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的是牢饭吗?是审判官!!》作者:画楼飞红   简介:   诸天神佛,皆为我后。   樊绝曾经捅过一个天大的娄子,正确地来说,他把天捅了个娄子。   天穹撕裂,天魔降生,世间妖魔欢欣雀跃,准备从被天道眷顾的人类手中夺过世间气运。   天道,不过如此;人类,蝼蚁而已。   然后他便被燕止一剑斩断了魔角,比剑刃还冷漠的男人彻底镇压了他的魔气,毁了他的魔刃。   樊绝吃上了牢饭。   改造十年,刑期还剩九千九百九十年的时候,樊绝终于又等到了减刑机会。   断角的男人极为嚣张地靠在监狱的铁板床上,吹了个轻浮的口哨:“大审判官,请动我可是需要报酬的。”   燕止正低头擦手中染血的剑,闻言头都没抬:“你最好把机会放在减刑上。”   “那有什么意思?”樊绝一把扯过燕止的领子,手上的镣铐因为他的动静哐当响,他愉悦地看着一丝不苟的衬衫被弄乱,“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燕止睨他一眼,斩断樊绝魔角的神剑蠢蠢欲动,空气在一瞬间凝滞。   半晌,燕止拍开他的手,将神剑回鞘:“好。”   樊绝勾了勾唇,假模假样地拍了拍他亲手揉皱的衣领,低声道:“这次我要不戴。”   妖魔小弟们为了劫狱,一路过关斩将,总算找到了他们被关押的王上。   然后就看见王上轻轻松松打个响指,手铐应声掉落在地上。   妖魔小弟们瞪大眼睛:“不是王上,你能跑为什么不跑,牢饭有这么香吗?”   樊绝懒得搭理蠢蛋小弟们,将重伤的燕止提起来,以同样的方式铐住了大审判官。   还不忘把他凌乱的衬衫拉一拉,遮住燕止身上暧昧的痕迹。   一群蠢蛋,香的是牢饭吗?   ————   樊绝不想杀燕止,妖魔小弟们就偷偷来替王上杀。   使出十足十力气的一道魔气偷袭过去,燕止丝毫不动。   他缓缓转身,如同看蝼蚁般瞥小妖魔们一眼,“哐当”一声,手铐以同样的方式掉了下来。   妖魔小弟们绝望地瞪大眼睛:“不是,他能跑为什么也不跑?”   被打飞的一瞬间,他们含泪闭眼:   “合着你们俩玩cosplay啊!”   cp:腹黑混沌愉悦犯实则纯情还占有欲超强的囚徒攻×神性十足睥睨一切冷漠但对攻迷之双标钓系的审判官受 樊绝×燕止   阅读指南:   1.现幻背景,人妖共存;   2.前期会有部分对抗情节,问就是xql情趣嘿嘿;   3感情线剧情线一起走~感情线占比较大~   4.强强甜饼~小情侣都是恋爱脑~命中注定,彼此唯一!!!   【小情侣轮流上封面,v后晚11日更,裸奔失败就晚12(躺倒jpg)】祝阅读愉快~~   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灵异神怪 相爱相杀 甜文 现代架空   主角视角:樊绝 燕止   一句话简介:审判官你好香~   立意:辨是非,解人情 第1章   天被捅开了。   阴沉的乌云仿佛要沿着被捅开的缺口倾泻而下。一个长着角的男人抬手撕裂天幕,一步一步从缺口中走了出来,他浑身魔气肆虐,引得四方妖魔蠢蠢欲动。   天道,不过如此。   男人抬起手,魔气凝聚再度指向天穹。   然而下一秒,身后一道凌厉的剑气破空而来,掠过男人的一只魔角,紧接着是什么断裂的声音。   有黏腻的液体从男人额角缓缓滴落。   断角的男人错愕转身,看向这道能斩断天魔魔角的剑气来源:   他对上了一双如剑刃般冷漠的金眸。   断角跌落在尘土里,浸出的血滴染红了枯黄的落叶。   ……   九年后。   一片枫叶乘着细软的雨丝,穿过监狱高墙方形的小窗,飘落在樊绝手里。   “呦,外面下雨了!快快,给王上遮雨,”一只蓝毛壁虎精推了一把旁边的麻雀精,“能不能有点眼力见!”   麻雀精点了点头飞上去,把翅膀从铁栅栏的缝隙伸到樊绝牢房,正正好遮住樊绝头顶的雨。   “挡着光了。”樊绝淡淡开口。   麻雀精闻言连忙移开翅膀,不小心一哆嗦,翅膀上的水全冲樊绝倒了下去。   樊绝:“……”   月光重新透过铁窗,洒进了阴暗的室内。牢房里的身影沐浴在月光之下,总算清晰起来。   那是个眉眼轮廓极为深邃的英俊男人,明明四肢和颈间都被镣铐牢牢铐住,他却仍颇为自得地半靠着看着本书,男人灰棕色的长发散漫地披到胸口处,唯独左侧的发尾渐变出一丝红色,像是被血浸过一样。   男人轻轻抬眼,比血更艳冶的双眸往上瞥了一眼。   麻雀精:“……”感觉要被拔毛了。   樊绝收回目光,看了一眼手里湿透的书:好消息,水没砸樊绝头上;坏消息:樊绝对自己的东西占有欲一向很强,包括书。   樊绝转了转手腕,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你知道的,监狱里能有的娱乐活动很少,看书是一个,另一个……”   另一个当然是斗殴了!樊绝刚关进来时,一些没眼力见的妖魔鬼怪以为找到了新欺负对象,结果却全成了樊绝的新沙包,从此做低伏小,不敢造次。   樊绝俨然成了这座镇魔石狱的山大王。   “别……别啊!”壁虎精连忙摆手,转身从自己的私藏里面掏掏掏,掏出一本小册子,“王上!我有!看我这本!”   樊绝看了一眼壁虎精,接过了那本小册子。   壁虎精长舒一口气。   其实他倒没有什么读书的爱好。樊绝被天道所伤沉睡了整整一千年,世界已经从封建时代推进到了现代化社会。好不容易撕裂天穹苏醒,他甚至没来得及看清那些高楼大厦,又被大审判官囚禁了起来。   睡得太久,从前的事记不太清,现在的世界也并不了解。   比如……樊绝低头看向手里的枫叶,他其实并没有见过红色的落叶。   看书是了解外面世界的一种途径。   啧。如果不是被那个人抓到这里……   樊绝心情变得糟糕了一点。   他随手翻开手里的小册子,结果第一眼就被惊呆了:“嗯?”什么东西?   樊绝手里是一本名为《监狱逃生指南》的男男囚j强z漫,入目第一幅画面就是囚徒攻把狱j受铐在了放满了各种刑具的刑台上 ,酱酱酿酿,不可言说。   “这可是我的私藏!”壁虎精十分自豪,“知道在这里弄到这玩意儿有多难吗?也就是您!小的我才愿意拿出来……”   樊绝蹙起眉,快速翻了两页漫画:雄性不应该是和雌性结合繁衍吗?难道千年以后不一样了?   “这本……权威吗?”   壁虎精看了眼樊绝的表情:“当然权威。”石狱必备守则好吗?   更让樊绝震惊的是,漫画后面,狱j受居然还生了……生了……   “后面……也权威吗?”   “当然啊。”石狱权威圣典,一本被抢着看!!!   樊绝努力建立了一下新的三观:所以千年以后的世界已经变成同性结合+繁衍了。   没什么稀奇的,世界千变万化嘛……   樊绝努力说服自己,抱着了解的心态,面如死灰地看完了整本漫画。   夜已经有些深了,隔壁的麻雀和壁虎已经呼呼大睡,只有樊绝看着漫画最后一页主角的新婚play陷入沉思……   他又看一眼手里那片红色的枫叶,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这个世界了。   他闭了闭眼。   很快,一道小小的灵识从樊绝身上跃出,化成一只长着翅膀的黑色断角小兽,小兽睁开眼,宝石般的红眸咕噜一转,然后便卡着铁栅栏的缝隙费力挤了出去。   这是樊绝灵识所化的本体缩影,但因为有缚魔链的限制,这只缩影也跑不出这座监狱。   但好歹活动空间变大了一点。   化作小兽的樊绝熟门熟路地拐了几个弯,一直走到了监狱一个无人的角落。   角落只有一张桌子,窗外的月光洒在那张桌上,投射出另外一只小兽的影子。   桌子上站着一只和樊绝长得极为相像的白色小兽,和樊绝不一样的是,他并没有角,翅膀比樊绝更大一些,边缘泛着点金色。   他没什么表情地站在那里,一双金色的兽眸看起来疏离又冷淡。   樊绝跃上桌子和白色小兽并肩而立,毛茸茸的耳朵耷拉着:“白白。”   被称作白白的小兽闻言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却展开了翅膀,替樊绝遮住了从窗口飘落的雨丝。   “现在外面什么样?”樊绝突然开口,“你应该见过。”   白白转头看他:“……”   樊绝顿了一会儿,嗤了一声:“算了,问你干什么,你又不会说话。”   白白是樊绝入狱后遇到的一只与他本体长相有一些相似的小兽,像到樊绝差点以为他还有同父异母的亲兄弟,难得有和自己一样被抓的同族,樊绝下意识会对他有一些亲近感。   或许是修为不够,白白并不会说话。   白白看了一会儿樊绝,樊绝的语气带着点惯常的散漫,听起来好像并不甚在意,但灵识化作的兽体却掩不住失落,耳朵几乎耷拉到了底。   白白把脑袋凑过去,蹭蹭樊绝的耳朵。   “你在安慰我?”樊绝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出口的语气和萌萌的小兽外表形成极大的反差,“你自己也身陷囹圄,我在这里被关了九年,便见了你九年——你被关在这里的时间,大概比我还要长许多。”   白白的动作顿了顿。   “其实没什么,不过是今天突然觉得,我好像很久没见过这个世界了,从前的印象没多少,现在的变化也不知道。”   白白看了看樊绝,意思很明显:为什么突然这么想?   “……”樊绝总不能说被 H 漫里的男男酱酱酿酿震撼到了,只能伸了伸爪子,把一片躺在毛茸茸爪垫里的枫叶递了过去,“我从前从来不知道落叶居然有红色的,就像……”   就像樊绝魔角断裂之时,渗出的血珠染红了地上的落叶。   樊绝没说出这句话,但白白却若有若无地瞥了眼樊绝的断角。   樊绝把手里的枫叶递给白白,半真半假地玩笑道:“说不定哪天我会带着你一起越狱……”   “有人越狱了!!!”樊绝话音未落,不远处就传来狱警们此起彼伏的叫声。   不是?居然有人敢抢在樊绝前面跑?   樊绝顿了顿,蹭了下白白的脑袋,然后迅速转头跃下桌子:“我先回去看看。”   白色小兽一双金眸看着樊绝,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   ……   整座监狱几乎乱了套,妖怪、狱警的叫声几乎掀翻了监狱,樊绝发现不少牢房里面的妖怪都不见了,顿觉不妙,加快速度跑回了自己的牢房。   灵识入体的一刹,樊绝却发现身旁所有的声音一瞬间消失了。   ?听感没入体?   樊绝下意识睁开眼。   然后对上了一双仿佛神祇俯视人间般无情又冷漠的金眸。   樊绝的眼神也彻底冷了下来,他打量了一眼铁栏杆外高马尾的男人,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剑,懒懒开口:“我还以为是谁呢,能瞬间镇住这群叽叽喳喳的妖精,比冰块还好使……别来无恙啊,大审判官。”   被称作大审判官的男人没把眼神分给他,只是看了一眼旁边跟过来的张玺张副局,张玺浑身激灵,立刻会意过来,从狱长手里拿过钥匙打开了狱门。   监狱大乱,所有人最先的反应都是来检查樊绝跑了没有。他们惧怕樊绝,不敢随便靠近,所以自然会把燕大审判官请来。   燕止。   樊绝看着金眸的男人走了进来。明明只穿了简单的风衣,但燕止身上就是有一种能震慑所有人的气势。无论是他仿佛被天人精心雕琢般的脸,还是那双睥睨众生的金色眼睛,亦或是冷得仿佛没有一丝感情的表情,都令人下意识感到畏惧。   更别提他手里还有那把神剑。   隔壁的麻雀精都默默往后缩了缩。   在所有人都往后退的一瞬间,樊绝却突然冷哼一声,下一秒,他便以常人难以反应的速度挥动魔气打了过去!   “大人!小心偷袭!”张玺在后面慌慌忙忙地喊一声。   樊绝周身魔气更盛:“偷袭?九年前多亏了燕大审判官的偷袭,我才能待在这里啊。”   燕止面色半分未变,神剑出鞘半分,便直接挥出一股凌厉的剑气,打了过去。   樊绝手上的魔气与神剑剑气在对冲的一瞬间抵消,一双血眸愈发幽暗,浑身散发的魔气刹那展开无差别攻向所有人!   燕止终于眉心微蹙,下一秒剑光展露,神剑瞬时出鞘攻向樊绝!   樊绝嗤笑一声,带动魔气就要直接硬拼过去。颈间的缚魔链却突然起了作用,将他猛地望后一拉。   燕止手里的神剑没有碰到任何阻挡地落了下去!   所有人都吓得捂住了眼。   空气一片寂静。   最后还是张副局先偷偷把手指张开了一条缝,颤颤巍巍地瞧了过去:   只见魔头和审判官大人一起纠缠在地上,樊绝因为惯性仰面躺倒,而燕止则半跪在樊绝身上,一手压住樊绝,另一只手持神剑指向樊绝的心口。   剑刃刺破了樊绝的紧身囚衣,有血珠缓缓冒了出来。   面对这种情景,樊绝半分不慌,居然还笑得出来:“要杀了我吗?大审判官。”   燕止淡淡看一眼樊绝,刚要挽剑入鞘,余光突然瞥见什么似的,整个人一顿。   樊绝也愣了愣,没明白是什么让燕止有这么大的反应,他跟着燕止的目光,偏首将视线落在自己的头侧。   地上,他的脑袋旁,恰好掉了一本翻开的书。   是那本男男囚禁强制 H 漫。   翻开那页正好是囚徒把狱警抱在身上脐橙play。   恰好与樊绝和燕止此时的动作一模一样。   樊绝:“……”   不是,你听我解释。 第2章   燕止的目光落在小黄漫上不过一瞬,便又重新移开,他看了眼樊绝,然后松开了钳制。   神剑入鞘,燕止站起来,俯看着樊绝,终于舍得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看来你的监狱生活很丰富,樊绝。”   “哦?大审判官这么关心我啊,”樊绝躺在地上,散漫地笑了一声,顺便十分不经意地暗自解释一把,“或许你更应该关心一下壁虎精是怎么能拿到这种书的。”   闻言燕止只是古怪地看了樊绝一眼。   樊绝怔了一下,想到什么似的转头望向隔壁牢房。   麻雀精移动小爪子往旁边也让了让:另一边早就空空如也了!   “壁虎精跑了!”姓冯的狱长痛心疾首,又害怕燕止怪罪他,连忙先发制人,隔老远指着樊绝的鼻头说,“一定是这个魔头指使的!他自己被缚魔链锁住了跑不掉,就指使壁虎精先逃出去搬救兵!真是阴险狡诈又作恶多端!依我看大人您就不应该留他活口,要不就把他两只角都斩了,彻底废了他……”   樊绝缓缓坐起来,他带着点笑意看向冯狱长,眼神却冷了下来,仿佛有幽暗的血河在那双红眸中流动。   冯狱长对上那双眼睛,目光开始涣散……   “樊绝。”燕止突然俯身,一把掐住了樊绝的下巴,强行将樊绝的目光转了过来。   樊绝没有停手,他望向燕止金色的眸。   燕止很轻地蹙了下眉,他的眼神未变,只是开口:“张玺,把他带下去。”   张玺摸了摸脑袋,在樊绝和冯狱长之间望了一会儿,最后用十分高超的情商把这个“他”锁定在了冯狱长身上,然后把人拖了下去。   牢房里只剩下樊绝二人。   樊绝就着这个姿势看了燕止清明无比的眼睛一会儿,好半天才嗤笑一声:“真是厉害啊大审判官,一点恶念都找不到。”   作为世间恶念的集合体,天魔樊绝只要找到人们的恶念,就能摄魂夺魄,将他变成自己的傀儡。   刚刚冯狱长指责樊绝的那一刻,推诿,残虐,弄权——各种恶念在樊绝眼里便如实质般从这人身上散发出来。   只需对视顷刻,樊绝就能直接摄魂,控制他的记忆、灵识、魂魄,甚至夺舍。   但大审判官拦住了他。   樊绝找不出大审判官的恶念。   他从没见过没有恶念的人类。   樊绝突兀开口:“你是人吗?”   燕止:“……”   樊绝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点歧义,于是重新问了一遍:“我的意思是,你是什么东西?”不会是天道专门找来恶心他的神器化身吧?   隔壁麻雀精听到这种对话,都忍不住捂住了耳朵:樊绝这么说话真的不怕被打吗?   但燕止没打樊绝,他只是垂目看了樊绝一会儿,淡淡提醒:“你再为恶,会被继续加刑。”   “为恶?”樊绝觉得好笑,“搞得燕大审判官有多关心我似的。”   这刑不就是燕止加的?   就着这个姿势,樊绝抬眼看了燕止一会儿,燕止生得极冷,甚至平常连眼神都懒得分给别人几个,樊绝难得这么近距离观察燕止的正脸。   于是他居然真的认真看着燕止的脸,找了一会儿燕止“不是人”的证据。   燕止突然侧过了脸,右耳的单侧金色耳坠划过了樊绝的侧颊。   像羽毛拂过一样。   樊绝:“?你……”不会是在害羞吧?   燕止放开了樊绝,往外看了一眼,突然道:“冯狱长说的对。”   “啊……”樊绝顿了顿,眼底渐渐没了温度,“你觉得他说得对?我还以为燕大审判官有多正直不阿……”   “壁虎精逃出去后会泄露你的消息,这一点冯狱长说得对,必须要将你转移,”燕止打断樊绝,他松开了樊绝的下巴,重新俯看着樊绝,“我会亲自看管你。”   樊绝:“?”   ……   石狱的走廊处,张玺正指着冯狱长的鼻子训他:“你说你,喝酒误了事,没发现妖魔集体越狱了也就算了,现在还当着燕止的面搬弄是非……”   冯狱长低着头,时不时瞥一眼里面:“副局……我说得也没错啊!天魔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就不信这件事没有他插手……”   “他插没插手审判官自有定夺,燕止你不知道吗?是魔是神,他都一视同仁……你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了。”   “我只是……”面前的冯狱长刚想继续狡辩,突然整个人愣了愣,望向张玺后面。   张玺想到什么似的转身望去:   燕止出来了。不光燕止出来了,樊绝也跟着一起走了出来,他颈间的缚魔链被燕止拿在了手里,照理来说这有种屈辱的意味,但樊绝仍然散漫地笑着,看起来仿佛悠闲自得地逛街一般。   他一手握住颈间的长链,还有闲情和燕止聊天:“你说冯狱长只有那一点说得对,所以是觉得我一点也不阴险狡诈,一点也不作恶多端吗?”   燕止没理他。   倒是张玺急匆匆地走了过来:“燕大人!局长强调过,樊绝不能离开这里……”   “监狱的镇魔石被盗,”燕止瞥他一眼,“缚魔链很快就会失效,把他留在这里,你觉得能困得住他多久?”   “这……那我和局长请示一下……”   燕止突然停住脚步看向张副局:“除了我,没人能困住他。”   樊绝在旁边配合地“哇哦”一声,看向燕止:“看来想要逃走,只要杀了你就够了。”   燕止仍旧没理他,只是继续道:“或者也可以由你来看管他,张玺。”   樊绝盯了盯张玺,十分客观地说:“这个?我五分钟就能解决。”   “……不不不不不,”张玺连连摆手,十分卑微地弯腰请走两位大佛,“还是由您来看住他吧……”   燕止三言两语解决张玺,牵着樊绝离开这里。   就当所有人都要松一口气的时候,燕止突然又偏了一下头,看向角落的冯狱长。   冯狱长:“!”   “冯玄邪,玩忽职守,推卸责任,对审判官出言不逊,数罪并罚,张玺,按律处置。”   冯狱长浑身冷汗直冒,妄图上前辩解:“大人!我……”我什么时候对您出言不逊了?   张玺一把捂住了他的嘴,把他拖到一旁:“行了你,别说了,我都怕你等会儿罪名再加一个,老实挨着吧!”   燕止冷淡地转头,带着樊绝离开。   张玺连忙吩咐人把狱长拖下去禁闭,自己跟了上去。   ……   狱中的闹剧上演了太久,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已经蒙蒙亮了。清晨的露珠跃下草叶的边缘,又滚到了另一片叶子上。   有晨风吹起樊绝的发丝。他眯着眼睛,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这个崭新的世界:   千年,人间似乎发生了些变化。房屋变高变直,树木长成整齐的一排,交错的长线横亘其上……   樊绝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四周。   燕止静静地站在他身旁,没催他。   “这附近没有红色叶子的树吗?”樊绝找完一圈附近的树木,突然开口。   张玺不明所以:“这附近哪来的……”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旁边的燕止居然破天荒搭理了樊绝:“那是枫叶。”   哦,可是附近也没有看到枫树。樊绝正要继续问,不远处一辆小轿车先“滴”了一声。   樊绝的注意力又被这个会叫的铁盒子吸引了过去。   燕止带着樊绝来到了铁盒子前。   张玺:“我来替您开……”   黑色手套触上了车门把手,燕止拉开了轿车后座的门,看向樊绝:“进去。”   樊绝带着点好奇坐进了轿车的后座。   燕止跟着坐到了樊绝旁边。   张玺看着这一幕,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事实上,还从没人和燕止一起坐在后座过……   不过也正常,毕竟大审判官要时刻盯紧这个大魔头。   张玺成功说服了自己,转身去了副驾。   司机新入职不久,姓王,叫王一狲。张玺交代了两句:“小狲,开稳点儿。”   司机连忙点头。   樊绝没听懂“开”什么,望望燕止。   燕止看他一眼,突然侧身,替樊绝拉过安全带。   燕止的身影挡住了樊绝眼前的光亮,大审判官低头扣安全带的时候,或许是凑得太近的原因,樊绝又感觉到了燕止那只单侧耳坠轻轻晃动,像羽毛一样划过他的侧颊。   樊绝偏了下头。   “咔哒”一声,安全带被扣好,燕止重新坐回去。   樊绝认真瞧瞧身上的安全带:这是什么新型的囚禁方式?啧,不过这根带子看起来不像是能困住他的样子……   “嗡——”前面的张玺和小狲刚调完导航,没看见刚刚这一幕,随着马达的轰鸣声,轿车飞速行驶起来。   樊绝微微睁大了红眸:这是什么坐骑吗?还是灵器?但是他怎么没感觉到它身上的灵气……   “汽车。”燕止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吐出了二个字。   樊绝望他。   燕止则看张玺一眼。   张玺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给樊绝介绍:“嘿哟大魔头,睡了几千年不认识吧?这是汽车,总之就是加了汽油之后再操纵,底下的四个轮子就会滚动,然后就会跑起来……”   樊绝懒洋洋地撑头看着窗外:“这种速度,还没我自己飞得快……”   “大哥,建国以后不许成精,”张玺扶额,“现在的人类都不知道妖魔的存在,你大喇喇飞来飞去,能吓死多少人你知道吗?……说起来就气……你知道你撕裂天穹苏醒的那天,我要处理多少人类的记忆吗?”   “他们知不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樊绝混不吝地开口。   “天道不允,”一旁的燕止突然道,“现在是人类的世界。”   “嗤,”樊绝最恨天道,闻言眼睛都不眨一下,反而继续说,“又是天道,他害我沉睡千年之仇,我还没来得及报……真是可惜啊,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已经捅烂它了。”   燕止蹙了下眉。   张玺见燕止脸色不悦,急忙阻止:“你是嫌一千年牢不够坐的吗?要不是燕大人拿神力补天,我们本来要把你……”   “哐轰——”一声,汽车一个拐弯急刹,把所有人都往右一甩!   樊绝头撞上车窗的同时,左侧甩来一个人,他下意识揽了一下。   “卧靠,小狲,怎么回事啊?”张玺惊魂未定,连忙拍了司机一把。   王一狲挠了挠脑袋:“估计是爆胎了,我下车看看。”   樊绝看着张玺跟着王一狲一起下了车。   “还要搂多久。”燕止冷淡的语调响起。   樊绝偏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然后松手,他觉得大审判官腰还挺细的:“我救了你,能减刑吗?”   燕止看一眼樊绝的脑袋:“我不觉得一辆汽车能让你或者我这样的人受伤。”   樊绝偏头看了一眼被他脑袋撞碎的车窗,又转回头:“……其实我脑袋挺疼的。”   燕止没理他,转身下了车。   轿车恰好坏在一段空旷的国道上,王一狲正尝试着修车,而燕止接了个张玺递过来的电话。   樊绝饶有兴趣地看着燕止耳旁那个能发出声音的长方盒子。   “王上!王上!”碎裂的车窗旁突然发出声音。   樊绝愣了一下,往外望去:只见王一狲鬼鬼祟祟地从车底摸了上来,向樊绝招手。   樊绝:“……倒也不必这样。”   毕竟是妖魔共主,从见到王一狲的第一眼起,樊绝就看出了他是一只兔狲精。   “王上,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一份活,终于见到您了!”王一狲含泪招手,举起手里的一把爆胎专用图钉,“趁现在,我们赶紧跑路吧!” 第3章   樊绝看一眼颈间的缚魔链,又看一眼手持神剑的燕止,最后瞧了一眼面前法力低微的兔狲精,果断开口:“不跑。”   “为什么!!!”   “白给。”樊绝十分简洁地陈述。   王一狲泪流满面:“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图钉爆胎大法!”   樊绝慈祥地看着他:“智商不高,能活这么大也是不容易。”   王一狲:“……”   “先老实当司机吧,再等机会……”樊绝看一眼窗外正在用小盒子和什么人说话的燕止,“我会想办法搞定他。”   “怎么搞定?”大概是因为先天克制,也或许纯粹是审判官的气质太冷,王一狲下意识有点怵燕止,“我打不过他……”   “嗤,”樊绝差点笑出声来,“一百个你也不够他打的。”   “那王上准备……?”   樊绝盯了一会儿燕止手里的神剑,缓缓开口:“九年前我刚刚苏醒,力量还没有恢复,不是他的对手。但现在……我认为他和我的实力不相上下。”   樊绝这九年来这么安分,不过是在等待力量恢复罢了。   王一狲眼前一亮:“所以这次镇魔石狱里的集体逃狱和镇魔石被盗真的是您干的?”   樊绝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继续说:“但他手里的剑有些棘手。”   不知道为什么,樊绝觉得那把剑上面似乎有什么专门克制他的力量,不然不可能能这么轻易斩断他的魔角。   说不定是天道小儿故意降下来的什么专门对付他的神器。   “对对,他那把剑我看着心里就发慌……王上您觉得该怎么解决……”   “偷剑呗。”大魔头樊绝很没有廉耻地说道。   “嗯……啊?可是燕止这种大佬,神剑应该已经融入灵识了吧?”   “融入灵识就取不出来了?”樊绝古怪看他,“忘了我能摄魂?”   只要找到一个人的恶念,樊绝随时能摄魂夺魄,燕止也不例外。   “虽然以燕止的元神强度,至多成功摄魂一刻,泯灭他的神魂有点难度……但拿走他一把剑没什么难的。”只要燕止没了剑,便难以奈何樊绝。   王一狲立刻点赞:“太好了!”   “不过我暂时没找到他的恶念,”樊绝话锋一转,他没觉得懊恼,反而越发来了兴趣,“啧,不知道大审判官陷入恶念,无法自拔的时候,会是怎样一幅模样?”   王一狲默默支持王上。   那边燕止似乎也察觉到了樊绝的目光,那双金眸回望过来。   樊绝冲他懒洋洋地笑了笑,打开车门走了过去。   燕止挂断了电话。   樊绝好奇地看一眼燕止手里的小盒子:“某种传音灵器?”   “你可以这么理解。”燕止把手机抛给张玺,“他同意了。”   张玺点点头:“局长同意就好……您……先忙!我去帮王一狲换备用轮胎!”   说完连忙跑了过去。   “他好像很怕你。”樊绝若有所思地看着张玺。   燕止抬眼看着樊绝。   事实上,大部分人都怕燕止。   樊绝除外。   “你把我一个人扔在车里,不怕我跑了?”樊绝靠近燕止,如果张玺在的话,就会发现两人的距离已经明显超过了安全距离,但燕止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一般……   “你跑不掉,”燕止斩钉截铁道,“你最好安分一点,不然异管局会重新处置你。”   樊绝挑了下眉:“异管局?”   燕止懒得解释,他拿出手机,在上面按了两下,递给樊绝。   樊绝好奇地看向这个小盒子:小盒子很神奇,会发光,里面还有很多现代文字:多亏樊绝坐牢坐得久,基本上把现代文字认了个全,这才险险没当上文盲。   他看向某度某科的解释:   异管局(全称:异常生物管理总局)。传说中上面专门用来统一管理妖魔鬼怪,及各项灵异事件的部门。   下设异类犯罪调查局、异类刑裁审判庭、南桥镇魔石狱、缚妖特勤组等机构,各司侦查、审判、监禁、执行之职,依法对各类异常进行处置和判决。   ……   “所以大审判官是审判庭的最高长官吗?”樊绝思索道,“不过看起来连总局局长也要给你点面子……”   为什么要给燕止面子?当然是因为燕止强。特勤组抓不了的妖,镇魔狱关不住的魔,全都只能靠燕止这个超级大佬解决。   超级大佬燕止替一脸好奇的樊绝打开不小心熄了屏的手机:“……”   樊绝看完了某度某科的解释:“异管局……因为我撕裂天穹算违法?所以要抓我?……有意思,不撕破它,我怎么破开封印?”   樊绝被天道封印,沉睡千年的账谁给他来算?   燕止看向樊绝:“你为什么被封印?”   “啧,睡了这么久,谁记得这些事?”樊绝把手机抛回去,还给了燕止,“不过不重要,无辜落难也好,罪恶滔天也罢,你们制定的律法与我何干?”   天魔随心所欲,无论是非善恶,道德戒律,人间律法,天道勒令,皆不可阻他。   燕止看樊绝一会儿,突然偏头轻声道:“所以天道不肯放过你。”   声音太小,樊绝没听清。他看见燕止偏过了头,笑了一声:“所以任何妄图阻碍我、约束我的人,都是我的敌人……燕止,你喜欢钱吗?”   话题转得太快,连燕止都愣了一下。   “或者你喜欢权力吗?看着也不像……”樊绝一边自顾自地说着,一边新奇地打量着现代世界的神奇,他看了会儿国道上的电子摄像头,“物欲呢?也没有?那有没有什么执念?要不恨的人也行?”   贪嗔痴恨,皆为恶念。樊绝已经行动力超强地想着该怎么对付阻碍他的敌人了。   燕止:“……”   樊绝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燕止一丝不变的神色,琢磨了一下,估计燕止还真没这些恶念。   现在给燕止培养一个恶念来着及吗?   “嘶……”樊绝陷入沉思,他看着燕止的脸,脑海中电光火石地闪过燕止看向 H 漫时的不自然与对视时那个扭头:   看起来燕止在这方面很好拿捏来着。   欲念也是恶念。   樊绝心里有了点想法。   他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国道的围栏前,一根从天上垂下来的长线落在了他的脚边。   这是什么?   樊绝好奇地蹲下去够那根线。   “樊绝!”不远处燕止突然开口喊他,樊绝一边捡线,一边侧头望了燕止一眼。   燕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错愕的表情。   樊绝:“?”   他的手碰到了那根线。   张玺和王一狲换好了备用胎,两个人齐齐转身,刚准备喊大审判官上车,结果就看到一根意外掉落的高压电线散发着火花,“哗”一下劈中了什么!   张玺和王一狲:“……”   ……   一档高档的别墅里面。   让人意外的是,这栋别墅的深处,居然有一间布满封印的囚房。   大审判官站在囚房里,看了一眼地上被电线劈晕过去的樊绝。   这是燕止的家。   封印是总局局长担心燕止看不住樊绝,特意加上去的。燕止没太在意这些,他半跪下来,随手扯掉了樊绝被高压电劈得破破烂烂的紧身囚衣,给他套了一件简单的衬衫。   樊绝戴了一个红色吊坠的项链,除此以外,又粗又宽的缚魔链像一个项圈一样箍住樊绝颈间,让燕止不是很方便给樊绝套上衣服。   没了镇魔石,缚魔链很快也会失去作用。   燕止抬了抬眼皮,直接打开了缚魔链。   也就在这一瞬间,地上晕倒的男人突然暴起,伸爪便要直接掐断燕止的颈骨!   神剑“嗖——”一声驶来,直接拦住樊绝,一正一邪两道力量直接正面相撞!   燕止淡淡地看着樊绝:“终于不装了?”   樊绝“啊”了一声:“原来早就发现了啊,大审判官。”   对于普通人来说,被高压线劈中几乎是必死无疑,但是对于天魔樊绝,那点电力还不够伤他半根汗毛的。   他装了半天晕,就是在等任何一个人掉以轻心,替他换下被劈坏的衣服——也就是那根缚魔链。   直到刚才那一刻,樊绝终于不再掩藏自己的杀心,直接对燕止发出致命一击。   “装温良装了很久,”其实也没怎么装的樊绝看着燕止,“也没骗过你。啧……要是以后由你看着我的话,说不定我每天都会换着法子想杀了你,真的不考虑永绝后患吗?”   燕止:“不考虑。”   神剑的神力激荡开来,直接震退了樊绝,樊绝遗憾地甩了甩手,也没再打算继续。   他看了一眼身上的衬衫:“新衣服?没见过,不过挺不错。”   好像没有找到系带的地方?   燕止瞥他一眼,缓缓走上前。   樊绝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要永绝后患了?   燕止伸出手。   然后樊绝就看见大审判官低下头,替樊绝一颗一颗去扣衬衫的扣子。   “我一定会杀了你。”樊绝说。   “嗯。”燕止淡淡答应一声,替樊绝扣好了领口最后一粒扣子。 第4章   最后一粒纽扣被扣好,燕止顿了顿,手触上樊绝颈间那条红色的吊坠。   樊绝突然躲开了他的手:“大审判官,不该碰的别碰。”   燕止抬了抬眼皮,收回手:“这个吊坠对你很重要?”   樊绝把吊坠从扣好的衬衫中拿出来整理好,然后略带古怪地盯了燕止一会儿。   燕止也看他。   好半天,樊绝才笑了一声,重新转回去整理衣服:“嗤,打探我的情报?那你算盘打错了,因为——我也不记得了……一千年前的事,忘了应该很正常吧?不过它大概对我来说挺重要的。”   燕止:“不记得了,为什么会觉得它很重要。”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就是感觉,”樊绝觉得大审判官问得真的很多,他思考了一会儿,“我刚醒过来的时候,手里就只握着它……我其实有点印象……应该是什么对我来说挺重要的人给我的。”   燕止目光看向樊绝的那双红眸,似乎真的有点讶异:“你还有印象?”   “大审判官,你这样真的很像一个问题宝宝……还是说审犯人审习惯了?”樊绝嘴里这么说,但还是继续回答道,“就是很久以前的一点零星碎片,他是谁,长什么样我都不知道,就依稀感觉他对我很好,挺照顾我……”   “照顾你。”燕止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   “是啊,”樊绝发现燕止一直盯着他看,估计是想打探出什么消息。不过樊绝确实不记得什么,也懒得瞒大审判官,他想了一会儿,最后给出了合理的推测,“可能是……”   燕止静静看着他。   “可能是我爹吧。”樊绝把心底的答案说了出来,“我还没化形的时候他就在我身边了,又这么照顾我,不就是我爹吗?毕竟父爱如山啊……”   樊绝越说越觉得有道理,丝毫没发现一旁燕止的表情从一瞬间的讶异再慢慢淡下来,直到最后用了一种十分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   “樊绝,天魔或许,并没有父亲。”   樊绝顿了一下,转头看了看燕止,又重新开口:“那或许是母亲?兄弟姐妹?总之都有可能……”   “……”燕止的表情又恢复了那副冷冷的样子,“或许吧。”   “说不定他们哪天就来救我了,”樊绝故意揶揄,“到时候我们就一起把你吃了。”   燕止:“天魔也不吃人。”   “哦,这样啊,”樊绝似乎觉得有些遗憾,“不过我也觉得别人靠不住。”还得靠自己亲手解决燕止才行。   他看了一眼身上干净的衬衫,又问,“衬衫是你的吗?”   燕止没说是或不是:“新的。”   樊绝唇角勾起一点弧度:“那裤子不换吗?看起来都被劈焦了,刚才我动手的时候居然没坏,真是个奇迹。”   燕止偏头:“你要我给你换裤子?”   樊绝耸了下肩,故意道:“我不会穿你们这种衣服,不是很正常吗?”   燕止不上樊绝的当:“不熟悉就光着,反正你也出不去。”说罢他留下了剩下的衣物,离开了囚室。   室内重新寂静了下来。   樊绝看了眼熟悉的铁栅栏,又打量了四周一圈,一些再简单不过的陈设,墙上挂了很多刑具,也不知道是谁布置的。这里应该是一间类似秘室的囚房,不过樊绝刚刚装晕的时候偷偷看过,燕止似乎就住在他的对面。   从燕止的房间出来,移动走廊上的一幅画,就可以来到这间囚室。   布下附近封印的人修为不低,虽然拦不住樊绝,但樊绝要是暴力破开,一定会惊动隔壁的燕止。   啧……真是棘手啊。   樊绝拿过旁边折叠整齐的裤子:一条皮筋腰带的简单灰裤,已经算是很照顾现代文盲樊绝了。   他随手脱掉裤子,天魔仿佛上帝捏造一般完美的曲线呈现出来。   樊绝一边换上新的衣物一边想:对这位大审判官……该从哪方面下手呢?   樊绝觉得这个人很奇怪,或者就像之前说的那样,燕止不像一个人。   他身上似乎真的有一种神性,不会对任何人施予偏颇的感情,对张玺和冯狱长那样的同事没有亲近谄媚,对樊绝这样的囚徒,也从来不戴有色眼镜。   就好像真的永远公正无私一样。   天道捏造的无趣之人。樊绝想。   不过……越是这种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人,就越是容易被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拉入泥淖。   欲念也是恶念。   樊绝重复了一遍这个想法。   刚刚樊绝又试探了燕止一次。似乎燕止每次接触到这些有关……的事时,都会下意识地不自然。   想到现在这个世界是一个男男结合与繁衍的世界,樊绝心里有了主意:   如果从这方面拿捏他呢?   ……   樊绝本来想先安分几天,摸清楚这里的大致情况再动手,但令人意外的是,燕止居然先找了过来。   “樊绝,你有一个减刑机会。”燕止侧身站在铁栅栏外,没什么表情地开口。   樊绝看起来似乎并不感兴趣:“减多少?一年?五年?十年?在我看来没什么区别啊。”   毕竟基数是一千年。   “一百年。”燕止不紧不慢地开口。   樊绝顿了顿,他隔着栏杆打量了燕止一会儿,然后笑着仰头:“其实也就那样。”   燕止淡漠地看着他,突然问:“有别的条件?”   “有你能答应?”   燕止思考了片刻:“不作恶。在一定的范围里,我可以答应你。”   樊绝笑了:“‘一定的范围’,大审判官,你也太耍赖了——这个范围由你定义。”   “放你出来以外,我能做到的都能答应。”燕止说。   “哦?”樊绝终于来了点兴趣:“那我可要好好想想了,先说说吧,要我帮什么忙?”   “有妖拿被盗的镇魔石作恶。”   “谁?”   “壁虎精。”   樊绝:“出息了啊。”   燕止:“……”   “抓他对你们来说很难?还非要我出手?毕竟我还有和他勾结上的可能。”   “本来不难,”燕止垂眸,“但他借用了人类的力量。不能伤害人类。”   樊绝:“有人类在帮他?”这就说得通了,他们这些“正人君子”好像很担心伤到人类来着。纵使燕止本领再大,有人类插手其中,就会变得束手束脚。   樊绝笑意吟吟:“所以你的意思是人类我来杀?行。”   “……”燕止蹙眉看他,“樊绝,业障过多,会遭天罚。”   樊绝故意挑衅:“啧,所以就我来啊,反正我和天道已经是生生世世的敌人了,正好别脏了你的手……”   燕止声音变冷了:“樊绝。”   “要生气了?”樊绝一直仔细观察着燕止的表情,然后在合适的时机重新笑开,一转话锋,“啊啊啊……开玩笑而已……知道了,你们不就是想要借助我夺魂的能力,在不伤害人类的前提下从他们的口中套出壁虎精的下落嘛……”   燕止神色稍缓,他重新看了樊绝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神色自若地移开视线:“任务期间你可以暂时自由,不过,须与我签订十天血契,不可伤人,不可逃脱。”   血契必须要双方自愿以神魂缔结,缔结之后,违者神魂俱损。   “看来我是跑不掉了啊……”樊绝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还是点了点头,“行吧,答应你。”   燕止也点了下头,下一秒他的神剑出鞘,却只是很轻地划过了他自己的手指。   血珠冒了出来。   樊绝盯着燕止指尖的血珠看了一会儿,第一次觉得他像一个人。   燕止上前,隔着铁制的栅栏,伸出了手:带血的食指点在了樊绝的额间。   有点凉。   樊绝静静看着燕止。   这是一个机会。   夺魂……如果樊绝要夺的,是燕止的魂呢?   ……   樊绝暂时自由了。   虽然按照燕止要求,他必须寸步不离地跟在燕止身边,但依旧不妨碍他对现代的一切新奇事物充满好奇心。   “墙上那个是灯吗?我在书里见过……那为什么石狱里不用?这个发光的大长盒是什么?里面的东西在动?还有圆盘里一直在走的针,它不累吗?”樊绝在燕止的卧室里到处乱瞧,似乎觉得非常有趣。   “吊灯,电脑,时钟。石狱有封印,不能用电,”燕止没什么表情地回答完樊绝的问题,“你在监狱读的书呢?”   “读过不代表见过,只能猜个大概,”樊绝摊了下手,又问,“嗯……其实我还挺好奇那个小长盒子……手机的。”   燕止从书桌前的抽屉里拿出了什么,扔给樊绝:“你的手机,方便之后的任务联系。”   樊绝一双红眸微睁,他接过崭新的手机,然后向燕止歪了下头:“怎么用?”   “……”燕止静静看他一会儿,最后还是走上前,替樊绝打开了手机。   三十分钟后,燕止给樊绝的手机设置了123456的密码,存进去了他和张玺、王一狲的联系方法,并教樊绝学会了拔通电话和短信联系。   “先学这些。”燕止给樊绝的手机设置好老年模式,然后便去阳台和异管局局长通了个电话,大概是在交待樊绝的事。   樊绝看一眼远处阳台上的人,然后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手机。   他打开联系人界面,找到王一狲的名字,思索了一会儿,没选择拨通电话,而是点开了旁边的聊天框。   “手写输入法”自动弹了出来。   樊绝慢悠悠地写了几个字发了过去。   樊绝:是我,樊绝。   那边很快回了消息。   王一狲:呦,哪个骗子啊?发短信……这么老土的骗法,呵呵呵……王上踩缝纫机呢,怎么可能会给我发消息?给我要多远滚多远!!!   樊绝:?   樊绝:……比图钉爆胎大法更有用的办法,要听吗?   王一狲:!!!你怎么知道我的图钉爆胎大法?!!你你你……   王一狲:我这么周密的计划,一定不会有别的人知道!你是真的王上?!!   樊绝:……   王一狲:王上!您逃出来了?不愧是您!!!   樊绝:做了一点交易,换了一点自由而已。   王一狲:好好好!再接再厉!王上您刚刚说的更好的方法是什么?   樊绝:嗯?我记得我说过一遍。   王一狲:哦!对了!夺燕止的魂!可是他身上不是没有恶念吗?   樊绝:没有啊……那就替他造一个恶念吧。   燕止就像一张极白的纸,看起来极度正义,但如果有一滴墨水浸染开……   王一狲:好好好!那王上准备从什么恶念入手?   樊绝:欲念。   那边静了一会儿。   樊绝觉得有点奇怪,于是发了个问号过去。   王一狲回了消息:呵呵呵……您是说……您要勾引燕大审判官吗?可是小的好像听说,他是出了名的不近……总之,好像有点难度吧?   樊绝想了想燕止不自然的表情和扭脸。   樊绝:怎么会?   樊绝:你不觉得,燕止是那种看起来死缠烂打就能泡到手的人吗?   王一狲:…… 第5章   王一狲:不敢觉得。   兔狲精挠挠脑袋:难道王上关太久,把脑子关坏了?   不不不!他连忙摇了摇头,尊贵的王上怎么可能会轻易把脑子关坏呢?一定是……一定是在监狱里消息闭塞,没听说过燕止的传闻!   王一狲虽然也才混上这份工作没多久,但异管局燕大审判官的传言早已深入人心:战力天花板,铁面无私,冷漠薄情,自带气场震慑众人,这些年来也就局长和副局长工作原因和他走得稍微近点,至于其余人……   呵呵,离他近点不是要被吓死就是要被冷死了,摸到个衣角都难,更别提想要发展点什么……   何况王一狲更没听说过燕止喜欢男人啊!   他犹豫了一下,不想打击王上,于是委婉道:   王一狲:燕止那么危险的人……要不我先帮您试探一下?   樊绝下意识皱了下眉:你?试探?   王一狲:(摆手jpg)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可以先委婉地试一试他对您……的态度。   [文件传输中]   王一狲:等等!传个文件给您!   樊绝:这个摆手的小人……我该怎么用?   王一狲:哦!这个叫表情包啊!!(开心转圈jpg),王上您要吗?!!我给您发一套!可以文字转表情包!很适合您!点输入法旁边的笑脸就可以用了!!!   表情包和文件一起传了过来,樊绝看了两眼,然后回了消息。   樊绝:(点赞jpg)   王一狲:(震惊jpg)啊啊啊啊啊,王上夸我了!王上夸我了!!!(幸福到晕倒jpg)   只是想试试表情包的使用方法,随手写了一个“好”然后自动发送了点赞jpg的樊绝:“……”算了,这么傻,还是别告诉他真相了。   王一狲:王上您快看看文件!看完文件一定会继续夸我的!!!   樊绝打开了文件:《魔族求偶圣经》   ?什么东西?   樊绝翻开第一页:   新时代新社会!作为一只魔,你还在用那些老套的求偶方法吗?醒醒!已经不是谁法力强打败竞争者就能抱得美人归的时代了!!!从现在开始,学会新时代魔族求偶圣经,拯救孤寡魔族!   樊绝:“……”看起来好像有点扯,但……活在旧时代旧社会的樊绝还是抱着学习的态度继续往后翻了一页:   “本书包括四部分:   1.别猜了!从表情和肢体语言等细枝末节分析你和他到底有没有戏!   2.别想了!教你一百零八式暖味技巧,让他对你春心萌动!   3.别呆了!开一记恋爱中约会相处的秘方,时刻保持新鲜感!   4.别等了!超详魔族xxoo指南,让你和伴侣纵享幸福生活!   四步让你和他(她)走进婚姻殿堂!!”   樊绝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像很全面很有用来着!!   王一狲:(拍拍胸脯jpg):王上,您看第一部分就行!试试到底有没有戏……   反正燕止估计从第一步就不会让他碰……王上那么聪明……到时候一定能察觉出来燕止不近女/男色,大概也就知难而退了!   嘿嘿,不用挨王上骂又能劝谏王上!本兔狲精脑子超厉害的!!!   另一头樊绝已经潜心研究起了《圣经》,他打开了第一部分:   “对于大多数魔来说,他到底对你有没有感觉简直是一个千古之谜!!!假如他真的很讨厌你,那泡到他的难度直接MAX!但假如他对你并不抗拒甚至抱有一丝好感的话,跟随圣经的指引,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樊绝撑头:MAX是什么意思?结合文意……指难度很大吗?不过不重要……好感……虽然他和燕止是敌人,但燕止这个人,不太会因为立场影响个人感情……所以对他讨不讨厌真不好说,八成是什么感情也没有,只是不抗拒罢了。   樊绝继续往下看:   几个简单的小技巧,测试他对你到底有没有好感?   “1.眼神从来不说谎。   如果他直勾勾地盯着你!恭喜你!他可能是明恋你!你和他之间100%有戏!   如果他不敢看你!恭喜你!他可能是暗恋你!你和他之间100%有戏!”   樊绝凝滞一瞬:这对吗?   《圣经》未卜先知,下面继续写道:“你问我这对吗?这当然对!因为如果一个人讨厌你,他压根不会见你!!你当然看不到他的眼神!!!只有喜欢一个人,才能天天见到他的眼睛!   樊绝觉得不对劲,他在狱里还天天见到麻雀精和壁虎精呢,再见一千年樊绝内心也不会有半点波澜……   “什么?你说照我这么说,学生天天喜欢的就是语文数学英语?牛马天天喜欢的是见不完的甲方?当然不是!一定要记住!好感一个人,是人群中只看着你的眼睛,但对视时又突然的闪躲!!!”   樊绝觉得有点麻烦,先记下来看下一点:   “2.肢体语言和距离总是很诚实。   如果他对你有好感,就不会抗拒和你的接触,不小心碰到的手,超过安全距离(<0.45米)的信任,你和他的心也就越来越近!如果他和你保持银河系距离,对你退避三舍,建议放弃恋爱幻想,立刻改行研究天体物理学。”   嗯……樊绝若有所思,他和燕止打架的时候都快负距离了,这算吗?   “3.吃醋的信号请无限放大!   对一个人有好感才会吃醋!如果他经常打断你和其他人的对话,想方设法把你的目光从别人身上引回来,并且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生气的话,没错!他吃醋了!你和他之间有无限可能!”   樊绝勾了下唇角,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要摄冯狱长魂的时候,燕止不就是直接掐着樊绝的下巴,“把樊绝的目光引回来,并且还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生气”?   “4.社交软件里总有蛛丝马迹!   如果在聊天中,他总是秒回,对你充满无限分享欲的话!恭喜你!他真的对你很有好感!如果他的回复总是只有‘嗯’ ‘哦’ 或者省略号和句号,呵呵……你可以问问他是不是被绑架了,是的话发个句号。”   樊绝挑了下眉,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阳台,打开输入法的笑脸,思考了一会儿,搜索‘表达好感’:   笑脸里自动弹出一个送花的表情,樊绝没多想,直接发了过去。   ……   阳台上挂完电话的燕止看了眼手机上特别关注的消息提示,点开了樊绝的聊天框:   樊绝:(wink送花jpg)   燕止:…… 第6章   樊绝挑眉看了眼燕止回复的省略号:你被绑架了吗?要我来救你的话发个句号?   这回燕止回都没回。   啧,樊绝偏头望向阳台,又重新把目光收回来:燕止显然没被绑架,那只有可能是对他没什么好感,懒得搭理他了。   计划第一步就不尽如意,樊绝撑头,决定再看看《圣经》后面有没有写“没有好感的攻略方法,”才刚打开文件,燕止冷淡的声音便从身后响起:   “樊绝,看来你已经不需要我再教你如何使用手机了。”   樊绝愣了愣,然后迅速关闭《圣经》,扭头望过去。   燕止把樊绝的举动看在眼里,他走过来,若有若无地瞥了眼樊绝的手机屏幕:“在看什么?”   樊绝当然不能说在看王一狲给他的求偶圣经:“没什么。”   过于敷衍的回答,燕止显然不太相信,他打量了樊绝一会儿,然后又看了眼樊绝的手机,顿了一下才开口:“给你手机是为了方便联系,你……不要去看乱七八糟的网页,把脑子看坏了。”   “……”樊绝想要狡辩,“我没有那种爱好……”   “没有?”燕止俯下身,离坐在床头的樊绝更近了一点,“你在监狱里都能看那种书……”   要是学会上网了估计能把不正经的网站摸个遍。   樊绝想要抓壁虎精的想法第一次这么急迫:“……我说过,那是壁虎精的。”   燕止看樊绝的眼睛一会儿。   樊绝不闪不避地回望。他迅速想起了《圣经》中的两条法则:1.如果他直勾勾地盯着你!恭喜你!他可能是明恋你!你和他之间100%有戏!2.如果他对你有好感,就不会抗拒和你小于安全距离的接触。   燕止离他这么近,绝对小于0.45米了。   樊绝仰头,试探地离燕止更近了一点。   再近一点。   就在二人即将鼻尖相触的时候,燕止突然偏过了头,然后起身与樊绝拉开了距离:“没必要尝试对我摄魂,没有用,樊绝。”   果然。   樊绝发现燕止每次离他太近,或者接触亲密一点就会不自然地躲开。   不是漠视,更像是不好意思。   想到这里,樊绝忍不住勾了勾唇:“没有用吗?大审判官,我很期待你被我摄魂的那一天。”   “是吗?”燕止没什么表情地睨樊绝一眼,“你可以试试。”   ……   燕止告诉樊绝明天会带他去异管总局接受任务调令和查阅,之后便让樊绝回囚室里再待一宿,对此樊绝站在燕止门口深表抗议:“好不容易换来的几天自由,凭什么还要我回去?大审判官这么大的别墅开不出一间客房给我?”   燕止的手已经扶在了门把手,他丝毫不动容地开口:“没有整理过其他的客房,如果你不想躺地板的话。”   樊绝眨眨眼睛:“你活这么久,没有个朋友在你家留宿过?”   “没有。”   “啊……这样啊,”樊绝思索片刻,大审判官还真是不近人情啊,“那我和你一张床挤挤也行,大审判官应该没有洁癖吧?放心,我不会趁你睡着的时候掐断你的脖子……”   燕止干脆利落地关上门。   ……   樊绝最后还是回了囚室。他坐在床头,摸了一下身下柔软的床垫,说实话,这间囚室的布置挺矛盾的:看似刑具一个不落,封印也严丝合缝,但偏偏各种生活用具又置办得不错,甚至……可以称得上用心?   实话实说,在这里关上一千年的条件可比镇魔石狱好太多了。   樊绝撑着脑袋想:看来燕止并没有虐待囚犯的癖好。   樊绝百无聊赖地打开燕止给他的新手机,尝试使用了一下——刚刚王一狲似乎说过,手机还有什么其他搜索功能来着?   樊绝按照着指引找到了搜索栏,再搜索了一遍异管总局,把他的介绍详细看了一遍;然后又尝试搜索了一下异管总局工作人员的信息,偶尔会谈出几条张玺的介绍,至于燕止——出乎意料地,没有任何信息。   不过燕止这种人,不喜欢抛头露面实在太正常了。   嗯……还要搜些什么呢?   樊绝突然想起了那本男男囚禁强制 H 漫:决定再研究一下一千年以后的同性结合方式。   他回忆了一下,输入了《监狱逃生指南》几个大字。   迎面跳转的是某不正经×漫网站,樊绝下划找到播放按钮,刚欲点下去,突然有一只毛茸茸的白爪子抓住了他的手。   樊绝眨了眨眼,扭头和地上的白色小兽大眼瞪小眼。   “白白?”樊绝把地上的小兽提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白面无表情地看着樊绝,爪子扬了下,显然对樊绝单手提他非常不满意。   之前他们都只能以小兽形态接触,而现在,樊绝的本体已经相对自由了,但白白显然不是。   白白指了指一旁被樊绝换下的囚衣:被劈得焦黑的布料中,唯一片如火般红透的枫叶完好如初。   樊绝拿起那片枫叶,明白过来:“这上面有你的灵力,你……趁我离开石狱时,悄悄把枫叶粘在我身上,带着一抹灵识一起出来了?”   灵识寄于枫叶之上,再由樊绝带走……按道理来说是说得通的……但,自己居然没有察觉到就很令樊绝诧异了。   毕竟白白修为低到连话都不能说。   “或许是因为枫叶上也有我的气息,所以被我忽略了吧,”樊绝说着低头,要将枫叶还给白白,然后就看见白白正偏头凑向樊绝的手机屏幕,一行一行往下扫。   “!”樊绝一把盖住手机:白白修为这么低,都不一定成年,怎么能看这种东西。   他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这么做,看起来非常像做贼心虚。   白白盯了樊绝一会儿。   空气中弥漫着莫名的尴尬。   然而下一秒,樊绝的手机里响起了奇怪的音乐,一同响起的,还有混乱交错的呼吸声和 H 漫中囚徒大总攻的声音:   “不是喜欢用这些刑具对付我吗?放心——今天晚上,我会把它们全部给你用一遍。”   白白:“……”   樊绝:“……”   靠,这还是动漫!!! 第7章   一人一兽同时僵了一下,然后下一秒,白白三步作两步攀上樊绝的肩,伸爪子去捂樊绝的耳朵,樊绝则飞快地捡起手机,想要关掉动漫。   可惜樊绝没找到暂停键。   他看着动漫里囚徒攻扯开了狱警受英气的制服,纽扣哗啦啦落了一地。   樊绝突然想:燕大审判官也有军官服吗?似乎并没有见他穿过……   “囚徒攻继续扯掉了狱警受皮质的黑色腰带,然后就地取材,拿着皮带‘啪’一下打在了狱警的腹肌上。”   腹肌一般,不太分明,还没樊绝自己的好看,腰……按樊绝之前虚虚一搂的感觉来看,轮廓也比燕止差得太远。   “疼?哈…………这算什么?等会…………还有……皮鞭………弄死你……”   囚徒的声音透过白白的爪子隐隐约约传进樊绝的耳朵,樊绝终于想起了可能“未成年”的白白的存在。   樊绝尝试去找暂停键,他划了下屏幕,结果动漫里的声音更大了:   “放开我……混蛋!别碰那里……呃啊啊啊!”   樊绝:“……”   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从樊绝耳朵上下来,触到手机屏幕上按了暂停键。   很好,刚好卡在了囚徒把狱警的腿抬起来,要脱掉他的裤子进行不可描述的时候。   虽然这个画面看着也很……   白白挡在了画面前。   樊绝挑了挑眉看看白白,然后握起他一只爪子:“你还会用这个?”   白白冷着脸看樊绝。   大概是看出白白生气了,樊绝笑了一声,开口解释:“我真不知道画面会动,还有奇怪的声音。”   不知道会动就能看了?白白的面色更不善了。   “好吧,让你看见这个是我的不对。”樊绝对这只“未成年“同族脾气很好,“以后不会了。”   语气中颇有一幅“不会让白白看,自己躲着偷偷看”的意思。   白白表情依旧很冷,他抬起爪子,又点了一下樊绝的眼睛。   毛茸茸的肉垫的感觉。“爪尖收得不错嘛,”樊绝夸奖白白,“是让我别看的意思吗?”   白白很轻地点了下头。   好吧……樊绝心想,或许对于白白来说,这确实是不应该看的东西:“我只是想探索一下人类的生理奥秘。”男人和男人到底是怎么结合繁衍的?   白白:“……”樊绝连这种荤话都学会了?壁虎精教的?   “不过你在我就不看了,”樊绝关上手机,偏头,“别带坏你了。”   白白面瘫脸:你也知道不能被带坏。   樊绝一边把白白提起来,悠哉悠哉地躺到床头,然后把白白带进怀里薅了一把:“挺不错,至少你现在也有机会从石狱里出来……燕止说帮他办事能减一百年刑期。”   白白挣扎了两下,爪尖到底没从爪垫里伸出来,最后干脆选择放弃,一脸冷淡地被樊绝抱在怀里。   “一百年听起来很多,”樊绝冷哼一声,“可惜还剩下九百多年……他们凭什么关我?凭什么左右我的选择?”   以樊绝的性子,最重要的是随心所欲的自由,而不是施舍般的约束。   “白白,”樊绝话锋一转,把怀里的白色小兽举起来,看着他那双的金色的兽眸,“你在石狱的时间比较长,知道燕止有什么弱点吗?”   白白装没听见,扭过了头。   “以他的修为,应该也活了上千年?真的一个重要的人都没有?”有的话樊绝就把他抓过来当人质,让燕止把神剑交出来。   白白继续沉默。   “看来没有啊,”樊绝眨了眨眼睛,“我想好怎么对付他了。”   白白回过头看樊绝。   “不能告诉你。”樊绝ruarua白白柔软的翅膀,“白白不能听。”   从欲念入手,樊绝保不齐做出什么少儿不宜的事,绝对不能让白白知道。   白白的表情变淡了一下,他拿爪子扒了扒樊绝的手,想让灵识回到枫叶里,可惜樊绝蛮不讲理,顺势躺下,把白白禁锢在怀里:“大审判官给我安置的新床,不睡睡多可惜。”   白白挣扎无用,只能裹在天魔的怀里,被迫一动不动地入睡。   头顶的呼吸声渐渐均匀起来,白白知道樊绝还没睡,但至少现在,樊绝整个人是放松的。   不会把他当做——恨之入骨,不死不休的敌人。   想到这里,白白垂下脑袋,看向樊绝的胸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樊绝又把扣子解下来了几颗,大面积的、轮廓极好的胸肌中,吊了一条漂亮的吊坠。   吊坠中红色的宝石在夜光下熠熠生辉,烂灿的光芒折射进白白金色的眼睛里。   ……   夜悄悄地走了。   樊绝看起来似乎闭眼休息。   白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身侧有其他人走了过来。   樊绝缓缓睁开眼,幽暗的红眸不带丝毫讶异地看向冷漠而英俊的高马尾男人。   樊绝故意勾了勾唇,撑着脑袋再看向燕止:“这么早吗?大审判官。”   燕止瞥了一眼樊绝没好好穿的衬衫:“等会儿去总局,扣子扣好。“   “我不会。”樊绝坦然开口。   燕止抬了抬眼皮,他走上前,指尖触上樊绝胸口那一粒扣子,然而很快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收回了手:“先不扣。”   樊绝歪了歪头:“?”   被大审判官发现自己在勾引他了?   燕止往四周环顾了一眼,突然掉一旁的挂壁走去,然后樊绝就眼睁睁看着燕止从一堆刑讯用具里挑出了一根长长的、带刺的皮鞭,朝他走了过来:   “你过得太好了,樊绝,”燕止挥了下手,长鞭迅速展开,被赋予了力道与韧性,“局长要求我审你。被审过的人要有被审过的样子,你现在这样,去不了总局。”   樊绝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用鞭子在你胸口处弄一些红印,”燕止走近樊绝,俯身,长鞭的鞭尾极轻地扫落在樊绝富有张力的胸肌,“你最好不要拒绝。我不想来真的。”   有点痒,樊绝感觉此刻的鞭尾像羽毛一样,他刚要开口,突然想起了昨天刚刚印在他脑海里的漫画情节:   ……该不会昨天音量太大,被燕止听到H 漫里的皮鞭道具play了吧…… 第8章   “嗯……怪怪的,有点痒?”樊绝撑着头,随意看了一眼胸口处一道道红痕,然后故意放轻了语气,听起来有点委屈,“审判官打得好重。”   燕止无言瞥他一眼。   皮鞭羽毛般划过樊绝敞开衬衣间的皮肤,燕止简直算不上是抽,而是只用皮鞭碰了一下,樊绝胸肌上便多了两道红痕。   不过是用障眼法模拟了皮鞭打伤的痕迹。   但樊绝很会得寸进尺,继续装委屈:“从小到大还没被人打过 。”   燕止:“……你不是不记得小时候了?”而且他也没真打。   “小时候也不可能有人敢打我,”樊绝抬头看燕止,“你昨天是不是听到什么了?”   “是指你外放百分百音量看……那种动漫吗?”燕止把鞭子放了回去,“再看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会没收手机。”   “囚室隔音居然这么差?”樊绝假模假样地关心,“大审判官该加固一下了。”   燕止没管他,打开了囚室的门:“跟我出来。”   樊绝好心情地跟在他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说到动漫,现在世界的结合方式……我是说,男人和男人到底是怎么结合,还有……”繁衍的?他还挺好奇这种变化,昨天白白在,他都没能看到男人具体的结合方式。   燕止往前走的脚步一顿:“你在意这个?”   “好奇而已。”樊绝说的是真话。   但燕止只是蹙了下眉,然后伸手:“手机给我。”   “要没收?”樊绝说是这么说,却还是把手机放在了那双皮质的黑色手套上。   燕止随手划了两下,然后又把东西抛回给了他。   樊绝定睛望望手机,就看见上面写了几个字:“青少年模式已开启!”   樊绝:“?”   “以后每天使用不能超过两小时,搜索网页会屏蔽掉不良内容。”   从老年一下变成青少年的樊绝:“……我都几千岁了,为什么不能看?”了解一下千年以后世界的不同不是很正常吗?   燕止打开别墅大门,反问回去:“你为什么要看?男人和男人……”   “因为要追你啊。”樊绝突然说。   燕止开门的手顿了一下,那双金眸里终于流露出了点诧异。   好半天,他才垂下眸,收回了目光:“又在打什么主意,樊绝。”   樊绝当然不会说想摄魂燕止,他思考了一会儿,将错就错地调侃:“看了囚徒和狱警的动漫,不觉得他们的相处方式很有趣吗?”   燕止抬了抬眼皮:哦,“青少年”魔头被网络不良内容影响,想要模仿。   学校的心理健康课第一课就这么讲。   应该早一点给樊绝开青少年模式的。   樊绝眯着眼睛看向一脸平静的燕止:自己刚才难道不算表白吗?燕止这种平平无奇的反应是怎么回事?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果然还是要再看一下《魔族求偶圣经》。   别墅外一辆小轿车车已经停在了那里,王一狲从驾驶位出来,打开后座的门。   这次燕止没理樊绝,先坐了进去。   樊绝经过的时候,王一狲突然使了个眼色:“王上,看我给你发的消息。“   樊绝若无其事地坐回了座位。   随着很轻的一声“嗒”,车门被锁好,樊绝看着王一狲坐回了驾驶位,给自己系上了安全带。   其实樊绝大概猜出来了,这个铁皮盒子移动之前他们应该需要把这根带子系好。   不过他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没一会儿,刚刚还不理他的燕止还是倾身侧了过来,没什么表情地把樊绝那一侧安全带拉过来再扣上。   樊绝抬眸看着燕止离他很近的侧脸,审判官正十分专注地、一丝不苟地地替他扣好安全带。   又小于安全距离了。樊绝牢记《圣经》4点好感法则:看来燕止没因为刚刚的试探讨厌他。   但扣好安全带,燕止又重新移开了目光,没再搭理樊绝。   樊绝:“……”啧,大审判官的心思真难猜。   汽车缓缓提速,走上了通往异管总局的小路。   樊绝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的风景,想起了王一狲对他说的话,于是打开了手机。   王一狲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王一狲:王上!您上次不是说要试探燕止吗?我安排了人,用美人计!等会儿你看我……”   “?”樊绝皱起了眉,他都亲自上阵了,有哪个妖精会比樊绝长得好看?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只见一个卖花的少年挡住了轿车的去路,泪眼婆娑,我见犹怜地看着他们。   樊绝:“……”   王一狲又挠了挠脑袋,演技爆棚:“这……这条路上有时候会有一些穷人家的孩子出来卖花,专挑一些看起来不错的车拦,您看,要不要买……”   燕止看了眼王一狲,意思很明显,让王一狲去买束花应付过去。   “不行不行!我花粉过敏!”王一狲估计早就想好了理由,“实在不好意思啊,要不您去买一朵?”   燕止看向王一狲。   王一狲咽了口口水,瑟瑟发抖:他应该没有发现吧?   好在燕止也就看了王一狲两眼,还是下了车,走向了卖花的少年。   车内只剩下樊绝和王一狲。   “王上!我可是好不容易找到了妖精愿意干这种危险的活!”王一狲十分自豪,准备接受夸夸,“您就放心吧……他很熟悉这一套的。”   樊绝看着燕止走到了卖花少年的旁边,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燕止喜欢这种?比他差远了,一只……   王一狲丝毫没意识到樊绝面色不善:“我们说好了,等燕止要接过花的时候,就装作生病,柔弱无力地倒进他怀里,之后再顺理成章地勾引……”   樊绝抬头,不远处的画面已经进行到了少年递花,然后柔弱无骨地倒下去……   神剑的寒光闪过,少年还没来得及惊诧,就被一剑斩过,消失不见。   樊绝:“……”   王一狲也呆了:“……”   燕止缓缓走了回来,他重新坐回后座,看了看两人无言凝噎的目光:“继续开。”   “哦……哦……好!”王一狲偷偷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重新发动了汽车。   然而没一会儿,车前又拦了一个小个子的卖花少女。少女笑得比花儿还甜,一个劲冲车里望。   燕止只能又走了下去。   樊绝默默望一眼不远处的少女:“……你还来吗?还是个女生……”这个世界不是同性结合吗?   “男女都试一下嘛,说不定燕止喜欢女人呢,”王一狲委婉开口,“您刚刚都看到了,燕止好像对男人不感兴趣……”   樊绝一边悠哉悠哉地往回躺,一边抬眼望向远处的燕止和卖花少女:“只是对蚯蚓精不感兴趣而已,又不是对我不感兴趣。”   王一狲瞪大眼睛:“您……您发现了!”   “不然呢?她和刚才那个少年明显是同一个人,”樊绝缓缓开口,蚯蚓不分雌雄,所以可以随意幻化;最重要的是生命力极其顽强,断裂也可再生,所以哪怕被神剑所斩,也能保住条小命,这也就是他看起来为什么变矮了一点的原因,“也难怪他愿意接这种活,不过他修为这么低,燕止应该也发现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燕止又一剑斩向了少女。   妖精再次消失,燕止冷淡地走回来,打开车门。   樊绝饶有兴致地望着他:“居然手下留情了啊,大审判官。”   燕止没有使用神力。   蚯蚓精十分特殊,受神剑两斩,过些日子便能重新长回来,无伤大碍。但要是被燕止神力所伤,这么低的修为,神仙都救不回来了。   燕止坐回到后座,他长腿交叠,睨樊绝一眼:“未铸大恶,杀他做什么?不拦路就行了。”   至于蚯蚓精为什么拦路……燕止打量了下樊绝。   樊绝揣着明白装糊涂。   本来以为已经梅开二度,王一狲和蚯蚓精会就此消停,没想到车子开出去不到500米,又被一个少……   分不清是少男还是少女的卖花人拦了下来。   樊绝眯着眼睛打量了不远处的卖花人一会儿:他看起来又变矮了一点,但这一次,无论是身上的服装还是长相,看起来都雌雄莫辨,显然是蚯蚓精的本相了。   王一狲朝樊绝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男人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那再试试,说不定就喜欢这种……   樊绝:“……”他不相信燕止的口味有这么猎奇。   燕止蹙了下眉,显然也因为这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麻烦有些不悦。   “我去买吧。”樊绝突然说。   王一狲和燕止都愣了一下。   “不忍心大审判官跑这么多趟,”樊绝时刻端好自己的人设,“反正也不用担心我逃跑,不是吗?”   燕止沉默了。   樊绝就当他是默认,打开车门走远了。   车内只剩下王一狲和燕止两人。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从后视镜上来,燕止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但王一狲感觉车内的温度似乎冷了不少。   燕止好像在不高兴。   王一狲看见燕止在望着远处的樊绝和卖花人。   有一说一,明明知道是美人计,等会蚯蚓精会倒在他怀里……但樊绝依旧自告奋勇,就好像……就好像燕止没上套,但樊绝可能有点意思一样。   燕止总该不会是为这个而生气吧。   王一狲也忍不住盯紧了远处的两人。   出乎意料的,蚯蚓精像是突然从良了一样,动作也不擦了,眼神也不柔情似水了,更不敢“不经意地摔倒”,他颤颤巍巍地拿起一朵花,递给了樊绝,然后拔腿就往后跑。   樊绝心情颇好地拿着花走了回来。   他没急着坐回车里,而是绕了过去,走到燕止一侧的车窗前,他躬下身,手搭在窗前,轻笑着将一朵娇嫩玉滴的黄色玫瑰从车窗递了进去:“觉得颜色很适合你,送给你的,大审判官。”   燕止沉静地看了黄玫瑰一会儿。   王一狲觉得他错怪樊绝了,王上好像真的很会撩,不知道为什么,车里一下就不冷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止终于将目光从玫瑰上移开,他抬眼看向樊绝,突然问:“付钱了吗?”   樊绝顿了顿:“……忘了。”   “……” 第9章   樊绝站在异管总局门口,看着手机里燕止给他的“10000”转账眨了眨眼:“一万块钱很多吗?”   王一狲在旁边附和:“不吃喝嫖.赌的话,这十天肯定够用了。”   他一个月的工资还没有1万呢!   “是吗?”樊绝偏头看向燕止,“大审判官对我这么好?”   燕止大概也习惯了樊绝的花言巧语,居然颔了下首:“嗯,不够再要,买东西记得付钱。”   樊绝莫名觉得燕止的心情很好,于是离大审判官又近了一点,尝试再次打破安全距离。   “大人!”不远处一个穿着中式盘扣衫的男生挥了挥手,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过来,他戴了副眼镜,扎了个麻花辫,看起来莫名像个小道士(招摇撞骗版)。   “洛星野,”燕止朝樊绝抬了抬眼皮,“缉妖特勤组长,专门抓像你一样的坏妖怪。”   “……”樊绝觉得燕止在“坏”这个字上放了重音。   洛星野一把把自己的眼镜拉下来,抬手指着樊绝结巴:“什……什么!他他他他他……他不会是……”   “我叫樊绝。”樊绝好心提醒。   洛星野“腾”一下从兜里掏出了一把符咒:“急急……”   燕止看了他一眼。   洛星野僵住了。他嘿嘿笑了两声,重新把符咒放回了兜里:“也是,有大人您在,我还担心什么?”   燕止没回话,只问:“陆局长呢?”   “小老头又在浇花呢,”洛星野撇撇嘴,“我带你们去找他。”   异管局的占地面积比樊绝想象中大很多,一路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虽然师承几派,但大多数都会些灵修异法。   但都不够樊绝看的。   “异管局人才凋敝啊,”樊绝轻声对燕止说,“除了你没一个能打的。”   大魔头居然用对成语了,燕止顿了顿淡淡开口:“我看你是想说除了我没一个人对付得了你吧。”   “哪里,”樊绝谦虚地笑笑,“修士各自身怀异能,说不定人人都有什么让我刮目相看的地方,比如洛星野,他的符咒画得不错。”   洛星野耳朵尖,一下便凑了过来。:“多谢……大魔头夸奖,其实我还会别的技能!”   樊绝来了点兴趣:“什么技能。”   洛星野拍拍胸脯:“当然是窥探过去和未来,指引人迷途中的方向,前进道路上的明灯之……算命!”   樊绝点了点头,勾唇笑:“懂了,神棍是吧。”   “啧!不许这么说我!我算命很准的!”洛星野十分不满意地摇头,“不信我给你算一个!”   樊绝挑了下眉,显然很有兴致。   “伸手。”洛星野胸有成竹地说。   樊绝暂时配合了一秒。   洛星野握住他的右手,开始仔细揣摩起来。   本来以天魔大人的脾气,洛星野上手的时候他就会十分不客气地甩开,但有这么一刻他又突然想起了《魔族圣经》中的必胜法则三:“对你有好感的话就会吃醋。”   于是就顺了洛星野的意。   果不其然,燕止居然看向了樊绝被握着的那只手。   “你也会算命吗?”樊绝故意说。   燕止闻言抬眸,又转过了头。   《魔族圣经》好感法则一:如果他不敢看你!那他可能暗恋你!!!   离成功又进了一步,樊绝想。   洛星野已经开始念念有词:“啧啧啧,我看你这面相还有手相,天煞孤呈,寡亲缘,少……”   “感觉是一千年前,我还没沉睡的时候就能听到的词,”樊绝垂眸,慢悠悠道,“能不能来点新鲜的?”   “当然有!”洛星野立刻就不服气了,他盯紧了樊绝的手相又看了一会儿,作出结论:“红鸾星动,官位鼎盛,你最近要遇到大桃花啊!”   樊绝觉得很有意思:“多大的桃花?”   “想知道?咳咳咳,咱们修士不谈钱,只谈“缘”……那不如来点“缘”分?”   樊绝眯着眼睛看他。   洛星野:“……”怎么好像看懂了魔头眼神里的意思:要“缘”没有。梆梆硬的拳头倒是要多少有多少……   他默默老实了下来:“呵呵……也是,谈钱伤感情!我们之间不谈这些!!来来我算算……这朵大桃花……不光有钱能力强,还是个绝世大美人啊!!!”   樊绝偏头看燕止,有一说一,大审判官姿容绝世倒真不是假的。   “还有吗?”   “有!这朵大桃花不仅特别优秀,而且特别喜欢你!对你特别好,你们的各方面生活都无比和谐……有他助你,你各方面的运势都会起来的……不过吧……”   “不过什么?”   好话说完必有转折,洛星野招摇撞骗的一大技巧一时之间难以改变,等到说出口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继续硬着头皮看手相:“你们的性格好像有可能打架?嗯……不应该是吵架吗?你们怎么还动手?这样不好不好……除此以外可能会受到外力阻挠……如果想要避开此劫的话,可以从我手上买一颗镇邪去晦的玉珠红绳……”   洛星野又情不自禁地打起了广告。   “还真挺有道理,”樊绝突然开口,“玉绳多少钱?”   “呃,”熟悉的台词简直比水还要顺滑地从洛星野口中滑了出来,“不要99,998,不要9998,只要998!!!”   998,燕止给了樊绝一万块钱,花掉十分之一其实也没什么。   但樊绝只是“哼”地笑了一声,一双红眸如同血色的漩涡一样看着洛星野,这小子贪念倒是挺多,摄魂不难:“你不是说谈钱伤感情吗?”   “那也不能白嫖……不是,咳咳咳,你说的对,讲个缘分,要不这条玉绳99块8?”   樊绝继续冷眼望着洛星野。   “……再要不9块8?真的不能再少了。”   樊绝但笑不语。   洛星野差点要揭竿而起了,9块8都不行,他6块6成本都要保不住了!就在他进退两难的时候,突然福至心灵地看了一眼一旁的燕止。   有些奇怪,燕止似乎……一直在盯着樊绝的脸看。有一瞬间,他似乎觉得樊绝一个表情就能够牵动燕止的情绪。   但这显然不是扯吗?大审判官这个人,实在是太冷心冷情了,虽然看着并没有太高高在上,但其实也没把太多人放在眼里。   一定是在监视这个大魔头!!!   算了,大魔头这个不稳定的因素,他还是别触霉头了:“呵呵呵,凡事都讲究个缘分嘛,我看你今天和我挺有缘,那这条玉绳就送给你了!”   “谢谢。”樊绝接过红绳,终于愿意说人话。   呵呵……对于大魔头迟来的礼貌,洛星野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最终还是没敢喷,只是望前指了指:“陆局长在那儿!”   樊绝抬眼望过去:   前面不是什么高级写字楼办公大厦,也不是什么金碧辉煌的高档酒店,而是……一片郁郁葱葱的花园。   一个戴着草帽的小老头从花丛中窜了出来,他手里还提着个大水壶,浑身沾满了落叶和清晨露珠的湿意。似乎也听到了洛星野叽叽喳喳的声音,他慢悠悠地转过了头:“燕止。”   樊绝敛目看着这个小老头,出乎意料的,在这个灵物修士遍地走的异管局,总局局长居然是一位没有丝毫法力,而且寿数将至的人类。   “我们陆局长。”洛星野说。   陆政年一步一步缓缓走了过来,他打量了樊绝一会儿:“天魔樊绝啊……九年前见过你一面,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樊绝懒懒地笑:“托陆局长和大审判官的福。”才能被关这么多年。   陆局长倒也没因为这句挑衅生气,他只是笑了下,转头看向燕止:“看起来他很难办,辛苦你了燕止。”   燕止不置可否。   陆政年还要开口,突然顿了顿,似乎嗅到了什么,然后面带笑意地看向燕止:“玫瑰的香气,燕大审判官铁树开花啊。”   燕止:“……”   “真的吗?”洛星野眨眨眼,老头子对花花草草什么的一向颇有心得,他说燕止身上有玫瑰的香气,那就一定有。   能让燕止收下玫瑰的人……洛星野还从没见过。   “燕大人也遇上桃花了!那真是好事成双啊!”洛星野眼睛一亮,然后果断站队,“我收回刚才的话,燕大人的恋人肯定比樊绝的更好看!”   樊绝:“是吗?” 第10章   自从洛星野表达完对大审判官的支持之后,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背后凉凉的,怪渗人的。   “今天好像莫名有点冷啊……”洛星野抱了抱自己的手,“你们觉得呢?”   樊绝笑得奇怪:“有可能。”   洛星野往后稍稍,小心翼翼地开口:“喂大魔头,你最近不是一直被燕大人单独看管吗?有没有见过燕大人的那位……桃花?”   樊绝学着他压低声音:“我又不是八卦的人。”   “但我是啊!”洛星野下意识提高了一点音量,又马上看了眼不远处的燕止和陆局长,继续贼眉鼠眼地道,“你告诉我,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咳……实在不行……说吧,你想要什么条件?但说好了,我是不会和你同流合污的。”   樊绝像是终于来了点兴趣:“不如你也告诉我一点燕止的八卦,我会考虑。”   洛星野切了一声:“还说你不八卦。”   “一点小事而已……比如他什么时候来异管总局的?真身是什么?”   “好啊大魔头,想套消息是吧?”洛星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声告诉樊绝,“不过这也没什么好瞒的,大家都知道。反正异管局的前身……几百年前缉妖司诞生的时候,他就在了。”   “几百年前……”樊绝思考了一会儿,看来燕止并不是天道为了对付他,特意创造的某种器灵,“他真身是什么?”   “这我哪知道。”洛星野耸耸肩,“除了自愿化身,只有重伤或者力竭的时候才能显露原形,你觉得大审判官会受伤吗?”   “千百年来,从未受过伤?”   “从未!”洛星野说到这里,眼里也带了点小小的崇拜,“虽然燕大人隶属审判庭,但有很多特勤组抓不到的妖怪,都多亏了大人帮忙。神剑‘涮涮涮’几下什么妖魔鬼怪都直接搞定,大人是我见过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神剑哪来的?”   洛星野来了点警惕心:“你问这个干嘛……这是燕大人的本命法器,我碰都没碰过,怎么知道?”   “这样啊……”樊绝收集到了点有用的信息,心情也愉悦了不少,“你刚刚问我什么来着?”   “少装蒜!”洛星野瞪瞪眼睛,“你知道的!八卦!燕大人的……”   “燕止的桃花啊……”樊绝勾了勾唇,随口胡诌,“确实长得挺好看的,不比燕止差吧。”   洛星野一年难怪如此的表情:“能和大审判官在一起,肯定长得不赖!咳……他们进展到什么程度了?有牵手吗?还有什么别的亲密的……”   “牵手?”樊绝想了想,牵手铐算吗?:“亲密的话……燕止替他扣衬衫扣子算吗?”   “哇哦!”洛星野两眼发光,“你继续说。”   樊绝:“他们现在还住在一起。”   洛星野:“居然已经到这一步了吗?”   樊绝:“还经常滚在一起……”滚在一起打架。   洛星野:“这是我能听的吗?”   “是不能听。”洛星野身后一道有点冷的声音响起。   “……”洛星野浑身僵硬,终于知道那股冷风的来源了,“哈哈哈……那个,樊绝给我讲小说呢……”   樊绝:“……”   燕止撩了撩眼皮:“把壁虎精的档案拿过来。”   “好嘞!”洛星野如蒙大赦,一溜烟就跑远了。   樊绝看向飞快跑走的声音,就听到旁边燕止冷淡如静湖的声音:“经常滚在一起?”   “经常滚在一起打架,”樊绝摊手,“也算是实话吧。”   燕止:“……”   樊绝贴近燕止:“你生气了吗?”   “没有,”燕止偏过头,目光没有半点波澜。   “不生气是觉得我说得没问题吗?”樊绝意味不明地笑了,“大审判官愿意接受我了?”   “有时候会怀疑你被关坏脑子了。”燕止说。   “……”樊绝十分不同意,“能看上大审判官,不应该是眼光很好吗?”   “你不喜欢我,”燕止打断他,斩钉截铁地道,“如果是那种漫画看多了,就去上心理健康课;如果在打什么别的主意,劝你打消这个念头,不要做无用功。”   非常冷漠而果断的拒绝。樊绝似乎真的讶异了一瞬间,然后就像有点伤心似的,那双红眸都黯了下来:“是吗……”   燕止顿了顿,语气微不可查地放缓了一些:“少看乱七八糟的东西,等你遇到真正……”   “不觉得洛星野说的我的大桃花就是我们的大审判官吗?”樊绝接上话头,“长得好看,能力强,对我很好,就是偶尔会打打架……我遇到的,最喜欢的人就是你。”   “……”燕止顿了一下,然后又很快地偏过头,这次甚至直接撂下了樊绝,自己往另一头走了。   樊绝眯了眯眼睛,望着燕止颊间一层薄到几乎看不清的红:大审判官也太好撩了。   这么多年到底是怎么把自己混得这么孤寡的?   不过也好,感情经验越空白越好哄好骗。   虽然樊绝也没有感情经验,但他可有《魔族求偶圣经》呢!   ……   “虽然大大小小的妖怪逃出去了不少,但初步判断,镇魔石应该在壁虎精那里,”会议室里,张玺和陆政年两位局长皆已落座,洛星野指了指身后的ppt,然后用带着探究的眼神看向樊绝,“听说壁虎精就关在你隔壁,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樊绝把手臂搭在椅子上,懒洋洋地抬头:“要是知道,我一定会让他提前留下口供:那本□□真的不是我的。”   洛星野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漫?”   燕止睨樊绝一眼,示意洛星野:“继续。”   “本来壁虎精的修为不高,我们抓他并不是难事,偏偏他最近勾搭上个人类,那个人类还是个小明星,把他藏得死死的,我们实在没办法动手。”洛星野叹了口气,“怎么突然这么聪明了呢?我都怀疑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说不定真有,”樊绝撑着脑袋,看着神奇的ppt投影里壁虎精的大头照,“壁虎精一向没什么主意,甚至可以说,逃狱都不像是他能干出来的事……你们异管局真的没有惹什么人吗?”   “异管局惹的人多了去了,”一旁的张玺突然开了口,“想要维持各种妖怪灵异们的秩序,不可能不得罪人。”   洛星野叹一口气:“这些年来其实一直有暗中的势力故意针对我们……”   陆局长端起一口茶,咳了一声。   洛星野愣了愣,连忙闭了嘴。   樊绝看出了端倪:谁在对付异管局?陆局长越向他隐瞒,他就越感兴趣。   “继续说正事。”洛星野指了指屏幕,下一秒,屏幕上出现了个染着渐变蓝发色的年轻人,“林俞,当红小生,凭借出色的外貌火速吸引了一大波流量出圈,现在炙手可热,我每次想跟踪他找到壁虎精,都被他的助理当狗仔打了出来。”   “特勤组就这么点本事啊……”樊绝一边嘲讽,一边凑近燕止,“我觉得他还没有你好看,怎么就明星了?”   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的张玺三人同时沉默:“……”   “我说得不对吗?”樊绝一脸淡定地坐回去,一双长腿交叠,“其实他也没有我好看。燕止,屏幕上那是叫做照片的东西吗?我也想拍,和你。”   燕止:“……”   其他人:怎么总觉得樊绝和燕止时总是怪怪的?   樊绝:撩大审判官总是易如反掌。   “害!不就一照片吗?听说你沉睡了很久,不认识正常!”热心市民洛星野接过话头,“不过燕大人不爱拍照……没关系!只要你好好完成任务,过几天我出九块九给你去拍大头照!”   樊绝没说是或不是,只是撑着脑袋又看了燕止一眼。   好感法则三:“对你有好感的话就会吃醋。”   樊绝没看出燕止有什么表情。   “总之!长得好看的人,喜欢拍照的成了大明星,不喜欢拍照的就来当审判官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嘛……”洛星野十分上道地夸了人,“反正林俞把壁虎精藏起来了,而且不知道从哪里请来了些道士,在他常出入的地方都贴满了符咒。”   樊绝:“这难得到你?”他想起洛星野之前手里那把符咒,小道士挺会鬼画符来着。   “啧,那群道士怎么能跟我比,我可是茅山派第九十九代传人……”   听起来更像招摇撞骗了。   “就是吧,”洛星野挠了挠头,“破解符咒有点费时,他门口还站了一排1米9以上,200多斤的保镖……根本没机会……”   樊绝偏头:“哦,纯属打不过。”   “怎么能这么说!”洛星野点点ppt,“是我们不许伤害人类好吗?而且我们也不确定他把壁虎精藏哪儿了……”   “所以需要你从他的记忆里找出壁虎精的位置,”一旁的燕止突然开口,“这对你来说并不难。”   樊绝故意道:“如果是像大审判官这种半点恶念都找不到,无欲无求的人的话,大概就很难了。”   但林俞显然并不是。   “如果你乖乖完成这次任务,也算是抵消了业障。相对应的,我们会考虑适当减刑。”张玺告诉他。   樊绝眯了眯眼,他讨厌这种别人指挥他和控制他的感觉。   “樊绝,我答应过你。”燕止突然说。   樊绝顿了顿,看向燕止。   不知道为什么,樊绝居然从燕止那双金色的眸里看到了一点儿要他听话的意味。   给审判官个面子好了。   “这样啊,减多少?能附加大头照业务吗?”   “……”   ……   “天魔太不稳定了。”陆政年缓缓端起一杯茶,缓缓吹了吹,“把他带在身边,对你来说并不是好事啊。九年前,上面就主张……”   主张直接斩草除根,湮灭天魔樊绝。   燕止垂眸,看着茶汤里氲蕴的水汽:“他罪不到此。”   “罪不至死,但他的存在就是一个风险,”陆局长抿了一口茶,“一个拥有强大力量,却不辨是非,随心所欲的魔头……随时都有可能酿成巨大的灾祸。”   “你们杀不了他,”燕止转了话题,“我也不能。”   陆政年的目光落到燕止手里的神剑一会儿。   是真不能,还是……   “你还是这样,”陆政年缓缓叹了口气,“以罪罚论处,永不动私刑情感,水至清则无鱼,放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迟早有一天你会吃亏……”   “如果樊绝能改变呢?”燕止说,“你同意他参与缉拿,不就是希望他……”   “谁叫你不肯杀他呢?”陆政年又重新倒了杯茶,“今天的茶叶里加了干花叶,比往常香。”   燕止:“……”没喝出来。   “人也是这样,加点不一样的东西,或许就会变得鲜活起来。”   就像那一点玫瑰的花香,驱走了燕止身上的寒意。 第11章   横店熙熙攘攘,阳光洒进巨大的横店城里。   樊绝差点以为自己从没沉睡过:“我记忆里的世界就是这样。”   燕止抱臂站在一旁:“你还记得这些?”   “我是睡太久了,不是把脑子睡坏了,”樊绝耸了下肩,“总会有些大概的印象。”   “这些都是假的!横店城没听说过吗?算了你可能真没……”洛星野指指里面,“林俞林大明星就在里面拍古装戏!不过他身旁一直都有助理护着,不太好接近……”   樊绝掰了掰手腕:“具体在哪个位置?”   “哎哎哎……”洛星野连忙拦下樊绝,“咱们文明点好吗?说了不能对人类动手!我自有办法……”   樊绝挑眉:“说说看?”   洛星野给樊绝和燕止一人塞了个小本本:“暂时特批下来的群演证,等会儿我们就装作群演混进去……一天还有一百块钱呢……”   樊绝:“群演?”   “……”洛星野花了一点时间替樊绝解释了什么是群演,然后说,“不过林俞那个组是大制作,不好混进去,我准备先在这里干两天,等和群头熟悉了,看看他能不能把我们带进去……”   “帅……帅哥!”   身后一道清脆的声音响起,洛星野愣了愣,然后挠着头转了过去:“嘿嘿,姑娘你真会说话……”   洛星野身后站了个穿蓝色连衣裙的年轻姑娘,他一转身,姑娘望向他身后的视野更开阔了,连忙激动地问樊绝:“帅……帅哥,你……也是演员吗?可恶,我这么高强度冲浪怎么都没见过你?”   “因为我在牢里吧。”樊绝说。   年轻姑娘:“?”   被忽略掉的洛星野本来就已经石化了,听到樊绝这么说了之后更是一蹦三尺高,恨不得捂住樊绝的嘴:“呃……呃,他是说他当群演的角色,你别误会。”   “哦……”年轻的姑娘拖长了尾音,然后叹了口气,“这么帅居然来演群演吗?也太可惜了吧!!要不……我们组有个特邀群演的位置,你要不要来,混个脸熟,说不定就能火了呢!”   樊绝十分上道:“什么组?”   ”嘿,林俞林大明星的组啊!”姑娘压低了声音,“我觉得他还没你帅呢!这个红眼睛,还有这个挑染!我们有一个回忆里的反派角色,特别适合你!群头是我爸,你放心吧,好搞定!”   樊绝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工资高吗?”   “特邀!一千一天。”   洛星野:“……”不是凭什么?   “能把我朋友也捎上吗?”   年轻姑娘看看洛星野:“没问题!不过他就只有一百一天了……”   樊绝挑了下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的燕止。   姑娘这才看清旁边的阴影里居然还有一个十分低调的人。她的眼睛慢慢亮了:“我……我去……高冷禁欲大帅哥!你也一千!”   洛星野:“……”谁来为我发声?   “我不露脸。”燕止突然开口。   异管局许多高层都会避免出现在公众眼前,更别提燕止对上镜之类的完全没有兴趣。   “他是我助理。”樊绝走过去,随手搭上燕止的肩,故意道,“我离不开他。”   “……”燕止看了眼樊绝搭在他肩上的手,到底还是什么也没说。   “简直是暴殄天物啊!”姑娘十分可惜地叹了口气,“不过这年头群演也有助理了?……算了不重要,总之来客串不亏,有钱赚还能见到林俞!”   “我也觉得不亏。”樊绝看一眼燕止,在心里面重新默念了一遍圣经好感法则二:   安全距离已经变成零了。   计划通。   ……   少年侠客轻衣怒马,仗剑天涯,留下无数美名。直到他在一个雨夜遇到了功力高深的魔教教主。   樊绝一袭红衣被雨点打湿,阴晦的雨林中,他沉眼看着年轻的侠客。   侠客挥剑而上,使出一套轻盈又利落的剑法。   樊绝身形变幻,躲开侠客的招式。   “魔头受死!”少年侠客使出了他的成名剑法,跌落的雨叶被内功气流卷起,以凌厉之势冲向樊绝!!   樊绝被侠士剑势所惊,连连后退,挥手格挡。   “哐当”一声,侠客的剑在斩上樊绝手臂上的一瞬间,顷刻断裂,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都看着地上的断剑大眼瞪小眼。   “卡!卡!”导演痛苦捂头,头上的毛都要被自己薅光了,他一言难尽地走了过来,看向饰演少年侠客的林俞和饰演魔教教主的樊绝:“不是!这场戏份也不重啊!新来的特邀群演你不是说你会武功吗?怎么这场戏怎么都拍不好呢?”   第一场的时候,导演听说樊绝会点武功,要他躲林俞两招,然后等到林俞放大的时候再假装被打败,完美退场。结果等真到开拍的时候,林俞挥了半天剑,连樊绝的毛都没碰到……   “你以为你真演武打片呢,说了躲两招,等他放大就假装中招啊!”   对此樊绝回答:“他的大招在哪儿?我一直在等。”不都是三脚猫吗?   林俞表情开始微妙了。   第二场导演就指定了樊绝在林俞挥出第三招的时候装作被击退,结果到第2招的时候,樊绝随手夹了下林俞的剑,结果林俞一个趔趄,剑飞了。   林俞面色变青了。   樊绝:“……”他真没用多大力气。   于是导演就再次警告樊绝,不许用手碰林俞的剑,不用进攻了,被动防守就行!   所以第三次次樊绝没碰林俞的剑,但林俞却带了点报复心理,故意拿重重的铁剑往樊绝的手上砸。   结果樊绝没事,未开光的剑跟碰到了什么铜墙铁壁似的,“砰”一下居然直接断了。   樊绝:“这次不算我的问题。”又不是真打,剧组本来就不允许剑真的打到人,是林俞使了脾气。   要是普通人被重铁剑砸一下,说不定会骨折才对。   樊绝倒不以为意,林俞越是这样,埋藏在心底的恶念越会被激发出来。   他没忘了自己的任务。   “再去找把剑。”导演当然也看见了林俞打那一下,他偷看了一眼樊绝的手,见他好像没什么问题,只想着息事宁人,“赶紧拍完最后一次!”   有人立刻去找了道具组。   林俞和樊绝暂时休息,几个助理团团围住林俞,各种端水滴茶打伞。   林俞故意得意地看了一眼孤零零的樊绝。   这么大派头。樊绝想,和古代的皇帝一样。   有人将一瓶水递给了樊绝。   樊绝看了看身前的黑色手套,再抬起目光,便看到了站在眼前的大审判官:“大明星,喝水。”   燕止居然真没有忘了“助理”的职责。   “现在是跑龙套,”樊绝放轻声音,“刚刚他们说的。”   “……”燕止:“林俞……”   “他刚刚欺负我,”樊绝突然小声说,“拿重剑打我的手,导演还说我的不是。”   听起来委屈极了。   如果不是樊绝眼里半点受伤没有,还带点看戏的愉悦的话。   燕止撩撩眼皮看了看樊绝的眼睛,但还是说:“很严重?我让洛星野拿药。”   樊绝得寸进尺:“很严重,大审判官给我撑腰。”   燕止:“……”   “喂!我看这里就有一把剑!”旁边的林俞突然指了指燕止,不知道怎么的,明明樊绝旁边只有燕止一个人,但只要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所有人的目光就好像全部被抢走了一样。   林俞咬了咬牙,看向燕止的剑。   导演一时之间有点尴尬:“这又不是剧组的东西……”   “我不管,我就要!这把剑漂亮,长得好看,使出来效果肯定好!”   樊绝难得笑了一声:“想得美……”   “可以。”身旁的燕止却突然开了口,然后一把将剑抛给林俞,“剑开过刃。”   樊绝微微睁了睁眼睛,然后沉下了目光:燕止第一次让剑脱手,居然是给了这个三脚猫功夫的小明星。   是想借演戏用这把神剑敲打他,   还是单纯对这个小明星不一般? 第12章   林俞提剑上前。   樊绝冷眼抱臂站在一旁: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林俞长得也挺精致,但拿着神剑的气质就是和燕止差了十万八千里。   当然这也有可能是樊绝现在心情不好,看谁都不爽的原因。   想揍那个小明星的脸。   “哎哎哎演技不错!”导演在监视器后面竖起大拇指,“就是要有这种生死仇人的感觉!”   燕止:“……”   随着一声action,这场对峙戏码再度开演:   林俞拿着神剑笨重地挥了两下,然后攒足了力道冲樊绝直直打来!   这个姿势真是半点没留手——但燕止的神剑可是真剑啊!   樊绝皱了下眉,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里凝聚起魔气……   突然林俞神色一僵,紧接着整个人往前一扑,招式也发生了巨大改变,神剑像自己有生命一样带动了林俞的手往前,挽出一个看起来攻击性十足却华而不实的剑花,速度和攻势也大幅降了下来。   樊绝顿了顿:这剑花能是这个小明星挽出来的?   当然不是。   那就只有……   燕止控制了这把剑。   樊绝来了兴致,他收敛了魔气,重新抬手与这柄神剑相抗。   然而就在樊绝的手要触上剑刃的一瞬间,神剑突然转了个弯,巧妙避开了樊绝的手,然后再度佯装攻来。   樊绝愣了一下:燕止这是在……故意帮他?   林俞面色难看地被神剑带着舞动,整个人的大臂不受控制,酸得不行也没办法松开。   直到最后看似完美的一招结束,樊绝佯装被击退。   “cut!好好好!”导演举起大拇指,“这次情绪招式都不错!完美,过了,下一场……”   导演一句话没能说完,却看见林俞没能收剑,整个人向前一扑,直直摔倒了竹林的泥地上!   林俞一张精致的脸上满是泥土,再仔细闻的话,就会发现那不仅是泥土,还混杂了某些动物的粪便。   “噗……”樊绝站在一旁,嘲讽地笑了一声。   “哎哎哎!”导演连忙呼来工作人员,把林俞从“泥土”中拉了出来,“你说你,倒也不用这么认真,不小心收不住剑了吧!还好就沾了点……呃……“土”!没出大事!快去洗把脸……下场刚好没你的戏份了,好好休息!”   林俞气得浑身颤抖,他想张口说不是他收不住剑,分明是那剑故意带着他往“土”里摔,但这坨带着奇怪味道的“土”糊了他满脸,他一张口就有可能落到嘴里面……   林俞忍气吞声地被工作人员架走了。   樊绝“礼貌”地朝被抬走的林俞挥了挥手,成功看到他更加气急败坏的脸色之后,才心满意足地走上前,弯腰去捡地上燕止的剑。   明明林俞摔……“土”上了,但这把剑却“恰巧”吊在了旁边大大的石块之上,半点泥腥都没沾到。   樊绝余光瞥了眼燕止,手缓缓触上燕止的剑。   如果神剑故意抗拒他……   其实也很正常,毕竟樊绝是和燕止势不两立的魔……   神剑被轻松地拿了起来。   樊绝眨了眨眼睛:“……”   一瞬间,樊绝脑海里闪过了很多念头:   原来燕止的剑这么好拿?   神剑居然不厌恶他的魔气吗?   他现在要不要卷款……哦不,卷剑跑路?   樊绝打量了一会儿锋芒毕露的黑金神剑,然后将它不甚随意地一抛:   燕止接过了剑。   樊绝勾了下唇,走了过去:神剑的本体剑意藏在燕止的灵识中,他就是带着这把剑跑到天涯海角也没用。   还是攻心为上。   “你在替我报仇?”樊绝若有所思,“不伤他,却又让他出了糗。”   燕止垂眸擦剑:“我不想你把一整天都花在跑龙套身上。”   “嗯……那花在你身上好了,”樊绝鬼话随口就来,他看了眼燕止擦剑的动作,“你在嫌弃谁?”   神剑回鞘,燕止抬眸:“很在意这把剑?”   “啧……”樊绝左侧红色的发尾被风吹动,他沉下声音,用有些微妙的语气开口,“斩断我魔角的剑,我当然比谁都在意。”   人也一样。   “大人!樊绝!”洛星野穿着一身小厮的衣服,从不远处跑了过来,他手上还拿了份盒饭,“我上午忙完了,你们呢?”   樊绝疑惑:“还有下午?”   “……”洛星野欲哭无泪地干了口盒饭,“难道不是100一天,一天12小时?”   “我都已经被主角打下线了,怎么12个小时?”   就这一场戏。   “呵呵,你是说你一上午一千,我一整天一百是吗?”   樊绝:“是啊。”   洛星野化悲愤为食欲,又塞了口盒饭。   “我演得好吗?”樊绝突然问。   洛星野咽下一大块肉,挠挠头:“我在另一个组,又没看见你演……”他顿了一下,然后突然明白过来,樊绝是在问燕止。   哼哼,燕大人才不会理他这么无聊的问题。   “你对演戏好像很感兴趣。”燕止打量一会儿樊绝。   “比起关在里面的话,我对什么都会更有兴趣,”樊绝压低了声音,“我要自由,大审判官。”   燕止垂目静默了一会儿,突然道:“如果你能遵守人类世界的法则,可以继续减刑。”   “可以啊,”樊绝漫不经心地笑着,“不伤人类,买东西要付钱是吗?我会做到的。”   说是这么说,樊绝的眼里却是冷的。或许他确实可以暂时答应燕止这些要求,但……能够桎梏他的东西还从未出现,如果他能挣脱燕止的束缚,或者有更令人心动的条件,那他也可以随时出手。   旁人与他何干?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天魔本性如此。不辨善恶,不分是非,随心所欲,是为——混沌。   要么就把樊绝永永远远囚禁起来,要么……就要有什么东西一直约束樊绝,让樊绝不敢肆意妄为。   没有这种东西,燕止想。   “你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不情愿给我减刑,”樊绝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只能珍惜短暂的自由时间了。”   洛星野看看樊绝,看看燕止,他总是奇怪地觉得,他们两个看起来既像是随时要打一架的样子,但磁场又莫名的互相吸引接近。   洛星野想了想,只可能是他们互相敌视对方,但是又不得不一起完成任务,相看两厌吧。   还是赶紧完成任务得了。   “我下午翘班好了,”洛星野做了决定,“正好林俞下午没戏,我们想办法探探情况,樊绝,你找到他的恶念了吗?”   “找到了一点儿,”樊绝说,“一开始我认为是“暴虐”,毕竟林俞武功没多好,脾气倒挺大的……但我趁拍戏的时候尝试过,然后就否定了这个猜测……最好再接近接近他。”   “好好好!”洛星野有了干劲,“接近是吧?等会儿我就干!等下午我们就……”   ……   “哎呦!”偷偷跟踪林俞的洛星野被两个彪形大汉拖了出来,往外面一甩,“痛痛痛痛痛!下手能不能轻点啊!”   彪形大汉身后跟的是林俞的助理:“哪里来的狗仔?说了不许拍不许拍!下次再敢跟踪有你好看的!走!”   我没拍啊!洛星野十分冤枉地看着他们走远:“我手机都没拿呢!”   “这都能被发现?”一旁的樊绝和燕止一起走了过来,“小道士就这个水平?”   “你懂什么!”洛星野拍拍屁股站起来,“现在各家明星反狗仔的技术一个比一个强,不说保镖什么的,什么换车啊,故意透露错误行程啊,放假消息啊……甚至还有红外探测!隐匿气息也没用!是你你也要被抓出来。”   樊绝耸肩:“把他们的保镖都弄晕就好了。”   “不能对人类用这种法术。”燕止制止,“更不能伤害他们。”   真麻烦。   用了又不会怎样。   算了,大审判官会不开心。   “那晚上试试溜进去好了,”樊绝依旧不以为意,事实上,他和燕止倒没太为这件事犯难,只是洛星野干劲足,就由着他来就好了,不失为一个探消息的机会。   洛星野明显还想试。   樊绝故意开口:“我给你想了个办法。”   洛星野竖起耳朵:“说来听听。”   “你不是被当成狗仔了吗?”樊绝指指不远处守在门外的一群狗仔们,“那不如就把他坐实。狗仔能成为狗仔,肯定是有他们自己的本领在,你去拜他们为师。”   “我茅山派第九十九代传人怎么能够随意拜他人为师……”   樊绝一言难尽:“没要你真拜,你们不流行塞贿赂吗?我记忆里以前……”   洛星野泪流满面地从兜里掏出刚赚来的一百块钱,走向门外的狗仔们。   ……   林俞坐在豪华的房车里,一遍又一遍擦拭着自己的脸。   想起刚才的事,他一把把毛巾捏紧,然后气急败坏地扔了出去:“一定是他们在剑上做了手脚,故意让我出糗,然后明天把新闻发出去……肯定是我对家干的!”   房车里空无一人,只有他尖锐的声音在空间里回响。   “我要弄死他们!”林俞把桌子上的东西往地上一扫,对着只有一人的空间叫道,“壁虎精!壁虎精!”   没有人回应。   林俞又喊了一遍。   就在这时,房车的车壁忽然动了。   林俞顿了顿,看向车壁:本该洁净的墙面因为林俞刚刚一顿乱扔乱摔染上了可乐的污渍,带着污渍的墙壁缓缓变形,逐渐突出了一个人影的形状。   那个人影带了一条大大的尾巴,他渐渐从墙壁上脱离出来,然后颜色改变,化作了一个棕发的男人。   “喊我可不能这么大脾气,宝贝儿。” 第13章   林俞整个人颤了颤,然后梗着脖子虚张声势:“别以为你帮了我几次,就能命令我了,你以为你是谁啊,一只壁虎变的妖精而已……”   “哐——”林俞剩下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被壁虎精一把掐住脖子,压在了搭起的小桌上。   壁虎精阴沉着脸色开口:“我是谁?别忘了,我帮你做了多少事,如果我把他们曝光出来……”   “咳咳咳……松……松手,”林俞费劲想要扯开他的手,“别……别生气了,我知……知道了……”   壁虎精阴狠地看了一会儿林俞,最终还是松开了手。   林俞费力地咳了两声,连忙去拉壁虎精的手,他放轻了声音,听起来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我也不是故意的,今天被欺负了,所以心情不好……”   壁虎精的耳朵动了动,果然问:“谁欺负你?”   “一个跑龙套,”林俞回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故意抢我风头也算了……还和他助理联手戏弄我,害我摔倒……”   “害你摔倒?”   林俞看一眼壁虎精的脸色继续说:“对,肯定是他们在道具剑上做了什么手脚,还差点弄伤了我……他倒是出尽了风头,导演还说要给他加戏,明摆着就是踩着我上位……”   壁虎精捏紧了拳头。   林俞凑近壁虎精,拉了拉他的衣袖:“你会帮我出头的对吧?就像从前那样……”   壁虎精甩开他的手:“还嫌我被关的不够久?要不是这次有人帮我……”   “不会有事的。”林俞指指门上的黄符,“我请了很多道士贴了符咒,他们找不到这里来的。”   “……”壁虎精沉默了良久,最后还是开了口,“再帮你一次。”   林俞兴奋地拍了下掌,忍着心底的不适牵起壁虎精的手,“你最好了,王天龙。”   ……   “王天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洛星野捧着肚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要把手里的档案夹都笑飞,“不是,还以为壁虎精有多狂帅酷吊拽呢,就起个这个名儿?”   “壁虎别称天龙,”樊绝最有文化的一集出现了,“古时常用的一种称呼,你没听过吗?”   “噗……”洛星野努力憋住了笑,“对不起真没听过,主要是……他被捕的理由也很好笑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樊绝:吵到我耳朵了。   燕止蹙了下眉,冷声道:“噤声。”   洛星野浑身一僵,死死咬住了唇,做了一个给嘴拉上拉链的动作。   樊绝顺走档案夹,看到了异管局壁虎精的介绍:   姓名:王天龙。   异常生物类型:壁虎妖。   能力:①能够模仿伪装成任何接触过的物品或人类,隐匿在各种自然环境中,反侦查能力非常强。   ②反应与移动速度极快,通过移动速度极快的舌头和尾巴进行攻击,必要时能通过断尾快速逃生。   能力评级:b级。   犯罪记录:为追星故意伪装成偶像对家,做出大街上吐痰,超速闯红灯,出入灰色场所,打架斗殴,甚至扇合作导演耳光等行为,败坏他人风评,已构成严重影响人类秩序犯罪,于xx年xx月xx日予以批捕。   改造年限:五年。   樊绝:“……”地铁老人手机。   洛星野拍拍樊绝的肩:“看到了吧?很难忍住不笑好吧!”   燕止撩了撩眼皮看洛星野。   洛星野默默收回手:“……这次真的不笑了,大人。”   壁虎精追的这个星应该是林俞。但……   “对家是什么意思?”樊绝最多勉强在书里面看过偶像两个字,对家这个词实在是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嘶,这要怎么解释?”洛星野挠了挠头,“对家……对家就是……哎呀差不多就是……互相有利益冲突的敌人!”   樊绝点点头,看燕止:“我们是对家。”   燕止:“……”   “不对不对!”洛星野连忙补充,“对家这个词……要用在明星之类的人身上!”   “明星?我不是吗?”樊绝摇了摇手机,“导演通知我明天继续去现场,他给我加了五场戏。”   虽然早上樊绝ng了几次,但他长相好,功夫利落,最后呈现出来的拍摄效果实在好,导演十分满意,灵机一动,干脆给樊绝加了点戏份。   樊绝从“回忆里被林俞打败下线的炮灰反派”,加戏成了“后期魔功已成,再度卷土重来的boss之一”。   洛星野:“……我有点嫉妒了。”   “有更多时间找到壁虎精,不算坏事,”燕止开口,“洛星野,你可以按……你从师父那里学来的方法继续蹲点壁虎精。”   “什么师父?我师傅是茅山派第九十八代……咳咳咳,总之我是花钱套来的消息——西北风那棵树上,偷拍……不是,观察林俞的最佳点位。”   燕止没接洛星野的话茬,而是转身看向了樊绝:“至于这位……对家,喜欢就先好好拍戏。”   ……   按照剧情,樊绝魔功大成之后,故意化作蒙面人,一路阻挠主角,直到最后再现身,将主角团逼入绝境。   樊绝当了好几天的蒙面人。   今天恰好有一场和林俞的对手戏,两个人虽然接触不多,但林俞绊子没少使,樊绝的报复也是一点没少。   但今天林俞看起来心情却很好,即使到了半夜才收工,他也没像之前那样大发脾气,反而在回去之前意味不明地看了樊绝一眼:“大半夜的,走路要小心哦!”   樊绝笑得嘲讽:“不劳你费心。”   林俞瞪一眼樊绝。   其实前几天樊绝下班都有燕止等他,大审判官看他看得非常严,绝对不会让樊绝离开自己的视线。   但今天洛星野说自己在树上看到了疑似林俞和壁虎精同时出现的画面,燕止在看了樊绝一会儿之后,还是同意了和洛星野先去调查。   樊绝难得一个人自在。   他穿着遮面的黑色长袍戏服,慢悠悠地走在回酒店的路上。   现在不失为一个跑路的机会……有血契的话,最多也只是让他身受重伤而已,啧,算不上多大回事儿。   但如果燕止找到了重伤的他的话……或许会直接杀了他。   “嗤,”樊绝冷笑一声,“还是要杀了他才行啊……”   “樊绝!”身后突然有人在喊樊绝,樊绝顿了顿,转身看过去,是导演在和他挥手。   “樊绝!有场戏改了,想和你聊聊……”   樊绝皱眉:他一个魔还要加班?   说是这么说,樊绝还是走了回去,低头看着矮矮胖胖的导演老头:“什么戏?”   “等等,”导演低头从怀里掏了掏,“我给你拿新剧本啊……”   啤酒肚因为他的动作耸动,樊绝下意识看了一眼。   下一秒,“导演”从兜里掏出一把小刀,径直冲樊绝的脸刺了过来!   壁虎精想得好,这个跑龙套让林俞受伤,那他就让这个跑龙套见血,最好直接划伤他的脸,让他一辈子做不了大明星的梦!   谁也不如他的林俞!   但壁虎精手里的小刀没能刺下去。   樊绝轻而易举地握住了“导演”刺过来的刀,看着“导演”的神色由凶狠渐渐变为惊骇,勾唇笑道:“好久不见啊,壁虎精。”   “导演”的表情这下彻底变成惊悚了。他看着“跑龙套”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他看了就腿软的脸:“王……王上……”   “能耐了,都敢对我动手了,”樊绝嗤笑一声,“你最好乖乖跟我回去,然后向燕止解释那本男男囚禁 H 漫是你的……”   “……”壁虎精一点没搞明白解释 H 漫到底是谁的有什么重要的?他只是开始不住求饶,“王上……我真不知道是您啊……您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正好您也出来了,我们都逃吧……我真不能回去啊!”   樊绝不为所动:“镇魔石在哪里?”   听到这个名字,壁虎精的脸色终于变得阴沉了下来,他冷笑一声:“既然王上不放过我,那我只有……”   樊绝抬眼看着壁虎精,看他能使出什么花招。   然后下一秒,樊绝手中的重量一轻,他顿了顿,就看见他握着的那只壁虎精的手已经从壁虎精身上彻底脱了下来,壁虎精半点来不及心疼,撒腿就跑。   樊绝:“……”就是选择这种没出息的逃法吗?   樊绝追了过去。   速度是壁虎精的特长,但天魔樊绝不能和普通妖族相提并论,樊绝几乎是十项全能,速度半点不差壁虎精,甚至还要更快。   再这样下去,壁虎精迟早会被樊绝追上。   壁虎精咬了咬牙,一个转身,溜进一个小巷。   樊绝也拐进了弯。   壁虎精的身影消失了。   樊绝放缓了脚步。   壁虎精不可能突然消失,他的速度不够快,想要骗过樊绝,只能通过变幻瞒过樊绝的眼睛。   樊绝一步步走近昏暗的小巷。   他仔细打量着四周,小巷长门苔藓的砖壁,墙上各种发黄的招工启示,还有藏在夹缝里缓缓移动的蜗牛……   动的,不动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是壁虎精的化身。   夜风吹过阴湿的小巷,带起飒飒的风声,显得格外诡异。   啧,这么多,真是麻烦。   找燕止过来帮忙好了。   樊绝这样想着,打开了手机,准备给燕止发条信息,告诉他壁虎精有了下落。   但信息发出的前一秒,他却顿了顿,将刚刚这段话全部删掉,然后重新打了一行新的字进去。   樊绝:大审判官,天好黑,有点害怕,你能来接我吗?有你在我就不害怕了。   樊绝把撩燕止这件事时刻放在心上,各种土味情话随口就来。   那边没有回应。   燕止的性格,有回应才怪。樊绝只当自己今天的kpi达了标,准备重新写一条正经消息发过去。   消息发送的前一秒,那边却先回了消息。   燕止:在哪儿。   樊绝顿了顿。   大概是因为樊绝很久没回,过了一会儿,燕止又发了一条消息。   燕止:别怕。   樊绝的手指曲了起来。   他默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点开了输入法,把地址告诉了燕止。   其他什么也没说。   燕止只回了个“好”。   樊绝站在原地,感觉有点怪怪的。   说不清楚。   他摸不清这种情绪,索性不去想,继续往前面走了两步。   身后有人拍他的肩。   他定睛又抄完一张发黄的告示,身旁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   樊绝转头,燕止一张脸猝不及防地凑到樊绝眼前。   樊绝一双红色的眸颤了颤:“……” 第14章   幽暗而寂静的小巷里,两个人影站得极为靠近。   樊绝看着眼前的燕止:“来这么快?”   燕止没答话,只是一把抓起了樊绝的手臂:“跟我走。”   他说完就要往小巷外走,结果手上拉了一下,没拉动。   燕止:“……”   他使劲又拉了一下。   樊绝还是纹丝不动。   燕止站在原地,有冷汗从他的额间冒出,他努力稳住自己,尽量压低了声音,看似威严而镇定地开口:“再不跟我走,就别怪我的神剑对你不客气了。”   “是嘛,”身旁的樊绝闻言笑了一声,他缓缓低头,看着“燕止”努力掩在身侧的另一只空荡荡的衣袖,“你的右手,还能拿剑吗?”   “燕止”瞪大了眼睛:“你……”   樊绝的眸里有暗红色的血河缓缓流动,他玩味地看着“燕止”:“看来断一只手对你来说还不够。”   “啪——”樊绝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幻化成燕止的壁虎精迅速松开樊绝的手想要逃跑,却被樊绝反手再扣住壁虎精仅剩下的手,同时一脚就朝壁虎精腹部踹了上去!   “啊啊啊……王上!看在同窗之谊,也不该下这么狠的手啊!”壁虎精差点被这一脚踹回原型,吐了口血,惨兮兮地软在地上。   樊绝:“……铁窗也算同窗吗?”   壁虎精拿仅剩的那只手擦了把嘴上的血:“王上您太让我失望了!怎么能够做异管局的狗,帮他们……”   “你看起来舌头也不想要了,”樊绝笑得残忍,“王天龙,你也不遑多让啊,背着我偷了镇魔石逃狱,谁在指使你?还是说,我也在那个人的算计中?”   壁虎精浑身发抖,他没想到樊绝居然能想到这一层,连忙疯狂摇头:“小的就是自己想跑,怕您怪罪……毕竟您身上捆着缚魔链,咱也带不上您……”   樊绝懒得听他忽悠,随手便拖起他一条腿,准备把他交给燕止:“现在不说也没关系,大审判官会好好招待你的。”   “别……别……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壁虎精在地上扑腾,奋力挣扎,眼看就要被樊绝拖出小巷,他咬了咬牙,终于从怀里掏出了最重要的东西,“樊绝!”   樊绝偏头:“你还想玩什么花……”   壁虎精手中的镇魔石发出璀璨的亮光,几乎要照亮整个黑夜,樊绝的眼睛瞬间一阵刺痛,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挡了一下。   壁虎精趁机拔腿就跑!   樊绝睁不开眼,他的面色冷得可怕,浓郁的魔气从他的身上弥漫开来,肆意攻向四周,直到一个角落发出惨叫|   樊绝毫不犹豫地袭向那个方向!   “喇啦——”壁虎精逃跑的脚步声和某种东西撕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壁虎精断尾逃生了!   樊绝闭眼跟了两步,听到脚步声渐渐消失在了耳畔。   追不上了。   啧。   樊绝扔掉手里断掉的尾巴,用手腕触碰了下眼睛:传说中镇魔石是女娲补天剩下的五色石的一部分,和天道封印樊绝的力量同源,这也就是镇魔石以及由镇魔石提供力量的缚魔链能够困住樊绝的原因。   虽然镇魔石力量不在攻击,刚刚壁虎精那一下几乎动用了镇魔石蕴藏的全部法力,还是灼伤了樊绝的眼睛。   至少要……两天才好。   什么?你觉得两天也不是很久?在樊绝眼里,能伤他的人一根手指都数得过来,除了燕止以外,还没有能把樊绝伤成这样。   樊绝颇为不爽地靠坐在了小巷的墙壁旁:   其实仔细想想,要不是异管局和燕止承诺的条件,樊绝才不会费功夫这种来抓壁虎精,自然也不会受这种伤。   要不是燕止把他抓起来,他也不会在意异管局和燕止承诺的条件。   都怪燕止。   樊绝想。   寂静到听不到蝉鸣的夜里,有脚步声缓缓向樊绝走近。   一千零九年,他困顿在数千年岁月里,但大审判官还想再关他九百九十一年。   脚步声突然顿了一下,然后变得急促了许多。   他不想再那样过完剩下的九百多年,没意思。   一定要杀了燕止。樊绝想。   脚步声停在了樊绝的面前,接着夜晚的寒风被挡住了,有人俯身下来。   樊绝顿了顿,突然暴起,一只手猛地向身前人的喉管袭去!   身前的人反应迅速,几乎是立刻便侧身躲开了这一击,然后整一个人手臂横下来,一把按住了靠在墙上的樊绝。   这个动作摆明了只想控制樊绝,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樊绝的上半身被按住,他顿了一下,借这个姿势,突然一把抱住了身前的人。   被抱在怀里的人僵了一下。   “怎么办大审判官?好像瞎了,”樊绝恹恹地抱着燕止,“让我抱一会儿,至少知道你在哪儿。”   燕止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没打开他的手:“壁虎精干的?”   樊绝觉得燕止的声音好像莫名放轻了一点,难道大审判官还有杜绝扰民的好觉悟?   于是他也学着放轻了一点声音,凑到燕止耳边轻声道:   “他扮成你的样子骗我,我没有防备,就被伤了眼睛。”   半真半假,最容易引大审判官同情。   可惜燕止也不是特别好骗:“……没有防备?”   “对啊,”樊绝再凑近燕止一点儿,几乎要咬到他的耳垂,誓要把安全距离法则贯彻到底,“我这么喜欢你,当然相信你了。”   “……”   怀里的人沉默了很久。   樊绝闭着眼睛,做了一个歪头看他的姿势。   很久之后,那道离他很近的,几乎也贴在樊绝颊间的清冷声音也开了口:“樊绝,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樊绝想了想,突然发现这个问题他没有提前某度过。   “想看你的眼睛,想碰你,会吃醋,会等你的消息……”樊绝举一反三,将《魔族求偶圣经》的几点好感法则融会贯通。   “樊绝,”燕止打断樊绝,他掰开樊绝的手,重新站了起来,“你的喜欢,是指想杀了我吗?这种在现代社会,应该叫反社会人格。”   樊绝这回是真的好奇地歪了歪头:“反社会人格?”   燕止握住樊绝的手,示意他站起来:“就是天生没有道德,缺乏同理心和社会规范的人。”   “很熟悉的形容,”樊绝故意把燕止的手握得更紧,扯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起身:“……谢谢,多亏了你,除了瞎,我现在还确诊了另一种疾病。”   “……”燕止牵着樊绝的手,带着他一点一点往前走。   樊绝继续道:“也难怪你们会把我关起来,毕竟一个几乎能对人类世界造成毁灭性伤害的反社会人格,你们当然要关好了……”   “你没病,樊绝,”燕止打断了樊绝,大审判官好像很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说辞,连声音都重了一点,“你只是不懂。或许有一天……”   或许有一天,樊绝会学会在意一个人,在意一件事,在意所谓的道德或法律。   只不过那一天,樊绝大概也就……真正的不自由了。   天魔的心会有不再自由的那么一天吗?   “那一天该不会在九百九十一年之后吧?”樊绝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燕止的下半句话,不得有些怀疑起来。   “……樊绝,”如果樊绝这时候能够看见的话,大概就会发现燕止十分罕见的唇角很轻地勾了一下,“九百九十一年之后你也不一定能懂。”   樊绝:“……”有被伤害到。   樊绝觉得大审判官也不是很好骗了,决定回去再深入研究一下《魔族求偶圣经》后面的部分。   问题是他现在还真的看不了书。   “眼睛好不了了怎么办?大审判官。”樊绝又开始故意绿茶,“你会一辈子牵我的手吗?”   燕止牵樊绝的手顿了顿:“……看来刚才的话一点也没打击到你。”   勾引大法一点儿也没落下。   “不会吗?这难道不算工伤吗?”樊绝现学现卖,“今天派群演任务的群头都承诺了工伤由他管,异管局这么正规的机构,难道大审判官不负责吗?”   “壁虎精伤不了你,只有镇魔石能给你点颜色。但它的力量在于封印,攻击性并不强,”燕止直接戳穿他,“如果不是没有防备,它根本伤不了你,就算是现在这样,你也至多两天不能视物。”   “……”樊绝,“大审判官改行去当侦探吧。”   “壁虎精应该是为了林俞报复你,”燕止说,“你穿了蒙面黑袍,他没有认出你,才会现身……”   现在知道樊绝在这里,基本上已经被吓破了胆,怎么都不敢溜出来了。   “看来抓他的难度又变大了啊……”樊绝若有所思,“他这么喜欢林俞……看来还是要从林俞身上下手……”   樊绝摸摸下巴:难道人类的喜欢就是像壁虎精对林俞那样吗?   怎么感觉有点抽象呢?   他到底要不要学?   虽然不能视物,但樊绝还是感觉周围慢慢亮了起来,应该已经到酒店了。   他饶有兴致地搭乘完电梯,随着“滴——”的一声门卡刷卡声,跟着燕止走进了房间。   “我的房间不是在2楼吗?“樊绝随意坐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另一只手还是不肯放开燕止,“电梯怎么坐了这么久?”   虽然他还挺喜欢这个能升降的铁盒子的。   “这是我的房间,”燕止在一旁缓缓开口,“不是看不见吗?先暂时待在我这儿。”   樊绝愣了愣:“怕我瞎了心情不好,在自己的房间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燕止:“怕你左脚绊右脚摔倒。”   “……”不管怎么样,樊绝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他勾了勾唇,然后趁燕止没防备,猝不及防地手上一用力,将燕止带了过来,放倒在床上:   “你的意思是要和我过夜吗?大审判官?” 第15章   室内陷入了某种诡异又宁静的氛围中。   被大魔头压住的燕止居然既没有反抗,也没有出声。   樊绝实在觉得奇怪。   奈何樊绝现在不能视物,也没办法看到燕止的表情是什么样……   提问:燕止意外地不反抗怎么办?   难道他真的要和囚禁他的死敌……   啧,怎么开始下一步?   男人和男人之间应该怎么做那种事?   燕止不舒服怎么办?   别多想,他担心燕止不舒服,只是怕没办法激发欲望这种恶念而已!   ……没关系,传言中天魔天赋异禀,很行的!没有技巧硬凿也可以!   也不对……要是一开始就很大,弄痛他了怎么办?   早知道他就多研究一会儿《魔族求偶圣经》了。   或者把那部男男囚禁 H 漫看完也行……   而另一头的燕止就这么被压着,看着樊绝脸色一阵诡异的变化:……确定樊绝只是伤到了眼睛?   怎么看起来像脑子也一起伤到了……   “还要压多久?”燕止镇定地看向樊绝,“你是觉得我打不过现在的你吗?”   樊绝顿了顿:他现在受了伤,而燕止又有神剑在手。如果他做出任何强迫燕止就范的举动,燕止极有可能立刻对他动手。   除非燕止自己愿意。   想到这里,樊绝马上改变了对策,放弃了强制燕止。本来抓着燕止手腕的手开始慢慢往下落,直到一把搂住了燕止的脖子。   “好黑啊,燕止,”新晋影帝樊绝把头埋到大审判官的颈间,开始故意卖惨:“我怕黑。”   “……”如果现在有其他人在这里,都会觉得大魔头樊绝简直一点脸都不要了。   天魔连天道都不曾敬畏分毫,能怕什么黑?   但或许是樊绝足够示弱,也或许是大审判官对于工伤人员的一点照顾,燕止没阻止樊绝这个极尽亲密的动作,反而声音还放轻了一点:“现在一直开着灯,不黑。”   “但是我看不见。”樊绝抱紧燕止,他觉得自己刚刚的语气有点不到位,于是又尽量压下了声音里那点悠闲和散漫,显得可怜兮兮的,“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   樊绝听到燕止似乎很轻地叹了口气。很久之后,大审判官才说:“你不能视物的这两天,我会一直陪着你。”   “如果不止两天呢?”   “那就继续。”燕止说,“作为审判官,在你刑满之前,我都会看着你。”   “直接说监视好了,”樊绝笑了一声,然后往旁边翻了一点,把大床的另一侧让了出来,“那你先陪我睡。你应该知道,怕黑的人最需要有人陪睡了。”   “……‘陪睡’这个词应该不是这么用的,“燕止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不过本来这里就只有一张床……”   搞定了,燕止今晚和他睡!   之后樊绝再多装瞎几天,大审判官就只能继续多陪睡几天,渐渐就会习惯樊绝和他一起睡。   都是能一起睡的关系了,离勾引到大审判官还远吗?   离摄大审判官的魂还远吗?   离杀了大审判官还远吗?   找个机会擦枪走火生米煮成熟饭什么的……   具体擦枪走火的方法要再看两眼《魔族求偶圣经》……   樊绝对于进度非常满意,正当他决定找个合适的借口搂住大审判官,就此睡一晚,拉拉进度的时候,门外传来了洛星野破锣嗓子般的喊声:“大……大人!是我!”   樊绝:“……”   燕止要起身开门。   樊绝蛮不讲理地按下燕止的腰:“不许去。”   燕止:“……。”幼稚。   “大人……”外面破锣嗓子还在叫魂。   樊绝:“……”再听这两声,今晚都不用睡了。   燕止瞥樊绝一眼,重新起身去开门。   这回樊绝没阻止。   随着门“咔嚓——”一声被打开,洛星野的声音被再度放大了好几倍,让本来就因为失明导致听觉更加敏感的樊绝差点没被这道声音掀飞。   “大人……您是不知道啊,我今天在烈日下面站了一个上午,然后下午又顶着大太阳追林俞的车,一整天一口水都没喝,现在这个嗓子啊……”洛星野边说边走进房间,想要蹭桌上的一口水喝,结果水壶没看到,先看到了悠哉悠哉撑着头躺在床上的樊绝:   “啊啊啊啊啊啊!!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洛星野一边指着樊绝,一边发出了几乎能掀翻整个房顶的声音。   樊绝在这一瞬间犹豫了一秒要不要就地杀了洛星野,然后还是选择默默拿过燕止的枕头,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午夜,噤声。”燕止皱眉提醒道。   “哦哦……”洛星野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但眼中的惊骇还是一点也压不住,“您怎么会放这个大魔头……在您的床上?”   要知道燕止从来不与人过多接触。洛星野甚至不知道燕止家的地址,更别提会放人躺他的床上了。   哪怕只是酒店的床,也很……   洛星野睁大眼睛:“大人……您这么做……难道是为了……”   樊绝放下枕头,往洛星野的方向偏了一点头。   燕止欲开口:“樊绝受了伤……”   “是为了监视大魔头!”洛星野一拍自己的掌心,他拉着一副破锣嗓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您早说呀,我给您安排一间套房,也不至于要一个人睡沙发一个人睡床……实在不行,也应该让大魔头睡沙发才对呀!”   燕止:“……”   樊绝:“……”就是没有一种可能是,他们两个睡一张床上吗?   “樊绝追壁虎精受了伤,暂时不能视物,以防万一,我先把他放在身边,”燕止三言两语解释完,又问洛星野,“找我什么事?”   “呦!大魔头也有今天……”洛星野故意调侃了一句,“难怪今天我一点壁虎精的影子都没抓到,原来在你们这儿……不过我跟踪林俞,倒是又发现一些意外的消息。”   燕止示意洛星野继续说。   “他雇了几个小报和水军,故意放对家的黑料,”洛星野一副挖到了大新闻的表情,“而且你猜怎么着?他居然还专门请了水军抹黑樊绝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樊绝你也是火了……”   “……”樊绝一点也不想当林俞的对家。势均力敌才叫对家,林俞?一只手能捏死的蚂蚁罢了。   如果不是不能够伤害人类……   能让樊绝瞧上眼的也就燕止一个。   要对家也只能是和燕止。   “我觉得他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总归不太好……”洛星野总算找到了水,连忙给自己灌了一大口,“咕噜……你们想想,他的恶念能不能从这方面着手?”   “是嫉妒。”樊绝突然开口,他慢悠悠地把枕头放到了床头,然后十分惬意地靠下去,“从壁虎精的犯罪记录也能看出来,变成其他人扇导演耳光什么的……都是为了‘陷害’所谓的对家。”   从一开始樊绝和林俞见面,表面上是林俞故意找茬,实际上林俞是担心一个长得足够牛,打戏也足够优秀的跑龙套抢了他的风头,才会如此针对樊绝。   嫉妒的种子在林俞心底埋下,以至于他动用了非人的力量。   樊绝笑眯眯地开口:“既然找得差不多了,那就等个机会……”   燕止打断他:“先把你的伤养好。”   “哦。”樊绝像是突然想起了自己的人设,“好黑啊大审判官,离我近一点。”   “噫……”洛星野打了个寒颤,“你在干什么?装怕黑吗?天魔怕黑?谁信啊!大人才不会被你这种拙劣的演技骗到……”   “还有要说的吗?”燕止静静地看着洛星野。   “没……没了,”很明显的逐客令。洛星野显然也很上道,他三步并两步走出了燕止的房间,但带上房门的前一秒,他还是忍不住提醒,“大人您千万不要心软!魔头最擅长玩弄人心了!”   樊绝闭着眼,却十分准确地找到了门口的方向,对着洛星野很轻地笑了一下。   洛星野被吓得手里一哆嗦,门就被“啪——”一声自动关上了。   室内又重新变得鸦雀无声起来。   樊绝安安静静地坐在床头一会儿,依旧没听到燕止出声。他想了一下,索性率先开口,继续诱哄大审判官:“洛星野这种道士总是会对我们魔有一些偏见,天魔怎么就不会怕黑了?我从小怕黑到大好吗?一定要有人陪在身边才能好……大审判官还是再离我近一点……床还有一大半的位置。”   依旧是沉默。   “……”好不容易骗到审判官,真想撕碎洛星野。樊绝只能放软了语气,继续向燕止示弱,“不信我也很正常……不过我一直以为大审判官是那种……不会戴有色眼睛看人的人,居然也不相信我会怕黑吗……”   “相信。”一道冷质的声音离樊绝极近。   樊绝感到身下的床被压陷下去了一点——燕止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另一旁。   樊绝尝试伸手,摸到了燕止的脸。   他抚过手里几近完美的面部线条,然后往下滑一点,摸到了燕止的肩;再往下滑一点,摸到了燕止的腰。   樊绝搂住燕止的腰,把燕止按进了怀里。他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燕止的耳畔开口:“是啊,我怕黑。”   ……   没有人会相信天魔怕黑。   但樊绝的确如此。   千年前。被天道封印后,起初樊绝的意识其实是清醒的。   他被封印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漫长,而又令人恐惧。   他故意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不想让天道知道他在害怕。   或许天道也并没有关注他。   没有任何人会去关心一个魔。   那就沉睡好了。只要睡过去,就不会再害怕。   哪怕沉睡意味着忘记许多许多从前。   但……那时候的樊绝似乎有什么要坚持的,怎么都不愿意沉睡,直到天道的惩罚一并劈下来,灵识和身体都到了极限,才终于缓缓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一晃就是许多年。   再后来,他重见天日;他再次被燕止关入囚笼。   石狱很暗。   但樊绝的牢房前恰好有一组油灯。   于是樊绝就期望,这盏油灯一直不会灭。   很奇怪,明明从未有人为那盏油灯添过油,但它却神奇地从来也没有灭过。   一点点金黄的光总是会照亮樊绝的世界。   但樊绝很贪心。   他不想每天都将希望寄托在一缕微弱的烛火上。   他一定要离开这里。   他应该自由,他应该无拘无束,他应该无所畏惧。   天魔怎么能是一只怕黑的黑色小兽呢?   所以樊绝一定要杀了燕止。   樊绝这样想着,顺手把怀里的人抱得再紧了一点,燕止看起来对他并没有太大的防备,或许有一天,他真的能……   可是燕止说,   他相信。 第16章   恰逢清晨,太阳刚刚露了个角,沉寂的世界还未来得及苏醒,只偶尔几声婉转的鸟啼与草尖的露珠一同滑落。   樊绝的手一点一点移动,掀开被子,绕过枕头,眼看就要触到床头柜上那柄黑金色的神剑,突然,另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握住了樊绝的手。   想要偷剑的樊绝:“……”   然而下一秒,他便顺势反握住那只黑色手套,把大审判官的手牢牢牵进了手心:“一整晚都没睡吗?”   “……”燕止神色平淡地看着两人相扣的手,“我睡了,你好偷剑吗?”   “怎么会?”隔着手套,樊绝用拇指一点一点摩挲着燕止的虎口,“担心大审判官没休息好而已,为什么不愿意和我睡一张床,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燕止抬抬眼皮:“是吗?”   “当然。”樊绝弯弯眼睛:保证不会直接掐断燕止的脖子,也不会来个霸王硬上弓什么的。   樊绝握住的手自己挣了出来。   可惜燕止不信。任凭樊绝昨天怎么扮可怜装绿茶,燕止也不愿意和他睡,在大床旁边的椅子一坐就是一整夜。   樊绝觉得大审判官真是一点也不开窍。   算了。他再接再厉:“我现在想去浴室,大审判官。”   趁瞎让燕止扶他去洗澡,然后假装摔倒把燕止引过来抱住,赤裸相对,干柴烈火……   什么?你问樊绝哪学的?   那本男男囚禁×漫第三话就说了,待在监狱里面很容易被捡肥皂。如果一个人在洗澡时发现了地上的一块肥皂,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捡。   如果你捡了,那在其他狱友眼中的景象就是……接着便干柴烈火,不可言说了。   可惜那一段只是简单描写了两句,毕竟不是主角的戏份……   樊绝跃跃欲试。   但燕止听到樊绝这么说,只问:“去浴室……用卫生间?”   “嗯?”樊绝摇了下头,又点头:“上厕所,顺便洗澡。”   燕止闻言顿了顿,低头看了眼樊绝被白色的被子盖住的某个部位,又看了一眼樊绝的脸。   对于像樊绝这样几乎站在食物链顶端的魔头,基本不食五谷,更是一个口诀就能除尘。早晨突然上厕所+洗澡,   是男人的话……很大可能是因为……   但燕止刚刚瞥了眼,被子一点儿也没凸起来。   难道是因为太小了?   但燕止明明记得樊绝很小的时候那里体积就不小了。   后来没长了?还是受伤了?   燕止蹙了下眉:“你被封印时候……受的伤好了吗?”   樊绝没懂他要去洗澡,燕止问他这个干什么,但他现在心情不错,于是还是好心情地回答了问题:“毕竟被天劫劈了几道,虽然恢复了千年,但总归没那么容易好。”   樊绝刚苏醒的时候法力确实才恢复了个七八成,但到现在基本恢复得差不多了,和燕止正面交手也不带虚的。   但樊绝才不会把这种情况告诉燕止。   燕止眉头蹙得更紧了,他盯着床单:天道把樊绝……那里劈坏了?不长了?   “你……”燕止顿了顿,才继续说,“只要你按要求完成任务,异管局有很多灵草可以奖励你,比如鹿茸草……”   鹿茸草?听起来有点熟悉,干什么的来着?樊绝一时想不起来,只是笑了笑:“大审判官看着我的话,我不会乱来的。现在可以扶我去洗澡了吗?”   燕止重新牵起樊绝的手。   走动这几步,燕止又重新低了下头,看了一眼樊绝,但樊绝恰好穿了条比较宽松的工装裤,燕止也很难看得出什么来。   但樊绝如果正常长的话,晨.勃工装裤应该也遮不住。   真劈坏了?   燕止今天第三次蹙了下眉。   “前面是洗手池,再径直走是……”燕止交待了下浴室的布置,“布置和你的房间一样,你应该还记得,我在外面等你。”   樊绝:“嗯?其实不太记得了,你应该知道,我苏醒以后记性就不太好……”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身后的门被“哐——”的一声带上了。   樊绝有些遗憾:本来还想假装不会解裤子,看燕止的反应呢。   算了。燕止应该不会上套。   樊绝抬臂脱掉上衣,再随手甩掉了裤子,然后闭着眼睛毫不费力地摸到了花洒的开关,氲蕴的水汽渐渐充满整个浴室。   温热的水流划过线条利落的下颔,沿着颈部往下落,恰好落进了樊绝抬臂时凹下去的一点肌肉轮廓里,樊绝手一动,那点积攒的水便又一路滑落,流过紧实的小腹,落入了烟雾缭绕的禁忌之地。   天魔天赋异禀。   这句话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毕竟对于魔族而言,享乐本是常事,有欲念,便将它无限放大,族里还专有靠交合修炼的狐族魅魔一类来着。   那妖魔的头头当然不能不行。   毕竟按照设定,大魔头樊绝应该一三五临幸妖族,二四六临幸魔族,周日双那个飞n那个p,无限奢靡才对。   但樊绝从前好像志不在此。他甚至不爱和那些妖魔小弟待在一堆,觉得和那些蠢蛋经常在一起实在是浪费时间,让小弟们常年摸不到影子,更别提临幸xxx了。   嗯……不爱和蠢蛋小弟们在一起,那是孤身一个人吗?还是有和别人在一起?   樊绝记不清了。   总之天魔樊绝虽然天赋异禀,可惜眼光颇高,看不上蠢蛋小妖魔们,苏醒后又被关在镇魔狱里,之后又被×漫中的男男结合方式所震撼,连适应都才刚刚适应,别提各种纵情声色了。   樊绝往弥漫的烟雾中看了一眼:他其实并不清楚男人和男人是怎么……但以人类的标准来看,樊绝实在是大了一些。   燕止算人族还是神族?   应该会弄疼他吧?   啧,那该怎么办?   等会儿燕止进来到底要不要干柴烈火?   樊绝纠结了起来。   ……   浴室外。   燕止正靠在桌子旁,给洛星野发消息。   燕止:异管局鹿茸草有多少?   一只下了山的小道士:!!!第一次见您给我发消息!是有什么事不好打电话吗?咳咳咳,鹿茸草?您要那东西干什么?那不是治……的吗?   燕止:我需要回答你吗?   一只下了山的小道士:[疯狂摆手jpg]别别别别!我想想……还有十来株吧……都被老头子养着呢,老头子把它们宝贝得紧,谁都不让碰。不过要是您开口的话,他肯定会割爱一两株的……   燕止:我要全部。   一只下了山的小道士:……   如果不是发消息的人是燕止的话,洛星野一定会怀疑这个人因为……痿了病急乱投医……   燕止:我去和陆政年说,不许提前通知他。   不然老头子肯定会抱着他心爱的花花草草直接跑路。   一只下了山的小道士:呵呵呵您放心吧。就是老头子可能要哭三天了……   燕止把这条消息发完,找到陆政年的电话,还未点进去,突然听到浴室里传来“扑通”一声响。   他顿了顿,立刻放下手机推开了浴室门。   浴室里云雾缭绕,遮蔽了人的视线。   燕止随手带上身后的门,往前走了两步:“樊绝?”   没有人回答。   但燕止也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樊绝一个人洗澡能出什么事?天魔还能一跤摔成植物人不成?   把浴室炸了他也受不了伤。   燕止知道樊绝在想什么。   如果他再走过去,以樊绝的歪主意,绝对会趁机拉倒他,再……   拙劣的计谋。   果然,等了好一会儿,见燕止依然没有再走近的意思,弥漫的雾气里终于透过来了樊绝低沉的嗓音:“燕止。”   雾气小了一点儿,燕止看见了樊绝那张足够摄人的脸。   水珠打湿了他的发,他低下头,续续朝燕止开口:“肥皂掉了,我看不见,帮我捡一下。”   “……”燕止平静地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樊绝,“樊绝,你是要我给你捡肥皂吗?”   太明显的暗示意味了。如果换另外一个人对大审判官说这种荤话,大概已经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但樊绝……燕止还真不知道他到底懂不懂捡肥皂的意思。   “对啊……”樊绝眯着眼睛,歪头对燕止笑,将魔族那种极为蛊惑人的调调拿捏了个十成十,“没有肥皂,我怎么洗澡?”   燕止这下确定樊绝又在演他了:“人类用洗发水和沐浴露。”   “嗯?”这下樊绝是真的愣了愣,“这样吗?”   燕止抬了抬眼皮,转身就要走。   樊绝一顿,连忙伸手挽留,脚下突然踩到什么,接着是真的“扑通”一声。   大概是因为这回燕止是真的看清楚樊绝摔了,大审判官迅速走过来,蹲下来扶他:“樊绝。”   雾气因为剧烈的动作被带走一点,半遮半掩间,燕止似乎恰好看了一眼樊绝的下身。   樊绝:“!”   燕止满不满意?   魔族都喜欢大的,但燕止不是魔族不喜欢怎么办?   不喜欢就硬上!他特地故意摔了一跤,就是要把燕止引过来干柴烈火……   但他要是感觉不舒……   “我什么也没看到。”燕止语速很快地说了一句。   其实看到了一点,形状大小都没看清,就看到了它的头和颜色。   但如果樊绝……后来不长了的话,大概很不愿意让人看到。   所以燕止说:他没看到。   但是樊绝一点儿不信,燕止刚刚那么明显的一眼,怎么可能什么也没看到!   一定是嫌弃他太大了!   樊绝生气得脸色都沉了下来:魔族都是越大越好!像他这种!不知道有多少人做梦都想一样。   没有眼光的人类。   没有眼光的神族!   燕止看着樊绝的脸里越来越沉,知道樊绝是压根没信他胡扯,他想了想,尽力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冷:“你……也有能治好的机会,陆政年那里的鹿茸草我会给你全部拿过来,不用等完成任务……”   鹿茸草有什么用!能让它变小吗?那不是用来……   樊绝突然回忆起来了一点儿:鹿茸草不是用来治疗不行的吗?更有传言,它能促进发育不良的……   不对?他用这种东西干什么?还嫌不够大吗?   燕止犹豫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再者,小一点也没什么,不会对你的正常生活……”   燕止这句话还没说完,便被樊绝猛地扑倒在地上,整齐的衬衫被浸湿,温热的水雾呛进燕止的眼睛,他还没来得及开口,手里就被塞进了某个被水沾湿的,粗.而湿热的——   樊绝凑近燕止的耳朵,咬牙切齿道:“我不小,也没不行,大审判官。”   蒸腾的热汽把大审判官的颊一层一层熏红了。   ……   樊绝随手把最后一件衣服穿上,他拉了下衬衫的袖口,扭头望向不远处背对着他的大审判官:“你的衣服也湿了,真的不换吗?”   燕止丝毫不动,根本不理他。   樊绝:“……”大审判官怎么这么容易害羞?害羞了还难哄好……   啧,他为什么要哄他的敌人?何况本来就是燕止先污蔑他小。   “我摸不到衬衫扣子,燕止。”樊绝又喊了一声,“可以搭个手吗?”   那边还是没动静。   樊绝垂下眼想了想,突然走向了门口:“那就这么出去。也没什么,你们这个社会不穿上衣的男性不是挺多吗?不扣纽扣也没什么,而且说不定还能遇上好心人帮我……”   樊绝的手臂被握住了。   然后是他的衬衫被带动的声音,樊绝听到了燕止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他甚至能想象出燕止冷着脸,帮他一颗一颗扣好纽扣的样子。   突然想快点把燕止弄到手……   樊绝的意思是,要快点找到燕止的恶念。   樊绝想:他应该去学完《魔族求偶圣经》后半部分。 第17章   早上林俞没看见那个惹人厌的龙套,一问才知道是请了假。   导演对此挺不满意,本来看他人靓打戏好,才给他加了几场戏,结果这才多久就请假?难道全剧组等他一个男十八线吗?   “卡!第1场戏先到这里!林俞,等会儿还有两场戏也都是你的,”导演把排戏表翻了一页,“一天天的一个两个都请假,戏又要重排……”   要赶平时拍戏的强度高一点,林俞八成就要闹脾气了,但今天他的心情好,也就稍微配合点:“导演,早说了没必要给一个跑龙套加戏,他也就长得好看点,说不定还是整的,可能一觉起来鼻子塌了,急着修复去了……”   林俞一张嘴天花乱坠地乱来。但他比谁都清楚樊绝干什么去了。   肯定是壁虎精动手给樊绝颜色看了,估计现在已经断胳膊断腿的,短时间都碍不着他的眼了。   算壁虎精靠谱。   趁等戏的空档,林俞慢悠悠地回了房车。   “王天龙,这次做得不错……”   “哐——”一声,壁虎精不知道从哪里跳了下来,直接把林俞按在了墙上,他双眼猩红,整个眼白都布满了血丝:“林俞!你怎么不告诉我那是樊绝!”   林俞被猛的按到墙上,整个背生疼:“你弄疼我了!樊绝怎么了?不就一个跑龙套吗?告诉你名字干什么?”   “跑龙套?”壁虎精的嗓音哑得像被什么刮过一样,“你口中的跑龙套,是天魔樊绝,是所有妖魔臣服的妖魔共主!”   “能有多厉害……”   “能有多厉害?你以为他和我们这些小妖精一样?”壁虎精忍不住冷笑,“要不是现在燕止管着他,几百个你都不够他一只手捏死的。”   樊绝之所以称为天魔,是因为他并不如同寻常妖魔般通过修炼化形而来。他是天地间所有恶念与浊气凝聚而成,几乎拥有整个世界全部恶的力量,天生便是所有妖魔的王。   小妖魔们和他作对,无异于螳臂挡车。   “不行……”壁虎精气得发抖,他一把甩开林俞,来回踱步,“必须马上躲起来,如果被他发现,我一定……”   林俞觉得壁虎精大惊小怪。他和樊绝作对了好几天,也没见樊绝拿他怎么样:“你要是实在担心,就躲在我替你准备的那间屋子里去呗。道士们说了,他们在那些符咒加上……你手上那个什么石头,就能把你的气息藏起来……”   “对……藏起来……藏起来……”壁虎精重复着这句话,“实在不行,就去找那个人……”   “得了,能有多大事啊,”林俞精致的眉皱了起来,“你要躲就躲。真怕我就托关系,让导演把樊绝踢了你再出来……”   剧组的主,由他林俞一个人做。   ……   剧组附近的酒店。   洛星野领完今日份的盒饭,喜滋滋地从电梯里出来,远远就看见燕止手里提了一份打包的饭,恰好要推门进房间。   “大人!洛星野隔老远挥着手跑过去,“难得见您食人间五谷,是附近有什么特别好吃的馆子吗?”   “粥,”燕止只简短地说了几个字,“樊绝要喝。”   “嘿!”洛星野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大转变,“大魔头还用吃饭?我怎么没听说过……”   当然不用。   樊绝要是需要进食,被封印的那一千年早就被饿死了。   但樊绝撒的一手好娇。   “我觉得我真的伤得很严重,眼睛也看不见了,灵力也没有了,连维持自身血脉运转都做不到,大审判官可以给我做饭吗?”   “维持自身血脉运转都做不到。”燕止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想起了不久前在手里筋脉一下一下跳动的东西,“呯——”一声直接关门离开。   樊绝:“……”这句话到底哪里惹他了。   大审判官的心思真难猜。   他拿出手机,按照记忆找到了联系列表,拨通了王一狲的电话。   很快那边小兔狲兴奋的声音传了过来:   “王上!您居然舍得给我打电话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属下一定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樊绝撑着脑袋,抬了抬眼皮:“我想看完《魔族求偶圣经》后半部分,但现在不太方便用眼,你念给我听。”   准备“上刀山下火海”的王一狲:“……就……就这个吗?”   樊绝:“就这个。”   王一狲不理解但尊重,他打开《魔族求偶圣经》,按照樊绝的指示翻到第2部分。   1分钟后,他十分尴尬地抬起头:“王……王上,要不您还是自己看吧,这句子太……太辣耳朵了,我不敢念。”   “刚刚不是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吗?”   “……”王一狲犹豫了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现在的阅读app都有智能听书的功能!王上您点击右上角的那个小耳朵,它会自动播放的!您……您还是用它吧!可以戴个耳……”   “这样啊,那没你什么事儿了。”樊绝找到了方法,心满意足地挂断了电话。   右上角的小耳朵,好像见过来着。   樊绝按记忆往那里点了一下。   “别想了!教你一百零八式暖味技巧,让他对你春心萌动!”   机器女声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腔调大声讲出了这个振奋人心的句子!   樊绝眯了眯眼睛,听它继续往下念:   1.关键时刻的碰触最是拨人心弦!!   如果你已经看到了这儿,那小编相信你已经取得了他一定的好感!突破了该死的安全距离!请一定要再接再厉!关键时刻的碰触最是拨人心弦!   具体时刻请参考:   ①吃饭时:不管他的唇角有没有食物残渣,请都装作有的样子!然后伸出你的食指关节,轻轻擦过他的唇角!搭配台词:‘真是个小馋猫!’一定会让他脸红心跳,回味无穷!(如果进展神速,可以把食指换成舌头)。”   樊绝:“……”非要这样吗?   “②日常相处时:日常相处中的调情更是重中之重!利用好对方的好感和害羞心理!一起逛街时,突然用小指勾一下他的手指头,在他反应过来的瞬间又松开他的手,一定会让他抓心挠肺,欲罢不能!除此以外,背着朋友们突然的一下小撩拨,更是会让他在刺激中心跳加速中!比如趁朋友转头时突然牵一下他的手,搂一下他的腰,捏一下他的屁股……   樊绝:……捏屁股真的不会被揍吗?   (王一狲打了个喷嚏,敲敲黑板:这是《魔族求偶圣经》,我们魔族很多都比较开放,大家现实中不要学,会被告骚扰哈。)   “③紧急情况时:在遇到危险或者紧急情况时!你的触碰会被无限放大!听说过吊桥效应吗?人在危险的时候,是最容易爱上你的时候!   过马路时/洒水车经过时/天上掉下一坨鸟屎时,一声“小心”将他拉过来!抱进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身躯帮他挡住全部危险!没有人不会爱上这样的你,哪怕那个时候你头上顶着一坨鸟屎!”   樊绝:谢邀,不顶鸟屎。他会在这只鸟过来之前就把它打飞。   “掌握以上触碰技巧,将暧昧手拿把捏,从此你的每一个触碰,都会让他的心底泛起涟漪。”   樊绝:学会了。   “2.动人的情话是最好的催情剂。   触碰技巧已经被你拿捏,那么该有的情话也一点别少!   情话当然不只是表白时才能说!暖味时刻撩人的话语,一笔一笔写下真挚的情书,还有关键时刻不离不弃的宣言,都会让他彻底沦陷!   以下附赠土味撩人情话大全!   ①“你知道我为什么怕黑吗?”   “怕鬼?”   “不,是怕你出现,连黑暗都会发光。”   ②“知道我为什么近视吗?”   “为什么?”   “因为我每天都在看眼前的你,久而久之就近视了。”   ③“你是不是会开锁?”   “不会。”   “那为什么你一出现,我的心便敞开了?”   “……”   樊绝觉得机器人女生的声音都有点凉飕飕的了。   “3.加一点点必要的sex,点燃激情的火花!   sex是暧昧的暖床!一点点的sex将会成为你的终极武器!不经意间解开的衬衫扣子,刚刚锻炼完饱满的腹肌,每次晃过他的眼睛,都会让他情难自禁。   如果可以的话。不要局限于只看,让他不小心碰到摸到……再营造一些sex的氛围,说不定今晚你就能和他本垒打——”   “哐——”的一声打碎了朗读女声的机械腔调,房间的门被推开,门口的大审判官提着餐盒,面无表情地看着樊绝:   “你要和谁本垒打?”   樊绝:“……”本垒打是什么? 第18章   本:本来,根本,原本;   垒:堡垒,垒石,垒墙;   打:殴打,打仗,打架。   合起来似乎是打架打得很厉害的意思。   但“不经意间解开衬衫扣子,锻炼完饱满的腹肌”之后,为什么就打架了呢?   难道是脱下衣服好干架?   不太对……再看其他词:   “sex”:不认识;   “今晚”,“情难自禁”,“暖床”。   加上这些词……总结出来就是——晚上脱下衣服在床上有感情地打架!!   樊绝歪打正着地找到了正确答案。   “和你。”通过正确答案,樊绝成功说出了最佳回答。   掌声!   燕止垂眼看着樊绝,身上的冷意半点没褪。   樊绝:“?”他的答案不对吗?   燕止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所以你思考了整整5分钟,就编出了这段谎话?”   “……有这么久吗?”那看起来确实有点像撒谎,樊绝难得觉得有点冤枉,他只是在努力解读这个词而已,“所以你是不想吗?你明明摸过了,我不小,也不……”   燕止突然伸手捂住了樊绝的唇。   “大人我来了!”洛星野把群演的衣服换了下来,提着盒饭美滋滋地走到燕止的房间,燕止的背影恰好遮住了他的视野,“包帮您看好大魔头!”   五分钟前,明明已经站在门口的燕止却把看住樊绝的任务交给了洛星野,大审判官似乎因为什么原因,现在并不想见樊绝:“把粥给他,就说是你买的,他喝不喝随便。”   洛星野有点怵,毕竟大魔头。是一个他打不过的不稳定因素。不过……   “大人您交代的任务,我洛星野就是豁出这条老命也……再说他都瞎了,嘿嘿,”洛星野挠了挠头,您等我换个衣服,再拿几把……不是,几张符咒哈……”   结果等洛星野赶回这里,燕止却又因为什么原因先进去了。   “哎,大人,那您还要不要我……”   燕止顿了一下,松开了樊绝的唇,戴着手套的手背在身后很轻地碾了一下,抹去了指尖一点湿润的水汽:   “来了就先和樊绝一起吃饭,之后再商量壁虎精的问题。”   燕止的意思是不走了。   “好嘞!”洛星野很是高兴地坐到桌子上,打开自己的饭盒。大人说着要放他一个人来看管樊绝,结果真到头了,还是担心他!陪他一起了!   呜呜呜他回去一定要告诉同事们,燕大人并不是他们看到的那么冷漠!   他“嗷呜”一口咬住盒饭里的鸡腿。   樊绝嗅到了一点儿人间五谷的香味。   “生病了还想吃鸡腿?”燕止瞥他一眼,把仍然冒着点热气的粥推到了樊绝面前,“不是说要喝?”   洛星野嘴里的鸡腿一点儿也不香了:怎么感觉大人对樊绝比对他还要好?   樊绝靠着桌子,低头闻了一下那碗清粥,然后朝燕止的方向看过去:“我看不见。”   “看不见就捧着喝啊!”洛星野放下手里的鸡腿,忍不住打抱不平,“难不成还要大人一口一口喂你?我说你别想太美了,你只是眼睛瞎了,不是手断了……”   樊绝凉飕飕地道:“我倒是可以让你手断脚断。”   “……”洛星野迅速变脸,“哎呦您这个伤患别累着,实在不行我来喂你……”   燕止垂下眼,舀起一勺粥,耐心地等待了几秒冷却,然后送到樊绝的唇边。   洛星野眨眨眼睛:“……”不是!凭什么!   樊绝很轻地笑了,却没有动口的意思:“大审判官。”   洛星野在心底“啧”一声:樊绝这摆明就是担心粥有毒,要让燕止先试。   燕大人是那种人吗!!!   要他说樊绝不想喝就别喝了,等会儿他要是盒饭没吃饱,再给燕止的一起解决了,也不算浪费粮食。   但燕止只是抬起眼睛看了一会儿樊绝,然后把粥拿回来,送到了自己口中。   樊绝静静地看着燕止。   他当然不认为大审判官是那种会在饭菜里下毒的人,让大审判官先喝的原因……   一百零八式暧昧技巧①:   吃饭时替对方擦去食物残渣是一个十分暧昧的举动。   燕止喝了那一口清粥,但樊绝确实看不到他唇角到底有没有食物残渣,不过这都不重要,《圣经》都说了:不管有没有,都当做有就对了!   用手指还是用舌头?   樊绝抉择了两秒,最后决定把舌头放在下次。   这样想着,樊绝放轻声音喊了一声大审判官:“燕止。”   燕止偏过头来看大魔头。然后他就感觉到樊绝用食指的关节很轻地擦了一下他的唇角。   由于看不太清,樊绝的食指偏右了一点儿,先是压下燕止柔软的唇瓣,按进了唇缝中间,然后又为了矫正位置往左碾过去,带起了一点唇缝间的湿润。   燕止因为这个猝不及防的动作愣了一秒。   然而就在他愣的这一刻,他也失去了最后阻止樊绝的机会。下一秒,他听见耳畔传来樊绝低沉的,带着点散漫和慵懒的嗓音:   “真是个小馋猫。”   “噗——”洛星野嘴里的一口鸡腿喷了出来。 第19章   电光火石的那两秒,洛星野连嘴都没来得及擦,直接一脚蹬上桌子,从兜里掏出一把符咒挥了出去:   “呔!急急如律令!哪里来的妖精?连樊绝的身都敢上?”   樊绝偏头往小道士的方向望了一眼,迎面飞来的符咒在顷刻间便自动焚灭,他冷笑一声:“我看你才像是被……”   樊绝的话音顿了一下,他感觉到了额头上黑色手套的皮质触感。   燕止蹙了下眉,伸手摸樊绝的额头,语气倒是一贯的冷静:“奇怪?似乎没有听说过被镇魔石所伤会神智有损……”   “……”樊绝无奈地抓着燕止的手,整个人往后靠,“你也不喜欢?”   洛星野:“……能喜欢才有鬼吧,你刚才到底喝的是粥还是油啊?真的没被夺舍吗?十年前的霸道总裁小说都不这么写了。”   再说了,居然敢对大审判官说这种话……上一个疑似想要通过对燕止施展魅术逃跑的妖怪,现在已经……   洛星野忍不住抱了抱自己的手臂。   而大审判官只是垂眸看了樊绝一会儿,确定大魔头看起来一点也不像脑子出了问题的样子,他想把手收回来,却又被樊绝扯了下。   面前人看起来似乎有点失落。   燕止静默一瞬,语气终于没进门时那么冷了:“……你在手机上看了什么?”   “本垒打”,“小馋猫”都不是活在千年以前的樊绝会接触到的东西,他会突然这么说……   “是别人教你的?”燕止淡淡地看他一眼,“还是看了什么小说?”   樊绝沉默了一秒,迅速找到答案:“看了十五年前的霸道总裁小说。”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洛星野终于忍不住,捧着肚子狂笑了起来,“还真是啊哈哈哈,我就说嘛……”   樊绝望他一眼。   “……”洛星野不敢笑了:“我是说……挺好的,没被夺舍就好……”   燕止目光落向樊绝的手机,突然另一只手把它拿了起来,按了几下。   樊绝没阻止   燕止没去动樊绝的隐私,只是帮他从异管局的书库里调出了几本电子书籍,然后再抛回给了樊绝。   “一些工具书,文学作品还有现代诗集。你可以通过他们来了解现在的世界,”燕止顿了顿,“而不是一些霸道总裁小说。”   樊绝随手接过了手机:“大审判官这么关心我?不过,人类的书籍……”   人类的书籍哪有他们魔族的书籍权威!   看!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燕止看起来不好意思,实际上都开始主动摸他了!   有用。   樊绝想。   他把燕止放在他额头上的手拉下来,歪头盯了一会儿。   明明樊绝什么都看不见,但燕止还是迅速收回了手。   还是给大审判官一个面子好了。樊绝眯了眯眼睛,笑着开口:“看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你吗?”   洛星野:“其实你可以用某度……”   “可以。不要去看乱七八糟的书,”燕止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不要乱加人。”   洛星野重新坐回凳子,终于有空擦了擦嘴:“虽然但是吧,大魔头,好歹同事一场,我还是偷偷提醒一下,你以后要是还在霸总小说里学了什么金句,就不要和大人说了,毕竟大人有可能揍你。你和我说就好了,我保证只会在心里偷偷嘲……我的意思是,耐心地倾听你……”   燕止突然睨了他一眼。   洛星野:“……”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被大人瞪了?   樊绝也笑得意味深长:“是吗?正好我还学了一个金句,你要不要听?”   洛星野咽了口口水。   “我想让你三更死,阎王都不敢留你到五更。”   “!”洛星野腾地一下站起来,拼命往后跑:樊绝这个骗子,霸总语录里根本没有这句话!   燕止用神力提起他的领子,把他揪了回来。   ……   十分钟后。   “樊绝受伤了,之后林俞和壁虎精他们该怎么对付?”洛星野顶完审判官和大魔头十分钟的冰冷注视之后,仍然记得手里的任务,这种精神十分可嘉,“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樊绝摄魄应该要看着人的眼睛吧?”   樊绝挑了挑眉:“当然……”——不。   樊绝自然不会这么轻易透了底,他顺口接下去:“你们总不能只靠我,一个软骨头人类而已,把林俞抓起来关上几天,还怕套不出壁虎精的消息?”   “不行。”燕止抬眸,望向窗外碧蓝的天空,“做出任何对人类不利的事情,都算是干涉人类的因果。”   “你就这么害怕天道?”樊绝散漫地靠回椅子,“你在异管局待了这么多年,应该攒了不少功德了吧?就算真的动手,犯下的业障对你手中的功德来说,不过沧海一粟而已。还是说你不舍得?”   洛星野愣了愣,没想到樊绝居然知道这些。   异管局的前身——缉妖司受天道之命诞生,为的就是维护世间灵物与人类之间的平衡,而替异管局办事,自然也就能积攒下功德,增进修为,延续寿数,更有甚者,或许可以得道成圣,彻底超脱。   不可伤人。   伤一人,积攒多年来的功德就有可能灰飞烟灭,所以他们才想求助樊绝。   更极端一点说,或许异管局的高层只是想借樊绝的手,来免去自己的业障。   樊绝伤不伤人,真的重要吗?   如果到时候再把伤了人的樊绝抓回来,难道不是功劳又加一等?   洛星野倒是没抱着这么龌龊的想法,但他是真没想过,樊绝居然知道这件事。   那大魔头明知道异管局大多数人的目的,为什么还要答应……   “你很惊讶?是觉得我明知道你们在利用我,为什么还答应这件事吗?”明明看不见,但樊绝却像是洞悉了洛星野的心思,“啧……当然是因为我的业障,早就多到数也数不清了。”   樊绝偏头看向另一旁沉默的燕止:“就像大审判官身上的功德一样——加一个人,减一个人,都不过鸿毛尔尔。”   就如数千年前,他业障缠绕,终招至天劫加身,从此便是万劫不复。 第20章   片场。   “停停停!”导演盯着监控摇了摇头,“林俞,你怎么回事儿?今天状态一直都不对?”   林俞撅了撅嘴,低头走得近了一点儿:“导演,还不是因为那个跑龙套,我好几场戏都提前了,根本来不及做准备。昨天熬了一个通宵记词,所以今天状态不好……”   “……”导演看了林俞一眼。讲道理,临时换几场戏确实会对演员有影响,但他们之前都围读过,剧本也要求都要熟悉,每天也就开工那么几个小时,不至于让人通宵不睡。   但像林俞这种当红小生,不捧着还能怎么办呢?   “导演,要我说,不如把那个跑龙套踢了吧?”林俞总算说出了自己的目的,“他是长得还行。但咱们这里最不缺长得好看的人,这隔三差五请假的,为了他耽误戏的进度……”   导演抿着嘴没吱声。   林俞想到壁虎精的话,豁出去了点血本:“你要是答应,我会以个人名义追加一部分这部戏的投资……”   导演的瞳孔颤了颤,显然对这个条件很心动,他低着头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摇了摇头:“要是早两天,这件事还来得及,但现在……”   林俞:“现在怎么了?他那几天的戏份不都是蒙面的吗?换人也不影响,最多重拍一下第一场戏,我追加的投资一定能……”   “不是这回事儿,”导演看了一眼林俞的助理,“你来给他看吧。”   助理缩着头,把手机递了过来。   林俞愣了愣,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接过手机,迅速登上了某博:热搜第一恰好是他们拍的这部剧,但关注的却不是主角,而是……   “《xxx》反派路透。”   词条下面点赞量最多的是一条视频。   就是樊绝和林俞对打的第一场戏。   当初他自己拍戏的时候,不觉得周围的人也都哄着他,他以为他拍得比樊绝一个跑龙套好多了。   但从旁观者的路透来看:林俞使剑时核心无力,出剑、挥剑、格挡的姿势都完全不对,全等着后期的氛围感和慢镜头拯救。   但与他对手的樊绝却看起来游刃有余,一招一式,出手利落,哪怕安排的戏份是败退,却也显得从容不迫,打戏实在算得上是精彩。   不光如此,从镜头上来看,樊绝五官轮廓的优势突出得更厉害了。妆造精致的林俞在对比中完全逊色下来。   网友的风评也几乎全部一边倒。   “卧靠!路透里的反派姓甚名谁?演过哪些剧?10分钟之内我要得到他的全部信息。”   “回楼上的,没有信息,这好像是新人演员啊!”   “暴殄天物啊!这么帅的新人,现在才发觉吗?以我追星十年的独到眼光来看,我敢打包票他必火,现在入股不亏!”   “之前觉得林俞的长相已经够精致了,结果被这个反派压得死死的……天啊……”   “我只觉得林俞这打戏真的好难看啊……以前有这么差吗?”   “我看你是以前什么氛围剪辑看多了吧?林俞的打戏本来就不行,只不过什么慢镜头碎镜头给他掩饰掉了。现在嘛,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评论底下起初还有林俞的粉丝在和他们争论,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刷到这个视频,路人的讨论渐渐将粉丝的控评全部都压了下去。   甚至还有对家煽风点火,故意落井下石起来。   导演瞅了眼林俞难看的脸色,索性也就直说了:“现在樊绝的讨论度非常大,我们突然把人换了怎么交代?再说……”   再说,剧组也不想错过这笔热度。   林俞几乎要把牙咬碎,连说话的语调都尖锐了几分:“那戏怎么办?我后面的戏根本没准备,他要是一直请假,我们难道还要一直等他……”   “不用等。”身后传来一道慵懒的,漫不经心的声音。   林俞愣了愣,转过头去,就看见樊绝正闭着眼睛,慢悠悠地走过来:“不是要演戏吗?陪你演。”   导演先是一兴奋,接着又注意到了樊绝的眼睛:“你的眼睛……”   “啊……这个啊,”樊绝的语气比被蚊子咬了一口还轻松,“受了点伤,不过不用担心,我最近的戏不是都是蒙面,不用露脸吗?”   导演面露难色:“……但今天还有打戏。”   “不影响,我练过,”樊绝放低了声音,“能听声辨位。”   ……   林俞看着樊绝换好了戏服,走到了合适的机位下。   明明他都已经被壁虎精弄瞎了,看起来却还是这么从容不迫,就像是什么都掌握在他的手里一样。   凭什么?就凭这张脸吗?   但他林俞以前也是被称为“脸蛋天才”的新秀小生。   “好!第三十二场戏,action!”   搭建好的平台上,樊绝飞身而上,一套行云流水的剑招,利落而凌厉,一剑斩断一片飘落的落叶,袭向林俞!   林俞抬起手里沉重的剑,胡乱地招架了两下。   前几天的打戏训练他嫌累,偷偷撬了。   但樊绝明明也没有参加!   哪怕闭着眼睛,樊绝依旧能够随意接下林俞的剑式。他的唇角甚至还微微勾了下,似乎觉得林俞的剑招滑稽又可笑。   林俞咬牙:樊绝的打戏还比他好。   他简直不敢想新戏播出之后,观众会怎么拿他和樊绝对比,然后贬低他,奚落他,说他连个跑龙套都不如。   凭什么?他凭什么被一个跑龙套打败?   林俞握紧了拳头,出招一次比一次重。   但这些剑招在樊绝眼里不过跟过家家一样,他垂眼看着林俞身上疯狂弥漫的黑色恶念。   所谓的热搜,是樊绝让洛星野找他的狗仔师父帮忙宣传出去的。既然林俞的恶念是嫉妒,嫉妒同行,嫉妒对家,嫉妒一切比他好的人。   那他,为什么不会嫉妒樊绝呢?   按照剧本,林俞和樊绝两人边打边退,渐渐移至平台边缘。   平台离地整整5米高。   林俞沉着脸,脑海中来回闪现这几句话:   樊绝比他好看;   樊绝比他戏好;   樊绝比他更受欢迎;   樊绝会毁了他的一切!   不!绝对不能!   绝对不能让樊绝夺走他的一切!   “卡!这场戏拍的不错!”导演觉得林俞的情绪难得到位,至于打戏嘛?再让替身补几个镜头,后期再剪剪就是了,“你们……”   导演的话音顿住了,他发现林俞似乎并没有听到这一声结束。   在樊绝按照指令停止攻击,准备转身离开的一瞬间,林俞再次挥出极重的一剑,将樊绝整个人往后重重地一推!   去死吧!樊绝!   然后林俞就看见了,樊绝突然睁开了那双如同血河般的眼睛。   妒念深种,终致杀心。   是为,恶念。   ……   “今天吓死我了,差点以为你要掉下去了。”导演拍拍胸脯,算是松了口气,“没想到你能扣住边缘重新上来,不愧是练家子。还有,林俞!你也是,万一闹出了人命……”   “没关系,”樊绝一反常态地谦虚了起来,“也是我请假的原因,让主角没有休息好……”   “行了!总之没有出事是万幸,”导演感慨一句,“刚好也差不多收工了,那今天就提前放假,大家回去好好洗一个热水澡!”   樊绝轻笑着道:“导演英明。”   ……   林俞捏紧自己胸前的衣服,忐忑地往回走,他的心一直怦怦直跳,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他刚刚居然真的想杀了樊绝。   简直疯了!如果樊绝死了,他的一辈子也就毁了!   幸好……   是他一时失了理智。   樊绝这种没权没势的跑龙套,他安排几个人使绊子,有的是苦头给他吃,干什么非要动手?   对……现在就联系人。   樊绝的一部分灵识正大大方方地占据着林俞的识海中心,饶有兴致地听着林俞的盘算。   从片场林俞想对樊绝动手那一刻开始,樊绝就已经对他进行了摄魂。   他的一部分灵识进入了林俞的识海。   现在樊绝不仅能够知道林俞每一刻的想法,看到林俞的一举一动,甚至如果他想,他可以随时夺舍林俞。   至于林俞的所有记忆,樊绝也能随时翻阅。   不过人类的记忆太庞杂,要从林俞二十多年来的记忆中找到壁虎精的去向——樊绝懒得翻。   他准备等林俞去找壁虎精的时候直接来个瓮中捉鳖。   结果就先看到了林俞找人来对付自己。   “嘟——”   电话拨通,林俞压低声音,对着电话那头的人开口:“剧组那个叫樊绝的跑龙套,你找几个人埋伏在他回酒店的路上,趁机给他套个麻袋,打他一顿……”   樊绝:……手段还能再低级一点吗?   “如果时间够的话,还可以趁机拍几张裸照威胁他,对!拍全点,说不定他长得人模狗样,但那地方就一小蘑菇,到时候放出去肯定会被群嘲……”   小蘑菇樊绝:……   林俞挂完这个电话,又打通另一个电话:   “对……樊绝……你买点水军,造他的谣,就说他……说他……”   樊绝抬了抬眼皮,似乎还挺感兴趣。   “已婚二娃还乱搞,每周末开男同n那个p派对,对,还可以再劲爆点……说他给八十岁老头了当小白脸……”   樊绝:“……”   “再趁他助理不注意,往他房间里面塞几个年轻男孩……放点药……” 第21章   “趁燕止不注意,往他房间里放小男孩?”   画面太……樊绝简直不敢想。   “总之不管怎么样,我要他身败名裂。”林俞说着说着,语气渐渐冷静下来,“他背后什么团队都没有,成不了气候。”   一吹就散。   是他太紧张了。   想到这里,林俞挂断电话,缓缓放下了手机。   樊绝撑着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林俞的表情。   ……   林俞拍完了戏,走出片场,瞥了身边的助理一眼。   按照往常,各种代拍和粉丝都会蜂拥而上,而他的助理会替他撑好伞,护着他走到车上。   没办法,他就是这么有人气。   但今天,他明明已经示意了助理,但助理动都没动。   他皱了皱眉,忍不住要指责:“你怎么回……”   助理指了指前面。   林俞愣了愣,往助理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的车旁边空空如也,整条路更是要多通畅有多通畅,别说代拍了,一个粉丝也没见到。   林俞心里有点慌了,他踌躇了一下,嘴硬道:“今天天气不好,没人来挺好,省得我还要挤……”   “咔嚓咔嚓——”密集的快门声打断了林俞的话,林俞愣了愣,转头看过去:   与这边完全相反,另一条出口上挤满了各种代拍和粉丝,他们热闹地簇拥着,期待地望向出口。   以前这些目光……都是看向林俞的。   林俞小声嘟嚷几句:“搞什么?他们是不是跑错出口了?那里分明只是群演的……”   有人在灯光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林俞瞪大了眼睛。   灰发的男人长得实在太过摄人,连炽亮的闪光灯都遮不住他的耀眼。他轻轻一笑,那双红眸就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所有人争先恐后地挤上去。   林俞觉得荒谬。明明前几天樊绝还只是一个男十八线都不算的跑龙套,而今天,他就夺走了自己的一切。   凭什么?他努力了这么多年!   一股无名的怒火在他心中燃起,他愤怒地看着樊绝,看着那群见异思迁的粉丝,突然疯狂地冲了过去!   人群被他挤开,他来到樊绝面前,一把揪住面前比他高一个头的男人的领子,愤怒地质问:“我到底怎么惹了你?你凭什么要夺走我的一切?凭什么?凭什么!”   被揪住领子的樊绝半点慌张也没有,他静静地看了林俞一会儿,突然偏头望向旁边,很轻地笑了一下。   林俞浑身一僵,整个人像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往旁边往过去:   “咔嚓咔嚓——”无数快门声响起,拍下了他这一刻的丑态。   不……他为什么会这么做?如果这些照片流出去……他就彻底完了!   不……   “不许拍!”   林俞仿佛一头失智的野兽,疯狂地扑向周围的人!   ……   “不许拍……不许拍……”   林俞猛然惊醒过来。   屋里很暗,窗外有夜雀扑过枝叶的声音。   他有些恍惚地站了起来,才发觉自己背后出了一身冷汗。   真是疯了,他为什么会做这种无厘头的梦?   林俞打开灯,倒了一杯水缓缓喝下去。   一杯水喝到了底,心底的烦躁却丝毫不减,他在屋里面来回走了两步,最后还是穿上外套,走出了门。   林俞熟门熟路地摸上了一条隐蔽的小路。   樊绝的灵识悠闲自得地待在林俞的脑海里,看着林俞继续往前走。   他当然知道林俞要去哪里。   林俞的梦是他创造出来的。对于已经被他摄魂的人类,不要说是创造一个梦,如果樊绝想,林俞的身体、情感、灵魂都会被他操控。   天魔控制人类的方式实在太简单,甚至如果不是异管局要求不能伤害人类,樊绝都不需要将林俞的恶念放大。   只要心存恶念,樊绝就能直接强制摄魂,夺取他的意识。   只不过会让这个人的灵识受损,简而言之,就是变成傻子,或者疯子。   唯一没有让樊绝找到过恶念的,是燕止。   或许是藏得还好,也或许是真的没有。   啧,大审判官真是麻烦。   “只要用一个似是而非的梦,就能够让林俞变得不安、恐慌,从而催生出无尽的恶念。   那么现在的林俞,又会找谁帮忙呢?   ……   像林俞这种大明星,购置的房产不在少数。没过一会儿,他就走到了一处四合院附近。   特地买的四合院吗?樊绝饶有兴致地看着是四周:看来林俞还挺舍得给壁虎精下血本嘛。   林俞推动四合院的门扉,门上挂的铃铛便叮铃铃响起,巨大的黄色符咒掉落在了地上。   典型的隐匿阵法。   布置这个阵法的道士看起来也就个三脚猫功夫,一大堆符纸乱贴了个遍,阵法也就勉强成型而已。   如果不是有镇魔石加持,恐怕连壁虎精一根毛都藏不住。   回去要告诉洛星野,找到比他还差劲的江湖骗子了。   林俞穿越院落,走进了宅邸。   四周阴森森的。   林俞大概也有点害怕,他放慢步子,贴紧了墙壁,大喊一声:“王天龙!”   有什么柔软而湿长的东西触上了林俞的脸。   “啊!什么东西……”林俞吓得差点腿软。   四周的灯烛突然亮了起来!   “是我,宝贝儿。”壁虎精正以一个挺诡异的姿势贴在墙上,脑袋就在林俞的正上方,看起来格外诡异。   但林俞看清了是壁虎精之后却不怕了,他撇了撇嘴,嫌弃地擦了擦脸:“大半夜的吓人干嘛?”   壁虎精收回了舌头,从墙上跃了下来:“我还想问,你大半夜的来这里干什么?说了最近要是没什么要紧的事,别来找我。”   “有要紧的事,”林俞想起了那个梦,他放软了语气,“你能不能帮我?樊绝他……”   “哐——”一声,壁虎精一把把林俞按到了墙上,他面色难看地盯紧林俞,狠狠开口,“说了不要去惹他!他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   林俞捂着被按住的肩膀,眼角带了红:“但是他现在故意针对我!故意和我抢……我的一切……都是我们两个努力换来的,你难道忍心看我……”   壁虎精盯了林俞一会儿,缓缓放开了他:“他故意和你抢?”   樊绝没这么无聊,他会陪林俞玩这种过家家的游戏……只能是冲着壁虎精来的。   是在威胁他,逼他出来吗?   捏死一个林俞,对樊绝来说易如反掌。   “樊绝有没有对你说什么?要你交出我之类的。”   “没有,”林俞摇了摇头,显然还不知道樊绝的厉害,“我觉得他还不知道你……”   “你太小看他了……”壁虎精沉默地站在原地,如果樊绝是在用林俞威胁他,他该怎么办?   他伤了樊绝的眼睛,以大魔头的性格,绝对不会饶了他。   他的下场可能是魂飞魄散。   “我没办法了……”林俞看着壁虎精的神色,连忙摇了摇他的手臂,一滴泪从他的眼眶中落了下来。   壁虎精顿了一下:“我……”   “做不出选择吗?”林俞突然开口。   壁虎精浑身一僵,看向眼前的人。林俞此时的表情完全换了一种模样,明明比他矮一个头,但他看壁虎精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蚂蚁一样。   这种熟悉的,漫不经心的语气……   “王……王上!”壁虎精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开始往后跑。   “那就我来替你做选择,怎么样?”   “林俞”抬起手臂,弯了弯手指:“难怪林俞打戏这么差,这具身体肌肉力量不太行啊……”   樊绝把林俞夺舍了!   本能让壁虎精腾一下爬到了墙壁上,但很快,他又看着“林俞”,停下了脚步:“你把林俞怎么样了?你我之间的恩怨,与他无关!放了他!你知道,夺舍越久,对他的神智影响就越大。”   樊绝在心里“啧”了一声:所以他才这么麻烦,陪林俞过家家加了好几天。   但壁虎精显然以为樊绝是损伤林俞的灵识,强行夺舍。   樊绝没准备解释:“我当然知道。所以……想救他,你应该有选择了才对。”   壁虎精沉默了。   落到樊绝手上,他大概活不成了。   但时间每过一秒,对林俞来说……   “我答应您。”壁虎精突然开口。   “过来。”樊绝说。   壁虎精从墙上下来,他咽了口口水,走向樊绝。   “带我去拿镇魔石。”樊绝说。   壁虎精心急如焚:“您先从林俞身体里出来……”   樊绝垂眸看了一眼这具身体,他摄了林俞的魂,留一抹灵识在林俞体内,它随时可以再度夺舍,倒也不用担心壁虎精使诈。   樊绝把这份灵识分成两半,化作分身现形。   林俞软了下去。   “林俞!”   壁虎精立刻想要抱起林俞,查看他的情况,但还没来得及低头,就先被樊绝掐住了脖子。   “镇魔石。”樊绝重复了第二遍。   壁虎精几乎要因为血脉里天然的臣服欲跪下来,他浑身发着抖,颤颤巍巍地答应:“好。”   樊绝转身欲走。   然后他就被一双手抱住了裤子。   林俞醒过来就看见樊绝要“掐死”壁虎精,他什么都顾不上,全凭本能抱住了樊绝的腿,一张精致的脸哭得鼻涕眼泪乱流:“你放了王天龙,我不跟你抢了……我错了……”   樊绝:“……”   被掐在手里的壁虎精也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要冲……冲我来……”   “……”怎么突然感觉自己像大反派似的?   合着这俩还是真爱? 第22章   樊绝懒得理他们。   当务之急是拿镇魔石,他甩开林俞,刚要走过去,林俞又像个狗皮膏药一样扒上樊绝的裤角。   樊绝:“……”好烦,还不能用力甩。万一人类受伤了大审判官还要怪他。   “求你别杀王天龙……”林俞死死抓紧他的裤腿,“我真的错了……我不该跟你抢……”   眼看林俞就要把鼻涕和眼泪擦在樊绝的裤子上,樊绝终于蹙了下眉:“本来倒是没想要他死。但是,如果你再不放手的话,我倒可以试试……”   林俞愣了一下,连忙撒开了樊绝的裤子。   樊绝转头看向壁虎精,“我也没兴趣捏死你,我要的是镇魔石。”   壁虎精颤颤巍巍,哆哆嗦嗦:“您……真的不杀我?我用镇魔石弄伤了您的眼睛……”   樊绝不客气地踹他一脚,示意他赶紧带路:“会考虑好好打你一顿的。”   壁虎精瞪大眼睛:“真……真的?”只要死不了,挨几顿毒打算什么?   “那……”壁虎精又看一眼林俞,“我不想回去服刑……”   樊绝:“我也不想回去。”   壁虎精:“啊?”   “镇魔石都落我们手上了,你觉得我为什么要乖乖听燕止的话?”樊绝觉得好笑,“隐匿气息,听起来不错。”   如果拿着镇魔石跑路,大审判官不就找不到他了?   “一百年,”樊绝轻笑一声,“异管局是不是觉得施舍了不少,我应该感恩戴德啊?”   壁虎精眨眨眼睛:“王上你果然没有背叛我们!”   “那倒没有,”樊绝说,“只是你好拿捏而已。”   樊绝摄魂壁虎精这种小妖怪简直更简单了,也不用顾忌不能伤到人类,一眼下去,懵逼又伤脑。   “别别别,”壁虎精连连摆手,“我不想变成傻子……镇魔石就在前面,我马上带您去拿……”   樊绝跟着壁虎精和林俞,走到四合院角落的一棵枯树前,然后看着壁虎精吐出长长的舌头,卷起了树杈间的一个盒子。   樊绝没那么仁慈。之所以留下壁虎精的命,自然是想利用他。   镇魔石是不错,但对付不了燕止。他也没兴趣靠隐匿气息过东躲西藏的日子。   先把镇魔石昧下来 ,至少异管局没办法再用镇魔链锁住他,之后说不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   但樊绝肯定会被燕止一直监视,所以他需要一个能够掌控的人带走镇魔石。   等壁虎精拿到镇魔石后樊绝就把他摄魂,控制壁虎精带着镇魔石藏起来就行了。   樊绝眯着眼睛想着。   壁虎精长长的舌头卷起,把盒子拿了下来,凑到樊绝面前:“王上,镇魔石……”   樊绝:“……能擦擦上面的口水吗?”   “好嘞,”壁虎精把盒子放回了自己手里,用衣袖狠狠擦了擦,然后准备打开。   林俞似乎也有点好奇,凑近了来看。   “这东西不是凡物,你离远点,”壁虎精推开林俞的头,然后十分殷勤地打开盒子,献给樊绝,“王上您看……”   盒子里躺着一块红色的石头。   樊绝皱了一下眉:他怎么记得,镇魔石是玄黑色?   樊绝转头看向壁虎精:“看不出你还有胆子使诈……”   樊绝的话音顿住了。   他看见一股魔气在盒子打开的一瞬间飞入了壁虎精的眼睛,紧接着,壁虎精的瞳孔就慢慢慢慢变成了赤红的颜色。   樊绝对这种招数再熟悉不过了。   是摄魂!   樊绝几乎没有片刻犹豫,抬手一道魔气轰向壁虎精!   “到底有什么不能看的……呃!”正在试图往盒子里探头的林俞突然被壁虎精一把掐住了脖子,然后整个人被拉着往后退!   “壁虎精”拉开距离,眼神已经和刚才截然不同,他一边掐着林俞的脖子,一边笑着看向樊绝:“樊绝,一千年了,真是……好久不见啊……”   樊绝蹙了下眉:“你是谁?”   “我是谁?你觉得和你一样会用‘摄魂’的,会是什么人?”“壁虎精”笑得阴森森的,“当然是和你一样的——天魔。”   樊绝顿了一下,紧接着缓缓笑了:“天魔?是指你修炼出来的那些脏兮兮的魔气,还是指要签订灵契才能勉强糊弄出来的所谓‘摄魂’?我说壁虎精怎么有这么大的本领逃狱呢……”   其实仔细想想就能明白,壁虎精一开始就和这个幕后人做了交易,在知情或者不知情的情况下出卖了一部分灵魂。之后壁虎精的所有动向都在幕后人的掌握之中,他提前调换了镇魔石,再通过这块石头作为媒介操控了壁虎精。   “想想就怪麻烦的,”樊绝嘲讽地笑了一声,“费这么大一番功夫操控壁虎精,是想向我证明什么?你很厉害吗?”   “壁虎精”的面色僵了一下,很快又掩饰过去,他盯着樊绝,突然也笑了:“你不用嘴硬,镇魔石现在就在我手上,但同样,这个人类也在我手上,怎么样?你敢对我动手吗?”   樊绝瞥了一眼“壁虎精”手里的人:林俞已经被掐晕了过去。   他没什么不敢的,不伤害人类是异管局和大审判官的要求,他从来没想过一定要遵守。   他不在乎所谓业障,所谓天罚。   但……“壁虎精”的目的是什么?   他好像很希望樊绝动手。   “……不动手,我可要走了。”“壁虎精”带着林俞,三两下爬上四合院的墙壁,“看不出来,所谓的天魔樊绝,也自愿当异管局的走狗,连手都不敢动啊……”   樊绝闻言沉下了眼,魔气疯狂肆虐,袭向了“壁虎精”!   “壁虎精”顿了一下,整个人居然没跑,而是直接把林俞提了起来,挡在了身前!   千钧一发之际,樊绝的魔气拐了一个弯儿,重重砸向了墙壁!   四合院的一角墙瓦坍塌下来。   “壁虎精”愣了愣,显然没想到樊绝会变卦,他迅速反应过来,提着林俞掉头便跑。   樊绝看向坍塌的墙面。   果然,“壁虎精”在故意引他伤害人类。   “这样啊……”樊绝缓缓走上前,不慌不忙地看着逃跑的壁虎精:他讨厌被人操纵,算计,异管局也好,这个神秘的幕后人也罢,利用他?他偏偏不会让这些人如愿。   至于林俞……   如果被拐走杀了的话,樊绝和大审判官这次的任务是不是就失败了?   大审判官……从前有失败的时候吗?   他现在大概还在房间睡觉?   樊绝想起了前一天晚上,他还说自己怕黑,坚决要赖在燕止房间里。   算了,来都来了。   一百年减刑也不少。   偶尔当一次大善人也没什么。   樊绝这样想着,勾了勾唇,闭上了眼睛。   另一头,被迅速移动的“壁虎精”拎在手里的“林俞”,在夜幕中缓缓睁开了眼睛。 第23章   “壁虎精”沿着墙壁飞快地移动,直到把林俞扛到了一处荒外的野林,然后将他一把扔在了地上。   他垂眼看着地上的人,手里缓缓凝聚出与樊绝力量极度相似的红黑色魔气。   樊绝居然不动手,真是可惜。   但这个小子依旧有点用处。   如果林俞被“明显属于樊绝的魔气”所杀,那么燕止会怎么对樊绝?异管局会怎么对樊绝?   他拭目以待。   想到这里,“壁虎精”缓缓露出了笑容,他抬起手掌,便要击向林俞的天灵盖!   手在空中顿住了。   “壁虎精”面色僵了一下:这具壁虎精身体居然在强行和他对抗?   他笑了一声,突然沉下脸色,手再度往下按:“已经和我签订了契约,还想反抗我?嗯?”   这回却是另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壁虎精”僵住了。   “林俞”不费吹灰之力地握紧他的手臂,然后猛的往他肚子上一踹!   “所以果然是什么歪门邪道吗?”“林俞”口中吐出了那股熟悉的懒洋洋的语调,“那么……这位需要签订契约才能模仿我的假冒伪劣品,实力应该很堪忧吧?”   几乎在樊绝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浓重到几乎遮天蔽日的魔气便源源不断地凝聚起来,仿佛要倾压在整座野林之间。   丛林中的鸟雀在睡梦中被惊醒,纷纷盘旋到了高空之中。   简直如同末日降临一般。   “壁虎精”咬了咬牙,怎么也没想到樊绝还留了一部分灵识在林俞身上。更确切地说,他不敢相信他刚刚在四合院面临的那个已经足够震慑他的樊绝,居然只是一个分身!   怎么会有这么逆天的存在!   几乎是瞬间,他就做好了决定,再次强行挣断了自己的尾巴,然后飞速往外跑!   樊绝早有准备,一手握住了壁虎精染血的断尾,就要再次把它拖回来!   不要这具身体了!   一团黑色的意识从壁虎精身上飞出,直接向空中逃窜了起来。   反正镇魔石已经被他提前派手下调包……   不对,他突然顿了一下:怎么感应不到他的手下了?   樊绝一把甩开壁虎精,魔气直冲向那团意识!   黑团在几乎要将他碾碎的魔气中疯狂逃窜,他的力量在迅速减少,整个黑团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在即将被彻底湮灭的前一秒,黑团终于在前方浓重的魔气中看到了一个出口。   黑团兴奋地冲过去!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道带着神力的凌厉剑光突然斩了过来,残存的一点黑团甚至来不及挣扎或者惨叫,就在瞬间化为了虚无。   燕止手指轻挑,神剑利落回鞘。   他抬了抬眼。   魔气慢慢散了开来。   林俞和壁虎精双双倒在了地上,两人身上都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看起来伤得不轻。   唯独樊绝轻飘飘地站在那里,垂眼看着地上重伤不起的两人,飞溅的血迹洒在了他的衬衫上、手上、还有脸上。他却丝毫不在意,像是一个已经杀戮成性,把别人的死亡当作游戏的愉悦犯。   这种情况……大概任何人都能看得出来,壁虎精和林俞是被樊绝所伤。   不可伤害人类。   樊绝似乎也感觉到有人来了,他偏了下头,一双如血河般的眼睛看向了燕止,紧接着,居然很轻地笑了一下。   大审判官似乎误会了什么,要对他出手了呢。   不过也正常,任谁看到这一幕,都会觉得是他这个大魔头又犯杀心了吧。   要不要解释呢?还是看看大审判官生气的样子?   燕止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啧,看来生气得不轻,等会儿拔剑可不好办。   樊绝这么想着,整个人却还是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燕止走到了他的面前。   樊绝垂眼看他。   燕止的动作似乎放慢了一点,樊绝看着大审判官抬起了手。   然后他就感觉到温热的指腹轻轻蹭过了他的侧颊。   燕止没有拔剑,没有攻击樊绝,而是替樊绝擦掉了脸上的血迹:“受伤了?”   “……没有。”樊绝盯着燕止,下意识回答。   “嗯,”燕止收回了手,“那就是壁虎精的血。“   樊绝的红眸有些不知所措地动了两下,很快又恢复成那种玩味的,漫不经心的感觉。   他随意靠在了身后的树上,故意笑着开口:“你怎么不怀疑我杀了这个人类?”   燕止一边检查地上的两人,一边偏头看他一眼:“你与我订下过血契,不伤人类。”   “啧,一个血契而已,不遵守又会怎么样?”   樊绝会怕他?   “但是你遵守了。”燕止用神力包裹着地上的两人,很快,林俞的眼皮便动了动,有悠悠转醒之势。   樊绝斜眼看着地上的两人:“我说,我提早那么多就给你发了信号,你现在才赶过来,别告诉我是因为你腿脚不太好。”   燕止瞥他一眼,拿出了一块玄黑色的石头。   “镇魔石?”樊绝的眼神动了动,“什么时候……”   “你破开四合院阵法的时候,”燕止说,“有两个小妖怪从后院逃窜出来。”   “果然啊……”樊绝若有所思,“他明明早就可以直接带走镇魔石,却还是冒着风险引我去四合院……”   难道就是为了逼他动手?   图什么?   “可惜没有抓住他,”樊绝望向天空,“一点意识分身而已……”   “也够他元气大伤了,”燕止看着快要醒过来的林俞,“先把他们带回去,再消除记忆……”   “嗯……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樊绝看了眼仍然昏迷的壁虎精,“这个小妖精被强行摄魂,中途为了林俞想醒过来又被镇压了,估计意识要永远沉睡了……真可惜啊,没人给我解释那本漫画……”   “……”燕止,“你不觉得你的关注点有一点……”   樊绝耸了下肩,刚准备说别人的死活与他无关,突然一只裤脚又被抱住了。   只见刚醒过来的林俞一把揪住樊绝的裤子,鼻涕眼泪乱飞地哭着求道:“你们救救王天龙,我不想他变植物人……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燕止:“……”   樊绝既嫌弃林俞将要擦到他裤脚上的鼻涕,又怀疑自己如果用力一甩,能给这个刚刚才醒过来的人类打出什么重伤来,只能不耐烦地蹙了下眉:   “植物人是什么?非要算他也是动物人,壁虎。”   燕止:“……”   林俞:“……” 第24章   “那个,植物人……大概就是指醒不过来的意思……”为了壁虎精,林俞硬着头皮解释,“你救救他,我把男主角的角色给你行不行?”   樊绝:“我起来很稀罕这种东西?”   林俞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烂:“只要你想要的……随便什么我都给你……”   什么角色,什么资源,哪怕是卖身……他都愿意!   林俞做出了一个要悲壮献身的表情。   没想到樊绝只是古怪地看了他一眼,接着轻笑着看向燕止:“我想要的,只有大审判官才能给我。”   林俞愣了愣,一脸茫然地看向燕止:“所以你想要他的身体?”   “什么身体,我说的是自由……”樊绝顿了顿,突然又想起了自己的人设,“身体我也挺想要的。”   燕止:“……”   林俞抬头仔细看了一会儿燕止,突然发现这个所谓的助理……居然长得比他好看!   那怎么办?他的身体也没用了!   燕止揉了下眉心,决定终止这场奇怪的闹剧:“樊绝,我们需要从壁虎精口中问出幕后人的线索。”   也就是说,壁虎精还真得救。   “也是,他就这么睡过去,摄魂也摄不了,”樊绝想了想,“而且我还需要他解释一下那本 H 漫的来源……”   林俞:“……”   什么漫?   ……   壁虎精被抬回了那座四合院。   赶过来的洛星野把四周的黄符全部清了一遍,又用法术点燃了四周的烛火,房间里终于亮了起来。   “你的意思是说,要重新进入他的识海,找到他沉睡的意识?”洛星野把最后一张符咒贴好,“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有一点吧,”樊绝抱臂靠在一旁的柱子上,“如果他的意识海特别混乱的话,入侵之人有可能会被困在里面。当然了,这种情况还没有在我身上发生过。”   毕竟樊绝的意志强度远高于一般人。   “太好了!求求你,一定要把他救回来……”林俞扑在床前,就差没给樊绝磕一个了。   樊绝好奇地打量林俞一眼:这个林俞……这么自私善妒,居然会为了壁虎精做到这个地步?   难道这就是真爱的力量?   这个世界果然是男人和男人在一起吗?但他们到底用哪里结合,哪里繁衍?   樊绝陷入沉思。   林俞看着樊绝正经的脸色:“怎么……救……救他很有难度吗?”   樊绝撩了下眼皮,决定这种事以后再去问别人,他一把把壁虎精从床上揪起来,拧到自己面前:“不难。不过说好了,我也算是强行进入他的意识,之后就算他醒了,识海也会受到一定创伤。”   林俞擦擦眼泪:“总比一辈子植物人好……”   樊绝随意应了一声,刚准备摄魂,一旁的燕止突然开口:“我跟你一起去。”   樊绝顿了一下。   燕止没有摄魂的能力,如果意识跟着樊绝一起进去,那之后能不能回来,就全看樊绝想不想让他出来了。   “你不怕……”   “我只分出去一部分灵识,”燕止说,“但要唤醒他,你必须用完整的灵识进入,如果出了任何差错,你的全部灵识就会被困在里面……我跟进去能兜底。”   樊绝看了眼燕止:大审判官是在担心他?   “行吧,”樊绝缓缓抬起眼,眼底如血河般的红色又开始流动,“大审判官不怕我借机重创你的话……”   就跟我一起进来吧。   林俞和洛星野看着两道灵识飞入了壁虎精体内。   ……   “王总,夫人带着两个孩子一起跑路了!”   “让她跑!我倒要看看他能跑多远!”   “好嘞!”   樊绝在识海搜寻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找到了最有可能藏着壁虎精意识的记忆片段。   然后就成功看到了某个狗血霸道总裁短剧的拍摄现场。   林俞当然就在里面   演的正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的助理。   “啧,看来林俞以前跟我一样是跑龙套,”樊绝唇角勾了勾,“怪不得这么怕我‘篡位’。”   燕止无奈地看他一眼。   “这是壁虎精的视角,”樊绝敲敲下巴,“果然是真爱啊,从跑龙套的时候就喜欢他了。”   燕止:“……听起来你好像很懂真爱。”   “可能是因为……我现在就在爱你。”   一百零八式暧昧技巧②:动人的情话是最好的催情剂。   可能是因为编写时间比较早的原因,樊绝觉得《圣经》里的情话有点土有点油,况且洛星野也说“小馋猫”过时了……   以后情话由他自己说好了。   樊绝看看燕止。   燕止没什么反应,只是说话的速度比往常快了一点:“林俞拍完了,后面应该有线索。”   啧,情话不够撩?   那边的林俞已经下了戏,此时的他没有公司,没有助理,只有自己默默收拾起了东西走。   然后樊绝和燕止所在的视角就走了过去。   “王天龙!”林俞蹦了一下,“我今天演得怎么样?这是我第个有台词的角色……”   王天龙开口了,听起来也挺兴奋,顺便还拉踩了一脚:“特别好,比旁边那个总裁演技好多了!”   “多亏你陪我对戏的小秘诀,今天晚上我们继续对!”   王天龙点了下头。   樊绝挑了下眉,视角跟着林俞缓缓走回了横店旁的廉价日租房,虽然只是个小龙套,但林俞看起来挺忙,对接群头换洗戏服领回台本,一顿操作下来就到了晚上。   但他仍显得兴致勃勃:“王天龙,我们对戏吧!”   樊绝看着眼前的镜子:   只见镜子里的壁虎精缓缓化形,居然就变成了早上那个霸道总裁!他操着一口三分讥笑,四分凉薄,五分的漫不经心的低沉口音道:“夫人?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背着我跑路?来人,给我把她绑回去!”   林俞当然演的不是那个夫人,而是旁边蠢蠢欲动的管家,只见他撸起袖子,嘿嘿笑着伸出魔爪,做出一个就要动手的姿势。   王天龙挠了下头:“管家不应该很老实吗?你这么嘿嘿笑,倒像是……”倒像是要对夫人耍流氓的登徒子。   樊绝:“看来林俞。从一开始在演戏上就没什么天赋。”   但林俞一点不气馁,他马上就调整了状态:“那再重新试一遍!”   结果一试就试了几十遍。   等到半夜,日租房老旧的灯泡闪烁了两下彻底罢工,林俞也仍然不肯休息,王天龙给他点了一只小小的蜡烛。   他们在昏暗的房间里对练。   樊绝盯了那只蜡烛一会儿。   直到后半夜,两人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终于对好了明天的戏。林俞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一头栽倒在狭窄的小床上。   床太小,两个人挤不下。王天龙变回了一只小小的壁虎,蜷在了林俞怀里。   就这么永远抱着就好了。   他会永远守护林俞,陪伴林俞。   ……   “林俞真的没有被夺舍?”樊绝若有所思,“壁虎精记忆中的他和现在……”   燕止看了床上的一人一妖一会儿,轻声开口:“再往后看不就知道了?”   可能是因为刻苦训练的功劳,也可能是运气降临在了林俞身上,这部短剧播出时,恰好刮起了一阵管家×妈流,从×妈或×管家的眼中看霸道总裁男主和小白花女主”的梗盛行,林俞也因此小火了一把。   林俞一连接了好几部戏,慢慢从男十八线变成了男五男六号,离火就差一口气。   直到他好不容易争取来的男二被抢了。   他发了疯一般地乱砸东西,眼泪颤抖地往下流,整个人哭得喘不过气来:“我好不容易才……”   王天龙也心软了,明知道妖怪不能扰乱人类的秩序,但他还是选择为了林俞踏出这一步:“如果他爆出什么丑闻来,是不是就演不了这部剧了?”   林俞愣愣地抬头。   当晚,某明星酒后裸奔的视频就传了出来。   樊绝:“……”壁虎精还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林俞顺利出演了男二。   他开始小火起来,各种资源的竞争也越来越厉害,他背后的公司小没后台,只能一次次被挤开。   为了角色,他又求助了壁虎精。   于是便一发不可收拾。   林俞整个人在这样的竞争下渐渐地扭曲了。一旦有任何威胁到他的同期小生,他都恨不得他们去死,恨不得他们马上狠狠地摔下来。   为了夺得那仅有的一杯羹,他开始让壁虎精陷害起那些人。   “凭什么他有这么好的资源?明明长得没我好看,演技也没多好……”   “你会帮我吧?”   “最近别用人形态出现在我附近,被拍到了我就完了……壁虎也不行,我走的精致男孩人设怎么会养壁虎?他们都觉得壁虎恶心……”   “我再求你最后一次……”   最后那天,壁虎精趴在墙上,静静地看着林俞:“他们觉得我恶心。……那你呢?”   林俞没说话。   他应该觉得恶心,他现在是耀眼的明星,怎么可以天天和一只壁虎为伍?   对,他应该觉得恶心。   但是……   壁虎精没再说什么,也没回头看他,径自化作了这次的目标,扬长而去。   “然后他就被异管局逮捕了。”燕止说。   “哇哦……”樊绝觉得人类的恶念真是有意思,“林俞举报的?”   “不是。”燕止说,“异管局盯他很久了。不过,壁虎精……”   “壁虎精认为是林俞举报的。”樊绝啧了一声,“但他还想着越狱去见林俞,又恨又舍不下,于是变成了一对怨侣?”   或者,他们的关系与其说是爱人,不如说是陪伴。   恨也好,爱也罢,哪怕互相折磨也要缠绕在一起。   “有意思。”樊绝笑着开口,“那大审判官觉得,壁虎精的意识会藏到哪里?”   燕止抬了抬眼:“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樊绝缓缓笑了,他轻轻展开手,露出了手上的那根蜡烛。   壁虎精最怀念的,是在那间廉租房里,半夜的烛火下,一穷二白的跑龙套林俞和“霸道总裁”王天龙练台词练到精疲力尽,一同相伴睡去的时候。   “一只壁虎精而已,找到他的意识就这么简单,”樊绝转着手里的蜡烛,“不过我还是觉得,林俞的转变太突兀了一些。”   燕止滞了一瞬,然后说:“人类的情感本来就足够复杂……”   樊绝摇了下头,总觉得不对劲……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然后猛然攥来一块记忆碎片。   面前一阵白光闪过。   ……   樊绝见到了——千年前的时光。   他看到了一个和林俞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是林俞的前世。   一个贫寒书生。   十年寒窗苦读,微弱的烛火下,一只壁虎静悄悄地爬过。   书生把壁虎提了起来。   壁虎吓了一大跳,眼看着断尾跑路,没想到书生又把他缓缓放了下来:“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你的。壁虎,嗯……又称守宫,书里说是守护和陪伴的意思,是镇宅神呢!”   “不过我觉得你另一个名字更霸气,天龙……听起来多厉害!”书生点点壁虎的脑袋,“以后有我一口吃的都饿不死你,你就一直陪着我,好不好?”   壁虎眨了眨眼睛,看着眼前庞大的人类。   一晃几载过去。   书生揣着壁虎上京赶考,他多年苦读,志在必得。   旅舍里都是赶考的书生们。   一番闲聊下来,大家都被书生渊博的才识折服,预言书生必定蟾宫折桂。   书生谦虚地摆手:“不敢不敢。”   殊不知也引起了有心之人的嫉妒。   少一个有才识的人,就少一分竞争。   当晚书生被雇来的打手杀害,投尸河中。   壁虎用小小的身躯拼命卷起书生的手臂,想把他拉起来,却又被湍急的河水冲走。   寒窗多年的书生死在了别人的嫉妒之下。   “天道小儿够毒啊,”樊绝嗤了一声,“前世他为人嫉妒所害,今世就把他变为善妒之人,玩弄人心,谁比得过天道啊……”   燕止摇了摇头,“前世他被人嫉妒所害,执念所累……今生他没能克服嫉妒之心。”   “所以别人的一生只是天道的一场游戏?”   燕止沉默了一会儿:“天道无常。”   “嗤,”樊绝简直想笑,他无所谓林俞的这一生只是巧合,还是真的是什么因果轮回,“他无常,我就逆天而行……”   樊绝话音未落,突然顿了顿。   他看向壁虎精的记忆。   壁虎被湍急的河流冲走,怎么也爬不上岸,眼看便要溺下去,突然,一只手捏着壁虎的尾巴,把它从河里面提了起来。   樊绝居然看到了他自己的脸。   是千年以前的樊绝。   “是一只快要开化了的壁虎。”千年前的樊绝把壁虎提起来,放到自己眼前晃了晃,“壁虎……无论清蒸还是油炸,应该都不会好吃吧?”   “既已开化,就放了他。”   樊绝背后响起另一道声音。   可惜从壁虎的视角看不到那个人的脸,连声音也模模糊糊的。   “你抱我一下,我就放了他。”樊绝听到千年前的自己撒娇道,“晚上还要抱着我睡觉。”   身后的人似乎叹了一口气:“哪天没有抱你。”   “每天都要抱。”千年前的樊绝继续说,“要抱一千年……不,要永远抱着我,陪着我。”   另一道声音开口:“嗯。”   一如壁虎精千年后的期望。 第25章   虽然声音如同隔了一层薄纱一样,隐隐约约,听不真切。   但樊绝大致还能辨认出那是个男声。   !!!   难道他千年前就已经喜欢男人了?   不对……现在最重要的是,他要勾引的燕止还在旁边听着!   樊绝顿了一下,他偏头看了一眼燕止:大审判官正静静看着千年前那幅画面,眼神里带着点奇怪的复杂。   但反正不会有多高兴就是了。   樊绝信口胡扯:“不用在意,只是我以前的一个男宠……”   燕止抬眼看他。   樊绝卡了一下,索性扯得更离谱了一点:“一个暖床奴而已,你应该知道,魔族向来比较开放……一千年过去了,他早就寿数已尽……”   “男宠,暖床奴。”燕止重复了一遍樊绝的两个称呼,突然问,“如果他还活着,你会……”   “不会。”樊绝坚决否定,他对那个人一点印象也没有,估计关系也不深,但不深他为什么会要抱?   可是他明明没有和别人做过。   被天魔占有过的人身上会出现魔纹,代表他成为了樊绝的所有品。   樊绝可以随时感知到他。   樊绝肯定没有这么一个人。   难道是盖着被子纯聊天的关系?   “总之他不重要,”樊绝看着燕止,情话技能拉满,“现在大审判官最重要。”   “是吗?”燕止没什么表情地应了一声,转身挥散了这段记忆,“走吧。”   樊绝看了会儿燕止的眼睛,跟着他一起离开。   怎么看起来好像更不高兴了?   ……   四合院内。   壁虎精紧闭的双眼颤了颤。   “你快看!他是不是要醒了?”林俞激动地摇着洛星野的手臂,“太好了……太好了……”   “大哥你别晃了,我在给大人和魔头护法呢!”洛星野十分无奈地稳住自己的身形,兢兢业业地道,“万一他们两个出了什么意外出不来,壁虎精也别想……”   他的话音未落,两道光芒便从壁虎精的识海中飞了出来,回到了本体。   这下洛星野也兴奋了:“大人您没事吧!”   燕止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起来显然无碍。   洛星野放下心来,转头去看旁边的樊绝:“他怎么还没醒过来……”   燕止顿了一下,转头看向樊绝。   只见樊绝双眼紧闭,丝毫没有要苏醒的样子。   燕止蹙了下眉,伸手去探樊绝的脉搏。   “我说,他不会是装的吧?”洛星野大着胆子伸出两根指头戳了戳大魔头,结果樊绝居然直接被他戳动了,晃了下然后往另一边倒过去,“哎哎哎!小心……”   燕止把樊绝接在了怀里。   他的眉蹙地更深了,抓起樊绝的手就要给他传输灵力。   结果转眼便被那只手给掌握住,大魔头在他怀里忍不住轻声闷笑:“大审判官要用灵力救我一个魔吗?”   燕止:“……”   林俞:“……”   洛星野:“……我就说他是装的吧。”   燕止面无表情地抽了下手。   没抽动。   樊绝紧紧牵着。   今天燕止没戴手套。真奇怪,大审判官常年持剑,手里居然一点茧子没有吗?   樊绝不确定地用指腹又蹭了一下。   燕止的睫毛颤了颤。   “你赶紧起来,”一旁的洛星野看不下去了,“壁虎精要醒了。”   樊绝懒洋洋地靠在燕止怀里:“他要醒了,关我什么事?”   林俞的哭声几乎要掀翻房顶:“王天龙!你终于醒了……呜呜呜呜呜呜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让你去冒险了,大不了我自己去陷害他……”   樊绝:“……”就非要陷害我吗?   壁虎精虚弱地抬起眼,余光一扫,就看到了一旁抱在一起的樊绝和燕止:“!”   他“腾”地一下蹦了起来,一把把林俞拉在了自己背后:“王……王上……”   樊绝站起来,轻笑着活动了下手腕:“突然想起了一些旧事,算上这次,小壁虎精已经被我救了两次,可惜啊,被恩将仇报……还想要弄瞎我的眼睛?”   “王上饶命!”壁虎精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的真的知道错了,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哦?那我要看看你的诚意。接下来我问的话,你要一字一句如实回答。”   洛星野在樊绝背后点赞:靠谱:趁机赶紧问出幕后主使是谁……   “那本男男 H 漫是谁的?”   洛星野:“……”   “……”壁虎精万万没想到樊绝问的是这个,他犹豫了一会儿,十分老实地问,“您问的哪本?那本树林野外play是麻雀精的,触手play是隔壁章鱼精的,古风书生采阳补阴是新进来的狐狸精的……”   樊绝眨眨眼:“有这么多吗?”   “当然了!”壁虎精大献殷勤,“王上您想要看什么?我都给你找来……”   “樊绝。”燕止出声道。   樊绝笑了笑,权当大审判官吃醋:“我问那本监狱囚禁play是谁的?”   壁虎精:“王上真有眼光,那本是我的!是不是比他们的刺激……”   “打住,就到这里,”樊绝转头,朝燕止耸了下肩,“所以那不是我的书,大审判官。”   燕止捏了下眉心:“问正事。”   “嗯,”樊绝懒懒地应了一声,“王天龙,谁指使的你?”   壁虎精的眼珠子转了转:“我答应过保密……”   “他都附了你的身,刚刚想掐死我!”林俞尖声道,“你是不是和他做了什么交易……”   “我就知道天下没有白来的午餐……”壁虎精顿了顿,那个这么利用他,他心里也门清儿了,“但我真不知道他是谁……”   “就以前在狱里的时候,有一团黑色的影子窜进来,说能想办法就我出去,只要我自愿给出一滴血……”   樊绝:“这滴血相当于你们的契约,约定你出卖一部分灵魂给他。”   那块替代镇魔石的红色石头里,就放着壁虎精那滴血。   壁虎精把盒子打开的一瞬间,就会被直接摄魂。   “偷镇魔石也是他指使的……”   燕止的眼神一顿:“能够随意进出镇魔狱,并且知道镇魔石的位置……”   樊绝觉得有一场好戏看了:”大审判官,看来你们异管局,有叛徒啊。” 第26章   叛徒是谁很重要。   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处置壁虎精和林俞。   “那些坏事都是我干的!”壁虎精心一横,索性一个人把锅都揽下来了,“我愿意接受处罚,你们放过林俞。”   林俞闻言胡乱抹了把眼睛,嘴硬道:“谁要你帮我背锅了,你以为你是谁啊?那点脑子能想出这些祸害人的办法?都是我指使的,我是主谋!”   壁虎精咬牙:“你脑子就很好了?装成对家上街裸奔分明是我的主意……”   樊绝津津有味地看着一人一妖一边互相对骂一边强行揽锅,甚至颇有想添油加醋的趋势。   燕止看了眼樊绝,出口制止了他们:“不必互相揽责,异管局只管妖,不管人。”   林俞愣了一下:“那王天龙……”   “当然是把他带回去关起来了,估计他这么一折腾,又要加个十年八年刑期的,”洛星野接话,“至于你,我们会消除你所有有关妖怪神异的记忆。”   “不……不行……”林俞连连摇头,“我不想忘记王天龙……我求你们了,你们想要什么都行,钱,名……”   “钱财,名利?你也别想了,”洛星野哼了一声,“这些都是你害人得来的,相当于夺走了他人的气运。虽然说异管局不管人,但壁虎精走后,你的人生不光要回归正轨,天道还会把你夺来的气运加倍还回去,估计没过多久,你就是连樊绝都不如的跑龙套了。”   “这些……这些我都可以不要,你们把王天龙留给我……“   “哭什么?”壁虎精骂了一声,“算我活该,王上饶我一条命都算赚了……我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对妖怪来说,十几二十年又算不了什么,倒是你该想想以后怎么办……”   燕止:“洛星野,带壁虎精走。”   洛星野拉了下壁虎精,壁虎精没反抗乖乖跟着走了两步,倒是一旁的林俞一下飞扑了过去,眼看他就要再次使用抱腿大法,燕止一挥手,直接用法力屏障隔开了两人。   林俞“啪”一下撞了上去,拼命地拍打着透明的屏障:“王天龙!王天龙!你不许走!不许走!”   樊绝撑着脑袋看着这一幕。   “不许走……你不许走……”林俞无力地跪下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你明明答应过,要陪我一辈子的……”   壁虎精的脚步顿了一下。   好半天,他终于背对着林俞开口:“有一件事我想问你……”   林俞擦了把眼泪,红着眼睛看他。   壁虎精沉默了一会儿:“几年前我被异管局埋伏的那一次,是不是你……算了,我不问了。”   林俞怔怔看着壁虎精。   不问了。   或许是壁虎精心底有了答案,或许是他觉得也没什么必要问了。   洛星野把壁虎精推出了门外。   “我等你!”林俞突然抹了把眼睛,高声喊道。   壁虎精的身形怔了怔,然后消失在了门后。   ……   林俞晕过去了。   燕止缓缓上前,他的额间缓缓浮现出一枚菱形的神纹,一双金色的眸里仿佛有流光划过。   有神色笼罩在林俞身上。   “清除记忆吗?”樊绝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大审判官真是总让人意想不到啊……”   无论是樊绝的摄魂夺魄还是燕止的清除记忆,都是十分霸道地更改他人意识海的举动。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影响天道的正常运行。   这种能力几乎凌驾于所有修炼成形的普通妖怪。简单来说,燕止的来历也并不简单。   或许也是什么天地灵物化形?   “以后林俞就不记得壁虎精了,啧啧,”樊绝提起一点嘴角的弧度,“不过我一直在想一件有趣的事情。壁虎精,为什么宁愿和那种来路不明的人交易,也非逃不可?”   燕止转身看他。   樊绝缓缓靠在一旁的墙上,抬了下手:“因为壁虎精的寿数不够了,对吗?”   樊绝千年前就遇到过这只壁虎,这种修为一般的小妖怪,千年寿数几乎已经快到了顶格。   “还有六十年,”燕止突然开口,“正好是林俞的一生。”   所以他想逃出来,完成那个陪伴的承诺,和林俞一起老去,走向生命的尽头。   “啊……天道听起来好残忍,”樊绝走过去,故意凑燕止近了一点,“公正不阿,铁面无私……大审判官,我有没有说过,其实你和天道很像,一样高高在上,一样无情……”   赐予人们最残忍的命运,又指责妄图改变他的人扰乱了天地运行的秩序。   他凭什么封印樊绝?燕止又凭什么抓他?   樊绝权当做弱肉强食了。   打败他们,才是樊绝要做的事。   “末法时代,异管局最近人手不够,”燕止突然开口,“我们正在尝试挑选一部分被关起来的妖怪,戴罪立功。”   樊绝愣了愣:“你说什么?”   “完成任务可以替他们积攒功德,功德足够抵消业障,就可以提前出狱。你是第一个,樊绝。”   樊绝眨了下眼:“所以你的意思是……”   “壁虎精可能是第二个。他的本领很好用,而且并没有真正伤害过人类……”   樊绝回忆了一下:“‘变成对家扇合作导演耳光’,难道不算伤害了人类吗?”   “……”燕止无奈地看樊绝一眼,“壁虎精业障不深,如果他好好工作,或许五六年就能出来。”   “人和妖不是不能……”   “一辈子不让林俞知道,就不算违背天道。”   他们依旧可以践行陪伴的诺言。   樊绝一时哑然了。他怔了一会儿,突然低下头,在燕止耳旁轻声笑了起来:“大审判官,这是心软了啊……”   燕止撩了下眼皮,随他怎么说。   樊绝偏头看了眼燕止,他突然想起了意识海中那个承诺要抱他一辈子,陪他一辈子的人。   樊绝没那么走运,天道可不会心软。   足足一千年。   或许那个人的寿数已尽,也或许他早就忘了那个曾经的诺言,更或许,他不愿意等了。   “他失约了。”樊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然后就一把拧起林俞,与燕止错身而过,“回去吧。”   燕止偏头看了樊绝一会儿,大魔头表情没怎么变,只是眼皮轻轻往下垂着,看起来其实有点委屈。   樊绝缓缓走到了门口,身影被重重叠叠的夜色一点点遮挡。   燕止看着樊绝的背影慢慢消失,良久,他突然用很轻很轻,轻到整个世界都察觉不到的声音说:   “他没有。”   ……   林俞一觉醒来,像脑袋被啤酒瓶砸了一样,整个头痛得快要裂开。   “靠……昨天拍打戏摔着脑袋了?”林俞摸了摸后脑勺,幸好今天没他的戏。   倒是那个跑龙套樊绝今天好像又加了场戏……   不知道怎么的,林俞突然不想报复樊绝了,他总觉得嫉妒过头,会发生什么不太好的事。   这件事带给他的恐惧,比“有对家超过他”更可怕。   他伸了个懒腰,爬了起来。   桌上放了一封粉丝的信。   林俞从前并不怎么看信。但今天他却鬼使神差地走到了桌前,打开了那封信:   “无论你是最火的明星还是一个跑龙套,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的!我会永远陪着你!(精神上)(发射.精神光波jpg)   一个匿名的粉丝   底下还有一只壁虎把尾巴卷成爱心状的表情包。   “噗……”林俞忍不住笑了。算了,就这样吧。   桌上手机响了起来,林俞随手开了外放:   是助理的声音。   “都安排好了,按原计划行动吗?”   林俞压根不记得什么计划,他想也没想,随口应了一声:“去吧。”   ……   另一头的助理挂完电话,看着背后四个风格各异,年轻漂亮的男生,指了下背后樊绝的房间:   “去吧。”   “对了,道具记得带上。” 第27章   樊绝把最后一天的戏拍完了。   来都来了, 到手的工资飞了多可惜啊。   好几万呢。   比燕止给他的还要多。   以后他就不用大审判官养了。   还可以养别人。樊绝想。   要不给燕止买个礼物吧。虽然他沉睡了一千年,但是用礼物讨情人欢心是每一个魔族都应该知道的事。   从前可能是漂亮的宝石,昂贵的战利品, 至于现在嘛……现在的人类喜欢什么?   算了,再攒攒吧。   先试试《圣经》的其他技巧。   ①肢体触碰:昨天偷偷牵过大审判官的手, 还抱了他;   ②土味情话:说过不少, 大审判官只有听到“小馋猫”时反应比较大,难道他喜欢这种?   ③危险时挺身而出……大审判官太强了, 暂时没找到机会,以后自己创造机会也不是不行。   ④加一点点必要的sex。   目前还没试过。   樊绝倚在片场的绿幕旁,拿出手机,找到王一狲。   樊绝:sex是什么?   王一狲:!!!王上!你!你你你……   樊绝:?   王一狲:(惊吓jpg)(拍拍胸脯jpg)sex,就是涩涩啊!   樊绝:涩涩?   王一狲:您连涩涩都不知道吗?就是色.情……啊不!(连忙捂嘴jpg)我的意思是……涩涩就是性感!性感!……能勾起人那种感觉的性感。   樊绝:那种感觉?大概懂了。   樊绝:我要对燕止涩涩。   王一狲:……   那边陷入了足足五分钟的沉默。   还是樊绝又打了个问号催促, 小兔狲精才回过神来继续回复:   王一狲:您的意思是……您要对燕止做那种事?(怀疑jpg)   樊绝:哪种事?   王一狲:(纠结jpg)(下定决心开口jpg),就是……就是要和他结合……   虽然他们魔族向来比较开放, 男女不忌……但是燕止……他应该忌吧?何况王上和大审判官是敌人, 大审判官怎么可能愿意给樊绝……   王一狲尝试委婉:我觉得燕止他可能不太能接受……   樊绝:不一定要结合。   樊绝:就像你说的,只用勾起人的那种感觉就够了。   王一狲:(灵机一动jpg)王上我懂了!那可以试着您擦一下……啊不,我的意思是,王上您用身材吸引一下他就行了!   樊绝撑头:我也这么想。   如果吸引不了的话, 那就再摸摸燕止,实在不行的话, 就更进一步。   王一狲:文档jpg   王一狲:这是我从妖魔小伙伴那里搜集来的点子, 您先换一身正式的西装,然后再把燕止约出来……   文档内容不多,樊绝随便扫了两眼:知道了。   王一狲虽然怀疑燕止根本不像会喜欢人的样子,王上此去危矣, 但还是给了王上足够的鼓励:   加油王上!我相信以您的姿色一定会勾引到大审判官的!如果不小心失败被他给揍了,王上你一定要把我摇过来,属下定为王上上刀山下火海!万死不辞!   樊绝关上手机,走出片场。   “樊绝!”之前挖他拍戏的那个小姑娘又凑了过来,“你演得真的很好,之后有没有想过要签公司之类的?我觉得你一定能红。”   “啊……”樊绝笑了笑,“不了,我还要回去坐牢。”   “啊?!!!”   樊绝把工牌随手抛回了小姑娘。   演员初体验就到此为止。   人类世界挺有意思的。   ……   樊绝去附近的商场挑了套正式的西服。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路上柜台的人类一直盯着他看,还问他签不签名之类的。   “您穿这身也太帅了,”柜台旁的人类说,“是哪位明星吗?虽然我们的店开在横店附近,但明星一般都不会亲自来店里面买衣服,很难得见到您这么帅气的……”   另一个店员在旁边搭腔:“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是不是最近的热搜里……”   樊绝换了套绀色的西装,配上他那张完美到妖治的脸,帅得人妖共愤,感觉真的要把人的魂勾走了。   可惜樊绝并不太习惯人类这种繁琐的装束,他下意识扯了下领口,又解开了衬衫最上面的扣子。   那条红宝石吊坠便露了出来,细长的银链沿着肌肤向下,直到触到胸肌那点凹下去的分界线,红宝石在那里轻轻晃了两下,然后不动了。   樊绝突然想:这条吊坠,是不是那个说要一直陪着他的人送的。   毕竟燕止说过,樊绝没爹。   那有没有可能是哥哥?   对樊绝好,会一直陪着他,但和樊绝又只是盖着被子纯聊天的关系,很有可能是哥哥啊!   哥哥还活着吗?   樊绝想见见他。   不过既然是哥哥,那他勾引大审判官就不算脚踏两只船了,燕止也没有理由生气了。   樊绝心情突然好了不少。   他言笑晏晏地和店员结了账,然后出门给燕止打了电话。   燕止接得很快:“樊绝。”   樊绝环顾了商场四周,附近有好几家不错的高档西餐厅:“大审判官,不是说我不能离开你超过10米吗?你不担心我现在正在为非作歹?”   燕止那边的声音淡淡的,没把这句调侃当回事:“找我什么事?”   “啊……好吧,”樊绝说出了来由,“我的戏份全部拍完了……他们说这叫杀青,领到了第一笔工资,请你吃饭好不好?”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恭喜,”燕止轻声开口,虽然五谷对他们来说都不是必需品,但燕止还是很给樊绝面子,“地址。”   樊绝挑了下眉:就这么答应了?我还以为你会说我闲得无聊乱花钱。”   “口腹之欲,人之常情,”燕止说,“不需要食物,不代表不能品尝食物的美味。”   “啊……这么一说,其实有一种恶念叫做暴食来着,”樊绝回忆了一下,“好像千年前我就打过一只很爱暴食的凶兽。”   燕止回想起了千年前樊绝把饕餮揍晕,扛回来要烤着吃的事迹,又沉默了。   “就在横店附近的西餐厅,他们说约会……”樊绝顿了一下,“约人吃饭要选这里。”   “知道了。”   ……   装潢干净明亮的餐厅里,樊绝正坐在落地窗旁,认真研究着菜单。   千年以后的世界变化还挺大。他见到了很多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食物。   白松露、乳酪、马卡龙、可丽饼,全部都是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   蜗牛都可以吃了吗?   樊绝认真地思考。   最让人难绷的是,除了几道比较经典的菜色以外,后面有不少菜名居然还是全英文的。   这是什么叽里咕噜语?   有阴影遮挡住了眼前的光线,樊绝抬头,看到燕止落座到了他的对面,大审判官穿了件简单的单色西装,双腿随意交叠:   “钱带够了?”   樊绝笑了一声:“大审判官准备把我吃垮?”   燕止撑了下头,轻声道:“既然是你请客,你点想吃的就好。”   樊绝僵了一下。   服务员已经走了过来:二位先生,现在需要点菜吗?”   还好还好,说的中文。   樊绝继续认真研究起了菜单来。   燕止看了樊绝一会儿,为了防止“点了半天最后点到了一首钢琴曲”这种尴尬的事情在樊绝身上发生,他还是偏头对服务员开口:   “你可以推荐一下今日的特色菜。”   “好的,这道蒜香黄油焗蜗牛作为前菜很合适,还有这道牛排,采用的是……”   樊绝有了思路,挑了几道推荐的菜色:“大审判官有想吃的吗?”   “都可以。”燕止喝了一口杯子里的水。   哦,连口腹之欲都没有,大审判官实乃神仙。   菜缓缓上了上来。   燕止打量了一会儿樊绝:“新衣服?”   “啊……”樊绝点头,半真半假道,“特意买来勾引大审判官的。”   燕止顿了顿,樊绝的衬衫扣得很低,胸肌隐隐约约的轮廓露了一点儿出来,称上那个红宝石,有一种说不出的、勾人的意味。   大概是那种会引人频频侧目那种。   燕止:“过来。”   樊绝愣了一下,还是照做了。他站起来,然后俯下身,故意离燕止近了一点儿。   那颗红色的宝石坠了下来,在空中微微晃动。   樊绝比红色宝石还要好看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燕止,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样。   燕止只看了樊绝的眼睛一秒,就错开了眼睛,然后伸手,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把樊绝的领口向下揪了一点儿,然后一颗一颗替樊绝把扣子扣好。   樊绝:“?”   如果在他们魔族,他这么用力勾引一个人,开放的魔族应该是把他的领口揪下来,然后自己摸上去才对啊!   燕止难道不想摸吗?   是他的身材不好?   绝对不可能!   燕止替樊绝扣好最后一颗纽扣,然后还替他整了一下领口:“在西餐厅这种正式场合,着装需要更规范。”   樊绝眼神不善地看着燕止。   于是燕止按了一下樊绝的肩,把他按回了座位。   樊绝:“……”   保守的人类!!!   保守的神族!!!   樊绝的勾引又一次失败。   不过没关系,他把燕止约来餐厅,那勾引手段自然就不止一种。   他的目光落向燕止。   主菜已经上了上来,是一道经典的侧腹牛排。   餐盘旁还放了叉子和小刀。   樊绝没见过这些餐具:上小刀的意思是客户对餐品不满意,可以持刀威胁吗?   筷子还没上。   樊绝先看了眼燕止。   大审判官大概也知道樊绝在看什么,他先用了一道前菜——玉米浓汤。   玉米浓汤里放了汤匙,一千年前也有,不在樊绝的知识盲区内。   樊绝学会了。   他看着燕止把浓汤送进口中,十分敬业地想到了108式暧昧技巧里的擦唇角。   按照《圣经》里说的,试过用手指拭过他的唇角之后,还可以试试舌尖。   樊绝目光落向燕止的唇角,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总觉得这么做有一点奇怪,特别是加上那句“小馋猫”后更奇怪。   现代人的潮流樊绝不懂。   但总之有用就行了。   樊绝在直觉和技巧之间选择了技巧,他刚要动作,对面的燕止突然头也没抬地开口:“如果你又要用手指拭唇角,并配上‘小馋猫’的台词的话,我会准备没收你的手机。”只会带坏樊绝。   樊绝顿了顿,其实他这次准备用舌头。   樊绝重新靠了回去。   夜幕低垂,星光洒透过落地窗撒在了樊绝和燕止的桌前。   燕止觉得樊绝应该会收敛一点了。   然后下一秒,他就感觉到腿被什么蹭了一下。   燕止拿着餐具的手顿了顿。   又蹭了一下。   燕止:“……”   樊绝看起来仍然是那幅漫不经心的样子,一手撑着头,一手有一搭没一搭玩着浓汤的汤匙。   但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汤匙抚过浓汤的轨迹和频率,和樊绝用皮鞋尖抚过燕止的小腿的路线高度重合。   樊绝先踩了一下燕止的鞋尖,然后再慢慢向上,用皮鞋尖撬开西裤的裤口,沿着缝隙钻了进去。   樊绝踩到了燕止的小腿。   他用鞋尖轻飘飘地划过,带来一点羽毛般的触感。   这是王一狲今天帮他收集来的,小妖魔们常用的勾引大法之一。   樊绝抬眼看了会儿燕止的表情,然后鞋尖准备继续往上划。   燕止突然拿起了餐盘旁的小刀。   樊绝一顿:他就勾引一下大审判官,没必要动刀子吧?这么生气?   燕止没生气,也没理他。只是用刀叉把牛排块块切好,突然抬起腿,躲开樊绝所有动作的同时,鞋尖有意无意擦过了樊绝的小腿内侧:“踩坏了我的西装要赔钱,比你这几天所有的工资还要多。”   樊绝顿了顿,像有一片若即若离的羽毛撩拔了一下平静的湖面,他的那双红眸微微动了两下,然后收回了自己的腿。   “这么贵吗?大审判官听起来很有钱……”樊绝手指点了点桌面,“不对,是就是很有钱,住的房子看起来也很大……以后我关在你家里的话,你是不是还要养我?”   “你花不了很多钱。”燕止把最后一块牛排切好,叉起一块,“张嘴。”   樊绝愣了一下,很是听话地张口。   燕止把一小块牛排喂给了樊绝。   鲜嫩的牛肉入口,樊绝眨了下眼睛:所以燕止不是气急败坏,要拿刀子朝他动手吗?   小刀是现代餐具的一种?   不对……他现在最想问的是……   燕止为什么喂他?   他对关押的每一个囚徒都这么好吗?说好蔑视一切的高冷人设呢?   “你也这么喂别的人?”樊绝突然阴阳怪气地开口,“看来大审判官和传闻中挺不一样。”   燕止抬了抬眼皮,又递给樊绝一块牛排:“很少有像你一样没有常识的妖怪,樊绝。”   樊绝顿了一下,乖乖接了。   服务员上来了上好的红酒,周围有悠扬的、浪漫的小提琴曲响起。   燕止推开了红酒:“我不喝酒。”   樊绝看着燕止又叉起一块牛排递过来。   “樊绝,你约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些?”燕止把牛排投喂给樊绝,“约会?烛光晚餐?还是像你刚才那样,故意动手动脚?”   “听起来你不喜欢?”   “只是没有意义,”燕止突然说,“你猜这么多年来,对我这么做的人有多少个?”   樊绝语气里带了点隐隐的不爽:“对你动手动脚的人还有很多个?”   “……”燕止蹙了下眉,觉得樊绝抓的重点真的很奇怪,除了这只大魔头他到底还会让谁这么近他的身,“我的意思是,为了某种目的接近我……”   樊绝心情变好了一点,他的姿态完全放松下来,开始情话攻击:“我喜欢你,不需要任何目的。”   燕止垂目静默一瞬,然后轻声开口:“什么时候你才会懂……”   燕止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燕止看了眼来电显示,然后起身去接了个电话。   樊绝撑着头看着站在不远处落地窗旁的大审判官:燕止好像突然不开心了。为什么呢?   但是樊绝仍然察觉不到燕止一点恶念。   真是一个神奇的人。   也是一个心思很难猜的人。   燕止挂完电话,走到了樊绝身旁,没坐回去。他把餐盘推到了樊绝面前:“我出去一趟,陆政年找我有事。牛排已经切好了,把它吃光。”   樊绝眨了下眼:“你像在投喂一只宠物。”   “是庆祝,”燕止突然说,“大魔头在现代赚得第一桶金。”   樊绝拿着叉子的手顿了一下。   燕止抬步离开这里:“以后会有更多,希望你会喜欢现在的生活。”   ……   樊绝看着燕止的身影一点点消失了。   他垂眸看一眼餐盘里的食物,然后十分优雅地拿起刀叉,将一块牛排放入口中:看起来并不比任何一个绅士差。   樊绝确实不了解这些。   但他的模仿能力和学习能力强得可怕,不要说燕止就坐在他对面,就是他随意望一眼其他进食的人类,也能迅速学会用餐方式。   但燕止居然帮他一块一块切好了。   他觉得大审判官对他好得过分了。不惧怕他的力量,不仰慕他的地位,不贪图他的能力,却比他苏醒以来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对他要好。   真令人奇怪。   樊绝仰头饮光了一杯红酒。   ……   夜色不错,樊绝不会坐“四个轮子的铁盒子”,索性步行回了酒店。   期间路上突然蹦出了几个小混混,扬言要揍樊绝一顿,还要拍他的裸照威胁他。   十来个小混混一起上,樊绝用了一秒钟的时间,让他们全晕倒在了地上。   不能伤害人类,真可惜。   樊绝叹口气:要不也拍他们几张裸照威胁一下?   算了,有碍观瞻。   樊绝瞥他们一眼,没什么表情地绕开了他们,走回了酒店。   之后一路倒是顺风顺水,樊绝站在酒店房间门口拿出房卡,随着“嘀——”的一声,房门被打开。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他住在这个房间的最后一晚,之后他就又要回到那暗无天日的囚笼中。   不过燕止家里布置的那间牢房好像并不黑。   樊绝心情好了一点,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帅哥~~”“我来了~~”“求您疼疼我~~”   樊绝一愣,然后就看着四个穿了又好像没穿的男孩朝他扑了过来。   樊绝:“……”   ……   五分钟后。   四个男孩并成一排,浑身颤抖地跪坐在地上,眼角含泪,面带恐惧地望着十分悠闲地靠在床头的男人   樊绝懒洋洋地抬了抬眼皮,饶有兴致的看着手里一个十分粗壮的圆柱形物体:“这是什么?”   四个男孩瑟瑟发抖,不敢吱声。   樊绝睨了他们一眼。   四个男孩立刻又颤了一下,其中一个稍微胆大的男孩总算颤颤巍巍地开口:“就是……那种道具……”   “哪种道具?”   “就……用在……的那种。”   樊绝反应过来,大概是相当于玉势那种东西。   不过这种东西能放在男人哪里?   樊绝陷入沉思。   他又拿起两个像夹子一样的东西:“这个呢?好像还是一对……”   男孩闭闭眼睛:“就……就是夹在……”   “不用说了,”隔着特意被打湿的布料,樊绝突然发现这个男孩身上已经夹了两个夹子,隐隐约约从白色的衬衫里露出来。   但樊绝半点不为所动,看他跟看空气没太大差别。   他从一堆道具中拿出了一根透明的、细长的玻璃棒:“这个又用在哪儿?”   男孩声如蚊蚋:“就是,和这个差不多大的孔里。”   还有一堆××油,××鞭,××蜡,××蛋,xx袜,以及点在床头的xx迷情香之类的,樊绝随便看了两眼,然后又从里面拿出了一副手铐:“这也是你们的道具?”   四个男孩点了点头:“就……把手铐上去,然后再压着……”   樊绝突然想到了燕止。   如果他身上的衣服全部被扯掉,只那双戴着禁欲黑色手套的手被铐起来,提上去压紧,然后挣脱不能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樊绝默默把手铐留了下来。   “道具挺多,”樊绝玩味地轻笑,“准备用来勾引我吗?林俞派你们来的?”   几个男孩面面相觑,谁都不敢吱声。   樊绝危险地眯了眯眼睛,活动了一下手腕。   “!!!”男孩们连连摆手,恨不得撒腿就跑,“我们说!我们说!是!是!……是林俞的助理让我们来的……”   林俞不是被清除记忆了吗?联想到路上突然出现的那群要拍他裸照的小混混,樊绝心里大概有了点猜测,“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几天……”4个男孩说了具体的时间。   樊绝听过那天林俞打的那几个电话,大概猜出了事情的缘由——大概林俞记忆清除之后,他的助理仍然因为什么原因执行了当初的指令。   哦……樊绝突然想到不太妙的事:林俞是不是还要造谣他来着?   该不会明天的新闻头条就是:网传“最帅反派”竟是男同,已婚二娃还乱搞,n那个p派对开不停,认八旬金主当干爹……   樊绝觉得有必要去林俞的房间把他从床上提起来。   不过樊绝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看了几个男孩一会儿,把他们吓得又忍不住后退两步,才突然问道:“你们经常勾引人?”   四个男孩齐齐一愣:“啊?”   “所以在这方面应该很擅长吧?”   “……”男孩们以为樊绝在羞辱他们,却又害怕樊绝,半点不敢吱声。   樊绝慢悠悠地开口:“能教我吗?怎么勾引人?”   四个男孩:“……???”   ……   燕止刚走进酒店的电梯,就收到了樊绝一条消息。   内容什么也没说,只有一个句号。   燕止蹙了下眉,重新按了一下电梯楼层键,把楼层改到了2楼。   电梯打开时,恰好碰到了四个衣着清凉,看起来有点瑟瑟发抖的男孩。   燕止顿了顿,突然一把抓住其中一个男孩的手臂:“迷情香的味道。你们是从樊绝房间出来的。”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四个男孩又开始抖了。怎么感觉这个人身上的气场好像比樊绝还要恐怖?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按照樊绝交代的,一字一句道:“我们……有人找我们睡他……”   燕止的那双金眸里凝了霜。   “不过我们没睡到!”男孩们连连摆手,继续说,“他嘴里一直念着什么燕止、燕止的,就把我们赶出来了……不过我们在他房间里放了点药,他现在可能……”   燕止没再听他们说完话,便径直朝樊绝的房间走了过去。   四个男孩齐齐松了一口气。   ……丫的,一个比一个恐怖。   ……   樊绝的房间没锁,一扇门半掩着,透出里面昏暗的光。   燕止握在门把上的手顿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小夜灯,樊绝半靠在床上,他的西装被甩在地上,才被燕止扣好的衬衫又被扯乱扯皱,露出大片的胸肌轮廓。他就这么轻轻垂着眼,垂落的发丝掩住了他的表情:“燕止……”   气息听起来也不太稳。   燕止默了默,走到了床边。   走近了才发现,樊绝的床上还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道具,每一个的用途要多不正经,就有多不正经。   其中一对手铐还铐住了樊绝的一只手,把他牢牢靠在了床头,看起来有一种奇怪的色气感。   樊绝抬起头,红色的眸子里似乎有些不对焦,他茫然地看向燕止:“我难受,燕止。”   燕止静静地看着樊绝,他想替樊绝解开手铐,却又被樊绝一下握住了手。   樊绝握紧燕止的手,然后偏头,用侧颊轻轻蹭了蹭。灼热的触感传到燕止的掌心,樊绝又一次用带着半分蛊惑,半分撒娇的语气道:“好难受,大审判官。”   燕止垂下眼,仿佛明知故问一般开口:“哪里难受?”   樊绝顿了一下,然后牵起燕止的手,把他往被子里放。   那里的被子已经拱起一块。   燕止因为这个动作被带着俯了一点身。   樊绝用另一只手抱住了燕止:“你帮帮我。”   燕止的手被迫触了上去。和几天前的触感不同,那里更加……   燕止偏了下头。   樊绝抱紧燕止,沉重的呼吸一下一下打在燕止的耳畔:“燕止,我……”   燕止的手顿了一下,那下力道便恰好碾过去,让樊绝的呼吸都停了一秒,然后他听见燕止也凑进他耳边开口:“樊绝,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樊绝愣了愣,然后突然勾了下唇,半靠回床头:“这都被大审判官发现了?”   燕止抬眼看他:“你觉得,是你能被四个年轻男孩暗算成功,锁在床头的几率高,还是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几率高?”   “都不高,”樊绝放低声音道,“能有这种武力,把我铐在床上的人,只有大审判官你一个。”   燕止点了下头:“所以可以松手了吗?”   燕止的手还被樊绝按在那儿。   “不可以,”樊绝微笑着开口,“虽然被暗算是假的,但床头的迷情香是真的,我现在真的很难受。”   “是你自己要点的,”燕止冷静道,“左转浴室,自己解决。”   “我不会,”樊绝偏了偏头,难得说了句实话,“我从来没做过这种事。”   燕止一下沉默了:“用手也不会?”   “都不会。”樊绝说,“反正我印象里没有。”   “……”燕止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你之前不是说过吗?”樊绝突然提起了燕止之前那个承诺,“完成任务,就答应我一件事。”   燕止没想到樊绝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现在我想好了,”樊绝笑吟吟道,“想办法让我不难受,就这么简单。”   “……”   “我相信大审判官从来不会反悔。”   燕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强行松开了手。   就在樊绝以为燕止不会答应这件事的时候,就看见燕止突然伸手,关掉了床头的迷情香。   他看着樊绝说:“你自己来,我教你。”   樊绝愣了愣,然后点了下头。   “手放上去。”   “慢慢上下来回,不要太用力。”   樊绝听着燕止用冷质到不参染一丝杂质的声音说着这种色气的话。   “现在可以快一点。”   “再往下也可以……”   “上面可以用指腹……”燕止突然顿了顿,然后摸了一下樊绝的脸,“樊绝,你感觉还好吗?”   樊绝的眼睛半垂着,用很烫的脸颊蹭了下燕止的黑色手套。   燕止收回了手,背在身后很轻地碾了一下。   “上面可以按一下……”   大概是第一次实在找不到章法,樊绝的节奏越来越乱,把燕止也抱得越来越紧。   燕止看了樊绝的脸一会儿。   有一滴汗珠缓缓从额角滴落,再顺着吊坠链子向下滑,滑到那颗漂亮的红宝石上要落不落,衬得红宝石更加耀眼。   终于,水珠落了下来,沿着轮廓滑进了衬衫里。   燕止突然抬手,把手上的黑色手套摘掉了。   然后一双更白的手就触上了樊绝。   樊绝顿了下,抬头看燕止。   “教你一次。”燕止说。   教学模式显然要更好。燕止常年拿剑的手来回,再碾过最……   樊绝的喉结滚了一下。   ……   最后樊绝重重喘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躲,燕止的手便触上了什么。   他愣了一下,紧接着便看见一枚鲜红色的魔纹缓缓浮现在了冷白色的手上。   他居然被樊绝给……   燕止抬眸看了一眼樊绝,樊绝似乎有点失神,没注意到这里。   他收回了手。   “我去洗手。”燕止说。   他刚要转身,樊绝突然一把抱住了他,然后把脑袋埋在他怀里蹭了蹭。   燕止凝滞一瞬,然后开口:“樊绝。”   樊绝僵了一下,似乎也回过神来,缓缓放开了燕止。   燕止去了洗手间。   樊绝坐在床上,不知道在想什么似的,怔了好一会儿,直到听到水龙头的水声才顿了顿,朝燕止的方向望了过去。   燕止怎么这么会?   以前是不是和别人也……   他居然真的愿意帮他……   不对,正事,正事。   樊绝突然开始回想:这么旖旎的氛围,他居然……没有感受到燕止的一点欲念!   燕止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大审判官是不是一点也不喜欢他?   就算不喜欢,做这种事也应该有点感觉吧?   难道大审判官讨厌他?!   樊绝恹恹地耷下眼皮。   燕止在洗手间待的时间比想象的久,等他再推开门的时候,已经重新戴好了那副手套,他没靠近樊绝,而是靠在了不远处的墙上:“还难受?”   樊绝垂着眼,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依旧是那副懒懒的语调,不过可能因为刚……的原因,声线似乎稍微沉一点:“大审判官技术高超,现在应该不难受了……不过如果等会儿……”   “等会儿按我教的自己弄。”燕止打断他,“樊绝,我应该提醒你,你不应该为了……我,伤害你自己。”   樊绝觉得燕止前半段话语气好冷淡,但是听到后半段话,心情又好了一点儿:“是吗?如果大审判官愿意不把我关起来的话,我肯定不会这么做。”   燕止顿了一会儿,突然问:“你是不是不想回去?”   樊绝觉得有些好笑:“你说呢?大审判官。”   “明天不回去,带你去异管局,”燕止说,“或许会有新任务。”   樊绝:“真的?”   “……”燕止点了点头,神色自若地移开视线,“真的。你……先把裤子穿好。”   樊绝:“……”   ……   第二天王一狲来接他们的时候,樊绝正站在酒店门口使用手机。   王一狲见燕止还在前台结账,兴冲冲地跑过去,凑到樊绝旁边:“王上!厉害啊!这么快就会使用手机了!让我看看您玩的什么……”   然后王一狲就看见了樊绝正在某度搜索:   “和人涩涩,那个人一点反应没有,是不是一点也不喜欢我?”   下面还有搜索记录:   “涩涩完对方变得冷淡是为什么?”   “很会涩涩是因为经验很丰富吗?”   “如何战胜TA的前任?”   “如何让讨厌你的人喜欢上你……”   王一狲:“……”   樊绝瞥了小兔狲精一眼:“出息了,敢偷看我手机了?”   王一狲瞬间警铃大作,连连摆手后退:“王上冤枉啊!我只是看您会用手机了,太高兴了就……没想到您在查这些东西……”   樊绝把手机关上,目光落向兔狲精:“哪些东西?”   “!!!”王一狲智商在危机时刻终于上线,“没有什么东西!什么都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刚刚脑袋断片了……昨天酒喝多了,到现在还不清醒,害,您说我的脑子……”   樊绝收回目光,靠在酒店透明的玻璃大门上,不说话了。   但是这么一弄,王一狲就越来越好奇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好奇心战胜了恐惧,忍不住小心翼翼地开口:“王上……您……您和大审判官涩涩了?”   那边久久没人回答。   “算……算了……”王一狲及时认怂,刚要乖乖认错,就听到身旁的大魔头开口:   “不完全是吧,涩涩了一点儿。”   王一狲挠了挠头,涩涩了一点儿是多少?是只是用身材擦了一下边,还是离全垒打只差一点了?   王一狲打量了一会儿樊绝,觉得王上有一种勾引失败了的失落。   应该是用身材吸引大审判官,大审判官不为所动吧。   多正常啊!   但王一狲绝对不会泼王上的凉水,他想了想,拍了拍樊绝的肩:“王上您别气馁,这多正常啊!很多人连上几次.床都没什么感情的,大审判官不动心很正常。肯定是涩涩得不够多!您多勾引几次,他肯定抵扛不住的!”   王上身材这么好,天天露的话,很难有人不馋好吧。   可惜樊绝和他想的似乎有一点偏差。   多涩涩吗?   和燕止用手多来几次?还是更进一步?   王一狲还在继续打气:“总有一天,王上您能找到燕止的恶念,然后毫不留情地把他杀掉,恢复自由,带领我们走上人生巅峰……”   “谁说我要杀他了。”樊绝突然说。   王一狲一脸懵:“啊?”不是王上您说的吗?   樊绝皱了下眉,总觉得一想到要杀燕止就有点烦:“杀他多麻烦,想想就烦,把他的剑偷走,他就拿我没办法了。”   “也是哦!”王一狲拍拍脑袋,“到时候落个两败俱伤多不好!还是王上您想得周到。”   樊绝点了下头,转身看着燕止缓缓向他们走来:“对了,异管局这次什么任务?”   王一狲贼眉鼠眼地开口:“不知道,反正瞒得挺紧的,不过最近好像没什么很厉害的妖怪出没……”   “不是妖怪,”燕止离樊绝还有一段距离就停了下来,虎口处的魔纹还在隐隐发烫,他往后背了一点手,然后才看着樊绝,“异管局需要你帮忙,抓住那个所谓的叛徒。” 第28章   一辆小轿车稳稳地停在了异管局外。   王一狲对自己的驾驶技术越来越满意, 决定等卧底完就去跑滴滴司机赚钱。   他在心里哼着小曲,乐滋滋地转头,准备给王上他们开门。   然后就看见了樊绝阴沉到要滴水的脸。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不是?一路上也没发生啥呀?难道是他车开得不好?   王一狲小心翼翼地开口:“王……樊绝, 您晕车了?”   樊绝眼皮都没动,一点也没想要理他的意思。   燕止已经走下了车。王一狲绕到另一头恭恭敬敬地替樊绝打开车门, 做了个请的手势。   樊绝还是没动。   王一狲一脸莫名地挠了挠头:到底哪里惹了这位祖宗了?   两人僵持了整整五分钟, 终于,一旁的大审判官看不下去了, 走到了樊绝的车窗旁,瞥了他一眼:“还要在里面待多久?”   樊绝总算肯抬眼看人了。   他的目光往燕止脸上落了一秒,然后又重新移开,懒洋洋地开口:“我说了,我不会系安全带, 也不会解。”   燕止:“……”   樊绝恹恹抬头。刚刚上车的时候,他故技重施, 装作不会系安全带。   但这次燕止没理他, 只是叫来了王一狲。   王一狲十分荣幸地替王上系好安全带,在一气呵成地回到驾驶座,丝毫没有察觉到樊绝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凉……   “那来我来替您解吧。”王一狲再一次十分没有眼力见地开口。   樊绝冷笑一声,看着王一狲马上就要伸过来的手:“看来你的爪子不想要了。”   “……”王一狲默默收回了手。   燕止静静地看着樊绝。   樊绝也面无表情地望向燕止。   薄情寡义的人类!不就是涩涩了一下?今天就一直故意躲着他的触碰, 对他也冷淡了很多。   就这么讨厌他吗?!!   “有时候我会在想,”樊绝突然笑着说, “如果我自由了, 该怎么报复我们的大审判官?”   燕止淡淡开口:“所以你想好了吗?”   “本来没想好,”樊绝眯了眯眼睛,笑道,“不过我现在觉得, 大审判官囚禁了我快十年,我双倍奉还怎么样?”   把燕止囚禁起来,就算再怎么讨厌他,也没办法再躲开。   王一狲张大了嘴巴:就这么当着燕止的面说要囚禁他吗?   燕止看了樊绝的眼睛一会儿:樊绝大概心情真的很不好,才会这么出言挑衅他。   就因为没有给他系安全带?   燕止垂下眸,掩过了眼里那点无奈,然后俯下身,单手替樊绝解开了安全带。   染上魔纹的右手被藏在了身后。   他和樊绝没有真的结合,这个魔纹只是临时的,力量不强,燕止又故意掩藏了它的气息,樊绝只要不触碰到他的这只手,就不会感知到它。   等过几天,魔纹就会慢慢消失。   所以他才会故意避免和樊绝接触。   没想到樊绝会这么不高兴。   樊绝看着燕止解开了安全带,心情终于好了一点,他十分给面子地下了车,然后很不见外地带头往异管局走。   王一狲:“……”总觉得有点不对劲,王上不应该是燕止手里的囚犯吗?怎么搞的好像还要大审判官哄一样……   一定是错觉,一定是错觉。   ……   樊绝一进异管局的门就愣了一下:只见壁虎精正趴在高高的墙壁上,拿着块抹布擦着最顶上的窗户,中途还伸出长长的舌头,卷走了一只想要在窗户上正在结网的蜘蛛。   洛星野正站在下面指挥:“对对对,这里擦干净,还有那边也擦一下,很容易被漏掉……注意边边角角……”   樊绝:“……王天龙?“   正在擦窗户的壁虎精听到这一声,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差点从墙上掉了下来:“王……王上?”   洛星野也转头看了过来:“燕大人!樊绝!你们回来了!大人,您安排的事我都办好了……”   樊绝:“什么事?”   “你的事,”燕止说,“林俞今天准备发的新闻头条。”   樊绝顿了顿,然后就看着洛星野缓缓拿出手机:“这林俞也是敢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说你昨晚夜战四郎,春宵千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也太扯了吧,动不动n.p可不好,一郎差不多了,我比较爱看1v1……”   樊绝挑了下眉,下意识看了燕止一眼。   “我们给你把新闻截下来了,”洛星野拍了拍胸脯,“看我们异管局,多么人性化呀,还关心妖魔们的名声……”   壁虎精竖起耳朵,假装十分不在意地问:“林俞现在怎么样?”   “他呀……”洛星野摇摇头,“要把气运还回去,之后肯定会有一劫,什么违约雪藏之类的,大富大贵肯定没了,不过也能过,以后好好努力多多行善,过几年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嘛……”   壁虎精稍稍松了口气,替洛星野擦窗户擦得更起劲了。   替异管局多多打工攒功德,早日改造成功去陪林俞。   樊绝若有所思地望着壁虎精:“异管局真雇了他?”   “当然了,连你这个大魔头咱们都雇了,”洛星野竖起大拇指,“我非常支持这个政策,既给了误入歧途的小妖怪们一个机会,又能让我们老员工压力小一点,轻松一点……想我以前一年365天,其中360天都在当牛马啊……”   樊绝看了看壁虎精,又看了看燕止,然后意有所指地问:“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雇妖怪来打工的机制是——为异管局完成任务攒下的功德可以抵消一定的业障,从而抵除相应的刑期。那么……我一个任务攒下来的功德,真的能抵一百年刑期?”   “什么!一百年!”壁虎精眼睛都瞪直了。   洛星野挠挠头:“这我不知道,你的一切由燕大人全权负责……不过大人这么做,一定是他的道理……”   樊绝看向燕止,突然凑近了他的耳边,轻声道:“功德抵消刑期,那大审判官……另一个条件是额外送我的吗?”   这也太划算了一点。   就为了请动他?   燕止偏头看了他一眼:“你也可以不要。”   “那可不行,”樊绝弯弯眼睛,“我很喜欢……这个条件。”   燕止重新转回头。   “嗯……突然觉得完成任务很不错,”樊绝说,“我的下一个任务是什么?”   “你的下一个任务在我这里。”身后传来了张玺的声音。   樊绝转身看过去。   张玺走了过来,先看向燕止:“燕大人。”   燕止轻轻颔了下首。   有燕止在,张玺也不太怕樊绝,他把手里的档案递给大魔头:“异管局86名工作人员的名单。”   樊绝眯了下眼睛:“是方便我以后按照名单来寻仇吗?   洛星野:“……”   壁虎精:“……”   “……”张玺默默把档案又拿了回来,“那还是……不看了哈。”   樊绝悠悠看着张玺。   “按照壁虎精的证词,异管局里有叛徒,”张玺说,“我们准备想办法把他找出来。”   樊绝抱臂:“所以需要我帮什么忙呢?”   “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张玺继续说,“所以想找到他很困难。不过我们怀疑他也和壁虎精一样,和那个幕后之人签订了某种契约,听说他的力量和你很像,你有没有找出他的方法?”   “拙劣的模仿罢了而已,”樊绝说,“我和他可半点关系没有。”   “至少他也是魔,”张玺说,“你比我们更了解他,或许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   “暂时没有,不过我认为,愿意和幕后之人签订这种契约,他一定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也就是说,他有很强的恶念,”樊绝说,“我的建议是,让我在异管局多待几天,或许我会发现一些端倪。”   洛星野点赞:“我们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找你过来了……不过张副局他不太放心你……”   张玺瞪了洛星野一眼:小兔崽子就这么出卖我。   “我会看着他,”燕止突然开口,“不会有问题。”   张玺连连点头,就等着大审判官这句话了,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燕止的表情:“给你们安排了宿舍。不过,以防意外,燕大人可能要和樊绝住一间……”   燕止没拒绝。   “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樊绝打断他们,“和魔类签订这种契约,相当于成为了那只魔的仆人与奴隶,他的身上会浮现出一枚红色的魔纹。”   燕止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对对对!”壁虎精从墙上倒吊下来,吓了洛星野和张玺一跳,“我和那个人签了契约之后,腹部就出现了奇怪的红色方形纹路。”   张玺皱了皱眉:“魔纹的位置是固定的吗?”   “当然不,”樊绝笑道,“不仅位置,甚至魔纹的形状也会有不同,比方形纹路代表奴隶,圆形纹路代表血侍,菱形纹路代表共生……强大的魔物还有专属的,更繁复的魔纹,代表着不同的含义。”   洛星野瞪大眼睛:“那要怎么找?不是说不打草惊蛇吗?总不能要求所有人脱光了给我们检查一遍吧……”   “大部分魔纹会在印在被标记者的后颈、腹部、还有虎口处……”樊绝勾了下唇,“你们可以从这些地方着手。”   张玺咳了两声:“正好很久没组织过员工体检了,通知下去,明天进行全员体检。”   洛星野比了个ok的手势:“又当了牛马一年 ,希望这次体检不要又多了几个甲状腺结节,还有脊椎……哎?大魔头,要不你也参加一下?”   樊绝眨了下眼。   “你看你被关了这么多年,说不定有什么颈椎关节不好的,正好查一查……”   ……   于是第二天,樊绝就排进了体检的长队里。   “视力5.0……啊不对……5.1……5.2……5.3.……”站在视力表前的医生一脸欣慰地看着樊绝,“大家都要向他学习!平常多保护眼睛,现在10个人里面有9个人都是近视……”   “身高187……小伙子长挺高……听觉……嗅觉……呦,小伙子还没有蛀牙呢!”   “肺活量……肺活量……一千……不对,一万?多少?怎么还在涨?……停停停,机器好像要坏了!”   樊绝被医生给直接轰了出来,一脸无辜地看着众人。   洛星野努力憋笑,在大魔头向他投来危险的眼神之前直接开溜:“我先去检查下一项。”   樊绝缓缓走向燕止。   燕止看了一会儿樊绝,突然用很轻的声音道:“你长高了。”   “你说什么?”樊绝走近燕止。   “没什么,”燕止偏过头,看着排起长龙的队伍:“你好像一直都对人类世界的一切很感兴趣。”   “大审判官,”樊绝把手搭在了走廊扶手上,“如果你被关了一千多年,你也会对这些事情都很感兴趣的。”   “你很恨害你被关起来的那个人。”燕止突然问。   “大审判官今天格外喜欢问这种无意义的问题,”樊绝嗤笑道,“不然我还得谢谢他?”   燕止默了默。   “不过说起来,大审判官也关了我整整九年,”樊绝凑近燕止的眼睛,“你说,我该不该恨你?”   “随便你。”燕止像往常一样,在这个时候偏过头,想要躲开樊绝的视线,但樊绝突然伸手捏住了燕止的脸,把他的脑袋强行扭了过来。   这是一个很越界的动作。   “别总躲着我,”樊绝突然说,“你多哄哄我,或许我就没那么恨你了。”   “……”   燕止垂眸静默一瞬,刚要开口,身后洛星野的声音又从老远传了过来:“我最后一项检查完了,你们……”   樊绝松开了手。   ……   “上午体检了一些常规项目,”张玺皱着眉,把结果翻了一遍,“使用听诊器时还特定交代他们把每个人的腹部都看了一遍,没有任何人在后颈、虎口、腹部有类似魔纹的痕迹……”   “张副局,那你就破破费,下午的项目多加几个呗,”洛星野趁机给自己谋福利,“什么b超啊、胸透啊、内科啊……说不定连屁股蛋都能看见……”   “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樊绝勾了下唇,故意看着他们,“陆局长,张副局,还有我们的……燕大审判官,是不是都没有检查过?”   “你胡说什么呢?”洛星野一拍桌子,“陆局长要是叛徒,那异管局早就是他们家的了,还轮得到我们检查?至于张副局和燕大人……”   “你们说得对,”张玺点了点头,然后十分慷慨地给樊绝和燕止看了一眼后颈和手心,然后“哗”一下掀起了自己的上衣,露出了圆滚滚的肚子。   樊绝:“……”   燕止:“……”   “……”洛星野连忙替张副局把衣服给扯了下来,“呵呵呵……心宽体胖,挺好的,挺好的……”   然后洛星野和张玺就一起把目光投向了燕止。   樊绝勾了勾唇:他才不会告诉他们,他这么提议就是突然想看看燕止的腹肌。   偶尔使点坏也不错。   洛星野不知道为什么还觉得挺紧张 :“燕……燕大人……”   张玺也盯着燕止看。   樊绝却突然又不爽了:这两个人也要看到燕止的腹肌?   想想就心情变差了是怎么回事?   算了。   ”大审判官腹部没有魔纹,”樊绝睁眼说瞎话,“他刚刚俯身替我解安全带的时候,我透过衣服的缝隙看过一点。”   洛星野:“……怎么听起来好像有点流氓……”   “总之你们随便看看手和后颈就行了,”樊绝只想快速过了这一茬,他一把握住燕止的手,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扯掉了他的手套,“毕竟大审判官怎么可能叛……”   张玺和洛星野同时愣了一下,看着明显的红色纹路印在燕止的虎口处。   还没来得及进一步看清,樊绝就迅速握住了燕止的手,然后挡了燕止身前。 第29章   空气沉默得可怕。   洛星野和张玺面面觑, 好一会儿,洛星野用胳膊碰了一下张玺,张副局顿了顿, 终于硬着头皮地开口:“燕大人……”   然后他就看见樊绝眯了眯眼睛,感觉下一秒就要攻向他。   张玺:“……”不敢吱声。   燕止感到樊绝握着他的那只手的用力, 他顿了顿, 然后按了下樊绝的肩,重新与樊绝并肩而立:“这枚魔纹是……”   “是我的, ”樊绝飞快地开口,“和那只只会模仿别人的魔没有半点关系。”   洛星野和张玺一愣一愣地点头:“哦……这样么?那……燕大人身上为什么会有你的……”   审判官大人成了樊绝的奴隶?   想都不敢想。   但如果真是这样,燕止还怎么约束和震摄樊绝?两个人早就狼狈为奸了,应该把他们都一起抓起来!   一次性抓住大魔头和大审判官?   呵……呵呵呵……   整个异管局一起出动,跑得慢的当前排。   “……”   燕止看了眼他们两个想要拔腿就跑的动作, 又看了一眼把他的手握得死紧,随时准备攻击的某只魔, 无奈地撩了下眼皮:   “我和樊绝签订过血契, 约束他不可伤人,这件事我有报备,张副局应该知道。”   张玺拍了拍脑袋:是有这么一回事。   “和魔物做交易会留下魔纹,血契也不例外, ”燕止说,“过几天血契的时间结束, 魔纹就会消失。”   樊绝眨了下眼:他们的血契是以燕止的一滴血作为媒介, 是大审判官主动发起的,如果这都能在燕止手上留上魔纹,那大审判官可以不用混了。   毕竟魔纹代表的是魔物对另一个人的奴隶或者占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幸好张玺他们对魔族并不太了解。   “害, 早说呀,你看这事闹的!”张玺一拍手心,“我就是燕大人怎么可能……都是误会,都是误会,为了看住这个魔头,真是辛苦您了……不过……”   如果是这样,樊绝刚刚的反应是不是过于激烈了?   “我不喜欢别人看到我的魔纹。”樊绝说,“天魔的魔纹是独一无二的。”   “哦……你们魔族还有这个传统哈,”张玺放下心来,虽然刚刚就一晃眼,不过他们还是能看出那并不是代表奴隶的方形魔纹。他一把揽过洛星野,带着两个人一起转过去,“行行行,我们不看,燕大人,您把手套戴上……”   燕止:“……”   樊绝看一眼燕止,然后把握着的手拉过来,亲自为他戴好了手套。   鲜红如同枝蔓般的纹路组成妖异的痕迹,初看像是两边的藤叶环绕着艳治的花叶,细看却又像是一双翅膀环绕着宝石般盛放的红色,就像是心脏一样。   燕止的肤色太白,衬得魔纹艳到几乎晃到人的眼睛。   樊绝刚刚说的其实是真的,他不想让别人看到燕止手上的魔纹,不是什么魔族传统,就是单纯不想让人看。   他把手套仔仔细细地拉好,然后又握了下燕止的手指才放开。   燕止的手指恰巧很轻地钩了一下,滑过樊绝的掌心。   樊绝:“!”   他背过脸去。   “嘿嘿,戴完没?”洛星野十分老实地问。   “啧,”樊绝没好气地看他一眼,“戴完了。”   “得嘞!”洛星野转过身来,“都是虚惊一场,虚惊一场哈!哎,仔细想想,万一燕大人真叛变了,你们两个一起打过来,异管局应该可以就地投降了。”   樊绝挑了下眉:“你们异管局就这种水平?”   “什么叫就这种水平,”洛星野不乐意了,“是我们不够厉害吗?是燕大人太强了!再加上你这个魔头……”   “行了,”张玺摆摆手,“下午再继续体检,这次我加了几个很给力的项目,就是你身上有几块疤都能查出来……”   樊绝好奇地看向体检室。   ……   下午樊绝依旧抱着重在参与的态度参加了体检,但他看起来总是不太配合。   “尿检?”昨天刚刚和燕止一起吃过西餐喝过酒的樊绝大言不惭,“我一千年没有喝过水,当然不会有这种东西……”   “胸透?我说过项链是很重要的人给我的,我不想摘……不摘就做不了?那算了……”   樊绝和洛星野一起走到了下一个项目的队伍后。   这个队伍全是男性在排。   “张玺不是说加了很给力的项目吗?”樊绝靠在一旁,“我怎么没看到?”   “应该……就是这个吧,”洛星野挠挠头,其实他也不太清楚,“这是最后一个项目了。”   樊绝看一眼冗长的队伍:“人类为什么要排队?”   洛星野:“你该不会是想要插队吧……”   “没兴趣,”樊绝不甚在意,“我只是好奇。”   “魔族不这样?”   “魔族干什么都用打架决定先后。”   不过樊绝一般不用打,小妖魔们看到他就直接怂了。   所以樊绝永远是第一个。   “这里可不兴这么干啊,”洛星野摇摇头,他瞥了一眼抱臂站在附近的燕止,仗着有人撑腰,十分嚣张,“乖乖排在我后面!”   樊绝撩撩眼皮。   十五分钟后,洛星野就后悔地恨不得一头撞墙上。他捂着档,颤颤巍巍地从检查室里面出来,一副遭受了非人蹂躏的样子。   樊绝好奇地看他一眼:“你怎么了?”   洛星野咬咬牙,很想质问张玺到底加的什么项目?他抬头看看樊绝,突然恶从胆边起:“没什么,有点尿急,你赶紧进去吧,我先去上个厕所。”   樊绝看着洛星野撒丫子就跑。   他没什么负担地走进检查室。   检查室里坐着个戴着眼镜的长发男医生,他扶了扶眼镜,第一句话就是:“脱了。”   樊绝:“?”   “全身体格检查,还有泌尿科专科检查,”男医生说,“就是检查一下有没有皮肤病,还有……生.殖器健康,以及有没有痔疮之类的。”   “……难怪洛星野捂着裆出来。”   “你说上一个人吗?”男医生戴上手套,“他有痔疮,我刚刚帮他指检了一下,他就这样了。”   “……”樊绝,“我没有,可以不检查吗?”   “那可不行,还有别的检查项目呢……”男医生顿了顿,突然视线向下,打量了一下樊绝某个奇怪的地方,“不要害羞,长短都是正常的,短一点也不会有人嘲笑你。“   樊绝:“……”他不短。   男医生拿出身后“蘑菇”模型:“只要勃.起后不小于<8cm,都是正常的……咳,当然了,如果小于<8cm,可能对你某方面有影响,正好趁早就诊……”   樊绝突然想起了之前纠结的某个问题:“那太大了会有影响吗?”   医生顿了顿,指了一下手里最大的模型:“一般都算正常,但如果起来后>18cm,要注意卫生和伴侣舒适度哦!”   樊绝:“……”燕止对他冷淡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   看到了它之后……   樊绝耷下眼皮。   男医生“咳”了一声,缓缓走上前:“看起来你有烦恼,还是让我给你看一看……”   樊绝正属心情差的时候,他面无表情地抬了下眼,突然道:“是觉得我认不出你来吗?章鱼精?”   男医生一个激灵,准备伸出来工作的触手“噌”一下收了回去:“您……您是……   “王上?”   ……   樊绝没什么表情地走出检查室。   燕止站在不远处,目光落了过来:“樊绝。”   怎么不开心?生病了?   洛星野在一旁捂着嘴偷笑:指检的苦不能他一个人受。   “没事没事,”洛星野憋完笑开口,“可能是不太适应生.殖检查什么的。”   燕止蹙了下眉:樊绝不会真的那方面有什么……   “没什么。”樊绝慢悠悠地看了洛星野,最后还是没告诉他章鱼精一般为了图方便灵活,都是趁患者看不见用触手迅速检查完……   可怜的洛星野。   “不过我有话想问你,”樊绝看着燕止,停顿了一会儿,还是说,“……回去再说吧。”   “张副局去搜集检查结果,应该明天才能出来,”洛星野摇了摇自己手里的检查报告,“要不要一起去吃个晚饭?”   樊绝不动声色地揽了下燕止的肩:“我们又不需要吃饭。听说异管局给我们安排了新宿舍,大审判官能带我去看一下吗?”   “行吧……我一个人去就好了……”洛星野表达了一下没有饭搭子的悲伤,摇了摇头,也没注意到樊绝的动手动脚,“你和大人感情也是越来越好了……”   ……   异管局给燕止的待遇不会差,房间布置得非常好,各种设施一应俱全,不过比较新奇的是……房子里只有一张大床,另一边……放着一个巨大的笼子。   很显然,他们想要樊绝住在那里面,方便看管……   燕止看了那个大笼子一眼:“你可以不用……”   身后的樊绝突然一把扯过他的手,另一只手把他按倒在床上,然后迅速用牙咬掉了燕止的手套。   如同血一般鲜红的魔纹暴露在了眼前。   樊绝咬着燕止的手套,捧着燕止的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枚魔纹。   有点喜欢。樊绝想。   燕止似乎对于他的举动也没有太过吃惊,他垂下眼,索性任樊绝看个够。   樊绝盯了好一会儿,突然把燕止的手套随手放到了床上,然后问:“是那时候……”   燕止感觉手上的魔纹在发烫:“下次不要弄在我的手上,很容易惹麻烦。”   樊绝竖起耳朵,抓住关键词:还有下次!   燕止是不是不讨厌他!   但是……   “你今天为什么一直躲着我?”樊绝问,“是不是觉得我太大?”   “……”燕止被樊绝脱口而出的词震惊了一下。   樊绝看见燕止不说话,更加怀疑了一点,他妄图解释:“魔族都很喜欢这种。”   “……”燕止微蹙着眉,一时无言以对,“樊绝,我只是不想你感知到我手上的魔纹,和你的大小无关。”   “这样吗?”樊绝的红眸动了动,然而紧接着,他把燕止的手握得更紧了一点,“我懂了。”   燕止:“?”他懂什么了?   樊绝把燕止的手拿到自己眼前,眸里的红缓缓流动,燕止手上的魔纹也发起热来:“我拿不出手。”   “?”   “我是魔族,还要坐一千牢,拿不出手,所以你才不想让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魔纹。”   燕止:“……”   樊绝这一句,就好像穷小子在对着心爱的富家千金说:“我是小混混,还要坐十年牢,拿不出手,所以你才不想让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孩子。”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燕止是他的敌人? 第30章   樊绝显然完全不记得了。   他还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自己的魔纹。   “其实我也是第一次看见我的魔纹, ”樊绝用拇指一点点摩挲着燕止的虎口,“你是第一个,大审判官。”   燕止:“……”怎么有一种他对樊绝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 要对樊绝负责的感觉?   “以前没有见过魔纹?”燕止说,“哪怕……不做那些事, 魔族将战败的对手收作奴隶应该也很常见。”   “我收他们干什么?”樊绝啧了一声, “十个都不够我一个打的,一个个长得奇形怪状, 还天天叽叽喳喳的,烦。”   懂了,樊绝想要一个很能打,长得很好看,还不爱说话的奴隶。   樊绝顿了顿, 也反应过来:“……我不是在说你。”   再说这个魔纹也不一样。   一旦身上拥有了代表奴隶的方形魔纹,那个人便相当于将肉.体和灵魂一起出卖给了“主人”, “主人”可以随时控制他的行为, 抽走他的力量,甚至直接夺舍,占据他的肉.体。   至于燕止身上这个魔纹……其实代表的是某位魔头的占有物,相当于一个标记, 其他魔族感知到,都会知道那是王上的人。   除此以外, 樊绝还可以感知到燕止的位置和状况, 甚至……照理来说,樊绝可以用魔纹催起爱人的欲.望。   不过他们没真正做什么,一个因为□□留下的临时魔纹,大审判官完全可以压制起来。甚至如果不触到他的手, 连樊绝本人都感觉不到。   燕止提醒道:“不藏起来,准备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和你做了那种事?樊绝。”   樊绝:全世界都知道审判官是他的吗?听起来好像不错。   不,他的意思是,如果燕止身上有了完整的魔纹,他就能够随时知道燕止的动向,方便对付他。   樊绝想。   他把燕止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然后又把自己的手指一点点插进去,然后五指向下弯,做了一个曲手的动作。   他看着和燕止十指相扣的手,燕止虎口处的魔纹一半掩在了二人相握的手心,一半盛放在樊绝眼前:牵手是就是这样吗?还挺有意思。   燕止垂眸静静看着和樊绝相握的手,一瞬间,他的手指也微微动了动,像是忍不住反握住樊绝。   然而下一秒,窗外一道雷声响起。   燕止的眼睫颤了颤,然后迅速甩开了樊绝的手:“你该去睡觉了。”   樊绝愣了一下。   燕止偏过头,把神剑放到了一旁。   樊绝的眼神微不可查地黯了一下,但很快又掩了过去,他很轻地勾了下唇,然后抱臂道:“你刚刚是不是说,我可以和你睡一张……”   “不可以,”燕止回头打断他,语调淡淡的,“这里毕竟是异管局,如果你乱跑……别人会很危险。”   樊绝怔了怔:“所以你要我睡笼子?”   燕止默了一下,还是退了一步:“你可以睡床,我设阵法。”   “那你呢?”樊绝问,“这里可没有沙发。”   “我看着你。”燕止说,“不睡。”   “这样啊……”樊绝眯了眯眼:燕止宁愿不睡,也不和他睡。   虽然对他们来说睡不睡倒是没什么,但……   果然,还是要偷走神剑,然后把燕止囚禁起来,再酱酱酿酿。   “不用,”樊绝缓缓走近笼子,“哪里敢让大审判官屈尊啊……还是我睡笼子好了。”   燕止沉默了片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燕止的手指曲了曲,最后还是没动。   樊绝走到了笼子旁,余光瞥了一眼燕止,看见他真的连动都没动。   燕止居然真的让他就这么睡笼子!   樊绝这么一想,面无表情地俯身进了巨大的笼子,然后亲手把它关好,隔着铁制的栏杆盯着燕止看。   燕止正在擦剑。   樊绝只能看到他冷淡的侧脸。   樊绝继续用很凶的眼神盯着燕止:   等他擦完剑,一定会喊他出……   燕止将神剑回鞘,然后关掉了床头的夜灯,侧过身躺下小憩。   樊绝:!燕止居然真的不管他了!   他要越狱!他要把异管局杀得片甲不留,他要把大审判官的双手双脚都铐起来,把他也关进笼子里面,再标记上永久的魔纹……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   “轰隆隆——”雷声越来越大,闪电几乎从天幕中横亘下来,又像是樊绝本身就在天幕之上,与数万道惊雷咫尺而立。   樊绝如血河般的眼睛里仿佛有幽深的漩涡涌动,他毫不畏惧,抬手便抵上第一道天雷。   “樊绝!”   有人隔着万千的轰鸣声在喊他。   ……   “樊绝!燕大人!”   洛星野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地刺入耳朵,樊绝皱了皱眉,缓缓睁开眼。   已经到了第二天清晨。   他刚刚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樊绝转头看向不远处:燕止早就已经醒了,他正在随手翻看着一张报纸,表情淡淡的,看起来就像压根忘了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樊绝握紧了笼子的栏杆。   “燕大人!”洛星野一把推开房间的门,闯了进来,“昨天的所有报告已经出来了!奇了怪了,还真没人有问题!不过有四个人特意请了假,我们可以试着从他们身上入手……”   燕止抬了抬眼:“名单给我。”   “好嘞。”洛星野刚一抬步,就感觉身后有一道很凶很幽怨的目光,不知道怎么说,大概就像是一只小狗咬着笼子的栏杆,看着喜欢的人类和别的小狗互动。   洛星野僵硬地往后转,然后就看见了,被关在笼子里的,幽幽看着他的大魔头。   恐惧和好奇在天平上左右晃动了一下,最后还是好奇占了上风,他忍不住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用手戳了戳笼子:“樊绝?你……居然睡在这里吗?”   樊绝笑眯眯的:“你说呢?”   “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啊,”洛星野开始忍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想笑的,我只是……看来还是只有燕大人治得了你啊……”   “是吗?”樊绝握住栏杆的那只手更用力了一点。   洛星野继续出言不逊:“你这副表情做什么?该不会是……昨天你怎么求燕大人,燕大人都不理你,还是把你关进了笼子,所以你……”   樊绝眼神彻底沉下去,紧接着洛星野就听见“咔嚓——”一声,笼子的栏杆居然被樊绝直接捏碎了。   他还没来得及瞪大眼睛,整个笼子“轰”一声被巨大的力量震开,然后他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扯住领口吊起来,接着被一甩,便“哗啦”一下飞了出去。   眼看洛星野就要撞上墙,另一股力量突然托住了他,然后缓冲了一下,让他重新站稳。   洛星野心快跳出嗓子眼,他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然后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胸脯,看向燕止:“多谢大人……”   燕止没朝他看,而是静静地看向前面的……樊绝。   铁制的笼子四分五裂地碎在各处,樊绝甩了下手腕,不甚在意地走上前,笑着看向燕止:“我说大审判官,不会真以为这种笼子能困住我吧?”   燕止着樊绝,声音又变成了初见时那种如寒霜浸过般的冷:“我说过,不可伤害人类。”   “啊……不好意思,忘了,”樊绝弯弯眼睛,“不过……原来只有这样,大审判官才会正眼看我啊……怎么样?血契在你手里,你想要惩罚我也可以。”   燕止握着手中的剑。   洛星野没想到开个玩笑,差点就要爆发世界大战,连忙挥手劝和:“嘿,别别别,我这不是没事吗?其实是我有点嘴欠……”   樊绝和燕止权把他当空气,没一个人理他。   洛星野:“……”在下退了。   对峙的气氛越来越浓烈,眼看着就要打起来,洛星野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去劝架还是去搬救兵,他踌躇了一会儿,想到和樊绝一起完成任务的短暂友谊,刚下定决心要冒着生命危险再劝劝,就看见燕止突然偏过头,语气平静地问:“名单呢?”   “啊?”即将燃起的世界大战突然熄灭,洛星野懵了一下,然后把名单递给燕止。   燕止看了一眼,然后还给洛星野,又偏了下头。   洛星野愣了两秒,反应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把名单举起来,送给樊绝。   樊绝先是把他当空气当了两秒,终于肯施舍面子,瞥了一眼名单。   昨天没来体检的一共有4个人:行政处的小陈,后勤部的小叶,镇魔石狱的冯狱长,以及新招进来不久的司机王一狲。   樊绝的目光在最后一个名字上停了一下。   “张副局已经派人去盯着他们了,小陈和小叶都在正常上班,冯狱长和王一狲今天倒是请了假。   “先去找他们。”燕止说。   洛星野点了下头,转身开门。   燕止走到了门边。   樊绝没抬眼。   燕止顿了顿,走了出去。   樊绝沉默了五秒。   算了,别到时候王一狲那小子被抓了。   樊绝面无表情地想着,还是跟了上去。   ……   后勤部。   小叶刚把文件送完,刚一抬步,就被一只手拉住,捂着嘴拖到了旁边的杂物间里。   他挣扎了两下,一抬眼就看见了一左一右坐在不远处的燕止和樊绝。   两个人都没什么表情,让他下意识觉得有点害怕地缩了缩。   旁边还有另一个被张玺反压着手的年轻男生,也是一脸迷茫地看着四周。   “我……我犯什么事了吗?”小叶惶恐开口。   “没什么,”押着他的洛星野说,“只要你们乖乖回答问题,不会有事的,说吧,你们昨天为什么缺席体检?”   小叶愣了愣,不吱声了。   一旁的小陈也一言不发。   “果然有鬼啊,”洛星野挑了下眉,几道符咒贴在了小陈和小叶额间,瞬间两人便动弹不得。他撸了撸袖子,先拎起了其中的小陈,一把掀开他的上衣,“我倒要看看,你到底藏着什么……”   小陈的上衣一掀起,便是一块又一块的纹身,各种狮子老虎连哆啦c梦都纹了一整个背,让所有人都怔了一下。   “说不定他就是在用这些纹身掩盖魔纹!”张玺十分谨慎,一把又脱掉了小陈的裤子,同样是大片大片的纹身糊了一腿。   洛星野和张玺仔细检查了一遍,太多纹身了,他们实在是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把人拧到了樊绝面前:“你看看他身上有没有类似魔纹的东西。”   “……”樊绝看着浑身一丝.不挂,连xx上都纹了身的小陈,“没有。”   燕止很轻地蹙了下眉,看了樊绝的眼睛一眼,又迅速将目光收回去:“可以了。”   洛星野一脸懵地掀掉了小陈额头上的符咒:“不是……那你为什么不肯去体检,问你也不说原因……”   小陈含泪穿上裤子:“不是说……编制内……不能有纹身吗?”   洛星野:“……”   张玺:“……”   燕止:“……”   樊绝眨了下眼,很想问编制是什么?但又想到正在和燕止冷战,于是闷闷地没开口。   “咱们异管局比较特殊……不管这些……”张副局拍拍小陈的肩,“上次从苗疆过来报道的新人也是一身的蛊文……”   “呜呜呜早说啊……”   “……”洛星野无语片刻,又看向一旁的小叶,“那你呢?有什么特殊理由,赶紧趁现在讲出来,我们是在抓叛徒,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小叶犹豫了片刻,最终咬着牙,泫然欲泣:“你们要看就看吧。”   洛星野一脸莫名,上前脱了小叶的衣服。   小叶哼哼唧唧,发出奇怪的声音:“嗯……嗯……”   洛星野:“……”不是,怎么感觉我好像对他做了什么一样?   衣服一掀开,樊绝和燕止就看见小叶赤条条的身上遍布交错的红痕,胸前还戴着两个夹子,至于身下……   樊绝想了想,这几个道具他好像不久前才见过,原来是这么用的……   洛星野被这一幕震得脸红,他连忙咳了一声,就要把人举到樊绝面前:“你看看他身上有没有……”   燕止突然站起来走过来,恰好挡住樊绝的视线:“没有。”   樊绝顿了一下。   不是?燕止还特意走近了看?   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用了那种奇奇怪怪的道具吗?大审判官居然也是那种庸俗的人!   “呜呜呜,”被拎起来的小叶看起来居然并没有多少害羞,反而有点享受,“不要看嘛~大人~”   燕止:“……”其实他压根没看。   洛星野:“……”难怪不愿意给人看,原来是去做m了。   樊绝“蹭——”一下站起来,他表情不善地刚要开口,突然杂物间的门很轻地动了一下。   “有人!”   洛星野高声喊道,他一把拿出身上的符咒,就要追过去,被樊绝一只手拦住:“我去追。”   樊绝迅速追了出去。   洛星野犹豫了一秒,刚想跟过去帮忙,燕止突然开口:“你把他们安置好,我去帮樊绝。”   洛星野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燕大人和樊绝闹得也没那么僵嘛……   ……   樊绝一路追到了异管局外草坪的假山附近。   他放缓了步伐,缓缓走进假山里面。   周围看起来一片安静。   ”不用躲了,”樊绝靠在假山上,“不过我很好奇,你为什么在这里,还会偷窥?”   没人吱声。   樊绝顿了顿,突然一弯腰,从假山的草丛里面捏出一只毛茸茸的尾巴,提了起来。   是一只有点像猫,却又比猫的体型宽了不少,圆了不少的动物。他的脸看起来也又宽又大,耳朵又小又尖,眼睛瞪得圆溜溜的,看起来有点愣头愣脑:“王上……”   是王一狲。   “很出息,”樊绝叹道,“都敢偷窥了。”   王一狲努力用尾巴裹住自己。   “说吧,为什么不参加体检,”樊绝看着他道,“该不会其实你就是那个幕后人的帮手,在我这里演无间计吧……”   “没有没有!”小兔狲精连忙摇了摇又宽又扁的脑袋,“我只是……我只是……”   樊绝冷酷无情道:“说。”   王一狲终于说实话了:“修为比较薄弱,最近老是控制不好,尾巴会变回去,万一被发现……哇呜……王上您是不是觉得我没用,不想让我帮您了,”   “就这?”樊绝看了快哭出来的兔狲精,十分无语地皱了下眉,下一秒,他的指尖凝聚出一点魔气,汇入了王一狲体内,“现在修为够了。”   王一狲愣愣的兔狲眼睛一瞪:“王上!王上!太感动了!我要为您上刀山下火海……”   “赴汤倒火,在所不辞是吧?”樊绝都快能背他后面的话了。他手一松,王一狲掉了下来,摔得不轻。   他连忙站起来,然后用尾巴垫了一下自己的脚:“多谢王上!”   樊绝睨了他一眼:“赶紧走。等会洛星野他们赶过来……”   “好。”   兔狲精甩了甩尾巴,一溜烟消失在了假山石中。   樊绝在原地等了一会儿,编了个合适的借口,才转身从假山里走了出去。   然后就看见燕止正抱剑站在假山外的石亭旁,似乎也若有所感一般,大审判官偏头看了过来。   樊绝顿了顿,走进了凉亭,停在了燕止身旁:“你知道了。”   这是樊绝今天对燕止说的第一句话。   “一直都知道,”燕止抬眼看他:“他的修为太低,藏不住气息。”   “那你为什么……”   “我说过,他未曾为恶,”燕止道,“就有做任何事的权利,与人类无甚差别。”   “你不怕他和我串通……”樊绝顿了一下,又笑了,“也是,他修为那么低,你应该不放在眼里。又或者说,只要他不为恶,哪怕他有和我串通的可能,我们公正的大审判官也不会随意剥夺他的权利,是吗?”   燕止抬头看着他。   “那我呢?”樊绝说,“是因为我身上业障太多,你才讨厌我?”   燕止蹙了下眉:“我不讨厌你。”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牵你的手?不让我和你睡在一起?”   “……”燕止有些无奈,“因为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樊绝:“也可以是那种关系。”   燕止:“……”   “还是因为我是魔族。”樊绝笃定地说,他想了想,又问,“你早上生气,是因为我差点伤害了人类?”   “这是底线,”燕止说,“如果你再伤害人类,我会把你关回去。”   樊绝听到了这句话倒也没有恼火,他看了一会儿燕止,突然笑了:“既然你担心我伤害人类,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只要你答应,我承诺,永不伤害人类。”   “永不”。   燕止那双冷淡的金眸罕见地颤了颤。   天魔随心所欲,始终无法被约束。一旦兴致所起,顷刻之间就会毁灭整个世界。   这也是天道一直忌惮樊绝的原因。   到底什么条件,可以让樊绝做出这种妥协。   燕止望向樊绝。   ……   夕阳缓缓落了下去。   张玺和洛星野把两名工作人员安置后,终于歇了口气,刚给自己倒了杯水,就看见樊绝和燕止从不远处走过来。   “大人!你们没事吧!”洛星野连忙凑了过去,“那个人……抓到没有?”   “一只猫而已,”樊绝说,“恰好在门口,你应该也看见了。”   洛星野挠了下头,确实有点像猫,但是……   “会不会是猫妖什么的,毕竟这么恰巧在门口……”   “大审判官也看见了,”樊绝耸肩,“要真是什么坏东西,你不放心我,还不放心大审判官吗?”   洛星野抬头望望燕止。   燕止没说话,算是默认的意思。   “好吧。”洛星野无奈地摆手,“那我们去找冯狱长和王一狲……”   “王一狲我们路上遇到了,”樊绝说,“检查过了,他没问题,只是昨天恰好染了风寒,所以请假在家。”   “行。”洛星野对燕止深信不疑,绝不怀疑樊绝造假,“那我们先去看看冯狱长……”   张玺已经在前面等着了,洛星野加快两步赶上去,和张玺一起走在前面。   樊绝和燕止落在了后面。   樊绝和燕止看着不远处两人的背影,并肩而行。   樊绝突然垂下眸,然后握住了燕止的手。   燕止这回没拒绝,他顿了顿,然后居然反握住了樊绝的手。   二人十指相扣。   然而下一秒,在走出房间的一瞬间,两人又同时松开了手,就仿佛素不相识一般,又成了那个永远对立的大审判官与大魔头。   “永不伤害人类。”   樊绝的条件是:燕止也永远不能拒绝他的牵手。   让天魔妥协的条件只是这样而已。   但燕止却仍然提出了前置条件:   “可以。但有两个前提。一,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看见;二,不能在室外牵手,在室内……要关好窗。”   樊绝:……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这么委屈大魔头的条件,樊绝脑袋都耷了下来,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牵一辈子的手。   哪怕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哦,天不知道。 第31章   镇魔石狱一如从前般阴暗, 低沉,压抑。   洛星野负责外勤抓捕,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镇魔石狱。   “大魔头以前就住这儿?”他往四周瞧了瞧, 又用手摸了摸铁制的栏杆,“别的还行, 就是暗了点儿。”   “业障太深, 勿受天道恩泽沐浴,当然就会黑, ”张玺摇头,“在镇魔石狱的每一天,相当于在抵偿债孽。”   “咦?”洛星野好奇地回头看,“樊绝,我好像记得你能刑期有足足一千年来着, 到底犯什么事了?”   “不记得了,”樊绝耸了下肩:“你们抓我, 难道不是因为我把天穹撕裂……”   “是业障, ”燕止突然说,“你身上旧的业障尚未偿还殆尽,又添新罪,必须要在石狱赎清……”   所以便判了整整一千年。   “啊……那你们管得真多, ”樊绝目光晃过四周被关的要么鬼怪,“一千年前犯的事, 我自己都不记得了, 你们还……”   “你懂什么?洛星野摇了摇头,“我们把你们抓起来也是给你们机会赎罪,你没听过业障太多,会遭受天罚吗?”   樊绝:“我不光听过, 好像还经历过。”   洛星野:“……666。”   “天劫,”燕止神色平淡地开口,“樊绝,你的封印被提前解开了。”   樊绝本应沉睡,提前破开封印,便是逆天而行,业障缠身,就会……招致天劫。   樊绝眯了眯眼,兴致盎然地问:“这么说,大审判官还是在救我了?”   “纠正错误而已,”燕止照旧没什么表情,“你不如想想,你的封印为什么会被提前解开?”   “啊……”樊绝歪了下头,趁没人注意用小拇指勾了一下大审判官的食指,“从之后的一系列巧合来看,我猜……是不是和这个幕后人有关。”   燕止抬了抬眼皮,握了一下樊绝的手指,然后再放开。   “我懂了!”洛星野一拍脑袋,“那个幕后人才是大boss!他想利用樊绝干点什么坏事之类的,说不定是想让我们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樊绝:“分析得不错。”   洛星野一瞬间对樊绝充满了同情,他拍了拍樊绝的肩,郑重道:   “虽然你千年前可能干了点坏事,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失忆了,他们还利用你……太过分了!还是趁现在洗心革面,和我们联手,早日出狱,从此以后好好做人……”   “是吗?”樊绝也十分配合地点了下头,只觉得某个小道士还是太傻白甜了。   他们口中的异管局伟光正,就好像真的有多为小妖魔们着想。   但樊绝真的刑满以后,异管局会容他一个随时能毁灭世界的大魔头在人间逍遥?   就像他们口中说的天道——封印他,真的是因为他犯下了什么重罪?   樊绝不这么觉得。   他的潜意识告诉他,是天道容不下他。   所以他和天道,是永永远远的死敌。   不过他很好奇,按燕止这么一百年一百年刑期减下去,等他真的赎完所谓的罪,公正无私的大审判官该怎么做?   樊绝压低声音问:“我刑满之后,你真的会放我出去?”   燕止顿了顿,偏头看他:“不然呢?”   “那……我出去以后,还能和你牵手吗?”   燕止:“……我以为你会再也不想和我见面。”   “为什么不想?”樊绝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一点,确定除了他们之外,任何一个人都听不到,“我喜欢你啊,当然想牵一辈子的手。”   “……”   樊绝歪歪头。   “樊绝,”燕止的语气里似乎有点无奈,“你‘装作喜欢我,想和我牵手’,是想要逃出去?是吗?”   樊绝下意识想点头,又立马摇头:“不是。”   “那等到时候,你已经自由了,还要和我牵手干什么?”   樊绝:“……”确实是这么回事。   但他就是想牵。   不,他的意思是,他现在应该装作想牵。   “你为什么总是不相信我喜欢你?”樊绝看起来很受伤地开口,“我看起来很花心?”   燕止不想和某位谎话连篇的魔头理论:“是吗?那就当作你喜欢吧。”   “那牵一下手。”樊绝小声开口。   燕止往下瞥一眼,然后很轻地握了下樊绝的手,手套的皮质触感摩擦过樊绝的指间,又很快地消失。   燕止把手收了回来:“这里人太多了,回去再说。”   樊绝忍不住笑:他的条件明明是——燕止永远不能拒绝他的牵手。   但事实上,燕止会主动牵他的手哎!   大赚特赚。   樊绝轻声回应:“回去不戴手套牵。”   燕止看了看幼稚的大魔头:“嗯。”   “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洛星野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樊绝和燕止,“像是有人在……”   樊绝:“……”不会他和燕止的对话被洛星野给听见了吧?   他明明用了一点法力隔音才对……   “好像是前面有人在叫,”洛星野又仔细听了听,“还叫得挺惨的。”   樊绝和燕止恰好落在后面,他们往前走了两步,果然也听到了惨叫:   “啊啊啊啊啊……别打了……啊啊啊啊……”   “啧,”樊绝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去看看。”   ……   镇魔石狱深处一间审讯室里,冯狱长正挥着鞭子,一下又一下抽在一个小妖怪身上:“还敢不敢跑?嗯?还敢不敢跑?!!!”   小妖怪奄奄一息,整个人被打得面目全非,一张脸上糊满了血水,让人看不清本来的面目:“不……不敢了……”   “我问你,是不是有人指使你跑……”   “冯狱长!”张玺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燕止一眼,连忙大声呵斥,“谁让你动用私刑的?”   “张副局……”冯狱长整个人一僵,连忙转过身来,在看到燕止的时候更慌了,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鞭子,“燕……燕大人。”   燕止眉心微蹙。   “我……”冯狱长搓了搓手,“我是在审讯逃犯……”   “逃犯也不是这么审的!”张玺翻了个白眼,“回去写检讨停职!”   冯狱长的唇张了张,最终还是没敢吱声。   “昨天为什么没去体检?”张玺一边指挥洛星野把那个被审的犯人放下来,一边盘问冯狱长。   “就……就工作比较忙,所以……”   张玺:“那就现在检查,把衣服脱了!”   “啊?为什么要脱……”   樊绝饶有兴致地看着被放下来的,那个浑身血淋淋的犯人,联系那本×漫仔细思考:“为什么有的人挨鞭子会叫得很惨,有的人挨鞭子会叫得很奇怪?”   洛星野:“什么人叫得很奇怪?”   樊绝:“我看的一部动漫。”   燕止:“……”   洛星野瞪了樊绝一眼:“……大魔头,你有没有点同理心,好歹你也算是他的王上,他都被打得这么惨了,你还……”   “我可不是他的王上,”樊绝靠在一旁,上下打量了这个犯人一会儿,“而且我也不觉得他有多疼。”   洛星野顿时收回了刚刚对大魔头的同情。魔头就是魔头,根本就不会有人类的道德和同理心。   燕止听到樊绝的话,也没有多生气,只是也转头看了一眼被拖下来的、血淋淋的犯人,然后突然目光定了一下:“把他的衣服脱掉。”   “啊?”洛星野不明所以,却还是按照燕止的嘱咐摸了两把,掀开了犯人身上的血衣,“话说他的手感怎么怪怪的?我靠靠靠!”   洛星野浑身一震,整个人蹦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血衣之下根本不是人类的肌肤,反而是棕色的、木质的纹理遍布了整个人的全身,四肢连接处,奇怪的机关关节正疙瘩疙瘩响。   哪里来的什么小妖怪,这个所谓的犯人,分明就是个木偶傀儡!!   樊绝仍然不甚在意地轻笑:“我说了,我可不是一个木偶的王上。哦,对了,这里可不止一个木偶……”   “啊!”那边张玺也大叫一声,洛星野连忙转过身去,就看见张玺拿着冯狱长的衣服,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你你你……”   冯狱长的脖子底下全部是木质的人偶躯体,唯一个脑袋惟妙惟肖,看起来和真人无甚差别。   这让洛星野更感到毛骨悚然的诡异,他一把掏出符咒,捏在手心。   樊绝若有所思地开口:“看来我们从走进镇魔石狱开始,就被算计了呢。或者说,这里……还真的是镇魔石狱吗?”   冯狱长闻言,脑袋僵硬而缓慢地转向樊绝,然后突然扬起诡异的笑容,下一秒,只听见“咔嚓”一声,冯狱长的脖子断了。   也就在这一瞬间,整个空间都发生了变化,无边无际的漆黑蔓延开来。   ……   这是一个提前布置好的秘境。   樊绝站在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冷静地思考着。   这次那个幕后之人做得不错——从一开始的一切,都是为了把他们引来这里。   但什么时候……石狱被这个人给控制了?   异管局居然没有察觉到吗?   真是废物。   樊绝尝试缓缓往前走。   幕后人想要干什么?把他困在秘境?还是……燕止他们怎么样?   樊绝仍然在往前走。   他的步伐和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但呼吸却难以克制地,一下比一下急促起来。   樊绝怕黑。   这里实在是……太黑了。   就好像又回到了一千年前,他刚被天道封印的时候,也是像这样无边无际的黑暗。   他紧张,惶恐,害怕,然后是,仇恨。   他恨天道。   恨一切囚他于无际黑暗中的人。   樊绝的脚步停了下来。   无尽的魔气开始从他的身体中散发出来,无差别地轰向四周。   打碎一切就好了,幻境,还有黑暗。   其实仔细想想,如果幻境本身还处于镇魔石狱中,那樊绝此刻漫无目的的攻击就有可能伤到无辜的人类和妖怪。   但这和樊绝有什么关系呢?   他突然顿了顿。   “永不伤害人类。”   樊绝的魔气一点点消散了。他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在漆黑中望了望自己的手心:算了。   他垂下眼。   万一大审判官不和他牵手了怎么办?   ……   燕止现在应该在他身边才对。   他负气地想:最需要牵手的时候,燕止居然不在了。   就应该将他永远锁在身边才好。   樊绝这样想着,突然顿了顿,他好像感应到了一点微弱的、属于他的魔纹气息。   他迅速寻着气息的来源赶了过去。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一点光亮突然倒映在了樊绝的瞳孔里,他愣了愣,往前望去。   是那根……在镇魔石狱里陪伴了他不知道多少日子,永远长燃不熄的蜡烛。   它被拿在了一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上,那只手的虎口上,妖冶的魔纹似乎又变红了很多,就好像在散发着微弱的红光一样。   是大审判官。   樊绝站在原地,看着燕止。   “怕黑?”樊绝不动,燕止便缓缓上前,走到了他的面前。   樊绝喉结滚了滚,他弯了下眼睛:“你还真信啊大审判官?该不会是担心我,特意拿着蜡烛来找我吧?”   燕止没有在乎他的嘲讽,淡淡道:“嗯。”   樊绝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想牵手。”   燕止抬了抬眼,然后伸出手,抱住了樊绝:“你的样子……看起来牵手不够。”   樊绝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抱紧了燕止。   他把脑袋埋在燕止颈间,用力蹭了蹭:“怎么才来?”   燕止抱着樊绝,感受着樊绝抱着他的手用力地缩紧,平静道:“要找蜡烛。”   “没有蜡烛也行,”樊绝蹭蹭燕止的脸,说:   “有你就够了。” 第32章   燕止让樊绝静静地抱了一会儿才开口:“我又不会发光。”   “你会, ”樊绝放开燕止,又去牵燕止的手,“你的眼睛里, 就有光。”   “按你这么说,你使用法力的时候眼睛里也有光, ”燕止随他去牵, 甚至担心某位大魔头害怕,特意反握得更紧一点, “现在不怕了?”   大魔头继续嘴硬:“我只是随口一说,某位大审判官居然会相信。”   “哦,”燕止看了眼手里的蜡烛,“那吹掉?”   樊绝瞳孔张了张,立马说:“吹掉干什么?用来照明也不错, 洛星野和张玺还不知道在哪。”   燕止把蜡烛递给樊绝:“自己拿。”   樊绝“啧”了一声,把蜡烛乖乖拿到了手里。   燕止的眸倏然间亮了一瞬, 似有流光划过, 一片漆黑的四周突然闪烁了一下,又变成了镇魔石狱的模样,然后又再度恢复黑暗。   “破障?”樊绝觉得有点意思,“很克制幻境的能力, 有时候我会觉得,大审判官就像是专门为了对付我们魔族而创造出来的。”   燕止按照刚才看到的景象, 牵着樊绝往镇魔石狱的出口走:“是吗?”   “是啊……”樊绝说, “你的神力与我相克,神剑又似乎独独克制我,真是让我不得不杀的敌人。不过如果我们不是敌人,是恋人的话……”   樊绝又开始乱撩了。   燕止头都没回, 带着樊绝继续往前走。   啧。樊绝叹一声气,大审判官怎么这么油盐不进。   “这次任务成功,你奖励我什么?”樊绝选择换一种角度切入。   燕止:“你想要什么?”   手也牵了,那种事也教过了,樊绝还想要什么?   总不可能真的想和他……   “我考虑一下。”   樊绝其实决定好想要亲亲了,但是又担心大审判官不会同意。   那就拥抱好了。   不能再少了。樊绝退而求其次地想。   作为一只非常有志向的魔,一次多要点怎么了?请动他本来就是很贵的!   不远处开始有了微弱的白色光线,越往前走,白色光线就越盛。   那里极有可能就是这片幻境的出口。   燕止带着樊绝走过去。   樊绝突然觉得有点可惜,到了有光亮的地方,他就没有这么好的借口找大审判官牵手了。   他没什么表情地低头,看了一会儿手里的蜡烛,眸光突然动了动。   蜡烛的灯芯似乎有些熟悉。   和他待在镇魔石狱里那些年,时常看到的那盏灯的灯芯有些像。   异管局的灯芯都是从同一个地方进货的?   面前的光亮越来越盛,樊绝握紧了燕止的手,与他一起踏了出去。   但迎接他的……并非镇魔石狱,而是……   ……   樊绝头顶是被撕裂的苍穹,此刻他正显露着真身,一头长发之上,是一对象征着天魔无上身份的魔角。   狂风吹散他的发,他沉下眼,看着眼前的一切——不远处,如剑刃一般冷漠的男人正执神剑与他对峙。   是他刚苏醒的那天。   樊绝非常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   燕止将用那把神剑,毫不留情地斩断他的魔角。   樊绝看着大审判官那双不带有一丝感情的眼睛,恍然间甚至会怀疑那个会和他牵手的燕止,和眼睛冷漠的敌人到底是不是同一个人。   燕止的神剑已经出鞘。   凌厉的剑气凝聚在神剑之上,然后带着破空之势袭向樊绝。   樊绝眯了眯眼,突然侧身上前,手里凝聚出强大的魔气,径自攻向燕止!   燕止似乎也没想到樊绝居然会这么直接动手,手里的剑又挥出两道剑气。   樊绝不避不闪,居然用周身法力直接扛下了那两道剑气,然后带着法力的一拳重重打在了燕止的肚子上。   “咔嚓——”是木偶关节断裂的声音。   “燕止”的身体开始往下垮,断裂的花袖关节从衣袖中落出来,从空中往下掉。   “啧,能不能派个稍微能打的,再来装燕止?”樊绝面无表情地看着残破的木偶。木偶仍顶着燕止的脸,做出了虚弱而痛苦的表情。   樊绝静静看着木偶:如果是真的燕止,受伤时大概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然后随手用手腕抹掉唇角的血……   不知道为什么,想想就会觉得有点不舒服。   明明燕止就是斩断他魔角的罪魁祸首。   算了,燕止不知道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樊绝毫不犹豫地对着木偶,又是一拳,直接轰碎了木偶,下一秒,眼前白光再度闪过……   樊绝回到了现实。   是冯狱长审讯那个犯人的地方。   洛星野和张玺都不见了身影,只有燕止……正站在樊绝身旁。   大审判官罕见地闭着眼。   燕止还在幻境里。   幕后人布置得非常巧妙——一个典型的双重环境:   第一个幻境是真实的幻境:以镇魔石狱为阵眼,把人困在了一片永无光亮的寂静黑暗里;第二个幻境则是设在了第一个幻境的出口处,是一个虚幻的意识迷阵。   对樊绝和燕止这样拥有强大法力和意志力的人来说,平常几乎不可能陷入意识迷阵。   但要想走出第一个幻境,就必须踏入意识迷阵。   但幕后人设这两个幻境是为了什么?   樊绝顿了顿,突然想起在第一个幻境之中,他差点要使用法力对整个石狱发动无差别攻击。   而第一个幻境,似乎又是为了挑拨他和燕止的关系。   这个幕后人从出现到现在为止,一直引导樊绝犯下业障,再与燕止势不两立。   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樊绝垂眸,将目光落向燕止:   这个幻境算不上多迷惑人,燕止的能力又克制幻境,怎么会现在还被困在里面?   他在里面看见什么了?   樊绝看见燕止长长的羽睫轻轻颤了颤。   他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   现在似乎是对燕止动手的好时机,虽然夺不走神剑,但如果能重伤他……   燕止的睫毛好长。   触感就像天鹅的羽毛一样。   或者打晕燕止也行,把他带走关起来,以后也再没人能对付他。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樊绝这么想着,然后继续数着燕止的睫毛。   燕止闭着眼睛怎么也这么好看?   想亲他。   算了,只抱好了。   樊绝只趁人之危到这里。   樊绝这么想着,手动了动,刚要去抱燕止,便看见燕止睁开了眼,一双冷漠的金色眼眸看着樊绝。   樊绝眨了眨眼。   燕止瞥一眼樊绝举起来的手:“准备动手?”   樊绝用自己另一只手把这只手按回去:“没有。”   燕止似乎并不太相信,但也没追究。   “你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怎么这么久?”樊绝语气十分奇怪,“不会是什么梦中情人吧?”   燕止突然瞥了樊绝一眼。   樊绝顿了顿,一瞬间福至心灵:“是我?”   燕止没说话。   樊绝更加确定了,心情也就这么变好起来。   燕止都在幻境里看见他了,证明他在燕止心里很重要!   这么下来,燕止很快就会喜欢上他,然后和他多多涩涩。等樊绝找到燕止的欲念,就能从大审判官的识海里拿走神剑,打败大审判官,恢复自由,顺便把燕止囚禁在自己身边!   魔生赢家!   燕止的目光在樊绝脸上停留了一会儿:“你在笑什么?”   “有吗?”樊绝摸了下自己的脸,明明控制了自己的嘴角没往上提啊。   燕止很想说:是樊绝的眼睛在笑。   但樊绝这么开心……   算了。   “洛星野他们应该也在幻境里,”樊绝笑完终于想起了某位小道士,“他们怎么还没出来?”   燕止皱了下眉:“他们当时和木偶人站在一起……”   “涮——”一道燃起的符咒飞快地袭向樊绝,樊绝眸色一动,顷刻间黄符便化作了飞灰,他抬眼看过去,只见洛星野和张玺用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向他们走了过来。   樊绝表情不太好看:“我说,你们该不会中了什么幻术,被……”   樊绝的声音戛然而止。   直到这个距离,他才看到,并不只有洛星野和张玺两个人向他走来,除此以外,还有之前化作冯狱长和犯人的那两个木偶!   他们一人一边,紧贴在洛星野和张玺身后,就像是给他们安上了木质的骨架一样,带动着两人行动。   “傀儡术。”燕止冷静地看着这一幕,握紧手里的剑。   下一秒,木偶带动洛星野和张玺凌空跃起,向他们袭了过来!   燕止眉心微蹙,以剑鞘抵向洛星野!   樊绝也歪了下头,手里凝聚魔力,就要对向张玺!   然后他就看着正准备扑向他的张玺在空中突然顿了一下,身后的木偶不堪张副局200斤的重负,“咔嚓——”一下什么断了的声音,直直从天上坠了下来。   樊绝:“……”都用傀儡术了,好歹木偶材料选质量好一点的吧。   木偶正正好坠趴在地上,他努力尝试爬起来,手脚并用动了两下,然后又被200斤的张玺压了一下,只听又是“咔嚓——”一声,这下木偶彻底不动了。   “哦豁。”樊绝,“胜之不武,承让,承让。”   另一边的木偶一看这架势,一点没报自己能一打二打赢的希望,直接向后拉,妄图逃跑。   樊绝才不会给他这种机会。   两道魔气“砰砰”轰过去,几乎是擦着木偶的脑袋边过去。   眼看下一道魔气就要袭来,木偶顿了顿,突然转身,抬起了自己的手。   樊绝看见木偶操纵洛星野,将一把小刀抵在了洛星野的脖子上。   学聪明了,会威胁了。   又或者说,在背地里操纵这个木偶的人,在威胁他们。   “不可伤害人类,”樊绝重复了一遍这句话,“他自己动手的话,应该不算吧?”   燕止警告他:“樊绝。”   “好吧,”樊绝摊了下手,“那你看怎么办?”   木偶挟持着洛星野,缓缓往后退。   樊绝看着木偶一点点走向镇魔石狱的出口:“我不觉得他逃出去之后,会放过洛星野,大审判官觉得呢?”   燕止皱了下眉,突然朝木偶开口:“条件。”   木偶顿了顿,紧接着,洛星野开口了,只不过他的声音机械而僵硬,和平时叽叽喳喳的样子天壤之别:“燕止,神剑。”   樊绝和燕止都愣了愣。   木偶居然要用神剑交换!   燕止垂目静默一瞬,神色平淡地开口:“可以。”   木偶伸出手招了招,要燕止把神剑送过来。   燕止看木偶一眼,沉默了两秒,然后还是将神剑抛了过去。   “休想!”樊绝突然出声道。   连他都没拿到的神剑,一个木偶凭什么碰燕止的东西?   燕止愣了一秒:“樊……”   说时迟,那时快,也就在这一瞬间,樊绝体内一股灵识以让人难以反应的速度冲进了木偶的脑袋里!   下一秒,木偶“嘎”一下不动了。   飞出去的神剑按照燕止原定的轨迹,迅速回旋,就要削掉木偶的脑袋。   燕止的瞳孔缩了缩,金眸盛起如日光般的光芒。   神剑“嗡”一声震动了两下,在原地停顿了两秒,然后沿着刚才的轨迹飞回到了燕止的手里。   似乎是剑在震动的原因,燕止握剑的手也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缓缓走上前,把地上的洛星野从木偶身上提起来,然后面无表情地甩到了另一边。   神剑只会受燕止控制。   刚才那一下,燕止本来是想借交换神剑的机会,一剑斩断木偶的脑袋。   却没想到樊绝反应会这么大,居然在一瞬间强制摄魂了这个木偶。   樊绝的灵识进入了木偶的脑袋。   神剑克制樊绝,但樊绝其实并不清楚,神剑克制的程度到底有多深。   只有燕止知道,   他刚才,差点一剑斩灭了樊绝的神魂。 第33章   樊绝第一次强制摄魂了某种非生物——木偶。   本质上也算是器灵的一种, 应该没有太大差别。   这是樊绝起初的想法。   但令人意外的是,樊绝的灵识侵入的一瞬间,便被带到了百里之外。   一个看起来很不干净的垃圾桶里。   樊绝懵了一下, 然后第一件事要就是从垃圾桶里往外爬。   樊绝可是一只有洁癖的魔。   结果他抬了抬手臂,没反应;又抬了抬脚, 还是没反应。   他顿了顿, 终于定睛看了看自己的身体:此刻他正在一个穿着麻布衣的木偶体内,木偶看起来不大, 也就半个手臂长。整只木偶被丢在堆满垃圾的垃圾桶里,也就一个脑袋能伸出来。   这样一个木偶,居然是在镇魔石狱作祟的罪魁祸首。   它应该是同样分出了一部分灵识,附在镇魔石狱的那几个木偶里,而燕止神剑劈来的一瞬间, 它又迅速将灵识收了回来。   这才让樊绝的灵识也跟着一起来到了本体之处。   只不过……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动都动不了了?   樊绝强行忍着垃圾桶的味道,进入了木偶的记忆海。   ……   万物有灵。   动物, 植物, 甚至是器物。   或许是活得太久,也或许是遇到了某个契机,它们会渐渐开化,慢慢有了自我意识。   就如同千年前那只壁虎精。   只可惜, 开化离修炼成精,仍然隔着漫长的岁月, 动物可以继续繁衍生存, 植物至少尚能花开花落,而对于器灵来说,明明拥有了意识,却仍只能被困于躯壳之中, 十年百载。   寂寞到让人恐惧。   木偶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被创造出来的,辗转多年,它被一个小贩无意中捡到,套上了一件粗制滥造的麻布衣,被摆在了地摊的零星杂物中。   它看到了川流不息的行人,看到了春雨秋霜,看到了新生与凋零。   好想……自由啊,能动一动也好,他想摘下小摊旁的那朵小花,闻一闻它的花香。   樊绝在看到这段记忆时,心里咯噔一下。   木偶想要自由的那段记忆,实在是和他太像了。   樊绝忘记了很多事,但他始终记得,他被天道封印的一千年,没有一刻不想自由。   他在挂念着某件,他已经记不起来的东西。   这段记忆,就像是有人在提醒樊绝,他应该,必须,永永远远仇恨天道。   可惜事有蹊跷。   樊绝抬了抬眼,继续看着那一段记忆。   生灵开化是有过程的,起初他们的意识并不清晰,仍然处在死物与有灵的边界间,大概就像睡了很长一觉,也算不上多痛苦。   等到真正有了清楚的意识,也是他们成精之时。   樊绝便是千万年的世间恶念凝聚而成。   他大概记得,他就像睡了很长一觉一样,等睡醒,便化作了一只小兽,也有了意识,见到了……   樊绝突然顿了顿:见到了谁?   他真有个哥哥?   总之化形对樊绝来说算不上痛苦,他怨恨的,只有千年的封印。   所以,如果是像木偶这样,意识已经清楚到这种程度的灵物,应该已经修炼成精了才对。   怎么可能还处在开化的状态?   有人从中做了手脚。   樊绝想。   果然,随着木偶精对自由的渴求越来越深,越来越深,这天,小摊上来了一个神秘的客人。   从木偶的角度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见他身上黑色的长袍落在地上。   他拿起了木偶。   也就在这一瞬间,木偶听到了有人在向他的脑海里传音:   “想要自由吗?”   “想要和世间所有的人类一样,或者,比这些人类更厉害,能够随心所欲地去任何一个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情吗?”   木偶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个人居然能够和他对话!   “想要的话,我们就做一个交易。”   木偶犹豫了一会儿。   “不用担心,很简单的交易而已。”黑色长袍下的手扶过路旁的一株小花,“你不想,闻一闻它的香味,把它摘下来,戴在自己的头顶吗?”   他想!他想!他想得要发疯了!   木偶想要点头,但他依旧动都动不了,连同意或者拒绝都做不到,只能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那柔软的黑色长袍。   但拿着他的人仿佛知道了他在想什么。   身着长袍的人伸出手,握住了木偶的脑袋,也就在这一瞬间,一股黑色的魔气从长袍人的五根手指上缓缓往下,灌在了木偶的脑袋上:“交易很简单,明天会有人把你买下来,之后,你就按照我说的去做……”   第二天,木偶精等啊等,等啊等,于是就等到了冯狱长经过了小摊。   “这个娃娃怎么卖?”冯狱长站在地摊前,把木偶起来,随便翻看了两眼,“挺大个,不过长得太丑了。”   “59块9。”   “得了,59块9,我不知道去超市里买那个什么芭比娃娃吗?穿得也破破烂烂的,长得也丑,19块9,不能再多了。”   “29块9。”   “25块9。”   “27块9。”   “行吧,再送我个打火机。”   冯狱长抱走了木偶。   镇魔石狱待得太久,难免会觉得有点阴森不吉利,冯狱长最近在朋友的推荐下去找某位大师算了一卦,大师说,在狱里放个娃娃,那个娃娃能替他挡狱的煞气。   于是抠门的冯狱长就去地摊里选了一个最便宜的木偶,隔天就把他带过来,挂在了监狱的墙上。   木偶精胆小,本来还有点犹豫要不要答应长袍人的要求,结果好家伙,冯狱长直接给它带监狱里来了。   它的自由!   当晚,木偶精揭竿起义,不费吹灰之力就打晕了冯狱长,并用长袍人教给他的法术,创造出了几个新的木偶人,代替了冯狱长和几个狱卒。   可惜每间监狱都施了法阵,木偶精没办法把那些被关起来的妖怪放出来。   “……”樊绝撑了撑脑袋,觉得冯狱长指定是有点什么后门,不然菜到能被一个木偶搞定,到底是怎么当上异管局的狱长的。   他家大审判官多厉害啊。   之后就是按照长袍人的要求,设计樊绝他们了。   不过木偶精好不容易能自由,当然不会愿意在镇魔石狱里待,它分出一部分灵识等着樊绝他们中计,本体则直接跑了出来。   它把它期盼已久的,路旁的那朵小花摘了下来,戴在脑袋上;又走到公园里,趁半夜没人注意,滑起了滑梯。   差点吓飞半夜路过的小朋友。   最后它趁人类不注意,搭上了一辆拉货车,开始了一趟有趣的旅行。   货车稳稳地停在了马路旁,它悄悄跳下来,正准备展开旅行,分出去的灵识便突然感到了危险。   它赶紧把灵识收了回来。   也就在这一瞬间,长袍人把赐给他的力量一并收了回来:“你失败了,按照交易,我会把拿回赐予你的能力。”   木偶“嘎巴”一声倒在了地上,然后被环卫工人当做垃圾,丢进了垃圾箱。   樊绝:“……”你是说,我被小货车拉到了离本体几十里外的地方,而且还动不了是吗?   他怀疑长袍人是故意的。   樊绝尝试了一下将灵识脱离出来,结果发现无济于事。   木偶精本身尚未化形,灵识被拘在木偶之中,跟随而来的樊绝,也就一起被困在了里面。   现在除非有人能再给木偶精渡一部分灵气,助它成精,否则樊绝也出不来。   他不怀疑了,他觉得长袍人肯定是故意的。   啧,樊绝回想了一下,被丢到垃圾桶的垃圾,是不是很快就会被收集起来,一起送到焚化炉来着?   “……”   樊绝要走!   他要走!   既然长袍人是故意的,说不定很快也会过来找到樊绝,时间紧迫,他必须想办法离开这里。   问题是现在他口不能言,动也动不了,该怎么回去?   一只小野狗摇着尾巴,前肢攀上垃圾桶,开始翻找起里面的食物起来。   它翻了翻,翻了又翻,突然爪子碰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小狗抬头看看,然后就对上了木偶的眼睛。   小野狗:“!!!”   五分钟后,小野狗嘴里叼着一只木偶,站在路口左右张望。   樊绝运气好,遇到了只快修炼成精的小野狗,毕竟是妖怪,和樊绝对上眼神的一瞬间,它被吓了一跳,刻在血脉里的臣服欲让它吓得差点从垃圾桶上掉了下来。   它伸出爪子试探了五分钟,终于从樊绝凶神恶煞的眼中,大抵意会出樊绝要它带着他走的意图。   小野狗摇摇尾巴,“汪”了两声:“去哪儿?”   樊绝说不了话。   小野狗试探性地往北伸出了爪子。   樊绝眼神:凶!   “!”小野狗立刻缩回了这只爪子,重新往南走了一步。   樊绝眼神:凶凶!   小野狗立刻改成向东走!   樊绝眼神:凶凶凶!   小野狗开始向西走!   樊绝眼神:凶凶凶凶!   小野狗:“……”   它汪了两声,最后怀疑探头:“王上,您应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樊绝这次没凶小狗。   小野狗:“那该怎么走?要不和我一起流浪?保证有我一口,就绝对不会饿着王上!”   樊绝:“……”谢谢,我担心你吃shi。   燕止怎么还不来找他?再不来找他,他就要变成流浪魔了!   ……   异管局。   洛星野按着躺在床上的那只木偶,来回踱步:“樊绝怎么还没出来?该不会被困在里面了吧?”   燕止抱剑守在床边,一直盯着那只木偶。   “一只木偶精,对樊绝来说应该不算什么才对啊,估计樊绝自己出了什么差错?”张玺坐在另一头,眼珠子转了转,“你们说,樊绝的灵识困在里面,对我们异管局来说,算不算是一件好事?   燕止的眉心微不可察地蹙了蹙,还未开口,一旁的洛星野先喊了起来:   “樊绝是为了救我才被困在里面的!”洛星野瞪大眼睛,“这时候幸灾乐祸也太不地道了吧,张副局!而且吧……樊绝他虽然有时候有点恐怖,但我觉得,他其实人也不坏……呜呜呜燕大人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救他……”   燕止盯了床上那只木偶一会儿,突然斩钉截铁道:“樊绝的灵识不在这里面。”   其余两人皆是一愣。   “要同时控制这么多木偶,一定是将本体的灵识分成了好几份,”燕止说,“木偶被打败的时候,它的灵识应该已经被抽离了回去。”   洛星野一拍手:“所以樊绝的灵识也跟着离开了?那……会不会是这些木偶的本体,在离我们很远的地方,樊绝还没来得及赶回来?”   毕竟樊绝这么强,很难让人相信他是出了意外。   “对对对!”张玺也点了点头,“我们等一会儿,说不定樊绝自己就回来了……”   “我去找他。”燕止突然开口,“你们在这里守着木偶。”   张玺伸手:“没必要吧……”   然后他一句话还没讲完,燕止便已经推门而去。   洛星野盯着门口:“燕大人好像也很担心大魔头。”   “想多了,”张玺转头看向床上的那只木偶,“估计是担心大魔头在外面作乱吧,燕大人他啊,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在意什么。”   洛星野也收回目光,用非常小的声音嘀咕了一句:“可是,我有时候觉得,他真的挺在意大魔头的。”   ……   小野狗叼着樊绝,一边用鼻子往地上嗅,一边往前走。   “汪,多亏了王上您遇到了我,鼻子好使,”小野狗摇摇尾巴,鼻子又继续嗅了嗅,“沿着您的气味往回走,应该能走回去。王上,您的家距离远吗?”   樊绝眼神动了动:十几里,对曾经的樊绝来说,不过眨眼的事,但现在……可能还真有点远。   “我不能离开这一片太远,”小野狗说,“我在这里修行,因果都连在这里。”   小野狗离修炼成精不远了。   “不过我在其它地方都有好朋友!”小野狗汪汪两声,“一定会把您安全送到家的!”   这只小妖怪不错。樊绝想,难得有不那么蠢的部下。   然后下一秒,小野狗的脚步就停了下来,他摇摇尾巴,鼻子抽了抽,然后看着前面的垃圾桶,忍不住流口水。   樊绝:“……”   “汪,里面好像有大骨头,汪汪汪!!还有其它好吃的,比如……”   樊绝不想从小野狗嘴里听到某个他不是很想听到的词汇,于是又用很凶的眼神看了小野狗一眼。   小野狗怂怂地离开了垃圾桶。   ……   没过多久,小野狗就带着樊绝走到了这片街区的尽头,它“汪汪”叫了几声,就有另一只黑色小狗钻了出来。   那只小狗看起来挺干净,估计是有小主人的狗,尚未开化,只是只普通小狗。   小野狗和它沟通起来倒是挺容易,它们对着“汪汪”几下,然后就用鼻子嗅了嗅樊绝,又嗅了嗅地面,便接过樊绝,叼着离开了。   小野狗挥挥爪子:“汪,要早一点找到家哦,王上。”   ……   樊绝接下来又被交接了好几次,他渐渐感觉到周围的景色有点熟悉——应该离异管局不会太远了。   樊绝稍微松了一口气。   然而最后一只小狗那里出了点差错。   最后一只小狗是一只白色的宠物狗,主人对它不错,把它养的白白胖胖的,毛色像雪一般光洁无瑕。   然而它接过樊绝,还没来得及走几步,就被主人发现了。   主人以为它又乱翻垃圾桶了。   主人把樊绝从小狗嘴里扯出来,然后抱起小狗:“又乱翻垃圾桶,昨天才洗过澡的好不好?气死我了。”   小狗扑腾了两下,然后就被它的主人抱走了。   樊绝被丢在了垃圾桶旁边:“……”   离异管局就差那么一点距离了!   燕止他们还没发现吗?!   樊绝心情很不好。   如果燕止比垃圾车要晚到的话,他一定会很生气的!   木偶的躯体被焚毁的话,樊绝的灵识确实能出来。   但樊绝也会相应受到重创,估计要沉睡百年才能恢复过来。   樊绝突然愣了愣。   这不正是异管局所期望的?   不用时刻盯着一个危险至极的天魔,至少几百年不再提心吊胆。   再或者,趁樊绝灵识重创的时候,彻底消灭他,斩草除根……   燕止也是这么想的吗?   从此就不用再耗费精力,每天监督樊绝不要伤人,也不用再答应樊绝“要牵一辈子的手”这种无理的要求。   燕止会不会,就是故意不来找他的?   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点一滴地打落在樊绝的麻布衣上,再缓缓渗进木质里,让木偶的躯壳变得更加沉重了。   有雨滴打在了木偶的眼睛里。   樊绝一动不动地躺在原地。   毁掉这个木偶,然后带着重伤的灵识藏起来,只要不被找到,几百年后再对付大审判官也不是不可能。   到时候他一定要狠狠报复!把燕止给……!   把燕止给……!   把燕止给……!   头顶上的雨突然消失了。   透过盛满水的木偶眼睛,樊绝模模糊糊看到了一个撑伞的人。   那个人,有一双金色的眼睛。   是燕止。   樊绝木偶做的心像是突然跳动了起来。   燕止拿着木偶,找到了旁边一个遮雨的小巷,走了进去。   燕止用手擦了一下木偶的眼睛。   樊绝能感到燕止常年戴着的那双黑色手套的皮质触感。   樊绝终于能看清燕止了。   燕止依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表情,看不出喜怒,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和燕止对视的那一眼,樊绝甚至看不出燕止到底认出他了没有。   他只从燕止那双金色眼眸的倒影中,看到了一个脏兮兮的木偶。   好像,确实,很难认。   “樊绝。”燕止开口了。   然后樊绝就感觉刚才还在跳动的心脏又突然暂停了一瞬间。   木偶的心脏就是不好使。   是不是坏了?   樊绝仰头看着燕止。   然而下一秒,他又开始想另一个问题:燕止准备怎么做?   大公无私地把他放出来?   还是和异管局大多数人想的那样,趁机给他致命一击,彻底消除他这个祸患?   又或者就这样不闻不问,让他被困在里面?似乎也很符合传说中大审判官的性格?   “他们把你困在了里面。”这是燕止说的第二句话,他看了手里的木偶一会儿,突然伸手,用两指轻轻点了一下樊绝的额头。   刹那间,樊绝便感觉到温和而充沛的灵力流遍了四肢百骸。   木偶精的关节很轻地动了一下。   樊绝自由了。   下一秒,红色的灵识从木偶的身体里飞了出来,化作灰发红眸的男人,一把抱住了燕止。   樊绝搂着燕止的腰,几乎把整个脑袋都埋在燕止的颈窝里。   明明樊绝化作的本体没有被雨打到,但却莫名让人觉得,像一只被淋湿的小狗一样。   燕止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回应了樊绝的拥抱。   樊绝现在或许很害怕,需要适当地安慰一下。   见燕止不反抗,樊绝把燕止的腰完全按进了怀里,然后才抬头看燕止。   燕止也静静地看着樊绝。   或许大审判官会问他是怎么被困在木偶里面的,也或许会问他有没有找到一点幕后人的消息,又或许他什么也不会问,只会把樊绝先带回家,再去处理之后的事。   回家。   樊绝想。   什么时刻,他痛恨的人,痛恨的牢狱变成了这样一个词汇。   真奇怪。   但燕止还是开口了,一如上一次他与壁虎精打斗时那样,燕止只是用很轻很淡的口吻问了一句话:“受伤了吗?”   樊绝的瞳孔缩了缩。   下一秒,他突然一把捏过燕止的手腕,将大审判官猛地按到墙上,捏起燕止的下巴,吻了上去。   “嗯……”燕止下意识偏头,金色的耳坠晃了一下,擦过樊绝的侧颊,燕止往后仰,躲开这个吻,“你……”   樊绝把燕止的下巴不容置喙地掰回来,再度深吻上去。他按住燕止想推开他的手,把燕止抱起来又往下按。   两人一起坐在了地上。   樊绝搂住燕止的腰,把大审判官牢牢按在怀里。他宣泄一般吻着燕止的唇,嘶咬,吮吸,不给怀里的人半分说拒绝的机会。   燕止的手又动了一下,然后樊绝突然一把扯掉了他的手套,与他十指相扣,红色的魔纹缓缓浮现出来。   樊绝舔了一下燕止的唇,无师自通地用舌尖翘了一下大审判官的唇瓣。   燕止那双金眸讶异地动了一下,在唇瓣被撬开的一瞬间拒绝道:“会被看……”   “不会。”樊绝以唇封住了燕止未完的话。   那柄掉落在地上的伞恰好掩住了靠坐在墙上拥吻的两人。   不会被看见的,燕止。 第34章   洛星野把一头脑袋毛都要挠乱了, 整个人在房间里面乱窜:“燕大人怎么还没回来?不会大魔头真的遇到了什么危险吧?我们要不要去支援……”   张玺倒是不动如山:“省省吧,要是真对樊绝和燕止他们来说都这么难办,那你过去不就是送人头吗?”   “好像也是……”   洛星野的话音未落, 房间门就被推开了,燕止把一个木偶娃娃抛了过来。   洛星野下意识接住了木偶:“燕大人!找到樊绝了没……”   樊绝慢悠悠地靠在门口:“怎么, 想我了?”   “……”洛星野连连摆手, “不敢想不敢想,消失了这么久, 我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   “这不是有大审判官在,”樊绝顿了顿,轻笑道,“我能出什么事?”   “知道就好!燕大人特意出去找你!”洛星野很机灵地开始说好话,他的目光落向燕止的唇角, 突然道,“你看, 燕大人为了找你, 急得都上火了!”   樊绝和燕止同时愣了一下。   燕止转过脸去。   “啊……”樊绝努力忍住笑,揶揄道,“那我要好好感谢一下大审判官了。”   “规范好你的行为,”燕止表情冷淡地开口, “就算感谢。”   樊绝卡了一下。   洛星野挠挠头,燕大人和大魔头的关系怎么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刚刚那么急着找樊绝, 现在说话又这么冷漠。   不懂。   小道士真的不懂啊。   被燕止警告了一句, 樊绝唇角的笑意也渐渐淡了下来。   他刚刚……吻燕止的时候,燕止是有一瞬间的失神,这也让他趁机而入直接撬开了燕止的唇,深吻了下去。   拥吻了好一会儿, 樊绝放开燕止,餍足地眯了眯眼睛,看着燕止那双金色的眸被吻得涣散,刚准备继续,就被燕止直接推开了。   燕止甚至用上了神力。   之后燕止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小巷。   看起来很生气。   樊绝的目光黯下去。   燕止是不喜欢和他接吻吗?   但一开始大审判官明明没有拒绝他,如果燕止想的话,甚至随时都可以用神剑伤他。   他不相信燕止会迟钝到让一个人撬开唇缝后才反应过来。   所以……难道是他的吻技也不好,燕止和他亲完,不想亲了!   樊绝面色很难看。   都怪天道困他太久!不然他一定可以在人间多观察学习一会儿,肯定不会让大审判官不喜欢他的。   现在该怎么办?   难道要和燕止说:第一次亲人不太熟练,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把你亲舒服的。   樊绝暼一眼燕止的脸色。   燕止的表情依旧没太大变化,但樊绝还是感觉到燕止故意避开了他的目光。   “所以镇魔石狱出这么多事儿,都是它闹腾的?”洛星野扬了扬手里的木偶,“我怎么觉得它看起来挺呆的?”   “因为它的修为还不足以化形,”燕止说,“我给它注入了一部分灵力,现在它应该能说话了。”   樊绝盯着燕止:和洛星野就能好好说话,和他说话就这么凶。   洛星野敲了敲木偶的脑袋,然后就看见木偶精的四肢“嘎巴”动了一下,紧接着就抱住了自己的木头脑袋:   “别杀我,别杀我……”   洛星野:“……就是这么一个玩意儿搞定了整个镇魔石狱?”   樊绝忍不住搭腔:“你确定不是你们冯狱长太废?异管局也可以走后门吗?”   “冯狱长是由陆局长亲自任命的,”张玺摇了摇头,“你不用怀疑陆局长的眼光,他安排冯玄邪在这里,就一定有他的理由。”   “随便,”樊绝一点也不在乎,“反正你们应该庆幸异管局有燕大审判官在,不然,我一定踏平你们。”   燕止终于把目光落向了樊绝。   樊绝眼神不自觉地移了过去:“大审判官觉得……”   燕止又把目光转回去了。   樊绝:“……”拒绝对魔冷暴力!   “我看小木偶灵识修炼得倒不错,”洛星野把木偶精的两只胳膊提起来,“一化形就能够将灵识分成好几份,修为怎么会这么低?”   “当然是有人故意的,”樊绝看向战战兢兢的木偶精,“它早就应该化形了,有人拿走了它的修为。”   小木偶精一愣,呆呆地看着樊绝。   “一只器灵,灵识已经足够成熟,但修为不够化形,僵硬的躯壳让灵识愈发觉得寂寞,孤独,久而久之,就会萌发出执念,”樊绝弹了下木偶精的脑袋,“执念,也是恶念的一种,还是恶念中最容易被利用的那一种。”   “卧靠,”洛星野浑身发寒,“这幕后的大boss也太坏了吧!”   小木偶精连连点头,话都说不太利索:“都怪,他。”   “我在他的记忆海中见过那个长袍人,”樊绝回忆,“虽然看不清他长什么样,不过我觉得,和控制壁虎精的幕后人,并不是同一个人。”   洛星野:“你是说,这是两桩不同的……”   “不,他们的法力很相似,一模一样的拙劣模仿,”樊绝说,“我的意思是,针对我们的,不止一个人,很可能是一个团体,或者组织。”   引樊绝出手,引樊绝和燕止他们决裂,甚至可以说,他们就是来针对樊绝的。   “这件事我会去查,”燕止说,“木偶精按律处置。”   木偶精抱住脑袋。   “得了,你也算半个受害者,”洛星野拧起木偶精,“我们会酌情减刑的,而且吧,其实你的本领好像也挺好用的……”   樊绝津津有味地看着木偶精挥动僵硬的四肢。   “至于你,樊绝,”燕止突然开口,“第二个任务已经完成,血契的时间也过了。”   樊绝愣了一下,就听见燕止说:   “你该回去了。”   ……   之后张玺带人把被藏在石狱牢房里的冯狱长找了出来,洛星野则按律拎着木偶精把它送审。   路过道旁的园林时,陆政年一边浇花,一边看了木偶精一眼,忍不住叹道:“上好的楠木做的啊……”   木偶精被吓了一跳,总感觉自己要被大卸八块,被陆局长拿去收藏了。   “得嘞,”洛星野用空闲的那只手摆了摆,“您别看到点花啊木啊什么的就想薅……我办正事呢!”   陆政年十分可惜地挥了两下手,又转身看向了一旁抱着剑的大审判官:“燕止啊……”   燕止的目光落了过来。   “那只天魔,好管教吗?”   燕止闻言,偏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生闷气的樊绝:“还好。”   陆政年直乐呵:“他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   “不想被关回去,所以不高兴而已。”   “你很袒护他,”陆政年眯了眯眼,“他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燕止顿了顿,抬头望了一眼一碧万顷的晴空:“没有。”   “或许你以前认识他,”陆政年缓缓剪下一枝分了岔的枝桠,“不过,谁知道呢,毕竟我这把老骨头也就活了七十多年而已,而你……”   只有陆政年大概知道,燕止已经活了数不清的岁月。   没人知道他是什么。   “不过,我不希望你忘了他的危险……”   “一只木偶被困得太久,都会生出恶念,”燕止说,“何况樊绝。”   “樊绝,”陆政年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缓缓笑了,“燕止,你在异管局待了这么久,更应该知道。让天道降下天罚,樊绝一定是做了什么罪无可赦的……”   “或许没有,“燕止突然打断他,“或许是因为……别人。”   陆政年顿了顿,然后笑了,他没再去纠结樊绝的事情,只是道:“这么多年了,我第一次见……你似乎有什么困惑?”   燕止收回目光,沉默了一会儿。   困惑。   “只是有一件,明明知道不该去做的事。”燕止说。   “你啊,有时候应该去学习一点樊绝身上的特质,”陆政年摇了摇头,“随心而动就好。”   燕止看着陆政年。   “哎,既然这样的话,”陆政年突然叹了一口气,“为了照顾我们兢兢业业千年的老员工的情绪……”   燕止:“?”   陆政年叹了一口又一口的气,最后还是狠下心来,伸出手,把手里几束似花又似草的植物递给了燕止:“只能忍痛割爱了。我听洛星野说过,你想要鹿茸草……”   燕止:“其实……”   “什么都别说了!”老头子长叹一口气,深沉地捂住眼睛往回走,“再说我就忍不住要回来了,我走了!别让我再看见!”   燕止沉默地看着陆政年离开。   其实他很想说,他用不着鹿茸草了。   樊绝的……他碰过,发育得已经足够好了。   ……   樊绝又回到了那间密室里。   他撑着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无奈燕止家的隔音太好,哪怕燕止就住在他对面的房间,他也听不到半点大审判官的动向。   已经三天了,真的不来看他吗?   监狱生活为什么比以前难熬了?   樊绝不明白。   他回想起燕止最后带着他回家的时候,手里拿着的那束花。   好吧,其实也有点像草。   有人给燕止送花?燕止还接受了?   如果樊绝没记错的话,无论是在魔族还是在人族,送花都是用来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而如果收下花,就代表接受了送花人的爱意。   说好的冷心冷情,大公无私的审判官呢?   樊绝咬牙。   难怪不来看他。   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世间唯一一只天魔,万千妖魔的共主,长得人神共愤,强到三界忌惮,连那里也厉害到全魔族都羡慕!   不比一个连送的花都丑得要死的人好?   要说缺点,   不就要多坐几百年牢而已吗?   正好就关在燕止家里,每天都能见到,干什么也很方便啊!   不就是接吻技术不好吗?   只是睡了太久,理论和实践知识都太少而已。   只要他……   想到这里,樊绝从桌子上拿过手机,按了两下。   燕止到底还是把手机留给了樊绝。   “必要时再联系我。”   那就是不必要的时候就不能联系他了。樊绝恹恹地想。   他思索了一会儿,打开联系人,手指先是在大审判官的名字上顿了顿,然后又继续滑了下来,找到王一狲。   樊绝:在?   王一狲对王上永远秒回:王上!(膜拜状jpg),谢谢王上!自从王上赐给我灵力之后,尾巴再也不会收不回去了!王上您有什么事?小的一定竭尽所能……   樊绝直戳了当道:青少年模式怎么关闭?   王一狲:?啊?   樊绝:燕止给我的手机开了青少年模式,怎么关闭?   樊绝:我要看 H 漫,学接吻。   王一狲:…… 第35章   樊绝按王一狲教的步骤关闭了青少年模式。   王一狲:王上!我这里还有好几个g的资源呢!要不要我发给您?   樊绝:用不着, 我有。   王一狲:王上您变了,居然连这种资源都有了!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 您一定会变成我们魔族最强大总攻……   樊绝压根不理王一狲的吹擂,他关掉聊天框, 然后十分顺利地打开网页, 找到了自己的资源——当初那本男男监狱囚禁 H 漫。   依旧有漫画和动漫两个版本。   樊绝思考了一下,虽然漫画没有声音, 不容易被大审判官发现,但接吻是动态,当然要看动漫的版本。   反正密室的隔音挺不错。   他找到了播放按钮,从头开始播放。   虽然樊绝既没有理论,也没有实践, 但大概还是知道,无论是人族还是魔族, 恋爱的步骤大概都是牵手→拥抱→亲吻→上床。   魔族会开放一点, 上来就亲,亲着亲着就亲到床上去了。   所以樊绝只需要把动漫的进度定到拥抱之后,上床之前,就肯定能看到他们接吻了。   动漫中的囚徒攻已经把狱警受拷起来, 吊在了审讯架上,然后一把抓住他的下巴, 两人之间的距离隔得极近。   樊绝:要接吻了吗?   樊绝从床头拿了一支笔和一个笔记本, 十分认真地学习。   下一秒,随着“撕啦——”一声,受的制服衬衫被攻一把撕开,布满鞭痕的白皙皮肤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樊绝眨了眨眼:撕衣服?要做了吗?但他们还没有亲啊!   但他们没做。动漫中的攻冷眼看了受一会儿, 突然一把拿过了旁边的一支蜡烛,把蜡烛凑了过去。   樊绝:难道这是在审讯?进度条要不要再往后拉一点?   他的想法尚未落地,就听见动漫里的受“啊——”了一声,只见攻将滚烫的蜡油滴在了受的那点红晕上。   樊绝的耳朵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红:果然是审讯。   但动漫里面的囚徒攻把受审讯得这么惨,等会儿还怎么牵手拥抱亲吻再……   樊绝开始怀疑。   “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动漫中被吊起来的受喘了两声,哑着嗓子开口,“落到你手里,算我认了。”   囚徒攻笑了一声:“想死?没那么容易,我当然是要……一点一点折磨你。”   樊绝看了眼进度条:动漫的时长才两个小时左右,这两个人现在这么恨,之后到底怎么在一起……   樊绝这边还在思考,动漫里的囚徒攻突然一把按住受,然后拉起了受的腿……   “混蛋……啊……啊……你……”   “弄死你!”   樊绝瞪大眼睛,男人和男人之间就是这样吗?   不对!怎么突然做上了!   牵手呢?拥抱呢?亲吻呢?怎么直接跳过这些步骤来到了最后一步?   樊绝十分疑惑地把进度条又来回拉了两遍:还是没能看到前三个步骤。   动漫里两人仍然抵死纠缠在一起。   樊绝开始沉思:难道这其实是审讯的一种?   毕竟被讨厌的人压也很伤自尊。   而且动漫里的受看起来也被弄得非常难受来着。   樊绝叹一口气,虽然没有学到接吻,但了解了男人和男人之间的生理奥秘,也不错。   樊绝看着动漫里攻越来越凶,整间密室里都充斥着一下一下的声音和与这道声音频率一致的,重重的呼吸声。   樊绝耳根的红一点点泛到了颊边:为了审讯,和不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是不是不太好?   不过他不也为了自由想勾引大审判官做这种事吗?   ……他不喜欢燕止吗?   动漫里,受挂在膝的布料一点点往下落。   啧,永远会把扣子系到最后一颗的大审判官,如果被弄成这样的话,会是什么表情?   樊绝的喉结下意识滚动了一下。   大概知道男人和男人之间是怎么结合的了。   既然动漫中的攻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报复受的话,那他后面应该也看不到接吻了。   樊绝决定关掉动漫,选择去看某度某科的科普。   事实上,樊绝总觉得看这种动漫有点不自在。   他正在寻找关闭键,突然,动漫中缠绵的两人一齐“啊”了一声,紧接着攻一把掐住了受的脖子。   “嗯……”受因为窒息脸上泛出不正常的红。   就当樊绝以为攻忍不住要掐死受的时候,囚徒突然俯下身,吻住了被铐在刑台上的受。   这个吻也一样激烈。   二人闭着眼,唇瓣纠缠在一起,舌尖也在一起追逐,攻防,发出啧啧的水声。   不知道吻了多久,攻才放开了受,但令人意外的是,一直抗拒的受居然抬头,又咬了回去。   囚徒的唇角勾起了笑容。   二人再度吻了起来。   樊绝愣了愣。   他皱起眉,不解地看着二人:   他们这么恨对方,为什么最后会吻在一起?就算攻是为了羞辱受,受为什么最后为什么又会回吻过去?   难道受不恨攻吗?   他们的“恋爱”步骤也和樊绝想得不太一样。   樊绝定睛看了温存的二人一会儿,然后就瞥到了下面的弹幕评论:   用户035869:就爱这种纯恨文学!好磕!小情侣使劲做恨!   用户小情侣99:宿敌就是妻子啊……宿敌……妻子……   用户又kswl:做恨做恨,越做越爱,爱恨交织就是大大的仙品!!!   爱恨交织。   樊绝看着这句话。   作为天魔,樊绝很会利用人类的恶念。在他看来,爱也好,恨也罢,只要稍有不慎,都极容易掉入恶的漩涡。   只是他很擅长利用这两种情感而已。   他擅长利用人类的情感,却并不有多了解:爱与恨在他眼里,应该是两种截然对立的情感。   所以原来可以,既爱一个人,又恨一个人吗?   樊绝想。   他恨一切囚他自由之人。   他恨天道,但绝对不会爱上天道。   他恨大审判官……   他恨燕止吗?   屏幕里的两人对话了两句纯恨文学,然后又渐渐有了动静。   樊绝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不愧是 H 漫,都不带歇的。   后面或许还有亲吻?   樊绝刚把目光投回手机,然后就看见了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爪子,捂住了屏幕。   樊绝抬手,就看见白白坐在地上,垮着脸地看着他。   樊绝:“……”   ……   为了白白的身心健康,樊绝只能暂时先关掉了动漫,准备趁白白不在的时候再继续学习。   但令人意外的是,从前并不经常现身的白白,这几天出现得格外频繁。   特别是樊绝想要看 H 漫继续学习的时候,白白一定会卡着点准时出现。   樊绝只能无奈地和白白斗智斗勇。   直到有一天,樊绝看见白白正站在床上,垂着耳朵,一脸正经地看着樊绝的“接吻笔记”。   樊绝:“!”   他迅速夺过笔记本,然后抓着白白的耳朵,把白白提起来:“未成年不许看这种东西。”   白白耳朵动了动,面无表情地抬眼看他。   樊绝莫名觉得白白的表情有点熟悉。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笔记本,还好,樊绝不会简体,笔记记录一律使用繁体,加上使不惯钢笔,写出来的字丑出新高度,一般人应该看不懂。   “最近不要打扰我,”樊绝难得开诚布公道,“我有正事要做。”   白白瞥一眼樊绝的手机,那副表情就好像在说:看 H 漫算哪门子正事?   樊绝“咳”了一声:“我只是在学习接吻而已。”   白白歪了歪头,似乎有点疑惑。   “前几天我吻了一个人,但他好像不太满意。”樊绝说,“或许我要再练练。”   白白顿了顿。   “再说了,”樊绝为了说服白白,开始胡言乱语,“身为妖魔共主,吻技怎么都要比妖魔小弟们都要好才对,不然怎么称得上王上。”   白白耳朵往前稍了稍,似乎在思考。   “总之,未成年不要打扰我学习,也不要凑过来看,”樊绝笑着松开了白白的耳朵,“不然我就把你封印进枫叶里,不许你出来。”   “……”白白的翅膀动了动,安全落地。他用那双金色的兽眸看了樊绝一会儿,然后便化做了一抹流光,钻回了枫叶里。   居然这么听话。   樊绝挑了挑眉,又看了看手里的笔记本:明天终于可以不用顾忌地学习了。   ……   结果第二天,樊绝还没开始学习,密室的门就被打开了。   一身军装的燕止走了进来。   樊绝靠在床边,吹了个口哨:“大审判官,造型不错。”   燕止大概察觉出了樊绝不太高兴的态度,他垂下眸开口:“最近有工作,不在家。”   所以没来见你。   樊绝顿了顿,表情肉眼可见地好看了起来,他看了看燕止还没来得及换下的军服:“所以大审判官工作一结束,就来检查我有没有好好待在牢狱里了吗?”   燕止看着樊绝,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翻出一条短信给樊绝看:   【×××温馨提示】您绑定的尾号xxxx的用户号码,最近疑似浏览xx内容,为维护广大网民的身心健康,请自觉抵制□□内容,健康上网,绿色上网。   樊绝石化了。   “……人类文明,真先进。”樊绝一言难尽地看着这条短信,“下次我会争取换一种更绿色健康的方式学习接吻的。”   “学习接吻,”燕止顿了顿,收回手机,“很重要?”   樊绝点点头:“很重要。”   不然怎么勾引得到大审判官。   燕止垂下眼,静静看了一会儿樊绝,俯下身开口:“把那部动漫删掉。”   樊绝愣了一下,他不太喜欢别人命令自己:“凭什么……”   樊绝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燕止突然啄了一下樊绝的唇瓣:   “我教你。” 第36章   樊绝怀疑根本不是他在勾引燕止, 而是大审判官在勾引他。   他抬眼看着燕止,下意识舔了一下刚刚燕止吻过的地方。   舌尖触到了唇瓣上的一点湿润。   是燕止留下的。   “怎么教?”樊绝故意道。   燕止也看着樊绝,他与樊绝离得极近, 鼻尖与鼻尖相触,彼此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因为樊绝是坐在床头, 而燕止是站着的原因, 这个角度不太好接吻,于是燕止伸手, 用两指把樊绝的下巴抬了一点,然后才凑过去。   燕止吻了上去。   大概是为了教学的缘故,燕止吻得细腻又温柔,他先是在樊绝的唇瓣上像印章一样,印了一下自己的唇, 然后再一点点把樊绝的两片唇瓣含湿,等到唇角时, 燕止就会吮一下樊绝的唇瓣。   樊绝的心脏好像又坏了。   他从来没想象过, 大审判官会这么缠绵地吻一个人。   或者说,这么缠绵地吻他。   樊绝下意识张唇,想咬燕止的唇瓣。   燕止顿了一下。   于是樊绝马上想起来这是燕止的教学时刻,又停止了动作, 乖乖等燕止继续吻他。   燕止含住樊绝的唇瓣,一边吮一边用舌尖滑过樊绝的唇缝, 随着燕止的一下轻咬, 樊绝十分配合地张开了唇。   不像大审判官,还要樊绝来撬。   燕止的舌尖探了进去。   樊绝很快就感受到了燕止的舌尖在轻点他的舌尖,试探地相碰,再一点点纠缠上去。   不知道为什么, 樊绝突然觉得燕止好像也不太会。   不可能。   如果燕止不会,那为什么教他?不就白送上了自己的初吻?   不对,要这么算的话,上次在小巷里才是。   总之是不是燕止的初吻不知道,反正肯定是樊绝的。   燕止这么轻描淡写地说要教他,肯定是不知道吻了多少人了!   樊绝忍不住咬了下燕止的舌尖。   燕止整个人都随着樊绝这一咬颤了一下,他垂眼看着樊绝,舌尖再度缠上去。   二人的舌缠在了一起。   樊绝配合地吻上去,在大审判官舌尖的带动下配合着纠缠,松开,又再度纠缠。   室内渐渐响起津液搅动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燕止才稍微往后退了一点,二人喘息的空暇,樊绝甚至能看到抵在一起的红艳暴露在空中,再缓缓分开。   樊绝一只手搂住燕止的腰,一只手缓缓抚上燕止的马尾,神不知鬼不觉地让燕止离他又变近了一点:“只是这样吗?”   还在克制轻喘的燕止愣了愣。   “那部动漫里不止这样,”樊绝勾唇笑道,“他们吻得,看起来激烈得多。”   燕止闻言,用那双冷漠的金眸盯了樊绝一会儿。   樊绝:“……”   就当樊绝以为骗不到大审判官了的时候,燕止突然用戴着手套的手擦了一下自己的唇角,然后再度吻了下来。   这次的吻激烈得多。   燕止啃咬着樊绝的唇瓣,用舌尖舔走樊绝唇瓣因为拉扯冒出来的血珠,再将它们一起送进了樊绝的口腔。   樊绝尝到了铁绣的味道。   他眯了眯眼,回应了这个激烈的吻。   两人越吻越深,越吻越深,不知道什么时候,燕止被樊绝按着向下向前……   樊绝搂着燕止腰的手再度不动声色地按了按,终于把大审判官按进了怀里。   燕止被樊绝压着坐到了樊绝腿上。   他大概不是很适应这种被动的姿势,整个人顿了一下,吻也停了下来。   樊绝看着轻喘着的大审判官:“好像学会了一点儿。”   燕止看了一眼樊绝。   樊绝把燕止的头按下来,马尾的长发落在了樊绝肩上,樊绝只是笑道:“大审判官检查一下,我学得怎么样。”   樊绝激烈地回吻过去。   ……   后来两人都数不清吻了几次,樊绝的理由总是特别多:   “这里我没学会,大审判官再教一遍。”   “我做得对吗?是这么吻吗?”   “还有动漫里的那种吻,我也想学。“   “再吻一次,巩固一下教学成果。”   不知道什么时候,大魔头已经把大审判官放倒在了床上,燕止的长发铺散在柔软的床单上,仍然仰头与樊绝接着吻。   樊绝已经完全夺过了主动权。   大魔头很聪明,学得本来就快,加上又补上了多次实践,吻技很快就变得炉火纯青起来。   大审判官的金眸被吻得半阖起来。   两人的唇瓣都变得湿润而红艳,因为太过缠绵的深吻,樊绝放开燕止的唇时,甚至有津液的丝线被拉出一点。   但樊绝不准备结束。   学习并熟练掌握接吻技巧了之后,就要能够举一反三。   樊绝舔了一下燕止湿润的唇瓣,然后一路往下吻了过去。   他将脑袋埋在燕止的脖颈里,灰发与燕止的长发相触,他舔了舔燕止的喉结。   燕止下意识偏头,喉结也跟着动了动。   樊绝吮上燕止的喉结。   “嗯……”燕止忍不住泄了点声音出来。   樊绝耳朵动了动,觉得大审判官的声音比他看的某囚禁动漫里的声音好听了无数倍。   他眯了眯眼睛,心情愈发好地吮起了燕止的脖颈。   军装好碍事,扣得太紧了。   樊绝下意识扯了下燕止的领口,衬衫的扣子被崩开来,军装领带也松散地歪到一边。   大概是知道再这么吻下去要擦枪走火,燕止第一次推了樊绝一下。   樊绝心情瞬间变差了一点。   他抬起头,戴着的那颗红宝石吊坠坠在了燕止被吻出红印的颈间。他眯着眼,颇为不高兴地撑着头:“推我干什么?不想教了吗?大审判官。”   樊绝这个角度看起来着实好看,长发一部分因为吻出的汗沾在了颈间,一部分则落在了燕止身上,一双红眸妖治而摄人,直勾勾盯着大审判官看。   燕止甚至犹豫了一下。   直到他感到了,樊绝硌了下他。   “……”燕止抬眼,再度抬手要推樊绝。   结果手被樊绝抓住了。   樊绝也察觉到了自己有了感觉,他不慌不忙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开口:“接吻有感觉很正常。你没有吗?”   说完,他居然还观察了一下燕止,又用自己试探地触了一下。   两人碰在了一起。   燕止:“……”   “有感觉啊。”樊绝眯了眯眼,燕止的似乎也挺可观。   刚刚触上的一瞬,还挺舒服。   樊绝于是又蹭了蹭大审判官。   “嗯……”身下人闷哼声出口的下一秒,大审判官突然曲膝,同时一把握住樊绝的肩,将他一下掀飞开来,又用另一只手按住樊绝的胸膛,将他压了下来。   大魔头被半跪着的燕止钳制在了床上。   樊绝眨了眨眼。   果然,刚刚燕止任他亲不是反抗不了啊。   心情又好了。   “就到这里。”燕止用手腕擦了一下自己的唇,“还学不会的话,先去治脑子。”   樊绝:“……”   他看了燕止的脸一眼,马上又开始想亲,于是偏了偏头,把视线落到了另一边。   明明燕止刚刚都有反应了。   为什么他还是感觉不到燕止的欲念?   难道是欲念不够浓烈,被大审判官掩藏住了?   毕竟燕止能隐匿气息。   那怎么办?   真的要进去?   似乎很有难度。毕竟他才用……碰了一下燕止,大审判官就直接把他撂倒了。   该想什么样的办法呢?   再勾引大审判官勾引得更彻底一点?   让燕止喜欢上他,或者喜欢上他的肉.体。   二者至少选其一。   樊绝比较喜欢两种条件都能达成。   燕止看了樊绝一会儿,不知道他又在想些什么,于是松了手,去拿樊绝的手机。   樊绝很快贴了过来。   刚接完吻,他黏黏糊糊地把脑袋搭在燕止肩上,看着燕止删除动漫网址,重新给他开了青少年模式。   燕止偏头看了一眼靠在他肩上的大魔头,顿了顿,没推开他。   随心而动。   反正在这座封闭、幽暗的密室里,也没有人会看得见他们在怎样地深吻。   万一樊绝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多了,以后出去乱来怎么办?   其实燕止知道,樊绝并不喜欢他。装作喜欢,大概是为了摄他的魂,然后再杀死他。   燕止也知道,樊绝没办法找到他的恶念。   他把青少年模式设置好,把手机递给樊绝。   樊绝随手丢开手机,又继续蹭了蹭燕止的颈。   那里刚被樊绝吻过。   燕止看樊绝一眼,掩过眼底一抹无奈。   樊绝想和他玩就玩吧。   只不过……   其实燕止也从来没吻过人。   还要装作很会的模样去吻大魔头。   “大审判官,”樊绝牵起燕止的手,突然开口,“你还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条件吗?”   第二个任务完成的条件。   燕止大概猜到了樊绝的意图:“你可以提。”   樊绝想了一会儿,又把燕止的手拿起来,一根一根捏他的手指。燕止手上那个魔纹已经淡到快看不清了。   樊绝颇觉遗憾地叹口气,他看了一会儿燕止,思索片刻,最终还是提出了他自认为十分过分的条件:   “我抱你,你也永远不能拒绝。”   燕止:“……”他以为樊绝至少会提接吻。   樊绝看着燕止,红眸眯了眯:“不行?那我再想想别的……”   “可以,”燕止说,“我的条件和上次一样。”   不能让任何人看到。   樊绝眼里有了笑意:牵手搞定了,拥抱也搞定了,离亲吻和上床还远吗?离搞到大审判官……的神剑还远吗?   只不过……   樊绝探了探头,假装十分不经意地问道:“刚学习的知识,我是不是要巩固一遍?”   燕止:“你已经巩固了很多次。”   “不一样,”樊绝说,“现在隔了一段时间……”   燕止半靠在一旁的桌边,睨了樊绝一眼。   樊绝突然心领神会,他凑过去,把大审判官按到了桌上,然后俯了下头。   本该阴沉,寂静的密室里,又响起了暧昧的声音。 第37章   “嘀——嘀嘀嘀——”电话铃声在幽静的密室里响起。   樊绝蹙了下眉, 脑袋仍埋在枕芯里,手摸索了两下,捡起床上的手机, 随意接了起来:“喂?”   那边沉默了。   “?”樊绝见没声音,正准备重新甩掉手机, 电话那头终于开口了。   “樊绝?”张玺顿了顿, 试探地开口,“怎么是你接的电话, 燕大人人呢?”   樊绝突然愣了愣,然后猛地一睁眼,赫然发现手里拿的是大审判官的手机。   不光如此,他这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正搂着燕止的腰, 手里的军装难得有了些微的皱感,隔着布料是大审判官微凹的腰线轮廓, 搂起来恰恰好。   昨天他们吻了一整晚, 到最后樊绝亲得餍足,黏糊劲也上来了,抱着大审判官怎么也不撒手:“你答应了,不能拒绝我的拥抱对吧?”   燕止答应了就不会反悔。   于是不知道怎么的, 樊绝就抱着燕止睡了一整晚。   樊绝顿了顿,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 然后就看见被他搂在怀里的大审判官正用那双有点冷的金眸看着他。   眼神要多清明有多清明, 也不知道是早就醒了,还是压根没睡。   樊绝又看了眼手上的手机。   要是被张玺知道他抱了燕止一整晚,那他就违背了和燕止之间的交易。   樊绝目光微沉,开始考虑能不能直接穿进手机, 把张玺摄魂,让他忘了这一段记忆。   燕止倒是没多慌,他表情变都没变,直接道:“樊绝也参与这次任务,可以让他听。”   “哦哦,”张玺连忙点头,一句话下来,就从张玺撞破他们的“偷情现场”,变成了燕止特意让樊绝接了这个电话,“行。说起来,这次任务也算和樊绝有关,你还记得之前模仿你的那几个幕后人吗?”   “嗯,”樊绝懒懒应一声,“你找到他们了?”   “按木偶精的回忆,我们调了小摊附近的监控,”张玺说,“那个长袍人很谨慎,反侦察能力很强,再加上还有法力,我没办法找到它具体的位置。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住的离这里并不远。”   唯一几处显示他踪迹的监控都在这附近。而那天下了雨,长袍人到达小摊时,黑色的长袍都没有被淋湿,鞋底也没沾上泥土,所以极大可能住在这附近。   “我们一路排查,直到找到附近的一所大学,那里有和你相似的法力踪迹,”张玺继续说,“我们怀疑他就藏在这所大学里,伪装成学生或者老师……最重要的是,我们发现还有一块镇魔石就在学校里。”   樊绝顿了顿:“还有一块镇魔石?”   一块镇魔石就已经够麻烦了,又来一块?   “镇魔石是女娲补天时留下的碎石,”燕止开口,“异管局本来有五块,你把天捅破之后,就只剩下一块了。”   “……”樊绝理亏,“是吗?”   “天痕尚未稳固,我们应该未雨绸缪。”   “因为还不清楚那妖物在学校里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张玺告诉樊绝,“那里普通学生太多了,以防万一,我们决定带上你。”   “真是荣幸,”樊绝懒洋洋地靠在床头,“那么,这次给我的报酬又是什么呢?”   “减刑之类的吧,具体你去问燕大人,”张玺说,“就这样,过几天大学开学,我会安排你们进去。”   张玺结束了通话。   樊绝不甚在意地摊了一下手,手机从他的手上滑落到枕边,另一只手终于也有空来抱燕止。   他环住燕止的腰,用了点力,把燕止带进了他怀里,然后蹭了蹭燕止的长发:“大审判官,这次有想好用什么条件贿赂我了吗?”   燕止的后颈是樊绝呼出的热气,大魔头真的很黏糊,他照旧说道:“你可以提。”   “真的?”樊绝把头歪了歪,靠过来,“牵手有了,拥抱有了,下次就要更过分了。”   燕止挑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怎么过分?”   “……”樊绝觉得燕止这句话真的很像调情,“大审判官教了我接吻,我当然要好好实践,不辜负我们燕老师。”   简而言之,樊绝要接吻。   “实践,”燕止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实践的对象有很多。”   “我只喜欢你啊,”樊绝又蹭了一下燕止的头发,“只喜欢和大审判官一个人实践。”   燕止顿了顿,金眸失神了一瞬,然后又被他掩下去,他冷静道:“看来某只大魔头苏醒没多久,就学会了花言巧语。”   樊绝没否认。   毕竟其实他们都了解,这是一场心知肚明的博弈与游戏,就算燕止知道樊绝别有目的。   每天牵牵抱抱,燕止会完全无动于衷吗?   樊绝眯了眯眼,清醒的沉沦才最危险。   大魔头脑子里想着怎么对付大审判官,手上却不自觉地把燕止抱得死死的。   ……   燕止要离开时,樊绝的表情又开始不好看了:“你又要把我扔在这里。”   燕止:“……”樊绝的口气,怎么好像他是个渣男一样。   “如果没有一直抱着你的话,你早就应该走了,”樊绝看起来十分忧郁地说,“其实亲完就走也没关系,我不会要你怎么样的。”   燕止:“……”听起来好像更渣了。   “虽然他们说亲完抱完就跑是不负责的……”   “你想出来就出来,”燕止打断了绿茶大魔头,“正好下一个任务你需要置办一些必要的用品。”   樊绝顿了顿。   ……   二十分钟后,樊绝站在一家大型超市生活区的货架旁边,看着一套情侣牙刷杯。   两个杯子上都是半边红色圆弧,放在一起刚好就是一个完整的爱心。   “……”燕止拿过其中一个牙刷杯,丢进了樊绝推着的购物车里,“想买就买。”   樊绝:“买了不一定有人陪我用。”   燕止顿了顿,又把另一个牙刷杯也扔了进去。   樊绝弯眼笑了。   “去挑几件衣服,”燕止停在服饰区,“衬衫或者卫衣、T恤。之后你需要在学校里住一段时间。”   难怪燕止会带他来逛商场。   异管局应该会安排樊绝以学生的身份进入那所大学。   樊绝站在服饰区看了一会儿。   有很多属于人类的新奇装束:樊绝随手提起一件黑红色的铆钉流苏机车服。   燕止:“……让你去扮演大学生,不是去演混混。”   樊绝想了想,按照经验,选了一套之前在横店商场店员推荐的类似西装。   燕止:“你要去学校走秀吗?”   樊绝:走秀是什么?   他又拿了件的黑色T恤,款式看起来很简单,只有中间漏空了一点,隐隐约约露出一点腹肌。   燕止瞥了樊绝的腹肌一眼,直接道:“不许。”   樊绝:“?”   这件到底有什么问题?   不喜欢被人命令的大魔头眯着眼睛看了大审判官一会儿。   燕止看了樊绝旁边的衣架两眼,挑了几件简单的款式:“去换。”   樊绝没动,血河般的眸里透出点不耐来。   燕止顿了顿,把衣服递给樊绝的同时,掩在衣服下的手牵了一下樊绝的手。   樊绝愣了一下,看了燕止一会儿,然后乖乖抱着衣服去了试衣间。   ……   燕止看着樊绝走进试衣间,握了一下臂弯中的神剑。   在隐隐约约嗡鸣的神剑顷刻不动了。   只要探知到樊绝的危险和敌意,神剑就会天然开始嗡鸣,也散发出敌意。   事实上,燕止也完全可以用神剑去威胁樊绝。   但是……樊绝其实很容易被哄好。   燕止食指与拇指的指腹很轻微地摩挲了一下。   “燕大人!你也在这儿啊!”洛星野推着个小推车,哼哧哼哧跑了过来,“买衣服吗?我也准备买来着,装学生嘛,还是要扮得嫩一点……”   燕止抬了下眼皮,声音依旧冷淡:“给樊绝买。”   “也是,大魔头一直被关着,应该没什么现代的衣服吧哈哈哈哈哈……”   洛星野的笑声顿住了。   离燕止近了,他突然发现了燕止颈间有几道可疑的红痕。   草……草莓印啊……   燕止也注意到了洛星野的目光,他似乎想到什么似的,顿了一下,然后又恢复如常。   他睨了洛星野一眼。   洛星野瞬间不敢动了:“哈哈哈哈哈……天气热,是有点蚊子哈……哈哈哈哈哈……”   燕止移开目光,没再分给洛星野一个眼神。   洛星野表面上还在尬笑,实际上整个人已经抓心挠肺。   靠,这肯定是草莓印!   不敢相信!燕大人这么多年来从来是不近女色,一般人连分到他个眼神都难。   到底是谁亲了燕大人,还让燕大人就这么顶着草莓印出来……   亲成这样,到底是有多激烈啊!   这个女孩儿好凶猛。   “!”洛星野瞪了瞪眼睛,难道是之前樊绝说的那个……   可是昨天燕大人还在异管局工作,今天又来陪大魔头买衣服,到底是什么时候……   洛星野又想八卦,又害怕大审判官,独自站在旁边激动了好一会儿,甚至没有注意到樊绝已经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一件简单的黑T,硬是给樊绝的宽肩窄腰撑出了种富有张力的超模感。他一只手懒懒地搭在衣架上,随意俯身问大审判官:“这件行吗?”   燕止依旧是用不冷不热的表情看了樊绝一会儿,然后突然伸出手,帮樊绝理了一下T恤的领口:“嗯。”   樊绝弯了弯眼睛。   洛星野抬头,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联想到之前一些事……   洛星野,突然有了一个大胆到让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猜测。   ……   一定是他在做梦。 第38章   到底樊绝和大审判官有没有一腿?   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洛星野站在校门口, 认真打量着旁边的樊绝。   要说大魔头,颜值确实高,之前跑龙套都能随随便便压大明星林俞一头, 从这方面来说,确实很让人心动。   但……如果了解到樊绝的危险的话, 哪怕他长得再帅, 也会对他敬而远之吧。   不过燕大人有神剑在手,似乎没有这种苦恼。   所以这么一来, 大魔头的实力还成了他的加分项。   除此以外,大魔头还是妖魔共主,也算得上有权有势。   长得帅,实力强,权势大, 听起来确实有点让人心动哈。   但是……燕大人的人设这么高冷,怎么就突然开始喜欢人, 还喜欢男人了呢?   真的不是他想多了吗?   “我说, ”樊绝也把目光投了回来,“你今天一直盯着我干什么?有事?”   “没没没, ”洛星野连忙反应过来,搪塞道, “就是第一次你这么打扮,有点好奇而已。”   樊绝今天穿了件简单的深色t恤, 一颗红色的银链吊坠坠在胸前, 装饰得恰恰好。灰发也被拢了起来,在后颈处扎了一个小辫子。   看起来还真就像那种有点酷的男大。   头发是燕止扎的。   樊绝勾了下唇。   洛星野:“你看起来,好像心情不错哈……”   樊绝瞥他一眼:“燕止呢?怎么不在这里,不怕我跑了?”   “燕大人已经提前进学校了, ”洛星野拍拍胸脯,“你等会儿跟着我就好。我读过大学,这套我熟。”   没读过大学的樊绝:“是吗?”   洛星野点点头,胸有成竹地走进学校:“新生嘛,等会儿会有学长学姐问我们要不要帮忙提行李之类的,我们就可以趁机打探……”   “同学,要帮忙提行李吗?”一个扎着马尾女大走到了樊绝身旁。   洛星野:“你看,我就说……”   樊绝看一眼面前的人,他当然不会一个小姑娘替他提东西,刚要开口,就听到这位女大继续说:   “帅哥身材这么好,一看就不用,其实我不是来帮你提行李的,”女大已经开始笑了,“问问能不能加个朋友圈?”   洛星野:“……”sorry,小瞧你了。   幸好樊绝并不懂朋友圈是什么,他实话实说道:“我没有朋友圈。”   女大伤心退场:拒绝人的方式也太老土了嘤嘤……   短短一段路程,樊绝已经被好几个女生要了朋友圈,都被樊绝以“老土的方式”拒绝了。   直到樊绝被一个男大拦去。   樊绝打量男生一眼,看着挺纤细,上来给他提行李,没必要吧?   没想到那个男生比前面几个人都开放得多,一上来就问:“同学,我可以做你男朋友吗?”   樊绝又顿了顿,然后问:“男朋友是什么意思?”   洛星野:“!!!”靠靠靠,这时候他是应该为了燕大人一把拉走樊绝,还是顺水推舟让樊绝……   “就是……每天牵手,接吻……”胆大的男生显然已经把樊绝这句问话当做了调情,他压低声音继续道,“还有上床的意思。”   樊绝眯了眯眼睛:“那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洛星野更害怕了:哇靠,他的猜测该不会真是对的吧,樊绝被天天关着,能接触到的人就那么几个,突然冒出来的男朋友,不是燕大人,难道是张玺和王一狲吗?   等等……樊绝的意思是……已经和燕大人牵手、接吻、还上床了?   世界有点魔幻了。   “有男朋友我也不介意,”男生十分开放,“我们可以一起……”   “不了,”樊绝冷淡地打断他,“没兴趣。”   男生伤心欲绝地离开。   洛星野不知道是悲是喜:要是樊绝真和大审判官有一腿,好歹还挺专一不乱搞呢。   他看一眼樊绝,试探着开口道:“大魔头,你刚刚说……你有男朋友?”   樊绝顿了顿,继续往前走:“快速拒绝他的借口而已。”   洛星野抱臂:要是以前他就是信了。现在……哼哼,他都看见草莓印了!还想骗谁!   洛星野心里的猜测已经有了八九分把握。   报道和领宿舍钥匙的时候,洛星野仍然感觉时不时有视线往樊绝身上瞟。   长得帅就是好啊……   可惜樊绝一点也不在意那些目光,他拿着钥匙,不太满意地站在宿舍门口:“我不喜欢和别人住。”   被称作“别人”的洛星野:“哎呦祖宗,两人寝已经算是大学里特别好的了,你就别挑了,之前跑龙套的时候不是和燕大人住得也挺好的吗?”   樊绝顿了顿,偏头看了洛星野一眼。   已经有了某种猜测的洛星野突然悟出了樊绝这一眼的意思:大审判官是大审判官,你能和他比吗?   洛星野:呵呵呵,打扰了。   洛星野在宿舍铺好了床,换好了衣服,开始刷新生群:里面樊绝的照片乱飞,都说来了个超养眼的帅哥。   “我说,你们都有看到今天报道的那个新生吗?留灰色长头发,还染了红色挑染的那个,帅到我以为是来了哪个明星……”   “你别说,我还真觉得好像在什么娱乐八卦里看过他……”   “真的假的?不会真明星吧?我就说这么帅的帅哥真的不能属于我,只能属于大家吗(发疯jpg)?”   “我翻到了!之前林俞的新戏剧透!话说林俞最近是不是和公司闹解约被雪藏了来着?新戏也播不出去了……”   “卧靠真是明星啊……”   洛星野想了想,在群里回了一条:   “不是什么明星,这哥们我认识,是我朋友,暑假去横店体验生活兼职而已,问过他,不准备出道。”   “兼职跑龙套结果碾压了主角吗?这就是长了一张好脸的幸福吗?”   “有一说一,碾压林俞主要是因为他打戏好,林俞太不敬业,对比太强烈……”   “@洛星野,只有我想问吗?既然他是你的朋友,可以给我推一下他的联系方式吗?”   “别提了!我问过了!他已经有男朋友了嘤嘤嘤。”   “不儿?男朋友?!!!”   “男朋友?!!!”   “男朋友???!!!”   “谢谢,已经失恋了……”   ”+1”   “+1”   “嘿嘿,他喜欢男生吗?那我觉得我有机会了。”   洛星野:“……大魔头,要不你下次任务易个容吧?脸太招摇了,这样不好不好。”   “我不喜欢,”樊绝一口回绝,“大审判官的脸难道不招摇吗?怎么不见他易容。”   洛星野:“……”他其实很想说,镇魔石被盗之前,燕止并不常出现在公众视野中,也就陪大魔头这几次……   等等,陪大魔头这几次?   ……妈妈我的猜测好像更真了,怎么办?   “不过我听他们说,这次从a市的顶尖学府来了一位天才博士生师兄,”洛星野继续翻新生群,因为樊绝的缘故,他们这次选的是古文系,“和导师们一起合作一个创新课题,研究特别厉害长得还超级帅!”   “哦,”樊绝对除了燕止以外的人一点也不感兴趣,“你更应该打探有关那位长袍人和镇魔石的消息。”   “……也有啊,”洛星野打字的手停不下来,显然已经和新生们打成了一片,“听说学校里有不少灵异事件,传说中教室里半夜会传来女鬼的哭声,晚上宿舍会有奇怪的东西敲门,每年都会有人被蛊惑从教学楼的天台上跳下来,还有厕所最后一间的天花板上……”   “嗯……听起来都像是学生们乱传的,”樊绝摊了下手,“还是把学校所有地方都探一遍吧。”   下午新生第一课,樊绝和洛星野去了教室,听着教授在讲台上水了一大段台词——年少不容易的经历,在xx工作的配偶,出国留学的女儿……   樊绝撑着脑袋:人类原来每天就是在学习这些没用的废话吗?   “我女儿在国外留学,什么都靠她自己……英语特别流利,成绩……现在的年轻人啊,英语说都说不利索,以后工作了才知道……”   两个小时的课堂时间,还剩半个多小时下课的时候,教授突然来了一手神之转折:“既然这样,剩下的时间,大家自己写一份计划书吧,说说自己大学四年准备怎么规划……”   洛星野:“……”好标准的水课。   樊绝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对教授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这个规划……就用英语写,”教授摇摇头,“从现在开始培养你们,不许抄袭!”   樊绝:“……”   ?他甚至特地选了古文系。   五分钟后,樊绝瞥一眼桌上空白的纸张,又往四周环顾了一周。   如果能直接摄魂一个学生的话……   不能伤害人类。   或者分一点灵识出来偷看试卷?   会不会打草惊蛇。   樊绝面无表情地看着桌面。   与他隔了条走廊的洛星野“咳”了一声。   樊绝看过去。   小道士自己英语也不好,但好歹上过正经大学,恰好两人坐在最后一排,不容易被看到,他给樊绝使了个眼色,用口型示意:等会儿我给你打个小抄,丢过来……”   樊绝撩了下眼皮:小道士难得有点用。   “嗡——”   教授的电话恰好响起:“嗯,我马上过来,正好你来帮我看着这群学生……”   教授挂完电话,直接出了教室。   交接的人还没来,千载难逢的机会!   樊绝看着洛星野光速写好一张小抄,放在手心捏成纸团,然后一把抛了过来。   樊绝随意抬手,就要抓住那枚纸团。   一只熟悉的黑色手套先一步在空中截胡了它。   樊绝愣了愣,偏头看过去。   戴着工牌的大审判官挑了下眼皮,一只手抛了下纸团,另一只手倚在桌子上,看了眼樊绝空白的卷面,轻声道:   “叫师兄,樊绝同学。” 第39章   樊绝笑了, 他也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道:“师兄。”   洛星野:“……”那个,大魔头, 其实我能看得到你的口型呢。   燕止似乎很罕见地勾了一下唇角,然后才打开了手里的小抄。   “……”   大审判官看着狗屁不通的英语小抄, 沉默了一下。   洛星野大学应该也没怎么学。   他瞥了洛星野一眼, 然后就带着纸条走到了讲台上拿了支钢笔,似乎在写什么。   洛星野:燕大人不会真要记他们作弊吧?不是, 他们又不是真的大学生,不然让连“ Good morning”都不认识的大魔头怎么办?   洛星野在心里默默流泪,然后转头看向他的患难队友:   结果就发现大魔头正悠哉地撑着脑袋,盯着讲台上的大审判官看。   桌上的纸张仍是空白一片。   洛星野:“……”感觉没救了。   没过一会儿,燕止又走下了讲台。   已经有学生发现了这位超帅的年轻师兄, 刚要偷偷抬起头看一眼,就被燕止一个冷漠的眼神给镇住了。   师兄看起来有点高冷淡漠, 不近人情, 公正无私……   公正无私的师兄走到樊绝的桌前,用手指关节轻轻扣了扣樊绝的桌面。   樊绝握笔的手动了动。   然后燕止就把一张小纸条塞到了樊绝的手里。   捏着纸条的食指与中指擦过樊绝的指尖,燕止面不改色地重新回到讲台上。   樊绝打开纸条,里面的英文字体工整凌厉, 和大审判官的气质如出一辙。   樊绝勾了下唇。   ……   铃声响起,同学们依序交上规划书。洛星野排在樊绝前面, 不忘把自己手里的规划书往后递:“你快趁现在抄两行, 别到时候交白卷……”   樊绝:“我写完了。”   “嗯?”洛星野瞪了瞪眼睛,“小抄不是给燕大……燕师兄收走了吗?难不成之后又还你了?”   仔细想想,燕止好像确实回来过一趟。   “那就行了,”洛星野拍拍胸脯, 胸有成竹,“跟哥混,没意外!你就放心交吧。”   樊绝:“……”如果没意外的话,燕止就不会亲手重新写一份小抄了。   樊绝把规划书交上去的时候,燕止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卷面,又望了一眼樊绝。   樊绝也看燕止的眼睛。   燕止收回目光,没再去看规划书上的英文字体。   撒把米在纸上,鸡扒的都比樊绝写得好。   ……   校方给燕止安排了单人公寓。   燕止才刚打开房门,身后便有人把他推了进去。   燕止大概也知道是谁,只是撩了下眼皮。   “哐——”一声,门被关紧,然后樊绝就抱了一下大审判官:“我说大审判官消失这么久,原来是去当我的天才师兄了。”   燕止也搂了下樊绝的腰,算作安抚。   樊绝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一点,他把燕止按到一旁的沙发上,然后继续抱。   燕止:“……”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和樊绝这样,总有一种偷情的感觉。   “我们的天才师兄也会给我打小抄吗?”樊绝终于结束了拥抱,开始捏燕止的手玩。   燕止一言难尽地看了樊绝一眼:“我觉得那张小抄应该白打了。”   樊绝把燕止的手指分开,再把自己的手指沿着缝隙插进去:“为什么?”   燕止直截了当:“字丑。”   丑到很难让人认清写了什么的程度。   “……”樊绝僵了一瞬,开始挽尊,“这种笔我没怎么用过,语言也闻所未闻,所以才……其实我用毛笔写古文很好看。”   燕止突然怔了怔。   樊绝从前写古文,便是他教的。   一恍便过了千年。   樊绝装作十分不经意地打量了下燕止的表情,然后才开口:“我们燕师兄待遇不错,单人间。”   燕止挑了下眉,示意樊绝继续说。   “不像我,和洛星野住一间,”樊绝叹一口气,“倒也没什么,就是担心晚上梦游,一不小心把洛星野杀了。”   燕止:“你威胁我?”   “怎么会?”樊绝故作无辜,“我是担心伤到人类,就牵不到大审判官的手了。”   “是吗?”燕止没说能不能让樊绝留,只是从茶几上随手拿了本古文典籍翻开,“黑袍人的事,你想怎么处理?”   樊绝:“上策,我强行摄魂整个学校的学生,翻一翻他们的记忆,一晚上就能找出幕后黑手。”   燕止淡淡看他一眼:“这连下策都算不上。”   樊绝笑了一声:“不过为了一辈子牵到大审判官的手,抱到大审判官,这个计划只是划掉。中策——有妖物作乱必有异常,派洛星野打听打听最近有什么灵异事件。”   “你太显眼了,樊绝,你来学校,他们一定会有所准备。”   “啧,他不也想引我过来吗?”樊绝慢悠悠地靠在沙发上,“其实我一直觉得,即使我们不去找他,他也会主动上门。有时候我会奇怪,我到底和他有什么仇?”   莫非是千年以前结过什么冤?   “他找的人不一定是樊绝,但一定是——三界唯一一只天魔。”燕止平静道。   “看出来了,”樊绝轻笑一声,“他一直想引导我做点什么……”   燕止看向樊绝:“不要相信他,樊绝。”   “相信?我当然不会相信,不过,如果他能够给我什么比较珍贵的利益,比如说……他能帮我自由,”樊绝凑近燕止,“那确实很难让人不心动。大审判官准备给我什么更好的东西呢?”   燕止也抬眼看樊绝。   樊绝说的是实话。   对樊绝来说,正邪善恶与他无关,现在不伤害人类,也只是燕止在制衡他而已。   但是他最想要的是自由。   这点异管局给不了他。   如果别人以此作条件,樊绝有什么理由拒绝?   樊绝看着燕止的表情,懒懒笑了笑,然后便凑近燕止的耳边,半真半假道:“或许师兄把自己给我,我会考虑一下……”   燕止抬了抬眼皮。   考虑?   樊绝如果真的得到了自由,只怕第一个想杀的就是燕止。   “把我的性命给你吗?樊绝,”燕止不慌不忙道,“如果你和他合作,我会把你另一只魔角也斩断。”   樊绝顿了顿。   魔角是魔族地位的象征。   失去一只魔角对于作为妖魔共主的天魔来说,就已经算得上奇耻大辱。哪怕樊绝不靠魔角也能够震慑住小妖魔们,也不太在意别人的眼光,但这么多年来,他还是几乎再也没有显露过自己的魔角。   只余血色的左侧发尾,隐隐约约透出点过去的踪迹。   同时砍掉天魔的两只魔角,不仅能重创天魔,还相当于彻底把魔头踩在了脚下,曾经的魔王将会被魔族永远驱离。   “这么狠啊大审判官,”樊绝看起来一点也不害怕,只是眯了眯眼睛,问,“其实我想知道,大审判官的真身有没有角,如果有的话,我就有机会报复回来……”   “没有。”燕止说,“让你失望了。”   樊绝眯了眯眼睛,面色平静地放开了燕止的手。   燕止就对他这么无情?   等他偷到神剑,把燕止囚禁起来,他也要对大审判官超级无情。   燕止怎么求樊绝也不会放他出去的!   樊绝一边残酷地想着,一边又重新牵起了燕止的手。   ……   燕止既没有答应樊绝留下,也没有赶他走。樊绝在门口几次故意试探,燕止都什么话也没说。   于是樊绝就拖到了天暗,然后靠在了燕止的床上:“大审判官应该知道我怕黑,应该不会忍心让我一个人走出去吧?”   燕止似乎正在用笔记本翻阅什么资料,他抬头看一眼樊绝,然后关上了电脑,走过来:“现在承认怕黑了?”   “承认了,“樊绝笑着打开被子的一角,示意燕止,“只有一张床,师兄和师弟挤一晚,应该很正常吧。”   燕止站在床边看樊绝一会儿。   然后他打开那角被子,靠在了樊绝身侧。   樊绝:“!!!”   燕止居然就这么同意了!   他上下打量了燕止一会儿,总觉得燕止最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没再那么抗拒他的靠近,甚至有时候会主动。   大审判官不会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啧,那到时候他把神剑偷了再抛弃燕止,大审判官会不会很伤心?   但他只是逢场作戏,又不是真的喜欢上了燕止,肯定不能和燕止真的在一起。   魔王的伴侣怎么能是一个逮捕了不知道多少小妖魔的神族?   不过那群蠢蛋小弟也没胆量干涉他选什么样的爱人。   但燕止不想跟他走,一定要留在异管局怎么办?   他只偶尔回来看看燕止的话,燕止肯定会想他。   那他一年回一趟?一个月回一趟?一周回一趟?   还是一天回一趟吧。   干脆和燕止住一起,魔族有事再找他好了。   这在人类的世界里,是不是就叫同居来着?   燕止已经把随手拿的古籍翻了好几页,身旁的大魔头仍然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他顿了顿,然后突然合上了书。   樊绝因为合书的声音被打断了思考,他刚抬眼望过去,燕止就偏过头问他:“你在想什么?”   樊绝:“在想和你同居。”   燕止:“……”   樊绝:“……”   “同居,”燕止把书随手放回在床头柜上,“现在你被囚禁在我的房子里,某种程度上也算同居。”   樊绝:“……”这样吗?那还是算了。   “你告诉洛星野你今晚不回去吗?”燕止把吊灯关了,只留了一盏夜灯。   樊绝:“告诉他了,他的语气挺兴奋。”   【太好了!终于不用晚上两只眼睛轮流站岗了!天魔大人您慢走,想去哪玩儿去哪玩儿,我愿意给你出20块钱,去网吧通宵玩玩就挺不错的。】   樊绝一点不需要这20块钱。   不过后来过了不久,洛星野又突然给樊绝发了两条信息:   【大魔头,你应该不会是和……】   【算了,没什么。】   樊绝没太在意洛星野打的两句哑谜,也没再回洛星野消息。   “嗯。”燕止听樊绝这么说,就准备去关掉最后那盏夜灯。   “等一等。”樊绝突然开口。   燕止转头去看他。   樊绝勾了下唇,然后放轻声音道:“要道晚安了,师兄牵一下。”   燕止看了眼樊绝伸过来的手,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樊绝牵紧燕止的手,然后又说:“师兄再抱一下。”   怎么这么黏人。   燕止一只手被樊绝牵着,另一只手环住樊绝抱了抱。   樊绝伸手,直接把燕止按进了怀里。   等抱了好一会儿,樊绝稍微往后仰了一点,一直盯着燕止的脸。   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可以提前预支一个晚安吻吗?”   因为第三个任务还没有完成,樊绝没能交易到接吻,所以只能说:预支。   燕止没说话。   樊绝继续盯他。   过了半晌,燕止还是推开了樊绝,转身去关掉了那盏夜灯。   樊绝有些复杂的眼神掩在了寂静的黑夜里。   他也没再要求,甚至没再像之前那样强硬地要搂着燕止睡,只是独自躺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然后他就感到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上了他的唇瓣,然后又一触即分。   樊绝眨了眨眼睛。   “晚安。”燕止平静地道。   下一秒,樊绝再次一把搂住了刚躺下去的大审判官,又用脑袋蹭了蹭燕止的颈窝。   燕止顿了顿,随樊绝去了。   ……   一夜无声,直到天蒙蒙亮了起来,晨鸟的啼声在校园里响起。   一切都是朝气蓬勃,充满了活力的样子。   樊绝感觉怀里的人似乎很轻地移了一下,离开了他的怀抱。   樊绝皱了下眉,然后一把抓住那人的腰,把他重新往怀里重重一按。   不按还好,这一按,两人的距离直接被无限拉近,然后樊绝就感觉到自己好像用什么抵住了怀里的人。   樊绝直接清醒了。   他活了几千年,从来没有在早晨发生过这种事!   怎么会突然……   樊绝已经来不及想原因了,他没乱动,担心本来燕止还没发现,一动更明显。   悄悄往后退就好了。   樊绝用极小的幅度动了动。   可惜他往后的时候还往上了一点,一时间感觉好像又挤到了……   “樊绝,你还要抵着我多久。”怀里的人突然开了口,有点冷的嗓音难得带了点清晨的慵懒感。   “……”樊绝“蹭”一下坐了起来。   燕止掀开一角被子离开了床。   从樊绝的角度,可以很明显地看到燕止的裤子那里,往里皱了点。   樊绝耳朵根的红开始弥漫开来:睡一觉起来,裤子有点皱也很正常对吧……   樊绝在燕止转身的那一刻,把被子拢了一点。   燕止的目光落向樊绝的被子,又抬起来看了看樊绝的脸:“很正常的现象,你可以自己去浴室解决。”   但这对樊绝来说一点也不正常。   他几千年来从来没有这样过!   是不是燕止对他做了什么?   樊绝盯着燕止。   燕止:“?”樊绝怎么一副自己欺负他了的表情。   他想了想:或许是樊绝被人看着害羞。   于是大审判官善解人意地背过身去。   燕止一转身,樊绝就又看见了大审判官裤子上那点褶皱,更不淡定了。   “你离我远点,”樊绝突然开口,“别让我看见你,我就会好了。”   燕止的背影顿了一下,然后突然也偏了一下头,离开了房间。   ……   樊绝没去浴室解决。   没有大审判官在,樊绝硬是等到自己没了感觉,才缓缓走了出去。   外面的燕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了衣服,他靠在门边的墙上,似乎有点出神。   “在想什么?”樊绝走过去,“我亲爱的师兄。”   燕止抬头,目光又落回樊绝的脸上。   樊绝不喜欢燕止,一切都只是逢场作戏。   这是大审判官知道的事。   中药也好,亲吻也好,包括早上……都可以说是正常的生理现象。   但是樊绝说,不看见燕止就会好了,是什么意思?   是说燕止能挑起他的……   但樊绝按理来说并不喜欢……   生理性喜欢吗?燕止想,自己长得很合樊绝的胃口?   燕止没觉得他能好看到让樊绝有感觉。   那是什么别的?   可能是看到他,回忆起了之前几次走火的时候吧。   “过来。”燕止突然朝樊绝开口。   “嗯?”燕止最近真的越来越爱命令他了,樊绝这么想着,还是走到了燕止面前。   燕止手里拿了一根皮筋:“转头。”   樊绝乖乖转头。   燕止拢起樊绝的头发,替樊绝重新扎了一个有点酷的辫子。   樊绝的思绪突然跑偏了:大审判官是不是每天都要对着镜子,自己给自己扎好高马尾。   他的马尾那么长,应该会很不方便。说不定要一边抓着头发,一边用唇咬着皮筋……   “很熟练,”樊绝摸了下扎好的辫子,转过身,“我以后可以给你扎马尾吗?”   以樊绝从来没扎过辫子的手艺……   “那我可以不用见人了。”燕止毫不留情地说。   樊绝耸了下肩,然后去拿手机:下午他还要和洛星野一起去上课。   他打开手机,发现手机黑屏了,一点反应也没有:“坏了?”   “……”燕止抛给他一个充电器,又指了指一旁的插头。   樊绝研究了一会儿,顺利给手机充上了电。   然后樊绝就发现,洛星野昨天居然还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一条是晚上8点的。   洛星野:大魔头!学校是很严肃正经的地方!晚上好好睡觉好吗?不要做什么不严肃不正经的事……   樊绝:“?”什么不严肃不正经的事?   一条是晚上10点的。   洛星野:大魔头你睡了吗?怎么不回我?该不会是真的……   一条是晚上11点的。   洛星野:大魔头……挺久的哈,你……明天学生们都要上课,还是别一直……   樊绝:什么挺久?不回他消息的时间吗?他也没办法,不知道手机居然还有充电这一说。   晚上12点还有一条。   洛星野:大魔头你别说,晚上一个人住宿舍还挺渗人的……偶尔不知道怎么回事,还能听到门外有人敲门,不知道是不是谁走错了……不知不觉就想起了那些校园灵异传说,我还是贴两张符在门口吧。不过仔细想想,比起一个人,还是你比较吓人……   等到凌晨2点的时候,洛星野发的消息语气突然急切了起来,还一连发了好几条。   洛星野:我靠我承认我错了大魔头,一个人比和你在一起可怕多了,我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啊,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洛星野:快快快回来,真的邪了门了,我觉得这里真的有事……   洛星野:我靠救命啊樊绝,好像有……   再后来洛星野就了无音讯了。   樊绝皱了下眉:洛星野这小子不会真遇上什么灵异事件了吧?   “怎么?”燕止也走了过来。   樊绝把洛星野发的最后几条奇怪信息告诉燕止,然后转而拨了洛星野的电话:“小道士那点三脚猫功夫,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燕止:“……”其实洛星野一点也不三脚猫,他几乎是这一代人类修士里天才中的天才,这个年纪法力便已经达到了不知道多少人一辈子达不到的高度,更别提还是个符咒天才。   只是比起樊绝这种天地灵物来说差了而已。   如果能让洛星野这么简单就出了事,甚至连半点打斗的法力波动都没有,那对手绝对不好对付。   电话“嘀嘀嘀”响了好一会儿,正当樊绝都皱起了点眉的时候,终于被接通了。   “喂,”那边洛星野打了个哈欠,声音还带了点刚睡醒的倦意,“樊绝,大清早的,打电话干什么?”   樊绝顿了顿,小道士看起来没什么事:“你昨天半夜发的那几条信息,是什么意思?”   “害,”洛星野叹了一声,“就有东西一直挠我的门,给我吓了一跳,我后来出去一看是只野猫而已……然后就睡了。对了,今天的课你帮我翘了,我想去学校里转转,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东西……”   “这样啊。”樊绝看了眼燕止,突然道,“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是和我一起……”   “别,“洛星野拒绝,“我有符咒能怕什么?跟你待在一起最可怕好吧?”   “啊……那好,”樊绝懒懒应了一声,“那随你。”   “没事我挂了,”洛星野又打了个哈欠,“我还要睡回笼觉呢……一大早的……”   说完洛星野就挂了电话。   樊绝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把手机屏幕摊开,看向燕止。   燕止也正看着手机屏幕,过了一会儿才把目光抬起来,和樊绝四目相对。   半晌,樊绝缓缓笑了:“小道士听起来,好像不太对劲啊。” 第40章   樊绝和燕止没知会洛星野, 一起去了宿舍一趟。   老远就能看见宿舍楼,以及洛星野住的那间宿舍,宿舍门关得死死的, 有一种阴沉的安静。   洛星野住在3层最后一间,樊绝没急着走过去敲门, 而是随手拦住了一个同层正在晾衣服的学生:“昨天晚上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那学生愣了一下, 然后抬头看樊绝的脸一眼,又愣一下:“哎?你不是群里面那个新生帅哥吗?靠, 我还以为p过图呢,你怎么比照片还帅……”   他话音未落,眼神又瞥到了一旁的燕止:“靠靠靠靠靠!哥们你也好帅……”   “……”樊绝揽了下燕止的肩,“我师兄。”   燕止轻轻颔首。   “哥们本来我不想多说,但你们两个长得一看就像好人, ”这位大学生用十分清澈的眼神,给樊绝和燕止极为草率地下了定义, “高年级这几届都知道, 我们这栋宿舍楼闹鬼,还死过人。”   樊绝十分感兴趣地点头:“怎么说?”   “害,流传版本有很多,有一个是说, 以前有一个宿舍搞宿舍霸凌,大冬天的晚上把人从被子里掀起来, 丢到了外面, 那个同学怎么敲他们都不开门 ,全部在宿舍里面笑!然后他们就突然听到“咚——”一声……那个同学跳楼自杀了!从此以后啊,”拿着晾衣杆的同学越讲越投入,声音越放越轻, 越来越阴森,“这栋宿舍楼半夜的时候,就会有那么几间宿舍凭空听到敲门声……”   樊绝挑了下眉,看起来一点也没被这个故事吓到,只是轻声俯在燕止耳旁道:“鬼物现在已经可以随便从鬼界跑到人界了?我怎么依稀记得,我没沉睡之前……”   “不可,”燕止也偏过头,和樊绝咬耳朵,“地府管得很严,几十年前还实现了现代化管理,对每个鬼魂实行编号管理。自此人间闹鬼之事也逐渐少了。”   大学生还在喋喋不休:“这还只是其中一个故事呢。除此之外还有说是半夜跑出去上网,出了车祸的同学头七又回了宿舍敲门,为情所伤的贞子找到了全校最花心的……”   樊绝继续小声和燕止说话:“那他说的这些……”   燕止:“学生们杜撰出来的无稽之谈罢了。”   “那就好,”樊绝眼里带了点不动声色的笑意,“你知道,我怕黑,那怕鬼也再正常不过,师兄要保护好我。”   燕止撩了撩眼皮。   樊绝怕寂寥到让人恐惧的黑,但还真不害怕鬼,以前鬼族在人间乱窜的时候,不小心闯进了樊绝的地盘,结果被樊绝打得满地找牙。   等到燕止赶到的时候,就看到樊绝像牵气球一样用魔气捆住了那些鬼魂的尾巴,把他们牵在手里玩。   那群小鬼被晃得想吐又吐不出来,嘴里一口一口喊着“王上饶命”,被打得心服口服。   最后那群小鬼还是燕止带着樊绝去了一趟地府,还给了酆都大帝。   哦,当时樊绝还趁机抢了阎罗的生死簿,想要看看自己什么时候死来着,结果怎么都没找到自己。   天地灵物,本就超脱三界轮回。   樊绝和燕止,都只有漫长的一世而已。   樊绝见燕止不说话,语气复杂地开口:“我知道我只是一个没人喜欢的魔,你不想保护我也很正常……”   “……”燕止顿了顿,道,“嗯,保护你。”   樊绝轻笑:“所以你喜欢我这只魔?”   “……”   “反正这几个传说吧,都挺真的……”大学生沉浸在自己世界中半天,一抬头,突然发现。面前的两个帅哥压根就没怎么听,正在互相咬耳朵,“喂,你们两个到底有没有在听?”   樊绝很给面子地转过了头:“在听。”   “呵,呵呵呵,你们压根就不信对吧?”大学生呵呵两声,摊了下手,“我以前也不信,但是前段时间,我们这栋宿舍楼突然失踪了个人。”   “嗯?”   “据说他消失的最后一晚,给朋友打了个电话,说有人在敲他的门……之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得了吧!”不远处突然传来另一个学生的喊声,“别吓唬新来的学弟们了好吧?张卓明明是学习压力大,状态不好退学了,你当然见不着他了。”   樊绝:“……”   “嘿嘿,”大学生挠了挠了脑袋,咳了两声,“别拆我台嘛……好吧,其实就是我们宿舍楼刚好在风口,晚上会有风吹动门而已,听起来就像敲门……后来鬼故事就越来越多了,你们放心住就行。”   樊绝:“……”浪费了十五分钟的时间。   “学弟加个朋友圈吧,”大学生从兜里掏出个手机,“我叫张越,认识一下超帅的学弟,有空约你打篮球!”   樊绝:“我没有……”   “加我,我有。”燕止突然开口,“联系我也能找到他。”   “行嘞,”反正都是帅哥,张越也不挑,心情颇好地扫了码,挥手,“我的外卖到了先走了,到时候打篮球叫你们啊!”   燕止关上手机,刚要放回去,樊绝突然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语气复杂:“我还以为师兄有多高冷呢,原来随便一个人就能加到师兄啊。”   “……”燕止,“你有朋友圈?”   每天都在发老年人彩信的樊绝:“……就算没有,你非要加他?想继续听他讲鬼故事?”   “你应该也看出来了他的不对劲,”燕止说,“他身后的同学提到“退学”的张卓时,他的表情反应有蹊跷,何况他的名字……或许并不只是恰好同姓。”   樊绝当然明白,但就是不爽。   “任务结束后教你用朋友圈,加你,”燕止顿了顿,“删了他。”   樊绝愣了下,然后压了压唇角:“嗯。”   ……   樊绝没敲宿舍门,他有宿舍的钥匙,于是尽量压低了声音,悄无声息地转动门锁。   随着“咔嗒”一下门开的声音,樊绝迅速冲了进去,他往四周扫了两眼,然后立刻定位到洛星野床上拱起来的被子。   樊绝用让人绝对反应不过来的速度,迅速掀开被子。   穿着裤衩,裸着上身的洛星野拿着手机和樊绝面面相觑。   樊绝:“……”   燕止:“……樊绝,不许看。”   “我靠靠靠靠靠靠!大魔头你干什么!”洛星野“噌”地一下坐了起来,又想到什么似的立马裹紧了被子,“进来不敲门也就算了,还直接掀我被子,万一我要是裸睡,这辈子的清白就被你毁了!!!”   樊绝古怪地打量了洛星野一会儿:“……”   见樊绝居然还在看,洛星野欲哭无泪,只能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把自己乱丢在床上的衣服捡回来,缩在被子里开始穿:“你……你干嘛一直盯着我……”   总不至于突然不要大审判官,看上他了吧?   简直比鬼故事还鬼好吗?   可恶的樊绝,好好的大魔头不当,一苏醒就开始搞基……还搞到了燕大人……   樊绝看着洛星野熟悉的表情和语气,有些不解地回头与燕止对视。   燕止的眼里也难得有了点疑惑。   “你昨天晚上给我发那些消息是什么意思?”樊绝继续问。   洛星野已经穿好了衣服,总算放心地跳下了床。他回忆了一下昨天发的那些消息,一言难尽地看着大魔头:“我发那些消息什么意思,你难道看不懂吗?”   就是委婉地劝一下樊绝不要太纵欲过度……   樊绝当然看不懂。他想了想,挑重点问:“你昨天说,半夜好像有人敲门?”   “哦,这个啊,”洛星野挠了下头,“一开始我也觉得渗得慌,后来鼓起勇气去开个门……其实就是隔壁宿舍用电器跳闸了,问我有没有小台灯之类的,没什么事。”   樊绝看了洛星野的表情一会儿。   小道士看起来状态没什么问题,说起话来也不心虚。   不过……   “你说是隔壁宿舍敲了你的门?”樊绝说,“你电话里不是说,是野猫在挠门吗?”   洛星野:“嗯?什么电话?”   “今天早上,我给你打的电话。”樊绝指了指洛星野的手机。   “我怎么不记得?难道我睡迷糊了?”洛星野打开手机,翻了一会儿,“没有通话记录啊!”   樊绝打开自己的手机,找到了自己的通话记录给洛星野看。   “见鬼了,”洛星野瞪大眼睛,突然望向樊绝,“你该不会以为是我自己删了吧?我闲得无聊干嘛啊……大审判官可以给我作证,我不是这种人!”   燕止看了洛星野一眼,算是默认。   樊绝当然知道洛星野没这么无聊。他皱了皱眉,想起洛星野昨天最后几条消息的语气:“只是隔壁宿舍来借灯,你为什么发消息说要救命?”   洛星野又愣了愣,他昨天是给樊绝发了消息,起初也确实说有人敲门,但绝对没有给樊绝发过救命:“我没……”   “你也没,”樊绝大概猜到了洛星野要说什么,他突然问,“昨天你什么时候睡的?”   洛星野回忆了一下:“就是他们借完灯之后,大概12点多吧……”   “但你昨天2点还在给我发信息,”樊绝打断他,“如果你已经睡了,那2点给我发信息的人是谁?甚至说今天早上给我打电话的人又是谁?”   洛星野僵住了,一瞬间突然感觉到遍体生寒。   难道有一个人,从昨天半夜到今天早上都一直在他的床边,拿走了他的手机,伪造了昨晚的信息,甚至能模仿他的声音和樊绝通话……   或者说,   他做了这些事,但是突然不记得了?   “大大大大大大大魔头,”洛星野磕磕巴巴地开口,“你……你应该不是在捉弄我吧?” 第41章   “小小小小小小小道士, ”樊绝学着洛星野的语气说话,“我真没兴趣捉弄你。”   洛星野:“……”你现在不就是在捉弄吗?   “嗯……”樊绝思索了一会儿,笑着开口, “说不定只是你梦游了而已,不如这样, 今晚我回宿舍睡。要是你梦游了, 我就一拳打醒你。”   “……”洛星野退后两步,“没听说过梦游的人受不了刺激吗?能不能换一种温柔的方法?”   “愿意看着你就不错了。当然了, 要是你还敢一个人睡,那我也……”   “别别别,”洛星野从来没有觉得大魔头如此亲切过,“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揍我的时候别揍脸就行……”   燕止有些奇怪地看了樊绝一眼:樊绝居然为了洛星野这么干脆地回了宿舍,不黏他了?   樊绝的视线也恰好转了过来, 他看了燕止一眼, 然后眼里带着点揶揄地笑了一下。   燕止:“?”   ……   夜晚的月光有点淡,薄薄一层铺洒在校园里。   洛星野正在下铺趴着玩手机,他一边悠闲地哼歌一边朝头上喊:“你别说大魔头,有你在, 顿时就不怎么害怕了。总感觉什么妖魔鬼怪都能先被你给吓跑……”   “是吗?”头顶传来魔头有些漫不经心的声音,“那你可以考虑一下把贴在门口的黄符换成我的照片。”   “不行, 这传出去了本茅山派第九十八代传人还怎么见人?”洛星野摆了摆手, 不过又马上想起,这里也就他和樊绝而已,神不知鬼不觉的,其实也没人知道……   不过樊绝知道, 这里当然不指他和小道士,还有他的大审判官。   樊绝看一眼被自己裹紧被子,然后搂在怀里的燕止。   燕止被薄被裹住,又被樊绝按在怀里,面无表情地看着樊绝。   樊绝勾了勾唇角,俯在燕止耳畔轻声笑:“嘘,千万别被小道士发现了,师兄。”   燕止:“那你为什么非要我……”   “你知道的,我怕黑,还怕鬼。”樊绝继续说,“万一洛星野真中邪了,我一个人应付不过来,非常需要燕师兄帮我。”   燕止撩撩眼皮。   “而且,洛星野如果真有问题的话,师兄还是藏起来,不让他发现更好,”樊绝笑,“就躲我被子里。”   燕止:“……”怀疑是樊绝的恶趣味。   可惜大审判官担心樊绝的安危,最后还是一脸冷淡地点了头。   樊绝眼里的笑意都要撒出来了。   因为不想让洛星野发现,燕止压根不会乱动。   那樊绝想对大审判官做什么都可以。   抱抱贴贴亲亲。   樊绝把燕止揽得更紧了一点。   他看了眼燕止有些冷淡的薄唇,那里被咬得湿润又艳红后会非常好看。   要不现在就亲吧……   “喂,大魔头。”下铺的洛星野突然喊了一句。   正准备亲燕止的樊绝没什么表情地抬起了头:“……你最好有事。”   “哈……你别这么凶啊,好歹也算是完成过好几个任务的朋友,”洛星野停顿了一下,试探地开口,“难得一起住在宿舍,我们聊聊天呗?”   樊绝一听就知道洛星野有事:“想问什么?”   “这么上道!”洛星野给樊绝点了个赞,他左右张望了两下,然后才十分谨慎地问,“就是……呃……那天我在商场碰到燕大人,他脖子上有……好几道吻痕,你天天和燕大人住在一起,知道是谁咬的吗?”   樊绝感到怀里的人明显僵了一下。   他勾了唇,莫名有种宣告了所有权的感觉。   燕止脖颈上当然是他这个大魔头亲的!   不过燕止不想公开……   樊绝唇角的笑意又淡了下来。   他不是很想骗洛星野这是别人亲的,于是敷衍道:“是吗?我没怎么注意,可能是蚊子咬的吧。”   “得了吧,”洛星野坐起来,靠在床头,俨然一副要好好说道的样子,“我从没见过燕大人这样。肯定是有人亲的!燕大人前一天还在工作,后一天早上又带你来买东西,这么紧的时间下,他唯一能接触到的人只有……真相只有一个……”   樊绝感觉怀里的燕止又动了一下。   他捞起燕止的腰,把大审判官牢牢按在怀里:“别怕。”   洛星野扶了一下自己脸上不存在的眼镜,伸出自己的手指:“那就是……”   樊绝:“不想活了直说。”   “……”洛星野卡了一下,“呃,那就是……蚊子咬的,可恶的蚊子!”   樊绝笑着道:“蚊子很可恶吗?”   “不……不可恶,”洛星野连连摆手,一脸绝望的躺尸下去。   十秒后,他又按捺不住心里的八卦,坐了起来:“喂大魔头,你说……燕大人为什么会愿意让蚊子咬?这么多年了,我从来没见过燕大人这样……更何况,那只蚊子还算燕大人敌对的……”   “当然是喜欢了,”樊绝轻笑道,“那只蚊子那么帅,燕止会喜欢很正常。”   “燕大人才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人!”洛星野撇撇嘴,突然怀疑道,“不会是那只蚊子威胁了他什么,燕大人才被迫就范的吧?”   这话樊绝就不喜欢听了。他沉下眼,一只手抬起怀里人的下巴,用极轻的声音道:“我威胁你了吗?师兄?”   燕止抬了抬眼皮,很想说樊绝现在这样子看起来就很像威胁。   不过樊绝听了肯定不高兴。   “没人能威胁我,”燕止说。   樊绝笑着用鼻尖点了点燕止的鼻尖。   “喂大魔头,怎么不说话了?”洛星野的声音从下铺传来,“该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   “谁能威胁得到大审判官?”樊绝照搬话术,“当然是他愿意了。”   洛星野想想也是。但总觉得还是有些地方想不通。说实话,不提樊绝老是恐吓他这一点,光从颜值实力地位这几点来说,樊绝确实是万里挑一都找不着的好伴侣。   但问题是,他压根就不觉得大审判官会喜欢人!还是个男人……   “那你们……啊不,我是说蚊子和燕大人,谁上谁下啊?”洛星野忍不住继续八卦,“昨天我打了这么久的电话都没接,该不会是……”   樊绝又开始和燕止说悄悄话了:“师兄,谁上谁下是什么意思?”   燕止:“……”   樊绝继续点燕止的鼻尖,示意燕止回答他的问题。   “做的时候,”燕止顿了顿,估计樊绝可能听不懂做的意思,?充道,“上床的时候,谁在上面,谁在下面。”   樊绝眨了下眼:“这是固定的吗?”   他看那本男男×漫的时候,有时候是那个囚徒在狱警上面,有时候是狱警坐在囚徒身上,上次则是囚徒铐住狱警,两个人站着……   这也分不清谁上谁下啊。   燕止大概也明白了樊绝会错了意思,顿了一下还是继续解释:“插入方算上面,被插入方算下面。”   樊绝又眨了眨眼,然后耳朵尖一点点红了。   他把头埋在裹着燕止的被子里一会儿,然后又钻出来,小心翼翼地问燕止:“那师兄想当上面还是下面?”   燕止:“……”樊绝为什么能一脸纯情地问出这种话?   樊绝继续看燕止。   燕止大概也有点无奈了:“我应该没说过要和你做。”   樊绝愣了一下,然后面无表情地躺回去。   一瞬间燕止感觉樊绝那双红眸都不亮了。   “……”燕止,“真到那一步,你想怎么来怎么来。”   樊绝眼睛又亮了起来。   他到时候要把大审判官给狠狠……   不过……怎么才到牵手。   能不能快一点完成任务。   “我说,大魔头,你有点过分了啊,”洛星野幽幽地声音从下铺传了上来,“我已经等了你的回答五分钟了,你该不会是已经在回味昨天晚上……”   “当然是想怎么来怎么来。”樊绝回答得十分有底气。   “我靠……”洛星野忍不住骂了一声。   樊绝其实不是天魔,而是什么魅魔吧?不然从前那么疏离、不近人情的燕大人怎么会对樊绝好到这么……没有原则。   “你……我不会说出去的,不过大魔头,我先说好了哈!”洛星野想了想,还是决定支持大人和大魔头的恋爱,不过……   “嗯?”   “不许辜负燕大人。”燕大人对樊绝这么好,多半是动了真心了。但是洛星野听说魔族很开放,而且樊绝现在被异管局关着……“某只‘蚊子’不会是有什么目的想要接近燕大人,比如想让燕大人恋爱脑放走他之类的吧?我告诉你,燕大人才不是这种人……”   洛星野越说越心虚,毕竟大审判官对樊绝真的好得过分,还真说不定会恋爱脑……   樊绝也难得心虚了,毕竟洛星野也算是猜对了一半,他偷偷瞥了燕止一眼。   燕止看起来倒是没因为这段对话有太大波澜,连眼神都没动,反而是樊绝看了他一眼之后,他也抬起眼看樊绝,似乎是在等着樊绝对他说什么。   樊绝:“!”   大审判官真的好爱他!   等他偷走了神剑之后,不会伤害燕止的。   那如果他跑了之后,燕止被异管局问责……   啧,在哪住不是住。   那间密室条件好,一点也不黑,而且离燕止还近。   只要燕止愿意每天和他一起睡,那他装作继续被困在里面也不是不行。   樊绝伸手,摸摸燕止额间的发尾。   燕止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不会辜负他的。”樊绝突然开口,也不知道是在回答洛星野,还是在给自己和燕止一个承诺。   洛星野愣了愣,他居然在某只超凶的大魔头的话里,听到了某种深情的意味。   他泪流满面地躺下。   还能怎么办呢?   祝福呗。   燕止也因为樊绝这句话僵了一下,他抬眼看着樊绝,似乎想要开口,但樊绝的吻已经落了下来。   这次樊绝撬开了燕止的唇。   他逗弄了燕止的舌尖好一会儿,才松开了燕止的唇,如愿以偿地看着燕止的唇变成了他喜欢的湿润又红艳的样子,然后才笑着开口:“晚安吻,师兄。”   燕止颊边浮出一层薄薄的红,偏过了头去。   ……   午夜十二点。   月亮也藏了起来,宿舍里面伸手不见五指,四周也静得可怕,只依稀听得见均匀的睡眠呼吸声。   突然,呼吸声没有了。   洛星野直愣愣地从床板上挺了起来。   他僵硬地走下了床。   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根本不是梦游,因为他的眼睛正睁得老大,看起来空洞又无神,甚至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感。   他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僵硬地扭了一下头,看向上铺。   那里依旧是一片寂静,床上的人似乎已经睡熟。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上铺,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洛星野终于转了身,然后一步一步,僵硬地走到门口,撕掉了门板的符咒,再一步一步,恍若僵尸般走了出去。   ……   宿舍内,樊绝睁开了那双如血河般流动的眼,饶有兴趣地看着洛星野僵硬的背影。 第42章   洛星野走路的姿势十分诡异, 他的四肢僵直,两只放在身侧的手一动不动,脚一挺一挺地向前, 要多不正常,有多不正常。   樊绝抱臂, 半靠在门槛上, 借着视觉死角观察着洛星野:“小道士醒过来要是知道自己这么走路,可能要自己吓死自己。”   “你不是说你也害怕?”燕止抱剑, 瞥了一眼某位正在悠闲看戏的大魔头。   “我当然害怕,”樊绝立刻假模假样地抖了一下,然后伸手,“所以师兄要牵好我。”   燕止垂下眼,牵了下樊绝的手, 在樊绝弯眼笑时又松开了手:“到外面会被看见。”   樊绝瘫了瘫脸。   他还没来得及张口,突然间瞥到了什么, 然后一把将燕止按回了宿舍内。   燕止蹙了下眉。   樊绝做了个“嘘”的姿势, 然后又指了一下外面。   只见又一个学生,做着和洛星野一模一样的姿势走在了走廊上。经过樊绝的宿舍时,他还突然扭了一下头,用恐怖而空洞的眼睛望了一眼里面。   樊绝屏气凝神。   那个学生缓缓把头扭了回去, 然后继续往前走。   樊绝:“看来中招的不止洛星野一个。”   “他们看起来并不像被摄魂的状态,”燕止分析道, “太僵硬了, 更像是被什么操纵。”   “这么多人类,”樊绝勾了下唇,看着又一个学生以同样的姿势走了过去,“看来对我们大审判官来说有点麻烦啊。”   “先跟过去看看。”燕止说完, 捏了个静息诀,跟了过去。   樊绝若有所思地望了燕止的手一眼。   静息诀没什么好稀罕的,但燕止捏的那个静息诀,简化了很多步骤,方便了不少,但对灵力的要求高了很多。   是一个很明显的改良版。   但问题是……   樊绝也沉下眼,也迅速摸了个静息诀跟上燕止。   如果现在洛星野在这里,就会发现樊绝和燕止使用的静息诀一模一样。   樊绝看着燕止的背影:   燕止为什么会和他……   莫非他们从前认识?   ……   三三两两的学生聚集在了楼道处,樊绝粗略数了一下,大概有二十多个同学。   洛星野,还有他们今天早上遇到的那个叫张越的、以及和张越搭话的同学,全部都在这里面。   樊绝给燕止传音:“不会有什么怪物专门逮着这一层薅吧?那洛星野也是够倒霉的。”   所有被控制的同学一齐走到了楼梯间的夹角,然后突然同时像僵尸一样躬了躬腰。   樊绝也得以看清楼梯间里面的情况。   那里有两张凳子,恰恰好组成了一个小型桌子,而桌子上刚好放着一张照片——   是一个戴着眼镜,长得普普通通的小胖子的照片,他的表情看起来怯懦而内向,肩上不知道停的什么东西,漆黑一团,就这么埋藏在深夜的黑暗中。   但问题是,那张照片是黑白的。   “这看起来是在举行什么封建迷信活动吗?”樊绝好奇传音道。   燕止撩了下眼皮:樊绝还知道封建迷信呢。   樊绝越看越觉得照片里的人有点熟悉:“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他?”   燕止挥了下手里的手机:“他就是张卓。”   樊绝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早上听了那几个故事之后,我就上网搜索了一下,”燕止说,“找到了张卓的入学照片,恰好和这张照片长得一模一样。”   樊绝不得不感慨科技改变生活:“我果然应该好好学习现代知识。不过……”   他总觉得还在别的地方看过这个人。   是哪呢?   “所以按现在的情况来看,”樊绝继续说,“该不会真是什么鬼魂从地府逃了出来,附在这张照片上,找这些学生复仇来了吧?”   燕止沉默了一下:确实像。   “那我们只要顺理成章,毁掉这张照片就行了吧?”樊绝勾了唇,“难得有这么简单的任务。”   燕止觉得有哪里不对,刚要开口,却突然看见刚刚正在拜照片的学生们一起转了头。   樊绝僵了一下,差点以为是他们发现了。   但那群学生们显然没看这里,而是再度僵硬地开始直走了起来。   樊绝:“他们这是又要去哪儿?”   学生们径直向前,从楼梯口再度走到了走廊上,却依然没向旁边转弯。   再前面就是……阳台!   燕止蹙了下眉,抬手握剑。   “你去毁掉那张照片,”樊绝迅速说,“我拦住他们!”   几乎在樊绝话音落下的瞬间,二人便分头行动,立刻来到了两侧。   樊绝手里凝聚魔气,轰一下打在了阳台上,紧接着,一个红光凝成的屏障就拦住了所有要跳下阳台的学生。   另一侧,燕止拔出神剑,他的一双金眸溢出金光,神剑之上便也随之凝出寒芒,下一秒,燕止毫不犹豫的挥剑,凌厉的剑气直接将照片连着凳子一齐斩碎!   樊绝松了口气:“先看看小道……”   人群中的洛星野突然抬臂,洒出两道黄符,一道攻向那道魔气凝成的屏障,另一道直冲樊绝!   樊绝迎上洛星野空洞而僵硬的眼神。   怎么会?   毁掉照片不仅没有用,对这群学生的控制反而还变本加厉起来,甚至能让洛星野使用符咒对他动手!   樊绝皱了下眉,挥手就将飞来的符咒碾成飞灰!然而下一秒,另一道符咒已经将魔气屏障轰出一个大口来,开始有学生僵硬地攀上阳台,准备从那个大口上跳下去。   樊绝刚要出手阻止,又是几道符咒飞了过来。   樊绝面无表情地用魔气再度湮灭那几道符咒,洛星野却拔出了桃木剑,再度攻向了他。   樊绝在心里冷笑一声:还真是小瞧了洛星野。   他也不再留情,一双红瞳里像是盛满一座血河一般,浓重的魔气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猛地冲向洛星野!   燕止已经从楼梯间赶到了阳台,只一眼便看见樊绝凝出了厚重的魔气攻向洛星野:“樊绝,不可伤人!”   樊绝置若罔闻,强大的魔气“轰”地打了下去!   打的却不是洛星野,而是洛星野旁边的张越!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张越身上居然同样凝聚起强大的灵力,直接与樊绝的魔气对抗起来。   樊绝勾唇笑了:“果然是你。”   从一开始他就觉得那张黑白照片有点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直到洛星野攻击他的时候,他无意间瞥了一眼站在洛星野旁边的张越。   如果张卓瘦下来,不就刚好是张越的样子吗?   但眼前的人不是人类,更确切的说,不是完全的人类,他身上的……明显是属于妖怪的灵力!   张越诡异地笑了一下,也不再遮掩:“被你发现了啊,那又怎么……”   “样”字还没说出口,张越身上爆发出来的灵力就被恐怖的魔气直接击碎,樊绝冲了过来,毫不犹豫地一把拎起张越的领口:“这点实力,还是不要在我面前叫嚣了吧?”   张越:“……”丫的他的灵力已经很强了好吗?樊绝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他咬了下牙,突然抬头看着樊绝道:“你们不敢伤害人类是吧?我的身躯,是人类的身躯,你敢动手吗?”   樊绝冷眼看着他,却没再动作。   张越笑了。看来就跟那个人告诉他的一样,樊绝真的不敢对人类动手。他阴测测地笑了两声,张口道:“你不动手?那我可动手了哦……”   人群再度移动起来,眼看就有人越过那个被符咒轰出来的大洞,坠下楼去。   樊绝的眼里,血河又缓缓流动了起来:“怨念重成这样,难道你觉得我拿你没办法吗?”   下一秒,樊绝的灵识便进入了张越体内。   所有学生全部都顿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了。   燕止走上前,看了一眼晕过去的张越,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樊绝又一个人冒险进入了别人的意识海。   他会担心樊绝。   ……   和以往不同的是,樊绝刚一进入张越的意识海,就遭到了一团黑雾的猛烈攻击。   黑雾刮起狂风,一下又一下狠狠击向樊绝。   樊绝躲了两次,不耐烦了,突然一伸手,从黑雾里把什么东西给捉了出来。   一只乌鸦在樊绝手里奋力扑腾起来!   “咒鸦啊,”樊绝盯着手里的黑鸟,缓缓笑了起来,“就是你在做祟吧?”   咒鸦扑腾着翅膀,狠狠盯着樊绝。   “妖怪很少有不怕我的,”樊绝饶有兴致地盯着它,“除非……你是被人类豢养长大的。那张照片里面,张卓肩膀上黑漆漆的那一团就是你吧?怎么,那个人好歹养了你,你却占据了他的身体……”   咒鸦嘎嘎叫了起来:“我只是在替主人报仇!这群可恶的人类!”   樊绝闻言,一边拎着它的翅膀,一边往四周看。   有一说一,樊绝之所以能够不费吹灰之力地摄魂,就是因为这只乌鸦和张卓本身的怨念实在太大了。   “张卓就是张越,”樊绝若有所思地想,“他改头换面,重新来到大学,就是想要复仇?”   咒鸦怨愤地看着他,一点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樊绝一点儿也不着急,他都到张卓的意识海里了,还怕找不到原因吗?   樊绝翻开了张卓厚重的,充斥着浓浓怨气的记忆碎片。   ……   “你恶不恶心,一天到晚带着只乌鸦干什么?晦气!”   张卓抱着乌鸦不说话,他的心里想:“乌鸦其实是益鸟,从前在乡下,它经常帮我们……”   然而现实中,他什么都没敢说出来。   “你脑子是不是有病!又挫又肥的土鳖,你当这里是你的土老冒乡下呢?放只乌鸦在寝室里乱飞,回头信不信我找辅导员举报你?”   “不……不行…”   “给我滚,今天我们再看见你带着这只乌鸦,就连人带鸟一起丢出去,别想进寝室!”   樊绝若有所思地看着这段记忆:“对面骂得真脏。不过……张卓为什么不给你买个笼子?”   毕竟乌鸦也确实影响到了其他人的生活。   咒鸦嘎了一声,气冲冲道:“你喜欢被关在笼子里吗?”   樊绝愣了愣。   与普通的鸟雀不同,咒鸦其实已经成精了,如果把它继续关在笼子里,就像是把樊绝关在囚狱中一样,对大多数妖精来说,都是不情愿的。   樊绝问:“那你为什么不离开呢?”   “因为我是主人唯一的朋友,主人离不开我。”   樊绝顿了顿,继续翻看起这段记忆。   张卓和现在的张越非常不同,他长得不算好看,内向又不爱说话,再加上随身带着一只“不吉利”的乌鸦,从小就很难交到朋友。   越难交到朋友,他就越视咒鸦为他唯一的玩伴,也就越离不开他。   逐渐便恶性循环了起来。   “都是我的错,又穷又土,长得又不好看,所以他们才不和我玩,”张卓抱着咒鸦,“你是我唯一的朋友了。”   所以本已成精,即将离开的咒鸦为了这句话留下来了。   樊绝突然想:妖怪有时候真是一种长情的生物,壁虎精如此,咒鸦精也是如此。   那晚张卓还是一声不吭地抱着乌鸦进了宿舍。   结果当晚,气急败坏的舍友一把抓住乌鸦,捆住它的翅膀,将它从宿舍阳台上扔了出去:“我说话算话,去死吧!”   结果让人没想到的是,张卓居然为了救乌鸦,情急之下,一起从阳台上跳了下去。   咒鸦已经成精了,摔下去也没事,但张卓却四肢骨折,断了三根肋骨。   咒鸦仓惶地大叫着,用嘴一下又一下地啄着宿舍门。   被吓傻的舍友躲在里面,压根不敢出来。   好在摔下住的楼层并不高,张卓保住了小命,最后只是因伤退学了。   张卓一动不动躺在病床的时候,心里的怨恨达到了极点。   凭什么这些人要这么对他?就因为出身不好?就因为长得不好看吗?   咒鸦精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就因为它是乌鸦,所以人类就厌弃它,如此对待它和它的主人。   它怀着满腔的怨恨,躲在医院的窗户外偷偷看着张卓。   直到咒鸦精听到了一个声音:   “我可以给你力量复仇,要做一个交易吗?”   ……   “原来是这样啊,又是那个幕后人搞的鬼,”樊绝拎起咒鸦,“你和张卓同意了他的交易。”   “不!”咒鸦精嘎嘎乱叫,“要怪就怪到我一个人身上吧,是我告诉主人……”   咒鸦精接受了交易,获得了强大的力量,但要完成这一切,只靠它一个人不够。   所以躺在床上的张卓看见他长大的那只乌鸦从窗户外飞了进来,居然向他开口说话了:   “我有办法让你获得人类的喜欢,还可以向他们复仇。只要你把你的身体分给我一部分,不用太多,我只会在晚上你睡着的时候出来……”   张卓不过是慌了几秒,就答应了咒鸦精的要求。   为了不让那些人怀疑,张卓甚至改了名字,减了肥,练习了口才、篮球,重新进入了校园。   咒鸦精以怨咒蛊惑人,每晚他都会敲门引那些人类出来,再将他们彻底控制。   这些被控制的人类,将永永远远簇拥张卓,把张卓当作无上景仰的神。   至于代价……   按照那个神秘人的要求,咒鸦精会在有一天控制他们集体跳楼。   除此以外,还要帮他在学校里找到那块遗失的镇魔石。   咒鸦精答应了。   正好为他的主人复仇,不是吗?   难怪洛星野也只有晚上变得诡异。   “你说的神秘人指的那一天,就是今天吧?”樊绝啧了一声,“看来他还是冲着我来的啊。小木偶精的事也是你做的?”   “是那个人附身张卓做的。”咒鸦精连忙道,“张卓不知道。他只是想多一点朋友而已,嘎。”   樊绝看着记忆碎片中的画面,想了想道:“你有没有想过,张卓不受人欢迎,与他的外貌和来历关系并不大,只是因为他不愿意表达?他变成张越后,虽然瘦了,但外貌也没有多出挑,不过喜欢他的人似乎变多了吧?”   咒鸦精愣了一下:“不,不是这样的,只是因为我用怨咒控制了他们,让他们潜意识里喜欢张越……”   “随你怎么说,”樊绝懒得和他辩驳,“张越上学,打篮球,在网上社交,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被你控制了吗?”   咒鸦精顿住了。   真的是因为这样吗?那他这些年陪伴张卓,究竟是好是坏?   “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没空去在意别人的眼光,”樊绝说,“何况,哪怕我这个大魔头都知道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是谁的仇就找谁去报。”   曾经的舍友因为这件事被带去了警局,没多久就转学了。   而现在的这群学生,只是他们怨恨的宣泄品而已。   弄清楚了事实的真相,樊绝也没必要再待在里面。   “大审判官应该等我很久了,”樊绝拎起咒鸦精,轻笑道,“还是别占着别人的身体了,跟我一起出去吧。”   下一秒,一道流光划过,樊绝便离开了张卓的身体。   燕止正靠在阳台旁等他。   樊绝出来了的第一秒,樊绝就发现了他,大审判官抬眼看向樊绝:“有没有……”   “没受伤。”樊绝勾了下唇,想牵大审判官的手,却又马上想起来了这是该死的室外,只能重新放下了手。   另一只手把咒鸦抛向了洛星野:“该醒了。”   洛星野“哎呦”一声,被一只乌鸦正中脑袋,一脸懵地把咒鸦薅下来:“我怎么在这里?”   “被咒鸦精控制了。”   “不是,我也太惨了吧?”洛星野默默留下面条泪,“前几天被木偶精控制的后遗症都还没好呢,又来?”   “那个神秘的幕后人就等着我伤害人类,当然喜欢从这方面入手。”   洛星野摇摇手里的咒鸦:“这只乌鸦怎么处理?”   “先带走,”燕止说,“其他学生马上就要醒了。”   燕止话音刚落,一旁的张越便醒了过来,他看着洛星野手里的咒鸦,就要扑过来:“放了它,它是我唯一的朋友!”   “你现在已经有很多朋友了,”樊绝不慌不忙道,“它让这群普通学生差点跳楼,当然要被大审判官带回去治罪了……”   张越一愣,看着周围仍然呆立在原地的同学们。   这些同学有的早上还在和他聊天,有的中午给他带了饭,有的刚和他打完一场酣畅淋漓的篮球,而他差一点害死他们。   张越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   被洛星野拎在手里的咒鸦也看到了主人的眼神。   那一刻它恍然了一会儿,然后突然明白过来:原来主人真的不恨他们,他只是想要更多的朋友而已。   是他做错了。   或许没有他,主人能够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也能够拥有一个更好的人生。   “我应该离开了。”咒鸦精转头对洛星野说,“带我走吧,嘎。”   “不!”张越愣了愣,突然大叫道,他一把爬上了阳台,喊,“它是我唯一的朋友!都是为了我!都是因为我!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愿意偿命!”   下一秒!张越直接跃了下去!   燕止的瞳孔巨烈震荡起来,他看见樊绝几乎同时一起跳了下去!   ……   樊绝跳下去的时候没想那么多。   他记得燕止说过,不许伤害人类。   不然就不和他牵手,不和他抱抱了。   樊绝飞速地下坠着,他一把拉住张越的肩膀,就要把他往上拉。   但张越在混乱的下坠中,一把推开了他。   等樊绝再度拉到他时,已经来不及了!   要是这个人类受伤了,大审判官会伤心吧,樊绝想。   于是千钧一发之际,樊绝用自己的身体垫在了张越身下。   “砰——”一声,两人齐齐落在了校园坚硬的土地地上。   啧,第一次英雄救美,居然救的不是大审判官。   樊绝闭上眼前,有些没好气地想到。   ……   燕止的宿舍内。   暖黄的日光透过柔软而洁白的窗纱,点点撒在了温暖的大床上,英俊的男人正躺在那里,点点暖光撒在他有些泛红的发尾上。   燕止正站在窗前,抬眸望着碧蓝的晴空。   你不是说樊绝永远学不会约束自己,总有一天会伤害人类吗?   如果……他会呢?   明明没有开口,燕止这句话却像是在说给谁听一样。   良久,他垂下眸,然后拉上了窗帘。   燕止缓缓走近樊绝。   床的一角微微凹陷,燕止坐在樊绝旁边,静静看着他。   虽然天魔的生命力足够强,但摔下去的那一下,樊绝甚至没来得及用法力。   燕止的指腹触上樊绝的脸颊。   怎么这么笨,万一受伤了怎么办?   就是为了和他牵手,拥抱吗?   还是为了让他放松警惕,从而有更多的机会逃跑?   樊绝。   燕止垂下眸,看了这只可恶的大魔头,然后突然缓缓俯下身。   燕止吻上了樊绝的唇。   只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燕止刚要离开,突然有一只手将燕止再度按了下来,紧接着他便被直接带着翻了过去,某只大魔头直接翻了个身压住他,然后深吻了过来。   燕止被这个凶猛的吻带得被迫仰起来了头,耳坠随着樊绝的动作,微微晃了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樊绝才吮了一下燕止的舌尖,恋恋不舍地结束了这个吻。   燕止的发又乱了,他躺在床上,金眸因为樊绝的吻半阖了一点儿,就这么直直盯着樊绝看。   樊绝也同样盯着燕止看,他的眼神带着藏不住的笑意,望了燕止好一会儿。良久,他又俯下头,学着燕止刚才吻他的样子啄了一下燕止的唇,然后才问:   “大审判官刚才,是第三个任务的报酬,还是就是想吻我了?” 第43章   燕止静静看了樊绝一会儿:“不装了?”   “……”樊绝把燕止的脸捧起来, “大审判官都亲我了,当然不能继续睡了,你都不担心一下我是不是真的没事。”   燕止不太习惯这个被别人钳制的姿势, 他扭了下头,结果樊绝一下又把他的头掰回来了。他默了默:“没事了就从我身上下来。”   樊绝正弯腰半跪在他身上, 姿势实在太不纯洁了。燕止每次一动, 樊绝就会用腿夹燕止的腿一下,让他不准乱跑。   “有事。我摔成这样, 大审判官不安慰我一下吗?”   燕止:“……”那点高度,樊绝哪怕不用法力,也最多脑子摔懵一下,根本不可能受伤。   “张越没事吧?”樊绝又问。   “没事,我清除了他的所有记忆, ”燕止说,“咒鸦精被洛星野带回去交差了。”   “哦, 那我第三个任务就完成了, ”樊绝笑着凑近燕止,二人的鼻尖与鼻尖相触,“你不安慰我的话,我就自己来拿了。”   燕止看着樊绝, 突然伸出舌尖,舔了下樊绝的唇瓣。   好……的邀请方式。   樊绝暗下眼神, 激烈地吻起燕止来。   ……   不知道什么时候, 两人换了姿势坐了起来,樊绝按住燕止的肩,把他按在床头,继续偏头吻着大审判官。   太凶了。   燕止连往后退的空间都没有, 只能被迫仰头接受这个吻,最后索性闭上了眼睛不再去管,任这个吻越来越深。   床上的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   “哐——”一声,门被猛地推开,紧接着是洛星野大嗓门的声音:“我回来了燕大人!樊绝醒了没……我靠!”   樊绝和燕止同时停止了动作。   樊绝笑了一声,偏头意味不明地看了洛星野一眼。   洛星野感觉自己的死期不远了:“……那个,我什么也没看见,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就跑,恨不得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站住。”樊绝开了口。   洛星野浑身一僵。   完了现在这种情况燕大人已经和樊绝夫夫同心,保不了他了。难道他一代天才、茅山派第九十八代传人就要陨命于此!   洛星野僵硬转头,顺便十分自觉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比昨天晚上还要像僵尸:“这位魔头,您……喊小的有什么事吗?”   头一回在小道士口中听到了对自己的尊称,樊绝饶有兴致地看了洛星野一眼:“现在知道怕了?”   “我错了!”洛星野光速滑跪,“我再也不敢进屋不敲门!再也不敢八卦了!求放过呜呜呜。”   燕止被抱着他的樊绝遮挡了点视线,他偏头将目光落向洛星野,突然道:“过来。”   洛星野浑身又抖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才道:“不好吧。要不您二位先do完穿上衣服再……听说do到一半不能忍……”   樊绝眨眨眼:“do是什么?”   “……”燕止知道洛星野误会了什么,他轻轻推了下樊绝,樊绝看了燕止一会儿,还是起身让开了。   燕止又看向洛星野:“过来。我不会再说第三次。”   洛星野愣了愣,一边捂着眼睛,一边小心翼地向前移动。   然后“扑通”一声,他踩到了落在地上的被子,直接摔了个滑铲。   “噗。”樊绝忍不住偷笑。   这一摔,洛星野下意识两手撑地,视线没了遮挡,他看见樊绝和燕止正好整以瑕地看着他,身上的衣服整整齐齐:“你们没do啊!”   刚刚他进来的时候就粗略晃了一眼。看见樊绝正把大审判官压在床头做什么……   这种情况,都在床上了,难道不是传说中的坐姿play吗!   居然什么都没做!!   大魔头你怎么回事!!!   而洛星野口中的大魔头只是偏了偏头,又问了燕止一次:“do是什么意思?”   燕止瞥樊绝一眼:“上床的意思。”   洛星野:“!!!”这两个字居然能从燕大人口里说出来,他眼中曾经那个冷漠无情、不苟言笑,公正无私的大审判官呢!   大审判官把目光落回了洛星野身上。   洛星野:“……”要不您二位还是继续调情吧。   然而燕止却伸出手,食指和中指上凝聚起一点金光:“封。”   燕止话音落下的同时,那一点金光便飞入了洛星野的额头。   洛星野吓得立刻捂住了头。   燕大人肯定是要清除他的记忆了。呜呜呜其实他还挺不舍得的……   10秒后,洛星野一脸懵地抬起头:“我怎么还记得?”   樊绝在旁边揶揄着开口:“给你施的是禁言术,你当然还记得了。”   洛星野愣了愣。   燕止道:“除你我三人之外,你无法向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燕大人您就放心吧!”洛星野顿时高兴了,他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您是我最敬仰的人!大魔头……也算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守护大魔头和大审判官的爱情!   “镇魔石有消息了吗?”燕止不想多聊这个,索性转了话题,“和咒鸦有关?”   “我问过了,”洛星野说,“咒鸦说那道声音也只是吩咐它找过,说明他们也不知道镇魔石在哪里……我们一定要提前找到它。”   “这么说来,我们还要在学校待一阵?”樊绝唇角勾了勾,他倒是希望一直待在这儿,不仅可以不用回到那间封闭的囚室,还能天天撒娇和燕止睡在一起。   “你或许应该考虑一下怎么应付学校的课程。”燕止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感觉大魔头连24个英文字母都不会,更别提其它的……”洛星野无情嘲笑,“放心吧,有我罩着你……”   燕止:“你的英语看起来也是自创的。”   洛星野:“……”   这回轮到樊绝嘲笑洛星野了。   ……   之后洛星野以被附身多次,元气消耗严重,要恢复身体为由,请了上午两节课的假,美美回去睡了回笼觉。   樊绝倒是按规矩上了课,准备趁机找找镇魔石的线索。   上午两节课挺水,没讲几句就放起了短片。   樊绝百无聊赖地撑着头,看着不太感兴趣的短片内容。   燕止为什么要当他师兄?   要是能和他一起上课就好了。   烦。   “喂,是樊绝同学吗?”旁边有人小声打招呼。   樊绝撩了撩眼皮看过去,是个戴眼镜的男生。   “哇,你真是比照片里还要好看!”男生笑着开口,“居然和我是一个系的哎!我叫尹文杰。”   樊绝给面子地点了下头。   虽然更像是被短片催眠到要睡着了。   “我们群里最近都在讨论你,还有另一个天才师兄,”尹文杰想了想,试探着开口,“话说,你真的有男朋友了?不是拒绝那个男生的借口吧?”   樊绝抬了抬眼,似乎在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男生似乎也觉得自己有点八卦,嘿嘿笑了两声,就要止住话头。   没想到樊绝居然又开口了:“嗯。”   “哇居然是真的!”   樊绝看着尹文杰一副大为震撼的样子,很是不解,现代世界男人和男人谈恋爱不是很正常吗?他在稀奇什么?难道……   “你们大学不让谈恋爱?”樊绝问。   “让让让!”尹文杰连忙道,“自由开放,不会有什么歧视之类的……”   樊绝把头转了回去。   “说起来,你和你男朋友还挺配的,”尹文杰还在刷手机,“都很好看!”   樊绝竖起耳朵。   难道燕止和他在一起的照片被拍到了?燕止好像不愿意公开来着……   樊绝把头又重新扭了过来:“男朋友?”   尹文杰把手机伸了过来:“就是这个吧?大家都说你们两个一直待在一起……”   “……”樊绝看着照片里的洛星野,感觉自己好像被雷劈了。   “哎?”尹文杰也觉得樊绝的表情不对劲,“不是他吗?可是我看着他和你走得最近啊!现在表白墙和校园群里都聊爆了,都说你们俩是一对!”   樊绝:“……我们俩只是朋友。”勉强算朋友吧。   “啊??!”男生也愣了一下,然后啪啪啪打字,立刻把最新消息传出去。   樊绝看着男生的手机屏幕。   尹尹尹尹尹:我刚上课呢,刚好坐我们校草旁边,他说照片里不是他男朋友!”   樊绝:“?”校草是什么?他怎么就是校草了?   群里有人和他有一样的疑问。   不想上学啊啊啊:他怎么就是校草了?没看到表白墙上的评选还没出来吗?   樊绝:“什么评选?”   尹文杰立刻点到朋友圈,给樊绝看了一眼表白墙:只见又热心又闲得慌的大学生们已经组织起来,兴高采烈地举行着校草评选。   并排挂在最前面的照片……一张是正在领取通知书的樊绝,另一张是戴着工牌,站在教室里的燕止。   樊绝:“……”挺好的,和大审判官一起上榜了。   群里的讨论还在继续。   小红爱做饭:他就是校草啊!另一位师兄是其他高校交换过来的,当然不算了!   不想上早八:这么一说真是啊!   一天要睡25个小时:话说楼上的,我觉得那就是他男朋友,没看他和其他男生走得近啊!   昵称已被占用:懂的都懂好不,不好意思承认呗。   再也不氪了:同意!   豆花要吃甜的:同意!   作业做不完了:同意!   同意+10086……   樊绝:“?”   尹文杰心虚地看了一眼樊绝:“咳,好像解释不清了。要不你发个朋友圈官宣什么的,大家就都get了!”   樊绝面无表情地转头。   他男朋友明明是大审判官。   但他不能发朋友圈,因为燕止不想公开。   想到这里,他心情都变差了起来,决定一下课就回去把洛星野从床上拎起来,让他赶紧发朋友圈去解释。   烦。   下课铃很快就响了。   樊绝半点也不留恋,瘫着一张脸转头就走,结果刚走出教室,就看见了他的正牌男朋友——燕止正靠在走廊上使用手机。   樊绝的脚步慢了下来。   其实仔细想想,燕止也不算他的正牌男朋友,只是他自封的而已。   大审判官从来没有承认过。   想到这里,樊绝的心情更差了起来。他慢慢走到燕止旁边,表情很淡地问:“你来干什么?”   燕止闻言看了一眼樊绝,然后放下手机:“一起去食堂吃个饭?”   虽然心情不好,但燕止难得主动邀约,樊绝还是点了点头:“怎么?镇魔石有消息了?”   燕止和樊绝并排走在走廊上:“没有。”   “那你找我……”   燕止脚步顿了下来,他看着樊绝,然后举起手机晃了晃:“听说谁和你待在一块久一点,谁就是你男朋友,是吗?” 第44章   樊绝愣了愣。   大审判官这是什么意思?   想要当他男朋友吗?   但燕止不是说不能公开?   连牵手拥抱都要躲起来, 怎么突然要做他男朋友了?   樊绝顿下脚步,转头,摸了摸燕止的额头。   燕止:“……你干什么?”   看起来没有生病, 也没有被人夺舍。   “不是说,不能被别人发现吗?”樊绝问。   “有实质性的证据吗?”燕止把樊绝的手拿开, 顺手握了一下, “一切都只是他们的猜测而已。”   就像刚才,谁能确切地说燕止就是牵了一下大魔头的手呢?   樊绝刚刚被牵过的手指弯了弯:哦, 他知道了,这种他在片场听过,叫做绯闻男友。   也算升档了。   再努努力就是正牌男朋友了。   不过……   “你想让他们以为你是男朋友,”樊绝把唇角压了压,“大审判官吃醋了?”   燕止没回答樊绝, 只是转移了话题:“如果我再不过来,洛星野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樊绝偏头看了燕止一眼。   不回答就是默认。   大审判官居然会吃醋吗?   那是不是就喜欢上他了?   那他是不是马上就能偷到剑了?   等偷到剑后他就可以和燕止在一起了。   好想现在就牵燕止的手。   可惜不能。樊绝叹了口气。   “……”走进食堂的燕止听着旁边某位魔头的叹息, 脚步顿了顿。   等到刷完饭卡落座, 周围就有不少人把目光投了过来,偶尔还有一两下轻微的“咔嚓”快门声。   樊绝假模假样地夹起一块他并不需要摄入的食物:对,就这么拍。把他和洛星野的照片都刷掉好吗?   想到这里,樊绝还特地打开了手机。   没想到睡完回笼觉的洛星野已经信息轰炸了过来:   “卧靠大魔头, 你应该还没上网吧?最近千万不要上网!咳……那个网上有毒有害信息很多的,你还什么都不懂!还是不要上网好了……”   “在?看到我这条信息了没有?千万不要上网!”   “……算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先说好了,我现在坦白了,你就不许打我了哈。我发现网上有点奇葩的谣言……居然说我……不是啊!我还想要我这条小命呢,可不兴这么造谣啊!不过没关系!我已经去解释了!你等着啊, 别急着过来打我!”   说完洛星野就发过来了他的朋友圈截图:   “我靠兄弟们不要乱传啊!我是妥妥大直男,以后还要找女朋友的,一开学就传这个,我大学四年不得直接丧失择偶权啊!   为什么和樊绝一起来报道?因为樊绝是我的远房表哥啊!咱俩一块从乡下搭三轮车进的城,不要破坏我们的革命友谊好吗?被樊绝和他男朋友知道了,吾命休矣!   赶紧把照片删了!我这条朋友圈该扩散该扩散!告诉他就别乱传了啊!不然以后我找不到女朋友你们负责!”   洛星野不愧是社交小能手,一条朋友圈下面几乎上百条回复:   【666,原来是表哥啊,不好意思哈,照片删了,哥们回头带你出去吃饭,介绍漂亮学姐给你!】   【我早说了,看见那张照片我的gay达压根就没响!你们两个,一个人都没有响!我现在严重怀疑樊绝只是找个借口拒绝桃花。】   【哪有人找这种借口的,以后丧失择偶权怎么办?】   【长这么一张脸,怎么都不会丧失择偶权好吗?】   【但我还是觉得……】   【行了!都别吵了!我相信哥们说的话!因为……你猜怎么着?我遇到樊绝和他正牌男朋友了!】   【照片jpg】   附上的那张照片,就是刚刚樊绝和燕止在食堂打饭时拍的。   樊绝:大学生……传播消息的能力真快。   不过……洛星野说要找女朋友是什么意思?直男又是什么?   这不是一个男人与男人结合繁衍的时代吗?   难道洛星野是他们当中少数的另类?   古代似乎也有这种人来着。   樊绝理解并礼貌表示了1秒钟的同情。   不过那张照片下面回复的消息就更有意思了。   【!!!我们学校这么帅的帅哥居然有两个吗?】   【啧,消息不够灵通吧,那就是前几天交换过来的师兄啊!】   【我靠这就说得通了,我记得我们辅导员提过,以师兄的科研成绩,本来可以直接出国研究中外合作项目的,怎么会突然来了我们一个普通大学……原来是陪男朋友来了!】   樊绝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很好,就要这么认为。   师兄就是来陪他的。   【伤心欲绝,果然帅哥之间都是内部消化的……】   【不是,你们这就笃定他们两个是一对儿了?师兄弟一起吃个饭很正常吧?说不定人家就刚认识,刚误会完一个哥们又误会另一个?不好吧?总不能樊绝只要和男的在一起,就猜他们有一腿吧?】   【不是啊,这次真的不一样!我在走廊上遇到他们了!樊绝摸师兄的额头啊!看起来超级暧昧的,你就说刘备会摸关羽的额头吗?】   【嘿!这有什么吵的,问问洛星野不就行了吗?@洛星野。】   【@洛星野+1】   【@洛星野+1】   ……   【@洛星野+10086】   刚才还回复消息回复得十分踊跃的洛星野突然装死了。   “……”他哪敢回啊,回“是”燕止和禁言咒拿他好看,回“不是”感觉大魔头估计要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左右都不行,不如装死。   但装死更容易被人看出蹊跷。   【不是哥们人呢,怎么不回了?倒是出来说一声啊!】   【奇了怪了,刚刚不是还在吗?】   【……我好像大概明白了。】   【……我也心知肚明了。】   【祝99。】   【祝999。】   【祝99999999……】   ……   樊绝对这个结果非常满意,他刚准备回复洛星野,坐在对面的燕止却开口了:   “樊绝,很不乐意和我吃饭?还是……跟洛星野比起来,更不乐意我被当成你的男朋友?”   某只大魔头每天花言巧语,都只是为了偷剑,现在连演都懒得演下去了?   樊绝愣了一下,看向燕止。   燕止看起来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平铺直叙道:“从路上开始就一直叹气,现在又一直看手机……”   而且看着他的时候就叹气,看着手机的时候唇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   樊绝亲了他这么久,都没有一点喜欢他?   “没有,”樊绝总不能说他正津津有味地看着学生们把他们两个凑成一对,还笑得这么开心,只能简单解释,“看洛星野发的澄清朋友圈而已。”   “是吗?”燕止不咸不淡地开口。   虽然燕止的表情一直都有点冷,但樊绝敏锐地察觉到燕止有点不高兴,也没相信他的说辞。   樊绝几乎在一秒之内就坦白了:“澄清朋友圈里其他学生都猜我们是一对,所以我高兴。”   燕止愣了一下。   “所以师兄高兴吗?”樊绝问。   “我……”   “你这么会吃醋,”樊绝把自己的手机递给燕止,让他看到屏幕上的内容,“所以看见了肯定会高兴。”   燕止看着手机里那张他和樊绝并肩而立的照片,还有评论区那一长串“祝99”。   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   “所以现在可以教我使用朋友圈了吗?”樊绝说,“万一哪一天我上位成功了,就也发这么一条朋友圈,这叫什么来着?官宣。我在片场学的词。”   燕止有点怔地点了下头。   樊绝顺势坐到了燕止旁边。   燕止手把手教樊绝创建了朋友圈账号,介绍了里面的各种功能,最后帮他加了联系人。   樊绝眨眨眼睛,在旁边认真听着。   燕止把“一只下山的小道士”推给了樊绝:“这是洛星野。”   “爱喝茶的张副局”是张玺。   “脸有点圆的猫咪(接滴滴)”是王一狲。   樊绝:“你呢?”   燕止的id就叫燕止。   “我平常也不常用朋友圈,”燕止说,“必要的联系方式而已,你给我发消息,打电话,或者用朋友圈联系,我都会回。”   樊绝点了点头,给自己起了个呢称:   “本魔头在此”。   燕止:“……”怎么这么幼稚。   “有了这个备注,那群蠢蛋小弟们应该就能找到我了?”樊绝笑着开口,“不过加这么多人也很麻烦,我懒得记。”   燕止继续耐心地告诉樊绝:“如果记不住这些昵称,可以在旁边备注。”   樊绝乖乖打开手写输入法,开始一个一个写字。   “……”燕止面无表情地拿过手机,“要备注什么?我帮你备注。”   于是洛星野的备注变成了: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   燕止:“……”也不能说不对。   王一狲是:“该减肥了的兔狲精。”   张玺的备注则是:“以为自己是人的玉玺精。”   燕止偏头看了一眼樊绝:“你看出来了?”   樊绝撑着头,嗯了一声:“你都能看出来王一狲是妖精,我一个妖魔共主还看不出张玺是什么东西?”   燕止把手机递给樊绝:“好了,先学会这些基础功能,之后再……”   “还没完,”樊绝说,“还有大审判官没有备注。”   燕止顿了一下:他的名称没有多花里胡哨,樊绝记得住,他就没管。   “你想备注什么?”   燕止把手机重新拉了回去,打开了输入键盘。他也突然有点好奇,樊绝会给他备注什么。   樊绝定定看了燕止一会儿。   燕止也凝滞一瞬,心里无端升起点猜测。   然后燕止就看见樊绝轻笑了一声,然后特意凑近了他,在他耳畔用极轻,又极暧昧的语调道:   “老婆。” 第45章   燕止放在键盘上的手指顿住了, 好半天,他才缓缓开口:”你从哪学的?”   “片场学的,很多演员下班的时候, 粉丝会围着他喊老公老婆,”樊绝回忆了一下, “他们说, 是很喜欢那个人的意思。我喜欢你,所以就这么叫了。”   燕止怔了怔。   ”所以你喜欢我这么叫吗?”樊绝观察了一会儿燕止的表情:似乎有点出神, 看不出喜恶来。   燕止因为樊绝这句话重新偏了偏头,他看了樊绝一眼,突然问:“那为什么不是老公?”   “因为片场外面叫老婆的声音大一点儿,所以我以为这个更好,”樊绝顿了顿:“你喜欢, 我叫你老公也行。”   燕止:“……”给某只大魔头误打误撞撞上了。   樊绝乖乖看他,似乎已经准备开口叫老公了。   “老公和老婆不完全是这个意思, ”燕止似乎有点无奈, “老婆相当于妻,老公相当于夫君的意思。”   樊绝的耳朵动了动:燕止用他那种有点冷的声音说“夫君”两个字的时候,莫名有点动听和勾人的意味。   他仔细想了想,又压低声音:“可是现在我们是两个男人……”   燕止:“……”他觉得他有点解释不清楚了。   “我明白了, ”樊绝盯了会儿燕止的脸,突然无师自通, 举一反三道, “是不是按你说的,插入方是老公,被插入方是老婆?”   也不一定,其实想怎么叫都行, 但燕止已经解释不清了:“你可以这么认为。所以现在这个昵称你还……”   “还叫老婆。”   燕止撩了撩眼皮。   所以樊绝想上他。   樊绝已经在盯燕止放在键盘上的手指了,他见燕止久久没有动作,歪了下头往上看:“你不愿意写吗?”   燕止语气冷静:“你知道你这句话就像是在问我愿不愿意让你……算了。”   毕竟樊绝喜欢。燕止在昵称里输入了“老婆”两个字。   樊绝眼睛亮了,他接过手机,对着上面的昵称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问:“你备注我了吗?”   燕止看他一眼:“我的手机里所有联系人都备注的原名。”   樊绝:“换一个,老婆。”   “……”燕止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   樊绝顺走燕止的手机,输入了一遍“123456”的密码,结果显示密码错误。   燕止打开手机,先把樊绝的手拉过来,把他的指纹输进了密码锁:“按这里,可以指纹解锁。”   樊绝丝毫没有觉得大审判官直接把他的指纹存进手机有什么,随口“嗯”了一声,就打开了燕止的朋友圈。   燕止的朋友圈是与他本人一致的冷淡风格,联系人全部备注原名,整整齐齐摞在下方,不发朋友圈,也不点赞。   找到樊绝的名字很容易,他就在联系人的最上方。   樊绝:“嗯……为什么我的聊天框旁边多一个星星图案?”   燕止:“……”   特别关注的星形标志。   好在樊绝也没有多关注这种东西,转头就打开了昵称备注栏:“想换什么,师兄?”   燕止撩了下眼皮,看了眼樊绝。   满足某只幼稚魔头好了。   “老公。”   樊绝整个人都怔住了。   好半天,他才眨了眨眼,凑近燕止,小声问:“可以再叫一遍吗?”   “……”,燕止看了附近一眼,“回去叫。”   樊绝心满意足地点头。   最后由于大魔头的手写输入法实在太慢,连“老公”两个字都是燕止自己输进去的,等改好昵称,燕止就偏过了头,不理樊绝了。   樊绝看了看大审判官侧颊一层薄到几乎看不见的红。   燕止害羞了。   樊绝想。   想现在就回去,听大审判官再叫一遍老公。   然后再牵手。   再接吻。   再……   樊绝:不能光速出现第四个任务并解决它吗?   可惜第三个任务都还不算完全完成:那块镇魔石还没找到。   樊绝拿回手机,恰好看见洛星野又发了条消息: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我靠太好了,大魔头,你终于有朋友圈了。你知道吗每次给你发短信,我都感觉我自己好像变成老年人了!而且彩信一块一条真的很贵好吗?   本魔头在此:有吗?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呵呵,燕大人给你交的话费,你当然感觉不到了。不过这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和燕大人在公众场合能不能收敛点?   本魔头在此:?   洛星野发来了一个群聊链接。   樊绝点了一下,加入了群聊。   群里面的消息一打开就是999+,樊绝随意往上翻了翻,就知道洛星野说的是什么意思了。   有人把他们两人坐在一起吃饭的照片拍了下来。   照片中樊绝和燕止隔得极近,肩挨着肩,早就超过了安全距离,帅气的新生师弟正凑到高冷的天才师兄耳畔,不知道耳语着什么。   【这要不是一对我吃】   【这要不是一对我吃】   【这要不是一对我吃】……   樊绝:吃什么?   【没有人在意师弟在和师兄说什么吗?毕竟内容也很重要好吗?万一正在密谋今天晚上一起翻墙到哪个网吧上网,那就是纯兄弟情;万一是在密谋今天晚上一起翻墙去哪个酒店开房,那就是纯搞基。】   樊绝:“……”   【我赞成第二种!】   【srds,我怎么觉得他们就是在正常聊天?】   【害,你们别吵了,让我来!本人10级唇语学者。磕的每一对cp唇语都由我破译,我就在现场,让我来看准没错!】   樊绝觉得挺有意思:人类虽然战斗力弱,但技能还挺丰富的。   【好!大师您请!】   【让我看看哈,嗯……我看懂了,樊绝师弟在对燕师兄说——“不吃香菜!”让燕师兄全部给他夹走!】   樊绝:“……”   【得了吧,今天食堂里面的菜哪来的香菜啊?哪里来的大师,回家吧。】   【嗯……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哦!然后就是樊绝师弟和燕师兄拿出来了手机,讨论——要不要一起打游戏!】   【……本来觉得他们两个互相拿手机还挺暧昧的,被你这么一说……】   【哥们你醒醒,你觉得燕师兄像是有空有兴趣打游戏的样子吗?这位大师,我看你是在纯纯乱编吧?】   【没编!之后燕师兄就说让樊绝师弟帮他把游戏日常任务做一下……】   【你这也太假了吧,我路过时恰好晃到一眼,他们手机屏幕上明明是朋友圈界面!这位唇语大师,你承认吧你是不是自己很喜欢打游戏?】   【……得了,大家都散了吧】   【别啊,后面的唇语我真读懂了!樊绝叫燕止老婆,还要燕止叫他老公来着!】   【信你的唇语还是信我是秦始皇?大家都散了,都散了……】   【走走走……】   【喂!我说的明明是真的……】   樊绝:“……”   洛星野这个时候也把消息发了过来。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看完没!幸好人唇语学得不好,一句都没猜对!不然万一我们讨论什么任务消息什么都被他看到……   本魔头在此:其实有一句猜对了。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你不吃香菜?   本魔头在此:食堂没有香菜。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你要约燕大人打游戏?   本魔头在此:你觉得我和大审判官谁会打游戏?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   洛星野沉默了。   一分钟后,他怒而发来消息。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丫的中午不用给我带饭了!狗粮吃饱了!!!   本魔头在此:本来就没准备给你带饭。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燕大人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那么大一个冷心冷情,不近人情的大审判官去哪儿了?你不要带坏燕大人!   樊绝:“……”他看向燕止,要带坏也是大审判官带坏他吧。   毕竟樊绝自.渎和接吻都是大审判官教的。   燕止也注意到了樊绝的眼神,他挑了下眼皮:“看我干什么?不看你的手机了?”   怎么会有人对手机吃醋啊。   樊绝觉得大审判官超可爱。   “在看什么都会的师兄。”樊绝说。   “?”燕止给了他一个眼神。   “师兄教了我……一些东西,”樊绝意有所指地问,“那之后,也会教我吗?”   燕止看着樊绝。   樊绝弯了下眼睛故作无辜。   好一会儿,燕止移开了眼:“你拿到再说。”   樊绝有点意外,大审判官又没拒绝。   仔细想想,燕止好像很少拒绝樊绝。就像是……樊绝对他做什么都可以一样……   “看来还任重而道远啊,”樊绝假模假样地叹一声,“只能尽快找到镇魔石……”   “两位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社团?”身后突然传来一道英气的女声。   樊绝转头,看到了一个披发的女学生,她面容皎好,眉眼颇有英气,整个人看起来也颇为自信,和陌生人搭讪也显得很大方。   但樊绝压根就没仔细注意她的脸。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女孩颈间一条素绳吊起来的铁石项链上。   那块铁石上,隐隐约约散发出微弱而熟悉的法力波动来。   樊绝收回目光,看了燕止一眼,发现大审判官也在盯着那条项链看。   “有兴趣加入吗?”女孩见他们两个没说话,倒也不尴尬,继续推荐道,“真的很有意思,还能做大好事!而且我冥冥之中感觉二位很合适!”   “嗯……”樊绝顿了顿,看起来十分有兴趣地问女生,“你们的社团是干什么的?”   女孩笑了笑,显然更加自信了起来:“我们社团,是专门来镇魔的!”   燕止:“……”   大魔头樊绝:“……” 第46章   樊绝慢悠悠笑了一声:“镇魔?”   “是啊, ”女生点点头,十分自信道,“雷霆北斗镇魔诛邪总会, 你们叫镇魔会就可以,最近会内人才凋敝, 咳咳咳……所以由本会长叶灵悠亲自来招新!少年, 我看你骨骼清奇……”   樊绝默默打开手机,给洛星野发消息:在食堂遇到了你的同行, 速来。   “我们会内有很多大佬的!想学玄学秘咒吗?想学布施阵法吗?想学画用符咒吗?没有你找不到,只有你想不到……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们还能抓魔物!”   “哦?”樊绝似乎很感兴趣,“怎么说?”   “知道我爷爷吗?”   樊绝实话实说:“不知道。”   “……”叶灵悠半点不懊恼, 她继续道,“我爷爷是一个特别厉害的修士!以前在我们乡下老家, 有一条魔蛟横行, 我爷爷以血画阵,不到两个时辰,就把那只魔物彻底镇压了!   而现在吧,爷爷把他一身本领都传授给我了!只要愿意加入社团, 我也可以把这些法术教给你们……”   “你脖子上的项链挺好看的。”樊绝突然说。   叶灵悠愣了一下,樊绝这句话有点突兀, 要是别人, 可能会误会这是一句搭讪,幸好她已经全身心沉浸在了招新演讲中:“小伙子有眼光,我就说了你有天赋!这条项链就是我爷爷传给我的!据说里面蕴含着无上的镇魔神力……”   樊绝小声问燕止:“你怎么看?”   燕止抬了下眼,也偏头和樊绝咬耳朵:“她身上那块, 确实是镇魔石不错。或许她口中的爷爷的确是某位人类大能,但她……”   但叶灵悠身上的灵力弱得可怕,和普通人类没有太大的差别。总而言之就是,她爷爷身上的本领,她半点没学到。   “修行并非易事,或许她爷爷只想她平安就好。”   所以给了她这块镇魔石庇护她,却没有带她入门。   “这么弱啊,”樊绝眯了眯眼,“那我是不是可以直接抢……”   “……”燕止瞥他一眼,“拿走属于人类的东西,便是欠人因果,早晚要偿还。轻则替人办事,报恩消灾,重则……”   樊绝十分感兴趣地看着燕止:“重则什么?”   燕止瞥他一眼:“重则以身相许,甚至以命相偿。”   樊绝愣了愣,然后果断摇头:“我有老婆了。”   燕止:“……”樊绝的重点总是抓得很奇怪。   “啧……那让她主动给我吗?”樊绝皱了下眉,听起来好像有点难度。   “两位,真的不考虑加入我们吗?”叶灵悠挤眉弄眼,“实不相瞒,我们最近就有一个大型活动……”   樊绝:“说说看。”   “我用我爷爷的法宝感应到了,学校里最近潜伏着一只超级厉害的大魔物,”叶灵悠用手掩唇,神神秘秘道,“我们准备画一个大型阵法,把它找出来再直接镇压。”   樊绝笑了:“你爷爷的宝物不错。”   “那是,你要是喜欢的话,加入我们社团,很多宝物都可以让你们使用……”   樊绝答应得很干脆:“可以加入。”   叶灵悠似乎也没想到樊绝这么容易答应了,震惊道:“你相信我们?”   “恰好我表弟也是学这些的,”樊绝说谎不打草稿,“所以我对这方面很感兴趣。呐,我的便宜表弟来了。”   不远处的洛星野正提着一份打包的饭窜过来:“同行?同行在哪儿?”   ……   樊绝他们一起加入了社团。   “兄弟姐妹们!”叶灵悠雄赳赳气昂昂地推开社团大门,“猜猜我招到人了没?”   一个寸头男和一个高马尾的女生头也没抬:“得了,我们这个社,没被当成封建迷信打掉就不错了,还能找到谁啊?”   叶灵悠第一次回来地如此有底气:“有看到最近朋友圈传疯了的那个新生学弟吗?”   旁边一个眼镜男慢悠悠走过来:“谁没看过啊,那又怎么……我靠!”   所有人一并抬起头来。   大魔头和大审判官站在一起,无论在哪里都格外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高马尾的女生跑了过来,不可置信地看着樊绝和燕止:“你没给他们灌什么迷魂汤吧?或者用了什么迷惑人心的法术……”   “我要是会这种法术,还至于招不到人吗?”叶灵悠没好气道,“人家就是被我的实力给折服,自愿来的好吗?”   其他几个人也跑了过来,把樊绝和燕止团团围住:   “哇靠,学弟真的好帅啊……”   “还有师兄……”   “那个学弟和师兄真的是一对吗?”   樊绝:“……”他进的是正经社团吗?   “咳咳咳,都矜持一点儿,”叶灵悠推开众人,“话不多说,好不容易来了点新人,大家都拿出看家本领,给人家看看好吗?”   于是进社团的第一天,樊绝和燕止就看到了团内花样百出的“法术”。   高马尾女孩展示的是御剑飞行:一柄木剑悠悠荡荡地飞在空中,看起来有点摇摇欲坠。   樊绝看了一眼放在木剑之下的鼓风机:“确定不是风吹起来的吗?”   “胡说!”高马尾女孩脸有点红,“只是借力而已,我的法力还比较弱……等以后就不需要了。你不信的话……我还可以转向!”   说完她捏了个口诀,就看见木剑直指转向对准了樊绝,然后扎了过来。   樊绝:“……”   他刚要动作,身旁的燕止已经抬手,两指夹住木剑剑身,然后利落一个剑花把它抛了回去,木剑稳稳落入了剑鞘之中。   樊绝勾了勾唇:差点忘了,论玩剑,谁比得过燕止啊……   高马尾女孩先是慌张,看见木剑稳稳回鞘之后,看向燕止的眼神就瞬间变为了崇拜。   樊绝:……有点吃醋。   ……   第二个眼镜男表演的是画用灵符。   只见他嘴里念叨了半个小时的嘛呢叭咪哄,不停地摇晃着手里的朱砂,就是迟迟不肯落笔。   樊绝压低声音问燕止:“……他还要多久?”   也没见小道士画符咒,还要做这么多准备啊。   “我说过洛星野是天才,”燕止道,“这世间毕竟是普通人居多。”   一旁的洛星野看得也是着急,小声道:“我都想上去给他画两张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   樊绝红眸半阖,把脑袋靠在燕止肩上,看起来离睡着不远了。   洛星野脸上的表情也慢慢瘫了下来。   “嘿!”眼镜男突然一声大吼,把樊绝震了一下,脑袋差点撞到燕止下巴,他眯了眯眼,看着眼镜男突然提笔蘸上朱砂,一脸凝重地开始画符,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角流了下来。   一张符咒终于画好了。   “引火符,”眼镜男擦了把汗,把符咒拿起来介绍,“使用能引来五行之火,威力巨大,对付很多小妖怪都够了。”   洛星野只看了一眼就麻了,小声道:“……收笔太弱,灵气聚集不够,燃不起来。”   “我来给你们展示看看啊,”眼镜男两指放在胸前,又开始嘛呢叭咪哄。   最后还是洛星野看不下去,掐了个口诀把那张符咒点燃了。   樊绝:“……”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社团招不到人了。   眼见社员都如此拉胯,叶会长坐不住了。她恨铁不成钢地站起来:“我就说了要你们多练练吧,把新人吓跑了怎么办?还是让我来吧。”   樊绝颇为好奇地看着这位镇魔会会长。   叶灵悠拿出了一个罗盘:“有了这个追踪罗盘,方圆一里之内的妖魔皆无处遁形。”   樊绝:“方圆一里?”他依稀记得古代看到的那些修士老头,用这种法器至少能探查方圆百里。   “呵……那个,我法力比较弱嘛。”叶灵悠尴尬地笑了一声,然后开始施法。   樊绝倒不担心叶灵悠会发现他。   一个法力这么低微的修士,连壁虎精那种小妖怪都不一定能抓得出来。   果然,叶灵悠手里的罗盘转了一圈,然后又回到原点停了下来。   “嘿嘿。”叶灵悠尴尬地笑了一声,“意外意外,我再试一遍。”   旁边的社员幸灾乐祸:“社长,看来你也还要多多修炼嘛!”   “或许附近一里并无魔物。”樊绝笑着说。   “肯定有!”叶灵悠瞪了一下眼睛,“我说过,学校里有一只很大的魔物,不信你们看!”   说着叶灵悠再度用法力催动罗盘。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叶灵悠一边念动咒语,一边握紧了胸前的镇魔石项链。   这是她祈求爷爷保佑施法成功的一个小习惯。   但在樊绝和燕止眼里,看到的便是镇魔石的法力流向了叶灵悠的身体。   紧接着,罗盘高速转了起来。   樊绝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下一秒,罗盘顿了下来,指针上飘起一缕亮光,直直指向了樊绝!   樊绝:“……”   叶灵悠:“……”   燕止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了樊绝身前。   樊绝垂眼看着身前的燕止。   大审判官明明不能伤害人类,还非要挡在他的前面。   他来解决就好了。   眼见局面就要僵持下去,一旁的几个社员突然笑了起来:   “不是吧社长,这次怎么又指上新社员了啊?可别把人家吓跑了!”   “哈哈哈哈哈,记得那张罗盘第一次指着我的时候,我还吓了一大跳……”   “我也是我也是。”   “我还记得有一次罗盘指向了社长自己……”   叶灵悠尴尬站在原地,有些歉意道:“这罗盘吧,就是时准时不准的,但关键时刻肯定能派上用场……”   樊绝十分配合地捧场:“我觉得也是。”   叶灵悠有点感动,她想了一会儿,突然道:“我们有一个准备了很久的阵法活动,你要不要来参加?”   樊绝顿了顿。   ……   据叶灵悠叶社长所说,她从去年就感知到了,学校里藏着一头强大的魔物,为此,她和社员联手布置了一个阵法,决定找机会镇压它。   “这个阵法我们准备了超级久,还参考了我爷爷留下来的笔记,绝对不会出错,”叶灵悠告诉樊绝,“奇怪的是,今年开学不久,那股魔气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更强大的魔气。我猜测是那只魔物进化了,所以不得不加快进度……”   樊绝挑了挑眉。   如果他猜的没错,叶灵悠一开始感知到的那股魔气应该是咒鸦精身上的,至于之后嘛……   就是他这只大魔头的了。   “本来都是新成员,我们不想让你们参与这件事的,但是吧……”叶灵悠犹豫了一会儿,“我感觉再不告诉你们,你们就要跑了。”   “我们今晚就会在社团内开启这个阵法。” 第47章   天渐渐暗了下来, 浓厚的夜幕下,只有镇魔社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叶灵悠趴在桌子上打瞌睡,握在手里的笔一点点滑落, 直到“哐”一声掉到了地上。   叶灵悠惊醒了过来。   “社长,只差半个小时了, ”眼镜男走了过来, 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表,“我再去检查一遍阵法。”   叶灵悠随意点了下头, 有些心不在焉。   刚刚她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有一道声音在她的梦境里告诉她,她的阵法一定会失败。   叶灵悠在梦里反驳:“怎么可能?这都是我爷爷传给我的……”   “你爷爷的阵法不错,但你的灵力太弱。”那道声音仿佛在遥远的空中,又好像就在他的耳边,“想要阵法成功, 就要借助其它东西。”   叶灵悠被戳中了痛点,她犹豫了一下, 问:“什么东西。”   “你的项链。”   ……   叶灵悠握住了颈间的项链, 犹豫了一会儿,她突然站起来:“我想起来我漏掉了一个步骤,我去准备,你们再检查一次!”   其他人答应了一声, 各自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樊绝抱臂靠在墙上,看着眼镜男他们检查阵法。   “喂, 大魔头, ”洛星野给樊绝使了个眼色,“你不怕她真把你找出来给镇压了吗?”   樊绝抬了抬眼,笑着看向一旁的燕止:“有师兄保护我,我怕什么?”   洛星野抱了抱自己:“咦, 你们实在也太肉麻了……”   “阵法是错的,”燕止看着画在场地中央的那个阵法,“它的原型是真的镇压阵法不错,但叶灵悠学得不精,画错了好几处,运行不起来。”   “就算真成了也不会怎么样。”樊绝优哉游哉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同一个法术,不同人使用出来也天差地别。以叶灵悠的灵力,镇住一只小妖怪都难,”樊绝说着把手伸出来,做了一个等待被铐住手的动作,“要镇住我的话,至少要像大审判官这样,不是吗?”   燕止看了眼某只幼稚的大魔头,还是十分配合地握了下樊绝的手腕——就像是铐住了樊绝一样。   洛星野噎了一下:“……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幻视了,燕大人您……”   您的人设不是这样的啊!   “话说叶灵悠颈间的镇魔石是她爷爷留给她的,”洛星野望了望远处不知道在写些什么的叶灵悠,“人肯定宝贝着呢!咱们又不能偷,又不能抢,该怎么让她心甘情愿地给我们……”   樊绝闻言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地笑了一声:“当然是交易了。不然我来这里干什么?”   只要是自愿的交易,交易完成后,因果也就自然断了。   叶灵悠想要什么其实很容易猜。   “人类修习嘛,异管局应该存了不少这类修炼书籍才对,”樊绝指了指洛星野,“或者你要是想收个徒弟……”   “不了不了,”洛星野连连摆手,“我不是当师父的料,至于修习功法嘛,我倒是有一些……”   “所以你就先潜伏在这里,赢得他们的信任,”樊绝说,“今天在食堂我已经提前告诉过叶灵悠,你也是修士。等她的阵法失败之后,你就去出个风头……”   到时樊绝再放一点魔气出来,让小道士把它镇压住,镇魔社自然就会对洛星野刮目相看了。   “小姑娘那么想学法术,你收她点学费怎么了?樊绝笑眯眯地说。   “妙啊妙啊,”洛星野忍不住点赞,“不过你魔气记得少放点儿啊,多了我打不过。”   樊绝:“……”   “那我现在就去看一眼他们的阵法,”洛星野十分积极地开始往那边走,“到时候好装逼。”   燕止若有所思地看了樊绝一眼:“这些事,你我做更稳妥。”   樊绝却特意绕了好大一圈,让洛星野来担这事儿。   “虽然大概不会有什么问题,”樊绝看着远处的洛星野,“但万一出了差错,和人类沾上因果,麻烦。”   “所以就来坑洛星野?”   “洛星野毕竟是人类,好办一些,而且……”樊绝转头看向燕止,“你不怕我到时候要以身相许?”   “……”燕止滞了一瞬,“其实大多时候都不会……”   “万一呢?”樊绝打断燕止,“如果我们的大审判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要以身相许,我决不会同意。”   樊绝可以对所谓的因果不管不顾,但永远秉公无私的燕止呢?   到时候樊绝估计要醋翻一整个地球,然后直接把燕止绑回家囚禁起来。   燕止垂下眸:“樊绝,其实我并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嗯。”樊绝正在偷偷尝试牵大审判官的手,闻言只是随口应了一声。   “……”燕止有些无奈地抬眼看他,最后还是配合地把手递给了樊绝。   ……   叶灵悠又看了一遍自己的项链,还有……   她看了一眼手中用朱砂画满咒语的黄符。   咒语是梦中人教的。   梦中人告诉她,把写满咒语的黄符包裹着项链一起放入阵法,阵法就会威力大增。   她有些犹豫:这个人来路不明,万一是在骗她……   但他能报出她爷爷的名讳,还有许多爷爷从前的……   “我是你爷爷的旧相识,”梦中人缓缓道,“你爷爷六十大寿那年,镇压了一头黑色的蛟龙,用蛟龙的龙筋做了项链的链绳,也只有龙筋做的链绳能吊得住那块镇魔石。”   “镇魔石?”叶灵悠顿了顿,“你说得大致不错,爷爷是镇压过一只厉害的魔物,不过有一说一,他还算不上是龙,一只黑蛟而已。”   梦中人的声音凝滞片刻,半晌才重新开了口:“总之,我了解你,也了解你的爷爷,你难道不想像你的爷爷一样厉害吗?”   叶灵悠当然想。   爷爷在世时,总不肯让她学这些东西,说什么一入道门,劫缘深重,只望她平安顺遂一生。   但叶灵悠不怕危险,她就是想成为像爷爷一样,能够护佑一方平安的修士。   “你即将面临的这只魔物极为危险,”梦中人循循善诱,“我受了嘱托来助你。”   “嘱托?”叶灵悠眼前一亮,“是爷爷吗?!”   梦中人未答,悠悠的声音在空中继续回荡着:“我教你一个咒语,梦醒之后用朱砂将它写在黄符之上……”   ……   午夜,叶灵悠和她的三个社员占据了阵法四角。   叶灵悠深呼了一口气,朝周围人点了点头,下一秒,四人一同开始施法。   “这四个人的灵力加在一起也少得可怜啊,”樊绝在旁边懒懒开口,“不会又要在这儿杵半个时辰吧?”   洛星野一脸无语:“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啊?半个时辰都算快了,以前我们门派想要启动大阵,需师兄弟轮流施法七七四十九天……”   樊绝真心求教:“施法前摇这么长,我要是提前动手怎么办?”   洛星野:“……”不讲武德!   樊绝估摸着叶灵悠她们施法还有一阵,索性小憩了一会儿。   绝对不是为了故意靠大审判官的肩。   ……   “俗世之中,最强大的阵法共有九种:杀阵诛邪,同戮,殉道;守阵禁神,镇魔,护生;迷阵惑世,同沉,幻梦……”   樊绝听着这熟悉的嗓音,有点昏昏欲睡起来。   突然,一只白而修长的手提起了樊绝的耳朵。   樊绝愣了愣,才发现自己此时是一只黑色的小兽的模样,他眨眨眼,想要抬头看清到底是谁胆大包天敢提魔头的耳朵,然而下一秒,那个人又把樊绝抱进了怀里,然后薅了下樊绝的脑袋。   樊绝“咕噜”了一声,不说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很喜欢这个人。   “听讲,樊绝,”那人敲了敲黑色小兽的脑袋,“下次再连‘樊’字都写错,罚抄一百遍。”   樊绝又“咕噜”了一声,动了动耳朵。   才不会有事,他卖卖萌,那人就舍不得罚他了。   樊绝又突然因为自己这个想法和动作愣了愣。   那人是谁?他又为什么会这么亲近那人?   樊绝想张口,却又说不了话,最后只能抬了抬爪子。   眼前的每个场景都模模糊糊的,教人看不真切,听不真切。   樊绝突然反应过来:这一段,似乎是他曾经的记忆。   那他现在,是在梦里吗?   “这几种阵法相生相克,可以互相转化,”樊绝听到着抱着他的人继续道,“比如只需以灵符催之,守阵镇魔就有可能被转化为杀阵诛邪与同戮……”   守阵镇魔,杀阵……   樊绝愣了一下,像是抓到什么似的,刚要开口,突然飘来一股灵力掀飞了他!   ……   樊绝因为现实中剧烈的震动而睁眼,他的视线刚一恢复,就看见一波又一波的能量从阵法中震开,几个学生已经全部被掀飞出去——叶灵悠正咬牙想站起来,而另外几人已经昏死了过去。   “这根本不是镇魔大阵,”燕止皱眉,神剑已经在他的手中缓缓显形,“此乃杀阵诛邪。叶灵悠,你改了阵法。”   叶灵悠茫然无措地爬了起来:“我没有啊……我只是……将项链连同高人教给我的符咒一起丢了进去!”   难怪阵法被成功启动了!   源源不绝的阵法之力凝聚在一起,然后突然冲向了樊绝!   诛邪,诛世界一切妖魔鬼怪。   而在场的妖魔只有一个。   樊绝冷笑着凝聚起魔气:“高人?指点你的,怕不是和我一样的——妖邪吧?”   叶灵悠一愣:什么叫做和我一样?   “你是……”   樊绝身上幽深的魔气与杀阵之力冲撞在一起!   叶灵悠瘫坐在了地上:她想要找的魔,似乎就是刚刚加入镇魔社的新社员。   燕止长剑出鞘,挥出两道剑锋斩向阵法中心。   阵法内的镇魔石嗡嗡轰鸣起来,抵去了燕止的力量。   镇魔石刚好在里面,实在麻烦。   燕止蹙眉看着阵法:想要快速解除阵法,只有全力一击,毁掉那颗镇魔石……   樊绝瞥了燕止一眼,突然道:“我去拿镇魔石。”   燕止总觉得有些不对:“等等樊绝……”   樊绝以魔气相抵,已经走到了阵法旁。   女娲留下的补天石吗?   樊绝沉下眼,伸手去触碰阵法。   然而在樊绝的指尖触到它的一刹,阵法又开始剧烈地变换起来!   洛星野睁大眼睛:“那是……”   阵法由诛邪再次变换成了镇魔!   一瞬间,一种让樊绝生理性厌恶的镇压感席卷过来,包围了樊绝!   “樊绝!”洛星野眼看着樊绝被阵法吞噬,立刻望向燕止,“大人,他……”   燕止抿唇,一双金眸里似有流光滑过,铺天的神力不要钱般攻向包裹住樊绝的灵阵。   镇魔大阵一旦将樊绝彻底镇压,那想救樊绝的方法只有一个——杀了施阵之人。   叶灵悠浑身发抖——明明真的镇了一个魔,但她总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   灵阵已经开始缓缓收紧,阵法里面的波动也渐渐缓了下来。   这意味着樊绝要被……   燕止瞥一眼叶灵悠。   洛星野和叶灵悠被那寒凉的一眼惊得一震,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了一种燕止为了樊绝不惜杀掉一个人类的错觉。   燕止持剑飞身上前,神剑上发出凌厉的金光,凝聚所有力量的一道剑气被轰地斩出!   什么镇魔石,毁了就毁了,他必须要救出樊绝。   但就在这道剑气被斩出的同时,整个阵法又再次剧烈地波动起来。   下一瞬,阵法居然在刹那间被直接震碎,浑身满是浓郁魔气的樊绝站在原地,缓缓抬眼。   燕止挥出的那道剑气直直冲向樊绝!   看起来,多像是大审判官要借机斩草除根啊……   樊绝歪了下头,身上的魔气便跟收到了指令一样,顷刻间飞泻而出,在空中与燕止的剑气迎面相撞!   整个房间都被两股力量相撞一瞬产生的白光给吞没。   ……   不知道过了多久,洛星野才又恢复了视野。   他浑身冷汗直冒:多亏了他及时抛出了所有的护身符咒,守住了自己和叶灵悠他们,才没被这两股力量给殃及。   大佬对决,凡人遭殃啊……   那边燕止几乎是立刻把神剑收了回去:“樊绝……”   樊绝用手腕随手擦了一下唇角的血,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周身的魔气仍然在翻涌。   樊绝受伤了。   不光受伤了,差点被再度镇压的恐慌似乎让樊绝有些失控起来,他的瞳孔红到几乎没了焦距,浑身的魔气止不住外溢。   樊绝身上的魔气不管不顾地释放着,然后骤然间散开,其中几道魔气攻向燕止,另几道攻向洛星野他们!   樊绝已经开始无差别攻击了!   燕止抬手,两道神力同时抵住樊绝的魔气,他皱眉道:“洛星野,把他们都带走。”   洛星野连忙点头,一点不敢拖后腿,带着叶灵悠拉上地上晕过去的社员就跑。   几乎化作一片废墟的社团内只剩下了樊绝和燕止两人。   樊绝沉眼看着眼前的人。   他其实已经不太清醒了。   即将被封印的一刹那,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恐惧感涌上心头,樊绝几乎不管不顾地用出了所有的力量,以自身重创的代价破开了阵法。   然后迎面而来的便是燕止使出全力的一击。   燕止想杀他。   樊绝意识有些模糊地想着。   他不能死。   樊绝身上的魔气漫无目的地乱窜、攻击,其实只是想保护自己。   要反抗。   但樊绝还是模模糊糊地看着燕止利落挥开了张牙舞爪的魔气,一步步走了过来。   大审判官其实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吧。   樊绝突然想,为了稳住他这种危险又不可控的因素,燕止才不得不和他虚与委蛇。   燕止已经站到了他的身前。   樊绝张了张唇,想说每次都要强忍着不适和自己牵手,接吻,真是委屈了大审判官了。   但喉头的腥甜已经让他不太能说出话来。   “真是……委屈……”   樊绝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燕止捧住他的脑袋,吻住了他的唇。   这是一个极具安抚意味的吻。   燕止也没管什么由浅至深,刚吻上樊绝,便立刻咬住他的唇,撬开了他的唇瓣。   樊绝感觉口腔里的铁锈味被舌尖一点点带走了,取而代之的,被燕止舌尖舔过的地方,都带了一点甜。   大审判官的味道是甜的吗?   樊绝这样想着,突然紧紧抱住了燕止,把他抵在了墙上,激烈地吻了上去。   燕止一点儿没拒绝,甚至为了配合樊绝,主动搂住了樊绝的脖子,然后仰头。   樊绝想把燕止口腔里的甜全部拮取走,却怎么吮都吮不尽,到最后甚至掐着燕止的下巴,再强势不过地让燕止彻底为他张开唇。   燕止的唇被吮破了,发被压散了,下巴被掐红了,还是躲都不躲,让两人的舌紧紧纠缠在一起。   等到最后分开的时候,两人的舌尖拉出色气的丝,然后樊绝又用舌尖舔了一下燕止的唇角,蹭蹭燕止的脸。   燕止垂眸看着他:“好点了吗?”   刚刚还十分强势的樊绝顿了顿,然后突然变得有些委屈起来:“你想杀我。”   “我只是想尝试斩开那道封印救你,”燕止耐心解释,“没想到你会在那个时候出来。”   樊绝想了一会儿,对这个回答算是满意。他点了下头,然后又蹭了下燕止的颈窝,继续可怜巴巴道:“我受伤了。”   燕止抱着樊绝脖子的手往上放了一点,摸了摸樊绝毛茸茸的头发:“带你回去治。”   樊绝抬头,眯着眼睛看了燕止一会儿,突然笑了:“我要睡一会儿,你会等我的吧。”   “嗯。”   樊绝不确定地看了燕止一会儿,还是决定实话实说,他小心翼翼地开口:“这次伤得很重,要睡一百年。”   人类好像很难等一百年。   虽然他还不知道燕止是什么。   “不许趁我睡着的时候杀了我,”樊绝顿了顿,然后占有欲很强地说,“也不许找别的老公。”   燕止:“……”   樊绝见燕止不回答,又观察了一会儿他的神色,然后开始商量:“我尽量少睡一会儿,或许八九十年……”   “睡吧,不会等那么久,”燕止又揉了一把樊绝的头发,突然说,“明天还有早安吻。”   樊绝有点犹豫,他要沉睡多久他大概心里清楚。   他眨了眨眼,依旧盯着燕止看。   燕止无奈地叹口气,然后捂住了樊绝的眼睛。   樊绝又蹭了蹭燕止的手,然后终于缓缓睡了过去。   燕止保持了这个姿势好一会儿。   突然,他的身上泛出了强大而醇厚的金字神力,强大的神力变成缕缕温柔的金光,一点点汇入樊绝体内。   分你一点法力而已,天道不会发现的。   就像他们的牵手,拥抱,与亲吻一样。   月光温柔地洒在大地上。   ……   洛星野一晚没睡,把昏倒的几个社员挨个检查了一遍,确定完他们没有大碍,又转头审了一遍叶灵悠,让她把该交代的都交代出来。   好在叶灵悠也悟出来是被人给利用了,把梦里遇到的那点事一五一十地全部倒了出来。   等他做完这一切,天已经蒙蒙亮了。   洛星野回想起离开社团前最后看到的一幕,还是有点不放心,他又折返了社团一趟,没找到人,于是给燕大人发了条消息。   燕止没回。   洛星野急得上蹿下跳,生怕燕大人和大魔头出了什么事,于是又走了一趟燕止的宿舍。   他不抱期望地敲了两下门,等了半天依旧没人来开门。   洛星野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我靠,我要赶紧禀报张副局,让他派人来支援大人……”   他的话音未落,“咔嚓”一声,门居然开了。   洛星野一脸意味地看向门口:“太好了!燕大人您没事……哎?您肩膀上是什么?”   洛星野眨了眨眼睛,看见燕止肩头正趴着一只呼呼大睡的黑色小兽,这只小兽长得颇为奇怪,通体玄黑,额间印一枚红色魔纹,身上还有一对一看就只是摆设的小翅膀,最重要的是,小兽脑袋上的两只角,其中一只被砍断了一半。   一只断角……洛星野挠了挠头,这个设定怎么有点熟悉。   吵闹声太大,黑色小兽耳朵抖了抖,慢慢睁开了那双如同红宝石般的眼睛。   “我靠!”洛星野看着这双眼睛,终于想了想来,“这该不会是……”   黑色小兽似乎对这位吵醒他的来客很不待见,他沉下眼,用很凶的眼神瞪了下洛星野,然后再悠悠偏过头……   小兽在转头看到燕止的瞬间,眼神一下亮了起来。   他用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左看看燕止,右看看燕止,突然小短腿使劲蹬了一下,蹦起来“吧唧”一口亲在了燕止脸上。   燕止:“……”   洛星野:“……” 第48章   黑色小兽见燕止没躲, 更高兴了,十分熟练地用自己的脑袋去蹭燕止的脸。   洛星野:“……您老现在和燕大人黏糊都不避人了吗?”   小兽听见洛星野的声音,动作停了下来, 低着头,眼神发凶地盯着洛星野。   洛星野:“……”得, 我走还不行吗?   “樊绝目前的状态有些不清醒, ”燕止替小兽解释,“像他刚诞生的时候, 兽性比较重,还不会克制自己。”   “我懂了,”洛星野在心里抹泪,“他特别喜欢您,所以黏着您;至于我, 他好像不待见是吗?”   燕止默了默,其实倒不是樊绝有多讨厌洛星野, 而是他天生占有欲太强, 在现在这种状态,为了把喜欢的人圈起来,会排斥所有接近的人。   所以樊绝……真的喜欢他吗?   也不一定。樊绝从前也很黏他,那种黏大概只是对他的依赖。   毕竟樊绝几乎是燕止从小养到大的。   或许樊绝真的把他当爹?   “樊绝这种情况多久能好?”   “或许几天, 或许几十天,也可能更久。”燕止说。   樊绝这次受的伤有点重。天魔很难被彻底消灭, 但不意味着他是无敌的, 被重创之后,他就会陷入沉睡。   樊绝被封印在天穹里的千年,大部分时间在沉睡,也是为了养伤。   但这次燕止分了樊绝几百年灵力, 阻止了他的沉睡。   不过樊绝用这些灵力恢复也需要时间,于是便暂时退化成了小兽的样子。   “我真怕我再待在这里,他就要咬我了,”洛星野摆摆手,他一和燕大人说话,小兽就恶狠狠地看着他,还发出了“咕噜”的声音,一张小脸凶神恶煞的,“您陪着他吧,我先去处理叶灵悠他们的事。”   燕止平静地看着洛星野:“这件事不要上报给异管局。”   “为……”洛星野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其实并不是每个人都想樊绝活。   “您放心吧。”洛星野拍了下胸口,“樊绝是我的朋友。”虽然可能是单方面的。   说时迟那时快,“洛星野的朋友”抓住时机,已经扑了过来,毛茸茸的爪子伸出来准备攻击洛星野!   燕止伸手把他一把捞了回来,转身,利落关门。   洛星野:“……”   ……   燕止给樊绝泡了点牛奶,从厨房里出来的时候,樊绝还窝在沙发上生气。   燕止把牛奶递了过去。   樊绝无动于衷。   燕止也没多等,把牛奶放在桌子上,然后把樊绝拧了起来。   樊绝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起来很不高兴的样子。   燕止也冷静地看他一会儿,然后把他拧过来,亲了下小兽的脸:“这样行了?”   小兽在燕止亲他的一瞬间耳朵“蹭”一下就竖了起来,一双小翅膀也展了开来,甚至连眼睛都亮了起来,像最珍贵的红宝石。   他愣了一会儿,然后缓缓伸出爪子,一边捧住了自己刚刚被亲的脸,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燕止。   燕止因为小兽的动作难得疑惑了一下。难道他猜错了?樊绝并不喜欢他的吻?   然而下一秒,樊绝已经“嗷”地扑了过来,力道之大,以至于直接把燕止压到了沙发上。   小兽弯着眼睛,拿脑袋亲密地蹭燕止的颈窝。   燕止:“……”樊绝真是黏得吓人。   和他刚刚诞生时一模一样。   燕止叹了口气,任樊绝在他怀里撒欢。   ……   小兽形态的樊绝对现代世界更好奇了。   在短短两个小时之内,樊绝踩坏了宿舍的公用电话机,踢翻了饮水机,跳起来打碎了墙上的吊灯,最后把自己放进了洗衣机,并打开了开关。   等燕止找到樊绝把他拎起来的时候,樊绝已经被洗衣机甩着转了百来个回合,他晕晕乎乎地抱着燕止的手臂,开始拿爪子数数。   面前有好多个燕止啊……一个,两个,三个……十个……   燕止:“……”   最后燕止把闹腾够了的樊绝裹进了被子里:“睡觉,樊绝。”   再不睡,宿舍要被樊绝拆了。   樊绝伸伸两个小爪子,示意燕止要抱着他睡。   燕止没动。他等会儿还要出门一趟。   樊绝耳朵耷了耷,把爪子放了下来。他想了一会儿,然后重新伸爪子把燕止的手拉了过来,抱起来。   这样也行。   樊绝心满意足地抱着燕止的手,闭上了眼睛。   燕止:“……”   他就这么看着把耳朵拢起来,绻成一团睡觉的樊绝,一直到小兽握着他手的力道慢慢放松,再到最后彻底睡着,才缓缓抽离了自己的手。   燕止摸了摸樊绝的脑袋:其实变成这样也很好,无忧无虑,没有痛苦,也没有对天道长久的怨恨。   也没有所求不得。   燕止缓缓放开手。   是他将樊绝拖入了人世的苦海。   ……   樊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一觉醒来的小兽体型大了不少,额间的红色魔纹也重了些。   他下床时甚至用爪子掀开了被子。   这是他的意识渐渐恢复的标志。   老婆呢?   樊绝蹦下床,在卧室巡视了一圈,没有人。   他又走到门口,爪子握住门把手,灵活地打开门:客厅是暗的。   他用爪子把客厅、厨房所有房间的灯都拍了个遍,也没有找到燕止。   他的巢穴里没有燕止。   老婆该不会和别人跑了吧?   樊绝失落地想。   他尝试打开大门,但燕止大概是为了防樊绝不安分,提前把门反锁了起来。   樊绝面无表情地看着这扇门。   砸还是不砸?   砸的话,老婆会不会不开心?   算了,一只合格的天魔不会让老婆不开心。   他垂头丧气地走回了卧室。   哪里都没有燕止的味道,樊绝想。   ……   叶灵悠最后把镇魔石给了燕止。她大概也知道自己闯了祸,毕竟燕止他们并没有伤害她们,反而在危急关头救了她们。   稍微有点脑子都能悟出来,是有人利用了她。   “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轻易相信他,”叶灵悠捂脸道,“但是他能入我的梦,我一直有爷爷送的项链护体,妖魔近不了我的身,所以我以为,能入我梦者,一定是与我有善缘的仙人。”   “普通妖魔确实近不了你的身,”燕止看着叶灵悠手里的项链,“但如果,他一直就在你身上呢?”   镇魔石的确护体,但它并非凡物,普通的链绳根本承载不住这等灵物,所以叶灵悠的爷爷用了蛟筋当作链绳。   但这也相当于把黑蛟的一部分,身体放在了叶灵悠身上。   因此唯一能借助这一块媒介侵入叶灵悠意识的妖怪就只有一个——   “居然是黑蛟!”叶灵悠惊道,“可他不是被镇压了吗?”   “这件事不能全怪你,”洛星野说,“我估计有人在暗中和我们作对,所以故意勾结了黑蛟……”   燕止默了默。   这个幕后人的势力不容小觑。显然,幕后人找到镇魔石的所在也并没有多久,却能在短时间内布置出一个周密的陷阱,还能找到被镇压多年的黑蛟……   “樊绝他还好吗?“叶灵悠没觉得樊绝真是魔,只认为是幕后人做了手脚,把镇魔大阵改成了其他杀阵,借她之手害人,“都是我轻信他人……”   燕止平静地看着她,只道:“他受伤很严重。”   叶灵悠更内疚了,她涉世未深,本质还是个清澈的大学生,所以才这么容易被骗:“我能有帮得上忙的地方吗?对了,听你们说这块镇魔石上有很强的力量,能不能救他……”   燕止拿到了镇魔石。   以燕止对他们的救命之恩,亦或者以樊绝受伤的代价换取镇魔石,交易达成,不涉因果。   可惜樊绝强行突破阵法时,把这块石头震碎了一点儿。   燕止拿到镇魔石,就立刻回到了宿舍。   也不知道樊绝醒了没有。   如果醒了没看见他,估计又要拆家。   燕止推开了宿舍门。   客厅的灯亮着。   但意外地,所有家具看起来都整整齐齐,没有遭受一点摧残。   樊绝醒了没看见他,居然没闹?   燕止有点意外。   他想了想,往四周晃了两眼,确定没有某只黑色小兽之后才打开了卧室门。   门被掉在地上的被子卡了一下。   燕止:“……”原来是在卧室拆。   因为被卡住的原因,门只开了一半,客厅温暖的黄光洒进有些黑的卧室,燕止缓缓走进去,发现他衣柜里的衣服全部被扒了出来,胡乱在床上叠成了一座小山。   而樊绝依旧不见踪影。   躲衣柜去了?   燕止扫视了卧室一眼,然后走到了衣柜前,准备打开衣柜。   床上的小山突然动了一下。   燕止的手顿了顿。   紧接着,他就看到一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从小山里钻了出来,樊绝角上还顶了一条领带,就这么一边抱着小山一般的衣服,一边委屈巴巴地看着燕止。   燕止愣了愣,一瞬间感觉自己像某个抛弃了樊绝的大恶人一样。   他走近了樊绝。   不走近还好,一走近,樊绝就感应到了燕止身上那块把他打成了重伤的镇魔石的气息,顿时更委屈了。   领带从樊绝耷着的耳朵上滑了下来。   燕止默了一秒,然后便把镇魔石往后扔了过去,重新靠近樊绝。   樊绝伸了伸两只爪子,衣服堆的小山开始坍塌起来。   燕止半跪在床上,这次主动靠近了樊绝,用额头抵了抵樊绝的脑袋。   樊绝蹭蹭燕止的脸,然后就被燕止一把抱进了怀里。   小兽似乎在燕止的怀里慢慢安定下来。   樊绝耳朵动了动,一边用耳朵尖点了点燕止的脸,一边把脑袋趴在燕止的肩上,宝石般的红眼睛眨了眨。   装可怜,骗老婆回来,计划通。   绿茶小兽樊绝想。 第49章   千年前的天幕澄澈如碧, 一望无际。高飞的鸟雀划过,翅尾处留下一片云彩。   但没过多久,天却突然暗了下来, 洁白的云彩不见了,只留下厚重的乌云缓缓回旋, 在天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旋涡。   天象生异。   天魔要诞生了。   未来的大魔头——也就是现在的小魔头, 意识渐渐苏醒,世间恶的力量如同惊涛骇浪般, 汹涌地汇聚到他的体内,让他的意识一点点凝聚成实体。   在还没有彻底化形的时候,小天魔先听到了一段奇怪的对话声。   一道声音听起来有些苍老,像是干裂开来的枯树皮:“大人,他要诞生了。天魔生来便凶恶残忍, 无恶不作,又随心所欲, 且力量又太过强大, 绝不能让他为祸世间。”   另一道声音倒是冷冷清清的:“既如此,你们可以直接杀了他。”   “您说笑了。我们哪来这样的本事……再者,世间的恶又如何能被彻底消灭?唯有“制衡”二字,这也是上天赐予您的使命。”   “天道。”那道有点冷的声音又吐出了几个字, “赐予我的使命?你不如直接说,它是想我们互相牵制。”   “呃……大人您恪守正道, 大家都看在眼里, 绝不会让世间……”   “要我怎么做?”   那道有些苍老的声音听到燕止应下来,终于缓了口气:“我们希望您能从他诞生之初便监管他,毕竟您是唯一能制衡他的人……趁着他刚刚诞生,或许可以引导他向善……”   “可能吗?”另一道声音更冷了, “你都说了,他生来便是恶。不如我帮你出一道主意。”   “什么主意……”   小天魔感觉那道冷如寒霜的声音猝不及防的离他近了起来:“我一剑斩中他,至少可以让他重伤百年。”   “年”字吐出来的一瞬间,剑风已经凌洌而至。小天魔也在这一刻彻底化形,汇聚于此的天地魔气在一瞬间散开,恰好对冲掉了几股强大的剑气。   一只黑色的小兽站在一块乌云上,他竖起耳朵和尾巴,身子向前俯,凶凶地呲牙:有坏人想杀他!   他要把那个坏人的喉咙咬碎!   然而下一秒,小兽就对上了一双冷漠的金色双眸。   他的耳朵动了动,慢慢软下来。   好好看的哥哥!   小天魔一出生就看见了他觉得的,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燕止抱着一把锻造极佳的铁剑,垂眸看着这只黑色的小兽:这一剑确实只是试探。   但这只天魔像是对他……突然态度大变?   燕止蹙了下眉,试探性伸手。   然后就被小天魔一把抱住了胳膊,小兽耳朵动了动,开心地拿脑袋蹭蹭燕止。   燕止:“……”   生来凶恶残忍,无恶不作?   燕止面无表情地转头,却发现引路的古树仙早就跑个没影了。   小天魔抱够了,沿着燕止的手臂爬上去,抱住燕止的肩膀,努力把脑袋伸到燕止的面前,吸引燕止的注意:“叽哩咕噜咕噜……@#b3……(哥哥,哥哥好看!)”   燕止:“……”   小天魔哼唧好一会儿,见燕止没有反应,脑袋往燕止肩膀上一趴:这个人类肯定是听不懂他说话,怎么办?他现在还没学会人类的语言……   燕止听得懂。   作为世间善念的化身,他和天魔本质上同根同源,都是世界意念所塑,甚至本体长得都很像,语言自然也互通。   但是这句……还是装作听不懂好了。   小兽靠了一会儿燕止的肩膀,突然直起身子,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叽哩咕噜咕噜咕噜#03b@……(刚刚化形,灵气不够,好饿,捉几个妖怪和人类吃掉好了……哥哥要吃吗?我帮你抓……)   燕止:“……”古树仙说得对。   他眉心微蹙,把小天魔从身上拎起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兽,在一剑劈晕小兽百年和教导天魔从零学习之间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松了手,让小兽“啪嗒——”一声落到地上。   燕止走在前面,抛下一句:“想以后和我在一起就自己跟上来。”   小天魔吧嗒吧嗒往前跑。   “你我皆是世间意念最后的化身,“燕止的脚步顿了顿,停下来道:“以后你就叫,樊绝。”   ……   樊绝眯了眯眼,昨天他凭借装可怜,成功抱住了燕止的胳膊,让燕止陪他一起睡了一整晚。   但晚上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好像梦见了……一件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这件事在他记忆中应该是快乐的,但想起来时,他却总觉得有些难过。   为什么会难过呢?   樊绝不明白,只是更用力地抱了抱下怀里的人。   他睁开眼,这次让人意外的是,樊绝看见了睡着时的燕止。   燕止睡着的时候看起来也依旧非常冷淡,就好像是整个人都隔了一层雾一样,让人没办法接近。   但樊绝偏偏接近了。   他眨眨眼,凑过去,像小兽舔毛一样用舌尖舔了一下燕止的眼睛。   顺顺毛。   舔完这只眼睛,樊绝又准备舔另一只。   结果在樊绝的舌尖即将触上去的前一秒,那双金色的眸睁开了。   燕止平静地睁眼,然后打量了樊绝几下:“你在干什么,樊绝?”   樊绝歪了歪脑袋。   给老婆舔毛啊。   燕止看着樊绝的表情和动作,顿了顿,突然问:“你现在是什么?”   樊绝乖乖回答:“一只天魔。”   “只”。   燕止看着已经恢复成人形的樊绝,沉默了一会儿。   好消息:樊绝成功变回人了。   坏消息:脑子没变回来。   樊绝见燕止不说话了,伸了下手,像做小兽时一样把燕止一搂,但这次的力道可大多了,燕止被樊绝搂得整个人一晃,然后落入樊绝怀里。   “老婆。”樊绝喊。   “……”燕止有些无奈地偏了下头,“先松开我,樊绝。”   樊绝皱了下眉,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松开燕止,转而把燕止落在床上的一件衣服拿起来堆了堆,勉强当做替代。   兽类有典型的筑巢行为。   “昨天你去见谁了。”樊绝鼻子嗅了嗅,突然问。   他在燕止的衣服上闻到了并不熟悉的香水味道。   该不会背着他……   “拿镇魔石。”燕止说,”你现在的状态不好,最好尽快结束任务,把你带回去。”   “你又想把我关起来,”樊绝心情颇不好地呲了下牙,“我要弄坏你的笼子。”   燕止:“……你这种状态,我应该不会放心把你关起来。”   樊绝耳朵动了动:“所以可以睡你的床吗?”樊绝很早以前就想这么干了。   燕止挑了下眉,樊绝这个时候思维又清晰起来了。   “别墅里还有很多客房。”   “你不会放心我在别的地方的。”樊绝自信满满地说。   能睡老婆的床,樊绝连那股奇怪的香水味都可以暂时不计较了。他刚想伸手再抱抱燕止,门铃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燕止去开门。   樊绝的表情落了下来。他心情不是很好地跟了出去。   然后就又闻到了刚刚的那股香水味儿。   想呲牙。   洛星野一脸尴尬地领着叶灵悠和她的三个小伙伴进来:“那个,燕大人,他们说要来感谢您还有看望樊绝,我遇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楼梯口了。”   言下之意就是:来不及赶回去了。   洛星野:“大魔……咳,您养的那只宠物恢复了吗?”   燕止瞥他一眼,没说话。   一旁的叶灵悠手里拿着一个水果篮子,十分诚恳地问:“樊绝学弟有好点儿吗?我的项链能治好他吗?如果没用的话,我那里还有很多法宝……”   “不劳费心,”燕止淡淡地开口,“有事吗?”   很强硬的态度,压根没有让叶灵悠他们进去的意思。   但叶灵悠理亏,觉得燕止可能是因为樊绝受伤了生气。她已经在校园群里面都看到了,燕止师兄和樊绝是一对。   那生气就再正常不过了。   “就……就是来看望一下樊绝……”   “他不在,”燕止面无表情地撒谎,“去医院了。”   社团四人组更愧疚了,他们面面相觑,不敢吱声,大概是看出了燕止并不想见他们,最后还是叶灵悠硬着头皮开口道:“那……那我们先不打扰了。医药费多少,到时候告诉我们……”   其实燕止倒无所谓见不见她们,但他担心卧室里的樊绝出来会闹……   叶灵悠把果盘放到地上,总算识趣地准备走人。   燕止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跑什么?”   燕止:“……”   社团四人组俱是一愣:不是说樊绝在医院吗?   樊绝慢悠悠地走到门口,居高临下地望了四人组一眼,然后发现眼镜男和叶灵悠身上都有那种奇怪的香水味儿。   嗯……竞争对手居然有两个?   嗤,两个就两个。   “要一个一个上还是一起来?”樊绝按了按自己的手腕。   叶灵悠:“什么?”一个一个上来给樊绝倒歉吗?   “打架。”樊绝睨一眼她。   魔族从前本来便是通过打架在争夺配偶的,更别提樊绝现在还停留在小兽的思维里。   洛星野:“不……不好吧……”在场这几个人,除了燕止,其他人联起手来都不够樊绝一只手打的。   虽然很能理解樊绝差一点被封印的心情,但伤害人类会加重业障……   樊绝“啧”了一声,手腕活动完毕,他抬起眼来,那双红眸里血河翻涌,显然是一点不准备留手。   叶灵悠他们瑟瑟发抖。   然而下一秒,随着“砰——”的一声,燕止面无表情地关上门,毫不留情地把这几个人隔绝开来,留一脸懵逼的洛星野和社团四人组在外面吹冷风:“樊绝,进去。”   樊绝站在原地眯了眯眼,他随时能够摧毁这扇门:“你知道,我能打过他们。”   “……”燕止重复了一遍,“进去。”   “你是,保护他们的意思吗?“樊绝面无表情地看着燕止。   魔族有时候也会有这样的现象。两个雄性要打起来的时候,雌性因为喜欢更弱势的一方,会拦在他们面前,想办法阻止他们的对决。   所以,燕止是更喜欢他们?   “我说过,不能伤害人类。”燕止蹙了下眉。   樊绝站在原地,静静地看了燕止一会儿。   燕止想了想,还是决定哄一下樊绝:“你……”   他还没来得及张口,樊绝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面无表情的把他拽到客厅,再一路拖进浴室按到了墙上。   燕止因为樊绝猝不及防的动作愣了一下:“你……”   下一秒,樊绝按下花洒,冒着热气的水流洒在了燕止身上,彻底淋湿了大审判官身上洁白的衬衫。   樊绝眯了眯眼,总算闻不到那股烦人的味道了。   燕止,是他的。   身上只能有他的味道。 第50章   燕止因为突然淋下来的水下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   樊绝皱了下眉, 然后伸手试了下水温。   温度明明刚刚好啊。   不会烫着老婆。   他放下心来,一只手搂着燕止的腰,另一只手去扯燕止的衬衫。   衬衫的扣子蹦了一地, 燕止偏了下头,抓住樊绝的手腕:“你干什么?”   “你的衣服上也有别人的味道, ”樊绝颇为不高兴地道, “洗澡。”   “洗澡我会自己洗 ,”燕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声音有点冷,“出去。”   大审判官这副模样吓洛星野他们够了,但半点唬不到樊绝。樊绝丝毫不为所动地甩开燕止的手,继续扯燕止的衣服。   “再动我就动手了。”燕止再度抬手,这次力道大了不少, 直接把樊绝推开,“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樊绝愣了一下, 沉下眼来看燕止。   燕止一身的衬衫都湿透了, 失去扣子的衬衫就这么贴在身上,一部分被扎好的下摆也被扯了出来,另一部分也贴在燕止的下腹,透出漂亮的腰线。   大审判官显然没打算和某位不清醒的大魔头纠缠, 他瞥了樊绝一眼,给了樊绝一个颇有震慑力的眼神, 冷漠地转身离开。   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道袭来, 樊绝一把握住燕止的后颈,把他按到了墙上。   花洒的热流打湿了燕止的长发。   樊绝靠近燕止,垂着眼看被压制住的大审判官,表情算不上好看:“你可以动手, 我不会躲,也不会停。”   燕止被樊绝这么按在墙上,表情倒也没有太大变化,但他到底也没动手:“想做什么,樊绝。”   这次的语气倒是缓和了下来。   樊绝抱着燕止,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突然不生气了?还是不想对我动手,老婆?”   语气里透了那么点不易察觉的高兴出来。   燕止垂下眸,只道:“现在心情好了?”   “勉强好了一点儿,”樊绝眯了眯眼,去嗅燕止的颈窝:“如果你身上全部是我的味道的话,我会更高兴。”   “全部是你的味道?”   “嗯……”樊绝心情颇佳地顺了顺燕止的湿透的发丝,“你把衣服脱下来,我把你舔一遍,你就是我的了。”   燕止:“……”差点以为樊绝要清醒了。   很符合兽类的习性。   但燕止不会让他这么舔,他开口提醒:“你还记得你们魔族的魔纹吗?”   樊绝当然记得。他眼睛一亮,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又重新垂下眼:“算了。”   燕止:“?”   “我还不会交.配,”这时候的樊绝比较诚实,“弄疼你了怎么办?”   魔族对配偶的技术不满意,可是能够直接甩掉他,另寻新欢的!   怎么都要等学到很高超的技术之后,再让老婆也舒服。   “……我也不准备和意识不清醒的某只魔头做这种事,”燕止撩了撩眼皮,“你之前没做什么,不也在我手上留下标记了?”   樊绝开始回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来着。   “我知道了。”   燕止见他这么说,也勾了下唇,扭过头,故意学樊绝刚才的语气揶揄:“把衣服脱掉。”   他再帮樊绝一次。   樊绝眯了眯眼睛,没按照燕止说的做,而是借着这个姿势,突然伸手把燕止的下巴捏了过来,吻了上去。   另一只空闲的手适时沿着湿透的衬衫滑过去,触到了被打湿的、贴在一起的黑色布料。   樊绝学着燕止之前教的那样,指腹像燕的尾羽般轻轻轻扫过。   “樊绝……”燕止闷哼一声。   “我也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情,”樊绝勾唇笑道,“你教我学会做这种事,那我是不是要还回来?”   如果燕止喜欢的话,就说明他的技术不错。   唔,要怎么做来着?   樊绝想起燕止之前的话。   “先来回……,再慢慢……。”   应该要这样,燕止上次就是这么教的。   “樊绝……”   “然后再……”   大审判官有点想躲,于是樊绝把燕止的腰往后捞,让大审判官靠在自己怀里。   大审判官的头往后仰了一点,颊上覆了一层被蒸汽熏出来的红:“樊绝……你……”   燕止说话的颤音有点重。   于是樊绝十分体贴地放轻。   “你……”   樊绝:“?”老婆怎么颤得更厉害了?   他不确定,又试着恢复了一些力道。   但燕止的羽睫很明显地抖了几下:“别……樊绝……”   “你不是想让我用魔纹标记你吗?”樊绝凑上去,两人身高相近,这样一个姿势,两人便能恰好紧密相贴,“这样应该也可以。”   燕止感觉到了樊绝。   他似乎挺兴奋。   樊绝吻了下燕止的耳朵,隔着布料继续,燕止被他带得有些晃,刚刚好就这么轻轻让樊绝也……   樊绝餍足地眯了眯眼。   大审判官大概几千年来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反应大得不行,他双颊上渐渐覆满了红,整个人往后仰,湿透的发散在他身上,和聚积的水滴混在一起。   那时候总是冷漠的金眸已经有些不对焦起来。   “啧。”一直……不了,樊绝有点烦。   他想了想,干脆把燕止转了过来,抱在怀里。   被打湿的布料落在了地上。樊绝与燕止凑在了一起。   燕止已经被弄得没办法拒绝和反抗了。   放在一起,他就都能照顾到了。   樊绝想。   他搂着燕止的腰,静静盯着燕止轻颤的羽睫。   这种紧贴的距离,让樊绝觉得他怀里就像有一片浮萍在晃动。   樊绝喉结滚动了两下。   总感觉还差点什么。   樊绝又啧了一声。   燕止抬了下眼皮,看了他一眼,从背对改为面对面,燕止似乎没有那么抗拒了,对樊绝的动作也从一开始的讶异到逐渐习惯。   他把头靠在樊绝肩上,在难言的感觉中起浮了好一会儿,然后努力让意识回笼,瞥了樊绝一眼。   似乎是因为十分认真的缘故,樊绝的表情有点冷,他的耳朵也快要红熟了,花洒恰好打在樊绝的发尖,已经分不清从他发梢上流下来的是水还是汗了。   燕止移开目光,突然握住了樊绝的手。   樊绝愣了一下。   两人同时握住了……   “嗯……某只大魔头时间有点久,”燕止的声音依旧像冷泉似的,但尾音上又莫名带了点勾人的意味,“不想快一点……在我身上留下魔纹吗?”   樊绝愣了一下,喉结又滚动起来。   ……   樊绝身上随意套了件浴袍,躺在柔软的大床上。   发丝掩过他的眉眼,他一只手搭在大审判官身上,睡得静谧又安详。   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某只大魔头才会安静下来。   燕止垂下眸,替樊绝拂过那些垂落的发丝,然后轻轻地移开了樊绝的手,从床上起来。   大审判官也同样穿着一件浴袍,只不过交叉的领口下,隐隐约约能够看到他的腹部似乎有像枝叶缠绕一般赤红色的纹路。   他在床畔站了好一会儿,最后替樊绝掖了掖被子,然后才转身离去。   ……   “咔嚓——”   门被带上的声音响起的下一秒,躺在床上的樊绝睁开了那双红色的眸。   毕竟做了那种事之后,樊绝如果比老婆还慢醒的话,那就实在是有些不行了。   至于樊绝装睡的原因——   一觉醒来,他已经彻底恢复了。   但他在不清醒的时候强迫燕止做了那种事,最后还把……弄在了燕止的腹肌上,在那里留下了魔纹,樊绝实在是有些不好意思见燕止。   只能假装睡着了。   最重要的是,樊绝好像想起了一些千年前的记忆。   他居然在诞生之时就遇见燕止了!   而且按照那段记忆,樊绝诞生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燕止,他的名字也是燕止起的,并且之后似乎跟了燕止很长一段时间。   那燕止为什么故意装作不认识他,还斩断了他的角?   樊绝在床上翻来覆去地思考:   其实仔细想想,燕止对他确实好得不一般,在某些事上还很迁就他……   樊绝单手托腮,然后突然伸手拿过了床上的手机,然后打开某度,打开搜索框,用手写输入法缓慢输入问题:   “对我好但故意装作不认识我是为什么?”   十分钟后,樊绝捧着手机,一脸郑重地躺在床上眨了下眼:   燕止一直暗恋他!   这是某度搜索给他的权威答案。   原来如此。   千年前相遇燕止就喜欢上了他,但后来他被天道封印,等到千年后出来,就忘掉了一切的记忆。   而燕止因为暗恋他,所以一直不敢和他相认,但又忍不住对他好……   而且还会和他做涩涩的事情。   啧,作为强大的妖魔共主,会有人明恋或者暗恋都很正常,大魔头向来对此不甚在意。   如果大审判官有一天忍不住对他表白的话,他也并不是非要回应不可。   ……考虑一会儿勉强回应一下也不是不行。   考虑太久燕止伤心了怎么办?   考虑几分钟吧,这个考虑时间很正常了。人类表白似乎都大概考虑这么久。   要不一分钟吧。   仔细想想,几分钟确实有点久。   还是三十秒好了……   之后再结为配偶,不过大审判官毕竟不是魔族,他总不能把燕止娶回去……   其实娶回去也没什么,反正没有哪个小妖怪敢对他提出质疑。   那他就勉为其难地娶燕止做他的魔后好了。   樊绝正在规划美好的未来,卧室的门却突然被推开了,燕止站在门口,往床上瞥了一眼,淡淡道:“醒了?”   樊绝顿了一下,在要不要告诉燕止自己已经恢复这件事上犹豫了一秒,然后十分绿茶地做出一个小兽歪头的动作:“老婆。” 第51章   燕止撩了下眼皮, 对某只不太清醒的魔头对他的称呼无动于衷。   他走近樊绝,伸手探了下樊绝的额头:“你现在这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等会儿先带你回去。”   不然留在这里, 跟只大型猛兽似的喜欢圈地,万一不小心伤害了人类……   樊绝当然不想再被关在里面。他把燕止的手从额头上拿下来, 用自己的脸颊蹭了蹭, 故意道:“回哪儿,老婆。”   大概是对这个状态的樊绝有点无奈, 燕止就着这个姿势捏了一下樊绝的耳垂:“回家。”   “睡笼子吗?”樊绝有点委屈地问。   “……”燕止看了眼樊绝,不知怎么的觉得樊绝的语气茶茶的,“睡床。”   “你抱着我睡,”樊绝说,“我就跟你回去。”   燕止看了樊绝好一会儿, 然后移开眼神:“嗯。”   樊绝很轻地勾了下唇。   ……   燕止扔给樊绝件简单的衬衫,他想了想, 似乎觉得某只不太清醒的大魔头, 应该不会老实完成换衣服的任务,最后还是动手替樊绝扣了扣子。   樊绝坐在床边,看着燕止低手耐心地动作。   燕止今天罕见地没穿衬衫,而是穿了件利落的黑色T恤, 就像是故意想用深色遮住什么。   樊绝眯了眯眼,突然握住了燕止的腰, 另一只手掀开了燕止的T恤。   燕止因为樊绝的这个动作手一顿, 然后继续没什么表情地替樊绝扣好最后一粒扣子。   樊绝看见了燕止小腹上的魔纹,大片大片的血色纹路蜿蜒着布满冷白的肌肤。从腹肌处沿着人鱼线一路向下,然后被掩在黑色的西裤下。   樊绝有点想把它往下拽。   但西裤上别了条交叉腰带,收得挺紧。如果樊绝要动手的话, 就要先解下燕止的皮带,再拉开拉链……   大审判官应该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樊绝遗憾地叹口气。   “……“燕止听着樊绝莫名其妙的叹气,替樊绝整理好领口,“看够了?”   “不够。”燕止的腰线很完美,樊绝的手握上去刚刚好,他的指尖勾着燕止的腰窝,拇指则去摩挲着燕止腹肌上的红色纹路,“你是我的。”   燕止没理樊绝,他把樊绝的领口理好,抬起眼神对上樊绝的眼睛:“松手,回家。”   樊绝也抬起头来,就这么直直盯着燕止。也就在这一瞬间,有暗红色的流光从樊绝眼里划过。   樊绝动用了法力。   “呃……”燕止突然扶了下樊绝的肩膀,颊间浮现出不正常的红来。   他握紧樊绝的肩好一会儿,才渐渐放松了力道,重新抬眸,这次声音有点冷:“樊绝。”   樊绝看见燕止的西裤被稍微顶起来一点。   腹部和西裤布料之间有了缝隙,樊绝又看到了一点被遮住的魔纹。   大审判官又怎么样?被印上魔纹之后,还不是会被樊绝勾起欲望来。   只是……樊绝皱了下眉,他怎么还是没能感受到燕止的欲念?   不可能啊,燕止都……   这也太不符合科学了!   那照这么下去,他该怎么找到大审判官的恶念,然后趁机摄燕止的魂,偷走燕止的神剑,再把燕止搞到手?   “老婆不喜欢吗?”樊绝继续装懵懂无知单纯小兽,“你在浴室的时候,明明看起来很有感觉……最后也弄在了我身上……真可惜,你不能在我身上留下神纹吗?”   “别说了,樊绝。”燕止的声音罕见得有些不自然,“以为谁都和你们魔族一样,会用……在别人身上留下魔纹,还能让人被迫动情吗?”   “魔族?”樊绝翻过手,用指关节一点点划过燕止腹部的魔纹,“我和那些法力低微的小妖怪不一样。他们想要在配偶身上留下魔纹,至少要结合几十次。而我……”   燕止:“……”   而樊绝只需要弄出一点液体,洒在他身上,就能生出一枚临时的魔纹。   燕止怀疑只要和樊绝做一次,樊绝就会在他身上留下永久的魔纹了。   上次那个手上的小魔纹燕止还能勉强隐藏住气息,现在这个大一点的魔纹已经能让樊绝催动燕止的一部分欲念,那要是真的……   樊绝见燕止的脸色不好,以为是逗老婆逗得太过头了,于是把掀起的T恤又放了下来,然后装作小兽一般用脑袋蹭蹭燕止。   燕止瞥他一眼。   “出去不能牵手,”燕止警告,“不许乱跑。”   樊绝假装很无辜地点了点头。   ……   校园的林荫小道上,一排排树木整齐的坐落在道旁,阳光穿透树叶的缝隙,像零碎的宝石般洒在地上,金黄的落叶铺满了大地,盛接着温柔的暖阳。   樊绝跟在燕止身后,一边静静地打量着燕止的背影,一边回想着梦中那些零星的记忆碎片。   燕止和他从前就认识了。   而且……似乎把他从小养到大。   然后就……因此暗恋上了他。   那他忘了那些从前的记忆,燕止会不会不开心?   把他抓起来又是为什么?   秉公执法,大义灭亲?   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一阵柔风穿过长长的小道,落叶像蝴蝶般在空中盘旋,又缓缓下落。   樊绝轻轻伸手,接住了一片黄中泛红的落叶。   枫叶。樊绝突然想。   和他在镇魔石狱里看到的那片枫叶几乎一模一样。只是那片枫叶看起来更红一点,就像是被精挑细选,特地拿来收藏的珍藏品一样。   但石狱外并没有枫树。   其实仔细想想,监狱高墙那扇总是洒下月光的小窗外,经常会落进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春日的柳絮,夏日的蒲公英,秋日的枫叶,冬日的飘雪,还有蝉鸣,鸟啼……   然而事实上,因为镇魔石的法力,镇魔石狱周围一整块都被法力生生护着,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那些有趣的、在樊绝漫长的岁月中鲜活的事物,到底是怎么来的?   如果是有人故意……   “樊绝。”走在前面的燕止或许以为某只大魔头又要不听话了,大审判官停下了脚步,回头静静望着樊绝。   “伸手。”樊绝说。   “不牵。”燕止拒绝得也很干脆。   “好,不牵,”樊绝难得这么听话,“你伸手。”   燕止静静看了樊绝一会儿,还是伸出了手。   樊绝把枫叶放在燕止的手心:“以前,这片枫叶对我来说很重要。”   在漫长而枯燥的,被拘禁在一方天地,不得自由的生活里,任何一点鲜活的事物都很珍贵。   燕止看了看手里的枫叶,似乎读懂了樊绝的意思:“你听话的话,以后还能看到很多次秋天的枫林。”   樊绝只是摇了摇头:“现在它没那么重要了。”   燕止眼里露出点疑惑来,他想了想,继续道:“如果你有别的喜欢的东西,我也可以给你。”   樊绝只是摇了摇头:“赶紧回家。”   燕止盯了樊绝的眼睛一会儿,然后才转身,这次大审判官并肩和樊绝走在了一起。   樊绝偏头,目光有些柔和地看了一眼燕止。   说有什么用,大审判官又不会愿意把自己给他。   ……   樊绝和燕止走在一起很显眼,路上时不时有学生回头看他们几眼。   燕止没什么兴趣看他们。   嗯……不过说起来,现在新生群里的学生们应该都认为他们两个是一对了吧。   可惜,他现在在燕止面前还是不太清醒的模样,也没办法打开手机,看看群里最新的动向。   他不太希望离开学校的最后一天,校园表白墙上传的还是他和洛星野有一腿。   否则的话,洛星野晚上睡觉的时候最好两只眼睛轮流站岗。   要不要揽一下燕止的肩宣誓一下主权?   毕竟这也不算牵手、拥抱。好哥们之间揽下肩多正常。   按照这两天他感觉到的校园八卦传播速度,很快就会有人把这一幕拍下来,然后发到校园群里疯狂传阅。   樊绝这么想着,看起来十分不经意地缓缓抬起手,然后再也十分不经意的缓缓落下,眼看手指就要触到燕止的肩。   “燕师兄!”不远处传来的一声让樊绝顿了一下,准备搭在燕止身上的手收了回去。他面无表情地指头,看着迎面走来一个戴着工牌的学生。   这个学生似乎认识燕止,他打了下招呼,然后目光飘到了樊绝身上,有些八卦地试探:“和男朋友出去吃饭吗?”   毕竟他们群里都快传疯了。虽然现在的年轻人都很开放,但他在研究项目里一直对接燕止,和燕止接触得比较多,他一直认为燕止这么一个冷淡禁欲的人,很难会……谈这么一个学弟男朋友。   燕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先瞥了樊绝一眼,看樊绝有没有要打架的迹象。   但樊绝只靠在道边的树旁,饶有兴味地看着燕止。   燕止神色动了动,心底浮现出一个猜想。   燕止把目光移回来,落在面前的学生身上:“樊绝生病了,带他去看看。”   没有回答“男朋友”那几个字,而是回答了他们要“去哪儿”。   但一句话里透出来的亲密关系,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樊绝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   面前的学生显然也很意外:“真没想到……呃,我是说,病得严重吗?我在附近的医院认识一个师姐,如果比较严重的话,我可以打电话找她帮忙……”   “不严重。”燕止说。   “哦……”学生点了点头。也是,毕竟樊绝看起来好手好脚的,气色看着也不错,不像生了很大病的样子,“那……”   “脑子出了点问题而已。”燕止继续道。   学生:“……”   樊绝;“……” 第52章   燕止的别墅外。   不远处的草堆里钻出一只圆圆胖胖的耳朵, 王一狲举着望远镜,一边鬼鬼祟祟地朝别墅里看,一边问:“我说玄鳞, 你真的有把握能救得了王上吗?”   草丛被撇开一点,几乎没怎么发出动静。但一个黑衣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在了王一狲旁边:“当然, 我不仅找到了隐匿气息的法子, 还……算了,先不告诉你。”   “说是这么说, 但我们贸然进去,万一打乱了王上的计划……”   “悄悄进去不就行了?”玄鳞觉得这只兔狲精脑子真是笨,“又不会打草惊蛇。到时候王上有什么计划,我们配合他就好了。再说了,现在王上落在燕止手里, 我不放心……”   王一狲挠挠脑袋:“燕大人虽然看着冷,但应该不会动用私刑什么的吧……”   “你懂什么?”玄鳞瞥王一狲一眼, 突然问, “你活多久了?”   王一狲实话实说:“二百五十年。”   “才两百多年……也是,还活着的千年大妖也没几个了,”玄鳞叹一口气,“没人知道也正常。”   王一狲不明所以:“知道什么?”   玄鳞沉默了好一会儿。   王一狲以为玄鳞有什么秘密不愿意告诉他:“要是你不愿意说就算了……”   “千年前王上视燕止为挚友。”玄鳞突然开口, 他闭上眼睛,似乎被拉回了久远的回忆中, 好一会儿, 才缓缓道,“但他却背叛了王上,将王上困在天穹中足足千年。”   “啪嗒——”王一狲手里的望远镜掉了,他瞪大眼睛看着玄鳞:   “你说什么?”   ……   跌落在地上的望远镜遥遥折射出别墅内此刻的情形。   樊绝正沉着眼和着燕止打开别墅内的那件密室:“你说过, 让我睡你的床。”   燕止头都没抬,手上的动作没停:“密室里那张床也是我买的。”   樊绝抗议:“你还答应了抱着我睡。”   “你现在还没恢复,需要静养,”燕止冷静道,“等你好了再说。”   樊绝张了张口,他又不能说他现在就已经好了。   这样大审判官就知道他在故意撒谎了。   密室的通道被打开,燕止领着樊绝往里走,他打开了密室内的铁栅栏,示意樊绝进去:“我把手机留在了这里,有事可以打电话给我。”   樊绝垂眼看着这个巨大的牢笼:好不容易在大审判官身上留下了魔纹,结果看都看不了几眼就又被关进去了。这样下去,没过几天,魔纹就会消失,燕止就再也不是他的了。   那么大一个热乎的老婆就没了!   身后的樊绝一点动静也没有,燕止带着点疑惑喊了一声:“樊绝?”   “唰——”一只黑色的小兽转身就跑,只留了个屁股给燕止。   樊绝居然化作了小兽耍赖!   燕止勾了下唇角,按动密室的开关,眼看就要冲出密室的小兽直冲冲撞上了突然关上的门,然后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身后的大审判官给提了起来。   樊绝四只爪子在空中扑腾起来。   燕止一概不理,揪着樊绝的后颈就把他带进了铁棚栏里。   黑色小兽用两只爪子死命扒拉着一根铁栏杆,誓死不从。   燕止瞥小兽一眼。   樊绝是在和他卖萌。说到底,某只魔头是想赌燕止心软。   明明不记得了,还是和千年前撒起娇来一模一样。   燕止铁石心肠地握住樊绝的爪子,把他从栏杆上揪下来,然后往牢笼里那张大床上扔。   樊绝在床上滚了两下,然后迅速站起来,竖进耳朵和尾巴凶大审判官。   燕止好整以暇地坐在床边:“你还要装多久?樊绝。”   小兽的动作僵了一下,然后继续凶大审判官。   “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吗?”燕止看着小兽,“因为你不清醒,不稳定。不止是我,异管局不会允许你在这种情况下乱跑。不过……如果你恢复了的话,或许值得相信一些。”   樊绝的尾巴慢慢垂了下来。   “况且,你想让我抱着你睡,”燕止继续骗道,“也不是不行,但和一只没有理智的凶兽在一张床上,万一半夜被你咬住脖子……”   樊绝的耳朵动了动,他慢慢坐了下来,两只前爪并拢,做出一副十分乖的模样。   可惜燕止不为所动,他转过头,起身准备离开:“所以暂时把你关在这里,是最明智的选择……”   樊绝连忙举起爪子挽留燕止:“叽哩咕噜咕噜!(不会咬你的脖子,最多亲一口。)”   好像有点着急,用错了语言。   樊绝刚准备切换成人类的语言,燕止却开口了:“我凭什么相信你?”   樊绝愣了一下。   所以燕止果然听得懂他说的话。   和梦里一模一样。   “其实我已经恢复了,”樊绝终于愿意承认,“你可以和我睡,大审判官。”   燕止垂下眼,看了樊绝一会儿。   樊绝伸出爪子准备抱住燕止。   “不信。”燕止突然道,他握了下樊绝的小爪子,“怎么会突然恢复得这么快?可能是某只魔头在故意骗我,为了……”   樊绝气得变回了人形,然后一把掌握住燕止本来握着他爪子的手,把大审判官扯过来,压在了床上。   燕止不羞不恼,一点也不意外地看着他。   “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樊绝掐住燕止的下巴,盯着燕止的眼睛道,“什么时候?遇到你那个项目组员开始?”   “更早一点,”燕止抬眼看着樊绝,“大概从……你装委屈要我抱着你睡的时候就怀疑了。”   “那当时为什么不拆穿我?”   燕止没回答,只问:“所以还要和我睡吗?”   “……”樊绝沉默地盯着燕止的眼睛一会儿,然后手上突然用力,把燕止的下巴捏过来,吻了上去。   燕止仰着头,一只手支撑着自己,另一只手搂住樊绝的后颈,迎合上这个吻。   ……   十五分钟后。   大审判官的唇又红艳了起来,还破了点皮。   樊绝搂着燕止,用舌尖舔了下燕止唇角的伤口:“大审判官。”   燕止没理他。   樊绝用指腹按按燕止的唇:“师兄。”   燕止的眼神动了动,还是没说话。   樊绝见状,又轻轻啄了下燕止的唇:“老婆。”   “……”燕止抬眼看他,冷质的声音里带了点哑,“在外面不许这么喊。”   樊绝抓住重点:所以不在外面的时候,他想怎么喊就怎么喊。   樊绝弯了弯眼睛,贴贴燕止的侧颊,然后坐起来……掀开了燕止的上衣。   燕止:“……”从前忘记教小魔头樊绝不要当流氓了吗?   樊绝盯着燕止腹部艳红色的魔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开始用手指一点点描绘,勾勒。   直到指腹又碰到了碍事的裤子布料。   这次樊绝想解开。   他用一只手抽出一点燕止腰间的皮带,一边很谨慎地看了燕止的脸一眼。   燕止似乎没什么反应,只是正盯着樊绝看。   于是樊绝又扯了扯燕止的西裤。   大审判官瞥了他一眼,没抗拒。   于是樊绝放下心来,继续把皮带上的搭扣一点点解开。   啧,又要解裤子,又要摸魔纹,又要掀燕止的T恤,手不够用了,烦。   樊绝看一看手里的T恤,递给燕止一个眼神,想让大审判官替他拿。   大审判官垂眼看了樊绝手里的T恤一会儿,手一点没动。   算了。樊绝在心里叹口气。   然后他手里的布料就被什么叼走了。   燕止垂着眼,叼住了那点衣摆。   樊绝喉结滚了滚,腰带被解下,燕止身上的西装裤被拉低一点,露出小腹上剩余的魔纹,樊绝用指腹一点点去触温热的肌肤。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点想上大审判官。   难道魔纹对他本人也有用?   樊绝把整片魔纹都描绘了一遍,指尖划过泛起的那点细密的灼烧感让燕止也觉得有点热。他看见樊绝把他的腰搂起,然后贴近……   如果樊绝今天想做些什么,干脆就……   樊绝用脑袋在燕止怀里蹭了蹭,十分珍重地用指尖点了点燕止带着魔纹的腹肌,然后体贴地帮燕止把西裤扯了上去,再一点一点细心地帮燕止扣好了腰带。   燕止:“?”樊绝就只打算这样?   第4个任务还没完成呢,而且樊绝还没学完那本《魔族求偶圣经》,贸然做那种事大审判官肯定不会愿意的。   没关系的,现在魔纹还很深,樊绝有信心在它彻底消失前再搞到大审判官一次。   嗯……话说,如果他的……弄到燕止哪里哪里就会浮现出魔纹的话……   是不是应该避开一些容易被别人看见的地方,比如脖子、脸什么的……   不过没关系,樊绝也找不到什么能弄到燕止脸上的姿势。   大魔头樊绝十分纯情地想。   最后燕止还是履行了“陪樊绝睡”的承诺,虽然不是在燕止那张床上,而是在这间有些暗的密室里。   樊绝餍足地搂着燕止的腰,把被子掖了掖,突然说了一句:“其实这样也不错。”   在他怀里的燕止顿了顿,问:“这样?”   樊绝用下巴点点燕止的肩:“你陪着我的话,哪怕被关在囚笼里,似乎也没这么难熬。”   燕止的眼睫在无人察觉处极轻微地颤了颤:某只魔头为了摄他的魂,越来越能花言巧语了。   但他还是有一瞬间想相信:“樊绝,如果我瞒了你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会不会……不高兴?”   樊绝看燕止一眼。   啧,不就是千年之前就已经相识,但是因为暗恋他所以装作不认识这件事吗?   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都勉强同意燕止当魔后了。   如果大审判官现在跟他表白的话,那他就勉为其难地答应。   不会让燕止难堪的。   “很重要吗?”樊绝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说,“如果我听了不高兴的话,你亲我一下,我就又高兴了。”   燕止金眸动了动。   “所以要说吗?“樊绝循循善诱,“当晚安故事讲也不是不可以。”   燕止默了一会儿,然后主动吻了下樊绝的唇:“现在还不是时候。”   怎么不是时候了?   他真的不会拒绝燕止的!   樊绝有些垂头丧气地想。   算了,某度上面说,暗恋的人表白需要勇气。   他可以多等大审判官一会儿。   不要让燕止害怕。   于是樊绝也吻了下燕止的唇:“晚安。”   本该阴暗的密室里似乎也有了点暖光。   ……   “嘶——”一条通体玄黑的小蛇蜿蜒着爬到别墅三层的窗户上,小心翼翼的沿着缝隙尝试溜进去。   王一狲在不远处小声替小蛇加油:“玄鳞!加油!对!再钻进去一点儿……马上就要……”   明明别墅施了封印,但小蛇似乎并没有被它影响,反而是窗户缝隙的物理宽度限制了它,玄鳞使出了吃奶的劲,用出洪荒之力摆了摆尾巴,一使劲,总算把自己硬塞了进去。 第53章   樊绝喜提了在别墅内自由活动的权利。   不过按照约定, 樊绝晚上必须要回到密室的囚狱中,如果想和大审判官接吻之类的,也尽量要在密室里做。   樊绝手撑在燕止的椅背上, 忍不住叹了口气:“我就这么见不得人?或者说见不得光?我的大审判官?”   燕止正坐在书桌旁,整理着笔记本里张玺发来的妖怪图鉴:“你喜欢别人盯着你做那些事?我不觉得你有暴露癖。”   “那不一样。”樊绝当然也不希望和燕止亲吻时做那些事, 如果大审判官那时候的表情被人看到, 樊绝说不定会占有欲爆棚,一不小心做出什么戳瞎人双目的事情。   但樊绝想要的“见光”和这不一样。   “灵蛇。”樊绝指了指电脑屏幕里图鉴上的一条黑色的小蛇, “据说能千年化蛟,逢仙缘还可化龙。”   燕止瞥樊绝一眼:“你还记得这些?”   “以前手底下有个小弟本体就是这个,”樊绝回忆了一下,“不过他具体的样子我记不太清了……好像也是个小蠢蛋,也不知道过了一千年化蛟了没有……”   “……”燕止一言难尽地望了樊绝一眼。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樊绝笑了笑, 突然意有所指道,“大审判官这么深厚的灵力, 应该活了不止千年吧?我突然在想, 我们有没有可能在千年前遇见过?”   燕止翻阅图鉴的手指顿了一下,很快又点开下一张:“如果千年前就遇见,你不怕我杀了你?”   千年前的燕止比现在还要冷多了,如果说现在的他像一把凌厉的神剑, 那千年前的他就更像出鞘的剑锋,真对樊绝动手也说不定。   樊绝回忆了下自己刚诞生时便飞来的那道剑光:好像确实有可能。   “怎么会?千年前我都没多大, 那么小一只你忍心下手吗?”樊绝故意道, “说不定会忍不住捡回家养起来。”   燕止这次的目光终于离开了电脑屏幕,落向了樊绝。他打量了樊绝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我没有养宠物的癖好。就算非要养,我也不一定对它有多好。”   樊绝看着燕止:大审判官听懂了。   大审判官那么聪明的人, 当然听出了樊绝在试探他。他会怀疑樊绝恢复了一部分记忆,或者更像是并没有恢复记忆,只是在试探他。   而他给出这句答案,就是告诉樊绝,千年前他与樊绝并没有多好的关系。   “是吗?我觉得不像。”樊绝借着这个姿势俯身,挑起燕止的下巴,轻轻吻了下他的唇,“大审判官怎么会是那种薄情寡义的人?”   燕止看了眼已经被他提前关上的窗户:就知道樊绝会乱来。   “你可以去问异管局的任何人,看他们认不认为我是薄情寡义之人,”燕止看着樊绝,“樊绝,我说过,不要把我想得太好。”   “他们怎么能一样?他们能有我了解你吗?”樊绝说,“能像我一样抱你亲你,还在你身上……”   “樊绝。”燕止制止了樊绝说出更过分的话。   樊绝静了下来。他古怪地盯了燕止一会儿,突然道:“我知道我想要什么了。”   燕止:“?”   “不是暴露癖的问题,”樊绝用指腹摩挲了下燕止的唇角,认真道:   “我想要一个名分。”   燕止:“……”   ……   燕止不知道该怎么给某只魔头名分,他已经背着天道做了很多出格的事……更确切地说,天道不可能对他们的关系无知无觉,只是在没有完全挑明的情况下,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怕和樊绝拥抱,接吻,甚至上.床,都能说只是在做戏而已。   但燕止绝不能承认爱樊绝。   更何况他和天道还有一个赌约。   所以燕止只能以要翻阅机密文件为由,把樊绝赶出了书房。   樊绝面色不善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最后也没回密室,而是去了燕止的卧室。   他面无表情地躺上燕止的床。   就把他这么赶出来,大审判官就不怕他趁机逃跑?   他都准备揍翻要抗议的小弟们,把燕止娶来做魔后了。燕止明明暗恋他,又有什么不愿意承认的?   难道是喜欢他又没有那么喜欢他,怕他的魔族身份影响他的工作?   他还能帮忙抓妖怪,怎么就影响了!   不就是不愿意给他名分吗?他自己想办法挣就是了。   不够喜欢他是吧。   那他就让大审判官更喜欢他。   于是樊绝打开手机,毫不犹豫地点开了《魔族求偶圣经》。   前两个部分他都看完了,剩下的第3和第4部分是……   3.别呆了!开一记恋爱中约会相处的秘方,时刻保持新鲜感!   4.别等了!超详魔族xxoo指南,让你和伴侣纵享幸福生活!   xxoo先放在后边,当务之急是让大审判官更爱他。   于是樊绝打开了第3部分。   【没想到你居然看到了这里——恭喜你!相信你已经赢得了Ta的好感和喜欢!好不容易得来的爱当然要加固!今天小编教你几招约会小技巧,让Ta一天比一天更爱你,让Ta永远对你保持新鲜感!】   【①抓住恋人先要抓住恋人的胃!但也不只是胃!】   【相信到了这个阶段,你已经有了进入Ta家的权利。千万别放过这个机会!去100次餐厅不如在家为恋人做一顿饭!一道简单的煎牛排,一份美味的煲汤,都能让他对你彻底大改观!】   【但请记住,“做饭”两个字,“饭”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做”!——哦,当然不是你想的那个“做”,那个“做”请跳转第4部分!这里指的是做饭的过程!比如你可以故意少穿一点,让恋人替你系围裙或者解围裙, Sex的氛围就会在一瞬间拉满!你也可以故意处理一些刺激性的菜品,比如在切洋葱的时候假装被熏哭,要恋人吹吹就好;更甚至你可以故意搞砸一顿饭,然后说出著名语录:“别吃饭,吃我!”】   【相信我!一套下来,厨房将会成为你们除了卧室以外的第二战场!】   第一条技巧就很长,樊绝挑了关键点记下来:给大审判官做饭吗?虽然他们不食五谷,但偶尔浪漫一次也不错!还要买围裙、洋葱……   第二战场是什么意思?就算他真的弄砸了晚餐,也应该不会和燕止在厨房里打起来。   还有什么别的技巧吗?   【②一份好的礼物总会让人心跳加速!】   【没有恋人不会不喜欢礼物,一份好的礼物足以展示你的用心!不过……会让恋人心怦怦跳的礼物,大概会让你们进展得更快!送Ta一份领带,附言——今晚用这个绑你的手好吗?送Ta一件衬衣,附言——上次撕坏了,赔你一件,不过下次也有可能撕坏……】   【啊啊啊啊啊!小编已经心跳加速了,心动不如行动,现在就去给恋人准备一份礼物吧!】   樊绝立刻切后台看了一下手机里的余额:钱还算够,但燕止会喜欢什么呢?大审判官不缺钱,似乎也没有感知到他什么物欲。   挑一份礼物已经很有难度了,更别提一份“让人心怦怦跳”的礼物。   于是樊绝先把这条技巧放在了后面,决定有时间再去仔细挑挑。   【③永远维持新鲜感的诀窍就是——每天都是新的自己!】   【俗话说,每天对着一个人的脸,天仙也会看厌。所以时刻保持新鲜感的秘诀就是——偶尔来点不一样的!】   【这个不一样可以是一个新的发型,新的妆容,也可以是……特别一点的衣服!什么?你问我什么特别的衣服?那我肯定不能说啊!像什么制服、女仆装、绑带、手铐……通通不能说!总之,cosplay你懂吧?没有人会不喜欢的!穿上xx衣服,享受成功人生!】   虽然樊绝觉得他并不会看厌燕止的脸,但后面的内容他理解了。   就是要穿一些……不太正经的衣服。   不过樊绝没有不正经的衣服,连上次那件有点露腹肌的T恤都让燕止毙了。   所以难道要让他自己把正经衣服剪几个洞出来?   樊绝有点苦恼。   好在有万能的某度,樊绝在网上搜了几套不正经的衣服,确定了方向,准备下单。   不过快递送来燕止真的不会发现吗?   樊绝对此持怀疑态度。   手机的电量告急,樊绝随手拿了条黑色的充电线,准备把它连接到手机上。   充电线好像比平时粗了不少,捏在手上的感觉还有点滑滑的。   樊绝已经把线头插在了手机上。   “嘶——”   “充电线”吐出分叉的舌头,敬业地把舌尖插进了手机,下一秒,整条“充电线”就被电得抽搐了起来:“王……王上,麻麻麻麻麻……”   樊绝把“充电线”拔出来,饶有兴致地看着黑色小蛇:“居然能溜进大审判官家里,挺厉害的嘛,我还以为你还会继续装一会儿……”   玄鳞勉强恢复过来,刚准备躺在床上,继续缓一缓,就被樊绝十分不客气地甩到了地上。   他才不会让别的生物躺到燕止的床上。   玄鳞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十分可怜的把自己蜷缩成一团蚊香:“嘶——”   “别装了,”樊绝单手托腮,“活了一千多年了,能被这么点电流伤到?”   毕竟樊绝是亲身试过高压电的人。   “嘶——王上您比一千年前更过分了,”小蛇又吐了下舌头,然后就化作了一个年轻的男子,“燕止在哪?他就放您在这个别墅里自由活动?”   “大审判官和我签订了血契,我跑不掉,”樊绝悠悠道,“他现在在隔壁书房,怎么?你想去找他?”   “……”玄鳞立马摇了摇头,他看起来很不喜欢燕止,“您落在他手上受苦了,我是来帮您逃出去的……”   每天都要燕止晚安吻哄睡的大魔头也没觉得怎么受苦,他十分配合地开口:“哦?你准备怎么做?”   “我找到了隐匿气息的法子,可以无知无绝地从封印里溜出去,”玄鳞小声道,“而且我还拿到了一个法宝,可以……”   “我也突然想到了一个对付燕止的方法。”樊绝打断他道。   玄鳞愣了愣,立刻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您讲,我一定全力配合!王一狲也在外面接应……”   “那正好,”樊绝懒洋洋道,“我需要一些道具来对付燕止。”   “什么道具?”   “绑带,手铐,还有……总之就是那一类,你全部准备过来。”   玄鳞点头:王上这是准备要狠狠对付燕止啊!   “好,我一定准备全!” 第54章   王一狲看着黑色的小蛇卷着两颗鸡蛋往窗户上运完, 又转头过来叼起一把辣椒。   “不是说要对付燕止,把王上救出来吗?你搬这些东西干什么?”   小蛇继续搬运食材:“对啊,这些都是王上指定来对付燕止的。”   王一狲看着玄鳞, 绞尽脑汁,最后得出一个答案:“难道我们对付燕止的方法就是……撑死他?”   “嘶——你懂什么?”小蛇吐了下舌头, “王上说了, 要刺激性的香料,还要鸡蛋!知道用来干什么吗?”   王一狲:“做辣椒炒鸡蛋?”   “傻帽, ”小蛇翻了个白眼,“王上肯定是要抓住燕止后,用辣椒水审问他,再用鸡蛋砸他!没看见我还拿来了很多审讯道具吗?”   王一狲提起一件十分清凉的束缚衣,又拿起一个带着猫耳朵的项圈链, 最后瞥一眼一个看起来就不太纯洁的止咬器:“你确定这是审讯……道具?”   怎么越看越像是……不太正经的东西?   “当然了,”小蛇攀在窗户上, 努力把东西吊上去, “这次我特地准备了最辣的魔鬼椒,还有最能让人难堪的审判用具,都是王上指定要的,肯定是要狠狠羞辱燕止!”   王一狲觉得有点不对劲, 要说审讯工具,什么鞭子铬铁之类的, 王上住的监狱里没有吗?为什么还非要玄鳞特地运过来?   不过只有二百五十年智商的王一狲还是更愿意相信拥有一千年智商的玄鳞, 于是他变回原型,三两下地攀上墙壁,举起兔狲的小圆手帮忙把东西递了过去:“喏,你鳞片沾鸡蛋上了。”   玄鳞动了动, 把一片脱落的鳞片甩了下去:“我要化蛟了,最近褪鳞褪得厉害。化蛟必有一劫,我还指望王上能搭把手渡我……”   “你大哥呢?”   “别提他了,”玄鳞一听到这个称呼就有点不耐烦,他不想多说,“赶紧把东西运上去……”   ……   别墅内的厨房。   作为一只学习能力超强的天魔,樊绝已经学会了在某度上面搜索食谱。   “两个鸡蛋打散,再加入些许盐和葱花……”樊绝把拿起两颗鸡蛋,把沾在鸡蛋上的鳞片弹开,“玄鳞应该注重一下食材品质……”   樊绝故意把打鸡蛋的声音弄得大了一些。   燕止怎么还不出来?工作这么吸引大审判官?连他第一次下厨都不出来看看。   樊绝把餐具找出来:要不假装打碎一个碗?   “樊绝。”   有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   樊绝立刻假装没听见,十分认真地打鸡蛋。   按照《魔族求偶圣经》,樊绝可是做好了十足十的准备,不光提前查了菜谱,而且还特意……   “樊绝,”燕止的声音似乎离樊绝更近了一点,大审判官站在樊绝身后,打量了一会儿樊绝,然后问,“为什么不穿衣服?”   樊绝手里的动作顿了一下。   当然是为了勾引你啊!   一百零八式约会技巧①:故意少穿一点,让恋人替你系围裙或者解围裙, Sex的氛围就会在一瞬间拉满!   从燕止的视角来看,樊绝没穿上衣,只围了条黑色的围裙,薄薄的系绳恰巧沿着腰窝往下,最后浅浅搭在胯上。   很色气。   但如果不是燕止在樊绝背后仓促偏了下头,光听燕止的声音,大审判官似乎半点都没有被影响:“围裙又是哪来的?”   厨房里虽然有一些常备的食材,但燕止毕竟不食五谷,用不着买围裙这种东西。   围裙……当然是玄鳞运进来的。   樊绝放下手里的东西,转过头来靠在烹饪台边,笑着开口:“没看出来吗?我在给你做饭。”   燕止愣了一下:“给我做饭?”   “嗯,”樊绝开始胡说八道,“衣服上面不小心弄上油渍了,就脱了;至于围裙,我拿自己的衣服剪的。啧……替大审判官做一顿饭,就损失了两件衣服,大审判官不表示表示吗?”   燕止扫了一眼烹饪台上的东西:“表示什么?”   “嗯……至少抱一下。”   燕止看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厨房敞开的窗户:“这里不行。”   樊绝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然后转过头,继续处理食材。   这是生气的意思。   燕止静静看樊绝一会儿,然后转身去关厨房的窗户。   结果刚一关窗户回来,他就发现樊绝正在剁一大把辣椒。燕止顿了顿,还没来得及阻止,便看见樊绝已经捂住了眼睛:“啧,辣。”   一百零八式约会技巧②:故意处理一些刺激性的菜品,比如在切洋葱时假装被熏哭,要恋人吹吹!   樊绝一言难尽地捂住眼睛:不是说假装被熏哭吗?   蠢蛋玄鳞,让他拿刺激性的香料,拿个洋葱就差不多了啊!拿的什么鬼东西?   这辣椒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辣?   辣都辣了,樊绝总不能放过这个机会,他故意压低了语调,用一幅委屈的语气喊大审判官:“燕止。”   “别用手碰,”燕止握住樊绝的手臂,阻止樊绝,“先清水……”   捂住眼睛的手被拉开,樊绝抬眼看燕止的一瞬,一滴晶莹剔透的泪落了下来。   燕止滞在了原地。   一千年前,他封印樊绝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滴泪。   也是一千年来在他脑海中循环无数次的画面。   樊绝一边继续捂眼睛,一边偷看一眼燕止。   100倍辣度魔鬼椒的效果太好,樊绝都不用假装被熏哭了,生生被辣出了一滴生理性的眼泪,逼真效果拉满。   这下燕止很难不心疼他吧。   樊绝偷偷瞥一眼燕止,结果就看见了燕止的表情——燕止的眼睛明明还是冷的,却让樊绝觉得有一种……很难过的错觉。   ?该哭的不是他吗   但是下一秒,樊绝的本能动作还是先一步理智,直接抱住了燕止:“难过?”   燕止在他怀里,肌肉似乎有点僵。   这是抗拒的表现。   “我在这儿,”樊绝失落了一瞬,但还是先安慰老婆,他拍拍燕止的背,然后握住大审判官的后颈,“怎么了?”   燕止在樊绝的怀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应该问你怎么了?为什么哭?”   安慰大审判官最重要,樊绝也不装可怜了:“辣椒熏的。”   燕止面无表情:“……那我也是。”   樊绝一点儿不信,把燕止搂得紧了一点儿。   “你会原谅辣椒吗?”燕止突然问。   樊绝愣了一下:辣椒有什么好原谅的?是原谅辣椒弄哭他这件事吗?   “照理来说不可原谅。”樊绝顿了顿,然后继续开玩笑哄道,“不过……如果它好吃的话,就可以原谅它。”   燕止默了一瞬,抬起头看樊绝。   如果他好吃的话,就可以原谅他。   燕止的手下落了一点,恰好搂住樊绝半裸的腰:“一言九鼎?”   “当然,”樊绝看燕止情绪似乎又稳了下来,十分享受大审判官主动搂他的腰,他回忆了一下一百零八式暧昧技巧,“围裙有点麻烦,但我不太会解,大审判官能帮忙吗?”   燕止若有所思地望了他一眼。   过于拙劣的谎言。既然连解都不会解,那樊绝到底是怎么系好围裙的?   但燕止还是伸手了。   不止是伸手,樊绝甚至感觉燕止用搂着他的姿势,指腹一点点划过他的腰窝,然后沿着人鱼线往下,一直到触到细细的系带。   燕止用指腹勾起系带,然后又松了下力道,让樊绝腰间的系带在劲瘦的腰间弹了一下,然后才被利落地拉下、解开。   樊绝愣了愣,一把推开燕止,然后把他强硬地按在后面的烹饪台上,伸手摸了摸燕止的额头:“嗯?没生病啊?”   燕止:“……”   樊绝认真地盯着燕止的表情看,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那双红眸微微发亮了一下。   “也没被夺舍啊,”樊绝仔细思考,“奇怪。”   如果没感觉错的话,燕止刚刚的动作……分明是在主动勾引他。   但大审判官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啊!   樊绝皱了下眉,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会儿燕止,才缓缓放开了他。   可能只是大审判官下厨太少,真的不会解围裙吧。   樊绝把身上的围裙扯下来,盯紧燕止:“给你做饭,你乖乖在这儿待着,不许想乱七八糟的伤心。”   燕止看了看樊绝,居然点了下头。   啧,大审判官怎么还有点乖来着?   为了抓住燕止的胃,樊绝火力全开,按照菜谱上“煎牛排”的步骤一顿操作。   ……   十五分钟后。   樊绝和燕止看着锅里那团冒着烟的焦黑色物体,一齐陷入了沉默。   樊绝难得尴尬地咳了一声:“其实步骤都没问题,只是我还不太熟悉你们现代人的厨具……”   他明明没开多大火来着。   “你可以权当练习,”燕止说,“毕竟食物对我们来说并非必需品,你不需要担心试错成本。”   樊绝表情恹恹地看着大审判官:可是他没哄到老婆啊!   一百零八式约会技巧③:你可以故意搞砸一顿饭,然后说出著名语录:“别吃饭,吃我!   樊绝突然回想起了这一条技巧。   虽然这顿饭并非是他故意搞砸的,但刚刚好能用到这个小技巧。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这句经典语录有点难以说出口……   燕止看着樊绝一言不发地沉思,认为大魔头还在因为第一次下厨失败而垂头丧气。   该怎么哄樊绝呢?   “咳,其实吧,我觉得这顿饭也不是很重要,”樊绝先铺垫了一下,然后准备开口,“还有比牛排更美味的东西,比如……”   樊绝的话顿住了,因为燕止突然凑过来碰了碰他的唇,然后在他耳畔轻声道:“你吗?” 第55章   玄鳞又运了一叠一千倍辣度的魔鬼椒进来。   他一边卷起一袋辣椒, 一边小心翼翼地沿着别墅的走廊爬行。   虽然说这栋别墅够大,但他要是被燕止发现了,那估计要和这袋辣椒一起变成辣椒炒蛇干。   王上不在之前那个房间。   会去了哪儿?   玄鳞卷着辣椒悠悠往下爬。   这次他特地带了无敌辣的辣椒, 制成辣椒水洒在伤口上,保准王上要燕止交待什么他就交待什么!   一千多年的血海深仇, 王上一定要狠狠报复!   玄鳞吐了下信子, 决定到时候还要在辣椒水里面加点自己的毒液。   “哐——”不远处的房间里发出了一声响。   玄鳞定睛看了看,似乎是别墅内的厨房。   难道王上在那儿?   去厨房榨辣椒水吗?不愧是王上, 行动这么快。   玄鳞一边在心里面默默替樊绝点赞,一边一点点攀上了厨房半掩着的门,然后十分小心地一点点把圆圆的蛇脑袋探过去。   万一厨房里有那么千分之一的概率是燕止……   玄鳞把自己的脑袋探了个角角出来,然后十分忐忑地慢慢睁开眼睛。   然后他就因为眼前的一幕石化了。   王上和王上的仇人在接吻。   一条围裙被胡乱丢在了地上,半裸着上身的樊绝把燕止压在烹饪台上, 以一个绝对掌控的姿势压制住大审判官,捧着大审判官的脸在深吻他。   因为这个姿势, 大审判官的腰几乎折成了半弧状, 与樊绝轮廓完美而富有力量感的窄腰相贴,明明那样冷的金眸,现在却在深吻下不自觉阖了起来。   就好像大魔头对他做什么都不会反抗一样。   或许是吻得激烈的缘故,玄鳞甚至能够听到些微津液搅动的水声。   挂在门上的小黑蛇已经彻底呆住了, 以至于放松了力量,石化般一点点从门上往下滑了下来。   说好的……辣椒水审讯燕止呢?   玄鳞的世界观崩塌了, 在他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 门内的燕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往这边偏了下头。   下一秒,大审判官的头又被樊绝强行扳了回去。樊绝轻喘了一声,惩罚般咬了下燕止的唇瓣, 嗓音里带了点哑意:“我的大审判官,连接吻都分心吗?”   燕止的面上已经覆上了一层极薄的红,他看了樊绝一会儿,然后伸手把樊绝的颈勾了下来,再度吻上樊绝,用行动回答了樊绝。   樊绝眯了下眼,再度撬开燕止的唇瓣。   大概是觉得这个姿势不方便,也或许是有点担心燕止的腰,樊绝一只手搂着燕止,另一只手把大审判官的一只腿拽了起来搭在腰窝处,把他强行放倒在了烹饪台上。   然后继续吻过去。   这个姿势简直和交.媾没什么区别。   幸好落在地上的玄鳞已经彻底看不到燕止,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个樊绝的裤角了,他也没有勇气再往上看,更没空思考为什么突然看不到燕止的腿了,当机立断,卷着魔鬼椒便灰溜溜地跑路了。   樊绝一边吻着燕止,一边抬了下眼皮,朝空无一人的门扉处瞥了一眼。   ……   不知道吻了多久,等到盛在锅里的牛排都已经彻底失了热温,樊绝才勉为其难地放过了燕止,他握着燕止的腰,把大审判官搂了起来,然后心情很不错地抱着燕止:“老婆。”   燕止轻喘着气,任樊绝把他搂在怀里:“我觉得你这个称呼似乎改不掉了。”   “为什么要改?”   燕止抬了抬半阖的眼皮,看了樊绝一眼,最后只是道:“不许在外面喊。”   樊绝搂着燕止腰的手一顿:所以燕止还是不够爱他,不愿意给他一个名分?   樊绝回忆了《魔族求偶圣经》好一会儿,然后问道:“你觉得我很不好吃?”   “……”燕止的语气里似乎带了点真心实意的疑惑,“我吃你?”   樊绝点了点头。   燕止在“樊绝不想当攻”和“樊绝没理解吃是什么意思”这两个选项之间思考了一秒,然后回答:“接吻不完全算……吃。”   樊绝:“那什么算?”   燕止抬了下眼皮看樊绝,示意道:“做你想做的任何事。”   樊绝闻言顿了顿,然后弯了弯眼:“那我想现在牵手。”   “……”燕止主动与樊绝十指相扣,“只是这样?”   樊绝又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试探开口:“那再亲一下?”   燕止:“……”   ……   樊绝心情十分不错地主动打开了密室,沿着密室的通道走进他的特制监狱。   虽然燕止还是不愿意给他名分,但他今天牵了一次手,接了两次吻,还做饭培养了一下感情,离成功的目标越来越近。   樊绝还算满意地坐回自己床上。   燕止要出门一趟,让他乖乖待在家里。   嗯……什么时候能够接到下一个任务,早一点达成第四个步骤……   “嘶——嘶——嘶——”似乎有极轻的呼吸声。   樊绝一边打开手机复习《圣经》,一边漫不经心地往角落里望了一眼:“一个两个都挺出息,连密室都能摸进来了,嗯?”   一条黑色的小蛇从角落里探出个头来,他看了樊绝一眼,然后“嗖”一下地变成人身,瞪着眼睛看樊绝:“王上!亏我还以为您让我准备这么多东西是用来对付燕止的,结果……您居然给燕止做饭!您还和燕止搞上了!   那个人您怎么能信!您忘了千年以前他是怎么对您的吗?我靠……这么说下来,那些审讯工具该不会是用来……”   “他是怎么对我的?”樊绝打断他。   “您还问我?当初的情况您最清楚!我们也就能猜个大概……但他一定……”   “哦,那你不用说了。”   玄鳞的意思就是他也不知道,连蒙带猜的。虽然从玄鳞的语气来看,似乎要说燕止大概做了什么过分的事。   但是……樊绝不会相信。   有什么真相他会自己去找,被别人的一个猜想挑拨,岂不是很可笑?   “什么叫不用说了?”玄鳞深吸一口气,怒道,“王上您不会沉迷爱情,准备就要这么算了吧?他现在故意跟您好,都只是在做戏!就跟千年以前一样……”   “我也是做戏,”樊绝懒散地靠在床头,单手托腮,“我要偷剑而已。”   玄鳞愣了一下:“偷剑?”   “燕止手里最令我忌惮的就是那把神剑,”樊绝摊了下手,索性也不再瞒他,“但神剑的本体肯定藏在他的灵识里,我只能摄魂他。但……我一直找不到燕止的恶念。”   玄鳞:“那怎么办?”   “所以我要接近他,“樊绝看傻儿子一样,看了一眼他,“找到他的恶念,或者给他创造一个恶念,比如……”   玄鳞一拍脑袋,恍然大悟:“所以您和他做这些事,是想激发出他的……”   樊绝点评:“脑子还算中用。”   “说来也奇怪,”千年时间隔得太久远,玄鳞仔细回忆了一下,“其实燕止一开始是没有那一把神剑的。但……后来您被封印那天,他提着神剑出来……”   樊绝撩了一下眼皮:所以玄鳞觉得是燕止封印了他?   猜测而已。   啧,如果不是看到了那点从前的记忆碎片,樊绝大概也会这么想。   燕止把他从小养到大,又暗恋他,应该不会这么对他。   应该?   就算真的这么做,那也肯定有……   算了,他自己查。   “我第一次遇见他时,他手里也没有抱着那把神剑,”樊绝想起那些记忆碎片,“难道是他之后遇到的机缘?”   其实更有可能是天道降下来,专门让燕止去对付樊绝的灵器。   啧,好像猜测的可能性更大了。   樊绝心情糟糕了起来。   “那那些审讯的东西……”玄鳞问,“您应该是想真的用来对付燕止吧?实不相瞒王上,这次我过来,也是有自己的计划,我给您带来了一个宝物……”   玄鳞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铃铛。   挺神奇的。明明玄鳞的动作幅度挺大,铃铛也摇了起来,但中间的铃舌却没发出一丁点声音。   樊绝眯了眯眼睛,看着铃铛中心的那个圆形小部件:“镇魔石?”   玄鳞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十分谨慎地点了点头:“对,此物名为无音铃,以龙鳞为身,镇魔石为铃舌,可以隐匿气息,我就是靠它溜进来的。不仅如此,只要您按照我找到的方法去做,还可以暂时定身燕止……到时候,您不需要摄魂也能趁机重伤他,夺走他的神剑!”   “嗯……”樊绝饶有兴致地看着玄鳞手里的灵器,“是吗?让我试试?”   “您等等,”玄鳞摇了摇头,“催动无音铃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只要您同意,我就去准备……”   樊绝想了想,燕止一直在找镇魔石来着,正好帮他把这块拿回来:“可以。”   “那我去找王一狲准备,定要诛杀燕止!”玄鳞点了点头,转身要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十分不放心地看樊绝一眼:“您真的只是做戏?”   樊绝睨他一眼,轻笑着开口:“当然。”   玄鳞松了口气,化作小蛇,放心地离开了这里。   樊绝眯着眼睛看着玄鳞溜出去,心里却思考着怎么把蠢蛋小弟的宝物套到手。   燕止拿到它应该会高兴……   突然,樊绝余光瞟到了角落的外套动了一下。   他走过去,随手拿起外套,一只白色的毛茸茸小兽露了出来。   “白白?”樊绝提起小兽的后颈,笑了一声,“不错嘛,学会偷听了?”   白白闻言,奋力挣扎了两下,从樊绝手里挣出去,小兽的表情看起来照样有点瘫瘫的,但两只耳朵竖了起来,似乎有点炸毛。   樊绝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嗯?”   白白也用那双平静无波的金瞳看了他一眼,然后下一秒便化作了流光,飞入了枫叶之中。 第56章   半夜十点了。   樊绝百无聊赖地坐在他的狱床上, 目光时不时望向门口:   大审判官还没回来?   啧,监狱的封印阵法也没启动,难道就不怕他跑了?   还是说他表现得太让人放心了?   樊绝想了想, 打开手机翻到通讯录里被备为“老婆”的联系人,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电话“嘟嘟——”响了30秒, 显示无人接听。   遇到什么危险了?   樊绝又重新打了一个。   这次电话响了15秒接通了。樊绝心情好了一点, 刚要开口,那边又把电话挂断了。   樊绝愣了愣, 这下他明白了,燕止在,但是故意不接他的电话。   大魔头那双如血河般的眸沉了下来,他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强行按捺住出门抓人的冲动, 打开了朋友圈,找到燕止的聊天框:   本魔头在此:你去哪儿了呢?   一分钟过去了, 那边没人回。   本魔头在此:如果没记错的话, 你应该答应过晚上陪我睡觉。   本魔头在此:大审判官准备不守信用吗?   本魔头在此:燕止?   ……   异管局内。   会议室投屏上放着一段令人诧异的画面。   那是一片幽深的潭水上,本该放晴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浓厚的乌云会聚在此,接着像是遭受什么吸力一般慢慢凝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 落叶、飞沙甚至石块都被卷起,像是要被漩涡吸走一般。但那片湖潭水上去一丝波纹也没有。   这个画面对于燕止来说再熟悉不过。   这是, 天地魔物诞生之象。   “这是我们收集到的, 网上有关于b市缚龙村黑水潭发生的异象,”洛星野暂停了视频中的画面,转身道,“我们查阅了古籍资料, 怀疑是有什么灵物即将要化魔……而且,看异象的程度来说的话,一旦他化魔成功,那我们的麻烦可能就不止樊绝一个。”   张玺看一眼屏幕,又看一眼坐在主位上,正在看手机的燕止“咳”了一声:“燕大人。”   燕止似乎在听到“樊绝”这个名字时顿了一下,终于又瞥了一眼屏幕画面:“天魔世间只有一只,拙劣的模仿品而已,我的麻烦只有樊绝。”   洛星野:“……”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知道燕大人和樊绝的关系之后,听燕大人说这种话,都感觉有那么一点像是在……调情?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要尽量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张玺继续分析,“从收集到的资料来看,缚龙村几十年前似乎就闹过妖祸,据说有一条黑蛟作乱……”   “嗡——”燕止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张玺卡了一下,终于忍不住朝大审判官看了过来,“您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要知道大审判官一直是一个对工作一丝不苟的人,参加这种会议基本上都会把手机提前静音,从来没影响过正式的工作。   但今天燕止的手机虽然没响,但一直在震动,甚至大审判官中途还接了个电话。   而挂断电话之后,燕止也依旧没把震动关闭。   就好像是……发消息的那个人比工作重要,所以燕止不愿意关。   但张玺当然想不到到底谁被燕止这么看重。   索性试探着开口直接问。   但燕止并没有问答他,只是重新把目光投回了手机屏幕。   这下连汇报结束回座位的洛星野也有点好奇了,他看了燕止一眼,结果余光刚好瞥到点手机屏幕里发信人的昵称:   “老公。”   洛星野五雷轰顶,缓缓滑落在座位上。   不是,我好像又出现了幻觉了怎么办?   “因为这个魔物可能极其危险,所以我们也制定了好几个计划方案,”张玺接着洛星野上台,一边把制定出来的几个方案投影出来,一边看了洛星野一眼。   洛星野到底看到什么了?怎么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   被劈焦的洛星野在张玺的注视中突然想起了自己掩护大魔头和燕大人的任务,连忙“咳”了一声,看向张玺:“张副局,我认为这几个计划都有风险,最好再调派……”   张玺的注意力被洛星野给吸引过去,很快便忘了刚刚的好奇,和洛星野继续讨论起来。   燕止看向手机屏幕里的聊天框,里面已经攒了好几十条消息:   老公:我出门了。在路边抓了两个人类,你再不回来,我就把他们都吃了。   老公:锅已经架好了,还买了调料,你想吃椒盐味的人类还是烧烤味的人类?   老公:……为什么还不回消息?你不担心他们?   ……这条消息之后,樊绝足足沉默了5分钟。   老公:其实我没抓人类,你现在回来吃我好吗?   老公:(猫猫扯袖子表情包jpg)   老公:我做错什么了?还是你在完成什么危险的任务?为什么不带我?   ……   老公:想你。   “……”燕止垂眸,盯着屏幕里的消息看了好一会儿,突然推开椅子转身准备离开,“我还有事……”   张玺这回是真不淡定了,大审判官还从来没有早退过,索性直接问道:“到底什么事?需不需要我帮忙?”   燕止握上门把手的手顿了一下,瞥了张玺一眼:“樊绝在闹。”   张玺愣了一下:“闹什么?”   “要吃人。”燕止言简意赅地丢下这么一句,推开门再反手带上。   “哐——”一声,留张玺和洛星野两个人面面相觑。   好半天,张玺终于回过神来,他犹豫了一下,看向洛星野:“难怪燕大人这么重视……樊绝还会吃人?我们要不要赶过去帮忙?”   洛星野也用十分复杂的目光看了张玺一眼:“还是别了吧,我们赶过去也不是樊绝的对手,让燕大人应付他就行了。”   “你说的也是。”   ……   玄鳞坐在空旷的草地上,嘴里不知道念叨着什么口诀。   一只兔狲十分敬业地搬起一块块灵石,摆成一个以玄鳞为中心的灵阵:“你不是说无音铃是你家族里祖传的法宝吗?怎么启动他还要这么废事?”   “你以为这是什么?”玄鳞看傻子一样看王一狲一眼,“天地灵器,和燕止手上神剑差不多等级的东西!无音铃最重要的部分并不是里面的镇魔石,而是以龙鳞制成的铃身,想要催动他,就需要龙族的血脉。”   王一狲躺在地上看起来圆滚滚的:“那我们去哪里找龙?”   坐在阵法中心的玄衣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指了一下自己:“我,血脉最纯的灵蛇,懂了吗?能催动无音铃的,只有我和我大哥。无音铃之前就落在我大哥手上,要不是他几十年前出了事,还轮不上我呢……”   王一狲总感觉玄鳞说这话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听出来你和你大哥关系不好了。这么说来,要是你和你大哥同时催动无音铃,无音铃听谁的?”   玄鳞噎了一下,没好气道:“别问那么多。反正现在是我用来救王上。”   王一狲呆呆点了下头,看着玄鳞割破自己的手指,把自己的血液滴在无音铃上:“这么说来,燕止的神剑会不会也是什么神兽的身体部位做的……”   “有可能,不过这么长的剑,那得把神兽抽皮剥筋吧,”玄鳞随口答道,“不过燕止做出这种事来我信,说真的,你们别觉得他是什么好东西,千年前……”   指尖血缓缓滴落在无音铃上,铃铛晃动的一瞬,玄鳞突然看见一缕熟悉的黑气从铃舌中溢了出来。   玄鳞悚然一惊,但还没来得及反应,那缕黑气便窜进了玄鳞眼中。   玄鳞缓缓垂下手。   “搞定了?”王一狲探探脑袋,看了一眼玄鳞,“喂,你没出什么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玄鳞转头看了王一狲一眼,轻松地摇了一下无音铃,“已经搞定了。”   王一狲感觉玄鳞对无音铃的驾驭似乎真的强了不少,顿时便放下心来,“那营救王上的大任就交给你了,我在外面接应。”   “行,等午夜子时行动,”玄鳞抬头看一眼别墅,“樊绝的房间在哪儿?”   “……就那儿啊,”王一狲抬起爪子指了指,“你之前不都是从那里钻进去的吗?不会刚刚偷吃食材卡不进去了吧?”   玄鳞懒得理他,只悠悠闭上了眼睛,等燕止回来。   ……   燕止静静站在樊绝的那间密室门口,他的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却没有直接进去。   樊绝。   看起来跑龙套的那几天确实培养了他的演技,让他能一边这么讨厌自己,一边给他发信息说想他。   他还有赌约没有完成,不应该耽于这种奇怪的表演中。   但如果樊绝给他发的那条“想你”,有那么万分之一的概率是真的呢?   思及此,燕止还是转动了门把手。   然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密室里突然传来了“咚——”的一声闷响,燕止愣了一下,立刻推开了门。   然后他就彻底在原地怔住了。   密室内是各种被胡乱丢弃的奇怪道具和衣物,樊绝散漫地坐在地上,半靠着床檐,他戴着止咬器,裸着上身,垂落的长发似乎因为他的动作有些乱地搭在了止咬器上。银色的手铐只铐住了他的一只手,而他的另一只手正尝试拿着绑带往自己的颈上,胸上,还有腹肌上乱绕。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他抬头望了过来,红色的绑带便如通被解开的礼物彩带一样,顷刻间卸了力,缠绕着垂落在了樊绝的身上。   看起来有种说不出的色气。   樊绝看着那些绑带顿了顿,然后缓缓抬起那双血红色的眸,笑着看向门口的大审判官:“送你的礼物,可以别生气了吗?” 第57章   樊绝的声音隔着止咬器传过来, 像是被蒙了一层什么似的,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明明是那么色气的场面,燕止却站在原地, 一动也没动,就这么静静看着樊绝。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樊绝也抬着眼, 那双比最昂贵的红宝石还要摄人的红眸看起来有些懒散地半眯着:“但如果你很生气的话……我已经把我自己绑好交在你手里了,大审判官可以审讯我, 或者做些什么……消消气?”   《圣经》约会108式技巧里说了,要让大审判官更爱他,除了做饭以外,还可以送礼物、穿特殊服装。   我们聪明绝顶的大魔头索性机智地把这二者融合起来,以求事半功倍。   身上的绑带既是某种不正经的xx审讯扮演服装, 也可以是包装礼物的丝带。   双管其下,燕止一定会更喜欢他的。   然后他就能顺理成章和燕止亲亲抱抱, 再酱酱酿酿, 最后偷走燕止的神剑。   啧,刚睡完老婆就偷老婆的神剑,是不是不太好?要不再等一会儿……   说到等一会儿,燕止怎么这么久还没反应?   “大审讯官?”樊绝目光落在燕止的脸上, “你不喜欢吗?”   燕止依旧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啧,《圣经》难道不靠谱吗?樊绝思考了一瞬, 决定主动出击, 身上缠绕着的丝带有些麻烦,他刚要扯开它们动作,燕止却关上门走了进来。   哦,还是有用的嘛。   樊绝眯了眯眼, 懒洋洋地把手搭在柔软的丝带上,看着燕止在他面前站定,然后半跪下来。   哦,燕止肯定要来亲他了。   但燕止只是握起他的一只手腕,把他手上的手铐摘了下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冷静又淡漠:“樊绝,你想要什么?”   樊绝一愣,还没张口,就听到燕止继续问:“想要神剑?还是想要杀了我?”   樊绝:“……”   “大概是都想,”燕止瞥了他的表情一眼,把手伸向樊绝的后颈,用指腹去摸索止咬器的搭扣,“你不用做戏,也不用再解释什么,你我都心知肚明。你想自由,想杀我可以,我会给你机会,但不是现在。但你没必要为了……接近我做这种……对你来说很屈辱的事。”   燕止会难过。   是他一直在逼樊绝。   “屈辱?”樊绝眯了眯眼,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是我觉得屈辱,还是你觉得?”   虽然《圣经》上面的某些技巧做起来确实有些让人脸红心跳,但樊绝从来不觉得屈辱,因为对象是燕止,所以他只会觉得有趣。   但听燕止的意思,似乎不这么认为。   所以燕止……并不想和他做这种事吗?   “你觉得。”燕止冷静道,“身为天魔,你很讨厌示弱,更讨厌向我这种仇人示弱。“   樊绝皱了下眉:装绿茶让老婆哄怎么算是示弱?   他到底哪里讨厌了?   “我不讨厌。”樊绝说。   “咔嗒——”一声,燕止解开了樊绝脸上的止咬器,他把它放到一旁,然后继续去解开绕在樊绝身上的丝带。   “你不喜欢我,你想偷我的剑,所以你接近我,忍着厌恶和我牵手、拥抱、接吻、还有……”燕止索性直接挑明,“你不需要这样,樊绝。”   不需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只要再过一段时间,等到赌约完成,他一定会放樊绝自由。到时候樊绝想怎么向他复仇,怎么报复他,他都不会还手。   哪怕是杀了他。   樊绝的眉终于彻底皱了起来,他的语气也冷了下来:“我也说过,我不讨厌,也不厌恶。”   或许是因为心境不太宁静的缘故,樊绝身上的丝带被大审判官越扯越乱,最后几乎成了一团乱麻。燕止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理不清的丝带,突然问:“所以你喜欢我吗?”   樊绝整个人怔了一瞬。   燕止垂眸,冷静地看了一会儿樊绝的反应,再张口语气里终于带了些嘲讽的意味:“你喜欢我,才会喜欢和我接吻、拥抱甚至上床。但显然你不是,你只是想偷我的剑,樊绝。”   樊绝张了张唇,低头看着在身上缠绕着的、红色的丝带。   他喜欢燕止吗?   应该不喜欢才对。   燕止说得对,他本来就只是想偷燕止的剑,所以才会故意勾引燕止做那些事。   就算燕止以前暗恋他,那他也不一定要回应……   但如果这样的话,那他为什么很喜欢和燕止做那些亲密的事?   “你喜欢我,才会喜欢和我接吻、拥抱甚至上床。”   樊绝的脑海里再度回荡起这句话。   所以他……喜欢燕止?   因为喜欢燕止,所以喜欢每一次牵手,每一次拥抱,每一次亲吻;所以喜欢让自己的目光全部都落在燕止身上;所以才总会讨厌燕止把注意力分给别人;所以才……这么急切地哄燕止回家陪他睡觉。   樊绝摇了下脑袋,突然想起了某《圣经》的好感法则:   ①眼神从来不说谎;   ②肢体语言和距离总是很诚实;   ③吃醋的信号无限放大。   每一条都如同回旋镖一样正中樊绝。   他喜欢燕止。   在想通这一点的一瞬间,樊绝心里突然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燕止却只看见了樊绝突然摇了下头。   他掩去那双金眸里的那点失落,叹了口气,然后放缓了语气道:“我不会害你,你也没必要再演,樊绝。等时机到了,你想怎么报复我,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至少现在……”   他的话音还未落,樊绝突然伸手,趁燕止低头替他解开丝带的时机一把擒住燕止的后颈,然后将他一把压在床檐上,另一只手则捡起地上的手铐,然后迅速反铐住燕止。   燕止似乎也因为樊绝的动作懵了一瞬。   樊绝站起来又俯下身,身上的丝带便顺理成章滑下去,落在了燕止身上。   樊绝眸色复杂的看着这一幕,然后问:“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燕止顿了一下,似乎也不明白樊绝为什么会突然反压住他,他的眉心很轻地蹙了蹙:“是,但不是现在。时候到了,我可以……”   “我凭什么信你啊,大审判官?”樊绝低沉地笑了一声,“为什么不是你的缓兵之计呢?说不定你一直在利用我来收集镇魔石,等集齐它们就正好封印我,我就是被人卖了还替人数钱。”   燕止垂眸静默一瞬,似乎也觉得樊绝说的有道理:“那你想怎么做?”   “我想怎么做?”樊绝放在燕止后颈上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搭了搭,“那自然是,你先要拿出一点让我信服的东西。”   “你要什么?”   “当然是让我对你做点什么。”樊绝笑眯眯道。   燕止沉默了一瞬。   “做什么?”   樊绝垂下眼,看了燕止一会儿,凑近燕止的耳畔,轻声道:“和我上.床,怎么样?”   燕止皱了下眉:“就只是这个?”   “嗯?只是这个?”樊绝玩味地看着被他压制在床檐的燕止,“对大审判官来说,这很不重要?是可以随随便便做的事?”   “我没有这么认为。”   “那你为什么说只是?”樊绝若有所思地开口,“不是你说,和不喜欢的人做这种事很恶心,很屈辱?大审判官能容得下这种屈辱?”   “……没有。”   樊绝不管他在说什么,只是把燕止一把压在了床上,一只手按住燕止被拷住的双手,另一只手扯开了燕止身上的衬衫。   扣子被胡乱地绷在地上,大片大片的肌肤裸露出来,燕止眉心蹙了蹙,最后只是偏过头去,闭上了眼。   但预想中的暴力没有到来,燕止只是感到自己的唇被很轻地碰了一下,他愣了愣,然后抬起眼来看向樊绝。   樊绝的表情依旧不是很好看,他又生气地啄了下燕止的唇,手却温柔地拔了拔燕止重落在颊边的发丝:“你看,不是我厌恶你,而是你讨厌我。”   燕止一怔。   “你在抗拒我,”樊绝说,“我要是这么讨厌你,一定不喜欢和你做这种事。但你的表情好像更不喜欢一点,到底是谁在讨厌谁?”   “……”   “如果真要说不喜欢的话,那我大概很不喜欢你总是认为我讨厌你这件事。不过也不怪你,毕竟一开始连我自己也这么认为,”樊绝垂眸,笑着看向燕止,“不过现在我想通了。”   燕止静静看着樊绝。   “我喜欢你。”樊绝轻声开口道。   燕止浑身僵了一下,然后眼神居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我……”   “不是骗你的,也不是为了偷你的剑。”樊绝一口气道,“以魔族的名义起誓,就是单纯真的喜欢你。”   燕止整个人僵得不行,樊绝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不知所措的样子,但樊绝依然耐心地看着燕止,等待着大审判官的回应。   毕竟收到尊贵的天魔的表白,会慌乱一点很正常。   好半天,燕止似乎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垂下眸,似乎思考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开口道:“你从前不是这么说。”   樊绝:“?”   从前?   他刚想问问燕止自己从前说什么了,身后半掩着的门却突然动了动。   樊绝眯了下眼,直起身,转头看向门口:“玄鳞。”   听见樊绝示意,一个黑衣男子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王上,无音铃已经激活了,我们现在就去找燕……”   玄鳞的话音戛然而止,他看见了被半铐半绑在床上的燕止。   空气有一瞬间凝固。   樊绝:“……”好像被撞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画面。   就在樊绝思索要不要把这条蠢蛇灭口的时候,愣在原地的玄鳞突然一拍手,然后对樊绝竖起大拇指:“王上厉害啊,都不用我出手就抓住燕止了!” 第58章   “……”   樊绝血红色的眸眯了眯, 然后一只手扣住燕止,直起身来,转头看向玄鳞手里的无音铃:“嗯, 东西给我。”   玄鳞的身体微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抿着唇给樊绝传音:王上, 机会只有一次, 您决定好了吗?”   樊绝偏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燕止。   燕止看似被压制,实则只是不想动手, 由着他乱来而已。   夺走神剑真正的难度在于要侵入燕止的灵识神魂,找到神剑的本体。   对于樊绝和燕止这类天地灵气化身来说,灵识的强度远远高于□□,这也就是他们几乎能不死不灭的原因。   除非湮灭他们的神魂,否则他们将永存于世, 根本无法被消灭。   而无音铃真正厉害之处就在于……它不仅可以定住一人的□□,还能短暂定住那个人的神魂。   也就是说在那一秒, 樊绝有机会直接强制摄魂燕止, 在偷走神剑的同时,重伤燕止。   无音铃拥有如此强大的能力——自然也就有相应的缺点:最多只能定身一人,且对方神魂越强大,定身的时间也就越短。   像燕止这种人, 樊绝猜测无音铃最多能定身他几分钟,甚至几十秒。   这么短的时间, 也就只有像樊绝这种级别的魔物能重伤燕止了。   “我可能只能控制他非常短的时间, ”玄鳞继续传音道,“时间紧迫,您一定要立刻以灵识侵入他的识海,找到神剑, 否则……”   否则樊绝很有可能会被燕止反困在识海内。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   燕止被定身,而樊绝和燕止的灵识都在这具躯壳内,如果有人趁机偷袭……   “我为您护法。”玄鳞坚定道。   “听起来不错,”樊绝勾了下唇,终于也用传音回道,“把东西给我。我会杀了燕止的——用他自己的神剑。”   玄鳞咽了下口水:“您可能不会使用无音铃,以防万一,就由我来……”   樊绝的传音里已经有些不耐烦:“你的灵力能催动无音铃几秒?让我来。”   燕止被樊绝仰面压在床上,面无表情地听着樊绝和玄鳞的传音。   樊绝……为什么要故意把这些传音内容泄露给他?   一点奇怪的猜测从心底升起。   那边玄鳞还在犹豫,樊绝故意道:“我快压制不住燕止了,等会儿他挣脱我的话,你最好跑快点。”   玄鳞:“……”   给就给。   等樊绝的灵识进入被定身的燕止,他再一网打尽!   玄鳞催动灵力,把无音铃送到樊绝手里。   樊绝饶有兴致地捏着手里的铃铛,然后又看向燕止:“大审判官,还不反抗吗?”   燕止抬眼看着他。   “你看,你关了我那么多年,夺走我的自由,”樊绝笑着说,“我应该很恨你才对。”   玄鳞在后面默默点头煽风点火,盯着樊绝手里的灵器。   “嗡——”明明没有声音,却有一种仿佛震荡空间的力量从樊绝手里散发出来,樊绝催动了无音铃!   玄鳞心中大喜,刚要开口催樊绝立刻摄魂燕止,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不光说不了话,玄鳞的整个身体都被定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樊绝看着玄鳞低头笑了一声,然后捏起燕止的下巴,凑近燕止道,“不过,谁叫我现在喜欢上你了呢?”   燕止:“……”   “这个送你了,”樊绝松开对燕止的桎梏,把无音铃抛给他,转身走向玄鳞,上下打量了起来,“啧,我怎么觉得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呢?”   玄鳞连眼珠子都动弹不了,只能僵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樊绝。   樊绝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道:“你该不会是玄螭吧?”   玄螭,玄鳞已经化蛟的大哥。   “是真是假,看看就知道了。”无音铃的作用正好方便了樊绝,他的血眸里的暗河流动起来。   摄魂。   千钧一发之际,玄鳞浑身一激灵,整个人恢复过来,迅速化作一团形似蛟蛇的细长黑影冲出门外!   凌厉的剑光破空而至,劈中那团黑影!黑影这一瞬间被打散,又重新凝聚起来,飞速逃窜了出去!   追不上了。   樊绝挑了下眉:“你留手了?”   飞在空中的神剑化为虚无,燕止坐起来,瞥了一眼自己仍被铐住的双手:“你说呢?”   “这只是借口,”樊绝笑着走近燕止,“你不想杀他。哪怕他想杀了你,你也不想杀他。我们的大审判官什么时候这么宽宏大量了?”   “……”燕止垂眸静默一瞬,只道,“他是你的手下。”   “哦,不过他貌似已经被他大哥夺舍了。”樊绝俯身盯一会儿燕止,“我刚刚向大审判官表了白,还送了礼物,大审判官一点回应也没有吗?”   燕止似乎已经没有刚听到樊绝说喜欢的时候那么无措了,只道:“你的手下被夺舍了,你还有空和我谈这个?”   “都说了是他大哥,虽然有点仇有点怨吧,但玄螭也不至于对他的亲弟弟下手,”樊绝弯了弯眼,看向燕止,“就像我不会对老婆下手一样。”   燕止:“……”   樊绝见燕止又不说话,索性离燕止更近了一点,他半跪着上.床,把燕止圈禁在一角。   看起来就像是最亲密无间的拥抱一样。   “不说话就算你默认了是我老婆。”樊绝耍赖道。   燕止垂下眼,看着铐住他的手铐和那些胡乱缠绕着的丝带,突然用很轻的声音道:“不是早就默认了?”   从樊绝硬要备注的时候开始。   樊绝竖了竖耳朵,有一瞬间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他握住燕止的手腕,认真看着他:“你说什么?”   燕止却没再回答这个问题,他也抬起眼,仔仔细细地盯了樊绝一会儿,只道:“樊绝,我不明白。”   语气里似乎带了点真心实意的疑惑。   “不明白什么?”樊绝松了力道,改成半搂着燕止的腰,看起来十分有耐心地说,“老婆请问。”   “……”燕止似乎对大魔头的举动有些无奈,他垂下眼,想了一会儿,还是问出了口:“就像你说的,我砍了你的魔角,把你囚禁了起来,对你这么不好,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你没有对我不好,”樊绝搭在燕止腰窝上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扣着,“正确来说,你对我很好。一直陪着我,给我钱花,给我买衣服,关心我怕黑,关心我受伤,还教我习惯人类世界,教我使用手机,教我接吻和自……”   “樊绝。”燕止快速打断了他,“这些都不算什么,你……”   “这些当然算,算很重要的事,”樊绝笑了笑,亲亲燕止的唇,“你对我的好,超过了你对我的不好,所以我当然可以喜欢你。”   燕止垂下眸思考,在樊绝啄吻他的时候下意识也回吻了一下:那些普通的小事,在樊绝心里的份量居然超过了燕止做的那些伤他、囚禁他的恶事。   樊绝怎么能……这么单纯?   那如果……他对樊绝再好一点,樊绝能不能原谅他……   “除了这些,”燕止问,“还有别的原因吗?”   樊绝闻言眯了眯眼,抬手摸了摸燕止的脸:“还有你长得好看。”   燕止:“……”真是朴实无华的理由。   他看了樊绝好一会儿,还是有些不解。千年前他也长成这样,对樊绝也很好,但……   樊绝大概永远也不会想起,千年前,是燕止先对樊绝告了白。   但千年前的樊绝不喜欢他。   究竟是什么让樊绝……变得不一样了?   “对你好也不意味着就要喜欢,”燕止思考了一会儿,还是道,“你的亲人、朋友也可以对你很好。我也不会因为你不喜欢我就改变对你的态度,如果你以后遇到了对你更好的女子……”   “没有人比你对我好,”樊绝的指腹划过燕止的颊,“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现在想对你好,这么说理解了吗?”   燕止定定看着樊绝。   樊绝也对自己的回答特别满意,他看了看大审判官的表情,觉得大审判官肯定要被他的一片赤诚打动了,忍不了蹭了蹭燕止的颈窝撒娇:“最喜欢你了。”   燕止抬手摸了摸樊绝毛茸茸的头发。   看!燕止果然被他的表白给打动了!已经被他迷得死死的了!   樊绝更满意了。   他放松下来,继续蹭蹭燕止,随口道:“再说了,什么女子?我又不是断袖,当然喜欢男人了。”   燕止搭在樊绝脑袋上的手顿了一下。   樊绝也察觉到了燕止的异常,他抬头看看燕止,觉得大审判官的表情有点不对劲:“怎么了?”   燕止一言难尽地看着他。   樊绝说出了一个让人无法理解的句子。   “断袖?”   “嗯,”樊绝挑了下眉,解释道,“现在不是男人和男人结合繁衍的世界吗?那‘断袖’这个词来形容男人和女人的话,不应该很正常吗?”   燕止:“……”   某只大魔头一觉醒来,性别认知似乎出了错。   这就是樊绝会突然喜欢上他的原因?   “你从哪里看到这些的?”燕止问。   “书上啊,”樊绝顿了顿,感觉在燕止面前说那本小x漫不太好,于是委婉道,“总之我已经知道了,现在男人和男人之间可以恋爱,结合,繁衍……不过没关系,生不生孩子都由你来决定,你不喜欢我不会要的。”   燕止:“……”   樊绝歪了下头,看燕止的脸:“你的表情……看起来是不想要。啧,那我们做的时候,是不是不能弄进去?”   那他还怎么让燕止被他的魔纹标记?   樊绝蔫了。   不过按照从前他观察他那些开放的魔族手下们的经验来说,其实一次两次不一定就能怀上……   他可以先试一次……   不行!   怎么能做这么恶劣的事!万一真的一次就中了,无论怎么样都会伤害到燕止。   魔纹不要就不要。只要他和燕止天天做,哪怕只是临时的魔纹也永不会有褪色的一天!   占有欲超强的樊绝咬着牙想。   燕止看着樊绝不停变幻的脸色,一时间不知是要先解释男人和男人之间怎么弄进去也不会怀,还是先告诉樊绝有避.孕.套这种东西。   他突然有些奇怪地想,天道让他们都诞生为男性,该不会就是想提前防止他们产生不必要的感情。   但燕止还是爱上了樊绝。   至于樊绝……   难怪樊绝会喜欢上他。   但如果樊绝知道了真相……   燕止的心沉了下去,但他不想瞒着樊绝,还是开口道:“樊绝,其实男人和……”   “别说了!”樊绝一把捂住燕止的唇,看起来十分痛心但又坚定地说:“不内□就不内□。” 第59章   室内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樊绝眨了下眼, 偏头偷看燕止的表情:“你没有什么表示吗?大审判官?”   他都表白了,而且答应了不内□,燕止难道就不对他说点什么吗?   比如也向他表个白, 或者承认早就暗恋他什么的。   他都会欣然接受的。   大审判官见他这么说,也想了一会儿, 然后看着樊绝一本正经道:“我帮你在手机上下载一些生理健康课籍, 樊绝。”   樊绝:“?”   什么生理健康课籍?和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一定要看?   不对,燕止的重点为什么是这个?   “你们人类都这么没有礼貌的吗?”樊绝把燕止的脑袋掰过来, 面色不善地看着他,“有人向你告白,你不应该回应吗?同意或者拒绝,这是连我们魔族都知道的事。”   燕止有些意外:魔族还有这种仪式感?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樊绝想了想,问, “要不你写下来,或者发消息给我, 这样也不错, 我能把你的告白保存下来。”   然后每天早中晚各看一遍。   樊绝想到这里,心情颇好地帮燕止打开手铐,然后弯腰打开床头屉,开始找纸和笔。   结果下一秒他的肩被按了一下, 整个人被重新按回床头,大审判官主动半跪在他身上, 吻上了樊绝的唇。   燕止这个吻难得带了点暴力, 他咬上樊绝的唇,在尝到铁锈味的同时便将它吮了进去,然后尝试去撬樊绝的唇。   樊绝眯了眯眼,看起来很乖地主动启唇, 放燕止的舌尖进入。   舌尖与舌尖纠缠共舞,燕止似乎还想吻得再深一点,于是偏了下头,尝试更深的一个吻。   但樊绝因为他的力道,脑袋被按得微微向后躲了一点,又重新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燕止蹙了下眉,想要伸手去按住樊绝的后脑勺,然后便瞥见了樊绝眼里带着的笑意。   燕止:“……”   樊绝故意的。   虽然在平常装乖示弱一把好手,但每到这个时候,樊绝总是极其强势的,怎么可能会被他吻到后退。   燕止面无表情地抬眸,然后咬了下樊绝的唇角。   樊绝喉咙里传来一声闷笑,然后便夺走了主动权,他按住燕止的脑袋,强势地回吻了过去。   燕止阖上了那双金色的双眸。   ……   这个吻结束的时候,两个人的呼吸都有点乱。   樊绝一只手搭在燕止的肩上,看不厌一般盯着燕止的脸,一边若有所思地开口:“奇怪。”   燕止看他,声音有点哑:“什么奇怪?”   樊绝握着燕止腰的手往下落,突然在燕止的某个地方点了一下:“你明明连接吻都会有感觉啊,为什么会找不到……”   一点儿的欲念?   燕止因为完全樊绝不按常理出牌的动作愣了一下,紧接着一层薄绯色覆上了燕止的颊,他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樊绝:“樊绝,你们魔族应该没有教过你随便碰别人……那种地方。”   “你也可以碰我的。”樊绝看起来很无辜道。   燕止:“……”   这个吻在两人之间拱起了火,半跪着紧密相贴的姿势,让他们能够感觉到彼此都有了感觉。   “我没有理解错的话,刚刚你那个吻,应该是回应我的告白的意思,”樊绝说,“按魔族传统,你回应我了,拉下来我就应该和你结合、繁衍……哦,不生。”   燕止:“……”果然魔族并没有什么仪式感。   “所以我们现在都是这种关系了,互相摸一下怎么了?”樊绝理所应当道,“反正你可以随便摸我,我不会计较的。”   燕止:“谢谢,我应该没有那种癖好。”   “难道你是嫌弃我太大?”樊绝觉得很冤枉,“我是魔族的王,当然需要大一点了。毕竟正常来说,魔头应该会临幸很……”   樊绝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突然闭上了嘴,用一个很乖的表情看燕止。   在老婆面前不能说这种话。樊绝很有魔德地想。   可惜大审判官还是抓住了这个词眼:“临幸?”   “没有临幸,”樊绝眨了眨眼,“只喜欢你一个。”   燕止垂下眸,看了樊绝一会儿,然后俯身吻了下樊绝:“嗯,我也是。”   !!!   樊绝一双血眸瞪大,一眨不眨地看着燕止。   大审判官跟他表白了!   樊绝的耳尖泛起了红,然后一路蔓延到耳根。他定定地看着燕止,好半天,终于眨了下眼,又眨了下眼。   下一秒,燕止怀里一空,只见一只黑色小兽正扑腾着爪子,在床上兴奋地打滚。   燕止:“……”   樊绝居然激动到变回原形了。   他无奈地看着小兽,然后揪脖子把他提了起来:“樊绝?”   樊绝眨眨宝石般的红眼睛看他:“叽哩咕噜(老婆)。”   燕止似乎也觉得有意思,他的唇角很轻地勾了一下:“魔族的王这么容易变回原形?”   小兽耳朵动了动,开始给自己辩解:“叽哩咕噜叽哩咕噜@#3……(庆祝的一种方式而已,而且我控制了没有变回本体!)”   樊绝和燕止的本体都是天地灵兽,自然不会就这么丁点大,只是为了方便缩成了自己刚诞生时的大小罢了。   再者,被人知道了本体,就极有可能被找到致命的弱点。所以按魔族的传统,本体只能给父母、配偶等最亲密的人看。   想到这里,小兽眼睛亮了亮,看向燕止:“叽哩咕噜咕噜咕噜(你要看我的本体吗?)”   燕止撩了下眼皮。   樊绝的本体他不知道看过多少遍了。   樊绝诞生之初很不愿意化人,更不愿意穿衣服,每天都各种奋力用爪子抓住燕止的裤角卖萌。   等再长大了一些,樊绝就开始闹,哄燕止每天都陪他睡觉。   燕止实在无奈,索性也就化作了原型。   一黑一白两只灵兽蜷在一起,互相依偎着入眠。   樊绝的一切燕止都了解。   比起一千年前,樊绝长高了一点儿,五官的轮廓更深邃了一些,法力更深厚了,连……某个地方都更大了一些。   毕竟被封印的时候,樊绝诞生不过百年,这个年纪,甚至在大多数妖怪中,都只能算是刚刚成年。   从出生一刻便被燕止监管,被天道无穷无尽的窥视,但这样的时光也只过了百年,便被封印了整整千年。   人生九成的时间都被封印,樊绝怎么能不恨。   燕止想。   如果他对樊绝再好一点儿,好上整整一千年,樊绝能不能……原谅他?   知道樊绝喜欢上他的时候,他就变得贪心了。   “喂,就算你不愿意看我的本体,也不至于这副表情吧,”黑色小兽气势汹汹地看着燕止,甚至忍不住切换成了人类的语言,“我的本体有这么难看吗?”   燕止顿了顿,伸手把他抱了起来:“我也有本体。”   小兽红宝石般的眼睛亮起来:“我就知道!啧,我还一直不知道你是什么呢!能不能让我看看?”   燕止摸了摸樊绝毛茸茸的脑袋,指尖抚过那只残缺的短角:“以后会给你看。”   小兽耳朵耷了耷:“现在为什么不能看?我们都是那种关系了!”   燕止:“……”   总觉得被樊绝这么一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很不正经一样。   “你是不是……”樊绝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道,“还是不够喜欢我?”   燕止:“不够喜欢?”   “我明明把该用的约会技巧都用上了,”樊绝说,“难道我做的饭不好吃吗?”   燕止想起锅里那团黑乎乎的东西:“应该毒不死?”   “……”樊绝心虚地动动耳朵,“那……至少我好吃吧?你明明很喜欢和我接吻!”   燕止点点小兽的唇,被樊绝用爪子一把抱住,张嘴轻轻咬了咬指尖:“还不错。”   樊绝眼睛亮亮的:“那难道是我送的礼物不好吗?我穿成那样你不喜欢吗?”   燕止回忆起某只裸着上半身,戴着各种奇怪的手铐止咬器,身上绑着丝带的的魔头:“你从哪里学的?”   小兽用爪子抵着脑袋,故作神秘:“这个当然不能轻易透露。你只需要告诉我喜不喜欢。”   燕止想了想,道:“不许给别人看这种东西。你那个手下……玄鳞,我会清除掉他的记忆。”   小兽瞪大眼睛:玄鳞进来时他身上的道具都被解下来了,就裸了个上半身而已。大审判官这么能吃醋吗?   用神力偷偷做这种事会不会不太好?   不过不重要了,大审判官吃醋就是喜欢他,不想给别人看他穿这种衣服。对樊绝送的这份礼物占有欲特别强,那肯定很满意这份礼物。   “三项都达成了,”樊绝回想起《圣经》里的内容,“没道理还不够喜欢我。啧,难道我送你的这个礼物不是最好的礼物?”   燕止顿了顿,然后罕见地沉默了下。   樊绝的爪子愣了下,突然明白过来:“你是不是,还收到过更好的礼物?”   燕止思索了一会儿,不知道如何解释:“其实也不完全算是……”   樊绝凶凶地问:“送你那个礼物的人和我,你更喜欢谁?”   樊绝盯了燕止足足一分钟,依旧没有得到答案,他的耳朵和尾巴一点点竖了起来,看起来越来越不高兴。   “……”燕止似乎对樊绝的反应有点无奈,他想了想,解释道,“其实没办法比个高下,因为……”   “别说了!”樊绝的爪子胡乱扑腾,从燕止手上挣了下来,他凶凶地瞪了燕止一眼,然后一脸气愤又难过地从门口冲了出去。   人怎么可以同时喜欢两个人?   大渣审判官! 第60章   黑色小兽气愤地躲在燕止的床底下。   什么恪守正道, 冷静无私的大审判官,都是骗人的!   实际上比他一个魔族还要花心,还要过分!   他从来都没想过娶第二个魔后!   小兽咬着牙, 十分狠心地想:这次就算是燕止来哄他,他也绝对不会原谅。   除非燕止把那个人送的礼物销毁, 然后亲口承认只喜欢他一个人。   樊绝抱着爪子, 准备了一个最凶的表情,等待大审判官过来。   五分钟后。   小兽的表情看起来还是很凶, 但是默默把自己从床底下移到了一个更显眼的位置。   大审判官也不过如此嘛,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他。   ……   十分钟后。   樊绝爬到桌子上,故意用爪子撇倒一个杯子,弄出瓷器碎裂的动静来。   还有这面镜子,这个花瓶……燕止再不来找他, 他就要拆家了。   ……   三十分钟后。   黑色的小兽探头探脑地溜出门口,然后就发现整栋别墅已经空无一人了。   燕止居然走了!   樊绝“啪嗒”一声坐在地上, 他握紧爪子, 气得咬牙:“我一定要马上摄了他的魂,偷走他的神剑,再把他关进大笼子里报复他。”   报复他!   樊绝这么想着,耳朵却一点点耷拉下来, 他垂头丧气地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爪子:他到底有哪里不好了?要颜有颜, 要实力有实力, 对老婆也好,凭什么比不过别人?   凭什么……   脑袋上传来了毛茸茸的触感,有人摸了摸他的耳朵,樊绝愣了愣, 他偏头望往身后,然后就看见了一只和他长得极像的白色小兽。   樊绝耳朵动了动:“白白?”   白白表情还是惯常的面瘫,他用毛茸茸的爪子压了下樊绝的耳朵,然后又碰了碰樊绝的脸。   这是安慰的意思。   黑色小兽“嗷呜”一声扑向白白:“叽哩咕噜咕噜咕噜(你是特地来安慰我的吗?)”   白白用翅膀一点点护住樊绝,然后伸出爪子抱他。   樊绝正准备蹭蹭白白,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又立刻推开白白:“那个什么,虽然你是一只还没能化形的未成年小屁孩,但我现在有老婆了,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贴贴了。”   谁懂啊,和同类互相贴贴取暖什么的真的很难拒绝。但是……   “我才不会像大渣审判官那样。”   白白:“……”   “好想知道燕止的本体是什么,”樊绝用爪子托腮,“不过按照他的性格推测的话,大概是什么很冷的东西……或许更像是器灵之类的。”   总之很难像是毛茸茸了。   没关系,不能贴贴,那他就主动抱着大审判官好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   樊绝垂下耳朵看白白:“你说,喜欢上了一个渣男该怎么办?”   白白:“……”   按正确逻辑来说,白白应该告诉樊绝下一个更好,但问题是,现在樊绝说的渣男是他。   白白比划了下爪子。   “你要我去找他问清楚?有两个重要的人物也不一定有两个喜欢的人?”樊绝眨眨眼睛。   白白点点头,用爪子指指樊绝胸前的红宝石吊坠。   “啧,这个确实对我很重要,但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樊绝顿了顿,思索道,“难道燕止也有什么兄弟姐妹之类的送他礼物?”   白白面无表情地看他。   樊绝把玩了手里的吊坠一会儿……说起这个,樊绝回忆起那些记忆碎片——他确定诞生时仅他一人,根本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唯一在他旁边的就是大审判官。   “你说……”樊绝反应过来,“这个吊坠会不会是燕止送的?”   白白没吱声。   樊绝的心情却彻底转晴,他用爪子捧着吊坠,就像是这个宝石一下子变得更稀罕了一样,连带着他的眼睛都更亮了:“那……燕止那个更重要的礼物,会不会是从前的我送的?”   白白耳朵动了动表示赞同。   “不对。”樊绝又摇了下头,“我那天在异管局,好像看到有人给燕止送花来着。那花儿长得跟狗尾巴草似的,燕止居然还接受了。”   难道不是因为爱屋及乌吗?   他肯定有个潜在情敌!   白白撩了下眼皮:该怎么解释那是因为他以为樊绝不行,所以特地问陆政年要的鹿茸草?   “不来哄我,现在又这么晚出去,肯定是去找那个人了。”樊绝生气地用爪子拍了下地,“我明天也不会理他!”   白白默默捧起樊绝拍红的爪子,吹了一下。   其实只是特意化作白白安慰一下樊绝,真身顺便去开完为了樊绝撬掉的会议。   “我要出去把他抓回来!”樊绝咬牙说完,又卸了气,“算了。”   樊绝乱跑会给大审判官的工作添麻烦。   “我睡一会儿,”樊绝蜷在地板上,甚至不愿意去燕止的床上,“明天他要是不回来,我就去街上抓几个人类威胁他。”   白白点了下头。   “你也去休息吧。”樊绝看看白白。   他现在要守魔德,不会和白白贴贴睡觉的。   白白耳朵动了动,答应了。   樊绝闭上了眼睛。   ……   这个夜很安静。   白白用那双金色的兽瞳看了地上的黑色小兽好一会儿,然后慢慢走近樊绝,躺下来。   他把他的翅膀当做被子,一点点盖在樊绝身上,然后才轻轻蹭了下樊绝的脑袋,阖上了眼。   ……   第二天樊绝望着门口的表情更凶了。   他一觉醒来,燕止居然还没回来。   这得是多乐不思蜀啊!   白白大概已经又钻回了枫叶,整个别墅空荡荡的,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樊绝像巡视领地一般把所有房间逛了整整三次,门口依旧半点动静也没有。   樊绝等不了,他想了想,走回了密室,跳到床上,拿到了床上的手机。   兽爪指纹识别没识别成功,樊绝伸出爪子,按了一遍“123456”的密码,打开了朋友圈。   这次他破天荒地没联系燕止,而是先打开了洛星野的聊天框。   本魔头在此:燕止在异管局吗?   洛星野回消息的速度奇快。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在在在!燕大人是来异管局处理紧急工作的,最近有个大乱子……总之他还特地为你撬了班,绝对不是故意把你一个人落在家里!   樊绝眯了眯眼,洛星野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别问我为什么,知道你在想什么,燕大人开会的时候你各种电话信息轰炸,燕大人又说你在闹。像我这种洞悉真相的好下属、好朋友,一秒钟就意会出来,吃到了你们的狗粮。我还十分贴心地阻止了张副局去打扰你们。   本魔头在此:挺上道的。正好,问你几个问题。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恭敬jpg)大魔头请问。   本魔头在此:燕止身边有什么特别亲近的人吗?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你。   本魔头在此:这还用你说?除我以外其他人呢?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那就没了,大审判官的性格你是知道的,稍微和燕大人说得上话的,可能也就陆局长多一点……   樊绝回忆了一下:陆政年一把年纪,应该做不成他的情敌。   那是怎么回事?难道礼物真的是从前的他送的?   本魔头在此:那你觉得燕止有什么特别珍惜的东西吗?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抓耳挠腮jpg)除了神剑以外的话,那我一时半会还真想不起来……哎!对了!燕大人右耳上的那只单耳耳坠 ,燕大人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换过,应该还挺珍视来着!   樊绝思索起来:耳坠确实很像是作为礼物的东西。而且燕止这么冷清的人,居然会常年戴一只耳坠,显然也不太符合他的性格。   啧,那只耳坠有什么好的,他们魔族多的是金银珠宝,只要燕止愿意当他的魔后,想要多少有多少。   樊绝心情很不好地想,就应该在燕止身上烙下永久的魔纹,让所有人都知道燕止是他的,别人抢都抢不走。   可是他又不能内□。   樊绝蹙眉想着。   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   洛星野又发了条消息: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喂,大魔头你怎么了?怀疑大审判官外面有人啊?   本魔头在此:……   洛星野看到这个省略号,顿时来了劲。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你怎么能这么想呢?大审判官不是这种人!再说了,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好吗?虽然不想承认,但你确实是除了燕大人以外,我见过长得最牛b的人,法力又这么深厚,现在不就坐坐牢吗?过几年……过个几百年就出来了!大审判官肯定喜欢你!   樊绝眨了眨眼:真的?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真的!根本找不到缺点好吗?除非……   本魔头在此:除非什么?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除非你们在某些方面不和谐。   本魔头在此:哪些方面?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咳咳咳,就是不太正经的方面……   樊绝蹙了下眉:他还没和大审判官做过,应该不会不和谐吧?   应该……   本魔头在此:好像确实有一个问题。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我靠,不是吧!大魔头,你还真是让人没想到啊……没关系,让燕大人带你去治,一定能治得好!难怪大人上次拖我找局长要那种东西……   本魔头在此:不是这个问题。   本魔头在此:我只是担心弄进去。   燕止会不喜欢。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   手机那头足足沉默了五分钟。   五分钟之后,樊绝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他打开聊天框,就看见洛星野给他分享了n个措施用品外送的购买链接: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我服了,担心弄进去,用套啊!!!!!!!   樊绝:“……”   ……   二十分钟后,变回人形的樊绝收到了外送员的电话:他看了一眼手机上他下单的总计好几十盒的xx用品订单,丢下手机,转身到了玄关处。   因为不清楚到底哪一种款式好,以及他适合哪一种型号,樊绝干脆每种款式,每种型号都买了一遍。   樊绝心情颇好地打开了门。   然后就和大审判官的金眸四目相对了。   “樊绝。”大概是想缓和关系,燕止难得一次主动开口。   樊绝却更难得地没回应燕止。   他下意识朝外看了眼,回来的是燕止?那那个外送员到哪儿了?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见拎着一个超级大袋子的外送员也拐过来走到了门口:“尾号xxxx,是你吧?”   燕止看了樊绝一眼,似乎有点疑惑,但还是先点了下头:“是这里。”   樊绝几乎立马反应过来,想要开口阻止:“等……”   “哦,”外送员朝燕止点点头,把手里的加大号外送袋递到了燕止手里,“总计九十六盒避.孕.套,请签收。”   燕止:“……” 第61章   樊绝和燕止坐在沙发上, 沉默地看着桌上几乎堆积成一座小山的盒子。   “哐——”   “小山”终于承受不住负荷,“山顶”上一个黑色的小盒子滚落在了地上。   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拾起了它。燕止瞥了一眼盒子上的包装语:倍滑超薄装——自由出入,极致体验。   燕止:“……”   一旁的樊绝一边心虚, 一边偷看了一眼:“滑什么?”   “……”燕止把手里的盒子抛给了樊绝,思索了一下, 然后郑重其事地问, “樊绝,你要创业吗?”   樊绝:“?”创什么业?   “不然买这么多……这种东西干什么?”燕止撩了撩眼皮, “一盒最少按十只算的话,你准备和谁做九百六十次?”   樊绝乖乖点头,然后盯着燕止看。   被盯着看的燕止:“……”   “嗯……”樊绝把手里的小盒子抛了抛,为了防止吓到老婆,樊绝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 “我只是不知道自己适合什么型号,所以……”   燕止闻言, 目光居然往下落了落, 朝大魔头某个部位扫了一眼。   樊绝不自在地用手掩了一下:“那个……”   “最大号或者加大号,”燕止突然开口,“其余型号你自己想办法处理。”   “你怎么知道?”   “摸过,”燕止言简意赅道, “虽然我并不在意你乱花钱这件事,但这种用品也有保质期, 一次买太多没必要。”   樊绝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 同意和我用吗?”   燕止看了看桌上的九十六盒避.孕.套,难得卡了下壳。   樊绝心情颇好地拿起桌上的小盒子,把型号不符的剔开,又拿起一个盒子仔细观察起来:“……‘热感延时, 持久享受’。嗯……看不出有什么不同。你喜欢什么款式?”   燕止拧了下眉,用十分复杂的目光看了樊绝一眼,最后还是道:“我并没有用过。但我应该不会喜欢这款。”   听到燕止没有用过,樊绝昨天生的气稍微消了一点。他把和燕止的距离拉近了一点,偏了下头,认真问:“为什么不会喜欢?”   樊绝的好奇心有时候真的很重。   “也不能说不喜欢,”燕止委婉开口,“只是,可能并不适合第一次时用。”   “为什……”樊绝突然顿住了话音,他盯了盒子上的广告语一会儿,终于悟了出来,“它能让我更久?”   燕止:“……”   “千年后的世界还有这种神奇的东西?有意思,”樊绝又拿起另外几个盒子,认真研究起来,“双效温感调控……是会发热或者发凉的意思?”   “螺纹凸点,微感共振;水润触感,极致丝滑;0.01mm真实体验……又是什么意思?”   “……”燕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用的时候就知道了。”   樊绝皱了下眉,突然若有所思道:“大审判官好像对它们很了解啊,该不会是想和谁……”   “正常拥有生理常识的人应该都知道,”燕止打断他道,“如果你看了我给你发的生理课籍,就不会问出这种话。”   “我哪来的时间看?正忙着……”樊绝顿了顿,想起了正题,然后眯了眯眼,和燕止拉开了距离,“突然想起来某些人还没有和我解释。”   燕止点了下头:“你要问什么?能告诉你的我都会告诉你。”   “那个送你礼物的人是谁?”   燕止默了下,道:“我有一个赌约,所以现在还不能说。”   樊绝顿了顿,换了一个问法:“那个礼物是什么?”   “这个我也不能回答。”   “……”樊绝眼里的笑意慢慢消失了,他想了一会儿,最后问道,“那你喜欢他吗?”   这次燕止甚至没有张口。   “啧,”樊绝靠回沙发,表情一点点冷下来,“大审判官可真有意思,‘能告诉我的都告诉我’,所以,我什么都不能知道,是吗?”   “……”   “算了。”樊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转身往那间囚禁他的密室里走。   他觉得挺没意思,既然燕止不愿意说,那他也懒得去逼问。魔族不知道有多少魔想爬上他的床,他难道就非要吊死在一个树上吗?   “有一个问题我可以回答,”身后的燕止突然开口,“我不会同时喜欢上两个人。”   樊绝的脚步顿住了。   樊绝的手被人牵住了,有人伸手轻轻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转过头。   燕止吻上了樊绝的唇。   樊绝双眸微眯,看着阖上眼认真接吻的燕止,回吻了过去。   吊死在上面也不是不行。   ……   偌大的别墅,大部分时间都空荡荡的,显得格外的寂静。   一只黑色的小兽正踮起爪子,静悄悄地越过走廊,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燕止的卧室。   燕止正在书房里工作。   有了在别墅内自由活动的权限,樊绝的行动方便了很多。他环顾了卧室一圈,然后跃上卧室旁边的桌子,再伸出爪子,用力打开了桌子的抽屉。   那枚无音铃正静静躺在抽屉里。   黑色小兽眯了眯眼睛:大审判官,还真是对他一点也不设防啊。   这么重要的灵器,就这么随随便便地放在这里。   但樊绝这次不会心软了。   他这么想着,伸出爪子把无音铃拿起来,抱进了怀里。   啧,以为亲一下他他就好了?   那他这只天魔也太好打发了。   既然燕止不愿意说,那他就自己想办法查好了。   按洛星野提供的信息来看,那个“礼物”,最大的可能就是燕止右耳的那只金色吊坠。   或许也是什么灵器来着。   樊绝很早就发现了。燕止格外珍视这枚吊坠,甚至不怎么愿意让人碰。   燕止越稀罕,樊绝就越不高兴。他倒要看看这只吊坠是多珍贵的灵器。   既然不愿意让人碰,他也不想直接对大审判官动手,那就借用一下外力好了。   樊绝把无音铃叼起来,缓缓向燕止的书房走去。   等到了门口的时候,黑色的小兽把爪子搭在门槛上,犹豫了一下。   燕止或许会生气。   但……大审判官瞒了他太多东西了。他堂堂天魔,就算真的对一个人动心,那段感情也绝对不能是一段充满隐瞒和谎言的感情。   他本就无所谓是非善恶。   只是会有那么一点顾及老婆的感受而已。   之后再卖萌求原谅好了。   樊绝耳朵动了动,放在门上的爪子刚要用力,门却被另一股反方向的力道给拉开了。   燕止站在门口,垂眸看了眼叼着无音铃的黑色小兽:“樊绝?”   樊绝歪歪脑袋。   大概是顾及着樊绝还在生气的原因,燕止对他没有半点设防,甚至半蹲下来,把樊绝从地上提溜了起来:“你拿着无音铃干什么……”   “嗡——”   樊绝催动灵力,晃动了无音铃。   一瞬间,樊绝看见燕止那双金眸里流淌的灵力静止了。   机不可失!   樊绝当机立断,一把爬上了燕止的肩,把他右耳上那只金色的耳坠摘了下来。   耳坠上氤氲着的灵力刹那间与燕止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下一秒,燕止眼中的灵力再度流淌,大审判官眉心紧蹙,伸手就要夺过耳坠。   一秒。   这是无音铃控制燕止的时间。   樊绝再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燕止的强大。   他躲开燕止,转身便要逃。   身后一股恐怖的灵力威压突然袭了过来!   燕止居然为了这个耳坠,对他动手了!   樊绝的目光变冷,黑色小兽的身体轰然间散发出强大的魔气,直接与燕止的灵力对拼到一起!   两股灵力一同被震开,巨大的白光吞没了整个房间!   白光褪去时,房间里的樊绝已经化作了一头庞大的黑色巨兽。   与小兽时的萌态不同,樊绝真正的本体看起来威风凛凛,围绕周身的魔气深厚而纯粹,他的兽瞳里的眼神仿佛将一切蔑视一般,倾刻间就能摧毁整个天地。   如果没有那只断角的话,他便是真正的王。   樊绝喉咙里溢出猛兽的气息,他沉着眼看着燕止:“你要杀我?”   燕止冷着脸,只道:“把耳坠给我。”   “不给又能怎样?”樊绝一步步向燕止走近,“它就对你这么重要?”   重要到要毫不犹豫地对他动手?   燕止目光也彻底冷了下来。   但大审判官的目光越冷,樊绝偏偏越不怕。他一步步往前走,然后垂下头,兽瞳与燕止的眼睛直接相视。   燕止如寒冰一般冷冽的目光突然一滞,然后迅速偏过头去。   樊绝却发现什么似的,用兽爪一把将燕止的头按了回来。   眼神再度相触的那一瞬间,樊绝突然感应到了……一丝恶念。   居然是真的。   樊绝错愕地盯着燕止。   他看着那一点恶念如同一根将断未断的丝线一般,一点点往外泄。慢慢的,越来越多的恶念溢出来,萦绕在燕止四周。   到最后,浓重的黑气几乎笼罩了燕止。   樊绝几乎从没有在一个人眼里见到过这么浓重的恶念。   而这个人,居然是燕止。   樊绝在一瞬间终于明白过来,他为什么从来没有在大审判官身上找到过恶念。   不是大审判官永远无欲无念,无心无情。   而是这枚耳坠,替燕止掩藏了那些绝对不能让人发现的念头。   樊绝的心像被什么淹没了,泛着酸苦的味道,兽瞳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眼神看着燕止:有这么一个人,故意送了燕止这样的礼物,专门用来对付樊绝。   到底这个人是谁?   樊绝的眼沉下去,下一秒,他毫不犹豫地看向燕止,眼里的血河重新流动起来。   他要摄魂燕止。 第62章   樊绝是恶的化身, 是映射恶念的镜子,但他偏偏未诞生成天生恶种,而是成了一只不辨善恶、随心所欲, 什么也不懂的混沌愉悦犯。   于是千年前,有人带他入世, 带他体味人间百态, 想要以此引导樊绝向善。   可惜,樊绝的那双红眸能洞悉一切。   行善布施的财主, 背后是贪得无厌的伪君子;看似公正的县官,却为了草草结案草菅人命;坊间颂扬的孝子,也有一瞬间厌恶过他的母亲;   因此樊绝游历世间一遭,权当作场游戏一般未能走心,只知道了一点:   世间之人皆有恶念。   有人囿于心底的贪念, 有人困于长久的妒念,有人沉迷一时的欲念, 有人缚于沉重的恶念, 有人耽于难填的嗔念。   所以燕止第一次出现的时候,他便觉得诧异——居然真的会有毫无恶念的至善之人。   樊绝承认,这一点引起了他的兴趣。甚至于要激发燕止恶念这件事,其中都掺杂了一点他的恶趣味。   他就是想看看燕止这个人, 最后会不会也和那些庸俗之人一样,陷入无法自拔的恶念之中。   这是一场有趣的游戏。   但现在他却发现, 燕止满身的恶念, 甚至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人类都要重。   浓厚的黑气中,有夹杂在其中的一丝妒念,有被隐藏在深处的沉重恨念,还有……大概是因为樊绝而被引起的缕缕欲念。   但最让人忽视不掉的, 是几乎萦绕了燕止整个人的,深重到几乎凝成实质的执念。   燕止对什么有执念?   财富?权柄?力量?   樊绝想不明白。   他早就从一个事不关己的看客变成了局中人。   恶念越重,越容易被樊绝摄魂。这也是樊绝被天道忌惮的原因:没有人能毫无恶念,而只要有恶念的人就会被樊绝控制。   所以只要樊绝想,世界对他来说唾手可得。   就像现在,他连燕止也可以摄魂。   樊绝看着燕止逐渐黯下去的金眸。   燕止还是对他太不设防了。   虽然找到了恶念,但如果燕止以法力与樊绝正面抗衡,樊绝至少要摧毁燕止的灵力防御,才能够摄魂燕止。   更别提燕止还有那把神剑在手。   他想过接近燕止,趁燕止放松警惕的时候下手,但真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燕止其实……一直很信任他。   樊绝突然有了点愧疚。   他低下脑袋,蹭了蹭燕止的脸颊。樊绝本体威风凛凛的毛发蹭到燕止的脸上,因为挤压而变塌,一瞬间,凶猛的巨兽就莫名变萌了一些。   但燕止依旧没动。   这是被摄魂成功的表现。   “居然这么容易,”樊绝抬起爪子,用爪尖点了点燕止的脸,“燕止?”   燕止没应。   “大审判官?“   “师兄?“   “老婆?”   “老婆老婆老婆。”   樊绝趁燕止被摄魂连叫了三遍。   燕止偏头看他。   樊绝吓了一跳,他心虚了一秒,又再看看燕止的眼睛:确定大审判官百分之百被他控制了。   现在樊绝可以控制燕止做任何事,回答任何问题;也可以直接进入燕止的灵识,窥探他所有的记忆,甚至可以夺舍燕止。   啧,要是这么干了,大审判官恢复清醒之后,应该不会原谅他吧?   “我只想知道一些答案,”樊绝像是在对燕止承诺,也像是在警告自己,“不会伤害你……算了,我连你的识海也不会进入,你回答一下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燕止静静地看着他。   樊绝的耳朵心虚地往后稍了稍:“你点一下头。”   燕止点了下头。   这对于被摄魂的燕止来说,是樊绝给他的命令。   看见燕止点了头,樊绝没那么心虚了,又往前走了一步,伸出爪子:“牵一下手,大审判官。”   燕止握住了樊绝毛茸茸的爪子。   樊绝耳朵动了动,突然觉得摄魂了燕止也很不错,他可以想让燕止做什么就做什么,让大审判官主动亲亲,主动抱抱,还可以说很多遍喜欢他。   不对。   樊绝连忙摇了摇头,他只是想用一点手段套出燕止的实话而已。怎么可以趁人之危做这种事?   “咳,”樊绝喉咙里“咕噜”了一声,认真看着止,“接下来你不许对我撒谎,我会问你一些问题,只要你乖乖告诉我,我很快就会放了你,知道了吗?”   燕止又点了下头。   樊绝指了下书房的椅子:“你先坐回去。”   燕止面色冷淡,依照指令坐了回去。   如果不是法力波动时刻提醒着樊绝,他几乎觉得燕止和平常没什么不同。   怎么会有人被摄魂了也这么好看。   “有受伤吗?”樊绝抬起一只爪子,搭在燕止的肩上。   燕止摇了摇头。   “那好,”樊绝叼起那枚金色的耳坠,终于问回了正事,“你想要这个?”   燕止的指尖动了动。   “看来是想要了,”樊绝叼着耳坠晃了晃脑袋,“那你就告诉我,这是谁送给你的?”   燕止抬起那双金色的双眸,一动不动地盯着樊绝。   “不愿意说?”樊绝奇了怪了,摄魂难道还会出什么差错了,不应该啊,“你赶紧告诉我,不然我就把它吞掉了。”   燕止依旧看着樊绝。   “你……”樊绝刚要佯装生气,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怔了怔,然后慢慢坐了下来,“你看着我做什么?”   燕止:“……”   樊绝耳朵偷偷竖起来,靠近燕止,十分小心翼翼地问:“你是说这个耳坠是我送的?”   燕止伸手,捏了下樊绝的耳朵,然后点头。   “!”樊绝在一瞬间炸毛,整个人往后疯狂退了几步,一双兽瞳惊讶地瞪着燕止:“我……你怎么还能摸我耳朵?”   燕止收回手,继续看着樊绝。   是因为他对燕止说不许撒谎,所以燕止连身体动作都变诚实了?   樊绝发现了,真实的燕止照样冷着一副脸,不爱说话,但好像……很爱和他贴贴?   这真的不是他的错觉?   不对不对,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重要的是,耳坠是他送给燕止的!他冤枉大审判官了!   樊绝耳朵垂了下来,然后一点点变小,化作了小兽的样子,他三两步爬上燕止的肩,然后用两只爪子捧住燕止的脸,郑重地说:“对不起。”   燕止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伸手摸了摸黑色小兽的脑袋。   樊绝蹭了蹭燕止的手心。他想了想,突然道:“所以千年以前,我对你来说就很重要了,是吗?”   燕止点点头。   果然,难怪。   这么一来,就和燕止千年以前就暗恋他的这条信息对上了。   而燕止如果把这件事告诉樊绝,就等于变相承认了他暗恋樊绝。   所以燕止才不愿说。   “原来是这样。”樊绝开始后悔,早知道就不摄魂燕止了。   不过……既然已经摄魂了……   “你只喜欢我一个人对不对?”   燕止点头。   “我送你的礼物是最好的礼物,对不对?”   燕止继续点头。   “你喜欢和我牵手?”   燕止主动牵了下樊绝的手。   “你喜欢和我拥抱?”   燕止又抱了一下樊绝。   黑色的小兽一脸期待:“那你喜欢和我接吻吗?”   燕止点了下头。   樊绝:“……”怎么不亲了?!!   “那你把我抓起来……”樊绝想了想,又问,“是因为在你心里,恪守正道比喜欢重要,是吗?”   毕竟燕止也一直不愿意公开来着。   燕止蹙了下眉,居然没有摇头,而是直接开口了:“不是。”   所以燕止很不喜欢这个问题。   樊绝一边用爪子捏燕止的手,一边继续想:那还会有什么别的原因?   “是为了异管局的工作吗?”   燕止摇了下头,但又想到什么似的,又点了下头。   樊绝:“……”这算什么答案?   “啧,”樊绝语气不太好地开口,“异管局有什么好的?你又不缺功德。……给的钱多?给的权力大?只要你跟我回魔族,这些我都能给你。”   燕止轻轻摇了下头。   樊绝耳朵一动,突然问:“不会和那个送你花的人有关吧?”   他还差点忘了这个人。   这个人总不能是千年前就出现了吧,那肯定就是他现在的情敌。   燕止有些疑惑地歪了下头:“花?”   燕止不记得了?   樊绝想了想,从燕止身上跳下来,然后引导着燕止走到客厅:“跟我走。”   燕止跟着小兽来到了一个花瓶旁边。   樊绝三两步攀上那个花瓶,爪子抓着花瓶口朝里面瞅了瞅:“你还特地放了灵液供养它们……长得这么丑,跟狗尾巴草似的,真不知道你有什么好稀罕的。”   燕止也端详了花瓶里的鹿茸草一会儿,然后开口:“这不是花。”   樊绝愣了愣,偏头看燕止:“那你养来干什么的?”   燕止也看了樊绝一会儿,言简意赅道:“给你吃的。”   “!”樊绝顿时毛也不炸了,耳朵也不竖了,表情也不凶了,整只小兽都呼噜了起来,“叽哩咕噜咕噜咕噜(早说啊,错怪你了)。”   说完他还伸了伸小脑袋,啊呜一口咬掉了花瓶里的“狗尾巴草”。“叽哩咕噜叽哩咕噜咕噜咕噜(有点难嚼,不过既然是你送给我的东西!我还是会全部吃光的……话说这个我吃了有什么用吗?”   花瓶里的鹿茸草被小兽风卷残云般,很快几乎就被吃了个干净。   燕止一边看着小兽用爪子把最后一簇难吃的“狗尾巴草”塞进嘴里,一边摸了摸小兽的脑袋:“能让你很行。”   小兽用耳朵贴贴燕止的掌心,边嚼边随口问道:“什么很行?”   燕止淡定道:“能用九十六盒的很行。”   小兽“噗”一下把嘴里的鹿茸草喷了出来。 第63章   空旷的客厅里, 一个被薅秃了的花瓶倒在地上,灵液缓缓从花瓶里流出来,一些散乱的杂叶随意地落在了地上。   一只黑色的小兽抱着爪子, 很是凶神恶煞地坐在茶几上。   燕止也坐在沙发上,垂眸认真看着他。   “什么意思啊, 大审判官, ”樊绝表情很不好看地“审问”燕止,“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这种东西?”   燕止想了一会儿, 回答:“不需要。”   “口是心非,”樊绝扭过头,“都把这种奇怪的东西带回家了,到底哪里来的错觉觉得我不行?我不用它也能用完九十六盒。”   燕止点了点头:“嗯。”   “……”樊绝觉得没办法和这种状态的大审判官辩论,它用爪子摸了摸自己的脸, 又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态,“好像没感觉到什么效果……”   说完他便化作了人形, 又检查了一遍, 确定没什么问题之后才松了口气,重新长腿交叠坐在茶几上:“这些‘狗尾巴草’具体什么效用?会不会有副作用?”   “不知道。”燕止说。   “不知道?”樊绝笑了一声,表情越来越复杂,“你都要把它给我用来治不行了, 你说你不知道?”   燕止想了想,然后垂眸, 目光落向樊绝的某个地方, 开始仔细观察。   “……”   整整一分钟过去后。   樊绝终于受不了了,他掩过了耳尖的红意,掐住燕止的下巴,把大审判官的脑袋强行往上掰了回来。樊绝看着燕止的眼睛:“你一直盯着那种地方干什么?”   燕止很轻地眨了下眼, 一本正经地看着樊绝:“看具体的效果。”   樊绝:“?”   “会不会变大。”   “……”樊绝耳尖的红漫到了他的颊上,他用特别复杂的眼神看了燕止一会儿,然后才松开了手,靠坐回去,“效果是变大?啧,那也没有立刻变大的道理好吗?药嘛……总是要长治久医,一直坚持才会慢慢见效。”   这么看来……他就吃了一次,应该不会对他有什么影响吧?   但这毕竟不是普通的药草……   燕止似乎把樊绝说的话听进去了,他思考了一会儿,又问:“那你还要吗?”   “?”樊绝,“这种灵草应该不好弄吧?”   燕止平铺直叙道:“陆政年那里还有,我可以帮你抢过来。”   樊绝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向燕止:“陆政年应该是你的上司吧?工作对于你来说不是很重要吗?你抢他的东西……”   燕止说:“你比较重要。”   樊绝又愣了愣。   对他坦诚的大审判官实在太犯规了。   燕止暗恋他,喜欢他送的礼物,把他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这些就足够了。他愿意相信燕止。   “我的问题都问完了,照理来说可以放过你了,”樊绝牵起燕止的手,与大审判官十指相扣,“不过我还挺喜欢你这种坦城的状态,没必要总是压抑自己的情感。”   燕止看着樊绝,反握住樊绝的手。   真有意思。樊绝若有所思地想,他居然特地送给了燕止一个专门用来克制自己,掩藏大审判官情感的耳坠。   就好像从前的他在……特意防范现在的他一样。   不过,樊绝一向很自负。   他相信自己,也相信从前的他。   “既然我从前送了你这个耳坠,那一定有要送你这个耳坠的理由,”樊绝把耳坠交给燕止,“我不会去阻止。”   樊绝看着燕止看向那枚耳坠。   戴上它,燕止又会变成那个冷心冷情,永远让人找不到一丝杂念的大审判官。   之后大审判官应该会对他生气,甚至把他关回密室里的那间囚狱。   但没办法,樊绝可以用尽所有手段对付他讨厌的人。但对喜欢的人总是不一样。   燕止是信任他,所以才对他不设防。他总不能这么对待他喜欢的大审判官。   啧,好像和他一开始的目标有点相忤。   谁叫他是一个爱老婆的魔头。   真可惜啊,他还没偷到那把可恶的神剑。   算了,如果以后在监狱里面待到受不了了,他再和大审判官好好打一场。   面前的燕止看了耳坠一会儿,然后又把耳坠放下来了。   樊绝双眸微睁:“你……不戴吗?”   燕止看了眼樊绝的表情,平铺直叙了一个事实:“你不想我戴。”   樊绝愣了愣。   燕止把耳坠放到了茶几上。   樊绝:“……”第一次怀疑燕止到底是不是真的被摄魂了。   其实他现在只要给燕止下达一个命令,燕止就会按照他说的戴上耳坠。   但……樊绝其实不想。   所以燕止才按照樊绝的情绪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樊绝和燕止静静对视着。   好半天,樊绝终于低头笑了一声:“好吧,我承认我有一点担心你恢复过来后生我的气。”   然后说不喜欢他了,重新把他抓住关起来。   燕止垂下眸,似乎在思索他会不会对樊绝生气。   “那再等等,”樊绝说,“再陪我一会儿,万一那个破狗尾巴草生效了,你还要负责呢。”   ……   樊绝坐在密室的床上,一边翻看着手机,一边思索着之前获得的信息。   燕止暗恋他,很重视他,而从前的他也送给了燕止能够克制自己的礼物。   也就是说,从前的樊绝也足够信任燕止。   既然这样,那之后燕止在他苏醒时对他下手,绝对是有什么苦衷。难道就是像洛星野说的那样,是为了他好?   啧,有什么为了他好的?   难道是怕天道老儿几十道雷劫劈下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千年之前他被封印,燕止知不知情?还是按照玄鳞所说……   其实最好的办法莫过于进入燕止的识海,找到燕止从前的记忆。   樊绝瞥了眼坐在他旁边,仍然被浓重的黑气环绕的燕止。   大审判官的恶念这么沉重,又是为什么?   燕止见他看过来,也把目光投向了樊绝手里的手机屏幕:“《魔族求偶圣经》。”   樊绝:“……这是我们魔族的圣经,你们人类不许看,看了也没用。”   燕止:“我是神族。”   樊绝愣了下。   被控制的大审判官真是什么都说啊。   “哦,第一次知道了你的物种,”樊绝用半是自嘲的语气道,“也就只有现在这样你才愿意多说几句实话。”   燕止沉默了一下,看了一会儿樊绝的表情,然后开口:“我不能说。”   “不能说什么?”樊绝一直知道燕止有事瞒着他,“这样吧,就算你做了什么很对不起我的事,比如像玄鳞说的那样害我被封印,只要你现在告诉我,我都会考虑不怪你。”   燕止就算真的这么做,也是有理由的。   但一旁的燕止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能说。”   樊绝挑了下眉。   如果没记错的话,燕止现在被他控制了没错吧?   “你违抗我的命令?”   燕止摇了下头,却还是什么也没说。   “有意思。”樊绝眯了眯眼,这种情况,要么是燕止一直在装,要么是有比樊绝还有强大的力量,对燕止施了禁言令。   樊绝静静看着燕止。   半晌,他扭过头去,重新看起了手机屏幕。   他答应过不进入燕止的识海,总不能出尔反尔。   《魔族求偶圣经》第四部分不太纯洁,樊绝快速翻了两眼,看得有些心浮气躁,索性丢开了手机。   一旁的燕止偏头,正认真地看着樊绝:“你的手在发热。”   樊绝觉得不止是手发热。   有些静不下心来。   半晌,他叹了口气,看向燕止:“我想要知道一些真相……但我知道,如果我贸然进入你的识海,你大概就不止生气那么简单了。”   只要不进入燕止的识海,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反之,他就应该当机立断拿走神剑,离开在这里。   “你会生气吗?”樊绝小心翼翼地问。   燕止不假思索道:“会。”   “很严重吗?”   “很严重。”   樊绝:“……”   大审判官说的很严重,那应该不是一般的严重。   他思索了好一会儿,最后道:“那算了,我自己找线索。”   有没有什么被他遗漏的地方?   樊绝仔细回忆。   复杂的信息和零星的记忆碎片交织在一起,樊绝一点一点分析着其中的联系。   “恶念,”樊绝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他突然想起来了关键之处,“在我的记忆碎片里,我刚诞生遇见你的时候,你身上真的没有恶念。”   樊绝的能力与他的肉.体一同诞生。   他当时甚至看见了一旁古树精的贪念和怯念。但燕止身上,却半点黑气也没有。   与现在这副被浓重的黑气萦绕的样子极为不同。   这也是他为什么自幼就觉得燕止与众不同的原因。   所以……燕止或许本来就像是他以为的那样,是无心无情,没有丝毫恶念之人。   但有什么改变了燕止。   才让燕止变成了如今这样。   会和他有关吗?   他重新看向被控制的,失去意识的燕止。世人以为永远公正无私,恰行正道的大审判官,却被无比深重的恶念缠身,泥足深陷,不得解脱。   这所有的恶念中,执念几乎占满了整团黑气。   不过这样也不错,无论是高高在上的大审判官,还是跌入恶念无法自拔的大审判官,都挺有意思的。只是……他很好奇大审判官的执念是什么?   于是樊绝勾了下唇,十分愉悦地看向失去意识的燕止,笑道:“你这种人居然有执念?不妨告诉我看看?说不定我会帮你实现……”   然后樊绝就看着身旁的大审判官突然凑近了他,然后吧唧一口亲在了他的侧颊。   樊绝:“……” 第64章   樊绝耳朵又红了。   不光是耳朵, 那层薄薄的红沿着耳尖一路泛过去,让樊绝的颊边、颈间,全都覆上了一层绯色。   他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脸。   和樊绝化作小兽时, 被亲的反应一模一样。   于是燕止又摸了摸他的头。   “……”好半天,樊绝才重新抬眼看向燕止, 他张了张唇, 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所以……你的执念是我吗?”   燕止点点头。   樊绝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那样浓重的, 几乎让人溺毙的恶念,居然是为他而生。   是他亲手把那个本该永远冷心冷情,恪守正道的大审判官拉入了泥淖。   他既觉得心疼,又觉得快意。   真是奇怪的感觉。   樊绝想。   他把燕止放在他脑袋上的手拿下来,捏了捏燕止的手指:“你亲我, 还说你的执念就是我。啧,大审判官的执念该不会对我爱而不得吧。”   这么一想, 暗恋了一个人整整千年, 任谁的执念都不会轻。   燕止偏了下头看樊绝,没回答是或者不是。   但樊绝已经这么认为了。   “其实你早一点向我表白,我也不一定不会同意,”樊绝怎么想想都还是觉得有点心疼, “毕竟你很厉害,魔族又向来以实力为尊……”   燕止思索了一会儿。   樊绝抬着眼看他, 认真地问:“既然你这么喜欢我, 那可以再亲一下吗?”   这其实算对被摄魂之人的一个命令,但燕止喜欢他,亲亲又怎么了?   不算他趁人之危。   燕止点了点头。   他站在床边,用两指挑起樊绝的下巴, 轻轻吻了上去。   这是个浅尝即止的吻,大审判官将唇覆上去,然后又吮了一下樊绝的唇瓣,再一点点退开。   但樊绝伸手按住了燕止的后脑勺,他笑了一声,启唇道:“就这样不够,大审判官。”   于是大审判官又点了下头,趁着樊绝启唇,再度吻过去,直接将舌尖探进了樊绝的口腔。   诚实的大审判官真是……特别有意思。   樊绝笑着回应了燕止的吻。   这个吻起初的节奏还算得上张弛有度,但没过了多久,樊绝的气息就乱了起来,他咬住燕止的唇,舌尖与燕止激烈地纠缠着。   燕止的腰被樊绝搂住,整个人几乎被强行按进了樊绝的怀里。他的手搭在樊绝的肩上,能够感觉到樊绝从开始红到现在的颈间不正常的热。   燕止似乎想到了什么,边吻边用指腹触了下樊绝的颈窝。   樊绝却整个人顿了一下,然后突然一把推开了燕止。   这次推的力度很大,燕止连着往后退了两步,不过他也没有气恼,而是认真地看着樊绝问:“够了?”   “够了,”樊绝用手腕擦了一下唇角,他看了燕止一眼,突然道,“既然够了,那你就可以出去了。”   燕止依旧看着他。   樊绝喉头溢出一声笑:“怎么?不听我的命令?”   燕止摇了下头,然后转身走出了密室,再带上了门。   “……”   樊绝把床上的被子扯过来,随手掩在了腿间。   “啧。”樊绝嗤了一声,整个人表情很难看地望着门口。   好不容易知道了燕止喜欢他,还这么主动地和他深吻,结果……   都怪燕止让他吃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他还以为是他思索太多的问题,所以心浮气躁,静不下心。   他还以为是他被燕止亲了一下,就这么沉不住气,脸红到脖子根,全身发热。   直到和燕止吻着吻着,身上的反应重到让人难以忽视……如果燕止再靠他近一点,就能被他杵到了。   那些“狗尾巴草”起作用了。   再亲下去他怕他把大审判官就地办了。   樊绝靠在床头面无表情地抬头,望向天花板。   看不到燕止的话,过一会儿应该就没事了。   ……   十五分钟后。   樊绝解开了领口的几颗扣子,把床上的被子随意丢在了地上。   他低低地喘了两声,伸手去够床头的杯子。   指尖碰到了什么,但他的手太颤,“哐当——”一声,杯子被扫到了地上,溅起了零星的碎片。   樊绝“啧”了一声,扯掉了衬衫上最后几粒扣子。   靠,这药什么鬼,效果一直褪不下去,反而还愈演愈烈,像燎原的火一样彻底燃烧了起来。   再这么下去……   樊绝又喘了两下。   燕止乱喂的药,就应该他全权负责才对。   啧,不能趁人之危。   樊绝叹了口气,准备等稍微能控制一点了,再去浴室冲个冷水澡。   虽然他并不认为这种举动能够褪去灵草的效用。   门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被推开了。   樊绝愣了愣,抬眼看着燕止走了进来,手上似乎还拿了个小盒子。   樊绝蹙了下眉,语气不善地开口“你来干什么?”   燕止停在了樊绝面前,看了眼樊绝:“不够。”   什么不够?   樊绝顿了下,他把全力对抗鹿茸草的理智勉强分出来了一点,仔细思考了下才明白。   燕止是在接樊绝之前赶他出去说的那句话。   “什么不够,”樊绝语气不善地开口,“这又不是被你亲的……是那些破草的效果。”   燕止于是又低头看了樊绝某个地方一眼,然后居然点了下头:“有变大。”   还是立刻变大。   樊绝:“……”再说他真的很想就地把燕止给……   也就在这个想法萌生的同时,燕止的手触上了樊绝腰间的皮带。   樊绝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干什么?”   “不是还不够?”   “……”樊绝握住燕止手腕的力道大得可怕,像是在强行忍耐着什么,半晌,他才用有些低哑的嗓音道,“我不趁人之危。”让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燕止面不改色道:“没有不愿意。”   樊绝愣了愣,缓缓放开了燕止的手。   燕止解掉了樊绝的腰带。   然而下一秒,樊绝突然在床上胡乱摸了两下,然后握住了手机,再立刻打开:“我还没学……”   燕止:“学什么?”   樊绝边喘边道:“《圣经》的第四部分——魔族xxoo指南。”   燕止看着樊绝勉强打开手机,翻到了《魔族求偶圣经》第4部分,却怎么看都看不下去。   如果是平时的大审判官,大概只会对樊绝无可奈何一秒,然后直接夺过手机把它丢掉。   都什么时候了,还学这种奇怪的东西。   但现在的燕止只是顺求了樊绝的要求,执行了樊绝的指令。他把手机拿过来,然后十分认真地说:“我帮你。”   樊绝也愣了愣。   燕止往手机上扫了两眼,然后上了床,半跪在樊绝面前。   樊绝的喉结滚了滚。   他看着燕止拆开了一个小盒子。   “上面说第一步是戴这个。”燕止十分正经地说。   樊绝也很懵地点了下头。   盒子是燕止随手拿的,只挑了个大概合适樊绝的尺码。燕止现在撕开包装的时候看了一眼——超薄润滑款。   燕止边看《圣经》边动作,腾不开手,他蹙了下眉,很是理所应当地道:“解拉链。”   “到底是谁控制谁”这个念头在樊绝的脑海中闪烁了一瞬,便被灵草带来的滔天欲念彻底冲走。   樊绝“嗤”了声,按燕止说的照做。   燕止按《圣经》上写的替樊绝戴了上去。   但很快樊绝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燕止一直戴不好,他乱蹭了半天,蹭到樊绝眉头越皱越紧,整个人肌肉紧绷起来。   燕止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顿了顿,然后低头咬掉了手上的手套。   樊绝:“……”   燕止刚刚才戴着手套摸过……   本认为这次燕止应该能很顺利弄上去,但燕止的指尖仍一直不停地撩拨,有时失了力道,有时又过重,樊绝感觉再这么下去,他可能要被点燃了:“要不我来……”   他的话音还未落,燕止就成功弄了上去。   “……”樊绝面无表情地看燕止,“你是不是故意的?”   燕止抬眸看着他,用叙述的口气道:“假装戴不上去,借此撩拨和逗弄他的……”   樊绝:“……”好熟悉的句子和语气。   这不是《魔族求偶圣经》里那个小编的文风吗?!   燕止看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燕止只是又看了他一眼,半跪在他身上,以吻封住了樊绝未开口的话。   樊绝搂住了燕止。   吻越吻越深的时候,燕止突然抓住了樊绝的手,然后带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腰间的衬衫布料上。大审判官向来穿得很是妥贴,衬衫被工工整整地扎进西裤里。   燕止用指尾勾了下樊绝的手。   大审判官是在主动让樊绝扯掉自己的衣服。   樊绝眯了眯眼,弄乱了大审判官永远整洁的衬衫,再一同解掉了燕止的拉链。   燕止半分抗拒也没有,一边捏着樊绝的下巴接吻,一边调整合适的姿势。   魔族xxoo指南②:主动在这种时刻总是让人欲罢不能……你可以主动按住他,强势地吻他;可以主动拉过他的手,让他去扯你的衣服;甚至可以主动再……   燕止跪下去。   “嗯……”   大审判官的肌肉完全紧绷起来,他被逼到搂住樊绝的颈,在樊绝肩上轻喘起来。   “怎么不继续了?”樊绝沉下眼,大概是忍了太久的原因,有汗从他的额间留下,一路滑到了喉结上,又随着樊绝喉结的滚动往下落,到了这种时候,他反而看起来似乎不太急了,“又是你欲擒故纵的小把戏?”   燕止张了张唇,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樊绝不需要吃鹿茸草,已经够……   燕止半跪着靠在樊绝身上,蹙着眉却怎么也落不了半分。   樊绝笑了一声,他眯着眼,吻了下燕止的唇:“要我帮你吗?大审判官。”   燕止费力地抬起眼皮,然后吻上了樊绝额间的汗珠。   樊绝把燕止重重按了下燕止的腰。   “……”   ……   燕止布置的这间密室,隔音应该一向很好才对。   但今天里面却发出了一点格外不同的声音。   或许是大魔头和大审判官又打起来了。   这次二位大概打得不轻,室内晃动的声音让人怀疑里面的家具估计要全都散架,偶尔还有格斗的深重喘息隔着囚狱泄露出来。   窗外的树叶被风吹得乱晃,渐渐得,风吹得越来越烈,越来越烈,打树叶打的哗哗作响,枝桠不堪摧折地弯曲着,似乎马上就要过了临界点,承受不住彻底断裂。   不知道过了多久,风最猛烈的一瞬间,枝桠突然“哗啦”一声断裂,鸟儿被瞬间惊起,扑腾几下,飞入了深沉的夜幕中。   ……   白光闪过的一刹,似乎有什么联系断裂了。   但樊绝已经无暇顾及这些,灵草的作用仍然在体内肆虐,他摸了摸怀里人的脸,按住了似乎挣了下手的燕止,然后随手拿来一个枕头,将大审判官翻过来。用一个从后背的姿势继续。   所以也就没有看见,燕止半阖着的眼里重新缓缓流动起来的金光。 第65章   冬雪压弯了古木的枯枝, 寂寥的雪原里,有人立于一颗枯木之下。   那人披了身大氅,身形挺拔, 抱一把铁剑靠在树干旁,风吹起他高扬的马尾, 发丝与他耳畔的金色吊坠一齐轻晃起来, 有一种与雪原几乎融合在一起的冷漠和疏离。   一只手抓住了他散落飞扬的发丝,一瞬间便打破了这种冷清感。   是一个身着红黑色劲衣, 披着长发的男人,他看起来就要张扬得多,如同为雪原抹了点肆意的红。他漫不经心地挽过面前人的发丝,然后用指尖碰了下那枚金色的耳坠,轻笑着开口:“喜欢吗?我送你的耳坠。”   高马尾的男人偏头, 似乎对于面前人的动作已经习以为常,他瞥了一眼, 轻声道:“你没必要把灵力浪费在那上面, 樊绝。”   樊绝“啊”了一声:“好吧,我们燕止哥哥是大圣人,才不需要这种用来掩藏恶念的无用之物。”   燕止闻言顿了一下,然后转身开口:“单纯作为一个耳坠我没有不喜欢。我的意思是, 你的灵力还……”   “我的灵力多的是,”樊绝跟上去, 揽过燕止的肩, “我只是觉得,如果有一天你有了恶念,而我能够轻易看到这一切,那应该很无趣。我比较喜欢神秘一点的好看哥哥。”   燕止:“……”樊绝真是恶趣味。   “不会有那一天, “燕止说,“不过我知道你觉得我和那些浑身恶念的凡人不同,所以才对我很有兴趣,是吗?”   “怎么会?”樊绝摊了下手,语气轻漫地继续道,“你给我起名,把我养大,还教我识字习武,我当然会一直跟着你。而且你那么好看,每天看一眼心情就会变好……”   燕止撩了撩眼皮,对樊绝足够肤浅的回答不置可否,持剑继续往前走。   “况且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在你身上看到恶念呢?”樊绝又用指尖碰了两下燕止耳畔的金色耳坠,“说不定啊,就是我最近已经看到了那么一点儿,所以才送了你这个礼物。哎,让我想想下次送我们的燕止哥哥什么礼物呢?……说起来,如果我送你十个礼物,你能不能回送我一个……”   燕止垂下眸,眼里映过落在茫茫雪地中的一瓣梅色。   ……   大概是因为又陷进了一个奇怪梦境里的原因,樊绝睡到晌午才醒。他躺在床上,微微睁开眼,便瞥见整个密室里一地狼籍。   昨天他和大审判官睡了。   难怪魔族那些小弟们都这么开放,原来做这种事会这么畅快。   樊绝餍足地眯了眯眼,身旁的燕止正半靠在床上,似乎早就已经醒了。樊绝半阖着眼摸过去,一把搂过燕止的腰,然后起身把脑袋搭在燕止的肩上,亲了大审判官的侧颊一下:“老婆。”   身旁的人没回应。   樊绝于是十分幼稚地蹭蹭燕止的脸,仗着自己摄魂了燕止下令道:“怎么不说话?叫老公。”   依旧没有人出声。樊绝等了好一会儿,直到他慢慢察觉到有什么被他忽略的不对劲的时候,身旁的大审判官终于开口了:“醒了?很累?”   樊绝像被什么劈中了一样,整个人一瞬间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眼前的人。   只见燕止靠在床头,穿着件被崩掉两颗扣子的衬衫,大片红痕印在冷白的肌肤上,从衬衫的领口透了出来,看起来格外色气而明显。大审判官拿着手机,似有碎光流动的金眸正看着屏幕里面的内容,哪里有半点被摄魂的样子?   樊绝终于知道有什么不对了。   昨晚他太激动,好像把法力断开了!   是什么时候断开的?   想不起来了。   应该是最后一次弄完的时候才……   好像不是。   燕止在第二次的时候似乎就挣扎了一下。   但樊绝以为燕止又是在按照《圣经》教的欲擒故纵,于是很不客气地把燕止翻过来,又捞起他的腰,强迫大审判官用从后面半跪的姿势……   樊绝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刚才最后一句话是让大审判官干什么来着?叫老公?   燕止看着愣在原地,一直没动静的樊绝,好半天才蹙了下眉,一开口便语出惊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你上了我才对。”   樊绝张了张唇:这是……要兴师问罪了?   然后他就听到大审判官继续道:“但看起来是你很累,而且意识不太清醒。”   樊绝:“……”   这和说大魔头不行有什么区别?   燕止又拿起被丢到一旁的小盒子,里面大概空了一半:“或许你以后应该减少次数……”   樊绝突然夺过盒子,沉下眼看燕止:“想知道我行不行,可以试试我现在能不能把剩下的一次用完……”   燕止顿了顿。   “而且昨天到最后快晕过去的似乎是我们的大审判官?”樊绝揶揄道。   昨天到最后的时候,燕止被樊绝弄得几乎没了意识,他的马尾彻底散了开来,长发散在柔软的床单上,整个人□□地仰面躺在床上,被樊绝拿起一只脚踝继续弄。如果不是偶尔泄出的喘声,樊绝真的会怀疑燕止已经被他弄坏了。   但最后的时候,燕止确实彻底半晕了过去。   所以樊绝居然比几乎被弄晕的大审判官还醒得晚,确实很难不被怀疑……   樊绝坚决否认。   “我只是做了个比较长的梦……”樊绝突然想起那个梦里的内容,“我说大审判官,为什么不承认耳坠是我送的?不然我也不会对你摄魂……”   燕止放下手机,抬眼看他:“我也很好奇,你既然已经摄魂了我,为什么不杀了我,或者偷走我的神剑,而是……”   “我本来就不想杀你,”樊绝撩了下眼皮,“你总是不信。就像我说了喜欢你,你也不信一样。”   大审判官沉默了。   好半天,他才继续看向樊绝,然后凑近大魔头,轻轻吻了下樊绝的唇。   樊绝立刻就坡下驴,趁机装乖:“你还觉得我不行,让我吃那些东西,害得我……我本来不是那种趁你意识不清,做这种事的人,都把你赶走了,结果你又突然出来……”   “……”燕止想了想,然后面无表情道,“我会负责。   樊绝压了压有点上扬的唇角,继续道:“而且你还一直不肯承认耳坠是我送的,害我以为你喜欢别人,才……你会怪我对你摄魂吗?”   燕止:“……”   正常来说应该很难不怪才对。   但樊绝说得似乎很有道理。明明应该是他摄魂了燕止把燕止给睡了,但几句话下来,好像变成了燕止故意激怒樊绝动手还故意进来勾引樊绝。   鹿茸草也是燕止准备给樊绝的。   “有禁言令在,你也没问出什么。”燕止看了樊绝好一会儿,终于重新靠回了床头,“既然你没有对我下杀手,这次的摄魂我可以当做不存在,但没有下次。”   樊绝已经探出太多东西了,他不能让樊绝知道他和天道……   否则一切都会前功尽弃。   樊绝握了下燕止的手,继续秉承着装乖原则:“所以真的不怪我了?”   “有一件事,”大审判官突然话锋一转,他瞥了一眼仍然亮着屏幕的手机,“我应该说过,不许看不正经的东西。”   樊绝以前在他身边的时候每天都是读史典经书,虽然也没怎么认真看进去,但至少从没看过活春.宫一类的。   结果一觉醒来……   樊绝瞥了一眼手机屏幕上的《魔族求偶圣经》,这下是真的彻底心虚了:“我们魔族都用这个求欢,我学习一下而已……”   “小馋猫、别吃饭,吃我、”燕止顿了顿,用不带一点语气的冷质音色继续平铺直叙,“老婆好厉害,这些都是从这上面学的。”   樊绝心虚着心虚着,突然开口:“等等,这个老婆好厉害是哪里来的?”   “《魔族求偶圣经》第四部分,”燕止不带感情地复述了一遍,“在激情的时刻,只需要几个词就可以彻底点燃对方,比如‘老婆好厉害’,‘老公好大’……”   樊绝愣了愣,然后用手臂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够了,别说了……”   明明燕止的语气很冷淡,但配合这些很不正经的词……再说他好像又要有感觉了。   燕止看了樊绝一眼,然后划了两下手机屏幕,打开了文件删除界面:“我会把它删掉……”   樊绝偷偷看燕止:“可是我还没学完第4部分……”   燕止:“你可以从其他的地方学。”   樊绝想了想,故意道:“我感觉灵草的药力还在,你应该负责……不如大审判官来教我?”   燕止蹙了下眉:“我也并没有怎么实践过。”   昨天和樊绝是第一次实践。   也是他第一次这么失态。   “没关系,我也才实践过一次,”樊绝循循善诱道,“我们可以一起探讨交流一下,就都会了。”   “……”   再拙劣不过的把戏。   但燕止只是盯了樊绝一会儿,然后凑近了樊绝的耳畔,用依旧带着冷调的声音很轻地问:“你想怎么探讨?”   樊绝的唇角勾了勾:“学一些其他的姿势。正好,还有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我们可以把整个盒子都用光。”   燕止垂下眸,昨晚都到那种程度了,再把盒子用光……   但大审判官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搂着樊绝的后颈,再度深吻了过去。   樊绝眯了眯眼,所以大审判官愿意和他做这种事情。   不需要被摄魂,也不需要第四个任务。   不需要任何原因。   只是想和他做而已。   樊绝心满意足地回吻过去。   不过最后探讨的时间由一整个下午变成了整天整夜。   大审判官这次真的晕过去了。 第66章   异管局外。   “这次任务真的要带上樊绝?”张玺站在一辆小轿车旁, 他忧心忡忡地交待燕止和洛星野,“离开A市的管辖范围,如果樊绝想要干什么, 异管局可能无法及时支援……”   燕止轻轻颔首:“按樊绝所说,缚龙村的异象似乎与他的手下有关, 况且化魔之事, 樊绝应该最为了解。”   张玺摇了摇头:“那如果这一切都是樊绝和其他魔物联手,就想引你过去再……”   “害, 没事儿,”洛星野在旁边搭腔,“这不是还有我吗?再怎么不济也是二打二,再说了,燕大人手里还有神剑呢。”   旁边小轿车的车窗被缓缓摇下, 樊绝坐在小轿车里,从车窗探出脑袋:“是吗?我怎么觉得还不如大审判官一挑二?至少不用分出神来救你。”   “……”洛星野捏紧拳头, “大魔头你看不起谁呢!亏我好心帮你说话……”   “事实而已, ”樊绝笑着看向燕止,“不过你们放心,我肯定不会忍心伤害大审判官的。”   燕止也垂眸将目光落向樊绝。   洛星野:“……”怎么觉得空气里在冒某种粉红色泡泡。   好在张玺一点儿也没感觉出来,全当是阴险狡诈的魔头在和大审判官互相试探:“既然您坚持要带着他, 那我也相信你们,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我联系了一位在B市的外驻人员接应你们, 帮你们带路……还有监管樊绝。”   “行啊, 终于苦活累活不用全我一个人干了,”洛星野按住张玺的肩,把他往回推,“哎, 张副局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安心待在办公室吹几天空调我们就回来了。”   ……   樊绝坐在轿车后座,瞥了一眼渐渐走远的张玺,然后将目光收回来,看向主驾驶一直在偷偷摸摸往后望的王一狲:“有什么事,说吧。”   王一狲长嘘一口气,连忙开口:“王上,玄鳞不是去救您的吗?怎么不见了?不会被大审判官给杀了吧?”   “嗯,”樊绝看着王一狲紧张的表情,故意道,“杀了。”   “!!!”王一狲一双眼睛先是瞪得又圆又大,然后再一点点湿润了:“都怪我没用,帮不了他……”   “所以你要努力修炼,”樊绝说,“至少要把化形练好,不然万一哪次尾巴又露出来,被大审判官发现了……”   王一狲打了个寒颤:“我一定,一定……”   他还没一定完,燕止便打开车门,落了后座:“一定什么?”   “一定精进好驾驶技术,成为金牌司机!”王一狲一脸坚定地说。   “噗——”樊绝没忍住笑。   燕止于是又看了眼偷笑的大魔头。   樊绝乖乖止住笑,然后起身靠近燕止,一只手轻松拉过燕止那头的安全带。   “啪嗒”一下安全带落扣的声音响起的同时,樊绝借着这个姿势啄了下燕止的唇。   燕止撩了下眼皮,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只是看了一眼被系好的安全带:“不是不会系?”   “大审判官帮我系了两次,我就学会了,”樊绝笑着说,“让我们燕止老师检查一下教学成果。”   洛星野刚好也坐上了副驾驶,他带好车门,十分无语地听着后面的对话。   能不能别秀了?   旁边还有人呢!万一被王一狲给发现了……   他往旁边瞟了瞟,发现王一狲正在十分专心地启动骄车,整个人看着前方目不转睛。   洛星野松了口气。   王一狲应该没察觉什么。   王一狲正一脸正经地驾驶骄车上路。   他当然听见了。   王上勾引大审判官的手段真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   王上这么忍辱负重,他也一定要好好修炼,才能在关键时刻帮上王上,杀掉大审判官!   ……   可惜后座的樊绝想得和王一狲天差地别。   十分体贴地给大审判官系安全带的原因嘛……   他轻轻偏过头,用气声在大审判官耳畔问:“还痛吗?”   燕止撩了撩眼皮。   昨天樊绝弄了太多次,以至于今早起来的时候连走路的姿势都有点别扭。   大概是那种会被一眼看出昨天晚上做了什么的程度。   好在神族的恢复能力强,至少现在表面看不出什么了。   不然都不知道该怎么不被张玺他们发现。   燕止直接用灵识给樊绝传了音:“我昨天已经告诉过你,今天还有工作。”   但某只大魔头似乎有无限精力一样,变着花样弄他,怎么都不停。   甚至最后清理的时候,又按着燕止在浴室里又来了一遍。   樊绝十分无辜地眨了眨眼,继续小声在燕止耳畔道:“我被你喂了那种草……是你说的,它能让我变成那种用完九十六盒的很行。但我只是用完了剩下的几只而已。”   燕止:“……”   但樊绝一次真的太久了。   樊绝笑眯眯地把脑袋搭在燕止的肩上:“现在你觉得我行了吗?”   “……”燕止沉默了一会儿,用传音道:“很行。”   被大审判官认可的大魔头唇角止不住地往上扬:“座位太硬了,要不要我抱着你坐?”   燕止没吱声,只是抬眸往前面瞥了一眼。   樊绝抬头望去,只见洛星野和王一狲都竖起耳朵,忍不住往后视镜上瞟。然后在樊绝抬眸的一瞬间又立刻把目光收回去,假装十分正经地看向前方。   洛星野:“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王一狲:“呃……是啊是啊,开车视野挺好的……”   樊绝:“……”   “害,”许是觉得气氛有点尴尬,洛星野努力开□□跃气氛,“你们别说,这次的任务还挺危险的……大魔头,你听说了吗?有一个和你一样的魔物要诞生了!”   樊绝嗤了一声。   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和他相提并论了?   “东施效颦而已,”樊绝懒洋洋地往后靠,“你们不觉得,他和之前那几个故意针对我们的幕后人很像吗?”   学樊绝摄魂夺魄,伪造与他相似的魔气……   “这么说来我都要怀疑了,”洛星野挠挠脑袋,”不会是你的什么小迷弟吧?”   樊绝笑了一声。   哪个小迷弟处处针对偶像?   “你想多了,虽然作风相似,但他们肯定不是同一个人。”   洛星野:“怎么说?”   “‘缚龙村’、‘黑水潭’,”樊绝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名词,“我大概知道他是谁了。”   王一狲的眼睛也亮了亮。   这是……   “玄鳞的大哥,玄螭。”   洛星野眨眨眼,老实问:“玄鳞是谁?”   “……我的手下,一条黑蛇,”樊绝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洛星野,“这么算来的话,玄鳞马上就要化蛟了,那比他年长一千岁的玄螭,修为应该足够化龙了。”   “我靠,”洛星野瞪圆了眼睛,“这也太拽了吧,我这辈子还没看过龙……”   樊绝:“是吗?我以前好像抓过一条烧烤来着……”   燕止:“……”   “不过最后好像因为是我原因没吃成,”樊绝皱了皱眉,“很多东西都没吃成,好像是有人把他们放了……”   燕止的眸光动了动。   樊绝的记忆在逐渐苏醒。   “哪里来的人物敢背着你放人?”洛星野抱了下拳,“容我敬佩一下。”   “应该是……”樊绝故意瞥了燕止一眼,才缓缓开口,“我哥吧。”   洛星野:“我靠不是吧……”   一个魔头就已经够麻烦了,又来一个?   “毕竟大审判官告诉过我天魔并没有父母,那就只有可能是哥哥了。”   “那你被关起来,他不来救你吗?”   “可能是他不想见我吧。”樊绝故意叹气道,“毕竟像我这种大魔头,不讨人喜欢也很正常。”   “是啊……呸呸呸,”洛星野刚要附和,但在看到樊绝眼神的一瞬间又连忙摇了一下脑袋,“怎么会?或许他是有什么苦衷!”   “真的?”樊绝看向燕止,“大审判官觉得呢?”   燕止也抬起眸,看向樊绝,却始终没开口。   于是樊绝假模假样地又叹了一口气,他看着燕止轻声道:“不过,如果他藏起来了的话,那最好别被我找到……不然的话,我大概会好好惩罚一下这位总是不愿意与我相认的哥哥。”   燕止蹙了下眉。   洛星野挠了下头,不知道为什么,车里的气氛似乎莫名冷了下来,他咳了一声,连忙转移话题道:“大魔头,你刚刚说的那个玄螭,真的要化龙了?但龙不应该是祥瑞之物吗,黑水潭怎么会是那样一番景象?”   “并非修为足够便能化龙,须逢仙缘得此点拨,”燕止开口道,“但仙缘难觅,化龙的机缘便也渺茫。”   “这么看来……”洛星野拖着下巴思考,“他不会是入了什么歪门邪道,然后走火入魔了吧?”   “谁知道呢,”樊绝摊了下手,重新靠了回去,他的目光投向辽阔的远方,“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毕竟还有一个蠢蛋小弟等他去救呢。   ……   B市与A市之间的距离算不上太近,一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来,小轿车才在各种磕磕绊绊的驶出乡间小路,来到了缚龙村。   车子还没停稳,大老远便有人朝这边招手。   樊绝撑着脑袋,透过车窗看了过去。   是一个穿着中式马褂的年轻男人,估摸着二三十岁的样子,樊绝感觉他能够和洛星野一起去竞争神棍。   “这就是异管局派来接应你们的人?”樊绝问。   洛星野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张玺给他发来的照片,点了点头。   “是吗?”   樊绝看了身旁的大审判官一眼,又把目光投过去。   那他怎么总觉得,这个人的眼神,在时不时往大审判官身上瞟呢? 第67章   那人发尾系着小辫子, 除了穿了件白色的马褂以外,手里还拿了把扇子。   王一狲刚把车停稳,他便十分自觉地走过来, 很是绅士地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更确切地说,是为燕止打开了车门。   “好久不见, 燕大人。”白马褂伸了下手, “没想到居然还有机会再搭档一次,我的荣幸。”   燕止目光往下落, 礼节性地和白马褂握了下手:“白渊。”   洛星野从副驾驶绕了过来,有些惊讶地开口:“你们认识啊?”   白渊柔和地笑了笑,叹道:“是啊,以前我在异管局有幸和燕大人一起共事,后来我外派到B市, 算起来也有十来年没见过了。”   “十来年?”洛星野打量了白渊一会儿,“你看着也就二十来岁。”   白渊但笑不语。   洛星野眼珠转溜了一圈:这白渊看着也并非凡人, 这么一来, 就算大魔头要和那条黑蛟联手,那他们也是三打二。   稳赢。   “难得啊,”洛星野自来熟地拍了拍白渊的肩,“张副局这次居然给我们派了这么给力的队友, 那之后就有劳白哥了。”   白渊点了下头:“天色晚了,我带你们进去休息。”   燕止没说话, 只是往回望了一眼。   樊绝还坐在轿车后座里。见燕止回头, 他才施施然往这边看了过来:“怎么?我还以为你们聊得太尽兴,已经把我忘了。”   “这位是?”白渊也走了过来,“张副局交待的那位樊绝先生吗?”   樊绝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交待你和他们   联手监视我吗?”   白渊笑着挥开扇子,没说话。   “哎呀都是队友, ”洛星野又开始负责打圆场,“多个人多个力量嘛。赶了一天路了,走走走,赶紧进去,再等会儿天就要彻底黑下去了。”   樊绝依旧没动。   场面莫名尴尬了下来。   “缚龙村夜间湿冷,”白渊笑着把车门再往外拉了一点,“樊绝先生若要留在这里,恐怕容易染了风寒。”   樊绝闻言抬头,和白渊对视了一眼。   然后下一秒,强大的魔气覆上车门,直接逼退了白渊。白渊愣了一下,还以为樊绝想攻击自己,然而下一秒,樊绝拉住车把手,把车门“砰”的一下关上了。   白渊:“……”   洛星野:“……”   王一狲擦了下汗,不知道是该自己先下车,还是该支持王上直接把车门锁上。   好像更尴尬了一点儿。   白渊失笑道:“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张副局会让我格外注意这位先生了。”   无人敢靠近被魔气缭绕的小轿车。   好半天,燕止动了。   “要打起来了吗?”白渊讶异了一瞬,才缓缓笑道:“说起来,我很久没有见过燕大人出手了……”   但燕止手上却丁点法力也没带,直接触上了缠绕着魔气的车门。   白渊连忙开口阻止:“燕大人,您会受伤的……”   他的话音还未落,便看见浓重的魔气在燕止手指触上车门的瞬间全都收了回去,消失得一干二净。   燕止没什么表情地打开车门,看着坐在后座的某位幼稚大魔头:“可以了?”   樊绝勾了一下唇,很是讲道理地下了车,再把车门带上。   中途不经意间碰了下大审判官放着车门上的手:“很可以。”   白渊一脸懵地站在后面:“可以什么?”   洛星野啧了一声,小声道:“还有什么?无非就是你替燕大人开了车门,他也要燕大人替他开门呗。”   “可是……”白渊皱眉道,“燕大人凭什么给他……”   “这你就不懂了吧。”洛星野故作高深地摇了下脑袋:小情侣的情趣而已。   白渊想了想,似乎明白过来什么,只道:“看来这个樊绝很难对付,连燕大人也要迁就他。”   “咳,”洛星野假模假样地咳了一声,“算是吧。不说了,天都黑了,我们赶紧进去吧。”   白渊点了下头。   ……   “缚龙村地理环境幽闭,交通不畅,自古以来一直与外界隔绝,信息闭塞。但最近几十年来,政府帮忙修了路,再加上村内有一口幽潭,据说近看水清,远看水黑,深不见底,雾天看起来如仙境一般。渐渐地也就被打造成了旅游胜地。”   白渊边走边介绍道,“不过最近恰逢雨季,潭水涨了起来,再加上雾起得太厉害,暂时不让进去。不少游客都等得心焦。”   洛星野:“若是按那段视频里面的景象来看,里面应该不是涨水起雾那么简单吧?”   白渊摇了摇头:“我们派无人机进去勘察过好几次。那里的乌云近几日越来越浓。不过最令人惊奇的是,那乌云搅动盘旋,渐渐的,似乎形成了一个图案……”   “什么图案?”   白渊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所有人缓缓开口:“龙。”   “我去,还真是龙啊,”洛星野挠了下头,“不对啊,我记得这是生魔之兆。莫非潭底要诞生一条魔龙?”   白渊摇摇头:“具体我也不太清楚。等到明早雾稍微散去后,诸位可以进去一探究竟。”   他停下脚步,站在一家乡间民宿前:“村里没有正规酒店,大部分旅客都会住在这里,各位只好先将就一下了。”   “行啊,体验一把农家乐什么的,”洛星野抹了下口水,“话说有没有什么本地特色菜式之类的……也算是不虚此行啊。”   “有。”白渊笑着道,“如果诸位不介意的话,任务完成之后,我请大家吃顿便饭。”   樊绝抱臂看着他们。   吃饭就吃饭,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燕止干什么?   民宿的老板娘姓鱼,看起来约莫40来岁的样子,表情乐呵呵的:“呦,小白,这就是你说的要带来的朋友啊?”   白渊点了点头,然后趁人不注意朝鱼大娘使了个眼色:“订五间房。”   樊绝、燕止、洛星野、王一狲、再加上白渊刚好五人。   鱼大娘收到眼神愣了一下,想起白渊交待的话,连忙道:“不好意思,最近刚好是旅游旺季,一时间腾不出五间房了。不过刚好还有一间三人间,一间大床房,要不你们挤一挤?”   樊绝眯了眯眼。   真是巧得不得了啊。   白渊点了下头:“也行。要不就洛星野你们三人住一间,燕大人单独一间,我挤挤沙发就行。”   樊绝故意道:“挤三人间的沙发?”   “……”白渊噎了一下,“如果燕大人不介意的话,我就……”   “不行。”樊绝打断了他,“大审判官必须和我住一起。”   白渊皱了皱眉:“凭什么?”   “他要看着我,”樊绝笑着道,“你应该听张玺说过我有多危险。把洛星野他们和我放在一起,你觉得他们打得过我?啧,说不定第二天早上他们就……”   樊绝故意拉长了尾音。   “靠,我还想活着回异管局呢,”洛星野连忙摆手,“我坚决不和大魔头睡一间房,还是燕大人管着他吧。   白渊顿了顿,然后笑道:“这样的话……不如你我联手设下一道阵法,若有异动,我和燕大人会及时赶来,不会出什么差池的。”   “你真看得起你自己。”樊绝半是嘲讽半是挑衅道。   白渊也终于因为这一句话冷了脸色:“看不看得起,试试不就知道了?”   “还要吵多久?”   有些冷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樊绝和白渊齐齐愣了愣,不说话了。   燕止睨他们一眼,接过鱼大娘手中的两把钥匙,直接把其中三人间的钥匙抛给洛星野,然后便谁也不理地径直走了进去。   洛星野小心翼翼地用口型道:“这下好了吧?我们四个挤一间。谁准备打地铺?”   樊绝冷着脸偏头。   白渊也只能笑了笑,又变回了那副谦谦君子的样:“我睡沙发就好……”   “樊绝。”   熟悉的冷质的声音响起。樊绝抬头,看着燕止站在楼梯上看他:“还不跟过来?”   樊绝笑了一声,故意看了白渊一眼,然后才跟了过去。   留白渊一个人愣在原地。   洛星野悄悄看他一眼。   “燕大人和樊绝先生关系很好吗?”白渊也不是傻子,再怎么的都看出来有点不对劲了,“我记得燕大人不喜欢有人近身。”   刚刚一路过来,樊绝和燕止的距离一直非常近,早就小于了正常的社交距离。   “害,”洛星野拍了下白渊的肩,“你要想,大魔头这么危险的人,肯定要在他身旁时时刻刻跟着才好嘛,这是为了保护我们。再说了,动起手来弄个两败俱伤的多不好,迁就迁就他得了。”   白渊站在原地好一会儿。   “也是,”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一个要被囚禁千年的魔而已,燕大人才……是我多心了,我领你们进去。”   “好嘞,”洛星野好兄弟般揽着他的肩,“那什么,等会儿晚上也不要去打扰燕大人,燕大人最烦有人打搅他休息了!走走走,让我顺便看看农家乐有什么好吃的……”   ……   民宿布置得还挺有创意,是一间间隔断的木屋,很有当地的特色。   燕止垂下眸,转动钥匙,打开了房门。   然后便被身后的人用巨大的力道,几乎是直接拽了进去。   “樊……”   樊绝把大审判官按在门后,吻了上去。   樊绝鲜少会直接撕咬燕止的唇,血珠一点点渗出来,都被迅速卷走,融入了交缠的冿液中。   燕止看了樊绝一会儿,没问什么,只是阖上眼回应樊绝。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吻到两人都有些止不住喘息的时候,樊绝才放开了燕止。他看着两人分开时,唇间拉出的一点津液的丝线,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樊绝用指腹碾过燕止的唇角,拭掉那点暧昧的津液,才缓缓道:   “怎么办啊,大审判官?好像有人想要把你抢走。” 第68章   从木屋的窗户遥遥望去, 被云雾缭绕的林间仿佛仙人之境般,有种说不出的飘渺幽深。   白渊倚窗眸色复杂地望着外面的景色,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   “白哥!一直盯着外面, 在看什么?”洛星野把脑袋伸出窗外仔细观察了一番,“没什么好看的啊?”   白渊收回眼底的情绪, 转头朝洛星野笑了笑:“没什么, 在想任务而已。”   “不愧是白哥,这么敬业!这次的任务靠白哥总出不了错!”洛星野佩服地抱了下拳, 然后又问道,“说起来,白哥也觉得世界上真的有龙吗?”   “为什么不呢?”白渊看向洛星野,“你多大?”   修道小天才洛星野如实答道:“二……二十。”   “才二十,”白渊叹了一句, 笑道,“二十岁, 没见过的东西多了去了。也就是近些年来灵气衰微……从前妖精灵异不知道多到哪去了,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各种灵兽数不胜数。龙和凤凰也时有现世……”   洛星野眼睛发光,越发觉得白渊厉害:“我靠, 所以白哥亲眼见过它们?”   “可惜现在轻易见不着了。”白渊只是摇了摇头,“世间已是人类的世界, 天地灵力衰微, 灵兽修炼越来越难……也就只有……”   洛星野期待地看着白渊:“只有什么?”   “只有因为人类而生的灵物能长盛不衰。”   “因人类而生?”   白渊看了洛星野一会儿,才缓缓笑道:“比如……人的情感。”   “那这种灵物应该特别强吧,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们……”洛星野顿了一下,突然一拍脑门, 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大魔头?”   “异管局没告诉你吗?”白渊看了洛星野一眼,“燕大人应该知道。”   “大魔头一向由燕大人全权负责,我也没怎么了解过……只是这么说来……”洛星野的思绪开始发散:如果樊绝这种强大的魔物是因为人的情感而生,那同样实力强大的燕大人会不会也是……   这么算来,樊绝和燕止居然是同根同源而生,会互相喜欢上也不算奇怪。   不对!   那要是这么算的话……   樊绝的哥哥……该不会就是燕大人吧!   洛星野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   “你怎么了?”白渊奇怪地看他一眼。   “没什么没什么。”洛星野感觉自己突然间知道了一个超级大秘密,他连忙摆了摆手,“只是没想到大魔头来历这么大。难怪异管局就这么防着他……”   “哼,“白渊笑了一声,“樊绝来历再大,也只是一只魔而已。如今修炼问道,都以求仙成神,为世人所敬仰作为目标。”   “也是,”洛星野点点头,毕竟谁没有一个成仙梦呢,“如果按你这么说,现在灵力这么衰微,成神成仙岂不是难如登天?”   “所以有人走了歧路。”白渊目光投向窗外,成片的密林之外,似乎能够隐约窥见一点黑水潭上密度的乌云,“而有人则苦苦等待那点可遇不可求的仙缘。”   洛星野:“听起来确实很惨……”   “我倒是觉得,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白渊笑道,“如果能找到……”   如果能找到一位神族。   “那也太难了,”洛星野摇摇头,“不敢想不敢想,我还是……”   说着他猛然扑向柔软的床铺:“我还是盖好被子,说不定在梦里面就遇到仙人点化,得道升仙了……”   “……”白渊看了一会儿洛星野,重新将目光转向了窗外。隔壁便是燕止和樊绝的房间,窗户被遮得极好,只隐约有几点摇曳的暖光从缝隙中洒了出来。   那点暖光被林风吹得不住摇晃着,时而亮起,时而又微弱下去,似乎下一秒就要熄灭。   山间又起雾了。   ……   所谓被世人苦苦等待而不得的神族正被樊绝按在桌上,他的目光涣散,颊边覆了层还未褪去的生理性潮红,散落的长发从桌上几乎垂到了地上。   燕止身上的衬衫仍被好好穿着,但西裤布料却被挂在了脚踝处,看起来因为什么皱了不少。   樊绝体贴地帮燕止把西裤一点点重新穿好,直到准备替大审判官把衬衫扎进去的时候,他的手却突然顿了一下。   他在燕止的下腹部看见了一小块熟悉的红色魔纹。   离之前在浴室……已经过了很久,樊绝确定上次和燕止做的时候燕止的腹上是没有魔纹的。   但现在……   樊绝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大魔头半响没动,燕止的意识缓缓回笼,他向樊绝投过去了一个带着点疑惑的眼神。   “你还记得……”樊绝张了张唇,有些艰难地开口,“我有把……弄在你的腹部吗?”   燕止蹙了下眉。   整个过程他一直被樊绝压在桌上,樊绝拿着他的脚踝,几乎是一个折过去的姿势,他怎么可能看得见樊绝有没有弄上去。   更别提樊绝又凶又重,到后面他的意识已经……   樊绝看了下燕止的表情,感觉更悬了,他试探性地开口:“你们人类用的这种……安全措施……会有漏的风险吗?”   燕止思索了片刻,开口时冷调的音质还带着点哑意:“如果没戴好或者破了,会有风险。”   樊绝怔在了原地。   所以大审判官腹部的魔纹到底是他弄上去一点儿……还是安全措施漏了?   如果漏了,燕止怎么办?   “你……”樊绝小心翼翼地开口,“有感觉我□进去吗?”   燕止:“……”   这种话到底该怎么说出口?   “不知道,”燕止撩了下眼皮,“漏一点应该感觉不到。”   樊绝一直问这个干什么?   燕止大概察觉到了什么,他扶了下窗,从桌上支起来,然后便低头看到了腹部那点如同藤蔓般缠绕着的魔纹。   “……”   樊绝一言不发地打开手机。   燕止:“你干什么?”   “问问洛星野人类有没有伤害小一点的……那种药。”樊绝认真道。   他记得从前那些药都很伤身体。   “没有。”燕止十分干脆地从樊绝手上拿走手机。   要是问出去,他和樊绝明天早上应该都不用见人了。   樊绝皱起了眉:“那……”   “不会。”燕止索性直接道,“男人和男人间不用考虑这种事。”   怎么不用考虑?   樊绝整个人已经想歪了,只觉得燕止在安慰他,不想让他担心而已。虽然漏一点不一定会……但万一真的……   燕止该怎么办?   樊绝懊恼地低下头。   燕止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挑起大魔头的下巴,让樊绝与他对视:“不吃醋了?”   刚刚醋得居然直接把他压到桌上……   樊绝乖乖摇了下头。   燕止淡淡嗯了一声,看了一眼面前的大床:“那就休息。”   明明床就在旁边,樊绝非要把燕止压着桌上弄。   真是恶趣味。   樊绝垂头丧气地坐到床上,时不时瞥燕止的腹肌一眼。   燕止:“……”   燕止刚一上床,樊绝便凑了过去,他搂住燕止的腰,十分黏糊地贴住大审判官,手从衬衫的缝隙探入,摩挲着那枚鲜艳的魔纹:“能不能跟我回魔族一趟?”   燕止任樊绝的手乱撩,只道:“魔族?做什么?”   樊绝认真看了燕止的脸一会儿,好半天才小声道:“娶你啊。”   万一他真的弄进去了,他肯定要负责。更别提如果中了,未婚先什么的,他才不是这种魔!   他要娶大审判官回去做魔后。   燕止撩了下眼皮。觉得樊绝要是真敢这么做的话,下一秒雷劫应该劈上他的脑袋了:“不去。”   樊绝:“为什……”   “樊绝,你还记得你正被异管局囚禁吗?”燕止警告道,“异管局不会给你逃脱的机会,我也不会。”   等樊绝回到魔族,再想把他抓起来就难了。   大审判官虽然在警告樊绝,但语气却没有多重,再带上一点因为刚刚……导致的一点哑意,让樊绝一点气也生不起来。   于是他只能自嘲道:“看来大审判官还是不愿意给我一个名分。就算白渊要抢走你,我也没有一个正当的理由……”   “我不认为白渊有什么别的……”   “他一直看着你,还想跟你睡。”樊绝一条条列举出证据,“他想得美。”   燕止突然开口道:“魔族有一半人都想和你睡,樊绝。”   从前和樊绝相伴的那些年,他几乎隔三差五就要看到几个小妖魔来勾搭樊绝,甚至不怕死地爬上樊绝的床。   毕竟在足够开放的魔族,这些都再正常不过。   他冷眼看着樊绝一边骂蠢蛋一边把那些小妖魔赶走,然后脸色极差地废弃掉整张床,最后气得直接在住处设下了结界。   那么多年,燕止就只能这么看着。等着或许哪一天,某个小妖魔就这么入了樊绝的眼,然后和樊绝颠鸾倒凤,一夜春霄。   樊绝会有属于他的魔后。   燕止想到这里垂下眼,偏过了头去。   樊绝莫非觉得大审判官有点难过,他解释道:“我又不想和他们……”   “但你还是会吃醋是吗?”燕止说,“我也是。”   樊绝因为大审判官如此直白的承认怔了怔。   “樊绝,我不是一件物品,所以也从来不会让别人决定会不会被抢走,”燕止说,“你也一样,不是吗?”   樊绝点了下头:“当然。”   “所以你在担心什么?”   “那如果由你来决定的话,”樊绝突然问,“你想属于谁?”   燕止闻言,只是看了樊绝一会儿,然后偏过头,轻轻吻上了樊绝的侧颊:“你说呢?” 第69章   纵然想起了一些零星的记忆片段, 但樊绝其实一直对千年前的经历没什么归属感。毕竟在他记忆中几乎占据全部篇幅的,都是千年封印里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孤独。   所以樊绝以为自己应该习惯了孤身一人才对。   那些所谓要誓死追随他的妖魔小弟,樊绝也从没放到心上去。   不过是崇拜, 或者说是贪图他的力量而已。   直到燕止出现。   樊绝看着身旁阖目沉睡的人。大审判官睡着的时候眉眼似乎没有那么冷了,像静谧的湖面一样, 平添了几分柔和。   燕止说, 愿意属于他。   樊绝忍不住扬起唇角。他放轻了动作幅度,侧过身, 伸手半环住大审判官,静静地看了燕止一会儿,突然用气声轻轻喊了一句:“燕止哥哥。”   大审判官没有反应。   于是樊绝虚虚环着燕止的手往下落了一点,触上燕止的腰,开口的声音也稍微大了一点:“哥哥。”   “大哥哥。”   樊绝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深。   再偷亲一下好了。   樊绝这么想着, 支起身,离燕止更近了一点, 便要轻轻吻上燕止的唇。   然后他便看见大审判官缓缓睁开了那双金色的眸。   樊绝:“……”真是不巧。   大魔头老实睡了回去, 并试图狡辩:“其实我只是想帮你扯一下被子。”   燕止没说话,只是侧过身与樊绝面对面,然后啄了下樊绝的唇,补上了樊绝这个刚刚没得逞的吻, 顺便让樊绝更方便地搂着他:“不睡?”   大审判官的声音听起来哪有半点困倦的样子。   合着刚刚他没睡着。   “我才要问你,”樊绝语气复杂地问, “为什么还没睡?这几天不累吗?”   樊绝突然有一瞬间真的有点怀疑自己不行了。   不管怎么说, 做完之后承受的那方不应该累得直接昏睡过去吗?   “睡了怎么能听见你叫哥哥?”燕止撩了下眼皮,索性也不再与樊绝做戏,“你的记忆恢复了多少?”   “一点而已。比如说……记起了我是被大审判官养大的,记起了我送你的那枚耳坠……”樊绝顿了顿, 笑着看向燕止,“怎么,你要清除我的记忆吗?”   燕止看了樊绝一会儿,冷静开口道:“没必要。”   只有樊绝没有想起来他被封印的……   “所以真的是大审判官养大了我,”樊绝伸手捧着燕止的脸,“那这么说来,大审判官是算我的爹爹还是哥哥?”   燕止:“……”   从这个角度,樊绝仍能看见燕止颈间刚刚留下来的一些红痕,樊绝顿了顿,笑道:“还是哥哥吧。爹爹的话,我大概有点以下犯上了。”   燕止:“……”哥哥就不以下犯上了?   “不过我还是喜欢老婆这个称呼。”樊绝说。   大魔头现在已经集齐师兄,大审判官,哥哥,老婆各种奇奇怪怪的称呼了。   而且樊绝在床上还喜欢变着花样乱叫。可能真的需要担心哪天樊绝兴致上来了边干边叫爹爹。   燕止面无表情地扭头。   “不许故意不看我,”樊绝很是霸道地说,“你都是我的了。”   燕止于是又把头偏回来:“那你呢?”   樊绝眯了眯眼,终于让大审判官成功上套:“我是你老公。”   燕止:“……你喜欢就好。”   只要不是爹爹,随樊绝乱喊好了。   “可惜了,你老公要隐姓埋名,”樊绝故意叹道,“和老婆开展地下恋爱……那些譬如白渊之流想和我抢人我都没办法宣誓主权……”   “刑期之内不许伤人,”燕止突然道,“等你刑满,我就去魔族下聘。”   樊绝的眼睛一下亮了。   “等等……”樊绝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是你下聘?”   “都是男人,谁下聘都一样,”燕止顿了一下,道,“最重要的是,你没有钱。”   “魔族有很多法宝……”   “在人类世界用不着这些,”燕止说,“只用得上银行卡。   樊绝没有银行卡:“那……”   “至于白渊,”燕止说,“我不认为他对我有什么别的情感。”   樊绝皱了下眉:“怎么没有?”   “因为他喜欢女人。”燕止很是干脆道,“从前他在A市任职时交过好几任女朋友。”   樊绝恍然大悟。   白渊居然有这种小众癖好。   “我与他也并不亲近,”燕止说,“以前他在我手底下,和其他人一样怕我。反倒是最近……”   态度有了一点微妙的变化。   具体是什么感觉说不出。燕止当然能感觉到白渊时常盯着他看,还想强行抢夺和燕止单独相处的时间。   但白渊看他的眼神绝对不是爱慕,亦没有从前的那种害怕,反而像在看一件他梦寐以求的……物品?   “这家店不止两间房。”樊绝指出证据,“他故意想和你住一起。”   燕止说:“我知道。”   “那你……”   “顺水推舟而已,”燕止揶揄地看了樊绝一眼,“你不想和我睡吗?”   樊绝愣了一下。   所以大审判官没揭穿白渊,是因为他?   樊绝狠狠吻上了大审判官。   他把燕止搂在怀里,侧躺着与大审判官接吻,柔软的大床因为两人的重量微微凹陷,就像一片云一样包裹着一切。   樊绝眯了眯眼,放过了燕止的唇,转而吻上燕止的脖颈。   唇无意间扫过燕止的喉结时,樊绝突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虽然大审判官一直回应他的吻,也没躲樊绝的触碰,但樊绝的唇碰上燕止的喉结时,它会无意识地滚动一下,想躲过去。   大审判官,其实会害羞吧?   就像他有时候故意勾引燕止时,燕止会微微偏过头一样。燕止没表面看上去那么冷硬。   强撑着不想被看出害羞,还要努力回应什么的,也太可爱了吧。   樊绝的心都要变得软绵绵了。   他故意用舌尖舔了一下燕止的喉结,看着它颤了颤。   樊绝又舔一下……   逗大审判官真有意思。   樊绝看着燕止的颊边染上了和不久前的生理性潮红一模一样的绯色,终于决定大发慈悲地放过大审判官,他低下头,吮住燕止的喉结……   门外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了敲门声。   樊绝面无表情地抬起头。   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半夜三点吧。   如果是洛星野之流,樊绝可能很难不忍住揍他一顿。如果是白渊……   樊绝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   燕止看樊绝一眼,将衬衫领口的那粒扣子重新扣好,遮住颈上樊绝新鲜种下的草莓印,然后去开了门。   樊绝很是警惕地跟在燕止身后。   门打开,是拿着盏铜灯的鱼大娘:“几位客人,是要去黑水潭游玩吗?”   燕止点了下头。   “去黑水潭也不是这个时候吧?”樊绝笑着开口,“本来就起了雾,还这么黑灯瞎火的,万一踩沟里去了怎么办?”   “几位客人不知道吧,”鱼大娘乐呵呵道,“去黑水潭就是要这个时辰,现在出发,走到渡口大概就到四五点了,再乘渔夫的船渡过去,刚好能够看到黑水潭的日出。阳光映在青碧的水里,波光粼粼,美不胜收……”   “雾散了?”樊绝突兀问道。   鱼大娘热心开口:“这里的老村民都知道,黑水潭每次起雾都正好起三天,今天刚好到了第四天。”   “行啊,那就去。”樊绝点了下头,走出了房门,“白渊他们呢?”   “已经先出发了,”鱼大娘贴心地举起铜灯,替他们照亮楼梯,“渡船一次最多能载两人,我就先叫了他们,节省时间嘛。”   “这样啊,”樊绝看了一眼鱼大娘手里的铜灯,“你们大厅的灯坏了?”   “哪里,毕竟还早,怕太亮了打搅了其他客人休息。”   “真是周到啊,”樊绝夸赞了一句,他回头看了燕止一眼,“挺不错,他们先走了,正好不用看到那个白渊。”   燕止瞥了樊绝一眼。   这家民宿每件设施都特地做了复古样式,楼下的大门也是由木头制成的,鱼大娘一手拿着铜灯,一手费力地拉开门上木制的杵子。   樊绝垂头看了一眼,也没开口说要帮忙,只道:“一只手应该不好使力,不如把灯放下来?”   许是用力的缘故,鱼大娘额角出了点汗,她笑了笑,拒绝了樊绝:“没事,用不上多大力气。”   樊绝于是没有眼力见儿地光站在旁边看。   大审判官这一次居然也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哐当”一声,鱼大娘费了好大一番力气,终于拿下了门杵,他缓缓推开门,筒灯微弱的灯光照向门外,是棕褐色的,清晨带着露珠湿意的泥土地。   “二位走吧。”鱼大娘说,“往前直走一段距离就到渡口了。”   “黑灯瞎火的,认不着路,”樊绝笑着道,“不如大娘替我们领个路吧?”   鱼大娘愣了愣,摆手道:“店里还有事要忙,我就不去了……”   “那怎么行?”樊绝突然一把扯住鱼大娘的衣领,把她揪起来就要往外面丢,“这么好的景色,鱼大娘不跟过去看多可惜啊……”   大娘被拎到了门外,眼看樊绝就要把它给丢下去,脸上乐呵呵的笑容终于不见了,她慌乱地挣扎着,手里的铜灯落在了地上。   “不不不……我不去了,不去了……”   樊绝眯了眯眼睛,往外看去。   失去铜灯照耀的门外哪里还是一片坚实的土地和树林。   门槛外,是黑不见底的、仿佛能直接把人吸进去的潭水。   这家民宿居然在不知道什么时候直接浮在了整座黑水潭之上。   一旦有人踏出门槛,便会彻底坠入无边的深渊中。   樊绝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深渊般的黑水,又回过头看了一眼手里正拼命挣扎的鱼大娘,缓缓笑道:   “看来我真是睡得太久了,连一只鲤鱼精都敢算计我了。” 第70章   鱼大娘抖得跟个筛子似的:“王……王上……”   “看来还认识我嘛, ”樊绝揪着鱼大娘的领子,伸手把她吊在门外,看起来只要心情不好, 随时都有可能把她丢下去,“认识我, 还敢帮着水底下那条黑蛟算计我。”   “我……我错了, ”惊慌失措下,鱼鳍和鳞片从鱼大娘身上缓缓浮现了出来, 她拼命摇头,“我也是不得已的……”   “这样啊,”樊绝微笑道,“我杀你也是不得已的。”   “别别别别……我……我什么都说……”   樊绝充耳不闻,看起来马上准备要把鱼大娘扔下去。   鱼大娘绝望地闭上眼睛。   “别吓她了, 樊绝。”燕止放任樊绝戏弄了鱼大娘好一会儿才道,“问该问的。”   樊绝眯了下眼, 然后乖乖收手, 松了力道。   鱼大娘整个人软在了地上。   “说吧,”樊绝开始盘问,“你和水底下那条黑蛟什么关系?这里的异象又是因为什么?”   鱼大娘还在抖,有些迟疑地看了樊绝一眼, 她的眼珠子咕噜转了一下,正准备开口, 就看见樊绝很不客气地拿走燕止手上的神剑把玩起来:“忘了告诉你, 如果你敢对大审判官撒谎的话……大审判官人品比较好,不会像我一样故意戏弄恐吓你。”   鱼大娘连忙感激点头。   “一般他就直接杀了,”樊绝补充道,“一剑斩下去, 神魂俱灭,好走不送。”   “……”鱼大娘,“我说,我什么都说。”   燕止:“……”樊绝好像更恶劣了。   “我本是潭里一条普通的鲤鱼精,数百年来都在老实修炼……”鱼大娘说,“直到潭里来了一条黑蛟。”   那黑蛟法力高深,但似乎因为什么被困在了潭里,于是便镇压了潭底的所有妖物,要求他们必须俯首称臣。   “哦?”樊绝笑着开口,“那也挺有意思。你看见我来了,不是想着助我灭了这条黑蛟复仇,反而帮着他对付我。怎么?你觉得他比我强?”   “不敢不敢……”鱼大娘连连摇头,“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黑蛟说他最近即将化龙,位列仙班。如若我们帮他,那就能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您知道的,像我们这种小妖怪,修炼百年千年也不敢奢求有朝一日能成神升仙……”   哦。   原来是看不起他的魔族身份。   妖灵修炼千年,若遇机缘点化便可升仙,再进一步便是成神。除了魔族以外,世间人妖灵三族,到底是以神族为正统。   樊绝顿了顿,突然想起来大审判官便是神族来着。   这么看来,虽然他自己觉得魔族神族只是灵力来源不同而已,但……   大审判官会不会嫌弃他出身不好?   “别多想,”燕止突然出声,“我不在意这些。”   樊绝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燕止撩了撩眼皮,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樊绝的脸一眼。仿佛在说,樊绝不是用表情直接告诉他了吗?   何况樊绝已经怀疑过这点好几次了。   一只敏感的魔。   燕止面无表情地想。   樊绝顿时心情大好,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鱼大娘,又伸出脑袋,耐心地看了一会儿外面的异象,然后指着天空说:“你确定这是得道升仙的异象?”   鱼大娘唯唯诺诺地往天上看了一眼:“这……”   “需要我告诉你吗?这是化魔的典型征兆,”樊绝笑着道,“毕竟千年前我就是这么诞生的。”   神龙与魔龙,一字之差,却分别象征着祥瑞和灾祸。何况后天无端化魔,极有可能是做了伤天害理之事。   “这……”鱼大娘摇了摇头,“总之那黑蛟告诉我们,他自有办法……”   “听起来这应该不是什么好办法了,”樊绝转过身,看向大审判官,“看来我们还是要叫上洛星野他们,去潭里一探究竟。这么拙劣的骗术,洛星野他们应该识破了吧?他们在哪里?”   “他们……”鱼大娘偷偷看了樊绝一眼,“已经下去了……”   樊绝:“……”   不愧是全队的破绽。   “白渊呢?”樊绝故意在燕止面前道,“他不是很厉害吗?就这么中套了?我说,这条鲤鱼精不是和白渊一伙的吧?毕竟之前定房间时他们就……”   “不不不,我只是收了他的小费,顺水推舟而已,”鱼大娘立刻否认,“这种情节,我在店里每三天就要遇到一个……那不是,我收了钱,也正好成人之美嘛。”   樊绝眯了眯眼:“成人之美?”   “……”鱼大娘下意识改口,“真是太卑鄙了!怎么能用这种手段?我助纣为虐,下次再也不敢了!”   燕止:“……”   “我看他们似乎也有所怀疑,但最后好像看到了什么,还是追出去了,”鱼大娘老实道,“后来我就不知道了。”   看到了什么?   看来必须下去一趟。   但……   樊绝偏头,微笑着看着鱼大娘。   鱼大娘强行挤出一个笑呵呵的表情:“您……看着我做什么?”   下一秒,她的眼神便空洞起来。   鱼大娘因求仙问道的妄念而作恶,那樊绝摄魂她也就再容易不过。   “以防意外,”樊绝笑着说,“别到时候她又在暗地里掺和一脚。”   燕止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被摄魂的鱼大娘一眼。   樊绝摄魂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   如果他想,世界的普通人类与妖魔几乎能顷刻间为他所控。   曾经的他是制衡樊绝的一柄刀。   他身无恶念,便不会被樊绝摄魂;他的灵力与樊绝天生相克,若樊绝敢作恶,他便会与樊绝直接动手。   樊绝不得不忌惮他,也便不敢肆意妄为。   但……从他因为樊绝生出恶念的那一刻,他便失去了制衡樊绝的资格。   但樊绝又把这个资格重新给了他。   燕止用指尖触了下耳畔的耳坠,突然反应过来。   是不是千年前,樊绝送他这只耳坠的时候,便已经察觉到了他的恶念?   那樊绝送耳坠的目的,就不是为了什么所谓“与众不同的恶趣味”?而是……   燕止的眸光颤了颤。   樊绝为什么这么做?   千年前樊绝明明……不喜欢他。   “你在看什么?”樊绝也突然用指尖碰了碰燕止戴着的那只金色耳坠,然后在燕止反应过来下意识想躲的时候松了手,转而捏了下燕止的耳垂,“我不会动的。你是……在怪我之前摄魂你吗?”   “没有,”燕止很轻地摇了下头,转移话题道,“只是在想,我被摄魂时也这么傻吗?”   “没有。”樊绝摸了下燕止的头,“特别可爱。”   燕止:“……”不知道樊绝到底怎么把可爱两个字和他联系上的。   ”你不信的话,”樊绝故意道,“我再摄魂你一次,然后给你录下来。”回头反复观看录像一百遍。   燕止直接走出门表示拒绝。   樊绝笑着跟上去:“潭底下什么状况还不知道,小心一点……”   他的话音未落,便看见燕止凌空而起,如一柄凌厉的剑一般立于半空中。几乎覆盖了整个天幕的乌云和沉黑的潭水都压不住燕止周身的气势。大审判官冷眼看着几乎能将人吸进去的巨渊,握住剑的指尖一动。   神剑出鞘。   强大的剑气以摧枯拉朽之势击向了黑水潭。   “轰——”的一声,看起来几乎能吞没整个天地的潭水居然被一剑生生劈成了两半!   樊绝站在一旁吹了个口哨:“真漂亮,大审判官。”   燕止于半空中居高临下地睨了樊绝一眼,只道:“下去。”   樊绝勾了下唇,纵身便跃了下去。   燕止看了樊绝的背影一会儿,也跟在后面进入了缝隙。   ……   潭底的景象与想象中差别很大,既不是充满沟壑与海藻的水下世界,也不是所谓云雾缭绕的水中龙宫,反倒是一片被明媚阳光照耀的草地。   樊绝若有所思地看了四周一会儿。   是蜃境。   黑蛟用记忆创造出的,用来迷惑外来之人的幻境。   黑蛟藏在更深的地方。   真麻烦。樊绝想。   身后燕止已经跟了过来。樊绝体贴地拍拍燕止的背。大审判官的气息稍稍有些不稳,劈开潭水再怎么说也要耗费一番灵力。燕止这一击,是代表完全信任樊绝的意思。   不怕耗费灵力后被樊绝偷袭。   老婆这么相信他。   想现在亲一下老婆。   燕止也环伺周围一眼,道,“不足为奇,黑蛟一定会设置障碍拦住我们。也难怪鲤鱼精说洛星野他们看到了什么。   “说不定洛星野他们就在附近,”樊绝很不给面子地说,“我不觉得他们能够破掉蜃境。”   燕止:“……”   “总之找找看吧。”樊绝说。   樊绝和燕止沿着蜃境往里走,奇怪的是,越往里走,天空便愈发阴沉了下来。这种阴沉与刚刚黑水潭外的阴沉不同,比起乌云,反而是轰隆隆的雷鸣一下又一下震彻心扉。   樊绝皱了下眉。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这是……雷劫?”   燕止瞥了眼天空:“应该是黑蛟化蛟时渡劫的场面。”   樊绝笑了一声:“他这是什么意思?想用幻境里的天劫劈我们不成……”   然而下一秒,樊绝的话音突然顿住了。   因为他突然间看到了不远处,也如他们一样立在石上隔岸观火的二人。   那两人身形相近,一人扎了个英姿飒爽的马尾,手里拿着把宝剑,看起来冷淡沉静;另一人则有些随意地抱臂站在一旁,风扬起他的长发,他的脸上带着点惯常的漫不经心,似乎在垂眸看着什么。   是千年前的樊绝和燕止。 第71章   以樊绝的身份, 千年前和这条黑蛟见过也不足为奇,但这段记忆被设做了蜃境,足见樊绝他们对它的影响之大。   樊绝倒是挺好奇, 他干了什么让黑蛟这么耿耿于怀。   然后他就听见千年前的樊绝看着不远处正渡雷劫的黑蛇悠悠开口:“不错嘛,现成的野味, 直接劈焦了, 都不用油炸了。”   “……”   千年的大审判官瞥了樊绝一眼。   樊绝虽然嘴里总是叫嚣着要吃这个要吃那个,但事实上, 他洁癖得很,对各种奇形怪状的食物并没有太大兴趣。   他只是,饱含着对这个世界的好奇而已。   比如现在,他看这场雷劫看得津津有味。   黑蛇化蛟,需经整整二十一道天雷, 虽然这天雷算不上多厉害,甚至没动真格, 但对于一条弱小的蛇精来说, 一足够让他被扒皮抽筋。   现下才不过降下了三道雷,黑蛇看起来就已经痛苦不堪。   “他抗不过去,”樊绝一眼便看出来,“看来天道是硬要给我们塞一顿晚饭了。”   “把‘们’字去掉。”燕止没什么表情地开口。   樊绝只是勾了下唇。   “你说……世间万物, 有些生来便弱小到被随意欺凌;有些则与生俱来拥有强大的力量。”樊绝抬头看着天空,“这种程度的雷劫, 对于我们来说不值一提, 但却能直接要了一条千年蛇精的性命,这算不算不公平?”   燕止抬起眼,因为樊绝的这句话打量了他一会儿:“你在同情他?”   “不,我在同情我自己, ”樊绝看向燕止,突然意有所指道,“我的命运不也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吗?”   生来便活在天道的监视之下,稍有不慎便会被直接诛杀。   而诛杀他的人,正是他旁边的这位。   “看来我碍了你的眼。”   “怎么会?”樊绝看着天雷一道道轰下,偏头凑近燕止,“我只是在想,天道注定我们两个有一天会自相残杀 ,我怎么下得了手啊,燕止哥哥。”   燕止垂着眼,气定神闲道:“那你就好好做人,别给天道诛杀你的理由。”   “我怎么没好好做人?”樊绝笑着道,“每天早上努力修炼,下午用功读书,晚上不过子时便乖乖睡觉,每天过得比普通人类还健康,哪里来作恶的空闲?”   燕止撩了撩眼皮:樊绝这话其实只说对了一半。大魔头早上修炼必须要燕止与他切磋;下午读书必须要燕止陪在旁边随时解惑;晚上睡觉要化作原形也就算了,还必须要燕止也化作原形抱着他睡。   但凡一天不盯着樊绝,樊绝就不知道去哪儿挑事惹祸了。   樊绝酷爱挑起人类或者妖精之间的争端。他会告诉卖菜大娘她眼里的老实丈夫拿着半年的积蓄去了采春阁一夜春宵;告诉勤勤恳恳的麻雀精养大的其实是隔壁杜鹃的孩子;甚至在魔族为了争抢伴侣打架斗殴的时候在旁边煽风点火,顺便担任裁判。   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樊绝做不到的。   “一个人太无趣了,本来被人监视就很无聊了,”樊绝说,“如果你不陪着我的话,那我就只有自己去找乐子了。”   “乐子,”燕止重复一遍这个词,“你倒是很愿意窥见人性的黑暗面。”   “我只是觉得有趣而已,喜怒哀乐,贪嗔痴欲,最后都会催发出人类的恶念,真有意思。”   燕止看了樊绝一会儿。   正是因为樊绝什么也不懂,所以觉得这些情感奇怪又有趣。   人总会被一个无法释怀的念头所困,直到不择手段,穷尽一切。   “你看,我在这条蛇身上找到了——痴念,”樊绝指着不远处地上任在挣扎的黑蛇,“他想成仙。啧,想到连命都不要了。仙到底有什么好的?一天到晚装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还要累死累活当天道的走狗……我当然不是在说你。”   燕止冷淡道:“是吗?”   “当然了,”樊绝再自然不过地揽过燕止的肩,“哥哥最好了。”   燕止看了眼樊绝。   “我只是在疼你,如果有一天你要和我打起来,”樊绝顿了一下,勾唇继续说,“那你该怎么打得过我啊?为了天道小儿白白送命多可惜啊……”   “这么自信的话你可以试试。”   “不是我自信,实在是世间的人太坏了。”樊绝笑着开口。   樊绝早就不是刚诞生时不久时灵力不稳的小天魔了。   世间的恶念越多,樊绝便越强大。   漫长的人类文明滋生了无尽的恶念,这些年来,樊绝已经明显感到了天平的倾斜。   或许他能杀了他的燕止哥哥。   如果有一天……   “你说,天平倾斜了,我该怎么把它纠正回来?”樊绝突然问。   燕止顿了顿,没跟上樊绝奇奇怪怪的思路:“什么?”   “没什么。”樊绝意味不明地开口,“既然我能把它掰回来第一次,就能掰回来第二次。”   燕止没明白樊绝在说什么,他刚想开口,雷劫的轰鸣声却像要吞没所有的声音一般。燕止顿了顿,看向空中:   那黑蛇居然是已经生生扛过了二十道雷。   只差最后那道最恐怖的劫雷。   地上的黑蛇已经奄奄一息。   他必死无疑。   樊绝和燕止一齐想道。   “王……王上。”突然响起了一道微弱的声音。樊绝顿了顿,低头便见一只比那条历劫的黑蛇小得多的幼蛇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这处巨石。他看起来修为极低,明明光是听着雷声便要被吓得魂飞魄散,但还是硬着头皮卷上了樊绝的靴角,“王上……能不能救救我大哥?”   只要樊绝不故意隐藏气息,世间妖魔皆能认出这位妖魔共主。但并非所有妖魔都愿意认主,平白屈居人下。   樊绝也不太在乎这个身份,所以倒也没多管他们。   黑蛟一族,便是自诩血脉高贵,从不认主的。   但这条小蛇为了他的大哥低头了。   樊绝半蹲下来,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条幼蛇:“嗯?求我办事?那都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你和你的大哥关系很好?为了他值得吗?”   “值……值的。”幼蛇小声说,“我的父母皆因历劫早亡,是大哥养我长大……如果他也死了……”   小蛇修为这么弱,估计也难活下去了。   “樊绝,”燕止在身后提醒,“不可干涉因果。”   樊绝因为这句话顿了一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条小蛇。   半晌,他开口道:“你能给我什么?”   小蛇什么筹码也没有,他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焦急地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只道:“我……我愿意一辈子为王上效命,永不背叛!”   樊绝笑了一声。   一只弱到不能再弱的小蛇,能为他效什么命?   但他只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小蛇立刻小声道:“玄鳞,我叫玄鳞。”   “好,玄鳞,记住你今天的承诺。”樊绝甩了甩手腕,往上看了一眼,然后倾刻间飞身至雷云之中!   “樊绝!”燕止皱眉,立时追了过去。   但来不及了,随着巨大的一身轰鸣,最后一道天雷毫不留情的落下!刹那间天空几乎像是被巨大的白光生生撕裂般。樊绝举臂,与看起来几乎毁天灭地的雷劫生生相触!   “轰——”   这声轰鸣仿佛无比漫长一般,等到最后一点余音彻底消失,乌云便也跟着一同消散了。   樊绝半分未伤地立在天地之间。他眯了眯眼,看着被遮挡的阳光终于穿破云层,露了出来。   小蛇激动地盘旋着身子,伸长脑袋看着天上这一幕。   得救了!   然而下一秒,它又整条蛇一颤,然后用尽全力嘶声喊道:“王上小心——”   樊绝一顿,接着便见一柄宝剑抵上了他的喉管。   燕止执剑站在他的身前,表情几乎要凝霜一般,冷漠地看着他。   锋利的剑刃割破了樊绝的皮肤,他的颈间有血迹淌下。   但樊绝似乎半点不恼,仍然轻笑着开口:“不过救了条蛇而已,值得哥哥对我大动干戈吗?”   “我已经提醒过你一次。”燕止冷漠开口,“不可干涉因果。”   “好嘛好嘛……但小弟这么求我,不帮忙我这个魔头还怎么当……”   燕止冷声道:“花言巧语。”   樊绝被怼了一声,他顿了顿,眼神慢慢沉下来,看起来也有些不悦。但好半晌过去,他终究也没真与燕止动起手来,只是又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不至于因为这个杀我。想怎么惩罚就惩罚好了……我不反抗。”   燕止冷眼看着樊绝。   好一会儿,燕止终于收了剑,他的语气里不带丝毫情绪地开口:“禁闭半年。不许再有下次。”   樊绝笑了笑:“好。”   地上的小蛇先是立刻查看了大哥的伤势,他卷起化蛟的大哥:“大哥……你没事吧……”   虚弱的黑蛟只是一把甩开了小蛇:“谁要你求他的?”   小蛇唯唯诺诺地开口:“可是……可是我总不能看着你去死……”   黑蛟冷哼了一声,他抬眼,看着天上的两人对峙。   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生死一劫的雷劫,对樊绝与燕止之流却不足挂齿。   他们便如同浮游比之沧海一般。   听起来真是可悲。   如果……如果有一天,他也能够成为这么强大的人,那他的命运也就能由他自己主宰。   小蛇见大哥没事,他咬了咬牙就要去帮樊绝。   他已认樊绝为主,便要帮樊绝一同对付燕止:“王上……”   樊绝瞥了他一眼:“回去吧,至少再修炼个千年再来谈帮我办事吧。”   至于燕止……   他转头看向面前持剑之人,只是笑了一声,便径直离开:“你的剑一般,燕止哥哥。”   该换了。 第72章   蜃境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回忆里冷漠的燕止与眼前正执剑而立的大审判官重叠到一起。   樊绝莫名笑了一声, 目光落向了燕止手中的神剑:“大审判官现在手里的剑确实不一般了。”   燕止握剑的力气似乎变大了,他盯着樊绝的表情,似乎试图想要找到樊绝对这段记忆的看法。   “禁闭……”樊绝咀嚼了一下这两个字, “大审判官千年前的癖好还是和现在一样,这么喜欢把人关起来……”   燕止蹙了下眉, 只是道:“不可干涉因果。这是你应该接受的惩罚……”   樊绝打断他:“大审判官明明知道我最怕黑, 最讨厌被关起来。”   燕止凝滞一瞬。   其实樊绝看到这段记忆,会怪燕止再正常不过。但真等到樊绝开口的时候, 燕止那双金色的眸还是垂了下来,掩去了眼里的黯淡。   “所以我会这么干脆地接受大审判官的惩罚……”樊绝笑着看向燕止,“看起来大审判官从前在我心中就很有分量啊……啧,该不会我千年前就喜欢你吧?”   燕止错愕地看向樊绝。   “不是吗?”樊绝一边思索一边继续说,“被老婆囚禁起来什么的, 听起来挺不错的。那本x漫里不就是这种?”   燕止:“……”   “你在担心什么?”樊绝微微俯身笑了下,“既然从前的我接受了禁闭, 那总会有他的道理。我要是不想, 就对你动手了。”   天魔樊绝不会因为一点武力威胁,就愿意心甘情愿的去做他不喜欢做的事。   燕止愣在原地,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剑:当初的樊绝,真的没有怪他吗?   “不过……”樊绝的话音顿了顿, 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颈间,“你伤了我, 真的不心疼吗?”   已知燕止暗恋他, 其次大审判官必须遵从天道惩罚擅自动手的他。   那燕止就是不得以伤他的,心里肯定很难受。   解题。   他能这么容易被一条黑蛟给挑拨?   樊绝一边在心里嗤了一声,一边握住燕止的手放在自己的颈间,绿茶精附体:“万一再用力一点, 我就死了。”   燕止的指尖触上樊绝的喉结。   “不会,”大审判官突然开口,“只是一把普通的剑,伤不了你。”   樊绝弯了弯眼,感受着燕止轻轻抚着他的颈,继续道:“那也流血了。”   燕止语气不知不觉便柔和下来:“我给你采了药,放在你禁闭的房间……”   “只有药吗?”樊绝抬眼笑道,“大审判官本人不来陪着我吗?”   燕止的手指一顿。   ……樊绝怎么知道自己每晚都悄悄去禁闭室看他。   樊绝真的不是在装失忆?   “只是猜测而已。”樊绝像是看穿了大审判官心底的想法,“我真的什么都不记得……只是按照道记忆来看,我似乎是救了那条黑蛟。”   而那黑蛟不但不感激涕零,反而还想恩将仇报。   “真可惜,我就说了应该吃油炸野味的。”樊绝沉下眼,如同血河般的红眸望向蜃境深处,“既然这样,当初我怎么让他活,现在……”   就怎么让他死。   ……   “哎呦——”   洛星野和一只兔狲身上包裹着避水诀,被水底几条鱼精五花大绑地送至汹涌的潭底。   鱼精们一松手。两人便齐齐摔落下去。   洛星野吃了一嘴的土,他呸呸呸了两口把泥土都吹掉,才勉强睁开了眼睛。   结果不睁眼还好,一睁眼他便看见了一只几乎快怼到他脸上的巨大蛟爪。   “我靠!”洛星野整个人一激灵,用这个五花大绑的姿势生生往后滚了两圈。   完了!直接遇上黑蛟了。   他与白渊几人一大早便被鱼大娘叫醒,让他们早早出门乘渡口去黑水潭。   令洛星野人稀奇的是,鱼大娘居然告诉他,樊绝和燕止已经先行离开了。   要是就樊绝一个人,洛星野还觉得他是不爱常理出牌出惯了,但燕止一向是一位极尽缜密周全之人,怎么可能完全不通知他们便擅自先行。   除非是恋爱脑大发作,想抛弃他们和樊绝过二人世界。   这么一看也不是不可能啊,毕竟他身旁这位白老兄好像居心不良来着……   白渊已经从楼上下来了,他看向洛星野和王一狲,摇了摇头:“燕大人房里确实无人。”   手机也没信号。   洛星野皱起了眉,他看了一眼楼上的白渊,又看了一眼旁边乐呵呵的鱼大娘,突然用极快的速度拿出一把黄符,贴在鱼大娘的脑门上:“天地五行,真灵,显!”   然后洛星野就看到了一只巨大的鱼头:“……”   白渊疾步走了过来,他瞥了眼鲤鱼精,又迅速往外望了望,沉着脸道:“燕大人他们可能出事了。”   洛星野也是一愣,他顺着白渊的目光望过去,便看见了门外汹涌的潭水。   潭底隐约有打斗的声音。   “一只黑蛟而已,你以为……”   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洛星野感觉自己听到了樊绝在挑衅那条黑蛟。   “我们去帮他们。”白渊说。   “万一又拖后腿……”洛星野顿了顿,听着黑水类打斗的声音,越发觉得潭底的情况不太妙。他立时便做了决定,毫不犹豫给自己贴了张避水符,跳入了汹涌的潭水。   ……   然后就被抓到了这里。   洛星野绝望地瞪着面前的蛟爪。   他们一下便遭到了湖底妖精的围攻,寡不敌众,最后白渊趁乱跑了出去。   而他和王一狲……洛星野看了眼旁边圆溜溜的兔狲精:“……”   而他和这只兔狲则被抓到了这里。   洛星野欲哭无泪:合着异管局新聘的的司机居然是一只妖怪。   王一狲哆哆嗦嗦地看着洛星野:“不……不好意思,你们打起来太吓人了,我一个没憋住……”   就被唬出了原形。   洛星野仰头朝天泪流满面,只希望黑蛟能够看在兔狲精比较肥的份上先吃它。   但半晌过去,洛星野仍不见黑蛟动作。   他愣了愣,重新望过去:   潭底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石坑,石坑中正盘着一条巨大的黑蛟。那蛟通体漆黑,鳞上遍布着一道道沟壑和疤痕,头顶似乎隐隐约约长有个小包。它的浑身散发着浓郁至极的魔气,与一团灵气幻化的锁链纠缠在一起。   原来那黑蛟似乎被什么阵法给锁住了躯干与鳞爪。而洛星野,恰好就离这阵法不过一步之遥。   看起来那些虾兵蟹将也不敢靠近这个封印。   洛星野稍稍呼了口气。   “怎么,觉得你自己得救了?”钝而沉闷的声音从洛星野耳畔响起,竟是那条黑蛟开口说话了,“你这种蝼蚁,甚至不需要我亲自出手。”   什么意思!   洛星野愤愤不平地看向黑蛟:不就是活得久吗?他修炼个几千年也能乱打……   不对。   那这黑蛟故意不杀他们,就是为了……   “若不是要引樊绝和燕止过来救你们……”黑蛟声音一顿,看向旁边圆圆滚滚的兔狲,“燕止可能出手救人,但樊绝可不会有这么好心管一只兔狲的死活,要不就先把你吃了……”   王一狲冷汗直冒,吓得整个人发起抖来:“谁……谁说王上不会救我……”   洛星野咬了下牙,悄悄用袖子里的小刀片不断地割着身上的绳子,真到王一狲要死的时候,他又忍心不下去了。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黑蛟抬起了巨大的爪子。   “玄螭!他是我的小弟,你不许伤他!”突然一道声音响起,阻止了黑蛟的动作。巨大的蛟蛇顿了顿,然后居然真的收手了。   “玄鳞。”   王一狲眼泪汪汪地抬头。玄鳞居然没被大审判官杀掉,还来救他了!   以后樊绝是他的王上,玄鳞就是他认的大哥了!   他感激涕零地望过去,却什么也没看到。   玄鳞呢?   被称作玄螭的黑蛟缓缓俯下蛟首,张开了锋利的巨口。   一瞬间,王一狲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被吃了。   但巨口没一口咬下他的脑袋,而是安稳地放在地上,口中一只黑色的小蛇蜿蜒着游了出来,化作一个黑衣男子。   “玄鳞!”王一狲激动喊道,“太好了,你真的没死……吓死我了。”   “也跟死差不多了。”玄鳞撇撇嘴,看了身后的黑蛟一眼,“你不是一直问我大哥吗?呐,就在这儿。”   王一狲惊掉了下巴:“你你你……你大哥就是这条黑蛟?”   “我也是刚知道他被困在这里,”玄鳞没好气道,“真够可以的,还故意在无音铃里留了一手。”   “哼。”玄螭冷哼一声,再度缓缓抬起身躯,“我在这里受苦,你应该很高兴吧?”   “是挺高兴的。”玄鳞嗤了一声,“要不是你在关键时刻使绊子,我已经救出王上了。”   “王上……”玄螭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厉声道,“灵蛇族的王只有一个,就是我!!!”   “没王上救你,你早就魂飞魄散了,”玄鳞的声音里也终于带了点脾气,“结果你却恩将仇报!当初要不是你和燕止……王上又怎么可能会被封印整整千年!”   一旁的洛星野和王一狲感觉吃到了惊天大瓜,两个人一愣一愣地看着蛟蛇两兄弟的对峙。   好半晌,巨大的黑蛟突然缓缓转动身躯,抬起头,看向乌云密布的天空:“哼,愚蠢的东西。你认他为王,不就是因为他的力量吗?不过没关系,很快,我就会夺走他的所有力量,成为真正的、唯一的王。”   “你休想!“玄鳞满眼愤怒地看着这位曾经养育他长大的大哥。   潭底的水越发汹涌起来,似乎有一场暴风雨就要到来。 第73章   白渊伤了只手臂。   他捂着伤口, 跌跌撞撞地往回跑,时不时回头往后看一眼。洛星野和王一狲都被抓了,他必须……   “呃……”脚下突然剧烈一痛, 一个提前放置的陷阱牢牢卡住了他的脚,让他整个人一个趔趄朝前摔了下去。   精神高度紧张下一瞬间的脱力, 让他整个人忍不住颤抖起来。   逃……逃不回去了……   这座潭底的力量远远比他想得可怕, 他不应该这么冲动地下水。   他还以为凭他的修为足够……   “哇哦,看看这是什么?”   头顶传来熟悉的, 带着点嘲讽和玩世不恭的声音,白渊浑身一僵,缓缓抬起头来。   樊绝和燕止正站在他的面前。大魔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惨状,勾唇轻笑道:“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只落水……”   “樊绝。”燕止警告道。   樊绝顿了顿,还是很给大审判官面子地收回了嘲讽。他抬手指定微挑, 一缕法力飞过去,白渊就感觉脚上一空, 痛意瞬间减轻了不少。   樊绝帮他拆掉了陷阱。   白渊缓了两口气, 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多谢……”   “不用谢我,”樊绝很不客气地打断他,“我只是给大审判官面子而已。怎么?我还以为你对这里很了解,现在就落得这副田地?”   “我……”   “行了, ”燕止把话题引回正途,“洛星野和王一狲呢?”   “他们被那些虾兵蟹将给抓走了, ”白渊连忙指着一个方向道, “往那边去了。我担心那黑蛟会对他们下手,就想赶回来搬救兵……”   “行吧,”樊绝往白渊指的方向望了一眼,“反正也不指望你们能帮上什么, 就当撒饵了。”   燕止:“……”   白渊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我带你们去找他们……”   燕止淡淡道:“你受了伤,跟在后面就好。我和樊绝先过去救人。”   樊绝瞥了白渊一眼。   谁都知道以白渊现在的状态,就是个累赘。所以白渊也没有勉强,只是点了点头,表情有些难看地跟在了后面。   这个人有点奇怪。   樊绝想。   不过任务和救人要紧,樊绝也没空多想,顺着白渊指的方向追了过去。   所以就没看见身后的白渊一边捂着伤口,一边冰冷地看着他们的背影。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   越到深处,周围的魔气便越浓厚,樊绝嫌恶地皱了下眉,用法力挥开了围在身边的魔气。   燕止看他一眼:“你连魔族的魔气都讨厌?”   “浑浊,恶臭。”樊绝面无表情地开口,“像是打翻了的臭水沟。”   燕止挑了下眉,不知道樊绝到底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在大多数人眼里,法力只有来源之分——妖力、魔气、神力等等,但樊绝一直以来好像有一套自己的评判标准。   或许就像樊绝能窥探人内心的诸多恶念一样,他也能看出各种法力里藏着的那点细微的不同吧。   “我喜欢你的力量。”樊绝说。   燕止撩了撩眼皮:“大多数人都想要我的神力。”   “我说的是喜欢,”樊绝摇了下头,“强大、纯粹、凌冽,像……阳光,但又没有那么暖,大概更像出鞘的剑光吧。总之,比起黑蛟那种像是从下水沟里捞出来回收利用的法力,和你这种法力较量的话我会更高兴。”   “很新颖的形容。”燕止说,“所以是想和我打架的意思?”   “你明明听了很高兴,”樊绝观察着燕止的表情,突然问,“那我呢?”   燕止愣了愣,明白过来樊绝指的是法力。   所以樊绝多少还是受了最经常听到的什么“魔族就是不如仙族神族”,“魔气比不上神力”这一类论调的影响?   还是单独在意他的看法?   “都一样,”燕止缓缓道,他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力量有来源之分再正常不过。但我曾经,确实不希望你太过强大。”   樊绝诧异地挑了下眉:“怎么?大审判官也和异管局一样怕我为祸世间?也正常……不过你不用担心,有这把神剑在手,我暂时不是你的对手。”   燕止垂下眸,看了一眼手里的神剑。   事实上,千年前他确实已经制衡不了樊绝。人世间的恶念太过强大,不断滋养着天魔……直到这把神剑出现。   只是……   “王上!”一只黑色的小蛇沿着水流快速游过来,照理说这应该是一副很吓人的画面,但小蛇体积实在太小,反倒让人感觉有了点萌态。   “王上,是我!”玄鳞一个急刹车,被樊绝一把扯住了尾巴,才险险没撞到樊绝脸上,“我大哥抓了王一狲他们!”   “我知道了,”樊绝懒懒松了力道,嫌弃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你怎么跑出来了?玄螭能放你出来?”   “他睡着了,”玄鳞想起这一点,立马压低了声量,“马上要迎接雷劫,他必须要休息,提前积蓄力量,我就趁机逃了出来。您赶紧去救王一狲,我已经和大哥说了,要是睡一半饿了,先吃那个小道士……”   樊绝:“……”   “不过我觉得有点不对劲,”玄鳞分析道,“照理来说,我大哥正是化龙的关键时候,为什么会故意来找您的茬?就算是跟您有仇,等化龙成功之后不是更好对付您吗?除非他就是想让您助他度过雷劫,但是……”   “但是我和他这么不对付,凭什么会出手帮他?”樊绝接道,“所以他一定是布下了什么陷阱。”   “我怀疑他就是想用王一狲和那个人类小道士作人质威胁您帮他,嘶,”玄鳞吐了一下信子,“您……”   “你不希望我帮他吗?”樊绝突然意味深长地看了玄鳞一眼。   玄鳞整条蛇僵了一会儿,好半天下定决心道:“您千年前肯出手对我们来说已是大恩,但他却恩将仇报,当初您被封印,就是被他了引过去,再被燕止给……”   说到这里他话音一顿,然后又怯又怒地瞪了一旁的大审判官一眼:“总之,您对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不求您再……”   “你说是为了自己化蛟来救我,”樊绝笑着说,“但我怎么觉得,你是为了赢我一个人情来救他?”   玄鳞一下卡了壳。   王上怎么什么都知道?   “最……最重要还是救您,”好半天,玄鳞小声开口,“只是大哥对我有养育之恩,我是想到时候顺手求您保他一条性命,您再怎么惩治他都不过分……当然了,现在肯定不可能了,您放心……”   “行了。”樊绝确实没这么好心,“不过我可以考虑帮一帮你自己……”   ”樊绝。”大概是意识到樊绝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表情里掺杂了点不悦的缘故,燕止顿了顿,稍微放缓的语气,“玄鳞身上并无业障,不出意外能扛得过雷劫,你想帮他……我可以为他护法。”   这已经是大审判官最大的让步了。   樊绝慢悠悠看了燕止一眼,表情还是没多高兴。   在燕止心里,最重要的还是那劳什子天道。   算了,大审判官一直都是这样。包容一下老婆好了。   “不提这些了,”樊绝转移了话题,“还是先救人吧,再不赶过去,小道士和王一狲就要进玄螭的肚子了。”   玄鳞点了下头:“你们跟我来。”   ……   潭底巨大的深坑里,一只盘旋着的巨蛟正在沉睡。他的一呼一吸之间,周身萦绕着的法力链和魔气便也随之波动起来,有种说不出的沉闷和压抑。   一只小蛇小心翼翼地游到了蛟尾,然后熟练地往玄螭盘旋着的蛟身里钻了进去,没过一会儿又再度钻了出来。   樊绝和燕止正在外面等着他。   小蛇吐了下信子,用灵力传音道:“我大哥睡着的时候最喜欢把猎物藏在自己的身下,尾巴没有,我再往前面找找。”   樊绝点了下头。   于是玄鳞又一路钻到了蛟腹……   就这样进进出出好几趟,玄鳞仍然没有找到王一狲和洛星野的身影,他有些迷茫地游了出来,抬头看向樊绝:“奇怪,不应该啊,会不会是藏在脑袋下面,我再去找找看。”   樊绝皱了下眉,你已经觉得有点不对劲了:“你确定……”   算了,至少玄螭应该不会对玄鳞出手。   于是玄鳞又奋力钻到了蛟首之下。   五分钟后,玄鳞更加迷茫地从蛟首下游了出来,他仰起脑袋,刚准备告诉樊绝他们在这里也没找到人,结果一抬眼便对上了玄螭那双巨大的黑色竖瞳。   玄鳞整条蛇快被吓直了:“大大大大大……大哥。”   “哼。”黑蛟低吼了一声,直接震飞了这条小蛇,银链和魔气随着巨大的黑蛟一齐震动起来,玄螭高昂着蛟首,俯视着地上的玄鳞和樊绝他们,“玄鳞,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吃里扒外啊!”   “你你你你你……”一听玄螭这么说,玄鳞被吓的劲儿直接化作了愤怒,“那我还说你恩将仇报呢!那个道士你吃了也就吃了,赶紧把王一狲放了,说了那是我小弟!”   樊绝眯了眯眼睛,往四周观察了一圈。   洛星野听到这话居然还没蹦出来叫,看起来情况有点不妙啊。   “小弟?你有什么小弟?”玄螭冷笑一声,“你只有一个大哥,那就是我!不明白吗?”   “千年前你暗害王上的时候我就说过,你我兄弟情分不在!”玄鳞高声道,“不想王上对你动手,就赶紧放人!”   “放人?”玄螭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他缓缓立起身子,眯起那双巨大而恐怖的竖瞳,“好啊,他们现在就在我的肚子里,你可以叫你的王上——   进来拿啊。” 第74章   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   樊绝和燕止都面色冷漠地看着玄螭, 双方像绷紧的弦一样,随时便有可能爆发。   玄鳞的骂声突兀的在空中响起,打破了僵局:“好你个玄螭!刚刚不是答应我不杀王一狲的?结果我刚走你人就直接下肚子了?你为什么非要和王上过不去?本来能救你的, 结果非死撑着这点面子……”   “救我?”玄螭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巨蛟的怒吼回荡在空中, “是要我像个哈巴狗一样摇尾乞怜?说到底, 你不也是因为他的力量而追随他?凭什么,有些人穷尽一生修炼仍死于雷劫之下, 而有些人一出生便站在别人永远无法达到的终点?他们越是高高在上地施舍,我就越是愤怒!”   “你丫的你愤怒你去怪天道啊!”玄鳞就差跳起来指着玄螭的鼻子骂,“恩将仇报算什么好汉!你快把他们吐出来,不然我就当没你这个大哥!”   玄螭的鼻子里喷出威力巨大的蛟息,直接把发怒的小蛇掀飞, 他腾跃而起,让整个潭底的潭水都剧烈激荡起来, 被锁链束缚的巨蛟在湖中心盘旋着俯视樊绝:“来吧。要么, 我打败你成为新的王,要么就让这里所有的人类为我陪葬!”   凌冽的剑光倒映在巨蛟的竖瞳里,燕止神剑出鞘,几道剑光直接劈向玄螭的腹部!   玄螭身上的鳞片被剑光生生划断, 伤口翻裂开来,却又一瞬间被其他的鳞片给覆盖。   “你想要剖腹救人?”同样是魔气, 樊绝身上凝聚出来的法力却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黑而纯粹的魔气一道又一道攻向玄螭,“恐怕来不及了。”   玄螭几近化龙,浑身的鳞甲可以说得上坚不可摧。虽然神剑能劈开它们,但蛟身巨大, 想要找到洛星野等人的位置又不伤他们,却需要时间。   “我靠我哥消化很快的,”玄鳞也连忙提醒,“等砍掉他身上所有的鳞片王一狲估计都要被拉出来了……”   “……能别说得这么直白吗?”樊绝一言难尽地看玄鳞一眼,便飞身而起,强大的魔气直接斩断水流,摧枯拉朽般攻向玄螭!   玄螭摆动庞大的身躯,张大巨口以蛟吼与樊绝的法力对峙。   “轰——”的一声,实力的悬殊彻底展现,玄螭的法力被一寸寸直接湮灭,樊绝直逼蛟首!   玄螭愤怒地盯着近在咫尺的樊绝,周身涌起更盛的魔气便攻向樊绝!   然而下一秒,他便看见樊绝眼里的血河缓缓流动起来!   摄魂,夺魄。   樊绝的灵识化作一抹红光,进入了玄螭的意识。巨大的蛟身顷刻便失去了控制,直直坠入了深坑。   湖底剑拔弩张的局面顷刻沉寂下来。   玄鳞站在原地呆了呆,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坑里看过去:“王……王上他……”   燕止神剑回鞘,微蹙着眉看着眼前的景象:樊绝摄魂了玄螭。   毫无疑问,樊绝是为了救洛星野他们,也是为了阻止玄螭毁灭这个村庄。   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魔头明明以前从来不会畏手畏脚,但现在……   燕止握紧了剑:这应该是好事,他的赌约或许马上就要完成了。   但他为什么会觉得有点难过?   是因为……是他让樊绝变得不再那么肆意无拘,是他让樊绝拥有了软肋。   只是……樊绝的软肋,到底是苍生,还是他呢?   ……   樊绝站在广袤的意识海里,面无表情挥开周围的魔气:说实话,有些人的意识海他连进去都要嫌弃。   没办法,小道士死了,老婆回去怎么交差?还有那只胖兔狲,估计现在已经被吓晕了。   樊绝叹一口气,进入玄螭的意识深处,一边窥探玄螭的记忆,一边接管了黑蛟身体的控制权。   王一狲他们果然在玄螭体内。   洛星野正和一只兔狲拼命挤在一起,把浑身的符咒都抛出来,一边阻止胃酸腐蚀他们,一边尝试攻击黑蛟的腔壁,想要破开黑蛟的身体逃出来。   眼见手里的护身符只剩最后一张,一人一妖已经泪流满面,紧紧地抱在一起准备等死。   樊绝:“……”   他指尖轻动,操纵玄螭的意识缓缓吐出两人。   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过黑蛟的身体太过庞大,想要在不伤害他们的前提下,把他们安全吐出来,需要很长一段过程。樊绝盘坐在原地,百无赖聊地撑手托腮,索性开始翻看起玄螭的意识海。   说不定玄螭的记忆里还有更多他和燕止的从前。   黑蛟活了几千年,记忆太过杂乱,樊绝挑挑拣拣好一会儿,才勉强得到一些有用的记忆碎片:   黑蛟玄螭,一生最刻骨铭心的记忆,是千年前的那场雷暴。   那是,属于玄螭和玄鳞父母的雷劫。   黑蛟一族向来以真龙血脉自傲,然而近百年来,再无能化龙成功的蛟蛇,渐渐便也式微。为了骨子里那点骄傲,也为了重振黑蛟一族,玄螭的父母愈发勤加修炼。   便也愈快迎来了雷劫。   彼时的玄螭刚刚成年,而玄鳞才破壳不久,看起来小得可怜,一整条小蛇就这么缠在哥哥身上,恰好只能绕玄螭的蛇尾一圈。   他们还那样小。   却看见了那无情的天劫,一道又一道落下,彻底劈散了父母的魂魄。   四十九道天雷落下,大地献出一个深坑,玄螭连滚带爬地摸过去,脸上全是蹭上的焦灰,他抱着弥留之际的父母痛哭流涕:“为什么?爹爹娘娘,你们已经那么努力修炼……为什么……”   “天资……不足……”玄螭的父亲咳出一口焦黑的血,“是我们……太过逞强,这个结局……不意外……只是对不起你和玄鳞……”   “不会的……不会的……”玄螭拼命摇头,“我带你们去求医……”   “对……不起,”如同无数次玄螭伤心难过的时候一样,母亲用脑袋点了点玄螭,轻声安慰道,“往后……玄鳞便交给你照顾了。为娘只愿你一生平平安安……不要再步……我……们……的……”   后尘。   或许是因为雷劫的缘故,那天的雨下得大极了,带走了一切焦黑与炭土的痕迹,也带走了玄螭的两位至亲。   他站在暴雨之中,看着仍懵懂无知地缠着他尾巴玩的玄鳞,风雨将他们浑身淋了个湿透,玄螭把小蛇叼起来,含进了嘴里。   以后他便只剩下玄鳞一个亲人了。   他会保护好玄鳞。   ……   但玄螭的修为实在是太弱了。在那个灵气充盈,妖物横行的时代,强大的妖霸凌、甚至直接杀死小妖的例子数不胜数。   偏黑蛟一族又太傲气,不愿服软,便愈发不得其他大妖喜欢。   玄螭开始不停地和其他妖怪打架。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而他带着满身伤回家时,玄鳞便会飞快地跑出来,心疼地舔舐大哥的伤口。   “我是不是很没用?”玄螭捡起草药敷在伤口上,负气道,“谁都打不过。”   “不会,”玄鳞小声道,他又像幼时一样,绕在玄螭的尾巴上,安慰他的大哥,“大哥是英雄。”   玄螭看着小蛇的眼睛。   从那天以后,他有了一个新的目标。   他要化蛟,他要化龙。   他要成为最强大的妖,成为能够保护玄鳞的人,成为真正的英雄。   这条路实在是太长了。哪怕不愿意承认,玄螭也知道,他的天资也不过如此,极有可能落个和父母一样的下场。   他只能更加努力地修炼。   他讨厌一切妖怪,一切魔物,讨厌所有人。不过是仗着力量强大,便欺凌他们而已。待他化蛟……   玄螭终于迎来了化蛟那天。   他如同父母临别之时一般,轻轻碰了碰玄鳞的蛇脑袋:“等我回来。如果我回不来……”   小蛇焦急地开口:“其实我们现在已经过得很好了。可以不用……”   玄螭摇了摇头,摆出了大哥的威严:“就算是现在还不错,那以后呢?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不愿做砧板上的肉。”   他要当拿捏他人命运的刀。   从此再也不会有人看不起他,一切都会在他的脚下臣服。   “我几乎用尽全部时间去修炼,我比任何人都更努力,”玄螭坚定地走上前,“我绝对不会失败。”   他会继承父母的遗愿,成为黑蛟一族的希望!   轰隆的雷鸣响起。   ……   再后来,便如同蜃境中展现的那般,玄螭失败了。   他年幼的弟弟匍匐在天魔的脚下,用终身卖命作为筹码,换来了他的性命。   他看着高高在上的天魔直视雷云涌动的天空,不费吹灰之力便挡下了那道能轻易夺走他性命的雷劫。   而片刻前,这位天魔还在讨论它的食用方法。   你看,对于这些人来说,他那么在意的一切,他的生死,不过算是一场游戏而已。   他看着玄鳞向樊绝投去崇拜的目光,毕恭毕敬地喊别人王上。   樊绝就那么、那么轻易地夺走了它的一切。   从诞生起,如樊绝一流便已经站在了终点。而他,如此费力地往前爬,到头来不过是樊绝一个不入眼的玩具。   凭什么?   凭什么这个世界如此不公?   他的父亲,他的母亲,还有他,永远只是这个世界眼里微不足道的蝼蚁,为他人作配的耗材,死不足惜。   天道不公!   玄螭的眼神彻底冷下来。   好!既然天道不公,那就由他自己主宰他的人生。他要靠自己夺得一切!他要把这些生来便高高在上之人踩在脚下。   玄螭看着在空上对峙的两人,坠入深渊的心里缓缓浮现出一个可怕的想法。 第75章   玄螭化蛟之后, 性情变得越发阴狠起来,他仗着黑蛟的力量搜刮其他小妖怪的各种灵草灵药用来修炼,对玄鳞的态度也越发偏执, 玄鳞渐渐也就受不了玄螭的控制。   “你现在和以前那些欺负我们的妖怪有什么不同?你不是说了化蛟是想要拥有力量保护我吗?为什么现在变成了这样,”玄鳞看着玄螭, 咬牙道, “惹了这么多仇家,万一以后他们想报复我们, 你该怎么办?”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自古如此,只要我有足够的力量,怕什么报复?”玄螭望着面前的小蛇,冷声道, “还是说,现在攀上了天魔樊绝, 你看不上我了?”   “你!”玄鳞气得简直想要跳起来, “我明明是在担心你!”   玄螭嗤笑一声:“是吗?”   玄鳞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玄螭,好半天,他突然说:“我以后用不着你保护了。”   玄螭顿了一下:“什么意思?”   “我答应过王上, 只要他出手救你,我就誓死追随他, ”玄鳞犹豫了一会儿, 还是劝道,“以后我在王上身边不会受欺负的,你也不用再为我操心。”   不要再为我去树敌,去做恶了。   “哼, 你还说你不是攀上了天魔?”玄螭冷笑着转头,指向外面,“行啊,你想走就走,我倒要看看你跟着他有什么好果子吃,到时候受了欺负哭兮兮地回来,别以为我还……”   说到这里,他一转头,却发现面前早已没了人影,玄鳞也不知道已经走了多久。   “真够行的。”玄螭哼了一声,缓缓走进了修炼的洞穴。   也罢,至少真有仇家找上来,牵连不到玄鳞。   等他化龙那天,他会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   樊绝饶有兴致地看完了这段记忆碎片。   合着他还救了个仇家出来。   人类也好,妖物也罢,可真有意思。你永远想不到他们的恶念会因何而生,又会因为什么原因而仇视一个人。   樊绝眯了眯眼,既然这样,那他就包接包送好了。   他重新感知了一下洛星野他们的位置,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抬起手凝聚法力。   毁了玄螭的识海,搅碎他的心智,对付他就容易多了。   樊绝可不是什么大度的人。   然而就在他即将推动法力攻向识海的一瞬间,一抹记忆碎片的投影却让他整个人顿了一下。樊绝顿了顿,收回法力,抓住了那抹记忆碎片。   这段记忆似乎离黑蛟兄弟决裂又过了很多年。   他在那段记忆里看到了大审判官。   ……   玄鳞卷着新采的药草,沿着小道快速往回赶。   王上受伤了,他要尽快把药草送过去……   想到这里,玄鳞又加快了爬行速度。然而他才刚走了两步,便突然看到一道冽的剑光朝他斩了过来。   小蛇吓得浑身一抖,直接瘫软在了地上。   好在那道剑光似乎并无意伤他性命,只是恰恰与小蛇擦肩而过,斩到了旁边的石块上。   巨石顷刻间便裂成了两半。   玄鳞魂都要被吓飞了,他呆在原地,看着手执神剑的燕止朝他走了过来:“燕……燕……”   谁人不知燕止最近新得了一把神剑,称得上是无坚不摧,无妖不斩,让整个妖魔界都瑟瑟发抖。   玄鳞万万没想到他是第一个见识到神剑威力的妖。   平时他也没惹燕止啊!   好在燕止走到他面前后,反而将神剑回了鞘,只是表情冷淡地看着小蛇:“樊绝呢?”   玄鳞:“!!!”   做樊绝小弟这么多年,他早就听说了,燕止和王上看起来形影不离,明面上互为好友,实际上水火不容,燕止一直在监管、制衡樊绝。   那现在王上受了这么重的伤,燕止想找他,是不是就想趁机斩草除根?   不对!说不定王上就是被燕止用神剑伤的!   可恶的燕止!刚得了神剑,真面目就露出来了!   玄鳞咽了口口水,下定决心保护好王上:“我我我……我不知道!”   燕止闻言,再度垂眸看向他。   玄鳞冷汗直冒,一动也不动。   好半天,燕止突然半蹲下来,指尖轻动,玄鳞身上便冒出了熟悉的魔气:“身上有他的魔气。你最近见过他。”   被发现了!!!   瞒是瞒不过去了,但玄鳞忠心耿耿,拼了这条命也不会透露王上的行踪,索性咬牙道:“我说不知道就不知道,你要杀就杀,要剐就剐!”   燕止冷漠地看着他。   小蛇索性闭上眼,梗起脖子准备等死。   半晌过去,想象中的疼痛仍然没有到来,玄鳞愣了愣,小心翼翼地睁开了一只眼。   然后意外地看见了,能让所有妖魔都为之震颤的燕止,眼里居然藏了点黯然。   “他不愿意见我?”燕止问。   废话!王上都受伤了!见你等着被你杀啊!   玄鳞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但面上他依旧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燕止只是睨了他一眼,见他没回答,便转过身,化作一道金光,消失不见了。   玄鳞长吁了口气。   燕止居然没杀他,真是稀奇。   总之也是算捡回了条命,玄鳞吐了下信子,便继续往回赶。   樊绝藏在一处石窟里。   石窟被一道石门给挡住。他下了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   玄鳞也只能够小心翼翼的把药草从石窟的缝隙处塞进去:“王上,我给你采了药。”   石窟内没有回应。   玄鳞看起来似乎也挺习惯的,没在意什么,把药全部塞进去就准备走。刚要转身,他又想到了什么,提了一句:“刚刚路上我遇到燕止了。”   石窟内静了一会儿,突然便传出了樊绝的声音:“你告诉他我在哪儿了?”   玄鳞一愣,连忙道:“没有没有!您放心!我肯定不会告诉他您的位置啊!他新得了把那么厉害的神剑,万一称您伤要您命……”   “不许告诉任何人我在哪儿,”石窟内的声音道,“特别是燕止。”   “我保证!”哪怕是樊绝看不到,玄鳞还是做了个发誓言的手势,发完誓他放下手,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王上……您的伤,是因为燕止吗?”   他问得已经算够委婉了。   石窟内沉默了一会儿。好半天,樊绝的声音重新传了过来,依旧是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语调:“听说蛇毒疗伤特别好使,再多问就把你吃了……”   “别别别!王上我是好蛇,我没毒啊!”玄鳞拼命摇头,“那什么,我先走了,您好好养伤啊!”   说罢撒腿便跑。   ……   说是这么说,但樊绝沉默那一刻还是昭示了什么。玄鳞盘在湖边,无聊地衔着石子往水里投。   王上肯定是被燕止伤了不好意思承认。   这有什么,王上就算打不过燕止,在他心中也是最厉害的王上,等王上伤养好了,他们再卷土重来……   但王上这次的伤好像真的很严重……   “你躲在这儿干什么?”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玄鳞整条妖一愣,转过身来:“大哥?”   玄螭站在不远处,手里是刚刚猎到的兔子:“哼,出门猎点吃的,刚好经过这里,绝对不是特意来见你。”   玄鳞直接蹦了起来,看起来心情不错。这些年来玄螭说着要和他决裂,但时不时以各种借口来偷偷看玄鳞,还经常给他塞点好吃的。   玄鳞知道玄螭从来没真正不认他这个兄弟。   玄鳞猛地扑过去,然后怀里被玄螭塞了一只兔子:“不过我塞牙缝的,送你了。”   玄鳞抱着兔子口水直流,却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开口问道:“大哥,你有没有什么冶伤的宝物?”   玄螭这些年来实力越来越强大,得到的宝物也不少。   玄螭看了玄鳞一会儿,点了下头:“怎么?你要用?”   “……呃,是我是我!”玄鳞随口扯谎道,“最近跟着王上练功,老是受伤,所以就想……”   “嗤,说不定他是借着练功的由头故意揍你,”玄螭没好气地切了一声,还是从兜里掏出了一瓶药,“拿着呗,喝了有用。”   玄鳞顿时乐开了花,他点了点头,然后急着和玄螭挥手告别:“那什么,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过几天再来找大哥……”   “滚。”   玄螭笑着骂了声,看着玄鳞衔着药瓶走远,嘴角慢慢垮了下来。   亏了他一直跟踪玄鳞,才知道了樊绝受伤的消息,所以特地准备了这瓶药。   瓶内伪造了燕止的印纹,就算被樊绝发现,也只会怀疑燕止想要赶尽杀绝。   玄螭沉下眼,重新抬头望向一片碧蓝的天空。   不是天魔吗?不是无所不能吗?他倒要看看,二位自相残杀的模样。   ……   樊绝面无表情地碾碎了这枚记忆碎片。   难怪玄鳞会对玄螭这么生气,也难怪玄鳞会认为是燕止对他下了手。   原来是这条大蛇在千年前搅弄是非。   只是,千年前的他能这么容易上了当?燕止得到神剑之后又真的故意要杀他?   线索太乱,樊绝皱了皱眉,决定出去找燕止问个清楚。   ……   玄鳞和燕止站在外面,盯着这条沉睡的黑蛟。   “怎么还不出来?不会出什么事儿吧……”玄鳞急得差点把自己绕成了一个中国结,他忍不住往前游了几步,“要不我去看看……”   他的话音还未落,便看见黑蛟蛟首突然扬起,然后张开了巨口——   洛星野和王一狲被吐了出来。   两个人看起来被吓得不轻,浑身沾着不明粘液,然后一路滚在地上,又沾了满地的泥沙。   “我居然没死呜呜呜……”   “是啊,居然得救了!”   洛星野和王一狲紧紧抱在了一起。   玄鳞也松了口气:“没死就好,那大哥他……”   还有转圜的余地。   只有燕止仍然盯着那条黑蛟。   玄鳞也回过头:“王上怎么还不出来?”   然而突然间,这条黑蛟又再度扬起蛟身,睁开眼来,先是樊绝的声音从黑蛟体内模模糊糊地传了出来:“啧,奇怪,怎么好像……出不来……”   然而下一秒,樊绝的声音被直接切断,玄螭的吼声重新响起,又沉又闷,还透着一种说不出的疯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樊绝,出不来了?哈哈哈哈哈,你也有这一天!!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吃他们?就是为了引你入局!”   燕止皱了下眉,突然明白过来什么,拔出神剑斩向玄螭!   玄螭不闪不避,生生接住了这一击:“来不及了,你们躲不掉了!”   “你们以为这个封印只是锁住了我吗?这具身体里面的所有灵识,都会被这道由镇魔石设下的封印一起困在这里!我被困在这里十多年,忍辱负重,就是为了等到今天!   来啊,就由你的灵识来替我承受这千年雷劫吧。”   轰隆的雷鸣响彻了云霄。   雷劫已至。 第76章   十年前。   天穹之上也是这样浓重的乌云。   一条黑蛟飞快地游窜着, 一路越至偏僻的乡间。   “轰——”天空中的雷鸣越来越盛,黑蛟的动作也越发仓惶,眼见有一道雷云就要直逼蛟身, 玄螭猛地一头往下扎,钻入了一口幽潭。   潭水因为这巨大的动静激荡起来。   但雷云似乎并未受影响, 依旧越来越逼近这口幽潭。   黑蛟的兽瞳中终于浮现出颤栗与恐惧。   他要死了。   玄螭从来没想过, 化龙之劫居然这般强大。这些年来,他费尽全力修炼, 搜刮了无数灵草灵药,甚至得到了至宝无音铃,从中窥得了一抹龙息。   天时,地利,人和, 他一样不差。   他信心十足地准备迎接化龙之劫。   直到雷云涌至。   那一刻,他分明地感觉到雷云中蕴藏的力量之大;也是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他扛不过这雷劫。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汹涌的雷云已经呼啸而至,恐惧促使玄螭仓皇逃窜起来。   至直这一方幽潭,玄螭终于精疲力尽,只得躲入潭水之中。激荡的潭水淹没了附近, 一时之间,仿佛有一场巨大的天灾到来, 又仿佛真的有什么魔物在做乱, 为害四方。   玄螭认命般躺在潭底,看着雷云已经来到了他的头顶,马上便要降下雷劫。   凭什么……凭什么他这么努力修炼……还是抵不过天道,还是如同蝼蚁一般, 被雷劫倾刻间抹灭。   他努力了几千年,还是只能这么死去了吗?   他还没……再见见玄鳞。   罢了,玄鳞还在因为樊绝恨他,至少不会因为他的死去而难过。   说不定还会觉得他活该。   只是……他还是觉得不甘心。   玄螭认命般缓缓闭上双眼。   视线慢慢模糊之际,玄螭突然看到了一位老道士模样的人类站在潭边,他白发白须,手里拿着浮尘,看起来和路边招摇撞骗的算命先生没什么不同。   但玄螭却发现,这个老道士似乎在透过深沉的潭水看他。   反正都要死了,玄螭索性有些无所谓起来,他冷哼一声,语气不善:“人类……怎么?来看笑话,还是等着我死了之后从我身上取走什么宝物?就算我要死于雷劫之下,我也可以先把你吃了填饱肚子……”   “你不想死。”老道摸着胡须,十分笃定地开口。   “废话,”玄螭骂了一声,“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嚣张的话还是少说为好,”老道摇了摇头,缓缓俯身,脸凑近深如黑渊的潭水,“如果说,我能救你呢?”   明明离得那样近,玄螭却不知为何,始终看不清那老道的面容:“救我?一个人类,我凭什么认为你有那样的本事?又或者说,我凭什么认为你有那样的好心?”   “你可以不信,左右不过至多一刻,你就会死在雷劫之下。”老道不慌不忙地继续道,“当然你也可以信我,我不光可以救你,渡你成龙;还可以帮你解决掉你最怨恨之人,夺走他的力量。”   玄螭庞大的蛟身僵了一僵,突然又嗤笑了一声:“你是说樊绝?我说老道士,招摇撞骗也得有点本事,连樊绝已被封印千年都不知道,还妄谈能救我……”   “我当然知道,”老道士依旧温和地笑了笑,“我的意思是,我会帮樊绝破开封印。”   玄螭沉下脸:“什么意思?”   “你以为这对樊绝来说好事?”老道悠悠笑了一会儿,却突然话锋一转,“不过你不需要知道太多,你只要与我合作,我承诺的皆会实现。”   玄螭咬牙看着面前的老道。   人类虽然弱小,但却是最奸诈狡猾的动物,与他合作,也一定是为了利用他……   “轰——”   天空中又传来一声雷鸣。   “我答应你,”眼下已经命悬一线,玄螭也顾不上太多,索性应了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老道但笑不语,只是从袖中缓缓拿出了一块黑色的石头。   “这是……”   “镇魔石,”老道扬起手中的浮尘,那块黑色的镇魔石也漾出一层又一层的法力波动来,“我会用镇魔石将你彻底封印在这口潭中。只要你按照我的吩咐,好好待在潭底不闹出动静来,感应不到你的行踪和法力,雷劫便会暂时滞后。”   “用自由来换取苟活?”玄螭冷笑起来,“让我一辈子困在潭底,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何况雷云一直找不到我的踪迹,天道迟早会……”   老道只是缓缓伸出了食指,比了一个数:“十年,这是你需要忍耐的期限。十年之后,你只需重新现世,引来雷劫。而我会帮你把樊绝引至此处。”   玄螭竖瞳微眯:“我这副模样,你把樊绝引过来……”   “我会与你设计将樊绝的灵识引至你体内,届时,这道以镇魔石设下的封印会暂时锁住樊绝的灵识,”老道又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那么代你承受化龙之劫的,就是樊绝了。”   天魔灵识几乎不灭,定能代玄螭渡过雷劫。   玄螭顿了顿,终于明白过来,他用那双巨大而危险的竖瞳看着老道:“原来如此。你想借这一场雷劫来对付樊绝。”   老道气定神闲的看着潭底的蛟龙。   “不过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天魔的灵识如此强大。当初我化蛟的雷劫对樊绝不过尔尔,这化龙之劫就算再厉害,也不可能杀得死樊绝,至多重创他罢了。而我利用他渡劫,那待雷劫过去,樊绝能放过我?”   老道闻言,只是缓缓打量了一番玄螭,半晌,他才重新笑着开口:“你活了几千年,我还以为你应当知晓当年之事。”   “什么事?”   “你以为樊绝是被封印在了天穹之中?”老道抬起头,望着眼前阴影密布的天空。   “不是吗?世人皆知……”   “能让世人皆知的,自然是他们想让你知道的事。至于他们不知道的……   事实上,天魔樊绝早在千年前便已在那场滔天雷劫之下神魂俱散,最终灵识被收集起来蕴养在天穹之中,只待千年后,有一朝苏醒的机会。”   “什么意思?”玄螭蓦地睁大了眼睛,“你是说樊绝千年前就已经死了?因为天道降下来的雷劫?不对,既然天道想杀了他,又为什么要助他重新复活?”   “你不需要管那么多,只要明白,如果我们提前解开樊绝的封印,届时樊绝神魂不稳,绝对扛不过化龙之劫。”老道看向玄螭,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下一秒,玄螭的这段记忆便被一个极强的禁言法咒锁在了识海深处,“嘘,这是一个,并无几人知晓的秘密。”   恐怕连樊绝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死过一遭了。   ……   厚重的雷云在天幕中旋转,仿佛时刻就要倾压在这黑水潭之上。   黑蛟肆意狂笑着,抬起身准备迎接即将呼啸而来的雷劫。   一旁的大审判官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拔剑,便要攻向玄螭。   但剑光未至,玄螭却突然像是被什么打了一样,整个蛟首被甩飞出去,然后下一秒,玄螭的脸上便变回那副熟悉的、玩世不恭的神情。   “啧,还挺能嚣张,”玄螭缓缓开口,语气却再熟悉不过,“居然和我抢身体的控制权?他的灵识已经被我踹飞了。”   “樊绝?”燕止的剑一顿,面上的表情却仍然不好看,“能出来吗?”   黑蛟抬起身,看了眼身上的锁链:“镇魔石布下的封印,啧,有点难办。不过没关系,就算我替他扛过了雷劫,他化龙了我照样打。”   区区雷劫而已,樊绝没放上心上。   但大审判官却只是握紧了剑,语速飞快道:“你现在就要想办法……”   “嗯?大审判官,你不会又要怪我干涉他人因果了吧?”黑蛟眨了下眼睛,半是无奈半是自嘲地道,“我觉得这应该算是被迫的。你要不要躲远一点?万一劈中你了……也算是我们大审判官介入因果怎么办?”   永远恪守正道的大审判官可不能趟这趟浑水。   而且……   樊绝在心里腓腹了两句:咳,万一他那个时候真的弄进去了,燕止现在怀了怎么办?   绝对一点伤都不能受。   “行了,”樊绝扫了下尾巴,扬起蛟身,“不用为我担心,你们都躲远一点。”   他的话音刚落,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天雷终于彻底形成。樊绝眯了眯眼睛,索性直接腾跃而起,飞出了黑水潭!   ……   狂风几乎将潭水彻底刮起来,凝成了一场风暴,整座黑水潭都被裹挟在了雷云之中,世界仿佛顷刻间已经变得黯淡。   洛星野他们一同抬头,看着一条如玄铁般的黑蛟破浪而至,如一柄锋利的剑一般,而另外一边,裹挟着巨大力量的天雷也毫不留情地劈了下来!   世界几乎在这一刻静止!   千钧一发之际,樊绝突然感觉到他的神魂躁动了起来,仿佛是好不容易拼凑在一起的碎片在因为什么跳动着,又要分散开来。   从一开始感应到雷劫时的不适到现在几乎达到了顶点。   他皱了下眉,刹那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然而一切已经来不及,天雷已经到了他的眼前!   “轰——”   世界仿佛一瞬间被一道炽亮的白光照亮。   雷劫灼伤的痛感没能传来,樊绝一顿,紧接着整个人瞪大了眼,望向了天边。   一道熟悉的身影挡在了樊绝的身前,大审判官神情冷淡,一双金眸却仿佛比雷光还要耀眼,他正手执神剑,以强大而纯粹的金色神力与天雷直接相抗!   燕止居然以身为他挡了雷劫! 第77章   一千年前, 樊绝替玄螭挡了雷劫。   燕止以剑抵在樊绝颈间,告诉樊绝,不可干涉他人因果。   一千年后, 那位口口声声说着不能干涉因果的大审判官却以身为他挡了天雷。   樊绝恍然了一瞬,突然觉得有些读不懂眼前的人。   燕止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以为燕止代表世间善念无心无情, 却看到了耳坠摘下后满身的恶念;他以为燕止恪守天道秩序, 却为了他改变原则亲自挡下了天雷;他以为燕止的心应该如寒潭一般,但大审判官对他说喜欢。   人类……不, 神族也是一种奇怪的生物。   一道又一道雷劫击向燕止,与燕止神剑上金色的法力相撞,溅起爆裂的火花,四周的阴沉让所有的焦点都凝在了这光亮之处,看起来好不壮观。   湖底的众人无一不在观望这一幕。   王一狲张了张嘴, 有些不解地看向天空:燕止……是在为王上挡天雷吗?”奇怪了,燕止不是王上最大的敌人吗?为什么会帮王上……   洛星野也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知道真相的他只是摇了摇头:“你懂什么, 燕大人是真的……”很喜欢大魔头啊……   一旁的玄鳞心情就更复杂了。一方面,他并不想玄螭就这么死在天劫之下,另一方面,却又更不想樊绝在被迫的情况下为玄螭挡天雷。   至于燕止, 更是他讨厌得不能再讨厌的人。明明千年前害得王上被封印,千年后却来了这么一出。   “说不定是燕止的什么诡计, ”玄鳞小声嘀咕道, “就是想骗取王上的信任!以王上的力量,挡天劫不是轻轻松松吗?他肯定是故意来卖这个人情……”   身旁耳尖听到玄鳞嘀咕的洛星野差点蹦起来和小蛇打一架。   ……   只有樊绝感觉到了一点身体的不对。   明明一场雷劫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但……为什么他越接近雷劫,神魂便愈发躁动, 甚至逐渐蔓延出一点神魂撕裂般的疼痛。   是刚苏醒不久,神魂还不太适应吗?   樊绝抬头望向不远处与天雷相持的身影。   化龙之劫,有九九八十一道天雷。   燕止在之前劈开黑水潭已经消耗了不少法力,又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为樊绝直接挡下威力强大的化龙之劫。   天雷一道又一道劈下来,威力毫不消减,甚至越来越猛烈,燕止表情冷肃,看起来更吃力了一点。   于是樊绝摇了下尾巴,往上飞了过去。   燕止刚刚又扛下一道雷劫,余光便瞥到了身旁一个玄策的身影,眉心立刻蹙了起来:“你来干什么?”   樊绝偏头,巨大的蛟首凑了过来,看向燕止:“你的法力不支,后面几道雷劫让我来扛。”   就算他的神魂稍微出了点差迟,只扛最后十几道雷劫也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燕止脚步半分未动,声音有点冷:“樊绝,回去。”   樊绝摇了摇头,飞得再高了一点:“再这么下去,你会受伤……”   “轰——”天空中又闪过一道白光。   眼见一道新的雷劫就要直直劈在樊绝身上,燕止的神情变得极冷,他突然调动神力,直直攻向樊绝!   樊绝一愣,操纵蛟身下意识一躲,也就在这一个空挡,大审判官的长靴一脚踹上樊绝的腹部,把樊绝生生往潭里踹了下去。   “滚,”樊绝从来没见到大审判官这么生气过,他一边毫不留情地踹向樊绝,一边冷着声音道:“你要是敢再死一次,我不会放过你。”   “轰——”的一声,樊绝一脸懵地砸进了潭底。   ……   “咳咳咳……”蛟身沉重地拍在潭底的泥土里,激起沙石四散。洛星野他们一边忍不住咳嗽,一边挥走眼前的泥沙,走向了庞大的蛟身,“樊绝,你是被天雷劈下来了吗?没事吧?”   天雷的光芒太盛,洛星野他们没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樊绝飞进天雷里面没多久,便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往潭底砸了下来。   玄鳞也忍不住担忧道:“天雷……这么凶吗?”   是挺凶的。   黑蛟盘旋着重新坐了起来,不知道怎么的,蛟首上的表情居然有点愣愣的无奈。   燕止第一次这么凶他。   居然还骂他“滚”。   要是别的人敢这么对他说话,樊绝一定不会让他见到明天的太阳。   但是燕止……   樊绝不自然地想要抬起手,却只看到了一双蛟爪。   咳……樊绝重新把爪子放了下去。   他做错了什么吗?不就是想帮老婆分担几道天劫吗?   “你要是敢再死一次,我不会放过你。”   樊绝回想起那句莫名的话。   什么叫做再死一次?他以前死过?   天魔不是几乎不死不灭吗?   天道都只能封印他而已。   除非他神魂俱散……重新归于天地恶念之中。但就算是这样,只要天地恶念不绝,千万年后,恶念之中依旧会诞生一只新的天魔。   只是那只天魔,或许就不是樊绝了。   樊绝也确定世间只存在过他一只天魔。   或许他以前和燕止在一起时受过很重的伤,差点要死了?   所以老婆担心他担心得不行,以至于要以身替他挡天劫。   这么一想的话,大审判官因为怕他受伤而生气的样子还挺可爱。   樊绝眯了眯眼,突然一点儿也不觉得大审判官的那个“滚”字对他有多冒犯了?   樊绝抬起蛟首,打量了一眼铐在他身上的长长的法力链。   他的神魂确实有点问题,那也没必要逞强。当务之急是解开封印,从玄螭身体里出来,才能帮到燕止。   樊绝的爪子抓住了一条铁链。   镇磨石设下的封印吗?   哼,施术之人的法力也不过如此罢了。一个老道士,以为他是大审判官吗?还想封印他?   樊绝笑了一声。   下一瞬间,樊绝身上爆发出浓厚而强大的魔气,包裹住身上缠绕的法力链。   所有的铁链全部都一齐震动了起来,看起来几乎摇摇欲坠,马上就要被樊绝连根拔起。封印的法力与樊绝的魔气纠缠在一起,逐渐形成了一个强大的法力空间。   樊绝闭上眼,全神贯注地与封印对抗起来。   ……   眼下水潭之上,天雷的炽白与燕止法力的金光直接相抗;水潭之下,封印的紫光樊绝浓重的魔气缠绕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洛星野他们站在一旁,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够连连咂舌:“这就是大佬打架吗?果然我们凡人还是远远避开比较好……”   “咱们在这里什么忙也帮不上,不如……”王一狲从潭底捡了两团水草,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来当拉拉队给王上和燕大人加油吧?”   玄鳞白眼一翻:“燕止就算了吧……”   王一狲:“可是燕大人是在替王上挡天雷啊……”   玄鳞噎了一下,没好气地看了王一狲一眼:“你懂什么?你当他是真心为王上好?千年前他也是这样,表面上和王上交好,结果得了神剑之后就翻脸不认人,害得王上被封印了一千年,我绝对不会相信他的!”   “哎你什么意思?”一旁的洛星野不高兴了,“燕大人对大魔头有多好有眼睛都能看得出来吧?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玄鳞一下就来了气,就是所有人都被燕止伪善的面目给骗了,所以王上才会……   “你才和燕止认识多久?你知道千年前的事儿吗?不知道就少来发表高见!”   “哎你说话重不重听啊?”洛星野气得撸起了袖子,“不愧和玄螭是兄弟啊,恩将仇报是吧……”   “你!”玄鳞一听这话,气得整条蛇都要炸了,两人充满火气的眼神一对视,下一秒便直接打做了一团。   王一狲傻了,他看着两人越打越远,连忙丢下水草,想要去劝架:“你们……”   兔狲精突然整个人一僵,声音也戛然而止,他垂下眼,直冲冲地倒了下去。   闭上眼之前,王一狲只看到了一双熟悉的鞋。   ……   “轰隆隆——”   最后一道劫雷裹挟着巨大的力量劈了下来!   燕止眉心紧蹙,额间神纹浮现,亮起了璀璨的金光,也就在这一瞬间,以燕止为圆心,极为强大的金色光芒彻底照耀了整个天际!   ——   乌云与雷暴开始缓缓消退。   世界似乎又变得重新晴朗起来,一抹和煦的阳光,从云间钻了出来,撒向平静的潭面。   空中那抹持剑的身影似乎终于放松了下来,紧接着便化为一抹金光,飞入了潭底。   ……   金光重新作了一道以剑支撑,半跪在地上的身影。   燕止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一手握剑,另一只手抬起,擦去了一点唇角旁的血迹。   法力消耗太多,到底是有些勉强。   好在樊绝没事。   燕止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樊绝仍然在尝试用力量直接冲破封印,魔气与封印的法力纠缠在一起,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樊绝解开这个封印没多大问题,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燕止偏过头,再去找其他人的身影。   洛星野他们人呢?   燕止定了定睛,突然在不远处的地上发现了躺着的一只兔狲,他顿了一下,再往前看过去,便看到了同样晕倒的玄鳞和洛星野。   一道极冷的,阴森的气息从背后传来。   只一瞬间,燕止便意识到什么,迅速转过头。   穿着白马褂的男人几乎是紧贴在燕止身后,用一柄小刀抵住了燕止的喉管。   白渊笑着垂下眼,神情掩在阴影里,叫人看不分明:“大审判官,你听说过——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 第78章   燕止蹙了下眉, 不着痕迹地退了一点,拉开和白渊的距离。   白渊的表情因为燕止的这个动作变得有点难看,他握紧手里的小刀, 步步紧逼过去。   燕止索性也懒得再避,他抬起眼, 看向白渊。   燕止的目光一投过来, 白渊马上又笑了:“对嘛,就该这样, 一直看着我,审判官大人。”   “就为了这个?”燕止面无表情地看着白渊,“一朝行差踏错,你在异管局多年攒下的功德将会付之一炬——银蛟白渊。”   “你这是在关心我吗?”白渊勾了勾唇,笑道,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你啊,大审判官。不过, 既然你知道我也是一条银蛟精, 那对我的目的,也应该有所猜测了吧?还是说……大审判官看在这些年来共事的情谊的份上,故意帮我隐瞒了身份?”   大审判官皱了下眉,眼里似乎闪过一点不解, 最后实话实说道:“你的身份与我何干?”   只要白渊不为非作歹,便不在燕止的工作范围内。燕止自然不会在乎他是个什么物种。   只是燕止这话一出, 白渊的脸明显更黑了, 他阴测测地笑了一声,阴阳怪气道:“也是。高高在上的天神,又怎么会在乎我们这种小妖精的死活?”   燕止依旧冷淡地望着白渊。   “不过没关系,你们不在乎, 那我就自己去抢,自己去挣好了。”白渊抬头看向重新变得晴朗的天空,“你知道,玄螭是从哪里得来的化龙机缘吗?”   燕止撩了下眼皮,显然不太感兴趣。   “黑蛟一族龙脉微薄,本就是最劣等的蛟族。银蛟,才是得到真龙垂青的一脉。”   银蛟族千百年来,传承着一枚至宝——无音铃。无音铃的铃身由龙鳞制成,铃芯中更是蕴含着真龙的气息。   银蛟一族修炼千载,只待时机成熟,便可从无音铃中窥得龙息,化龙飞升。   “我一生积得功德善缘无数,原本离化龙只差一步之遥,直到几十年前……”   黑蛟玄螭恃强凌弱,从白渊手中抢走了无音铃。   “他盗取龙息之后便销声匿迹。”白渊说,“我追查多年,终于在黑水潭发现了他的踪影。”   燕止:“所以你向异管局申请了外调到B市?”   “没错,”白渊点了下头,“我本来只是想夺回无音铃,但到头来却发现,玄螭居然已经迎来了化龙之劫。也就是说,龙息早就被他用掉了。   起初我只想着找他复仇,与他同归于尽。但后来我只觉得不甘心。我修炼了千年,凭什么功亏一篑?”   燕止十分客观地陈述道:“你天资平庸,就算得到机缘化龙,也难以扛过雷劫。”   “哈哈哈哈哈,”白渊大笑了起来,“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们这些神族,是不是就这样高高在上地俯视着我们,觉得我们仿佛跳梁的小丑一般?”   燕止撩了撩眼皮,懒得和这种偏执之人废话。   “不过没关系。”白渊一只手拿着小刀威胁燕止,另一只手拿起燕止的手,俯身下去,“就算没有真龙血脉,只要得到神族垂青,我一样可以获得仙缘。”   燕止:“?”   眼见白渊的唇便要吻上燕止的手套,大审判官一点犹豫也不带,直接挥开了白渊的手。   白渊顿了一下,重新抬起头,笑着直视燕止:“我就知道。高高在上的大审判官,怎么会看得上我一个小妖怪?所以没关系,我不勉强你,只要你的一滴心头血就好。”   饮下神族的心头血,白渊不仅能获得仙缘,还能得到大审判官神力的庇护。   大审判官抬眼看着他,半点没有同意的意思。   白渊只是眯了眯眼,突然片头指向了不远处:“审判官大人不妨看看那几位躺在地上的仁兄呢?”   燕止顿了顿,顺着白渊指的方向看过去:洛星野等人的身上都被白渊的法力所笼罩,只要白渊想,随时都能立刻杀了他们。   “我本来不想做这么绝。”白渊笑着道,“但得到大审判官的垂青实在太难了。我说,大审判官不会喜欢那个大魔头吧?”   燕止抬起眼。   白渊观察了一会儿燕止的表情,见燕止依旧是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有些嘲讽地笑了一声:“也是。大审判官连我都看不上,更不会看上一只魔了。”   燕止看了白渊一眼:为什么白渊会觉得自己会在樊绝之上?   樊绝不比一条白色充电线可爱多了?   燕止费解地想。   白渊自我开解完,便挥了挥手,地上晕倒的几人立刻被吊在了空中:“怎么样?我知道富有神性的大审判官不会让别人为了你而死去吧?一滴血,我只要这么多而已。你才扛完天劫,法力耗尽,根本不可能抢着我下手之前救出他们。”   燕止神色未变:“两只妖精,一个人类,你凭什么认为我在乎他们?因公殉职的话,异管局会给家属发放足够的赔偿金。”   白渊一愣:“什么意思?你明明很在乎樊绝攻不攻击人类……”   “你也知道那是樊绝,”燕止突然偏了下头,提高了一点音量,“看来你很喜欢听故事,樊绝。”   白渊面色巨变:“什……”   白渊甚至连一个字都没能说完,便被一股极为恐怖的力量裹挟,整具身体彻底失去了控制,被浓厚的魔气直接带到了半空中。   然后下一个瞬间,这股魔气再把白渊整个人往地上一摔!   “轰——轰——轰——”白渊被抬起又放下,放下又抬起,一下又一下不停地往地上撞去。   燕止撩了下眼皮,显然习惯了樊绝的恶趣味。   一抹红色的流光飞至燕止的面前,化作桀骜肆意的男人。   樊绝化为人形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拿起了燕止刚刚被白渊碰过的手,用力握了握:“回去要好好洗手,大审判官。”   燕止顿了下,然后甩开了樊绝的手,自己面无表情地脱掉了手套:“碰了手套而已,丢掉就好了。”   樊绝超级满意地点了下头,觉得大审判官越来越会哄人了:“你没受伤吧?雷劫……”   燕止扯了个谎:“没有,消耗了一些法力而已。”   樊绝皱了下眉,仔仔细细打量了燕止好一会儿,确定没发现什么明显的伤痕之后才稍微放下心来:“那我们现在就回去休息,再找医生看看。”   燕止:”不需要……”   “需要。”樊绝想。   要是燕止真怀了怎么办?孩子岂不是直接就被雷劫劈焦了?   想到这里,樊绝更愧疚了一点儿,或许他应该更谨慎一点行动。   樊绝手随意往后扬了扬,顿时,洛星野他们身上的法力便被直接驱散,几个人“砰”一下摔到地上。   “哎呦!”洛星野屁股先着了地,疼痛激将他一下蹦了起来,“靠,刚刚是谁这么不要脸暗算我来着?丫的……”   “把王一狲他们叫起来,”樊绝边走边给洛星野抛了一句,“叫不醒你就自己背他们回去。”   “别啊!”洛星野看了眼圆圆滚滚看起来能直接压扁他的王一狲,连忙揪住王一狲的耳朵,用超高分贝的音量大喊,“起床啦!再不起来玄螭就来吃你了!”   王一狲一个激灵,直接醒了过来:“别别别……别吃我……”   一旁的玄鳞也因为听到了“玄螭”这个词眼,悠悠转醒过来。他定了定神,目光落向锁住玄鳞的那个深坑:“大哥……”   樊绝已经走到了深坑旁。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那条沉睡的黑蛟……不,正确来说,他现在应该已经是一条魔龙了。   银黑色的魔角从蛟首上长了出来,玄螭身上的鳞片也变得更加坚硬,反射着玄黑色的光芒,看起来充满邪性,却又足够漂亮。   樊绝从来没有以德报怨的品质。   借他化龙,最后害得燕止替他抗了天劫。   樊绝才不会放过玄螭。   他凝聚魔气,缓缓抬起手,便要击向蛟首。   “王上!”玄鳞急促的喊声从身后传来,“王上!大哥他也是受人指使,属下不求您能放过他,但不如先留着他的性命,套出幕后之人的消息,如果他能配合我们,戴罪立功……戴罪立功……”   或许能保玄螭一条命。   樊绝眯了眯眼,转头看向燕止。   大审判官只是道:“可以留活口问那老道的消息。”   玄鳞连忙跟着点头,第一次对大审判官感激涕零。   “行吧。”樊绝耸了下肩,他的指尖轻点,顿时魔气便包裹了整条龙身。   玄螭被这股魔气不断压缩,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点儿,化作了一颗黑色的玻璃珠。   樊绝随手把黑珠往洛星野的方向一抛。   玄鳞心提到了嗓子眼:“洛星野!接住!”   “哎呦,”洛星野吓了一跳,连忙接住珠子,“大少爷您轻点儿,万一碎了就玩完了……”   樊绝充耳不闻,只是转身回到了大审判官身边,眼神却不知不觉柔和了下来,摸了摸燕止的腹部:“真的没事吗?老婆。”   最后两个字声音放轻了一点。   燕止:“?”就算有事为什么要摸那儿?   但看着樊绝一眨不眨盯着他的眼睛,燕止只能无奈道:“没事。”   樊绝有些怀疑,又重新仔细观察了燕止一会儿,然后突然顿了顿,伸手碰了碰燕止的颈间,上面有一块十分明显的红痕。   樊绝的眼神沉下来,似乎马上就要酝酿一场凶猛的风暴:“是白渊用刀……”   大审判官只是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大魔头的手,然后压低声音道:“……樊绝,这是你昨天晚上亲的。”   樊绝:“……” 第79章   鱼大娘店内。   樊绝单手托腮, 饶有兴致地看着地上一黑一白两条“充电线”。   因为樊绝魔气禁锢的缘故,玄螭和白渊都不得不缩小身形,看起来确实也就绳线一般大小。两只妖此时气势都焉了下来, 但却一个都不愿服软,只是扭过头偷偷装死。   樊绝于是勾了下唇, 用魔气把两只妖托举起来, 然后……开始转圈。   两条“充电线”被带动起来疯狂转动,最后像麻花一样被拧在了一起。   仇人相见, 分外眼红。身体缠绕在了一起,白渊和玄螭更不爽了,互相瞪对方一眼,然后伸起头撞对方的蛇脑袋。   “砰——”一声,一蛟一龙的头磕在一起, 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们的头同时往外飞过去,撞在了地上, 两只妖晕晕乎乎地趴下来, 头上一齐鼓起一个大包。   “噗……”樊绝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一旁的洛星野、王一狲、玄鳞面面相觑,不敢吱声。   大魔头实在太恶趣味了,真怕哪一天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樊绝,被樊绝也当成恶作剧的消耗品。   不敢动不敢动。   还是让大审判官来管管他吧。   身旁的燕止果然开口了:“樊绝, 问完再玩。”   洛星野:什么叫做问完再玩?不是,不管管大魔头吗?   严重怀疑大审判官恋爱脑发作!   燕止开了口, 樊绝才终于分出点眼神看了旁边一眼, 然后转回头,放过了白渊和玄螭。   “白渊,玄螭。”樊绝笑着念了一遍二人的名字,“你们蛟蛇一族起名还真不讲究。早该想到的, 白渊是一条银蛟,玄螭则是一条黑蛟。”   玄鳞举手:“我也是!”   樊绝睨他一眼。   玄鳞默默缩回手:“咳,王上您继续。”   “不过也挺有意思,二位的心气也很傲,认不下我这个王。认不认得下倒是无所谓,不过……”樊绝弯了下眼,明明在笑,一双红眸里却透露着一种说不出的危险,“敢利用我,甚至动我的东西,那就不太妙了。”   燕止偏过头,若有所思地望了樊绝一眼。   玄鳞小声问王一狲:“我大哥动王上什么东西了?”   王一狲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王上……应该骂的是白渊吧?”   那白渊又动了樊绝什么东西?不应该啊,白渊不是冲着大审判官来的吗?   王一狲和玄鳞的大脑宕机了。   洛星野十分鄙夷地看了二位一眼:这俩还是樊绝的手下呢!还不如他了解樊绝,很明显是大魔头占有欲大爆发,把燕大人当成自己的占有物了呗!   “没必要说这些废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玄螭顶着脑袋上的大包,脸色阴沉地开口,“是我棋差一招,怎么也没想到……”   没想到燕止居然会出手替樊绝挡天劫。   “燕止。”玄螭抬起头,把目光移向大审判官:“你现在这一出是什么意思?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当初不是你封印了樊绝?又或者说,不是你杀了樊绝?”   樊绝放在桌上的手指一顿。   玄鳞咽了口口水。   燕止没说话,只是偏过头来看着樊绝。   “嗤,以为我会上你的当?”樊绝和燕止对视了一会儿,又重新将目光落向地上的玄螭,“以为我没看过你的记忆?拿瓶下了毒的灵液,伪造成大审判官送我的是吧?想离间我们?”   玄鳞怔在原地,张了张唇:“王上,您知道了?”   当初他便是因此和玄螭彻底决裂。   “你还是当真是一点儿都不记得了,那瓶灵液如何能致你于死地?不过是限制你的一点法力而已,”玄螭继续道,“分明是燕止引你去了引雷谷,我当初还以为燕止是想借雷劫牵制你,借机将你封印。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分明是燕止和天道合作,用一场滔天的雷劫将你劈得魂飞魄散!”   玄螭话里的信息太多。   樊绝先是愣了下,紧接着便立刻思索起来。   难怪他的神魂会出问题,难怪他面对雷劫时会那么不安。   也难怪玄螭会布下这场陷阱来引他入瓮。   所以一千年前,他并不是被封印,而是……死了吗?   樊绝的红眸动了动,然后转头望向燕止。   燕止似乎也有一瞬间的无措,然后紧接着便垂下眸不再看樊绝,却不知不觉间握紧了手中的剑,   “你想杀我?”樊绝看着燕止的神情,最后只问了这一个问题。   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冷了下来,之后便是长久的沉默。   好半晌,燕止终于开了口:“我没想害过你,樊绝。”   樊绝眯了眯眼,看着燕止。大审判官依旧没看他,放在别人身上的话,大概看起来真的很像心虚。但是燕止……   樊绝的盯了一会儿燕止的表情,然后移开,又扫了一眼燕止颈间的红痕。   自己的老婆还能不信吗?   樊绝唇角扬了扬,又重新靠回了椅背:“你们的猜测而已,凭什么认为燕止是故意引我过去的?”   或许是天道利用了燕止。   “王上!”玄鳞恨铁不成钢地喊道,“您别再相信他了!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他一直就是这样,博取您的信任……”   “闭嘴,”樊绝瞥了一眼玄鳞,“我怎么记得你被自己大哥忽悠了,给我送了瓶毒药?那你觉得,我该不该信你?”   “王上!”玄鳞一个激灵,连忙解释,“我冤枉啊!我都和大哥断绝关系了,肯定……”   “得了别双标了,”洛星野立刻替燕止说话,“再说了燕大人对樊绝好不好,人自己看得出来,你就别捣乱了!”   小情侣的事,外人掺和进去干什么?樊绝的手下能不能有点眼力劲儿?   “哼,你不信也罢,”玄螭冷笑道,“只是将来有一天,如果你又死在他的手上,那可能就没有再一次的好运重生了。”   “轮不到你指手划脚。”樊绝抬起腿,靴子毫不留情地踩在了玄螭身上,他俯下身,欣赏着玄螭拖动龙身奋力挣扎的样子,“我现在比较想知道,和你合作布下这个计划的人是谁?”   “呸,你要我说就说,那岂不是……”   于是樊绝脚上的力道更重了:“我有一百种方法得到消息,不过下次摄魂的时候,我就不会让你的意识海再这么完好无损了。”   眼见玄螭的龙脑袋几乎被踩扁,玄鳞终于忍不住了:“你快说啊,死要面子活受罪!”   或许是玄鳞声音里带了点哭腔的原因,玄螭顿了顿,呸出口血沫:“我也不过是与人交易而已,哪里知道这么多……”   樊绝盯了玄螭一会儿,缓缓松了脚。   “大概十多年前,我被雷劫逼得四处逃窜,直到躲到黑水潭时,一个老道主动找上门来提出和我合作,”玄螭稍微松了口气,他晃了晃脑袋上的灰尘,重新抬起头来,把那段记忆一五一十地交代了出来,“其实我还挺奇怪的,因为我能非常明显地感受到,他只是一个单纯的人类,最多是一个人修而已。以他的寿命,不应该会知晓千年前的秘密,而且他的实力非常强大……”   “人类,”樊绝反复咀嚼着这个字,突然看向燕止和洛星野,“叶灵悠的爷爷?”   所有人皆是一怔,突然想到了叶灵悠说的那个故事:她的爷爷曾经以镇压过一条魔蛟,之后便以魔蛟的蛟筋和镇魔石做了一条吊坠送给了孙女。   “不是吧?她爷爷不是镇魔除妖的高人吗?”洛星野感觉自己的世界观要崩塌了,“怎么会……”   樊绝看向玄螭:“当初是你入了叶灵悠的梦,是吗?”   “是。”玄螭直接承认道,“那根本就不是什么蛟筋,那老道十多年前问我要了一根蛟须,凭此媒介,我就能入叶灵悠的梦。之后一切都是按照他的吩咐……”   樊绝笑了一声,看向燕止:“这么看来,从我的苏醒,到遇到的那些任务,似乎都是某个人为我们布的一场局啊。”   洛星野:“我去,那也太可怕了吧……”   这个人不仅知道许多秘密,而且实力非常强大,布下的禁言咒甚至可以对付樊绝的摄魂。   而他,只是一个人类而已。   “不止一个人,”燕止突然开口道,“控制壁虎精、利用木偶精、咒鸦精的人与这道士并非同一人。”   之前遇到的那几位黑袍人远没有这老道布局和筹谋缜密。   曾经他们以为有一股势力在对付异管局。   但樊绝现在有了新的观点。   “特地来对付我的吗?真有意思,”樊绝笑着开口,“我惹的人很多吗?”   其他人齐齐沉默了:“……”   “……好像是有点多,”樊绝耸了下肩,“不过人类的话,寿数不过须臾而已。我沉睡了几近千年,能与他有什么瓜葛?”   玄鳞搭腔:“或许他就是看中了王上您的力量!您看大哥不就是嫉妒您嫉妒得不行,所以对您恩将仇报……”   玄螭:“……”玄鳞对自己大哥是真一点不留情啊……   樊绝眯了眯眼,对这个答案不可置否。   只有燕止偏过头,垂下了眸掩去了眼里的思索:   或许这个人要针对的并不是樊绝,还有他,还有更多的人,甚至是……   天道。   所有的布局并非是一定要致樊绝于死地。但他一直在引导樊绝失控甚至出手伤人。   而这次雷劫,虽然燕止保护了樊绝,但天道也一定会察觉到他为了救樊绝干涉了玄螭的因果。   那股势力或许知道他和天道的赌约。   但这是一个,他绝对不能够告诉樊绝的秘密。 第80章   能套出来的信息就这么多, 按照规定,他们要把人都交给异管局来处理。   “我会联系异管局再找叶灵悠一趟,看看能不能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洛星野从怀里掏出一个葫芦, 朝向玄螭,“至于你, 就好好待在葫芦里面, 等候异管局发落吧。”   “啧,”樊绝探过头, 轻笑道,“挺出息,真龙都敢出手了。不过你确定一个葫芦能镇得住他?”   “这可是我的收妖法宝……咳,”洛星野话锋一转,很是谄媚道, “要不魔头大人您来出手?”   樊绝唇角扬了扬,下一秒, 葫芦上便缠绕上了一股黑色的魔气。葫芦被这股魔气托举着浮在空中, 释放法力直接将地上黑色的蛟龙收了进去。   收服完毕。樊绝随手抛出一枚黑色的石子,稳稳当当地堵在了葫芦口上。   “施了法力加固,”樊绝说,“只要你不手欠打开葫芦, 他出不去。”   “好嘞!”洛星野如获至宝,兴高采烈地葫芦揣在兜里, “放心吧, 这么蠢的事我干不出来,保证完成任务。”   樊绝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眼洛星野,转头望向地上另一条银蛟:“他怎么解决?”   “压送回去,”燕止开口, “异管局会处置。”   洛星野挠了挠头:“可我只带了一个葫芦啊……”   鬼知道会突然窜出一个白渊搅浑水。   樊绝眯了眯眼,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地上晕晕乎乎的白色充电线。   ……   五分钟后,变回人形的白渊被五花大绑着半吊在了空中。   “没有葫芦,就用更原始的手段。”樊绝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嘲讽地看向被倒吊着的白马褂,“听说你看我很不爽,怎么?现在做阶下囚的滋味怎么样?”   “……”洛星野严重怀疑樊绝是公报私仇,“那什么,我先去写任务报告了,大魔头您继续。”   别打死了就成。   白哥你说你,惹谁不好,非要惹这个睚眦必报的魔头。   玄鳞看着洛星野揣着葫芦走了,忍不住拉着王一狲跟了上去。   屋内顿时便只剩下了三人。   白渊咬着牙看向樊绝。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樊绝对他的不爽和敌意,甚至比想杀了樊绝的玄螭还多。   就因为他之前出言不逊?   “我犯了事,自有异管局处置,与你何干?”白渊色厉内荏道,“一个魔头就别管得太宽了……”   “管得太宽?”樊绝冷笑一声,“你动了我的东西,我想杀你,谁也拦不住我。”   “我动你什么东西了!”白渊忍不住高声道,“你仍在刑期还想乱开杀戒?你以为燕大人会放过你……”   “白渊,闭嘴。”燕止突然开口。   白渊愣了愣,偏头望向燕止:“燕大人……”   老婆先喊白渊的名字,樊绝顿时心情便不爽起来,他抬手握住白渊的天灵盖,生生把白渊望向燕止的头扭了回来:“想死直说。”   燕止揉了下眉心。   白渊罪孽确实到不了必死的程度,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樊绝……   燕止如果现在阻止樊绝,樊绝估计会吃飞醋吃到晚上直接蹦下床,趁人不注意把白渊给杀了。   “樊绝,放手,”燕止顿了顿,试着开口?充道,“我不喜欢你的手碰他。”   樊绝一愣,然后就像想到什么似的勾了下唇,十分乖巧地松了手,站回了燕止旁边。   燕止:“……”算是保住白渊的天灵盖了。   大审判官还从来没想过,他居然要靠这种迂回的方法保人性命。   可惜白渊一点儿不上道,见樊绝松了手,只觉得大魔头忌惮大审判官,他重新转过头,看向燕止:“我知道,你还是顾念我们之间的情谊……”   燕止:“……”他怎么不知道他和白渊之间还有这种东西?   眼见樊绝刚扬起来的唇角又垮了下去,白渊仍然无知无觉地继续开口:“我本就不想伤你性命……但仙途渺茫,我才出此下策。如今神族凋敝,一旦我化龙成功,你我便是天地之间唯二的神,难道对你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   天地之间唯二的神。双宿双飞天造地设是吧。   樊绝喉咙里溢出一声冷笑,手心缓缓凝聚魔气。   燕止瞥见樊绝的手:“……”   “我本来只是想获得您的垂青,如果这样我就不用伤害任何人,但是……”白渊苦笑一声,哀怨地看着燕止,“高高在上的神,大概永远不可能看得上一只妖,又或者说,您大概看不上任何人。所以我只能靠自己……取走您的心头血虽会让您身受重创。但我化龙成功之后,愿意花千百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待奉您来弥补我的过错……”   陪伴燕止千百年是吗?   樊绝的眼神彻底冷下来,他连演都懒得再演,直接扬起手,凝聚强大魔气的一掌毫不留情地击向白渊!   白渊还在诉说着自己的苦衷,突然便本能的感觉到一股悚然的寒意,他顿了顿抬头,顿时便汗毛乍起!   眼见樊绝那一掌离他的天灵盖不过半寸,白渊喉咙紧缩,内心浮现出濒死的绝望。   千钧一发一际,站在樊绝旁边的燕止突然出手,握住了樊绝的手腕。   豆大的汗珠从白渊额角落了下来,他声音发颤,感激地望向燕止:“我就知道您不忍心……”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樊绝的脸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浓厚的魔气环绕着他的整个手臂,甚至缠上了燕止握住他的手。   樊绝在逼燕止放手。   但大审判官半点没有放手的意思,他任樊绝的魔气一步步从手臂蔓延到了自己的颈间,反而将目光落在了白渊身上:“有一点你说错了。”   白渊一脸迷茫地看着燕止。   什么说错了?   燕止收回目光,看向樊绝:“我看得上的人确实很少,几千年来也只有一个而已。”   樊绝和白渊俱是一愣。   但也就在这愣神的一瞬间,燕止突然用仍然萦绕着魔气的那只手一把揪住了樊绝的领子,将他扯了过来。   白渊看着大审判官当着他的面,主动吻向了世界上最恶的大魔头。   半吊在空中的银蛟彻底懵了。   ……   当然,懵的不止白渊一个,樊绝被大审判官吻住的一瞬间直接僵在了原地,甚至连他身上本该不断扩散的魔气也在刹那间静止了。   于是燕止咬了下某位懵掉的大魔头的唇瓣。   下一秒,刚刚静止的魔气又重新窜动起来,十分不稳定地忽上忽下起伏了好几次,最后被樊绝一点不剩地收了回去,确保它不会伤到任何人。   樊绝像是随着被收回去的魔气回了神,他垂下眸,十分乖巧地和大审判官接起吻来。   燕止这个吻吻得激烈,樊绝没夺过主动权,他便主动加深了这个吻,步步紧逼吻过去。   燕止往前走,樊绝便退了两步。   但大审判官似乎对樊绝的后退不太满意,于是咬住樊绝的唇,舌尖直接探进樊绝的口腔。   樊绝被燕止难得的热情吓了一跳,下意识便退了一步,紧接着他的脚就绊到了后面的凳子脚,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接摔进了椅子。   吻被迫中止。   樊绝抬起头,看着燕止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刚要开口:“燕……”   燕止直接半跪上来,俯下身,再次吻住了樊绝的唇。   白渊下巴已经掉完了。   ……   不知道过了多久,结束这个吻的时候,樊绝还是把燕止揽在了他的怀里,分外乖巧地吻了一下大审判官的额心:“老婆。”   燕止半跪在樊绝身上,颊间的潮红还未褪去,他撩了撩眼皮,看了眼樊绝。   吻明明是他主动的,但最后樊绝还是掌握了局面,把他吻得喘不过气来。   樊绝似乎在接吻这方面很有天赋。   “还吃醋吗?”燕止抬起头,轻飘飘问了一句。   樊绝继续乖巧回答:“不吃了。”   燕止又问:“白渊和我有关系吗?”   樊绝乖巧摇头:“没关系。”   “还想杀他吗?”   樊绝从善如流:“老婆想怎么处置怎么处置。”   于是燕止从樊绝身上起身,转头重新走到白渊面前:“你还有想说的吗?”   白渊已经从懵逼中缓过神来,此时眼中的情绪看起来复杂极了,面色也惨白得跟一张纸一样,好半天,他才缓缓开口:“难怪……难怪之前……”   之前所有的不对劲都在一刻间有了解释。   难怪燕止一开始对樊绝就不一样。   他也终于知道他在哪里惹了樊绝。   “只是我不明白,”白渊执怮地开口,“比起我来,樊绝他甚至一辈子没有成神的机会,永永远远只是一个低贱的魔。你为什么会……”   燕止皱了下眉,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小妖怪总会觉得妖魔生来便卑贱,甚至为了成神误入歧途。力量来源不同而已,哪里来的高低贵贱之分?   不过不重要了。   “他不低贱。”燕止说。   “那你喜欢他什么?”白渊还是不明白,“就因为他的力量强大吗?”   毕竟樊绝应该是除了燕止以外,天地间最强大的存在了。燕止因为这个喜欢他也不意外。   樊绝现在一点也不嫉妒白渊了。老婆为了安慰他,都愿意在白渊面前公开了。   他当然要表现一下自己的大度。   于是他也撑着头,十分期待地盯着大审判官,其实他也很想知道,大审判官到底喜欢他什么?   燕止也顿了顿,似乎思考了一瞬间。   他喜欢樊绝肯定不是因为他的力量。除此以外……   燕止似乎也找不到理由了。   于是过了好半天,他才不确定地开口:“可能是,他帅吧?” 第81章   白渊最终由樊绝五花大绑起来, 施了个封印,吊进了杂物间里。   回去的路上,樊绝肉眼可见地十分高兴。   燕止抬眼看了樊绝的表情一会儿, 没说什么,眼底的细碎金光莫名带了点柔和的味道。   客房到了, 大审判官推开了房间门。   门甚至才刚被缓缓推开一个缝, 樊绝就施了力道把门撑开,另一只手一把拉住燕止的手腕, 将大审判官一把拽了进去。   “砰”的一声,门被迅速关上。   吃完饭刚好上楼梯的洛星野几人恰好看到这一幕:“……”   王一狲眨了眨眼:“王上这是要……”   “肯定是要秋后算账!马上就要打起来了!”玄鳞已经开始为王上加油打气,“王上终于识破他的真面目了,要把他狠狠地……”   王一狲一听,立刻撸起了袖子:“我……我去帮王上……”   说完玄鳞和王一狲就要过去动手, 然后一齐被洛星野扯住了后领。   二人懵逼转头。   “去什么去啊?”洛星野白了他们几眼,“咳……你们没听说过神仙打架, 凡人遭殃啊?过去不就当炮灰?再说了就你们这点三脚猫功夫, 缺你们那点伤害吗?说不定到时候大魔头还要分心保护你们……”   王一狲瞪圆眼:“好像有道理……”   玄鳞犹豫:“说是这么说,但……”   “砰——”的一声,樊绝和燕止的房里传来一道碰撞声。   “王上!”玄鳞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看向洛星野:“你是燕止的手下, 当然想阻止我们……”   “行了行了,大魔头和燕大人打起架来, 动静大一点不是很正常吗?”洛星野一手一个揽住他们的肩, 把两只妖怪往回带,“我们看好玄螭,不给他们添乱就好了……”   于是玄鳞和王一狲一步三回头,最后还是洛星野拉回了房间。   ……   一墙之隔。   大审判官被压在床上, 轻轻喘着气的唇瓣已经变得红润而湿艳,刚才燕止是怎么吻樊绝的,樊绝便加倍还了回去。他强行把大审判官的手按在头上,把燕止吻了个够。   樊绝抬起身,居高临下地垂眸看了燕止一会儿,然后伸手,用拇指一点点抚去了燕止唇瓣上的湿润。失去了那点湿意,薄唇似乎又变得重新冷淡起来:“这样看着才好,才像我们正直冷漠的大审判官。”   “是吗?”燕止抬起眼,直视樊绝,“如果你不掀我的衬衫的话,大概会更像一点。”   樊绝透过衬衫摸燕止腹肌的手一顿,然后又突然握了下燕止的腰窝,成功看见大审判官敏感地颤了一下:“我觉得不行,真正的大审判官怎么能被人一摸就颤?”   “被人突然摸一下谁都会动。”   “我不会,”樊绝勾起唇,眼里藏着狡黠,轻声道,“大审判官要不要试试?”   他本意是想逗燕止一下,却没想到了燕止撩了撩眼皮,居然开口答应了。   “可以试试。”燕止说,“你自己把衣服掀起来。”   樊绝愣了一下。   好半天,他低头笑了一声,然后一只手握住燕止的腰,把他捞了起来,另一只手揪住自己的衣摆,主动掀了上去:“好啊,大审判官想怎么摸怎么摸。”   燕止垂下眸看过去。   不得不说,他和白渊说樊绝长得帅一点也不夸张。某只大魔头不光一张脸赏心悦目蛊惑人心,身材也好得夸张,宽肩窄腰,腹肌分明,人鱼线沿着紧实的肌肉一路落进裤缝,那么地恰好,让人忍不住遐想连篇。   就仿佛上帝精心雕刻的艺术品一样。   这么来说,天道至少在这一方面没有亏待樊绝。   燕止的指尖触上去。   大概是因为大审判官戴着黑色手套的缘故,樊绝觉得腹肌上的触感凉凉的,还有点光滑,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令樊绝忍不住将精神全部集中在了这一点。   燕止顿了顿,他能明显感觉到樊绝的肌肉紧绷了起来。于是大审判官十分善良地移开手,转而去摩挲樊绝的人鱼线。   樊绝垂着眼,眼神意味不名地盯着大审判官的那双黑色手套在他身上游移。   人鱼线再往下就被布料遮住了,大审判官的指尖在布料和肌肉的交接处顿了下,然后突然弯了弯,勾了下樊绝的裤缝便要摸下去。   “!”樊绝一个机灵躲开燕止的手,差点直接蹦了起来,“你……”   燕止的手落了空,却只是两指一顿然后移开,看起来却并没有多在意,他抬起眸看向樊绝,眼里藏了点揶揄:“不是不会动吗?”   樊绝强烈抗议,表示不服:“不是摸腹肌吗?你再往下都到……”   “有吗?”燕止故意道,“我记得你只说了摸,似乎没说摸哪儿?”   樊绝看着燕止带着点促狭的表情,突然凑过去,盯着燕止的眼睛看了一会儿:“你在捉弄我?”   燕止也凑近,亲了下樊绝的唇:“怎么会?”   樊绝只是眯了眯眼,继续盯着燕止:大审判官变坏了。   “你要是再往下摸,那我也……”   樊绝心想,他要把大审判官酱酱酿酿不可描述……(哗——)   眼见樊绝伸出手,都准备去解拉链了,某位大审判官似乎也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樊绝突然瞥到了被裤腰遮住一半的艳红色魔纹。   “……”樊绝默默收回了手。   明明已经过了两天,魔纹颜色怎么还这么艳?   魔纹不消退的原因只有一种——那就是这是个永久的魔纹。   也就是说他真的……了!   那燕止不会真的怀吧!   都知道怀的前期不能再弄!他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伤害燕止!   不对,那之前那么强大的天雷,燕止怀的小小绝不会变成碳烤的了吧?   樊绝一瞬间裂开了。   面前的燕止只是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樊绝:他都这么逗樊绝了,樊绝也不……做那种事吗?   这么快就对他没兴趣了?   虽然天魔混沌愉悦,只对新鲜事物感兴趣的本性如此,但燕止……还是很难一点儿也不在乎。   他抬起眼,看了樊绝一会儿,然后吻了下樊绝的脸,破天荒地主动道:“不做吗?樊绝。”   樊绝有些愣地捂了下脸。   老婆主动亲他,还问他……   但是……   樊绝用尽全力克制自己,一把推开燕止,然后把燕止按倒在床上,又起被子滚了两圈,把大审判官市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才一脸冷静地走向了旁边的沙发:“不了,你睡吧,才帮我挡了天劫……要好好休息。”   燕止坐在床上,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在盘腿坐在沙发上的樊绝,半晌道:“或许不需要休息,樊绝。”   居然又挽留了一次樊绝。   樊绝喉结动了动,沉默良久,最后索性假装听不见,直接转过了身。   他要对碳烤小小绝负责。   室内静了下来。   ……   今晚的月光似乎带了点凉意,穿透漆黑的夜幕,一点点洒落到屋内。   借着这点稀薄的月光,一条黑色的小蛇缓缓攀下床,再一路蜿蜒着上前,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洛星野的床边。   玄鳞沿着床柱往上爬了一点儿,然后再小心翼翼地探了探头,偷偷往洛星野床上看过去:洛星野正打着呼噜会周公,他没盖被子,就穿了件薄薄的t恤。   所以从玄鳞的角度便刚好能够直接看到他的下半身:洛星野腰间没系那个葫芦。   莫非放在床头?   玄鳞悄悄吐了下信子,继续往前爬去。   玄鳞并非草木,做不到彻底无心无情,他知道玄螭这一去难逃一死,实在是不忍心……   他辗转反侧了一整晚,最终还是偷偷溜了过来。   “只是再见大哥一面,再见大哥一面……”玄鳞想,如果能争取到一点儿机会……   他知道玄螭还有什么没交代的东西,如果他能问出来,说不定玄螭能算个戴罪立功,至少保住一条性命。   玄鳞爬到床头,悄悄把脑袋伸了出去。   洛星野的枕头底下似乎有点鼓。   玄鳞咬牙,继续悄无声息地凑近……   打开葫芦,他真的拦得住大哥逃跑吗?如果玄螭以后继续为非作歹……   玄鳞的身形顿了顿,突然犹豫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的私心,甚至无数次想过玄螭自己溜走……   正当玄鳞犹豫不决的时候,床上洛星野的呼噜声突然停止了。   玄鳞整条蛇吓得一抖,连忙藏了起来。   这小道士不应该睡死了吗?难道是他动静太大,把人吵醒了……   玄鳞悄悄探出一只眼睛。   只见洛星野环顾了四周一圈,目光先是落在了熟睡的王一狲身上,接着又望向了玄鳞的床铺。   玄鳞心底暗暗紧张起来。   以防意外,他刚刚动身之前在床上摆了几个枕头,再用被子盖住,乍一望过去,就像是有人一样,但若是细看……   好在洛星野的目光只是在玄鳞床上停留了几秒,然后便移了开来。他转过身,掀开枕头,里面赫然放着一只胖葫芦。   洛星野盯了葫芦好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拿起了它,再悄声下了床,脚步极轻地走向门口。   玄鳞听到了极弱的一下门栓被打开的声音。   这么晚了,洛星野带着葫芦出去干什么?   玄鳞觉得不对劲,他想了一会儿,还是咬了咬了牙,跟了出去。   ……   外面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玄鳞小心翼翼地攀在地上,一路沿着洛星野的气息追到了一片野丛。   洛星野来这里干什么?   他顶开几根草枝,探头看过去。   洛星野正站在一棵古树下昏暗的空地里,他的头低垂着,教人看不分明表情。   他看了一会儿手里的葫芦,良久突然伸手,握住了葫芦口上的石子。   玄鳞立马明白过来:洛星野这是要放走玄螭!   怎么回事?这小道士不是异管局的人吗?怎么会向着玄螭?是有什么别的目的?还是说一切都只是燕止的阴谋,就是为了故意对付王上?   玄螭被抓之后,他无数次幻想玄螭因为什么成功逃走……放走大哥,对他自己来说应该是好事才对。   但是……玄螭犯下的那些杀孽……   如果玄螭以后再去害人,再去害王上……   他该怎么办?   来不及了!眼见着洛星野倾倒葫芦,就要拿掉葫芦上的石子……   草丛突然哗啦啦响了两声,紧着着,一条黑色的小蛇猛地飞得出来,他吐着信子,一边做出攻击的姿态一边大喊:“洛星野,你要干什么?”   洛星野听到动静,正要正要动作的手一顿。   他抬起头来,阴测测地看向飞来的小蛇,突然凉凉地笑了一声。 第82章   夜悄然褪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秋木与林叶,细碎地打在草丛里。   两双长靴踏过了这片草丛。   樊绝随意折下一枝挡住前路的枯枝,然后转身, 难得绅士地让大审判官先过。   燕止却半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径直往前走去。   樊绝挑了下眉:他到底哪里惹到了大审判官?从今天开始一直是这幅不冷不淡的样子。   他反复思索了半天, 也没找到答案。是因为昨天没和燕止睡吗?但大审判官显然不是重欲的人, 不应该会因为这件事……   啧,不会是因为樊绝的举动猜到自己可能怀了, 所以生气吧?   毕竟大审判官似乎不喜欢小小绝或者小小止来着。   这件事确实是他做得不对。   樊绝偷偷垂下了头。   谁知道人类的这种道具这么脆弱!   本来他想带燕止先回去看医生来着,但一觉醒来,洛星野和玄鳞又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樊绝不得不推迟计划,跟着大审判官出来找人。   “嘎吱”一声, 大审判官踩断了地上的枯枝。   “你要不要先休息?”樊绝体贴地开口,“洛星野和玄鳞应该不会跑太远, 我帮你去找。”   燕止的脚步顿了一下, 然后继续往前走:“不必。”   “你不相信我吗?”   “没有,”燕止因为这句话偏了下头,“洛星野身上带着玄螭,我担心会出什么事。”   老婆还是愿意和他说话的嘛。   樊绝眯了眯眼, 心情顿时变得不错了一点。   “说不定是他和玄鳞互相看不顺眼,打起来了。”樊绝顿了顿, 又道, “也有可能是玄鳞想偷偷放走玄螭。”   燕止有些讶异地瞥了樊绝一眼:“你知道?”   “啧,人心……哦不,妖心嘛,最有意思的东西, ”樊绝饶有兴致地道,“从那小子的眼神就看出来了,他舍不得他大哥死。”   所以樊绝施的封印也足够强大,一般妖类根本近不了洛星野的身,如果玄鳞敢碰葫芦……被法力劈直了正好做烧烤。   樊绝扒开前面的杂草:“所以你也不用担心,只要洛星野自己不……”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   洛星野和玄鳞就在杂草后的空地上,两人皆瘫倒在地,一副昏迷不醒的模样。一只已经被打开的葫芦翻倒在地上,显然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樊绝皱了下眉,迅速走过去,摇了摇蜷缩成一团的黑色小蛇。   玄鳞半点反应都没有。   樊绝的脸色沉了下来,施了法力探知小蛇的情况。   玄螭被打了七寸。   筋脉皆断,丹田俱损,留得一条性命都已是万幸。   樊绝冷着脸查看玄鳞的伤势,他身上受伤的痕迹再明显不过——是符咒燎烧与桃木剑劈砍的痕迹。   樊绝转身,冷眼看着另一旁的洛星野。   燕止正在探他的鼻息。   接收到樊绝的目光,燕止只是顿了一下,然后握住樊绝的手腕,轻声道:“别冲动,樊绝。先救他们,再问情况。”   樊绝把目光投向燕止的眸。   那双金眸里一点点潋出亮光。   与此同时,洛星野和玄鳞被金色的光芒包裹起来,金光流动着,一点点温养着二人的躯体和识海。   突然,樊绝看见燕止整个人晃了一下,他顿了一秒,然后立刻搂住燕止:“你……”   燕止挥开了樊绝的手,轻声道:“在外面。”   樊绝愣了愣,看了一眼自己空落落的手。   “这几天法力消耗比较多而已,不必担心。”燕止站稳了身形,似乎又变成了那副无坚不摧的样子,流动的金光似乎也更璀璨了一点儿。   樊绝的眸里倒映着这片金色。   他大概……知道世人为什么会讨厌魔了。   他的力量只能无休止地破坏,除此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就像此时此刻,他根本半点帮不上忙,只能让燕止消耗已经所剩无几的灵力。   难怪大审判官不想和他公开。   千年来永远自信而恣意的大魔头在这一刻突然尝到了像泡泡一般密密麻麻从心里泛起的酸涩。   这种情绪……他不会是在自卑吧?樊绝错愕地想。   ……   不知道过了多久,金光终于渐渐散开,被法力托举着的两人也缓缓落在了地上。   “洛星野没有大碍,”燕止说完又将目光落向地上黑色的小蛇,“玄鳞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   燕止沉默了片刻,给出了具体的时间:“他被伤了七寸,一到两年内无法自由活动。”   也就是说,玄鳞瘫痪了。   樊绝皱了下眉:下手这样狠毒……   樊绝还在思索着,地上黑色的小蛇却突然动了一下,接着眼皮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樊绝半跪下来,看向玄鳞。   “王……王上……”玄鳞一苏醒便急着向樊绝汇报情况,他艰难地开口,“洛……洛星野……他要……放走玄螭……属下没能……阻……阻……”   “知道了,”樊绝打断小蛇,他施了个法力罩,将玄鳞护在里面,接着一只手里凝聚起魔气,走向洛星野,“这件事我会解决。”   “樊绝。”站在洛星野旁边的燕止蹙眉开口。   洛星野也悠悠转醒了过来,似乎刚好听到了玄鳞的那番话,连忙高声道:“分明是玄鳞想要放走他大哥!”   樊绝的脚步顿了一下。   “我和玄螭并无纠葛,平白无故放走他干什么?异管局的工作不要了吗?”洛星野一边后退一边解释,“反倒是玄鳞,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他不想玄螭死。我昨天被他骗到这里,然后被偷袭,我奋力反抗,但是……”   洛星野说得有道理。这两人之中,有理由做这件事的只有玄鳞一人。   任谁听了这番话,都会选择相信洛星野,而不是一个本来就与玄螭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妖。   比如现在,燕止就挡在了洛星野身前。   樊绝冷笑了一声,继续向前:“是吗?那我怎么记得,我在葫芦上施了阵法,任何妖怪都靠近不了呢?只有身为葫芦主人的你……”   “你能保证你的阵法一定靠谱吗?”洛星野反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股隐藏的势力有多么强大,如果玄鳞为了救大哥和他们联手……”   “你在质疑我?”樊绝挑起眉,嘲讽地看向洛星野,“今天我想让你死,就没人能让你活。”   “是吗?”燕止挡在洛星野身前,他拇指轻挑,神剑便利落地出鞘,“那我呢?”   “你要拦我?樊绝看向燕止,“还是说,你要包庇他?”   “你相信你的手下,我也相信我的,”燕止的神情也终于冷了下来,“我再三警告过你,樊绝,不能伤害人类。”   樊绝嗤笑了一声,紧接着便抬起手,强大的魔气涌动,整个人朝燕止袭了过去:“我的眼里没有人类,只有,敌人!”   燕止挽剑,也毫不犹豫地劈出一道剑光,与樊绝对峙起来!   林鸟惊飞。   洛星野看着两道强大的力量碰撞在一起,垂下眼,在阴影里勾起了唇:   对,就是这样,彻底决裂,打个你死我活。   什么制衡,什么此消彼长,天道越是想什么,他便越不会让它如愿。   只要樊绝再……   他这样想着,便看见樊绝和燕止对峙的法力越来越盛,越来越强大,眼见两团法力不断膨胀,变大……   “轰——”一声,对冲点终于过载,负荷不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两道法力突然炸了开来!   “不是……”洛星野瞪大眼睛,想要转身逃跑却已经来不及……   “砰——”   洛星野被强大的法力冲击直接掀飞,撞到了一棵树上,当场晕了过去。   洛星野眉心的一点黑气也缓缓消散了。   ……   鱼大娘的店内。   燕止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紧闭着双眼的洛星野,抬起手,施了一个保护阵。然后他便拿起剑,皱着眉出了房间。   显然是要继续去找大魔头的麻烦。   门被“砰——”的一声,不客气地关上。   大审判官似乎气得不轻。   他冷着脸,转身先回了自己的房间,门被燕止带上的一瞬间,一只手便捞住了他的腰,紧接着,他便被某个人搂进了怀里。   樊绝从燕止身后紧紧抱住他,然后把脑袋放在大审判官的肩上,歪了歪头,亲了下燕止的侧颊:“戏都演完了,还不肯和我说话吗?还是你真的在生气?”   燕止偏头,垂眸看了樊绝一眼。   樊绝正歪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审判官,看起来专注又深情。   让人一点也生不起气来。   燕止在心里叹了口气。   算了。   喜新厌旧是某只魔头的天性罢了,他没必要因为这个生气。   “没有生气,”燕止任大魔头抱着他,一路走到了桌子旁,把剑放了下来,“只是在想那个人要干什么而已。”   “啊……难道不是故意想让我们反目?”樊绝若有所思地开口,“嗯……又或者说,他想故意引诱我对人类出手。”   这是樊绝从一开始遇到幕后人时就察觉到的东西。   不过樊绝并不明白,引诱他伤害人类的目的是什么?就为了让他多一点业障?被天道仇视得更深一点?   燕止看了樊绝一会儿,只道:“不管怎么样,他现在既然以为已经成功引得我们自相残杀,无论有什么目的,他都一定会想方设法回来一趟,准备渔翁得利。”   而樊绝他们,只需要准备瓮中捉鳖就好。   “也是。不过我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樊绝点了点头,又看向燕止,勾唇揶揄道,“小道士是八字不太好吗?怎么感觉一天能被上三次身?”   燕止也望向樊绝,好半点,居然缓缓点头了:“嗯。”   ……   洛星野无知无觉地躺在床上,看起来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   他做了一个,悠长的,陷在回忆里的梦。 第83章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长发的妇人撑伞走向一个拿着玩具球的男孩,她温柔地俯身,替小男孩挡住了全部的风雨:“星星宝贝, 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不回家?”   男孩也抬起头,握住妇人的手:“妈妈, 我在和朋友玩捉迷藏!”   妇人顿了顿, 然后弯了弯眼睛轻声问:“朋友?嗯……是哪位小朋友呀,要不要请他进来喝下午茶……”   “呐, 就在前面,妈妈。”男孩牵着妇人的手,往前指了指。   妇人抬眼望去,面前草地广阔而空旷,雨水滴落在青色的草叶上, 蒙蒙的雨幕中,她没有看到任何人:“……”   妇人握紧了男孩的手。   ……   公寓里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   一个男人愤怒的声音响起:“这是今年第几次了, 我说过, 他要么是精神病,要么就是中邪了!再这么下去……”   “星星没病!”女人高声道,“我说过,我已经带他检查过很多次了!或许只是我们陪伴他的时间太少了, 只要……”   “只要只要只要!”男人憋着火重复了三遍这个词,“你都已经把工作辞了, 陪他的时间还不够吗?你忘了之间遇到的那个大师说的什么了吗?洛星野就是个天煞孤星的命!他已经害你丢了工作, 还有我最近几个项目一直不顺利,一定是因为……”   “住口!”再温柔的女人也忍不住发了火,“为什么把所有错都推到一个孩子身上?就因为一个江湖骗子的几句话?如果不是这些年来你忙忙忙,家也不回几趟, 星星又怎么会这样!”   女人少有的气性让男人沉默了,半晌,男人只丢下一句:“随你怎么想,但我最近就不回家了,公司项目出了问题,我要加班解决……再说,我不想再沾上什么霉运。”   女人苦笑了一声:“随你。”   男孩捡起滚落在门角的玩具球,呆呆地听着父母的对话。   爸爸妈妈……好像因为他吵架了。   男孩愧疚地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玩具球:是他太不听话了吗?还是因为……   身后他的“玩伴”在朝他招手。   洛星野想到爸爸刚才说的话,于是丢掉了玩具球,假装没看到“玩伴”的动作。   以后都装作看不见就好了。   这样爸爸妈妈就不会生气了。   晚上再去找妈妈道歉,小男孩单纯地想着。   所以也就没有看见“玩伴”逐渐冷下来的眼神。   柔和的月光洒进了公寓。   女人打开了一本厚厚的故事书,翻到了尾页:这本故事书马上就要给星星讲完了,只差明天最后一个故事……   虚掩着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女人放下了故事书,看着门口不久前才刚被哄睡的男孩:“星星?怎么没睡?”   洛星野没回答,只是缓缓走进了女人。   “是怕黑吗?”女人掀开被子,柔和地开口,“还是要妈妈再讲一个故事呢?”   男孩已经站定在了女人身前:“都不是。”   明明是充满稚气的声音,但不知道怎么的,却莫名给人一种阴森的感觉。   不过女人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只是俯下身,摸了摸男孩的头,哄道:“都不是啊,那星星是想要干什么呢?”   “想要……”洛星野缓缓抬起头,看向年轻的妇人,突然璀璨一笑,“你的性命!”   “啊——”   ……   “嘀嘀嘀——”   后来是救护车的声音,还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最后是爸爸扬手回来的一个巨大的巴掌……   还有什么,洛星野记不清了。   他只是站在男人不停地咒骂下,看到了从病床上醒来的妈妈望向他的眼神。   那是——恐惧。   年幼的洛星野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点。   他的妈妈,好像也讨厌他了。   就连他自己也好像要讨厌自己了。   洛星野愣愣地想。   “他八字极阴,天生便是招邪的命,损亲友,害己身。二位若想盼一个好因果,不妨让孩子随我而去,”云游的道士将浮尘轻轻放在了男孩的头上,“我看他天资不错,跟贫道学一点本领,也算是能保护自己,不受邪祟侵扰。”   “您说得对!”一旁的男人只想撇掉这个麻烦,“您赶紧把他带走,带走!”   “只是……”道士拂了拂扶尘,轻声道,“跟随我派修行,便要斩断前缘,您二位,以后恐怕不能再与他见面了。孩子,你愿意跟我走吗?”   男孩慢一步抬起头,呆呆地看了一眼道土,又转过头,望向眼里永远充满对他的爱与温柔的妈妈。   然而女人眼里此时只有让人心颤的恐惧,她甚至连洛星野的脸都不愿意看,便道:“那就拜托大师了。也算是……”   “我愿意!”洛星野高声的回答打断了女人的话,他不想再听妈妈说更多让他难过的话,于是抬头望向道士,突然跪了下来,“师父!”   道士的拂尘点在了他的鼻尖上。   洛星野离开时,也没有回头去看妈妈的表情。   从此前尘尽忘,洛星野,只是茅山派第九十九传人。   再也不会伤害到他的至亲之人。   十年后。   师父再度云游而去,而洛星野则揣着一袋符咒,扛着一柄桃木剑,按师父的指引来到了异管局。   斩魔除祟,荡尽妖邪。不求功德,但求——偿还罪孽。   ……   雨又大了。   豆大的雨珠穿越雾霭,哗啦啦地打在林叶之间,又落入深黑的潭水,潋起一层又一层的波纹。   挡不住的风雨从木窗洒进了屋内,又飘向了沉睡的床上人。   一滴雨珠落在了洛星野的鼻尖之上。   带着剑茧的手触到了鼻尖,抹去了那点湿润。   洛星野睁开了眼睛。   他缓缓抬起身,然后低头摩挲掉了指上的湿润。   眉心的黑气再次浮现出来。他抬起头,环顾了四周一眼,又将目光落在眼前金色的屏罩上。   这是燕止留下的保护罩。   洛星野在心底冷哼一声,然后念出一段咒令。黑色的咒念环绕着金色的保护罩流动着,然后在咒令结束的一瞬间,猛地撞上去!   金色的保护罩悄无声息地消散了。   不愧是首领教的法咒。洛星野轻笑着下了床,伸了个懒腰。   虽然出了不少差池,但好在仍勉强算是在首领的计划之中。   燕止替樊绝挡了雷劫,触犯了因果。再加上他和樊绝的关系,天道不可能不起疑心。   只要他再引樊绝……   洛星野哼笑一声,缓缓走到了窗边:这具身体不错,根骨极佳,又是极阴之体,再方便不过了,他甚至很想一直住在里面。   可怜的小道士,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一生都在首领的算计中。   不过没关系,反正他大概很快就会成为这场计谋的耗材,也没有机会再得知真相了。   洛星野这样想着,手撑上窗檐,然后一个翻身溜了出去,逃之夭夭。   ……   另一头。   正靠着墙抱剑小憩的燕止缓缓睁开了金色的眸。   “怎么?小道士有动静了?”一只手伸过来,故意碰了碰燕止的眼睫,樊绝站在燕止面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居然能破开你的保护罩,夺舍他的妖怪挺有本事嘛……”   燕止瞥他一眼,然后立刻走出房间,“跟我走。”   樊绝很是听话地跟了上去。   燕止在洛星野的身上留了灵力,可以据此感知到洛星野的动向。   樊绝边走边若有所思地开口:“你说,我们两个内讧,他不借机动手来个渔翁得利,反而跑了出去,是想干什么?”   “比起想杀我们的……”燕止顿了顿,若有所思道,“更像是想引诱我们做什么。”   樊绝回想起之前那些幕后人干的事:“啧,按照这个人的作风,我突然怀疑一件事……你说,洛星野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被附身?”   附身一定会需要某种媒介,不可能完全凭空便能跑到一个人的身体里,更何况洛星野还是修道之人。   见燕止没有回答,樊绝又自顾自说道:“就算是极阴之体,也不可能什么鬼怪都能凭空钻进他的身体……除非很早之前就有人在他身上埋下了种子。”   如果这样的话,洛星野之前长期接触过的所有人都值得怀疑。   比如樊绝他们,再比如异管局的工作人员,如果更早一点……说不定洛星野的师父不是个什么好人,从一开始就在利用洛星野也说不定。   只是那样的话,洛星野的一生实在可悲。   “你们异管局真的没问题吗?”樊绝突兀地问了一句。   燕止的脚步一顿,瞥了樊绝一眼,又继续往前追了过去。   樊绝好脾气地耸了耸肩。   两人一路追到了缚龙村的村口,燕止却突然止住了脚步,先是往村外望了一会儿,然后又往回看了一眼。   樊绝探头:“嗯?”   “他的踪迹似乎分成了两份,”燕止蹙眉道,“一股往村外飞去了,而另一股还在村内。”   “哪一股更像他的本体?”樊绝问。   燕止闭上眼,冷静地感受了一会儿,然后往村外指了指:“本体应该往村外去了。”   “那你留在缚龙村,我去追他的本体。”樊绝道。   燕止承了天劫,又出手救了玄鳞和洛星野两人,灵力几乎耗竭尽,樊绝担心他对付本体会受伤了,索性把难办的留给了自己。   燕止点了下头,伸指点了下樊绝的眉心:刹那间樊绝便感应到了洛星野身上的那股灵力波动。   “记住,不能伤害人类,”燕止提醒樊绝,他顿了顿,然后又道,“还有,不要受伤,樊绝。”   樊绝勾唇,凑近燕止,用自己的额头点了点大审判官的额心:“好。”   说完便化作一道红光,飞远了。 第84章   缚龙村黑水潭之上。   一条魔龙盘旋在天地之间, 他朝着汹涌的潭水张开巨口,潭面便因为一股巨大的吸力汹涌澎湃起来!滔天巨浪涌起,淹没了周围的丛林和土地。   “哐——”一道剑光将几十米高的水浪拦腰斩断, 之后便扩散开来,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结界, 挡住了潮水继续洪泄下去, 淹没周围的村庄和田野。   魔龙的竖瞳看着这一幕,再次巨吼一声, 缓缓转头:   燕止正提剑站在他的身后。   “吼——”魔龙愤怒地嘶吼:“燕止小儿,竟敢伤吾弟性命!”   千年来他把玄鳞推到樊绝身边,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若他失败之后,至少不牵连玄鳞。   无论他是输是赢, 玄鳞都能安然无恙。   只是万万没想到,被称作正人君子的燕止居然会把玄鳞打成重伤!   燕止面色未变, 只是一步步提剑上前:“玄鳞非我所伤, 你不如想想,你合作的那位,故意欺骗利用你的可能性。”   “还敢狡辩!分明是我昨日亲眼所见!”巨龙愤怒地甩身,布满坚硬鳞甲的龙尾攻向燕止!   燕止利落地侧身避开这一击, 神剑的剑光劈在玄螭的尾翼上,鳞甲被劈得撬开, 层层翻落, 露出里面的血肉。   “看你能砍到何时!”   密集的攻击扑向燕止,被他一次又一次灵活地躲开,他一边闪避,一边望着巨龙的龙身思索:他们明明追踪的是附在洛星野身上的邪祟, 遇到的却是这条魔龙。   只有一种可能,那幕后之人已经探查到了自己留在他身上的追踪法力。   如此一来,他就可以把追踪之力分成两半,然后……   故意引樊绝和燕止分开!   燕止迅速明白了过来:樊绝有危险!   “还敢分神!”玄螭张开巨口,吐出滔天魔气压向燕止!   燕止重新抬眼,持剑格挡,同样强大的金色灵力与那股黑色魔气直接对峙起来!   暂时脱不开身,燕止蹙紧了眉头想,必须想办法去提醒樊绝。   他一边以剑挡住玄螭的攻势,一边分神往四周望了一眼,突然一顿,看向躲在草丛后一条圆圆胖胖的兔狲尾巴。   紧接着那条尾巴动了动,翻了个面,一个宽宽圆圆的脑袋探了出来,兔狲精小心翼翼地抬头,刚想看看外面的状况,便直接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眼睛。   兔狲精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王一狲,”燕止的那双金眸亮起,接着兔狲精便听到了大审判官的传音,“去找樊绝,告诉他有埋伏,我随后就到。”   王一狲眼神直愣愣地呆了一下,显然被吓得不轻,但在听到“埋伏”两个字的时候,又“腾”一下蹦了起来。   说好要为王上上刀山下火海的!   他连忙点了一下兔狲脑袋,转头甩着尾巴,三步做两步用,飞快地跑了出去。   燕止分出灵力为小兔狲设了个保护罩,助他逃出这里:好在王一狲脑子不太够用,不会多想。要是玄鳞在这儿,估计还要怀疑一会儿是不是他布给樊绝的局。   兔狲的身影消失在了不远处。燕止刚要收回目光的一瞬间,身后一股巨力袭来,巨大的尾巴从身后偷袭,将他直接甩了出去。   ”哐——”燕止撞到了一颗树上,巨力使树干直接断成了两半,燕止一脚蹬出去,借力重新飞到了空中。   大审判官的唇角渗出血来。   “燕止,看来天劫的滋味很好受啊,还能一心多用,灵力还够吗?不够的话……”玄螭语气中先是带着嘲讽,然后又渐渐沉了下来,直到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突然怒吼一声,周身黑色的魔气成倍增长,几乎让天地变了色,裹挟着黑色魔气的潭水翻涌而起,以排山倒海之势攻向燕止:   “那就受死吧!”   “不知悔改。”燕止半分不惧,额间的神纹终于浮现出来,金眸里泛出的流光在昏黑的世界里显得更加璀璨,完全被灵力笼罩的神剑上爆发出震撼天地的灵力!   地动山摇。   ……   另一头。   一道纯粹的魔气似乎命中了什么,紧接着发出这道魔气的红色灵识落地,化作了一个英俊到摄人心魄的男人。   樊绝收回魔气,往四周看了一眼。   这附身洛星野的妖物也是奇怪,一路上不停不躲,跨越几百里的距离,径直便向A市冲了回去。   直到来到这里时,眼见樊绝终于要追上人,“洛星野”突然从兜里掏出了两张瞬移符,在被樊绝的灵力命中的一瞬间消失在了眼前。   “小道士身上带这么多瞬移符,是准备遇到危险了好跑路吗?”樊绝轻嘲地开口,然后便朝四周观察了起来。   樊绝很听燕止的话,不能对人类下手,所以刚才命中洛星野的灵力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但魔气入体,洛星野的行动会变得迟缓起来。   小道士现在一定就在附近。   樊绝缓缓抬步,边走边寻觅起洛星野的踪迹。   A市……   附近的建筑有些眼熟,樊绝似乎回到了他经常生活的地方:有当初和燕止一起共进晚餐的西餐厅;有他们进行师兄弟角色扮演的大学校园;还有燕止和他一起买衣服和情侣牙刷杯的商场。   以及……   樊绝的脚步停在了异管局前。   这座曾经燕止亲手囚禁他的地方,也是他和燕止一起完成了无数个任务的地方。   洛星野的气息就在这附近。   小道士来异管局干什么?他现在是被附身的状态,难道不怕被异管局的工作人员直接逮捕吗?   还是说……   樊绝向前走了一步。   也就在这一刹那,樊绝的靴底突然漾开一圈又一圈的符纹,紧接着符纹一层又一层扩大变亮,直接笼罩了樊绝。   樊绝顿了一下,然后便眯了眯眼,缓缓笑了起来:“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啊……怎么?还躲着干什么?不出来吗?”   樊绝的话音落下,异管局的门被缓缓打开,樊绝抬眼,看着张玺领着被扶着的洛星野和好几十个工作人员缓缓走了出来,张副局的脸色同样极为难看,他仇视地盯着樊绝,开口道:“樊绝,还不束手就擒!”   “张副局,别来无恙啊,”樊绝语带嘲弄地开口,“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这是晋升成局长了?能绕开大审判官直接来抓我了?”   “你还有脸提燕大人!”张玺指着樊绝骂道,“我们早就联系不上他了!好在洛星野前两日已用秘信告诉我,燕大人已被你重伤摄魂!我早该知道,就不能放你自由!”   “被我重伤摄魂?”樊绝嗤笑了一声,望向张玺身后的洛星野,“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洛星野被邪祟夺舍了告黑状呢?”   “住口!”张玺怒骂道,“小洛为了引你入阵,已经深受重伤,你现在还想嫁祸给他?”   洛星野应景地咳了两声,捂着心口,吐出两口血来:“大魔头,我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燕大人对你这么好……张副局……”   樊绝简直不屑和这些愚昧的人类争论,只是冷笑一声,道:“我懒得与你们这些蝼蚁多费口水,既然洛星野叫你张副局,说明你那个“副”字还没去掉,那就等燕止回来再说……”   “我们已经得到了上头的命令,”张玺索性不再遮掩,实话实说道,“你以为是我贸然动手抓你?是上头已经得到了证据,下了铁命令抓你。樊绝,那我也就不必再相信你是什么好人,不如好好在封印里面待满刑期,等改造出来再重新做人……”   “上头?”樊绝琢磨了一下这个字眼,明白了过来,张玺并非为了洛星野和燕止来抓他,而是得到了来自上级的命令,“是陆政年?还是比陆政年更高一级的存在?”   张玺看着樊绝的红眸:“那不是你需要知道的事。”   “那就不是陆政年了,”樊绝轻笑道,“比异管局局长说话还有效的人——是天道。”   最后两个字音落的时候,樊绝的声音已经完全冷了下来。   能让异管局不辨是非,笃信不疑的,只有天道无疑。   “我做错了什么?”樊绝轻飘飘地问了一句,“还是说,我让燕止做错了什么?所以才让它突然下这种命令。”   是因为,他让燕止替他扛了天劫,涉了因果吗?   樊绝忍不住想。   “这我就不知道了。”张玺看见樊绝的眼神,突然犹豫了一秒,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有一刻居然觉得樊绝也不一定……   身旁的洛星野又咳了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张玺马上坚定了信念:他会错,难道天道还会错吗?再加上洛星野带回来的消息……   “启阵!”张玺高声道。   樊绝嗤笑,无穷无尽的魔气从他的身上肆虐出来:“就凭你们?”   然而下一秒,以樊绝为中心,阵法四角突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汇聚至中心,压制住樊绝身上的魔气。   阵法四角居然是整整四颗镇魔石!   “有意思,拿我收集回来的镇魔石来对付我?”樊绝的眼神沉了下来,“人类,果然是世间最恶的生物。”   被樊绝这么一说,张玺想起这四块镇魔石的来历,也有点心虚:“废话少说!乖乖被封印……”   突然,一只又胖又圆的兔狲从角落冲了出来,在任何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时,带着自己笨拙的身体撞上了离他最近的封印一角!   “哐——”一颗镇魔石被小妖精的拼死一搏给直接撞歪,一瞬间,强大的法阵力量从缺口倾泻而出,直接掀飞了兔狲精!   王一狲被猛地砸在了墙上,然后滚了两圈掉落下来,一动也不动了。 第85章   “那妖物便是樊绝安排在异管局的叛徒王一狲!”洛星野指着晕死在地上的兔狲精高声道, “他想毁了我们的阵法!”   张玺整个人一愣:当初他是看王一狲这孩子老实,头脑也不太灵活,听说他一直找不到工作, 就干脆干排了个司机的工作给他。   王一狲也能吃苦,开得越来越好, 结果……   “你说的是真的?”   洛星野:“不信你可以问樊绝……”   “绝”字话音还未落, 洛星野整个人就被一股黑色的魔气缠绕住,拧着脖子吊了起来:“呃……救……救命……”   张玺愕然抬头, 才发现樊绝的力量已经从阵法的缺角处无休无止地窜了出来,浓厚的黑气包围了异管局所有人。   “我看你们是活腻了,上赶着来送死。”樊绝沉下眼,看着被魔气吊在空中,奋力挣扎的洛星野, 只要他稍一用力,小道士便会被他直接拧断喉骨, “我现在给你们两种选择。”   张玺看着被抓住的洛星野不敢妄动, 咬牙道:“什么选择?”   “第一,自己解开阵法,我给燕止几分面子,不杀你们。”   张玺怒道:“你休想!放了你再让你去为祸世间……”   “第二嘛, ”樊绝嗤笑一声,“把施阵的人杀了……阵法不就不攻自破了吗?不用担心我找不到施阵的人是谁, 找不到人, 我就一个一个杀到阵法消失为止。”   张玺的背上出了冷汗,让他浑身充满战栗的凉意:封魔大阵非一人能完成,他们所有人都出了力,如果樊绝真打过来……   “别听他的!”洛星野一边挣扎一边喊道, “不用管我!快去把……镇魔石归位!咳……”   樊绝毫不留情地加了力道,洛星野被那股魔气用力扼住咽喉,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若不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认他当半个朋友,樊绝便直接杀了。   被洛星野这么一提醒,张玺也终于反应了过来:对……只要把镇魔石归位,樊绝的力量泄不出来,便只能束手就擒。   但洛星野在他手里……   “别……别管我……”   张玺被洛星野这一声激得浑身一震,不再犹豫地挥手道:“一起上!把镇魔石归位!”   所有人如潮水般倾泻而出。   樊绝眯了眯眼睛,手中力道加重,下一秒,便见洛星野脑袋一歪,然后直落落地坠到地上,闭上了眼睛。   张玺浑身颤抖:洛星野……这是被樊绝拧断了脖子?   一瞬间仿佛有血液从脚底板直冲到天灵盖,张玺浑身发抖,他绝望而愤怒地看着樊绝,声嘶力竭地喊:“上!为洛星野报仇!”   带着愤怒的火焰的人群向他袭来。   “轰——”强大的魔气掀飞一个又一个人,樊绝沉眼看着这群愚蠢的人类。   燕止要保护的就是这种弱小又愚蠢的生物?   那还不如他给这些人一个痛快。   樊绝这样想着,刚才还只是掀飞这群人类的魔气便悚然涨大,刹那间便直接爆发,带着摧毁一切的力量压向张玺他们。   恐惧。   这是张玺在见到这股力量时唯一的想法,一种天然的恐惧弥漫在心间,似乎在警示着他下一秒就要被结束生命。   张玺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结果却双腿发软,直接跪了下去!   张玺张了张唇:完了……   “轰——”魔气离张玺不过一步之遥时,一股强大而璀璨的金色力量突然出现,挡在了张玺身前!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一瞬间对冲在一起,在一道巨大的声响后同时消失不见。   高马尾的男人持剑挡在了张玺身前。   “燕大人!”张玺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下意识爬了两步,恨不得去抱燕止的大腿。   燕止一手持剑,另一只手把一根类似筋类的长条随手丢在了地上,他连半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只是抬起眼,持剑一步步走向了樊绝。   樊绝在看见来人时也终于勾唇笑了:“燕止。”   “嗯。”燕止应了一声,隔着封印站定在樊绝身前,他先是垂眸看了一眼不知是死是活的洛星野,又转头看向一整片在地上倒地不起的工作人员,“樊绝,我应该说过,不可伤害人类。”   “你生气了吗?”樊绝眼里含着笑,明知故问道,“那他们伤害王一狲,伤害我怎么办?我不反抗吗?”   燕止默了一瞬,只道:“等我回来,我帮你。”   “你会永远站在我身边吗?”樊绝突然问。   燕止抬眸,望着樊绝,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樊绝忍不住笑了一声,这个笑和面对异管局其他人类时的嘲讽不同,反而带了点不属于天魔的柔和:“你看,你没办法做到,大审判官。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抓我吗?”   燕止顿了顿,看向地上:“是洛星野诬陷……”   樊绝打断了他:“他们说,是上头下了命令封印我,大审判官知道异管局的上头是谁吗?”   燕止终于蹙紧了眉。   异管局不隶属任何机构,旨在维护人间秩序,制衡妖魔,惩戒业障深重之妖。   而之所以它会有如此宗旨和特权,便是因为——它是天道授意而创立。   所以异管局的上头只有一个——天道。   樊绝观察了一会儿燕止分外严肃的表情,缓缓笑道:“看来我没猜错,大审判官。”   “为什么……”燕止垂下眸,金眸罕见迷茫地颤了颤,好半天,他才抬起头,望向那片已经暗下来了,无垠的天空。   他明明和天道立下约定,他带樊绝入世。只要樊绝入世百年内不伤害人类,不干涉因果,遵守人类的秩序和法则,天道便如约放过天魔樊绝。   他知道天道会故意设下种种困难来考验樊绝。   但樊绝一直都做得很好。   天道为什么要突然再度封印樊绝?   是因为……   燕止抬臂,看了一眼自己的手。   是因为他替樊绝挡下雷劫,涉了因果,犯了戒吗?   天道又开始怀疑他会……   都是他的错。燕止想。   “你的表情好像很难过,”樊绝轻声开口,“怎么?做不出诀择了?”   燕止几乎只是犹豫了一秒,便再度抬眸:“樊绝,你先暂时待在这里,我会去找天道重新商议。”   “暂时待在这里?”樊绝偏了偏头,朝四周的封魔大阵看了一眼,“你的意思是指,让我乖乖被他们封印?”   “我会救你出来……”   “燕止,”樊绝打断了他,“我凭什么相信你?”   四块镇魔石设下的封印,一旦成功,樊绝便几乎被永世封印。他凭什么把念想都寄托在一个一直按天道赦令行事的人身上。   不相信太正常不过了。   连燕止都这么觉得。   但百年前樊绝违抗天道的结局历历在目,燕止必须阻止樊绝,他抬起剑,看向眼前的天魔。   樊绝笑了:“看来你已经有决定了,燕止。”   燕止神情冷静地看着他。   下一秒,黑气与金光乍现,两道力量再次相撞起来!   樊绝眼眸里血河流动,看着燕止额间的神纹浮现出来。   燕止不是他的对手。   大审判官才替他扛了雷劫,又救了人,至于燕止刚刚手上的那条长筋——如果樊绝没看错的话,那是一条龙筋。   燕止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打败了玄螭。   那现在,大审判官还有多少灵力可用呢?   樊绝缓缓笑道。   眼见樊绝的魔气越来越盛,已经逐渐在阵法的缺角处撕出一个裂口,燕止的力量却节节败退起来。   樊绝不再犹豫,他勾了下唇,所有的魔气便轰然爆发,掀开了整个封印。   封印马上就要破了!   燕止几乎是当机立断,带着神力的一剑斩过去,想要逼退樊绝!   神剑克制樊绝,每一剑都能重创樊绝神魂。   只要逼退樊绝,安上最后一颗镇魔石……   樊绝下意识后退,脚步却突然一顿:从洛星野身上窜出一股黑气,居然是带着必死的决心缠住了樊绝的腿,在一瞬间阻止了他的动作。   樊绝几乎是只顿了一秒,爆发的魔气便将那团黑气直接湮灭。   但在樊绝和燕止这两位的对决之间,一秒已经够了!   金光斩过了樊绝的身体!   燕止金眸震颤起来:“樊绝!”   几乎是被剑光击中的一瞬间,樊绝感觉到了几乎撕裂一般的神魂之痛,但樊绝的身形几乎没有丝毫停顿,他不退反进,在一瞬间迅速冲破封印,一只手按住了燕止握着神剑的手,另一只手掐住了燕止的脖颈!   巨大的力道把燕止直接压到了墙上。   樊绝抬起眼,血眸冷漠而阴沉地盯着燕止。   两人都看见了彼此唇角的血迹。   “你不是我的对手,”似乎是因为受伤的原因,樊绝的嗓音有点哑,他沉下眸看着燕止:“刚刚为什么对我留手?使不出神剑,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   燕止看着樊绝的脸,一双金眸却仍然在颤,就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樊绝顿了顿。   受伤的明明是他,燕止一副被吓到的样子算什么?   总不至于是怕自己真夺了他的性命吧?   算了。   本来就是他故意引燕止出手的。   再这么打下去,他老婆都要被打坏了。   打老婆绝对不是天魔樊绝的作风。   “我不杀你。“樊绝说。   燕止愣了一瞬。   樊绝随便找了个借口:“那次……说不定你怀了小小绝,我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杀了你。”   燕止错愕地看着他。   樊绝却只是嗤了一声,松了手,看着大审判官卸了力,以剑支撑半跪在地上。好一会儿,他才转身捞起一旁半死过去的胖兔狲,化作一道红光飞远了。 第86章   没了天魔樊绝, 世界仿佛从一片喧嚣中破剥离出来,重新沉寂了下来。   张玺擦掉额间的冷汗,明明封印失败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却突然松了口气。   “快, 去看看洛星野还能不能救, 所有最好的灵草都给我砸进去!”张玺连忙挥手让人查看洛星野的伤势,自己则立刻走到燕止面前, 伸手想去扶人,“燕大人……”   燕止挥开了张玺想扶他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他的神色像结了霜一般看向围着洛星野的人群,突然走了过去。   人群纷纷给大审判官让出一条路。   燕止一把揪起地上的洛星野。   张玺长叹一口气,燕止这是要出手救洛星野了, 他连忙客气道:“燕大人,您刚才消耗了这么多的灵力……”   “啪——”的一声, 大审判官一耳光打了过去。   所有人都惊呆了。   ”还要装多久。”燕止揪着洛星野的领口, 眼神冷到就像是带了点恨意似的,见洛星野不说话,他戴着黑色手套的手顿了顿,显然是又要扇过去。   洛星野真被一个耳光打醒了, 他悠悠转醒,眼皮缓缓睁开, 目光聚焦的一瞬间, 便看见了大审判官又要落下的耳光,连忙摆手:“我我我我我……我没装啊!”   燕止冷眼看了一会儿洛星野的表情,然后突然一松手,洛星野便重新摔回了地上。   “哎呦……”洛星野一边龇牙咧嘴地摸着自己的屁股, 一边朝四周看了一眼,“哎?什么时候回A市了?我们不是还在缚龙村捉妖吗?还有你们……都围着我干嘛?”   洛星野在燕止的注视下,声音越来越小,其实他最想问的,是大审判官为什么平白无故扇他巴掌,也太不像燕大人能做出来的事了。   毕竟燕止从来不会伤害人类。   扇耳光难道不算伤害吗?!洛星野捂着脸偷偷地想。   “洛星野,你没事!”张玺三步作两步赶到洛星野身边,然后一脸紧张地打量了洛星野一圈,“我还以为你已经被樊绝拧断了脖子……”   “樊绝?”洛星野一脸莫名地看着张玺,“我最近没惹他啊……”还一直当他和燕大人的爱情保安来着。   张玺怔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真不知道?”   洛星野一脸懵地摇了摇头。   于是张玺把刚才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洛星野。   “不是?!!”洛星野“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我靠我这又是被哪个妖怪给附身了?樊绝是被冤枉的啊!最近他明明……“特别听燕大人的话来着!   张玺也愣住了。   “那天道下达的旨意是怎么回事?”他一脸茫然地抬头望向已经暗沉的天空,又转头望向一旁的燕止,想了想,又道,“燕大人,您……怎么知道洛星野没死?”   燕止没分出眼神来看他。   “……”张玺有点尴尬,连忙转移了话题,“那我们先回异管局修整,再做商讨。樊绝破开封印逃走,肯定已经恨极了我们,我们必须要尽快抓到他,以免他伤害普通人……”   “樊绝不会伤害人类,”燕止突然开口,他看向洛星野,“洛星野也是人类。”   张玺和洛星野皆是一愣。   好几秒过去,张玺才反应过来——燕止这是在回答他刚才的问题。   可燕大人为什么会这么笃定樊绝不会害人?   于是张玺摇了摇头,客观分析道:“以天魔樊绝的秉性……”   洛星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使了个眼神给张玺:“你别说了。”   张玺一怔,随着洛星野的眼神看过去,便看见了大审判官正抬头望着辽阔而无际的天空,那双金眸里除了倒映出苍茫的夜色以外,还有说不清的其他复杂的东西。   那种东西,居然像是恨。   燕止恨天道?简直是无稽之谈,大审判官是天道授意的执行者,是最接近天道的命定之人,怎么可能会恨天道?   一定是他看错了。   好半天,燕止才突然转头,看向张玺:“天道的旨意,你是从哪里接收到的?”   “陆局长哪儿啊,”张玺连忙回答,“我也是想着不管怎么样,天道叫我做的事总不会错……”   “陆政年?”燕止顿了顿,接着便转身,看向异管局的深处。”   ……   一抹红光一路从A市飞入Z市市区,直到闯入一片看似欣欣向荣的商业圈,再飞入商圈中心最高的一所大厦。   “嗖——”   红光飞越的一瞬间,竟像是碰到了什么结界一般,紧接着那幢大厦及周围的建筑全都一起变了样,连结界内的天空都变成阴沉、灰暗的样子。   这座隐藏在市中心的商业圈又被称为——魔都,也被称为如今的魔界。   如今已是人类的世界,妖魔不再有自己的领地,也无法在人类中轻易露面不少妖魔不愿隐姓埋名深山老林之中,又不敢违逆天道在人类面前显露原形,于是他们大多数便化形为人,藏在人类之中过和人类一样的生活。   但妖魔们不想因此彻底分崩离析,他们还等待着他们王的归来。   于是便渐渐聚集起来,以物力财力打造了这片妖魔的心中桃源。   这里看起来与正常的商业圈无异,只是所有经营者和居住者全都是妖魔所化,他们心照不宣地与人类进行各种商业交易和往来。   唯独这片区域中心那座大厦——没有人类见过他真实的样子。   那是妖魔打造的结界和宫殿——用来等待王的归来。   今天的结界突然猛烈震荡起来,巡逻的小妖抬头望去,接着便手舞足蹈的大喊道:“是王!王……王回来了!”   小妖魔们一齐抬头望过去。   只见一抹红光从天穹直坠而下,不费吹灰之力地越过一层又一层的结界,直到落在地面,化作了一个长发的英俊男人。   他那一双红眸仿佛能将人溺毙的血河一般,风扬起他的长发,染了点血色的左侧发尾也一并飘扬起来。   “王上!”一个长相漂亮的少年迎了上来,他看起来再熟悉不过,正是当初拦车的卖花少年。   樊绝左手缠着一条动弹不了的黑色小蛇,右手提着一只晕死过去的胖兔狲,很不客气地将他们一起抛了出去。   少年连忙接住了它们,结果被胖兔狲的重量差点压得直接倒了下去:“王一狲又重了……”   玄鳞现在就一个脑袋能动,他探探头,吐了下信子:“嘘,王上现在正在生气呢,别惹他,小影。”   被称作小影的少年略带好奇地开口:“怎么回事?”   玄鳞也不太清楚,他本来还搁床上养伤呢,突然樊绝便提着一只胖兔狲冲了进来,把他一起带回了魔界。   但玄鳞闻到了王上身上浓重的血腥气,而能在这么短时间内伤了樊绝的只有一人。   “应该是燕止又欺骗王上,找机会伤了王上……”玄鳞小声告诉小影。   结果小影还没做出反应,樊绝却突然狠狠凶了玄鳞一眼,然后一个人也不理地一路往自己的魔宫冲去。   玄鳞和小影对视一眼:“我就说吧……”   小影举起手里的兔狲挡住脸,遮住自己的口型:“王上好,燕止坏。”   玄鳞用唯一能活动的脑袋连连点头。   王上不在,一直由小影负责魔宫的管理,用人类的话来说,小影大概就相当于他们口中所说的管家。   所以樊绝要进魔宫,小影便也连忙跟了上去。   樊绝一踏进魔宫,就半跪下来吐了口血。   “王上!”小影和玄鳞齐齐喊道。   樊绝眼睛都没眨,抬起手腕草草擦了一下唇角的血。   神剑不愧是神剑,只劈中他一招,他的神魂便裂开了一道缝隙。   也可能是因为他的神魂本来便散过一次。   “我去帮您找医生……”小影连忙道,“现在我魔族的医生也很厉害的……”   “把王一狲和玄鳞带过去医治,”樊绝说,“我要闭关修炼,任何人不得打扰。”   玄鳞和小影又愣了一下:与其说是修炼,倒不如说是养伤,王上……真的被燕止伤得这么重吗?   两人一齐咬了咬牙,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燕止报仇。   “别多想,”樊绝睨一眼他们,“我只是又想起来了一些记忆,还有……”   一个他在一千年前就准备好的计划。   伤确实伤得不轻,但除了养伤以外,他要再想办法唤醒自己所有其他的记忆,才能把计划顺利进行下去。   “您要闭关多久?”消化了这个事实,小影立刻很称职地问道,“需要我准备一些食物还有别的生活必需品吗?”   “一年。”樊绝言简意赅道,他不想和那些小妖魔一样,一闭关就闭关几百年,他要秋后算账的人有很多,放他们逍遥这么久,樊绝可做不到。   何况他还有牵挂的人。   “再给我准备一些书吧。”樊绝说。   他想更加了解一点这个千年以后的世界,不再总是莽撞地让某个人兜底。   小影连连点头:“什么书?”   “了解这个世界一切的书,”樊绝顿了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道,“还有养孩子的书。”   小影脑袋“嗡”的一声,怀疑自己听错了:“您说什么?”   “养孩子的书,”樊绝这个时候居然罕见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毕竟,如果燕止真的……了的话,那一年以后,小小绝不是刚好诞生了吗?   虽然他一点儿也不想要有人打扰他和燕止,但他总不能对小小绝不负责。   希望小小绝诞生后不是真的碳烤版,不然他大概会很嫌弃的。   樊绝踏入闭关室前的最后一秒这样想道。 第87章   一年后。   古树精站在异管局大门门口, 不知道等候了多久,终于看见扎着高马尾的男人走了出来,他连忙挥手示意, 但燕止连个眼神都没给,只是径直离开了这里。   古树精不得不第一百次尾随上了大审判官。   燕止依旧把他当成了空气。   古树精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命苦, 但天道交待给自己的任务不得不做, 他只能认命地跟上去。   千年过去,燕止的脾气愈发冷漠了。   古树精想。   再拐过前面的拐角就到了燕止的家, 这一年来每次古树精都会被挡在这里,隔着别墅的铁门看着燕止走远,然后不得不重新蹲点。   这次看来结局也一样。   古树精长叹了一口气。他悠悠转过拐角,然后准备认命地离开,却意外地看见大审判官并没有进门, 而是抱剑靠在门上,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   古树精连忙“阿弥陀佛”了一声, 这是大审判官终于愿意和他交谈的意思了!   古树精连忙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   “燕大人!”古树精殷勤地开口, “哎呦,您可算是理人了!再这样下去,天道可是要发怒了!”   燕止抬起眸,淡淡看了古树精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古树精总觉得这一眼里面带着点寒意:“按天道的旨意……”   “天道的旨意, ”燕止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一年前你们也说是天道的旨意。”   古树精一愣,连忙道:“您是知道的啊,天道的旨意要么直接传达,要么就由我代为转达……没有第三种方式。一年前……那是一场骗局!”   一年前燕止和张玺找到陆政年, 却被陆局长矢口否认了“封印樊绝”这道命令,张玺几乎慌出了一身冷汗,就怕燕止给他一剑斩了,再三强调绝对是收到陆政年命令后才布的局。   再加上洛星野传回来的消息,才使张玺对这道命令深信不疑。   “有人在刻意对付你们,”古树精说,“异管局内潜藏的叛徒化作了陆政年的模样,向张玺假传旨意,好在最后没有酿成大错……”   燕止因为古树精最后几个字眼再度抬起眼来,一双金眸看了古树精好一会儿,才道:“假传旨意,但你们也心动了,不是吗?”   天道掌握世间一切玄妙,怎么可能连被别人假传旨意都不知道,既然没有立刻派古树精出面解释,那也就是说祂并不想阻止这场封印。   “上头让我传达您,”古树精感觉后背冷汗襟襟的,但还是硬着头皮道,“这也是对樊绝的一场考验。别忘了您和祂的赌约。”   燕止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如果要以这种方式去考验樊绝,那我倒宁愿千年前……”   “燕大人!”古树精连忙打断了燕止,他伸出苍老干枯的手指,向上指了指苍茫的天空,“有些话,还是不要出口为好。”   燕止顿了顿,也意识到了自己罕见的冲动,他握紧了剑,闭上眸没再说什么。   “一切都来之不易啊,”古树精劝道,“千年前樊绝魂飞魄散,是您一点一点收集起他的神魂,将他放入天穹中重新蕴养生息。您好不容易挣来天道的恩典,花了整整一千年积攒功德,助樊绝重生……”   燕止缓缓睁开眼,也看向那片比谁都冷漠的天。   真的是什么恩典?   世界恶念不绝,即使樊绝魂飞魄散,千百年后也会再度诞生一只新的天魔。而那只天魔会不会比樊绝更不可控,谁也不清楚。   燕止不会帮助天道再驯养一只天魔。   与其增加一个更不可控的因素,不如留樊绝一条性命。   至少樊绝被燕止养得很乖。   如此一来,天地可保千年无恙。   至于千年以后……   天道与燕止订了个赌约。千年后樊绝重生,定会失去所有记忆。如果燕止这次能够教会樊绝人类世界的法则和同理心,能控制自己不伤害人类,不干涉因果,天道可以饶过樊绝。   以百年为期限。   期限以内,天道可以设置任何考验。   燕止同意了。樊绝魂飞魄散的场景仿佛一场噩梦一样无数次萦绕在脑海中,他只想保樊绝平安。   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封印被提前破开了。   樊绝神魂不稳,在随时都会散魂的状态下,却想要逆天而行,为了保住樊绝性命,燕止不得不将他暂时关押了起来,以镇魔石暂时镇住了樊绝神魂不灭。   然后再花了十年时间没日没夜地替樊绝攒够功德,蕴养樊绝的神魂。   十年后,燕止走过镇魔石狱的长廊,仿佛再不经意一般抬起眸,看着被镣铐锁住的男人。   与那双红眸对视的一瞬间,千年的沉寂结束,燕止听到了自己心跳重新跳动的声音。   原来他才是那个执念缠身,不得解脱之人。   ……   “千年绸缪,不可毁于一旦啊。”古树精苦口婆心道,“您已经躲了整整一年,再不去抓住樊绝,如果他做出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您……”   “这就是天道要你带给我的话吗?”燕止转头看向古树精,“那你可以放心,樊绝不会做。”   樊绝从来没有他们想得那么坏,也没什么虐杀的癖好。   他那么乖。   但古树精还是看到了燕止眼里的动容。他连忙再接再厉:“怎么不会!您想想,他现在回了魔族,身旁说不定全是狐朋狗友,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万一一不小心学坏了……”   燕止顿了一下。   “而且我还有一个小道消息,”古树精放轻了声音,悄声道,“您知道樊绝最近在哪儿吗?”   燕止抬眼看他。   “魔都的极乐窟!”   “极乐窟?”   “就是那种地方!那种地方啊!”古树精手舞足蹈地提醒,“专门给王和其他妖魔挑选配偶的地……非要说的话,就相当于魔族的×总会,xx交易场所啊!您看,他就是和那些小妖魔学坏了!别的也罢,万一搞多了,到时候染了什么病……”   燕止从听到“×总会”三个字就开始蹙眉,到后面眉头皱得越来越紧,直到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直到打断了古树精:“极乐窟在哪儿?”   古树精连忙指了个方向:“您要小心,那里毕竟是魔族的地盘……”   他话音还未落,便见燕止直接化作了一抹金光飞远了。   古树精抬起头,看着那抹金光离开,总算叹了一口气,他摸摸自己的胡须,慢悠悠往回转身:“总算上完班了哦~回去喝茶……喝茶……”   说完身型便一点点消失了。   ……   说是极乐魔窟,但如今妖魔们也顺应了时代,把这里打造得有模有样,霓虹灯与吊顶的金色光芒纠缠在一起,大厅金碧辉煌,身后是一个又一个封闭性良好的包间,耸立的大厦直冲云霄,一层又一层等级分明,而最顶层,只接待最珍贵的客人。   而魔族最值得接待的人物,永远只有一位。   最顶层唯一的包间内,樊绝长腿交叠,手里晃着一只盛了酒液的酒杯,漫不经心地靠坐在沙发上,抬眼看着舞侍的表演。   无聊。樊绝索然无味地眯了眯眼。   门被推开,小影推门走了进来,附在樊绝耳边不知道轻声说了什么,樊绝似乎终于来了什么兴趣,他低头笑了一声,道:“让他来吧。”   小影点了点头,打了个响指。   舞侍们纷纷退下,门口,一只摇着尾巴的狐狸精缓缓走了进来,谄媚地向樊绝问了个好:“王上光临,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啊,鄙人是本店的老板,您叫我小胡就可以了。”   樊绝懒懒地勾了勾唇,算是回应。   狐狸老板用那双狐狸眼仔细观察了樊绝一会儿,才笑着开口道:“听说您对本店之前来的小朋友们都不满意,全部给赶回去了。这不,小的又替您挑了几个新的,保证都是精挑细选,您看您要不要……”   樊绝眯着眼看了狐狸老板一会儿,才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重新靠坐回去:“行啊。”   狐狸老板顿时便眉开眼笑,他合掌拍了两下,房间的门便被推开,依次进来了五个戴着面具的青年少女。   极乐窟的玩法之一——陪雇主喝酒一段时间之后,若雇主满意,可以由雇主亲手揭开面具,之后再决定去留。   当然,也可以戴着面具……   樊绝饶有兴致地放下手里的酒杯,虽然看不清面容,但光从身段看,几位长得似乎就不赖。   “不错嘛,”樊绝的眼神在五位身上游走了一会儿,才将目光重新落回到了狐狸老板身上,“终于知道我喜欢男人了,之前老派些小姑娘,挺没意思的。”   狐狸老板联盟点头哈腰称是。   这不,他一连把店里面漂亮的女妖精都派了过去,结果全部都被樊绝原封不动地打发回来,怎么想都是王上的性取向有点问题吧。   所以这次挑的五人里,狐狸老板放了三位各具特色的青年进去。   “你们可以走了。”狐狸老板朝两位姑娘挥了挥手。   和王上春风一夜,能提升不少法力。两只小妖魔失去机会,伤心离开。   门被重新带上,狐狸老板挂起标准营业式笑容,继续道:“那您看看,这三位,您想挑哪一个?”   樊绝抬起眸,看着眼前三位戴着面具的青年。   看起来狐狸老板似乎特地花了心思,三位青年一位看着楚楚可怜,一位看着风情无限,还有一位看起来则是标准的冷美人,完全是不同款的天菜。   就看樊绝喜欢哪一款。   樊绝的眼神扫过去,最后落在那位看起来气质清冷的青年身上。   狐狸老板立马明白过来,对其他两位招了招手。   青年们颇为遗憾地准备离开。   “走什么?”大魔头突然开口道,他勾了勾唇,看向眼前气质清冷的青年,“三位都留下,不行吗?” 第88章   正准备出门的狐狸老板和两名男生俱是一僵。   “行, 当然行!”狐狸老板连忙赔了个笑脸,“别说三个,就算是三十个, 三百个也都随王上挑!”   王上不愧是王上,各方面能力都这么强!   “哦, 那你可以走了。”樊绝单手托腮, 随口道,“没什么事就别进来了。”   “那是!”谁会挑这种时候进来煞风景?狐狸老板连连点头, 然后便带着小影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不忘贴心地替樊绝带上门。   房间里只剩了樊绝和三名青年。   大魔头眯了眯眼,朝三位打量了一会儿,然后随手指了下穿白色衬衫的清冷青年:“倒酒。”   青年看了他一会儿,然后俯下身, 替樊绝重新倒了杯酒。   樊绝觉得挺有意思,焦黄的酒液映出自己带着笑意的眼睛, 他继续开口:“喂我。”   青年配合地放下酒瓶, 端起酒杯。   “不是你,”樊绝笑着抬眸,看向另一位簪发的柔美男人,“你来。”   柔美的男人仿佛对此非常习惯, 他浅浅笑开,走上前, 伸手去接青年手里的酒杯。   青年没动作。   柔美的男人只是笑了笑, 便上手去拿。   魔族多少人梦寐以求着与王上结合,同行不想让他也不觉得奇怪。只是……这青年看起来入行没多求,放不下身段也不会取悦人,如何抢得过……   男人准备拿过酒杯的手顿了顿。   明明看起来青年没用多大的力, 但男人却怎么也拿不动酒杯,一个小小的玻璃杯就像是被巨力镶在了原地一般,哪怕他使了吃奶的劲都闻丝不动。   还真抢得过。   男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开始骂街,樊绝的眼神似乎已经看了过来,带了点等待已久的不耐烦。   靠!急切之下,男人索性握着杯子往后仰,做了个拔萝卜的姿势,拼命一拔!   “呯——”杯子没拔出来,他整个人倒是往后一仰,直直摔到了茶几上。   “噗……”靠坐在沙发上的魔王大人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他一点也没准备绅士地去扶摔倒的人,而是抬眸看向拿着酒的青年,“能抢过是你的本事,那就你来喂。”   青年看了他一眼,眼底带了点冷意,但最终却还是什么也没说,俯下身,将杯口凑到樊绝唇边。   樊绝勾了勾唇,揽过青年的腰,仰头饮了下去。   大概是因为带了某种负气的意味,杯身的倾斜程度似乎过高了一点儿,以至于酒液倾倒得过快,有些便洒了出去,顺着樊绝的下颌,一路滑过因为吞咽滚动的喉结,再顺着樊绝总是不好好扣的衬衫领口,滑落至樊绝的胸口。   “咳咳咳……”樊绝被呛红了眼,忍不住咳了一声。   青年在听到呛咳声的瞬间手顿了一下,刚想要停下来,捏着酒杯的手指便被樊绝握住,带着他的手让酒杯倾倒得更严重一点。   另外两位男生奇怪地看着这一幕。   不是他们来伺候王上吗?这怎么弄得……像是青年在玩弄夜店失足魔头樊绝一样?   青年大概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但等他重新夺过对酒杯的掌控权时,杯里的酒液已经一倾而空。他顿了顿,然后下意识地用指腹去擦樊绝唇角残留的酒液。   樊绝握住了他的手,大魔头的眼里似乎已经带了些醉意,一把扯开了青年的手,随口道:“让你碰了吗?你以为你是我老婆吗?”   青年愣了一下。   “腰也不软,”樊绝懒懒地把搭在青年身上的手拿开,目光落向长得便楚楚动人的男孩,轻声开口,“换一个。”   总算轮到自己了!男孩连忙点了下头,又扯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说是男孩,事实上他已是一只活了上百年的兔子精,凭一张人畜无害楚楚动人的脸把哥无数,所有情人一致反馈他的腰又白又软!   男孩特别有信心地走了过去。   等到终于走进樊绝,眼见便要把自己的腰递到樊绝手上,他却整个人抖了一下,僵在原地。   靠这么关键的时刻,他怎么突然动不了了啊!   男孩眼珠子转了转,立马看向樊绝身旁站着的青年:该不会是这小妖精想吃独食,故意用法力定住了他吧!   “嗯?”樊绝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不愿意吗?我可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   没有啊没有啊!男孩心底疯狂呐喊,他连忙努力挣扎了一下,又挣扎了一下,最后内心默默流泪:早知道少谈点恋爱多花点时间修炼了,不至于一道定身术都破不开。   只不过,如果他的法力再高强一点,就会发现他身上的定身术并不止一道了。金色与红色的两道光芒悄无声息地入体,把他直接钉在了原地。   “说实话,我没有4p的习惯,”樊绝重新靠坐回去,睨他们一眼,“所以今晚留一个就够了。你们说,我留谁好呢?”   另外两位男生面面相觑。   只有青年眼神颇为复杂地看了樊绝一眼。   樊绝到底在魔族学了什么?一年而已,连4p这种词都学会了。没有4p的习惯,是比较喜欢每夜一个,夜夜不重样吗?   樊绝已经在多少小妖魔身上留下魔纹了?   今天一定要把樊绝带回去。青年想。   “都不主动一点嘛?”樊绝轻晃着手里的酒杯,看着戴着面具的清冷青年饱含深意道,“主动一点,说不定就会选你。”   青年也看向樊绝的眼睛。   眼下摔了一个,定身了一个,只要青年想……   “王上~”摔在茶几上的柔美男人突然就着这个姿势借力一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接扑到了樊绝腿上。   樊绝整个人一懵,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便被青年直接拧了起来,甩了出去。   樊绝:“……”   “哎呦!”男人摔在地上,一边揉了揉屁股,一边瞪了青年一眼,最后眼波流转地看向樊绝,指了指自己的唇,“王上,我活儿很好的,真的不试试吗?”   樊绝没眼看。再这么下去,他老婆大概真的会觉得魔族要多不正经有多不正经了。   他刚准备把这两只妖一起撵下去,面上的光线突然被遮住,紧接着便有人直接半跪在了他身上。   樊绝抬起眸,看着青年在他怀里,搂住他的后颈轻声道:“我也很不错,王上。”   “王上”两个字被加重了一点,还带了点尾音,燕止刻意改变了自己的声线,但那种冷淡的语调却总是改不掉,此时还故意添了点蛊惑的意味进去。   听起来很特别,樊绝想。   燕止好像是第一次这么叫他。   他眯了眯眼,也很配合地握住青年的腰窝,笑着开口:“很不错?你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吗?”   青年顿了顿,指尖覆上樊绝的唇瓣:“我知道。”   樊绝挑了下眉,他有点想象不出燕止做那种事时候的模样。   “把他们赶走,”青年俯下身,在樊绝耳畔蛊惑地低语,“我帮你做,王上。”   樊绝盯着青年看了好一会儿,终于开口:“你们下去吧。”   柔美的男人满脸失望地从地上爬起来,招呼旁边一直杵着的男孩:“走吧。”   男孩欲哭无泪:他倒是想走,问题是他动不了啊。不信让他挪一步试试?   结果这个想法刚一冒头,男孩就直接跨了一大步出去。   男孩:“……”他能走了?   “磨蹭什么呢?”旁边的男人嘀咕一句,一把拽住男生的手,把他往外拖,虽然竞争失败不能双修提升法力很可惜,但魔族一朝求偶失败再正常不过,总不能还在这里打搅王上的好事,“大不了明天再来试试呗……”   门被“砰”一声关紧了。   青年跪坐在樊绝身上,若有所思地看他:“还有明天?”   “为什么没有?”樊绝捏玩着青年的耳垂,笑得有些漫不经心,“作为魔族的王,我可以一直随心所欲地……做这种事,直到找到我的配偶为止。”   “配偶。”青年一边如约从他身上下去,半跪在地上准备做某种事,一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你没有吗?”   “本来有,”樊绝一边捏起了青年的下巴,“不过他把我弄丢了,而且这么久不来找我,大概是不喜欢我了吧。说起来……你的性格和气质似乎和他挺像的。”   青年顿了顿。   “让我看看你长什么样?”樊绝笑着触上青年脸上的面具,“如果你和他长得像的话,我大概会更喜欢你一点,说不定会选你做新的配偶也说不定。你说呢?”   青年抬头看着他:“是吗?”   樊绝“嗯”了一声,然后便掐着青年的下巴,不容置榷地揭开了青年的面具:“你……”   樊绝的声音顿住了。   面具之下,是一张与燕止相貌大相径庭的脸。   “满意吗?”青年抬着头,继续问。   “还不错。”樊绝随口答道。   于是青年继续半跪着去解他的拉链。   樊绝皱了下眉,压下了心底的一点不悦:燕止就这么不想见他?甚至特地易容……   “呲——”是拉链滑动的声音。   也就在这一瞬间,樊绝突然掐着青年的下巴,用巨大的力道把青年直接从地上掀了起来,然后甩到了沙发上。   攻防逆转,这次变成了樊绝跪在青年身上,压制住了青年。他依旧掐着青年的下巴,眼神却沉了下来:“不好意思,我突然觉得这张脸很一般,没兴趣了,怎么办?”   青年也面不改色地抬着眼和樊绝对视,他似乎真的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冷静地给出答案:“那从后面来?”   樊绝:“……” 第89章   “嗤, ”好半晌,樊绝不屑他笑了一声,盯着青年的脸道, “你以为你是什么?不给我看脸也能让我……”   “为什么不能?”   樊绝顿了顿,接着便又笑了一声, 然后真如青年说的那样, 把青年以后背的姿势按了过去。   樊绝扫了一眼这一幕,不得不说只看身形的话, 青年身上仿佛写了“燕止”两个字一般。他揶揄地看了青年一会儿,然后便借着这个姿势摸进了青年的衬衫里。   青年似乎僵了僵。   大审判官还是这么好摸,樊绝想,他的手探得极深,先是触到青年的胸口, 不轻不重地用指腹按了一下,接着便趁青年下意识地颤了一下时一路往下, 摸到了青年的腹肌上。   青年顿了顿, 似乎是条件反射地想躲,却又强行压抑住了这种本能,任樊绝想怎么摸怎么摸。   樊绝忍不住勾了勾唇。   他的指尖在触到一小片艳丽的魔纹时顿了一下。   青年也在樊绝看不到的地方蹙了下眉。按道路来说,这个姿势樊绝是看不到魔纹的, 但如果樊绝用什么别的方法特意感知魔纹的话……几乎一秒就能猜出他的身份。   “嗯?”果然,樊绝的手在那里顿了一下之后, 接着指腹便沿着魔纹一路勾勒了下去, 燕止甚至能感觉到那一小片的魔纹隐隐发起烫来,“魔纹?我以前有宠幸过你吗?我怎么不记得?”   青年:“……”   樊绝这一年来玩得可真够花的。   再开口时,青年的语气里不自主地带了些嘲讽:“你这么忙,记不清也很正常。”   “确实, ”樊绝摸够了,重新把手拿出来,甚至还扯了扯青年的衬衫,他贴在青年耳边轻声道:“我一般只记两种人。”   耳畔是凑得极近的,温热的气息,青年双眸微微抬起,便听天魔樊绝继续道:   “要么是我的配偶,要么是……在某种事上和我特别契合的人,你想当哪一种?”   青年闻言,居然难得垂眸笑了一声,声音也冷了下来:“是吗?我还以为,这两种只能是一个人。”   “噗……”樊绝也笑了起来,放在青年腰窝的手顺势往下,捏了捏青年圆润的臀部,“魔族可不兴这个,宝贝儿。你要是人类或者别的什么物种,我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青年在樊绝捏臀的一瞬间下意识僵了一下:樊绝以前什么都不懂,只会埋头苦干,从没有这样的习惯,现在却……   还有樊绝信手拈来的称呼。   “不过人类来不了这里,”樊绝轻笑道,指尖又顺着衬衫的纹路往上滑,直到最后触上青年的喉管,“这是魔族的地界,非我族类的话,我大概不会饶过他。”   “是吗?”青年的声音像被冷原上的冰湖浸过一样,“你想杀了他吗?”   “看情况,”樊绝在青年的喉结处轻轻打了个响指,和青年低声耳语,“要是长得很丑的话,我就杀了他;要是长得很好看的话,我就把他抢过来做老婆。”   青年:“……”   “啧,”樊绝看了青年一会儿,然后松了按着人的力道,缓缓靠坐回去,“你说,这个姿势,你该怎么做你刚刚答应我的事?”   不想看到青年的脸,又想要……青年也撑起身,似乎想了想,轻声道:“那你闭上眼睛就好。”   樊绝似乎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他彻底放开了对青年的钳制,闭上眼,懒洋洋地靠在了沙发上。   青年似乎站了起来。   接下来便按照承诺的那样半跪下去。   手触上拉链……   “噌——”拉链被重新拉好的声音与神剑出鞘的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响起,紧接着樊绝便感觉喉间触到了冰冷的利刃。   樊绝缓缓睁开了眼,抬起红眸看向已恢复真容,正持剑威胁他的燕止:“好久不见啊,大审判官,一上来就玩这么刺激的吗?”   燕止只是冷声道:“来看你放纵到了什么地步。”   “啊……为了看我有多放纵故意来当我的男宠吗?”樊绝揶揄道。   燕止懒得跟他废话:“带你回去,樊绝。”   “回去?回哪儿?”樊绝嗤笑一声,“你不觉得……魔族才算是我的家,而不是,某位大审判官亲手打造的囚笼。”   燕止什么也没说,只是加了力道,神剑逼得更近了一点儿,几乎紧贴着樊绝的喉颈,连一些皮肤都被按得微微向里凹。   毫无疑问,只要燕止的剑再近一寸,便能割破樊绝的喉管。   “一千年了,大审判官还是只会这一招,”樊绝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也不对……还会扮成男宠来接近我了。”   大审判官依然不语,只是作势要将剑刃按下来。   “……别啊,”最后一秒,樊绝终于变脸了,“我跟你走还不行吗?刀剑无眼,大审判官可要小心一点儿。”   燕止垂下眸看着樊绝,只是命令道:“站起来。”   樊绝乖乖从沙发上站起来。   “跟我走。”燕止威胁着樊绝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这么一看,燕止还挺贴心,拔剑指着樊绝脖子的时候,还不忘帮樊绝把拉链拉上去,省得让樊绝这时候出丑。   门被拉开的一瞬间,大厅璀璨的灯光照了进来,外面正在等候的狐狸老板殷勤转身:“王上!这么快的吗?啊不……我的意思是,您还需要我们的其他服……”   狐狸老板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指着燕止:“你你你你你……你是谁!放……放开王上!”   燕止充耳不闻,只威胁着樊绝继续往前走。   狐狸老板急得冷汗直冒,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连忙一把抓过旁边同样在守候的小影的袖子:“快快快……您快想想办法救救王上!”   小影十分冷静地抬头,望了一眼被神剑威胁着,看起来却要多悠闲有多悠闲的樊绝,半分挪步的意思也没有。   “小影,”樊绝的脚步顿了顿,倒是突然望了过来,交代道,“魔宫就继续交给你打理。”   他大概很长一段时间不会回来了。   小影点了点头,顺便颇为好奇地打量了一下正常见威胁王上的,未来的魔后大人。   不愧是王上选中的人,超级般配。   可惜燕止理解错了蚯蚓精眼神的意图,他垂眸看了樊绝一眼:   他还记得这位少年。   之前樊绝还特地去少年那买过花。   能够让樊绝在这么紧急的关头还留空交待的人;能够理所当然地替樊绝打理魔宫的人……   是樊绝的魔后吗?   燕止垂下眸,握紧了手里的剑。   樊绝的头默默往后躲了一点刃锋,不明白老婆为什么看起来像是又生气了?   算了,先跟老婆回去,再……   “燕止!放开王上!”远处传来的一道怒喝仿佛圣光一样照亮了狐狸老板,他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望过去,便看见一条黑蛇飞速游窜过来,化作了一个玄衣男子。   是玄鳞。   “好你个燕止,一年前还害得王上不够惨吗?现在还想绑架王上!”玄鳞气得浑身发抖,看起来随时都要冲上来和燕止拼个你死我活,“快把王上放了!不然举整个魔族之力,我们都不会放过你!”   狐狸老板更加崇拜地望向玄鳞。   比起狐狸老板,樊绝看向玄鳞的眼神就要无语多了。   小蠢蛋恢复得真快,早知道让他多躺几天,等燕止把自己掳走了再放他出来。   省得他碍事。   小影悄悄望了樊绝一眼,然后心领神会地走到玄鳞身旁,轻声劝道:“不要冲动,燕止什么实力我们都清楚,贸然上去营救王上,你会受伤的!还是先冷静下来……”   “我不怕受伤!”玄鳞一声大吼,然后便义无反顾地冲了过来。   樊绝面无表情,但又好像有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一红一金两道法力悄无声息地飞出去,直接把玄鳞定在了原地。   玄鳞浑身一僵,想要尝试往前迈一步,失败;再尝试一次,失败!他一脸怨恨地盯着燕止:   可恶!燕止又做了什么!   狐狸老板急切地看着玄鳞:“您……您怎么不动了!王上马上就要被掳走了!”   玄鳞死死瞪着燕止:他倒是想动啊!   狐狸老板心灰意冷:关键时刻大人居然还是怂了吗?那王上该怎么办?都怪他没用,没学过攻击的法术……   玄鳞眨眨眼,看懂了狐狸老板的表情,他在心里呐喊:不是!我没怂啊!没怂啊没怂啊!   在一旁站了很久的男孩突然拍了拍玄鳞的肩,饱含深意地开口:“兄弟,只有我懂你。”   玄鳞和男孩一同默默流泪。   另一头的燕止根本没理玄鳞,他转过头,看向樊绝,继续威胁:“还走吗?”   樊绝觉得老婆超级可爱:“走。”   燕止抵着樊绝的脖颈往前走。   “回去会被关在哪儿?”樊绝问。   燕止顿了顿,轻声道:“你违逆天道,按律要将你封印起来。”   樊绝的脚步一顿。   “但此次乃天道旨意有误,”燕止似乎是在平铺直叙的某个事实,但又莫名像是想让樊绝放心,“处罚从轻。”   “从轻?有多轻?还是关在镇魔石狱吗?”樊绝问,“还是在你的家里?”   燕止没说话,只是一路威胁着樊绝光明正大地走到了结界口,任何想要阻止的小妖怪都在一瞬间被施了咒术瞬间动弹不断。   “在你家里啊,”樊绝倒是通过燕止的反应猜出来了答案,“还不错。正好……”   燕止抬眸望着他。   “小小绝应该刚出生不久。长得好看吗?随你还是随我?”   燕止愣了一下:“……”   “都不随?”樊绝似乎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一言难尽地开口,“该不会真是碳烤版吧?” 第90章   “小小绝?“昏暗的密室里, 燕止隔着一层铁栅栏看向刚被关进去的某位魔头。   “对啊,”樊绝悠闲地抱臂靠在栅栏上,仔仔细细打量了燕止一会儿, 然后勾唇笑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跟你回来?”   燕止看樊绝一眼。   确实, 抓樊绝回来的一路都太顺利了。燕止不是傻, 怎么可能会认为挟持着一位魔头经过了半个魔界,都没有任何妖魔对他出手。   玄鳞除外。   只有一种可能——樊绝放水了。   因为所谓的“孩子”放水吗?樊绝好傻。   但要不要先稳住他?   “太丑, 扔了。”燕止言简意赅地开口。   樊绝听到这句话显然不太高兴,他眯了眯眼,然后隔着栅栏伸手,一把揪住燕止的领口,把他甩到冰冷的栏杆上, 沉下眼看他:“赔我。”   燕止冷静地看着魔头:“你想怎么赔?”   “当然是……”樊绝压低声音道,“再造一个。”直到造出来为止。   燕止很轻易看懂了大魔头的未尽之意:”……”两个男人大概造到天荒地老也造不出来。   “你可以去找你的魔后, ”燕止委婉提醒, “或者随便一个合适的小妖怪……”   “魔后?”樊绝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我哪来的魔后?”   燕止也是一愣:“那个卖花的少年……”   “哧,”樊绝没忍住笑了一声,“我为什么会对他有兴趣?”   整个魔族都知道, 蚯蚓精可是——真正的水仙。   他的少年模样喜欢少女模样的他,少女模样则喜欢自己的少年模样, 至于雌雄莫变的本体形态, 更是两个都喜欢。   所以樊绝时常会非常好奇:自己和自己怎么在一起?   小影只是用少见多怪的眼神看了樊绝一眼。   “你让他帮你打理魔宫……”   “不要钱的管家,我为什么不用?”樊绝懒洋洋地靠在栅栏上,瞥燕止一眼,“曾经我心目中的魔后只有一个, 但他似乎不愿意……”   那就算了。   燕止觉得不能算。   他思索了一会儿,然后破天荒地撒了个谎:“你的小小绝还在,不过被我藏起来了。”   樊绝果然眼前一亮:“长得好看吗?是黑的还是白的?还是黑白相间的?”   “……”燕止一言难尽地看着樊绝,“你以为是斑马吗?”   “斑马也挺可爱的,我不嫌弃。”   “……”   不过很奇怪,樊绝的心中为什么会有白色这个选项?他明明并不知道自己的本体是什么模样……   只是下意识的猜测吗?还是……   “被天雷劈焦了,”燕止已经学会了跟着樊绝胡说八道,“焦黑色,随你。”   樊绝弯了弯眼睛,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嫌弃碳烤版小小绝,甚至主动隔着栅栏拉了拉燕止的袖子,乖巧地开口:“能让我看看吗?”   燕止义正言辞地拒绝:“不能。”他上哪儿给樊绝变出一个小小绝来?   于是樊绝又扯了扯燕止的袖子,已经开始改口:“老婆。”   燕止无动于衷。   “我特地看了好几本魔族的养崽指南,”樊绝说,“现在特别有经验,不要浪费。”   燕止撩了撩眼皮,显然没太相信。   “书上说了,”樊绝唇角微微上扬,他俯在燕止耳畔轻声道,“带崽的伴侣是很脆弱的,所以要多陪陪你,我就回来了。”   燕止:“……”樊绝看的应该不是动物世界吧?   “是吗?”燕止抬起眸直视樊绝,语气里带着点嘲讽,“你还有时间陪我?不陪极乐窟那些漂亮美人了?”   “你不一样,”樊绝顿了顿,补充道,“你有小小绝。”   燕止:“……”那他还得多谢这个误会了。   “每天陪伴伴侣不能低于8小时,”樊绝振振有词道,“白天尽量帮助伴侣养育幼崽,减轻伴侣负担,陪伴伴侣散心等,让伴侣保持良好的心情;晚上一定要和伴侣同睡,魔族非常依赖伴侣的气味。不过要注意xxoo的次数、频率和激烈程度,毕竟伴侣才刚刚……”   “樊绝。”燕止忍无可忍,终于打断了某只魔头,“我是神族,不是魔族。”   樊绝探探脑袋:“神族不一样吗?不喜欢我抱着睡?那你喜欢什么?”   燕止沉默了:“……”   樊绝乖乖等着燕止的答案。   “你在这里安分一点就好,”燕止面无表情地开口,“不要让我再把精力放在阻止你逃跑这件事上……”   “有小小绝,我不会跑的。”樊绝歪歪头说。   燕止:“……”好像只能先这么稳住樊绝了。   ……   依照异管局的规定,燕止重新捉拿樊绝之后,必须向异管局汇报,由异管局决定天魔妥善的处理和安置问题。   但燕止显然没太把这条规定放在心上,已经自己做主把樊绝带回了家。但捉回樊绝这件事,都只是给异管局打了个电话,草草说明了情况。   自一年前那件事之后,燕止似乎和异管局的关系更加疏远了起来。   但让人没想到的是,山不来就我,我就来就山。异管局居然派了张玺和洛星野来别墅查看樊绝的情况。   在把两人在门口晾了足足5个小时以后,燕止终于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门:“抱歉,刚才有事。”   在寒风中站了几个小时的张玺在心里流泪:“……真的有事吗?他咋感觉是燕大人在故意晾他呢?”   洛星野已经开始识趣地往后缩:什么感觉?把这两个字去掉,就是故意在晾他们!   能不晾吗?一年前他俩干的蠢事还历历在目。他被附身诬陷樊绝,张玺更是接了个假命令想要强行封印樊绝。   最后生生害得樊绝重伤逃走,小情侣关系破裂。   是他他都不敢去见樊绝。   也就是陆局长陆大人发了话,洛星野才一路不情不愿扭扭捏捏地来了这里。   希望等会儿樊绝轻点儿打,别打脸。   “樊绝在哪儿?"张玺朝里面张望了一眼,又给燕止卖了个笑容,“按陆局长的嘱咐,我带了一些加固的短效封印来,以免樊绝逃出去……”   燕止睨张玺一眼:“你觉得我镇不住他?”   “没有没有!”张玺连连摆手,“只是我们根据收集的情报,判断樊绝大概比一年前更强了……我们担心会特别麻烦,耗费您不必要的精力……”   燕止冷眼看了他们一会儿。   好半天,燕止终于动了,他缓缓转身,示意张玺他们跟上来。   樊绝应该也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洛星野战战兢兢地跟了进去。   ……   这是张玺他们第一次看到关押樊绝的密室,他和洛星野同时呆了一下,有点愣地看着的这件由燕止亲手打造的囚狱。   不是,它到底哪里有半分囚狱的样子啊!   一应俱全的设施和家具仿佛比五星级酒店还要高档,整洁干净的环境就像是经常有人打理一样,除了因为封闭而有些昏暗的环境和那道铁栅栏外,简直比洛星野和张玺自己家还要好。   张玺瞪瞪眼睛:丫的连樊绝睡的囚床都是plus超柔软大床,不是,一个囚徒给他这么大一张床干什么?   难道是还要给樊绝配一个媳妇儿吗?   张玺无语地想。   不愧是大审判官啊,有钱到连囚房都这么讲究。   还是一旁的洛星野一眼就看出了真谛——这床燕大人应该也经常睡,能不大吗?   合理,合理。   但他可一点儿不敢在这个时候还去提醒张玺,一年前陷害樊绝的旧事还历历在目,现在就这么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樊绝眼前,他怕樊绝一个不高兴真把他脖子给扭了。   洛星野又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但出乎意料的,樊绝似乎并没有对他们动怒,他照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悠闲地坐在床角,半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连过来看一眼的打算都没有。   “樊绝。”燕止站在栅栏外喊了一声。   大审判官开口,樊绝终于给了个面子,他悠哉悠哉地转头,然后单手托腮,看着栅栏外的几人:“怎么,我是什么动物园里的动物吗?这么多人来参观?”   语气没多大起伏,但就是莫名让人听出了点不高兴。   张玺掏出陆政年给他的封印符阵:“逮捕你是异管局的职责,今天我是来……”   “是来向你解释的!”洛星野连忙打断张玺,鬼都知道封印是樊绝的逆鳞,张副局还一直提提提……   更别提他们还和樊绝结过梁子。   “之前我都听说了,”洛星野盯着樊绝,“哪怕当时的‘我’那么对你,你也没对我下杀手,大魔头,算你够义气!异管局也不是故意的,毕竟天道的旨意从来没有错过……只是我们没想到那会是伪造的!”   樊绝嗤笑一声,依旧懒得理他。   “总之都是我们的错,我们认!燕大人他……是为了保护你,你可千万不要误会他……”   樊绝终于抬起眼,看向一旁的燕止。   他明白了,燕止是故意让洛星野他们过来告诉他这些。   什么意思?   大审判官……不会真的怕他生气吧?   他若有所思地看向依旧没什么表情的燕止。   一年前……算是樊绝最后将计就计……   既然是幕后之人做推手,引导樊绝和燕止决裂,那他不如就做给那人和天道看。   他需要时间理清那些零碎、混乱的记忆。   因为记忆之中,似乎依稀有一个他隐藏了千年的谋划。   一年后故意被燕止抓回来,也是为了顺利推进这个计划。   所以樊绝继续很不善解人意地开口:“不好意思,我没兴趣了解你们的苦衷,谁让我不爽,我就杀谁。”   “你!”张玺气得捏拳,“魔头不愧是魔头,算了,懒得再和你说这些……我们今天是奉命来……”   “来封印我吗?”樊绝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抬起眼看向他们,“就凭你们?”   张玺和洛星野:“……”   “不妨让我事先提醒你们,”樊绝悠悠将目光转向大审判官,“除了燕止,谁想封印我——   都是自寻死路。” 第91章   张玺和洛星野面面相觑, 最后谁也不敢吱声。   毕竟樊绝这个疯子,说要动手那是真动手啊。   两人将目光齐齐投向燕止。   “……”燕止面无表情地接过张玺手上的封印咒,打开了牢门, 走了进去,“一个并未启用镇魔石的短效封印而已, 也困不住你。”   樊绝笑了一声, 然后越过燕止朝大审判官身后的张玺和洛星野招了下手。   没了栅栏的阻拦,樊绝又冲他们两个这么一笑, 张玺和洛星野只感觉脊背发凉,不由地默默往后退。   燕止:“……别吓他们了,樊绝。”   樊绝弯了弯眼睛,这才把目光收了回来,甚至配合地站进封印里, 显然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张玺和洛星野已经越退越远,直接退到了密里外。   燕止施法展开灵力, 一串串咒纹像是从纸上跳出来了一样, 环绕在樊绝的手腕、脚腕,甚至脖颈上,紧接着随着封印形成的一瞬间,咒纹凝成了拥有实形的金属镣铐, 缚住了樊绝。   樊绝眼里的笑意淡了下去,显然对这个封印咒的形式很不满意。   不喜欢被拷住。   大魔头沉下眼, 隐隐就要发作。   “乖一点, 樊绝,”燕止朝后瞥了一眼,然后放轻语气,悄声道, “先应付,过几天就把你放出来。”   樊绝眨了眨眼,抬头望了燕止一会儿,周身的魔气也一点点散了开来,显然燕止的话对他很受用。   但很快,他又及时想起了现在的人设,于是“嗤”了一声,重新走回了狱床旁:“很遗憾,现在异管局的任何人——也包括你,在我这里都没有任何信用可言。”   燕止瞥了一眼放着狠话却老老实实坐了回去的樊绝,任由他嘴硬。   樊绝显然也看见了燕止无奈的眼神,立刻继续给自己找补:“我是看在小小绝的份上才让你几分而已,你没听说过母……父凭子贵吗?”   燕止:”……”一年前打伤的真的不是樊绝的脑子吗?   “是吗?“燕止俯下身,凑近樊绝与他对视,“能贵到什么程度?做你的魔后?”   “你不是不愿意?”樊绝眼神也分毫不避直视燕止,“我不强求。”   燕止的眼神重新淡下来,拉开了和樊绝的距离:“我也说过,我下聘娶你。”   樊绝看起来一点儿不信。   燕止偏头看了樊绝一会儿,然后才缓缓起身:“我还要应付张玺他们,你待在这里。”   某两位被吓出去的人类已经重拾了胆子,开始偷偷往密室里瞧了。   樊绝耸了下肩,随大审判官去。   “这个给你,”燕止递给樊绝一个小小的手表,“有事联系我。”   樊绝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会儿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手机呢?”   “电话手表,”燕止面无表情地开口,“只能打我替你存进去的几个电话,不能联系魔族,不能上网,不能看乱七八糟的东西。”   樊绝感觉有点石化了:“我要手机。”   “不给。”燕止一点不客气地拒绝。   樊绝:“……”   于是某只大魔头就手拿“x天才电话手表”,看着燕止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不远处。   ……   大审判官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樊绝望了被重新关上的密室门一会儿,然后勾了勾唇,无所谓地靠回了墙上。   联不联系魔族对他来说不重要,他向来不会把希望和要做的计划寄托在那群不靠谱的小弟上。只要蠢蛋小弟们不碍他的事儿就不错了。   就当替大审判官省钱了。   樊绝抛了几下小小的电子表。   也不知道大审判官什么时候能攒够聘礼娶他。   说是这么说,大魔头却看起来电子产品再熟悉不过地打开了手表,往联系人里翻了两眼。   可以。   大审判官这次学聪明了,连王一狲的联系方式都没给他留下,列表里就躺了燕止、洛星野还有张玺等人。   樊绝眯了眯眼,分外熟练地把张玺拖进了黑名单,然后又想了想,打开了和洛星野的聊天框。   也就在这一瞬间,洛星野那边跟有什么感应一样,突然就发来了信息: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我靠,大魔头,你灰了一整年的头像居然又亮了!莫名有点怀念是怎么回事?   本魔头在此:?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哦,对了。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我先滑跪。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跪榴莲jpg)(跪键盘jpg)(跪搓衣板jpg)(跪指压板jpg)千错万错都是本小道士的错,是我八字不够硬,天天中邪……   本魔头在此:哦,平身吧。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大魔头你这是原谅了我吗?这么感觉比刚刚在密室里面的态度好了一万倍?真的是本人吗?仔细想想关在狱里还能玩手机本来就很可疑……   本魔头在此:不是手机。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那是?   本魔头在此:电话手表。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省略一百个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这不是……X天才电话手表吗?你别说,我同事五岁的儿子就是用的这个来着……   本魔头在此:继续笑。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咳,咳咳,其实吧,电话手表也挺好的来着,便宜又安全,将来生了孩子还能让他继承对不对?……哦不对,你和燕大人生不出孩子……   樊绝耸了下肩。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实在不行继承给我闺女儿子总行吧!!(咬牙jpg)(卖出还没出生的孩子jpg)   本魔头在此:你确定你能脱单?再说燕止送我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大魔头我讨厌你!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不对啊,怎么感觉你现在对网络术语什么的这么熟练?“脱单”能是你这种超级out的魔能会的词?   本魔头在此:是吗?可能是……被你们设计,又被燕止打伤之后,卧床不起整整一年,只能没事刷刷手机吧。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求求jpg)(泪流满面jpg)(再次跪下jpg)我真的错了!!   本魔头在此:光口头认错有什么用?应该有所表示才对。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魔头大人请说!   樊绝勾了勾唇,继续打字道:这件事不许告诉任何人,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不准备毁灭世界来着的……   ……   “洛星野!洛星野!”   张玺在旁边呼唤的声音传过来,洛星野一个激灵,连忙关上手机,看向张玺和燕止:“张副局……”   张玺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燕大人还在这儿呢,一直盯着手机干什么?小崽子懂不懂礼貌?”   “抱歉!”洛星野一边心不在焉地答应一边又连忙在心里念了一遍樊绝交待给他的口诀,这可真丫的是个大活啊!   虽然樊绝说了,不强求他做这件事……   但是他总觉得帮樊绝这么一把没错。   也是帮自己一把。   “虽然樊绝这次被成功抓捕了,但他的危险程度可以说是更高了,”一旁的张玺还在向燕止语重心长道,“虽然出于程序正义来说,一年前那件事不算是樊绝的错……但樊绝现在肯定对我们怀恨在心,为了防止他挟私报复,以后异管局的任务就不需要他参与了,他只需要好好待在这里就好……”   燕止抬眼看着张玺。   张副局的意思很简单——不会再给樊绝半分自由的机会,要把樊绝一直囚禁在这里,直到过完剩下的九百多年。   燕止淡淡点了下头。   不知道怎么的,明明燕止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张玺却莫名感觉大审判官的眼神有点凉。他连忙咳了一声,试图缓解气氛:“总之,之前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现在嘛,为了双方的安全,合作还是到此为止好了。只是……就要辛苦燕大人您先时刻盯着他,等到镇魔石的裂纹被修好……”   一年前樊绝强行破开封印,导致每块镇魔石都受到了一定的损伤,这才不能将樊绝重新囚回镇魔石狱。   “知道了。”燕止语气毫无起伏地看向他们,又望了一眼外面依旧一望无垠的天空,“时候不早了,你们可以走了。”   “……”   ……   魔都。   “千年前,王上不以臣卑鄙,愿对我一条小小黑蛇出手相助!在座各位,应该也或多或少受过王的恩惠!再不济,王上的存在,也是一直庇护着我们!”   一条黑蛇站在一大堆奇形怪状,物种多样的小妖魔前,激情澎湃地高声喊道:“如今已到王上生死存亡之际!异管局和燕止又再度抓走了王上,一旦他们成功封印王上,至少千年内我们再也得不到王的庇护!为了王的恩情!也为了我们自己!我们必须——”   以王一狲为首的小妖魔们士气高昂地大声回应:“救出王上!”   “好!不愧是王的部上!”玄鳞欣慰点头,“各位放心,这次我已和魔族几位长老商量出了非常周全的计划A和计划B,势必能救出王上……”   小影站在一旁,面无表情地看着激动地挥着脑袋的小黑蛇。   他已经劝过了,但是小黑蛇似乎突然大彻大悟,头悬梁锥刺股,奋发图强,势必要救出王上!   希望不会影响到王上的计划。   不然小黑蛇大概要被王上拿去当充电线了。   而另一旁的玄鳞仍然在激情演说,他志气高昂,对着小妖魔们振臂高呼:“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救出王上!”   “上刀山,下火海!也要救出王上!” 第92章   燕止第五次挂断了樊绝的电话。   樊绝躺在狱床上, 百无聊赖地拿着某天才电话手表,把里面的x罗斯方块和贪x蛇翻来覆去的玩了好几遍。   大审判官居然不接他的电话。   嗯……樊绝看了眼手里的镣铐——再不接下去他大概会有那么一点忍不住想跑路。   或许先溜出去一躺再回来大审判官应该不会发现?   思虑良久,樊绝最后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他再次打开电话手表, 翻到燕止的联系方式拔过去,然后相当随意地把手表扔在床上。   “嘟——”一道长音过后, 那边响起了大审判官的声音:“樊绝。”   樊绝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燕止这一次居然会接。   “找我有事?”仿佛冷泉沏过的声音通过外放传了过来, 在樊绝耳边泛起点涟漪。不知怎么的,樊绝居然从这道声线里听到了一点儿哑意和喘息。   樊绝眯了眯眼:“你在干什么?”   “需要向你报备吗?”那边燕止很是不留情地驳了他的面子, 声音里的喘息却越来越重了一点儿。   “不会是在做什么不正经的,过分的事吧?”樊绝靠回床头,“怎么?有什么人比我好?”   樊绝坚信世上没有这样的人,比他帅的没他大,比他大的没他帅。   燕止吃过他才不会想吃别人。   但这次燕止居然很短暂地顿了一下, 紧接着便是“砰”的重物撞击的声音,直到樊绝的脸越来越沉的时候, 那边终于传来了燕止的回音。   大审判官居然很少见地轻笑了一声:“你猜呢?”   樊绝面无表情地看着靠着他的镣铐, 似乎演都不想演了,手腕渐渐用力,眼看就要用法力直接崩坏这条镣铐。那边的大审判官却像是开了天眼一般,突然提醒道:   “不许跑, 樊绝。”燕止说,“不然我就把小小绝藏起来, 让你永远也找不到他。”   樊绝顿了一下, 面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半点波澜,但开口时却像影帝附身了一般:“不行!我听你的,乖乖等你还不行吗?”   燕止短促地“嗯”了一声。   樊绝挑了一下眉。   大审判官到底在干什么?   想是这么想,但樊绝开口时还是挺乖巧的:“但你要早一点回来……”   “呯——”又是什么激烈的动作撞击声, 紧接着电话就被毫无预兆地提前挂断了。樊绝愣了一下,脸终于黑了起来。   如果大审判官敢……   他往前走了一步,手上和脚上的镣铐被带得哗啦响,他表情不善地望着密道的出口。   他最多等一天,如果大审判官一天内不回来,那他就直接出去。   老婆一点儿也不把他放在眼里,樊绝想。   ……   好在没等过一天,当日夜里,樊绝靠在铁板床上小憩的时候,突然便听到了门外的脚步声和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樊绝缓缓睁开了眼。   燕止正提着一把染血的剑,他的指间,还有侧颊上都沾了几点血迹,高马尾稍微有些散开来飘逸地落在身上,他浑身散发着如同冰冷的宝剑般的气势,既足够摄人,又有些让人移不开眼。   樊绝瞬间便明白过来。   燕止大概是去捉什么妖去了,刚刚才经历了一场稍微有点激烈的打斗,甚至在打斗的中途还接了个樊绝的电话。   肢体碰撞的声音和大审判官的喘息造成了一个有点奇怪的误会。   樊绝心情好了起来。他勾了勾唇,重新靠坐回去,甚至有点轻浮地回了个口哨:“大审判官这幅样子,真是令人感兴趣啊。”   仿佛出鞘的剑,剑光凌厉而夺人眼球。   “感兴趣?”燕止缓缓走近樊绝,他靠在冰冷的铁栏杆上,缓缓打量了一会儿坐在床头的樊绝,“玩在应该也有一个你很感兴趣的机会。”   “哦?”樊绝抬起眼,饶有兴致地开口,“说来看看?”   “一年前洛星野被突然控制,为我们和异管局一起设下了一个局。现在既然你已经被我们重新管控起来,那异管局也可以分出空来,调查一年前的幕后凶手了。   樊绝笑着“嗯”了一声:“你们想怎么调查?”   “两方面。”燕止提起手中染了血迹的剑,垂眸看了一会儿,“玄螭,还有……洛星野被控制的原因。”   这两人是幕后之人布局的关键,一定有重要的信息在他们身上。当年燕止为了赶来救樊绝,放了玄螭一条生路,什么也没来得及问清楚;   至于洛星野……确实很难想到路上他被控制的契机,要么是他从前那个所谓的师父本就有问题,要么……就是异管局里还藏着什么猫腻,有人提前在洛星野身上动了手脚。   如此一来,假传天道旨意这件事也说得通了。   只是……   “一年前我和异管局已经闹成了那个样子,他们还敢用我?不怕我半路反水复仇?还是……”樊绝意味深长地看着燕止,“异管局对我们的大审判官太有信心?”   燕止不置可否:“你不需要问这么多,你只需要告诉我,接还是不接。”   樊绝抬起眼,盯了燕止的眼睛好一会儿,半晌,他突然笑了一声,慢悠悠地靠坐回去:“接,为什么不接?不过大审判官应该清楚,请动我是需要报酬的。”   燕止正低头擦手中染血的剑,闻言头都没抬:“那就老规矩。不过奉劝你一句,你最好把机会放在减刑上。”   大魔头樊绝显然不会这么按步就班:“那有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我对那些不感兴趣,我感兴趣的,是……”   他故意打量了燕止一番。   燕止抬起眸看樊绝。   樊绝想要什么,他们都很清楚。   “第一次是牵手,第二次是拥抱,然后是亲吻,上.床,”樊绝顿了顿,突然若有所思地望向燕止,“啧,怎么办?大审判官似乎连自己都已经给了我,那么,你还剩下什么谈判的条件?”   燕止蹙了下眉,脸色终于冷下来,连那柄重新擦拭得如镜的神剑也染上了几分寒意。   樊绝这句话让他不高兴了。   他看了樊绝一会儿,然后毫不留恋地转头就走。   “呯”的一声,樊绝突然伸手,一把扯过燕止的领子,把大审判官扯过来,直接撞在了铁栏杆上。   手上的镣铐因为他的动静哐当响,樊绝将与燕止的距离缩小到极致,愉悦地看着大审判官一丝不苟的衬衫被弄乱,“开玩笑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大审判官。”   突然的攻击动作让燕止顿了一下,紧接着斩断樊绝魔角的神剑蠢蠢欲动,空气在一瞬间凝滞。   樊绝依旧丝毫不惧地看着燕止。   好半晌,燕止拍开他的手,将神剑回鞘:“好。”   这才乖嘛。   樊绝勾了勾唇,目的达成,他假模假样地拍了拍大审判官被他亲手揉皱的衣领,借着这个姿势凑近燕止耳畔,低声道:“这次我要不戴。”   燕止睨他一眼。   樊绝收回手,用指腹摩挲了一会儿了面前浑身散发着清冷气息的大审判官的下巴:“谁让你不让我看小小绝?那我只有再造一个出来了。”   说的什么胡话。   燕止收回眼神,没躲,但也懒得再看樊绝一眼。   樊绝勾了勾唇。   什么小小绝,都是借口。   他不过是突然很想看见,面前冷淡清冷的大审判官,腹部最隐秘的地方,冷白的皮肤上漾出一大片恍若荆棘和藤蔓的艳红色魔纹。   一定会很好看。   樊绝忍不住想。   ……   “我已经调查到了玄螭的信息,”燕止翻看着手机里的电子资料,“他现在就在A市。”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似乎已经被你抽了龙筋,”樊绝若有所思地开口,“现在应该成了一条瘫痪的废物才对。以他剩下的实力,大审判官还需要我帮忙吗?”   “我找你,一定是因为涉及到了难办的问题,”燕止蹙了下眉,“他现在在一个人类学生手里。”   “人类学生?”   “似乎是喜欢收集爬宠,”燕止电子资料拉到了底,“玄螭表面上应该是他养的小黑蛇。”   “啧,”樊绝叹了一声,“这要是玄鳞知道,玄螭被人拿来当宠物了,估计当场就要直接杀过去了。”   樊绝早就看明白了,玄螭是半个弟控,玄鳞是半个兄控,两个人每天吵来吵去,心底还是忍不住在意对方。   “涉及的人类的事,就需要你出手,”燕止说,“玄螭的生死不论,可以摄魂,你只需要问出幕后人当初交代他了什么。”   “啊……这么狠,不像大审判官的作风啊……”樊绝眼神复杂地打量了燕止一眼,说实话,这个任务也很不像异管局会派给他的。但最后樊绝还是什么也没说:   “不过我喜欢,果断的大审判官。”   ……   魔都。   悬疑男子一脚蹬在板凳上,正指着桌上一份计划书高谈阔论:   “王上在魔宫做了整整一年,我已派了蜜妖收集他的气味再追踪过去,之后我们马上就可以直接定位王上的位置,一旦有机会……”   玄鳞正胸有成竹地讲着自己的计划,突然一直扇着透明小翅膀的女孩飞了过来,看起来分外可爱:“玄鳞!”   是蜜妖。   玄鳞皱了下眉:“你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我已经找到王上的位置了,”女孩眨了眨眼,小声开口,“他之前一直在燕止家里,封印阻隔了王上的气息,我找不准他的位置……但现在他似乎已经从封印里出来了!我感觉会有机会,所以就来告诉你……”   玄鳞顿时眼睛一亮,一脚踹开脚边的凳子,大喊道:“快!趁现在,马上启动计划a!营救王上!” 第93章   一张落叶悠悠滑落, 落入了张玺手中。   张玺慢悠悠去摸,余光却恰好瞟到了落叶的叶面上,赫然写着几个字:“樊绝已逃。”   他整个人虎躯一震, 然后带着洛星野连忙转头:“走,我们赶紧回去一趟。”   “回去什么?”眼瞅着两人都已经到异管局了, 张副局怎么突然改了主意, “有东西落了?”   张玺把手里的纸条塞给洛星野。洛星野愣愣地接过纸条,往叶面上看了一眼, 然后又呆了一下,才赶紧道:“不是,张副局你可不能信啊!哪里有大街上平白冒出一片叶子提醒你的事?何况燕大人你还放心不过吗?办事能出什么问题?”   张玺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往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一只小小的飞蛾。   洛星野:“这是?”   “陆局长留给我的宝贝, ”张玺解释,“在一人身上留下飞蛾的花蜜, 之后无论那人去了哪里, 飞蛾都能追到花蜜的踪迹。樊绝是异管局最大的威胁,我不放心,所以刚刚特地留了个心眼,撒了点花蜜在樊绝身上。”   洛星野大吃一惊, 万万没想到张玺还有这么先进的东西:“呃……您真是未雨绸缪……“   洛星野说着说着,便看见张玺已经放走了手里的飞蛾, 小小的飞蛾扑腾了两下, 便朝着一个与燕止家截然相反的方向飞去。   这下完了。   他捏紧手机,只想趁张玺不注意的时候赶紧给樊绝发消息提醒。   “看,樊绝果然已经不在燕大人家里,”张玺跟着飞蛾开始缓缓走了起来, “也不知道燕大人现在有没有事……”   “……”洛星野一边跟了过去,一边说,“指不定燕大人只是想放他出来兜个风,毕竟我们之前也合作过不少次……”   “我已经提醒过多次,现在的樊绝很危险!”张玺摇了摇头,“燕大人却一再对他心软,我真是奇怪了,樊绝到底算燕止什么人,能让他一直袒护……”   是他老公啊!   洛星野在心里暗暗吐槽。   “也罢。”张玺叹了口气,然后自己替燕止找好了理由,“无非是一年前之事,燕大人总觉得并不是樊绝的错,而是异管局的失职……燕大人在有些地方实在过于坚守原则,不懂变通,樊绝一年前是被冤枉了,但如今他却必定对异管局怀恨在心,又如何能像从前一般给他相对的自由?一旦他挟私报复……”   洛星野小声反驳:“啊……可您说的这也是假设啊……”   张玺瞪了洛星野一眼。   洛星野:“……您继续。”   “你先联系燕大人,问问他在哪儿,然后提醒他……”   洛星野如蒙大赦,连忙打开手机,滑动联系人列表,指尖却一点也没往“燕大人”三个字上停留,而是继续向下滑,点开了被备注成“大魔头”的联系人。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樊绝!燕大人是不是把你放出来,带你出去玩儿了?我靠张副局这次居然聪明了,在你身上洒了花蜜追击,你赶紧把身上的花蜜擦干净了……   全队的破绽·小道士:我现在要联系燕大人了!你赶紧的!   说完又立刻翻到了燕止的聊天框,十分谦虚谨慎地发了一句“尊敬的燕大人,张副局让我问您您在哪儿……”   樊绝和燕止都没立刻回消息。   洛星野如实把情况告诉了张玺。   “不管怎么样,”张玺示意洛星野赶紧跟上,“我们先立刻跟过去看看情况。”   洛星野点了点头,两人随着飞蛾一路追了过去。   所以也就无人注意到,拐角处戴着斗篷,正手持着片落叶的少年。   小影勾了勾唇,看向手边已经刻了字的叶子:王上说的果然不错,这两个最好骗。   之后只要再……   希望玄鳞不会搅了王上的好事。   ……   一个戴着口罩的年轻学生提着一个不透明的盒子地走进了一家餐厅,他在门口张望了好几眼,然后径直走到角落的一家餐位前。   正在吃着西餐的两位男人都生得极其惹人注目,一人气质清冷,扎着个利落飒爽的高马尾;一人则看起来慵懒散漫,却有种说不出的危险的迷人。   “听说就是你们要买异宠?”年轻的学生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朝他们望了一眼。   樊绝勾着唇,一边查看着电话手表上刚刚提示的联系人消息,一边随意点了下头:“是我们。”   年轻学生咽了口口水:“我这里什么都有,但前提是,钱要带够。”   樊绝对手表你收到的信息似乎无甚在意,他随便扫了两眼,然后便关上手表,将目光落在了学生身上。   有意思,这么快就暴露出了一种恶念——贪婪。   樊绝故意往四周环视了一圈,然后耸了下肩,看向学生:“你现在站在一所五星级的法式餐厅里,还需要担心我们付不起异宠的钱吗?嗯……要吃点什么吗?”   学生点了点头,然后又想到什么似的把目光投到樊绝腕上的电话手表上,那眼神仿佛在说——一个大男人连手机都买不起,能有多有钱?   “……”樊绝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他沉默了一会儿,又突然看着燕止说,“你猜得对,我没钱。不过我对面的这位有,我是他养的小白脸,每天的零花钱当然是由他来决定。他担心我背地里联系别的什么……野花野草,所以就给了我一个电话手表,让我只能和他联系。”   同样正在查看洛星野消息的燕止手也是一顿。   从某种方面来说,樊绝说得不算错,但听起来实在是……   年轻学生犹豫地望向燕止。   “是这样,”燕止十分上道地颔了下首,然后罕见地勾了下唇,“他最近想养点不一样的宠物,在我耳旁吹了好几天的枕边风,索性答应他了。“   年轻学生更加一言难尽地望向樊绝: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却不愿意努力,硬要给人做小白脸……   樊绝一脸坦然地回视他。   好吧,这张脸确实有做小白脸的资本。学生被大魔头的颜值晃了下眼,索性坐了下来,按了一下手里的盒子。   似乎触碰到了什么机关,盒子动了一下,紧接着开了一面透明玻璃的窗户,让人能清晰地看到盒子里面的情况。   本就不大的盒子里居然还分了好几个格子:每个格子里面都待着一些让人毛骨悚然的宠物——颜色艳丽看起来就有毒的小型蜥蜴;数不清有几条腿毛茸茸的黑色大蜘蛛;盘成一圈粗壮油亮的小蛇;密密麻麻让人密集恐惧症都犯了的一堆黑色爬虫……   看似乖巧的学生背后爱好居然这么独特。   “你们谁出钱对我来说不重要,”学生说,“只要交易够爽快就行。”   樊绝假模假样地朝你们看了一眼,然后又重新靠坐回去,看起来稍微有点兴趣的指了指那条盘起来的小蛇:“想买条宠物蛇来着,但这只长得丑,不喜欢。还有别的吗?”   “有,”年轻学生点了点头,“我养了很多,你要什么样的?颜色鲜艳的?还是有毒牙的?不过事先说好了,如果出了事我不负责……”   啧,樊绝砸了下舌,如果他没记错,按照人类世界的规则,一个学生应该不允许被饲养,这种有危险的宠物来着。   这个年轻人,胆子真大啊。   身上的恶念一看就不少。   樊绝眯了眯眼睛,又故意道:“其他无所谓,长得漂亮就行。”   学生拿出手机,翻开相册递给樊绝看:“上面一排图片里的全都可以卖,你自己挑。”   樊绝笑了笑,看向燕止:“我哪能做主啊,你给我的金主大人看看。”   燕止:“……”樊绝还演上瘾了。   大审判官扫了一眼上面的照片,然后又把目光往下落过去,然后便看见了最角落一张照片里,一条盘卧着的黑色小蛇正有气无力地躺在箱子里,如果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和一般蛇很不一样,玄色如墨,鳞甲生辉,头顶似乎还有小小的凸出来的,像是角一类的东西。   燕止指了指:“这个卖吗?”   年轻学生闻言一怔,紧接着整个人说话都有点紧张起来:“这个不卖。长得一般,又没什么花纹,而且之前我没养好,让他从箱子上摔下来了,现在动都不大利索,我干脆就不准备卖了。”   樊绝凑过来把脑袋搭在燕止肩上,时刻不忘自己小白脸的人设,故意附和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什么。”   “……”燕止假装没听见樊绝的话,他又随手指了两条,“这两只还不错,还有别的看看吗?”   “有是有……但我没拍照,要不我回去再拍给你们……”   “哥哥今天特意放下几十亿的项目,陪我从B市飞过来,”樊绝的台词听起来越发奇怪,“明天哪还有时间,不如这样,你直接带我们回去看看,有多少喜欢的,我们就都一起挑走了,也省得麻烦。你知道的,我们不缺钱。”   年轻的学生犹豫了一会儿。   家里还有那条黑蛇……   但是……他抬起眼望向樊绝:   看起来好像人傻钱多的样子,这么大的单子后果实在太可惜了……   “行,”学生咬牙答应了,“不过你们不能乱碰,万一被什么有毒的东西咬了……”   “放心吧。”樊绝眯了眯眼,看起来很是好说话地答应了。   ……   三十分钟后。   “哐——”一声,房门被学生用钥匙打开。   樊绝勾了下唇,刚准备走进门去找玄螭,一直蝙蝠突然倒挂起来,几乎和他的脸来了个面对面,紧接着又是几只蝙蝠闪着红色眼睛哗啦啦朝他飞了过来。   樊绝一偏头,才刚躲过。屋里便响起了各种异宠的声音——蛇的哈气,蝙蝠的吱吱声,还有各种听不出来的不明生物叫声。   樊绝:“……”   够野的。   比他养的那群蠢蛋小弟物种还多。 第94章   每当有客人被这些奇特的异宠吓到大吃一惊的时候, 年轻的学生总有一种奇怪的、虚荣心被填满的满足。   他努力压下心中的快意,转身摆出一副关切的面孔:“你们没事……吧?”   最后一个字音还未落下,年轻人便看见樊绝徒手抓了只蝙蝠, 像把它当个吊钟一样,捏着他的脚倒挂着的摇了摇:“这里东西挺多嘛……”   “不是……”学生不可思议地看着樊绝, “你不害怕吗?”   樊绝挑了下眉, 看着手里瑟瑟发抖的小蝙蝠:到底是谁怕谁?   见樊绝没回应,学生讪讪笑了一声, 然后贴心地开口:“也不用硬撑,我会保护你们的……”   “这可不行,”樊绝松开手里的力道,看着蝙蝠像看到了什么令它极其恐惧的东西一般跌跌撞撞地飞回了屋里,樊绝笑了笑, 对此不甚在意,只是继续笑看向学生, “你保护我们了, 我怎么办?”   “啊?”   “啊什么啊,”樊绝看起来似乎已经戏瘾发作,已经勾着唇胡编乱造起来,“我白天要当哥哥保镖, 保护哥哥出门玩得尽兴;晚上同样要出力,也让哥哥……玩得尽兴。你现在负责了保护我们, 那我还怎么在哥哥面前表现?”   年轻学生:“……”   哪里来的恋爱脑?   “我觉得你不用表现, ”年轻学生诚恳道,“保护好你这张脸就够了。”   “我的金主大人怎么会是这么肤浅的人?”   燕止:“……”   “行,”年轻学生往旁边让了一点儿,“那要不你顶在前面吧, 让你想怎么表现怎么表现,不过说好了啊,不该碰的别碰,等会儿毒晕了不负责送医院,有什么喜欢的找我直接拿就ok。”   樊绝等的就是学生这么一句话。   他成功走在了学生前面,一点点往屋里走,打量着数不清笼子里的异宠。   爬行者的巨蜥,缠人的巨蟒,还有蠕动着的白黑相间的恶心异虫……樊绝一点停留的想法都没有,目光迅速掠过。   魔族奇葩的物种他已经看厌了,实在没兴趣再看上它们。   要不是玄螭就在这里……   樊绝顿下脚步,他已经走到了房子的尽头,却依旧没找到玄螭的身影。   藏起来了?樊绝若有所思。   “它要怎么养?”燕止突然开口,指了指身边一条平平无奇的小蛇。   “从我这里买下来,我送你们一个爬宠箱,”年轻学生从桌子里翻出一个小塑料箱子,“温度合适,生存环境适宜,保准你们养得好。”   燕止点了下头:“嗯。”   樊绝挑了下眉:大审判官居然会撒谎了……   毫无疑问,玄螭被这个人类单独养起来,藏在了某个地方。   而装玄螭的容器,大概就是这样一个爬宠箱。   燕止已经套出了爬宠箱的形状,大致的尺寸大小,那么……   樊绝的目光落在角落被布盖着的一个方形箱子上:“那里面是什么?”   “没什么,”年轻学生立刻紧张起来,连连摆手,“二位还是看看这几只吧……”   樊绝眯了眯眼睛,看起来很好说话地点了点头。   然而下一秒,他突然以其他人难以反应过来的速度暴冲过去,就要掀开箱上的布。   “哐——”几乎在这一瞬间,好几十个异宠笼子被直接撞开,伪装成“异宠”的妖怪齐齐向樊绝冲过来,妄图阻止樊绝。   “还以为你们会伪装到我离开呢,”樊绝轻笑一声,浑身的魔气瞬间肆虐开来,他一只手直接掀飞小妖魔们,另一只手掀开箱子上的破布,“既然你们想死,那就成全你们。”   箱子上的破布被毫不留情的扯掉,露出里面的真容:   里面……只是一条普通小蛇而已。   樊绝愣了愣:玄螭到底藏哪了?   他无所谓地丢开手里的箱子,继续环视这个地方:箱子体积这么大,并不好藏,他不应该完全没有头绪才对,除非……   樊绝突顿了顿,摸到刚才放着破布箱子的那块地上。   空的。   樊绝似乎觉得挺有意思,他观察了这块空心地面好一会儿,突然有节奏的敲了三下。   紧接着,地砖缓缓移动开来,一条漆黑的密道展现在了樊绝眼前。   燕止蹙了下眉:一个学生怎么会特意弄地道这种东西?   除非背后有人指使……   是那个幕后人吗?   “轰——轰——轰——”一个又一个小妖怪扑了过来,燕止不再多想,而是直接执剑挡在了樊绝身前:“你先去找到玄螭,这些人我来对付。”   樊绝点了下头,迅速走进了密道。   ……   屋外,一条小黑蛇放下手里的望远镜,然后蹑手蹑脚地带着几只小妖怪靠近了这幢公寓。   玄鳞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贴着墙壁听了好一会儿动静,然后才转过头来,对着妖怪小弟们说:“上面应该打起来了,实行planA——我们现在伪装成那几只异宠接近燕止,然后趁其不备将他重伤!再趁机把王上救出来!”   小妖怪们对视了一眼:“我们……真能把燕止重伤吗?”   “啧,怎么不能!”玄鳞十分鄙夷小弟这种未战先降的态度,“再说了,就算真伤不了他,拖一会儿算一会儿,这不就给王上争取了逃跑的时间吗?”   小弟们点点头,觉得玄鳞说得很有道理。   “这还差不多嘛……”玄鳞昂了下头,然后做了个“上”的手势,几只小妖怪便全跟着他冲了上去。   ……   昏暗的密道内,幽暗的烛光被风撩过,忽明忽暗地晃动了几下。   樊绝往四周打量了一眼,然后缓缓走了进去。   令人意外的是,密室尽头居然也是类似囚阵的布置,囚阵中心,一条盘旋着的黑色小“蛇”正奄奄一息地躺在里面。   樊绝的脚步停在了这条魔龙面前。   大概是感受到有人进来,玄螭的身躯动了动,然后费力地抬起眼皮:“樊绝。”   樊绝勾了勾唇:“看来没死透,还能认得出我是谁。”   玄螭被扒了龙筋,此刻看起来如同一条瘫软的面条一般挂在地上,他目光里带着极深的恨意看向樊绝,但整个人却连半分反抗的力气都没有:“要杀就杀,要剐就剐,你将我囚于此地半月有余,究竟想干什么?”   半月前,樊绝便用玄鳞的消息把他引出来直接生擒,之后便将他扔在了这里。   “想干什么……”樊绝垂眸看着他,轻笑道,“你不需要知道这些,只要明白,如果你不好好配合我,玄鳞就是和你一样的下场。”   “你!”玄螭气得整条身子都在发颤,“玄鳞一直对你忠心耿耿,你怎么能……”   “和我有什么关系?”樊绝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话,“既然我千年前以力量行善,只换来了你恩将仇报;那么千年后,我就如你所愿,用力量来欺凌、压榨你们怎么样?不需要和我讲道理,力量就是道理。”   玄螭被噎得哑口无言,仇恨、怒意、无力一起盘旋在他的心口,他突然明白——是他造就了这一切。   如果樊绝对玄鳞动手,那么全部就是因为他。   千年以来,玄螭第一次生出那么一点后悔来。   如果他当初不被嗔念所困,或许他和玄鳞会相伴着度过千年,不用担惊受怕,也不用反目成仇……   但一切都来不及了。   现在他只能用残疾的身体匍匐在樊绝脚下,认命般道:“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樊绝也终于缓缓笑了:“不需要太多,只要你……和我做一场戏就够了。”   ……   密室外的公寓。   年轻的学生已经因为眼前这一幕被吓得直接昏死过去,燕止随手在他身上施了个防护罩,然后干脆利落地挑飞一个又一个小妖怪。   这些小妖怪实力算不上强,主要是人数太多,这里又施不了大范围的法术,解决起来需要花点时间。   一只又一只小妖怪疯了一般扑过来又被打落,熟悉的剧情上演了一次又一次。   直到一条小黑蛇带着几只小妖怪朝着燕止身后袭了过来!!   “哐——”一声,燕止甚至头也没转,一个利落的剑花便让神剑向后挑去,凌厉的剑光直接把几个小妖怪掀出了门外。   燕止一边迅速解决掉剩下的残局一边心想:一群半开化的小妖怪还挺聪明,学会从后面偷袭了。   最后一只妖怪被打落,燕止将神剑回鞘,迅速地往密道内赶去。   只留下身后一地的狼藉。   “狼籍”中有几只小妖怪动了动。   “哎呦,我的屁股……”一只小妖怪捂着屁股道,“玄鳞,你不是说,就是伤不了他,也能拖他一段时间吗?”   “靠!谁知道他下手这么狠啊!”玄鳞感觉自己要脑震荡了,他捂着晕晕乎乎的脑袋,骂了一句,“看来正面对不过,走,实行planB。”   几个小妖怪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离开。   其中一只小妖怪边爬边瞅了眼地上的异宠怪……怎么感觉他长得还挺熟悉?   好像……在王上的身边好像见过这个手下……   哎,怎么可能!一定是他又脸盲了!   ……   燕止几乎是一步不停地飞速走过密道,樊绝在更深的地方一直没出来,说不定遇到了什么麻烦……   直到走到密室的尽头,燕止脚步一顿,恰好看见樊绝正掐着一条黑“蛇”,显然是在和他对峙。   燕止提剑便要去帮忙,突然黑“蛇”张开锋利的尖牙,朝着樊绝的虎口一口咬了过去!   “嘶……”樊绝皱了下眉,用极大的力道将黑“蛇”甩出去,玄螭被“砰——”的一声拍到墙上,直接晕死过去,不动了。   “樊绝……”燕止走过去,却见樊绝突然扶了下墙,紧接着整个人就半跪了下去。   “樊绝!”   燕止一把抱住了差点摔在地上的樊绝,他连忙拿起樊绝被咬的那只手:   只见樊绝的虎口处出现了一个小小的针刺伤口,伤口处黑色的血液正缓缓渗了出来。   有毒。 第95章   樊绝半靠在燕止身上又晃了两下, 看起来要多虚弱有多虚弱:“大审判官……晕……”   燕止皱眉看着樊绝手虎口处的伤口,突然一只手扶住樊绝,一只手执剑挑起地上的玄螭:“不想死就把毒解了。”   玄螭长条状的身躯被剑挑起, 他颤了两下,然后突然脑袋一歪, 晕死过去。   燕止:“?”   现在晕了?   燕止不允许, 他手腕施力,直接用剑将玄螭往地上甩了好几圈, 试图让玄螭醒过来。   但玄螭依旧半点反应也没有。   燕止眉心蹙得更紧,两道灵力同时从他指间飞出,一道用来治疗樊绝虎口处的咬伤,另一道则尝试唤醒玄螭。   但很快,黑色的魔气分别从樊绝的伤口和玄螭身上溢出来, 将燕止的灵力直接吞噬殆尽。   燕止沉下眸:玄螭的化作魔龙后的魔气居然这么棘手。   玄螭叫不醒,樊绝却不能再拖。燕止当机立断, 没再管玄螭, 而是将所有的灵力都注入樊绝体内。   “我没事……”樊绝还在逞强。   燕止面色冷凝地看着樊绝发黑的伤口,这要是没事那什么算有事?   只是……玄螭居然有毒吗?从前似乎并不曾听说过。   毕竟是蛇族,有毒也算正常,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解。   燕止突然想到了那个爱养异宠的年轻学生。   ……   一分钟后, 被吓晕的年轻学生似乎感觉有人在晃他,他迷迷糊糊地醒过来, 然后在看清大审判官的一瞬间又立刻想到刚才的画面, 连连摆手往后躲:“我再也不敢乱养宠物了……各位大仙求放过……”   燕止干脆利落地打断他,他扶着樊绝快速开口道:“被毒蛇咬了怎么救?”   学生愣了愣,目光落向几乎半晕过去的樊绝,大概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连忙殷勤道:“具体是什么蛇?直接注射对应的血清就好……”   燕止抬了下眸,瞥了一旁晕死过去的玄螭一眼。   年轻学生的目光也跟着燕止一起飘了过去,紧接着整个人就蹦了起来:“怎么是这只?!!”   燕止冷淡开口:“这只怎么了?”   “怎么了?”学生的话音几乎比激光炮还快,“这只黑蛇是我一周前捡到的!看花纹花色并不属于我见过的任何品种!头顶的花纹缘长了角似的,如果不是我坚信唯物主义……我都要怀疑他是龙了!   没有对应的品种就没有常见的血清,何况我大概测过——这条蛇的毒性特别强,如果不及时治疗,基本活不到明天!要不你现在马上把他送进医院,看看有没有医生认识……”   燕止握紧了手中的剑:没有人类会认识玄螭,而玄螭的蛇毒也不是普通的蛇毒。   刚刚看起来几乎半昏过去的樊绝似乎意识清醒了一点,他半阖子的眼眸动了动,然后一边搂紧燕止的腰,一边很是可怜地把脑袋靠在燕止肩上:“不去……医院,陪我……”   “嗯,不去,”燕止点了下头,尝试把樊绝的脸捧起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头晕……还有痛……”樊绝费力地抬起脑袋,蹭蹭燕止的颈窝,“还有……没力气……”   一旁的年轻学生连忙搭腔:“这就是蛇毒发作的表现啊!现在还好,等会儿毒素走遍全身……拖得越久越容易挂!”   樊绝也虚弱而可怜巴巴地问:“老……老婆,我要死了吗?”   年轻学生探头:“不是金主吗?怎么变老婆了?”   樊绝:“……”   “闭嘴,”燕止打断他们无意义的对话,认真看着樊绝说,“你不会死。”   回应的是樊绝用力搂紧樊绝的手。   “除了血清以外,”燕止问学生,“还有其他的方法吗?”   “我不知道……实在不行你试试土法子,帮他把毒吸出来之类的……”   燕止顿了顿,然后把樊绝小心地扶起来,走了两步再放下来,让樊绝靠着密道的墙壁。他握起樊绝的手,认真盯了伤口好几秒。   樊绝垂着头,趁燕止的注意力在伤口上的时候抬起眸,给身后的年轻学生递了个眼神:   挺上道啊,还知道故意提这个让老婆多亲亲他。   身后的年轻学生也连忙比了个赞的手势,尾巴快要摇到天上去了。   可惜他完全意会错了樊绝的意思。   故意让大审判官给魔头吸毒,怎么不算是羞辱大审判官呢?   像他这么聪明的妖,一定会得到王上提携!   没错,这里的一切都是樊绝设下的一个局,甚至说,从樊绝故意被“抓回去”开始,一切都在樊绝的计划之中。   樊绝肯定燕止一定会想找到玄螭,所以在一周前以玄鳞为饵,轻易捉到了藏匿逃窜的魔龙。   之后便布了这样一个局,至于目的嘛……   燕止盯了伤口几秒,最终却没有贸然将唇覆过去,他握紧樊绝的手,缓缓阖上眸,眉心神纹缓缓浮现了出来。   与此同时,强大的金色灵力从樊绝的伤口处流向四肢百骸,金色的流光游动在血脉之中,一点点带出樊绝体内玄螭的蛇毒和魔气。   用人类的话来说,这就相当于燕止直接用自己的灵力给樊绝过滤了一遍血,将蛇毒全部挟在了自身的灵力上。   蛇毒在触到燕止灵力的一瞬间灰飞烟灭,但黑色的魔气却像是寄生的藤蔓一样缓缓缠上了金色的流光。   这个过程有点奇怪,樊绝感觉燕止就像融入了他的身体一样,他用力抱住燕止:“老婆……”   燕止居然还分出神摸了下樊绝的脑袋。   于是樊绝看起来就更乖了,他把头埋在燕止怀里,突然有点良心发现地别过脸去。   最后一丝魔气被带走,黑色的魔气连同金色的灵力一同回到燕止的体内,大审判官的脸似乎变白了一点,甚至还伸手稍微扶了下樊绝的肩。   樊绝的状态似乎好转了一点儿,他虚弱地抬头:“你怎么了?不会把蛇毒吸到你自己身上   ……”   “无碍,”燕止额角有汗珠滑,他用手捂着胸口打断了樊绝,“消耗过度,再加上一点玄螭的魔气入体而已,过几天我把它炼化掉就行。”   樊绝仔细打量了燕止一会儿,像是在确定他有没有事。   “你呢?”燕止看向樊绝,“头疼好了吗?”   “还是有点,不过好多了。”   燕止点了下头,便要立刻起身查看玄螭的情况,但刚踏了一步,整个人却重心不稳一般倒了下去。   樊绝将大审判官接了个满怀。   “毕竟大审判官救了我,”樊绝勾了勾唇,搂着燕止轻声道,“接下来的问题交给我就够了,你好好休息。”   说罢,他转头看了一眼半死过去小黑蛇和在一旁一脸懵逼的学生。   年轻的学生默默往后退了两步:王上你这是什么眼神?不会是想卸磨杀驴吧?   “你……”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开口发出一个字音,便被樊绝施了法力,直接半晕了过去。   ……   年轻学生家里的异宠不少,其中不少还是妖怪假扮,处理起来非常麻烦。樊绝索性便让燕止先待在公寓的卧室休息养伤,自己一个人收拾了整个残局。   据樊绝所说,经此一役,年轻的学生再也不敢乱养宠物了,甚至把之前养的宠物都全部打包了起来,出门把他们该放生的放生,该送人的送人了。   “玄螭那里没有什么消息吗?”燕止正盖着一层薄薄的被子靠坐在床头,他仰起头看着樊绝,冷静地询问着最关键的信息,“一年前的阴谋……”   “还没醒,”樊绝把一杯煮好的热牛奶递给燕止,“等他醒了我会问,不用担心。不过我倒是觉得从他身上能套出来的信息也不一定有多少……”   “我理解你的意思,那个道士也只是在利用玄螭而已,最重要的还是异管局那边。”燕止顺着樊绝的动作接过热牛奶,他盯了一会儿冒着热气的乳白色热体,突然想道,樊绝什么时候学会热牛奶来了?   想起樊绝上次做出的黑暗料理……某只魔头应该对现代厨具一窍不通才对。   怎么会突然就精通起……   “你到底喝不喝,”樊绝歪了下头,把卖乖这件事做到了极致,“我特地问了那个学生受伤修养要吃什么,还让他出门前教我用了微波炉……”   这样吗?   燕止一瞬间的疑虑被打消,大审判官点了下头,第一次这么听别人话地端起了杯子,一点点喝起牛奶来。   樊绝眯了眯眼,看着大审判官垂下眸,长长的羽睫阴影投在了纯白色的、晃荡的牛奶上。   赏心悦目。   樊绝想。   “突然想原谅你了,”樊绝有些突然地开口道,“一年前你也算是为了我好,也有苦衷。”   燕止喝牛奶的动作突然顿了顿,他抬起眸,明明再重逢时大审判官看起来是那么冷漠无情公事公办,一点儿也不在意樊绝态度的模样,但当大魔头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神情却一点儿也不像不在意的样子。   甚至是……有点像小朋友看着一颗想要到了极点的糖果。   好半天燕止才缓缓开口,依旧冷淡的声音里却夹杂了一丝极难让人察觉到的急促:“真的?”   樊绝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同样看着燕止。   好半天,他才缓缓俯身,用指腹轻轻擦掉了燕止唇畔残留的一点儿乳白色液体,勾唇道:“看你表现。”   燕止点了下头,然后垂下眸,看起来依旧冷冷淡淡的,但樊绝却莫名明白过来,大审判官现在应该正在思考该怎么表现。   怎么这么可爱。   樊绝偏过头,掩去了眼里的一点笑意。   骗燕止的。   他从来没怪过大审判官。 第96章   “樊绝, 慢点……”   “嘘,不行,万一学生回来了怎么办?”   “说了别在这儿, 嗯……”   “这是报酬,大审判官。”   “……”   樊绝靠在床边单手托腮, 另一只手揽着只松松垮垮穿了件半透衬衫的大审判官, 他想了一会儿,随手用法力把刚拆开的小方盒连着用过的包装一起毁尸灭迹了。   虽然是客房, 但毕竟是别人的家,弄脏了床单不太好,所以这次樊绝还是戴了。   真是可惜,不能让大审判官彻底属于他。   樊绝叹一口气。   “你很不爽?”带着点哑意的冷质音色响起,樊绝回过头, 燕止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边问边半阖着眼往樊绝怀里又靠了一点, “怎么?想回你的极乐窟了?”   樊绝轻笑了一声, 用指尖去触燕止晕了点生理性红意的眼尾:“是不爽。”   燕止睁开眼,面无表情地看他。   于是樊绝的指尖便往下滑,触过燕止的唇瓣、喉结、锁骨、再一路往下,直到触到燕止下腹处那小块艳红色的魔纹。   因为刚刚……过的缘故, 燕止的西裤难得不那么一丝不苟地半挂在胯骨上,以至于这块魔纹能够完完整整地被展示在樊绝眼前:“我想要完完整整的魔纹, 只有这一点, 不爽。”   言下之意,戴了,不爽。   燕止撩了撩眼皮,懒得理他。   说是这么说, 大审判官却一点儿也没阻止樊绝十分不安分的手。   “所以你呢?”樊绝突然问,“一年不见,我有进步了吗?”   燕止顿了一下,然后问:“你从哪儿学的?”   这是有进步的意思了。樊绝勾了勾唇,当然不会说是闭关的时候博览群书/视频的时候学的了。   也是,大审判官刚刚的反应明显更大了,到最后他都有点担心会弄坏燕止。   樊绝这么想着,摸摸燕止的臀算作安抚。   燕止:“……”一点儿没觉得是安抚,比较像耍流氓。   事实上,从不知道樊绝博览群书的大审判官的视角来看,樊绝比较像是从实践中获得的进步。   于是燕止想了很久,突然开口:“樊绝,一次和很多人……的话,容易肾虚。”   樊绝一脸懵地瞪大了眼:老婆在说什么?   这是能用在他身上的形容词吗?   他马上就证明给老婆看!   樊绝恶狠狠气势汹汹地把老婆拎起来,刚准备就着这个姿势再来一次,就听见燕止继续说:“而且容易得病,比如……总之不太好,为了身体,樊绝,你要洁身自好。”   樊绝:“……”   好像知道老婆是什么意思了。   “嗯……”樊绝凑近燕止,轻轻点了下燕止的鼻尖,“怎么洁身自好?”   燕止看着他。   “哦……”樊绝装作一副恍然大悟了的样子,“你要我只跟一个人……正确的来说,是只跟你一个人,是吗?”   燕止顿了好一会儿,然后很轻地点了下头。   樊绝眨了下眼,然后又眨了下眼,最后还是努力压住了唇角的笑意:“也不是不行,毕竟大审判官长得这么好看,只不过……想要做我唯一的伴侣的话,至少不能有事瞒着我,要全心全意地信任我,我的宿敌大人,能做到吗?”   被樊绝拐到床上去的宿敌大人蹙眉思考起来。   他没办法不瞒着樊绝那个赌约。   一千年了,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这个让樊绝真正自由,真正活下去的机会。   至于信任樊绝。   他一直都很信任樊绝,哪怕是审判官和囚徒的关系时,哪怕是立下不伤害人类的交易时,哪怕是生死关头,他都相信……   “你真的信任我吗?”樊绝突然再次开口道。   燕止愣了愣,突然明白过来。   是。   他不信。   他不信樊绝能对抗得过天道,樊绝千年前魂飞魄散的那一幕一直刻在他的记忆里,他打不起这个赌。   樊绝看着燕止垂下眼沉思良久,最后还是偏过了眼,什么也没说。   还是没能逼出来啊,樊绝心想。   樊绝无声叹了口气,这是燕止心里的一个结。大概只有真正由他自己解开的那一天,燕止才会,不那么不开心。   燕止,千年来……又或者说从千年前喜欢上他之后,从来没开心过。   樊绝伸手捧住燕止的颊,将燕止扭过去的头重新转回来:“算了,人有小秘密也正常。”   燕止抬眼看他。   樊绝弯了弯眼,吻上燕止的唇瓣:“那我也有一个小秘密好了。”   他千年来所有的筹谋都是为了打败天道。   在此之前,只能先瞒着大审判官了。   ……   明明说好只是再吻一下,吻着吻着樊绝又想要吃掉某只大审判官了,可惜作案工具已经被樊绝提前销毁,正当樊绝以为只能就此做罢时,燕止搂上樊绝的颈,轻声道:“去浴室。”   去浴室当然不是为了洗澡。   不过最后该干的都干了,澡也洗了,某只大魔头把大审判官按在洁白的,沾满水珠与汽雾的瓷砖上,不知……了多久。   花洒洒出的水滴在瓷砖上汇聚成水流,又似乎融合什么,变得不那么清澈起来,一点点沿着瓷砖流了下来。   樊绝的呼吸也不稳起来,他沉眼看着燕止,只有在这个时候,大审判官才会失态一点儿,不那么藏着,亦或是藏不住自己的心思。   总是那么冷淡的大审判官也会轻声闷哼,也会乱了呼吸,也会在……时目光一瞬间溃散。   樊绝喜欢所有模样的燕止。   他一边继续逼着燕止,一边把燕止的头扭了一点儿回来,与审判官大人接了个缠绵至极的吻。   ……   最后樊绝是把燕止抱出来的,大审判官大概是累极了,几乎是半昏睡了过去,樊绝帮他洗完澡,穿好衬衫,然后将他贴心地裹进了被子里。   老婆很好吃,计划也进行得很顺利,樊绝的心情很不错。   他盯了燕止的脸好一会儿,然后突然俯下身吻了下燕止的唇,帮他又掖了掖被子,然后才悄悄走出了门,并小心翼翼地关上了门。   他走到客厅,打开手机,随手发了条信息,紧接着玄关处便有了动静,年轻的学生推开门走了进来:“王上。”   “嗯。”樊绝随意靠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长腿交叠,漫不经心地抬眼,“那些小妖怪们都送回去了吗?”   “都送回去了,”学生连连点头,又道,“燕止下手也太重了,我那群兄弟们都说了,下次再接这种要挨打的群演戏,要加钱!”   樊绝撩了撩一个眼皮,丢给学生一个眼神。   “……”学生嘿嘿笑了几下,连忙改口,“哎呦,但王上您怎么可能也要加钱呢!王上的事就是我们的事!就是不要钱白干都行!更何况王上还特地给了我法力化出如此完美的人形……”   “得了,”樊绝看着学生一边谄媚的笑着,一边慢慢化成了一只小狐狸,“钱我会发过去,你倒是随你爹,挺聪明的,连燕止都没发现端倪……”   小狐狸爹就是极乐窟的狐狸老板。   “哪里哪里,只是王上您的任务,我肯定要尽心完成罢了!”小狐狸谦虚地摆摆狐狸爪子,“这么一出下来,现下您已经将魔气种入了燕止体内,只待时机成熟……王上您不愧足智多谋!什么审判官,什么天道,怎么会是您的对手!”   樊绝觉得小狐狸和狐狸老板不愧是一家人,一样这么会拍马屁。   “哎?”小狐狸滔滔不绝地夸赞了半天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问道,“不过王上,我送完兄弟,您给我发信息让我不要进来是为什么?”   整整两个多小时啊!两个多小时啊!   小狐狸的狐狸腿都站酸了!   樊绝眯了眯眼,这次什么也没说。   倒是小狐狸自己脑补了好一通:“不会是燕止发现了什么,和燕止打起来了吧?王上您有没有受伤……”   “没有。”樊绝随口回了一句。   挺好,妖怪小弟们都有自己的脑补,那就让他们自己去圆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小狐狸拍一拍胸脯,“也是辛苦王上您了,不光要打架,还为了效果逼真和燕止演了出金主情人的戏码,啧,王上怎么可能喜欢上他啊……”   “是吗?”一道极冷却带着点哑意的声音从樊绝的背后传来,樊绝和小狐狸同时愣了愣,然后往卧室门口望了出去。   燕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那里。   樊绝的目光在燕止身上停留一瞬,然后极其自然地开口:“怎么醒了?”   他不是弄了很久吗?老婆为什么没睡?   还是太心疼老婆了,留了点力道。   樊绝后悔地想。   “不醒怎么能听到这么一出好戏?”燕止的目光在樊绝和小狐狸身上扫了一圈,最后看向樊绝的眼睛,“不,应该说,不醒怎么知道你们给我演了这场戏?”   小狐狸默默往后退了退。   燕止却像是眼睛带着追踪器似的,立刻看向了小狐狸。   “一只狐狸精,”燕止语气里少见地带了点不屑的意味,他居高临下地睨了小狐狸一眼,突然道,“你说樊绝不会喜欢上我?”   小狐狸连连摇头。   “那你站在门外的那几个钟头算什么?”燕止继续开口。   樊绝和小狐狸同时愣了一下。   小狐狸顿了顿,终于定睛看向了燕止。   大审判官只穿了件一看就刚换不久的衬衫,衬衫上的纽扣不知道是谁扣的,只歪歪扭扭扣了一半,宽敞的领口处隐隐约约露出了几道暧昧的红痕。   在极乐窟从小长大的小狐狸再清楚不过这是什么。   不是?!   小狐狸一脸震惊地望向王上。   不是设计打败大审判官吗?   这是什么?   设计搞到大审判官吗?!! 第97章   樊绝丢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给小狐狸。   小狐狸顿时虎躯一震。   不对!   他怎么能这么想王上!   王上这么做, 一定是有他的理由!   一定是……一定是想用魔纹控制住燕止!也有可能……可能是xxoo时把更多的魔气注入到燕止体内!实在不行,说不定是想要让燕止爱上他再伺机报复!   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   小狐狸胡乱挥着手和尾巴,妄图说服自己。   “……”樊绝一言难尽地看了一眼小狐狸, “这里用不着了。回去通知小影,让他准备好足够的人手。”   小狐狸感觉脑袋里已经搅成了一团浆糊, 他实在受不了这种冥场面了, 转身跑得比兔子还快。   门被打开又被“砰”地一声关紧。   樊绝转头看向燕止,笑着开口:“大审判官。”   燕止没答话, 一抹金光滑过,神剑缓缓浮现在了他的手中。   “嗯……这么急着动手吗?”樊绝的目光落向燕止手里的剑,“只不过……刚刚才被我抱回床上,你还走得动吗?大审判官。”   燕止握住剑鞘,另一只手缓缓拔出神剑:“你可以试试。”   “啧, 那你要我怎么下得了手,”樊绝摊了下手, “我可是床品很好的男人。”   “床品, ”燕止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突然道,“樊绝,你一直在装傻。”   “是吗?”   “学的, 还是有人教的?”燕止看着他问,“既然你知道没有小小绝, 那么你故意落到我手上……就是为了设这一出计?”   “不好意思, 现在是你落在我手上。”樊绝轻笑道,“要试试对我动手吗?”   燕止蹙了下眉,剑尖指向樊绝:“为什么?你恨我?因为一年前……”   “没有啊,”樊绝耸了下肩, “不过确实是一年前那件事,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我不希望你把什么天道,什么异管局排在我前面,所以我决定——强抢你。”   燕止整个人懵了一下:“什么?”   “我早就想这么做了,”樊绝笑着看向大审判官,“一年前我就想过,夺走你的神剑,再把你抢过来囚禁起来,让你只能够看着我一个人,围着我一个人转,只能和我一直做……”   燕止打断了樊绝,有些愣地盯着大魔头:“只是这样?”   樊绝勾了勾唇,觉得大审判官可爱死了,燕止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的语气不知不觉软了不少。   只是因为知道了樊绝做这些的目的是为了和他在一起。   貌似还挺愿意的样子。   可惜樊绝不能让大审判官如意了。   “当然不只是这样,”樊绝看向窗外,“还有我要报的仇——天道、异管局,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燕止跟随着樊绝的目光看过去,才发现樊绝居然没有关客厅的窗户,他顿了顿,好半天才道:“不行,樊绝。”   “嗯?”   “找天道和异管局报仇,不行。”   樊绝眯了眯眼,听出了燕止这句话里未尽的意思。   囚禁燕止,行。   樊绝挑了下眉,大审判官再这么勾引他他就要演不下去了。   于是樊绝赶紧加重了语气:“我行不行,用不着你决定。”   燕止因为这句话神情终于冷了下来,金色的法力在神剑上流动起来,燕止沉着眼看向樊绝:“那我只有阻止你了。”   “是吗?”面对这把无比克制自己的神剑,樊绝半分畏惧也无,甚至嘲讽地望了过去,“你还是好好瞧瞧自己的法力吧,大审判官。”   燕止一顿,迅速看过去,只见神剑之上,本该纯粹而璀璨的金色神光此刻却被掺上了几抹魔气,黑色的魔气如同晕开的墨一般,一点点融入了金光,被法力包裹着的神剑嗡鸣了几声,居然不动了。   燕止立刻明白了过来:“是解蛇毒的时候……”   进入燕止体内的并非玄螭的魔气。   而是……   “我的魔气,”樊绝笑着开口,“不觉得和金色很配吗?大审判官。”   燕止握紧了手中的剑。   ……   夜色轻柔地降临在了人间。   “嘘!”   一条小黑蛇带着几只小妖怪沿着公寓的下水管道一点点往上爬:“动静都小点,千万别吵醒了他们……”   “知道了!”几个小妖怪小心翼翼地跟着往上爬。   玄鳞很是欣慰地点了点蛇脑袋:“明着不行我们就暗着来,趁燕止在睡觉,等会儿我们就溜进去对他下黑手,再趁机救出王上……”   planB就是这么简洁明了。   有小妖怪提出了质疑:“真的有这么容易能救出王上吗?如果这么简单的话……王上为什么不趁燕止睡觉自己跑?他们又不是睡在一起……”   “你懂什么?”玄鳞瞪了小妖怪一眼,“我之前在黑水潭那段时间就观察过!燕止这个人为了时刻监视王上无所不用其极,每天都和王上睡一个房间……”   小妖怪们连连点头:“那确实很坏了。”   “所以这次我们一定要从燕止的毒手里救出王上!”   ……   玄鳞用蛇脑袋小心翼翼的点开窗户缝,对这件事他驾轻就熟,整条蛇呲溜一下就溜了进去。   剩下几个小妖怪就显得笨拙多了,你挤我挤的,不小心让窗户“砰——”的一下……   几只妖怪同时僵了僵,赶紧往客厅和卧室门看了一眼。   没什么动静。   玄鳞长嘘了一口气,幸亏燕止睡得死。   “你们都快点!”玄鳞用口型示意几只小妖怪挤了进来,带着他们开始一点点往里摸,“等会儿不要犹豫,对着燕止胸口就是一刀……”   拿着小刀的小妖怪点头。   刺杀燕止十分危险,玄鳞和小妖怪们的精神高度紧张,他们放轻脚步,往两个卧室转了一圈,又齐齐懵懵地回到了客厅。   一只小妖怪悄悄开口:“怎么没人?”   另一只搭腔:“会不会是走了?”   “不可能!”玄鳞坚决否定,“蜂妖给我的追踪显示王上就在这里!我们再找找……”   玄鳞再次调动蜂妖给他的法力,一步步走向客厅的角落:“这里怎么会有……”   他话音未落,突然脚底一空,直直坠了下去!   “玄鳞!”几个小妖怪七嘴八舌地喊了两句,然后一齐十分有义气地跳了下去。   底下一个密道。   玄鳞晕晕乎乎地直起蛇脑袋,刚准备告诉上面的妖没事,小妖怪们就人仰马翻地摔了进来。   “我去,别……”   可怜的玄鳞被千奇百怪的小妖怪们压成了辣条。   玄鳞白眼直翻,信子往旁边撇着,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玄鳞,你没事吧!”小妖怪们拍拍屁股站起身,然后把玄鳞扶了起来直晃,“你可千万不要死啊,你死了谁来救王上……”   “嘶——”玄鳞吐了两下信子,缓缓恢复过来,“别晃了,再晃不是压死就是晃死了!”   几个小妖怪连忙松手,玄鳞又直接“砰——”一声直接朝地上掉了下去。   “哎呦……”玄鳞捂着屁股直叫,简直要无语死了,“你们怎么这么笨啊!算了……老实听我指挥,别乱跑。”   他往周围环视一圈,顿时明白过来:“这应该和燕止囚禁樊绝的那座密室一样……我明白了!一定是燕止把王上暂时囚禁在了这里,然后自己先离开了。没想到我们误打误撞闯了进来!”   “太好了!那是不是正好我们救出王上……”   “别高兴得太早,”玄鳞吐吐信子,“燕止的法力很强的,说不定设下了什么很厉害的陷阱和封印……你们都小心点……”   小妖怪们一个别人比一个认真地点头。   于是两分钟能走完的密道,玄鳞和他的小弟们硬是小心翼翼摸了半个小时,终于摸了进去!   里面还真是一间类似囚室的地方!   小妖怪们连连为玄鳞点赞!   玄鳞顿时昂首挺胸,要多骄傲有多骄傲,他雄赳赳气昂昂地跨步进去,果然看见了他们的王上就被关在里面!   “王……”玄鳞刚要开口,便看见了铁栏杆里的另一个人。   那里面怎么还有人?王上的狱友?   玄鳞和小妖怪们一齐懵了。   虽说两人都在里面,但另一人似乎是躺在了地上,失去了意识,而樊绝正坐在那人的旁边,饶有兴致地把玩着狱里的铐链,哪怕小妖怪们进来也毫不意外:“我还以为你们要在外面再磨蹭半个小时呢,叽叽喳喳的,烦。”   玄鳞:“……”不是,他们明明很小声啊!   樊绝继续道:“如果燕止没晕过去的话,窗户动的那一声,你们就可以想好怎么死了。”   玄鳞挠挠头:“呵呵呵那个……其实我们已经很小心了……嗯?不对!王上刚刚您在说什么?燕止晕过去了?”   小黑蛇边说边凑过去一看,总算看清了地上的人到底是谁。   “我去!这不是燕止吗?他怎么在这儿?!”玄鳞震惊地瞪大眼,然后又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突然转头,欣喜开口,“王上!您打败燕止了?!!”   樊绝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燕止被樊绝的魔气入体,大魔头随时可以调动魔气让燕止使不出法力,用不了神剑,甚至因为魔气攻心直接晕过去。   樊绝都不需要动手。   他勾着唇,盯了一会儿昏睡过去的大审判官。   好乖,樊绝想。   可惜站在栏杆外的小妖怪们完全不这么觉得,此刻他们只是想就地诛杀燕止:“既然这样,机不可失,失不再来!王上您赶紧趁机杀了他!以后世间便再无人能对您构成威胁!”   樊绝闻言眼皮都没抬,只是十分自然地把晕过去的燕止抱起来,拉了拉大审判官有些凌乱的衬衫。   遮住了不久前他亲手留下的暧昧痕迹。   蠢蛋小弟们好烦。   打扰他和他老婆贴贴。   “王上您快点动手啊!动完手我们赶紧走……”   “不走。”樊绝索性干脆利落地开口。   “啊?”几个小妖怪们头顶上齐齐冒出问号,玄鳞十分不理解:   “不是王上,能跑为什么不跑啊?牢饭有这么香吗?”   樊绝懒得搭理他们,只是把手里把玩着的镣铐“哐”的一声铐在了晕倒的大审判官的手上,冷白的皮肤与玄黑色的金属镣铐形成鲜明的对比,给人一种莫名的色气感。   樊绝用指腹轻轻蹭了蹭大审判官的颊,怀里的人似乎有了点反应,他的羽睫极轻地颤了颤,似乎想要睁开眼睛,但最终却像是抵抗不过什么似的,又再度晕在了大魔头怀里。   樊绝勾了勾唇,拢住了他一个人的大审判官。   一群蠢蛋,香的是牢饭吗? 第98章   公寓不远出的咖啡厅里。   “你看清楚了吗?樊绝真的把燕大人囚禁起来了?”张玺挺着圆圆滚滚的肚子, 来回踱了好几步,又再度看向旁边的洛星野,“燕止手里有神剑, 怎么会……”   洛星野摇了摇头,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掏出手机, 打开一段视频:“我都偷偷录下来了,你看吧。”   察觉到燕止擅自带樊绝离开别墅后, 张玺就带着一管局的人一路跟踪到了这里,稳妥起见,他先派了洛星野到公寓附近查探消息。   结果洛星野便带回来了这么一个劲爆的坏消息。   张玺凑到手机前,只见屏幕里燕止正持神剑与樊绝对峙,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 眼见燕止神情冷肃,便要挥剑斩过去, 大魔头却不慌不忙地勾了下唇。   下一秒, 黑色的魔气缠上金色的法力,紧接着不知道樊绝做了什么,燕止居然直接晕过去了。   樊绝缓缓走向晕倒在地的燕止,似乎很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接着便把燕止提起来,单手抱着燕止走进了密道。   “我像猴子一样在树上挂了一天才拍到的!”洛星野自夸道, “多亏了我把当初在片场的狗仔功夫活学活用……”   “别说这些没用的了……”张玺看完视频的最后一幕, 脸色几乎难看到了极点,他胡乱挠了把头发,看起来心情颇为烦躁,“这下完了……我早就说了, 不能放樊绝出去,燕止就是心太软,现在他都身陷囹圄,还有谁能……”   “不是,异管局难道就指望燕大人一个人吗?”洛星野探头道,“这么多年来难道就没有一个什么法宝或者隐世高手之类的?”   张玺闻言脚步一顿,又道:“如非必要,不到动用他们的时候……我们现在先想想别的办法……”   洛星野摇摇头:“连燕大人都折在里面了,论武力我们还怎么……”   “燕止不可能打不过樊绝的,一定是樊绝对燕止做了什么!”张玺脑子高速运转,“你看到那些围绕着金色灵力的魔气了没有?说不定是中了什么毒……”   “要不这样,”洛星野提议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燕大人救出来,我们才有对抗樊绝的资本。自从当完狗仔,我的身手也灵活不少……张副局,你带人想办法把樊绝引出来,我再沿着公寓水管爬进去救出大审判官,只要把燕大人救回来,等他恢复,樊绝还算什么……”   张玺听完洛星野的计划,沉吟了一会儿:“太危险了,如果你出了什么事……”   洛星野拍拍胸脯,大义凛然:“总不能让樊绝出来危害人间!再说了……如果不是一年前我被邪祟附身,也不至于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让我去,也算给我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一年前不怪你!”张玺拍拍洛星野的肩膀,“好小子,有种,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尽量给你拖时间……”   “好!”洛星野点点头,视死如归地走了出去!   ……   密室内,小妖怪们就这么一直看着樊绝拥着燕止,小脑袋里齐齐冒出了问号。   不是,王上一直抱着他们的大仇人干什么?   表情看起来还很温柔的样子。   刚刚说“不走”又是什么意思?   哎,他们真是越来越弄不懂王上了。   还是玄鳞事业心比较强:“王上您现在不走,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吗?小的们一定尽力配合……”   樊绝怀里抱着老婆,觉得玄鳞真的超级烦,他抬了抬眼皮,突然道:“你不是一直在找玄螭吗?”   玄鳞一愣,王上怎么会知道?   “您……”   “他就在那里,”樊绝抬了抬下巴,示意玄鳞看向角落一团乱糟槽的稻草。   玄鳞站在原地懵了两秒,紧接着便大跨步走了过去,胡乱扒开稻草,果然看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黑龙。   玄鳞小心翼翼地捧起玄螭,他的手颤了好一会儿,然后又想起什么的将目光投向樊绝:“王上……”   “我利用你引他出来,之后他也算配合我演了一出戏,”樊绝看着燕止自顾自地说,“何况他被燕止抽了龙筋,又被我拍碎一魂,以后便只能痴傻余生,看在这些份上,我饶他一条性命。”   连燕止用法力都唤不醒,自然是樊绝下了狠手。   樊绝睚眦必报,却也恩怨分明。   算是没做绝。   玄鳞张了张唇,喉咙里却像是堵了什么似的,连声音都只能勉强挤出来:“王上……“   “就此了结。日后若你有实力能找回他碎掉的魂魄,我也不会再干涉你助他恢复神智,”樊绝看向玄鳞,“所以玄鳞,好好修炼。”   玄鳞整条蛇摇摇晃晃了几下,最后直接跌坐了下来,一时间内心百感交集:“多谢王上……”   樊绝看了眼玄鳞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心想着总算不用听这小蠢蛋在旁边叽叽喳喳要杀大审判官了。   他勾了勾唇,然后又看向旁边愣着的其它小妖怪:“正好,你们也有事要办。”   几个小妖怪忙不矢地点头。   “大概公寓外面很快就会来几个叽叽喳喳的废物人类,你们先出去帮我拦住他们,我还有事要忙。”   小妖怪们连连答应:“王上,您要在这里忙什么?要我们帮忙吗?”   “当然是……”樊绝看着怀里昏睡过去的燕止,轻笑道:“要‘折磨’大审判官了。”   小妖怪们瞪大眼睛,怎么个折磨法?   要不要道具?辣椒水、皮鞭、铁烙……   但他们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窗外便传来了嘹亮的叫骂声:“樊绝!你这个卑鄙无耻小人!胆敢暗算燕大人!速速出来受死!”   小妖怪们对视一眼。   下一秒,小妖怪们齐齐撸起了袖子:   “一个区区人类,居然敢对王上大发厥词?”   “我看他是不要命了!兄弟们这忍得了?”   “不蒸馒头争口气!敢骂王上,我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我也是!”   “走,一起去,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等等!”玄鳞抹了把眼泪,把大哥揣进了兜里,加入队伍,“我也要去!”   小妖怪们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   ……   囚室终于清静了下来。   樊绝看着被小妖怪们为他“折磨燕止”贴心掩上的门轻笑一声,重新将目光落向了怀里的人。   大审判官昏睡着的时候眉眼看起来也冷冷淡淡的,有一种奇妙的疏离感和微妙的破碎感。   樊绝忍不住捧起燕止的脸,俯下脑袋轻轻吻了下大审判官的唇。   老婆好乖,好好看,好想一辈子圈起来。   醒来之后会不会对他生气?   肯定会怪他吧……   樊绝叹一口气。   他偷偷用指腹摩挲了燕止的眉眼,然后思考了一会儿,拿来两块软布小心翼翼地放在了铁制的镣铐和手腕的间隙处。   “抱歉。”樊绝看着燕止,轻声开口。   他只是希望,燕止和他,再也不会过朝不保夕的生活,再也不会被威胁,再也不用受他人桎梏。   天道,那又如何?   他必胜天。   客厅窗户被推开的细小声音传进了樊绝耳朵。   樊绝勾了勾唇,将燕止轻柔地放下来,转过身。   总算来了。   ……   “樊绝在哪儿?你们到底交不交出燕大人!”   “快放了燕大人!”   “嘿,想得美,当初你们敢囚禁王上,如今风水轮流转,活该!”   “你们的燕大人已经快被我们王上折磨死了!你们再过几天来,说不定我们会善心大方,交出他的尸体……”   “呸!无耻妖魔,为了燕大人!今天我们就和你们拼了!”   “和他们拼了!”   “嗤,一群蝼蚁人类,兄弟们,上!”   小妖怪们和张玺从异管局带来的手下扭打在了一起。   “打死你!打不死你丫的!”   “我和你拼了!!!”   “……”   现场一片混乱到了极点。   “轰——”   突然巨大的一道响动声传来,激得所有人类和小妖怪们一齐停了手。   他们齐齐抬头,便看见一股极为恐怖而强大的黑色法力直接击爆了公寓本来半掩着的窗户,一个小道士模样打扮的青年被爆发力巨大的魔气直接轰了出来,甩到了一棵树上,之后便如同全身骨头都断了一般,以一个瘫软而扭曲的姿势直直坠了下来。   一抹红色的流光也钻出了窗户,紧接着化作了一个红眸灰发的男人,他浑身散发着无比慑人的魔气,就这么浮在半空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的人们。   刚才还打作一团的妖怪和人类都莫名感觉背后一凉,被一双红眸盯得几乎浑身毛骨悚然起来。   绝对不是对手。   他们心中如此统一地冒出了这个想法。   只有张玺已经完全顾不上樊绝了,他猛地朝那棵大树扑了过去,不顾巨大的下坠力强行接住了洛星野:“洛星野!洛星野!”   樊绝勾了勾唇,居然也饶有兴致地向这边看了过来。   张玺却已经红了眼,他手忙脚乱地把洛星野晃了半天也不见反应,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擦了把鼻涕眼泪,整个人无比愤怒地望向樊绝:“魔头!你对洛星野做了什么?!!”   樊绝因为这一声。抬了抬眼皮,然后突然勾唇笑了。   “做了什么?敢闯进我的地盘救人,你觉得我对他做了什么?”樊绝话音顿了顿,然后眼神极为凉薄地看向张玺,“当然是,杀了他。”   张玺一愣,下意识开口:“不可能……不可能……”   他边摇头,边胡乱道:   “你一定是像上一次那样骗我们的,对不对?”   “老伎俩罢了,耍我们很好玩吗?”   樊绝嗤笑一声:“你觉得我还会放过他第二次?我是什么很好说话的人?”   张玺浑身一震,张了张唇,整个人不可思议地望向地上的洛星野,然后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探过去。   地上的人已没了鼻息。 第99章   屋外是混乱的打斗声和叫喊声。   燕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他双手戴着镣铐,半垂着眸,不知道有没有在听外面的那些喧嚣。   一抺绿色的流光穿越窗户的缝隙, 一路飞越密道,到达了囚室。   古树精化作人形, 隔着栅栏看着被囚禁起来的燕止:“燕大人。”   燕止半点反应也无。   “洛星野死了。”这是古树精开口说的第二句话。   燕止顿了顿, 终于抬起眸来,他的目光落在古树精的脸上好一会儿, 试图想要从树精的表情来辨别出这句话的真伪。   “小的没必要骗您,”古树精杵着拐杖缓缓踱步,“天道已经感应到了,洛星野神魂俱散,连转世都不可能了。”   燕止默了一会儿, 好半晌才开口:“谁干的?”   “小的以为您应该已经清楚……”古树精叹了一口气,还是一字一句答道, “樊绝干的。”   燕止整个人连呼吸都凝滞了一秒。   半天, 燕止才重新垂下头,似乎在回答,也似乎在喃喃自语:“他答应过我,不会伤害人类。”   “他现在连您都囚禁起来了, 更别提伤害人类了,”古树精摇摇头, 看向燕止的眼睛, “今天小的是带着天道的意旨而来,您输了,燕止大人。”   缚着燕止的镣铐轻微响动起来,燕止的手缓缓握紧:“不必妄下定论, 或许洛星野又被邪崇附身,樊绝才……”   “那些之后再说,”古树精道,“当务之急是您要想办法离开这里,不能一直被樊绝囚禁,如此下去,谁还能……”   谁还能抗衡樊绝?   “您还有使命在,”古村精恳切道,“燕止大人!”   燕止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一番话,特别是在听到“使命”一词时很轻地蹙了下眉,突然道:“我出不出去,你不知道吗?既然天道如此能耐,那便教他将我救出去。”   古树精愣了一下,不知怎么的,他突然从一向冷静的燕止语气里听到了几分负气的味道。   他在生谁的气?   天道,还是樊绝?   “您知道的啊,”古树精苦苦劝道,“天道亦不能插手人间之事……”   “不能亲自动手,他难道没别的办法吗?随便赐给你几个法宝……”燕止顿了顿,冷淡道,“就像当年赐我能斩灭樊绝神魂的这把神剑一样。”   如果不是这把神剑,当初樊绝就不会死。   燕止从来没有喜欢过这把剑。   但偏偏神剑极为护主,也极听燕止的话,千年蹉跎,也让燕止对它的感情变得复杂起来。   厌恶,却只能相伴千年,相看两厌。   “神剑?天道何时赐予您神剑?这不是您在玄炉山自己锻造的……”古树精嘴比脑袋快地蹦出了两句话后,脑子又突然转了过来,“呃……可能是我年纪大了,忘了……”   燕止缓缓蹙起了眉:古树精通灵万物,几乎是唯一能感知天地旨意的灵物,天道赐下神剑,古树精怎么会不知道?   除非……   “神剑并非天道所赐?”燕止突然开口。   “没没没……”古树精慌得差点丢掉手里的拐杖,眼见燕止的眉越蹙越紧,他大概知道骗不过燕止了,“我……我没说过这话啊……”   燕止睨古树精一眼,陷入了沉思。   神剑威力如此巨大,又是专门用来针对天魔樊绝的武器,如果并非天道所赐……   到底谁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就这么想杀掉樊绝?   燕止一时之间想不出答案。   哪怕是如今出现的那群幕后之人……燕止也不认为他们千年前便有如此力量。   “您还是不要多虑了,”古树精见燕止一直在思索,提醒燕止专注眼前的任务,“前程往事,都已是过往云烟。燕大人,抓住当下……”   燕止的表情松动了些许,抓住当下……   “知道了,”燕止抬起眸,淡淡开口,“你该走了。”   古树精欲言又止:“您……”   “我会想办法逃走的,”燕止顿了顿,缓缓开口,“也会完成你们的——使命。”   ……   异管局那群小儿如何能敌天魔樊绝?   不过片刻,外面的喧嚣便重新沉寂下来,紧接着燕止便听到了密道口被打开的声音。   樊绝浑身肆虐的魔气还未完全收住,他缓缓走近这座囚室,微弱的灯火照亮了樊绝的脸,大魔头正漫不经心地勾着唇,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很有趣的游戏。   他打开狱门,走入了囚室。   燕止缓缓抬眸,仰视着樊绝。   “嗯……原来你当初看我是这幅模样,”樊绝饶有兴致地品味着这幅画面,“难怪,你要一直囚禁我。”   “……”燕止不知道樊绝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脑回路,他顿了顿,道,“你杀了洛星野?”   樊绝吹了个口哨:“看来有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你了。啧,今天公寓外那根水管上应该很热闹……怎么,你恨我了吗?大审判官。”   说是这么说,但樊绝分明在提到“恨”这个字眼的时候,加了重音,就这么盯着燕止。   “把你身上的魔气收收。”燕止道。   樊绝一愣,他没想到燕止突然提的是这个,他下意识点了下头,然后把刚才还恣意嚣张无比的魔气乖乖收了个干净。   “杀了洛星野,”燕止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然后抬头望向燕止,“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率领魔军攻向异管局?”   “不错的提议。”樊绝半跪下来,掐住燕止的下巴往上,让大审判官直视他的眼睛,“那大审判官准备怎么做呢?刚刚那只老树精飞进来和你说了什么?你们准备怎么杀了我啊……嗯?”   “说了一些从前的事,”燕止目光不躲不避地看着樊绝,突然道,“樊绝,既然你能做到这一步,我想,不只是了解了现代世界这么简单吧?你恢复了记忆,对吗?”   樊绝摩挲着大审判官下巴的指尖一顿。   “既然这样,你也应该想起来了。”燕止盯着樊绝那双如血河般的红眸,“千年前,你并非中了玄螭下的毒,亦非被雷劫劈散了魂魄。”   樊绝的眸光闪烁,掐着燕止下巴的手突然加大了力道,想要阻止燕止继续说下去。   但燕止却偏偏不愿如他的愿。冷白的肌肤被掐出一层红印,大审判官却半分闪躲也无,只是一字一顿道:“是我,一剑斩灭了你的神魂。”   樊绝重重甩开了燕止的脸。   大审判官因为这一甩,几乎失去了重心,差点摔下去,他用手臂撑了一下冰冷的监狱地面,然后缓缓抬头:“果然,所以你对我做这些,把我囚禁起来,也不奇怪了。”   樊绝面色沉得几乎能滴水:“你总是喜欢提一些不愉快的事,大审判官。”   “不过我刚刚得知了一件奇怪的事,”燕止点了下头,又问,“樊绝,我那把神剑的来历,你知道吗?”   樊绝愣了一下,然后轻飘飘地移开眼神:“不就是天道送给你用来杀我的吗?你还提这些做什么?”   燕止盯了一会儿樊绝的表情。   于是樊绝也转回脸,表情很不好看的继续开口:“你一个阶下囚,有什么资格问我这么多问题?”   燕止却只是看了樊绝好一会儿,然后点了下头:“知道了。”   樊绝几乎整个身子往前动了一下:“你知道什么了?”   “一个阶下囚,没资格问问题。”燕止平静地复述。   “……”樊绝噎了一下,又开始凶道,“当然。你要是有本事,也可以试试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当然,大审判官最好一次就能成功,如果没能成功的话,我会把你抓回来,好好惩罚你。”   燕止居然又点了点头:“我会的。”   樊绝又愣了愣。   也就是在这时,不远处攀附在窗外的绿色灵光动了一下,带动窗户玻璃发出极为轻微的一声,然后才缓缓飞远开来。   古树精现在才走。   “啧,终于走了。”樊绝“嗤”了一声,显然早就发现了古树精还在附近偷听,“怎么?他是怕我们的大审判官道心不稳,不敢对我动手?”   反正他只要让天道认为他杀人类,囚燕止逆天命就好了。   正好让古树精听这么一遭。   樊绝想道。   但燕止却只是撩了撩眼皮,若有所思地看向樊绝。   古树精是怕樊绝说出有关神剑的事。   这么一算,燕止才发现漏了一个人。   千年前必有如此强大力量铸出神剑,还恰恰好能够找到天魔樊绝弱点的人——   还有樊绝自己。   燕止几乎是得出这个答案的一瞬间捏紧了拳头。   所以是樊绝故意让他……   “喂,你这副表情做什么?”樊绝重新俯身,凑近过来,“道心不稳呗道心不稳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面对我这种长得好看,实力又强,地位又高的魔头,有所动摇也很正常……”   燕止:“……”   “实在不行,你干脆就直接老老实实待在这里,”樊绝挑起燕止的下巴,笑着说,“等我掀了异管局,打败了天道,再带你回魔族也挺不错。”   “是吗?你不怕我路上跑了?”燕止像是想明白什么似的,突然问。   “啧,你这么一说,确定有点……”   “给你出个主意,”燕止突然凑近樊绝,轻声道,“如果我身上有你的魔纹的话,就跑不掉了。”   樊绝挑了挑眉,有些意外地看着燕止。   不对。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大审判官突然做这种事一定有蹊跷。   古树精刚刚一定教了他什么。   想色诱他逃出去?   没门。   樊绝道心很坚定地想。 第100章   “你偏头做什么?”   燕止的话音再度响起, 樊绝顿了顿,觉得自己故意躲开眼神像是很害怕似的,于是又扭回头去, 打量了燕止一会儿,然后嗤笑道:   “我还以为你们一个个这么捧着的天道有多正直, 到头来居然让你用这种手段逃跑……燕止, 他们把你当什么?一个可以随意利用任何地方的物件吗?”   “你在为我鸣不平吗?”燕止抬眼看向樊绝,“你多虑了, 没人这么要求我。”   樊绝狐疑地看了燕止一眼,俨然一副不信的模样。   他才骗了燕止,又把燕止囚禁起来了,大审判官一醒来应该特别生他的气,恨不得用神剑砍了他才对, 怎么可能会突然对他示好。   一定是刚刚偷偷溜进来的古树精指使燕止这么做的。   想让他放松警惕……   “你既然已经感知到了古树精,为什么把他放进来?”燕止盯着樊绝的眼睛问, “还有洛星野, 他那点小技能也瞒不过你,恐怕还在窗外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但你却故意放他进来与你见面,之后便传来了他的死讯……”   “哦?”樊绝面部表情半分未变,像是觉得有些好笑地开口, “你的意思,是觉得这一切都是我做给天道和异管局看的?”   燕止只是看着樊绝不语。   于是樊绝故意凑近了燕止, 冷下来的眸里倒映出燕止的身影:“你凭什么觉得我不会报复?不会伤人?凭我对你的感情吗?大审判官是觉得我会毫无芥蒂与怨恨地去爱一个亲手斩灭我神魂的人?你把天魔当什么了, 燕止?”   燕止因为樊绝这些话蹙了下眉。   “……”樊绝话锋连忙一转,“当然,你也不必太过自责,当年的事是天道设局, 你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是完全不怪你的意思……当然也没有特别怪你……”   看着樊绝一副左脑和右脑互博的模样,燕止想了想,然后善解人意地替樊绝解释:“总之,你要复仇的对象是天道是吗?我挡了你的路,你便把我圈禁起来。”   樊绝愣了愣,然后“嗯”了一声,顺着说下去:“啧,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你毕竟对我有养育之恩,而且我猜,我的复活也算与你有关……也算恩怨两清,你没要觉得欠我,也用不着一天到晚愧疚。但你最好清楚——千年前和天道的仇也罢,一年前与异管局的仇也好,你拦不住我。”   燕止点了下头:“我知道了,不拦你。”   樊绝:“……”   他实在不明白,怎么古树精见了燕止一趟,燕止的态度就变成这样了?   他给燕止种下魔气,又把燕止囚禁起来,燕止不应该特别讨厌他?   一切肯定都是阴谋,肯定是古树精教了燕止什么!   “别演了,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燕止打断他:“樊绝,你应该清楚,我不屑于做这种事。”   樊绝默了一下。   燕止说得不错。以大审判官的性格,他不想做的事,没人能逼他。   “你必须拦我,”樊绝突然不容置榷地开口,“你站在天道那一边,燕止。”   燕止看了樊绝一会儿,然后从善如流地点了下头:“好。”   樊绝:“?”   燕止怎么回事?   不应该想阻止他想阻止得不得了却无可奈何,每天都在狱里对他冷眼相待吗?   然后他再故意凶一下燕止,偶尔装作要羞辱燕止的样子和燕止@#b3……(哔——)一下。   那本x漫里都是这么演的啊!   樊绝迟疑地看着燕止。   “不过我确实有想知道的事,”燕止这时突然开口,他抬眸看向樊绝,轻声问,“你之前说你喜欢我,还喜欢吗?”   樊绝:“……”   这时候不喜欢才是标准答案,才能让燕止彻底讨厌他,只想帮着天道打败他。   但燕止听了这句话大概会很伤心。   他说不出口。   于是樊绝思索了半天,又很凶地睨了燕止一下:“你一年前都那么对我了……不过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还是可以勉为其难的喜欢你一下,只一下。”   燕止若有所思地点头。   “……但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爱护你,呵护你,尊重你的意愿吗?”樊绝凶凶地开口,“我说了,既然你不识抬举,那我也没必要对你这么好了,就这么把你囚禁起来多方便,既跑不了,也没法和我作对,兴致来了,我想怎么折腾你,就怎么折腾你,不用照顾你的心情……”   燕止仰头问他:“但你好像没有这么做?”   樊绝:“……”   他沉下眼看了燕止半晌,觉得老虎不发威,燕止总把他当病猫,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樊绝一把提起燕止,把他按到了监牢冰冷坚硬的墙壁上,血河般的红眸盯着燕止冷淡圣洁的金色眼睛:“是吗?既然你这么希望我折腾你,那就满足你好了。”   燕止轻飘飘地睨了樊绝一眼。   ……   安静的囚室里第一次闹出了如此大的响动。   钢制的镣铐急促而快速地晃动着,与之连接的锁链“啪”“啪”一下又一下地撞上了墙壁。   大概是凶恶的大魔头在审问他新抓来的神族了。   大魔头不愧是大魔头,手段似乎格外残忍,连这么意志坚定,正直冷淡的审判官大人也完全招架不住他的审讯。   锁链哗哗作响,连带着大审判官遭受审讯的声音也混杂在了响声中。   起初大审判官似乎还在负隅顽抗,只偶尔泄出几声闷哼,但审讯越来越重,像是鞭子一声又一声“啪”“啪”抽在肌肤上,大审判官便招架不住如此严苛的审讯了。   大审判官的意识模糊起来,无意识泄出几声:   “嗯……”“啊……”   魔头乐于看见这位痛恨的仇人被审讯得失态,令人愉悦的场景让他呼吸加快,心跳加速,于是便也愈发残忍起来。   镣铐和铁链一声声撞击的声音太过剧烈,几乎听得人心惊胆战。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铁链被骤然崩紧的一声,喧嚣似乎在一刻停了下来,接着便是大审判官带着颤音的语调传来:“樊……樊绝……不行……太……”   “嘘……就一会儿,”大魔头温柔而残忍地开口,“再一会儿……你的身上就会有留下永远的,属于我的烙印了。”   大概是大魔头用一枚烧红的铁烙,在大审判官的身上,永远烙下了——   洗不下的印记。   实在是残忍。   ……   密道被缓缓打开,樊绝抱着阖眼昏睡过去的大审判官走向了客厅旁的浴室。   被随意披上的衬衣半遮半掩地露出大审判官腹部一片绮丽而妖艳的完整魔纹,如同藤蔓般缠绕着的红色纹路与冷白的肌肤形成极其鲜明的对比,让人怎么都无法移开眼去忽视。   这是,属于樊绝的,完整的魔纹。   代表着樊绝永生永世,矢志不渝的爱人。   樊绝一边单手抱着燕止,一边用指关节轻轻描绘了一遍,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走进了浴室。   到了如今樊绝囚禁燕止,才发现当初的大审判官囚禁他时有多么贴心,连囚室里都特地替他备了间浴室。   他打开花洒,用指尖试过大概的水温,才让温热的水流一点点洒在了燕止的身上。   他垂眸看了怀里的燕止一会儿。   大审判官全身上下只披了件衬衣,几乎什么也遮不住。与水流颜色明显不同的液体从他的腿间一点点滑落下来。   樊绝用指尖替大审判官拭掉了那浅浅一点。   他刚刚才拿纸帮燕止擦过一遍。   结果就从囚室到浴室这么一点距离……   他现在是要帮燕止清理干净吗?   怎么清理?   樊绝还真不知道。闭关时x片看少了。   他歪头看了一会儿不知是昏是睡的大审判官,然后凑过去“叭——”一口亲了下燕止的唇。   老婆,他的了。   樊绝想。   燕止依旧宁静地闭着双眸,长长的羽睫上上沾了细小的水珠。   樊绝轻轻吹了一下,水珠便落了下来。   啧,他刚刚是不是太凶了。   第一次不用……太激动了,樊绝很是惭愧地低头。   然后趁低头的时候又顺势偷偷看了一眼燕止腹部的大片魔纹。   樊绝作为魔族的等级实在是太高,魔纹相比来说也实在过于复杂和美丽,像是印在冷白月色上一幅艳丽的画一般,偏偏他的位置又过于微妙,平时恰好能被裤子遮个大半,却又掩不住全部的艳色,只能引得人无限遐想。   挺好的。樊绝想。   这样樊绝都不用费力解开燕止的皮带,脱掉他的裤子,随便一掀大审判官的上衣,便能看见大审判官属于他。   于是樊绝心情更好了。   他又静静看了燕止好一会儿,才开大了水流,尝试着替大审判官大致清理好了一切,再将他偷偷送回了卧室。   这次他提前留了个心眼,轻轻吻了下燕止的额头,便在燕止眉心施了个睡咒。   他勾了勾唇,心情不错地走出房间。   狱里的地板多硬啊,等会儿在老婆快醒过来的时候再把他送回囚室好了。   啧,要不还是换个什么别的地好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缓缓走到了客厅的桌旁,上面正放着一个圆圆的葫芦。   这个葫芦看起来熟悉极了——正是洛星野之前用来囚玄螭的那个大葫芦法宝。   樊绝勾了勾唇,拿起葫芦摇晃了两下,然后将它打开来——   一只与洛星野一模一样,只是等比缩小n倍的小人虚影“噌——”的一下从葫芦里飞了出来,很是没好气地抱臂看着樊绝:   “喂大魔头,你不是说应付完张副局他们就把我放出来吗?这都什么时候了?我都快憋死了!说!你干什么去了?该不会是想临时反悔把我灭口吧!”   平时总能怼得洛星野哑口无言的大魔头今天却顿了一下,罕见地有点心虚。   干什么去了?   他总不能说,他在狱里搞大审判官去了。 第101章   “怎么会?”樊绝握拳假咳了一声, 慢悠悠地拉开椅子坐下来,“我要对付的人很多,忙一点也很正常。”   洛星野探出带着虚影的小脑袋, 略带怀疑地瞅了眼樊绝的表情:“喂,你不会真想对异管局下手吧?说好了的, 你的目标只是那个幕后人。”   “骗你做什么, ”樊绝耸了下肩,“我要是对异管局动手, 以后还怎么让燕止原谅我?”   “好像也是……”洛星野托着脑袋思索,“话说你真的确定那个幕后人就在异管局吗?这次为了引他出来我可下了血本了……对了,现在我的魂魄在这里,我的身体不会烂吧?”   万一回去的时候他的身体已经长出了尸斑……   洛星野想想就牙酸。   “用了点法力,保你三天肉身不腐。”樊绝长腿交叠, 心情颇好地用指节弹了下桌上圆圆的葫芦,“在他们看来只会认为是魔气入体带来的异样。”   “算你够义气!”洛星野伸出小小一只手想拍樊绝肩膀, 却被大魔头无情躲过。好在他已经习惯了大魔头这幅德性, 只是摊了下手继续问,“你说,那幕后人到底是谁?按你说的,他为什么执着于离间你和燕大人?”   樊绝眯了眯眼, 几天前,他暗中给洛星野发消息, 告诉小道士已经有了一年前附身之人的线索, 那人就在异管局内,接下来只需要洛星野与他配合演一出戏……   “能够提前那么久在你身上动手脚,又对异管局了如指掌,甚至向异管局假传天道旨意, 除了异管局有内鬼以外,我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可能,”樊绝摊手,“何况一周前我抓到了玄螭,从他的记忆中得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也全部指向异管局。”   洛星野听得一愣一愣地点头。   “至于离间我和燕止……”樊绝嗤笑一声,“于其这么说,不如说他想离间燕止、我和天道三者。”   洛星野:“什么意思?”   “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燕止一开始接近我,都是依照天道的旨意管束我,阻止我为祸世间,”樊绝用指尖撇了下桌上的葫芦,胖胖的葫芦身便随着力道旋转起来,   “按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天行有常,四时有序,世间应当处于一种完全平衡的状态,任何过于强大的、无法掌控的力量,都可能带来毁灭。”   “过于强大的、无法掌控的力量……”洛星野喃喃了一遍这句话,突然抬头,“那不就是你吗?”   樊绝意味深长地看了洛星野一会儿,缓缓勾起了唇:“大多数人都觉得这句话指代的是我,但如果我告诉你,还有燕止呢?”   洛星野呆在了原地。   “燕止是世间至纯善念所化不错,但谁能保证,善灵永生永世不会作恶?”樊绝笑着偏头,瞥向紧闭的窗户,“所以从一开始,天道派燕止过来,既是为了管住我,也是为了制衡他。我们都心知肚明这一点。”   “这么一说,还真是……”   “这种平衡很快便被打破了,从世间恶念远胜于善念开始,”樊绝垂下眸,轻声开口,“也从燕止喜欢上我开始……”   洛星野傻眼了:“你说什么?”   ……   一阵微风缓缓吹过,穿过茂密的林叶,穿透洒在人间的阳光,穿越时间的长河,抵达千年前的一个午夜。   红眸的长发男人在夜里缓缓睁开眼,若有所思地地看了一眼环在自己腰间的手,然后悄悄叹了一口气。   提问,最近燕止老是在他睡着的时候看着他是为什么?   起初,樊绝还以为燕止终于看他不顺眼了,想要趁夜里偷偷解决掉他;   于是樊绝饶有兴致地等了很好几天,却依旧没能等到燕止动手;   之后樊绝就怀疑燕止是接到了天道什么新指令,所以连睡觉的时候都要监视他之类的;   但奇怪的是,燕止白日时却不怎么看他了,有时候甚至会故意躲开他的目光。   真令人搞不懂。   樊绝这么想着,索性翻了个身,果然与燕止面对面眼神碰了个正着。   燕止那双充满神性的金眸难得闪烁了一下,然后便要移开眼神。   于是樊绝伸手捧住燕止的头,强行把他的眼神掰了回来,轻笑着开口:“我们燕止哥哥,我有这么好看吗?一直盯着我?”   没办法扭头,燕止便垂下眸去躲樊绝的眼神。如果在外人看来,燕止这副模样仿佛是不想分给别人半个眼神,只有樊绝大概看出来了燕止是在害羞:“奇怪,一个背影你这么喜欢看,现在我把脸转过来了,你又不爱看了,啧,我身材好脸丑?”   燕止:“……没有。”   “那就是身材好脸也好了,”樊绝自然地把燕止搂进怀里,小时候的樊绝一到晚上就说怕黑,抱着燕止的裤脚死死不撒手,最后燕止不得不妥协抱着黑色的小灵兽一起入眠。再后来,樊绝化作了人形,两人却都已经习惯了相伴而眠,“喜欢好看的脸很正常,燕止哥哥想怎么看怎么看。”   燕止顿了顿,推了下大魔头:“别闹,樊绝。”   樊绝蹭蹭燕止的脸,不知道自己这么在闹了。   这是樊绝从小兽开始就喜欢做的动作,但最近的燕止实在很奇怪,居然像是很不适应般躲了一下这个动作。   樊绝心情莫名变差了起来,向来随心所欲的大魔头直接按住燕止的后脑勺,强行想要和燕止贴贴。   结果燕止居然抬腿想要掀开樊绝。   樊绝眸色更沉了,直接不讲道理地去压燕止,两人推搡了半天,最后以樊绝用自己的腿夹住燕止的腿,强势坐在燕止身上宣告胜利。   啧,今天坐起来怎么有点硌。   樊绝下意识往下瞥了一眼,发现自己和燕止哥哥的某处在激烈的摩擦中有了点反应。   樊绝皱起了眉思索了起来。   燕止本来是想躲的,但在樊绝目光落到那儿时却整个人都僵了一下,之后便看见樊绝皱起了眉。   燕止的表情也冷了下来,樊绝不高兴也正常,毕竟……   “没什么害羞的,”樊绝突然开口,“我在魔族看过,很多男人打架打上头了都这样。”   燕止:“……”   “有时候他们还会顺势比比大小,争个胜负,”樊绝笑着掀开燕止的长衫,隔着一层布料比划着握了燕止一下,“嗯……燕止哥哥似乎跟我差不多大来着……”   似乎是为了得到一个更确切的答案,樊绝的指环握着向下套了一下,下一刻,燕止便直接一脚把樊绝踹飞了出去。   樊绝“哐——”一下撞到墙上然后滑落下来,有些不解地看着燕止:“你打我做什么?”   燕止从床上起身,睨了樊绝一眼,便直接出了门,显然是不想和樊绝再同塌而眠了。   樊绝有些莫名看了空荡荡的房门好一会儿,才低头笑了一声,然后缓缓踱步回了魔族。   一只小狐狸跑出来迎接了樊绝:“王上!您可算回来了!给您挑好的魅妖都堆了十多只了,就等着王上您临幸呢!魔族兴盛,就靠您的……”   “滚,”樊绝眼睛都没眨一下,“全部给我扔出去,与其一天到晚想着怎么勾引我和我双修走捷径,不如把时间花在修炼上……”   小狐狸伤心欲绝:“可是双修对您来说也没有害处啊!您看,又能解决您的需求!又能让我们提升功力,这不是一举多得嘛!”   “没兴趣。”樊绝撩了撩眼皮,坐回王座,随手接过小狐狸盛上来的灵泉抿了一口。   “不信。”小狐狸边说边偷偷往下瞥了一眼。   樊绝:“……”刚刚和燕止闹完还没完全消下去。   几乎是当场小狐狸便感觉到了背后一阵凉意,他连忙移开眼神,直勾勾地望向天空:“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什么也没看到……”   “……”樊绝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刚刚和人打架,距离比较近……”   小狐狸鼻孔朝天:“我和村头小狼妖打架距离再近也不会这样!”   樊绝冷笑一声:“是吗?”   “……”王上又在威胁他了!小狐狸偷偷咬牙,“本来就是啊!你们难道有打得很激烈吗?”   樊绝:“没有。”   “那就是了!族里那些情况都是打到脸红脖子粗的!你们才碰一下!”小狐狸悄悄放轻声音,“肯定是你们彼此之间有意思,说吧,是哪个小妖怪?我帮王上你带过来。”   樊绝睨小狐狸一眼:“你带他过来应该不可能了。”   “怎么不可能!”小狐狸鼓起腮帮子,“我愿意为王上上刀山,下火海……不对,王上您承认对他有意思了?”   樊绝闻言,只是瞥了小狐狸一眼,缓缓靠坐回去:“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算不算什么的,”小狐狸摇了尾巴,“不就是看想不想和他上床吗?”   魔族向来如此,原始的欲望高过一切。   但樊绝不这么觉得。   非但不这么觉得,还对魔族落后的理念表达了不认同:“野蛮。你不知道如今的人类都讲究心悦吗?枉你们总想着模仿好人类……”   “心悦?”小狐狸眨眨眼,掏出笔和纸,“王上您快说说,心悦是什么,我记下来给整个魔族传阅……”   樊绝顿了顿,似乎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回想起燕止最近的表现……   “大概就是,他的眼神会想看着你,又不敢看你……”   小狐狸挠头,被这句矛盾的话给绕晕了:“什么意思?”   “写就是了。”   “哦哦,还有吗?”小狐狸一字不落地记着,顺便给笔记起了个标题——《魔族求偶圣经》。   “还有……会很喜欢和他接触,拥抱,牵手……”   “会讨厌别人和他在一起……”   “……”樊绝想着这些年来他和燕止相伴的时光,突然顿了顿,止了话音。   他看向小狐狸笔记本上的标题,突然明白过来:   他和燕止,是不是……都心悦于对方? 第102章   小狐狸一边记着笔记, 一边两眼冒头光:“王上,听起来你特别特别喜欢他,那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啊……”   “也没有特别喜欢吧……”樊绝随意靠在王座上, 轻飘飘来了一句,“一般般喜欢。”   小狐狸耳朵动了动, 一脸不相信地看着王上。   “而且我和他之间的阻碍太大了。”樊绝单手托腮, 轻轻垂下眸,“被发现了下场应该不会很好。”   小狐狸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一场大戏:“我懂了!莫非是……你们这些身份悬殊!娘家父母棒打鸳鸯, 非要拆散你们……不过话说回来,能看不上我们尊贵的王上……不会是什么神族之类的吧!”   还真被他歪倒正着瞎蒙中了。樊绝撩了撩眼皮:“看起来,你平常话本小说应该看的不少。”   小狐狸挠挠脑袋,嘿嘿两声。   “他是天道用来制衡我的人。”樊绝突然开口。   “这样啊,”小狐狸没见过燕止, 思索了一番,觉得一定是个漂亮又能打的神族青年/姑娘, 难怪王上这么喜欢, “区区天道,管他的!”   “但同样,我也是制衡他的人,”樊绝轻声开口, “人类这种富有情感的种族兴盛让天地间诞生了两道过于强大的力量,天道忌惮, 却无法消灭他们。”   人间善恶不绝, 哪怕斩杀樊绝或者燕止,也会重新因为情念形成新的灵物。   最好的方法便是制衡。燕止生来至纯至善,遵循世间秩序,便被天道派来管束樊绝。   “可惜啊……”樊绝一双红眸如血河般流动, 仿佛倒映出了人间的战乱与杀戮,“人类的恶越来越盛,我的力量也渐渐有倾压之势。”   制衡的秤也渐渐往一边倾倒,变得危险起来。   天道早已暗中授意燕止,让燕止趁樊绝羽翼未丰,又对他足够信任之时重伤樊绝,遏止他继续强大下去。   “不对啊王上,”小狐狸探头,“天道告诉他,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樊绝笑了一声,缓缓眯起了眼睛:“因为他有了恶念。”   不知道什么时候,樊绝感觉到了燕止身上那么一丝微弱的恶念,他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大概察觉出了那点恶念里藏着妒念,执念,嗔念,还有恨念……   樊绝向来恶趣味,于是趁燕止睡着时利用这点恶念进入了燕止的识海,然后便见到了古树精将天道旨意带给燕止的记忆。   还有……燕止在樊绝睡着时,执剑站在他身旁,蹙眉看向他的一幕。   但最后燕止却什么也没做,只是半跪下来替樊绝掖了掖被子,然后便被半梦半醒的樊绝一把抓住了手臂,塞进了自己的怀里。   燕止挣了两下,被樊绝按住,最后还是很听话地环住樊绝,闭上眼睛,与樊绝一起迎接新的一天的到来。   哪怕每个新的一天,都会担忧不知何时天道降下神罚。   樊绝在看到这段记忆后,什么也没说,只是为燕止用啊山赤金造了一只金色的耳坠,再将自己的心头血滴了进去。   从此这枚耳坠将为燕止隔绝樊绝永远的窥探,他也将永远是那个心无杂念的神。   失去一滴心头血让樊绝很长一段时间灵力都不太稳定,却恰好遂了天道暂时遏制樊绝强大的愿。   一晃便过了许多年。   樊绝汲取着人间恶念的滋养不断强大起来,天道对他的管控也愈发令他厌烦,有时候他甚至会在这件事上和燕止吵架。   他厌恶天道高高在上地操纵着他的一生。于是开始不断尝试挑战天道的底线——也是燕止的底线。   插手玄螭天劫便是其中之一。   有时候樊绝认为燕止应该会因为这些事而讨厌他,但每次被罚禁闭之后,燕止都会化作小兽偷偷进禁闭室陪他。   燕止知道樊绝怕黑。   “他大概觉得我叛逆期到了,”樊绝叹一口气,“每次都只是装模作样地凶我一下,其实还是很喜欢我。”   小狐狸:“……”这是什么?恋爱的酸臭味吗?还有王上你真的很像情窦初开的男孩偷偷扯姑娘的辫子来吸引注意力好吗?   “最近我越来越强了,他快管不住我了,”樊绝摊了下手,勾唇笑道,“所以我一直以为他准备趁我睡觉,暗杀我来着。”   以至于每次燕止盯着他看,他都不太敢睡,就怕燕止对他下手。   反正就是不肯和燕止分开睡。   结果樊绝就发现燕止只是单独想看他而已。   “我怀疑他喜欢我,所以偷偷试了他一回,”樊绝轻笑一声,“效果嘛……”   小狐狸眼珠子下意识想要往下看,又实在是怂樊绝,最后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天上:懂了。都啧啧啧了,能有多纯洁。   “那您跑什么?趁机表白牵手接吻上.床一条龙!”小狐狸恨铁不成钢地直直拍手剁脚。   “啧,用得着你说。”樊绝面色不善地睨了小狐狸一眼,“刚刚听课的重点呢?制衡,制衡不知道吗?”   小狐狸挠挠头:“知道啊!难道是因为您太强了……您和他双修能帮他增强法力吗?”   “你真的是狐狸精,不是什么小猪精?”樊绝一言难尽地盯了会儿小狐狸的脑子,“好好用你的脑子想想,本来你用来彼此制衡的棋子突然在一起了,你觉得他们是会继续互相制衡,还是会转过头来找你的麻烦?”   小狐狸一拍脑袋:“所以是天道不让你们在一起?!!”   “差不多吧,”樊绝漫不经心地放下手里的灵液,“最重要的,是燕止绝不能让天道知道他喜欢我。你还记得我说过,我们的力量不会泯灭,杀死我们,也会重新诞生新的化身吗?”   但新的化身就不是樊绝和燕止了。   天道无法将这两道力量彻底消灭,所以从一开始,祂便更希望燕止能在制衡樊绝的同时教导出一只至少不作恶的魔,以此护世间长宁。   毕竟恶念化身的天魔可比燕止不稳定多了。   但如果燕止爱上了樊绝……   “天道无法允许制衡的打破,”樊绝说,“祂无法相信喜欢上我的燕止,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消灭原来的燕止,让世间重新诞生一个对我没有丝毫感情的善念化身。”   小狐狸张大了嘴:“所以天道真正想对付的人是……   “对于天道来说,在燕止的管束下,我已经比他们预想中好了太多,泯灭现在的我,重新诞生一个无法无天的新魔头有害无利,”樊绝说,“但燕止,他有了恶念,对我下不了手,甚至还喜欢上了我……”   在天道眼里,他不合格了。   “这不是卸磨杀驴吗?”小狐狸气得鼻孔直出气,“枉他作为天道,还没我们这些小妖魔讲义气呢!”   樊绝悠悠看了气得直跺脚的小狐狸一眼,轻笑道:“没关系,既然天道想要动手,我偏要让我的爱人变得无可替代。”   小狐狸愣了愣:“什么意思?”   “人间的恶已经胜过了善,即使新的善念化身也没有能完全制衡我的本事,”樊绝指尖摩挲着宝座的座柄,好半天才沉下声道,“我要让燕止,成为世间唯一能杀死我的人。”   ……   樊绝闭关了。他交代玄鳞和小狐狸看好魔族之后,便一人找了一处僻静之地打坐。   他观察了一圈四周,确定不会有任何人打搅之后,才缓缓打开手心——他的手里只握着一个红色的宝石吊坠。   多年前樊绝送燕止耳坠之后,燕止其实也曾回赠过樊绝一个宝物。   那是一条长长的,坠有一颗红宝石的吊坠,被燕止亲手戴在樊绝身上时,樊绝一边把玩着燕止耳边的吊坠,一边打趣道:“不是项链吗?怎么这么长,难道是我们的燕止哥哥手艺不精,估错了尺寸吗?”   燕止眼皮也没抬,只是耐心地替樊绝了戴好了它,再一点点整理好。   “好吧,”樊绝垂着头看那条红宝石吊坠,阳光下宝石透出璀璨的光泽,看起来漂亮极了,“长一点儿也没什么,当胸链也不错……啧,魔族的小弟们会不会觉得我有什么怪癖?”   燕止闻言只是看向樊绝,莫名郑重道:“樊绝,永远不要取下它。”   燕止难得这么郑重地看着大魔头,樊绝闻言也不再嬉闹,只是勾了勾唇,轻笑着将红宝石吊坠拿到唇边,做了个半吻的姿势:“燕止哥哥送的东西,我会珍惜的。”   ……   不光珍惜,樊绝还花了很长一段时间仔细研究了吊坠的用处,最后大致猜测出来——与樊绝送的耳坠一样,红宝石吊坠里藏着燕止的灵力,用来守护樊绝,可以抵挡一次绝对致命的攻击。   特别是燕止自己的法力攻击。   大概燕止也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杀了樊绝。   樊绝想了想,运用魔气一点点将吊坠里的灵力全部都逼了出来。   不试不知道,一试吓一跳。燕止放进吊坠里的灵力多到吓人,樊绝简直难以想象燕止在放进去这些灵力之后虚弱了多久。   明明他的力量都要盖过燕止了,燕止不想着保全自己,甚至还为了他伤了本源。   樊绝心间一时五味陈杂。   他将吊坠中的法力全部抽出来,再无休无止地释放出自己的灵力,让这两股法力融合在一起。   他要为燕止做一把无比强大的神剑。   强大到让所有人忌惮;强大到能斩灭一切;   强大到能够杀死——天魔樊绝。   金色与红色的法力交织在一起,缓缓凝结出一把神剑的模样。   樊绝蹙眉看着眼前的金红色虚影,哪怕有再多再强大的法力,想要能够完全克制他自己,就必须要用他身上最强大的部位铸造剑身。   魔角吗?   樊绝想,不够。   他凝视着那团虚影,突然招手将它们凝聚在了自己手中,然后绕过手,指间缓缓地从背后拔出什么。   这是一个拔剑的姿势,但拔出的不是剑。   樊绝在抽出他的脊骨。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但樊绝却连眼皮也没眨一下,始终没有露出任何难过的表情,只是无比坚定地一点点抽出脊骨。   每抽出一分,金红色的灵力便与之融合在一起,逐渐形成一把剑身的模样。   有冷汗从樊绝的额角流下,剧烈的痛苦让他微微垂下了头,目光便落向了燕止送他的那枚美丽而耀眼的红宝石吊坠。   像燕止的眼睛,也像他的眼睛。   明明如此痛苦,樊绝却在这一刻蓦地笑出了声,他用另一只手缓缓捡起了那枚吊坠,无比珍惜地捧在了自己的胸口。   他送他坚不可摧的盾,他便送他无坚不摧的剑。 第103章   樊绝怀里抱着一把散发着金色剑气的神剑, 凌厉的剑锋被收入黑金色的剑鞘,于低调沉敛中又透出几丝张扬来。   就像是既融合了燕止的性格,又透露出一点樊绝的特质, 让人觉得矛盾又危险。   但樊绝此时只是倒在地上,像抱着什么最珍贵的宝物一样抱着这把剑。   好疼。樊绝想。   自诞生起, 他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 汗珠从他的额角划落,滴在了神剑的剑柄之上。樊绝半阖着的眼睫颤了颤, 费力地动了动手,就指尖抵掉了那一滴汗珠。   要快一点把这么剑送给燕止,他一定会很高兴。   不……不对,他不能让燕止知道这把剑的来历,如果燕止知道了神剑是用他的脊骨做的, 一定会心疼他心疼到偷偷哭的。   好吧,燕止应该不会哭来着。   总之, 就是会特别伤心就是了。   而且他失去了脊骨, 连动都动不了,被人抬着走多难看,还是托小狐狸送出去好了。   樊绝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天魔不死不灭, 一条脊骨而已,休养百十来年就能恢复……   等等, 百十来年?   他难道要躲着燕止几十上百年, 直到重新长出脊骨?   不行啊不行啊,他不想和燕止分开这么久。   樊绝这样想着,尝试着操纵一点法力,强行把他的身子托起来。   黑色的魔气环绕着他的身体, 强行托起他的躯壳,樊绝直挺挺地站了起来。   有用!   樊绝眼睛一亮,再度尝试着让自己向前一步!   结果强大的法力带着他直直往前蹦了一下。   樊绝:“……”什么意思?告诉燕止他出去浪了一趟回来变成僵尸了吗?   樊绝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尝试更加精准地操纵自己的灵力。   先用灵力支起自己的身体,再抬起左脚,灵力带着身体往前仰——   “扑通”一声,樊绝直接摔了下来。他没什么表情地躺在地上,只是缓缓捏紧了自己的拳头。   疼。   每动一下,整个身体就像被暴力拆开又重组起来一般疼。   这副模样该怎么去见燕止?   樊绝艰难地撑起身体,刚想继续动作,突然便听到了那道熟悉的、带着点冷意的声音:“樊绝。”   樊绝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站起身,找个地方躲起来。   “樊绝,知道你躲在了魔宫。”   那道声音再度传来,樊绝愣了愣,反应了过来,燕止是在门外与他传音。   啧,樊绝怀疑自己疼傻了。   “你离开太久了,我需要找到你,”燕止顿了顿,问,“是在哪里捣蛋了,不敢回来?”   樊绝觉得自己完全被看扁了,怎么在燕止印象里他就只会成天上房揭瓦吗?   “没有。”樊绝也传了道音出去。   “没有?”燕止似乎对这句话抱了点怀疑,但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道,“那就跟我回家。”   樊绝怔了怔。   回家。他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字眼。   好半天,樊绝闷闷开口吐出两个字:“不行。”   门外的燕止似乎也因为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樊绝向来很黏他,几乎很少拒绝这样的要求。今天却……   “因为我……之前半夜离开的事生气?”燕止似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软了一点儿,他似乎思索了一会儿,才继续开口,“樊绝,不能随便碰别人的……是我以前没有教过你。”   “你不是别人。”樊绝躺在地上抱着剑,继续闷闷地开口。   “不一样樊绝,”燕止轻声道,“只有互相心悦之人,才能做这种事。”   “哦,你不让我碰,你不喜欢我,你讨厌我。”樊绝把剑抱着怀里,盯着它,就仿佛盯着燕止一样一字一顿道,“也是,我这么麻烦……”   “你不麻烦。”燕止否认,他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心悦的喜欢不同于樊绝口中的喜欢,最后只是告诉樊绝,“樊绝,天道不允许你离开我的视线太久,你不出来,我就在这里等你。”   樊绝蹙了下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   燕止向来言出必行,他说要等樊绝,一定会等樊绝。   樊绝闭着眼睛,能分明感觉到门外燕止的气息,燕止就这么一直站在外面等他。   樊绝有些心烦地把手里的神剑抽出又重新放回去:啧,他的身体就不能一天之内就好起来吗?   他养个百来年的伤,燕止就这么站在门外等他百来年吗?   樊绝决定开溜。   他想了想,召了小狐狸过来。   ……   燕止垂着眸,抱臂靠在魔宫外的石壁上休息,偶尔有魔族恰好经过这里,或是好奇或是觊觎地打量这位浑身散发着神族气息的青年一眼,又马上会被青年带着冷意的眼神震慑住,灰溜溜地离开。   燕止对此也不以为意。   直到一只小狐狸摆着尾巴,走向了樊绝魔宫门口。   燕止蹙了下眉:樊绝这几天来一直谁也不见……   然而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下一秒,魔宫的大门便缓缓打开了一个缝,一道魔气一把捏住小狐狸,直接把他给带了进去。   燕止愣了一下。   显而易见,樊绝只欢迎小狐狸进去。   魔宫内的声音被大门隔绝开,燕止垂下眸想了一会儿,突然往魔宫外走了两步,随手抓住了一只小雀精。   雀精吓得瑟瑟发抖:“大……大大大大人……”   燕止面无表情地看了雀精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那只小狐狸,是樊绝的什么人?”   雀精一脸懵:“什……什么人?”   燕止眉心微蹙,重复了一遍:“我问你,那只小狐狸和樊绝是什么关系?”   眼看面前的神族脸色越来越冷,被吓傻的雀精连忙强迫自己的脑袋高速运转起来:“小……小狐狸,对!他是替王上挑选合适的双修伴侣的……”   “双修?”燕止顿了顿,想起来了从前樊绝床上总是莫名其妙出现的、身上布料很少的小妖怪们。   那时樊绝明明是拒绝的。   所以现在,樊绝是不想拒绝了吗?   樊绝毕竟已经是成年魔了,有那方面的需求也很正常,何况前几天樊绝才刚被惹起了火……   燕止的那双金眸很轻地颤了一下。   他是不是,就要失去樊绝了?   燕止有些茫然地望了紧闭着的魔宫大门一眼,又缓缓走出石道,看向一望无垠的蓝天。   他已多次对天道的旨意置若罔闻,不肯对樊绝下手。   天道已经对他不满起来。   前段时间古树精已经传来了命令:再不动手,天道要么对樊绝动手,要么就会对他动手。   他不能喜欢樊绝。   一旦喜欢上樊绝,维系着平衡的最后一根稻草就会压下来,天道绝不可能放过他们。   但他接受不了樊绝喜欢上别人。   燕止抬眸,目光落上遥远的天际,好半天,他突然喃喃自语道:“是不是,只要把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就好了?”   ……   樊绝吩咐小狐狸把神剑带走了。   他盘坐在原地,一只手托着腮,另一只手百无赖聊地弹了下地上的石子。   之后小狐狸会按照他的吩咐想办法把神剑交给燕止,如此强大的灵器,燕止一定会认为是天道送他的礼物。   至于天道……樊绝嗤笑了一声。   天道一定会默认下来这把剑的由来。毕竟,能如此克制樊绝的神剑,是他们目前最需要的法宝。   这把神剑由燕止和樊绝的灵力所铸,樊绝确保了他只能为燕止一人所用。   从此,燕止便真正成了世间唯一能杀死他的人。   听起来似乎挺不错。   樊绝想,如果有一天一定要死的话,他只愿意死在燕止手里。   之后嘛……樊绝往后望了望,魔宫绝对不会只有一个出口,他准备先出去避一阵子养伤,再回去见燕止。   好想抱着燕止睡觉。   樊绝这么想着,使用法力打开了魔宫后面的地道。目前的他移动有点困难,他费力操纵了身体好一会儿,才轻喘着移动到了地道口,刚要操纵魔气把自己给搬进去,耳畔突然又响起了燕止的传音。   “樊绝,能聊聊吗?”   樊绝身形一顿,靠在了地道入口旁边的墙上:“嗯?有事?”   “嗯,”燕止应了一声,问,“小狐狸还在里面?”   樊绝愣了愣,不知道燕止突然提起小狐狸干什么?但毕竟小狐狸手里还拿着神剑,樊绝不太想透露他的行踪:“在,怎么?”   燕止那边似乎又顿了顿,好半天才继续开口:“别留下他,樊绝。”   樊绝:“?”   “别和他做那种事,”这次燕止说得更直白了一点,“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   樊绝完全没弄懂燕止的意思,那种事是什么事,又是什么和他和我的?   “嗯,你继续说。”樊绝一边封神回应了燕止一句,一边偷偷瞥了一眼离他不过半寸的地道口,下面看起来挺深的,如果对平常的他来说完全小菜一碟,但现在他失去了脊骨……   ”樊绝,”大概是以为樊绝想要他表白得更诚恳一点,燕止顿了顿,重新整理了一下措辞开口:   “从诞生开始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认为我不会有凡人的情绪。并不在意这一点,并且认为这对我来说很方便。”   “直到我把你捡回来。”燕止的嗓音如同涓涓流下的冷泉一般,“你确实是一只小魔王,很能闹,很能折腾,也很耍赖。”   樊绝心虚地咳了一声:“有吗?”   “但和你相伴的时光里,我感受到了许多生动的情绪,”燕止娓娓道来,“它们有些还不错,有些却让人感到烦恼,但无论怎样,它们是鲜活的,充满生命力的。”   和燕止过往那些枯燥的、孤寂的岁月完全不同。   樊绝探向地道的一只脚顿了顿,有些意外地看向门口,他突然明白过来,燕止大概要对他说什么很重要的事。   “直到有一天,一种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情绪浮现在了我的心头,”燕止轻声道,“我开始在意你看向我的目光,开始在意你的每一次触碰,开始在意你心里对我的看法,甚至……开始在意你和他人的接触……用人类的话来说,这应该叫做嫉妒。”   樊绝张了张唇:“你……”   “我之前说过,那种事需要彼此心悦才可以做,”燕止的声音听起来依旧平静得如同冷湖的湖面一般,但说出的话却翻起了樊绝心中的惊涛骇浪,“现在我可以告诉你,只需要你考虑好了,你就可以做任何事。因为我早就有了答案——   樊绝,我心悦于你。”   樊绝眨了眨眼,有些不解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心口,又再次抬头看向燕止的方向。   奇怪,天魔也会生病吗?为什么他的心会跳的这么快?   会不会坏了?抽出脊骨的后遗症还有这个吗?   但眼下樊绝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他下意识抬步,想要奔向燕止,但又马上想起来要隐藏自己的身体状况。   于是刚要向前推动他身体的法力又猛地向后一缩,适应不及的樊绝整个人身体一歪,一脚踏入了悬空的地道入口。   “砰——”   一道巨大的声响从魔宫内传来,燕止整个人一愣,以为樊绝在里面遇到了什么危险,当机立断直接使出法力,强行移开了魔宫大门,快步冲了进去。   “樊绝!”燕止三两步越过去,却在见到眼前的景象时突然愣了愣。   哪里还有樊绝的身影,只有不远处的地面上,一个地道口正大敞着展现在燕止眼前,显然是刚才使用过不久。   燕止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俯视着深不见底的入口。   樊绝,居然在听了他的表白之后,直接跳地道逃了。 第104章   樊绝摔完之后, 其实还在地道下等了一阵儿。   可怜他堂堂魔头,一朝失去脊骨,不仅摔下了地道, 还……   还爬不上去。   樊绝靠坐在地道的石壁上,思考着如果燕止下来了, 他是装身体完全没事不让燕止担心呢, 还是干脆扮可怜趁机招燕止心疼呢?   好像都挺不错。   樊绝这样想着,等啊等, 等啊等,等到天黑他的燕止哥哥还是没下来找他。   樊绝心情颇不爽地招来了玄鳞,向他问燕止的动向。   “燕止啊,”小黑蛇得意洋洋昂起头,“一个时辰前就走了啊!是不是没抓到您!我就知道, 以王上的本事……”   然后他就看见樊绝的脸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他去哪儿了?”   “我也不太清楚,燕止向来行踪不定, 要我去帮您找吗?”   樊绝眉心微蹙, 不知道在想什么。   小黑蛇小心翼翼地探头:“王上?”   “算了,”樊绝嗤了一声,低下头不知道想了什么,只轻声喃喃了一句, “不让他担心也挺好……”   “王上您说什么?”   “啧,没说什么, ”樊绝抬起头, 吩咐玄鳞,“替我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我要闭关养伤。”   “养伤??!!”玄鳞瞪大眼睛,赶紧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樊绝, 发现樊绝从刚才开始到现在就没挪过地方,显然身体已经动不了了,“王上!谁干的?我替您去……”   “别废话,赶紧找地方。”   小黑蛇点了下头,光速从地道外找了个拖车过来把樊绝放了上去,然后哼哧哼哧地把樊绝搬到了一处隐蔽僻静的洞穴。   “这里也是我无意间发现的……很安全,”玄鳞拍拍胸脯,“王上您放心,我就在附近守着您,不会有人进来的。”   樊绝点了下头,犹豫了一会儿又道:“记住,不能告诉任何人我在这儿。”   玄鳞点了点头。   樊绝看着玄鳞缓缓移动巨石,封闭了洞穴,然后找了块平坦的石块坐上,阖上眼打起坐来。   他要快一点儿,快一点儿好起来,或者至少能看起来“安然无恙”。   这样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燕止面前,告诉燕止,他也喜欢他。   下一次见面,他想要一个吻。   樊绝想。   ……   再后来,神族燕止得到一把神剑的消息传遍了灵界,也就在同一时间,天魔樊绝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有传言说,神剑的出现打破了樊绝和燕止这二位世间至强之间的平衡,于是两人分道扬镳;也有人说,神剑便是天道赐予燕止,专门用来克制樊绝,阻止他为非作歹的法宝;还有人猜是燕止得到神剑后直接不装了,直接对樊绝大打出手,曾经不可一世的天魔,如今已生死未卜。   这些传言,樊绝并不太清楚,也不甚在意。   他只是藏在洞穴之中,没日没夜地修炼着。脊骨无法短时间内再生,樊绝最后只能尝试使用法力重塑一根暂时的脊骨进行替代。   哪怕这会让他虚弱很长时间,哪怕将法力一缕缕填入脊骨的空缺,无异于在经历一遍蚀骨之痛,但至少,他很快就能见到燕止了。   樊绝痛到极致时,就这么安慰自己。   只是他没想到,在他痛到几乎快失去意识的时候,燕止又来见他了。   其实对于燕止而言,找到他并不难,只有想找和不想找而已。   依旧是隔着一块巨石,但这次燕止的声音莫名地冷,像凝结了的寒霜一般:“樊绝,你以为一条小黑蛇拦得住我吗?”   樊绝当然不这么认为,事实上连现在的他都已经拦不住燕止了。   他强行撑起自己的身体: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塑好那根假脊骨了。   不能让燕止发现。   樊绝下意识想逃。   但燕止仿佛是已经知道了樊绝的想法一般,只是冷声道:“你没必要逃,樊绝,之前是我逾矩了。”   撑起身体的那只手一下失力,樊绝摔在了地上,他强行撑开眼皮,努力发出声音:“你没有……”   “你就当作是我为了驯服你使出的招数好了,”燕止打断他,“但现在我已经不需要了,你应该知道,我得到了一把神剑。”   樊绝一点点阖上眼皮。   好疼。   “我有了足够杀死你的力量,”燕止说,“以后我们就不要再见面了,就当作我不想再和你虚与委蛇。”   里面依旧没有回应,燕止顿了顿,还是道:“你也可以当做我不想杀了你。我们不见面,对彼此都好。之后我会离开这里去云游修行,大概会离开很长时间,百年、千年、甚至更久。”   樊绝眼睫颤了一下。   “但你不许去做恶,“燕止继续道,“也少一点恶作剧,否则哪怕我不在,也会有别的人惩治你。”   别的人……什么意思……   樊绝迷迷糊糊地想着:燕止不要他了吗?   “不过临走之前,你我可以再见一面,”燕止轻声道,“你放心,我现在并不熟悉这把神剑,不会贸然对你动手。”   但樊绝已经听不到他的话了,蚀骨的疼痛让他直接昏睡了过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只是恍恍惚惚地想着,燕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说这么多违心的话来骗他。   大骗子。   燕止最终也没有等来樊绝的回应,他沉默了良久,只是轻声开口:“好吧,那就不见。樊绝,以后我不在的时候,要乖一点。”   樊绝没能听到这句话。   ……   十日之后,樊绝用法力重塑了新的脊骨,黑色的魔气一点点消散,樊绝缓缓睁开眼,然后伸手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指骨。   控制力不错,樊绝想。   虽然相比真正的脊骨脆弱了一点,但替代一阵儿也不是不行,当务之急是去找到燕止。   樊绝走到门口,脚边踢到了什么东西,他顿了顿,从地上捡起来一瓶灵液。   好像是之前玄鳞送进来的,他当时已经疼得迷迷糊糊,便让玄鳞随手放到了一旁。   瓶身底部是专属于燕止的灵纹,樊绝没怎么思索地就打开了瓶塞,往手上倒了两滴。   紫黑色的毒气缠绕在了樊绝的手上,一点点腐蚀着他的皮肤。   樊绝挑了挑眉,下一秒黑色的魔气从他的手中显现,直接将这点毒气吞噬殆尽。   樊绝喊了声:“玄鳞。”   门口的巨石被缓缓推开,一只小黑蛇“嗖”一下窜进了洞里:“王上!”   樊绝把灵液随手抛给玄鳞:“谁给你的?”   不是问是不是燕止给的。   “……您就当我自己给您找来的,”玄鳞答应了大哥不说出灵液的来历,“您这么问是有用吗,要不要我再想办法给您拿几瓶……”   “哦,你大哥给的,”樊绝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道,“下的毒还挺重。”   “什么?!”玄鳞差点跳了起来,他在地上蛄蛹了两圈,最后一脸视死如归地爬起来,“王上,是我没有仔细分辨灵液的真伪,您要罚就罚……”   “账下次再算,我现在没空和你说这些,”樊绝头也没回地往外走,“你知燕止去哪儿了吗?”   玄鳞摇了摇头。   樊绝蹙起了眉。燕止之前特意过来找他,又说了那些装作绝情的、奇奇怪怪的话,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现在就要去找燕止。   玄鳞看着樊绝化作一抹红光飞远,连忙大喊:“王上!王上您要去哪儿啊……”   红光划越了天际,只剩下一条小蛇拼命的呐喊。   ……   再后来,玄鳞没能等到樊绝,只等来了王上一段匆忙留下的传音:   我要去引雷谷一趟,魔族事宜交给你和族里的大妖处置,如果我没回来,也不必再等我。   玄鳞收到了这段传音之后上蹿下跳,拼命摇着身旁的小狐狸:“你说王上什么意思?不会出事了吧?”   小狐狸只是一边翻着各种话本小说,一边在一本笔记上不停写写画画着:“哎哎哎,别摇啊,以王上的实力能出什么事儿?说不定只是不想天天管魔族的麻烦,和心爱之人私奔去了。”   玄鳞瞥一眼小狐狸手上的笔记:“《魔族求偶圣经》,不是,你一天到晚捣鼓的啥啊……”   “你懂什么,”小狐狸一把夺回笔记,“这都是王上教的,我再根据人类话本故事丰富一下,以后我们魔族就不再是只知原始欲望的野蛮种族了!”   玄鳞眨眨眼:“什么意思?”   小狐狸努努嘴,把笔记抱回怀里:“意思就是——”   他们也会像王上一样,学会爱一个人。   ……   “什么意思?所以是天道把你引去了引雷谷,降下雷劫欲置你于死地?”洛星野不知道从哪里抱来了一瓣西瓜,一边啃着瓜瓤一边听故事听得津津有味,“然后你就被封印了?”   “天道的目标不是我,”樊绝摇了摇头,轻声道,“是喜欢上我的燕止。”   燕止在天道下了最后通牒之后仍不肯对樊绝动手,作为惩罚,燕止须在引雷谷承受雷劫。   “与其说是惩罚,不如说是想劈散燕的神魂。祂想让燕止忘了我。”樊绝说,“哪怕燕止有了神剑,但只要他爱上我,在天道眼里,燕止就始终有与我沆瀣一气的可能。祂不允许这种情况的发生。”   但燕止又是唯一能杀死樊绝的人。   所以天道需要燕止忘了对樊绝的所有感情,重新成为祂制衡天地的一枚棋子。   如樊绝与燕止这类至强的灵物,记忆始终伴随着灵海而生,除非神魂有损,否则绝不会遗忘任何记忆。于是天道便汇聚天地灵力,造了场滔天雷劫作为惩罚。   “我去,这也太……”连洛星野这一刻都觉得樊绝和燕止太可怜了,“那为什么最后是你……”   “因为我为了阻止这场雷劫,不惜与天道为敌。”   ……   引雷谷。   轰隆的雷声响彻天际,白光几乎掩去了天地的风光,疯狂的雷劫一道又一道劈下,却全部被立于风暴中心的红眸男人尽数挡下。   燕止的长发在狂风中被吹散,他一手挡住疯狂呼啸的狂风闪电,另一只手尝试去触上樊绝:“樊绝,离开这里!一切都和你没有关系……”   樊绝身抗天雷,闻言只是嗤笑了一声,丝毫不为所动:“没关系?你想把我忘了,你告诉我这和我没关系?”   “樊绝,天道旨意不可违,你现在是在干涉我的因果,”燕止的声音夹杂在雷暴之中,“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听话!”   “收手?”樊绝强大的灵力直冲云霄,居然直接攻向了天穹,一双血眸里全是压抑的疯狂,“我不光不收手,还要逆天而行!祂以为祂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能随意决定我们的生死?从诞生起,我就要在他的眼色下苟活,到现在又想把我们分开,燕止,你不恨吗?反正我是恨极了他,就算今天不动手,也总有一天……”   “住口!”燕止拔出神剑,指向樊绝,眸里也终于生出寒意,“从你诞生之日我就告诉过你,若逆天而行……”   “你就亲手诛杀我,”樊绝笑着开口,“我知道,天道的旨意嘛……事到如今,你觉得还有两全之法吗?今天你和我,总有一个不得善终。”   轰隆的雷鸣降下,燕止在这一刻听到了天道的意旨:   即刻诛杀樊绝。   好一场死局。   燕止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他的额间神纹浮现,那双摄人的金眸里亮起璀璨的金光,神剑剑意凝聚,指向樊绝:“樊绝,你现在不是我的对手,收手。”   樊绝置若罔闻。   燕止必须阻止樊绝,他不再犹豫,带着强大金色神力的剑气竟然在顷刻间劈开了雷暴,摧枯拉朽般斩向了樊绝。   樊绝不闪不避,只是抬手凝聚魔气,便要硬扛下这一剑。   然而下一秒,剑意便斩开了强大纯粹的魔气,直接穿透了樊绝的身体!   雷鸣刹那间停止,燕止几乎愕然地站在了原地,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樊绝身上的魔气一点点开始消散,他缓缓抬起手臂,看着自己的指尖一点点化为虚无。   他做的剑,看起来强大过头了。   挺好的,就算千年后有新的天魔,也没办法再欺负燕止了。   樊绝低头笑了一声。   用灵力塑好的假脊骨被神剑生生斩断,樊绝再也没法维持站立,从空中直直坠了下去。   “樊绝!”燕止飞奔了过去,几乎半跪着接住了樊绝,他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也没有这么失态过,整个人颤得几乎握不住怀里的人。他的指尖颤抖着触上樊绝项间的吊坠,“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明明有吊坠……”   “啊……这个啊……或许是……神剑……”樊绝努力撑着眼皮,轻笑着开口,“还有……神剑的……主人……太强了……”   燕止只是摇头,拼命将自己的灵力汇入樊绝的身体:“樊绝,不会有事的,别……别睡,樊绝……”   到最后声音里居然带了点哭腔。   樊绝感觉一滴水珠落在了他的眼皮上,叫他睁不开眼。不知道是天上下了雨,还是……燕止居然也会流泪吗?   樊绝心想:还是不要流泪好了。   他舍不得。   其实他也有点舍不得离开燕止。   要是,只是一场梦就好了。   睡起来,就会再看到燕止。   他想要一个早安吻。   ……   樊绝的身体一点点化作红色的光芒,消散在天地之间。   神剑的主人沉默良久,突然拿起神剑,插入地中,紧接着,强大的金色灵力以神剑为中心辐射开来,无休止地散于整片天地。   强大的灵力将樊绝散落的魂魄一点点召回,强行汇聚在燕止手里的红宝石吊坠中。   不够。   聚集散魂之人的魂魄,燕止的灵力不够。   但他只是不计后果地释放着灵力,直到的他身形变得虚散起来。   居然也是灵力将尽,魂飞魄散之兆。   救不了樊绝,他便陪樊绝一起归于天地之间。   樊绝一个人会怕。   乌云消散,太阳从天边露了出来。阳光熙熙暖暖地洒在了大地之上,也洒在了燕止的身上。紧接着,越来越多红色的灵力汇聚在了燕止手里的吊坠中。   天道出手了。   或许是樊绝和燕止同时死去与祂一开始的目的相悖;也或许是突然有那么一点后悔失去了一只被教得不那么坏的天魔;   一切都和祂所谓的大局有关,也或许藏在和煦的阳光里的,有那么一点的心软。   最后一丝魂魄注入红宝石吊坠,紧接着吊坠散发出光芒,一只蜷缩着的黑色小兽躺在了燕止怀里。他抱着手里一枚漂亮的红宝石,无知无觉地闭着眼睛,轻轻地打着呼。   燕止垂下眸,轻轻摸了摸小兽的脑袋。   身后是拐杖一下下敲打的声音,古树精缓缓走到了燕止身后,叹了一口气:“燕大人。”   燕止仿佛没听见一般,只是抱着怀里的小兽。   “天道格外开恩,留了他一条性命,”古树精轻声道,“只要往后您多行善事,以功德将他蕴养于天穹之中,他总会有苏醒的那一天,只是……”   神魂有损者,会失去一切记忆。   原来如此,一切都在天道的掌握之中。   燕止的眸里尽是冷漠。   “您先不要生气,”古树精连忙道,“我这里有一个新的,与天道之间的赌约,您要试试吗?”   燕止没说话。   “世间的善早已抑不住恶,事到如今,不得不说,您和樊绝确实是最适合存在于天地之间的情念化身,因为这把神剑,您是唯一能制衡天魔的善念化身,如果不爱上樊绝,一切都是刚刚好。”   树精摇了摇头,“可惜没有如果,樊绝这一生没能经受住考验,最终选择了逆天而行,实在令人扼腕。那不如这样,千年后,樊绝会有崭新的一生,依旧由您教导管束。这次我们打一个赌,天道会给你们一场考验,如果樊绝能成为天道认可的人,天道便放过他。”   “考验?”这次燕止开口了,他的声音发寒,似乎觉得这两个字何其可笑,他们将他和樊绝逼得如此境地,到头却说考验。   但燕止没有选择:“什么是天道认可的人?”   “天行有常,四时有序。”古树精摸摸胡子,缓缓抬头看向一望无垠的天空,“千年后是人类的世界,届时如果樊绝能遵循天地秩序,人间法则,便算是通过了考验。当然,燕大人,这也是对您的考验,不可徇私。”   “最后的结果不也由祂定?”燕止冷声道,“如果天道又像今天一样……”   “您没有选择,大人。”古树精轻声道。   气氛陷入了沉默。   良久,燕止缓缓开口:“好。”   ……   后来,燕止将沉睡的小兽小心翼翼地放入了天穹之中蕴养,自己则独自入世,按照天道的旨意加入缉妖司——也就是异管局的前身。他独自经历了无数日夜,任凭世间斗转星移,只是日复一日地积攒那怎么也攒不够的功德。   千年,世间灵力枯竭,无数的天地生灵化作了人间的风雨与繁星。   而燕止总是看星星。   他会在想,诸天繁星,哪一颗是樊绝。 第105章   樊绝嫌弃密道里那间囚室环境太差, 索性带着人回了燕止家。   作为一只好魔,连监狱也要给老婆最好的。   虽然这座牢狱本来就是燕止的手笔。   樊绝把燕止安顿好,施施然走出囚室, 恰好看见洛星野正躲在葫芦旁偷偷地哭。   他挑了挑眉,把洛星野连人带葫芦一起拎起来:“怎么?把你塞葫芦里委屈你了?”   “才不是因为这个!”洛星野抱紧悬空的葫芦, “快把葫芦放下来!”   樊绝随手又把葫芦抛了出去。   “哎哟, ”洛星野狠狠摔了个屁股墩儿,他龇牙咧嘴地摸了摸屁股, 指着樊绝没好气道,“枉我还为了你和燕大人的凄美爱情故事偷偷流泪来着……”   “是吗?”   “是啊!”洛星野边点头边抹泪,“可恶的天道,就这么戏弄相爱的小情侣……”   “戏弄,”樊绝若有所思地看了洛星野一会儿, 突然问,“如果你发现, 你的一生也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你准备怎么办?”   洛星野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吗?那还能怎么办?能报仇就报,报不了就跑,日子总要过下去的……”   “这样啊,”樊绝打量了洛星野的表情一会儿, 最后还是没有把对洛星野那位所谓师父的怀疑说出口,“那你也没必要觉得我可怜, 千年前的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去引雷谷之前我就大概猜到了天道设局的目的……”   “那你不怪燕大人失手错杀了你吗?”洛星野探头问。   “我怪他做什么,”樊绝轻笑了一声,垂下眸,嘴角的笑意慢慢消失, 最后只是轻声道,“我只觉得心疼。”   心疼他的大审判官不知道怀着怎样的心情度过了千载岁月。   “那你……为什么把燕大人抓起来?”   “他太害怕了,”樊绝的声音不知不觉地放轻了,“他在千年前亲眼见过我魂飞魄散,已经没办法再违逆天道一次,所以才和天道做了这样的交易。”   洛星野愣愣地点头。   “但我不愿意,就算暂时完成了交易又怎么样?”樊绝嗤笑一声,“我怎么就能确定祂不会在日后反悔?只有拥有绝对胜过天道的力量,才能……”   “哎停停停!”洛星野觉得有点不对劲,“我怎么感觉你的想法和天道一模一样啊?天道不也是觉得,就算你现在好好做魔,但只要拥有过于强大的力量,总有一天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危险,所以才不肯放过你……”   樊绝与天道从不相信彼此,所以注定只有无休止的战争。   “因为真正值得忌惮的,从来只有力量啊,”樊绝耸了耸肩,理所当然地开口,“什么信任,什么交易,都是空谈罢了。千年来,天道相信的不也只有力量的制衡。”   “但祂不也觉得,燕止对你的爱打破了制衡,所以才会想要清除燕止的记忆?”洛星野小脑袋高速运转,“换个思路想想,有没有可能,真正制衡你的是别的东西?比如……”   比如樊绝对燕止的爱。   樊绝挑了下眉,对洛星野未出口的话不置可否,只道:“总之,我不想让燕止为难,就把他先关起来了。这样也不错,万一我失败了,至少不会殃及他……”   洛星野叹了口气:“万一你失败了,燕大人该多伤心啊!”   “所以我尽量不失败,”樊绝轻笑着开口,“千年前我也不一定是完全去送死来着,不过……”   樊绝顿了顿,看向洛星野:“最近燕止有点奇怪是怎么回事?”   “怎么奇怪?”   “我以为他会生我气来着,”樊绝思索着开口,“都做好被他打一顿的准备了。但他最近特别乖……”   洛星野做梦也没想到“乖”这个字会被用到大审判官身上:“你确定?”   “不吵不闹,也不打我,”樊绝回想了一会儿,“还主动让我用魔纹标记了他……啧,本来我不想做这么随便的魔的,但有了完整的魔纹,我能更好掌握燕止的动向,所以才……”   “得了吧,”洛星野一个白眼翻到天上去了,“没忍住就没忍住,不用找这么多借口……”   樊绝睨了他一眼:“别忘了,你能不能回自己的身体,还要靠我……”   “咳咳,那可是大审判官哎,谁能忍得住啊!”洛星野一脸谄媚地飘向樊绝,“人之常情,情理之中,顺其自然,理所当然……”   樊绝面无表情地看了洛星野一会儿,直看得洛星野脊背发凉才缓缓开口:“你最近好好躲在葫芦里面,我会召集妖魔大军进攻异管局,你可别溜出来成了哪个小妖魔的盘中餐。”   “进攻异管局?!”洛星野瞪大眼睛,“你答应过我,不伤害异管局里的人类!”   “给幕后人和天道做做样子而已,”樊绝摊了下手,“幕后人的真正目的尚不知晓,但能确定的是,我,燕止,幕后人和天道都在这盘棋局里,至于鹿死谁手,那就拭目以待咯。”   ……   一天后,妖魔大军集结于燕止的别墅之外。   樊绝没让它们进门,只让他们在别墅外的草坪上稍作休息。毕竟燕止的房子,樊绝同样拥有很强的占有欲,能让洛星野的魂魄待在客厅里已经很给面子了,让那群小妖魔进来,还不把燕止的房子直接给掀了。   别墅外是小妖魔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樊绝瞥了眼窗外,看见玄鳞带领着一群小弟们呐喊着进攻口号:   “打倒异管局!打倒人类!打倒天道!夺回魔族失去的一切!”   响亮的口号穿透了云霄,要不是樊绝在别墅外提前设了结界,哥几个估计明早一起上新闻。   樊绝面无表情地关紧了窗户,打开了走廊的密道。   这么大的声音,燕止也该听到了。   樊绝穿越长长的密道,站在了囚室的门前,握住了门把手。   “哐当——”一声,门把手转动,门锁被打开,大门缓缓被推开,大审判官的身影一点点映入了樊绝的眼帘。   燕止的手上脚上都戴着铐链,他没睡在那张温暖舒适的床上,而是半靠在冰冷的铁栅栏旁,低垂着的长发掩住了燕止的神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樊绝的心像被揪了一下。   啧,重塑的身体就是不好用,心脏老是会出点毛病。   樊绝缓缓走近燕止。   一直到他站在栅栏旁,燕止依旧也没什么反应,樊绝半跪下去,越过栅栏的间隙去碰燕止的脸,才发现燕止睡着了。   下巴被樊绝的手指托起,樊绝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燕止宁静的、平和的睡颜,好半天才低笑了一声,喃喃道:“怎么不去床上睡?”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他就这么盯了燕止的睡颜不知道多久,才轻轻把燕止的脑袋放下来,然后打开了栅栏上的封印,走进了囚笼。   樊绝走到燕止身旁,半跪下来把大审判官抱了起来,再轻手轻脚地准备将他放回床上。   然而就在他俯身准备放下燕止的一瞬间,环在樊绝后颈上的手突然使力,直接把樊绝往下拉,同时一双长腿环住樊绝的腰,一个擒拿将樊绝狠狠摔了下去。   “哗啦哗啦——”铁链与镣铐的声音疯狂地响动,樊绝下意识单手撑住了身体,另一只手直接按住燕止的脖颈就把他往床上按,铁链被剧烈的动作幅度一并带动,紧接着樊绝就绊到了一条不知道连在燕止哪儿的铁链,再也维持不住平衡,彻底摔在了床上。   室内寂静了一刻。   好半天,樊绝才缓缓撑起脑袋,放在燕止颈间的手改掐为触,指腹缓缓摩挲起燕止颈肩刚刚被掐红的肌肤,他偏头看了一眼仍然用双腿夹着他的腰的燕止:“一定要用这个姿势吗?”   “普通的擒拿姿势而已,”燕止缓缓放开了钳制,带动着踝间的铁链又一齐响动了起来,“某只大魔头想到什么了?”   樊绝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还能想到什么?昨天他和燕止用一模一样的姿势……   “所以呢?”燕止抬手,用指节触了触樊绝的颊,“不准备负责吗?樊绝。”   樊绝眯了眯眼,一点微光从他的红眸中划过,与此同时,燕止身上的魔纹突然发起烫来,漂亮而复杂的纹路变得更加艳丽。   “负责。”樊绝缓缓开口。   “哦?似乎没有把恋人用铁链铐起来的道理,”燕止抬眼看着樊绝,“所以我是你的什么?暖床奴吗?”   “我说过了,你还要考察,”樊绝抬起燕止的下巴开口,“你知道的,喜欢我的人有很多。”   燕止盯了樊绝一会儿,身上发烫的魔纹让他不自觉对樊绝有了点依恋感,于是下意识凑得近了一点,偏头看向樊绝:“他们身上也有魔纹吗?”   樊绝眨了眨眼。   他感觉他要被老婆萌晕了,只想现在就立刻把燕止绑回魔族,做他唯一的魔后。   “可能没有,但是……”   “根本没有其他人,对吗?”燕止轻轻睨樊绝一眼,“骗我做什么?樊绝。”   樊绝“腾”一下站了起来,脸跟脖子跟一起红透了,他不知道为什么燕止在见过古树精之后一下变聪明了这么多,什么都骗不过了。   “总之你还在考察期,”樊绝徘徊了一圈,最后丢下了两句话,“你不信任我,就当不了我的魔后。”   “信你什么?”燕止抬眼看向樊绝,“装这么久,又是囚禁又是装花心大萝卜,又是对我恶语相向,不过就是想着,如果争不过天道,生死道消,至少我不会那么伤心,是吗?”   樊绝眨了眨眼地抬头。   便听到他的大审判官继续开口:“那现在我猜出来了,某只魔头准备怎么办?” 第106章   “什么怎么办?”大魔头全身上下最硬的地方就那俩, 全用在大审判官身上了,“一切只是你的臆想而已,大审判官还是不要对我带有什么滤镜比较好。”   燕止只是神色平淡地看着樊绝。   “……”樊绝被燕止盯了一会儿, 不自觉移开了眼神,“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难道你愿意跟我一起对抗天道?”   燕止很轻地挑了下眉, 樊绝刚刚才说是他在臆想, 被他盯了一分钟之后就变成了“就算是真的又怎么样”。   意志有够不坚定的。   “说不定会,”燕止淡淡开口, “毕竟我这么喜欢你。”   樊绝动也不动地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缓缓张口:“能再说一遍吗?”   燕止举了举自己被铐住的双手:“放了我就再说一遍。”   樊绝沉下眸。   诡计!都是诡计!都是老树精给燕止出的诡计,他绝对不会上当!   “不放,”樊绝斩钉截铁道,“谁信你‘说不定’, 我已经决定好了,等我向异管局和天道报完仇, 就把你带回魔族做压寨夫人, 到时候想怎么弄你怎么弄你。”   燕止碰了一下手上的铐链,轻飘飘来了一句:“你现在也想怎么弄我怎么弄我。”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樊绝抓住燕止的领口, 一把提起燕止,直接封住了燕止的唇。   燕止配合地搂住樊绝的后颈, 回吻回去。   津液交缠的声音再度在囚室里响起, 铁链缠绕在二人身上,将两人的距离无限拉近。   感受到大审判官故意用舌尖挑逗他的唇,樊绝也故意很不客气地咬了下燕止的舌尖,在燕止因为痛意下意识退缩的时候纠缠着燕止的舌深吻回去。   囚室的烛火微微晃动, 倒映在墙壁上纠缠的影子不知道多久才分开,樊绝捧着燕止的脸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用指腹抹去了燕止唇瓣上残留下来的湿润:“我突然觉得,是不是那老树精给你下了什么降头或者夺了你的舍,才让你这么……”   主动。   “哦,夺了我的舍,你的意思是你现在亲的是古树精?”   樊绝连忙松开燕止,定睛打量了燕止一圈:“算了吧。”想想就一阵恶寒。   燕止眼里掩去了点令人看不清的笑意。樊绝当然心知肚明面对的燕止,才会这么放肆又带了点令人矛盾的小心翼翼。还故意这么说……   “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话,”燕止闭下眸,额间神纹浮现,神剑的虚影缓缓凝聚在了樊绝眼前,“这是神剑的本体剑识,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毁了它吗?现在我可以如了你的愿。”   “不行!”樊绝下意识凶了燕止一声,他愣了愣,又重新放轻声音,“用不着如此,我只是觉得奇怪,之前你明明那么听天道的话,现在为什么……”   “之前是为了保住你,”燕止轻声道,“现在已经想通了,既然你杀了洛星野,那天道无论如何也不会放过你了,索性跟你一起干好了,赢了算你的,输了我也不会独活。”   “也不行!”樊绝再度高声拒绝,“谁要你陪我一起死了?我一个人也能……”   “樊绝,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燕止打断了大魔头的话,“一千年以前也好,现在也罢,你想死就死,还想要把我撇出去,你问过我的意愿吗?活着就一定比死了好吗?!!!”   樊绝张了张唇,半天说不出话来。   不知道怎么回事,樊绝觉得,燕止好像已经知道神剑的事了。   “总之既然是你的决定,我不阻拦你,你不放我出去也可以,”燕止重新坐回了床头,轻轻抬眸看着樊绝,“但你记住,樊绝,你死了,我不会苟活。”   房间里一片沉默。   ……   夜深了下来,几十里之外,另一座监狱伫立在苍茫的月色中。   冯狱长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盘着一大串的钥匙慢悠悠地巡逻着整座石狱。   自木偶精一事之后,他又是罚薪又是思过折腾了一年多才官复原职,也亏得他天生极阴之体,罕见地扛得住镇魔石狱的煞气,异管局离不了他,才保住了他的饭碗。   仔细想想,虽然蹉跎了一年,但至少石狱里不用再供着樊绝那个大祖宗,燕止燕大审判官听说最近还被樊绝给虏去了,整个异管局比他官大的没剩几个,再也不用面对樊绝的挑衅和燕止的那张死人脸了。   快哉快哉!冯狱长巡完逻,把一整串钥匙往桌上一放,倒了杯小酒开始悠悠喝了起来。   一个小狱卒从监狱的长廊经过,他的脚步突然顿了顿,在曾经关押天魔樊绝的牢房前停了一会儿,定定地看了一会儿牢房前一根燃着的蜡烛。   冯狱长揉了揉有些模糊的近视眼,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啪——”的一下放下了杯子,指着狱卒大喊:“喂,巡逻偷什么懒?站在那儿不动干什么?”   狱卒缓缓转头,冯狱长对上一双如血河般的红眸,直接吓得蹦了起来:“樊……樊樊樊绝!”   小狱卒笑了笑,走近了过来:“冯狱长,你怎么了?”   冯狱长愣了愣,离近了才看清,这小狱卒与樊绝长得大相径庭,连眼睛也只是普通的黑色,只是刚刚照过来的烛光反射出了点红光,让他恍惚间认错了而已。   冯狱长暗暗叹了口气,只道是今天酒喝多了,气焰也重新嚣张了起来:“你哪个组的,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王哥那组的,”小狱卒笑着桌上的拿起酒瓶,替冯狱长倒了杯酒,“今年新来的,之前都听王哥说,冯狱长您仪表堂堂,治下有方,管得镇魔石狱井井有条,今天有幸一见……”   “行了行了,”冯狱长听得浑身舒坦,慢悠悠喝了一口酒,“看在你一个新人的份上,这次就算了,下次不许偷懒……”   小狱卒一边点头,一边把酒瓶放回桌上,却一不小心碰掉了桌上那一大串钥匙。   “你怎么回事儿啊?”冯狱长皱眉骂了一声,把正准备低头捡钥匙的小狱卒推了一把,“这钥匙也是你能拿的吗?真他丫的……”   冯狱长的话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又对上了那双,如同血河流动般神秘而危险的红眸。   ……   异管局。   陆政年、张玺、冯狱长、几乎所有上层的工作人员都被召集进了会议室里,洛星野的尸体被放在担架之上,掩了一块白布,所有人面上神情严肃,室内的气氛紧张非常。   好半天,陆政年缓缓走到了洛星野身旁,探了探洛星野的鼻息,然后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洛星野的脑袋:“好孩子,哎……”   张玺偷偷摸了一把眼角的泪,还是忍不住问陆政年:“洛星野真的没救了吗?能不能再试试?”   陆政年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宝塔样的法宝,罩住洛星野,金色的光芒缓缓从宝塔中散发开来,笼罩住洛星野的全身。   张玺期待地看向宝塔。   好一会儿,陆政年缓缓收回宝塔,然后摇了摇头:“哎,我本想用拘魂塔暂时锁住他的神魂,想要保住他的性命,但是……樊绝下手太重,小野的三魂七魄已经被直接劈碎,于事无补啊……”   张玺悲怆欲绝,又恨又怒:“枉洛星野当年对樊绝这么好,哪怕是这一年来都一直在给樊绝说情,樊绝怎么狠得下心……魔不愧是魔,果真是没有丝毫人性可言!”   “哎,”陆政年缓缓抚了抚胡须,“当初答应燕止放樊绝出去,本是想他能在体悟世间人情冷暖之后,生出一丝善念来,实在可惜……”   “燕大人当初实在是太心慈手软,”张玺愤愤道,“眼下洛星野已死,燕止被囚,樊绝已勾结魔族势力,不日便会攻向异管局,形势危急,异管局恐怕难是对手。陆局长,您可否请天道出手?”   “天道不会轻易出手,”陆政年缓缓坐回主位,“还得在座各位倾尽全力!倘若真等到……”   倘若真等到异管局被攻破,便是直接摧毁天道在人间的力量,樊绝公然与天道作对,届时天道不会坐视不理。   “但这样的话,就算我们赢了,又要造成多大的伤亡?”张玺不理解,他眸色复杂的看向洛星野的尸体,“难道异管局兄弟们的命不算命吗?天道明明能出手,为何不……”   “世间因果,皆有定数,”陆政年道,“天道也是如此,不会轻易插手人间之事,否则便是犯了因果。”   “因果不就是由天道制定的吗?难道他还要遵守吗?张玺背着手,焦灼地来回徘徊,“那还能怎么办……”   他不想有更多的弟兄们像洛星野一样被樊绝轻易夺走性命,难道就没有什么能够针对樊绝,少一点伤亡的办法……   “樊绝欲向天道复仇,异管局本就是首当其冲,”陆政年正色道,“我会启用异管局的守护大阵,暂时可以护住异管局一段时间,之后再商议联手克敌……”   张玺皱着眉听着陆政年的话,目光突然落到了桌子上的拘魂塔之上,眼睛突然一亮:“陆局,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陆政年看向张玺。   “如果我记得不错,樊绝是不是曾经神魂受过伤?”张玺兴奋道,“或许我们可以从这方面入手,如此看来,这拘魂塔便是关键!”   异管局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眼睛亮了起来!   只有冯狱长垂下头,眼眸里闪过了一道极为不易被人察觉的红光。 第107章   最后张玺力排众议, 拿走了拘魂塔。   “就当作让我赌一次,”张玺紧紧握着手里的宝塔,“樊绝本就神魂有损, 如果我们在他摄魂他人时用宝塔拘他一抹神魂,是不是就有可能将他重创!”   只是该如何拘走樊绝的神魂, 便要看张玺自己了。   会议结束, 异管局的所有工作人员都严阵以待,准备回到自己的岗位迎敌。   张玺盯了手里的拘魂塔好一会儿, 才缓缓走出了会议室,余光里,冯玄邪正好从他的身旁走过。   张玺叫住了冯玄邪:“冯狱长!”   冯玄邪脚步一顿,慢悠悠地转过头来,淡淡笑了一下:“张副局, 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 ”张玺拍了拍冯狱长的肩, “樊绝这次对异管局动手,很有可能将心思放在镇魔石狱上,那里面关的都是穷凶极恶的妖怪,一旦被放出来……”   “您放心, 我一定看好镇魔石狱。”冯狱长十分上道地保证道。   张玺点点头,刚要转身离开, 却看见冯狱长眼神一直往他手里的宝塔上面瞧, 不禁带着点怀疑发问:“盯着它做什么?”   “哦,也没什么,”冯狱长弯了弯眼,笑着开口, “只是从没见过这种宝物,想开开眼罢了。您说,这么强大的宝物,陆局长是从哪儿得来的?”   “还以为你想什么呢,”张玺松了口气,拿起手里的拘魂塔瞧了一圈,“这个我倒也不太清楚,不过毕竟是异管局嘛,这么多年来藏有几件宝物也算正常……害,要是有像燕大人的神剑一般能够直接克制樊绝的法宝就好了……”   “我倒觉得,这拘魂塔也挺像是特定拿来对付那魔头的,”冯狱长眯了眯眼,轻笑道,“您也不必太过担心,毕竟异管局还有守护大阵在,有时操之过急,反倒落了他人的圈套,不是吗?”   张玺瞧了一会儿冯玄邪,总觉得他今天说话莫名其妙的,不过料想他是也在为异管局担忧,便也没过多深究:“守护大阵拖得住一时,拖不住一世,何况那魔头喜怒无常,一旦对阵法之外的普通人类下手……不管怎么样,我只能冒险一试,尽量将伤亡降到最低。”   “这样啊……”冯狱长点点头,也不再劝说,转身挥了挥手,“那祝张副局顺利。”   张玺摸了摸头,也朝冯狱长道了别,转身离开了。   ……   冯狱长道别张玺,却并没有直接回到镇魔石狱,而是先乘电梯去了异管局的三一楼。   三楼是特勤部门,几乎聚集了异管局的所有战力,洛星野曾经就是其中一只特勤小组的组长。   电梯门缓缓打开,冯狱长从里面缓缓走了出来。   “稀客啊,”门口有带着工牌的工作人员转头看过来,“呦”了一声,“怎么,是陆局长交代了什么吗?和这次全体行动有关?”   “差不多,”冯狱长笑着走近工作人员,“我担心樊绝会趁机偷袭镇魔石,所以想来特勤组找几个功夫好的兄弟帮忙看住石狱。”   “也是,”工作人员点了点头,转头随口喊了两个组员,“小张、小王,你俩过去……”   “等等,”冯狱长打断了他,“你知道的,镇魔石狱煞气颇重,并非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住……”   工作人员一愣:“那您的意思是……”   冯狱长笑了笑,抬眼望向工作人员的身后:“不如这样吧,把所有工作人员都招集过来,我一个一个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   七月十五,恰好是阴气甚重的一天,魔族大军以排山倒海之势攻向异管局,异管局开启守护大阵,将所有魔族直接挡在阵法之外。   樊绝踏于云霄之上,俯视着包围了整个异管局的守护阵。   “王上!”一抹玄色光芒飞了过来,化作了一位身披铠甲的玄衣男子,玄鳞把妖刀一杵,半跪下来禀报,“兄弟们现在都在尝试破阵,但异管局到底底蕴深厚,想要攻破此阵,恐怕至少要个十天半个月的……我有一计!”   樊绝挑了挑眉:“说来听听?”   “在街边随便抓两个人类!”玄鳞很不讲武德地道,“异管局不是自诩以苍生为己任吗?那我们就用这些人类威胁他们!每天杀一个,直到他们自行解除阵法为止!”   “说得有道理,”樊绝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瞥了玄鳞一眼,突然问,“杀过鸡吗?”   玄鳞一愣,随即害羞地摸了摸脑袋:“没有……太大只了,我的蛇脑袋塞不下……不过我经常吃老鼠什么的!”   樊绝嗤笑一声:“就你这样还副模样还一天杀一个人类?省省吧。”   玄鳞涨红了脸:“为了王上!我什么都可以……”   “得了吧,”樊绝缓缓飞至异管局之上,“听好了,所有人都不许动手,看住这里就够了,剩下的都交给我,反正你们那点法力也不够当点蚊子肉,也省得毁了你们的修行路。”   玄鳞愣愣开口:“王上……”   他话音未落,便见樊绝的红眸刹那间亮起,与此同时,樊绝抬起手,于天穹之上凝聚起滔天魔气!   “轰——”下一秒,强大的魔气轰然击向守护阵的一侧!   守护阵上渐渐浮现出如同玻璃碎裂般的一道裂纹。   樊绝这是要强行将守护阵撕开一个缺口!   “快!”地面上,张玺带着一大批工作人员窜了出来,他们同时站定结印,将全身的灵力聚成一股,汇向阵法缺口之处!   “螳臂挡车,”樊绝眯了眯眼,仿佛看笑话一般看着保护罩内的人,“就凭你们这些人类的力量,也想拦住我?”   张玺看着樊绝这副模样便来气,他咬牙怒斥:“能不能拦住,由不得你说了算!你这个恩将仇报的魔头,迟早有一天……”   “没什么迟早,”樊绝笑了一声,你想和我一战,现在就有机会,“不过嘛,先说好了,我只接受一对一。”   张玺一愣:什么意思?   下一秒,张玺身旁的所有修士一同收了手,守护大阵的法力瞬间消失!   “怎么回事?”张玺怒斥一声,转头看向身旁的人,“你们……”   张玺的话音突然顿住了。   只见身旁的修士们全都定定地站在原地,目光涣散,瞳孔失焦,仿佛行尸走肉一般,直直望着前方。   这是何等诡异的景象!要是半夜看到这一幕,张玺估计直接都要被吓尿了,但眼下他决不能怂,只能强行沉下心神,打量了所有的同事一眼,恍然明白过来:“你摄了他们的魂!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啊,你猜猜嘛……”樊绝笑着睨他下眼,下一秒,强大到恐怖的魔气直接注到保护阵的裂缝之上!   裂缝开始缓缓变大!   不好!   再这么下去樊绝势必攻破阵法!张玺自己没有法力,只能转头想要再去找人……   “跑什么……”“哗啦”一声,保护阵终于裂出了一个缺口,樊绝轻笑一声,直接化作一抹红光飞向缺口之处。   “嗡——”一声沉重空灵的钟音响起,阵法重新发出光亮,从异管局的土地上氤氲而上的灵力开始缓缓修复阵法的缺口!   张玺瞬间大喜:看来陆局长还有后招!   眼看裂缝便要被缓缓修复,那抹红光也离裂缝只差一丝距离!   快!快一点!张玺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最后一丝缺口即将关闭之际,红光几乎是恰恰好闯入了阵内!   张玺吓得几乎要跌坐在地上,他面如死灰般抬起头,却见缺口封闭之际,那抹红光似乎只是恰巧闯入了一丝进来!而更多的光团则被挡在了法阵之外!   张玺几乎立刻明白过来,樊绝似乎只来得及将自己的一部分灵识掷入阵内!   这岂不是天大的好机会!   不管是巧合还是天公作美,张玺都已经来不及犹豫,他立刻从怀里掏出宝塔,念出口令!   “拘魂!”   拘魂塔浮于空中,几乎是在一瞬间变大!金色的光芒照耀整个空间,飞向张玺的红色光芒突然滞在了半空中,紧接着便是像受到了什么强大的吸力一般,开始缓缓往宝塔那边飘去!   有用!   张玺握紧拳头,紧张得满手是汗:快!快!只要能够捕捉到魔头的一缕灵识再将它毁灭,樊绝必然会受到重创!   眼见红光便要被吸入宝塔之中,张玺几乎屏住了呼吸!然而下一秒,浮在空中的宝塔突然奇怪地晃了两下,紧接着光芒便一点点消失,黯淡下来。   “哐”的一声,宝塔竟然直直坠在了地上!   而那本该被吸进去的红光,也重新向张玺冲了过来。   张玺惊恐交加:“怎么回事!” 第108章   张玺就这么头脑空白地站在原地。   直到缠绕着魔气的指尖触上跌落在地上的宝塔, 他才回过神来,抬头便看见已化作人形的樊绝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手里的宝塔:“拘魂塔?没听说过,不过材质倒是挺熟悉的, 像是……”   樊绝的话音还未落,便见张玺终于反应过来, 拔腿便跑。   樊绝眸光一闪, 魔气便迅速缠绕住张玺,把可怜的张副局直接五花大绑吊了起来:“跑什么?不是要和我打吗?”   “放开我!”张玺像个被裹住的大胖蛹一般胡乱挣扎着, “有本事把燕大人放出来堂堂正正地对决!玩阴的算什么本事!”   “燕止啊,”樊绝唇角勾了勾,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心情很不错的事情,“他现在的模样,我很喜欢。”   “你把燕大人怎么了!”张玺愤怒地瞪着樊绝, “还有我的同事们,你把他们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樊绝嗤笑一声, “摄魂了呗。”   “什么时候……”张玺惊恐地张了张唇,被魔头强行摄魂的后果……所有人都完了,“你简直疯了!”   “疯了?”樊绝轻蔑地瞥他一眼,“我陪你们玩了这么久过家家的游戏, 不还是要被赶尽杀绝?那我就如你们的愿,做你们认为的魔头好了。”   “那拘魂塔又是怎么回事?”   “我没必要和你解释。”樊绝抛了抛手里的宝塔, “不过, 你不觉得拘魂塔的出现、还有恰好容我一缕神魂通过的阵法裂隙,都特别巧合吗?”   “什么意思?”   “蠢蛋,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樊绝笑着往前走,“不过不重要了, 等我荡平异管局,不怕揪不出幕后黑手。至于你,回来再收拾好了。”   张玺被吊在空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樊绝往里走,异管局主要战力全都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樊绝强行摄魂,哪怕日后醒来也神智俱损,与痴儿无异,而局内剩下的全部都是非战斗人员,还有老局长,也全都躲在里面,一旦樊绝攻进去,他们绝对没有还手之力!   这么多弟兄赔进去了,难道就是阻止不了天魔樊绝吗?   泪珠从张玺的眼角划落,他定定看着樊绝的背影,周身突然迸发出金光来!   强大的威压从身后袭来,樊绝脚步一顿,转头便见一块散发着金光的玉玺浮在空中,瞬间轰开了缠绕着他的黑色魔气,强大的金色灵力直接镇向他!   樊绝眯了眯眼,这玉玺精身上明明被施过封印,居然意外觉醒了?   是意志使然,还是……有人提前在张玺身上做了手脚?   不过没关系,真龙他尚且不惧,何况是聚集了龙气与帝王之气的一只玉玺?   樊绝抬起手,便要直接用法力轰开头顶的玉玺,然而就在施法的一刹那,他的心口一痛,整个人突然半跪下来!   玉玺的金光如同烈阳一般灼烧着樊绝的身体,樊绝捂着胸口,眸光闪动——   冯玄邪出事了。   ……   镇魔石狱。   “哐当——”一声,冯狱长心口插着一把周身玄黑的匕首,无力地从椅子上滑落了下来。   他的唇角溢出了血迹,双眼瞪大,临死之前的表情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然而杀他那人只是半分怜悯都无地拔出匕首,一脚踹开了冯狱长的尸体,只余一缕红光被玄黑色的匕首狠狠带了出来,钉在匕首之上动弹不得。   “镇魔石打造的匕首,专门用来锁住你的神魂,”熟悉的,与玄螭识海中老道士如出一辙的声音响起,身穿黑袍的幕后人拿起匕首,盯着匕首上还在挣扎的红光,“当然了,拘魂塔也一样,同样是镇魔石打造出来的法宝,专门用来拘你的神魂,樊绝啊,枉你以摄魂自傲,却没想到会被因此反将一军吧?”   红光只是不断窜动着,想要从匕首上挣脱开来。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你居然会附在冯玄邪身上,提前得知了拘魂塔一物,”黑袍人长长叹一口气,“本想借张玺的手拘你一魂的,真是可惜。不过现在也不算亏,杀一个冯玄邪而已……知道我是怎么找到你的吗?冯玄邪天生极阴之体,和洛星野一样都是我用来随时附身的棋子之一,这九年来,我一直借冯狱长的身体在镇魔石狱里监视你的动向,就等一个机会……”   所以在冯玄邪被樊绝摄魂不久,幕后人便找到了樊绝的踪迹。   “不过这样刚好,”黑袍人笑道,“好大的手笔啊樊绝,居然敢直接强行摄魂这么多人类,看来这次天道绝对不会放过你了。冯玄邪身上一魂,张玺那儿一魂,樊绝啊樊绝,缺损了神魂的你准备怎么打过天道呢?”   黑袍人说完,手上居然出现了另外一座拘魂塔,镇向匕首上那抹红色的灵识。   如果他算得没错的话,樊绝的神魂于此处受了伤,本体和其他分出的灵识也会受到影响,只要那玉玺精拖住樊绝一会儿,他便能捉住樊绝另一缕神魂。   眼看那拘魂塔就要收走樊绝的神识,关键时刻,被扎在匕首上的红光突然撕裂成了两半,直接朝外逃窜而去!   黑袍人一惊,没想到樊绝居然生生撕裂了自己的神魂,强行挣开了匕首的束缚!   他沉下眼,迅速追出去,却怎么也再找不到那抹红光的身影。   可恶。   黑袍人当机立断,赶向张玺那头,想要抓住樊绝另一抹灵识。   但等到了门外之时,黑袍人却发现浮在空中的玉玺和樊绝一起不见了!   可恶!黑袍人掩在暗处,狠狠咬牙。   还是小瞧了樊绝,在神魂受伤的情况下,居然这么迅速解决了张玺!   他迅速望了一眼那些仍呆愣在原地的修士。可惜了,樊绝摄了他们的魂,但似乎并未以灵识入体,杀了这些修士也抓不住樊绝。   不过……黑袍人冷哼一声,抬头望向头顶散发着法力的守护大阵。   灵阵已被修复,樊绝的灵识暂时逃不出去,肯定还躲在异管局里。只要在樊绝攻破灵阵前找到那两缕灵识……   黑袍人这样想着转身,身影重新隐入了黑暗之中。   ……   天穹之上。   玄鳞和其他小妖怪们来回徘徊着,正不知道是听樊绝的话守在原地不动,还是尝试一下攻破阵法助力王上。   突然,一抹红光飞入了云霄,落到了玄鳞身旁。   玄鳞眼睛一亮:“王上!”   樊绝化作人形,面色难得的有些苍白,他只是迅速下令:“你们继续围在这里,我大概知道那幕后黑手的身份了……”   话音未落,樊绝的身形突然晃了一下。   “王上您怎么了?”玄鳞连忙想要上手扶住王上,却被樊绝直接打开了手臂。   “不用担心,守护大阵被修复,有两缕神魂被困在了里面而已,”樊绝嗤了一声,对于自行撕裂神魂一事只字未提,“我现在头很痛,需要休息一会儿,你们看好这里,要是让任何一个人类跑了,我唯你是问。”   “知道了!”玄鳞一个机灵,赶紧抱拳,“王上您放心去休息!保证看住他们!”   樊绝不欲多言,迅速化做一抹红光飞远了。   ……   樊绝说是要休息,却只是径直飞去了燕止的家,推开大门,直直往二楼的密室走。   痛。   神魂撕裂的痛……和千年前被燕止一剑斩灭神魂时的痛楚一模一样。   他还以为他已经习惯了。   但还是好痛。   樊绝意识又有些不清晰起来。   虽然出了一点小差池,但总体上来说还是在往樊绝的计划上走,幕后黑手的身份也基本被诈了出来,只是没想到……   他居然会直接杀了冯玄邪。   人类,做起恶来可比他们这些妖魔要无情狠辣的多。   樊绝嗤笑一声,扶着墙不知道自己在往哪走。   他只是需要休息一会儿,休息一会儿……   等休息好了,他再去攻打异管局……另外两缕神魂都藏在非常隐秘的地方,暂时应该不会被发现。   如果被发现了……   随便,头好痛。   想见燕止……   不,还是先去休息,休息了,就不会痛了。   樊绝这样想着。   ……   “哐——”   密道内的囚室门口突然发出了一声巨响,正靠墙小憩的燕止蹙了下眉,睁开眼,便看见樊绝跌跌撞撞地走了进来。   “樊绝?”燕止愣了一下,站起身,看向栅栏外正朝他走来的人,“你还好吗?”   樊绝看起来意识似乎已经不太清醒,闻言胡乱点了两下头,然后下一秒直接半跪在了地上。   “樊绝。”燕止皱起了眉。   樊绝在地上大概只是顿了两秒,然后又重新站起来,缓缓走到了密室前,用一只手扶住了栅栏。   燕止走过去,隔着栅栏朝樊绝伸出了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轻声问:“受伤了吗?樊绝。”   “没有……”   燕止看着眼见连瞳孔都有些焕散的樊绝仍然在嘴硬,大魔头一边摇头说着自己没事,一边下意识用自己的脸去蹭燕止的手,像一只受了伤回来求安慰的大型犬。   “只要……休息一下就好……”樊绝断断续续说完这句话,把脑袋搭在燕止的手上,再度半跪下去。   “樊绝。”燕止也半跪下来,隔着冰冷的铁制栅栏接住了大魔头。   燕止眉心紧蹙,看着怀里的人:樊绝似乎已经睡着了,又或者说,直接晕过去了。   好半天,他的目光柔和下来,轻轻叹了口气,眸里一缕金光划过。   下一秒,只听“哐当”一声,燕止手上的镣铐和栅栏上的锁轻而易举地一并脱落下来。 第109章   樊绝这一觉睡得很沉, 半梦半醒中,好像有人把他抱在了怀里,轻轻摸了摸他的脸。   他下意识里喜欢这个怀抱, 带着点依恋地蹭了蹭那只略微带点凉意的手,好像这么做的话, 头就不会那么痛了。   真的……不太痛了。   樊绝迷迷糊糊搂住了怀里人的腰。   特别熟悉的触感……好像还摸到了燕止的衬衫。   喜欢。   樊绝想。   什么时候把那些碍事的东西全部都解决了, 就能把……老婆拐回去,每天抱个遍抱个够。”   “老婆……”大魔头沐浴在金色的神力之下, 轻轻呢喃了句梦中呓语,然后仍带着神力的指尖便轻轻摩挲了下樊绝的唇瓣。   樊绝安稳地睡过去了。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从天穹直射而下的阳光穿透洁净的窗户,洒在了地板上,床单上, 还有樊绝的脸上。   樊绝睫毛下意识颤了颤,然后皱了下眉, 缓缓睁开眼来。   如宝石般的红眸里褪去了盛起的戾气与痛楚, 看起来宁静了许多。   樊绝扶了扶自己的脑袋,一晚休息下来,神魂撕裂的痛苦居然奇迹般减轻了非常多,他的恢复力这么惊人了?   樊绝抬起眼, 又打量了四周一圈,发现自己正躺在燕止卧室里的大床上。   昨天他确实回了别墅, 但之后他头实在疼的太厉害, 迷迷糊糊走进哪间房也记不清了。   就这么恰好进了燕止卧室?   倒也说得通,毕竟这里有他喜欢的、燕止的气息。   只是……樊绝垂眸想道,有一个地方燕止的气息大概更重一点。   樊绝这样想着,缓缓走出了燕止的卧室门, 与卧室正对着的,便是那间曾经囚禁他的密室。   而现在又被他用来反向囚禁了大审判官。   樊绝抬手触碰走廊的墙壁,指腹在机关的开口处拂了一圈,再把沾上的一点灰尘弹开。   樊绝勾了勾唇,心底大致有了答案。   他就这么对着墙壁看了好一会儿,就好像是隔着这块坚实的水泥屏障在与某个人对视一般。   半晌,他收回目光,什么也没说,只是转头离开了这里。   ……   结果樊绝人还没迈出别墅大门便见一只小黑蛇火急火燎地冲了进来。   樊绝随意一伸手,直接抓住玄鳞,捏住了小黑蛇的七寸,把他拿近过来:“我应该有说过,不许随便进入这里。怎么?异管局那边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没有没有!”小黑蛇被捏住七寸,下意识一哆嗦,“就是王上您昨天那个状态……我有点担心您出了什么事,又得知您回了燕止的别墅,怕……”   怕燕止借机暗算王上。   玄鳞也算看出来了,樊绝根本舍不得对燕止下手,明明已经抓到了人,却根本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反而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如今异管局那边有硬仗要打,一旦燕止钻空子逃了出来,那王上便是腹背受敌……   “王上!不如我们拿燕止做人质威胁他们?”玄鳞出主意道,“普通人类我不敢动手,那燕止是我们的大仇人,我们拿他威胁异管局不就得了?在阵法里龟缩一天就砍燕止一条手臂,反正对神族来说也死不了,等我们把他的四肢全砍光……”   樊绝把手里的小黑蛇直接当作弹绳般甩了出去:“滚。”   “哎哟——”玄鳞“哐”一下砸到了墙上,吃痛地嚎叫了一声,感觉再被樊绝摔一下可以回去和玄螭一起躺板板了,“我就是想想个两全之策……”   “不要妄图揣测我的想法,也别想着替我做决定。”樊绝一听玄鳞的话,感觉才好了一点的头又痛了起来,下意识按了下眉心。   “王上您没事吧!”才被樊绝摔了个屁股墩儿的玄鳞“腾——”一下就爬了起来,“我昨天就想问了,您是不是受伤了?”   樊绝抬起眸,玄鳞立刻乖乖不吱声了。   “异管局那边怎么样?”   玄鳞:“暂时没什么动静。”   樊绝点了下头,他藏在异管局里的那两抹神识也还没被发现。   “当务之急是破阵。”樊绝睨小黑蛇一眼,“后面就由我动手就好,不缺你这点灵力。”   玄鳞忙不迭地点了下头,便见樊绝直接化作红光飞回了异管局。   他刚要追过去,脚步却突然一顿。   王上说什么瞧不上他们的灵力……其实是不想让他们犯下杀孽,把一切都扛在自己身上罢了。   玄鳞感动地抹了抹眼泪。   明明都受了伤还强撑着,只能偷偷回家休息……   对燕止也是一直心慈手软……王上分明是大好魔!   玄鳞这么想着,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幕想象:樊绝拖着重伤的身躯回到家里想要休息,刚打开别墅的大门,一柄散发着寒光的神剑便直指向半跪在地上,避无可避的魔头!   不行!玄鳞抖然一个激灵——燕止留着迟早是个祸患,王上现在又有伤,一旦他逃出去了……   玄鳞捏紧拳头,开始缓缓往别墅里走。   他要替王上做点什么。   弑神的罪,就由他一个人来扛好了。   ……   五分钟后。   随着一声巨响,一条小黑蛇连蛇带门被“轰——”地被打出了密道。   尘土飞扬中,玄鳞摔得龇牙咧嘴,但这次他没来得及叫痛,便下意识抬起头。   燕止持一柄神剑,站在已成为一摊废墟的密室入口处。他眉眼冷淡,周身却剑意凛然,哪里有半分被重伤拘禁的样子?   什么意思?   玄鳞绝望地看着面前的大审判官。   合着他和王上玩cosplay是吧?   那自己算什么?王上和燕止play的一环是吗?   这是玄鳞人生目前为止最接近真相的时刻,但他已经来不及细想了,只是卷起尾巴,用洪荒之力拔腿就跑。   这再不跑,真和玄螭一样躺板板了。   说不定还要更惨一点。   结果他的脑袋刚伸出去,整条蛇就像弹簧一样被重新弹了回去,他一扭头,便见一块被燕止轰碎的墙块恰好压住了他的下半身,教他动弹不得。   不是……还能再倒霉一点吗?   玄鳞奋力尝试挣脱无果,最终只能梗着脖子,绝望抬头闭眼,等着燕止将他了解。   带着寒芒剑意的神剑凑近他的脑袋,玄鳞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爹爹娘娘我来了……   我没能看好大哥,让他做了许多错事,说不定他很快也会一起下来……   神剑的剑尖与玄鳞擦肩而过,那股渗人的寒意也渐行渐远起来。   玄鳞愣了愣,有些懵地睁开眼,转头看过去。   燕止只是拿着神剑从他的身侧经过而已。   大审判官丝毫未有理他的意思,只是持那柄神剑,一双金眸迎向炽烈的阳光,坚定地走出去。   玄鳞看着燕止的背影,在这一刻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燕止并不是去杀人的。   相反,他更像是想——   以手中之剑,去守护重要之人。   ……   异管局的空中,此刻正风云涌动。   红黑色的魔气遮天蔽日,仿佛要吞噬整个天地一般,强大的力量如同天幕倾泻一般直接轰向异管局白色的半圆形守护法阵。   半圆之上,已经开始一点点裂开玻璃状的裂纹纹路。   樊绝血红色的发尾在狂风中飞扬,如血河般的红眸就这么盯着法阵之内,半晌,他突然笑着开口:“事到如今,你我都心知肚明,还有再躲的必要吗?再不现身,这个法阵可就被我攻破了……”   “轰——”另一股浑浊的灰黑色魔气突然从异管局内涌现出来,汇入白色的法阵之中,紧接着,整个守护大阵就在一瞬变了样,黑色的灵力裹住整座异管局。   灰色魔气彻底汇入阵法,魔气身后一道身着黑色长袍的身影也彻底显现出来,他缓缓走上前,手里拿了一个玄黑色的宝塔:“果然聪明啊,樊绝。”   樊绝嗤笑一声:“你现在还不肯露出真容,在装什么蒜?”   “我是谁,从来都不重要,”黑袍人缓缓开口,“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是同路人,樊绝,你不是恨天道吗?我也恨……为什么不考虑携手……”   “得了吧,我没有和老头携手的兴趣,”樊绝嘲讽道,“怎么?现在还大言不惭,你觉得这个阵法能撑多久?”   黑袍人不慌不忙:“那你也别忘了,你还有两抹神魂在异管局内。只要在你破开阵法之前找到他们……”   “可惜了,”樊绝笑道,“你现在找不到,不是吗?”   “我确实找不到,”黑袍人缓缓开口,“不过那又怎样,你的神魂无非是藏在异管局到某个人身上……只要我杀了所有人,你该怎么躲呢?樊绝?”   樊绝眯了眯眼:“如果我没记错的,他们也算是你的……”   “不重要,”黑袍人隐在黑暗中的面容似乎笑了笑,“成大业者,不拘小节,只是必要的牺牲而已。再说了,他们不是先被你摄魂的吗?该怪要怪你才对。”   “随你,”樊绝冷哼一声,“那就看你能不能找到我了。”   说罢,樊绝操纵强大的黑色魔气直冲异管局,再次攻向法阵。   与此同时,黑袍人也凝聚起魔气,转头便要攻向正在原地不动的修士们。   樊绝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如果这些人类死了……   樊绝倾尽全身的魔气攻向法阵。   再快一点……   眼见黑袍人的力量就要将那些修士就地斩杀,突然,一抹强大的金光破空而出,将被两股魔气染成墨的天地生生斩出如烈阳光的光芒。   樊绝眸色暗了暗,眼见从天而降的剑意便要劈向自己,整个人却分毫未动。   所有人屏住呼吸,一齐抬头——   便见滔天金色剑意飞速掠过樊绝,直冲黑色的法阵而下! 第110章   “哐——”本就裂开了一道缝隙的守护阵在这一斩下被生生劈成两半!   变故来得突然, 樊绝几乎片刻犹豫都没有,带着强大的魔气直接冲向黑袍人!而黑袍人的动力也没有片刻停顿,强大的力量便要将在场所有的修士就地斩杀。   眼见樊绝才刚冲入灵阵, 而黑袍人的力量已经到达了修士们的眼前!   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玉玺的金光包裹住所有的修士, 替他们生生扛下这一击!   与此同时, 樊绝也终于赶到,一掌劈向黑袍人!   黑袍人立刻掉头躲开这一掌, 衣角却被樊绝直接抓住!眼见樊绝又一掌劈来,来不及犹豫,黑袍人壁虎断尾,舍掉了长袍,迅速退至远处!   黑袍下苍老的身形终于公之于众。   樊绝勾了勾唇, 看着眼前所有人都再熟悉不过的身影:“陆局长,下得一手好棋啊。”   陆政年阴沉着脸看向樊绝。   “陆局长, 居然真的是你!”玉玺重新化作了人形, 张玺不可思议地看着曾经他最敬爱的老局长,“本来洛星野告诉我这件事我还不相信,结果你居然对曾经朝夕相处的同伴们动手……”   陆政年缓缓转过头,神色复杂地看着张玺:“洛星野?他不是死了吗?”   “起!”另一道声音响起, 洛星野从张玺身后窜了出来,与此同时, 随着这一声令下, 所有怔愣在原地的修士身上都飞出一张符咒,一齐落入了洛星野手中。   失魂的修士们眼神开始重新聚焦。   “怎么回事……”   “我刚刚这是怎么了……”   “好像做了场梦似的,梦里好像看到了陆局长对我们动手……”   “我也是……”   陆政年面色铁青地看着眼前一幕:这群修士被樊绝强行摄魂之后居然未损神智?怎么可能?   除非……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有被摄魂过。   “没想到?”洛星野掂了掂手里的符咒, 笑着看向陆政年,“我没死,他们也没被摄魂,一切都是为了把你引出来罢了。”   ……   五分钟前。   张玺在一片空白中缓缓回过神来,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也不是人,只是当时想要救同事们的心过于急迫,爆发出了潜力。   但最终还是被樊绝轻易打败掳了去。   也不知道……异管局的诸位怎么样了,会不会都被大魔头给杀光了,都怪他没用……   “张副局!张副局!醒醒!”熟悉的声音从耳畔响起,有人晃了晃他的胳膊,见没用又拍了拍张玺的脸。   “还是醒不过来吗?再用点力好了……”那道声音这样说着,紧接着张玺就感觉到了巴掌掠过风扬起的声音。   “别别别!”在耳光落在张玺脸上的前一秒,他再次潜能爆发,直接醒了过来,连忙道,“别打脸,别打脸……”   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缓缓睁开眼,意识也渐渐清醒过来,突然眼睛一直,整个人一愣,看着眼前的人惊异开口:“洛星野?!!”   洛星野点了点头,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惊讶:“张副局,你总算醒了。”   “我……”张玺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我这是……已经到地府了吗?”   洛星野:“……”   张玺沉默了良久,半晌,释然开口:“也好,也算是团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其他的弟兄们……”   “醒醒,张副局,”洛星野又拍了张玺的脸两下,“你没死,樊绝没杀你。”   张玺神情恍惚地摇头:“开什么玩笑……”   “骗你做什么,”洛星野无奈道,“我也没死,一切都是我和樊绝做的戏而已。”   张玺呆呆地抬头:“什么意思?”   “樊绝怀疑我们之前调查的幕后人就在异管局里,”洛星野解释道,“而且职位还不低。为了把他引出来,樊绝联合我布了局。”   樊绝告诉洛星野,幕后人这些年背后的引导就是想让樊绝和燕止犯禁,失手杀人或者违逆因果,招致天道惩罚。   至于具体这么做的目的……   “大魔头说,幕后人似乎是想要拿到他们被劈散的神魂,从而得到他们的力量。”   既然如此,那樊绝只要故意犯禁,顺着幕后人的路去走,就可以将那人彻底揪出来。   洛星野笑着道:“所以我只是配合樊绝假死做给那人看而已。”   张玺缓缓回过神来,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仍然对这个真相感到不可思议,好半天又问:“那异管局那些弟兄呢?他们中甚至有你的组员……”   “当然也是假的。”洛星野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拿出一张符咒,“我做的失魂符而已,他们都好着呢,没被摄魂,清醒过来之后也不会神智有损。毕竟做戏要做足嘛,“杀”一个人还不够让人彻底相信这场局,但要是动了这么多人的话,某些人大概就忍不住了……”   张玺一时之间大悲转大喜,不知道说些什么:“那你们找到了吗?万一一切都是樊绝在骗你……”   “就这么说吧,我死后幕后人一定会想办法检查我的尸体,确定樊绝是真犯了禁,”洛星野看着张玺开口,“有谁特意摸了我的尸体?”   张玺调动回忆,一双苍老的手浮现在他的眼前。   摸过洛星野的尸体,甚至特地碰过洛星野天灵盖的人只有一个……   洛星野继续道:“又是谁想拿走樊绝的神魂?”   张玺突然想到了那座拘魂塔。   虽说用拘魂塔对付樊绝是他的提议,但引导他这么做的人是……   “你是说陆局长!”张玺不可思议地抬头,“怎么可能?他只是一个人类而已,又怎么会……”   “人类,恰巧是这世间最险恶的生物,不是吗?”洛星野眯了眯眼,“作恶之人,可比真正的妖魔还恶心得多。”   “可是……”   “你不信我们可以出去看看,”洛星野打断他,“我没事,异管局的修士也不会有事,燕止也好好的,至于陆政年……你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张玺一脸纠结地看着洛星野,好半天,还是点了点头。   ……   “陆局长,枉我一直那么信任你,没想到你居然是这种人!”回忆结束,张玺怒斥陆政年,“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和那些妖魔还有什么区别?不!还不如那些妖魔!”   陆政年闻言丝毫不为所动,他打量了眼见的二人几眼,突然笑了一声,对着洛星野开口:“你不是洛星野,对吗?”   他明明亲自检查过洛星野的尸体,确定洛星野已没了神魂……就算樊绝只是暂时把它藏了起来,洛星野也绝对不可能现在就能醒过来。   “难怪,我说怎么找不到你,”陆政年叹了一句,“原来是藏在了洛星野的身体里。”   张玺一脸懵地转头望洛星野。   ……   樊绝正抱臂看着这场戏,突然转了转头,身旁一缕金光落下,大审判官执剑站在了樊绝身旁。   樊绝悄悄做了个“老婆”的口型,轻声开口:“你还是来了。”   “不来你对付得了他吗?”燕止睨他一眼,语气淡淡的,“把我关起来的仇,回去再算。”   樊绝开始装乖:“我是怕你受伤……”   “多重的伤?”燕止看向手里的剑,“有为我做出这把神剑时受的伤重吗?”   樊绝默了一下。   “用什么部位做的神剑?”燕止继续问。   樊绝小声答:“脊骨。”   燕止点了下头:“好,回去我也把我的脊骨挖给你。”   樊绝立刻道:“不要。”   说完又是一顿。   燕止这才终于转头看了樊绝一眼:“所以只有你会担心我,我不会担心你吗?樊绝,把我关起来就是保护我了?”   樊绝试图小声辩解:“我只是为了骗过陆政年……”   好吧,确实也有一部分原因……   樊绝默默低下了头。   ……   张玺听了一会儿樊绝和燕止的话,重新转过头,看向陆政年坚定开口:“别想再骗我了!看到没有!洛星野没事,修士们没事,燕大人也没事!”看起来还和樊绝关系很好的样子。简直幻视打情骂俏。   陆政年冷哼一声。   “倒是你!”张玺算是终于明白过来了,“一桩桩一件件,做的事有目共睹!樊绝尚且未伤人,你作为人类,怎么能……狠心无情到这个地步!”   “狠心无情?”陆政年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最狠心无情的莫过天道罢了,妖也好,魔也罢,都有漫长的寿命,人类呢?世间诸般百苦轮回,一生又一生地煎熬……樊绝,千年前,我们曾见过一面,还记得吗?”   樊绝顿了一下,千年前?陆政年不是人类吗?至多百年寿数……   “千年前,轮回之前,我在地府见过你与燕止一眼。”陆政年缓缓开口,“整个地府几乎为天魔和天神翻了锅,无人在意一个被人间乱兵   踏死的孤魂野鬼。”   饥寒交迫,受尽苦楚,好不容易熬到成年,以为就要过上好日子的时候,却被命运无情的捉弄,一场不知道由谁发起的战争,让他最后死在了铁蹄之下。   轮回转世之前,他站在奈何桥上,看着整个地府带着或是倾慕,或是敬畏,或是恐惧的眼神望向樊绝和燕止。   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天道是如此不公。   有些人,生来便是天之骄子;但有些人挣扎了一辈子,连活下去的权利都没有。   凭什么……凭什么他就要被这般欺凌。   来世又当如此……   不,他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如果能成神成仙的话……是不是就也能像他们一样了?   对!要记得这些,来世要苦练百年,成神成仙!   那天,在轰动的地府之下,一只无人在意的孤魂野鬼,悄悄躲过了一碗孟婆汤。 第111章   “带着前世的记忆, 我踏上了修道之旅。”陆政年的目光仿佛透过了眼前的人,看向遥远的时光与过去,“我以为只要苦修正道, 济世渡人,定能被天道眷顾。于是便狠心放弃亲缘, 苦心修炼, 积德行善,忍受世间诸苦和百载孤独, 过了整整三世。”   每一世都以失败告终。他怀疑过自己不够努力,怀疑过时运不济,也怀疑过是自身天资不足,只盼下一世有一副好根骨。   于是便这般独行至第七世,带着七世痛苦的记忆几乎将他拉压倒, 他开始怀疑一切,开始去寻求成仙的真相。   直到他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秘密。   “我总以为皇天不负有心人, 但如果, 从一开始,天道就没有打算给过你机会呢?”陆政年冷笑一声,“诸位听说过的成仙得道的话本故事不少,可有见过真正飞升的人类?”   张玺闻言怔了怔, 思索起来:“现在是没见过,但是从前……”   “你也知道是从前!”陆政年猛然转头, “如今呢?你还见过吗?世间灵力早已衰竭, 无数灵物衰落,再也不可能有能得道飞升之人!我苦心孤诣这么多年,到头来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张玺默了下。世界灵力衰微是众所皆知的事情,像当初玄螭与白渊也皆是因此化不了龙, 才会走了歪路。   但到底人类还能不能羽化飞升,谁也不知道。   “灵力涨消交替本是寻常,”燕止淡然开口,“如今是由人类主宰的世界,世间灵力自会衰败。”   如若还是如千百年前有如此充沛的灵力的话,世间灵物横行,对人类来说绝对会是一场灾难。   如此一来,人间灵力的衰微便是必然。也就只有樊绝和燕止这二位因人间情力所化的灵物……   “既得利益者,自然说得轻松,”陆政年缓缓上前,看着燕止的眼睛,“那你也应该知道,灵力衰退本就有一个过程,我第一世修道之时,本是有机会的。但……一场雷劫掠走了天地间无数的灵力,让世间灵力陡然间衰败下去!”   樊绝挑了挑眉:是千年前引雷谷的那场雷劫。   陆政年冷声道:“明明生来便是天之骄子,却还是要夺走我最后一点机会……教我如何不恨你们啊?樊绝、燕止?”   燕止蹙了下眉。   但一旁的樊绝压根不把他的话当回事儿,只嗤笑了一声:“先不说这场雷劫又不是我们要天道降的,我很想知道你怎么能确定雷劫之前的灵力就够人类飞升?又怎么确定自己第一世定能修炼到飞升境界?太看得起你自己了吧……少把自己的失败归究在我身上,我不背这个锅。”   张玺闻言小声和洛星野嚼耳根:“樊绝还真是不被pua啊。”   要是什么大正派多少会想想“陆政年也挺可怜的”,“是不是自己犯下了因果才遭此一劫”,“原来一开始错的是他自己”……   洛星野挑了下眉:“都大魔头了还管这么多干什么。”   “你们从来都是如此自私。”陆政年摇了摇头,笑道,“不过世界的本质就是如此,弱肉强食罢了。既然你们害我失去了成仙的机会,那我就拿走你们的神魂,靠汲取你们的力量成为世间不灭的存在,也很正常,对吧?”   所以陆政年加入了异管局,得到了异管局积攒多年的地脉之力,又化作老道带走了洛星野,与玄螭合作,谋划了这一局。   他提前破开了樊绝的封印,本是想樊绝能在神魂不稳,记忆全失时对天道动手,被天道降下雷劫,劈散魂魄时以镇魔石收走樊绝的神魂修炼。   却被燕止插了手,护住了樊绝。   从那时起,他便知道,他要对付的是樊绝与燕止两人。   也好,多拿走一个神的力量,对他来说岂不是更好吗?只是计划要麻烦一些而已。   他知道燕止对樊绝有情,却为天道所不容,所以故意引导燕止与樊绝接触犯禁;又布下各种任务,企图樊绝在面对丑陋的人心时会忍不住出手伤人;又或者故意引得樊绝和燕止反目,想要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我的力量不够,便只能借异管局的时候,你们自己的手,天道的手。没有不可以利用的人,不是吗?”陆政年缓缓道,“只是可惜啊,樊绝,我不明白,你被天道和异管局如此相待,如何忍得住不出手?”   只要出手,燕止与天道的赌约失败,樊绝必遭天谴。所以在确定洛星野真的死了之后,他才故意引得樊绝继续屠戮异管局,以求天道出手,他再以拘魂塔拿走樊绝神魂。   以防意外,他又故意利用张玺,尝试先夺走樊绝一缕魂魄……   “为什么不出手?”樊绝眯了眯眼,抬头望了一会儿头顶苍茫的天空,又收回目光,看向了身旁手持神剑的男人,“大概是……大审判官管得严吧。”   燕止:“……”   “好吧,”樊绝耸了耸肩,“我只是怕我真的死了,燕止会伤心而已,我不想再让他等这么多年。”   燕止偏头看向樊绝。   张玺又开始悄悄问洛星野:“哎你说,樊绝对燕大人说话怎么怪肉麻的?”   洛星野:“……”   小情侣在秀恩爱,你说麻不麻。   “事到如今,你的阴谋和身份皆已败露,我也并未伤人,”樊绝盯着陆政年道,“怎么,你还有什么后手吗?”   “后手……”陆政年顿了顿,突然缓缓笑了开来,“我确实没有后手,愿赌服输,不过……”   陆政年突然招手,全身的灵力一起涌向被劈成两半的守护阵,黑色的阵法突然开始剧烈波动和颤抖起来:“你们,就来给我陪葬吧!”   大地开始剧烈颤抖,张玺重心不稳,一屁股摔在了地上:“怎么回事……”   有恢复过来的修士将阵法认了出来:“他把阵法转成了杀阵!”   正如当初叶灵悠施展的阵法一样,世间九种阵法可以互相转化,陆政年分明是散尽用全身力量将守护阵转成了杀阵同戮,只要杀阵彻底成型,所有人都会同归于尽!   樊绝抬头,阵法的缝隙尚未彻底修复,现在离开还来得及,他拉住燕止的肩,刚要带燕止一起离开,却见燕止正看着异管局的其他修士。   这些修士法力低微,绝对跑不了。   还有张玺和洛星野……   “啧……”樊绝嗤了一声,突然转身,绝对强大的魔气直接轰向陆政年!   只要立刻杀掉陆政年,阻止阵法成型……   陆政年闭眼,倾尽异管局地脉中的千年功德纵身相抗!哪怕樊绝再强,也无法在顷刻间打败他!   血红色的发尾在风中飞扬,樊绝的魔角缓缓浮现出来,显然已经祭出了全部的力量!   与此同时,另一道炽烈如阳的金光也骤然暴起,以不可阻挡之势斩向陆政年!   二人的力量与陆政年分庭抗礼,僵持不下!   “阵法要成型了!”人群中响起恐慌的尖叫,有的修士尝试飞出去,却因为灵力不够,直接被阵法上疯狂肆虐的力量拍到了地上。修士们拼又拼不过,逃也逃不掉,脸上浮现出慌乱与绝望。   “慌什么!”张玺大喝一声,转头看向所以修士,“如今之际,只能相信樊绝和燕大人,与其浪费灵力尝试,或者坐以待毙,不如助樊绝和燕大人一把!”   “怎么相助!”一片嘈杂中,一个修士突然高声喊道!   “所有人把灵力汇聚在我身上!”张玺大吼,“成败在此一举,相信他们!”   所有人先是寂静一刻,接着慌乱的人群中出现了一小束力量汇向张玺,紧接着越来越多的力量从人群中投射而出,汇聚向张玺一人。   张玺感受到身上的力量,也不再犹豫,闭上眼,化作真身浮于空中,剔透的玉玺于一瞬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再一起汇到樊绝和燕止身上:“我们来助你!”   一瞬间,樊绝和燕止身上的灵力再次暴涨,陆政年的力量开始节节败退,眼见灵力便要击中陆政年,陆政年突然掉头,想要生生躲开这一击!   “休想!”红色与金色两股灵力这一瞬间如同心有灵犀一般汇聚纠缠在一起,成为一股更锐利的力量,穿透浑浊的魔气,穿透一切黑暗与光明,一举贯穿了陆政年的身体!   陆政年在这一刻惶然地睁大了眼睛!   “轰——”   几乎遮蔽整片天空的黑色法阵在一瞬间彻底溃散了开来,连带着陆政年也一同魂飞魄散。   苍老的躯壳缓缓倒了下去。   从此,再也不用受轮回之痛,执念之苦。   也算是了解。   一滴泪从陆政年浑浊苍老的眼里缓缓落了下来。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人群中发出鼎沸的欢呼声。   张玺化回人形,叹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环顾了四周一会儿,然后自己擦了擦汗:“洛星野这个臭小子,也不知道扶我一把……”   燕止收回手,转头与樊绝对视了一眼。   “好像结局还不错,”樊绝勾了勾唇,上前去观察了一下陆政年的尸体,“死透了,不用补刀。”   燕止:“……你还真有当反派的潜质。”   “没办法,有老婆了,只能金盆洗手。”樊绝耸了下肩,笑着开口,“回去……”   樊绝的话音突然顿了顿。   “怎么?”燕止转过头来看他,却发现樊绝正盯着陆政年的眼睛看。   燕止的目光也落了过去。   陆政年涣散的瞳孔里,恰好倒映出天空的景象——天已经暗了下来,乌云开始盘旋,天地间的灵力汇聚于漩涡中心。   这种场景对于樊绝和燕止来说实在再熟悉不过。   这是……雷劫将至的景象。   “为什么……”樊绝喃喃开口,他站在原地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无比嘲讽地笑了起来,“我明白了,因为——陆政年也算人类,是吗?”   燕止张了张唇,眸间再一次出现了千年前的惶然与无措。   哪怕这个人类穷凶极恶,滥杀无辜;哪怕   他和樊绝比起来简直烂到底了;哪怕樊绝是为了阻止他残害更多人类。   “都说天魔是非不分,我倒觉得所谓的天道也没好到哪里去呢。”樊绝笑着笑着,沉下了眼,“还是说,一切都在天道的算计中,就是为了让你——输了这个赌约呢?”   燕止想去拉樊绝的手。   樊绝躲开了,他重新转身,直面已经汹涌汇聚而来的雷云:“你先回去,既然如此,那我就和他过两招好了。我倒要看看,没了神剑,他杀不杀得了我。”   “不行……”   燕止的话音还未落,樊绝便已纵身飞上云霄之上,他抬眼看着无情的雷暴,面色丝毫不变:“早就看你不爽了,要不是看在燕止的面子上……”   “轰——”雷暴的前召响起,似乎是威胁与警告。   “这……这是为什么!”张玺不理解地看向再度昏暗下去的天穹,“樊绝没做错什么啊……不是,怎么能够这样?”   一旁的洛星野嗤笑了一声:“天道还要讲什么道理?”   “樊绝分明是为了救我们,是情有可原的!”张玺高声朝天穹喊道,他顿了顿,突然跪了下去,继续高声大喊,“请您饶恕他!”   “请您饶恕他!”另一道声音响起,洛星野转头看去突然发现还有其他的修士跪了下来,其他修士面面相觑,突然也一同跪了下来,所有人望向天空,声嘶力竭地请愿:“请您饶恕他!”   ……   樊绝于天穹之上冷眼看着这一幕,转头面向疯狂的雷暴,突然,另一道金光划过,樊绝愣了愣,便看见燕止持剑站在了他的对面。   “怎么?”樊绝轻轻勾了勾唇,看着燕止手里的剑,“大审判官是想替天道解决我……”   燕止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了樊绝。   樊绝的话音止住了,有些愣愣地看着燕止。   “再敢说一次这种话,樊绝,”燕止抱着樊绝,“不会原谅你。”   樊绝张了张唇:“我……”   “所有的一切,我们一起面对。”燕止轻声道,“我不想像千年前一样,亲眼看着你消散在人世间却无能为力。”   樊绝沉默了。   雷声越来越大,几乎快要将二人隔绝于整个世界之外,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二人一般。   燕止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樊绝。   “轰——”随着一声巨响,滔天雷劫带着足够摧毁一切的力量直冲而下,樊绝在这一刻突然回抱住了燕止:“好,我们一起面对。”   雷电照彻了整个世界。 第112章   三天后。   “对对对, 这个东西往这儿搬点……还有这个,这个……”张玺扬手指挥着异管局的众人搬着大大小小的东西。   异管局在这次危机中虽然无人员伤亡,但财产实在是损失惨重, 不仅被狂风卷塌了几座楼,剩下的建筑也遭受了或多或少的毁坏。   如今一切结束, 所有人都投入了异管局的修缮与重建之中。   “张局长!”洛星野乐滋滋地跑过来, 递给张玺一个建筑图,“既然都重建了, 那不如单独给特勤组划座楼吧,你看我们特勤组人又多,任务又重,经常黑白颠倒,出生入死的, 那点小地方实在挤得难受,您看……”   “哦, 现在我成了局长, 知道讨好我了,”张玺瞪洛星野一眼,“前几天决战的时候对我什么态度?叫你跪的时候你也不跪,连其他人都求情了, 怎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啊?”   “嘿嘿, ”洛星野挠了挠头, 有些讨好地道,“那不是当时太紧张了嘛,不好意思——我的好局长——”   张玺翻了个白眼。   “再说了,这特勤组不单独一栋楼不行啊, ”洛星野凑过来继续劝道,“您应该知道……那位可要加入进来,要是不给他单独划一个楼层霍霍,您想想会怎么样……”   张玺顺着洛星野的话想了一下,立刻打了个寒战,不情不愿道:“行吧,毕竟那位可是个活祖宗……”   “好嘞!”洛星野连忙点头应是。   ……   被称为活祖宗的某人此刻正靠在燕止家的沙发上,饶有兴致地把玩着大审判官的手,他把眼前白皙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再十分自然地自己的手指插进去,心满意足地与大审判官十指相扣。   燕止无奈看他一眼,又看一眼眼前的古树精,很想提醒樊绝等没人了再牵不行吗?   古树精站在他们面前,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燕大人……”   樊绝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声了,他牵起燕止,连着燕止的手一起举起来,两人的手腕之间,正连着一根散发着白光的法力线:“所以按你所说,天道并不想杀了我们,而是想把我们绑定在一起?”   “是啊是啊,”面对樊绝,古树精到底还是有点怂,他小声道,“其实一开始定那个赌约,天道就为了考验你们。”   樊绝眯了眯眼。   三天前那道蕴含着无比强大力量的雷劫劈在樊绝和燕止身上,却没有对他们造成任何伤害,只是让樊绝和燕止的腕间多了一根隐蔽的白色法力线。   与此同时,樊绝和燕止感觉到了二人之间的力量有交融之势。   “天地灵力衰微,世间至强的灵物,也是由人类的情念所化,让他们相杀千年从来不是真正的解局之法,”古树精摸摸胡子道,“由情念而诞生,便应由情念而解开这个死结。”   天道从一开始设下这个赌约,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要看樊绝是否能始终从善,而是为了……   “看你能不能为了燕止约束自己,”古树精告诉樊绝答案,“说实话,天魔生性如此,教导其从善实在是有违本性,就算暂时不作恶,谁也无法相信你能一直长久地保持善良。但如果有了牵挂,便不一样了。”   千年前樊绝愿为燕止身死道消之时,天道便知晓了真正的解局之法。   所以天道与燕止立下了如此赌约。   而一路上,无论是否拥有过去的记忆,樊绝为了燕止,都克制了伤人之心,多次拯救人类,甚至愿意为了燕止牺牲自己。   “你还得记得千年前,燕止阻止你救下玄螭,你拒绝了吗?”古树精缓缓道,“你变得不一样了,樊绝。”   樊绝看了一会儿自己的手:这算是好事吗?   不过不重要,能陪在燕止身边就够了。   “为所爱之人而约束自己,你做到了,樊绝。”古树精说,“这些年来,天道一直积蓄人间情力,最终为你们织了这一条线。从此以后,你们生死与共,功德与业障一同承受,任何一个人犯错,都会殃及到另一人。”   他们必须为了彼此而约束自己。   “啊……原来是这样啊,你们故意的,”樊绝嗤笑道,“有了牵挂,就有了软肋。”   他突然怀疑,是不是千年之前天道让燕止和他相遇便是一场局。   “啧,天道还是这么让人讨厌啊。”   古树精笑笑:“总之,这是最终的结果。这个赌约,算是你们赢了。”   樊绝瞥他一眼。   最后的赢家是谁还说不定呢。   只是……他看向二人紧握的手。   他甘之如饴。   “我说,天道有没有品位啊?”樊绝突然发难道,“就算非要绑根线,也得绑个红线吧?不是靠爱牵制彼此吗?连月老的红线都不懂,白活了这么多年了……”   燕止:“……”   “……”古树精抚了抚额,对樊绝清奇的发难角度十分无语,只想赶紧从两尊大佛的视线里尽快消失,“要带的话就到这里。以后你们可要约束好彼此啊,小的就在这里祝二位永世相伴……”   话还没说完,就被樊绝一个眼神瞪跑了。   客厅里重新安静下来。   樊绝勾了勾唇,笑着凑近燕止:“我的大审判官,永世相伴,听到了吗?”   燕止垂眸看了他一会儿,突然吻了下樊绝的颊。   樊绝愣了一下,刚要开口,便听见燕止在他的怀里,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耳语道:“樊绝,你真的没有后手了吗?”   樊绝也笑了:“大审判官猜猜看。”   燕止咬了下樊绝的耳朵:“神剑由你我灵力所铸,甚至还用了你的脊骨,真的只有我一人能使用吗?”   樊绝看了燕止一会儿,突然低声笑了。   他的大审判官还是太聪明了。   他从来不会把命运交到别人手上。千年前引雷谷雷劫之下,他便知道今天天道定不会放二人善终。   与其被雷劫劈散魂魄,不如主动承了燕止一剑,他知道天道不想他死。   于是便把一部分神魂和力量藏在了可以由他控制的神剑之中。   之后便顺理成章地利用了天道的力量,花费千年修补了神魂与失去的力量。   如此一来,樊绝便藏起了来了一股极为巨大的力量。   千年后,雷劫之前,樊绝又将一部分神魂放在了洛星野身上。   没错,自始至终,洛星野的神魂都被关在葫芦里面,操纵洛星野躯壳的一直是樊绝。   天道发动雷劫之时,也是他本身最脆弱的时候。   一旦天道对他们动手,藏起来的强大神魂和力量便可直接动手,毁天灭地,从此整个世界,樊绝便是主宰。   他曾经确实有过这个想法。毕竟他无比讨厌天道对他人生的拘束,他向往自由,没有人能操纵他的人生。   但现在嘛……   燕止管着他,也挺不错的。   而且毁灭世界,燕止大概不会高兴。   算了,暂时就这样吧。   樊绝亲亲燕止的唇:“现在这样也不错。”   燕止极为罕见地笑了笑,仿佛凛冽的冰雪融化一般,让樊绝都看呆了眼:“怎么不错?”   樊绝顿了顿,他思考了一会儿,突然问:“我现在大概知道了,那片吹入镇魔石狱的枫叶,是你送的,是吗?”   燕止愣了愣。   相思枫叶红。千年,燕止每一天都在想念燕止。   他们分离了千载时光,终又再次相遇。   “让你等了很久,抱歉,”樊绝只是笑着牵起了燕止的手,望着二人手腕之间的丝线道:“你看,有了这根线,从此以后,无论天涯海角,身在何方,我能找到你,你也能找到我……”   我们再不分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