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打从当年被皇帝亲爹跟舅舅施以咒术,   凤巡就成了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只能躲躲藏藏的生活,   这种日子谁能忍受?他当然满脑子想著要去死,   五百年前遇到城隍苏破,他觉得生命总算出现一线曙光,   对方说,只要他不妄开杀戒,就会替他想办法,   结果咧,他乖乖守约,苏破这死家伙却给他人间蒸发,   再出现竟拿他当追捕千年恶灵的诱饵,对他酸言冷语?!   啧,他才不管自己是不是哪时候惹火苏破了,   他只知道,苏破再这样惹怒他,就别怪他把人拖到床上,   用不正确的法子「求」苏破听话,实现他的愿望了……   苏破(恼羞成怒):够了,你难道不怕精尽人亡?   凤巡(眼睛一亮):这样好像也不错,我怎么没想到!    第一章   夏夜,乌云蔽月,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一刻钟前还笙歌不辍的皇宫里,此刻万籁俱寂,灯火齐灭。   男人拖着疲惫的脚步走出殿宇,将染血的长剑往长廊一扔,朝外头的园林而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隐约可见黑影从他身旁掠过,在宅院里穿梭着。   他视而不见,走进园林里,像是疲惫到了极限,找一处草地随意躺着,直到一抹月牙白的影子在他面前逐渐成形。   那是个男人,面貌俊美无俦得任谁都会多瞧一眼,然而无数黑影瞧见了他,皆毕恭毕敬地退上几步远。   见状,躺在地上的男人笑了,脱口问:「阴司官?」   那身着月牙白袍服的人不语,只是静静瞅着他,神色瞬息变了又变。   「我等你可久了,拘魂吧。」男人笑眯了璀璨如星的黑眸,带着万分期盼和无可遏制的喜悦坐起身。「来呀。」   「……就为了让人拘你的魂,你就大开杀戒?」月牙白人影的清朗嗓音透着恼意和无措。   「倒不是,只是他们太吵了,吵得我睡不着……听,这不安静了?」男人径自笑着,黑暗中,萤火般的光痕在漂亮的眸子里跳跃着。「况且,我不就将地府里较有品阶的阴司官逼出来了?」   他活得太倦,这几百年他躲躲藏藏,离群索居,只因不想被人察觉他其实不老不死。他眷恋着人声却又厌恶着人声,在他心底,仿佛有两个自己互相拉锯,彼此折磨,教他乏透了。   他只是想像个常人般拥有生老病死,有这般难吗?   「凤巡!」月牙白人影好似没想过他会说出这样残忍的话,怒喝了声。   男子神色微讶地瞅着他,好一会儿后笑得更乐了。   「快呀,如果不拘我的魂,我就再添几条人命。」阴司官知晓他的名字,这不就意味着生死簿上已有他的名?   月牙白人影瞬地挥出拘魂索,卷上了凤巡的颈项,然而任凭他如何拉扯,就是拘不出凤巡的魂魄。   「你这力道也太小了些,只会束得我难受而已……就不能给个好死?」凤巡无奈叹道,哪怕他是不老不死之身,但身为人该有的痛楚,他都感受得到,只是就算将他捅成马蜂窝,他还是能伤愈而活。   拘魂索如疾电般抽回,月牙白人影无奈道:「拘不了!」   「拘不了?」笑意凝结在凤巡的唇角。   「拘不了就是拘不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什么叫做没法子的事?连拘魂的能力都没有,算什么阴司官?」凤巡怒咆着,一跃起身,大步流星地逼近那月牙白人影,一把掐住他的喉头。   但瞬间月牙白人影消失不见,他握在手中的肌肤化为虚无。   「阴司官!」凤巡怒吼着,绝美的五官扭曲狰狞,殷红的眼环视四周,咬牙切齿的道:「好,敢跑……我就杀尽天下人,逼得你出现在我面前为止!」   凤巡说到做到,在皇城中大肆杀戮,不过几刻钟的时间,那个月牙白人影再次现身甩出了拘魂索,硬是缚住了他染血的长剑。   「卷错地方了吧?」凤巡笑眯眼问着。   「你……真是可憎!」他抽回了拘魂索,瞪着浑身是血,伤痕累累的凤巡。「不是我不肯拘你的魂,而是我拘不动你的魂!」   如果可以,他用拖的也会将凤巡的魂给拖进黄泉里。   如果他早知道他变成了这个模样,他绝不会放任他在人世扭曲了自己!他虽是天之骄子,却从未因为自己的身分而恣意妄为,要不是变得不老不死,独居了五百年,被孤独折磨得几乎疯狂,怎会视人命如草芥?   如果,那一晚他能阻止那一切就好了……   「没本事也犯不着恼得眼眶泛泪,大不了就再找个更有本事的来。」凤巡冷眼注视,含笑讥讽着。   他怒眯着眼。「在下乃是城隍,缉捕逃魂乃是在下任务之一。」   「那为何拘不了我的魂?」   「有人对你施了咒,将你的魂定在这副躯壳里。」城隍恨恨地道。   凤巡微怔了下,喃喃自问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舅舅割伤了他,放任他的血一直流,再将他的血呈给父皇饮下,而后,父皇驾崩了,他被指控说弑君,被押进地牢折磨,却也因而发现自己变成了不老不死的怪物。   有本事下咒的人,唯有他身为天官的舅舅。   可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变成不老不死的怪物?难道是怪他的出世害死了母妃,舅舅借此报复?   「你无须胡思乱想,横竖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总会想出法子。」城隍如是道,竟然是好声好气的跟凤巡商量。   「真有法子?」   「难不成我一个阴司官会连个天官的咒都解不开?」城隍冷冷扫他一眼。「不过,你得要答应我,不准再胡乱杀戮,扰乱人世既定命运。」   「那有什么问题?我的目的只是要阴差拘我的魂罢了。」   「你就不怕他日你魂归地府时,得要为今日的杀戮付出可怕的代价?」城隍阴沉着眉眼,眸子像是要烧出一团火。   凤巡笑得无所谓,「再可怕……也不会比现在的日子可怕。」   这人世间里的人何其多,他却无法融入,也受不了独自一人,这种渴望、期盼又惶恐的滋味如同火焰般一再焚烧着他,他已经受够了。   城隍注视他良久,半晌才道:「咱们一言为定,要是敢反悔者,任由对方差遣。」   「有意思,就这么决定。」只要能让他死,他不介意多等待一段时日。   凤巡有了期盼,笑亮了眸子,见城隍要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要是违约,总得有名有姓才能讨债,是不?   「苏破。」他回头道,眸中藏着悲凉。   「我记住你了,苏破。」   回忆在脑海里回荡着,教凤巡笑着张开眼。   真是难得了,都几百年前的事,今天居然莫名梦见。   那时,因为认识了苏破,他难得的有了一个可以往来的朋友,教他熬过了一段无趣的日子,可后来也不知道怎地,苏破突然不告而别,毁了两人的约定,直到去年,他又凭空出现,毫不客气地在他胸口挖出了个洞。   抚着胸口,凤巡觉得那早已痊愈的伤仿佛还隐隐作痛。   虽说当初苏破那么做是为了帮他寻回表妹,要拿他的血为引,可取血就取血,有必要一出手就这般狠?也不想想是他毁约在先,都几百年不见了,碰头了都不需要解释?反而还恶劣的对待苦主。   下回再撞见他,非要他好看不可。   暗自打算着,凤巡翻身坐起,这才瞧见身旁竟睡着名小倌,教他微扬起眉。   完事后,小倌通常不会留在他房里,这人是何时进了他的房,他压根没发觉,而且……瞧着小倌面上的死气,约莫已经死了两个时辰左右。   这是怎么着?   凤巡径自起身整理装束,外头突地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砰的踢开,一行人冲进房内,他懒懒睨去,一双像猫眼般泛着荧光的眸扫过入门的几人,那几人就突地顿在原地。   凤巡着好装后,大大方方地从几人身边走过,而这几人好似没瞧见他,任由他离开。   「爷要回宅子了?」倌馆外,一名身形高大修长的男子询问着。   「不,走走。」凤巡摆了摆手走在前,男子则是离个三步跟上。   旭日初生,走在大街上,街边的店家已经开始开门营生,更有小贩穿梭路边,愈往东市走,人潮愈是熙来攘往。   流丽日光底下的街景恁地鲜明,一个个的人与他擦身而过,他却恍惚了起来,不解他身在何处,怀疑自己到底是谁。   他存在着,却又与这世间毫无牵连,既是如此,为何他还存在?   「凤爷!」   一把爽朗嗓音将跌进阴郁中的凤巡拉回,他回头,就见一抹白色身影来到面前,他神色还恍惚着,像是一时间想不起那人是谁。   他与这人世间毫无瓜葛,除了他一手扶持的皇商冯家,又有谁会知道他?   「凤爷身子不适吗?」晏尽安打量他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问着。   凤巡涣散的视线缓缓集中,落在那张清秀的面容上,徐徐扬笑,「许久不见,晏编修。」   「凤爷这般唤我,岂不是折煞我了?去年要不是得凤爷相助,在下哪能入朝为官?」晏尽安朝他施礼,眸底是满满的感激。   去年他赴京考春闱时,盘缠遗失,正愁着没处可住,要不是得凤爷相助,他真不知道这春闱要如何考,如今能够及第进翰林院,可说是凤爷的功劳。   「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若是你每回见着我都要如此感激一番,我心里可别扭极了。」凤巡笑说着,细细打量他那一身白。   当初帮晏尽安,当真是凑巧。   这几百年来,打苏破离开后,他尽可能地离群索居,不与人打交道,顶多是遇到些一脚踏进鬼门关,却还挣扎不肯死的家伙,会让其饮下他的血,有的无效依旧被拘了魂,而幸运的可以与他同样不老不死,好比方才等在倌馆外他的随从阴阳,如今算来也让他伺候了两百年有余。   直到一百年前,他实在是孤寂得快要发狂了,所以介入了人间,找上一户冯姓人家,用他能探知未来的异能,让冯家发迹,再让宫中选定冯家为皇商,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人永远记得他是谁,记得他的存在,而这点也确实实现了。   至于眼前的晏尽安,他会出手帮忙,是因为当时晏尽安也是穿了一身白袍,不知怎地总觉得记忆中似乎也有这么一个人,可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可能是因为如此,当初他才会格外看苏破顺眼……啐,怎么又想起那家伙了?   总之,对于晏尽安,虽说是顺手相助,他却没打算与他走近,毕竟不可能一直顶着年轻的面貌与他打交道。   他不怕被视为怪物围剿,怕的是他又逼不得已地大开杀戒,当然,绝不是他守着和苏破之间的约定,纯粹是他厌倦杀戮。   「可是……」晏尽安面有为难之色,觉得凤巡的恩情让他无以回报。   「别说那些了,倒是你这时分怎会在东市,不急着进宫吗?」凤巡懒声打断他未竟的话,随口闲聊着。   「今日休沐,正打算去市集找点吃的,说来我进京也有段时间了,却少有机会能逛市集,尝尝京城风味。」晏尽安羞涩地笑着。   凤巡自然清楚他话里的意思。一个编修的薪俸能有多少?在京城这寸土寸金之地租屋,怕是薪俸就去了大半,日常饭食,不是吃翰林院供应的,就是自家开伙省钱,顶多吃吃街边小吃,难得能够上馆子。   「正巧,我也正打算用膳,咱们不如一道吧。」   「如此好吗?」如果可以,他也想尽一点心意略报恩情,可他实在是阮囊羞涩,真要他作东的话,他恐怕得去典当物品。   「自然好,我有家酒楼在城南,离这儿也不算远,听说厨子近来做了新的菜色,你就陪我一道去尝个鲜。」凤巡也不管他答不答应,径自就朝前走。   晏尽安急忙跟上,阴阳则隔了一段距离跟随着两人。   凤巡边走边想,不知怎地,总觉得这样的相处曾经有过,可为什么他怎么也想不起来跟谁做这样的事?   远处,一抹月牙白身影伫立着,看着他俩有说有笑地离开,蓦地修长身形如烟雾般地消失。   近来到底是怎么了?   凤巡醒来,瞅着又一个死在他身侧的小倌,冷冷地扯了下嘴角。   前些日子才闹了一回,如今再来一回,亏他还特地挑了另一家倌馆,结果还是一样……到底是谁想算计他?   在京城里,别说跟人结怨了,连识得他的人,十根手指头都算得完,而冯家人,一个个乖得像什么似的,哪有半点冒犯他的心思。   所以,这究竟该做何解释?   垂睫忖了下,他径自整束衣衫,不一会听见脚步声,他也不躲了,等外头的人以缉拿凶嫌的架势闯入,他还忍不住地笑出声。   这出戏做得也太假,他人都还没离开房间,要捉他的人就上门来了,仿佛早就知道有人死在这里。两回都是如此,教人不怀疑有鬼都难。   「这是怎么回事?那人看起来像是已气绝多时,你要如何解释?」进门的有五人,带头的男人穿着官差的衣袍,粗声粗气地问着。   凤巡掸了掸有点发皱的袍角,微抬眼,一抹荧光在他眼中乍现,眼前几个横眉竖目的男子,瞬间戾气全消,面无表情地瞅着他。   「谁派你们来的?」凤巡坐到桌边,托着腮问着。   他呢,虽是姓凤,但也承袭了母亲天官乐家人的血,没什么太大的本事,但想要操控人心,对他而言不算难。   带头的男人以平板无波的嗓音道:「首辅大人。」   凤巡微扬起眉,这答案实在是教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他跟首辅从未接触过啊。想了下,他又问:「他为何要这么做?」   男人继续用没有丝毫起伏的声音回答,「不知道。」   在他操控人心的能力之下,能够保守秘密的人少之又少,此人应该是真的不知道,他只是听令行事,想再追问细节也不过是浪费时间。   思及此,凤巡换了个问题,「那么,他是打算让你们将我带到何处?」   「首辅府邸。」   「所以,他现在在首辅府邸等我?」他笑问着。   「是。」   很好,他就去瞧瞧,到底是哪个家伙使这般蹩脚又下作的伎俩逮他。   「带路吧。」   五人转身出门,凤巡漫不经心的走在后头,一样守在倌馆外的阴阳则是得到他的示意,隔了一段距离跟着。   一行人来到位在城东的首辅府邸,侧门的门房一见带头几个,立刻放行,道:「大人在偏厅候着。」   带头的男子轻点着头,便领着凤巡朝偏厅而去。   才刚踏上廊道,五感敏锐,甚至能察觉鬼物的凤巡便隐隐捕捉到一抹异样气息,然而才又向前走了一步,那抹气息却迅速地离去,他随即运起轻功点地跃上屋顶追踪,然而在过了主屋的范围后,他便再也感觉不到那抹气息,教他微眯起眼,跃上府邸里最高的楼台,放开神识,细细感应四周,没放过任何一个地方。   可惜,就是没感觉到异样。   他垂眼忖了下,一点头绪皆无。   这整件事都十分古怪,首辅府也是,但其中最最吊诡的,该算是他竟然没察觉小倌进房,甚至死在他身旁……对方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能让五感奇佳的他压根没察觉?   只要是人,他不可能没察觉……   思来想去,依旧摸不着头绪,凤巡也不急着厘清,横竖这一次对方失手了,必定会盘算下一回,他就不信下一回还逮不着。   他从高处跃下,府里下人撞见他时的惊诧到最终的无视,不过是眨眼功夫。   知道刚才自己的追击已经打草惊蛇,再留在首辅府已经没有意义,他便打算离去,他如逛大街般地绕过主屋,大方地走出正门,没半个人拦着他。   然而,一出大门,他猛地顿住脚步。   「尽安。」他喊道。   早他一步踏出府邸的晏尽安不解回头,看到是他,随即快步上前。   「凤爷,你怎会在这儿?」他看了看左右,再看向他身后的府邸,不禁问:「凤爷刚从首辅府邸离开吗?」   「你呢?」凤巡不答反问。   上回一起吃饭,他和晏尽安算是相谈甚欢,于是说好了,唤彼此的名字便成,只因他实在太喜欢晏尽安那不染尘俗的气质,想着就几年内与他交好,估计也出不了乱子,可偏偏自己追踪的气息不见,晏尽安就刚巧从首辅府邸离开,这点倒是教人挺玩味的。   「我在首辅府邸抄写了一晚的册子。」晏尽安面带笑意,但任谁都看得出他的疲惫,他眼下一片青黑。   「怎会让你在这儿抄写了一晚的册子?」   「唉,我笨手笨脚地弄脏了一本史料,庆幸的是首辅大人府上也有一本,所以赶紧誊写一份,否则是无法交代的。」虽说疲惫,但晏尽安更庆幸的是自己遇上贵人,才能将大事化小再化无。   「是吗?」   晏尽安一见他就开心,很想再跟他多聊几句,然而见时间不早,只能赶忙作揖。「凤爷,我得赶紧进宫了,不跟你多聊了。」   「你还要进宫?」   「当然得进宫,毕竟还未到散衙的时刻呢。」说着,晏尽安朝他施礼后,一脸抱歉地道:「凤爷,我先走一步了。」   凤巡摆了摆手,晏尽安便转身离去,瞧他急得几乎要跑了起来,凤巡不禁微偏着头,勾起唇角。   瞧他,活了千年倒也懂得疑神疑鬼了。   回头看了眼首辅府邸,他哼笑了声,颇期待对方接下来会怎么出招,让他这乏味无趣的日子添点乐趣。   城南,冯家酒楼。   皇商冯珏一下马车便大步流星走进酒楼里,从掌柜那儿得知凤巡在二楼雅间候着,他马不停蹄地上楼,见阴阳守在门外,与他打了招呼便推门而入。   「凤爷。」冯珏恭敬地喊着。   「干么那般拘束?」凤巡好笑道。   「不知道凤爷找我是有何事吩咐?」冯珏对凤巡的恭敬是从小被父亲耳提面命培养起的,打从骨子里不敢造次半分。   「乐临近来如何?」斟了杯茶,他随口问着。   乐临是他的表妹,也是当年被满门抄斩的乐家后人。与她重逢后,才得知原来是舅舅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她送到另一个时空,也莫怪当初他替乐家人收尸时不见她。他是这几百年来实在活得太腻,才开始寻找她的后人下落,原以为找到她的后人,凭借同条血脉,兴许能送他一程,岂料找到的却是如假包换的乐临,教他开心极了。   唯二教人遗憾的是,她压根不打算尝试杀了他,甚至还嫁给了冯珏的隔房兄长冯玉,唉,他要是早点找到她,就能阻止这桩婚事了。   忖着,凤巡不由得瞪了冯珏一眼,好似透过他瞪着冯玉,谁教他俩像双生子长得一模一样,瞪着冯珏也等于是瞪着冯玉,让他心里爽快些许。   「挺好,听说她在帮着冯玉管帐。」冯珏无奈地将脸垂得更低点。   他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冯玉这位隔房大哥娶了乐临为妻,好处他全都拿了,坏事全都落到自己身上。要知道,乐临除了是凤爷的表妹之外,还是当今摄政王的义妹,皇上还特地封了郡主,让冯玉夫凭妻贵,走路都有风。   「是吗?」有点事做也省得闲到发慌。凤巡轻点着头,长指轻点着桌面,「坐呀,杵在那儿做什么?」   冯珏无奈落坐,心想凤爷欲交代之事恐怕是一时半刻说不完,才让他坐,就盼不是什么难办的差事才好。   「冯珏,替我在城里找座宅子。」   「咦?」   「不成?」凤巡眉眼一沉,戾气横生。   「不是,凤爷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想凤爷怎会突然改变心思,想进城里居住。」冯珏当然清楚凤巡为何独自住在城北郊外的人烟稀少之处,凤巡在那儿都已经住了近百年了,如今起了住城里的念头,他难免觉得意外。   凤巡并未打算跟他解释太多,随便找了个理由,「不过是住腻了,换个地方罢了。」虽说他至今搞不清楚到底是谁找他的碴,但他总得给人家一点方便,住进城里,对方机会才多,自己也才有机会揪住对方狐狸尾巴,是不?   「我知道了,会立刻着手处理。」   「我要现成的,今儿个就要住进去。」   冯珏张了张口,垂眼思索了下,小心的提议,「凤爷,要不先住进我名下一幢三进的宅子可好?离东市颇近。」   「成。」   「那……可需备着几名下人?」他知道凤巡向来不喜闲杂人等在他身边走动,但三进的宅子也还是需要人打理。   「不用。」   「我明白了。」冯珏恭敬地应着,面上却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凤巡瞅了眼,语气凉凉的说:「想说什么就尽管说,难不成我还会吃人?」   冯家人一个个见到他就跟见鬼没两样,要不是他们知晓乐临是他的表妹,让他们有了几分依仗,恐怕连与他交谈都难。   冯珏闻言,心底稳了些才道:「前些日子临东市街口的一家倌馆,有个小倌莫名暴毙而亡,听说有官爷一早就进了房,却找不到那晚的寻芳客。」   「喔?」他倒是把那小倌忘了。毕竟人都死了,官爷想循线找人,合理。   「我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   凤巡漂亮的眸子一亮,「何处古怪?」   「无端端的小倌怎会暴毙,又怎会一大早的没人报官,官爷就上门了?」冯珏斟酌着字眼,不点明凤巡就是那位寻芳客,也认定凤巡并不会无故伤人。   凤巡听完,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些许欣赏。这家伙可真是心细如发,看出了古怪,而他会对自己提起这事,可见事情已在城里闹开,他则已经先差人了解过了,也莫怪自己想住在城里一事,教他万般犹豫了。   这算是护主?这小子,挺有趣的嘛。当年小小一只跟在他爹身边装老成,可只要与他对上眼便吓得脸色发青,如今长大了倒沉稳多了。   「所以官府贴榜抓人了?」凤巡懒声问着。   「是。」他看到画像时,简直傻眼,赶紧和冯玉商量了下,近几日少让乐临出门上街。   凤巡笑睇着他,「你怎么不认为是那寻芳客杀了小倌?」   冯珏几乎是不假思索的道:「那寻芳客的妹子就住在城里,要真是在城里闹出事来,恐怕会让他妹子大大地发作一场。」是故,他认为凤巡根本不可能也没必要杀了小倌。   凤巡闻言低低笑开。是他教人摸得太透,还是这家伙如此擅长洞察人心?   「晚一点,你就会知道另一家倌馆又死了个小倌。」看来对方已经出招,想要把事情闹大。   冯珏愣了下,不解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凤爷深居简出地待在城北郊外,几乎是与世无争地度日,除了冯家人知晓他的存在,再无其他人,在这情况下,怎会有人想对付他?   「我也挺想知道的。」凤巡哼了声。   正说着,楼下传来阵阵的掌声欢呼声,他不禁推开了窗,往一楼大堂望去,惊见一楼大堂早已是坐无虚席,甚至人潮汹涌地将席间走道和门口都堵住,教他大开眼界。   「冯珏,这酒楼的生意这般好?我上回来时还颇算冷清呀。」   「凤爷上回来时是早上,人潮本就不多,可这晌午时分,因为有说书人说书,所以通常都是高朋满座,就连楼上的雅间都得提前预订才成。」解释着,冯珏俊雅的面容又露出犹豫之色,不知道有些话该不该说。   凤巡没有注意到,好奇的问道:「难不成这些人都是来听说书人说书的?」   「可以这么说。」   「什么故事可以吸引这么多人来?」凤巡颇有兴致地倚在窗台,底下人头攒动,瞧不见说书人到底是哪一个。   「稗官野史,说的都是些乡野奇闻。」话是这么说,可那些故事从他嘴里说出就是分外真实,像是曾经发生过,却被遗忘的一段历史,才吸引了这么多客人。   「正巧,今儿个我就听听到底有何引人入胜之处。」凤巡回头端茶,瞧他一脸欲言又止的纠结模样,不耐道:「你到底还有什么想说的?」   冯珏真觉得头痛,可是不说,他又怕日后造成事端,只好简略道:「当初我尚未找到我妻子之前,一直广寻能人异士盼能替我找到妻子,而这一位说书人便是毛遂自荐的能人异士,当初乐临会出现在天朝里,也是他预测的。」   「什么意思?」凤巡沉着眉眼,迸现一丝戾气。   「我担心他是不是……」   凤巡不耐打断他的话,「我问的是,他预测乐临会出现在天朝里?」   当初乐临跟他说,她是因为落水才会回到天朝里的,谁有这等本事,竟连这种事也能预测?   就算是他,承袭了乐家的血脉,除了能操纵人心,更能观生死、测祸福,但对于探知未来,他虽然可以做到,所能见的却不多。   「正是,他预测了乐临会出现在何处,且清楚告知我乐临本身也有异能,能助我寻回妻子。」当年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和冯玉抢夺乐临。   凤巡扬起眉,心想这种事就算是自己也办不到,对方到底是何方神圣,而如今为何又只当个说书人?   「当初找到乐临后,他就不告而别,直到今年初,他突然上门说要在酒楼里当说书人,我一口就允了,可近来凤爷身边出了些事,我不禁想会不会与他有关?」若是与那人有关,自己可就难辞其咎了。   凤巡正在细想其中关联,却听见一楼传来熟悉的悦耳声响——   「咱们上回不是说了那庆德帝的故事?今儿个咱们就来说说庆德帝的儿子,那个承袭了天官乐家能力,能够观阴阳、测祸福的三皇子,他是庆德帝的爱妃所出,所以早早就封了王,看似无限风光,然而他却成了天官的祭品,被献祭给庆德帝,助庆德帝能得偿所愿地寻找爱妃,而他本身却因此不老不死,这千年来在人世间游荡,随心所欲的杀戮,恣意妄为的……」   「城隍!」凤巡怒吼了声,哪里还认不出这嗓音属于谁。   混帐东西,竟敢拿他的事充当说书的题材!    第二章   冯珏错愕望去时,凤巡已经从二楼纵身跃下,他只能赶紧下楼查看。   一楼大堂里,惊呼声不断,只因凤巡的出现。   一则是因为凤巡那俊美得不可方物的面貌,尤其是那双勾魂桃花眼,燃着怒焰,潋滟生光;二则是因为他的手正掐在说书人的颈上;三则是……这张脸好眼熟,像是在哪瞧过,却是一时想不起。   正当一楼大堂里客人们议论纷纷之际,苏破懒懒地拉下凤巡掐在他脖子上的手。   「又掐不死我,掐这么紧做什么?」   「你这混蛋,竟敢拿我家的事当说书题材,你很想试试再死一回的滋味不成?」阴司官杀不杀得死,他不清楚,但总能魂飞魄散吧。   苏破身为阴司官,当初是为缉他的魂而来,自然是清楚他的家世和那段过去,可他不愿回想的往事竟成他取悦众人的故事……苏破可真懂得如何激怒他。   「唉,不过是混口饭吃,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地编个故事,由得你这般激动?」苏破俊魅面容满是无奈,看他的眼神像是看个使性子的孩子。   照理,这眼光该会让凤巡暴跳如雷,但他只是看直了眼,觉得莫名熟悉,仿佛许久以前,也曾有个人如此看待自己,一再容忍自己的任性……可吊诡的是这千年来的记忆,他无一遗漏!   这可笑的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罢了,被你这么一闹,今日就不说书了。」苏破回头望向从人群里走来的冯珏。   「还有什么好说的?从今日开始,我不允许你在这里说书。」凤巡揪住他的手,便打算将他带走。   「凤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好不容易走到两人身旁的冯珏低声问着。「凤爷识得苏破?」虽说凤爷方才喊的并非是苏破的名,但光看两人互动就不难猜想两人是识得的。   「化成灰我都认得出他。」凤巡愤愤地道,像头濒临疯狂的野兽。   苏破无奈地扬起眉。「想让我化成灰也不容易。」   「你给我闭嘴!」   「你才该闭嘴,也不想想有多少只眼正瞧着你。」   「瞧着又如何?」   苏破很蓄意地叹得很大声,就怕他不懂他的无奈。   眼见凤巡手动了动,像是要再掐住苏破,冯珏赶忙打圆场,「要不两位上雅间小叙一番?」官府已经张榜通缉,榜上有凤爷的画像,他不确定在场的人究竟有几个见过榜上画像,不管怎样,少露面才能少是非。   凤巡没细想,正打算拉着苏破上楼,却见酒楼大门走进了几个官差,冯珏也瞧见了,一个眼神要掌柜的上前拦人,打算先护着凤巡上楼再说,然而对方像是打一开始就锁定了凤巡,一把将掌柜的扫到一边,直朝凤巡而来。   「束手就擒吧。」苏破小声提议。   凤巡冷冷瞅他一眼,一肚子火无处可发。   就算他也是这般打算,但从苏破的嘴里说出来就分外惹人嫌,仿佛苏破早知倌馆发生什么事,而且笃定是他干的!   「凤爷?」眼见官差走来,凤巡丝毫没有闪避的打算,冯珏不禁皱紧了眉头。   要是让凤爷特殊的情况曝露,对凤爷来说绝非好事,他担忧将来会引发一连串不必要的麻烦。   凤巡没吭声,直到官差拿着画像走到他面前。   「你,跟我到府衙走一趟。」官差粗声粗气地命令着。   凤巡睨官差一眼,那眼光像是在说:我活这么久还不曾被人命令过,这混蛋到底是哪根葱,敢与我这般说话!   可恼归恼,为了一探究竟,再不满他也得忍下。   随官差走出酒楼,指指点点的人可不少,凤巡置若罔闻,一心只想揪出幕后黑手,他绝对要那人生不如死。   「板着这张脸到底是想吓谁?」苏破凉声说着。   凤巡横眼瞪去,「你在这儿做什么?」   「嗯……没见过你落魄的样子,想开开眼界。」苏破一脸正经地道。   「很好,待我将这事处理完,我多的是本事让你开眼界。」凤巡咬牙切齿地道。   「那也得要你处理得完再说。」   凤巡眼角抽搐着,懒得再搭理他。横竖这家伙的嘴吐不出像样的话,少搭理他才能清静点。   「这些年,你倒是也有自个儿的人了。」苏破回头看着几步外的阴阳和冯珏,「多难得,竟是如此护主。」   「怎么,他们不该护主?」   「护主也得要看对象。」他再中肯不过地道。   凤巡闭了闭眼,告诉自己别跟个阴司官过不去,横竖这家伙都出现了,一会将事办完,他就跟他算算帐。   踏进了衙门,凤巡随即察觉那日在首辅府邸里的那抹气息,随即拨开前头的官差,大步流星地奔进公堂,一见坐在公案后的男人,便几个箭步冲向前,眼看着就要逮住人,一道凌厉的鞭影却如电般地从他身旁窜过,卷住了男人的颈项。   「你在做什么!」凤巡揪住了拘魂索,回头怒斥着。   「自然是做我该做的事,放手!」苏破想扯回拘魂索,偏偏对方抓得死紧。   「他是我的猎物,凭什么要交给你?」凤巡扯下了拘魂索,男人随即无力地倒在公案后头,就见一抹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遁走。   「该死!」苏破暗咒了声,欲追却被凤巡挡住了去路,气得他怒喝,「滚开!」   凤巡也恼火到不行,一把揪起他的衣襟,「要不是你,我早就逮住人了!」   那日进了首辅府邸,察觉对方气息,他就知道那是抹孤魂,且擅长依附在人体上,否则其移动速度不可能让他追赶不上。   「刚才只差一步,我就能抓住他了!」   他的手是能碎魂的,只要他能扣住被附身的人的颈项,想将孤魂从男人身上扯出,实在是再简单不过,偏偏这家伙却跟来闹场。   「你在说什么蠢话?如果不是你扯掉了我的拘魂索,我已经逮住他了!」苏破怒红了眼,「我已经盯着他一段时间了,好不容易逮住这机会却被你破坏!」他可是做好了万全的计划!   凤巡吸了口气。「敢情你是拿我当饵?」   「千万别这么说,是你自个儿流连倌馆才会被他盯上的,我不过是守株待兔罢了。」   「苏破,你这混帐!」竟然明知有人对付他还不稍加提醒,甚至拿他当饵!「我告诉你,你再怎么守着我这棵大树也没用,因为下回再见着他,我会立刻掐碎他,绝不会让你得逞回去领功。」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他还真没什么不敢做的,当初他被父亲和舅舅利用完后,他就被押进地牢,待他意识到自己不老不死,整座皇宫的人都因为他的悲痛一起陪葬,更别提往后的几百年,他只要一时兴起,灭了一座城也不是没有。   「你……」   「大人!来人呀,将这两人押下!」后头赶来的官差见知府倒在公案后,迭声喊着,眨眼功夫,官差们抽出大刀围了过来。   凤巡冷冷看了眼,嘴角勾得又邪又坏,在一名官差持剑靠近的瞬间,他掐住了对方的颈项,用力之大几乎在瞬间就要折断他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苏破甩出拘魂索卷住他的手,硬是逼得他松手,怒声斥道:「你在我面前做什么?你答应过我不再滥杀无辜!」   「好笑,你当年都能不告而别,也没依约拘我的魂,我还守什么承诺?」这事不提便罢,如今提起他绝不会善罢干休。   「我是有要事在身!」   「要事在身?你有时间将乐临从另一个时空拉回天朝,却没时间见我一眼,上回碰了头,还狠狠地朝我心窝一挖……苏破,咱们之间的帐可真难算了!」   「你跟我算什么帐?我瞧你过得挺快活的,似乎也没打算死了,我当然是由着你,况且我还没怪你破坏我的大事,你竟敢恶人先告状!」   「你到底是哪只眼睛瞧我快活了?」   「需要我明说?你在倌馆里不是挺快活的?」他真不知道凤巡到底是何时染上了龙阳之癖,竟专找男人玩乐。   「你偷窥我?」凤巡微眯起眼。   苏破咬牙切齿,「呸,我还不想弄脏我的眼!」   「脏?」   「还不脏吗?男人跟男人算是哪回事!」   凤巡哼笑了声,大手随即朝他身下招呼过去,「喏,就让我教教你男人跟男人算是哪回事,让你尝尝什么是男人的滋味。」   苏破羞恼地擒住他的手,「放手!」   「别怕,是人都有头一遭的,啊……不对,你不是人,不过瞧你这模样,说不准在世时也不曾开过荤,不如就让我教教你男人怎样才快活。」凤巡贴近他耳边低语着。「在我身下的小倌一个个都是欲罢不能,欲仙欲死。」   「无耻!」   苏破一个巴掌朝他脸上招呼过去,他动作飞快地擒住苏破的手,眯眼冷道:「我的脸,是你能打的吗?」   苏破气得浑身发颤,凤巡冷沉与之对视,两人对峙,直到向来寡言的阴阳开了口——「爷,要先离开这儿吗?」   两人侧眼望去,才见在场官爷都被阴阳、冯珏放倒了,苏破不见鬼差上门,确定这些官差并无性命之虞才松了口气。   「凤爷,我已经差人备了马车,从侧门先走吧。」冯珏见两人冷静了些许,赶忙领着两人往侧门走。   「我要是就这样走了,你要如何善后?」凤巡啐了声。   「这……」虽然这事不好处理,但还是有法子的。冯珏想自己一定能解决。   「简单。」苏破说着,朝空中一个弹指,再看向凤巡。「我帮你消除他们的记忆,也包括外头围观的百姓,你可欠了我一份情。」   「好笑,我拜托你了?」凤巡压根不领情。   「横竖往后会有机会让你还。」   苏破说着,径自朝侧门走去,身旁离了几步远的凤巡却像是被一股力道往苏破的方向扯,教他险些扑倒在地。   「你在做什么!」凤巡吼了声,用力站稳身子,苏破反向被他往后拖似的朝他退了几步。   苏破稳住身形,回头瞪去,「我才想问你在做什么!」   「明明是你扯我!」   「我?」苏破瞪着他,见他举着手,而拘魂索还卷在他手腕上。   「收回去!」不要逼他,再逼他,他就跟苏破干一架,他现在有一肚子火,要是不小心将他打得魂飞魄散,他也爱莫能助。   苏破啐了声想将拘魂索收回,然而试了几次竟然收不回,不由得喃喃道:「怎会这样?」   「什么意思?」凤巡危险地眯起眼。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收不回。」   「所以?」   「我不知道。」   「什么叫做你不知道?」凤巡大步走向他,气得想杀人了,苏破的拘魂索犹如他身体的一部分,一端隐没在他的掌心里,随着他的意念而动,现在他却说他收不回去?   「就是不知道,我也是头一回遇到这事,你凶什么?」   「我凶?你没瞧过我发飙不成,要不我大开杀戒让你开开眼界?」横竖千年来他的双手早染上了洗不清的血,再多添一点也无妨,就权充是他对这个世间不满和憎恨的发泄。   「你以为我治不了你是不是?」到底知不知道他是城隍,怎么说也算是个神,竟然还在这边大放厥词?   「来呀!」   眼见苏破似要动手,冯珏忙道:「两位,咱们还是先离开吧。」   他已经知道苏破果然不是等闲之辈,若让他跟凤爷打起来,谁知道衙门会变成什么样?   两人对视一眼,都使性子不理对方,各自走一边,但凤巡恶意走快,逼得苏破得小跑步跟上。   苏破暗自咬了咬牙,告诉自己,总有一天非要给他好看!   位在东市六坊底端的一处宅子,三进的格局,一进门便闻到甜美馥郁的花香,走在后头互不搭理的凤巡和苏破不约而同地抬眼望去,就见林木枝桠上是胭脂色的花苞,绽放的花朵由白渐粉犹如晓天明霞。   仔细望去,竟是沿着小径栽植,互相交错,树态亭亭玉立,花姿明媚动人,随风拂动,抖落满香。   「西府海棠。」   「西府海棠。」   两人不约而同地道,凤巡话落,不禁看了苏破一眼。   这西府海棠可是宫中珍品,民间少有,冯珏能得到西府海棠,应是宫中赏赐下来的,毕竟冯家这个皇商位置已经占了百年,但苏破能识得……是因生前身分不凡,又或者只是单纯爱花?   「看来两位都颇为风雅,知晓这海棠极品。」冯珏噙着笑意道,试着让因他俩而紧绷的氛围可以稍稍放松一些。   冯珏领着他俩再往前走,指着其中一棵介绍道:「这一株是从宫中移株来的,每年最盛开的一株。」   他边说边注意着两人神色,暗自庆幸两人已经冷静不少,要不真大打出手,他真不知道该往哪逃。   「当年宫中海棠斗艳,可其中我最喜欢的便是西府海棠,迎风俏立,娇艳如少女,惹人怜爱极了。」凤巡伸手,抓着低垂的树枝嗅闻着那香而不妖的气味,脑海中隐约浮现一幅画面,一抹白衣人影就立在他的面前,喃着……   「春去冬来,万物皆休,将我化为落叶埋入黄土,让你成为海棠飞上枝头。」   苏破闻声抬头望去,俊颜不见波动,唯有那双眸子隐隐泄露心绪。   「想不到凤爷竟能随意吟咏如此诗意的句子。」冯珏说这话可不是逢迎拍马,而是打从内心认为这不是凤巡会做的事。   凤巡愣了下,才知道原来自己将那莫名浮现在脑海中的句子吟出了。   「这不是我所作的,而是有人……」他垂敛眼睫,怎么也想不起曾伫立在面前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成为凤凰才好飞上枝头吧。」苏破笑得万分挑衅,任谁都听得出他的恶意。   冯珏绷紧了下颚,恼苏破为何唯恐天下不乱。   凤巡懒懒瞅他一眼,「凤凰还能飞上枝头,你是注定只能埋在黄土里。」   苏破神色变了变,最终笑得更恶劣,「可不是,但有人连想进黄土都不能呢。」   霎时,凤巡像是阵狂风来到他面前,单手掐住他的颈项。   「有人许诺我,他会找出法子使我解脱,可如今呢,五百年都过去了,信守承诺的人什么都没等到,只等到那混蛋的冷言酸语,你说,那混蛋该不该死?」   「有本事,你就让他死 第二回呀。」苏破挑衅的道。   凤巡怒瞪着他良久,突地笑眯眼,在苏破还未读出他的企图前,他已经俯身吻上他的唇。   见状,本要劝架的冯珏和阴阳呆愣在一旁,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更别提苦主苏破,他瞠圆了眼,像是搞不懂他在做什么,直到他的舌钻进他的唇腔里纠缠着,才教他猛地回神,狠推了他一把。   可怜的是,他忘了两人被拘魂索绑在一块,于是当凤巡被他推得往后倒时,他也跟着被拘魂索扯进他怀里。   「欲擒故纵这招不错,我个人挺喜欢的。」凤巡理所当然地拥住他,这才发现宽袍底下的他竟显得纤瘦,忍不住摸了他几把,感受下他实际的身形。   「你在做什么?」苏破羞愤欲死,扣住在自己身上游移的手。   「嗯……挺翘的,可惜瘦了些。」凤巡煞有其事地掐住他的臀瓣。   他就是看准了苏破是那种老古板的人,比起喊打喊杀,这种调戏更让他无法接受,才会做出这些举动。   只不过这结果,倒是出乎他意料的有意思……   苏破抽了口气,拉住了他的右手再扯左手,可这种做法,只会让他的身体毫无缝隙地贴在他的身上。   如此亲密的接触让苏破非常不自在,想从他身上爬起,可偏偏双手忙着阻止他,让他只能艰难地在凤巡身上稍微磨蹭了几下,借力使力坐起。   于是,当他坐在凤巡身上时,他非常清楚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变化,窘迫气恼的想离开,反倒被揪得更紧。   「我向来喜欢人家这样伺候我,你可要记住。」   苏破听完,连掐死他的恶心都冒出来了。「我记你去死!不要脸的下流东西!」   「嗯,这个不要脸的下流东西,今晚一定会得到你。」苏破就继续惹怒他吧,两人在床上才能玩得更加「愉快」。   反正,他们绑在一块,能分开的最远距离也只有几尺长,要避也避不开,他当真想对苏破做什么,苏破能逃哪去?   苏破听得俊俏脸庞忽红忽白,最后咬牙道:「你可以试试,看看到底是谁得到谁!」不要忘了他也是男人!   凤巡没料到他竟会发出如此惊人的宣告,笑得像是偷吃鸡的黄鼠狼。   「好啊,咱们就来比试比试。」   想得到他?他活了千年倒从没听人这么说过,他可真想知道他想怎么得到他。   若说本来只是想要整苏破,他现在是真的对苏破起了兴致了。   而一旁的冯珏看了眼面无表情的阴阳,再看向那两人,彻底无言。   怎会变成这样?这宅子……不会明儿个就被他们夷为平地了吧。   位于三进的罩房里,在掌灯之时弥漫着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氛围,阴阳早已经机警地回房休憩,冯珏更是早早离开这是非之地。   「过来。」站在浴桶边,凤巡没好气地道。   「过去做什么?」苏破紧抓着屏风不放。   「沐浴,既然要办事,自然要先将里里外外洗净,是不?」   「办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凤巡不禁发噱,突觉他这傻样倒也挺有风情,扯着拘魂索硬是将他拉进怀里,双手握着他的臀,蹭了他几下。「不就是这事?不过你别怕,这几百年来,我已经相当上手,绝对教你欲仙欲死。」   「你……你以往不是喜欢女子的吗?」苏破羞赧欲死,可偏偏挣不脱。   可恶,他为什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虽说身为城隍,他能使用拘魂索,可拘魂索是拿来缉魂的,对这人是没用的。   「嗯,姑娘家是不错,但要是一个不小心有了身子,那可是大大的不妥。」凤巡动手解他的衣衫,发现这拘魂索也挺有意思的,能缠住他的手,倒是缠不住衣衫,脱起来挺省事的。   「你就因为这种原因而找上男人?」苏破简直不敢相信。   「我可不打算让我这血脉继续传承下去。」天晓得一个不小心有了孩子,那孩子往后会变成什么模样?与其担忧,他打一开始就连点可能性都不给,永绝后患。   「你也不见得能让姑娘家有喜。」他不是常人了!   凤巡顿了下,才又继续动作,一边问:「何以见得?」   苏破闭了闭眼,「我就不信这千年来,你都没沾染过半个姑娘家。」至今都未出现子嗣,就可以证明了不是吗?   「没有。」   面对这个答案,苏破完全不打算采信,哪怕他的眼神很真诚,没了平时的嚣张样。「不可能没有,在你尚未变成不老不死前,你不是最喜欢流连花丛,甚至连宫中都不回去?」他都不想说他十三岁就开荤的事,要不是他不老不死,底子恐怕早就被掏空。   「你怎么知道?」   「我要缉你的魂,难道不会将你祖宗十八代都查清?」   凤巡微扬眉,对他的说法没有半点质疑。他是专缉逃魂的城隍,要是连缉魂对象的底细都不清楚,还抓什么?有理。   「可就算我流连花丛,也不代表我非要做什么。」他只是纯粹不想待在宫中过夜,每当夜幕低垂,总教他胆战心惊。   「你是因为恐惧,所以不回宫?」   凤巡偏着头打量着他。他猜对了,可他凭什么猜对?就算他能翻出他祖宗十八代的过往,不代表他能准确说中他当时的心情。   「随口说说罢了。」见他眉眼冷沉,似乎在怀疑什么,苏破连忙否认,打算转移话题,然而一垂下眼,惊见他赤裸的胸膛,再往下望去,竟连底下都空了,教他抽了口气,转头回避,臀却被紧掐住。   那热烫的感觉,像是直接被掐住……苏破傻愣地往自己身下一看,惊见自己竟是浑身赤裸。   「啊——我的衣服呢?」见鬼了,他的衣服怎会不见?这家伙是什么时候脱了他的衣裳?   凤巡从他身后抱着他,赤裸的两副躯体紧贴着,教他身上爆开阵阵鸡皮疙瘩。   「放开我!」苏破手脚并用地想逃离他,岂料他却像是铜墙铁壁,一点机会都不给他。   「我问你,你成为城隍多久了?」他喃着,大手沿着他的锁骨往下。   苏破抽了口气,只因他的抚摸方式教他浑身不住地颤抖着。   「你曾见过年少的我?」虽然这么一问,可连凤巡自己都不相信。   如果两人曾见过,他不可能忘记他的。   「谁那么倒楣见过你,想猜一个人的作为有那般难吗?还有,放开我。」苏破以为自己是声色俱厉地命令着,岂料他的嗓音却是虚软无力得紧,谁教凤巡的手已经滑到身下,一把攫住了他的兄弟。   「嗯……现在放开,你不难过?」凤巡觉得他的回答差强人意,却也无意再打探下去,毕竟现在事情正进展到有趣的时候,提那千年前的事做什么?   「我一点都不会难过,你赶紧……啊……」苏破急喘了声,手紧抓着他的手,可他却依旧套弄着苏破的欲望,那堆叠的快意几乎教他晕眩,他得要一手扣着浴桶边缘才能稳住身形。   而只要微弓起身,他就能感觉凤巡的巨大在他股间慢慢地茁壮,教他的脑袋乱成一团,尽管想抵抗,却是半点力气也无。   凤巡一手在苏破的欲望上滑动着,另一手也没闲着,在他乳尖上轻捻慢揉,唇落在他白皙的颈间,舌尖缓慢舔过,瞬地感觉握在手中的热楔颤了下,随即迸射热液。   「嗯……原来就算是阴司官也会泄精的。」也是,毕竟是以人形出现的嘛,又不是只有魂魄,如此一来,才能起劲,是不?   「下流!」苏破回头就想给他一个巴掌,可他早有准备,轻而易举地反制他,顺便将他抱进浴桶里。「你要做什么?你这个下流东西!」   凤巡笑嘻嘻地道:「你刚刚还在这个下流东西的手上泄精呢。」尽管骂,横竖一会估计他也骂不出口了。   「你……」苏破羞红脸,想避,可浴桶就这么大,塞下他们两个男人,连要转身的空间都没有,逼着他只能与他面对面。   「喏,好生洗净,一会让你更快活。」凤巡硬是欺近他,替他擦澡。   「你不要碰我,我可以自己来!」苏破吼着,夺过他手中的皂荚。   「留点嗓子,否则一会可就没声音。」凤巡好心提醒着。   苏破咽了咽口水,不懂为什么他俩莫名其妙地搅在一块。明明是要利用他拘住逃魂的,可大事未成,结果他还成了猎物,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擦着澡,余光瞥见凤巡那双在夜里发出荧光的眸,像是野兽,眨也不眨地盯住他,仿佛正想着千奇百怪的法子把他拆吃入腹。   「怎,等不及了?」凤巡笑眯眼问着。   「没有!」   「可我等不及了。」   「咦?」   不等他反应,凤巡已经起身,顺手将他给抱出浴桶外。   「等等、等等,你不能这样!」苏破喊着,却被他一把抛上床,来不及起身,已经被他压制在床。   「嗯,尽管叫,横竖这宅子只有咱们,你多点反应,我也满意些。」凤巡笑得戏谑,大手沿着他的脸庞往下抚摸,惑人的面容也埋到了他的腿间。   苏破浑身爆开阵阵麻栗,想说什么,脑袋却一片空白。   「你怎能……怎能……」苏破压抑着喘息声,想推开他却浑身酸软无力。   凤巡含住他的前端,舌就抵在前端的小孔不断地舔弄着,不过眨眼功夫,便让他硬立了起来。   「没教人这般伺候过?」   听他这么问,苏破却连话都说不出口,尤其当他含得更深时,他几乎快不能呼吸,那股酥麻从腰后直窜而来,教他不禁蜷起了脚趾。   「苏破,你生前成亲了吗?」像是想起什么,他又问着。   「我有无成亲关你什么事?」要在这时分与他话家常不成!   「是不关我的事,可感觉你很生涩,仿佛根本不曾与人亲密过。」他想,依苏破这般一板一眼的性子,许是成亲前也不会上青楼寻欢,要是不曾成亲,那不是到死之前都还是童子鸡?   多可怜,他都忍不住同情他了。    第三章   苏破羞红了眼,恼这人竟连这种事都看得出!   「谁跟你说的,这世道的成年男子,哪怕没有成亲,也不可能连这事都不懂。」他说这话,确实不假,懂跟亲身体验过,是两码子的事。   「喔……肯定次数不多。」   「我又不是你,下流!」   「嗯,下流的东西准备要让你欲仙欲死了。」凤巡不以为意地坏笑道,湿热的舌沿着顶端而下,吸吮舔弄着早已绷得死紧的玉囊。   苏破下腹一阵紧缩,努力想着在阴间看过的各种可怕刑罚,想漠视他在他身上挑起的火,可这家伙的舌却是该死地灵巧,又舔又含着,满屋子里都是那淫靡的吸吮声,教他无论如何也忍遏不了不断堆叠的快意,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下身。   半晌,苏破死命地扯着他的发,「放开,快点!」   就在凤巡放开的瞬间,热液迸射。   然而凤巡并不打算到此为止,他恶意地抓着苏破的热楔套弄着,教苏破痛苦地皱着眉眼。   「放手……」他浑身还因为刚才快感而无力,哪怕已经抓住了凤巡的手,却阻止不了他的恶意放肆,「不要……我跟你说我不要了……凤巡!」   凤巡套弄时,沾着他热液的长指缓缓地在他股间入口轻按着,入口如花,在他指下慢慢地绽放,想像着自己进入时的畅快,凤巡情难自禁地将手指推入其中。   异物入侵的异样感受教苏破抽了口气,吼道:「抽出来!」   凤巡微眯起眼,戏谑地说:「你夹得这么紧,教我怎么舍得抽出来?」这家伙耍他耍得够彻底了,要他个几次都回不了本,但无妨,光是想像他在他的身下呻吟摆动的美好画面,他就觉得可以大人大量地原谅他。   他这人向来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苏破既然选择愚弄他,就该有付出代价的觉悟。   「你要是真敢这般待我,往后咱们真的是老死不相往来!」苏破挣脱不了,只能在嘴上威胁他。   凤巡蓦地笑出声,「老死不相往来?你对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说老死不相往来?都什么节骨眼上了,你还在字眼上挑衅?我真是不得不说……找死的好。」   对于苏破这张长坏的嘴,他向来是宽宏大量不计较,可今晚,不管怎样,他一定要得到他!   「我……我的意思是说,你要真这般待我,咱们仅有的友谊也就到此为止。」苏破侧着身想要逃避他的入侵,可不管他怎么避,他的手、他的指,还是不断地套弄、不断地抽插,教他已经搞不清自己身体里一波波涌上的感觉究竟是痛还是其他。   「欸,咱们之间有友谊可言吗?」凤巡佯诧道。   「你!」   凤巡张口舔了下他的欲望前端,满足地看着他被情欲缠身,无法再反抗的模样,喃喃的低语,「你一句有要事在身就将我抛下五百年,答应的事一件都没做到,亏我还守着承诺等着你……更过分的是,你五百年不现身,一现身就先往我胸口挖了一道伤口,现在还隐隐作痛呢。」   「你要找你表妹,我帮你有什么不对?」苏破很想要义正词严地教训他,可他不能,他浑身无力,只差那么一点,呻吟就要逸出口。   「听起来似乎是有情有义,可问题是,不知情的人见到那一幕会以为咱们是仇家,也许咱们真是仇家,所以你还利用了我……你说,咱们之间的恩怨情仇真的不需要好生算算,在今晚了断?」说着,凤巡已经再探入一指,加快扩张的速度。   苏破用力将呻吟咽下,唇瓣逸出些许虚弱的字句,「我可以解释。」   「嗯……你想解释是好事,可问题是我不想听。」长指被那窄窒小径收得好紧,教他无心打嘴仗,他只想要进入苏破,听着对方因自己发出的各种悦耳声响。   当双腿被扳开,股间被烙铁般的硬物抵住时,苏破蓦地清醒了过来,拼了命地收拢双腿,可偏偏他紧抓着他的脚踝,而且——   「痛……」他吸了口气,浑身紧绷着,这混蛋竟然敢这般待他,到底是把他当成什么了!   「是男人就忍忍。」凤巡闷哼了声,可光是前端进入就滞碍难行,他的情欲被紧密挟持着,让他无法痛快。   「为什么男人就非得要忍?」苏破嘴上虽然赌气似的反驳,脑子里却拱命的思考如何逃过这一劫。   「嗯,不忍也无妨。」横竖难受的是苏破。   感觉凤巡即将挥军入侵,苏破情急之下,脱口道:「你要真敢染指我,那么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如何死去的方法。」   正欲强行进入的凤巡闻言打住动作,粗喘着气息瞪着他,「真有法子?」   「有。」   「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五百年前他的不告而别就是骗了他一回,如今想信他实在有些难度。   苏破对上他那野兽般危险的眸,咽了咽口水道:「信不信由你,你可千万别后悔。」   凤巡微眯起眼思索着。他想要苏破想要得都发痛了,可偏这家伙竟在这当头提出这交易,简直是恶意折磨!   明明只要他往前一挺,他就能完全地进入他,就能让他对自己求饶,或臣服于自己的身下……   「你……为什么突然又变大了?」苏破浑身紧绷得像是快断裂的弦,就怕他无意接受交易,硬是强行进入。   「啰唆,你自个儿是男人,不知道要一个男人在这当头打住是极其不道德的事?」该死,他为何得忍受这种事?狠狠地蹂躏他便是,至于求死的法子……分明是撒谎骗他的机率较大,根本不该信他。   可是,如果是真的……   可是,如果苏破真的再也不理会他了……   「我去你的歪理,你胡乱将我压在身下就是有理?」要不是现在拘魂索缠在他腕上,他还真想狠狠地鞭打他。   凤巡深呼吸几次,调匀了气息才退出他体外,哑声问:「好,你说,有什么法子?」   「我要是现在说了,你待会又故态复萌呢?」苏破一得自由,手脚并用地往后缩,抓起了被子就往身上裹。   「你以为你能跟我讨价还价?」凤巡神色危险地问着。   「你那是什么蠢话?分明是你莫名其妙对我起了邪念,咱们又不是什么关系,你本就不该如此待我。」   「好笑,那我和倌馆的小倌们都有关系不成?」   「至少是银货两讫,还算有理。」   凤巡瞪着他,黑眸划过道道光痕,竟找不出说法辩解,好半晌才咬牙道:「重点是,你到底要不要告诉我,我能怎么解脱。」   「这事不用说,只要你别对我再起邪念,我定能替你处理。」   「确定?」   「当然。」以为他布了这么大一个局,为的是谁?   凤巡闭了闭眼,姑且信了他,可问题是——   「替我解火。」他凑近苏破,一把拉起苏破的手往自个儿怒张的欲望一握。   苏破吓得不自觉握紧,让凤巡痛得险些晕过去,咬牙切齿的挤出虚弱的声音,「你这家伙……故意的……」   天,虽说他不老不死,可却能像常人一样感觉到痛楚,有了伤口也像常人一样慢慢痊愈,他上一回出手就教他养了三个月,如今这一握……   「我不是故意的!」苏破急喊着,下床想找些消肿止痛的药膏,但他忘了两人之间的拘魂索,他一跳下床,凤巡也跟着被拖下床。   苏破一回头,就见凤巡龇牙咧嘴嘶叫着,那双平日魅惑人心的眼,此刻泛红凶恶地盯着自己,他不禁咽了咽口水,再一次道:「……我不是故意的。」   「过来。」凤巡虚弱地喃着。   「不要……」他不确定走过去,会被凤巡欺负成什么样子。   「给我过来!你不过来,我要怎么躺在床上?」凤巡声嘶力竭地吼道。   苏破闻言虽觉有理,可直觉告诉他,绝不能这么做。   「苏破!」   苏破经过好一会的天人交战后,战战兢兢地走向他,看他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生出了那么些许的恻隐之心。   「要不要我扶你一把?」这点小事他还帮得了。   「不、用。」凤巡咬牙切齿地道,吸了口气才坐起身,痛苦地爬上床,从头到尾都没瞧苏破一眼。   好样的,这家伙趁着他正虚时整他,待他好了,再瞧他怎么报答他!   苏破看看被他霸占的床位,小声问:「你要不要睡进去一点?」要不他怎么睡?   「你一个死人学人睡什么?」背对着他的凤巡,头也不回地酸着。   苏破瞠圆眼。这家伙每每给他几分颜色,他就开起了染坊!   「谁跟你说死人不用睡?我现在可是以人形出现,我也是会累,给我滚进去。」他一定要睡在床边,到时候要逃才跑得了。   「想睡就给我睡在里头,托你的福,我现在一点都不想动。」凤巡嗓音又冷又沉地说着,依旧头也不回。   苏破撇了撇唇,只好裹着被子很困难地在脚踏上窝着。   横竖只有一晚而已,忍忍就过,别跟个莽撞无知的孩子一般见识。   翌日,当冯珏前来,看见凤巡那生人勿近的神情时,有些懊悔自己来得太早,可都进门了,总不能转头就走,于是,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禀报。   「昨儿个离开我便前往了府衙一趟,可知府大人醒来后,似乎不记得曾要人张榜通缉一事,不过两家倌馆的老板都上衙门告状,要知府大人缉拿害死小倌的凶手,所以……我想……」说到最后,他吞吞吐吐了起来。   「你是不是男人,说起话来支支吾吾,是在考验我的耐心?」凤巡长发披肩未束,眼神犀利,整个人像是出柙野兽,让人不敢直视。   一旁的苏破睨了眼,喝他的茶,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凤爷,我是想要不要您干脆先离开京城避避风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冯珏豁出去了。   「凭什么我非得要离开京城不可?我就不走。」   「对,留下来被押进牢里,然后害惨我。」苏破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我怎么会这么倒楣?」   「你还真敢说。」凤巡几乎咬碎一口白牙。   「说的是理,有何不敢说?」   「到底是哪个蠢蛋将拘魂索打在我手上的?」凤巡横眼瞪去。   「又是哪个蠢蛋无故挑衅我的?」苏破啐了声,慢条斯理地啜着茶。   「你还敢说?是你利用我在先,说不准这些烂事就是因为你才引起的!」   「你自个儿隔三差五就上倌馆,被盯上怪谁呢?那些逃魂向来就喜欢藏身在销金窝里,等着有人醉生梦死之际,附身而用,你自个儿让人有机可乘,怪谁?」苏破瞧他的眼神鄙夷得像是瞧见什么十恶不赦的匪徒。   「你哪只眼睛瞧见我隔三差五上倌馆?今年也不过去了两回而已,更别提我已经有多久没踏进京城。」凤巡简直想揍他了,昨晚的帐还没算,今儿个又被编派了欲加之罪,要他怎么不恼火。   「嗯,也许老天是暗示你不该再进倌馆,省得祸事接二连三。」苏破沉吟了下,说得认真严肃。   「我就偏要去!」   苏破闻言,懒懒看他一眼,像是看个使性子的娃儿。   凤巡见状,正要发作,很怕他们从打嘴仗再次变成全武行的冯珏大胆地插话道:「凤爷,苏破说的没错,眼前正是风口浪尖,凤爷何苦蹚这浑水?凤爷许久不曾到启德镇,不如到王爷别庄上作客,与王爷叙叙旧?」   凤巡本是一肚子火,可听冯珏这么一说,倒有些心动了。   苏破挑了挑眉,心想他这些年来倒是与人走得近了,竟也有故友能叙旧了。   「凤爷要是肯,一会儿我便差人递帖子。」见凤巡怒气收敛了几分,冯珏就知道自己这步棋走对了。   与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凤爷与王爷是酒友,两人碰头喝上几杯,相信会和乐融融。   「递什么帖,我跟他什么交情,我要见他还需要递帖?」凤巡嗤笑着。   当今的摄政王蔺仲勋,是他的故友祸神,他犯了天条被打落凡间,相隔数百年能再碰头还是托乐临的福,只因蔺仲勋对乐临有救命之恩,还收了她当义妹。   苏破静静地喝着茶,用眼角余光打量怒火已被浇熄的凤巡,不禁想,那人跟凤巡到底是什么交情,竟能教他反怒为喜。   近正午时分,当马车停在摄政王别庄前时,苏破就认出冯珏说的王爷是谁了。简单来说,上回凤巡企图用己身的血将跑回另一个空间的乐临拉回却失败,换自己接手,自己就是在这儿往凤巡胸口狠狠一挖,助他一臂之力将乐临拉回的。   而当时,在场的就有这位王爷。   「欸,凤巡,你今儿个怎么来了?该不会是在城里闹出什么祸事,跑到我这儿避难了?」蔺仲勋一见他,不酸他几句,话是无法往下说的。   凤巡睨他一眼,倒也不动气,凉凉的问:「你义子跟你说的?」   蔺仲勋有四个义子,其中三个都在朝为官,而且都是皇上身边的红人,消息自然灵通。   「喏,到底是不是你干的?」   「你认为我会干这种事?」   「会呀,我认识你时,你刚灭了一座城。」蔺仲勋理直气壮地说着。   凤巡眼角抽了下,「都几百年前的事了,有什么好说的?我就算要杀也不会杀老弱妇孺。」因为某个人,所以他就算很想大开杀戒,逼迫神佛鬼来收他,他还是努力地守着承诺。   「小倌不算老弱妇孺。」   凤巡彻底无言,一旁的苏破倒是忍不住地放声大笑。   「这位是——」蔺仲勋朝凤巡努了努嘴。这一位他一开始就认出来了,原以为是他的仇家,可这般看来又不像。   「城隍,阴司官。」凤巡淡道。   「喔……是地府的。」虽说他是祸神,但他可是天上那一挂的,跟地府那一票是毫无干系,彼此也不熟,「可我问的是,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怎会跟阴司官挂勾在一块,敢情是找到收你的法子了?」   「他找到了,却说时机未到。」说到这事,凤巡就不满,总觉得苏破八成是骗他,可不到最后,他就是不想死心。   「是吗?阴司官,要真有法子的话,待到那一天,可要提前告知一声,我要替我这兄弟送行。」   「必然。」苏破笑道。   「走走走,一道喝酒去。」蔺仲勋一手抓着一个,正打算要拉进屋里,却见亲亲娘子从厅里走出,瞬间改口,「喝酒没问题,可是要晚上才成,大白天的谁喝酒?多不像话,你说是不,娘子。」   凤巡和苏破不约而同地笑出声,仿佛一眼就看穿他惧内。然而两人笑着,又瞧了对方一眼,再次不约而同地敛去笑意。   蔺仲勋哪里管他俩葫芦里卖什么药,径自朝亲亲娘子投诚讨好。   忙完了农活,用过膳后,蔺仲勋假借询问京中事而邀两人饮酒,其妻也识趣地放任他饮酒作乐。   「喝呀,客气什么,这可是宫中的佳酿,外头没得尝。」蔺仲勋掀了坛口,直接倒进壶里,再分别斟了三杯,善尽地主之谊。   凤巡举杯一饮而尽,赞道:「果真是宫中的上品。」   「可不是,那小子每年总要给我送几十坛来。」他收得一点都不心虚,毕竟皇上是他看顾长大,又拐了他儿子的家伙,一年上贡他十几坛,他还嫌亏本呢。   「我告诉你,冯珏那儿也有些民间佳酿,改天我让他给你送几坛尝尝。」   「成!我正想说今年宫中送来的不太够。」   苏破杵在一旁,看着两人每交谈一句就喝上一杯,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你一杯我一杯,转眼间,酒壶已经空了,而属于他的那一杯还完完整整地摆在面前。   这两个是酒鬼吧,他光闻酒味都快醉了。   「你喝少一点,小心喝醉坏事。」苏破看着酒被消灭的速度,不禁心惊胆跳地劝说。   「你胡说什么?我又喝不醉,能坏什么事?」   「你最好喝不醉!」那当年是怎么回事?   听出他的语气奇怪,凤巡想了下,托着腮问:「咱们有一起喝过酒吗?」   苏破嘴动了动,却没吭声。   「喝呀,坐在一旁瞧着做什么?还有,你俩绑那是什么玩意儿?」蔺仲勋劝酒时,长指轻晃着。「千万别跟我说是月老的红线,那线太粗了,拿来悬梁还差不多。」   「我呸,你真是狗嘴吐不出象牙,说什么悬梁。」凤巡啐了声,将始末原由说过一遍,顺便要蔺仲勋评评理。「你说这家伙过不过分,竟然利用我缉捕逃魂,他自己办事不力,还迁怒在我身上,无端端地捆着我。」   蔺仲勋眯着眼打量缠在凤巡手腕上的拘魂索,动手扯了下,发现丝毫没有松脱迹象,于是一手抓着凤巡手臂,一手使着蛮力拔,却怎么也动不了半分。   「那是我的法器,你动不了是正常的。」苏破温声说着,实际上他瞧得见这条拘魂索,就已经够教人惊讶,毕竟他现在是凡胎。   「那怎么办?你俩就这样系着,吃喝拉撒都在一块?」   「暂时的,总会有法子解决。」苏破气定神闲地道。   「对对对,这也有法子,那也有法子,你什么都有法子,到底什么时候露个两手让我瞧瞧?」凤巡讽刺道。   「时候到了,你就知道。」说着,苏破浅呷了口酒,虽说早有心理准备,但他还是被这烈酒给呛得差点吐出来。   这两个疯子怎能喝得那般欢快,这酒也太烈了些。   凤巡嘴角抽搐了下,不禁又对着蔺仲勋数落苏破的不是,就连五百年前的旧帐都翻了出来,蔺仲勋听得哭笑不得。   「所以,那时你到底忙什么去了?」蔺仲勋勉为其难地充当和事佬。   「忙着处理他惹的祸,也不想想他那时杀了多少人,乱了多少命盘,该死不该死的全都死了,还不是每条魂都进了黄泉,我光是为了要找那些魂就不知道耗费多少年。」苏破冷冷瞅了凤巡一眼。   凤巡不以为然,觉得是他的借口,「你手底下都没人,没半个能替你分忧解劳?」   「我手底下的人不少,可惜你惹的祸多,杀的人更多,害得地府人手不足,忙得人仰马翻。」   「这得要怪你,身为阴司官却拘不了我的魂,我要是早早入黄泉,哪里还有那些麻烦事?」   苏破简直要被他的颠倒黑白气疯,「这也能怪我?这该怪当年的始作俑者。」   「说那些也没用,人都不知道去哪了。」凤巡径自倒了杯酒,豪气地一饮而尽,像是想起什么,又问:「你应该知道他们转世去哪了吧。」   苏破摇了摇头,又喝了口酒,「知道也不会跟你说。」   「想哪去了?难不成我还能杀了他们?我不过是想问问……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当年舅舅和父皇所为,是他一辈子的心结,要是解不开,就得绑在心底,让他痛无止境。   苏破没瞧他,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烦闷,教他这个不爱杯中物的人都想贪杯。   蔺仲勋见两人抬杠到最后,气氛都冷了,便换了个话题。「听你说那么多,可你在京里闹出的事,我怎么听都觉得古怪,你倒是再说点细节来听听。」   「什么细节?」凤巡懒懒抬眼问。   「好比,小倌到底是怎么死的。」   凤巡愣了下,「我不知道。」嗯,当初他确定人死后,没兴趣确定死因。「重要吗?」他忍不住问。   蔺仲勋翻了个大白眼,「知道怎么死的才能确定他是在死前被丢进你房里,还是死后丢进你房里。」   这是谁家的蠢蛋,活了千年还能这么蠢也不容易了。   凤巡蹙眉细忖着。「反正不管是死前还是死后都不重要,因为不可能有人能无声无息地进房教我浑然不觉。」   「可事实上人就死在你身边不是?」蔺仲勋没好气地道。   「就是这点很吊诡,让我想不透。」   「苏破,照道理说,既然你会想利用凤巡引出逃魂,那么你该清楚为什么逃魂会盯上凤巡才是。」   凤巡听着没吭声,这问题他已经问过了,但他不介意听看看蔺仲勋能不能再问出些什么。   苏破眯着眼,想回答,可脑袋像蒙上一层雾,总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像是来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   「你不会醉了吧。」凤巡睨他一眼,瞧他前后左右地摇晃着,还挺逗趣的。   「谁醉了?是风太大……」苏破说着,抓着桌缘想稳住自己,却听自己的一句话让另两个人放声大笑,顿时不满的道:「笑什么?我是城隍……我底下可是有四官、十二将、二十四司,信不信我吹个口哨就能将你们押走?」   「吹呀,赶紧吹,快。」凤巡敲着碗鼓噪着。   苏破咂着嘴,正想要吹口哨,可不知道怎么搞的,他的嘴就是噘不起来。   凤巡本是抱持着玩闹的心思,可瞧他醉眼迷离又不断使劲嘟嘴的模样,顿时心底发痒,想到昨晚未完成的好事,更是心痒难耐。   「可恶……我的嘴麻了。」噘了老半天吹不出口哨,苏破放弃了,抚着嘴,暗恼怎么连嘴都不听话了。   「苏破,你还没说逃魂为何会盯上凤巡。」蔺仲勋呷着酒逼问着。   这事看似寻常,但却是关键。   「花街柳巷本来就容易藏污纳垢……他被盯上是活该。」苏破说着,手竟大胆地往凤巡脸上一掐。「再玩,你早晚玩出事来。」   凤巡直瞅着他,如果是喝酒前,他敢这样掐自己的脸,他肯定折了他的指,不过现在……嗯,虽然不怎么喜欢,但可以接受。   「可你的目标是逃魂,你怎么不随凤巡进小倌馆?如此动手不是更快。」蔺仲勋想清来龙去脉,抓着细节挖掘。   「谁要跟他进小倌馆那种破地方?」苏破啐了声,鄙夷透顶。   「你都说花街柳巷藏污纳垢,你应该一开始就前往小倌馆,何必等到凤巡被人栽赃后再循线缉魂?」   这事听来合理,但只要仔细想过,就会觉得一点道理都没有。   凤巡有如醍醐灌顶,脑袋清明了起来。   可不是吗?苏破若只是要追捕逃魂,真的不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可偏偏苏破却舍近求远……   难道他被盯上并非偶然,而苏破就是知道此事才找上他?   既然如此,苏破为何要故弄玄虚?   苏破张了张嘴,像是想要辩解什么,可惜,终究因为不胜酒力,趴倒在桌面上,醉得不省人事。   「苏破?」凤巡轻拍着他的颊,他却一点反应皆无。   「醉了?」蔺仲勋诧异道。   「好像。」   「这酒量也太差了。」一杯都没喝完呀,佩服。   「可不是。」原来要让他安分点,竟是如此简单。   瞅着苏破泛红的颊,凤巡心底那股欲望更是蠢蠢欲动。苏破的肤色本就白皙,醉酒后脸颊像染上一层薄薄的胭脂,如同绽放的西府海棠,美得教他心旌动摇。   要是趁着他酒醉得到他……依他这般差劲的酒量,应该很好哄着他答应吧?   蔺仲勋在旁忍不住出声,「你这小子笑得这副贼样,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是很想当作没瞧见,可问题是凤巡也笑得太邪恶了些,他无法视而不见。   「哪有。」   「没有?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那眼神就像是要将那城隍给生吞活剥,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真是搞不懂,男人到底有哪里好?」   「你自个儿也是男人,不知道男人哪里好。」   「去你的,你明知道我指的是什么。」想起他四个义子里头有三个就好此道,简直觉得生无可恋了。   「祸神,假设你亲亲娘子是个男人,你要不要她?」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么可怕的假设?」他不想听,不准假设!   「所以呀,人各有所好,勉强不来的。」虽说他也不是打一开始就好男色,但习惯了也觉得挺好的。   「是勉强不来,所以别强来。」蔺仲勋话中有话。   「放心吧,我与他是两情相悦。」   「……你当我这双眼是长好看的?」如果是两情相悦,城隍对他会是那种表情和态度?   凤巡哈哈笑着。「喝酒。」   蔺仲勋叹了口气,看这小子是势在必得,苏破这人他到底该不该救?    第四章   半梦半醒之中,苏破感觉自己像是被火焚烧着,古怪的是,那一簇簇火苗所到之处,他的身体都酥麻得教他不知所措。   而那股火烫徐缓往下,最后带着湿意在他下身来回舔弄,最终将他深含到底,教他情难自遏地逸出闷哼声,尤其当他感觉被吸吮,不断地被吞吐着,他开始发出细碎的呻吟,不自觉地摆着腰,追逐着若即若离的湿热,直到他无预警地宣泄。   他粗喘着气,心跳得又重又急,很想张开眼,可偏偏却一点力气都挤不出来,任由疲累袭卷着他。   然而,身下那股湿热像是没打算放过他,继续含弄舔吮着,教他余韵未尽又开始堆叠起快意,开始搞不清体内凝聚的到底是亢奋还是痛楚,尤其是股间异物的入侵,教他下意识想要逃避。   可他愈是逃避,愈被侵入得更深,不适感在体内掀起滔天巨浪,也伴随着一股异样的快意,教他伸了伸腿,不知道是该踢人还是追求难喻的滋味。   直到他的双腿被扳开的瞬间,始终半梦半醒的他终于能张眼,在昏暗不明中,只见一双野兽般的眸直瞅着自己,突地微眯起,像是带着笑意,他正疑惑时,股间窜起撕裂般的痛楚。   「凤巡!」苏破认出了眼前的混蛋。   「……小声点,放松。」凤巡吸了口气,像在隐忍什么痛苦。   「你……你又来了……」这混蛋,如果能杀了他,他会毫不犹豫地动手!   凤巡闻言,忍着把他翻来覆去折腾的想法,俯近他一些。「你说什么?」   「你这个老是酒后乱性的家伙!」苏破恼火地吼道。   老是?疑惑闪过,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凤巡俊美五官痛苦地皱紧了下,才咬着牙道:「小声点,弄疼我,你也不会好过。」   亏他这般好,一心为他着想,将他服侍得如此妥贴,结果他竟是大呼小叫,紧窒的幽径夹得他发痛。   「你这混蛋。」苏破还是骂着,手脚并用地推着他。「拔出来!」   凤巡强拉高苏破的腿再狠压到他胸口上,一个不小心便深埋到极限,霎时两人都低吟了声,一个是因为满足,一个是因为剧痛。   「你这混蛋……」苏破嘴上还是骂着,可声音已经弱到不能再弱了。   「嗯,这是我的错,下次绝不会一个劲地埋到深处。」凤巡没啥诚意地道歉着。   「还有下次?」苏破惨白着脸,要不是他早死了千年,他现在也很想再死一死。   「嗯,无三不成礼嘛。」凤巡强忍着在他体内驰骋的渴望,欺近他,问:「五百年前你不告而别,是不是因为我酒后乱性?」   这也算不上什么推敲,从苏破的只字片语里就猜想得出。   苏破瞪着他,不想回答。   「你不说,我当是默认了。」唉,他当年怎会干那种事?那时他还没沾染过男人呢。「不过,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连跟你一起饮酒的记忆都没有?」   苏破闭上眼,压根没打算替他解惑。   凤巡倒也不是真要个答案,毕竟依苏破的能耐,想要消除他一部分的记忆,该是不难才是,毕竟他都能一口气消除那么多人的记忆了。   他忖着,微微摆动着腰,便见苏破眉头紧蹙,双手把他的手臂掐得死紧,几乎快要掐进他的肉里。   「疼吗?」他哑声问着。   「很疼,你要不要试试?」苏破几乎快咬碎牙,眸子都快喷火了。   「我听那些小倌说,一开始都是疼的,可多做个几次,习惯了只会食髓知味。」凤巡哑声喃着,小幅度地冲撞着他。   「那好,你躺下来,我慢慢让你食髓知味。」   「得了,你这生手哪里知道怎么让人食髓知味?」正想再调笑他几句,却见他眉头紧蹙,同一瞬间,凤巡明显感觉小径收得更紧了,几乎快教他缴械。「怎了,是疼还是因为一阵说不出的酥麻?」   苏破咬紧了下唇,死都不回答他。   凤巡见状,笑眯了勾魂眼。「看来是酥麻啰?是这里……还是这里?」   他问着,摆动的力道逐渐加大,每每都从教苏破轻微发颤的那个点下手。   「你……不要……」苏破被陌生的快感袭卷,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不再属于自己,忍不住低声央求着。   「苏破,你肯定是童子鸡。」凤巡非常有把握地道。   苏破瞪着他,却已无暇斥骂他几句,只因他的每个进出都摩挲着他,痛的瞬间也迸现强烈的酥麻,光是要忍住呻吟声就已耗费他大半力气。   「因为只要跟人欢好过,就会知道,听见身下人求饶的话语,任谁都把持不住,只想给得更多,压根不想停。」他呢喃的同时,加快了抽送的速度,逸出阵阵满足的喘息声。   苏破抽了口气,死命地咬住唇,可他每个抽送仿佛都直抵着教他生出莫名快意之处,教他终究守不住地逸出呻吟。   凤巡的欲望有如炽烫的烙铁狠狠撞入,饱满地充塞着,不断地摩挲着一个点,那酥麻像阵野火,急速地窜烧着,如浪拍岸般,一阵叠过一阵,教他浑身颤了下,竟蓦地攀上顶峰。   那瞬间的紧缩,教凤巡没得防备,跟着一道宣泄。   苏破疲惫地喘息着,快感的余韵尚在体内流连着,他不敢张眼,觉得这瞬间太羞耻太可怕,他怎么又一次陷落在这混蛋的怀抱里?   「苏破。」   苏破紧闭着眼,不吭声就是不吭声。   「苏破,我想再来一回。」   苏破猛地张眼,嘴一张,话都还没说便已遭凤巡封口,唇舌纠缠着,就在他错愕的同时,体内的炽热再度鼓胀,撑痛了他,连抗拒的机会都没有,凤巡已经开始抽送。   这混蛋……到底是谁食髓知味!   他要宰了他,总有一天,他一定要宰了他!   当苏破张开眼时,环顾着陌生的房间,正疑惑自己为何在这儿的当头,余光瞥见身旁躺了个人,长臂还占有性地横过他的胸膛。   他僵硬地转过脸,死死瞪着凤巡那张、那张……可恶,为什么睡着时的脸竟会如此可爱?   他眉目如画,眼睫纤浓,让人想摸一摸,唇角还微勾着,仿佛正作着什么好梦,就像个大孩子似的,可尽管如此,他可是将他昨晚的恶行铭记在心!   他是野兽!侵略性十足的野兽,这张睡脸是骗人的!   昨儿个这混蛋可是不听自己的求饶,一再地渴求,到底要了他几回,他记不清,而且他早就支撑不住地厥过去……这家伙之后有没有又对他的身体做了什么?   恨恨地忖着,苏破却发现身上半点黏腻皆无,不禁想,难不成他在事后替彼此打理过了?   等等,三更半夜的,在别人家里,他怎么有脸去跟人家要热水?尤其这座王爷别庄里,除了守门的侍卫,根本见不着其他的下人……那他到底是跟谁要的水?   想着,苏破不禁羞红了脸,愈羞就愈想揍人。   无法忍受赤条条与凤巡睡在同张床,苏破干脆拉开他的手,然而手才拉开,随即又扒着他不放。   「……凤巡。」他粗声粗气地唤着,这臭小子根本就是在装睡吧!   「嗯?」   「手拿开。」   「拿开做什么?」   苏破火大地转过头去。「我要下床,我要穿衣服。」   凤巡徐徐张眼,初醒的迷魅慵懒姿态煞是迷人,教苏破看直了眼。   「可我累了一晚,还不急着起床。」凤巡自然没错过他的反应,笑眯眼道。   累了一晚?「这种鬼话,你怎么说得出口?」他简直想要撕烂他的笑脸。   「我又是哪儿说错了?一整晚都是我在出力,当然累着呢。」凤巡嬉皮笑脸说着,硬是再将他拥入怀里。   「你够了!你要不要瞧瞧外头的天色,在别人家里借宿,你怎么好意思还赖在床上不起?」这岂不是要让人怀疑昨晚他俩发生什么事。   「放心,祸神很识相,他不会打扰我的。」   「……等等,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仿佛他将他要做的事先昭告天下了。   「我说,王妃会拉着他一道下田,这当头两人肯定在田里忙着,哪有闲功夫打扰咱们?」他每每想起祸神是被王妃栽种出的霜雪米给诱上门当长工,他就觉得好笑。   「那昨晚呢?你去跟谁要水善后的?」   听他那小心翼翼的问法,像是极怕两人的事被揭穿一样,凤巡心里觉得好笑。「我让阴阳去取的,不成吗?」   苏破听着,心稍稍安定了下。既是如此,多少是避开耳目,他俩的事应该不会被察觉。   「所以再睡一会吧,横竖我不想下床,你哪里也去不了,除非你有法子将拘魂索给解开。」凤巡说着,理所当然地将他搂进怀里。   可被子底下的两副躯体皆不着寸缕,如此紧密的贴覆,教苏破立刻察觉他那逐渐苏醒的欲望,吓得赶紧挺直背脊,离那逐渐发烫的欲望远一点。   昨晚的教训还在,他实在不想一大早就重蹈覆辙。   「退开点,你凑这么近做什么。」苏破努力拉开一点距离,可每拉开一点,他立刻贴了过来,教苏破火冒三丈。「我叫你退开一点,你是听不懂吗?」   「你这是翻脸不认人了?」凤巡没将他的怒火看在眼里,反倒将他搂得更紧。「昨儿个没让你快活?」   苏破缩起颈项,止不住滔天的怒火。「你这些下流轻佻话去跟那些小倌说,我跟你不是那种关系!」   「那你跟我是什么关系?」凤巡懒懒问着。   「咱们还能是什么关系?不就是你想死,我成全你的关系罢了!」   「嗯……这么说来也没错。」凤巡沙哑的嗓音带着刻意的引诱,湿热的舌舔过他玉白的耳朵,下身朝他的臀蹭了两下。「我也挺想知道你能怎么成全我的心愿?」   苏破再怎么不经人事,也听得出他下流至极的双关语,俊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气得不轻。   「凤巡,我与你之间的交情可没有好到听你说这些下流话,你快点放开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好啊,让我瞧瞧你能怎么不客气,要是把我打伤了还是怎了,你就陪我在床上养伤。」凤巡说着,不禁想这拘魂索其实是个好东西,可以将苏破拘在身边,日夜戏弄也不嫌腻。「对了,你上回往我胸口挖了一把,让我大概躺了三个月,我劝你想清楚再下手。」   苏破气结,却偏又不能真对他动手。   凤巡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心里乐得很,接着像是想起什么,凑在他耳边道:「对了,你上回对我下手这么重,是不是恼我酒后乱性把你弄得很疼?」   苏破眼角抽搐着,杀人的心正壮大着。「我跟你没啥交情,你不需要特地与我闲话家常。」   「谁说的?咱们可是在床上玩过两回的交情。」说着,又恶意地蹭了他两下,然而男人晨起原本就略有反应,在他细皮嫩肉的臀上蹭了几下,跟着益发火热。   「两回都是因为你喝醉了,我还没找你算帐,你这家伙凭什么用一副咱们合该在床上玩的口吻与我说话?」   这小子的时间停在二十岁,至今一点长进都没有,还是当年那欠揍的皇族子弟,任性骄纵,恣意妄为。都已经跟他提点过了,结果他依旧酒醉误事。   而他,从来也不想成为凤巡玩乐的对象。   「你误解了,我昨晚没喝醉。」凤巡认真地道。   苏破傻愣愣地瞅着他,教凤巡觉得这副模样真是可爱,在他尚未回神之际,已经压上他的唇,恣意地缠吮着他的唇舌。   待苏破回过神,发狠地往他的舌头咬,就见他眉头拧了下,离开之际血水已经沿着唇角滑落。   苏破趁机要跳下床,却被他给强压在床上。   凤巡朝床外吐了口血,朝他笑得狰狞。「你知不知道我的血有多珍贵?这可是能救一些濒临死亡的人呢。」   「你可知道一旦饮用你的血却无法复生的人,最终是什么下场?」苏破冷声问。   「关我什么事?我可是从未强迫任何人,皆是他们自愿的。」凤巡依旧笑着,然而眼神冷戾,无一丝柔情,这不老不死的诅咒,是他的逆鳞。   「凤巡,要是无法复生,下场便是魂飞魄散;要是得以复生,也会跟你一样变得不老不死,折磨到最后人不是人,鬼不是鬼,意志不坚者会被魑魅魍魉或恶鬼给吞噬,最终的结果一样是魂飞魄散。」   「那又如何?」凤巡喃喃着,血水从唇角滑落,显得危险而怵目惊心。「那不是我最终的下场?可他们至少是自个儿选择的,而我……有谁问过我的意愿!」   五百年前,他围城屠杀,硬是要逼哪路神佛出面,拘了他的魂,让他如愿一死,然而,在杀人的当下他亦也遭受反击。   最终逼出了苏破,他已是伤痕累累,也正是那时候,让他知道当他体虚养病时,是魑魅魍魉最易进入他躯体的时刻,只要他意志不坚,他就会被吞噬,当时如果不是苏破在,他也许已经不存在。   他宁可死,他也不要被人入侵吞噬,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苏破皱起浓眉,心知他心中的仇恨是永远也消弭不了。「可是,你至少别再制造另一个自己。」   「说来说去都是我的错了?」他低低笑着,声音却哑得更像在哭,「身为人,不管富贵贫穷都能与人为伍,可我呢?我只能躲在暗处,看着万家灯火……虽说我不稀罕回想过往,过去更没有教我念念不忘的人,但找个人与我为伴,过分吗?」   「凤巡……」苏破不禁语塞,心因他的一席话隐隐作痛着。   曾是天之骄子的他沦落至此,离群索居度过茫茫千年,遭受这可怕的折磨,也难怪他会发疯。他一直是想帮他的,可是他能帮的真的有限,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做才是对的。   「说来,是你的错。」凤巡突道。   「我?」苏破心头一震,难道,他想起什么了?   「如果你不曾出现,不曾与我为伴,那么,也许我永远都不会懂得什么叫做孤寂。」他呢喃着,张口舔着滴落在他颊面上的血。   这千年来的前五百年,他几乎是在杀戮中度过,只求一死,直到苏破出现,总算教他不再做些混帐事,但苏破却突然离开,让他真正懂了孤寂,更渴望着同伴。   五百年前定是他酒后乱性才会让苏破不告而别,甚而消除了他的记忆,所以他对他的记忆不多,只记得认识过他这么一个人,与他曾经有过一个约定。   再重逢时,他虽然气苏破的失约,气苏破的利用,心底却也有一部分是开心的。   因为苏破记得他,哪怕自己的记忆被苏破取走,但苏破会一直记得他,如此,他就是真的存在着,不再是尘埃。   苏破垂着眉眼,感受他在他的颊上轻舔含吮着,直到覆在他的唇上。   他没有推开凤巡,也不忍心推开,但他不由自主地浑身紧绷,然而当凤巡的唇舌温柔地贴覆轻吮着,他又慢慢地放松,让对方撬开了唇,灵巧的舌堂而皇之地钻入他的唇腔内与他纠缠着。   当他吻得益发浓烈,大手放肆地往下摸索,苏破才急得架住他的肩头推开。   「你把我弄得这么疼,难道不该给我点甜头?」凤巡哑声问着。   「可是你昨儿个已经要了很多回了,难道你就不怕精尽人亡?」   凤巡突地笑开,苏破才惊觉自己根本说错话了。   「如果能落个精尽人亡的下场,我觉得也不错。」他说着,又忍不住放声大笑。「我怎么没想到也许有这么个死法?」   他看见苏破脸色涨红,也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恼所致,但他觉得格外的吸引着他。   「有什么好笑的?」苏破话落,作势要起身,却被凤巡一把抓住。   「上哪?」   「我要穿衣服。」   「事都还没办完,穿什么衣服。」说着,凤巡拉着他的手往自个儿下身一按,不忘警告道:「你要是再抓痛我,我保证绝对会让你下不了这张床。」   苏破直瞪着那火烫的巨大,真不知道眼前要怎么应付。如果问他怎么抓逃魂,他可以立刻制定出一套计划,可这个、这个……   「这样吧,只要你用手让我宣泄,我就放过你。」凤巡一副施恩似的嘴脸。   「真的?」要真能如此,可就太好了。   「嗯,试试吧,但我只给你半刻钟的时间。」凤巡挪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在他身侧,等着他动手。   苏破有些疑惑,半刻钟的时间到底够不够用,他一点底都没有,但他想,应该是够的,当他还是人时,他自渎都费不了那么多时间,只要一想起心底那人……   他暗咒了声,狠狠打住过往的记忆,强迫自己专注地面对眼前的危机。   「快呀,我等着。」凤巡催促着,又贴近他一些。「你是故意让我心急的?」   「谁会干这种事?」他既然答应了,必然会做到,是说……他为什么要答应这种事?   凤巡哪里想追究他脑袋在纠结什么,握着他的手缓缓为自己套弄着,「喏,这样会了吧。」   苏破瞪他一眼,「我会。」   不要用那种教导小孩性事的嘴脸说话,他好歹长他三岁,少瞧不起人。   凤巡松了口气,「太好了,我还真怕你年纪一大把了却连自渎都不会。」   这种恶劣的态度让苏破蓦地狠抓住那跳颤的热楔,教凤巡倒抽了口气,忙扣住他的手,就怕他又失了分寸弄痛他。   「真是对不住,对这样的事我确实是不怎么上手,弄痛你了,还请包涵。」苏破没啥诚意地道。   凤巡眯起眼,低声警告,「再有下次,我会让你确实地下不了床。」   「这是什么鬼话?凭什么我得照你说的去做?」苏破愈想愈不对劲,觉得都是被他可怜的模样拐了,甚至暗暗唾弃刚刚觉得替他自渎就逃过一劫而开心的自己。   凤巡慢条斯理地指着自己的舌,「谁干的?」   苏破有那么一丁点的内疚,但还是忍不住辩驳。「谁教你昨晚对我……」   「谁先抛下我的?」   苏破简直傻眼,虽然听他说那些心事,自己是心疼了,可他这副自己没心没肺的指责嘴脸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也有责任的啊!   「那也是因为你——」   「如果是因为我酒后乱性,你可以告诉我,我可以任你处置,然而你却选择不告而别,害我一直傻傻地守着承诺,这五百年来,我可没有杀过任何一个人,难道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点奖赏?」   「杀人本来就不对!」要不要脸,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我才不管对不对,横竖我信守承诺,我就要拿到属于我的奖赏。」   苏破不敢相信一个已经活了千年的家伙,竟然还能像当年的娃儿一样无理取闹,可偏偏他还觉得他说的有那么一点道理,毕竟要一个顽劣之徒信守承诺,确实是不容易的一件事。   垂眼瞅着还被他握在手中的阳刚,知道自己不动手凤巡肯定还有一百种方法让他动手,只好认命地依着他记忆中的方式套弄着,不久就听见凤巡变重的喘息声。   他不由自主地微抬眼,瞧见凤巡肌理分明的腹部正紧缩着,那厚实的胸膛正徐徐起伏着,和那因为动情而泛红的脸庞,半闭半张的眼眸水光潋滟,唇瓣因喘息而开合,无一处不诱惑。   他随即转开眼,不敢再多看,告诉自己要专注在手上这活儿,然而当他愈是专注,身子愈是随着凤巡的反应而出现反应,他偷偷地移动了腿想要遮掩,偏偏——   「这是怎么了?」凤巡一把攫住他挺立的分身。   苏破低喘了声,咬牙道:「放手,你不用管我,你赶紧。」   「赶紧什么?」他笑眯眼问着,大手徐缓地套弄着,长着厚茧的指轻轻摩挲着顶端的小孔。   「你……」苏破暗咒了声,恼这家伙压根不守信用,明明要人帮他消火,却又盯上他,他非得想个法子,否则再这样下去,恐怕昨晚的事又要重演,他今儿个就真的别想下床。   左思右想,神思却渐渐被情欲冲得涣散,眼看着凤巡手法精湛,逼得他浑身无力,他把心一横,干脆将头压低,含住手中的热楔。   凤巡倒抽了口气,不敢相信他竟如此取悦自己。   感觉凤巡微松了手,苏破大喜,想着昨夜他对自己所做的依样画葫芦,哪怕不能学个七八成,但有个样子就成。   可是想归想,他毕竟不曾实践过,想含深一点办不到,只能不断地舔,由上往下再由下往上,然而——   「苏破,时间快到了。」凤巡微眯起眼,好心地提醒他。   苏破瞠圆了眼,狠下心,将前端含进嘴里,以舌舔弄着前端小孔,一边不断地套弄着,感觉握在手中的巨大不住地颤着,就连玉囊都紧绷起来,显然就快要宣泄。   他才松了口气,嘴里的巨大却朝喉间顶了两下,欲液直朝他喉间而去,顿时教他呛咳了起来,甚至还干呕了几声。   「不要紧吧?」   苏破一把挥开他的手,不住地咳着,「你这混蛋竟敢……」   斥责的话瞬间咽回肚子里,只因眼前人吮着他的昂扬,从顶端舔弄到玉囊几趟下来再突地含进嘴里,不住地吸吮吞吐,早已经濒临极限的他,哪里受得住这般刺激?来不及阻止,同样在对方嘴里宣泄。   苏破粗喘着气息,见他吞下自己射出的白浊,甚至连溅在唇上的都舔得一干二净,顿时红了脸。   这家伙……他已经找不到字眼骂他了。   「凤爷。」外头突地响起阴阳的声响。   「何事?」凤巡嗓音嘶哑,姿态虽然慵懒,慑人的眸却直盯着苏破,像头美丽的野兽盯住了猎物,打算享受再一次的狩猎。   「王爷的三义子询问是否要用午膳了。」   「嗯……也好,对了,顺便跟汤荣说,要他再备上一点热水。」他决定要速战速决,再带着他去用膳。   「是。」   待人一走远,苏破随即吼道:「你不是说热水是阴阳备的?」   「是他让汤荣备的,我没说清楚吗?」凤巡笑得很坏。   「你——」苏破脸色忽红忽白,不知道待会要怎么见人。   汤荣是蔺仲勋行三的义子,昨晚在厅里见过,是皇上面前的带刀侍卫,更是禁卫副督统,凤巡却半夜要汤荣备热水……他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可恶,好丢人,丢死人了,他没脸再待下去了!   「呐,一会要用膳了,咱们动作得快点。」   「去死!」苏破毫不客气地朝他胸腹间一踹。   凤巡吃痛地抚着被踢到的地方,沉下脸眯起眼,「你这家伙莫不是喜欢我用强的吧!」要不为何老是费劲惹火他?   「你敢再用强的,我就让你那话儿再也不能使用!」相信他,他是个言出必行之人!   一顿午膳,饭桌上的气氛异常的古怪,蔺仲勋边扒着饭边偷觑着脸色阴冷的苏破,再看向笑得很乐的凤巡,不禁摇了摇头。   「祸神,我瞧你的裤管上沾了泥巴,你该不会真的下田耕作了吧。」凤巡打趣地瞅着他卷起的裤管。   「没法子,我亲亲娘子定下的规矩,不干活就没饭吃。」所以,他堂堂摄政王得要日出而作,否则一样没饭吃。   「你真是被吃得死死的。」   「不是被吃得死死的,那是因为她太爱我,所以我才宠她。」蔺仲勋绝不承认自己惧内。「好几亩田栽的都是霜雪米,她非得要亲自下田,我不帮她,她哪忙得过来。」   「真是浓情蜜意,教人看了都羞。」   蔺仲勋撇了撇唇,不想说他那下流行径才教人觉得羞。   眼角余光扫向沉默用膳的苏破,想了下,他道:「一会我还要下田,你们窝在房里大半天了,要不要到外头走走,瞧瞧我娘子栽种的霜雪米?」   虽说昨晚他是为虎作伥,但今天脑袋清醒了点,瞧苏破蔫蔫的样子,他有些于心不忍,决定帮上一把,要不这两人又关在房里,凤巡会闹出什么事可难说。   凤巡本要说不用,苏破却在这当头抢白——   「好,请务必让我前往一观。」他不要跟这家伙单独相处,天晓得等会他会以他踢他一脚为由,又要他付出什么代价。   「观什么观,你懂农活吗?」凤巡凉凉的刺一句,他已经想好多种花招要与他同乐,与其去看没啥趣味的田,倒不如与他滚床还来得实际些。   「我生前家里是务农的。」他咬牙道。   「是吗?」   「我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瞧见农田了。」   「……那就走吧。」干么一脸哀怨?他有说不吗,啧。   只是说归说,凤巡不免瞪了蔺仲勋一眼,恼他坏了好事。   蔺仲勋当没看见,低头扒饭吃菜。    第五章   一望无际的水田,点点的绿秧缀饰着,像是落在泥淖里的宝石,在阳光之下熠熠生光。   「真不容易,贵为王爷,却愿意为妻子做到这分上。」苏破看着远处的蔺仲勋下田拔除多余的秧苗和野草。   「惧内嘛。」跟在他身后的凤巡凉声道。   苏破没好气地回头,「人家那个叫体贴入微,叫做宠爱有加,你懂不懂?」怎么就非得给人冠上惧内的恶名,可知道这坏的是王妃的清誉?活了千年等同白活,还是跟当年一样没脑子。   「不懂。」对他说那些儿女情长,会不会太多余?   苏破撇嘴哼笑了下,对于他的答案压根不意外。像他这种傲慢皇族,哪里懂得一般夫妻间的相处之道,又岂会懂得寄情田园的闲静安逸。   望向一亩亩的田,摄政王和王妃穿梭其间,就连三义子和四义子都跟着下田拔除野草,这是多么不得了的情景?同样是尊贵无比的身分,可如果是他身侧这人,他是连想像都不敢想像。   凤巡万般无趣地扫过田地,目光最终落在苏破身上,瞥见他唇角的恬淡笑意,眉头不禁深锁。   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这一幕,然而不管他怎么回想也想不起蛛丝马迹,仿佛他的记忆硬是被人给剐去了一片,就像他的存在从人世间里被剐去了一般。   他心里恼着,偏偏又贪恋着苏破的笑脸,双眼直瞅着,直到他察觉。   「一直盯着我做什么?」苏破瞧也没瞧他,心里暗骂他必是满脑子禽兽思想,一方面担忧着今晚自己到底该怎么逃。   「瞧你倒是挺喜欢这些田地。」   「嗯,是挺喜欢的。」说着,苏破沿着田埂走,瞧见一丛杂草,干脆蹲下身拔除。「我生前家里是务农的,父母双亡后,是姐姐做着农活供我读书的。」   「喔。」凤巡随口应了声,毕竟苏破一看就像个书生,而且是很刚正不阿,注定早死的那一种,听苏破这么说,他一点都不意外。   「我其实很想帮着下田干活的,可我姐姐不肯,她就是要我读书,总是押着我非读不可,攒的银两让我上私塾,后来又让我上官学,那些白米变成了白花花的银子,全都用在我身上,一丝一毫她都不肯用,好好一个姑娘家都晒黑了,连点胭脂水粉都舍不得买,教我一直担心她会嫁不出去。」说着,他忍不住笑了,漂亮的眸子像是漾着一层亮光,满是喜悦。   凤巡见状,心里五味杂陈。他是挺喜欢他的笑,可他说着别人时才展露笑容,那感觉就不舒服了,哪怕他说的人是他的亲姐。   不想他一直将话题摆在他姐姐身上,凤巡干脆转移话题,「所以你后来科举考得如何?」   「还不错,上榜了。」说着,像是想到什么,睨他一眼笑得很恶劣。「当然,跟你上榜的原因是不同的。」   凤巡微眯起眼,不禁想这家伙的嘴为什么这么坏,吐不出好话便罢,为何老爱讥刺他?不酸个两句是活不下去不成。   「考上又如何?你还不是死得那早。」凤巡没好气地道。   苏破顿了下,像是想到过往,淡淡的漾起了笑,「是啊,做什么官呢,就在家里种田不是挺好。」   就因为进京考试,就因为与那人有交集,他的人生毁坏殆尽,可是其实他不怨不后悔,如果人生重来一次,他也会选择同样的路。   只是,对姐姐感到抱歉。   瞧他面带惆怅,凤巡直觉自己问错了话,心底有点闷,跟着他随手拔着野草,「说那些做什么,横竖死都死了,何况你现在还是个阴司官,倒也混得不错,至少比在世时还要顺风顺水吧。」   「那倒是。」横竖一样都是官,不过是阳间阴间的差别罢了。   抬眼,瞧见蔺仲勋牵着其妻从前头那亩水田走过,苏破不禁脱口道:「其实,王妃和我姐姐有那么一丁点像,一见她心里就暖。」   这话听在耳里教凤巡不舒坦极了,咬牙切齿地问:「你该不会要跟我说,你心底想娶的姑娘就像那种样子的?」   「嗯,我觉得挺好的。」他再认真不过地道。他姐姐也是个外冷内热之人,只要与她熟识的人便会知道她的好。   「啐,人都死了还想娶妻。」凤巡忍不住讥笑着。   苏破冷冷瞪去。他什么时候说要娶妻了,他又是哪根筋不对劲了,话就不能好好说吗,这家伙。   懒得与他一般见识,苏破干脆拔杂草出气。   「别觊觎人家娘子,要知道祸神不是好惹的,就算他现在是凡胎,你这个阴司官也是拿他没奈何的。」想到他竟有成亲的念头,意味着他也喜欢与姑娘家的肌肤之亲,就教凤巡莫名火大了起来,拔杂草的动作更大更快了。   苏破瞪大眼,他又是什么时候觊觎人家娘子了?这人怎么老是能把他的话扭曲到完全不相干的地方去。   「喂,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两人不约而同抬眼,就见蔺仲勋夫妻已走到面前,摄政王妃杜小佟漂亮的眼直瞪着他俩手上。   「怎么了?」凤巡随手将杂草一丢。   蔺仲勋尚未回答,杜小佟已经握紧拳头朝凤巡头上招呼过去,霎时教他愣在当场,连苏破也傻眼地望着杜小佟。   凤巡呆愣了一会正要发作,杜小佟已经义正词严地骂道:「你们竟然敢糟蹋农作,不怕天打雷劈吗?」   「好笑,谁糟蹋农作了?」凤巡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着她,但眼角余光扫过蔺仲勋,却见蔺仲勋一脸不善,大有他敢对他娘子动手,绝对会教他后悔来到这世上的狠样。   杜小佟指着被他丢到一旁的「杂草」。「我亲眼瞧见,你们两个拔了我才刚栽出苗的红苋菜!」   凤巡愣了下,低头看着杂草又看向苏破,瞧他一脸错愕,不禁问:「那是菜吗?那不是杂草吗?咱们是好心帮忙拔杂草的。」   「那是红苋菜,谁跟你说是杂草?」杜小佟眯起丽眸,杀气腾腾。   凤巡咽了咽口水,有点明白蔺仲勋为何惧内了,可这事真算不得是他的错。   「是苏破先拔,我才跟着拔的。」别说他没义气,他只是公正地告知始作俑者是谁而已。   杜小佟横眼瞪去,苏破犹如大梦初醒,脸尴尬得通红,嗫嚅道:「王妃娘娘,是我的错,我以为是杂草,以前我在家里帮我姐姐做农活时,田埂边也总是会有杂草丛生,所以我才会……这是我的错,真的很对不起。」他站起身,朝她施礼道歉,始终低垂着脸。   蔺仲勋在旁看好戏,以为苏破自然逃不过他亲亲娘子的制裁,岂料——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蔺仲勋和凤巡望去,惊见杜小佟脸上哪还有怒色,此刻笑得温柔可人。   「多谢王妃娘娘的宽宏大量,只是不知道这菜还能不能种回?」苏破难过自己竟眼拙得认不出是杂草还是菜,只盼尚有挽救机会。   「不碍事,明儿我再让我那两个孩子种下即可,还有别唤我什么王妃娘娘,不如就唤我声蔺嫂子吧。」   「多谢蔺嫂子,这回给你添麻烦了。」苏破依然懊恼,一再施礼致歉。   「不用客气了,天色暗了,一会恐怕要下雨了,先回去吧。」   苏破本要再开口道歉,可是一抬眼就对上蔺仲勋阴恻恻的目光,心里打了个突,不知自己是哪儿惹到蔺仲勋,便不敢再说话。   不过嫂子果然很像姐姐呢……苏破本来呆呆望着杜小佟离去的背影,眼前却突然变成凤巡逼近的眉眼,吓得他连退两步,差点滑进水田里。   「你突然凑过来做什么?」   「意淫良家妇女,你也真够大胆的。」凤巡皮笑肉不笑地道。   「你在胡说什么?」算了,懒得搭理他,横竖这家伙的智慧只有娃儿等级,跟他说再多只是浪费唇舌。   扫开凤巡,苏破正要朝路边走去,眼前却凭空出现了个人硬生生挡住他的去路,不等对方开口,他已经不客气地抬腿踹去。   「唉唷……」才刚落地就被踹了腿,范颉可怜兮兮地哀叫了声。   「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老是挡在我面前,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吗?」苏破口气不善地道。   他的手下四官十二将,个个都是拔尖的,可唯有这个范颉……到底是谁将他收编在四官里的?没个正经,又好顶嘴,没事又很爱突然窜到他面前,真觉得要是不教训他一顿,实在是为难自己。   范颉委屈地眨着桃花眼,「可是咱们又不是人……」   「还顶嘴?特地过来找打的?」装什么委屈,这几日真正委屈度日的人是他。看范颉那副嘴脸就讨厌,苏破恨不得再补两脚。   范颉立刻站直身,理了理衣衫,正色道:「自然是有事找大人禀报。」   「说。」   范颉是挺想说的,可大人身后的家伙目露凶光就算了,何况欲禀之事实在不该让外人知晓。   苏破顺着他的目光回头,随即意会,朝范颉招手,要他凑近一点谈。   「他是谁?」凤巡看了更加不快,手占有性地往苏破的肩头一搂。   苏破眼角抽搐了下,「有脑子的瞧也知道是我的下属。」   「凑那么近做什么?」废话,他当然知道那家伙是他的下属,可问题是他与他也太亲近了吧。   「我俩有要事要谈,可否让咱们借一步说话?」苏破正色道。   「借几步都不是问题,横竖在拘魂索的范围内我都听得见,你俩根本没必要贴那么近。」   「拘魂索?」   范颉望去,果真瞧见拘魂索的一端卷在凤巡手腕上,正疑惑之际,苏破已经认命地道:「范颉,说吧。」   「喔……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可却也不能说是小事,实际上这件事——」   「重点!」   「简单来说,近来城里死了很多人。」范颉眼见上司快要发火,言简意赅地道。   「城里死了很多人,要紧吗?」凤巡笑得戏谑。   苏破眉头微皱,不搭理凤巡,径自问:「是否是在某个区块里?」   「是,差不多都集中在城东一带。」   「城东……」苏破径自沉思起来。   「你当我是死人,都不用睬我的是不是?」凤巡恶意地朝他颈子吹气。   苏破缩起颈子,羞恼瞪去,「睬你做什么,咱们说的事你懂吗?」吹什么气?说话就说话,贴这么近做什么!   「我怎会不懂?我倒要问你,你要抓的逃魂是不是视我为目标?」   苏破眼中有诧异之色一闪即逝,撇了撇唇道:「废话,不是跟你说过了,你常到倌馆……」   「你真当我是傻子?」凤巡懒声打断他未竟的话。「我说的是,你要抓缉的逃魂是不是打一开始就视我为目标,压根不管我到底上哪。」   他原本还颇信苏破的说法,可昨晚经蔺仲勋那么一问,教他茅塞顿开。   诚如蔺仲勋所说,如果逃魂真的是在烟花之地打转,苏破想要守株待兔,干脆自个儿走趟倌馆不就得了,何必绕一大圈拿他当饵。   所以,苏破之所以待在他身边,是因为那逃魂目标是他,至于原因,压根不难猜,毕竟那些孤魂野鬼只要在阳间游荡久了,难免会吸引其他的魑魅魍魉,当开始壮大之后,自然渴望拥有实体。   若是那些鬼魂发现他不老不死的秘密,当然会觊觎起他的身体。   试问,要上哪去找像他这样不老不死的躯壳?   五百年前他就被觊觎,想必这消息一直在那些鬼魅间流传,所以这五百年来,他也不是没遇过那些没长眼的蠢蛋想侵占他的肉身,可他们想要,他就得给吗?他这一双手是专杀魑魅魍魉的,来一个,他掐碎一个,来两个,他就掐碎一双,当是练手劲。   也正因为如此,真正敢上门找碴的,在这一两百年间,半个也没有。   苏破正要否认,岂料——   「是啊,就因为那千年之魂锁定你,咱们大人才会……唉唷……大人,你为什么又踢我?」范颉哀怨地捧着肚子,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招谁惹谁,难道这年头说实话的都该死?可诚实是美德呀,说谎那种坏事他学不来的。   「千年之魂?」凤巡微眯起眼,逼近苏破。「苏破,你瞒了我什么?」   苏破死死地瞪着范颉,简直想将他挫骨扬灰了。为什么是这笨蛋来找他,为什么来的不是谢颃……简直是老天要灭他!   待三人回到王爷别庄时,天色已经暗如掌灯时,不一会便下起了滂沱大雨。   家里无端端多了个客人,蔺仲勋当场就拉下脸,只因这人他压根不认识而且又是苏破的下属——苏破刚刚才跟他亲亲娘子有说有笑,刺眼极了,对于跟苏破有关的人,他现在也看得很不顺眼。   但基于待客之道,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将人给留下用膳。   用过膳后,蔺仲勋径自倒着酒听着凤巡逼供。   「苏破,废话我不想多说,我现在只想知道你到底在盘算什么。」凤巡接过蔺仲勋递来的酒,低声问着。   苏破神色平静地抬眼,目光扫过已经自动退到门边的范颉,才娓娓道来:「简单来说,你也清楚你这肉体容易招来魑魅魍魉的注意,更何况是有千年道行的逃魂,所以待在你身边守株待兔,是最好的法子。」   「逃魂就逃魂,哪来的千年道行?」凤巡不屑至极地道。   「方才范颉说了,城东一带莫名亡故不少人,也许是因为阳气遭吸食,一如倌馆里的小倌,而久待阳间的逃魂为了壮大自己,与魑魅魍魉共存是一种作法,接下来便是吸食阳气,如此可以壮大己身,逃魂存在于世愈久,要抓他就愈难。」苏破说得轻描淡写,唯有他才知晓逃魂有多难对付。   这五百年来,他一直在追捕逃魂,这不是什么轻松差事,总是要费上不少功夫,而盯上凤巡这只已有千年道行的逃魂更是其中之最,再不拿下,就怕阳间一团乱。   「说来,这都是你们阴司的问题,怎么老是有那么多逃魂,当初拘魂时就该抓得彻底,哪能给他们机会逃?」凤巡说得不屑,真是一群蠢蛋,人都死了还赖在阳间,以为自己真会还阳不成。   「阳间本就有许多事超脱命数之外,要不怎能容下你?」苏破没好气地道。   「又成了我的错?」凤巡嗤笑着。   苏破懒得理他带刺的态度,径自道:「所以,得麻烦你随我回京,毕竟这事总得做个了结。」   「是啊,拿我当饵嘛。」   门边的范颉听到这里嘴巴动了动,苏破一个眼刀过去俨然像是要将他钉在门上,教他乖乖地闭上嘴。   「这事咱们待会私下再谈,现在……」苏破说着就要起身告辞。   「下雨天是留客天,你不会连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蔺仲勋说话时,顺便递了杯酒给他。   托腮的凤巡斜睨了眼,明知道苏破一杯就倒,根本不够格当他的酒友,给他倒酒是糟蹋酒,蔺仲勋现在是玩哪招?   「王爷,我……」苏破接下酒却不敢饮下。虽说他不会酒后乱性,但一杯倒的他要是倒下了,后果真的非常可怕。   「不给我面子?」蔺仲勋阴恻恻地道。   范颉见状,立刻自告奋勇地抢过苏破的酒。「不如让我代上司喝了这一杯。」阳间的酒啊,不知道已经多久没喝过了,真是太诱惑人了。   「你算哪根葱?」蔺仲勋冷到极点的嗓音在在显示他的耐性告罄。   苏破只好再把酒杯拎回来,浅呷了口敬蔺仲勋。   「干了。」   苏破面有难色,可不管怎说自己都是客人,总不好拂了主家的面子……是说,他身边这家伙是死了不成,都不知道帮他一把?   眼角余光瞥见凤巡看好戏的嘴脸,苏破就知道今晚死定了。算了,喝醉吧,最好是烂醉,他就没有半点感觉。   带着壮士断腕的气概,苏破一饮而尽,然后直接往前一倒,要不是凤巡动作飞快地将他扯进怀里,这下可是要撞在桌面上了。   「祸神,你这是在做什么?」虽然他今天很不爽苏破,但不代表他可以看着苏破任人欺负。   「给你制造机会,你应该要感激我的。」蔺仲勋大口喝酒,痛快极了。「敢觊觎我亲亲娘子,敢让我亲亲娘子对他笑……他是什么玩意儿?亏我难得动了恻隐之心,邀他到田里想替他避劫,他却如此不知好歹。」   凤巡轻呀了声,原来蔺仲勋听见了苏破说的话,想不到他忒小心眼,竟然拿这法子报私仇。   「喏,给我狠狠地蹂躏,往死里蹂躏。」蔺仲勋觉得做人不能有恻隐之心,什么人种了什么因自有什么果,他无需介入。   「你当我是禽兽不成?」凤巡没好气地道。   蔺仲勋没应声,但眼神已经透露,他很乐意看见凤巡变成禽兽。   凤巡啼笑皆非,不过还是却之不恭地将苏破打横抱起,见范颉挡在门口,他便冷声道:「你家大人醉了,要回京待明日吧,你要是累了……祸神,给他安排一间房。」话落,毫不客气地走了。   范颉想拦截,但想到大人与凤巡的交情,于是打消念头,回头想问蔺仲勋能否替他备房时,见蔺仲勋看自己的眼光像在打量一具尸体,教他身上爆出恶寒,立刻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先走一步。」说着,随即如烟雾消失,一刻也不愿多停留。   蔺仲勋撇唇冷哼了声,喝了杯酒,觉得自己饮酒实在无趣,于是便将门外的阴阳叫进屋里,陪他痛饮一晚。   眼前的景象有似曾相识之感,仿佛不久前才发生过一样的事,如今又再次在他身上重演,让苏破一时间分不清楚是真实还是在梦中。   直到被进入的瞬间,逼出他近乎泣吟的声音,他才找回几分清明。   「这嗓音我喜欢。」凤巡架高他一只腿,窄腰微摆着。   「你这混蛋……」苏破听见自己的斥骂声伴随着撩人呻吟,吓得几乎快酒醒。   「喏,今儿个是不是教你觉得更舒服了?」凤巡欺近他哑声问着。   「你怎能未经我的允许又对我做这种事?」到底是把他当成什么了?   「喔,那么,你怎能未经我的允许把我当饵?」   两件事怎可相提并论?苏破想要反驳,凤巡却已自顾自地说下去。   「其实,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最好相处,你想利用我也成,但咱们总是要谈点条件,总不能老是让我吃亏,是不?」   到底是谁吃亏?苏破不敢相信他吐得出这种鬼话,想骂他个两句,他却突地抽送了起来,教他断断续续逸出羞人的呻吟。   苏破闭紧了眼,忍受着他一再挺入的钝痛感和酥麻,那饱满的巨大充盈着他,在他体内兴风作浪。   然而,当钝痛感逐渐消失后,酥麻变成了异样的快意,急速在体内堆积着,尤其当他摆动得愈快,重复地摩挲过一处时,他的呼吸开始急促,眼看着就快要冲顶时,凤巡却蓦地打住。   「喏,咱们方才话还没说完。」凤巡沙哑地道。   苏破徐徐张眼,不敢相信他竟在这当头与他闲聊……他处在不上不下,十分艰巨的状态里,急于解脱却没有勇气在他面前自渎,更别提催促他动作。   「这样吧,我很中意你的身体,只要在抓逃魂的这段时间,你把自己交给我,那么我就让你随意把我当饵。」凤巡一副大度的嘴脸谈判着。   这是哪门子的条件?苏破瞠圆眼,不敢想像把自己交给他之后会落到什么下场。   「快呀,这对你而言可是一点都不吃亏。」   说这什么鬼话,他被这样那样还不吃亏?苏破想要反驳,他却又蓦地抽插了起来,比刚才进入得还深,快意如熔岩侵略着他、融化了他,让他攀上顶峰,无力瘫软。   凤巡蓦地撤出,扳着他让他趴在床上,从他身后进入。   苏破抽了口气,「不要……凤巡,不要,我很难受……」   「你忍着点,我听人说如果这样接着来,会让你欢快到一个极致。」凤巡喃着,决定要在这段时间里好好地调教他,让他记得他的形状,他的热度,让他的身体永远记得他的好。   「我不要……」他试图反击,腰却被他紧扣住,从他的身后放肆地抽送,发出阵阵淫靡的声响,教他臊红了脸,却再也无力反击,他的脑袋糊成一团,身体成了他所弹奏的乐器,随着他弹奏发出各种声响。   黑暗铺天地盖地降临前,他想着,要真有下次,他会选择喝两杯,让自己醉得更彻底,就不会记得他们做了什么。   半梦半醒间,身上好似有什么游移着,像是恼人的虫子怎么拨也拨不掉,可吊诡的是,这虫子所经之处,总让他的身体颤开阵阵亢奋的涟漪。   苏破逸出细碎的低吟,想要抗拒,可偏又舒服得教他放弃抗拒。   「嗯……」   烙铁般的热度在他股间游移着,教他逸出愉悦的轻吟声,身子不自觉地弓起,而下一刻,他的腿被拉开,那热烫的东西进入了他,他瞬间张开眼。   热楔用最折磨人的速度推进,愈进入深处愈是把他撑得疼痛,可痛只是短暂出现,在对方退开时,他隐隐感觉空虚,当对方推入时,他不由自主弓起身子更贴近身后的身躯,迎合对方。   那汗湿的躯体、火热的肌肤,教他呼吸急促着,尤其当那双大手抚着他的昂扬,随着摆送的拍子套弄着他,教他隐忍的低吟破碎地逸出。   瞬间,身后的人像是脱缰的野马,不断地往上顶刺着,快意随着每一次的抽送如火般地焚烧他的理智,呻吟再也抑制不了,仿佛不发出些许声音,他会被体内的快意逼疯。   身后的人仿佛与他一般,快要被快意吞噬,耳边是粗重的喘息声和闷哼声,教他不由得略回头,对上那双裹着情欲的灿亮眸子。   身后的人封住他的口,恣意缠吮着,吻得又深又重,仿佛透过绵密的纠缠传递了什么给他,让他几欲疯狂,在彼此缠吮间,同时迸射出热液。   霎时,房内只剩两人的呼吸声。   苏破身体瘫软无力,脑袋却益发清醒,愈是清醒,面颊愈加烧烫,他缓缓地侧过身,不敢相信自己竟臣服在情欲之下。   是中邪了吗?阴司官也会中邪?   正忖着,感觉温热的布巾擦拭着他的颈项逐而往胸膛而去,他羞赧望去,就见凤巡看似心情极好,笑眼眯眯,嘴里几乎快哼出歌了。   「舒服吧。」他勾弯的唇角,邪气十足。   苏破不争气地红了脸,恼自己的身体怎会如此没用。   「就跟你说了,多试个几回,你就会尝到个中滋味。」   苏破不想跟他谈论这个话题,抢过布巾擦拭着自己,一边羞耻地抓起被子盖住下身,暗骂此人无耻到极点。   他昨晚是何时睡着的都不记得,一早却又被他以此法给扰醒,他的脑袋里只想着这档子事不成!   「有什么好遮的,你身上有哪处是我没见过的?」   「你一定要用这么下流的口吻说这些话吗?」   「下流?这么点程度叫下流?」凤巡惊讶了,开始怀疑他生前肯定是个老学究,说来也真可怜,明明就还年轻,怎么却像个老古板不解风情。「苏破,你不了解什么叫做下流,晚一点,我再教你什么叫做下流。」   「不用,已经够了。」苏破近乎发狂地吼着。   凤巡低低笑着,怕将他逗过头,让他真的暴怒,于是不再说话,下床打理自己。   待两人打理好出门时,已是正午,苏破一脸萎靡不振,凤巡却是神采奕奕,这个结果看在蔺仲勋眼里,十分满意,暗暗朝凤巡比出大拇指,惹得凤巡啼笑皆非。   「那么,我们就此告辞了。」用过了午膳,苏破起身施礼。   「嗯,希望你们一切顺利,要是有什么摆不平的,差人通知一声,能使上力的绝不会推辞。」蔺仲勋豪气地道。   「多谢。」苏破虽觉得不需麻烦,还是有礼地道谢。   一行人踏出王爷别庄时,苏破走得慢,凤巡回头正要嘲笑他几声,便见站在别庄大门两侧的侍卫忽然抽剑劈向苏破。   「苏破!」凤巡吼道,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起来。   苏破不解抬眼,见凤巡满脸惊慌,眼角余光瞥见银光闪动,想避已是不及,而他迅疾如电地来到自己面前,一把将自己抱入怀,随即感觉他身形一震。   一切的事物变化仿佛都慢了下来,苏破听见蔺仲勋暴吼着,耳边是刀剑的声响,可他什么事都没法做,只能双眼直盯着凤巡。   凤巡垂眼瞅着他,笑问:「你没事吧?」   苏破没有回应他,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仿佛被定身了。   霎时,有抹画面闪过凤巡的脑袋,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做过类似的事,而那人也是这样看着他……到底是谁?    第六章   「你没事吧?」   苏破张大眼,直盯着眼前那张绝世容颜,美艳如妖,令人望而屏息,然而当眼前美人开口的瞬间,粗哑的少年嗓音教苏破的眼角颤了两下,有种被骗的感觉。   为何长着那样子的脸的人会是少年郎!   他还在想,怎么京城里的姑娘拳脚功夫这般了得,不但帮他把混混打得屁滚尿流,抢回了他的盘缠,女扮男装如此英气逼人,岂料……他被骗了!   「傻了吗?」凤巡微扬浓眉,似笑非笑地问。   苏破神色不变,内心却已经从震惊到哀号,且因为太过错愕,所以不知道如何应对眼前娇艳如花的少年郎。   「真是多谢这位公子,不知道该如何报答公子?」苏硠一把将苏破推开,盈盈一礼道谢着。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凤巡摆了摆手,看了苏破一眼,仿佛看出了苏破内心错综复杂的思绪,哼笑了声便离开。   苏硠一直躬着身,直到不见凤巡身影才起身,一抬眼便见她那傻弟弟还愣在原地,不禁没好气地往他额头一拍。   「回魂了。」   「姐,这里人来人往的,你这样打我……」多没面子。他好歹也是举人,要是春闱一举得中,他可就是京官一员了。   「不想让我打你,你就给我出息点,盯个少年盯成那样,像话吗你?」   「姐,这又不能怪我,实在是他长得太像姑娘家!」他哪知道京里竟有少年可以貌美如花到这种地步。   「那是他还年少,再过几年,可就是个风流俊俏的美男子了。」苏硠虽然振振有词的教训弟弟,方才也表现得沉着稳重,但其实乍见凤巡之时,饶是她这般看惯弟弟俊脸的老姑娘也不免面红耳赤,寻常姑娘家见着还得了。   「男人长成那样根本就是诈欺。」苏破悻悻然地道,亏他见到那人的第一眼,本还打算探问……探问什么?人家是男的!   「好了,赶紧找家客栈,明儿个我再找找哪里有小宅子要出售的。」苏硠翻着包袱,确定所有家当都在,便开始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在京里安身立命。   「姐,你把所有的田地都卖了,要是我没……」   「闭嘴,那种丧气话要是再说出口,我就打得你满地找牙。」苏硠一双大眼横瞪,杀气十足。   苏破只能乖顺地闭上嘴,觉得压力好大。   当苏破第二次见到那位仗义相助、貌美如花的少年时,他一样痴傻地看直了眼,没有办法有所反应,直到对方噙笑来到他面前。   真是太过分,男人怎能长成这模样?   他自认为皮相也不差,也是家乡一带小有名气的美男子,可他就是很男人,没有半点姑娘家的脂粉气,再年少时都没有,可眼前这家伙,一双琉璃般的勾魂眼,扬笑时的红艳唇瓣……承认吧,他应该是女扮男装的吧!说吧,告诉他其实他是姑娘家,那么……   「那么,你会如何?」   听见眼前人似笑非笑地问着,苏破一双魅眸微瞠着,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将心底话说出口了,可他明明没开口呀!   「舌头被猫叼走了?」   苏破听着他那少年变声时特有的鸭嗓,心里不禁叹息。   是说,他在皇宫里,怎么他会在这儿?   「三皇子。」   眼见少年回头,苏破眼珠子都瞪得快掉地上了,不敢相信他的身分竟如此尊贵,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喊他的人身穿赭红色锦袍,顶上戴冠,却遮掩不了他半白的发,可待他走近一瞧,才发觉他的面容年轻俊美,不符合会有半白头发的年纪。   「天官,你怎会在这儿?莫不是父皇要你瞧瞧这次进殿的进士有几个是可造之材吧?」凤巡随口问着。   「朝堂上的事还轮不到下官置喙,只是这位——」乐盈看似温暖实则冰冷的凤眼一睨苏破,微微愣了下,而后轻呀了声。   苏破疑惑地微皱起眉,还未问话,便听凤巡道:「他是今科探花苏破,主持殿试的礼部尚书颇看重他。」   「真是英雄出少年。」乐盈颇具深意地注视着他。   他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看向凤巡,这才想起方才人家唤他三皇子,忙朝他施礼作揖,「下官不知三皇子驾到,还请恕罪。」   「免了。」凤巡嫌弃地摆了摆手。   「三皇子怎对探花郎之事这般清楚?」乐盈这时询问道。   凤巡将春闱之前出宫,适巧帮苏破抢回家当的事道出。   乐盈听完,眉头深锁着,极不认同地道:「三皇子怎能私自出宫,身边还连个人都没带,要是在外头有个意外,你要我和皇上如何是好?」   「放心吧,我这不是好好的?」凤巡不耐被说教,瞧了苏破一眼。「下回再见了,探花郎。」   苏破忙作揖恭送,再抬眼时他已随风远走,玄色绣银边的宽袍被风吹拂,显得宽松,却也衬得他肤色更白,教他望而失神。   「探花郎。」   苏破回神,忙朝乐盈作揖,「不知道大人是……」   「我不过是朝中天官,在朝无足轻重,探花郎无需多礼。」乐盈噙笑道。   苏破不禁干笑。哪里无足轻重来着?天官耶,那是开朝以来的世袭官职,放眼天朝百姓,谁不知道天官乐家曾助开朝皇帝奠下天朝基石,继而开启太平盛世?听说天官后世皆带异能,让百姓皆道,只要朝中有天官乐家,天朝永盛不坠。   他不禁怀疑,方才天官瞅自己一眼,是瞧见了什么。   「令姐尚未婚配,是不?」   「咦?」这话是什么意思?   天官并非主考官,不可能知道他的身家背景,再者方才还是三皇子引见,他才知道他是谁,为何他会知道他有姐姐,且尚未婚配?   莫非这就是天官的本领之一,只一眼就能看透一人?   打从来到京城之后,他就不禁想,京城真是卧虎藏龙,今日更是深深体会到了。   当日,乐盈未再多说什么,然而隔天,他一个新科进士竟被分派到大理寺,接下左寺正一职,听说是刚好有个缺,可见鬼的,再怎么有个缺也不可能让一个新科进士坐到正六品的官职上!   正午时,皇上传召,他踏进了御书房,这是他第一次抬眼见皇上,是个貌若春晓之花,目如明星,气质如朗月的男人,可眉眼间的威压极重,教人不敢细瞧。   而待皇上下了旨意,他整个人都傻住了。   说真的,打从他来到京城之后,他发现自己老是处在傻住的状态里,可这回真的不能怪他,谁教皇上竟赐婚了,将他姐许配给天官乐盈!   不能抗旨,他接下旨意,满腹愁绪,想着回家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事告诉姐姐时,姐姐自个儿却先提起了。   「我要嫁。」苏硠难得有几分姑娘家的羞涩,面颊微红地道。   「……姐,你知道皇上赐婚?」   「嗯,他来了。」苏硠羞涩地点着头。   「他?」   「天官乐盈。」   苏破再一次呆住,开始觉得这是一个阴谋,可他却想不出他有什么好让人家算计的。   但是,虽然这事不管怎么想就是不对劲,他想阻止却也无力阻止,只能从朝中同僚处打探关于乐盈的消息。   基于他即将成为乐盈小舅子的缘故,同僚们都待他十分友好,一一献上手握的情报,他这才知道,原来乐盈是三皇子的亲舅,三皇子之母是当年皇上的宠妃,可惜为了产下三皇子血崩而死。   而乐盈之所以至今未成亲,有人说是乐盈恋妹,所以妹死不成亲,但也有人说,天官成亲是在等姻缘,待姻缘线浮现了才会成亲。   苏破自然是比较采信后者的说法,如此当初乐盈瞧见他时眸色闪过几丝复杂便说得通了。   好吧,既是注定的姻缘,那就这么着吧,只是……乐盈年纪很大了呀,他与皇上同年呀,都能当他与姐姐的爹了。   「他哪里像爹了?人家可俊得很,脸上连条皱纹都没有。」   他回家去跟姐姐这般嘀咕,苏硠却如是说,让他内心哀嚎着——   姐啊,这不是有没有皱纹的问题啊!是他年纪大了,很可能比她先走,也很可能生不出来,她要是没有子嗣傍身该如何是好?   可不管苏破如何担忧,婚事已在紧锣密鼓中进行,半年后,他这个弟弟亲自送着姐姐出阁,再进宫里与同僚喝一杯,然而,就一杯,他就不省人事了。   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在陌生的房间,他正疑惑之际,有人进了房。   「醒了。」   闻声,管不了头还在晕了,苏破赶紧下床施礼,「下官见过三皇子。」   凤巡眼角抽了下,漂亮的眸子由上往下,再由下往上地将他看个仔细后,忍不住提醒,「你要不要先穿上衣服?」   苏破愣了下,才惊觉自己不着寸缕,吓得跳回床上,抓起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   他恨不得有条地缝让他钻,可又不解自己怎会不着寸缕地出现在此。   「你呢,在席上醉得不省人事,你姐夫便要我照料你,所以我就把你给抬回我的住所,谁知道你接着竟吐得乱七八糟。」凤巡说着,将端进房的茶递给他。「瞧你,多了得,还要本皇子照料呢。」   苏破赶忙接过手,臊得不敢抬眼。「真是对不住,一会下官就马上离开。」   「不急,横竖天都还没亮。」凤巡懒懒地往锦榻一坐,微推开窗,瞅着外头的天色。「你就在这儿待到天亮再走。」   苏破本要应允,可待他浅啜着醒酒茶,环顾四周,惊觉这屋子实在是过分奢华,不禁脱口问:「这儿不会是殿下的寝房吧。」   「是啊。」   「这怎么成……」   「我要你待下就待下,哪来这么多废话?」凤巡不耐地道。   苏破张口欲语,可一对上凤巡那噙怒的目光,他只好乖顺地喝着茶,不敢再吭声,然而不过就呷了两口茶,却见凤巡神色莫名慌了起来,正要问怎么了,他却突地坐到床边。   「三皇子这是……」   「闭嘴。」凤巡咬牙切齿地道。   苏破疑惑不已,但不过一会儿,他听见外头传来细微的脚步声,与低低的交谈声,而后房门被宫人推开,逆着光的高大身形走来。   待苏破瞧清来者时,震愕得茶杯差点滑下手心了。   「父皇。」凤巡起身,恭迎圣驾。   「……这是怎么着?」皇上眉眼低垂,扫过苏破。   苏破想迎驾,可偏偏他不着寸缕,御前失仪,是可以论罪的,他想开口解释,凤巡已经快一步地道:「皇上,苏寺正在天官的筵席上喝醉了,天官托儿臣照料他,所以就将他给带回来。」   「苏寺正?」皇上的嗓音带着疑惑,像是不知他是谁。   「父皇,就是苏破,父皇钦点的探花郎,天官的小舅子,任职大理寺左寺正。」   苏破诚惶诚恐地抬眼,感觉像是与皇上对上眼,却又觉得皇上似乎没瞧见他,黑眸深不见底,有股教人打从内心的惧意骤生。   皇上没有追问,似乎是想起来了,也没将苏破放在心上,淡淡的对凤巡道:「……早点歇息吧。」   「是,儿臣恭送父皇。」   在凤巡将皇上送出房门,回头的瞬间,苏破瞧见他吁了口气,眉头不由得深锁。   一般平头百姓家中,睡前父母进孩子的房关心一二,实在是再正常不过,可为何三皇子察觉皇上欲来就紧张,皇上离去后,才明显的松懈了?   「出来,你待在外头,我要睡了。」凤巡将外袍一脱,上床躺在靠内墙那头。   卷着被子的苏破不禁想,他到底该不该将被子让给他,这被子卷过他的身体了,再盖在他身上好似不妥。   但这天候没有被子,就怕他会着凉……想了下,苏破赶紧下床找衣服,却到处都找不着自己的衣服,只好大着胆子问:「三皇子,下官的衣服呢?」   「交给宫人了。」凤巡闭着眼睛道。   苏破表情僵硬了,这下子衣服没着落,他要怎么办?   「到柜子里去拿,咱俩身形差不多,你应该穿得下。」像是察觉苏破的惶惶不安,凤巡眼皮微掀,淡然地道。   「下官怎能穿三皇子的衣服?」宫中衣物都是有规制的,他还不想找死。   「那就随便你。」凤巡不想管了。   见他真没打算睬他,苏破不禁叹了口气,把茶喝完,拉开柜子翻看是否有规制外的袍子,果真教他瞧见一件玄袍,往身上一比,果真是差不多。   唉,亏他还长了他三岁,真是。   此后,两人三不五时就碰头,有时是在宫中,有时则是在宫外,而且都是苏破要回家之时。   「三皇子。」远远的,苏破见到熟悉的身影便朗声喊着。   凤巡闻声回头,笑得坏坏的,「这时分上哪快活了?」   苏破嘴角抽了两下,「前半夜在都察院快活,后半夜在大理寺快活。」   他哪知案件竟如此多,多到他每日下衙时都已是三更天,幸好他不需列席早朝,否则照这种操法,他很快就可以去跟爹娘团聚。   是说,三皇子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发什么呆,不冷吗,这天候。   「嗯,如此辛劳,要不跟我去青楼舒松筋骨。」   苏破瞪着近来已经高出他半个头的凤巡,脑袋里找不到什么话劝他别再私自出宫,流连花丛。   半年前,他头一次撞见凤巡半夜出现在销金窝那条街,他着实吓了跳,以为有人带坏凤巡,可仔细问过他后,才知道他向来是独来独往,早在几个月前就习惯在青楼留宿。   他当场呆住,心想这孩子未免开荤开得太早,当场,他就对他道:「我听人说,少年要是太早开荤,泄了元阳,到时候非但身子被掏空,还会长不高,三皇子还是别常往青楼。」   当时,凤巡回应他,「放心,你担心的事都不会发生。」   果真,几个月后再遇到,这家伙就已经抽长起来,教他得要仰望他,让他心里咬牙啊,但是,该劝的还是得劝。   「三皇子,我听人说要是年少就夜夜春宵,掏空底子是一回事,要是往后不行,可就颜面尽失了。」   「可是,那些花娘通常都是一个个求饶。」   一个个求饶?才几岁的孩子怎会如此放纵,何况他还贵为皇子,为何老是溜出宫?   这一回交谈后,再遇见凤巡,苏破是真的无话可说了,因为他发现凤巡是心底有结,要是不解开,他就不会停止这种生活方式。   「三皇子还是早点回宫吧,时候不早了。」苏破说话时还摩挲着手臂,实在是春寒料峭,入夜后的寒意冷得教人直打哆嗦。   凤巡瞅着他笑了笑,「早点回去吧,左寺正大人。」   不知怎地,苏破觉得他今日的笑容有种莫名的凄凉,总觉得不能就这样将他抛下,硬着头皮道:「三皇子,不如这样吧,下官住所就在附近,三皇子要是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到下官住所歇会?」   凤巡扬起眉,像是被挑起些许兴味,「好啊,我还不知道你住哪。」   苏破没料到他会答应,但他不在外放纵,总是好事,便二话不说地领着他走在巷弄间,最终停在一条巷子末端的一幢屋子前。   屋子是两进的格局,前厅后堂,后堂两边各两间厢房,小园子里种了不少菜,可见菜苗冒出头。   「你种的?」凤巡饶富兴致地打量。   「一开始是我姐种的,她说京城什么都贵,当初光是买下这宅子就花光我们家所有积蓄,而京城居大不易,什么都用买的花费太多,所以她就自个儿栽。」苏破边说边领着他进房。「三皇子,这间是我的寝房,今晚就委屈你一晚。」   「确实是挺委屈的,这也叫寝房?」凤巡环顾四周,虽说不至于用家徒四壁形容,但实在算是寒伧了。   「三皇子住在宫中,从小锦衣玉食,住所雕梁画栋,所以才说要委屈了。」   「锦衣玉食如何,雕梁画栋又如何?多无趣。」   觉得他对于出身皇家这件事有什么不满,苏破忖了下,终究问道:「三皇子怎能如此想,皇上独宠你,你要是还不知足,可要天打雷劈了。」   据他所知,皇上已经拟诏要封三皇子为巽王,预计待三皇子束发之年就让他开府,巽王府已经开始动工了。   「天打雷劈?」凤巡像是听见天大的笑话,笑个不停。   苏破微皱起眉,刻意接近他一些,闻了闻,并没在他身上闻到酒味,可这模样怎么像是醉了?   想追问,却又觉得交浅言深有所不妥,他最终还是闭上了嘴,转而道:「三皇子早点歇着吧,下官先去歇息了。」虽说不用列席早朝,但他还是得早点到衙门处理手上的杂务。   「苏破,今天是我生辰。」   忽然听见这么一句,苏破刚移出一步的脚缓缓收回,回头瞅着他。   这话听起来好像没什么不对,但只要稍稍想过就知道大有问题。   宫中向来会为皇子庆贺生日,举行宴会什么的,但从未为三皇子办过,只因三皇子的生辰,是他母妃的忌日。   所以,他在这寒冷深夜里,一个人独站在大街上发呆,是因为他不知道该何去何从吗?   苏破径自推敲着,径自为凤巡难受着,只是他不会显露半分。   他扬起眉道:「三皇子突然提起,下官也没能准备个什么礼,要是三皇子不嫌弃,要不下官替你煮长寿面。」   「什么是长寿面?」   「其实就是取个吉祥意思,顾名思义就是煮一碗面,让面条长一点就成,这是下官家乡给孩子庆生辰的做法。」   「我要吃。」   「那就请三皇子稍待片刻。」苏破无声叹口气,明明就已经累到快趴下,可他却得去换下官袍,为他洗手做面……虽然他也不是不愿意。   「也让我瞧瞧怎么做的。」   苏破瞧他难得露出孩子气的一面,一口便允了,换过衣裳,就领着他往窄小的厨房走去。   「欸……西府海棠,你这儿竟有如此名贵的花。」进厨房前,凤巡望着在夜色里径自热闹缤纷的花儿。   「名贵吗?我之前上姐夫那儿瞧见,觉得挺美的,姐夫就差人送来一株。」   他不敢告诉他,自己之所以觉得这花美,是因为花儿像他,姿态潇洒,花开似锦……说男人如花,似有贬意,可在他眼里,凤巡确实如花似玉。   凤巡瞅他一眼,道:「舅舅也真舍得,这可是父皇赏赐的。」   「真的?那……」   「给都给了,父皇又能如何,现在重要的是,先给我吃的。」   「是是是。」苏破进了厨房,拿了面粉和水揉和两下,随即打上一颗蛋。   「面条是这么做的?」凤巡兴致高昂地问着。   「一般面条是不加蛋,但长寿面嘛,加颗鸡蛋象征生生不息,这都是听我姐说的,小时候都是她弄给我吃的。」他回应着,手上可没停歇,不断地揉着面团,反复地揉到面团绵软,才搁在桌上一会,着手准备一会煮面的食材。   「舅母人挺好的,你放心吧,我舅舅定会待她好。」他走到哪凤巡就跟到哪,完全像足了他这年纪该有的模样。「对了,舅母有喜了,你知道吗?」   苏破瞠圆眼,喜道:「真的?」   「前两天听我舅舅说的,说才刚有,明年正月,我就有表妹了。」   「表妹?」这么笃定一定是女儿?   「舅舅这么说就肯定是这样,要是我能握握舅母的手,我也瞧得出端倪。」   苏破轻呀了声,这才想起他也有乐家的血统。「所以你也能观今鉴未来?」   「不只,我舅舅说我的能力可能不亚于他。」   苏破轻点着头,对乐家人的能力好奇极了,不过眼前更教他好奇的是——   「原来你也会叫天官大人舅舅。」   「他本来就是我舅舅,只是没必要在旁人面前这般叫。」   「所以我不算旁人?」   「你是我舅母的弟弟,算什么旁人?」   正蹲在地上挑菜洗菜的苏破像是想到什么,突问:「除去身分不谈,依姻亲辈分,你应该叫我什么?」他大了他一个辈分了,是不?   凤巡突地笑得傲慢。「皇族人不跟人谈姻亲辈分的,是以身分论。」   苏破嘴角抽了两下,随口应着,「是是是,三皇子说的是。」   「不过,我倒是可以允许你叫我的名讳,要不三皇子、三皇子地叫,听起来就是拗口。」   苏破直接送他一个大白眼,「你别害我了。」直呼他名讳,到底以为他有几颗头可以被砍?   「已经很久没有人叫我名字了。」   唷,会作戏了不成,说得这般委屈,偏偏他还真的中了招……   苏破叹了口气,瞅他一眼,轻唤了声,「凤巡。」   凤巡双眼为之一亮,「挺好的。」   「你开心就好。」   准备好食材,他瞧面团醒得差不多了,开始擀起面皮,反折再反折,再将面皮擀得光滑,最终折了好几折,拿出刀子细切。   凤巡在旁看得津津有味,瞧他忙着点灶火,爆炒食材又添水,待滚后再将面条丢进去煮,不一会飘出香味,教他食指大动,不禁催促着说要吃。   「好了,就快好了。」   苏破被他催得气笑了,赶紧拿了碗,盛了两碗面,端到寝房里头,就在床边的小桌,两人大快朵颐了起来。   「苏破,你要是不当官,也能当厨子了。」凤巡赞赏道。   「我要是不当官,我就种田去。」   「种田?」   「嗯,我爹娘去世后,都是我姐打理着几亩田供我读书考试,其实我只是会读书但不怎么想当官,与其当官还不如当个庄稼汉。」可偏偏私塾夫子一口咬定他有天分,害得姐姐咬紧牙根供他读书。   「……有个姐姐好像挺好的。」   「你有父皇也不赖,晚上还会进你的房探看你,这也算是少有的皇上了。」总说天家无情,皇子是来抢老子皇位的,所以皇帝就连皇子都会防,也就别提什么父子情深。   凤巡听着,顿时胃口尽失,撇唇笑得很冷,「你以为我父皇进房是探看我?」   「不然?」苏破吸着面条等着下文,却见他神色复杂,并无喜悦,看着他这张比姑娘家还美的面容,心思不由得一歪,脱口道:「难不成皇上对你……」   「你想到哪去了?」一听那口气,他就知道苏破想歪了。   苏破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哪有想到哪去,不就等着你说。」他曾听人说,凤巡的面容承袭了其母妃,可以想见他的母妃必定是倾城美人。   「从小,我父皇就会在入夜时进我的房,就坐在床畔,什么话也不说,只冷冷瞅着我,像是……」他笑得有些凄凉。「像是犹豫着要不要杀了我。」   舅舅成亲那一晚,也是因为如此,他才执意留下苏破,想着有他在,父皇总不至于真的对他做什么。   苏破呆住,筷子掉了都没发觉。   「我常想,父皇一定是恨我的,尽管他什么都没说。」   苏破攒紧眉,忖着皇上对爱妃的爱意有多浓,对凤巡的恨意恐怕就有多深,但——「我并不这么觉得,如果皇上真恨你,他多的是机会下手,在我眼里的皇上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   甚至应该说皇上非常的杀伐果断,也正因为如此,近来查弊案的活落在大理寺头上,皇上要求严办,无论查出来的结果是谁,才会教他忙得人仰马翻。   凤巡瞅着他,突地扬开笑,「是吗?」   「肯定是。」多说个几次,不是也会变成是。   见凤巡笑逐颜开,苏破顺便拿近日大理寺的几件案子与他聊,不让他继续因为自己出生的事难受,直到四更天,两人干脆躺在同一张床上,大有秉烛长谈的打算。   可惜,凤巡一躺上床,没一会便沉沉睡去。   苏破压根不意外,他在宫里不敢睡,就怕在梦中死在皇上手里,而他也终于明白,他为何总偷溜出宫,宁愿夜宿青楼,忖着,苏破的心微微发痛,心疼着他。   瞧他入睡像个孩子的模样,苏破益发不舍。   他还是个孩子啊,皇上怎能如此待他?一个心结不解,日积月累会化为千千结,到那时,也就不用解了。    第七章   正月,苏硠产下女婴,取名为乐临。   弥月宴上,苏破抱着乐临,瞧那可爱娇俏的五官,让人一逗就笑眯眼的模样,教苏破的心都快要融化了。   「喂,换我了。」凤巡不满地抢着。   「我是舅舅,我可以多抱一会。」现在不抱,待日后孩子大了,就不给抱了。   「我是表哥,我也可以多抱一会。」   「嘿,舅舅比较大。」   「我是王爷,谁大?」   苏破啐了声,像是不齿他端出身分压人,可王爷两个字真的好用,他一个六品官哪敢跟皇亲国戚对着干,只好悻悻然地将外甥女交出去。   凤巡一接过手,乐临随即很捧场地冲着他笑,让他朝苏破炫耀着,「瞧见没,小乐临喜欢我。」   「对,因为她把你看成娘啊。」苏破皮笑肉不笑地道。   凤巡恶狠狠瞪去,「你这家伙,益发没分寸了。」拿他的脸作什么文章?找死也不须这般大费周章。   「是是是,下官谨记在心。」苏破没啥诚意地道。   凤巡正要斥他敷衍做作,却听见熟悉脚步声,教他朝厅门望去,果真瞧见讨厌之人入内。   苏破见状,随即施礼。「下官见过大皇子。」   「苏寺正不用多礼。」大皇子凤达承袭了皇后的好容貌,俊逸秀朗,走向前瞧着乐临。「真是个小美人胚子,可真要论,还不及三弟俊俏。」   凤巡瞧也没瞧他一眼,冷淡地说:「那当然,我的母妃可是王朝第一美人。」   虽厌恶他人拿他的脸作文章,但他也懒得随他起舞,就连兄友弟恭那一套他也没兴趣配合。横竖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多说一句都嫌烦。   「苏破,该要开席了,咱们走吧。」他径自绕过凤达朝厅外走。   苏破朝凤达施礼,才跟着凤巡走了几步,便听凤达道:「听说近来三弟与苏寺正形影不离,实在亲密,令人羡慕呢。」   苏破听出他话中有话,仿佛在怀疑两人有见不得人的关系,心里一跳,心虚得不敢回头。   近来凤巡少上青楼,反倒是常到他那儿走动,留宿也是常有的事,两人就窝在同一张床,有时为了抢被子愈贴愈近,直到那一天,他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劲,就往他嘴上亲了下去……   他是男的,他知道,可是他就像是鬼迷心窍一样,阻止不了自己。   「大哥,父皇让我到大理寺当差,苏破又是我亲戚,我不跟苏破亲近,要与谁亲近?倒是大哥有空就跟外祖家多谈谈,省得那些见不得人的事被摊在众人面前,届时就连父皇都保不住你。」凤巡似笑非笑地道。   「你在胡扯什么!」凤达脸色瞬间大变,厉声质问。   「就当我胡扯吧,苏破,咱们走。」   苏破快步跟上凤巡,走在小径上,确定四下无人才低声道:「不管怎样,你都不该和大皇子正面杠上,他是嫡出,又长了你六岁,至今却还未开府,更别提王爷封号,如今的他必定对你十分不满,你没必要逞口舌之快。」   「难不成我就得任他欺侮?」   「当然不是,只是与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面上敷衍过去,该办该查的没放过就成了。」他不希望两人太快撕破脸,只怕凤巡没有防备,容易着了旁人的道。   大皇子已过弱冠之年,可皇上始终没有选定皇储人选,大皇子有正统名分,可二皇子颇有贤名,且外戚在朝堂上足以呼风唤雨,至于凤巡年纪最幼,看似最无背景,可有个身为天官的舅舅就已经占有优势,更何况他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所出,就不知道这三足鼎立的局面会维持到什么时候,皇上才会开口封太子。   「苏破,你快变成老妈子了。」竟操心到他身上来了,是不是将他瞧得太扁了?   「……那还不叫声娘?」这家伙都不知道他满脑子想着如何替他建立威信,竟还嘲笑他?   「你有给我一口奶吗?」   苏破气结,恼他伶牙俐齿,教他讨不到半点便宜。   唉,都不知道他是为谁担忧为谁忙,他何苦?   他只是想保护他而已,只是希望他安好,偏偏这小子一点都不领情。   这千年来,他的心愿一直未变,然而凤巡却始终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能保护他,才能让他一切安好?   苏破坐在床畔,看着昏迷不醒的凤巡。   如果他有长脑子,就应该想得到,他一个阴司官,哪可能让阳间的刀剑伤着,何必为他挡这一刀?   虽说这一刀要不了凤巡的命,却能让他痛苦很久。   虽有这副不老不死的躯体,伤口带给人的痛楚程度,和一般人受伤是一样的,唯一不同的是,当他面临一般人足以死去的致命伤,人只会感觉到短暂痛楚就死去,可他会持续感到痛楚,直到伤愈为止。   他没有逃避痛苦的能力,致死的伤痛会狠狠地侵袭他,让他陷于昏迷,直到慢慢康复,才有法子清醒。   他很痛吧?这刀伤深可见骨,血像是泉水般地涌出,好似自己当年在地牢瞧见的那一幕,那一次,他无法将凤巡护好,而这一次,他依旧没能将他护好。   躺在床上的他,脸上一点血色皆无,就连好看的唇也苍白得吓人……   苏破注视良久,俯身吻上他的唇,万般怜惜地轻柔摩挲着,直到有人推开了房门,他才狼狈起身。   进门的蔺仲勋微扬浓眉,虽说苏破背对着他,但他还是依位置猜出他刚刚到底干了什么事,原来这两人真的有点什么,而不是凤巡强取豪夺?   「他还没醒?」蔺仲勋单手端着茶水进房。   「还没,大概会再费上几天吧。」苏破没回头。   「阴阳说他上次胸口被你挖了个洞,大概昏迷了十天。」   苏破没吭声,那回他实在是气炸了,下手才不小心过分了。   在他死后,蒙地府抬举,让他从阴阳司主事做起,五百年前才被拔擢为城隍,也才得知关于他的消息,原来他根本没死,他不老不死地在人间游荡,烧杀掳掠,夺命成千上万。   得知时,他生气,却又心痛得快要再死一回了,然而他赶去见凤巡时,他却已不识得他,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按捺住悲伤,与凤巡定下承诺,以为抓紧时间与他晨昏相处,定能让彼此回到过去的关系,岂料他被仇恨捆绑着,个性丕变,而后还酒后乱性,放肆地折腾他,践踏他的情意。   哪怕眼一眨过了五百年,他都无法解气,那股火一直在他胸口闷烧着,不只是因为凤巡用强,更因为凤巡将他遗忘。   他什么都记得,却唯独忘了曾与他最亲近的他,这叫他怎么不痛苦?   「说来,你们两个也真是古怪,我原以为你俩水火不容,毕竟你出手极重,而凤巡也不怎么客气地反击,可如今瞧来又不是这么回事。」蔺仲勋干脆拉了把椅子坐在他身旁,「是不是你单方面隐瞒了什么?」   「没有。」   啐,回答得这么快,就是有。   蔺仲勋撇了撇唇,托着腮问:「既然你说没有,那么我问你,拘魂索你既然能自由操控,又为何要骗凤巡你解不开?」   在凤巡中剑后,他试图要拿下那名发狂的侍卫,然而一个发狂的人哪有理性可言,手关节被他卸了,依旧要置凤巡于死地,就在那当头,他瞧见苏破抽起原本捆在凤巡腕上的拘魂索,朝那侍卫甩去,侍卫颓然倒下,早没了呼吸。   「我自然有我的用意。」   「什么用意?」   苏破吸了口气,侧睨着蔺仲勋,「祸神,如今你已是凡胎,顺遂过完这一世就好,别插手阴司之事。」   蔺仲勋扬起浓眉,似笑非笑地哼了声,「我确实没必要插手,可问题是凤巡是我的兄弟,如今他为了你昏迷不醒,我这个兄弟当然有必要问清始末原由,况且动手的还是我的侍卫。」   「他不能算是你的侍卫,你的侍卫早已被吸尽了阳气身亡,只剩一副空壳,动手无关他的意志,自然与你无关。」   「喔,原来是这样,那你能告诉我,既然我的侍卫早就死了,他又为何会动手伤人?」   「你过问太多了,祸神。」   「我过问太多?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真要问个清楚,侍卫已死,却还能行动,可见他是被操控的,但怎么却是拿你开刀?」   苏破愣了下,最是厌恶这般心细如发之人。   「他是被什么人操控,想必你心知肚明,可为何他持剑砍的是你而不是凤巡?与你说的千年魂视凤巡为目标,似乎有所矛盾。」蔺仲勋托着腮,不疾不徐问着。「不是每个人都像凤巡傻了,竟挺身保护一个阴司官,那千年魂会不知道你是个阴司官?他既是知道,又怎会对你动手?于是我推敲出一个结论,那就是——千年魂识得你,甚至知道你和凤巡的交情绝非泛泛,所以千年魂认为对你动手,凤巡必定会挺身而出,对不?」   苏破瞪着他,不想承认却也无法否认。   「说吧,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蔺仲勋好整以暇地等着。   「……横竖这事很快就可以解决,就不劳祸神费心了。」   蔺仲勋坐正身子,双手环胸,一脸不爽,正打算来硬的,眼角余光却瞥见凤巡的眼睫颤了两下。   「凤巡。」他喊着。   凤巡眉头皱得死紧,好一会才张开眼,就见苏破和蔺仲勋并肩坐在他的床前,不禁好笑问:「你们俩成了门神不成?」   「你哪这么大的福气,敢要祸神当你的门神?」蔺仲勋哼了声便起身。「醒了就好,一会药熬好了再给你送过来。」   「谢了。」凤巡道了声谢,想要坐起身,却被苏破按住。   「躺好,现在要是动了,胸口的伤口又要见血了。」苏破软声说着。   「……你没事吧。」   「我看起来像有事吗?」苏破没好气地道。   「既然没事,怎么这般关照我了?」   苏破不禁想,这人是天生欠打欠骂,自己待他好,他还不习惯了。   「你没事就好。」沉默好一会,凤巡才认真地说着。   「我怎么可能会有事?我是阴司官,就算我现在以人形现身也不代表阳间刀剑就能伤到我,你行事前怎么都不动脑子?」每每想起就教他光火,他明明可以少受点皮肉痛,却偏偏爱折腾自己。   凤巡没得赏反先挨骂,顿时不快了,「我这是自讨没趣?」   苏破知道自己骂得太过,只能软下口气,「虽说你是不老不死,但还是会痛,何必挨这一刀?」   「还好吧,感觉没有你去年挖我胸口时那般痛。」凤巡要笑不笑地道。   「……」所以,现在是要翻旧帐了?   「结果呢?」   「什么?」苏破一脸茫然。   凤巡咂着嘴。「怎会一点默契都没有?」   「你没头没尾就丢个问题,谁知道你在说什么,这又跟默契有什么关系?」苏破又忍不住拉高声调,要不是看在他是为了护自己而受伤,他真会再往他身上踩一脚。   说真的,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像以往那般包容他、事事顺着他,一旦惹恼自己,先教训一顿就是,横竖他现在不是王爷,自己也不是左寺正了。   「我是说那个动手的家伙,现在怎么了。」   「死了。」苏破垂着眼,目光落在沾染血迹的袍角,想换下这身衣服,可偏偏人在外头,诸多不便。   「意思是他体内的魂跑了?」   苏破猛地抬眼,「你怎会如此以为?」   「只要是人的意图,我都会察觉。」凤巡又来了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什么意思?」   「只要离我五步内的人,当时脑袋里在想什么,我都一清二楚。」凤巡忍着痛,一字一句地解释着。   苏破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任何人吗?」   「只要是人。可问题是当我经过那位侍卫身边时,我没有察觉他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所以他一定不是人,又或者该说他已经死了,躯壳被人占用。」凤巡径自说着,暗恼自己一时不察着了道,他忘了只要是人,脑袋多少是有思绪的,面对毫无思绪的人时,他应该戒备的。   凤巡说完,却见苏破一点反应皆无,一双眸子圆瞠着,像是受到什么惊吓,顿时疑惑了,「苏破,你是怎么了?」没人到这时候才害怕的吧。   「你……」苏破语带迟疑,犹豫了好一下才又问:「你从以前就能读人的心思?」   「嗯,与生俱来的,你应该知道我也承袭了乐家的能力。」凤巡眉头微皱,不懂他怎么对这事好奇了起来,而且……「你捂着脸做什么?」   现在不是应该讨论那个侍卫吗,他到底是将心思给摆到哪去了?   苏破简直无脸见人,突然很庆幸他将自己遗忘。   打从他头一次亲吻他后,他满脑子就充斥古怪想法,想碰碰他摸摸他亲亲他……天啊,原来他都是知道的!既然知道为何从未说过?   还是,他当作笑话,一笑置之?   「苏破,你到底在干么!」凤巡低吼了声,牵动了伤口,痛得他龇牙咧嘴。   苏破抬眼,见他痛得脸色发白,不禁骂道:「你那么大声做什么,我人不就在这儿?」明知道伤口会疼还吼,脑袋到底清不清醒?   「你人在这儿,就不知道心神飞去哪了,眼前的正经事不紧张,你满脸通红的到底在想什么?」想起谁,想起什么,怎会教他臊红了脸?   苏破心虚极了,目光飘了飘。「哪有,不就是想起几百年前的事。」是啊,都千年前的事了,他还难为情什么?   凤巡早忘了往事,不是吗?   只是一想起当初,还是教他不自觉地红了脸,因为他有时真的渴望得满脑袋胡思乱想,现在发觉自己的心思他都看在眼里,他还是很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实在是太丢人。   「言归正传,可有逮到千年魂?」凤巡按捺着性子问着。   「没有,因为千年魂并不是附身在侍卫身上,而是隔空操控着另一个寄宿在侍卫体内的魂魄。」苏破抹了抹脸,吐了口气,要自己冷静点。   「这般了得?」凤巡哼笑了声。看来千年魂确实不如想像中好对付,这么一来,到底该怎么做?   「反正你先养伤吧,剩下的事我会看着办。」   「瞧我没利用价值就想将我踢到一边了?」   苏破眯眼笑得很假,「是啊,谁要你伤得这么重,完全没有利用价值。」   「你蠢啊,在我伤得最重的时候,是占领这副躯壳最佳时机,怎会没有利用价值?」说着,他突然觉得不对劲,如果真要这副躯壳,正常人都会直接朝他挥刀,为何对付起苏破了?   「怎么了,被人利用你还挺乐的不成?」居然自动请缨了。   凤巡没细思古怪之处,只想赶紧解决这事,「人生不就是如此?难免互相利用,可与你交易,至少我还有点甜头。」   而且他是真的挺想继续跟苏破在一起,并不想就这样分道扬镳。   苏破自然明白他说的甜头是什么,俊俏面容微微泛红,又羞又气,「你都伤成这样,满脑子还能思淫欲,也算一绝了。」   「好说,我还等着你让我精尽人亡呢。」多美的死法,他都向往了。   「什么精尽人亡?」   蔺仲勋正巧推门入内,问了这一句,苏破不给凤巡解释的机会,俊眸死死地瞪着凤巡,嘴里回答道:「他只是想试试他能不能精尽人亡罢了。」   「这死法太轰轰烈烈了吧。」蔺仲勋自己想像一番,端药走到床边,朝凤巡挤眉弄眼,「那得玩到什么地步?」   「不晓得,我也没试过。」凤巡说完,自个儿放声大笑,扯到了伤口,痛到他眉头紧锁却还是止不住笑。   苏破翻了翻白眼,没想到这两个疯子还真能拿这当话题。   算了,随便他!   昏昏沉沉,浑身像是着火般的疼,但凤巡压根没张眼,他太习惯身体受重创后的痛楚,横竖咬着牙忍过便是,他会活下去的,痛到要发狂也会活下去。   然而,这一回不同的是,痛楚消除得比以往还快,热度也在快速减退中,这是好消息,他却摸不着头绪。   更奇怪的是,每每当他入睡时,总觉得像是有人在亲吻自己。   他很想试着清醒,然而药效太重,让他张不开眼,可会这般待他又让他读不出思绪的人会有谁?   蔺仲勋不碰男人,阴阳没那个胆,那就只剩下苏破了。   忖了下,他奋力地微张眼,就见苏破瞬间瞠圆了眼,动作飞快地退到一旁,快速到连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作梦。   他舔了舔唇,嘴里有他的气味,不禁哑声道:「嗯,如果你真那么想要,克难点也是成的。」   「你在胡说什么?」苏破羞恼道。   「你这不是在夜袭?」他试着伸展身子,低头一看,发现这回醒来,伤口似乎又少了几分痛。照他以往的经验,这种程度的伤没有半个月也要十天才会收口,可如今才几天,似乎已经好上大半。   舌头轻抵着唇瓣几下,他不禁想上回被苏破咬破的舌,伤口早在不知不觉中好了,那时他好像也缠着他亲吻着……所以,这是身为城隍的能力?   「你是在替我疗伤?」他问。   「……嗯。」   「喔,了解。」虽说并非是出自他的欲望而吻让他有点失望,但苏破愿意为了替他疗伤而献吻,他还是开心的。「要不要继续?我继续睡,你继续亲。」   他完全就是个听话的伤患,不管他想怎么做,都由他,来吧。   苏破羞红脸瞪他,「不用,你已经好上大半,接下来多喝点汤药,按时上药便成了。」都已经东窗事发了,还亲什么亲,羞死人了!   见苏破要走,凤巡忙坐起身,瞬地教他嘶了声。   苏破回头一看,边骂边往回走,「你这是在做什么?不是要你乖乖躺着,你没事坐起来干么?」   凤巡见机不可失,一把逮住了他,问:「拘魂索呢?」   「那天不知道怎地就松了。」他随口解释。   「喔,要不要再拘一次?」   「你就这么想被绑着?」苏破没好气地道。   「嗯,还不错,这么一来,不管我要做什么都方便。」   「你这满脑子淫思的家伙。」凤巡不用明说,他也知道凤巡在想什么。「你以为想捆就能捆的吗?」   「如果不是想捆就能捆,怎么会说抽走就抽走?」凤巡明亮灼人的眸直睇着他,口气仿佛漫不经心,目光却透露他的执着。   苏破叹了口气,他忘了祸神可能会将那天发生的事完整告诉他。「那日王爷对付不了被操控的侍卫,我情急之下就抽回了拘魂索。」   「嗯。」听起来很合理,也没什么不能相信之处,他其实是很愿意相信他的。「那咱们之间的交易还算不算数?」   苏破正犹豫着,凤巡却拉着他的手往下身一按,那隔着布料依旧炽烫的烙铁教他吓了跳。   「不管怎样,咱们还是讲道义的,你把我亲得上火了,不应该替我消火?」   「我的错?」   「当然不是,你是好心帮我嘛,我懂,可既然有心要帮,当然要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的道理,不需要我多说吧。」他按着苏破的手,缓缓地套弄着,教他闭着眼倚着床柱,俊颜满是情欲。   苏破想拒绝,可是瞧他动情的眉眼,教他莫名的口干舌燥,想要让他更加愉悦。   「就……宣泄出来就好?」苏破忍着羞耻问着。   「当然,我现在还没复原到能让你欲仙欲死的地步,还请你见谅。」凤巡一脸认真的抱歉。   「不需要,你自个儿快活就好。」说着,苏破探入裤内攫住早已昂首的巨大,他愈是套弄着,巨大仿佛有生命似地愈在他掌心跳颤着。   他咽了咽口水,时而轻柔时而用力地套弄,另一只手揉着益发坚硬的玉囊。   「做得真好。」凤巡哑声喃着,亲吻着他的颊,舔吮着一直绕到他的唇边。   苏破本不想理他,可他就在唇角边上舔着吮着,诱引着他张口,诱引着他与之缠吮着,他终究抵挡不了这样的诱惑。   他心跳得很快,唇舌被吻得发痛,而他手心里的热楔已经迸射出热液,凤巡依旧缠吻着他不放,直到凤巡的手抚向他的腿间,他想退开,却被凤巡扣住了腰。   「喏,你让我这么舒服,我也该礼尚往来,是不?」凤巡说着,隔着衣料亲吻他的腿间。   苏破抽了口气。「不用,你……」   不给他拒绝的机会,凤巡一把拉下他的裤子,早已勃发的欲望弹出。   「怎会不用?你瞧,精神抖擞得很。」凤巡亲吻着前端,来回地舔弄着,徐徐来到玉囊,含吮舔吸,直教苏破粗喘着气息,下腹绷得死紧。   凤巡张口轻含着顶端,有一下没一下地含着,舌尖轻抵着顶端小孔,教苏破按捺不住,不由自主轻摆着腰,硬是将前端塞入他口中。   见凤巡含着他的分身,一双勾魂眼往上瞟着,这活色生香的画面教他连连粗喘,感觉当年的奢望成真了,情欲更加勃发,教他开始摆动着腰,不断地顶进他的嘴里。   凤巡微眯起眼,倒也不厌恶,配合着他的摆动,忽深忽浅地含吸着,突地退开,伸出长指塞入苏破嘴里。   苏破不解地瞅着他,他却只是在苏破嘴里抠了两下便撤出,再一会,苏破就知道他的用意,只因沾满口沫的长指蓦地推入他的股间,疼痛的瞬间酥麻滋味一并传来,凤巡也毫不怜香惜玉,长指随即在窄径里抽送了起来。   苏破皱拧了眉头,发出细碎的呻吟,热楔被含吸着,股间被抽送着,直教他快要站不住脚,那层叠追逐而来的快意,教他扯着凤巡的发,然而他却不退,再探入一指,微微撑开入口,在里头转动抽送着,教他蓦地攀上顶峰。   苏破粗喘着气息,眼见热液从他嘴角滑落,说有多煽情就有多煽情。   「好了,你拔出来。」苏破紧扣住他兴风作浪的手。   「可你受得了?这里头不断地紧缩着,想要得很。」他徐缓抽动着,指腹重复地摩挲着窄径里让苏破最有感觉的一点。   苏破弯下腰,死命抓着他的手,「凤巡……」声音虚弱,拒绝之意似乎也不是那样的坚定。   「过来。」凤巡将他拉上床,让他跨坐在身上。   「不要这样,你身上有伤!」   凤巡置若罔闻,用双指撑开了入口顶着他,另一手扣着他的腰,让他坐下。   苏破抽了口气,正要斥骂他进入得太深,他的唇却又缠了过来,双手抱着他的腰小幅度进出着。   苏破在缠吻中发出破碎的低吟,可凤巡却压根无意放过他,他摆动的幅度愈来愈大,不断地朝上顶刺着。   巨大进入他的体内,无一丝缝隙地结合着,每个顶刺都让苏破感觉要喘不过气,可每每凤巡在窄径里抽送,不断地摩挲着某处,总教他几欲疯狂,紧环抱住凤巡,甚至在他的背上留下抓痕。   凤巡嘶了声,忍着胸口的痛,抱起他的腰,直接将他压上床,架高双腿,看着那窄小的入口将他吞噬到底,再度激发他凶猛的情欲,如狂风骤雨般掠夺。   满室皆是激情的拍击声,不管身下的苏破如何求饶,他却是一再地索求,像是要将他纳为身体的一部分。   他要了一回又一回,呻吟声一夜不辍。    第八章   当凤巡醒来时,身旁早已没人,摸了摸身旁的位置,没有一丝余温,显示苏破早早就离开房间。   凤巡不以为意,懒懒地坐起身,稍稍舒展了身子,发现苏破的吻可以媲美仙丹妙药,竟让他身上的伤好了七八成。   他才刚下床梳洗更衣,便见蔺仲勋推门而入。   「这药有这么好用吗?」蔺仲勋见他行动自如,不禁啧啧称奇。   「不是药好用,而是我有偏方。」   「什么偏方?」   「无可奉告。」不管苏破的吻是不是对所有的人都有效,他是不会允许苏破对他以外的人这么做。   蔺仲勋啐了声,将汤药递给他,抓了把椅子坐下,「你跟他谈得如何?」   「没坦白。」凤巡一鼓作气地将汤药喝完。   「你怎么看?」   凤巡抿了抿嘴,将碗往桌上一搁。「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不会算计我。」   「可我还是觉得他古怪,尤其那被操控的侍卫竟是攻击他而不是你。我试探过他,说那千年魂也许识得你俩,可惜他什么都没说。」蔺仲勋无意挑拨两人,纯粹是就事论事。   凤巡垂敛长睫,突地勾唇笑了,「以往我老觉得无端端读人心很令人厌烦,可如今我不禁想,要是能读他的心就好了。」一目了然,何必费疑猜?可惜,苏破不是人。   「我也认为他不可能伤你,只是觉得他定是隐瞒了什么罢了。」   「嗯,无妨,横竖总会真相大白。」凤巡认定苏破待他,哪怕没有几分情,可绝对是真诚的,有时他甚至会觉得苏破宠他。   呵,那真是很古怪的感觉,但确实只有宠字能形容。   「对了,你有瞧见他上哪吗?」   「刚才我来时,瞧见他那下属又来了,两人在园子角落里不知道在说什么。」   「是吗?」凤巡懒懒从推开的窗子望去——   「下次让谢颃过来。」园子角落里,苏破黑着脸警告着。   「我也想要谢颃过来,可他正盯着那边,就怕他一走,我就把他布的局给搞砸,所以……」范颉愈说愈委屈,觉得自己好可怜,堂堂阴间四官之一,结果却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苏破直瞪得他抬不起头来,才低声问:「现在到底如何了?」   「谢颃和楚顼在城里坐镇,范围已经缩小到城东一带,早晚会将那家伙揪出来。」范颉恨恨地道,全都因为那家伙才会教他们这般累。   「难道连影子都没瞧见?」   「没有,谢颃说千年魂可能因为吸了不少阳气,可以附在人身上而不被察觉。」这千年魂已经算是最高级的逃魂了,不但吸了阳气还融合了魑魅魍魉,己身气息已让他们这班阴司官察觉不了,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千年魂会壮大到什么地步。   苏破头痛地皱起眉。如果可以,他并不想拿凤巡当饵,可眼前的状况唯有将他当饵才是快速将事解决的法子。   「大人不是说要将凤巡当饵?」   苏破没吭声,一想起他痛得厥过去,心里就泛疼。   「就算大人不将他当饵,千年魂还是会盯着他,咱们利不利用他都是一样的。」范颉担心苏破心软,赶忙劝说着。   「我知道。」   「大人,不管怎样,既然大人想拼考核,千年魂是一定要抓住的,一旦抓到后,大人就能晋身公侯,如此就能掌握大权,这不是大人一直想要的?」都到这节骨眼上了,什么法子都得使上。   苏破冷冷瞅他一眼,「回去跟谢颃说,我今日就会回京,要他盯紧一点,任何蛛丝马迹都别放过。」   「是,我马上回禀。」一刻也不愿多作停留,一个转身他便消失不见。   苏破独自站在园子里良久,才徐步走回凤巡的客房,就见他独自坐在床上,一头披散的发已经束起。   「怎么起来了?」苏破快步走来。   「昨天蒙你医治,让我觉得好了七八成。」凤巡抬眼,笑得别有深意地道。   苏破瞬间红了脸,想起昨晚的放纵,真不知道要将脸藏到哪去。   「可就算如此,也不可能好得如此快,你把袍子脱了,我瞧瞧你的伤。」忍着羞耻,他等着观看伤势,只因昨晚太过忘情,他担心让他伤势加重。   「怎了?昨晚给你的不够,一早就想要?」   「胡说什么!要你脱就脱,哪来那么多废话!」苏破羞恼成怒地低吼着,见他压根没打算脱衣,干脆自己动手。这一脱,才发现伤口早已经结痂,教他不禁疑惑这伤怎会好得如此快。   「也许是因为昨晚我连你宣泄出的精华都喝下去了,所以效果奇佳。」凤巡煞有其事地说着。   轰的一声,苏破的脸像是着了火,红得都快要渗出血来了。   「胡说八道,那种东西怎会有那种功效!」   「谁知道呢?要不,你又是如何得知你的吻能医治伤口?」凤巡漫不经心地问。   「无可奉告。」替他拉好袍子,他生硬的转移话题道:「既然你的伤已经好了七八成,咱们今天就回京……昨儿个已经给你甜头了,你非得跟我走不可。」   「当饵嘛,我记得。」凤巡噙着几分自嘲的笑。   苏破见状,不由得微皱起眉,他这样的表情他见过,通常这时候代表他很不开心,甚至心里很受伤……到底是谁伤了他?   正午前,凤巡告辞了蔺仲勋,与苏破一道回京,回到位在东市六坊的宅子。   一进屋,苏破便赶着凤巡回房歇息,凤巡也没推辞,直接回房,坐在床畔,双眼直盯着与梢间相隔的那面墙。   苏破在梢间里吹了声口哨,不一会,房内出现了三个男人。   「大人。」三人恭敬喊着,其中范颉一抬眼,眉头紧蹙着。「大人,你的气色不好,比早上还差。」   「不碍事。」苏破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问:「谢颃,状况如何?」   被唤作谢颃的男人身形高大,面貌端正,浓眉大眼,他从怀里取出一份羊皮卷,摊开指着几处。「大人,小的将可疑之处圈缩小至这几处。」   苏破眯眼瞅着,「这里……这不是首辅府吗?」   「凤巡在倌馆遭遇事情后也曾前往首辅府,那时隐隐察觉到千年魂,可后来就察觉不到他的气息。」   「可有这段时日进入首辅府的人员名单?」苏破沉吟了下问。   楚顼随即递上一张字条,「约莫就这几个人,而出入最频繁的是做了记号这三人,小的也盯着这三人。」   苏破扫过一遍,意外晏尽安的名字也在上头,这事该不该告诉凤巡?   忖了下,他决定暂时将这事按下,和下属商议如何布局缉拿,约莫半个时辰后,才让三人离去。   而隔壁的凤巡这才倒头躺下,疲惫地闭上眼。   翌日,苏破一出门就见凤巡站在西府海棠下,手里抓着垂落的枝条,嗅闻着花朵清香。   这一幕如画,让苏破站在原地良久,就怕再走动,坏了眼前的画。   「早。」凤巡早察觉了他的目光,神色却没有丝毫波澜,淡淡地道。   「怎么这么早起?」   「躺了几日,骨头都疼了,当然想要四处走动。」   「那今日要不要和我到外头走走?」   「走呀。」   于是两人朝东市而去,找了家小店吃着寻常的吃食,正要走,却在隔壁铺子前遇到晏尽安。   「凤爷。」晏尽安一见他便施礼作揖。   苏破冷眼瞧着,随即调开视线。   「你也来用膳?」凤巡噙笑问着。   「是啊,这铺子的肉馅饼可说是一绝,如果可以我真想天天吃。」说着,老板吆喝了声,晏尽安赶忙给了几文钱,将一只油纸袋递给凤巡。「凤爷尝尝,虽说这比不上凤爷带我去的酒楼的饭菜,但这味道真的好。」   凤巡噙着笑接过手,当场便咬了口肉馅饼,「确实,这饼是外酥内软,汁多鲜美,直教人食指大动。」   一旁的苏破撇了撇嘴,如果他没记错,这家伙根本不吃饼类的吃食,还说食指大动,真是见鬼了。   刚刚隔壁的面摊,他吃了几口就没胃口,如今倒是尝着他最不喜的饼,莫不是给的人教他有食欲?   真是烦人,看他们有说有笑就烦躁。   苏破负手站在一旁,等着凤巡,可谁知道他俩像是聊开了,就站在铺子旁边吃边聊,教苏破不自觉地拧紧了眉头。   到底有完没完?如果可以,他真想直接丢下凤巡去一探首辅府,可偏偏又担忧他落单遇袭,毕竟他身上还有伤,身体还虚着,千年魂想占有他的躯体怕是不难。   眼见街上的人潮愈来愈多,怕其中掺杂着千年魂所操控的人,教他虽不愿也只能站在离凤巡一步远的地方,听着他对晏尽安嘘寒问暖,只觉得讽刺且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他目光灼灼,似乎让晏尽安有点不舒服,忍不住道:「凤爷,这位是?」从刚刚他就注意到这人,和凤爷走在一块,但却始终一声不吭。   「一个不相干的人。」凤巡噙笑道。   苏破身形未动,只是闭了闭眼,觉得心隐隐痛着。   呵,原来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哪怕他要了他的身子多次,但对他而言不过是方便泄欲而已,他什么都不是。   真够教人委屈的,可怜他还不能喊痛。   晏尽安喔了声,换了一个话题,两人真是聊得痛快,直到饼尝完了,晏尽安拱手告辞。   「凤爷,时候不早了,我得进宫了,先走一步。」   苏破看着那一抹刺眼的白隐没在人潮里。   「走吧。」   听着凤巡淡声催促,苏破有种说不出的心酸,却只能跟在他身旁。   「晏尽安是去年的进士,你怎会与他相识?」走了一段路,苏破才淡声问着。   「也没什么,顺手帮了一把,后来就熟稔了。」凤巡表情清冷,回答得冷淡简短,似是无意聊这话题。   「你也差不多是从去年才开始进城,结果今年就被盯上,不觉得挺巧的?」   「你想说什么?」   「只是觉得巧合,提醒你一声罢了,要不你一直待在城北郊外的话,如今又怎会惹得千年魂盯上你?」   凤巡像是听见天大笑话般大笑着,教苏破不解抬眼。   「说得好像都是我的错,要是你办事得力,怎会直到今日还逮不着千年魂?是你要我当饵的,不要说得好像是我被盯上,而你正绞尽脑汁帮我。」凤巡说到最后流露出明确的不屑,随即大步朝前走去。   苏破愣在原地半晌,才赶紧追上前去。   古怪,他到底是怎么了?从昨儿个上马车回宅子,一路上他都安静得很,昨晚也没闹腾,他就觉得有鬼,如今还为了个晏尽安朝他发脾气了,亏他觉得有异跟他提醒,他竟然不识好人心!   更糟的是,再往前是城南,他去城南做什么!   待苏破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时,就见市集上无故闹了起来,凤巡寻了空扶起了一个差点被踩踏的姑娘,他定睛一瞧,轻呀了声。   缘分就是这么一回事,离得再远,只要有缘,终是会再相见的。   踏出冯家酒楼,凤巡的脸色看似平和,然而眸色却益发森冷。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救的姑娘是他转世却保有记忆的亲娘,而她这一世的夫婿竟然遇见了他同样带着记忆重生的爹。   这本该是件让人欣慰的事,可是,方才苏破说的话,让他愉快不起来——   「苏破,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为何方才在里头对他们说,是你凑成了他们的姻缘,还说要我爹的魂?你到底在盘算什么?」走了一段路,他终究忍不住问了。   「你不是一心寻死?」苏破凉声反问。   「那又如何?」   「当年天官乐盈对你下咒,再拿你的血给当时的庆德帝喝下,就是因为庆德帝以为这么做能够让他逆转时空,回到最初,好让他保护爱妃,所以他就是源头,当初我说可以让你进入轮回的方法,那就是除去过去让你变成如此的主因。」   「对我下咒的是乐盈,跟他有什么关系?就算你真拘了他的魂,我也未必能进轮回,这说法简直是笑话。」   对他来说,再见到爹娘,让他心里有一部分的恨释怀,因为父皇并非无故累他至此,而是他太思念母妃,以为人生真能逆转。   而他转世的母妃,记得所有的过往,尽管他们不曾见过面,可她对他的心疼和不舍再真实不过。   所以,算了,至少,在这场悲剧里,他俩可以厮守,他的牺牲也不算没有意义,他知道父皇真的很爱母妃,爱到失去母妃后就疯了。   那时,父皇总会在夜里进他的房,犹豫着挣扎着,想疼他却也想杀他,两种念头轮番折磨着父皇,他比谁都清楚。   只要他不是被舍弃的棋子,只要他不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让他知道他是被爱着的,那么,他可以放下对父皇和舅舅的恨。   苏破吸了口气,娓娓道来,「凤巡,施咒者乐盈已死,如今庆德帝与你对应,我让他和其爱妃重逢,借她的存在稳住他的心,让他千年重生的魂魄可以和他所吞食的魑魅魍魉分开,届时取他的魂,破解了乐盈的咒,你当然就能真正地以寻常人的姿态生老病死,这并非毫无根据的做法。」为了他,他不知道翻看多少阴间资料,所以一等时机成熟,他就会动手。   他知道,凤巡早已受够了不老不死的生活,他只是想完成他的心愿,希望是由自己将他送进轮回里,那么日后他就再也不用受苦。   「听起来好像都是为了我。」凤巡定定地瞅着他,神色似笑非笑。   「那是当初我承诺你的事。」苏破沉声道,厌恶他这种轻佻的笑。   「承诺?」凤巡不禁放声大笑。「我问你,是不是将我押进阴间,这份功劳会让你连跳三级?」   「你在说什么?」   「就如同你缉拿千年魂,只是为了升官罢了。」他哼笑着。   虽说打一开始苏破就言明是在利用他,可他心底却不觉得苏破真打算利用自己,毕竟有太多矛盾之处,所以当他听到真相时,只觉得难堪。   苏破,并非那般真诚无伪之辈,他利用他,是为了升官,是为了掌握更大的权势,就如当年朝堂上那些人,有目的地接近他,将他当傻子般玩弄。   以往他从不信任那些人,可为何他却信了苏破,伤了自己?   「你……难不成我和范颉的对话,你也都听见了?」苏破诧异道。   他们两方可是隔了好长一段距离的!可若不是听见他们的对话,他又从何得知这件事?   「只要想听,还没有我听不见的。」这或许也是异能,只要他够专注,距离再远的声音他都听得见,墙另一侧的景象他也能看见,「所以,既是为了自己而做的事,就不要说得那般好听,好像我非得承这份情,非得还你这份情。你搞清楚,咱们之间不过是交易,不要说什么承诺不承诺,你得到你该得的,我拿到我该拿的,如此而已。」   「不是!我这么做是因为——」   「闭嘴!我不想听,还有,我警告你,里头那两个人,你要是胆敢对他们做了什么……我还没杀过阴司官呢,别逼我。」   苏破怔怔地望着凤巡,不敢相信自己一直记挂在心的人竟说要杀他,这五百年来,这千年来,为了他……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却、他却……   凤巡杀气腾腾地瞪着他,却见他那双魅眸滚落豆大泪珠,他错愕之际,就见他身形歪斜,往后倒下——   他想也不想,脚步迅疾如电,一把将他搂进怀里,见他的身子呈现半透明,仿佛快要消失不见,顿时心慌意乱。   「苏破!」他吼着,怀中的人却一点反应也无,他一把将他抱起,起身才发现周围围满了人潮,教他恼声吼着,「滚开!」   人潮随即作鸟兽散,然而凤巡才走了两步,眼前蓦地出现两道身影挡住去路,他抬眼望去,是苏破的下属。   「就说了,大人的脸色很差,得赶紧带他回地府才成!」范颉哇哇叫着。   凤巡见另一个陌生的男子走来,像是要接过苏破,随即将苏破搂得更紧。「如何去,我跟你们一道去!」   谢颃看了范颉一眼,两人便朝凤巡肩上一拍,瞬间四人消失无踪,一旁围观逃窜的百姓神色从一开始的错愕到茫然,一个个搔了搔头,不懂大伙都站在大太阳底下做什么,不一会便散了。   举步维艰,是凤巡对地府的第一个感觉。   他的脚步不够踏实,像是踩在棉花上,而且身体像是被灌了铅,光是移动脚步就让他费尽力气,但尽管如此,他还是咬牙跟在范谢两人身后,无心欣赏金碧辉煌的屋舍,直接跟着两人进了苏破的寝房,把苏破搁在四柱大床上。   「还杵在那儿做什么,赶紧叫大夫!」见范颉和谢颃都杵在床边,凤巡不禁动气地吼着。   范颉一脸好笑地道:「咱们又不是人,找大夫做什么?」   凤巡愣了下,暗骂自己情急之下竟闹了笑话,可有什么办法?苏破太过真实,就跟寻常人没两样,也莫怪他会脱口而出。   「那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丢着他不管。」   「如此处置便可。」谢颃淡道。   「你又怎么知道?」   范颉被凤巡吼得耳朵发痛,掏了掏耳,道:「这位爷儿,咱们是阴司官,你是知道的,虽说大人可以插手阳间事,但不代表他可以一直待在阳间。」   「你的意思是苏破会昏厥是因为他在阳间待太久?」凤巡蹙眉。   「正是。一般来说,咱们待在阳间五天十天不成问题,可一有不适就得赶紧回阴间,大人的灵力在咱们之上,待在阳间半个月还成,可他这回实在是待得太久,都一个多月了,昨儿个我就觉得他脸色不对,可偏偏他不当回事。」范颉说到最后,看向凤巡的目光益发不善,后头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挤出来的。「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可是会形神俱灭的。」   大人昏厥之前发生什么事,他和谢颃可是瞧得一清二楚,要不是他恶意出口伤人,大人又怎会气得厥过去。   「他为什么不回来?难不成为了升官,他就算形神俱灭也无所谓?」凤巡恼极了,简直想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要是连魂体都没了,升官有意义吗?   「你在说什么?还不是为了你!」范颉气不过地吼着。   「我?」   「就是你!因为你在阳间造业太多,大人怕有一天你能进入轮回时,你必须在地狱里赎罪,所以想要拼出个公侯之位,届时他可以自由挑选一名侍从,而侍从的罪过可由大人背负……你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凭什么要大人为你做到这种地步?」要不是大人三令五申不准碰他,他们一伙人早就想收拾他了。「这五百年来,大人不断地追缉逃魂,甚至还跨州逮捕,就只为了让每年考核的成绩更好,有助于未来晋升公侯,这都是为了你。」   凤巡难以置信,「他为何要为我这么做?」   「大人说他要报恩!」   「报恩?」他曾做过什么要苏破报恩的事?   「就是报恩,所以一知道千年魂盯上你,大人就要咱们轮番上阳间盯梢,就怕千年魂吞噬了你的魂、占了你的躯体,可瞧瞧你是怎么跟咱们大人说话的?为了你,大人已是身心俱疲,你却……」   「好了,别说了。」谢颃淡声阻止着。「让他知情更多,待大人醒后,你就等着领罚吧。」   激动不已的范颉突地冷静下来,搓着手赔起了笑脸,「这位爷儿,这些事咱们就在这儿聊聊,别再往外传了,好不?」完了,他死定了,要是大人知道他多嘴,肯定会将他关进禁闭房里……呜呜,他怕黑,不想关禁闭。   凤巡压根没睬他,脑袋里轰隆作响,就连谢颃将范颉拉走,他都压根没察觉,只是死死瞪着床上那张惨白的脸。   为什么?   凤巡百思不得其解。五百年前,他酒后乱性要了苏破,五百年后一碰头,苏破就在他胸口挖出一个洞,足见当初他有多恼恨,可既然恼他恨他,又为何在这五百年里力拼功绩?甚至一知道有千年魂盯上他,便要下属盯梢……   所以,他用拘魂索捆住他,并不是为了就近利用他,而是借此保护他?   就连父皇的事,也是他确切查出,只要拘了父皇的魂,他就有可能如常人般生老病死……   他是真的守住承诺要帮他,可他却因为只字片语误解他,以为他和父皇、舅舅一样,都只是为了利用他,甚至为了升官,不惜连身体都搭上,他还言语恶毒,说要取他的命……   凤巡重重地拧紧了眉头,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如此糊涂,只要他沉住气,不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又或许他会发现他身子不适,而不是等到他晕了才感到后悔。   待他醒来,他该如何跟他道歉?   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他也只能坐在床畔等他清醒。   屋子里的灯火不灭,屋外的天色始终昏暗,教凤巡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只知道他等了许久,苏破却一点清醒的迹象都没有,他干脆起身到外头,瞧瞧能不能遇见范颉。   然而到外头逛了圈,连个鬼影都没瞧见,黑夜仿佛始终覆盖此处,他看了眼黑得不见星月的天,干脆又踅回屋里。   他这才仔细打量这间屋子,全都只以帘子为隔断,寝房边就是书房,书架书案上摆满了书,就连案边的地上都是书籍。   不知怎地,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像是在哪瞧过,却怎么也想不起。   走到案边,他随意翻弄着书,想像苏破坐在这儿办公,瞧他那些手下们的态度,他确实是有几分官样,应该挺威风的。   笑意微微浮现,他动手替苏破将散落的书叠好,却瞧见底下有封信,他抽出一瞧,上头写的是缉拿逃魂名单,再往下瞧……   「凤达?」他念着,浓眉微扬,再瞧上头写的死期,好半晌后才低低笑开。「大哥,你也真有本事,死都死了,还能在阳间混上千年,如今还敢盯上我。」   凤达,他的大哥,当初是死在他手上……   将信搁好,徐步走回寝房,看着依旧沉睡的苏破,他喃喃问着,「苏破,你是因为千年魂是我大哥,所以不忍伤我才不告诉我?如果是这样,你就把我看得太扁了。」   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他对凤达都没有一丝手足之情,当年凤达要杀他时,他只想反击,除之而后快,一点犹豫都没有,即使是现在,想起凤达,他只有满心的恨,恨不得再杀他一回。   这想法闪现时,他不由得愣住。   恨?他为什么恨凤达?他向来是讨厌他没错,但不至于恨,可是……   凤巡抚着胸口,光是想起凤达这个名字,他的心跳就加速,那一再约束的杀意仿佛破缚而出,他甚至隐约记得当初他将凤达砍得不成人形都不足以宣泄他的恨。   那滔天的恨意仿佛从千年前侵袭现在的他,让他只想再杀凤达一回,那恨意如此汹涌,可他却不记得为何而恨。   他陷入沉思,直到床上的人逸出一声泣音,教他猛地回神,垂眼望去,就见泪水从苏破的眼角滑落。   凤巡的胸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拽住,痛得快要不能呼吸。   「苏破……苏破……」他哑声喃着,轻捧着苏破的脸。「别哭,都是我的错,你别哭……」   他信苏破,是因为他不知何时对苏破有了情意,却也因为这份情,让他失去了冷静,听到只字片语就觉得遭到背叛,但这不是能伤苏破的理由……他该如何弥补?   凤巡不断地喃着,轻柔地吻去他的泪,带着几分情怯吻上他的唇,极尽温柔地摩挲舔吮,直到自己被推开。    第九章   凤巡往后退了一步,稳住了身形,就见苏破艰难地坐起身,恼声道:「走开。」   「苏破。」凤巡服软低喊着,试图靠近他一些,却又被他给踹下床。「我知道我错了,我跟你道歉。」   苏破直瞪着他,掀唇笑得很冷,「唉呀,何必这般客气来着,分明就不是会认错的人,何必委屈自己?」   凤巡被堵得牙痒痒的,可知道自己有错在先,被酸个几句也该忍,继续软声说:「错就是错了,不认错,难不成要我一错再错?」   苏破冷笑着,不搭理他,看着屋里摆设,知道自己是回到阴间,不禁皱起眉,「你为什会在这里?」   「是范颉和谢颃带我一道过来的。」   「你不能待在这里。」苏破起身,一把揪起他的衣襟,拖着他往外走。   「在你复原之前,我不离开这里,就算要走也要一起走。」凤巡反扣住他的手,硬是拖住他的脚步。   苏破瞪过去,看他一脸固执,气道:「由着你,就算你死在这儿也不关我的事!」松开他的衣襟,一并甩开他扣住的手。   「呵,原来待在这里,就能让我死?你早该在五百年前就将我带来。」   苏破不想睬他,忖着待会要如何趁他不备将他送回阳间。   「苏破,你喜欢我吗?」   这天外飞来的一句话,教苏破瞠圆了眼,像是见鬼般地看着他。   「如果你不喜欢我,为何要将身子交给我?」   「凤大爷,您真是贵人多忘事!你是用强的,不是我交给你的!」他还真敢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第一次是用强的,第二次你是清醒的,接下来你也没抗拒,就连我养伤时,要你跨坐在我身上……」   「闭嘴!」苏破红了脸,不愿再想起那一幕,别开脸,粗声粗气地道:「那是交易,你忘了吗?你答应要当饵,所以……就是一桩交易,你也说了,咱们之间没有什么承诺不承诺,只有交易。」说到最后,他笑得自嘲。   「如果只是交易,为什么他们会说你不分昼夜缉魂拼功绩都是为了我?」   苏破神色怔愣,不用想也知道是范颉那个大嘴巴说出去的,那个该死的家伙,等抓到千年魂后,他要将他关进禁闭房一年!   「听谁胡说?我拼功绩是为了自己,我不想只做一方城隍,只要前头有路可走,我当然要走得更远,爬得更高。」苏破稳着心神,不让他看出自己在说谎。   「然后等着有一天我走进轮回,你再挑我当你的侍从,由你背负我在阳间犯下的所有罪过?」凤巡问得极轻,不懂他为何对他付出如此的多,苏破与他的关系,不只是五百年前相识一场而已吧。   「不是!你以为谁能为谁背负罪过?」苏破怒斥着,决定把范颉关上两年。   「很好,如此我也放心了,我自个儿干的事,我自个儿承担,哪有让人替代的道理。」凤巡是真的松了口气,他遇见苏破的前五百年犯下的杀业,那是无可计数了,怎能让苏破背负。   苏破张了张口,最终紧抿着嘴不语。   「不过,你大概可以放心了,我不再寻死了。」   苏破侧眼望去,不解他怎能舍下这朝思暮想的心愿。   「如果让我走进轮回得拿我爹的命来换,那就不必了,我可舍不得我娘伤心。」他俩轮回千年,好不容易重逢了,怎能拆散了?如果在这场诅咒里势必有人付出代价,那就让他来吧。   苦他一人就好,至少有两个人幸福。   苏破听他这么一说,也不知道该松口气还是该惋惜,毕竟他费尽心力了这么久,他却改变想法。但他既然如此决定,这是他的人生,就由着他吧。   凤巡看着他的神色,知道他纵容着他的决定,微微一笑道:「好,那么,咱们聊聊要怎么捉拿凤达。」   苏破猛地抬眼,「你……怎会知道?」逃魂名讳,范颉再怎么大嘴巴,也不可将凤达两个字说出口。   「刚才在你的书房里待了一下。」   苏破闻言,立刻朝书房奔去。   凤巡不解地瞅着他的背影,可在阴间,他的身手不如他矫健,待他踏进书房,就见苏破像是在收拾桌面。   「我不是故意要看信的,只是就摆在那儿,所以我就顺便瞧了眼。」凤巡没啥诚意地道。   苏破呼了口气,回头瞪他,「书房重地,你怎能随意踏入,一点规矩都没有。」   「嗯,确实不懂什么规矩,要不你教教我。」凤巡噙着笑徐步走到他身旁,目光扫了下桌面,大手随即往案面一按。   「都活了千年还要人教?」   「当然要,而且我还需要你为我解惑。」凤巡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近他,近到几乎要贴上他的唇。   逼不得已的,苏破只能往后退。「解什么惑?」   「有一件事,我一直挺狐疑的。」凤巡噙着笑意喃着,再一次逼近他。「王爷别庄里的侍卫攻击的是你不是我……这是为什么?凤达恨死我了,他必定恨不得将我杀得半死再占我的躯体,可他却是操控侍卫攻击你,仿佛早知道我一定会护着你。」   苏破黑眸微动,没想到他竟在这当头问起这事,边闪避着他的亲近边思索着要如何搪塞,一时沉默。   「你说,是不是千年以前……」   苏破冷声打断他未竟的话,「也许他只是想试试他的能耐是否能伤我,你要知道,鬼魂没有一定道行,没有与魑魅魍魉融合是不可能撑到现在的,所以一个不小心,阴司官也可能被逃魂所伤,严重一点,形神俱灭也是可能的。」   就在苏破抬眼的瞬间,余光瞥见他的手伸向了案上叠起的书籍,快速地抽出压在底下的画本。   「不准!」   苏破喊着,然而凤巡已经动作飞快地翻开画本,苏破无声哀号着,垂着脸不敢看他,心跳得又急又快,忖着要怎么糊弄过去。   可恶,为什么他非得一再想着理由搪塞?   「……什么嘛,你喜欢这种黄毛丫头?」凤巡啐了声,不屑至极。   刚刚瞧他将这画本塞在最底下,就知道这里头大有文章,没想到画的竟是小姑娘。   咦?苏破疑惑抬眼,就见凤巡翻着画本,愈翻脸色愈臭,最后干脆翻开一页对着自己,恶声恶气问:「你真喜欢这种黄毛丫头?」   苏破直睇着画本里的画像,那是他亲手画的,十三岁的凤巡……   「这丫头会比得上我的俊俏?」凤巡俯近他问着。   苏破直睇着他良久,忍俊不住地笑出声。   「你笑什么?」凤巡恼声道。「你死心吧,都已经作古多久的人了,竟还敢觊觎小姑娘。」   苏破愈听愈是止不住笑意。为什么他认不出那是他自己十三岁时的模样?瞧,任谁瞧了那画像都会认为必定是个姑娘家,所以当年他错认凤巡是再正常不过。   「还笑?没将我当一回事?」凤巡光火了起来。   他原以为也许在千年前是苏破单方面喜欢他,所以苏破才会为他付出这么多,而他也才会不知道他的存在,本是想逼他说出真心话,还以为他藏了什么跟自己有关的秘密,谁知道竟是这般教人嫉妒的东西,看苏破那模样就知道这是他亲手画的!   大伙都是男人,都明白动笔作画是怀抱什么心思,要说苏破不喜欢那小姑娘,他是绝对不信。   「瞧瞧你这什么模样,像个妒夫似的。」苏破打趣着。   「对,我就是不满,我就是嫉妒!不成吗?」不满到极点,他还顺脚踹歪了长案,硬是逼近到他面前。   苏破有些傻眼,因为他压根没想过凤巡会给出这种答案。   「听好了,苏破,要是我没察觉就算了,但你让我察觉了,我就要定你了,我不管你以往喜欢的是谁,可从现在开始,你能喜欢的就只有我。」凤巡毫不扭捏,强势霸道地表白心意。   苏破眨了眨眼,忍不住道:「我说凤大爷,你说这话简直跟个三岁娃耍性子没两样,你嘴里的喜欢就跟抢夺玩具没两样。」他从没想过凤巡会有喜欢他的一天,不管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他总是不抱持希望,只盼他好他就好。   凤巡微眯起眼,干脆封了他的口。   苏破想挣扎,他却按住了他的后脑,唇舌缠吮着不给他退缩的机会。   好半晌,他才打住了吻,抵着他的额,哑声道:「喏,三岁娃会干这种事吗?」   苏破抿了抿嘴,算是见识到他身为皇族特有的霸道傲慢。   「如果我没记错,你似乎说没杀过阴司官,要我别逼你。」苏破垂眼不看他,不想让他知道这句话有多伤他。   「说笑而已。」   「说笑而已?」苏破朝他笑了笑,眼神却带着不自觉的痛楚,「也是,一个满嘴说笑的人,怎能冀望他信守承诺?」   凤巡闭了闭眼,一把将他搂进怀里,「我误解你了,我以为你为了升官不惜把身子搭给我,又恼你要收我爹的魂……横竖是我太莽撞、太冲动,你就大人大量地别跟我计较了。」   「捅你一刀再摸摸你的头,你可以接受?」   「你又不是没对我干过这种事。」凤巡幽幽地道。   苏破愣了下,想起自己还真干过这种事,不禁暗骂自己比喻得太差。   「你倒下时,我的心都凉了……你不能一直待在阳间这事怎么不跟我说?肯定是为了千年魂是不,肯定是为了保护我是不?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情意都没有?」他不信,就算他画了小姑娘又如何?说不定都几百年前的事了,骨头都化成灰了,还有什么好在意的?重要的是现在。   苏破一开始听还觉得心里挺暖的,可听到后头脸都红了,又羞又恼地将他推开。「你这人说话定要没脸没皮的不成,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这是实话,有什么不能说的?」凤巡一瞥见他整张脸泛红,不由得笑开,「原来是害臊了。」   「谁害臊?没时间和你瞎闹,走开。」苏破将他推开,结果反被他一拉,跌进他的怀里,不禁暗恨当年姐姐不让他下田,好歹力气不会这般悬殊。   「不害臊?咱们做点会害臊的事好了。」凤巡说着,脚已经卡入他的双腿之间,有意无意在他下身摩擦着。   「你……别闹了。」   「喏,说你喜欢我,我就放过你。」   苏破俊颜绯红,打死他也说不出这句话,色厉内荏的威胁,「凤巡,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敢闹我,不怕出事?」   「怕,我好怕能出什么事。」凤巡勾弯了唇,大手直往他腿间按下,很恶意的,忽轻忽重地按压着,忽而钻进他的裤子里。   「你不要这样……」苏破紧抓他的手,几乎要求饶了。   在阴间,他的下属都会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面前,要是这一幕教人撞见……他一世英名就毁于一旦了!   凤巡干脆在他面前蹲下身,轻含着顶端,舌灵巧地舔弄着,教他气息紊乱。   「袍角拉好,要不待会弄脏了,我可不管。」凤巡硬是将袍摆递给他。   苏破抓着袍摆,想抗拒他,可该死的,他的舌头他的嘴……别说抗拒了,只要他一碰触他,他就只会想要得更多……等等!   「你在舔哪里?」苏破低斥着,白皙面容一片绯红。   「嗯,我舔得这么湿了,你还不知道我在舔哪里?」凤巡笑得坏心眼,将他的腿再拉开一点,好让他可以舔弄着逐渐盛开的入口。   「我不要……」苏破抗拒着。   凤巡咂着嘴,干脆起身将他抱到案上,硬是扳开他的腿,让他私密之处展露无遗,凤巡垂着眼,抚过他的毛发,轻柔地套弄着早已濒临临界点的热楔,长指轻按着入口,缓缓将指探入,入口如盛开的花心将他含吮住,教他心旌动摇着,俯身舔弄着花心的周围。   那湿热麻痒的滋味教苏破浑身不对劲,只能讨饶地道:「凤巡,我喜欢你,我喜欢你,这样可以了吧!」   凤巡错愕抬眼,道:「再说一次。」   苏破扭捏了下,咬着牙道:「我喜欢你。」   凤巡听着,不禁笑柔了眉眼,像个终于在荒原里找到遗失宝物的孩子。   感觉长指蓦地撤出,苏破才松了口气,庆幸他信守承诺,不料,取而代之的是他烙铁般的巨大。   「等等!你刚刚不是说,只要我说喜欢你,你就会放过我?」要不是凤巡这么说,如此羞人的话,自己岂可能说得出口?   「嗯,本该如此,可是……」凤巡哑声应着,却缓缓把自己推入,满足地闷哼了声,「这话太动听,教我情难自禁。」   苏破紧咬住牙,不肯让半点声响流泄出,待他进入深处后,他才吁了口气,低骂道:「你这背信的卑鄙小人!」   「唉,怎能怪我?」凤巡轻摆着腰,凑在他耳畔道:「苏破,我喜欢你……我爱你,陪我一生一世吧……嘶,松点松点,你夹疼我了。」   苏破羞红脸,「谁要你说那些羞死人的话!」   「可是你喜欢听,对不,瞧,这儿都先淌出爱液了,要是你心里没有我,你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每当他抽送一下,苏破那热楔就跟着颤跳了下,仿佛随着他的抽送而欢愉不已。   「你闭嘴!」   「嘶……轻点。」凤巡闷哼了声。「小声点,你一大声这儿就将我夹得紧,这样教人难过呢。」   「你要是难过就拔出来。」   「不是,是你会难过。」话落,他抓着他的双脚,开始加快了摆动。   苏破被他撞击得一会撞上砚台,一会推倒笔架,最终还被纸镇给磕着。「疼,你轻点。」   凤巡气息微乱地撤出,就在苏破疑惑之余,他已经扳动他的身子,让他的上身趴在案上,接着连声招呼都没打,直接挺入。   他闷哼了声,却又感觉自己的空虚被填满了,被强而有力地撞击着,异样的麻栗感从下身蔓延到四肢百骸,满室皆是令人脸红心跳的淫糜声响。   苏破再也忍遏不住地逸出呻吟,只因体内的抽送爆开阵阵酥麻快意,眼见快要冲上顶端——   「大人?」   苏破蓦地张眼,扭头用眼神央求身后的凤巡放过他。粗喘气息的凤巡眉头深锁着,像是忍遏巨大的痛苦。   「范颉,我没事,你先到外头。」苏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来和平常没两样。   他庆幸范颉此刻是在他的房里,两间房隔着帘子,尚有一丝隐密可言。   「可是我刚才听见大人发出难受的声音。」范颉边说边朝声音来源走来。   听那逼近的脚步声,苏破的心都已经提到嗓子眼了,身后的人竟在这当头折磨着他,缓而轻柔地摆动着,教他险些逸出呻吟声。   「我没事,让凤巡陪我就好,你去找谢颃,和他去阳间盯着,不准有任何闪失,待我歇息够了,我也会赶去。」苏破说得又快又急,只因身后的摆动加快了,他的腿软得快要站不住了。   范颉闻言,搔了搔头,「我知道了,马上去办。」转身便消失不见。   「你很可恶,明知道范颉在,你还……」   「你自个儿去问,有几个男人在这状态下还能打住不动的。」凤巡没好气地截断他的抱怨,依旧用缓慢的速度凌迟他。   已尝过极致快意的苏破,面对这般的温柔,只觉得是隔靴搔痒,有搔不到痒处的焦躁,渴望要得多却羞于启齿,最终只能选择迎合着他的抽送,微翘起臀,配合着他抽插的角度。   蓦地,凤巡紧抓住他的腰,在他身上发狂般地渴求着,在几个重击后,两人同时迸射出热液。   凤巡喘着气息趴在他身上,舔吮着他玉白的耳朵,低声喃着,「苏破,我不想死了,你陪我,好不?」   苏破没有应声,只是轻点着头,耳垂红成一片。   不一会,他回头骂道:「你为什么又大了?」   「这实在是……情难自禁。」凤巡无奈道。   回到阳间没多久,凤巡便开始着手主动出击。   「非去倌馆不可?」苏破冷着声问。   「你自个儿说过,销金窝最是藏污纳垢之处,我也是在倌馆着了两次道,所以前往倌馆就是。」他没时间等着凤达上门。   前几天,凤巡在千钧一发之际救了他那个爹,让他免于被魑魅魍魉吞噬的命运,这事让凤巡有点担忧,想着事情都闹大了,说不准凤达那家伙已经知道消息,转而找上他爹娘,那就麻烦大了,所以他要主动出击,以免夜长梦多。   「去宫里也成啊,宫中冤魂最多,甚至聚众成念,会彼此吞噬,我甚至怀疑凤达根本已经进过宫,吸食了不少宫中冤魂。」   「既然都已经吸食过了,他该是会转移阵地才是,倌馆都是男人,要吸阳气还难吗?」凤巡据理力争。   「宫中人不是更多,咱们还事先请摄政王知会了皇上,让咱们方便行事,你现在却要改变主意,不是为难人吗?」苏破对他的做法相当不苟同,认定他分明是想借机玩乐。   啐,还敢说喜欢他……一个常流连青楼的人,实在不该信他。   仔细打量他的表情,凤巡突地笑得很坏,「你怕我进倌馆会做什么事不成?」   苏破冷睨了他一眼,「随便你。」话落,转头就走。   凤巡笑得得意洋洋,三两步就跟上,一把勾着他的肩头,「既然你说宫中,咱们就去宫中瞧瞧。」   苏破不置可否,吹了声口哨,通知了下属前往皇宫。   待两人无声无息地进了皇宫,闲散地走在六部办事处外,凤巡不禁道:「这宫中倒是挺干净的,依我看,应该是被收拾得差不多了。」   「那就麻烦了。」苏破头痛地道。凤达并不好抓,当他吸食了各式各样的鬼魅冤魂后,强大的怨念足以和他的灵力抗衡。   「放心吧,有我在。」   苏破正要说什么时,瞧见一抹白从大理寺衙门走出,不禁微顿了下。   感觉苏破停下脚步,凤巡跟着停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脱口道:「尽安。」   「凤爷?」晏尽安小跑步而来,满脸遮不住的喜悦。「凤爷怎会进宫?这时分宫中是有宵禁的,没有特别传唤是进不来的。」   「嗯……我和摄政王是故友,陪他一道进宫。」凤巡随口说着,见苏破神色恍惚地盯着晏尽安,不由得顶了下他的肩。「怎了?」   苏破回过神来,一把将凤巡拉到身后,冷淡的质问晏尽安,「翰林院的编修怎会在这时分,不是穿官服,而是穿寻常白袍出现在大理寺里?」   刚才晏尽安跑来时,他几乎以为看见了年少的自己,明明面貌无一丝相似,可就是有种错觉,仿佛跑来的就是自己。   这世上不可能会有这等巧合吧,更何况每次凤巡出事,晏尽安都在附近……会不会是凤达找了个与他形似的人企图接近凤巡?   凤巡并不喜欢千年前的自己,这法子理该无效,可偏偏凤巡就是喜欢和晏尽安攀谈几句,聊得可开怀了。   「苏破,你这是……」凤巡低声问着。   「给我闭嘴。」   凤巡只能没辙地闭上嘴。   晏尽安则一脸无措,小声解释,「今日我到大理寺誊写一份卷宗,可是忘了把凤爷赠与的扇子带走,所以才进宫来取的。」说着,仿佛怕苏破不信,从怀里取出一把折扇。   「……是我送的没错。」凤巡干笑道。他倒没想到晏尽安如此珍惜,怕搁在大理寺会弄丢,还赶紧进宫找回。   苏破冷冷睨他一眼,再看向晏尽安。   此人的说法似乎没什么问题,一切都合理,可就是因为毫无瑕疵,反倒教他戒备,偏偏晏尽安身上确实没有凤达的气息,难道是他太多疑?   「没事。」凤巡拍了拍苏破的肩,接着走向晏尽安道:「尽安,没事,很晚了,早点回去吧。」   「凤爷呢?」   「我还有事,改天咱们碰头再聊。」   晏尽安垂着脸,手里抓着折扇,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凤巡微躬着身靠向他,晏尽安蓦地握紧折扇往他胸口一刺,凤巡瞥见不对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扇骨如利刃般刺入他的胸口。   凤巡紧握着扇柄,可扇骨却持续往他胸膛里扎,教他喷出一口血。   「三弟,许久不见,近来可好?」晏尽安偏着头问着。   凤巡瞠圆眼,想要甩开他,却见凤达的魂迅地从晏尽安身上遁入他体内,让他发出一阵哀号。   「凤巡!」苏破冲向前去,同时,躲在暗处的四官、十二将从四面八方而来。   「大人,这要如何是好!」范颉见状,心都凉了。   苏破愣在当场,没想到事情竟只发生在一瞬间,他连阻止的机会都没有。   「三弟,你这躯体真好,不老不死……面貌又是兄弟中最出众的。」在凤巡的体内,凤达桀桀怪笑着。   「是啊,我这躯体好,才有那么多不长眼的蠢蛋觊觎。」凤巡微闭着眼,嘴角勾得邪气。   「蠢的是你,竟然如此容易被诱惑,一如当年。」凤达从深处开始侵略,一点一滴地侵蚀着他的魂,欲与他共融,将他纳为一部分。   「什么意思?」凤巡捂着胸口问着。   「苏破呀,我不过是挑了个与他气质相似的,你就上勾了,看来你倒也风流,苏破在侧,你还是想尝鲜。」   他一直有听说凤巡的事,只是凤巡这些年益发的深居简出,而他也惧于凤巡那双能碎魂的手,不敢直接找上他。   直到去年,老天给了他一个好机会。   凤巡难得进城,还帮了晏尽安这个人,这事早就有鬼魂告知他,他一见晏尽安就知道凤巡怎会发了这个善心,不就是像苏破吗?   他打算让晏尽安接近凤巡,届时躲进晏尽安体内,好趁凤巡不备将他吞噬,当然事前更得要让晏尽安多在他面前走动,才勾得动他。   只是凤巡此前流连花街柳巷,倒是迟迟没与晏尽安多往来,他便又想了一个方式,制造命案,控制首辅捉凤巡。   不过现在看来,以晏尽安为饵,这法子虽蠢,却是有用的很,是不?   凤巡疑惑地张眼,看着几步外的苏破。「像苏破?」   凤达果真识得苏破,且他的话意像是他与苏破极为熟识,凤达既然知道此事,就表示他跟苏破千年前就有交情,但事发前的记忆都在,为何就是没有千年前关于苏破的记忆?   这是怎么一回事,谁偷了他的记忆?   「不用再看他了,他救不了你,因为你是不老不死的怪物,你的魂无法被拘走,就算是城隍也不能动你,所以你只要乖乖地等我吞噬你就够了。」   听着凤达的笑声,感觉那股腥臭在周身弥漫着,他吐了口血,眸子直睇着苏破,哑声唤着,「苏破……」   苏破咽了咽口水,握紧了他头一次佩带的长剑剑柄。   出门前,凤巡对他说,假设最差的状况发生,他受了重创遭凤达侵入的话,自己就得动手让他的伤更重一点,凤达的魂会与他受到同样的创伤。   他已经习惯各种痛苦,但凤达肯定承受不住,届时一定会赶紧逃离这躯体,再趁那当头让属下拘住凤达。   这法子听似不错,可问题是,他要是受创过重撑不住,魂魄被凤达吞噬了呢?   他到底该怎么做?   正犹豫着,凤巡已经踉跄走近,目光坚定地看着他。   苏破咬了咬牙,在只剩一步之时,他抽出了长剑,剑尖毫不迟疑地直入凤巡的胸口,就听凤巡痛苦地发出细碎的号叫声,双膝跪地。   「凤巡?」苏破跟着单膝跪在他面前,神色焦虑。   「还不够!」凤巡抓着剑柄,狠狠地转动着,瞬地,从他口中逸出另一道凄厉哀号声,凤达的魂魄急欲脱离。   苏破见状,立刻甩出拘魂索卷住凤达的颈,用尽力气将他从凤巡的躯体抽出,身后的四官、十二将立刻上前,布下天罗地网擒住凤达。   「凤巡!」见凤巡躺倒在地,苏破随即向前慌乱地亲吻着他,不断地拍打着他的颊。「清醒,没事了,逮着了!」   凤巡半眯着眼,笑了笑,张口想说话,嘴里却不断地吐出鲜血。   「凤巡……」苏破不断地抹去他唇边的血,他却像是要将血吐尽般,血依然从唇角溢出,看得他心惊胆跳,「大夫……你们赶紧去找大夫……找御医,快点,御医!」   凤巡眼皮子垂落,想开口却是怎么也说不出话。   他想跟他说,别哭,横竖就是痛了点,大不了睡久一点,但他会清醒的,压根不需要为他流泪……    第十章   凤巡气呼呼地往回宫的路走,想着自己刚刚帮了一把、抢回盘缠的那对姐弟,其中那个弟弟,真是让他想要连带着揍一顿。   那家伙是傻子,还是瞎子?   他到底哪里像个姑娘家了!   算了,瞧他愣头愣脑的,八成是从哪来的土包子,他可以大人大量地原谅他。   然而,他没想到再次遇见他口中的土包子时,那人已是父皇钦点的今科探花郎。   苏破?这名字倒是挺有意思的。   殿上礼官唱名哪些人中了进士,他的目光一直定在苏破身上,待他回过神,他已经走出殿外追逐那一抹白。   遗憾的是,这土包子脑袋里想的事还是同一桩。   怎么,他不是个姑娘家,真教他这般惋惜?   他呢,承袭了天官乐家一脉的异能,读取人心是非关意愿的事,只要人一接近他,哪怕他不想,也还是会读取到那人的心底想法,当人一多,他听见的全都是与朝堂有关的尔虞我诈,吵得他耳朵受不了,无一刻清静。   相较之下,苏破内心的小小惋惜虽令他啼笑皆非,但至少是最真诚而无算计的,压根没打算借着那日的偶遇与他攀交情。   挺有趣的,这个土包子……   凤巡才这么想,隔日,就发生了令他意外的事——   「你要迎娶苏破的姐姐?」当舅舅告知他此事时,他皱起眉,诧异自己竟漏读了苏破的心思,没料到苏破的心思藏得这么深,竟打算利用姐姐攀龙附凤,真是太令人失望。   「嗯,她是我命定的娘子。」乐盈笑道。   「真的?」乐家历代的天官,总是自己寻找命定的娘子,在那人出现之前是不成亲的,而他的舅舅乐盈已经三十好几了,与他父皇同年,可他大哥今年都十九了,舅舅才刚打算成亲。   「是啊,原以为我此世并无姻缘,结果并不是那么回事。」乐盈笑意转淡,轻轻叹息,「只是将来得委屈她了。」   「能嫁给舅舅,哪里委屈了?」凤巡不以为然,可瞧乐盈神色微暗,不禁问:「舅舅瞧见什么了吗?」   「没什么,倒是苏破那孩子挺不错的,你可以与他多亲近。」   「他呀……」他喃着,既然舅舅说是姻缘到了,也就侧面证明苏破没有攀附之心,还是如他先前认为的一样,可以深交。想着,他忽然想起一事,不禁问:「只是怎么会将他发派到大理寺去?」   刚中进士就当上六品左寺正听起来似乎挺风光,但大理寺是个忙翻天的衙门,又没油水可捞,上司一句话就可以将他逼死。   「适合他的个性。」   「所以这职位是舅舅替他安排的?」就说了,依父皇来说,怎么可能将新科探花郎给搁到大理寺这个位置。   乐盈但笑不语,凤巡也没打算追问,横竖舅舅不说时,多问都是白搭。   时间不知不觉流逝,转眼到了乐盈成亲的日子,婚礼当日,苏破让凤巡见识到,何谓一杯倒。   大理寺的同僚全都笑得东倒西歪,就连凤巡也许久没这么乐了,打算等明儿个他清醒时好生嘲笑他。   当晚,在乐盈的吩咐下,凤巡将苏破带回崇阳殿。   那一晚,是他久违的好梦一夜。只因苏破在他房里,父皇只在他房里待了会便离开,让他终于能好好睡一觉。   而苏破出乎他意料之外,竟观察入微,看穿他因父皇离开松了口气,然而,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陪着他。   他想,苏破真的是异类。   朝中官员大致上分为两种,对他要不是苦口婆心劝得他心烦,便是逢迎拍马,甚至恶意企图带坏他。   他无法将苏破归类为哪一类的人,尤其当他在宫外与他碰头时,他心里藏着长篇道理,可他一句都没说出口,反倒是拐弯抹角地劝说,教他莫名觉得很乐。   他也知道他不该老在外头留宿,可他是真的不想待在宫里,他很怕父皇就快要失去控制,他并不想死,更不想让他的死彻底逼疯父皇。   那一日,当凤巡站在街上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时,苏破又出现了。   这一次,苏破没多说什么,将他带回家。苏破住的宅子,地方小得连他宫里一个殿都比不上,可是,他很喜欢。   这里没有父皇,没有厌恶的人,可以让他安心,可以让他在苏破面前畅所欲言,因为他知道,苏破会心疼他。   那一夜,厨房外的西府海棠花香和苏破煮的长寿面香,是他这一辈子最甜美的记忆。   从那夜过后,他不再在夜里游荡,找不到去处,就去苏破那里,不管何时上门,哪怕苏破一脸睡眼惺忪地为他开门,也还是会替他煮一碗面,陪他一道入睡,尽管苏破老是喊两人睡一个被窝太热,可只要他揪着苏破不放,那人还是会认命地陪他一道。   没多久,都察院弹劾了朝中几位大臣,他知道这是大臣们为了太子之位开战,他原本打算作壁上观,然而父皇却要他进大理寺,随着大理寺卿查办几桩贪渎弊案。   他有些意外,却有更多惊喜,因为如此一来,他和苏破有更多的相处机会,说是晨昏共度也不为过。   贪渎弊案牵连极广,转眼到了元旦,朝中休沐,这些麻烦事依旧未厘出头绪,但他一点也不在意。   「这样好吗?」走在街上,苏破忧愁问着。   「有什么不好,总不能大伙都休沐了,咱们还要在大理寺当差吧。」凤巡横他一眼,恼他真是石头,不知变通。   「可还是得有人当值。」   「自有人当值,你好歹是个正六品官,当什么值啊。」他简直想敲开苏破的脑袋,瞧瞧里头到底装了什么。   苏破抿了抿嘴。「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咱们这时分在外头逛,这样好吗?」这波弊案有不少大臣入狱,可是从书面证据看来,有人是被栽赃的,一想到无法在年前替他们平反,让他们得以回家团聚,他就觉得于心不忍,哪还有心情陪凤巡逛灯会。   「这事再过不了多久就会结案,最晚三月就会定案,你少操那种心。」凤巡说到最后已逐渐不耐。   他何曾找人一道逛灯会过?苏破是绝无仅有的一人,可这家伙偏偏满脑子想着牢狱中的老家伙们,直教他动肝火。   苏破睨他一眼,瞧他脸色已经发臭,赶忙陪着笑脸。「说的也是,凤巡,咱们现在要先从哪里逛起?这可是我头一次逛灯会呢。」   凤巡闻言,脸上才添了点笑意。「你这土包子跟着我就对了。」   「谁是土包子?」这小子说话真是失礼。   「瞧谁回话啰。」   苏破啐了声,但看在他心情转好的分上就不跟他计较了。   他们从掌灯时分,逛到东方泛着一抹鱼肚白,凤巡才总算满意地跟着苏破回家,梳洗后,凤巡褪去外袍便爬上床,拍了拍外头的位置,示意苏破赶紧上床。   苏破瞅他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只着中衣爬上床,才刚躺下,凤巡便自动自发地贴了过来。   苏破浑身僵硬,哑声道:「贴这么近,你不热啊?」   「……苏破,外头在飘雪,你这屋子又没有火盆,我只穿了中衣盖着被子,你认为我不会冷?」谁会热呀,这种天气!   苏破不语,紧紧地闭上眼。   凤巡贴着他,听到他心里竟背诵着佛经,不禁好笑。这似乎是他近来的习惯,睡前总是要念上一段,他无所谓,横竖这样听着听着,倒也容易入睡。   就在半梦半醒之际,隐隐约约间,他感觉自己的唇像是被碰了下,他不以为意,心想是苏破不经意碰着,倦极的他只想好好睡一觉。   然而唇上的触碰却愈来愈频繁,甚至他感觉到苏破的舌头企图撬开他的唇。   蓦地,他的心漏跳了一拍,心想是怎么一回事时,碰触消失了,一会苏破下了床,他微张眼,见苏破进了夹间。   尽管外头雪片纷飞,叠在屋瓦打出沙沙声,但他还是听见了苏破粗重的喘息声,最后是他压抑的闷哼声。   凤巡早非雏儿,听这声响,岂会不知道苏破干了什么事。   可是,为什么?   他一直都知道,苏破一开始将他错认为姑娘家,有好几次在心里扼腕过,可这一年已经听不见他心里的遗憾,他以为苏破已经死心了,岂料他竟偷偷摸摸地亲吻自己,甚至跑去夹间自渎?   他甚至以为像苏破这种恪守礼教的人,说不准连自渎这种事都不懂,没想到他竟对他有如此深的情欲。   当苏破回来时,他假装熟睡,而这一次苏破背对着他入睡,他也不敢再贴上去,就怕他又生情欲。   这该怎么办?难道苏破对他的喜欢,是这样子的?   他并不讨厌苏破的吻,但是……这样是不成的。   正月,乐临出世,凤巡开始和苏破保持一段距离,不让苏破抱持任何希望。   三月时,如他所料,弊案终于结清,该还公道的、该革职查办的都已定夺,而他的差事也在这当头告个段落,至于朝堂上官员如何大搬风,压根不关他的事,他就准备着四月搬进巽王府。   那日——   「瞧,这几株西府海棠如何?」   凤巡带着苏破进了巽王府,王府到处可见西府海棠,尤其是主屋前的几株正喧闹绽放着,那胭脂色的花苞满枝头,低垂的枝桠上绽满渐层的重瓣花朵,馨香随风飘散着。   西府海棠下的凤巡,教苏破看直了眼,久久不能言。   凤巡站在树下,与他只隔了几步,却还是听见了他心底的声音——   为何这男人偏生得如花似玉,如此教我魂牵梦萦……   凤巡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恼他不知断念,心里竟还执着于他。   「苏破,庆祝我开府,不如咱们今晚去青楼。」他故意邀约,心想他肯定没开过荤,只要让他与女子有过肌肤之亲,也许他就会改变想法。   苏破瞅着他,忍着心口酸意,撑出长辈的嘴脸道:「亏你安分了一阵子,皇上让你开府,分明就是纵虎归山,到时候可别玩得忘了正事。」他指的正事是之前的弊案处置,皇上颇满意,所以又将凤巡安插进都察院。   「啐,还把我当个孩子,我行事定然有分寸。」凤巡咂着嘴,佯怒道:「一句话,到底去不去?」   「不去。」   「为何不去?」凤巡走近他质问着。   「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上青楼。」   「那是你没去过,说不准你去过几次反倒食髓知味拉着我一道去。」凤巡笑得坏坏的,往他胸口拍了拍。   「我又不是你。」苏破毫不客气啐了声。   「男人就该像我这样。」   「可惜,我并不喜欢这样。」   凤巡直瞪着苏破,已经不知道第几次想撬开他那又臭又硬的脑袋,怎有人能像他固执至此?   「你去吧,我就不奉陪了。」   「我去,我当然要去!」凤巡气呼呼地转身就走。   他完全不能理解苏破的心态,明明就喜欢他,竟还能乐见他上青楼,简直是莫名其妙!   可才走了几步,他便听见苏破在心里低吟——   春去冬来,万物皆休,将我化为落叶埋入黄土,让你成为海棠飞上枝头。   他不由得回过头望去,就见苏破拉下花枝嗅闻着,他一身白像是要融进锦绣般的花海里,教他良久收不回目光。   当晚,他上了青楼,然而只喝了几壶酒就觉得没劲,离开后没回府,反倒是踉跄地朝苏破的家而去。   门一开,他便咧嘴笑道:「借我住一晚。」   「……回你的王府。」苏破作势要关门,他硬是用脚踢开,堂而皇之地进了他家,理所当然地爬上他的床。   苏破无奈地叹口气,上了床替他掖好被子,背对着他入睡。   凤巡凑了过去,将脸贴在他背上,哑声喃着,「府里没人,那么大一个府邸就住我一个……静得令人讨厌。」   最基本的下人自然是有的,可那些人都不能陪着他。   苏破听着却没应声,仿佛已经入睡。   凤巡倒也不以为意,闭上眼慢慢睡去,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唇上一阵痒,他眉头皱了皱却没张眼,而这一回,苏破硬是撬开了他的唇,舌钻进他的唇腔里。   凤巡一愣,犹豫着该不该阻止,可他的吻那般生涩笨拙,甚至,微颤着,教他不禁心软,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   一会儿,苏破又下了床,他缓缓张眼,跟着下床走到夹间,就见苏破背对着他自渎,手不断地套弄着,像是难遏高涨的情欲,不知怎地,听见苏破紊乱的呼吸声,他有些口干舌燥。   直到苏破闷哼了声,那沙哑低沉的声响,竟教他隐隐有了反应,就在他错愕欲回床上时,他听见了苏破内心的哀鸣。   他回头望去,就见苏破蹲在角落里无声落泪,他直瞅着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一夜,凤巡了无睡意,闭上眼,脑中出现的是低泣的苏破,那般哀伤挣扎着。   过几日,他急匆匆地从宫中回王府,一进房门便上锁,点了烛火上了床,从怀里摸出一本男风春宫图。   他一页页地翻着,愈翻眉头愈紧,最终放弃地丢到一旁。   不行,他没有办法,他无法想像自己被苏破压在身下做那些事的情景。   他本是想要成全苏破的,只因他真的不舍他如此难受,可是看过春宫图,明白两个男人要如何办事之后,他真的无法成全苏破。   那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苏破放下他?   这份求不得的苦,他不要他一直承受着,得想个法子才成……   然而,这事凤巡还在苦思对策,苏破便已主动疏离他,等他隐隐察觉时,已经有一两年不曾再上苏破家里过夜,而苏破除了在公事上与他交谈,也没有和他有其他交集。   他心想这样也好,至少疏离点,总能教苏破放下。   于是,他配合着苏破的疏远,就这样又过了一两年,两人竟然变成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时,凤巡发火了。   好几回,凤巡偷偷进大理寺,就只为了多看苏破几眼,久了,他恼了,觉得凭什么苏破放下,他反倒牵肠挂肚了!   他悻悻然地拂袖离去,没进都察院也没回巽王府,反倒是进宫去,乐盈一家也住在宫里,不为别的,就只是想见见乐临,只要抱抱她,看她笑露几颗小牙,他心里就乐着。   「哥哥。」乐临一被他抱着,立刻主动与他颊贴颊。   凤巡一整个心花怒放,对她又亲又抱。   「见过巽王爷。」屏风后头,苏硠对他福了福身。   「舅母不用多礼。」凤巡朝她一笑,径自逗着乐临。   「不知道王爷这些时日可有与舍弟碰过面?」苏硠轻声问着。   一提及苏破,凤巡的脸色不自觉地臭了,「苏寺正近来可忙着,我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跟他碰头了。」   一年比一年疏远,今年到目前为止,他俩连一面没见上,要不是他走了几趟大理寺远远地瞧他几眼,恐怕他都快忘了他长什么模样。   说来,他的生辰近了呢,可这几年来,苏破哪有闲暇再帮他煮一碗长寿面,哼!   「这么说来,他近来确实是忙得很啊。」苏硠喃喃自语着。   凤巡不满归不满,还是从苏硠的话中听出些许端倪。「难不成他连舅母这儿也没走动?」怎么他没听说这事?   苏硠叹了口气,「那孩子打从三年前,我跟他提起婚事开始,就一直避不见面,说他忙,结果,今年连拜年走春都没到我跟前,说不准乐临都已经忘了她那个舅舅长什么样子了。」说到最后,简直是咬牙切齿了起来,要不是她出宫有诸多不便,她早就上门了,哪还能放任他躲她!   「舅母已经给他寻了亲事了?」   「本来看了个姑娘不错,性情挺温和的,跟他提了提,谁知道他只说他不成亲,也不想想他年纪都多大了,咱们苏家就他一个子嗣,不成亲是打算要断嗣不成。」苏硠愈说愈火大,要是苏破站在面前,肯定遭她饱以老拳。   凤巡垂眼不语。他今年就要满二十了,因为父皇一直未替他的婚事作主,所以他就将婚事给抛到一边,一并忘了苏破早过了适婚之龄。   照理,苏破确实该成亲,毕竟已经老大不小了,可是……一得知舅母竟替他谋亲事,他心里就有股说不出的闷。   「王爷,你要是遇见他了,可否递个话,让他到我这儿一趟?」她本是要官人捎话,可官人总说顺其自然便可。   再顺其自然下去,她弟弟可就要变成没人要的老男人了!   凤巡随口应着,离开乐家时,他脑袋是乱成一团的,走在前往大理寺的小径上,风刮动他的衣袍,送来几许花香,他不由得回头望去,瞧见西府海棠正盛放着,那姿态潇洒自在,绽放得恁地恣意妄为。   他不禁又想起开府那年,苏破在心底吟的几句话。   那是苏破想说却又说不出口的话,他听见了,却必须充耳不闻。   他和他之间,到底该怎么解,他一点头绪都没有,但他知道,他想他,一直都想着他,想着与他窝在同张床上,他总替他掖好被子,小心翼翼地呵护他;想着他情难自禁地吻着他,却在自渎之后黯然落泪。   不管了!横竖舅母要他捎话,他正好以此为由找他,顺便将两人的事说开,问问他到底想要如何,他厌恶这种不上不下又莫名其妙的关系。   打定主意,他步伐加快地往大理寺去,然而却不见他在衙门里,他连忙打听人去了哪里。   「承香阁?」   「是啊,今日几位大人相约一起去承香阁了。」留下当值的一位主事如是道。   凤巡确定自己没听错后,胸口蓦地烧起一把火!   苏破这个混蛋,承香阁不是青楼吗?以往邀他不去,心里满满的都盛装着自己,如今又得知他不想成亲,以为他依旧纠结他俩的事,岂料他竟上青楼去了!   混帐,这些年来他的郁闷忍耐到底都是为谁?!   他要宰了苏破!   凤巡马不停蹄地直朝城南的销金窝而去,才一进门,花娘随即迎了上来,他不耐地摆了摆手,丢下找人二字便径自上楼。   他不需要他人替他带路,因为他的五感奇佳无比,尽管会耗损些许体力,但将感官调至最敏锐的状态,可以让他快一点找到人。   正当他转上三楼时,听见了酷似苏破压抑的声音,不禁脚步一顿。   ……他找了花娘伺候?   凤巡瞬间简直快气炸了,大步朝声音来源而去,他走得急,心跳得更急,来到门前,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开,竟见一位花娘衣衫半褪地跪在他腿间吞吐着,花娘因声响吓着而回过头,教他瞧见苏破勃发的昂扬……   「……凤巡?」苏破抽了口气,顿时慌了手脚,赶忙将裤子拉起,用衣衫掩盖。   他怎会来这儿?怎这般巧就找到这间厢房来了……   凤巡大步向前,一脚将花娘踹开,一把抓住苏破的衣襟,硬是将他给揪起,瞪着他潮红的脸,感觉震惊、愤怒、背叛……背叛?   他蓦地顿住,咀嚼着背叛二字,不懂自个儿怎会有这样的心情。   苏破是个男人,上青楼宣泄再寻常不过,哪来的背叛?可背叛的痛楚却如刺,一根根地往他心里扎。   「你怎能踢姑娘家?姑娘家哪里能承受你这般对待。」苏破见花娘趴伏着爬不起,想拉开凤巡去扶她,却被凤巡揪得死紧,气得怒喝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还不快放手!」   你还爱不爱我……舌尖上的话,凤巡硬是咽下,因为他问不出口。   一把将苏破推开,他转身就走。   还问什么,有什么好问的?苏破要的,他又给不起,凭什么问他爱不爱!   一回到王府,他几乎砸烂了一屋子的瓷器古玩,多宝槅上的玉饰也无一幸免,最终抓起了柜上的小巧琉璃灯,他才顿了下,想起那是他们第一次逛灯会时,他买的,也送了一个给苏破,最后一次去他家时,他还瞧见他摆在花架上。   摆着又如何?苏破已经死心了,他却在苏破死心之后才发现喜欢他……什么玩意儿!   他恼火地抓紧琉璃灯就往门板砸去,适巧门被打开,琉璃灯砸在门框上,碎裂声吓得来者退上一步。   凤巡眯眼瞪去,吼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你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发这么大的脾气?」苏破见满地狼藉,不禁皱紧了眉头。   刚才在承香阁他就觉得凤巡不对劲,猜想许是发生什么事,他想找他聊聊,谁知一来就见他在发火。   「关你什么事,你哪位?」凤巡踢开地上碎片,大步来到他面前。   「到底是谁惹你生气?」   「我不想跟你说话,出去!」   凤巡动手推他,他却是抓着门框不走。   「你到底怎么了?」   「你不走……我走!」凤巡越过他,踏出房外。   苏破在他身后跟着,见他愈走愈快,不禁出声喊道:「凤巡……凤巡!」   凤巡恼火地回头,一把揪住他,「谁允你直呼本王名讳?」   苏破直睇着他,张口欲语,最终却是惨淡一笑,朝他施礼,「下官告辞。」   凤巡见他从身旁走过,头也不回,像是下定了决心,不再想与他有半点瓜葛,教他不禁恼声道:「怎么,方才没让你消火,现在赶着回去消火了?」   一般而言,花娘不会那般伺候客官,那得是客官要求才会做的,换言之,他已经不是头一回上青楼,早已背着他去过数回,如他当年所说,去过就会食髓知味!   苏破没吭声,脚步连停顿都没有。   凤巡恼怒地咒了声,几个箭步就追上他,扯着他怒问,「你还真的要去青楼?」   「不是王爷要我去的吗?」他可是费了几年的功夫才说服自己尝试的。   凤巡闭了闭眼,刻意装得若无其事的道:「你不会是看中那花娘了吧,舅母说你不肯成亲,不会是为了她吧。」   「姐姐真是的,怎么连这种事都跟王爷说……」   「花娘是无法成为正妻的,还是你想要先纳妾?」   「不是,岂有未娶正妻就先纳妾的道理。」他一个都不想娶。   凤巡直睇着他,「那么,你不是看上她,而是看上她的舌技?她功夫很了得,让你舒服得紧?」   苏破臊红了脸,「我不知道……」他只是闭着眼,想像是凤巡……   他的情欲不管再怎么压抑都无济于事,就算白天能够心如止水,可一旦入夜,情欲就勃发,他满脑子的欲念找不到出口宣泄,最终只好找花娘尝试。   听见他的心声,凤巡勾魂眼微瞠,没想到他是这么想的。   他这般高大,苏破怎么还想要将他压在身下,尤其这些年,他的面貌逐渐褪去稚气,自然也不如年少那般偏女相,怎么他对他还是抱持这样的渴望?   真要说的话,苏破才是那个该被压在身下的吧。   思绪至此,他突然有茅塞顿开之感,瞧他傻的,为什么偏偏执着满足苏破的情欲,如果他们换另一个方式在一起,依苏破这般宠他的心思,他定会答允的。   怎么当初他没能这么想,硬是浪费了这么多年?   「蠢蛋……」   「嗄?」   「不是,我是说我自己……」凤巡话未竟,瞥见王府总管跑来,脸色不善地问:「什么事?」   「王爷,皇上身边的童公公来禀,说皇上要王爷即刻进宫,有要事商议,马车正在外头候着。」王府总管赶紧禀报。   「发生什么事了?」苏破低声问着,心想他心情不好许是因为这事。   「我进宫一趟,你在这儿等我,回来我有话跟你说。」   「嗯。」   虽说凤巡有些着恼好事被打断,但又觉得如此也好,给他一点时间将两人的将来想得透澈些,更能说服苏破跟他在一块儿。   坐在马车上,他将未来想得万般美好,殊不知从进了宫门的那一刻,他再无机会细想两人将来……   终章   「王爷……王爷……」   断断续续且嘶哑的嗓音不住地唤着他,将他从深不见底的黑暗中唤醒,他虚弱张眼,瞧见的是神色紧张的苏破。   「苏破……」   「王爷,你动得了吗?」   凤巡试着动,全身却是一点气力皆无,又也许该说,他痛到连话都难以道出,他闭了闭眼,想起了他进宫后,舅舅一直对着他念咒,而后在他手腕上划下一刀,以杯子盛他的血。   他亲眼瞧见父皇喝下他的血,而后他失去了知觉,直到有人闯进父皇寝宫,高喊他弑君,将他押往地牢,在他身上砍下数十刀……怎么,他还活着?   「王爷,你抓着我,我搀着你走,得快……我带你走!」   凤巡垂眼望去,地牢里微弱的灯火映照出苏破殷红的眼、泪湿的颊,他心疼不已,却连抹去他的泪都不能。   「苏破,快走……」他现在动不了,他好痛,痛楚似火在周身蔓延着,可偏偏他的意识分外清醒。   「不,我跟你一起走。」苏破试着搀起他。   凤巡趴在他肩头上,感动亦难过他的不离不弃。   就在苏破用尽力气将他撑起,才刚踏出牢房时,入口却冲入数名禁卫,苏破见状立刻将他护在身后。   「真是感人肺腑。」凤达从入口徐步走来,噙笑瞅着两人。   凤巡背贴着墙,虚弱睨去,看着数名禁卫,思索着要如何逃出生天。他是注定要葬身在这里了,但不管怎样,得让苏破活下去。   「放苏破走……」他虚弱喃着,疲惫地闭了闭眼。   「王爷,我不走。」苏破咬牙道。   「你们真是情深到教我都要感动了,这事犯不着你推我让,抑或者是求情,因为……」凤达手一扬。「你们都得死在这里!」   禁卫瞬间向前,凤巡咬牙,用最后一分力将苏破扯到身后,一脚踢向一名禁卫,一个侧身肘击另一名禁卫,趁机抢了长剑,毫不犹豫地朝凤达掷去,可惜体虚无比,准头未失,却失了力道。   「巽王与苏寺正弑君,杀了他们!」凤达高声一喊。   凤巡眼角余光瞥见剑光,知道欲闪已是来不及,正准备领死,不料身后的苏破却是将他扯开,结实地替他挡下一剑,他瞪大了眼,将苏破搂进怀里。   「王爷……」苏破无声落泪,一心担忧着他,恨自己没有能力护他。   「苏破……」他喃着,却见禁卫握紧了剑,剑身从苏破背上刺入,穿过苏破,刺进他的胸膛。   两人同时吐出血,凤巡连退数步,直到背贴在墙上。   「苏破、苏破……」他唤着,可怀里的人却没有回应,原本紧抓住他的双手已无力地垂放。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父皇和舅舅到底做了什么事?为什么凤达说他弑君?父皇驾崩了?   苏破、苏破……他垂着眼,看着早已没了气息的苏破,泪水不住地滚落,不愿相信苏破已经死了。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父皇和舅舅为何如此待他?如果不是他们先伤了他,他怎会连保护苏破的能力都没有……他还没有告诉他,他喜欢他、他爱他……他想跟他在一起,要他一世的陪伴,可是没了,什么都没了……   「三弟,别哭,大哥马上让你们团圆。」   他缓缓抬眼,瞅着持剑走近的凤达,愤恨充盈了他的心,他怒吼了声,拔出了刺穿他俩的长剑,剑身抽出时,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剖开。   血水喷溅的瞬间,他持剑刺入凤达的胸膛,像只发狂的野兽,将他的身体斩劈开来,随即扫向一旁的禁卫,一个都不放过,直到他再无一丝力气,倒地不起。   他侧眼瞅着苏破,泪不住地流,好痛……好痛……   他痛得快要死了,痛得他打滚、他哀号,直到他发狂、直到他遗忘、直到他终于陷入昏迷。   「凤巡……凤巡……」   这感觉像是那一年,他入睡时有人轻触他的唇……   那般绵密细柔的吻,硬是将凤巡从黑暗中拉回,他艰涩张眼,眼前是脸色惨白的苏破,教他蓦地笑开。   难怪苏破能将乐临从另一个时空拉回天朝,因为他是她舅舅嘛,他们两人合力自然能将乐临拉回。   「你终于醒了。」苏破哑声喃着。「你已经睡了一个多月。」   凤巡依然笑意盈盈,半晌才道:「苏破,我想吃长寿面。」   苏破怔怔地看着他,泪水无声滑落,「六月了,你的生辰早就过了。」他想起一切了,是不?   「谁说生辰过了就不能吃长寿面?」他说着,将眼前人拉近,吻去他的泪。「我不是故意要忘了你,实在是……太痛、太痛了……」   失去他,让他太痛,痛得超乎他的负荷,让他硬生生将苏破从记忆里剐去。   可是,就算他忘了他,依旧下意识地寻找那一抹白,寻找那抹总是挺直背脊,傲然而立的身影。   凤巡被送回东市六坊的宅子静养,经过了近两个月的休养,身子已经好了七八成,可他总是赖在床上讨吻。   谁教苏破的吻,远比御医开的药要有用得多。   「好了。」苏破挣扎着从他身上起身。   「哪里好了?我痛得要命,好痛。」   苏破眯起眼,认定他根本就是学娃儿耍赖,可偏偏还是心疼他。   「都没人心疼我……」凤巡忍不住自怨自艾了起来。「从小就没娘疼,父皇就不提了,可就连舅舅也……」   「乐盈是逼不得已的。」苏破脱口道。   凤巡的目的是要激起他的恻隐之心,见他替乐盈说话,心里就不痛快了。「所以我是活该倒楣,孤独地过了千年?」   苏破叹了口气,「那一天,你进宫后,我一直惴惴不安,我还刻意进了都察院等你,可谁知道那晚就出事了,当晚宫中杀声正隆,我下意识往天官府走去,刚好遇到乐盈,他说,如果有天我遇见你,要我跟你说,要恨就恨他吧。」   其实这事他本不想说,但如果凤巡对他爹都能释怀,那么也该放下对乐盈的恨。   凤巡垂敛着眼不语。从小与他最亲的就是乐盈了,也正因为太亲,所以当他被伤害时那反扑的力道更是可怕。   他是恨他的,真的恨。   可是,如今已经释怀不少,只因至少他的牺牲还能成全他的爹娘,而且可以让他和苏破往后相守。   「他说,他已经尽力了,当年他只能用这种方法让太平盛世延续二十年,那已经是极限了。」苏破自顾自地说,思绪仿佛回到当时。「我猜,皇上恐怕在你母妃死后就已经疯了,而乐盈给他一个期望,让他撑住二十年,用二十年的时间让盛世延续,至于后来发生的这一切,恐怕乐盈早都已经看见了。」   「你是说,他连我孤独了千年都看得见?」凤巡不禁哼笑了声,乐盈能探知未来,总不可能窥探千年之后吧。   「有可能,要不为何他要你恨他呢?我甚至觉得当年他看见我时,就已经看见了往后的这一切,否则他又怎会娶了我姐姐,又在事发当时将乐临送到另一个世界,如此迂回地再让她来牵起咱们之间的缘分?」   命盘要拨乱反正,就必须从源头开始,凤巡要获得解脱,除了他爹,乐临也是一个选项,如果不是要将乐临接回这个世界,他本是不打算再跟凤巡见面的。   凤巡听完,不由得轻呀了声,暗道当初乐盈老要他亲近苏破……原因是这样吗?算了,人都不在了,讨论这个也没意义,反正都过去了,重要的是——   「确实迂回,但是幸好咱们终于在一起了。」他笑道。「你就不知道,当初我已经把事都想通了,却偏被我爹给叫进宫里,否则那时早就要了你。」   想来,五百年前他会在酒后对苏破用强的,大概就是那份早已遗忘的熟悉唤起了他体内的兽性吧。   苏破诧异地瞪大眼,不敢相信那时他对自己竟起了这种心思。   两人兜兜转转了千年,现在倒是真的相守了……   「如今回想过往倒像是场梦,在我死后,我便被收入城隍麾下,在阴阳司里任职,却始终没有听说你的消息,我不知道你是活着抑或是转世了,横竖磨练了五百年,适逢前任城隍转世投胎,我递补上任,才知道你竟然还在阳世里,那时才急着去寻你……」   「结果却让我不识好歹地伤着……喏,你会取走那部分记忆,是不是因为我太粗鲁,将你弄得很疼?」   本是惆怅哀愁之际,他怎能问出这般羞人的事?   苏破恼羞成怒地骂道:「都几百年前的事了,有什么好问的?」非得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也是,近来哪回没将你服侍得妥妥贴贴的?」   苏破简直想揍人了。   「喏,今天要不要来点不一样的?」凤巡朝他眨眨眼。   「你别忘了你是伤患。」不管一样不一样,全都不准。   「你要是错过了,肯定让你抱憾终身,因为我想做的是你以前搁在心底最想做的事。」凤巡语带玄机。   苏破忖了下,想起他能读透人心,如今记忆回笼,那么以往他所听见的自己的心声,肯定也都想起来了,顿时让苏破羞愧得恨不得挖洞埋了自己。   「不想?」   当然想,那是他内心一直最渴望的……苏破不禁犹豫了。   「上来。」凤巡低喃着,犹如妖精一般诱惑着。   苏破终究敌不过美色,爬上了床,凤巡亲吻着他,褪去他的衣物,让他张开双腿跪在他的两侧,亲吻着他胸前的果实,在嘴里含啮着,再缓缓往下,含吮着早已昂扬的热楔,或舔或含,轮番折磨着他。   苏破气息渐乱,尤其当他开始吞吐吸吮时,他不断地喘息着,小腹绷得死紧,眼看着快要宣泄,股间却有异物探入,教他倒抽了口气,抓回一丝清明。   「你不是说要将你交给我?」他紧扣住凤巡的手。   「我有说吗?」凤巡一脸疑惑。   「你……你明明说想做的是我最渴望的。」他不可能不知道他渴望的是什么。   「是啊,难道你不渴望吗?瞧,你把我吸得好紧,像是邀约着我。」凤巡边说边抽动着长指,每一次的抽送都精准地摩挲过苏破敏感的点,每每摩挲过时,苏破的分身就会在他嘴里跳颤着,告诉他,他有多渴望。   「不,我想要的是……」苏破想要反驳,却无法忽视他带来的快意,尤其当他又添了一指,填补着空虚和不足。   「下辈子,我任由你处置。」他承诺地道。   苏破竭力忍着呻吟,咬牙道:「……咱们哪来的下辈子?」一个准备再升一级的城隍和一个不老不死的怪物,没有轮回的机会,哪来的下辈子?   「咱们没有下辈子?」凤巡佯诧,再摆出万分扼腕的嘴脸。「真是太遗憾了。」   「我去你的!」苏破动手要掐他,却反被他压制在床。   凤巡撑开他的双腿,双臂勾着他的膝,前端直抵着入口,稍稍进入便退出,一再地反复着。   苏破恼怒地瞪着他,恼他故意让自己焦急。   真如凤巡所说,他现在渴望的是他进入,渴望更饱满的充塞感,可偏偏他过门不入,故意让他心急。   半晌,凤巡一直维持着扣门的状态,终于让他忍遏不住地开口,「你到底……啊……你这混蛋……」   苏破惊喘出声,咬牙咒骂,只因他突地进入,竟然直抵深处,他浑身战栗着、痛着,却又满足。   「我慢一点、慢一点……」凤巡哑声喃着,抓着他的腰,缓缓地撤出,又缓缓地推入,看着自己被他一点一滴地吞噬,他更觉得兴奋。   苏破随着他的顶刺而逸出沙哑的呻吟,那充满生命力的巨大盈满了他,而他推进最深处后又全然撤出,摩挲着他的敏感,教他浑身酥麻不已。   然而,这种徐缓的进出,却让他不上不下,那堆叠的快意不够,教他想宣泄都不能。   他不解地张眼望去,惊见凤巡竟一直盯着两人的交合处,教他不禁臊红了脸。   「不准看!」他伸手遮掩,却被他狠心抓开,扣在一旁。   「这般赏心悦目,怎能不看?」凤巡哑声喃着。   苏破见阻止不了,又得接受他缓慢的折磨,干脆发狠地缩紧内壁要逼他缴械。   凤巡闷哼了声,架高了他的腿,狠狠顶刺了两下,「既然你都特地邀约我,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谁邀约你?」苏破骂道,却见他开始摆动腰,由缓渐急,快意如浪涛汹涌而来,教他瞬地迸射出热液。   凤巡嘶了声,忍遏住不因他瞬间的紧缩而释放,继续抽送着。   「等等,等等……」   凤巡充耳不闻,铁了心使坏到底,非要瞧见他浑身绯红,在自己身下呻吟连连不可。   「你……」苏破无力地斥骂。   这家伙,骗子……用话术拐骗他!   等着瞧,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番外  大家都是一家人   南郊外,暑气正浓,难得几许风掠过,刮动了坟前男人的衣袂,他垂眼瞅着墓碑上的字——晏尽安之墓。   瞬间,一抹身影凭空出现在他身旁,那人皮笑肉不笑地道:「怎么,他捅了你那么一下,你还这般好心地替他造坟立碑,要不要好人做到底,干脆替他将骨灰送回老家?」   「他无亲无故,哪来的老家。」凤巡睨了眼身旁的人。   「你可真是将他的底细都摸清了。」苏破哼笑着。「是不是觉得可惜了?」   「说到哪去了?」   「我瞧你挺哀伤的。」苏破撇了撇嘴,忍不住吐出酸话。   瞧,那眉眼间都是哀戚之色,像是多不舍多眷恋,自己要是不出现,说不准他会在这儿站到天黑。   凤巡唇角微微勾弯着道:「那日在宫里遇见他,他不是突然低语了起来,我倾过去,他才拿扇刺了我?你可知道他说了什么?」   「我哪里知道?」苏破怀疑他是刻意激怒他,才会挑这当头跟他说这个,他一点都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他要我逃。」   「嗄?」   「他必定是察觉凤达附在他身上,企图操纵他,才要我逃走,你不觉得光这一点,我哀悼他一会儿也是应该的?」明明自己的魂魄已被凤达吞噬大半,他却依旧念着他的恩情要他逃,要他如何不动容?   「他要你逃,你还靠过去,分明是找死!」苏破哼了声。   晏尽安对他什么心思,他自己会不知道?说到底,分明就是这人老是招蜂引蝶才会给人可乘之机。   「我不找死,能将凤达逮住?」   苏破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喏,你就慢慢哀悼,我先走一步。」这混蛋,他好不容易将阴间的事处理完,赶着回阳间见他,他倒是想着他人。   「去哪,我好不容易把你给盼回来了。」凤巡一把将他搂进怀里。「你这一去就是七八天,也不让我跟着,是不是上哪风流了?」   苏破恼火推着他,可偏偏推不动他半分,气恼极了,「我去你的,我又不是你,我能上哪风流去?」   「我可是亲眼瞧见花娘怎么伺候你的。」这过往不提便罢,一提便教他动肝火。   苏破不禁语塞,俊颜不争气地泛红起来,「都千年前的事了,你提这个做什么?当初还是你要我去青楼的!」   「我不记得。」   「你最好不记得!」   「我不管,你要补偿我,不管往后你去哪,都得带着我。」   「不成,就算你并非常人,阴间也不适合你待着。」他自个儿也清楚,带着这副皮囊进阴间,会让他觉得身如千斤重,要是再待久一点,连他的魂魄都会被撕扯。   「可我瞧你也不见得会老是待在阴间,你总是要去缉魂吧,缉魂就是在阳间,那时总能让我跟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缉魂有多可怕,要是鬼魂又盯上你……」   「见不到你才可怕,见不到你又找不到你,你是要活活用相思逼死我。」凤巡埋怨地截断他未完的话。   苏破张了张嘴,绯红再次爬上薄薄的俊白脸皮,暗骂这人真是不要脸到一个极限,连这种话都敢在光天化日底下说。   「我想你了。」凤巡哑声喃着,轻柔地吻上他的唇。   苏破吓得连忙往后退上一步,确定四下无人才骂道:「你这是在做什么?这事能在外头做的?」   「嗯,那咱们就回去吧。」   「大白天的你想做什么?我瞧你方才挺悲伤的,你继续哀悼,我不打扰。」说什么想他,刚刚不是还想着晏尽安吗?这家伙!   「我方才确实是挺悲伤的,我在想晏尽安还有我替他造坟,可当年我将你忘了,我替乐家人收尸,却唯独忘了你,你的尸身最终也不知道落在哪。」   苏破愣住,没想到他难过的竟是这点,这下倒是舍不得他内疚了,刻意不以为意的说:「啐,不过是一身皮囊,没了就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还搁在心上做什么。」   「可我难过,我竟将你忘了。」   凤巡哑声喃着,那伤悲仿佛透过话语渗进苏破心里,教他难受着,忘了挣扎,任由凤巡缠吻着自己。   然而,当吻愈加浓烈,凤巡的双手开始在他周身游移时,苏破才惊觉中计,正要阻止,他却早有防备地钳制着他,甚至打算抱着他进树林,企图不轨。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马蹄声,说话声也一并传来——   「凤巡,你在做什么?」   苏破猛地清醒过来,赶忙将凤巡推开,始终背对着来人,不敢见人。   凤巡诡计没得逞,一把火烧得正旺,恼火地瞪去,「乌巡抚,你不是奉皇上旨意代天巡狩了,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口中的乌巡抚乌玄度,便是他那不断重生的爹,明明该欢天喜地地带着他那转世的娘都蝶引南下,却偏偏出现在这儿坏他好事。   「小十五有喜,我带她回京安胎。」骑在马上的乌玄度眸色微冷地来回看着两人。   「咦,真的?」凤巡闻言,走向马车,从揭开一半的车帘望去,却见都蝶引羞红着脸,不禁轻呀了声,明白方才那一幕她也瞧见了。   他干脆回头将苏破拉到马车前,毕竟这回苏破跟他的关系已然不同,正要再次跟两人介绍时,却被乌玄度阻止,他还一把扯下车帘。   「我说,乌巡抚,你这是怎么着?」   「内子不见外男。」乌玄度言简意赅地道。   凤巡眼角抽搐着,「他哪里算是外男了?他是苏破,是舅舅的小舅子,是小乐临的亲舅舅,说起来咱们也是一家子,尤其,他现在是我的男人,还怕他会勾搭女子吗?」   苏破闻言,狠狠地往他脚上一踩,恼他竟然私自将两人关系公开。   「苏破?」乌玄度喃着。   「你别一副你不知道的样子,他那大理寺左寺正的位置还是你封的!」他这不断重生的爹是脑袋残了吗?   「是他?我不记得他的面貌。」应该说,当年他记不住任何人的容貌,甚至是名字,因为那对他而言压根不重要。   凤巡翻了翻白眼,就知道除了娘以外,再没任何人能让他记得。   「算了,那不重要,只是跟你们说一声罢了。」那一声爹娘他是叫不出口,但不管怎样,终究是一家子,他想让他们知道他现在过得很好。   「所以,后来我大哥有娶妻,甚至还有了后嗣?」都蝶引拉开车帘问着,见凤巡点头,不禁恼瞪着乌玄度。「你什么都没跟我说。」   「你只要记得我就足够了。」乌玄度淡声道。   凤巡瞬间鸡皮疙瘩爬满身,对他这不断重生的爹生不出一丝敬意,真是够恶心的,光天化日之下,这种鬼话也说得出口。   苏破从他的表情哪里看不出他的想法,只能说,不愧是父子。   「去吧,既是要安胎,就赶紧进城吧。」他还有要紧事要办。   「狩儿,只要你好好的就好,改日和苏破到家里走走。」都蝶引喊着他的表字,噙笑睇着他和苏破,而后对着苏破由衷道:「狩儿就交给你了,苏破。」   苏破听着真不知道怎么回应,只能胡乱点着头。   「苏破吗?这一回我会记住你。」乌玄度最终如是道,骑着马,跟着马车缓缓远离。   苏破撇了撇唇,正想他压根不希望被乌玄度记着,随即发现自己被人打横抱起,教他想起方才险些被迫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凤巡,你不要胡闹!」   「谁胡闹?谁教你一走就丢下我这么多天,不就是要你稍稍弥补罢了。」说到底,他不过是想趁这当头逼苏破给个承诺罢了,当然,在野外别有乐趣,他也可以顺便享受一番。   「我……」苏破犹豫着,可眼见他真打算抱着他进山林间,双眼一闭,豁出去地道:「好,往后不管去哪,我都带着你,总成了吧。」可以放过他了吧!   凤巡闻言,喜上眉梢,脚步更是不停。   「喂,我都答应你了,你怎么可以——」   「苏破,一码归一码,我实在是想你想得紧,尤其你又答允了我,我感受到你对我的情意,哪能忍到回家?横竖在这儿,不会有人不长眼地撞见,所以……」   话还没说完,急促的马蹄声逼近,伴随着「王爷哥哥」这句喊声。   凤巡脸色一肃,闭了闭眼,放开苏破,回头瞬间笑若春风,喊道:「小乐临。」   「哥哥,你怎会在这儿?」   马车一停,趴在车窗边的乐临娇俏的脸蛋满是喜悦,然而坐在前头负责驾马车的冯玉、冯珏两个堂兄弟却有志一同的朝凤巡打声招呼后,便将头转到一边。   虽说刚才隔得有点远,但那两人在做什么,大致上是猜得出来的,偏偏乐临眼色极差,看不出来就算了还坏人好事……算了,他们是表兄妹,凤爷再恼也不可能拿她出气,只要他们兄弟俩躲远点就好。   「你呢?」凤巡噙笑的目光扫过冯玉、冯珏,漫不经心地道:「两家人感情这般好,一同出城一同回城?」   「去上香。」乐临说完,笑嘻嘻地直打量着他。   「瞧什么呢,小乐临?」   「哥哥不想求死了,对不?」   凤巡笑意渐浓,「是啊,是不是教你松了口气?」   「嗯,可是哥哥怎会有这种转变?」   「因为他。」一把将企图逃跑的苏破给拽到身旁。   乐临愣了下,直打量苏破,她是见过苏破的,她记得冯珏说过他是他的管事,可她总觉得并非如此。   只因他总给她一种古怪又难以形容的感觉,像是她义兄蔺仲勋那般,可又不太一样,怎么也厘不清。   苏破直睇着她,瞧她那双大眼满是疑惑,不由得笑柔了眉眼。   这孩子长大了呢,千年来,如今还是头一回仔细打量她,她面貌有几分像姐姐,几分像姐夫。   「你在笑什么?笑得这般勾人,是不是忘了小乐临是你的外甥女,连她你都想意淫不成?」凤巡不满了,他从不曾在自己面前如此笑过。   苏破横眼瞪去,「你脑袋坏了?谁意淫来着,她是我的外甥女,小时候我抱着疼的,讲话老是不经脑子,还是根本没脑子?」   冯玉和冯珏闻言,忍不住半眯眼偷觑着,不禁暗赞苏破真是好气魄,决定往后好好拉拢此人。   「你说什么?」凤巡拉高嗓门,正要反击,乐临却阻止了。   「等等!」乐临伸出小手,直睇着两人。「哥哥,你的意思是说他是我的舅舅?娘老是叨念着的舅舅?」   「对,就是那个混蛋!」   「你!」到底谁才混蛋啊。   「……舅舅。」乐临怯怯喊着。「舅舅……你太久不来看我,我都不记得你的长相了,你为何不来看我和娘呢?」   「乐临……」苏破心疼了,可要他怎么说那个当头,他满脑子……   「因为他那个时候满脑子都是我,但你娘老是逼他娶亲。」   「你闭嘴!」苏破羞恼吼道。   「难道不是吗?」凤巡笑得又邪又坏,凑在他耳边喃着。「难道你敢否认你那时老想着亲我抱我摸我?」   「你……」苏破羞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等!」乐临小手再次探出,威严地看着两人。「哥哥这是在欺负舅舅?」   「哪是?我待他好都来不及了。」凤巡一把搂住他的肩头。   「那就好,毕竟是一家人,哥哥也是要喊一声舅舅的。」虽说她不清楚舅舅怎会和哥哥搅和在一块,但从舅舅身上的气息判断,舅舅应该也不是寻常人,有他伴着不老不死的哥哥,那就好了。   凤巡被她一席话给噎住,正要反驳,便见苏破嚣张了起来。   「听见没有,我的好外甥,叫声舅舅。」苏破一把勾住他的肩。「你已经不是王爷了,总不能再拿以往那套堵我的嘴。」   凤巡阴恻恻地睨着他,半晌,徐徐地笑眯眼。「舅舅,我不是王爷了,自然不拿以往那套堵你的嘴,可我这儿还有好东西,晚一点就能拿来堵你的嘴,舅舅。」   苏破的笑脸瞬间垮下,背脊冒出一阵恶寒,忙对着乐临道:「乐临,舅舅这么久没见到你,也不知道你过得好不好,要是方便,今儿个就到你府上打扰?」   他绝不给这禽兽与自己独处的机会!至少要先逃过今天!   「哥哥也没去过,咱们就一道去。」凤巡很快的接话,又笑眯眼,凑到苏破耳边邪恶地说:「既然你这么想让大伙知道咱们的关系,今晚我就卖力点。」   搞不清楚状况的家伙,忘了乐临的相公姓冯吗?不知道京城姓冯的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吗?他逃进冯家,冯家人也会将他捆到他面前。   赶在乐临开口之前,苏破连忙改口道:「乐临,下回吧,我想起我还有事得办,就不打扰你了。」   乐临没错过方才凤巡的小动作,开口质问:「哥哥,你又欺负舅舅?」   「怎么会?我爱他都来不及了。」   「凤巡!」乐临这次可没这么好骗了。   「要没什么事,你们赶紧进城吧,我和舅舅有件要紧事要办呢。」   凤巡摆手赶人了,冯珏随即驾着马车,不管乐临如何要求停车,马车就是不停。   长眼的,这当头都知道不该坏凤爷好事。   待人都走了,南郊这一带安静得只剩下微风掠过的声响。   「舅舅,你说,现在我该要怎么堵你的嘴,又该堵哪张嘴?」   「你别闹了……」苏破羞红脸,气势弱得要命。   「嗯,我向来不闹,你知道的。」话落,凤巡直接把人打横抱走,踏进山林之间。   半晌,南郊山林间,暧昧喘息,淫靡拍击声不绝……   *欲知凤巡爹娘的故事,请见蓝海系列49501《千年不哭》。   *欲知冯珏与爱妻的故事,请见蓝海系列47101《吾妻来福》。   *欲知乐临与冯玉的故事,请见甜柠檬系列1107《招福小半仙》。   *欲知祸神蔺仲勋如何被收服,请见花园系列1992重生一门技术活之《稻香太上皇》。   *欲知皇帝怎么大胆拐了祸神的义子,请见月光之城系列306《以身饲暴君》。   超爱的不是人的男主角们 绿光   终于,将这两个家伙的故事完成了,真是让我望穿秋水。   怎么说呢?   其实打从《招福小半仙》那本开始,我脑袋就一直在思索这个故事,但中间经过这么多本书,他们俩才终于被扶正成为主角。   是的,这两个家伙出现在《招福小半仙》里,也出现在《千年不哭》中,可实际上,这本书是独立的,单看绝对不会让人一头雾水。   其实最一开始,配对不是这样的,剧情也不是这样的,就这样一路写着别本边想着构思,到最后就变成这样了。   虽说从一开始就对这两个家伙手痒,但为了一整个系列的铺陈,所以只能将它摆在最后完成,也可以说,我个人喜欢把最喜欢的摆在最后写。   这是一种习惯,可以鞭策我不要偷懒,否则依今年这种炎热的温度,只会让我的懒病发作得更严重。   不管怎样,我还是如期把书完成了,写完时心里还挺乐的,因为里头满满都是我喜欢的元素——不是人。   最一开始时,其实脑袋里头跳出最想写的就是《千年不哭》和这本BL,因为同样都带着不是人的元素,可是却不能直接就从这两本先下手,原因是出在……作者本身的偏执问题。   虽说这人物相关的几本书都可以独立阅读,完全不用担心看不懂,可问题是当初它成形时,在我的脑袋里是并行的故事,就好像一部电影,虽然可以攫取精华,但省掉许多铺陈与设定,总觉得少了点味道。   再说白一点,这些精细的铺陈与设定都在作者的脑袋里,不见得会一一描述,但脑袋的故事是这样走的,我当然得要顺着写了,是不?   从《招福小半仙》破题,再将所有的疑问在这一本里交代(实际上那些疑问一点都不重要,略过都无所谓),我觉得很圆满,对自己总算交代得过去。   重点是,这两个家伙都不是人,因此更让我有动力(到底是有多喜欢不是人的题材啊),不过预计下一本,应该都是人了,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