沈霁云还记着他们，被傅知礼“调戏”一番之后，总感觉自己像是忘了什么，他想了好几秒才察觉到本来在后座的鬼都不见了……
　　沈霁云轻咳一声，让傅知礼赶快停车。
　　傅知礼和沈霁云赶到酒店的时候，沈霁云在门口顿了下，他看了眼傅知礼，低声问道：“我是不是应该买点礼物？第一次见面没有空手的吧？”
　　傅知礼摇头：“不用这么麻烦，本来就是临时吃一顿饭，来那么多人已经算是傅家的失礼了，你不用考虑这么多，跟我一起进去就行。”
　　沈霁云想了想，还是拉着傅知礼从隔壁买了点烟酒，虽然来得匆忙，但毕竟是见长辈，不能听傅知礼的话。
　　傅知礼有点儿想笑，但是表面上完全看不出来，还主动帮沈霁云拎着礼品。
　　酒店定在22楼，沈霁云和傅知礼坐上电梯，至于王晶晶等鬼，也算是遵守诺言，并没有离沈霁云太近，而是各自分开逛起这家异常奢华的酒店。
　　沈霁云感觉电梯里的时间过得格外快，刚刚看数字还是1，下一秒似乎就跳到了22。
　　傅知礼看着沈霁云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不禁哑然失笑，他没忍住，揉了揉沈霁云的头发，声音中带着浓郁的笑意：“我家人很好相处的，爷爷虽然古板，但也不会为难小辈，我父母、二叔三叔和姑姑更是喜欢你都来不及，你就放心吧。”
　　沈霁云面无表情地拨开傅知礼的手，然后将自己的头发整理好，还顺便警告了傅知礼一句：“不准再碰我头发。”
　　傅知礼双手举着礼品，做出投降的手势。
　　沈霁云深吸一口气，从傅知礼口中得知包间名后，又接过傅知礼手中的礼品，一步步走向包间。
　　他心态甚佳，虽然刚开始有些紧张，但真到见面的这步，反而又变得冷静起来。
　　俩人刚走到门口，就看到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穿着旗袍的中年女人探头说道：“怎么还没来呀！”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沈霁云，她眼睛顿时一亮，将包间门彻底打开，几步走到沈霁云身边，笑得眉眼弯弯：“你就是小沈吧？我是知礼的妈妈，知礼平时喊我母亲。”
　　她说到这，停了一下，亲昵地看了傅知礼一眼，然后抱怨了一句：“不过母亲这个称呼太生疏了，小沈你别跟他学，你就喊我妈妈吧。”
　　沈霁云微怔。
　　傅知礼有点头疼：“母亲，别吓着阿云。”
　　包间内又走出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眉目威严，他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沈霁云，眉头微蹙，声音低沉地说道：“知礼你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小沈一个人拎东西？”
　　傅知礼顺势接过沈霁云手上的东西。
　　男人这才满意，对沈霁云点了点头，严肃的脸上挤出一似和善的笑：“小沈呀，这是你蒋阿姨，她爱开玩笑，你别放在心上，不过你要是不介意，也可以现在就喊我一声爸爸。”
　　沈霁云：“……”啊？
　　他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喊道：“叔叔阿姨好。”
　　然后包间里又出来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老头看起来比中年男人还要冷厉，他刚想摆出来挑剔的目光，就被跟在后面一起出来的傅南北小声喊住：“爷爷！沈霁云可是我哥的解药！”
　　老头脸上的表情一凝，挑剔的眼神在脸上一时间有点收不回去，他目光缓缓转了一圈，最终落在傅知礼身上，对他说道：“你怎么回事？我们身为长辈都还没给小沈礼物呢，怎么能让小沈先买礼物送给我们？”
　　傅知礼低下脑袋，这次倒是异常坦率地道歉：“我没能劝住阿云，都是我的错。”
　　随后老头又和中年男人一样强挤出一丝和蔼的笑：“小沈，来，先进包间吧。”
　　沈霁云还有点没弄清楚状况，下意识地点头应道：“好。”
　　顿了下，他猜测傅家这些人一贯的说话风格，还是迟疑地喊道：“爷爷？”
　　虽然喊傅知礼爸妈喊不出来，但是以傅老爷子的年纪，喊一句爷爷倒是顺理成章。
　　傅老爷子回包间的脚步一顿，转头看了沈霁云一眼，轻声嘀咕了一句：“嘴还挺甜。”
　　本来他还看沈霁云有点不顺眼，但是当沈霁云喊出来爷爷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内心的那丝偏见竟然不见了。
　　罢了，终究是他们年轻人的事，他都到被称呼爷爷的年纪了，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傅老爷子的脸上这才露出真正的笑，他对沈霁云招手：“小沈，过来，等会儿你就坐我旁边。”
　　这座位不太合规矩，但又异常合理。
　　因为他偏爱傅知礼，所以对傅知礼喜欢的人，也爱屋及乌。
　　沈霁云扶着傅老爷子的胳膊走向包间。
　　傅知礼刚想跟上沈霁云旁边，还没走几步就被蒋兰月挤到了一边。
　　他嘴角微抽，又想从一边过去，这次却被傅宗恒挤到了后面。
　　傅知礼和在门口站着的傅南北对视了一眼，傅南北对着沈霁云的背影竖了个大拇指，小声说道：“沈霁云牛啊，面对爷爷还能面不改色！”
　　他都害怕爷爷好吗？！外人更是经常被爷爷的气场震慑到不敢开口说话。
　　沈霁云走进包间看到餐桌边还坐着几个人，他目光扫了眼这几人，两男一女，长相和傅老爷子都有点相似，应该就是傅知礼的二叔三叔以及姑姑了。
　　几人见到他进来，都笑眯眯地站起身，看起来完全不像让外人忌惮不已的傅家人，更像是亲切的邻家长辈。
　　傅知礼这时候才挤到沈霁云身边，在他耳边小声提醒道：“和傅南北穿衣风格一样浮夸的是我三叔，沉稳的是我二叔，坐在窗边的是我姑姑。”
　　沈霁云一一打着招呼，几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但是目光中都带着善意，并没有因为他是傅知礼的男性恋人就面露不满。
　　三叔甚至还开口对傅知礼吐槽道：“知礼，你刚刚说的话我可都听到了！”
　　他说着，抖了下自己花里胡哨的衬衫：“哪有你这么说自己三叔的？”
　　傅知礼今天心情好，含笑说道：“不好意思三叔，以后不会这么说了。”
　　傅老爷子用拐杖敲了敲地面，对沈霁云说道：“小沈，你坐我旁边。”
　　傅知礼的姑姑却摆了摆手：“爸，小沈年轻人坐你那边干嘛？就让他坐我旁边吧。”
　　蒋兰月却不太赞同：“小沈要坐也是坐我和宗恒旁边呀，小沈可是我家知礼的宝贝，你们凑什么热闹呀？”
　　“咳咳咳。”听到宝贝这两个字，傅老爷子咳嗽起来，包间其他人也都忍俊不禁。
　　而在话题中心的傅知礼和沈霁云都有点不好意思。
　　傅知礼的姑姑不和众人嘴炮，她直接对沈霁云招手，神秘兮兮地说道：“小沈，坐我旁边，我跟你说知礼小时候的糗事。”
　　沈霁云显然对这点很感兴趣，跟在姑姑身后坐在窗边。
　　其他几人有点遗憾，但也只是对沈霁云温和地笑了笑。
　　包间的气氛出乎意料地好，让沈霁云的紧张荡然无存，他现在才明白傅知礼的说的那句傅家的人都很好相处并不是客套话，而是真的。
　　沈霁云坐在窗边，傅知礼也没坐傅老爷子身边，而是贴在沈霁云身边坐下，三叔还被傅知礼挤到另一边，不满地看着傅知礼。
　　姑姑在沈霁云耳边小声说道：“我知道你们早就在一起了，你们四年前分手的时候，知礼在家里大闹了一场呢。”
　　沈霁云有些惊讶，他可从来没听过傅知礼说过这些，他以为傅知礼的性格，就算分手也会平淡接受，没想到他还会闹腾。
　　姑姑继续说道：“你当时不是说自己死了嘛？然后知礼这孩子……他在家里悄悄地给你摆了个灵位，每天早中晚一次不落地去给你上香呢！”
　　沈霁云：“……”啊？
　　傅知礼闭了闭眼：“姑姑，别说了。”


第49章
　　沈霁云和傅姑姑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姑姑年纪有四十多岁了，不过看起来很年轻，只有三十出头的模样, 而且气质和傅知礼的冷漠完全不同，总是笑意盈盈的，身上带着生意人特有的柔和。
　　她对沈霁云眨了眨眼睛，又小声说道：“知礼在家里发疯一段时间后, 后面单独搬出去住还把灵位也迁走咯。”
　　沈霁云的二叔没说话, 傅三叔听到这话倒是也跟着开口：“前两天我们听到知礼搬家后还私底下讨论他看宝贝似的灵位这次有没有一起带走呢。”
　　傅南北原先都不知道这事, 还是第一次听说，他没忍住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沈霁云更是含笑望着傅知礼：“你有把灵位带到梨园吗？”
　　傅知礼谴责地看了他一眼：“不要乱说, 怎么会带过去——”
　　不过如果不知道沈霁云就是之前自己的网恋对象，说不定还真有这个可能……但自从知道沈霁云的身份后, 傅知礼再都没去给那灵位上过香，主要是不吉利, 很晦气。
　　沈霁云还活着好好的呢, 怎么能给活人上香。
　　沈霁云扬唇笑了下，他突然靠近傅知礼, 轻声说：“傅总, 能认识你真好。”
　　包间内一片安静，除了家人的声音，傅知礼耳中的世界安安静静的，他表情有些恍惚，像是沉迷, 但眼底却十分清醒，他一字一句地说：“是我该感谢你的出现。”
　　感谢沈霁云出现在他真实的生活中，让他知道安静的世界是件如此美妙的体验。
　　随着和傅家人的聊天, 沈霁云也逐渐摸清楚傅家人的性格，傅老爷子自不用说，虽然霸道威严，但对傅知礼很偏心；傅知礼父亲的性格和老爷子有几分相似之处，不过在傅知礼母亲的影响下，更多的是搞笑……至于其他人嘛，傅二叔和傅知礼很像，都属于有些冷淡的类型，不过可能因为年纪在那，他对待小辈的态度倒也算和善。
　　傅三叔和傅南北相似，都是比较活跃的性格，傅姑姑的性格从表面看上是傅家最温柔的一个。
　　只是能在南方将城市做那么大，这温柔之下也不会缺乏傅老爷子的霸道与强势。
　　至于傅家其他的小辈则没过来，沈霁云这次也没见到，据说就连傅南北能过来坐在这，还是因为和自己是高中同学，要不然这次只是长辈之间的见面。
　　但不管怎么说，这顿饭的氛围非常轻松和谐，就连一开始端着表情的傅老爷子，也在饭桌上逐渐敞开笑颜。
　　傅家的人这次几乎都没喝酒，只有傅姑姑浅浅品尝着红酒，在饭局即将结束之际，傅姑姑突然开口说道：“小沈，听说你和知礼最近在调查一些事情？”
　　沈霁云没有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全盘托出。
　　傅姑姑的指尖敲击着酒杯，她沉吟着说道：“用娱乐圈的那套热门舆论确实有用，不过这背后的势力着实不小，必要时候……”
　　她说到这，看向傅二叔，笑着说道：“还需要二哥帮一下小沈和知礼。”
　　傅二叔沉着点头，他没说话，但以他的性格也算是默认了，要不然会直接开口拒绝。
　　傅老爷子冷哼一声：“势力再大又怎么样？那些人背后又不是没有敌对势力，老三，你联系你身边的那些政界朋友，问问他们要不要和傅家合作，直接让那些势力大出血。”
　　后面就是傅家人的讨论声。
　　沈霁云眨了眨眼睛，看向一旁低头剥螃蟹的傅知礼。
　　傅知礼察觉到他的目光，将剥好的螃蟹递到沈霁云碗中，似乎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声音有些沙哑：“尝尝，这是从南方运过来的螃蟹。”
　　沈霁云看向自己碗中的螃蟹，傅知礼是个很耐心和细心的性格，他就算连剥螃蟹都追求完美，不能吃的内脏一律挑出，剩下的就是嫩滑的蟹肉和细嫩而多汁的螃蟹腿肉。
　　傅姑姑揶揄地看了傅知礼一眼：“知礼的性格原来这么会疼人呀？”
　　蒋兰月捅了下傅宗恒的胳膊，有些生气地说道：“儿子都知道给喜欢的人剥螃蟹，你呢？就不会给我剥螃蟹？”
　　无缘无故中枪的傅宗恒面露茫然，他指着蒋兰月盘子上的螃蟹：“这不就是我刚刚给你剥的吗？”
　　蒋兰月冷哼一声：“不一样，知礼把蟹腿都剥好了，你只是把螃蟹掀了个壳。”
　　傅宗恒没吭声，只是又拿过来一个螃蟹剥起来。
　　傅南北在一旁小声的笑，心想大伯和大伯母的感情真好。
　　傅三叔顺势说道：“小沈，这次吃饭本来是大哥大嫂和你约的，今天来了这么多人主要是因为大家都太好奇了，你不知道知礼那孩子，这么多年都冷冷淡淡的，很少看到他……”
　　傅知礼及时打住：“三叔。”
　　傅三叔话到嘴边拐了个弯：“所以我们就想着来见你一面嘛。”
　　傅姑姑笑着接道：“小沈，今天来这么多人，如果给你造成什么困扰，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傅二叔话少，只是对沈霁云颔首。
　　沈霁云在没见到傅家人之前心里确实有过苦恼，但是现在只觉得傅家人都挺可爱的，也许就像傅知礼所说的，能早点认识傅家人也算是一种幸运。
　　最后沈霁云和傅知礼离开的时候，傅老爷子对沈霁云说道：“你既然是知礼认定的人，那就是我傅家的人，傅家就是你的靠山。”
　　傅老爷子说完这话，又对沈霁云摆了摆手：“路上回去小心，有空常来傅家玩儿。”
　　沈霁云尊重地给傅家的几位长辈一一告别，蒋兰月尤其舍不得他，拍了拍他肩膀，笑着说道：“要是知礼让你受委屈了你跟我说，我找他算账。”
　　就连看起来严肃的傅宗恒都对沈霁云点头：“到时候我帮你揍那臭小子。”
　　傅知礼挑眉，他这就没地位了？
　　沈霁云眼中漾起笑意，他主动牵起傅知礼的手，和傅家众人在酒店门口分别。
　　一直到沈霁云和傅知礼的背影消失在酒店门口，傅家众人才开口交谈，傅姑姑摸着下巴说道：“我还以为知礼那孩子这么冷淡，找的另一半会是活泼类型的。”
　　傅三叔同样摸着下巴：“看小沈这沉稳的模样，都要和知礼不相上下了。”
　　“你们不觉得小沈很帅吗？！”蒋兰月眼中冒起爱心，“虽然沉稳，但是和知礼不一样，比知礼要温柔许多。”
　　傅老爷子用拐杖敲了下地面：“不要在背后讨论小辈！成何体统！”
　　他说着顿了下，又加了一句：“回家再讨论！”
　　沈霁云和傅知礼晚上都没喝酒，但是沈霁云却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他眼睛很亮，眼中含着浓郁的笑意：“傅总，我很喜欢你家里人。”
　　傅知礼侧头看了他一眼，沈霁云在笑起来的眼眸微弯，那双本来就漂亮的桃花眸中像是有细碎的星光闪烁，亮晶晶的很诱人。
　　如果不是在开车，傅知礼都想摸了摸他的眼睛。
　　沈霁云眨了下眼睛，对傅知礼说道：“傅总，我爸妈也快回国了，到时候你也和他们见一面？”
　　傅知礼卡壳了一下，他有些迟疑地说：“……会不会太快了？”
　　沈霁云觉得这话似曾相识，他瞅了傅知礼一眼，竟然在他向来不动如山的脸上发现了一丝慌乱。
　　沈霁云轻笑：“我都见过你家人了，也轮到你见我家人了。”
　　从商场转了一圈的王晶晶等鬼坐在后座，还有没坐上车的则远远飘着跟在车后面，王晶晶嘲笑地看了一眼沉默寡言跟在车后的何妍和柳宾，对曹辛荷说道：“曹姐，我们是不是快要喝上沈哥和傅总的喜酒了？”
　　曹辛荷往前排看了眼：“应该快了。”
　　毕竟傅知礼一副担心沈霁云会再次消失的模样，加上傅知礼的性格非常主动，相当被动的沈霁云根本无力招架他的热情。
　　按照曹辛荷来看，两人的婚礼可能就在新年前后。
　　等到沈霁云回到梨园后，率先看向韩恒和常磊，他坐在沙发上看了眼时间，现在时间还没到十点，距离发布那篇热门还有两个小时，但是韩恒已经肉眼可见地焦虑起来。
　　他在客厅里来回转悠，大有一副想要反悔的模样，可惜这个时候就算反悔也已经迟了。
　　而和韩恒的急躁害怕不同，在这时候，一向怨气浓重的常磊反而一反常态的平静。
　　他站在窗边看着楼下的绿植，声音又冷又沉：“这些事情也是时候该终结了。”
　　韩恒眼皮狂跳，他不敢和常磊吵，而是走到房间角落，整个鬼都散发着阴郁的气息。
　　沈霁云对王晶晶扫了一眼，王晶晶了然，带着柳宾和何妍不动声色地将韩恒围住，万一韩恒等会儿心态爆炸直接失去理智，几个厉鬼也能控制住他。
　　傅知礼的视线在韩恒身上停了好几秒，从韩恒死亡消息爆出来的时候，网上就吵翻了，出乎意料的，虽然韩恒平时的人缘不佳，但粉丝意外得不少，有不少粉丝真心实意地喜欢他，也为了他的死而悲痛万分。
　　就是不知道这些粉丝在得知韩恒真面目的时候，是会选择继续洗白，还是痛恨韩恒呢？
　　娱乐圈中，真真假假，起起伏伏，没有一颗强大的心，还真不适合追星，随时都会有塌房的可能性。
　　傅知礼没坐一会儿就被沈霁云拉到书房学习符箓，沈霁云最近在苦苦琢磨着符箓的画法，也算小有成效，但只能对上普通的鬼，如果遇到厉鬼还是有点不够看。
　　沈霁云屏气凝神，静下心画了一张平安符，然后折叠好放进福袋中递给傅知礼：“随身带着。”
　　傅知礼指尖摩挲着福袋上的花纹，将符箓放进距离心口最近的方向。
　　深夜十二点，王晶晶点击发送，那篇足足有三千字的热门文章很快就引起轩然大波。


第50章
　　王晶晶的那篇热门文章是由常磊写的, 言辞辛辣又犀利，并且极为大胆，对整件事没有丝毫的掖着藏着, 不仅将韩恒做的事情详细道出，连韩恒手上对于龚先生的证据以及自己的死因都注明得非常详细。
　　这篇文章刚发布的时候并没有掀起太大的浪花，主要是因为王晶晶的账号没有粉丝，加上文章字数为主, 网上冲浪的就算刷到了也没耐心点开。
　　不过常磊对娱乐圈舆论这一套非常熟悉, 他挑准时间给文章来了个热门加持, 一下子就吸引来不少流量。
　　其中有个韩恒的粉丝本来正在难过着，她刷着韩恒以前的动态, 越刷越难过，哭得眼泪通红退出韩恒的主页, 但刚想下线就看到首页给她推荐了一篇文章，她本来不想看的, 但是那文章的标题和韩恒有关, 她以为也是韩恒的粉丝怀念韩恒写的小文章，当下抱着可有可无的心态点了进去。
　　但是文章内容极为劲爆, 她只是看到第一行就睁大了眼睛, 因为第一行的内容是——韩恒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这个粉丝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她喃喃自语道：“我说怎么那么奇怪呢，警方只说是有人入室抢劫，但是怎么会那么巧抢到韩恒的房间？原来是有阴谋？韩恒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娱乐圈的惊天大秘密, 所以才会被害？”
　　她内心的悲痛愈发重了几分，抱着韩恒真是个小可怜的心态继续看了下去。
　　但她越看，越震惊, 随着看到三分之一处，介绍完新生私立医院的关系，然后又提及韩恒和这家医院的关系，紧接着又道出常磊的死也和韩恒有关……她内心的悲痛逐渐散去，张大嘴巴发出一句国粹：“草，真的假的？原来韩恒不是发现了什么阴谋，而是他自己就是那个阴谋！”
　　等她将整篇带着证据的文章看完后，已经是半个小时后，这期间她内心划过种种情绪，有困惑有茫然，有不可思议和震惊，还有“卧槽死人房也会踏”的匪夷所思感。
　　她又看了一遍热门，心想不会是蹭热度吧？但是这一看就是个新号，并且自称是韩恒的好友，他是受韩恒委托，如果韩恒出事，就由他发布，怎么看也不像在胡编乱造。
　　韩恒不仅为了活命去害人取器官，还因为这种事把常磊杀了？这都是什么事啊！
　　她捂着额头呻.吟了一声，万万没想到迟睡还能吃到这种瓜，她现在满脑子的八卦，连悲伤的情绪都飞走了。
　　她点开评论区看了眼，发现自己刚刚看的时候评论区还没几个评论，但随着她看了两遍一个小时过去之后，评论都有了几百条，并且她一刷新，评论和转发的速度还在极为迅猛地涨着。
　　这个粉丝在娱乐圈的圈名叫做可可，她自己主页就有不少粉丝，所以很慎重地在观望，并没有直接转发，生怕这就是个蹭舆论的营销号。
　　不过她翻了翻评论，发现评论区也不像水军，都是和她差不多震惊又不可思议的粉丝——
　　她想了想，虽然没有转发这条动态，但却将这条动态转发到了韩恒的后援团群中，这时候群里的粉丝们都还在痛哭韩恒的离世，突然出现这么一篇文章，当下群里刷屏的消息一停，都点开文章看了过去。
　　有的粉丝看得速度快，十几分钟就看完了，群里顿时又是一阵刷屏，不过跟之前的鬼哭狼嚎刷屏不同，这次的刷屏都是问号，都在震惊这条热门的内容。
　　可可看着群里一连串的真的假的疑问，自己内心也同样疑问，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粉丝群里直接开了群通话，可可手速很快地点了进去，听到一片哀嚎声。
　　“不是，这文章真的还是假的？韩恒心脏有问题这个我知道，但是没听说他做了手术啊！还是直接匹配的活人？我的妈！这到底是真还是假！！这个世界这么疯狂吗？”
　　“天哪，我去年还给希望福利院捐钱了……啊啊啊啊！这福利院竟然不是单纯的福利院？？？”
　　“我也想跟着喊天啊！我今晚的世界观都被震碎了，刚刚还在伤心，现在只想脱粉，靠……我怎么会粉上这么一个明星？”
　　“别别别，大家先别激动，说不定这消息都是假的，那号都是一个空白号，谁知道是不是故意蹭韩恒热度的？”
　　“这要是真的韩恒就特么是杀人犯啊！坐等警方的调查！”
　　“话说，我就悄悄提一嘴，我家之前有亲戚在新生私立医院上过班，那个医院……确实不简单，具体的我也不敢多说，但是这文章里说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
　　“连夜脱粉，谢谢。”
　　“我保持中立态度，看看后面情况吧。”
　　可可一直安静听着没吭声，但她私聊了下刚刚说家里有亲戚在新生私立医院上班的妹子。
　　妹子被她私聊还有点吃惊，但是一听可可来询问真假，当下说道：“真的，我家亲戚是新生私立医院的医生！医院里的医生分为两类，一类是普通的医生接触不到这些事，还有一种就是签了保密协议的医生……”
　　可可问：“保密协议你知道是什么吗？”
　　“不知道啊！听我家亲戚说，签了保密协议的医生上下班都开豪车住大别墅，但是具体是什么协议从来不说。不过就算再不说，只要在医院里待久了，都能猜到一些，我跟你说哦，新生私立医院有些科室别说医生了，就连护士的工资都高到吓人！”
　　可可从这个粉丝身上知道了很多内幕，比如说有些医生虽然不知道保密协议是什么，但是却有员工福利，也就是家里人身体出问题，可以联系医院签保密协议，然后医院会安排好一切。
　　不过同样的，就算有员工福利，看病的价格也十分高昂。
　　可可深感这个世界的可怕。
　　也就是在群里说些闲话的时间，可可再点进去那篇文章一看，发现文章已经热门了，以一种极其恐怖的攀升速度在深夜时快速登上热门前五。
　　很快，转发量就突破了十万、二十万、三十万……评论更是比转发量还要多，几乎是可可一刷新就多出几万的评论，还没多久，转发和评论数量就突破了百万。
　　可可心想，按照这个转发量来看，如果文章里的内容是假的，那发文章的人大概会去吃牢饭。
　　而评论区更是两极分化，一派是韩恒的忠实粉丝，坚持不相信这篇热门，而另一方是理智派中立派，又或者是单纯看热闹的路人，现在评论区正吵得不可开交。
　　【不可能！我相信哥哥！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这种事也就是小说里敢写，现实里怎么可能有？】
　　【天哪，有些明星的粉丝真让人吃惊，杀人犯都要包庇？如果不是真的，这个博主就要以诽谤罪进去了！而且你们看这文章的详细程度，一看就不是假的！】
　　【脱粉了！！！好晦气啊！怎么喜欢过杀人犯啊啊啊啊！】
　　【有些粉丝别不信，这世界上一切皆有可能，我有个朋友……前几年需要换器官，医院直接将匹配的人带到他面前让他挑，他觉得不够好就换下一个……只要你有钱，这世界上没有不可能的事情。】
　　【明星这么有钱，掺和进什么事都很正常，不过因为这种事就把常磊杀了，太心狠手辣了吧！】
　　【这可比其他明星塌房要牛逼多了，直接买凶杀人！】
　　【话说这热门里姓龚的是谁啊？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龚总啊！他做游戏的，我随便提一个游戏名字，你肯定知道——】
　　“你看看你做的好事！”别墅内，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将手机狠狠砸在龚先生脸上，龚先生任由手机落在自己脸上，他没管从自己身上滑落的手机，语气有些焦急地说道：“哥，这事你得帮我啊！赶快让人把热门给撤了！”
　　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和龚先生的长相有三分相似，不过却多出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他恨铁不成钢地看了龚先生一眼：“这事我当然会帮你，但是你下次做事也要谨慎点，喝酒后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知道？”
　　说着，他从沙发上站起身，拿起自己手机走到窗边打起电话。
　　一开始他表情很平静，似乎觉得撤个热门的小事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但是电话那边却传来一道苦笑声：“不是我们不想撤，实在是傅家的人早就吩咐过……”
　　中年男人早就知道这事有傅家插手，但就算傅家势力再大，他们这边除了龚家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其他势力，联合起来虽然也对傅家造不成威胁，但只是撤个热门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谁知电话里的那人又犹犹豫豫说道：“除了傅家之外，还有景家、刑家的等人也插手了，这事我是真没办法。”
　　中年男人有些发怔：“他们怎么会凑在一起？”
　　“不知道呀！听说傅家联系的他们，想趁着这个机会拔出帝都的毒瘤世家。”
　　中年男人表情猛变：“就为了一个娱乐圈狗仔？”
　　“不知道呀！”相似的回答，却带着几分不满：“你说你们非得去招惹傅家做什么？不对，不应该这么说，应该说你们做这些事也就算了，但是怎么能这么肆无忌惮到大张旗鼓？私底下悄悄做不就得了，还敢买凶杀人，胆子是真大！”
　　中年男人听着那边的说话声，眼睛闭了下，他将电话挂断，然后大步走到龚先生面前，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压抑着怒火的声音带着几分只有自己知道的恐慌。
　　“废物！跟我去傅家上门赔罪！”


第51章
　　龚先生看了眼时间, 指着手表说道：“这都晚上四点了，傅家老宅还在郊区，我们开车过去得两小时。”
　　“那不正好？早上六点就去道歉, 兴许傅家老爷子看到你诚心来道歉的模样能放过你！”龚卓光气得不行，他对着龚老板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龚志祥！你以后做事能不能不要这么张扬！我能保你一次，不代表次次都能保住你！”
　　兄弟俩虽然长相相似, 但是性格却截然不同, 龚卓光走政途, 性格沉稳，深知官场上说错一句话都能给自己带来麻烦。
　　而他弟弟龚先生全名龚志祥, 性格则嚣张许多，自身在帝都的生意做得小有名气, 背后又有一个政途蒸蒸日上的亲兄弟，说话做事难免高调。
　　龚志祥低着头不敢言语, 他还是挺怕这个哥哥的, 尤其是在自己做错事的情况下，那就更怕了。
　　俩人立刻动身前往傅家老宅, 来到附近的时候, 天色还没彻底亮，龚卓光没来过这边，有点迷路，但是龚志祥却指着一个方向：“往那边开。”
　　龚卓光瞅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你来过傅家？”
　　龚志祥摇头：“没来过。”
　　他说话的声音很低, 带着点儿心虚。
　　龚卓光一瞅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没说实话，都这个时候了，自家弟弟还敢藏着掖着, 他气得咬牙，身上的稳重都不见了，对龚志祥狠狠瞪了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清楚傅家老宅的位置？你还做了什么别瞒我！你现在瞒着我，到时候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龚志祥沉默几秒，还是说了出来：“我前两天发现傅知礼在调查这件事后，琢磨着做点啥事让他没空管我……然后我查出来他和那个沈霁云是一对！两个男人啊！我心想傅老爷子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就拍了傅知礼和沈霁云的亲密照片寄到了傅家老宅。”
　　龚卓光听完这短短几句后但智障的解决问题的方法，久久没有说话。
　　即将到达傅家老宅的时候，他有些疲惫地说道：“这事要是傅家的那个傅南北出手调查，你发现他还有个男情人，这么做倒是无可厚非，傅南北一定会被傅老爷子骂一顿，傅南北在那种情况下确实不会再有时间管你，但……那是傅知礼啊！”
　　龚卓光闭上眼睛，口中喃喃自语：“傅老爷子对他出了名的偏心，就算他找个男的……那又怎样？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他把沈霁云带到傅老爷子面前，傅老爷子都会爱屋及乌！”
　　“而且以傅知礼那记仇又雷厉风行的手段……”龚卓光说到这，静默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开口说道，“如果你招惹到的是傅南北，你上门道歉，加上我们身后的龚家，可能只会阴阳怪气你活着找人揍你一顿解气，但这事还能调解。但这是傅知礼……”
　　他深深地看了龚志祥一眼，在后者惊慌到满头冷汗的表情中，继续说道：“就算是我，也保不住你。”
　　别说是他了，就算是龚家下场，龚志祥这次也完了。
　　龚卓光当机立断，对司机摆手道：“不用在傅家老宅停了，傅老爷子不会见我们的。”
　　龚志祥这招用得实在是烂，如果没用这招恶心傅家人，今天说不定还能见到傅老爷子，但用傅知礼的照片故意恶心傅家人，今天傅家这大门是别想进了。
　　“那去哪儿？”龚志祥有些急切地问道，“不去找傅老爷子了？”
　　“找个屁！”龚卓光爆了一句粗话，他现在看龚志祥特别不爽，“你看你惹出来的都是什么事！”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怒火，撇开眼睛不看龚志祥那张让自己烦躁的脸，声音低沉：“你知道傅知礼和沈霁云住在哪吗？这件事的关键之处还是在于傅知礼和沈霁云，与其找傅老爷子原谅，不如直接找这俩人。”
　　龚志祥犹豫了一下才说出傅知礼和沈霁云的地址，他咽了下口水，实在不想和沈霁云对上，他神秘兮兮地说道：“哥，那个沈霁云是大师啊！他身边会不会有鬼？”
　　“他要不是大师，没有鬼的帮忙，这事也不会这么复杂！”龚卓光对他摆了摆手，“到时候你姿态放低点，这事能低调解决最好，如果实在不行……”
　　他看了眼龚志祥，到底是亲兄弟，还是有点不忍：“对方如果实在不愿意低调处理，那你需要做好准备。”
　　龚志祥从龚卓光的表情中察觉到一种决然，他有些迟疑地问：“什么准备？”
　　龚卓光：“进去踩缝纫机或者被沈霁云手上的鬼玩死的准备。”
　　坐在车后排的龚志祥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浑身发寒，鬓角处冒出一颗颗冷汗，事情严重到自己要进去蹲着的程度了？
　　沈霁云是被客厅处阴冷的鬼气惊醒的，常磊和韩恒的怨气从客厅中蔓延到卧室，甚至住在隔壁正在睡觉的傅知礼都感到一阵冷意传来。
　　沈霁云赤脚从床上走下来，他刚推开门就看到王晶晶和何妍等鬼拦在常磊和韩恒面前，而常磊和韩恒正站在面对着大门的方向，两个鬼眼睛发红，身上的戾气凶残无比，如果不是有王晶晶等厉鬼拦着，他们下一秒就能冲出去。
　　“门外有人？”沈霁云蹙眉，他走到常磊和韩恒面前，在两个鬼身上分别贴了张黄符，这黄符对鬼没有伤害的作用，有点类似于对付僵尸的镇静。
　　贴上黄符后，常磊和韩恒身上的戾气一凝，随即凶戾之气逐渐变淡。
　　柳宾看了眼沈霁云，飘到鞋柜给沈霁云拿了双全新没人穿过的拖鞋放在他面前。
　　沈霁云低声道谢。
　　他不是厉鬼，察觉不到外面有没有人的气息，不过他耳聪目明，隐隐听到门外传来说话声。
　　沈霁云听到“龚”这个字，具体的没听清，但只是这个姓氏已经让沈霁云明白门外的是谁了。
　　难怪常磊和韩恒会情绪失控，原来是杀了两人的罪魁祸首来了。
　　不过常磊的情况要更复杂，除了门外的那位龚先生，他身边也还站着一位凶手，只是这名凶手也已经被害死成为鬼。
　　下一秒，房门被敲响，沈霁云在常磊和韩恒仇恨的表情中去开门。
　　出乎沈霁云意料，门口除了所谓的“龚先生”之外，还有另外一个陌生男人，并且傅知礼也站在一边。
　　沈霁云的目光落在傅知礼身上，下意识问道：“你怎么也醒了？”
　　傅知礼微微拧着眉，表情带着被吵醒的不悦，声音沙哑地对沈霁云开口说道：“……刚刚被冷醒了。”
　　沈霁云回头看了眼常磊和韩恒，估计傅知礼也被这两个厉鬼的鬼气影响到了。
　　随后他又看向另外两个陌生人，他也不知道哪个是龚先生，只不过这俩人的外貌有几分相似，相比其中一个是龚先生的血亲并且是他背后的保护伞。
　　沈霁云还算客气：“有事先进来说吧。”
　　龚志祥和龚卓光在房门没打开的时候就有点发抖，现在房门打开后，常磊和韩恒的怨气更是毫无遮掩地扑到两人脸上，龚志祥和龚卓光就算看不到常磊和韩恒，都在鬼气的影响下也双腿发软。
　　龚志祥刚想要后退一步就被龚卓光拉住衣服扯进房间，他姿态放得很低，对沈霁云和傅知礼先是打了声招呼：“沈先生、傅先生，鄙人龚卓光，这是我那不成器的弟弟龚志祥，我这弟弟给两位带来不少麻烦，今天特意前来道歉。”
　　沈霁云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让这两兄弟进来，龚志祥和龚卓光手上还拎着价值不菲的礼盒，俩人一进门只觉得更冷了。
　　尤其龚志祥，就感觉有股冷气对着自己头顶吹似的，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他有些尴尬地对沈霁云和傅知礼笑了笑：“傅总、沈先生，我之前脑子被驴踢了，对两位造成的麻烦两位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在所不辞。”
　　沈霁云走到沙发处坐下，傅知礼靠在沙发上，指尖动了下，抓住沈霁云的手。
　　龚志祥和龚卓光的眼皮同时跳了一下，不过两人默契地当作没看到。
　　“两位请坐。”沈霁云对龚志祥和龚卓光笑了笑，他笑容很客套，让人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龚志祥和龚卓光对视一眼，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上，只是刚坐下，龚志祥就觉得自己后脑勺传来一阵冰冷的痛感，像是有人给自己后脑勺来了一巴掌的感觉。
　　他有些震惊地回头望了一眼，身后是映着日出光线的落地窗，窗前干净明亮，并没有什么能触碰到自己的物品。
　　沈霁云看着常磊用手机砸了下龚志祥的后脑袋，嘴角不由抽了下，这还是曹辛荷等鬼拦着的情况，要不然就不是手机砸上去这么简单了。
　　韩恒的怨气更深重，直勾勾地看着龚志祥，嘶吼道：“龚志祥，你真没良心！连自己人都要杀！”
　　常磊和韩恒身上的黄符被风吹起，看起来随时都会从两个鬼身上滑落，关键时刻，柳宾在黄符上一拍，黄符重新被固定住，韩恒和常磊身上那浓郁的怨气也淡了几分。
　　沈霁云单手撑着下巴听着龚志祥和龚卓光的道歉，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把玩着傅知礼的手指。
　　听了好一会儿龚志祥的道歉后，沈霁云慢悠悠地说道：“你不用跟我道歉，有些话你应该和常磊和韩恒亲自说。”
　　龚志祥一愣，有些没明白这话的意思，紧接着他看到沈霁云对空气挥了下手，一股阴冷至极的气息在瞬间将龚志祥和龚卓光包围——俩人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去，正对上常磊和韩恒猩红的眼眸。
　　而除了那两双瘆人恐怖的红瞳之外，还有另外几双同样阴森冰冷的眼眸正在盯着他们。
　　鬼！一屋子的鬼！
　　龚志祥脚一软，差点从沙发上滑下来。


第52章
　　韩恒恶狠狠地盯着龚志祥, 他目光阴冷，因为是腹部受伤而死，整个上半身的衣服和裤子都被血迹染红, 看上去狰狞无比。
　　滴滴答答的血迹顺着衣服往下流淌，将地板染成刺目的红色。
　　沈霁云蹙眉看了眼韩恒，韩恒立刻心领神会，用龚卓光和龚志祥听不到的声音对沈霁云说道：“沈先生, 等会我会拖干净的。”
　　沈霁云收回目光, 韩恒又对着龚志祥摆出那副煞气浓重的模样。
　　常磊站在他身后, 身上的戾气比他要浓重多了。
　　韩恒的死状和常磊相比看起来还算正常，常磊是被灯砸死的, 因为死状态凄惨，平时他都没露出死前的样子, 现在特意在龚志祥面前显形用的就是死前被灯砸死的模样——
　　他整个脑袋都被灯砸扁，上半身的伤口更是数不胜数, 又因为是被直接砸死, 身形也呈现一种奇怪的扭曲。
　　别说活人看到会不会吓哭了，就算是同为厉鬼的王晶晶都抽了下嘴角。
　　而除了韩恒和常磊之外, 其他几个厉鬼的鬼气也直接冲着龚志祥和龚卓光而去, 在他们看来，龚志祥心狠手辣，为达成目标不择手段，他做出的那些事该死，但他身后要是没有龚卓光, 也不至于这么嚣张，龚卓光也该死。
　　总之，这对兄弟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龚志祥和龚卓光被这群厉鬼死死凝视着, 发现在恐惧到极点的时候人是喊不出来的，龚志祥张了张嘴，连尖叫声都没发出就在几个厉鬼阴森的目光中被吓晕了。
　　龚卓光的心理素质比他好，没晕过去，但在这刻，他宁愿自己晕过去不用面对这群厉鬼恐怖的目光。
　　他闭了闭眼睛，腿都开始发抖，来之前能自信说服沈霁云的念头也不翼而飞。
　　别想要说服沈霁云了，只是看到这些鬼就知道沈霁云绝对不是好说好的主，要是好说话能让一群鬼乖乖听话？
　　龚卓光在来之前就想到沈霁云身为“大师”，身边说不定会有鬼，他在敲门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不是没看过沈霁云出场的综艺，那综艺里也有鬼，但是看起来完全不可怕，所以他认为沈霁云身边就算有鬼，也不会恐怖到哪里去，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原来厉鬼的真实面容是这样的！
　　能让这群鬼在他身后安安静静的“大师”，又怎么会被他三言两句的说服？
　　尤其沈霁云身边不止有鬼，还有更难缠的傅知礼！
　　龚卓光浑身都在发抖，压根无力抵抗这满屋子鬼的煞气，他不敢对上这些鬼的视线，对常磊和韩恒也不熟悉，只能心里狂骂龚志祥惹出来的这些事，然后用一种勉强笑着的表情看向沈霁云和傅知礼。
　　但在厉鬼的气场压制下，他连开口说话都做不到，一分钟都没到的情况下，他整个后背的衣服都被汗湿，只不过因为此时天气冷，他穿得多没被人发现，只是他后背衣服汗津津冰凉的触感提醒他，他现在身处在一个怎样可怕的环境下。
　　沈霁云对上他的视线还是那副客气礼貌的模样，但龚卓光此时却彻底不敢再小看沈霁云，之前看沈霁云只觉得年纪小好说话，但直到自己正面和这些厉鬼对上，才知道沈霁云到底有多冷静淡定。
　　他目光又缓缓落在傅知礼身上，发现傅知礼还有心情倒了杯茶递给沈霁云，沈霁云顺手接过，对傅知礼道谢。
　　龚卓光甚至还看到一个冷冰冰没有表情的男鬼看到沈霁云在喝茶，还从柜子拿出来一包茶叶要给沈霁云泡茶……
　　龚卓光浑身抖得更厉害了，他想把龚志祥喊醒，发现自己从手到腿仿佛都被寒冷的戾气冻住了，连动一下都害怕到肌肉颤抖。
　　不过没等龚卓光将龚志祥喊醒，韩恒比他先出手了，他飘到龚志祥身前，直接一巴掌拍到龚志祥脸上。
　　龚志祥感觉自己脸一痛，刚睁开眼睛就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随后又对上韩恒猩红色的眼眸，韩恒对他凄厉地笑了下：“龚老板，你害得我好惨啊！”
　　龚志祥眼睛一翻，又被吓晕了。
　　常磊：“……”
　　胆子这么小还敢做那些事？
　　常磊没飘到龚志祥旁边，他生怕自己控制不住对龚志祥的怨念，一不小心将他弄死了。
　　要是在其他地方弄死也就弄死了，但这是沈霁云家里，莫名其妙死个人不太合适。
　　常磊就在不远处阴森森地看着龚志祥，阴寒的目光还时不时地飘到韩恒身上。
　　正在吓唬龚志祥的韩恒感觉自己后背一凉，他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转过脑袋对常磊讨好地笑了一下。
　　常磊呵呵冷笑，心想迟早也要把韩恒这死鬼揍一顿，只是打一顿都不解气，得揍到他魂飞魄散。
　　一旁的王晶晶察觉到他的想法，在他耳边低声说：“别弄死呀，弄死了还怎么带去地府下油锅呀？”
　　常磊心想也是，要是把韩恒弄到魂飞魄散说不定韩恒都要偷乐。
　　还是得把韩恒送到油锅里炸个几百年比较合适。
　　至于龚志祥……常磊的目光冷冰冰的，虽然也很想现在就把龚志祥弄死，但弄死他反倒便宜他了，得让他活着时候坐牢，死后再被油煎。
　　韩恒只感觉自己头皮发麻，他将畏惧的情绪先暂时收起，转而怒气冲冲地看着龚志祥，发现他又被自己吓晕后，又是一巴掌拍在龚志祥脸上。
　　龚志祥再次醒来，他感觉自己的左脸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连左边的牙都有点疼。
　　有了上次的缓冲，他这次再直接对上韩恒没直接被吓晕，只是浑身抖如筛糠，目光下意识看向龚卓光，没想到却看到龚卓光闭着眼睛，要不是龚卓光浑身也在发抖，龚志祥还以为他在这种环境下还能睡着。
　　“哥……”龚志祥艰难地喊道。
　　龚卓光就像没听到似的，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龚志祥有点绝望，他知道龚卓光的意思，这是打算放弃自己了！
　　他有点不甘心，又看向沈霁云，忽然开口说道：“沈先生，您是大师，肯定会驱鬼，只要您愿意帮我驱鬼，多少钱我都能给您。”
　　沈霁云放下茶盏，有些惊奇地看着龚志祥，他对龚志祥的脑回路感到好笑，就是他和傅知礼将这事闹大的，龚志祥明明知道，现在还能求救到他面前？
　　沈霁云笑得眉眼弯弯，说出口的话让龚志祥的面色一下子灰败起来。
　　“可是我不缺钱呀，我的目的就是完成常磊的心愿送你进去。”
　　龚志祥目光发直，他眼珠子艰难地转动了下，避开自己身前那一抹刺目的红色，又看向傅知礼求救道：“傅总……”
　　他刚喊了这么一声，傅知礼就打断他的话：“龚老板，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不久前才往傅家老宅塞了一封信？你觉得在这种情况下，我会帮你吗？”
　　龚志祥一呆，连最后一丝希望都被断绝。
　　也是，傅知礼又不是傅南北那个心软的傻白甜，自己做的这些事足够让傅知礼有理由对自己动手。
　　之前将希望寄托于傅老爷子发火能制止傅知礼的调查，但自从听了自己哥哥的分析才知道自己先前的算计有多肤浅。
　　在察觉到没人能帮自己后，龚志祥浑身都散发着颓丧的气息，这时候他竟然不太害怕韩恒了，他脖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将头扭过来看着韩恒，一副任由对方宰割的模样。
　　如果不是浑身都在发抖，竟然还有种大无畏的坚强感。
　　韩恒很想将自己死时经历过的痛苦都原数用在龚志祥身上，但是现在显然不能，他有些忌惮地看了沈霁云一眼，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但他总有种沈霁云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好说话的直觉。
　　要是在沈霁云家里将龚志祥弄得半死不活，估计在龚志祥离开后，他也会变得半死不活。
　　没看到只是地上有点血，沈霁云都会不满嘛，想现在弄死龚志祥显然不合适。
　　万一沈霁云看到到处都是血，生气要折磨他怎么办？
　　就算他已经死了，但能让厉鬼灵魂痛苦的事情可太多了，韩恒心想沈霁云身为一个大师，对这些手段一定很了解。
　　韩恒看着沈霁云好几秒，突然打了个冷颤。
　　沈霁云有些疑惑地看了韩恒一眼，却发现对方唯恐避之不及地挪开了视线，一副害怕和自己对视的表情。
　　沈霁云：……
　　龚志祥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韩恒把自己弄死的血腥场景，他颤颤巍巍地睁开眼睛，和韩恒猩红色的眼珠对上，阴森又诡异的感觉从脚后跟升起，龚志祥露出一个要哭出来的笑，企图用以前的关系套近乎：“小韩，你的死只是意外……”
　　他后面还想说这事其实和他无关忽悠一下韩恒，但在韩恒陡地变得冰冷的目光中，这话没敢说出口。
　　龚志祥靠着沙发边沿的腿都在发抖，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对韩恒继续笑着说道：“小韩，这事是我不对，以后逢年过节我都会给你上香的，还有你家人，以后我会把他们当成自己家人的……”
　　不提到韩恒的家人还好，一提到这点，韩恒的表情染上几分痛苦：“我妈知道这消息不知道会多难过！龚志祥！你该死！”
　　没有家人的常磊呵呵冷笑：“拜托这位鬼兄，你自己听听这话可笑不？你换心脏害其他人的时候就没想过别人也有家人？别人家人就不会难过了？”
　　韩恒脸上悲痛欲绝的表情一凝，突然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
　　常磊懒得听龚志祥的求饶，也不想看韩恒这种没良心的人表演对家人的恋恋不舍，他不耐烦地说道：“都这个时候了，龚老板你还是想想自己马上要去哪所监狱去踩缝纫机比较实在。”
　　他对龚老板阴森森笑了下：“我懒得杀你手上染上鲜血，但你也别想着找其他大师将这事摆平，你违法犯罪，那就进去蹲着赎罪，等你在里面死了，我就在地下等你！你做的这些罪孽，都得慢慢偿还！”
　　常磊说着，又看向韩恒：“还有你，也少在这申冤了，你们都不是啥好东西，等龚老货这玩意进去蹲着后，你也该去地府赎罪了。”
　　龚志祥和韩恒的身子同时一僵，尤其韩恒，死后不仅要被无数的人骂，就算去地府都要赎罪，如果早知道会有这种后果，他就算心脏疼死都不会做那些事。
　　和韩恒的认命不同，都到这个时候了，龚志祥还想反抗一下，他又瞥了眼龚卓光，用眼神疯狂示意。
　　龚卓光此时自身难保，又哪里会去看龚志祥的眼睛抽筋，他坐得笔直，就怕下一把火就烧到自己身上了。
　　不过就算他没吭声装死人，常磊的目光还是落在他身上。
　　只是常磊知道他的身份，皱了皱眉头没多说什么，这位可跟只是生意人的龚志祥不同，想要把他拉下马不是那么简单的事，至少不是他这个厉鬼能做到的。
　　沈霁云慢悠悠喝着茶，忽然开口说道：“龚先生，你身居高位已久，也是时候该退休了。”
　　龚卓光内心一涩，却不敢拒绝，他没看沈霁云，而是将目光看向龚志祥，最终沉沉地叹了口气：“我回去安排。”
　　龚志祥听到这话明白自己去监狱这事算是板上钉钉了，他彻底死心了，连他哥都要被他牵扯下位，更别说他了。
　　他去坐牢问题不大，他有钱，就算进去也能过得很滋润，但是他哥下位对于龚家来说可是一大损失。
　　他低着头，不敢对上他哥的视线，心想等会儿回龚家恐怕要被骂死。
　　傅知礼见事情都差不多解决了，不由往沙发上靠了靠，嗓音有些沙哑：“龚先生，不知道令弟在监狱里的待遇是和普通人一样还是另有优待呢？”
　　傅知礼这句不疾不徐的警告让常磊表情恐怖地笑了下，内心感慨还是傅总考虑得周全，他差点忘了，像龚志祥这种有钱人，就算去监狱里也和普通人大为不同，只让龚志祥去监狱也太便宜他了。
　　龚卓光看了眼龚志祥，现在恨不得亲手将他送到监狱里吃苦头，他低声说道：“傅先生，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们龚家不会出第二个龚志祥，也绝对不会放纵他在监狱里享乐，这点请你放心。”
　　傅知礼嗯了一声，表情中透着送客的意味。
　　龚卓光拉着脚软的龚志祥大步离开，在离开之前，龚卓光又瞪了眼哭丧着脸的龚志祥。
　　龚家以及他，确实是太惯着龚志祥了。
　　他刚刚所说的话都是出于真心，龚家绝对不能再出第二个龚志祥，以及和龚志祥关系亲近的那些世家子弟，也是时候都该断了！
　　龚卓光内心沉重，他又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沈霁云和傅知礼，傅知礼正轻声对沈霁云说着什么，沈霁云弯唇笑了下，在他身后，是或站或蹲的一群鬼。
　　这幅画面，恐怖但又异常和谐。
　　但在他眼中，只从那些鬼身上看到无边无际的冰冷寒意。


第53章
　　等龚家两兄弟离开后, 沈霁云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一大早上就被吵醒，别说傅知礼了, 就连他都没睡醒。
　　一屋子的鬼没打扰沈霁云，常磊揪着韩恒的衣服，把他从窗口丢了下去，随后他也跟在后面从窗户跳了下去。
　　王晶晶挠了挠下巴, 留下小花躲在冰箱旁, 其他鬼都跟在常磊和韩恒的身后看热闹。
　　小花很有眼力见, 她蹑手蹑脚地飘到门外蹲着，心想傅总一来, 家里的气氛都不一样了。
　　沈霁云有点好笑地看着这群鬼的背影，现在客厅只剩自己和傅知礼, 沈霁云也感觉气氛轻快起来——这个轻快就是纯粹的字面理解，毕竟一堆鬼在家里, 气氛始终阴沉沉的, 尤其是其中还有那么多厉鬼。
　　“你还要睡一会儿吗？”傅知礼揉了下太阳穴，他声音沙哑, 说话的嗓音低低的, 带着几分倦怠。
　　沈霁云不太想继续睡，不过看着傅知礼被吵醒头痛的模样，还是贴心地说道：“那我们再睡会儿？”
　　傅知礼唇角微扬，咬文嚼字地重复：“我们？再睡会儿？”
　　他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我们一起睡？”
　　沈霁云轻咳一声：“当然是你回你卧室，我回我卧室。”
　　傅知礼赖在沙发上不走了：“我有点头晕, 走不动，不如就在你这睡一会儿？”
　　沈霁云面不改色地回道：“傅总，你想在我这睡觉没问题, 只要你不怕一睁开眼睛就对上几个厉鬼——”
　　傅知礼嘴角微抽，想到那个画面，慢吞吞地从沙发上坐起身：“那我还是回家睡吧。”
　　顿了下，他又补了句：“我不是怕你房间里的这些厉鬼，只是我认床。”
　　沈霁云被他逗笑了，目送着傅知礼的背影离开后，他才从沙发上坐起身。
　　他没继续睡觉，而是先学了会儿画符，然后想起来自己昨天被傅知礼带着和跟傅家的人见面，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准备给爸妈说一下。
　　沈霁云不知道他爸妈现在在哪个国家旅游中，担心有时差问题那边正在睡觉，先是发消息将自己和傅知礼的关系说了下，随后又留言说等他们有空打个电话过来。
　　不过几分钟后，爸妈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还没听到爸妈说话，沈霁云先是听到了海浪扑在沙滩上的声音，沈霁云笑了笑：“你们在海边玩呢？”
　　“嗯呢。”仰雯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你跟傅知礼在一起了？这就是上次我跟你爸给你介绍的那孩子？”
　　仰雯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惊讶：“你们这么快就搞到一起了？”
　　沈振宏的咳嗽声也从手机中传来，一同传来的还有他的不满声：“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儿子！啥叫搞到了一起，多难听呀？！”
　　说罢，他对沈霁云问道：“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牵手了吗？亲了吗？睡——哎呀，你掐我干嘛呀！”
　　电话那边很快传来争吵声。
　　仰雯：“你神经病啊！问这么清楚干嘛？”
　　沈振宏：“我这不是好奇吗？这都什么年代了，你咋还这么封建！问问咋了！这叫关注孩子恋情！”
　　仰雯：“你他么这叫变态！”
　　沈振宏：“你给咱儿子介绍男的都不变态，我就问问咋就变态了？”
　　仰雯：“死变态，我打死你！”
　　沈振宏求饶的声音大到沈霁云将手机拿到一边。
　　沈霁云听着电话里的吵闹声也不急，他拿着手机走进厨房，先是给自己倒了杯牛奶，然后又煎了个鸡蛋，静静等着电话那边的爸妈恢复安静。
　　果不其然，没几分钟后，电话那边再次传来仰雯和沈振宏的说话声，不过这次明显比刚刚要正经许多。
　　仰雯还是挺了解沈霁云的，知道沈霁云只是和傅知礼在一起的话，应该没必要专门通知他们，以沈霁云的性子，等感情稳定后才会通知家里人，现在就打电话，除非他和傅知礼之间还有更重要的事。
　　她思索良久，突然开口问道：“傅知礼跟你求婚了？”
　　沈霁云差点被牛奶呛着：“哪能这么快？这才在一起多久？你们不看看我才回国多久。”
　　仰雯心想也是，不过也就更疑惑了，她直接问道：“那你发消息说要跟我们说一件事，是啥事？”
　　沈霁云：“虽然没求婚，但是他带我见家长了，他带我见了父母和傅老爷子，还有两个叔叔和姑姑。”
　　电话那边一时间没动静，沈霁云又继续说道：“而且，虽然傅知礼还没求婚，但是傅老爷子倒是很着急，他还催我们尽快举行婚礼，他说找人算了日子，过年时候就有个好日子，让我回家和你们商量一下，两家人见面吃饭将时间定下来。”
　　寂静许久的电话中终于传来声音，沈振宏撕心裂肺的声音传来：“你怎么跟那个小子这么快就见家长了？这也太快了吧？你自己刚刚还说才回国多久！这就要结婚了？！！！”
　　仰雯还算冷静，冷静地反问：“他是不是同性恋在骗婚啊？”
　　“……”沈霁云同样冷静，“妈，我是男的，我们也确实是同性恋。”
　　仰雯：“……不好意思，代入你是个女儿了。”
　　沈霁云：“……”
　　仰雯又问：“是不是他准备骗财产啊？我沈家也算有不少钱。”
　　沈霁云更冷静了：“妈，我们家那点财产在傅家还不够看的。”
　　仰雯：“……”
　　她百思不得其解：“那傅家急什么？”
　　沈霁云语气平静：“有没有一种可能，只是傅总很喜欢我？所以才急着和我订婚？”
　　仰雯还没说话，沈振宏佩服的声音传来：“几日不见，你的脸皮厚度与日俱增。”
　　沈霁云：“……”
　　他想了想，发现自己忘了说一件事：“对了，忘了跟你们说，我四年前的网恋对象就是傅知礼，所以他才会这么急。”
　　仰雯恍然大悟：“我刚刚还想说傅知礼是不是被白月光甩怕了，好不容易找到个这么相似的所以才会催婚……原来当年就是你们啊！”
　　沈振宏：“天哪，你们之间竟然还是一本破镜重圆小说啊！”
　　“……”
　　沈霁云突然觉得自己爸妈和傅知礼爸妈凑在一起肯定很热闹，两家父母看起来都不太靠谱的模样。
　　不过就算再不靠谱，仰雯和沈振宏听到傅知礼都带着沈霁云去见家长了，他们觉得自己也该回帝都见一见傅知礼——结婚先不急，还是得先看看对方人品怎么样。
　　*
　　一个白天的时间，那个热门已经被发酵到转发量几百万，评论几百万，点赞量上千万的恐怖程度，这下子就算傅家不插手，也惊动了不少上面的人。
　　下午的时候，那条热门被帝都某部门的官方微博转发，言辞十分诚恳，说会给所有人一个满意的回复。
　　实在是这事闹得太大激起不少民愤，听说希望福利院和新生私立医院的门口都挤满了人，愤怒的群体要求福利院和私立医院给一个说法，微博上的内容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像是烟烟之类的明星还带头转发这条微博，尤其烟烟，她每年都会给福利院捐不少钱，得知自己的钱流向这种地方，她是既生气又茫然，觉得这世界真可怕，竟然还有这些东西存在。
　　而圈内很多身体不好，或者说早已经下场的其他明星则保持缄默又焦急的态度，生怕事情发展到难以收尾的地步，到处托人找关系询问热门什么时候会被撤。
　　可惜的是，一直到晚上，热门都没被撤，反而有更多的官方账号转发，将事情彻底推向让这些人坐立难安的高度。
　　晚上在公司加班的傅知礼抽空给沈霁云打了个电话：“龚志祥被人带走了。”
　　沈霁云没问是谁将龚志祥带走的，他能从傅知礼的语气中听出来龚志祥是被谁带走的，至于这些人是谁，那就不言而喻了。
　　傅知礼随后还说了一串人名，有沈霁云听过的娱乐圈的某些明星，还有一些其他行业听过但不熟悉的，也有完全没听过的。
　　沈霁云听了好一会儿，将傅知礼说的这些人名在心里默念了下，发现人数竟然相当多。
　　这还是傅知礼没念完，只随口念出比较有名的那些人。
　　沈霁云心里叹息，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有如此浓重的黑暗遮蔽了阳光，这些人在密不透风的暗光中进行着这些堪称丧心病狂的操作。
　　他们的报应也是时候该来了。
　　傅知礼随口读了一些人名之后，抬手看了下手表，对沈霁云说道：“今晚加班可能会有些晚，我晚上就住在公司，你今天早点睡。”
　　沈霁云嗯了一声，在挂断电话前，语气随意：“我爸妈回国了，两小时前刚到家，他们说明天请你吃饭，你今天好好休息，我们明天中午见。”
　　说完后，沈霁云挂断电话。
　　几秒后，傅知礼又打来电话。
　　他语气凝重：“你刚刚说什么？叔叔阿姨回国了？你怎么没提前跟我说？明天中午就见？会不会太快了……”
　　这似曾相识的对话让沈霁云笑了起来，好像不久前自己也这么和傅知礼说过。
　　沈霁云轻咳一声，云淡风轻地说：“哪里快了，昨天傅老爷子不是还说年后就能结婚了吗？距离结婚的日子也不远了，现在见家长已经算迟了。”
　　要不是四年前两人的错过，说不定在四年前就互相见过家长了。
　　傅知礼揉了揉眉心，他电话这边的表情沈霁云看不到，但他自己能看到——他斜靠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在听到沈霁云说结婚的时候，他眼中的柔软笑意都快要溢出来了。
　　原来只是沈霁云主动提起这个话题，他的心跳就会不受控制地加快。
　　傅知礼不止心跳加快，脑中也开始想起结婚时的场景，他现在觉得过年时候才结婚都太迟了，恨不得明天就举办婚礼。
　　只是明天别说去举办婚礼了，还要去见沈霁云的爸妈……
　　傅知礼对着电话谨慎问道：“阿云，叔叔阿姨喜欢什么？”
　　沈霁云调侃道：“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你不用买礼物。”
　　傅知礼的语气带着点责怪：“你别开玩笑，快点跟我说。”
　　沈霁云憋笑：“我爸妈真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你随便看着买。”
　　傅知礼更愁了，这说了跟没说似的，第一次见面哪能说随便买点？万一被沈霁云爸妈认为他不用心，他感觉过年的婚礼也没指望了……
　　挂断电话后，傅知礼先是回会议室继续开会，等开完会后，已经是后半夜，他还有一堆工作要处理，但是心里一直想着见家长，有点没心思处理工作。
　　傅知礼将工作暂停，想起傅南北好像之前谈恋爱有去过女方家里，他应该知道要买什么吧？
　　这么一想，傅知礼给傅南北发了条消息。
　　傅知礼：睡了没？
　　这个点的傅南北当然没睡，他秒回：卧槽，哥你干嘛呢？这个点还没睡觉？是跟沈霁云在抓鬼吗？
　　傅知礼：在公司加班。
　　傅南北很钦佩：牛逼，这个点还在加班。
　　傅知礼：问你一件事。
　　傅南北：您请说。
　　傅知礼：去见家长一般都送什么？
　　傅南北：那你可问对人了，你问我公司方面的我不懂，但是这些我一清二楚！一般家庭的话，送些烟酒牛奶等礼盒就行了，不过像是咱们家这种就不能简简单单送礼了！我上次去前任家里，送给她爸妈一条钻石项链，还有特供的烟酒，还有些补身体的礼盒，她爸妈当时可高兴了。
　　傅知礼若有所思。
　　傅南北继续发来一条消息：咱们傅家去见家长，一定要正式！豪气！哥！你自己领悟吧！
　　傅知礼点了点头，觉得傅南北虽然平时咋咋呼呼的，关键时刻还是有点用处的。
　　他已经明白该送什么了。
　　第二天一早傅知礼就给沈霁云打了个电话，他声音低沉：“我在梨园门口。”
　　沈霁云诧异：“在小区门口做什么？你不回家？”
　　傅知礼：“叔叔阿姨在家吗？我回家要经过你家门口，我害怕。”
　　沈霁云：“……”
　　不是吧傅总，这有什么好害怕的哦？
　　沈霁云觉得好笑：“他们不在家，一早上就去公司了，他们说中午在酒店见，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过去。”
　　仰雯和沈振宏还是很贴心的，知道傅知礼第一次见家长会不习惯，所以才特意把沈霁云留在家里让沈霁云带傅知礼一同前往酒店。
　　傅知礼微微松了口气，心里没那么紧张了，毕竟从沈霁云爸妈的细心和体贴来看，他们对自己应该是没什么太大的不满的。
　　傅知礼望着自己车上一后备箱的礼物，表情庄重，能不能娶到沈霁云当媳妇就看中午那顿饭了！


第54章
　　傅知礼开车前往酒店的路上都很平静, 平静到沈霁云看了他好几眼。
　　“怎么了？”傅知礼十分淡定地扭头看向沈霁云，语气自然，“我脸上有什么吗？”
　　沈霁云摇头：“就是看你还挺冷静的。”
　　傅知礼很想装一下, 但奈何心情的情绪还是很紧张的，所以更加面无表情地说道：“只是见家长而已。”
　　沈霁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冷静到毫无表情的脸，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没忍住笑了出来：“可是现在十点还没到, 我们这么早去酒店干嘛？”
　　傅知礼握着方向盘的手一僵, 他都把时间给忘了！
　　他佯装镇定：“早点去等着叔叔阿姨正好。”
　　沈霁云把座椅往后调了点, 让自己坐得更舒服点，顺着傅知礼的话说：“在酒店等着太无聊了, 酒店附近有家商场，不如我们去逛逛？”
　　傅知礼颔首, 开车前往商场。
　　一大早上的，商场人不算多, 好多餐饮类的店铺才刚刚开门, 沈霁云和傅知礼的到达吸引不少工作人员的注意，尤其是沈霁云最近刚上过华导的灵异探险, 在年轻人当中相当有名气, 所以他一进商场，立刻有不少员工窃窃私语。
　　有大胆的店员索性一直看着沈霁云，颇有一种想上前打招呼的样子，不过这些人看了眼沈霁云身边的傅知礼，又把搭讪的念头放下。
　　这些店员不是害怕沈霁云, 沈霁云的长相没什么攻击性，尤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他笑着的时候总带着几分温柔, 店员不怕他，但怕他身边的傅知礼。
　　和沈霁云带着点冷淡但又柔和的气质完全不同，傅知礼就是那种纯粹的冷，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不好接近，就算搭话也一定会被忽视的傲慢感觉。
　　尤其他现在情绪紧张，脸上就更没有表情了，再加上等会儿要去见家长，他今天的衣服也很正式。
　　设计优雅而精致的深色西装让他看起来尤为冷漠，包括身上的黑色大衣外套，更是极为注重剪裁和线条，让人一看就知道价格高昂，和普通人不是一个世界的存在。
　　有这么一个压迫感十足的傅知礼在旁边，其他人就算再对沈霁云好奇，也不敢去搭话，别说去搭话了，只恨不得离远点。
　　沈霁云和傅知礼随意地在商场闲逛着，沈霁云给自己爸妈买了点衣服，然后走到珠宝店打算给傅知礼的姑姑买条项链。
　　珠宝店内金碧辉煌，橱窗内是各类奢华的珠宝首饰，柔和而又璀璨的灯光照在柜台上陈列的珠宝上，闪烁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惊艳美感。
　　傅知礼和沈霁云刚走进来，经理就迎了上来，他下意识想和傅知礼打招呼，话都到嘴边了，却看到傅知礼不动声色地对他抬手示意。
　　经理心领神悟，不敢和傅知礼对话，也不敢仔细地打量着沈霁云，脸上挂着谦和的笑亲自给沈霁云介绍珠宝。
　　他话不多，只在沈霁云询问的时候才会出声，其他时候就安安静静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店内的另外几个店员更是轻手轻脚地远离这边，只眼睛亮闪闪地看着这边，但也没敢上前搭话。
　　几个店员年纪都不大，其中有个妹子在心里狂喊：咱们店里的大老板来巡视了！
　　她悄悄地看了看和傅知礼低声说话的沈霁云，又在心里补了一句：还是带朋友过来的。
　　不过仔细一瞧，感觉大老板看朋友的那目光又不太清白，她轻咳一声，难道不是带朋友过来，而是带未来的老婆巡视产业？！
　　她又多看了沈霁云几眼，心想真人看起来比电视上还要好看。
　　没等她继续打量沈霁云，忽然对上沈霁云看过来的视线。
　　沈霁云对她笑了笑，下一秒就看到那个小姑娘脸都红了。
　　小姑娘偷看被逮个正着，本来就不好意思，再一对上沈霁云的笑，更是脸红到爆炸，就在她心里喊着真人果然超级帅的时候，又冷不丁地对上一道幽幽的视线——是傅知礼看来的视线。
　　“……”她感觉自己浑身一寒，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用上厕所的理由逃走了。
　　大老板的目光好可怕！她对老板娘没其他的想法，只是想多看几眼而已！
　　沈霁云没注意这个小插曲，点了下柜台上的一个弯月形的钻石项链，对傅知礼问道：“这项链挺符合你姑姑的气质，买来送给她怎么样？”
　　傅知礼瞅了眼项链，觉得自己也挺适合，怎么不见阿云给自己也买条？
　　他沉默地点头：“买吧。”
　　反正都是自家的店铺，想买什么还不是随意。
　　沈霁云对这些亮闪闪的东西还挺喜欢，除了给傅家的人准备之外，还给自己爸妈也买了一条项链和黄金手镯。
　　在店里逛了一圈后，沈霁云还顺便给王晶晶等鬼也带了点礼物。
　　傅知礼跟在沈霁云身后看着他打包一件又一件，就在他忍不住想说自己也缺个项链的时候，沈霁云忽然侧头看向他，眼中含着笑意问道：“咱们结婚时候是不是得交换戒指？”
　　傅知礼愣了一下才点头。
　　随后他听到沈霁云继续说：“戒指我来准备吧？”
　　他感觉自己的左手被沈霁云牵起，沈霁云触碰着他的指尖，清朗柔和的声音也在他耳边回响：“我量一下你的尺寸。”
　　傅知礼在这瞬间脑中那些吃醋的念头都不翼而飞，满脑子都是沈霁云说他会准备戒指——这是不是意味着，阿云也很期待俩人的婚礼？
　　他视线缓缓下移落在沈霁云脸上，沈霁云正用软尺给他量尺寸，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沈霁云眼睫微垂，额前细碎的发丝微微遮住眉梢，唇轻轻抿着，看起来极其的认真和凝重。
　　沈霁云似乎总是这样，他性格内敛，不管是四年前的网恋还是现在，总是不会把情绪说出口，但又会在细微之处将一切事情安排好。
　　和他完全不同。
　　傅知礼喜欢表达心意，在那场网恋中，他每天最常说的就是——我喜欢你。
　　“阿云。”
　　傅知礼声音很轻地唤，在沈霁云抬眸看过来的目光中，他眼眸微动，在网上说了无数次的话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我喜欢你。”
　　沈霁云微怔。
　　从四年前，他和傅知礼喜欢彼此的灵魂，到如今在现实中相识依然被对方吸引，就算是性格内敛的沈霁云，也清清楚楚地明白自己对傅知礼的心动，那种一种源自灵魂，远远不止一次的心动。
　　几秒后，沈霁云放下软尺，对傅知礼眼眸弯弯地回应：“我也是呀，我也喜欢你。”


第55章
　　从厕所回来的店员看着傅知礼几乎同手同脚离开的背影, 又看着在店内石化的同事们，深感自己错过了什么大瓜。
　　她凑近和自己关系最好的一个同事身边，对她问道：“你们咋了？”
　　别说她们这些同事了, 就连经理都一副傻愣愣看着门口的模样。
　　她到底错过了什么啊！
　　急死了！
　　她摇了摇还傻乎乎看着门口俩人背影的同事手腕，用一副上蹿下跳寻找瓜的八卦语气问道：“快说话呀！我去厕所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同事比她大好几岁，人也稳重许多，语气还算镇定地说：“也没什么, 也就是听到了傅总告白……”
　　“我草！这种大事我竟然错过了！早知道就不去厕所了！”
　　*
　　沈霁云和傅知礼从珠宝店出来后, 手上各自拎着珠宝包装盒, 傅知礼的那副打算送给沈霁云父母，但沈霁云手上的就要重许多了——因为他买的多, 要送的人也多。
　　沈霁云将自己手上的东西放到前台，让商场的人在晚上送到家中, 然后继续和傅知礼逛着。
　　这家商场沈霁云并不陌生，实际上沈霁云还记着这家商场的保安, 他从商场门口进来时看到那两位保安还是之前的那两位, 二楼那家很有名的甜品店也还在，就连二楼拐角处的厕所也没什么变化。
　　一切都和何妍的循环世界中完全相似。
　　沈霁云弯唇笑了下, 一逛起商场, 他就想到自己还跟着曹辛荷在商场中逛过饰品店，不过不是这家商场，他还记得那家商场的兔子发箍呢。
　　刚这么一想，沈霁云就看到傅知礼在其中一家饰品店停下，傅知礼有些迟疑地问：“要进去逛逛吗？”
　　在沈霁云想到那个兔子发箍的时候, 傅知礼脑中也回想起自己的梦境，那些梦随着时间的流逝非但没有变淡，反而越发深刻地牢记在他的脑海中。
　　傅知礼动作自然地推开饰品店的玻璃门, 对沈霁云面色平静地说：“家里的杯子摔碎了，我买两个新的。”
　　沈霁云没拆穿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这个时间点店内并没有什么人，只有几个店员，都很安静的在各自负责的区域中上货。
　　沈霁云和傅知礼的到来让几个店员抬头看了眼，有热情想上前打招呼的店长还没走近就在傅知礼的视线中又讪讪离开。
　　这种店铺，大部分来逛的客人都不喜欢别人跟着，他们也都习惯了，说了一句欢迎光临后就各做各的事。
　　不过因为沈霁云和傅知礼的外貌实在出众，就算大家各忙各的，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俩人。
　　沈霁云对这种店铺还算熟悉，他视线在店中转了一圈，没去卖杯子的地方，而是走到卖发绳发箍的区域。
　　他站在其中一排货架中，目光落在第二排的发箍上，视线久久没有移开。
　　傅知礼还是很有包袱的——他先是去随手拿了个杯子才走到沈霁云身后，不过随即视线和沈霁云同样看向第二排的那个发箍。
　　那是一个很可爱的发箍，兔子造型的，不能说和循环世界中的相似度很高，只能说一模一样，连颜色都相同。
　　沈霁云将发箍拿下来，他有点恶趣味地问道：“傅总，我记得当时你还买了这个兔子发箍，是吧？”
　　傅知礼面无表情地回道：“我没买。”
　　沈霁云：“你在梦里买了。”
　　傅知礼：“做梦的事不算。”
　　沈霁云噗嗤一声笑出来，他慢吞吞，又一字一句地说：“我记得傅总当时还和收银员说给女朋友买的——”
　　听到沈霁云这种打算找事的语气，傅知礼连忙正色道：“我当时是说给对象买的，可没说是女朋友。”
　　他颇为认真地看着沈霁云：“你就是我对象，那你喜欢吗？”
　　沈霁云哑然，没想到自己的质问还把自己给绕进去了。
　　说不过傅知礼，沈霁云索性跳开这个话题，他拿了两个兔子发箍，将发箍塞到傅知礼怀中，丢下一句：“送你。”
　　和梦中偷偷摸摸买这些可爱饰品不同，这次的傅知礼因为“对象”就在身边，脸皮变得非常厚，他还对沈霁云问：“这小熊的发箍也挺可爱，你喜欢吗？”
　　他的询问声让几个上货的店员好奇看来，目光都落在沈霁云身上。
　　沈霁云：“……”
　　和傅知礼来饰品店就是错误的选择。
　　离开饰品店后，沈霁云又带着傅知礼来到二楼的甜品店，他自己不是很喜欢吃甜品，但这家甜品店对沈霁云来说印象深刻，所以也买了两块尝尝味道。
　　“好甜。”傅知礼微微蹙眉，不过动作倒是挺诚实地又吃了一块。
　　沈霁云安静地将一小块甜品都吃完，然后对店员询问能不能外送，得到可以的答案后，他让店员在下午送一些去梨园。
　　这些蛋糕虽然何妍不能直接吃，但是可以烧了后给何妍。
　　沈霁云记着何妍生前一直心心念念记着这家蛋糕，现在能再次吃到应该会很高兴。
　　两人在商场里逛了会儿，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傅知礼也逐渐变得紧张起来。
　　沈霁云见此安慰道：“你别担心，我爸妈都很好相处的。”
　　这话一说完，他自己先笑了下，因为他在见傅家人的时候，傅知礼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傅知礼对这话不置可否，就算知道，但心里依然会紧张。
　　他先去车上拿礼品，然后才跟在沈霁云身后前往楼上的酒店。
　　仰雯和沈振宏也没待在包厢内，俩人站在门口等着沈霁云和傅知礼，俩人今天的穿着都很正式，沈振宏还特意去理发店做了个头发，此时正对老婆问道：“怎么样？够不够有气势？傅家那小子的气场可不是唬人的，咱们等会儿可不能被傅家那小子的气场压住。”
　　仰雯抽了下嘴角：“又不是谈生意，他是来见家长！就算气场再强，也会客客气气的，瞧你严阵以待的这样子……”
　　她轻轻啐了一口：“丢人。”
　　沈振宏轻哼一声，心想就傅知礼的家世和地位，加上性格又冷血无情，谁遇到他不严阵以待啊！
　　说话间，仰雯和沈振宏看到电梯处走下来两个人，就算离得老远看不清面容，但都觉得那俩人气势不凡。
　　仰雯和沈振宏也站直了身子，就算是刚刚还说傅知礼气场强大的沈振宏，表情中也自然而然带上些许挑剔——
　　哎呀，云云这么可爱，就要被一个臭男人拐走了，心痛！傅家那小子真让人不爽！
　　而傅知礼更是表情严肃，他身上开车时的淡然，逛商场时的闲庭信步都消失不见，他走到仰雯和沈振宏面前时，有些拘谨地面对着俩人的打量目光。
　　仰雯和沈振宏也同样打量着他。
　　空气一时间非常安静。
　　几秒后，傅知礼率先开口，他直接喊道：“爸、妈。”
　　仰雯和沈振宏：？
　　不是都说傅知礼为人冷漠吗？怎么这么自来熟？？？


第56章
　　沈振宏被傅知礼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有点结巴地说道：“谁是你爸？”
　　傅知礼认真地看着他，异常恭敬地说：“您老。”
　　沈振宏：“……”
　　不是，这青天白日之下, 自己怎么就“老”了？他感觉自己壮的能吃一头牛好吗？
　　仰雯也蹙了蹙眉，一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
　　沈振宏磨了磨后槽牙，刚想继续对傅知礼发难，又看到傅知礼的目光落在仰雯身上, 带着些迟疑说道：“您是阿云的母亲吗？看着好年轻……”
　　他侧头看向沈霁云, 继续表情认真地问：“阿云, 这是你姐姐吗？”
　　沈霁云：“……”
　　傅总，别装了好吗？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真是让人望尘莫及。
　　沈振宏心里冷笑, 心想自己老婆才不吃这套。
　　然后下一秒，他听到仰雯笑呵呵的声音：“你就是小傅吧？我都这个年纪了, 怎么会是云云的姐姐呢？你这孩子，说话真让人开心。”
　　她笑吟吟地看着傅知礼：“我家云云从几年前就经常提到你, 果然长得一表人才, 嘴也甜，别在外面站着了, 快进来吧。”
　　沈振宏：？？？
　　就这？
　　就这样被收服了？呵, 女人！
　　傅知礼一边对仰雯颔首示意，一边又对沈振宏说道：“爸，我这次来得匆忙……”
　　沈振宏眉头紧紧一拧，二话不说就要打断他对自己的称呼，但紧接着又听到傅知礼的声音——
　　“也不知道爸妈喜欢什么, 只来得及从我爷爷酒柜里带了几瓶酒和一些特供的烟。”
　　沈振宏的目光看向他手上的礼品盒，语气微软：“特供的烟酒啊？”
　　这玩意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需要的是权, 沈振宏想要也能搞到，但是为了点烟酒去麻烦别人又要用人情他也懒得托人搞回来，所以知道他好这口的人还真不多。
　　傅知礼这也算误打误撞正好送上他喜欢的礼物。
　　沈振宏的表情也“平和”起来，他拍了拍傅知礼的肩膀，对他笑道：“你妈让你进去呢，还在外面站着做什么？”
　　沈霁云：“……”
　　眼看着爸妈被傅知礼三言两语搞定的沈霁云闭了下眼睛，傅知礼不愧是无耻的商场人，太会哄人了！
　　傅知礼跟着仰雯和沈振宏走进房间后，还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沈霁云，表情自然地对沈霁云说：“阿云，进来啊。”
　　沈霁云：“……”
　　他有太多想要吐槽的地方，反倒不知道从哪里开口了。
　　傅知礼的这个脸皮厚度，实在非一般人能比，看他这个样子，自己才像是来见家长的。
　　沈霁云跟着傅知礼身后走进包厢，仰雯笑着看了眼沈霁云，将他和傅知礼的座位安排在一起。
　　餐桌挺大，不过一共没几个人，显得有些空旷。
　　仰雯仔细地看了眼傅知礼，开始见家长的那一套日常询问。
　　傅知礼有问必答，仰雯也没问太多，主要因为傅知礼的家世也没什么好询问的，只要是帝都人，几乎没有不知道傅家家底的。
　　话题很快就从照例询问的家世上转到傅知礼和沈霁云的情感话题，说起这个，不管是仰雯还是傅知礼，表情都不约而同认真许多。
　　傅知礼沉吟着将自己和沈霁云的相识说了一下，随后看向沈霁云说：“从那之后，我就没再谈过。”
　　正在倒橙汁的沈霁云放下饮料，也看向他，有些无奈地说：“你看我做什么？我也没谈过。”
　　傅知礼哑然：“我知道。”
　　两人之间讨论过这个问题，都很庆幸身边没再出现其他人。
　　傅知礼是忙着家业，而沈霁云则忙着在国外，一连几年的时间，别说谈恋爱了，忙到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两人在现实再次相识时，身边才能空无一人的互生好感。
　　沈振宏和仰雯咳嗽了一声，尤其沈振宏，虽然拿人手短吃人嘴软，但是一看到傅知礼和沈霁云黏黏糊糊的样子就有点不爽。
　　仰雯问完话后，沈振宏又开始挑刺了，他都没像仰雯那样喊傅知礼为小傅，而是称呼了一声傅总，随后才问道：“傅总，你父母那边对你和云云之间怎么看？”
　　傅知礼很有礼貌地说道：“爸，您叫我小傅或者知礼就行，我父母对我和阿云在一起很支持，爸，您不用担心这点。”
　　沈振宏抽了下嘴角，这一声“爸”不管听多少次都觉得匪夷所思，偏偏喊的人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沈霁云连忙喝了口橙汁，他压下唇边的笑意，本来还打算替傅知礼说点好话，现在看来完全不需要自己的出场。
　　傅知礼接下来不等沈振宏继续问，反而主动说道：“对了，我父母和爷爷都希望我和阿云能尽快完成婚礼。”
　　他对沈振宏和仰雯友善地笑了下：“我爷爷都在看日子了，爸、妈，你们看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两家人在一起吃顿饭挑个好日子把我和阿云的婚事定下？”
　　沈霁云猛地咳嗽起来，还在看戏的他突然就被卷进了话题中心。
　　沈振宏继续匪夷所思地看着傅知礼，半晌后又将目光落在沈霁云身上：“你们……速度这么快？”
　　仰雯坐在椅子上也有点发懵：“都要定婚期了？”
　　她记得儿子才回国没多久啊，不是说好只是见家长吗？怎么就到了谈婚论嫁的日子了？！
　　沈振宏冷哼一声，对傅知礼摆了摆手：“你们才相处多久？定婚期这种事不着急，再等等，过了几年等感情彻底稳定后再讨论这些事也不迟。”
　　仰雯也附和道：“现在确实有些早。”
　　傅知礼早就猜到两人不会轻易答应，他将早就准备好的珠宝拿出来放在桌上，语气凝重了几分：“我跟阿云虽然相处的时间不算很长，但我已经认定这辈子非他不可。”
　　说着，他又将刚刚拿出来的珠宝往沈振宏和仰雯的方向推了下：“这次见面太匆促了，除了烟酒之外，我还准备了其他礼物。”
　　仰雯和沈振宏都不缺钱，打开首饰盒看了眼，虽然嘴上夸赞傅知礼有眼光，但对俩人的婚事却没有松口的意思。
　　傅知礼又拿出一份合同，将合同推到仰雯和沈振宏面前，继续低声说道：“除了珠宝之外，这家珠宝店也是我送给爸妈的见面礼。”
　　顿了下，他又补充了一句：“这是傅家旗下的珠宝店，帝都一共有二十八家，除了帝都之外，全国还有四百多家连锁店铺，就当是我和阿云在一起的见面礼，先交给爸妈，麻烦爸妈帮阿云代为管理。”
　　仰雯和沈振宏面上有一瞬间的茫然，什么？珠宝店？并且还不止一家珠宝店，还是全国连锁的四百多家珠宝店？！
　　沈霁云同样茫然，这么大的事情来之前完全没说啊！
　　他脸上的笑意一点点消散，看向傅知礼抿唇问道：“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提前跟我说？直接给我就行了啊！”
　　仰雯和沈振宏：“……”
　　儿子，你节操呢？！


第57章
　　这顿饭吃了很久, 和上次沈霁云和傅家人吃饭没喝酒不同，这次见家长，沈振宏和傅知礼喝了不少酒, 仰雯看起来笑眯眯的，也没放过傅知礼，和傅知礼喝了好几杯。
　　沈霁云也是在这时候才知道傅知礼的酒量竟然还不错，他爸都快要喝醉了, 傅知礼比他爸喝得还要多, 眼神还是清醒的。
　　一开始是他爸灌傅知礼的酒, 等后面就成了傅知礼给他爸倒酒——原因很简单，因为他爸喝多后就喜欢聊他小时候的事儿, 傅知礼听得津津有味。
　　傅知礼一边听，一边侧头看着沈霁云。
　　沈霁云弯眸对他笑了起来, 就像傅知礼喜欢他爸说自己小时候的事，他也喜欢听傅姑姑说傅知礼小时候发生过的趣事, 他们在成年后相遇, 都没有参与过彼此的童年，会对对方的小时候感兴趣很正常。
　　在傅知礼和沈振宏喝酒的时候, 仰雯走到门口对沈霁云招了招手。
　　沈霁云动作很轻地走出包厢, 和仰雯站在门口。
　　仰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伸手捏了下沈霁云的脸颊，笑意盈盈地说道：“你以前总是太端着，和小傅认识后脸上的笑都真实多了。”
　　“妈。”沈霁云揉了下自己的脸，他反驳道, “我也不是端着啦，就是……也没什么特别开心的事非要笑不是吗？”
　　仰雯叹了口气，自然知道沈霁云为什么会是这种性格, 一个从小就能看到鬼的孩子在鬼怪的围绕中长大，没性格冷漠又极端就算是谢天谢地了。
　　只是端着已经再好不过了。
　　“你和小傅在一起我很放心。”仰雯透过门缝看了眼包厢，看到傅知礼喝酒喝到脸都红了也不由莞尔一笑，“珠宝店的合同我和你爸都不需要，等晚上回去还是交到你手上，至于你是想留着还是还给小傅，我和你爸都会尊重你的意见。”
　　沈霁云摇头：“不用还，还回去他会不开心的。”
　　他倒不是在意钱财，在能看到鬼怪以及知道世界另一面之后，就会自然而然地清楚，钱财这些东西对于他来说都是身外之物，更何况沈家本来就不缺钱，他也不是因为钱才和傅知礼在一起。
　　只是以傅知礼的性格，将合同还回去只会让他多想以为自己对这份礼物不满意，指不准没过几天就会送一个更大更夸张的，还不如这次就大大方方的收下。
　　仰雯又捏了下沈霁云的脸颊才走回包厢。
　　回去的路上因为几人都喝了酒，所以又找的代驾，等几人回到梨园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沈振宏和仰雯住在沈霁云楼下，沈霁云看到爸妈走进房间，专门让小花守在门口，尤其叮嘱王晶晶等鬼都离远点，万一鬼的戾气不小心影响到爸妈就糟糕了。
　　王晶晶指着小花：“那位也是厉鬼啊，沈哥！不要感觉她看起来是个小朋友就觉得她身上的戾气比我少……”
　　喝了酒的沈霁云脑子转得慢，被这么一提醒才反应过来，他又找了不是厉鬼的李广昆和老段代替小花守在爸妈门口，随后才带着一群厉鬼走向楼上。
　　小花也很无语，她小声对王晶晶嘀咕道：“沈哥喝晕了吧？叔叔阿姨身上一堆辟邪的东西，哪里会被我们影响哦。”
　　王晶晶重重点头，他们这些厉鬼根本不会靠近沈霁云爸妈，并且看到他爸妈还想跑路好吗？！
　　仰雯和沈振宏手上都戴着正儿八经开过光的佛珠，脖子里还有在道家开光的玉佩，那一身浩然正气，这群厉鬼离得老远都觉得刺眼。
　　沈霁云身上也同样有这些东西，不过因为他自身煞气重，不仅能压制住厉鬼的煞气，还会将这些开光物品的纯净气息压制住对厉鬼没有太大的影响，所以王晶晶等鬼虽然不喜欢佛光讨厌去仰雯和沈振宏身边，但却喜欢待在沈霁云身边，因为这些东西在沈霁云身上不会对他们造成伤害。
　　当然了，这是在沈霁云刻意压制的情况下，如果他想要用道家的符箓对付厉鬼，符箓加上他自身的煞气，对厉鬼的伤害也是成倍增长。
　　喝多的傅知礼很安静，安静到像没喝酒似的，沈霁云在电梯里多看了傅知礼一眼，发现对方瞳孔清澈，清澈到不太像他平时的模样。
　　尤其是从电梯离开后，沈霁云打算看着傅知礼走进房间才离开的时候——傅知礼站在自家门口思索了好几秒，然后转身停在沈霁云家门口，用那双清澈的眼眸看着沈霁云，有些疑问地开口：“我好困，想睡觉，你怎么还不开门？”
　　沈霁云：“……”
　　他委婉地提醒道：“傅总，你走错房门了。”
　　傅知礼脸上的疑惑更浓重了几分：“我没走错，我就住在这。”
　　沈霁云看着傅知礼那双天真中透着些许愚蠢的眼睛，无奈说道：“好，你就住在这。”
　　算了，跟酒鬼讲什么道理，收留酒鬼一晚上也没什么。
　　沈霁云开门走了进去，傅知礼跟在他身后老老实实的，动作一致地走进去。
　　王晶晶刚想飘进去被一只小手拉住了衣摆，王晶晶看向身后，对上小花鄙视的眼神：“人家夫夫培养感情呢，你跟进去干嘛？”
　　王晶晶往旁边一看，发现其他的鬼要么眼神呆滞无神，要么望天望地，但不管是什么样的，没一个像她这样打算进去当电灯泡的。
　　“……”王晶晶默默收回了脚。
　　傅知礼随手将门关上，还把门上了锁，随后他看了看四周，发现钥匙柜上还有一张全新没用过的符箓，他又将符箓拿到手上，然后贴在门上，嘴里自言自语道：“辟邪，这样鬼就进不来了。”
　　换完鞋的沈霁云看着这幕觉得有点好笑，说傅知礼醉了吧，看他这样子也不太像，但说他没醉吧，看这样子更不太像了——
　　沈霁云刚想开口说话，却看到傅知礼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放在柜子上，随后转动了下手腕，又将手腕处的衬衫纽扣解开，接着抬眸和沈霁云对视。
　　下一秒，他逼近沈霁云，一手撑在沈霁云身后的墙上，另一只手抬起沈霁云的下巴，用那双看起来异常清澈的眼睛凝视着沈霁云的唇，彬彬有礼地问：“阿云，我可以亲你吗？”
　　看样子就算喝醉，也牢记着上次车上亲吻时沈霁云所说的话，让他下次记得先询问——
　　沈霁云没有回答，但是却主动抬头，亲上傅知礼的唇。
　　空气瞬间变得燥热起来，唇齿间柔软的触感刚开始还是温柔缠绵的，但这个吻随着俩人的心跳加快很快就变了意味，带上情.欲的味道。
　　俩人的距离近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身上的温度也逐渐上升，尤其是喝了酒后的接吻，有种灵魂轻飘飘的无力和冲动。
　　只是一个亲吻，但却像在探索对方的灵魂，让俩人都有些难以自控地沉迷。
　　傅知礼松开桎梏着沈霁云下巴处的手，手腕下滑停在沈霁云脖子上，动作称不上轻柔地抚摸着沈霁云的喉结。
　　他放在沈霁云脖子处的手不紧不慢地摩挲着沈霁云的皮肤，看着被摩挲的皮肤染上一层绯红时，指尖轻动，收紧掐在脖子处的力道，暧昧地咬了下沈霁云的唇。
　　沈霁云吃痛的闷哼了一声。
　　傅知礼抬起头，眼眸微深地看着沈霁云唇上的咬痕，声音沙哑地问：“阿云，做吗？”
　　沈霁云再次撞进他的瞳孔中，一吻之后的傅知礼眼中再无清澈，只有浓重的情潮在翻滚涌动，充满着无法言喻的渴望。


第58章
　　沈霁云第二天睡到中午才醒, 傅知礼今天也没去上班，而是在厨房煮了两份粥，一份甜口一份咸的。沈霁云刚睁开眼睛就闻到粥的香味, 他身上有点痛，蹙眉扶着床撑起身子，发现胳膊也有点没力气，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腕, 发现自己的手腕处红了一圈, 是昨晚……
　　傅知礼还挺会玩的, 并且还玩得挺花，不过他也挺喜欢就是了……
　　在外面处理工作的傅知礼听到卧室里传来的声音放下手上的电脑走了进来, 他看到沈霁云有些困倦地靠在床上，一副懒洋洋没什么力气的模样。
　　傅知礼走到他身边坐在床边, 先是摸了下他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烧后才松了口气。
　　沈霁云睡觉期间, 他已经摸了好几次沈霁云的额头, 就怕对方会突然发烧。
　　只是现在沈霁云就算没发烧，但这幅没什么精神的样子也让傅知礼有些愧疚。
　　他收回手, 小心地问道：“疼吗？”
　　沈霁云瞥了他一眼, 发现傅知礼从昨晚后就一直心情愉快，他有些微妙地冷哼了一声，调侃了一句：“还好，毕竟我从小就锻炼身体，傅总, 你还得努力呀。”
　　他语气轻飘飘的，尤其尾音拉长，带着十足的戏谑, 要不是傅知礼知道他在开玩笑，现在就想再办一次。
　　不过一看到沈霁云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傅知礼自然不会再做什么，他将沈霁云身上的被子往上盖了点：“天冷，你别着凉了。”
　　沈霁云若无其事地说：“昨晚你可不是这样子的。”
　　昨晚的画面一幕幕浮上心头，傅知礼佯装镇定，但是耳尖又泛起熟悉的热意，他站起身，几乎是有些匆促地走到房间门口，只丢下一句话：“我去给你盛粥。”
　　他慌张到都忘了问沈霁云是要甜粥还是咸粥。
　　沈霁云看着他的背影，揉了下自己酸软的腰，傅知礼白天和晚上还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晚上可没见到他会害羞，然而等天一亮，再跟他说起这些，脸皮又薄得不行。
　　没等傅知礼盛粥回来，沈霁云的手机铃声就响了，接通后发现是太一派的小师弟打来的，他先是询问了下沈霁云综艺的事情，得知上次的事情已经差不多解决后，又对沈霁云说道：“最近帝都少了一些穷凶极恶的魂魄，掌门说估计有心思邪恶的大师要用这些魂魄做什么，你最近小心点，别被盯上了。”
　　沈霁云想起小花养父母以及弟弟消失的魂魄，不由开口说道：“我好像遇到了这件事。”
　　随后他把小花的事情说了下，小师弟声音凝重：“那你更要注意自己的安全，还好对方只要做过坏事的魂魄，要不然你身边这么多厉鬼，早就被盯上了。”
　　“不过不也不用太担心，对方的目标很明确，只要恶鬼，所以不会盯上你。”小师弟知道沈霁云一向想得多，尤其是最近父母都在身边，所以特意多安慰了几句。
　　沈霁云缄默，他在综艺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劲，最近也一直有派其他的鬼保护身边的人，就是担心家人会遇到危机，现在从小师弟口中得知对方只要心怀恶念的魂魄，心里反倒放松不少。
　　但他也没有完全放松警惕，更没有说因为这件事和自己无关就置之不理，而是对着电话说道：“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提。”
　　毕竟从小就认识，小师弟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应下，随后又说了一句：“这事十有八九是冲着太一派来的，你不用太担心，万事都有俞掌门呢。”
　　“对了。”交代完沉重的事后，小师弟忽然话题一转，“我昨晚无聊给你算了一卦，算出来你最近的桃花运很旺盛，姻缘线特别明显，话说……”
　　他神秘兮兮地又接了一句：“破处好像也就在最近。”
　　沈霁云猛烈地咳嗽起来，小师弟这卦象算的，竟然意外地准！
　　他从来没有隐瞒自己感情的打算，既然小师弟主动提起，也坦然告知对方和傅知礼的感情进展。
　　小师弟听得目瞪口呆：“所以你才回国没多久都发展到见家长的程度了？”
　　他声音陡地变大：“都见家长了，你是不是已经破处了？”
　　不等沈霁云说话，小师弟又羡慕嫉妒恨地说：“原来你们过得都这么丰富多彩，只有我每天都清汤寡水的。”
　　沈霁云很无语：“你一个道家子弟，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小师弟撕心裂肺地吼道：“道家也想吃肉好吗？！你也算半个道家子弟，你都吃肉了，我肯定也想啊！”
　　沈霁云冷静说道：“那我建议你多画几张清心符平静心绪。”
　　等挂断电话后，沈霁云突然发现小师弟的朋友更新了一条动态，所有符箓价格都涨了十分之一，看样子是在迁怒。
　　沈霁云给小师弟发了条短信：你好无耻，怎么能自己情绪不佳就让其他人买单呢？
　　小师弟：？
　　小师弟：俞掌门让我统一涨价的。
　　沈霁云：……
　　错怪小师弟了。
　　傅知礼盛好粥后看到沈霁云在打电话就没进来，此时见沈霁云忙完后才端着粥走进卧室，只不过刚进卧室门口就被沈霁云喊停。
　　“放在餐厅吧。”沈霁云有点好笑，他掀开被子坐起身，“我还没脆弱到要躺在床上喝粥。”
　　傅知礼对他眨了眨眼睛：“不脆弱吗？昨天谁都要哭了……”
　　沈霁云连忙打断他的话：“你先去餐厅等我，我洗漱一下再出去吃饭。”
　　刚刚还说傅知礼白天时候脸皮薄，打脸竟然来得如此之快。
　　傅知礼眼中含着笑意，也没继续打趣沈霁云，而是趁着沈霁云在洗漱的时候又煎了两个鸡蛋，准备点其他的早饭。
　　傅知礼一边煎蛋一边想着要不要再倒杯牛奶……虽然这时候已经是中午，不过他和阿云口味都很清淡，尤其是在剧烈运动后阿云会身体不适，吃点清淡健康的最好。
　　等沈霁云洗漱完出来后，发现餐桌上竟然摆了好几种早餐，一看就知道傅知礼从早上起来就在准备。
　　沈霁云抬眸看了傅知礼一眼，心里既有感动，又有点儿不爽——别看他和傅知礼说自己没事，实际上身上还是酸软的，但傅知礼看起来就完全不同了，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
　　看着就蛮欠打的。
　　沈霁云慢条斯理地坐在桌前，坐下时某个部位传来微微的刺痛，他表情不变，就连说话的语气也越发温柔，只是说出的话却让傅知礼瞬间蔫了。
　　“我们从今天开始禁欲吧。”
　　傅知礼：阿云你好狠的心啊QAQ


第59章
　　傅知礼今天特意请假没去公司, 打定主意要好好陪陪“脆弱”的沈霁云。
　　不过沈霁云看起来要比他忙许多，从早上睁开眼睛到吃早饭，电话就一直没断过。
　　等吃完早饭后, 沈霁云看着还坐在餐桌前的傅知礼，明显有些吃惊：“你还不去上班？”
　　傅知礼：“……”
　　他委婉说道：“今天我在家陪你。”
　　一顿饭的时间，沈霁云也差不多彻底恢复了，他不动声色地揉一揉自己的后腰, 开口赶人：“我等会要出门。”
　　言下之意就是撵傅知礼快点去公司。
　　傅知礼欲言又止：“你不需要休息？”
　　沈霁云贫了一句：“我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 看来傅总你还需要努力……”
　　他语调微扬, 带着些调笑的意味。
　　傅知礼听到这话也没生气，只是一边慢条斯理地收拾着餐桌上的碗筷, 一边说：“那现在继续？”
　　“大白天的还是算了。”沈霁云轻咳一声，果断转移话题：“我等下要去找傅南北, 他说有事找我。”
　　傅知礼却没让沈霁云糊弄过去，而是继续说道：“那等我晚上回来再继续？”
　　沈霁云：“……”
　　刚开了荤的男人就是如此有执念。
　　一个小时后, 沈霁云来到和傅南北约定好的地方见面。
　　傅南北约的是一家写字楼旁边的咖啡厅, 一大早上的人就不少，都是拎着电脑包或者公文包的上班族。
　　沈霁云走进店内没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这个点大家都忙着排队买咖啡, 买完也都急匆匆离开，整个店内的气氛都很忙碌，没太多的人会关注陌生人。
　　傅南北坐在靠窗的位置，一看到沈霁云进来就对他挥手，同时嘿嘿笑道：“怎么样, 我贴心吧？知道你最近出门总有人盯着看，特意选的社畜提神的咖啡厅！别说关注你了，就连大明星来了这些失魂落魄的打工人都懒得多看。”
　　沈霁云：“……”
　　他看了眼周围看似神采奕奕实则蔫了吧唧的打工人, 不得不说傅南北是会形容的。
　　沈霁云坐在傅南北对面，随手点了杯咖啡，然后直接问道：“你电话里说你朋友遇到事了，什么事？”
　　傅南北看了下手表：“等会我朋友就到了，让他亲口跟你说。”
　　他话音刚落，沈霁云就看到咖啡厅门口走进来一个年轻男人，男人的年纪看起来不大，穿着干净整洁，但脸上却无精打采像是通宵了好几天的模样。
　　沈霁云的目光在他印堂处停留了一秒，微微蹙眉，多看了他一眼。
　　这年轻人也径直向着沈霁云和傅南北的方向走来。
　　傅南北站起身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对沈霁云说道：“这就是我朋友，他叫陈文凯，阿凯，这是沈大师！”
　　这个称呼让沈霁云嘴角微抽。
　　陈文凯的性格很爽朗，他连忙拦住想要站起来的沈霁云，自来熟地伸出手和沈霁云握了下，客气又礼貌地喊道：“沈大师！久仰大名！”
　　沈霁云：“……”
　　他瞥了一眼在陈文凯身后憋笑的傅南北，对这个称呼倒是没反驳，毕竟他现在开始正式学习玄学方面的相关知识，就是打算以后当个真的大师。
　　现在提前适应这个称呼也不是不行。
　　沈霁云看着陈文凯额前的黑气也没太担心，对于他这种经常和厉鬼打交道的类型，自然知道只要对方没有血光之灾就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这是最近撞邪了吧？”沈霁云细细地打量着陈文凯的脸色，发现他应该是撞鬼了。
　　陈文凯坐在傅南北身边，一脸钦佩：“不愧是大师，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来我撞邪了。”
　　“……”沈霁云沉默了一瞬才说话，“昨晚傅南北打电话跟我说的。”
　　陈文凯无脑吹捧：“那也很厉害！”
　　别说沈霁云了，就连傅南北都快听不下去了，他捅了下陈文凯的胳膊：“沈大师是自家人，客套的话就不用了，你快跟他说说你到底遇到了啥。”
　　傅南北也只知道陈文凯好像撞了邪，但具体遇到了什么事陈文凯却没说，按照他的话来说，怕这种事说出来晦气再影响到傅南北，只让傅南北给自己介绍个大师，具体情况等见到大师再说。
　　所以傅南北虽然好奇，但却真不知道陈文凯身上到底发生过什么事。
　　沈霁云也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陈文凯挠了下头发：“就前两天接我女朋友下班嘛，她是高中班主任，经常在学校待到很晚才回家，那天晚上她等晚自习结束后才下班，当时已经很晚了……”
　　那天晚上的陈文凯也正好在公司下班，他忙完后接到女朋友的电话说学校那边也忙完了，让他过来一起去吃夜宵。
　　陈文凯一听今晚还有夜宵吃，加班的疲惫都散了，连忙开车前往学校接女朋友。
　　他上班的地方距离女朋友学校不远，也就十来分钟的模样。
　　陈文凯在车上放着歌，哼着小曲去接人，但是一连听了两三首歌，平时早就该到的路程今晚却才走了一半。
　　不过他心大，也没多想，甚至在当时都没察觉到不对劲，只觉得今晚的路上车少人少，以往这个点的帝都还时不时的会堵车，今天却没几辆车。
　　陈文凯还觉得今晚车少开起车来很舒服，特意给女朋友发了条短信说路上车好少。
　　女朋友的聊天框中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但是迟迟没有回复他。
　　过了好一会儿，女朋友发来一条语音，陈文凯还没来得及点开就看到车前似乎有个人影，他一激灵，手比大脑反应要快，下意识转了个方向盘才没撞上那人。
　　陈文凯惊魂未定地摇下车窗：“兄弟，大晚上的注意看车啊！”
　　那人好像也被吓到了，呆呆地站在原地，面无血色地盯着陈文凯的车，过了好久才说话：“对不起，刚刚走神了。”
　　陈文凯对他摆了摆手，仔细一打量才发现这人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就是脸色煞白煞白的，看起来被吓得不轻。
　　只是他也不是爱多管闲事的人，当下就准备摇上车窗走人。
　　就在他要开车离开的时候，这人突然开口说道：“能麻烦你送我去一个地方吗？”
　　陈文凯说到这顿了下，他灌了一口热咖啡驱散心里的寒意。
　　就算在人满为患的咖啡厅，甚至还有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他身上，但只想一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他都不免浑身发凉。
　　傅南北性格急躁，见他喝了好几口咖啡还不需要往下说，拍了下桌子好奇问道：“你快点继续说啊！他要去哪？”
　　沈霁云摸着下巴说道：“难道要你送他去火葬场？”
　　这话一说出口，傅南北和陈文凯都抖了下身子，陈文凯表情惊恐中带着佩服：“沈大师您真敢猜，还好那个人没说这么可怕的话……”
　　傅南北意味深长地看着沈霁云：“我看你比鬼还可怕。”
　　沈霁云：？？？？
　　他有点茫然，自己也没说什么呀，就是按照正常的鬼故事走向猜测嘛。


第60章
　　傅南北和陈文凯都露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但是沈霁云的表情实在是太过自然了，傅南北低声嘀咕了一句胆子真大后就对陈文凯继续问道：“后面呢？”
　　陈文凯抽了下嘴角：“我肯定答应了呀！”
　　当时那年轻人除了肤色苍白些，五官气质都属于挺和善的类型, 但不知道什么原因，陈文凯总觉得这人身上有股让他觉得很冷的感觉。
　　陈文凯还心想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了，他对那年轻人招呼了一下，让他上车。
　　但是年轻人却没坐副驾驶, 而是坐在了后排。
　　陈文凯咳嗽了一声, 莫名有种自己是司机的感觉。
　　年轻人上车后主动提起自己要去的位置, 陈文凯一听眼睛一亮：“你也去学校啊？巧了，我也正准备去那呢！”
　　年轻人也没接话。
　　陈文凯倒是自言自语说道：“我女朋友还在那等着我。”
　　这话让年轻人抬头看了眼, 也跟着说了句：“我女朋友也在那等着我。”
　　陈文凯觉得这可真是凑巧了，他感兴趣地说道：“我女朋友是学校老师, 你女朋友也是？”
　　年轻人点头，说到自己女朋友后, 他话明显多了不少, 脸上也不是那种阴冷的感觉了，甚至僵硬的嘴角还扬起了一丝笑意：“我女朋友这周才去上班, 自从她上班后, 我天天都去接她。”
　　陈文凯也跟着笑：“那挺好呀，我就是平时公司经常加班没空天天去接我女朋友，要不然我也天天接她，毕竟她是班主任，经常下班很迟, 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多不安全。”
　　年轻人连连点头：“就是这样，我也不放心她一个人回家。”
　　两个人又对走夜路不安全这个话题聊了起来，陈文凯觉得跟这个年轻人还挺投缘, 还开了句玩笑话：“别说她们妹子会觉得走夜路不安全了，就算是我，我一个人走夜路也害怕！遇到坏人还能奋力一搏，要是遇到脏东西能吓死人。”
　　他这话一说，总感觉车上的气氛微凝，只是他也没在意，很快又聊起来其他话题。
　　就这样一边聊天一边开车到学校门口，陈文凯还颇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
　　等把车停稳，陈文凯就看到女朋友站在学校门口一脸焦急的模样，女朋友很少露出这副表情，他心里一咯噔，还以为女朋友出了什么事，连忙打开车门冲了出去，还顺便对那年轻人说了一句：“兄弟，到了啊！我看到我女朋友了，我先下了啊！”
　　陈文凯的车就停在学校门口，距离很近，车门也就没锁方便年轻人下车，随后他大步走向女朋友询问：“怎么了？”
　　他女朋友看到他表情松了口气，有些抱怨道：“给你打电话怎么也不接？”
　　陈文凯有些莫名，他好像没接到电话啊？
　　他摸了下兜，发现手机放在车上了。
　　难道是调了静音？
　　陈文凯不管发生了什么首先道歉：“可能我开静音了，我看到你发了一条语音，也没来得及点开。”
　　后面这几个字他有点心虚，主要不是没来得及点开，而是车上突然坐了个年轻人，他跟那年轻人聊嗨了完全忘了还有女朋友发来的语音。
　　而且从那年轻人坐上车之后，确实没听到女朋友打来的电话。
　　女朋友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上上下下地打量他，发现没有任何问题后眉头才舒展开：“你是不知道，你来的那段路上出了车祸，可把我吓死了。”
　　女朋友顿了顿，又接道：“不过我也知道你没出事，但心里就是担心。”
　　她声音放轻了几分：“出事的是我新来的同事的男朋友，据说有路人拿了出事人的手机给她打了电话，刚刚她还和我一起在门口等男朋友接她，听到这个消息差点没站稳，浑身都在抖，还是我给她找的车去医院。”
　　陈文凯微怔。
　　女朋友还在说话：“我本来想陪她一起去医院的，但是怎么都联系不到你，她也说她自己一个人能行，就先走了。”
　　陈文凯忽然问道：“新同事的男朋友？”
　　女朋友点头。
　　陈文凯：“你新同事是不是刚来上班没一周？”
　　女朋友继续点头。
　　陈文凯：“她男朋友是不是每天都会接她下班？”
　　女朋友不明所以，还是点头。
　　陈文凯缓缓扭头看向停在身后的车，视线愣是没敢从贴了防窥膜的漆黑车窗往里看去。
　　但总觉得有双阴森森的眼睛在盯着自己。
　　陈文凯没那勇气继续看，又缓缓将脑袋转过来，继续问道：“她男朋友是不是个高还很瘦？”
　　女朋友还是点头：“你见过他？”
　　她说着还走向陈文凯停在路边的车：“大冬天的冷死了，上车再说。”
　　不料还没走出两步，她胳膊一下被陈文凯拉住，她有些诧异地转身，却发现陈文凯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车，脸色煞白：“别上车。”
　　女朋友表情迷惑：“怎么了？”
　　她太了解陈文凯了，没有和他反着来，而是看了车一眼，刚刚还没什么感觉，但不知道是不是陈文凯的表情太奇怪，她现在再看那车总有种诡异的感觉。
　　她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陈文凯身旁谨慎问道：“怎么回事？”
　　陈文凯没回反问：“我刚刚背对着车看不到后面，你正对着车……你有没有看到车上有人下来？”
　　女朋友继续谨慎摇头。
　　陈文凯突然说了句脏话，他现在可总算琢磨明白开车时候遇到的那些奇怪事情是怎么回事了，比如路途突然变远，又比如没听到女朋友打来的电话。
　　全他么是因为有鬼在身边影响了他的磁场。
　　陈文凯没再继续看车，而是拉着女朋友走向学校门口的保安室和保安大爷待在一起，然后在女朋友迷茫中透着害怕的表情中打电话让家里人来接自己。
　　保安大爷还问道：“你不是开车来的嘛，怎么还让人接你们回去？”
　　陈文凯勉强笑了下：“车出问题了。”
　　说罢，他又打电话联系家里人让他们找拖车公司将车运回去。
　　他没将事情说出来，因为保安大爷是要值夜班的，说出来只会让他害怕。
　　女朋友却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但不管她怎么问，陈文凯都一口咬定只是车出问题了。
　　他都担心保安大爷害怕，更担心女朋友会有心理阴影，毕竟这是女朋友上班的地方，万一以后被吓到不敢从学校门口经过了怎么办？
　　“然后一直到现在我都没把这事告诉我女朋友，拖车公司来得比我爸妈快，拖车的时候我跟着一起看了眼，车上那个年轻人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但我现在也不敢再开那辆车了。”陈文凯苦笑道，“这两天吧，我还一直在做噩梦，不知道是不是被缠上了……”
　　沈霁云倒是很肯定：“他没缠着你，只是你被吓着了。”
　　陈文凯的面相是额前有黑色的晦气，说明和鬼接触过要倒霉一段时间，但是问题不大，戴着驱邪符就可以了。
　　一直做噩梦纯属被吓着了。
　　陈文凯听到沈霁云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一松：“那我可就放心了！”
　　他心情沉重地来，从沈霁云那里买了驱邪符后，感觉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离开的步伐都透着满意欢快。
　　不过在陈文凯晚上开车回家的时候，半路又被人拦下了，这次拦车的是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天冷，她脸被冻得发白，对陈文凯小声问道：“不好意思叔叔，我在这等了半天都没打到车，能麻烦你送我去一个地方吗？”
　　陈文凯可没那么傻再让陌生人上车，他小心翼翼问道：“你要去哪？”
　　女孩搓了搓自己的脸：“我想去火──”
　　她话还没说完，陈文凯一听到个“火”字，脑中立刻冒出沈霁云说的火葬场，他打了个冷颤，一脚油门就窜了出去。
　　“……”
　　女孩茫然地看着车屁股，未说完的话从舌尖慢慢吐出：“火源广场……”
　　现在的大人都好冷漠哦！


第61章
　　“笑死了, 我昨晚出去遛弯还看到了那个陈文凯，他又被人拦车了！”王晶晶飘在路边对沈霁云喋喋不休地说着，“昨天在咖啡厅的时候我就想笑陈文凯心挺大, 没想到他不仅心大，运气也好，才发生这事又能被拦车。”
　　不过还好这次拦车的是活人。
　　走在马路边的沈霁云没说话，只抬起手表看了眼时间。
　　“对了, 沈哥你大晚上的去见谁？”王晶晶有点疑惑地问。
　　她和沈霁云出来得匆忙, 只看到沈霁云接了个电话就出来了, 具体是什么事还不清楚。
　　这次出来也只有她跟着沈霁云，因为沈霁云说要去酒吧见人, 其他的鬼一听是酒吧那闹哄哄人又多的地方，都一窝蜂散了, 也只有从来没去过酒吧的王晶晶比较好奇才会跟着一起来。
　　“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沈霁云沉吟着说，“烟烟打来的电话, 说有朋友想见我一面。”
　　“那个灵异综艺的女明星啊。”王晶晶咦了一声, 语气有些惊讶和振奋，“有娱乐圈八卦听了？”
　　沈霁云：“……你是会抓重点的。”
　　烟烟订的酒吧距离沈霁云住的地方很近, 步行也就十分钟左右, 可见早就知道沈霁云的住址方便他过来。
　　沈霁云带着王晶晶一路慢悠悠地走进酒吧，和想象中的震耳欲聋不同，这是一家慢节奏的民谣清吧，人群三三两两地坐在桌旁一边听着驻场伤感的民谣演唱一边低声说着话。
　　沈霁云一眼就看到了烟烟，因为她太显眼, 在昏暗的酒吧里戴着墨镜围巾以及一个大帽子，就连身上都裹着长款羽绒服把全身遮得严严实实，一眼看过去还以为她是在北极。
　　她这一身引人注目的打扮就算坐在最偏僻的角落里也有不少人将目光投过去——不过不是想去搭讪的目光, 而是纯粹的好奇。
　　她身边还坐着一个年纪在二十五岁左右的女生，女生没有那么夸张的打扮，穿衣服的风格整体偏向于严肃，外衣和包都是深色系，和她的年纪不太符合。
　　在沈霁云看到俩人的时候，烟烟和那个女生也同样看到了他，烟烟对他挥手：“这边！”
　　就算酒吧里灯光迷离暗沉，也依然有人认出了沈霁云，这不是写字楼旁早上忙着上班没空八卦的上班族，在这喝酒的不管年纪多大，但都是网上冲浪达人，几乎在认出沈霁云的同时，酒吧里就传来了一阵骚乱。
　　不过大家也没搭讪沈霁云，只是对他友好地笑一笑，用好奇的目光注视着他走向烟烟那一桌。
　　沈霁云刚坐下，烟烟就开口说道：“这家酒吧没包厢，沈哥，我们小声点说话。”
　　说着，她又给沈霁云介绍了下身边的女生：“这是我高中同学巩雨，巩雨，这就是沈哥。”
　　巩雨有些拘谨地站起身和沈霁云握手，迟疑了一下后没跟着烟烟对沈霁云的称呼喊“沈哥”，而是比较正式地喊道：“沈先生。”
　　沈霁云同样客气：“巩小姐，先坐下再说吧。”
　　王晶晶在几人桌前转了一圈就溜走了，她跑去一张空桌坐下听别人唱歌。
　　沈霁云将视线落在巩雨身上，半晌后，眼中快速闪过一丝笑意。
　　这还真是巧了……
　　他坐在烟烟和巩雨对面，暖色又暧昧的灯光落在他的眼睫上，尤其这一笑，眼中更是如波光粼粼的溪面，一股说不出的气质陡地扑面而来。
　　烟烟看得一愣，总觉得这时候的沈霁云和平时内敛的沈霁云不太一样，可能环境影响，她觉得这样的沈哥特别……特别地吸引人。
　　巩雨也失神了好几秒，她赶忙在桌子下捏了下自己的腿，不过没感觉，她有点疑惑，一扭头发现烟烟气势汹汹地盯着自己，咬牙切齿又茫然委屈地问：“你掐我干嘛？”
　　巩雨：“……”
　　沈霁云：“……”
　　巩雨连忙道歉，然后捏了下自己的耳垂，看着沈霁云认真地说道：“沈先生，我这次来找你其实不是我自己的事，是我男朋友的事。”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又抿了下嘴唇才说道：“我男朋友最近有点奇怪，自从前几天晚上接我下班后，最近几天一直避着我，昨晚好不容易约我出门看电影，说话也神神叨叨的，说有人拦车什么的……”
　　烟烟卧槽了一声：“难道出轨了？你找沈哥抓奸呢？”
　　沈霁云压下心中的笑意，也同样问道：“那你找我是想要做什么？”
　　“不是抓奸。”巩雨摇了摇头，她表情认真，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怀疑他可能遇到什么事了。”
　　她端起桌上的牛奶喝了一口：“我跟他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太了解他了，他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困扰的事，他那天晚上来接我的时候我就感觉他不太正常……我不知道要怎么帮他，想着烟烟认识您，所以就让烟烟联系您，想着我能不能帮到他。”
　　沈霁云这下子更加确定了，本来看到巩雨的穿着就猜她可能是老师，虽然老师也有自己的私生活，但是很多老师为了在学校更为“严厉”让学生惧怕都会忍痛割爱自己喜欢的其他类型衣服，转而换上色调深沉相对正式的衣服。
　　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就算私下去见朋友，也都会穿这种正式的衣服。
　　再者就是沈霁云对鬼气很敏锐，从她身上感受到陈文凯身上那缕熟悉的鬼气，这鬼气对陈文凯都没什么太大的影响，更别说只是从陈文凯身上残留到巩雨身上这丝微弱到让大师都要忽略的鬼气了。
　　陈文凯为了不让巩雨掺和进这件事专门避开她，甚至连说都不敢说怕她害怕。而巩雨察觉到陈文凯的异常也私底下暗暗联系沈霁云想要帮一帮陈文凯……沈霁云一想到这俩人都找到了自己就不由笑了起来。
　　他声音微柔：“巩小姐，我昨天才和陈先生相见，他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不用继续担心了。”
　　巩雨微怔，下意识问道：“解决了？”
　　沈霁云点头，对她笑着说道：“具体的事情不如你回去问问他？”
　　这世界上纵然有不尽如人意的感情，也有着像陈文凯和巩雨这种互相为对方着想的情侣。
　　在这一刻，沈霁云忽然很想见一见傅知礼。


第62章
　　巩雨表情有些复杂：“我回去问问他吧。”
　　顿了下, 她又补了句：“沈先生，您说我直接问他是不是不太好，他既然特意瞒着我, 应该是担心我害怕，我是不是要装不知道比较好？”
　　沈霁云哑然：“之前事情没有解决，他担心你害怕，现在已经解决了, 估计就算你不问, 他也会主动说。”
　　巩雨抿了抿唇, 对沈霁云笑了下：“谢谢您，沈先生,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也替阿凯谢谢您。”
　　烟烟撑着下巴听着俩人的对话, 她瞅着巩雨，冒出来一句：“有时候我感觉娱乐圈挺没意思的, 很少能遇到真诚的感情。”
　　她提了这么一句话快速转移话题：“对了, 等你和陈文凯结婚的时候记得邀请我。”
　　巩雨重重点头：“到时候我会邀请你当伴娘的，再给你配一个帅气的伴郎。”
　　烟烟眼睛一亮, 抽噎了下：“好姐妹！”
　　沈霁云则多看了烟烟一眼, 对方神态自若，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沈霁云心思敏锐，察觉到烟烟刚刚那话似乎有些不对劲吗，他对烟烟喊道：“烟烟。”
　　烟烟抬眸看向他。
　　沈霁云沉吟了下开口说道：“你有什么心事吗？我如果能帮到你的话, 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烟烟一怔，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谢谢你沈哥，等我忙完这阵子一定专门请您吃饭。”
　　说到最后, 她还带上了敬称，显然心里是真的藏了什么事。
　　沈霁云和烟烟以及巩雨分别时，王晶晶还没回过神，她跟在沈霁云身后有些震惊：“这就解决完了？这么快？”
　　她回头看了眼烟烟和巩雨，发现巩雨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烟烟则一脸感动，不知道在和巩雨说些什么，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王晶晶无语吐槽：“真不愧是能当明星的人，这眼泪说来就来。”
　　王晶晶一直在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让沈霁云揉了下太阳穴，吵得很。
　　他瞥了王晶晶一眼，示意她安静点。
　　一人一鬼从酒吧飘了出来，王晶晶安静没几分钟，又开始神秘兮兮说道：“沈哥，你和傅总那啥了吗？”
　　沈霁云有点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什么？”
　　“就是那个呀！”王晶晶对沈霁云眨了眨眼睛，“就是那个！”
　　沈霁云心领神会，他抽了下嘴角，没回答这个问题。
　　王晶晶也没继续追问，而是嘿嘿贼笑起来，沈霁云无奈扶额，实在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能笑得这么猥琐……
　　等到沈霁云回到小区后，发现以往在家里飘着的鬼今天都不见踪影，他随口问道：“他们人呢？”
　　王晶晶打了个哈欠：“沈哥你最近不是和傅总黏黏糊糊的嘛，我们也不至于那么没眼力见，当然不会赖在你这，曹姐他们都在暗处，离这层不远，你有事喊一声大家都能听到。”
　　沈霁云默了一下：“喊一下你们就能听到？你们的耳力这么好？”
　　王晶晶没吭声，只是又发出让沈霁云毛骨悚然的猥琐笑声，然后嘿嘿笑着离开沈霁云住的房子，也不知道躲到了哪层。
　　沈霁云当然不会让王晶晶这些鬼听墙角，他去卧室找出自己的旅行包，从里面拿出一道隔音符，啪的贴在门口，这下子就算王晶晶她们再耳聪目明都不会听到房间里发出的声音。
　　刚忙完，沈霁云就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傅知礼的声音也从门外传来：“阿云。”
　　沈霁云犹豫了几秒才走到门口打开门，他有点戒备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傅知礼，对方身上带着深夜的湿气，眉眼有着不易察觉的冷意，但这丝冷意在看到他的瞬间就在眉间消融，傅知礼声音很轻地问道：“我加班到现在才回来，你晚饭吃了吗？我带了点夜宵。”
　　说着，傅知礼还微微抬了下左手，手上拎着某家很有名的烧烤。
　　不过沈霁云的表情依然很戒备，尤其视线落在傅知礼右手拎着的那几瓶酒上——他笑了下，慢吞吞地问道：“傅总这是打算借酒壮胆还是想把我灌醉？”
　　被沈霁云一语道破目的的傅知礼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红，但他表情依然很镇定，不紧不慢说道：“都有。”
　　沈霁云倒是被他的坦白逗笑了，懒洋洋地推开门让傅知礼进来，还不忘取笑傅知礼一句：“傅总还真是煞费苦心。”
　　谁知道傅知礼还真就厚脸皮地接道：“为了爬上你的床，是费了不少心思。”
　　这下子轮到沈霁云脸红了——
　　后半夜的时候，傅知礼隐约看到窗边似乎有几道影子，他表情微变，俯身在沈霁云耳边说道：“你看窗外。”
　　沈霁云往窗口那瞥了一眼，看到几个偷听不成竟然飘到窗外偷看的厉鬼。
　　沈霁云：“……”
　　你们别太过分了！
　　没等沈霁云发火，一众鬼又乌泱泱地散了。
　　柳宾很惆怅：“沈同学就这么被傅总拱了。”
　　王晶晶唉声叹气：“我的沈哥啊，以后就是别人的老婆了。”
　　曹辛荷也同样叹息，何妍就冷漠多了，她压根就没去凑热闹，而是在楼顶俯瞰着整个小区，一副守护着小区的模样。
　　第二天一早，沈霁云又是被粥的香味给馋醒的，傅知礼煮粥的手艺竟然相当不错，而且昨天看出来沈霁云喜欢咸粥，今天专门煮了一锅咸粥。
　　“疼吗？”
　　傅知礼的脑袋在卫生间门口晃了下，对沈霁云问道。
　　正在刷牙的沈霁云面无表情地对他摆了摆手，让他滚远点。
　　傅知礼语气更担心了：“你别逞强，要是难受就跟我说。”
　　沈霁云漱口将牙膏沫吐掉，还是面无表情地问道：“告诉你有什么用，你今晚能消停点吗？”
　　傅知礼沉默了一瞬，随后说道：“要不然你早上多喝两碗粥？”
　　沈霁云对他很友善地骂了一声滚，傅知礼滚走了，并且走之前还来了一句：“今晚我早点回家，你要是没事的话不如去公司接我下班？”
　　“……”沈霁云盯着傅知礼看了好一会儿，才从对方那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眸中看出他真正的想法，傅总这是想昭告天下自己谈恋爱了！


第63章
　　傅知礼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是恋爱脑, 他也很友善地对沈霁云比了个中指，然后转身准备去上班。
　　沈霁云看到傅知礼这个动作不禁笑了起来，越是和傅知礼相处越会觉得对方还挺小孩子气的, 完全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冷漠疏离，反而有些时候过分可爱。
　　傅知礼在离开后没多久，沈霁云的微信传来几条消息的震动声，点开一看, 发现是高中同学发来的。
　　【沈哥, 我堂姐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说有事找你。】
　　沈霁云还没来得及回复，电话铃声下一秒在房间内响起, 沈霁云哑然，接通电话。
　　电话那边的声音很客气, 是一道听起来很年轻的女声，只不过带着一股疲惫。
　　她和沈霁云客气了几句后, 开门见山说道：“沈先生, 我想和您见一面，不知道您今天有空吗？”
　　沈霁云看了下时间答应了, 等挂断电话后, 沈霁云才回复高中同学的消息。
　　【你堂姐刚刚已经打电话给我了，我们约好了两小时后见。】
　　高中同学秒回：【那就麻烦沈哥了。】
　　这句话发完后，这个同学又发了一段语音，声音有些沉。
　　“沈哥，其实是我堂姐夫最近因为意外去世了, 我姐也就是不死心，唉，沈哥你既然和我堂姐约好了, 多余的话我也就不说了，等会儿你们见面再说吧。”
　　沈霁云听到他这段语音心里也就有数了，估计是放不下已经逝去的人，所以才会找上自己。
　　两小时后，沈霁云提前十分钟来到约定好的咖啡书店，谁知道对方比他来得还要早，几乎在他刚走进店内，对方就一眼看到了他，或者说，对方一直盯着门口的方向在等他。
　　这是一个年纪在三十左右的女人，她脸色有些憔悴，看到沈霁云走进来后，主动站起身就迎他。
　　“沈先生。”她声音有些疲倦，不过却强撑着露出一个笑，“您这么早就来了。”
　　“你也很早。”沈霁云客气地和她握手后，俩人走到桌前坐下。
　　女人桌面摆放着一杯咖啡和一本书，但是不管是咖啡还是书，都像是一个永不会触碰的摆设，咖啡一口没动，书也连翻都没翻开，显然她心事很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沈霁云感觉最近和咖啡店很有缘，他随便点了杯咖啡，也没主动开口说话，而是等着女人先行开口。
　　在打电话的时候女人就说了自己的名字，她的名字还挺好听，姓王，叫蓝灵，是一个很仙气的名字。
　　王蓝灵的坐姿很端正，看起来有些紧张，她看着自己桌前的书，忽然开口问道：“沈先生，我在来之前看了您之前的综艺节目，您真的能见到鬼吗？”
　　沈霁云没有隐瞒，他喝了口咖啡，笑着说道：“综艺里的内容并不是节目效果。”
　　王蓝灵紧绷的肩线骤然一松，她唇边露出一个笑，眼睛也变得闪闪发亮起来，就像是在沙漠迷途的人找到了水源，这笑意从眼中蔓延，将她脸上的疲惫都一扫而空。
　　“沈先生，我想再见我男朋友一面。”王蓝灵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才有心情喝上一口咖啡，她眼睛很亮，属于笑起来很温柔的类型，尤其是在提到自己男朋友的时候，眼中的柔意更是丝毫没有遮掩。
　　“我们已经订婚两年了，本来打算年底结婚，但是他在来接我下班的路上出了车祸。”
　　王蓝灵说到这顿了一下，眼中的温柔逐渐被痛苦取代：“我很想他，也特别悔恨那天晚上为什么不自己回家，从他出事后我浑浑噩噩，每一天都过得生不如死，沈先生，我是在堂弟王黎的朋友圈看到您的，他转发了您在综艺上的片段，说您是他的高中同学……”
　　当时的王蓝灵其实没注意堂弟的朋友圈，她压根就没点开那个综艺视频，还是堂弟在视频下的评论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堂弟大吹彩虹屁夸了沈霁云一顿，说本来自己不相信这些灵异综艺，但如果是沈霁云参加的话，那说不定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鬼。
　　堂弟对沈霁云似乎有一种盲目的信任。
　　而那段评论当中的世界上真的有鬼也让王蓝灵心弦一动，没有犹豫地问堂弟要了沈霁云的联系方式。
　　就算是假的，她都想尝试一下。
　　万一呢？万一是真的，那她岂不是真的能看到去世的男友？
　　王蓝灵的指尖握着杯沿，声音有些压抑：“我跟他是初中同学，从高中就在一起了，大学毕业的时候他就催着我结婚，但是我想以事业为主，结婚的事就这么耽搁下来了，现在想想，早知道就先答应他了。”
　　“沈先生，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也知道这世界上就算真的有鬼也和活人不能再续前缘，但是我不甘心，心里也很愧疚，我想再见他一面，想完成我们那个年底就结婚的约定。”
　　沈霁云心下叹息，在王蓝灵身上他看到了感情中最真挚的一面，也正是因为这种纯粹的情感，更让人在心里惋惜。
　　沈霁云并没有在王蓝灵身上发现鬼气，说明对方在死后并没有接近王蓝灵。
　　沉吟了一会儿，沈霁云对王蓝灵说道：“他没在你身边，也许在出事的地方。”
　　王蓝灵听到这话先是往自己身边看了一眼，表情有些伤感：“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沈霁云解释：“有的鬼在出事后不一定能离开事故现场，越是执念深的越是如此，不过……”他顿了下才继续说道：“也许他怕自己会影响到你所以才不靠近你。”
　　毕竟成为鬼后，磁场和活人完全不同，长期待在活人身边只会影响到王蓝灵的运气。
　　比如曹辛荷，就算再想念曹景，也不敢长期待在曹景身边，别说长期了，就连短暂出现在曹景身边，曹辛荷都要担心会不会影响到曹景。
　　如果真的爱一个人，成为鬼后，就算思念到发疯也不敢靠近。
　　不过这也是理智派的鬼，假如遇到一个恋爱脑那就说不准了，压根就不会考虑到这层都说不定。
　　沈霁云这么一想，又想到了傅知礼，他总感觉要是傅知礼变成鬼，估计也是被恋爱冲昏头脑率先飘到他身边求抱抱的类型……


第64章
　　王蓝灵听到沈霁云的话表情恍惚了一下：“沈先生, 您的意思是说我男友的魂魄还在出事的地方是吗？”
　　她眼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期待，反倒让沈霁云叹了口气，他静默了一秒才点头。
　　“魂魄虽然说不定还在, 但是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王蓝灵垂下眼眸看着杯子里的咖啡，她拿起勺子轻轻搅动了下咖啡，将咖啡上漂亮的拉花搅散后才开口：“我明白的。”
　　她的声音很沉，还隐隐带着一丝哽咽, 将不久前才说过的话重复道：“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 我都明白, 我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沈霁云的目光落在她有些发颤的手上，许久后才说道：“节哀。”
　　在王蓝灵整理好自己情绪之后, 沈霁云和王蓝灵前往发生车祸的地方，从咖啡厅过去要将近半小时, 在这期间，王蓝灵和沈霁云聊了许多。
　　王蓝灵说自己是帝都人, 师范大学毕业的, 毕业后前往山区支教，最近才回帝都, 这也是她当时为什么没答应男友求婚的原因, 都还没回帝都，结婚后也是分隔两地，不如等工作稳定之后再考虑结婚的问题。
　　沈霁云越听越觉得熟悉，他有些迟疑地问道：“你说自己最近才回帝都工作，还是做老师吧？”
　　王蓝灵点头。
　　“那你认识巩雨吗？”
　　王蓝灵一怔：“沈先生, 您认识巩雨？她是我同事。”
　　沈霁云缓缓吐出一口气，深感这个世界真是太小了，先是开车撞鬼的陈文凯拜托傅南北找上自己, 紧接着是烟烟带着巩雨找上自己，现在又是高中同学介绍堂姐，也就是王蓝灵找上自己……并且兜兜转转都是因为一件事。
　　沈霁云说认识，随后将巩雨男友开车撞鬼的事情简短说了一下。
　　王蓝灵一直静静听着，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她自言自语说道：“他肯定是搭车来找我的，他就算出事也都记得要来接我下班。”
　　“那天晚上我接到医院的电话就先离开了，但是我赶去医院的路上，他就不行了……早知道他就算出了事还会去学校找我，我就在学校等他了，最起码还能再见到他。”
　　说到这里，王蓝灵眼眶发红，有些说不下去了。
　　沈霁云也没想到这么巧，不过按照她男友自始至终都没出现在王蓝灵面前来看，那天晚上就算她在学校门口等着，估计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说话间，俩人已经到达目的地，虽然不久前才发生过车祸，但是现在已经看不出当时车祸的痕迹了，路上车流涌动，行人匆匆，除了表情难过的王蓝灵，谁都不记得这里才出过车祸。
　　俩人站在马路边，王蓝灵盯着马路上清洗干净的地面，连一丝血迹都不复存在，她又左右看了眼附近，然后才对沈霁云问道：“沈先生，他……在吗？”
　　这是个岔路口，除了人多车多之外，竟然还飘着不少鬼，看来以前经常发生车祸。
　　因为鬼太多，沈霁云一时之间还真分辨不出来到底哪个鬼才是王蓝灵要找的男友。
　　马路上的鬼实在不少，这些鬼有的看起来像是失去了记忆躺在马路上摆烂，也有的蹲在马路边嘀咕着什么，要不是因为他们的死状惨烈，一看就知道不是活人，普通人看过去还以为是一群精神病在开会。
　　沈霁云扫了一圈这些鬼，目光在马路对面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男鬼身上停留一瞬，随后对王蓝灵问道：“你有他照片吗？”
　　那个男鬼背对着俩人，正蹲在一棵树下不知道在做什么，但从他身上的衣服和发型来看，年纪不会超过三十，和王蓝灵要找的鬼比较符合。
　　王蓝灵连忙点头，她拿出手机翻出自己和男友近期的合照。
　　沈霁云也没看到那个男鬼的脸，不过看对方在照片中的发型基本能断定这个男鬼就是他和王蓝灵要找的鬼。
　　他看了王蓝灵一眼，随后指了下马路对面的方向，低声说：“他就在那边。”
　　王蓝灵浑身一僵，下意识就要过马路，但是下一秒就被沈霁云拦住，沈霁云有些无奈：“这不是人行道。”
　　这条岔路的车这么多，横穿马路太容易出意外了。
　　王蓝灵说了声抱歉，然后小跑到人行道，不过这时候正好是红灯，她几乎是焦灼的等待着绿灯。
　　绿灯一亮，王蓝灵大步穿过人行道，但是她什么都看不到，表情茫然地对跟在身后的沈霁云问道：“沈先生，他在哪儿？”
　　沈霁云带着她走到一棵树下，王蓝灵在这时候反倒迟疑了，她有些紧张地抓着自己的背包带，一步步挪了过去，她表情复杂中透着迷茫，因为她看不到男友。
　　不过虽然王蓝灵看不到男友，但是在树下数蚂蚁的男友却察觉到有活人的气息靠近，他挪了下屁股，往旁边靠了靠，头都没抬，只小声地嘀咕了一句：“又有活人过来了。”
　　沈霁云蹲下身子，看着他数蚂蚁，在他数到一百的时候，轻声喊道：“宋仁？”
　　突然听到有人喊自己的宋仁被吓了一跳，他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本能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方向，正对上沈霁云沉静的眼眸，那双眼睛黑沉沉的，看起来比鬼的还要幽深，他被吓到嗷了一嗓子，声线颤抖地问：“谁？”
　　不过几秒后，等到他看清楚沈霁云的脸时，他表情倏地愣住，然后缓慢地抬头看向站在另外一旁表情迷茫的王蓝灵。
　　接着就是漫长的沉默，过了许久宋仁才说话，只不过再次说话的声音很沙哑：“沈先生？”
　　虽然在喊沈霁云，但是他的视线却一直落在王蓝灵身上。
　　宋仁从地上站起身靠在树上，目光中带着几乎要蔓延出来的悲伤，就这样直勾勾地看着王蓝灵。
　　“沈先生，蓝灵找您来的吧？”
　　沈霁云转身看了眼王蓝灵：“她想见你。”
　　宋仁低下头，他看着自己身上的血迹以及血肉模糊的半边身子，苦笑着摇头：“见我就算了，我怕吓着她。”
　　沈霁云将他的话转达给王蓝灵，王蓝灵有点愤怒地对着树的方向挥了一拳：“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我会怕你？还有，沈先生都跟我说了，你搭别人车的时候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根本不吓人！你就是不想见我！”
　　宋仁沉默了好几秒：“我是不想见你，万一见了你，我不想走了怎么办？”
　　王蓝灵明明看不到他，但在这瞬间仿佛知道他在说什么，不由泪流满面地看着树的方向：“那你就不走，留在我身边也不是不行。”
　　沈霁云听不下去了，他轻咳一声：“这可跟来的时候说得不一样，你不是说知道阴阳两隔没有以后，只最后见他一面吗？”
　　王蓝灵咬牙说道：“我现在反悔了，沈先生，您帮帮我吧。”
　　沈霁云：“得加钱。”
　　宋仁看向沈霁云，他开口说道：“沈先生，我有家里人烧来的冥币，您说您要多少？”
　　沈霁云：你看你这说的是什么鬼话哦？


第65章
　　沈霁云当然没要宋仁的冥币, 他看着王蓝灵期待的目光，也委婉说道：“活人和去世的人就算能经常见面，也不会是之前的相处模式。”
　　尤其宋仁和王蓝灵之前都准备谈婚论嫁了, 只是最后见一面还好，真要经常见面，王蓝灵肯定放不下宋仁。
　　王蓝灵有些发怔，她看着树的方向好久都没说话, 宋仁眼中的光亮也随着沈霁云的话黯淡下来。
　　“人就是太贪心了。”王蓝灵苦笑了下, “我知道跟他不会再有未来, 但我心里太难受了。”
　　“沈先生，能拜托你帮我问问宋仁是怎么想的吗？如果他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 就算我会被影响变得短命，我也认了。”
　　宋仁身体一震, 下意识说道：“你想都别想！”
　　他紧紧拧着眉：“我不会这么自私，为了所谓的爱待在你身边让你短命！”
　　沈霁云叹了口气, 将这话复述。
　　王蓝灵眸光中的光也熄灭了, 她轻声说道：“我明白了，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就算委屈自己也会为我着想。”
　　“沈先生, 我欠他一个婚礼，我想和他举行一个婚礼，可以吗？”
　　沈霁云看向宋仁。
　　宋仁听到这话神色复杂，但又带着些释然：“我当然同意，我等了这么多年不就是想和你步入婚姻吗？”
　　沈霁云这次没再传话, 而是带着宋仁前往一处没人的地方，随后在他身上贴了一张符箓，让王蓝灵能短暂地看到他和他说话。
　　王蓝灵怔怔地看着宋仁, 宋仁也有点手足无措，先是本能地恢复成没出事前的样子怕吓到王蓝灵，然后又下意识往后飘了点，怕自己身上的鬼气影响到王蓝灵。
　　但王蓝灵却主动走向宋仁，眼泪簌簌落下。
　　沈霁云将空间留给王蓝灵和宋仁，自己走到不远处背对着这一人一鬼。
　　他身后传来王蓝灵和宋仁的哭声，宋仁的哭声比王蓝灵的还要大，他声音难过到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了：“我都给你准备好婚戒和求婚仪式了。”
　　王蓝灵哭得满脸都是泪水：“我也悄悄看好了婚纱。”
　　沈霁云吐出一口气，有情人阴阳两隔是一件痛苦又沉重的事情。
　　王蓝灵和宋仁哭了许久，沈霁云没有一丝不耐，他一直站在不远处给傅知礼发着短信。
　　傅知礼：你喜欢什么样的求婚？
　　沈霁云弯眸笑了下：你要跟我求婚？哪有这么直白问的。
　　傅知礼：抱歉。
　　傅知礼：担心你不喜欢我布置的求婚场景。
　　沈霁云：只要是你布置的我都喜欢。
　　消息显示已读，但是那边迟迟没有回复。
　　没过一会儿，傅知礼打了个电话过来，他声音微柔：“你别骗我。”
　　沈霁云有点儿好笑：“我骗你什么啦？”
　　傅知礼的语气严肃起来：“求婚。”
　　沈霁云还挺喜欢逗弄傅知礼，他笑着说：“我没骗你，不过……”
　　“得等咱们双方父母都见面，先订婚后才能准备求婚。”
　　他语气不急不躁，故意逗傅知礼玩儿：“你这么急着最后一步？”
　　“反正我们最后一步也做了。”
　　“……”
　　傅知礼的这句话堵得沈霁云无话可说。
　　这人怎么说着说着就开车了！
　　“沈先生。”
　　王蓝灵的声音从沈霁云身后传来，沈霁云挂断电话，转身看向王蓝灵。
　　她眼睛很肿，神色也是悲伤的，但说出的话却让沈霁云叹了口气。
　　“沈先生，我们商量好了，我想和他举行一个婚礼。”
　　沈霁云看向宋仁，宋仁的眼睛就更红了，因为是鬼，他一哭还会流出血泪，看起来恐怖又可怜。
　　宋仁可怜兮兮地说道：“沈先生，我们不大办婚礼，就我跟她两个人。”
　　沈霁云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他低声说道：“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当你们的证婚人。”
　　这话一说出口，王蓝灵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连连道谢：“谢谢您。”
　　这场婚礼不止王蓝灵和宋仁会铭记，从此以后还会有沈霁云记得这段往事。
　　虽然婚礼只有一人一鬼外加沈霁云参加，但是王蓝灵和宋仁显然不打算敷衍了事，而是非常仔细认真地想着要怎么举办这个婚礼。
　　沈霁云一看王蓝灵攥紧拳头凝神思索的模样就知道暂时不会讨论出满意的方案，他给王蓝灵留了几张符箓，叮嘱对方24小时之内不能连续使用两张，并且一定要和宋仁保持距离，否则会影响运势。
　　王蓝灵小心翼翼地将符箓装进怀里，她抿唇问道：“沈先生，我真的不能和他在一起吗？”
　　这次不等沈霁云说话，宋仁主动说道：“没关系，我在下面等你。”
　　“现在地府排队投胎都要等好久，指不定等你九十岁来找我，我都还没投胎呢。”
　　沈霁云没好气地看了宋仁一眼，刚刚还怕影响到王蓝灵的运势呢，现在又准备在下面等她了，真是男鬼心，海底针，让人捉摸不透。
　　王蓝灵却觉得这个主意很好，她抿唇笑了笑，神色开朗了许多。
　　沈霁云没办法制止这种你情我愿的等候，也只能让宋仁注意尺度，别太黏着王蓝灵。
　　几天后，王蓝灵主动打电话联系沈霁云说准备好了自己和宋仁的婚礼，在一座废弃的工厂中举行，她没通知双方父母，只邀请了沈霁云。
　　沈霁云沉吟了一会儿，问她能不能带家属。
　　王蓝灵欣然应允，语气比刚认识沈霁云时的悲痛要调皮许多：“只要不吓着沈先生您的家属就行，不过您都是大师啦，您的家属也早就见惯了鬼，应该不会害怕吧？”
　　想到傅知礼，沈霁云眼眸微弯：“他不怕。”
　　傅知礼从一开始就不怕这些鬼，这世界上能让他惊惶失措的东西好像并不存在。
　　王蓝灵和宋仁准备好的婚礼时间和普通人不同，是在深夜举行的。
　　柳宾等鬼听到活人和鬼的婚礼也都感兴趣地凑热闹，本来说只有沈霁云和傅知礼参加，但最后来到现场的鬼还不少。
　　尤其王晶晶喜欢热闹，认识的鬼也多，她一嚷嚷，还来了不少陌生的鬼。
　　因为来的鬼太多，沈霁云没有那么多让鬼显形的符箓，只能给王蓝灵贴了一张能看到鬼的符。
　　穿着婚纱的王蓝灵有些发愣地看着聚在工厂门口的一众鬼，突然眼眶发酸，但又担心弄花妆容只能强忍着。
　　王晶晶最自来熟，她凑到王蓝灵身边，对她笑得很灿烂：“今晚我来当你的伴娘吧？”
　　王蓝灵怔怔地点头。
　　宋仁则看向沈霁云和傅知礼，傅知礼不怕他这个鬼，但他却有点害怕傅知礼，更是没想到沈霁云的家属是傅知礼！
　　他硬着头皮小声问道：“沈先生、傅总，你们能当我的伴郎吗？”
　　沈霁云和傅知礼对视了一眼，沈霁云欣然应允，傅知礼则可有可无地颔首。
　　宋仁泪流满面，能让傅总给他当伴郎，这可是活着时候都享受不到的待遇啊！
　　这一波，赚麻了！


第66章
　　深夜的废弃工厂本该十分安静, 但今晚却异常热闹，虽然没几个活人，但到处飘的都是鬼。
　　宋仁和王蓝灵又忙着招呼其他的鬼, 这些鬼有沈霁云认识的，也有他不认识的，好像是附近听到消息的鬼都来凑热闹了。
　　不过这些鬼看到沈霁云和傅知礼都恭恭敬敬地打了声招呼，也没敢离沈霁云和傅知礼太近。
　　沈霁云牵着傅知礼走进工厂中, 工厂里被王蓝灵布置了一番, 摆了数十张桌子和椅子, 不过这些桌子上只有一张桌子上热的饭菜，剩下的都是上供的香火。
　　除了桌子外, 工厂中也张灯结彩的，到处都是红色, 不过在这红色之中，四角又挂着几个白色的灯笼, 平白增添了几分阴森的气息。
　　“这桌应该是给我们准备的。”沈霁云看着唯一一桌的热饭菜, 对傅知礼笑道，“我们等会儿就坐那桌吧。”
　　婚礼一共没几个活人, 但是鬼很多, 忙起来倒也闹哄哄的，尤其王晶晶喜欢热闹，她当伴娘别提多闹腾了。
　　不过伴郎这边是沈霁云和傅知礼，也没几个鬼敢拉着他俩一起起哄热闹，最多也就是笑嘻嘻地和俩人打招呼。
　　王晶晶还给自己准备了伴娘服, 然后拉着王蓝灵化妆，王蓝灵虽然这段时间有和宋仁见面，但突然和其他的鬼相处还是有些害怕, 目光下意识地去找宋仁，但宋仁早就被其他的男鬼拉到一旁了。
　　王蓝灵又看向沈霁云，沈霁云对上她的目光，笑着说道：“要我陪你们一起吗？”
　　王蓝灵猛地点头。
　　沈霁云牵着傅知礼，护送着王蓝灵和王晶晶去后面化妆换衣服，另一边的宋仁也被几个男鬼推着去换衣服，柳宾手上拿着画笔，安静地说道：“我来帮你化妆吧。”
　　“别，我一个大男人就不化妆了。”宋仁连连拒绝，然后也将求救的目光看向沈霁云。
　　沈霁云看了柳宾一眼，对宋仁说道：“他逗你玩呢。”
　　宋仁看着柳宾表情平平的模样，实在没看出来柳宾会是那种开玩笑的类型。
　　不知道哪个鬼还准备了烟花，等王蓝灵和宋仁换好衣服走出来时，烟花恰到好处地在一人一鬼头顶上炸开，绚丽的烟花让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夜空。
　　柳宾也看着夜空中的烟花，又看向抬头看着烟花的众人，然后他拿出pad开始画画，第一笔是站在角落处的沈霁云和傅知礼，然后是王蓝灵和宋仁，紧接着是漫天烟花。
　　柳宾只画了一个开头，何妍飘到他身边，看着他的画。
　　她看了很长时间。
　　柳宾转头看了她一眼。
　　柳宾在死前就是很安静的性格，但何妍不是，她生前活泼开朗，但死后整个鬼都异常沉默，就算话痨的王晶晶和她说话，她都很少接话。
　　现在两个同样宁静的鬼站在一起，竟然意外的和谐，只不过柳宾在细细画着pad上的沈霁云，何妍也同样在认真看着画中的沈霁云。
　　两个鬼什么话都没说，随着其他鬼进入废弃工厂。
　　沈霁云注意到这两个心理上都有点不正常的小朋友，他沉思着说道：“什么时候遇到生前是心理医生的鬼就好了，家里还有两个小孩子的心理有问题。”
　　傅知礼挑眉：“小朋友？小孩子？他俩还小吗。”
　　沈霁云弯唇笑了下：“很小呀，虽然已经死很多年了，但是他们的内心年纪永远都停留在那一年。”
　　傅知礼反手握住沈霁云的手：“你这样会让他们越来越依赖你的。”
　　沈霁云拉着傅知礼的手慢慢走向废弃工厂，目光在前面那群闹腾的鬼身上划过：“一直依赖我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还笑吟吟说了一句相当可怕的话：“等我们死了后在下面也有依靠。”
　　傅知礼默然无语。
　　虽然沈霁云这话吓人，但还挺在理。
　　王蓝灵在工厂中还做了个投屏，上面播放着她和宋仁从认识时到现在的所有合照，俩人很多年前就相恋了，合照多不胜数，有甜蜜的，也有吵架生气的，还有数不清的各种节日纪念日，从照片中就能看出来俩人之前的感情非常好。
　　一开始还有鬼闹腾在取笑王蓝灵和宋仁，但看到后面，工厂莫名变得寂静，大家都静静看着这些照片。
　　王蓝灵穿着婚纱，在这个奇妙的大喜日子中，她哭得一脸泪水。
　　宋仁手足无措地站在她对面，从怀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特别大的钻戒，他将王蓝灵抱在怀里，声音很哑：“比你上次向我求婚的大吧？”
　　王蓝灵被逗笑了，她恶狠狠地捶了下宋仁的肩膀：“这还要比个大小？”
　　“当然了。”宋仁咬牙切齿地说道，“求婚应该让我来才对！”
　　王蓝灵和他拉开点距离，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他是鬼，就算拥抱也是凉冰冰的。
　　王蓝灵冷得身体微僵，但她的心是热的，她眼中闪烁着泪花，对宋仁伸出手：“给我戴上吧。”
　　宋仁嘴角挂着笑，用一副慎重的表情举起王蓝灵的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戒指戴到王蓝灵手上。
　　宋仁身上没有温度，戒指也同样没有温度，但王蓝灵却十分珍重地摸着戒指，将自己指尖的温度将戒指捂热。
　　王晶晶见不得场面悲伤，她主动说道：“不如我们来表演点节目吧！我会吓人！”
　　柳宾也配合了一句：“我会画画。”
　　曹辛荷笑着说道：“那我表演什么？杀人？”
　　她目光在工厂中转了一圈，有些遗憾地说道：“这几个活人都杀不得，那我表演杀鬼？”
　　其他鬼顿时被吓得一个倒仰，纷纷避开曹辛荷的视线。
　　沈霁云有点无奈：“你又开始吓唬别人。”
　　曹辛荷轻笑起来，颇为无辜地眨了下眼睛，似乎是在反驳沈霁云的话。
　　傅知礼多看了曹辛荷一眼，对沈霁云说了一句：“她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沈霁云小声回道：“她杀心很重的，而且人很聪明，在循环世界中，没两次就发现我不是曹景了。”
　　“但是。”沈霁云又带着笑意说道，“她也很温柔的。”
　　傅知礼握住沈霁云的手，轻声说道：“因为她遇到了同样温柔的你。”
　　在王蓝灵和宋仁的婚礼结束时，牵着傅知礼的沈霁云在众鬼的吵闹声中，隐约听到了傅知礼的心声——
　　“我也想和阿云举办婚礼。”
　　“我要送他全世界最好看最大的求婚戒指。”
　　沈霁云忍不住侧头看向傅知礼，对傅知礼笑得眉眼弯弯，抛出一个直球：“我等着你求婚的那一天。”


第67章
　　沈霁云的直白让傅知礼有些发怔, 随后傅知礼也异常坦率地问：“你听到了？那你想要什么样的求婚？”
　　“我？”沈霁云有点好笑，他从来没想过这种事，现在被傅知礼这么询问不禁认真思索起来。
　　沈家不缺钱, 傅家也不差钱，所以求婚现场不管多隆重沈霁云都不会放在心上，他想了许久，最后也只能无奈摇头：“不知道呀。”
　　傅知礼轻轻眨了下眼睛。
　　沈霁云莫名感觉傅知礼有点可怜兮兮的, 他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求婚是什么样的不重要, 重要的是另一半是谁。”
　　只要另一半是傅知礼, 就算求婚过程平平无奇，沈霁云也不会放在心上——
　　不过, 既然提到这个话题，沈霁云在心里不免思索, 就不能他求婚傅知礼？反正傅知礼现在也没想好怎么和他求婚，等到自己有想法后, 不如先一步求婚？
　　沈霁云还没思考出答案, 整个人被王晶晶拉到一边嘀嘀咕咕，这群鬼中只有王晶晶最活泼, 她悄咪咪地问道：“我刚刚听到你和傅总说要求婚！谁求婚谁？”
　　“我还在想。”沈霁云也没瞒着王晶晶, 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傅知礼，对王晶晶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求婚想法？”
　　王晶晶表情憧憬，她浪漫地说道：“当然要在所有亲朋好友的祝福下求婚。”
　　柳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一人一鬼身后，他听到沈霁云和王晶晶的对话，幽幽地说道：“结婚时候亲朋好友才会参加吧？求婚的话, 随便买个钻戒求婚吧。”
　　话很少的何妍也幽幽地补了一句：“钻戒不保值，还是黄金吧。”
　　曹辛荷也凑热闹来了一句：“都买吧！”
　　几个鬼一加入讨论，话题很快变得阴森起来, 柳宾提议在当天可以送傅知礼一个棺材当作礼物，何妍深表赞同，甚至柳宾还说到时候他可以在棺材上画点吉祥如意的图案送给傅知礼。
　　何妍静默许久，冒出来一句：“我亲自上山砍树给傅总做一个棺材。”
　　沈霁云：“……”看傅总这么不爽啊？
　　曹辛荷和王晶晶一言难尽地看着柳宾和何妍，王晶晶在沈霁云的耳边轻声问道：“我总感觉柳宾和何妍对傅总敌意很大啊！”
　　沈霁云也有这种感觉，他静静地看了柳宾和何妍一眼，两个鬼在他的目光中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苍白的脸因为心虚变得更白了点。
　　几秒后，柳宾主动开口说道：“我不是对傅总敌意大，只是……”怎么说呢，剩下的话他说不出口，他想，兴许沈霁云在他心里的地位非同一般，他希望沈霁云能永远幸福，所以才会对傅知礼有些许考察的敌意。
　　何妍沉默寡言，她就没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沈霁云，随后又将目光挪到傅知礼身上，表情有些复杂，有种家里哥哥要和别人结婚的无措感。
　　沈霁云看出柳宾和何妍的心情都不太好，也隐约察觉到这两个鬼对自己的感情不止是同伴那么纯粹。但是在他眼里，这两个鬼还属于“小朋友”，活人的时光一直在流逝，但身为厉鬼，他们的外表永远都不会发生变化，尤其被困在自己世界中的厉鬼。
　　沈霁云走到柳宾和何妍身边，轻轻拍了下两个鬼的肩膀，他语气舒缓柔和：“不管我和谁在一起，在我心里，你们都是我最好的伙伴。”
　　柳宾拿着平板，他垂头在平板上画画，许久后才回话：“在我心里，你也是我最好的伙伴。”
　　何妍依然没说话，她看着沈霁云，沈霁云也看着她。何妍对沈霁云抿了抿唇，最后笑了下，小声说道：“祝你和傅总新婚快乐。”
　　沈霁云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还没结婚呢！”
　　何妍：“到时候我就随礼棺材吧。”
　　沈霁云：“……”棺材这话题是过不去了是吧？
　　他委婉地说道：“有点不吉利。”
　　王晶晶和曹辛荷八卦道：“看来鬼缘太好也是一种烦恼。”
　　王晶晶虽然看起来大咧咧的，但也不是笨蛋，柳宾和何妍对沈霁云明显是有好感的，只是这份好感又和普通的感情不同，要说是“喜欢”的情感也不尽然，其中大部分都是对沈霁云在循环世界中的感激。但不管是哪种情感，都会让他们对沈霁云的未来伴侣有种微妙的挑剔。
　　曹辛荷笑眯眯的：“没关系，柳宾和何妍年纪还小，等他们再大点就明白了。”
　　王晶晶点头，又有点幸灾乐祸，随着沈霁云未来身边的鬼越来越多，傅总估计会烦死。
　　沈霁云安抚完这边之后，重新走到傅知礼身边。
　　傅知礼挑眉问道：“安慰好了？”
　　沈霁云望向傅知礼，傅知礼眼神平静，目光没看向自己身后的那群，而是停留在他身上。
　　沈霁云和傅知礼对视了好几秒，俩人的眉眼都不禁柔和起来，沈霁云微微笑了下：“安慰好啦，也不只是安慰啦，我在问王晶晶要怎么求婚。”
　　傅知礼秒速领悟：“你要跟我求婚？”
　　沈霁云：“不行嘛？非得你跟我求婚？我也可以跟你求婚。”
　　面对沈霁云的询问，傅知礼思忖了几秒，然后又看了眼沈霁云身后的那群鬼，他知道这群鬼的耳力一个比一个好，于是轻咳一声，拿出手机给沈霁云发了好几条消息——
　　「你不要听他们出的鬼主意。」
　　「如果是你求婚的话，什么都不需要我都会答应你。」
　　「阿云，什么时候和我求婚？要不然就现在？」
　　沈霁云看到这几条消息有点想笑，傅总想要的还真是简单，不过不光是傅知礼，他不也是这样嘛？
　　如果是傅知礼的话，他也不需要那些复杂的求婚仪式。
　　但是，沈霁云既然打算求婚，就不会敷衍了事，他需要好好想想。
　　很快，沈霁云打算求婚的事情不仅在一群鬼中传开，连沈家爸妈和傅家爸妈都知道沈霁云打算求婚，沈霁云非常诚恳地询问爸妈的意见。
　　沈母表情严肃地出着馊主意：“要不然你把自己打包给小傅？”
　　沈父一口茶喷了出来。
　　沈霁云：“……”瞧瞧这说的都是什么话。


第68章
　　沈霁云还在和爸妈想着怎么求婚, 手机又发出几道群消息的提示音。他低头看了眼，是王晶晶那几个鬼所在的群，王晶晶艾特了他好几条消息。
　　王晶晶：小花好像不见了！
　　沈霁云看到这条消息微怔, 想起不久前录制综艺时遇到的小花——小花在孤儿院长大，后来被怀不上孩子的养父母接走抚养，没过多久等怀孕后就开始虐待小花，小花就是被他们关进杂物间活生生饿死的。
　　不过小花在死后也报了仇, 欺负她的养父母以及弟弟, 她一个都没放过, 并且在几人死后将几个鬼的魂魄关进杂物间每日折磨。
　　只不过在录制综艺的第二天早上，沈霁云几人发现杂物间的那几个鬼都不见了。当时几人还猜测了一番这几个鬼怎么消失不见了, 是被人寻仇还是自己跑了出去。现在不仅几个鬼不知所踪，连小花都不见了。
　　沈霁云将求婚的事儿先放到一边, 找到王晶晶等鬼询问。
　　只有王晶晶一个鬼在楼顶的天台上，不等沈霁云询问她就主动说道：“其他鬼都去找小花了。”
　　沈霁云看向楼下, 隐约看到了几个鬼影飘在小区不同的方向在找着小花。
　　“小花消失前有什么异样吗？”沈霁云问。
　　王晶晶摇头：“没有。”
　　犹豫了一下, 王晶晶又说：“沈哥，我感觉小花像是被人故意引走的。”
　　沈霁云侧首看着她。她细想了会儿, 又继续说道：“小花的养父母和弟弟消失的太突然了, 像是有人为了避开我们，刻意把小花的养父母和弟弟带走，再利用他们把小花引过去。”
　　沈霁云思索着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不知道对方是谁, 专门把小花引过去做什么？
　　王晶晶又八卦地继续猜道：“沈哥，你猜我在想什么？”
　　沈霁云瞥了她一眼才回：“你在想有人想要用小孩子魂魄做些什么吧。”
　　王晶晶：“……”
　　被猜透心思的王晶晶顿觉无趣。
　　沈霁云让王晶晶众鬼继续寻找小花，说不定小花只是跑出去玩呢？不过沈霁云也知道这种情况的可能性不大, 小花只是看起来年纪小，但经历那么多事情的她不再是一个天真的小孩子，真出去玩儿也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
　　小花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儿。
　　沈霁云也有些担心真有人想要用小花的魂魄做些缺德的事儿，在天台上就给太一派的小师弟打了个电话过去。
　　沈霁云没废话，将事情简短说了下后，询问小师弟最近有没有异常的事情发生，比如其他鬼的魂魄消失。
　　小师弟的声音像是才睡醒，懒洋洋的：“每天消失的鬼那么多，这谁能注意到啊？你把那个小鬼的生辰八字给我，我来算一算。”
　　沈霁云：“她是孤儿，不知道具体的生辰八字。”
　　小师弟：“有没有照片？我看看面相。”
　　这个也没有。沈霁云思忖了下，果断说道：“画可以吗？我让柳宾画出来小花的长相。”
　　柳宾不太乐意画其他人。
　　沈霁云叹了口气，跟哄小孩子似的说给柳宾烧最新设备的绘画工具。
　　柳宾表情淡淡的，带着一股不情愿在平板上画着小花。
　　沈霁云不经意间看到柳宾的绘画存稿，发现一张自己和傅知礼的草稿图。
　　沈霁云忍俊不禁地笑了下，柳宾似乎也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讨厌傅总嘛。
　　没过多久，沈霁云将完成的画发给小师弟。
　　柳宾知道是要找小花，画像相当写实，足以和照片以假乱真。
　　收到照片没几分钟，小师弟打来电话，开口的第一句话是——“这小孩儿命苦哇。”
　　沈霁云跟他太熟了，直接打断他说道：“你算出来小花在哪了？”
　　小师弟有些尴尬，他试探性地说道：“你最近不是也在学算卦嘛？要不然你自己算一下？”
　　沈霁云坦诚说道：“我刚刚试了一下，算出来的不准。”
　　小师弟轻咳一声：“怎么不准啦？”
　　沈霁云：“我算出来小花在太一派。”
　　“……”小师弟静默了一瞬，更尴尬了。
　　“应该不是你算错了……”
　　这下子轮到沈霁云沉默了，他站直身子，确定自己没听错后，有些疑惑地说道：“我没算错？小花在太一派？你们把小花引过去做什么？”
　　小师弟干笑：“哈哈哈哈，大水冲了龙王庙哈哈哈哈……”
　　沈霁云没说话，等着他的解释。
　　一个小时后，沈霁云一个人来到太一派门口。他少有的孤身一人，身边的鬼没一个愿意跟着他去道观转悠的，在门口目送着沈霁云走进太一派。
　　小师弟在门口等着沈霁云，见到沈霁云立刻笑道：“你看这事闹的，小花她养父母被带走这事是有人委托的，小花被带来太一派也是有原因的。”
　　沈霁云：“谁？”小花是孤儿，这么多年过去了，按理说都不会有人还记着小花。难不成是小花是走丢的？她家里人找来了？
　　果不其然，小师弟压低了声音：“小花的母亲。”
　　“她委托咱们太一派的一个师兄把那几个欺负小花的鬼带过来……”小师弟顿了下，想了个合适的词，“虐待。”
　　沈霁云挑眉：“哪个师兄？从我眼皮子底下瞒着我把那几个鬼带走？”
　　小师弟报出师兄的名字，弱弱地说道：“你也别想着找师兄麻烦哈，师兄说了，瞒着你的原因主要是担心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
　　沈霁云脑补了一下：“难道担心我会善心大发不让师兄把那几个鬼带走折磨？他们生前那样对待小花，我有那么老好人？”
　　小师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呢，你对待鬼的手段谁不知道？遇到生前混账的鬼，你都能用凶残来形容。”
　　沈霁云不解：“那担心什么？”
　　小师弟理所当然地说道：“还能担心什么？师兄担心你把他生意给抢走了！”
　　沈霁云：“……”什么话？至于吗？他是这种人吗！


第69章
　　不过在得知小花没事后, 沈霁云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她母亲找来帮她出气而已，远比他想象到的黑暗要好多了。
　　看来是他接触到的人性阴暗面太多了, 所以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才会下意识生出这种想法。
　　小师弟看了好一会儿沈霁云，拍了拍沈霁云的肩膀说道：“不要把自己逼太紧。这世界上，还是有很多美好的。”
　　沈霁云笑了笑，他不是那种会反驳别人观点的性格, 对任何观点都保持尊重且理解的态度。
　　小师弟又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因为这双眼睛远比同龄人要成熟, 有时候我都在想……”
　　他说到这顿了一下。
　　沈霁云顺着他的话，笑着问：“想什么？”
　　“我在想, 我要是有你这双眼睛，一定早就疯了。”
　　见鬼不见得是好处, 如果不是从小家里条件还不错，父母舍得花钱将沈霁云送到道观寺庙等地方辟邪, 因为一双阴阳眼经常被鬼找上门的沈霁云能不能活着长大都不一定。
　　小师弟的表情异常严肃, 沈霁云反倒真心实意笑了起来：“我觉得以你的性格，应该会靠着阴阳眼成为帝都屈指可数的有钱人。”
　　不是大师, 是有钱, 因为小师弟对赚钱更有执念。
　　小师弟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还是你了解我，对了，你要进去找小花吗？”
　　沈霁云迟疑了一下，随后摇头：“我就不进去了耽误她们母女相聚了, 如果小花有其他需要帮忙的事联系我就好。”
　　小师弟又拍了拍沈霁云的肩膀。
　　沈霁云若有所思地离开道观，让在外面等候的鬼先行回去，他一个人走在热闹的街道。
　　小师弟说得对, 他好像太过紧绷了。
　　爸妈身体健康，他和傅至礼的感情稳定，身边还有一群鬼朋友，就算遇到任何危险他都能确保身边人的安全，他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与其每天都担心没到来的意外，不如放轻松过好每一天。
　　他在商场里买了些家里鬼喜欢的小玩意儿，将这些东西先送回家，接着去傅至礼的公司楼下接傅至礼下班。
　　沈霁云没给傅至礼发短信，而是站在楼下静静等着。
　　天边被日落染成一片橙黄色，火烧云的天空美不胜收，好多路过的人都会停下脚步拿出手机将这日落场景拍下。
　　沈霁云也没例外，他刚拍完照片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转头看去，看到傅至礼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傅至礼给外人的感觉一直都是冷淡不近人情的，尤其身处公司嘈杂的声音中，他表情更是冷得不行。
　　不过这冷漠的模样在看到公司门口的沈霁云时陡然一变，他眼中浮起消息，对身边的人客气说了句“我先行一步”后大步走向沈霁云。
　　沈霁云打量着他，眼见他走到自己身边，脸上不自禁就露出一个笑。
　　“你怎么来了？”傅至礼问。
　　“不欢迎我？”
　　“没有。”傅至礼又补了句：“你应该提前告诉我，你等了多久？”
　　“没多久，我也刚到。”
　　俩人说着话，沈霁云对站在公司门口露出些好奇神色的众人点了点头。
　　见到沈霁云主动打招呼，这群刚刚跟在傅至礼身旁的公司高管对沈霁云的身份更好奇了。
　　这是傅总的朋友？傅总竟然还会这么和颜悦色？
　　傅至礼也没藏着掖着，表情自然地对这群人介绍着沈霁云的身份，就三个字——“我对象。”
　　这群人愣在原地。
　　目送着沈霁云和傅至迎着日落的背影。
　　“咳……”走出好大一截路后，沈霁云咳嗽一声开始说话：“就这么直接？”
　　傅至礼挑眉：“这要怎么委婉？”难不成要说是朋友嘛？但朋友是朋友，男朋友是男朋友，少一个字天差地别，他又不喜欢玩文字游戏，他恨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沈霁云是自己对象。别说委婉了，都想在公司门口挂个横幅了。
　　沈霁云哑然，也是哦，这种介绍还要怎么委婉？
　　傅至礼侧头看着他，不紧不慢地问：“今天心情不错？”
　　沈霁云对傅至礼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的情绪变化也不惊讶，他点头：“想明白了一些事。”
　　说着，沈霁云主动牵起傅至礼的手，笑意吟吟地问：“是不是安静多了？”
　　傅至礼一怔，耳边嘈杂的各种声音全部荡然无存，安静到只能全心感受着手心中那抹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沐浴在夕阳下的沈霁云身上好像散发着一层金色的光芒，至少在傅至礼心中如此。
　　傅至礼看着笑吟吟的沈霁云，又抬头看向天空被染成金色的云朵，接着又低下头看着路面俩人牵着手的影子。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感觉好像很柔软很满足，又觉得有些怅然还是不够还想要更多的感觉，他希望时间能永远停在此刻，又希望时间能加快步伐，他想去见证俩人以后更多的幸福时刻。一种名为温柔的情绪将他整个人全然包裹。
　　鬼使神差间，他说：“阿云。我们在一起吧。”
　　沈霁云：“不是早就在一起啦？”
　　“我是说……”傅至礼的声音有些沉，掩盖着内心的紧张和忐忑，“我的意思是说，我们结婚吧。”
　　和傅至礼想象中自己盛大的求婚完全不同，在这个夕阳异常漂亮的傍晚，在路边都是行人的马路上，他遵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简单又真诚地说出这句话。
　　沈霁云轻轻眨了眨眼睛，没回答，而是有些苦恼：“我以为会是我先求婚！”
　　这句话冲散了俩人之间的紧张，傅至礼一下子笑了出来：“那不算，等下次你准备好，或者我准备好……”
　　他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听到沈霁云的声音，柔和极了。
　　“答应你了。”
　　“……啊？”
　　“我说，答应你的求婚了。”
　　“……”
　　“怎么，高兴到说不出话了？”
　　“……”傅至礼还是继续沉默。
　　长达十几秒的沉默后，他猛地拿出手机：“我要通知所有人，我求婚成功了！我让我爸妈给我太爷爷烧纸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这下轮到沈霁云沉默了。
　　通知到地府也是没必要哈。


第70章
　　这种温馨的画面并没有持续很久, 沈霁云在花坛后面看到几个鬼头叠在一起鬼笑，一边笑还一边拿着鬼手机在偷拍。
　　沈霁云：“……”
　　他若无其事地岔开话题：“先回家吧。”
　　傅至礼点头，但下一秒又摇头, 他看了眼沈霁云，跟沈霁云说了两个字：“稍等。”随后他打了个电话。
　　沈霁云看着粉色的云，很有耐心地等着，虽然不知道傅至礼在等什么。
　　没过几分钟, 一辆豪车停在俩人身边。
　　傅至礼：“阿云, 上车。”
　　沈霁云来了点兴趣：“去哪儿？”
　　傅至礼但笑不语。
　　这个时间点正是堵车的时候, 俩人坐在后排等着红绿灯。沈霁云撑着下巴看着人行道上的行人，又看向自己身旁的傅至礼, 整个人突然极为放松地往车后座一靠。
　　他经历了好几个仿佛平行世界的小世界，但不管那些世界表面看起来有多无害和日常, 但沈霁云从来都没放松过自己的内心，就算是在马路上看着那些“真实”的人, 沈霁云也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因为身处在这种世界，谁都不知道世界会在什么时候毁灭崩塌。
　　并且就算沈霁云次次从那些世界回来, 再次回归于现实世界, 内心也始终是紧绷的，有那么一些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差点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但现在傅至礼在他身边，不知道为什么，他心神倏地变得无比安宁。
　　从前几个世界来算, 就算他再次进入那些小世界，遇到一些危险无比的鬼，傅至礼也会在那些世界用另一种形式守护着他。
　　他不是一个人, 不管是傅至礼还是在他身边的那些鬼都让他明白，不管是真实还是虚幻，他都不需要彷徨失措。
　　傅至礼顺着沈霁云的目光也看向人行道，有对走得很快的情侣正在拌嘴，在这两人身后，还有一对互相搀扶着过人行道的老人。
　　“阿云……”傅至礼笑了下，说了一句，“等我们以后老了也会手牵手过马路吗？”
　　沈霁云认真思考了一下，故意没回。
　　傅至礼眨了下眼睛，等待了两秒，沈霁云还是没回，他又等了几秒，猛地牵住沈霁云的手，颇有些咬牙切齿地问：“你还要想？”
　　这种问题不应该立刻回答嘛？！
　　沈霁云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傅总可真不经逗。
　　沈霁云想了想，用自己独有的方式回道：“别说我们老了，就算是以后死了也会手牵手的。”
　　“……”傅至礼。
　　你是对浪漫过敏吗？
　　不过内心虽然吐槽，但傅至礼想到百年后的画面，又眉梢微扬，觉得那样也不错。
　　在俩人说话的时候，车停在一家餐厅门口。傅至礼和沈霁云下车，餐厅门口有服务员等候许久，笑着将俩人迎进门带上高层。
　　餐厅内明亮的水晶灯悬垂而下，流光四溢，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酒香和悠扬的音乐，但餐厅内空无一人没有其他的客人。餐厅左侧靠窗，能俯瞰整个帝都的夜景，其中有一张桌子已经布置好餐品，高脚杯的杯壁在灯光下透着微微的红，是杯内红酒的波光。
　　沈霁云打量了下餐厅，心有所感，看来傅总是觉得刚刚的求婚不太正式，这是要正式一下啦。
　　服务员将俩人引进餐桌后悄无声息地退下，餐厅内只有丝绒帷幕后的音乐声在不急不缓地弹奏着。
　　沈霁云的心变得更为宁静。他坐在傅至礼的对面，目光在桌子上看了下，倒是没有看到求婚常见的戒指盒。
　　傅至礼打了个响指，有人从门口进来，看穿着打扮不是餐厅内的服务员，这人手上拿着厚厚一摞文件夹，眼神目不斜视，但还是没能耐住好奇心，快速无比地看了下沈霁云。
　　几乎在看到这摞文件夹的时候，沈霁云就知道傅至礼的求婚是什么了——按照他之前见家长时的大手笔来看，这些文件是什么已经一目了然了。
　　这人送完文件又不舍离开，皮鞋踩在地毯上传来细微的声音，磨磨蹭蹭地想要听八卦。
　　沈霁云被傅至礼公司的人逗笑，笑了出来，这人听到笑声顿时麻溜开跑。
　　傅至礼没笑，他表情一向平静，只是看到沈霁云笑的时候，眼中也泛起一丝笑意。他将桌上的文件往沈霁云的方向推了点，开口说道：“阿云，这是……”
　　不过他话刚开始说，沈霁云笑眯眯地接道：“我知道。”
　　傅至礼微怔，沈霁云又说：“我不要。”他露出一个头疼的表情：“我自己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还想着我帮你管那么大的傅家集团啊？”这是傅家的东西，他不能要。
　　这和傅至礼想象中的“感动”完全不同，小说里不是说伴侣收到这些会很开心激动吗？！
　　傅至礼顿了下，声音有些小：“这是我能给你的，最珍贵的心意。真的不要吗？”
　　沈霁云蓦地心软了一下，世上众人所求不过名利金钱，傅至礼送的这份大礼确实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沈霁云声音很柔和：“对于我来说，你最珍贵的不是金钱和其他的外物，我要得更多，我要你一直陪在我身边。”
　　傅至礼没有丝毫犹豫地说：“我们都睡过了，你还能对我不负责？”
　　沈霁云：“……”喂！
　　大半个月后，沈霁云收到一份礼物，帝都本地派送的，快递员是上次餐厅见到的傅至礼身边的秘书。
　　秘书咳嗽两声：“傅总不好意思当面交给您。”他将一个礼物盒递给沈霁云。
　　礼物盒很大，沈霁云接过的时候感觉沉甸甸的，心里不由好奇不会又是那些文件吧？
　　等他拆开礼盒后发现还真是一个文件夹！他有点哭笑不得，但是当他打开文件的时候看到的却不是和公司有关的内容，而是一页页的聊天记录。
　　是自己和傅至礼当年网恋时的聊天记录。
　　翻到最后一页，发现下面还有一个很小的戒指盒。
　　沈霁云打开戒指盒，是一个很小的戒指，不像是外面买的，戒指盒里还有一张小纸条，里面有龙飞凤舞的两行字——
　　“阿云，这是当年我自己做的，打算见面时送你的戒指，虽然迟了这么多年，但我的心意一直没有变过。”
　　“你如果再用死遁这个借口离开，这一次就算去地府我也会把你揪出来。”
　　感情最让人铭记的，不是那些刻骨铭心的誓言，而是在若干年后依旧不改的心意。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