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踩魔王的尾巴尖》作者:棕色袋子   简介:   【漂亮傲娇被踩尾巴会炸毛,喜欢亮晶晶珠宝的魔王攻vs温柔腹黑床下热情床上辣,最喜欢摸魔王尾巴的大天使长受】   是架空背景嗷宝宝们~   潜伏在人界的第十年,魔王阿瑞斯不仅没有顺利毁灭世界,还成功拥有了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一位俊朗温柔又善良热辣的人类伴侣,一只虽然有点神出鬼没但还算可爱粘人的小猫,以及在人界称得上不错的体面工作和融洽和谐的邻里关系。   一切都是那么简单而美好。   如果阿瑞斯没有因为失去了魔界邮寄来的隐蔽药水,而导致魔力紊乱的话。   魔力紊乱这种事情,对于魔王来说实在是一件小事,小到他只需要抽空回到魔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能够精神抖擞满面春风地恢复正常。   但对于“普通人类阿瑞斯”来说,魔力紊乱=天、塌、了。   在新的一批隐蔽药水制作完成并送过来前,他再也无法轻而易举地隐藏起尾巴、犄角、魔纹以及尖尖的耳朵这些属于魔族的特征。   他的伴侣会被突然展开的小翅翼吓得晕倒,小猫会追着他控制不住甩来甩去的尾巴尖乱跑然后撞碎家里的花瓶,邻居们会尖叫着将做好的松饼和蛋糕丢到他身上。   就连工作也会无法处理,因为他不能控制自己的魔力,每天不是在暴打上司就是在暴打上司的路上。   而这样一来他就没有了工资,再也不能去隔壁的好心珠宝店老板那里订购亮晶晶的漂亮宝石,也不能为他忙碌了一天的伴侣送上一束鲜花。   这一切光是想一想都糟糕透顶!   所以阿瑞斯暗下决心,在新的药水送到前,自己一定不能暴露身份。   不管是犄角还是尾巴,又或者是背后扑棱扑棱想要晒月亮的蝙蝠翅翼,都要捂得严严实实,就算不小心被踩到了尾巴,也要努力学会咬牙忍耐。   ————   作为神界即将退休的大天使长,亚德西莫退休前的最后一个任务,就是揪出魔界那位一上任就鬼鬼祟祟潜伏进人界,心怀不轨心思邪恶妄图毁灭世界的可怕魔王。   但没料到人界诱惑太多,漂亮傲娇又跌跌撞撞的人类男孩儿,给天使长大人带来了致命的吸引力。   十年过去,任务毫无进展,天使们每天都焦头烂额,人界时刻处在危险之中。   但那又如何,至少亚德西莫成功地追到了他的漂亮男孩儿阿瑞斯,还混到了唯一伴侣的位置。   一切本该这样美好安宁地发展下去,只要他能在伴侣面前,隐藏好周围那些伪装成了邻居,时不时过来骚扰的同事的天使羽毛。   但是最近,亚德西莫越来越感觉他的男孩儿不太对劲。   经常性地对着镜子自言自语恼羞成怒不说,还不太愿意和他交-配了,一问到就支支吾吾地说怕自己忍不住。   其实亚德西莫巴不得他忍不住,天使的承受能力远远超乎人类男孩儿的想象。   不仅如此,阿瑞斯还经常性地半夜起床,偷偷摸摸地穿着睡衣去开着窗户的阳台,每次都要半小时才会回来。   身上偶尔还会突然出现一些奇怪的印记,像是什么不入流的纹身之类的东西,不知道是被谁给带坏了。   嗯,还有一根细细长长非常富有韧性的奇怪物品,它偶尔会出现在床上,或许是一些有意思的小玩具吧,这种年轻伴侣的爱好天使长大人很乐意满足,甚至有时候还会故意隔着被子伸手按一按踩一踩它,暗示阿瑞斯自己非常喜欢它。   但阿瑞斯却从来没有对他使用过这个小玩具,甚至还会偷偷跑下床去厕所里面擦眼泪。   这很不对劲,非常不对,很有十年之痒的趋势。   亚德西莫暗下决心,自己一定要弄清楚伴侣是哪里出了问题,拯救自己的婚姻!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甜文 西幻 轻松   主角视角:阿瑞斯·米尔 亚德西莫(塞西) 配角:无   其它:无   一句话简介:犄角也不可以摸!   立意:善良勇敢,积极向上 第1章 多半是发情期到了   每个种族的生物都有自己一族所独特的诞生方式。   长翅膀的天使们从神池中被孕育出来,两条腿走路的人类来自女性温暖的子宫,精灵诞生自生命树,动物花草也有自己的一套繁衍法则。   只有魔族不同,高贵的魔从邪恶与堕落之中诞生,在无数恶念里面生长出血肉和骨头,在世人的恐惧中获得强大的能量。   尊贵、强大、黑暗、神秘。   这就是魔族!世上最伟大的生灵!   “亲爱的小阿瑞斯,你已经盯着它看了足足五分钟了,”身材婀娜的人类女人打了个哈切,手里的抹布随意摆动着,她对着面前一言不发的年轻人眨眨眼,故意调笑道:“也幸好是你,要是其他人挡在摊位前那么久,我可不会那么好脾气。”   叫阿瑞斯的年轻人慢吞吞地抬头,似乎是终于发现自己影响了店家的生意,连忙往边上靠。   他重新站直身体后,才扬起下巴眯起眼睛说:“不要再喊我小阿瑞斯。”   “或许你应该知道我的年纪可比你要大上许多,洛安娜小姐。”   他长了一张很矜贵漂亮的脸蛋,说出来的话也十分高傲,但就是完全不惹人讨厌。   不知道是那个字戳中了洛安娜的虚荣心,她捂住嘴巴弯起眼睛咯咯咯地笑起来,抹布已经被扔到一旁了:“你还是那么嘴甜,小阿瑞斯。”   阿瑞斯:“……都说了不要那么喊我。”   女人已经眼尖地发现了年轻人身后的其他潜在客人,眸子一亮地招呼起来,这样繁忙的工作下,还能空出手来应付阿瑞斯:“好吧,如果你能让诺曼堡的其他人也改口。”   阿瑞斯苦恼地皱着一张脸,腮帮子被气得鼓起来,憋出来一句:“我会的。”   “所以你还打算买它吗,”洛安娜小姐当然不会放过任何一名客人,笑眯眯地拿起展柜里亮晶晶的商品晃了晃:“它可是传说中能孵化魔王的同款花纹蛋。”   “魔王才不是被蛋孵出来的。”阿瑞斯扬起眉,冷哼一声嘲笑人类的无知。   过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小了一些,但依旧矜持优雅:“……麻烦帮我包起来。”   没错,这是新上任的年轻魔王阿瑞斯·米尔潜伏在人类世界的第十年,他依旧不遗余力地奋斗在谋划征服人界,以及消除来自愚蠢人类们对伟大魔族的各种谣言的道路上。   但显然,这两件事情目前都还没有任何进展。   真让魔头疼。   这点少有的挫败感,在阿瑞斯又从珠宝店买到了新进的雾霾蓝色漂亮宝石,在服饰店取到了已经熨好的格斯丹新款衬衫,又拐了个弯提着两份小蛋糕从常去的甜品店出来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衬衫是一件黑色一件白色,蛋糕是一份蓝莓味一份香草味,宝石可以分成两半,打磨成戒指或者项链……   嗯,或许耳钉也是个很不错的主意。   蓝色是个与他的伴侣塞西很相配的颜色,阿瑞斯一边仔仔细细地清点着自己的“战利品”,一边这样满意地确定了宝石的归属。   是的,年轻的魔王并不是一事无成,相反,如果抛开那些需要打打杀杀的粗鲁目标,阿瑞斯在人界的这十年,简直称得上是事业有成生活美满。   不仅有了一份称得上体面的工作,还有一位温柔善良且热情火辣的人类伴侣,以及一只虽然成天神出鬼没但还算可爱黏人的小猫。   说到猫……   阿瑞斯在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犹豫了几秒钟,但最后还是坚定地跨进了诊所的大门。   这是边缘小城市里面少有的宠物诊所,还非常凑巧地离阿瑞斯的家不远,医生本人也十分和善有耐心,对于一名已婚且养猫的魔王来说非常友好。   虽然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但可靠的医生还坚守在自己的岗位上。   他戴着一副金框眼镜,低着头认真翻看自己桌面上那些写着让魔看不懂的,画得花里胡哨的复杂文字的书籍。   或许是太过认真,阿瑞斯都坐在他前方的椅子上好一会儿了,犹犹豫豫地咳嗽一声后,他才像是被吓到一般抬起脑袋来。   “噢是你啊小阿瑞斯,”医生推了推眼镜,苦笑道:“都怪我,年纪上去之后反应越来越慢了。”   其实事情并不是他说的那样,毕竟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面前的医生都完全称不上“年纪大”,整个人温文尔雅气质出众,在诺曼堡这种小城市里甚至算的上是难得的青年才俊。   他刚刚完全没能注意到阿瑞斯走进诊所,多半不会是医生自己的原因。   因为作为一名普通人类,他感受不到一位强大魔王的靠近,是万分正常的事情。   魔王懊恼地在心里面责怪了一句自己后,痛定思痛地决定下次一定要弄出点声响来,不要显得自己太过“异类”。   有些心虚的阿瑞斯装模作样地宽慰了两句,然后就赶紧跳过这个话题,点出了自己拜访诊所的原因。   “巴奈医生,牛奶已经将近两天没有回家了,远远超过它外出狩猎所需的正常时长,并且最近一个月来都是如此。”作为魔王,阿瑞斯的容貌绝对称得上是万里挑一,不管是傲娇还是苦恼,甚至是生气的样子,都美丽得让人移不开眼:“我猜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牛奶是阿瑞斯养的黑白短毛猫,三天两头玩失踪的猫咪让魔王实在有些担忧。   巴奈没忍住多看了年轻人两眼,端起桌上的咖啡准备浅抿一口来掩饰自己的过度关注:“嗯……”   “多半是发情期到了,”阿瑞斯一本正经地说:“所以我准备带它来做个绝育手术。”   “噗!”   阿瑞斯精准地侧身躲过了医生喷出来的褐色咖啡,却仍旧被吓得差点弹跳起来。   “巴奈医生?”   医生狼狈地将嘴边和书籍上的粘稠液体擦掉,勉强稳住声线:“咳,应该还没有到这种时候……”   “不,现在是春天了,”阿瑞斯很坚定:“我不能让牛奶去祸害其他母猫。”   医生:“……”   巴奈又推了一下眼镜,脑子飞速运转。   “但是突如其来的绝育会让宠物产生不适应和抵触感,甚至会影响到它们的身体状况和心理健康,更严重的,还会出现攻击和撕咬等的应激反应。”   阿瑞斯似乎是有些犹豫,精致的眉头皱起来一点,仿佛是被医生所说的情况给吓唬到了一般。   巴奈松出口气,再接再厉地开口:“作为主人,我们要给予宠物更多的关怀和照顾,不能为了贪图一时方便就罔顾它们的天性与想法,葬送宠物的终身幸福。”   阿瑞斯的眉毛越皱越紧,手指焦躁似的无意识捏着包装袋的系带:“你是说……”   巴奈满意颔首:“没错……”   “给牛奶找只母猫做伴?”   砰。   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阿瑞斯弯腰将一支羽毛笔捡起,放回到医生的手边:“你的笔掉了。”   巴奈觉得自己可能不仅笔要掉,脑袋也要掉了,抓耳挠腮地试图劝住面前这个正在试图孕育“邪恶计划”的年轻人,但还没等他想出一个绝妙的借口来,就看到阿瑞斯突然猛地站起来。   椅子往后退时发出刺耳的滋啦声,足矣见得年轻人的情绪。   他的神色中隐隐带了些慌乱,但依旧礼貌而矜贵:“抱歉巴奈医生,我今天还有点事情,下次再来咨询吧。”   阿瑞斯尽管心里面着急得不行,但还是不忘给浪费了时间的医生留下咨询费和自己新买的糖果:“谢谢你的服务。”   他走得实在太匆忙了,巴奈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前就已经没有了这名身材修长的“人类”的身影。   只留下了足额的银币以及几枚颜色可爱亮眼的糖果。   巴奈呼出一口气,手指还没有碰到糖纸边缘,就感觉一阵风划过,紧接着医生的“小费”就被可恶的不速之客给抢走了。   五颜六色的糖果旋转悬浮在一只白皙纤长的手心上方,这名不速之客懒洋洋地收紧手指,糖果就轻轻地全部落入了他的手中。   浅金色的长发整洁地垂落在肩后,耳垂和后颈处一点圣洁净白的六翼光芒一闪而过。   显而易见这是一只隐藏成了人类的强大天使。   “亲爱的亚德西莫,尊贵的大天使长大人,也许你不应该抢走我的诊疗费,”巴奈顺着椅子转过身,咬牙控诉:“这是小阿瑞斯给我的糖果!”   亚德西莫优雅地拨开其中一颗糖果外壳,捏着它低头嗅闻了几下后,蔚蓝色的瞳孔中就涌现一抹宠溺的笑意:“又是蓝莓味,阿瑞斯总是那么长情。”   “但这是我的糖果,他给我的!”   “啊,我的确拥有一名很会挑选糖果的漂亮伴侣。”   巴奈早已经习惯了天使长大人的答非所问,但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您如果那么有闲心,就该赶紧去调查魔王的踪迹,他可已经潜伏到人界十年了,我们还一点线索都没有!”   说完这句话后,巴奈不舒服地摘了眼镜,后背耸动几秒,下一瞬间两对洁白巨大翅膀钻破上衣,出现在了空气中,羽毛优雅地垂落。   然后猴急地上下摆动着。   一点都没有天使包袱。   巴奈舒服地眯起眼睛,但一个茶杯砸过来,四个翅膀就被吓得赶紧收了回去,颤巍巍地落下几根白羽毛。   “不要随便在人界露出翅膀。”亚德西莫掀开眼皮,语气平静但压迫力极强:“你刚才的伪装也十分劣质且夸张。”   巴奈试图为自己狡辩:“但我是担心自己反应得过快会让小阿瑞斯觉得不正常!我甚至还戴了眼镜伪装!”   天使长大人轻飘飘一瞥后,巴奈的声音就弱了下去:“又不是每一只天使都能和您一样……”   来人界十年,虽然完全没有抓到可能会为非作歹的魔王,但却骗到了漂亮单纯的人类男孩儿,成为了颜控天使们羡慕不已的人生赢家。   说到这个,本来一直懒洋洋的亚德西莫就来了精神,他稍微坐直身体,手指敲击着膝盖,表情严肃:“巴奈,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巴奈也忍不住端正好坐姿,同样正经地缓慢点头:“您讲。”   天使长大人呼出一口气:   “你说该怎么样,才能长久且恩爱地维持一段和人类的婚姻呢?”   “……”   他有病吧。   但亚德西莫看上去是真的很苦恼:“阿瑞斯他最近都不怎么愿意和我亲近,是我对他已经没有吸引力了吗。”   能让一名最自恋的天使说出这种话,说明事情的确很严重。   巴奈迟疑了几秒,然后示意天使长大人低头。   他凑过来神神秘秘地开口:“或许……您听过‘七年之痒’这个词吗?” 第2章 快消失快消失尾巴快消失!   阿瑞斯是诺曼堡中最漂亮贵气的画师,他的作品与他本人一样美丽多情,别具一番风味。   不论是囊中羞涩的少男少女,还是成熟稳重的落魄贵族,亦或是财大气粗的商户财阀,都轻而易举地会为了这名年轻人和他动人的画作所倾倒。   如果不是他早早地已经与小心眼的笑面狐狸塞西老师结婚,或许他家的门槛迟早会被爱慕者们踏破。   在诺曼堡大多数人,以及阿瑞斯的诸位邻居的眼中,阿瑞斯的形象向来都是优雅而矜贵的,像今天这种慌里慌张抱着一大堆袋子往家中赶的情况实在是少见。   但美人就连局促慌乱的奔跑都是赏心悦目的,他甚至在这样的状况下,还不忘暂时停下脚步,在离家最近的那家花店为他的伴侣买上一束红玫瑰。   “亲爱的小阿瑞斯,你是出了什么急事吗,”花店老板是个好心的女士,将包装完后的玫瑰递过去时,忍不住关切地说:“或许我能为你提供一些帮助。”   不,不会有任何人类能够帮到他。   阿瑞斯连忙接过去花束,神情有些恍惚,脸蛋红通通的,摇头拒绝:“谢谢你,但我自己可以解决好。”   身材修长的年轻人很快就消失在了街道尽头,脚步匆忙而凌乱。   他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   到底是多么艰难的困难,才让可怜美丽的年轻画师跌跌撞撞地在街道上奔跑,连躲避昨夜下雨后留下的水洼都忘记了,在被黑色裤子包裹住的小腿上留下了一小滩水渍。   但即便这样,他仍然不忘给伴侣送上一束玫瑰。   可恶,真是让人羡慕。   人类们善意向往甚至爱慕的视线,并没有让魔王感到骄傲舒适,反而使得他动作一僵,转而赶紧加快脚步。   完蛋,快要忍不住了。   阿瑞斯脸都憋红了,全身的精神都用来压制乱窜的魔力,连话都不敢说,闷声往前跑。   发现前方终于出现了熟悉的双层小屋后,才眼睛一亮。   “嗨!小阿瑞斯,你今天下班好早!”热情的邻居像往常一样,站在门口的草坪上挥手打招呼:“我跟你说,我今天买了蛋挞,它……”   他并没有来得及说完后半句的邀请,就感觉到一道黑色身影像风一样从自己面前刮过,紧接着就是嘭的一道关门声。   门被关上的瞬间,才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好的我明白了伊斯顿大哥!我会带着塞西一起去品尝的!”   邻居伊斯顿诧异地扬起了眉毛:“……我其实是想说,那个蛋挞吃起来并不十分美味。”   但封闭的大门,显然暂时不能传达到他的真实含义。   伊斯顿若有所思地转过身抬起头,便与住在周围几栋小别墅的,此时也探出了头来观望的其他“邻居”对视上。   今天的阿瑞斯似乎有点不太正常。   他们都如此想到。   当然事实也正是如此。   回到家中关上门的下一瞬间,一根细细长长,浑身漆黑,且尾端呈现三角箭头状的尾巴,噗的一声就从阿瑞斯的后腰处挤了出来,幸亏他提前将裤子拉低几厘米,才没有又报废一条裤子。   玫瑰被插进了透明的水晶花瓶里,外衣规整地挂到了衣架上,还未拆开的购物袋和甜品同样整齐地放置在了客厅的茶几上方。   阿瑞斯一把抓住甩来甩去的尾巴,鼻尖小心谨慎地耸动两下,确认伴侣还没有回来,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急促地往浴室的方向跑。   这处房子,是魔王与伴侣的共同财产,他们一起挑选和布置了所有的家具与设备,这里面的每一块地板,每一面墙砖,都是他们的心血。   如果不是事出紧急,在没有提前告知塞西的情况下,阿瑞斯是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用魔力来改造侵入它的。   但无奈,异族在人界的生存总是容易出现一些小小的意外。   阿瑞斯看着镜子中已经长出了两个尖尖的蝙蝠耳朵,以及布满暗纹的圆润犄角的自己,烦躁地敲了敲镜子的边缘:“弗尔伊德,别装死了,赶紧出来。”   本来光滑的镜面,随着王的呼唤,开始出现水波纹一样流动着的痕迹,波纹慢慢往外散开,等画面再次变得清晰时,镜中就出现了红色长发的男人,属于魔族的深黑犄角从发丝中露出来一截。   他身后的是一片黝黑而布满了坑坑洼洼的地面,天际暗红,暗示着不祥。   “你能不能不要再躲到未开发区域了,”阿瑞斯心情焦躁,甚至有些迁怒地咬着牙说:“和我交流是一个很见不得魔的事情吗。”   “事实上恰恰相反,我的魔王陛下,”弗尔伊德说:“是其他魔一听到我要和王‘见面’,都想要跟过来偷窥,一两只还好,几十上百的数量,我担心会影响到陛下的私魔生活。”   “所以我才每次接到王的传唤时,都会慢上一截,快速跑到魔界未开发区域再和您交流。”他充满歉意地叹口气。   因为冤枉了下属,而有点愧疚的魔王大人:“……嗯,你辛苦了。”   “不辛苦,为陛下解忧,是每一只魔的荣誉。”弗尔伊德笑着抬头,仔细观察了阿瑞斯的状况后,又皱起眉:“我的王,您的魔力紊乱好像更加严重了。”   上一次还只是出现尾巴和尖耳朵,这次不仅连犄角都藏不住,甚至还隐隐地露出了魔纹。   “是的,所以你们要赶紧找到那个制作药水的可恶的魔,或者重新研发隐藏魔力的药,”阿瑞斯抓了抓头发,试图将耳朵按回去:“否则我迟早有一天会被塞西发现身份的。”   魔族的寿命很长,就算已经结婚十年,但对于阿瑞斯而言还处在热恋期,他一点都不想因此而失去他的人类伴侣。   人界对于魔设有某种禁制,一般的魔很难进入,而强大的魔好不容易进来了也会因为难以隐藏的魔力而被发现,所有想要作恶的魔便会被联合驱逐。   阿瑞斯前十年一直隐藏地很好,因为他有专属的用于压制平衡魔力的药水,能够很好地维持住人类形态。   但前一段时间,负责研究制作专属魔药的魔却突然罢工失踪了,让仍在人界“潜伏”的魔王失去了供应,只能强行用自身力量来压制,压着压着就压出了个魔力紊乱。   魔力紊乱这种事情,对于魔王来说实在是一件小事,小到他只需要抽空回到魔界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能够精神抖擞满面春风地恢复正常。   但对于“普通人类阿瑞斯”来说,魔力紊乱=天、塌、了。   在新的一批隐蔽药水制作完成并送过来前,他再也无法轻而易举地隐藏起尾巴、犄角、魔纹以及尖尖的耳朵这些属于魔族的特征,他的伴侣会被突然展开的小翅翼吓得晕倒,小猫会追着他控制不住甩来甩去的尾巴尖乱跑然后撞碎家里的花瓶,邻居们会尖叫着将做好的松饼和蛋糕丢到他身上。   就连工作也会无法处理,因为他不能控制自己的魔力,每天不是在暴打上司就是在暴打上司的路上,而这样一来他就没有了工资,再也不能去隔壁的好心珠宝店老板那里订购亮晶晶的漂亮宝石,也不能为他忙碌了一天的伴侣送上一束鲜花。   这一切光是想一想都糟糕透顶!   “我明白您的心情,我们已经在抓紧研制了,”弗尔伊德安慰他说:“而且您只是暂时出现魔的形态而已,还没有到失去控制的地步……”   “啪!”   下一秒钟,魔王失去控制的劲瘦黑尾唰的一下甩到了洗手台上,十分有力地将一个玻璃洗漱杯打碎在地。   弗尔伊德:“唔。”   阿瑞斯:“……”   在傲娇且好面子的年轻魔王恼羞成怒前,弗尔伊德连忙道:“王不用太过忧心,实际上我们已经想出了一个或许能暂时抑制和消耗您魔力的方法,它就是……”   开门的声音响起。   魔王的伴侣回来了:“阿瑞斯,是你在浴室里吗?”   阿瑞斯被吓得耳朵尖尖一抖,尾巴一甩又把剩下的那个玻璃洗漱杯也打碎了。   “阿瑞斯?”   来不及听下属把后半句话说完,阿瑞斯连忙双手齐用地就将水镜搅浑,水纹和下属的脸同时散去,一面普通的镜子恢复。   但镜子中的青年怎么看都是一只惊慌失措的漂亮魔族。   伴侣的脚步声在慢慢靠近,阿瑞斯只能提高点音量含糊不清地回答他:“嗯唔是我!我在洗澡呢塞西!稍微等一下!”   然后急急忙忙地拉上帘子放上水,脱去衣物钻到浴缸里面去,长腿蜷缩着可怜巴巴地缩成一团,捂住自己的耳朵和犄角,尾巴也委屈地缠在腰上。   在心中默念:“快消失快消失尾巴快消失!”   浴室里的魔王心急如焚,门外的大天使长也同样心情复杂。   又是这样,他美丽可爱的伴侣又一次一回家就钻进了浴室中,还一副完全不想让他靠近的模样。   要知道,他们以前每天晚上都会窝在宽敞的,铺上了玫瑰花瓣的浴缸里泡鸳鸯浴。   亚德西莫放下手中的袋子,余光一瞟就发现了茶几上还没有拆开的其他购物袋。   阿瑞斯常去的店就那么几个,亚德西莫闭着眼睛也能猜出来这些东西来自哪里。   他的男孩儿最喜欢亮晶晶的美丽配饰,每次买到自己喜欢的东西后,总是一到家就迫不及待地拆开,然后等自己回家后一脸骄傲地展示。   但是今天,阿瑞斯甚至丝毫没有要拆开包装的想法。   这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脑中不可避免的回想起了不靠谱的下属巴奈所说的那些话,天使长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忍不住蜷缩起来。   难道真的如他所说,自己的婚姻已经进入了倦怠期,正在经历那个该死的什么“七年之痒”。   或者说……自己已经不再有吸引力了吗?   亚德西莫焦虑地抬起点头,餐桌上那束鲜艳欲滴的,插在了花瓶里的红玫瑰就映入眼帘。   亚德西莫的目光慢慢变得温柔。   不,事情还没有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天使长站起身,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挂在了伴侣衣物的旁边。   金色的卷发垂落下来,在解开了几颗扣子,露出锁骨的浅色衬衫上轻轻扫动着。   亚德西莫勾起淡色的唇瓣,手指在浴室的门上轻挑地画了个圈,温柔地敲了两下。   “阿瑞斯,我的宝贝,可以允许我与你共浴吗?”   “外面下了小雨,我实在冷得不行。”金发天使慵懒又委屈地说。 第3章 藏好尾巴的步骤一二三   恰到好处的示弱与撒娇,是维系一段良好婚姻关系的万能方法。   特别是在伴侣是一名年轻傲娇嘴硬心软的人类男孩儿时。   浴室里面又传来一阵窸窸窣窣乒乒乓乓的声音,亚德西莫耐心地站在门口等待着伴侣的回答。   果然没过多久,熟悉的矜贵清亮的声音传了出来:“你进来吧塞西。”   亚德西莫闻言露出一个愉悦的笑容来,手指握上门把手的同时,一抹银光闪过,让天使长的金发变得稍微潮湿,柔软又湿哒哒地落到额前和胸口,浅色的衬衫也像是被雨水侵袭了一般,变得半透明,露出里面柔韧白皙的皮肤。   浴室门打开又被轻轻关上,只发出来一点暧昧轻微的吱呀声。   昏黄的灯光下,大半个身体都隐藏在了泡泡浴中的黑发青年向着发声处投去视线,略微有点苍白的胸膛与漆黑的短发反差太过强烈,平白增添了几分危险又脆弱的吸引力。   眸子却又是深邃清透的紫罗兰色,神秘动人。   他甚至不像是人类,而是比天使和魅魔还要美丽迷人的未知生物,看一眼就会沦陷。   亚德西莫的喉结滚动两下,眸色越来越迷蒙而深沉。   而阿瑞斯……   阿瑞斯还在努力平复紧张心虚的情绪。   实在是太刺激了。   刚才阿瑞斯努力了老半天才终于把耳朵和犄角憋了回去,但可恶的叛逆尾巴却怎么也收不起来,不仅如此,还时不时啪啪啪地拍动两下水面表示抗拒,彰显存在感。   如果不是实在太丢脸,阿瑞斯都差点想要直接变成小蝙蝠飞出窗外,先躲过一劫再说,等魔力稍微平复了一点,再回来和伴侣解释。   但没想到塞西竟然在这个时候想要进来一起洗澡。   他似乎是被雨淋湿了,或许有点感冒,声音黏糊糊的,听上去十分可怜,让魔实在难以拒绝。   内心挣扎纠结还带着点慌乱,尾巴扫来扫去差点一个不小心把浴缸一起给打碎了,阿瑞斯最后只能咬咬牙剑走偏锋,用其他的方法硬藏起来尾巴。   首先,是需要足够昏暗的环境。   “阿瑞斯,今天怎么只开了一盏小灯。”伴侣轻笑了一声:“还把帘子也拉上了。”   阿瑞斯故作自然地抬起下巴:“这样更有感觉,你不觉得吗塞西。”   塞西,也就是亚德西莫,他当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事实上这样暧昧昏暗的光线,意外地更让早已按捺不住的天使兴奋:“宝贝,你说的很对。”   其次,能够使得尾巴不容易被发现的混淆物必不可少。   “浴缸里的白色泡沫好多。”水花微微溅起,一具同样修长而富有韧性的身体进入到了浴缸中,水珠从他抬起的手臂落到了阿瑞斯紧绷的胸膛上,让魔王不由自主地更加压紧了藏在腰后,贴着浴缸壁的尾巴。   “但是我很喜欢。”亚德西莫的手指最终没有触碰到魔王的其他部位,只是暗示性十足地沾了一点白色泡沫,在自己的嘴唇边不经意地擦过:“宝贝,甜心,亲爱的,我们已经多久没有像这样呆在一起过了。”   阿瑞斯悄悄地松口气,同时也为自己这些日子以来对伴侣的“冷落”感到愧疚。   他一把抓住了伴侣纤长且不老实的手指,认真地看着他说:“塞西,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亚德西莫意外地挑起眉,反应过来后,嘴角的弧度慢慢扩大:“好啊。”   然后下一刻,天使的蔚蓝色眸子就被一条漆黑的长布所遮住了。   最后,要确保万无一失,通过最简单直接的方式解决问题。   阿瑞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在伴侣的后脑勺系上一个结时,紧张得都有点手抖。   “今天就由我来帮你清洗身体。”阿瑞斯的声音贴着天使长的耳朵边响起,温热湿滑的触感让那块敏感的皮肤抖了抖,迅速地就泛起了红。   不仅如此,亚德西莫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双手也被同样的布料束缚住,在伴侣不太熟练地摆弄操控下,被一起压到了脑后,使得整个上半身被迫向后绷直。   心跳越来越快,让成熟稳重的天使长大人甚至分不清那一道心跳声是属于自己,那一道是属于他漂亮有趣的人类男孩儿。   “阿瑞斯……”这样材质的布料对强大的天使来讲非常轻易地就能挣脱,但亚德西莫还是放任着伴侣的“冒犯”,甚至对此感到兴奋和期待,他故意做出害怕的样子,来暗示和渴求伴侣去亲近:“我看不见了,让我感觉到你好吗……”   看不见。   就对了。   阿瑞斯偷偷地在心里转着圈夸奖自己的聪明才智,面对通情达理的伴侣,一边将尾巴缠到腰上,一边倾身靠近,准备给因为失去了视力的人类一点补偿,紫罗兰色的眸子垂下来:“放心,我会让你感觉到的,塞西。”   ——   屋外的“人类”邻居们正坐在一起开茶话会。   咖啡与牛奶上方冒出的热气袅袅升起,空气中还萦绕着可可粉与蛋挞的香味,从露天阳台往外眺望,能看到一轮美丽的银月与漫天的繁星。   一个惬意的傍晚。   才不是。   “可恶,亚德西莫大人到底在哪里,我们不是说好了要今天晚上去追踪那只偷潜入界的魔吗?”一名性格急躁的青年终于忍不住将手中的热巧克力重重放回桌上,咬牙说:“还有,我们为什么非要愚蠢地围着这张愚蠢的桌子,然后一起吃这些愚蠢甜腻的食物!”   “菲尔,你脾气还是那么大,”一名身穿鹅黄长裙的女人弯起眉眼,纤长的手指一抬,一块蛋挞就直直地飞起来被塞进了之前质问的那名男人的嘴巴里:“当然是因为有些不入流的天使买了难吃的蛋挞,自己又吃不完,所以才找我们来帮忙喽。”   被迫咽下去一整块蛋挞的菲尔,一下子就被憋红了眼眶,顾不得自己刚刚才嫌弃过桌上的食物,抱起热巧克力就喝了起来,放下杯子时还在忍不住抽泣:“你太过分了,埃莉诺。”   埃莉诺美目轻挑:“骂我做什么,小翅膀的家伙,又不是我买的蛋挞。”   菲尔气得差点不顾天使行为条例的规定,当场踩住桌子站起来,露出翅膀给这个可恶的女人看看,到底谁的翅膀大。   但幸好在他即将付出行动前,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够了,你们俩都不要那么幼稚。”   伊斯顿不赞同地皱眉:“你们知道的,天使长大人最讨厌没有教养和不听指令的天使。”   他望向对面双层温馨小屋的方向,视线在禁闭的门窗以及拉得死死的窗帘上停下:“他会出来的,我们只要耐心等待就行,不要给天使长大人的私人生活造成困扰。”   “所以伊斯顿,你手里的高级魔法望远镜是什么时候买的?”   ——   此时的亚德西莫大人正在享受事后的余韵,懒洋洋地靠在床边上,注视着他可爱的小伴侣站起身来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穿衣服。   有力劲瘦的腰肢,藏在阴影里的腰窝,修长美丽的双腿,永远挺直贵气的背脊。   还有其他已经被藏在了衣物底下的部位。   在遇到这名黑发人类之前,天使长大人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也会成为这样欲求不满的样子,光是看着面前的伴侣,都恨不得再把他扒拉下来按在床上,继续刚才的美妙游戏。   但天使与人类的先天体能差距还是太大了,亚德西莫可不想吓跑了他好不容易才骗到的伴侣。   只能遗憾地扫视着那些还残留着些许红痕和抓挠的白皙皮肤,在脑中慢慢回味。   不过……阿瑞斯是不是穿衣服也穿得太久了一点。   阿瑞斯正在背过身假装穿衣服。   实际上是在偷偷检查自己的胸膛和肚皮上还有没有剩下残留的魔族暗纹。   刚才情到深处,抱着被捂住了眼睛捆住手腕的伴侣换场地时,竟然因为情绪波动太大,让几道魔纹从身上钻了出来。   魔王身体上的暗纹并不只是简单的纹理,它们更像是某种魔力聚集体,是远古时期的魔用来狩猎的独特伪装,在接触到猎物时,会发出令它晕眩的毒液,甚至在需要的时候,还能发出一些酥麻的电流。   同样,带有魔纹的皮肤,也是魔最敏感的部位之一。   一不小心就漏电了。   比如刚刚就因为没控制住,把无辜可怜的塞西弄得失声哭泣,差点晕过去。   还好他被遮住了眼睛,绑住了手,连嘴巴也被凶巴巴(紧张兮兮)的魔王捂住了,才没有露馅。   奇怪的是,在他们结束之后,阿瑞斯却惊喜地发现魔纹和尾巴都消失了,连魔力状态都稳定下来许多。   虽然大大松出一口气,但谨慎的魔王还是没有第一时间解开伴侣眼上的黑布,而是背过身用穿衣服当借口,仔细检查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存在。   不然要是拥抱亲吻的时候,突然一个电流或者晕眩被动触发,直接变成惨案现场,那可就真的是糟糕透顶了。   经过认认真真地检查后,阿瑞斯终于雀跃地发现自己身上的魔纹的确是已经全部消失了,正想要转过身,一具光洁温热的身体却同时覆盖了过来。   亚德西莫搂住了年轻伴侣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手指暗示性地顺着阿瑞斯漂亮的腰线往深处滑动:“宝贝,你在偷偷地琢磨什么?”   另一边在夜间的寒风中等待着的天使们:该死,天使长大人到底在这间密不透风的屋子里面琢磨什么! 第4章 谁的走失小猫?   尽管仍然有些意犹未尽,但天使长大人最终还是没有继续为难他可怜可爱的小伴侣,以及正呆在屋外等候的下属们。   “阿瑞斯,学院里面忽然有些棘手的事情需要处理。”在假装接了一个电话后,亚德西莫愧疚地亲吻了一下伴侣的嘴角,轻声解释道:“我可能得要临时过去一趟。”   魔力压制下去后的阿瑞斯,又重新回到了之前那副矜贵傲气的样子,就算是面对着相处多年的伴侣,也不可避免地会流露出来一些属于魔王的压迫感来。   “这么晚?霍尔莫德斯是开不下去了吗?”阿瑞斯不太想让塞西在这个时候外出,魔王陛下总是很难意识到自己在无意识的撒娇:“但你不是说外面下了雨吗,天气太冷啦,让他们去找别人吧。”   这种带着贵气的压迫感与无意识的撒娇混杂在一起,反而更让人心动。   亚德西莫不仅心动,还手痒,恨不得现在就抱住他可爱的男孩儿猛亲,让他感受到什么才是来自天使的热情。   但无奈,藏在袖子下的手腕正在隐隐散发金光,这是同伴在不断催促的信号。   “抱歉,我的宝贝。”亚德西莫只能这样许诺道:“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带学院的特色曲奇。”   明明年纪一个比一个大,身份一个比一个尊贵强大,哪怕从人类的角度来看,也完全该是老夫老妻的程度,但天使长大人和魔王陛下就是腻腻歪歪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分别。   镶着独特雕花的温馨木门关上的下一瞬间,两人默契地同时表情一变。   门外的天使长大人,每跨出一步便有温暖的银光浮现在脚底,金色的卷发在漆黑的夜晚显得圣洁强大,耳垂处和蔚蓝色的瞳孔中都有专属于六翼天使的金色标记闪过。   这是一名强大而优雅的天使,即便他身穿着低调的黑色外套,也不会有人能错认他的身份。   “尊贵的亚德西莫大人,我以为您已经掉进温柔乡里再也出不来了。”埃莉诺狡黠地打趣着这位即将退休,但还不得不半夜从年轻漂亮的伴侣床上爬下来工作的“悲惨”上司,目光落到天使长今天独特的穿搭上:“噢……这件外套……”   “这不是小阿瑞斯的衣服吗,我上次去找他画画的时候还看他穿过呢,”菲尔一眼就认了出来,大大咧咧地说:“这种令天使讨厌的颜色,也就只有可爱的阿瑞斯穿起来才好看。”   他的话已经说完了,才后知后觉地发现气氛不对。   同伴们都眼观鼻鼻观心地移开了视线,可恶的马屁精伊斯顿竟然还吹起了口哨。   只有天使长大人勾着唇直直地看着自己,语气温柔:“我不是说了吗,不要趁着我不在的时候,去骚扰我的伴侣。”   ——   而门内的阿瑞斯在大门关上后的下一秒,扬起来的手就放了下来,紫罗兰般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眨动两下,然后转身回了浴室。   镜子上方的水纹再次波动起来,魔王的声音带着愉悦:“弗尔伊德,快出来吧,你之前没说完的方法是什么?”   但水纹动了半天,却并没有出现红色长发的魔族。   阿瑞斯疑惑地敲了敲镜面:“弗尔伊德?”   浴室的镜子被他花大力气改造过,只要他在这边呼唤,就会直接牵动另一边身在魔界的下属们的心神,让他们身上的魔纹隐隐发热。   而感知到了王的呼唤的魔们,会通过一块同样材质的水镜来与王沟通,听从王的指令满足王的要求。   但因为魔族们对于离开许久了的魔王实在太过太过思念,一旦王的呼唤出现,就会出现一堆高等级魔族为了抢夺与陛下的“通讯交流权”而大打出手的幼稚场面。   为了避免这种丢魔族脸的情况被阿瑞斯发现,好面子的魔们别别扭扭地定下了一个轮班制,由能感知到魔王呼唤的最强大的七名高等级魔来轮流与王对接,每一只魔只有十天的时间。   嗯,如果十天里面,王没有任何想要沟通的欲望,那就算那只魔倒霉,并且会遭受到其他六名魔暗戳戳地嘲笑。   按理来讲,这几天应该是轮到弗尔伊德。   好在阿瑞斯并没有再进行第三次呼喊,他的话音刚落,水纹就飞快地退了下去,紧接着一张红扑扑的圆脸蛋就凑上前来。   尖端圆圆的犬类耳朵高高立起来,圆溜溜的眼珠子写满了兴奋,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更是在身后啪啪啪地甩来甩去,一下下地拍打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魔王陛下魔王陛下魔王陛下!是我是我是我!”   阿瑞斯:“……”   弗尔伊德家养的地狱犬。   阿瑞斯迟疑着张开点嘴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对面的魔慌慌张张语速飞快地打断:“主人他没有去做您不允许做的事情,他只是上厕所被熏晕了,吃饭的时候被卡住了喉咙而已,现在正在科雅夫人那里接受治疗,主人绝对不是故意不来见您的!”   阿瑞斯:“……”   所以弗尔伊德到底是怎么放心将沟通渠道交给这只笨蛋犬科动物的。   魔王最后说:“小八,把琉璃水镜还给其他魔。”   小八,也就是地狱犬的耳朵一下子就耷拉下来,连尾巴摇动的幅度都小了不少,他可怜巴巴地尝试挽留:“魔王陛下……”   阿瑞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水镜的画面于是又一次地晃动了起来,这一次足足晃了快一个小时,阿瑞斯差点就想要地直接从水镜里冲到魔界去,给这些不靠谱的下属一人一脚。   等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小八那条显眼的毛茸茸尾巴已经到了画面的最后面了。   镜子的正中心,则出现了一名面容妩媚的女性魔族,她撩动着艳丽的粉色头发,气得胸膛起伏不定:“陛下!你该好好管管弗尔伊德和他的狗了!老娘穿着高跟鞋追着那只死狗跑了八座荒山!”   想到在人界看到过的那些美丽的贵族妇女们穿过的造型独特鞋跟极高的鞋子,阿瑞斯难得地沉默几秒,真诚道:“你辛苦了莉莉安。”   小八委屈巴巴地睁着一双褐色狗狗眼,缩在角落里面可怜兮兮地望着魔王,企图以此来躲避王的责罚。   但显然这都只是在做无用功。   “那就罚小八一个月内不许吃骨头,弗尔伊德去到下半城去做半个月的魔族社会基础调研。”阿瑞斯是个赏罚分明的王,停顿了几秒后又补充道:“就有莉莉安你来做监督吧。”   高等级魔,特别是王身边的得力下属,在整个魔界都是香饽饽一样的存在,弗尔伊德那种假正经的魔去到全是低等级魔的下半城,一定会被吓得脱层皮。   莉莉安一想到那副场景就忍不住兴奋起来:“陛下真是聪慧过人英明神武。”   “……”虽然她是在夸奖,但阿瑞斯总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咳嗽一声后正色道:“莉莉安,弗尔伊德之前跟我说你们已经找到了不用药剂也能扼制我的魔力的方法,这个方法到底是什么?”   提及这个,莉莉安变得更加兴奋了,粉红色的长发随着她情绪的波动而晃来晃去,晃得阿瑞斯都有点眼睛痛:“没错陛下!这是我们思来想去一两个月,才共同探讨出来的方法!可行性极高!”   阿瑞斯也忍不住激动起来,他深受魔力紊乱的烦恼也已经快两个月了,最近一段时间实在是快要压不住了。   魔王微微抬起下巴,眸中带着紧张和期盼:“所以它是?”   “它其实很简单,我的王,您只需要将扼制魔力转变为消耗魔力,也就是……”   砰砰砰!   “阿瑞斯阿瑞斯!你在家吗阿瑞斯?”   大半夜猛然出现的敲门声,将精神集中的魔王吓了一大跳,手一抖直接就将水镜关闭。   连带着莉莉安还没有说完的话也一起被关在了镜子后。   阿瑞斯:“……可恶。”   接二连三的“失败”让魔王恼羞成怒,去开门的时候整只魔都是一副凶巴巴恶狠狠的样子:“你最好是真的有什么重要的……”   话没说完,一只看上去就十分不情愿的毛茸茸黑白小猫,像教会皇帝一样被人举起来,整只猫都是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喵。”   “哇哦!惊喜!”   于此伴随着的还有某位邻居笑眯眯凑过来的一张脸:“亲爱的小阿瑞斯,看我找到了什么,谁的走失小猫?”   “牛奶。”阿瑞斯的恼怒在小猫挣扎着优雅地扑到自己怀里时,消失得一干二净,皱起的眉毛一松,嘴角忍不住扬起来,唔了一声后紫罗兰色的眸子眯起来,身体微微往后仰:“哈哈哈,别舔我的脖子了坏猫咪,好痒。”   最后一个词带了点漫不经心的颤音,天使长大人敢肯定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物种听到,都会忍不住心动。   就连对面这只伪装成了好心邻居的无耻天使也是如此,咽口水的声音明显太过明显。   “谢谢你巴奈医生,没想到它竟然跑到你那里去了,”阿瑞斯真诚地垂眸道谢:“我找了好久都找不到。”   要是被你找到了才是奇怪,在场的一猫一天使都这样想到。   巴奈想要摸摸鼻子,结果没控制好角度,摸到了自己用于伪装的眼镜片,又尴尬地放下手:“缘分,缘分。”   阿瑞斯想了想也认同地点头:“这是不是说明,牛奶它也想要早点去把蛋蛋割掉。”   正在优雅地趁机舔舐阿瑞斯下巴的,化成了猫咪模样的大天使长大人:“……”   或许在未来有机会能亲自操刀天使长的绝育手术的巴奈医生:“……” 第5章 阿瑞斯甜心   亚德西莫带着一帮金光灿灿丝毫不懂得伪装的天使在夜色里面追一只偷偷潜入人界的魔,差点把蹲在路边喝醉的人类吓尿裤子,鸡飞狗跳之下,还是靠着唯一穿着黑衣服的天使长大人亲自出马,才将那只狡猾的魔抓住。   拷问半天,发现他完美符合天使们对于智商不高的低等级魔族的刻板印象,一问三不知还态度嚣张,被揍了好几顿才哭唧唧地坦白,原来他只是上厕所的时候从人魔两界的边界掉下来了,然后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和每一只有着莫名其妙的幼稚邪恶计划的魔一样,他在发现自己掉到人界后,立刻就热血满满地决定要偷偷攻占人类世界,震惊所有瞧不起他的魔!   紧接着就被恰好藏在人界的天使们以及人类骑士团发现了,被双方同时围追堵截,雄心壮志就这样被扼杀在了摇篮里面。   这家伙怎么看都和魔王没有半点关系,呆呆傻傻懵懵懂懂的样子,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根本就是一只未成年魔。   看得天使长大人十分心烦,直接一个净化术下去把魔弄晕了,随手丢到了诺曼堡骑士殿的门口。   思考了一会儿后,没有直接就这样回家,而是化为了能够最大程度掩藏身上气息的幼猫形态,确认不会有任何一点属于“异族”的味道泄露后,才让巴奈将他带到了伴侣面前。   这完全不是多此一举的事情,毕竟天使长大人在很早之前就发现自己的伴侣是个非常敏感的人类,对于非人类种族,不管是天使还是魔族,就连一些不具有太多威胁性的小精灵之类的生物,都具有很强的感知力。   在还没有和阿瑞斯在一起之前,好几次就是因为没有注意到漂亮男孩儿令人惊讶的感知能力,而差点“掉马”,狼狈非常。   天使在经历过“战斗”后,可能会产生更多容易被发现身份的气息。   现在好不容易混到了阿瑞斯唯一正式合法伴侣的位置,亚德西莫才不会让自己的婚姻因为“不仔细”这种小事情而出现任何的意外。   所以,猫咪“牛奶”在这个夜晚会暂时代替人类“塞西”,陪伴在他可爱的伴侣身边。   “你又舔我的脖子,坏蛋猫咪。”阿瑞斯如果知道面前的这只黏糊糊的小猫其实是自己的伴侣的话,恐怕会气得炸毛,他有点担心地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色:“塞西还没有回来,他会不会看不清路。”   “喵呜。”不会的,我的宝贝。   “我应该陪他一起去的。”阿瑞斯有些懊悔。   如果是在平常,他肯定就陪着塞西一起出门了,但是刚才实在被那个或许能帮助自己控制魔力的方法吸引得冲昏了头脑,竟然就让脆弱的人类伴侣在深夜中独自外出。   “喵。”不是你的错,心肝,你皱眉皱得我快心碎了。   “算了,我去接一下他吧。”阿瑞斯轻声喃喃道。   “喵!”那可不行!   黑白色的奶牛猫连忙跳上了年轻人的膝盖,用毛茸茸热乎乎的脑袋在他的手掌上拱来拱去,奋力阻止他起身。   “别闹了牛奶,塞西他会很高兴看见你的。”魔王很不满意猫咪这一副黏糊糊的作态,但还是放轻了动作,揉揉这只在外奔波了两三天的“酷猫”:“你也想和我一起去接他吗?”   就在亚德西莫大人被捏住了命运的后颈脖,虚弱地喵喵叫,马上就要无法阻止魔王陛下外出的步伐时,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阿瑞斯第一次使用这个能说话的怪东西时,被吓得差点炸出耳朵和尾巴。   但现在已经能够很熟练地使用人类的这些有趣发明了,并且还尝试着往魔界引进,好让一些低等级的魔族子民也能够获得远距离交流的机会。   打电话过来的,是霍尔莫德斯文明与历史学院的院长,他非常歉意地表示塞西今晚太忙了,可能来不及回去了,学院会为他准备临时住宿,让阿瑞斯千万不用担心。   “塞西”本人也接过去电话温柔地哄着:“我明天上完早课后就去画室等你,早点睡觉不要熬夜,阿瑞斯甜心。”   魔王自认为是一名勇猛强大且坚强硬朗的魔界勇士,所以每一次听到伴侣喊自己“阿瑞斯甜心”时,都会产生一种又羞又恼的感觉,然后庆幸幸好这是人界,不会被下属们听到这个令魔羞耻的称呼。   尽管如此,阿瑞斯本来有些担忧焦虑的心情还是很好地被安抚了,漂亮矜贵的脸上都带了点甜蜜:“知道了。”   他又有点不好意思地,红着耳朵小声补充了一句:“你也是,早点睡觉,塞西……宝贝。”   毕竟用的是学院公共的通讯设备,旁边或许还站着个笑眯眯的小老头,能说出这样一句话,已经是好面子的魔王的极限了。   电话挂断后,阿瑞斯的脸颊还是热热的,他捂了捂发烫的眼皮,又有一种想要将尾巴放出来散热的冲动了。   不过现在房子里其实本来也没有其他人在,只有一只同样长尾巴的普通猫咪而已。   也许……可以放出来试试?   阿瑞斯有些意动,紫罗兰色的清透眸子若有所思地转向了正懒洋洋趴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舔毛的牛奶。   努力装猫的亚德西莫:“……喵?”   怎么回事,阿瑞斯为什么用这个表情看着自己。   天使长大人忽然紧张了起来,藏在毛茸茸的软毛下的皮肤慢慢绷紧。   他不会是察觉到刚才那通电话是自己的提前录音了吧,还是院长老头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莫非是刚刚自己拦得太过,让聪明的伴侣起了疑心?   越想越觉得到处都是破绽,让向来都是强大稳重的代名词的亚德西莫大人忍不住心跳加快起来。   “牛奶。”伴侣果然向着自己靠近了,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地揉搓着自己的耳朵,语气怎么听都不正常:“你只是一只普通猫咪对吧。”   亚德西莫:“……”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天使长已经冷静地在心里预见了数十种会导致自己的美满婚姻破裂的可怕局面。   但一道叹息声在脑袋上方响起来,温暖细腻的手掌最后只是遗憾地捏了捏猫咪的尾巴和耳朵,阿瑞斯轻声说:“算了。”   紧接着,年轻人就开始站起身收拾那些还没有打开的购物袋。   莫名其妙“逃过一劫”的亚德西莫迷茫地望着伴侣认真的身影。   所以‘算了’是什么意思?   算了的意思,就是算了。   阿瑞斯羡慕地摩挲两下手指,他也想要把耳朵和尾巴都放出来,但又害怕会吓到只是一只普通小猫的牛奶。   巴奈医生说,牛奶的年纪在猫咪里面已经不算小了,又长得那么小小的,一看身体就不太好的样子。   还是不要吓坏它了。   毕竟是魔王养的第一只小动物。   阿瑞斯收拾好了东西后,又回来将巴奈医生给的“猫粮”倒了一部分到碗里,推到了小猫的面前:“差点忘了这个,这几天饿坏了吧。”   魔王思来想去,还是不太满意宠物的“叛逆”,故意在它慢悠悠地靠近时,伸出一根手指抵住猫咪的脑袋,让它无法继续前进。   还高傲地扬起眸子,装模作样地恐吓它说:“下次再乱跑,就扣掉你一半的口粮。”   “弱小的猫就要乖乖待在强大的主人身边,懂吗?”   小阿瑞斯凶巴巴的样子或许能吓到一只普通小猫,但实在吓不到天使长大人。   亚德西莫甚至想要偷偷给自己可爱的伴侣一个吻。   嗯,但这在当下还是难以实现,毕竟他现在只是一只被摁住脑袋就移动不了的猫咪。   正在努力配合伴侣的幼稚游戏的天使长大人无奈地这样想。   “喵呜。”   阿瑞斯很满意小宠物的乖巧听话,将放在它脑袋上的手指松开,然后摊开手心:“击掌。”   亚德西莫心中一软,也抬起爪子,轻轻地放在了“人类”的手心上。   “喵。”击掌。   巴奈给的猫粮其实是专门为天使准备的平衡身体能力的药,对像亚德西莫这样经历了太多次战斗,即将退休的天使非常有用。   但味道实在不太美妙,亚德西莫嫌弃地吃了两口,就扒拉开了碗。   好在阿瑞斯并没有逼迫他继续进食,而是弯腰替他擦掉了不知道从哪里蹭到了的脏污。   “睡觉吧牛奶,”看似傲娇的阿瑞斯,实则是一个很温柔的人,他再次重复了这句话:“塞西一定会很高兴再见到你的。”   ……嗯,也再次让天使长的良心痛了一下。   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主卧的房门在自己面前无情关上,并且在这之前,从里面扔出来一个青年认真挑选的猫窝:“你住这个。”   差点被门压到鼻子的亚德西莫:“……”   尊贵的魔王陛下虽然并不知道,有幸获得了自己的认可的宠物,其实暗自惦记着主人的床。   但他至少能猜到,它或许并不太喜欢猫窝。   毕竟第二天起来时,窝里就没有了猫的身影。   阿瑞斯已经习惯这种一觉醒来找不到猫的情况了,心中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是暗自思索着下一次见到牛奶时,一定要把它扭送去宠物诊所。   然后手起刀落,嘎了它的蛋。 第6章 带礼物来赔罪了   阿瑞斯在人界的职业是画师,不过并不是那种自由画师,而是归属于一个绘画相关的专业机构,上班时间要么是在给机构的客人们画画,要么就是胡乱创造,要么就是在发呆。   准确来说,魔王来人界的第一份工作,其实并不是画画,而是被画的那个。   简称模特。   这份工作也非常简单,只需要大发慈悲地听一下愚蠢人类的愚蠢要求,然后在随便摆个姿势,保持这个姿势不动发一会儿呆,就能得到一大笔金币。   金币可以用来购买甜甜的糖果,软软的蛋糕,亮晶晶的宝石,鲜艳的花朵……   嗯,扯远了。   总之,阿瑞斯对他第一份迷迷糊糊得到的工作其实很满意,毕竟活少钱多,其他的事情都不在魔王的关注范围之内。   大多数发呆的时间,他都在观察在魔界没见过的各种花花草草,甚至是桌子凳子,完全就没有在意周围那些目光炽热地盯着他看的人类画家们。   因此,当第六名画师激动把他堵在门口,口齿不清地提出想要和他发展一些方便深入交流的关系时,阿瑞斯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模特这种需要抛头露面的工作,好像的确会给外形出众的魔族带来一些困扰。   甚至有个胆大疯狂的男人,拿着画着阿瑞斯侧脸的画,带着各种锁链手铐之类的东西,妄图想要将阿瑞斯关起来,从此只能做他一个人的“缪斯”。   阿瑞斯没有给他靠近自己的机会,直接一个凳子砸晕了他。   就在魔王陛下犹豫着是直接弄死,还是折磨完了再弄死时,塞西出现在了面前。   塞西是个俊秀温柔,又友善热情,善良正直的人类青年。   他不仅帮忙将骚扰阿瑞斯的人送进了监狱,还毫无戒心地收留了失业后无处可去,只能嫌弃地端坐在公园长椅上的魔王。   甚至阿瑞斯现在的这份在画室的工作,就是塞西所介绍的。   上司虽然偶尔有点神经质,但每次发工资都很爽快,钱多事还少,是个嘴硬心软的典型代表。   每周都限量接单,哪怕在诺曼堡多的是人想要让年轻美丽的画师为自己作画,但他就是粗鲁恶劣地将客人都拒之门外,说好了限量就是限量,先到先得,多一个都不行。   所以很多时候阿瑞斯都会忧心,自己会不会因为上司摆烂画室倒闭而再次失去工作。   好在虽然画室规模不大,但也顽强地生存了许多年。   见证了阿瑞斯和塞西,从友人到恋人,再迅速发展为合法伴侣关系直到现在的全部感情过程。   在完成今天的唯一的一份工作后,阿瑞斯伸了个懒腰,然后就开始无聊地把玩着手中的画笔。   望着窗外那一丛丛蓝色的矢车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魔王红润的嘴唇扬起来,画笔尖一转从纤长的手指间落到了白净的纸张上。   流畅熟练地勾画着,没过多久,一个有着金色波浪长发和蔚蓝色瞳孔,面容优雅温柔,穿着白衬衫的男人轮廓,就出现在了纸上。   “嗯,画得挺像。”一道熟悉含笑的声音在头顶上方响起。   阿瑞斯的画笔顿住,眼睛下意识地就亮起来:“塞西。”   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天使长大人晃了晃手中的精致盒子,弯着眉眼:“甜心,我带礼物来赔罪了。”   礼盒里面用一块块栗色的曲奇摆放成了爱心的摸样,魔王脸一红,下意识地就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任何同事注意到自己,才松口气。   将曲奇盒子随手放到办公桌上,阿瑞斯拉过伴侣的手,将他按在了自己旁边的空位上。   年轻人假装生气地鼓着脸颊,但那双紫罗兰般美丽的眸子却盛满了欢喜。   “可恶的塞西,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吗?”   亚德西莫将伴侣额前的一点碎发撩开,露出他漂亮到了极点的眉眼,完全不顾他的“怒火”,也丝毫不避讳这是在工作场合,光明正大地在那块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一个吻。   “塞西,这招不管用!”魔王揉了揉发烫的耳朵,羞恼地瞪了伴侣一眼:“别以为一个吻,就能抵消某些人夜不归宿的罪恶。”   天使长舔舐了一下淡色嘴唇,眨眨眼睛:“那两个呢?”   “……我可不是在和你讨价还价!”   下一刻,带着麦子和蓝莓味的曲奇饼干就被人递到了魔王的嘴巴边上,香甜的气息在鼻间聚集。   “说好了带给你的,霍尔莫德斯的特色曲奇。”亚德西莫笑着尝试给闹脾气的伴侣顺毛:“蓝莓味的,甜度正好。”   “别生气了,原谅我吧宝贝。”他放软了声音,这样哄道。   阿瑞斯的鼻子耸动两下,又轻轻哼了几声,才颔首衔走那块饼干,柔软湿润的舌尖在天使长的手指上一触即离,含糊不清地说:“那好吧,这次就算了。”   亚德西莫望着伴侣低头乖巧嚼着饼干,腮帮子一动一动的模样,忍不住喉结滚动,目光越来越深沉。   一个吻怎么足够,起码也要成百上千次亲近,才能勉强弥补这一晚不能“相见”的缺漏。   正当毫无底线的天使长大人,准备趁机和伴侣来个有趣的“办公室play”时,关闭的工作室房门被敲响了。   “咳咳,你们俩呆好半天了,生娃也该生出来了吧!”   阿瑞斯十分不喜上司粗俗的表达,但魔在人界闯荡,不得不有所取舍,只能站起身来去开门,不开心地说:“我已经完成今天的工作了。”   上午只有一位贵族夫人的单子,她的要求是为她养的三只兔子各画一幅画。   魔王大人天赋异禀(物美价廉),画笔一挥还附赠了她一副与兔子的合体可爱简笔画,将夫人哄得开开心心地付了金币离开。   上司是一个留着大胡子和乱糟糟的短发,根本看不清楚脸的瘦削男人,说话粗鲁暴躁,闻言没好气地说:“对啊,所以你今天放假了!赶紧给老子滚!”   他的语气太不耐烦,让阿瑞斯以为自己其实是被解雇了,心中很慌,但面上还是冷静矜贵的模样:“你这是什么意思?”   上司烦躁地挠了挠脑袋,只能说得更清楚:“因为画室今天要提前打烊了!不止是今天,还有明天,都不用上班,还不明白吗?”   原来是这样。   魔王沉思几秒。   “那工资……”   “照样给照样给!赶紧滚!带着你的姘头一起滚!”   画室的大门被锁上了,门前还站着一名抱着画册一脸无辜的魔王。   以及提着曲奇饼盒子的魔王伴侣。   “维拉看上去似乎心情不太好。”阿瑞斯仔细地想了想后这样说。   “他每一天的心情都不好,不是吗?”亚德西莫的眸子落到不远处的新开的日用品店铺上,愉悦地勾起唇:“不过我的心情倒是挺好的。”   阿瑞斯迷茫地顺着伴侣的视线看过去,亚德西莫也刚好在此时回头,让魔王一下子就撞进了那双蔚蓝含笑的眸子里面去。   “宝贝,我们需要重新去买一对洗漱杯,”亚德西莫的声音是魔王非常喜欢的那种温润优雅又极具磁性的类型,一听就忍不住耳朵根发麻:“噢,还有新的计生用品。”   阿瑞斯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比常人更加白皙的脸上浮现点羞恼的红晕:“嗯……那我们这次多买一点。”   魔力紊乱的影响体现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就连交-配的频率和力度也会有些失控,好几次都因为一时不察使得相对脆弱的橡胶制品顶端破裂,浪费了好多个计生用品不说,还让无辜的“人类”伴侣在卫生间里清洗收拾了好久。   阿瑞斯既觉得羞耻又觉得愧疚,每次被逼急了眼圈一红,就干脆打算不弄了直接躺平睡觉,但善良热情的伴侣又总会在这个时候缠上来,轻声安慰,低低哄劝。   魔王本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稀里糊涂地就又被拉上了床,然后家里面屯的计生用品也莫名其妙地用了个精光。   昨天甚至因为没有了计生用品,而弄脏了伴侣的身体。   要知道人类是一个多么脆弱的种族,阿瑞斯总是会担心那种东西留到体内,会使得塞西不舒服。   “别伤心了,亲爱的阿瑞斯,那并不是你的错,”亚德西莫当然能看得出来伴侣的失落和懊恼,他安慰般地捏了捏阿瑞斯的指尖,意有所指地舔了舔牙齿:“并且你知道的,事实上我更喜欢不用那些古怪的小玩意儿。”   阿瑞斯的耳朵更红了,连忙打断他:“那可不行!”   发现自己好像有点反应太大了后,又别别扭扭地放轻声音:“……你会生病的。”   魔王不知道该怎么样和他的人类伴侣解释,或许带有他的魔力的□□进入人体,会产生不太美妙的影响。   “好吧。”天使长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的人类伴侣解释,其实天使的承受能力真的远超常人所想。   亚德西莫只能无奈地摸了摸阿瑞斯的黑发,认真又温和地告诉他:“你只需要知道,我永远不会拒绝关于你的一切,亲爱的阿瑞斯。” 第7章 打个架吧。   亚德西莫·塞西,不愧是神界历代的天使长中最负盛名且任职时间最长的一位,不仅实力强大工作能力优越,在哄骗年轻魔王的手段上,也是寻常天使望尘莫及的存在。   一句话就将初入社会阅历尚浅的魔王陛下撩得脸红心跳,又是羞恼又是感动,实在是不好意思听伴侣继续说那些让魔害羞的情话,拉着他就赶紧走进了店铺:“知道了知道了,塞西好啰嗦哦。”   凑巧的是,这一家新开店铺的老板,竟然和阿瑞斯之前常去的那家杂货店老板是同一名。   阿瑞斯红着脸加快脚步往里走,抬起头来和那双似笑非笑的美目对视上时,还有点懵:“洛安娜小姐?”   洛安娜小姐,也就是店铺的老板,撑着下巴坐在前台后面,目光在面前两名同样俊美但又动作亲密的青年之间暧昧的打着转,最后落到了自己的“老顾客”身上:“你好啊,可爱的小阿瑞斯。”   魔王慌张地往伴侣的方向偷看了一眼,扬起点下巴皱着眉头,认真纠正:“不要叫我小阿瑞斯。”   洛安娜当然能看得出来阿瑞斯眼中的意思,也如他所愿在他伴侣的面前,给傲娇的漂亮青年一点面子:“好吧,阿瑞斯。”   阿瑞斯和亚德西莫是诺曼堡里有名的情侣,这座边缘小城里面的人们,都或多或少地听到过这两位条件优越又恩爱甜蜜的男人的爱情故事。   但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够偶遇到他们两人同时出现的,特别是像洛安娜这种才搬来诺曼堡没有太长时间的人。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但最后还是事业心获得了暂时性的胜利,洛安娜眨眨眼:“塞西老师果然是和传闻中的一样英俊温柔,和可爱的阿瑞斯站在一起简直是天生一对,要是能拥有一对我们店中新进的情侣咖啡杯就更加般配了。”   魔王陛下很不满意她偏心且不恰当的形容词:“喂。”   天使长大人倒是心情愉悦:“那麻烦您帮我们取出来一对。”   “没问题!”洛安娜小姐,或者说是机智的洛安娜老板一口答应下来。   但亚德西莫仔细观察了咖啡杯的材质,表示希望能换一种更加坚硬的材质。   毕竟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但之前的两个玻璃洗漱杯都碎得很稀烂,天使长不希望伴侣因为不小心打碎了杯子而扎破手。   洛安娜立刻表示自己的店里面不仅有新款咖啡杯,还有超级无敌世界第一坚硬,据说是高级魔法学校校长所推荐,既能打流氓又能揍魔兽的洗漱杯。   嗯,当然还是最新情侣款,用过的情侣都说好。   她一口气从库存里搬出了几大箱,然后在天使长大人优雅又迟疑地注视下,尴尬地擦掉了上方的灰尘和蜘蛛丝:“独特的产品,总是有独特的存储方式。”   阿瑞斯对于杯子什么的没有太多的兴趣,只看了两眼就移开了视线,然后余光中闪过什么亮闪闪的东西,仔细一看发现是一面镶着蓝色水晶的琉璃镜。   它精致(豪华)的构造一下子就吸引了魔王的目光,阿瑞斯眼睛亮亮地向着它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将镜子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后,越看越喜欢,便想要想伴侣过来:“塞……”   光滑的镜子突然变得模糊,水纹晃动两下后,一张有着红头发的熟悉面孔出现在了镜子中。   “尊贵的魔王陛下,真庆幸您终于发现了我们,我……”   嘭!   镜子被魔王一把反扣回了货架上,   听到声音的亚德西莫从热情的洛安娜小姐的讲解推销中抬起头来,向着年轻伴侣的方向疑惑地看过去:“阿瑞斯?”   阿瑞斯:“……”   “没、没事,我没事的,塞西。”阿瑞斯绞尽脑汁地想要找到合适的借口,慌乱中灵光一闪:“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我有个厕所要上!”   在亚德西莫古怪的注视中,魔王陛下就捞起镜子硬着头皮冲进了店铺的最里面:“洛安娜小姐,借一下店里的卫生间!”   洛安娜贴心指路:“小阿瑞斯,你跑反了,卫生间在你的右手边。”   于是一道修长优雅的身影,又快速掠过了两人面前。   卫生间门砰的一声禁闭。   洛安娜小姐勾起唇:“塞西老师,你们家的小画家带着我的镜子去厕所了。”   亚德西莫:“……”   足额的金币落到了老板的桌上,洛安娜满意地清点着今日进账,大手一挥语气愉悦地表示:“您放心吧,尊敬的塞西客人,别说是区区一面镜子,就算你们现场在卫生间里搞起来了,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   “放心,”洛安娜小姐毫不心虚地拍拍胸膛:“我的嘴很严实的哦。”   亚德西莫并没有在意人类的话,虽然对“搞起来”这三个字有些兴趣,但此时显然并不是恰当的时间。   蔚蓝色的眸子注视着那道禁闭的房门,天使长大人慢慢抿起了唇。   魔王陛下很生气。   生气得甚至想要透过镜子,伸手给里面那个红头发的可恶魔族一个响亮的巴掌。   “弗尔伊德,谁允许你私自把水镜连接到人界的其他载体上。”阿瑞斯表情冷淡,隐隐能窥见底下的怒火:“你知道如果被发现,会给魔界带来多大的麻烦吗。”   “抱歉,我的陛下。”弗尔伊德还是一副温和好脾气的样子,但从他黯淡的魔纹上却能看出,他此时的状态实在算不上好:“您之前交给我用来连接的琉璃水镜出了一点问题,导致我们可能无法精准地定位到您家中的那块镜子,只能通过寻找您的位置,来选择新的临时性沟通点。”   阿瑞斯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什么会出问题,明明昨晚莉莉安还有你的狗,才利用它和我交流过。”   弗尔伊德捂住脸,羞愧地说:“是的,正是小八他咬住水镜口水乱滋地跑来跑去的时候,犬牙把镜子咬碎了半截。”   阿瑞斯:“……你们最好不是在骗我。”   “当然不会。”红发的魔族认真地说:“我永远不会背叛您,我的王。”   阿瑞斯其实还想要问点其他的事情,但此时此地当然不可能是恰当的时间地点。   魔王自己甚至都别别扭扭地坐在马桶盖上,整只魔不舒服地弯曲着长腿。   “那就借此赶紧把你们没说完的半句话说了,”阿瑞斯语速加快:“能暂时控制我魔力的方法,究竟是什么?”   “其实很简单,王的魔力紊乱归根结底是因为魔力太过庞大无法压制。”弗尔伊德说:“让您的魔力完全被压制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所以我们想了一个新的路子。”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阿瑞斯甚至都产生了一点阴影,总感觉下一秒就要被意外情况所打断。   但幸好这一次的运气还算不错。   “那就是——消耗。”   阿瑞斯没有意外,这个词他在莉莉安的口中也听到过,随意嗯了一声,示意下属继续说。   “而众所周知,消耗魔力最有效率的方法只有一个。”弗尔伊德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但阿瑞斯的眉头却随着他的这句话而轻轻皱起来:“战斗。”   战斗是魔族的天赋,他们在战斗中诞生,在战斗中变得强大。   对于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魔来说,遇事不决就去干架。   地盘划分不清楚——打个架吧。   三角恋暧昧不清——打个架吧。   不知道晚餐吃什么——打个架吧。   这种模式看上去简单粗暴,甚至在某些种族的眼中,甚至会被嫌弃地称为“愚蠢”,但对于先天魔力就容易沸腾,相对其他种族更加难以控制的魔族来说,却的确是个在实践中通用的好方法。   战斗能将他们无处安放到处乱窜的魔力消耗掉大半,而暴躁不安的情绪也会随着魔力的消耗而慢慢趋向平稳。   因此,在大多数魔的眼中,“打架”往往才是他们想要认真谈事情的前兆。   毕竟将会影响到思维情绪的过剩魔力暂时排出后的状态,才是最稳定正常的。   阿瑞斯并不是空有一身蛮力的愚笨魔王,其实在听到莉莉丝提到“消耗”的同时,便早早地预测到了下属们所想的这个方法。   “不行。”阿瑞斯平静地指出最根本的问题:“不会有任何一只魔能够和我战斗,我会杀死他/她。”   “而且两只强大的魔在人界战斗,弗尔伊德,你是想让神界那些鸟人变成疯子来追杀吗?”   “按理来说的确是这样,整个魔界不会有任何一只魔能与您有一战之力,我的陛下。”魔族总是崇尚强者的,就连弗尔伊德在说这句话时,也控制不住地流露出崇敬和爱慕,但很快他又勾起唇话锋一转:“但是这可不包括哪些在深渊里的老家伙们。”   阿瑞斯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等等,你们想干什么?”   “就是您想的那样,尊贵的王,”红发魔族狡黠地眨眨眼:“我们把被您挨个打败过的那些前任‘魔王’都召唤出来了。”   “嗯,包括了您的四叔叔,三舅姥爷、二姑妈……”   阿瑞斯:“……” 第8章 抱着尾巴滚来滚去的小魔王   阿瑞斯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足足冷静了半分钟,才忍耐住了一怒之下将镜子摔到地上的冲动。   深呼吸几下后,阿瑞斯尝试着沟通,结果一开口,语气里面还是充斥了满满的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你们跑到深渊里面去,把我好不容易才打败赶走了的,那群八竿子打不着的讨厌亲戚们,又全部给找回来了?”   “是的,我亲爱的陛下,”弗尔伊德啊了一声,又补充道:“虽然说过程还是挺坎坷的,但是他们都表示很愿意到人界来帮助您。”   阿瑞斯:“……”   魔族视强者为尊,最强的那只魔就是魔王,每一只强大的魔王诞生的时候,魔界都会产生或多或少的异变,来暗示子民们,新的王正在孕育。   但暗示也没有太多的作用,王位的获得,最终还是只能靠自己。   能够打败现任魔王,从祂手中取得王冠的那只魔,就会成为魔族新的王,而被打败的“旧王”则会被驱逐至深渊。   一般而言,现任魔王在发现异变出现时,为了守住自己的王位,都会暗中提前寻找到那只可能会成为新王的幼魔。   杀死祂或者驯化祂。   从而延续自己的统治。   但阿瑞斯的诞生却格外得与众不同。   他就出生在深渊的边上,具体是哪里,谁也不知道。反正等深渊里的“前任魔王”们发现他时,他已经是一只长着犄角和翅翼,天天抱着尾巴滚来滚去的“小魔王”预备役了。   强大的气息随着阿瑞斯的长大越来越明显,或许用不了多久,现在的王就会嗅到味道追杀过来。   然而在这之前,“小魔王”就滚啊滚,滚啊滚。   一不小心就滚进了深渊里,和里面正围在一起打牌的前魔王们大眼瞪小眼。   或许就是那么简短的几秒的对视,让这些曾经的强者们,忽然就从这一只圆滚滚的小东西身上看到了新的希望。   不,或者说是一个邪恶的计划就此诞生……   “弗尔伊德!”阿瑞斯实在忍不住打断了下属,脸颊因为羞恼而升起点红晕:“没错,我承认他们曾经共同抚养保护了我,但这并不是他们借此机会跑出深渊,还在魔界为非作歹嚣张跋扈的理由!”   “但是陛下,只有这些大人们,才既能做到与您战斗,也不会导致造成太大的破坏而被发现。”弗尔伊德这样说。   阿瑞斯抿住唇:“你是说……在‘领域’里面战斗吗?”   能达到魔王等级的魔,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都会拥有领域,在领域中,他们就是一切的主宰,只要他们愿意,不管在里面造成什么样的动静,都不会被外界所发现。   阿瑞斯的领域吞并毁灭性太强,还容易失控,如果仅仅只是为了消耗魔力的话,实在不太适合作为主要的“战斗场所”。   但仍然被深渊所控制着的“前魔王”们就非常适宜了。   “大人们的本体毕竟还是在深渊,所以这次过来的只是他们的大半分身,领域也无法完全展开,但是那也足够了。”   弗尔伊德没有说明原因,但阿瑞斯也当然能够明白。   战斗的目的只是将魔力消耗到阿瑞斯自己能够控制的程度,不需要像王位更迭一般生死相搏,甚至于只能算得上是切磋。   地点又是在其他魔的领域内,这样的话,就算只能展开一半,也应该是足够的。   哪怕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本体仍在深渊,只派出分身过来的前任魔王们,也是最难被天使和人类所发觉的。   当然,他们自身因为受制于深渊,也不会敢在领域之外的地方大量使用魔力。   毕竟一旦被发现,就会立刻被深渊重新拉回,再次回到无聊得只能打牌遛鸟(一种魔兽)的日子。   阿瑞斯不得不承认,在新制作的药水送过来前,这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但是……   还是很难以让魔接受啊!   魔王尝试挽救:“或许还有其他的办法,弗尔伊德,我们不必要那么极端……”   而在门外的亚德西莫也终于忍不住靠近,语气担忧:“阿瑞斯,你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阿瑞斯只能慌忙得先行回应伴侣,提高声音道:“我没事的塞西,很快就好!”   天使长大人当然能够听出阿瑞斯语气的不对劲,俊秀的眉头皱得更紧:“确定吗,可你已经在里面呆了二十分钟了,亲爱的。”   恰好此时水镜又开始扭曲波动起来,红发魔族的脸和声音都变得时隐时现断断续续:“对了,我的王,已经有一位大人正在前往人界的路上了。”   阿瑞斯被吓得冒出了两只尖耳朵,猛地站起来:“什么?”   因为太过惊吓,阿瑞斯的这句话忘记压低声音,亚德西莫的耳朵动了动,再也忍不住地敲了敲门:“宝贝,你还好吗,阿瑞斯?”   “那位大人……他……就是那个……”   水镜坚强地断断续续一小阵,然后终于完全失去画面和声音,变成了一面普通的镜子。   阿瑞斯:“……”   所以到底是谁要来?   就在天使长大人,实在忍受不了,马上就要破门而入时,卫生间的门终于从里面打开了。   年轻人的黑发变得湿漉漉的,往下滴着透明的水珠,贴在略显苍白的皮肤上,就连那双紫罗兰一般的眸子也是湿漉漉的,隐隐带着水雾,哪怕轻轻抿着红唇,也怎么看都是一副被欺负了委屈得不行还要假装坚强的摸样。   亚德西莫的表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谁欺负你了,宝贝。”   如果非要说的话,就是魔界那群自作主张的下属。   但显然,这种话是不可能说出来的,不管是为了隐藏身份还是维持自己的冷酷形象。   阿瑞斯摇摇头,垂下眼时,连纤长浓密的睫毛上的水珠都还清晰可见:“没有人欺负我,塞西。”   魔王根本不知道自己自以为的伪装有多么拙劣,越说越显得可怜巴巴,只是这几个字就已经让向来护短的天使长大人脸色逐渐变得难看又心疼。   “那你怎么会把身上弄湿。”亚德西莫压抑着心中恼怒的心情,尽量放缓语气,为显然情绪不对的伴侣擦干头发上的水渍的同时,开玩笑一般试探着询问:“别告诉我,你冲进厕所只是突发奇想地洗个头,或者一不小心脑袋摔到了洗手池里面这种事。”   本来就是想那么狡辩的阿瑞斯:“唔。”   魔王正纠结着到底该怎么解释自己异常的行为,余光中忽然闪过了还攥在自己手中的琉璃镜的影子。   有了!   漂亮矜贵的黑发年轻人眸光一亮,接着就在天使长和吃瓜群众的注视下,向着某一个方向走去。   步伐优雅坚定,还透着一丝隐隐的急切。   再接着,吃瓜群众洛安娜小姐的手中,就多了一面光滑的琉璃镜。   “其实,”阿瑞斯咳嗽了一声,小声解释道:“是因为它。”   亚德西莫的眸子在镜子和握住镜子的那只手上缓慢移动,语气不明:“她?”   无辜的洛安娜小姐:“哈?”   发现伴侣的关注点好像有些不对,阿瑞斯连忙纠正他,向着他的方向微微扬了扬下巴:“塞西,不是那个,是这个。”   亚德西莫恍然大悟:“是镜子的问题?”   洛安娜是个合格的老板,她立刻举手表示:“两位客人,我的货物可没有任何问题!”   阿瑞斯也点头:“没错,不关镜子的事。”   这下连亚德西莫也搞不懂了,蔚蓝色的瞳孔中出现些不解。   最后在两人的直直注视下,作为事件当事“人”的阿瑞斯又咳嗽了一声,示意两人靠近,自己撩开额前的湿发,露出漂亮精致的五官来:“看清楚了吗。”   天使长大人了然般优雅颔首,蓝眼睛里全是黄色废料:“看清了,阿瑞斯甜心,你是在邀请我接吻吗?”   阿瑞斯红了脸:“塞西!”   反而是洛安娜小姐勉强经受住了“美色”的诱惑,在那片几乎毫无瑕疵的光洁肌肤上,发现了一点小小的凸起。   这种形状和颜色的话……   “噢,亲爱的小阿瑞斯,你长痘痘了。”洛安娜捂住嘴巴噗呲一声笑出来。   阿瑞斯对于来自可恶人类的嘲笑十分羞恼,但又没办法反驳,还必须要跟着她的话走:“……没错。”   这样一来的话,刚才的一系列行为好像也勉强有了解释。   “啊,所以你刚刚带着镜子在卫生间里呆那么久,就是因为发现了这颗痘痘,那为什么会把头发和脸也弄湿呢……”洛安娜很快就有了答案:“可爱的小阿瑞斯,你不会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洗掉它吧?”   十分荒谬的想法。   阿瑞斯呼吸急促了几秒,憋了又憋,最后抿住唇瓣说:“……不要说出去。”   新开的日用品店里走出两名提着大包货物的俊美青年,而店内也在他们踏出门的下一刻,爆发出毫不掩饰的笑声。   亚德西莫轻轻地抚摸下伴侣的额角,安慰他:“没关系的宝贝,你连痘痘也同样美丽。”   魔王陛下耳朵根红了个彻底。   他发誓再也不会用浇水到身上的方式来强行控制魔力了! 第9章 巴奈医生的婚姻调解处   魔王的温馨小家中,又多了一对新的洗漱杯,各种各样的咖啡杯、情侣毛巾、新款帽子……   以及那面镶着蓝色水晶的琉璃镜。   尽管洛安娜小姐夸得花枝乱颤,但也不能掩盖它就是一面普通镜子的事实。   上面的“水晶”甚至只是路边摊也能买到的便宜货,大方的洛安娜小姐在两人购买了一大包东西后,直接将这面镜子送给了阿瑞斯。   现在,它就正被摆放在卧室里面,床对面的矮柜上。   阿瑞斯一盯着它看,就会联想到突然出现的红头发下属,眸子往正在专心撰写教案的伴侣身上停留了半秒,一下子就有些心虚。   于是,魔王决定悄悄地将它丢掉。   但手指才刚刚碰到镜子的边缘,腰腹部就被人搂住了。   “宝贝,你知道你在我面前的存在感有多强吗,”亚德西莫的纤长手指隔着一层薄薄的家居服,在伴侣的腹部打着转:“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   阿瑞斯的动作一顿。   作为高级魔法学校的老师,在大多数的时候,塞西的工作都会比自己更忙一些,否则也不会出现之前那种大晚上还要赶去学院处理事情的情况。   这一次其实只有阿瑞斯自己是真的在休假,而伴侣则是为了补偿前一天的分离,将全部的工作都带回了家里,甚至还请了半天假。   阿瑞斯侧过一点头,然后就撞进了天使长大人蔚蓝色的带着笑意的眸子里面。   并且精准地发现了一点他眼底的青黑。   魔王陛下有些心疼,当即立刻表示道:“抱歉塞西,我打扰到你了。”   完全不是这个意思的亚德西莫:“……什么?”   阿瑞斯越想越觉得不好意思,自己在伴侣面前隐瞒了那么多年的身份,还因为魔力紊乱给塞西舔了很多麻烦,现在甚至还打扰到了他的工作。   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任何一只魔都会因为给伴侣带来负面影响而感到羞愧。   哪怕是尊贵而年轻的魔王陛下。   “阿瑞斯,我不是……”   “我先出去吧,顺便去找找牛奶,”阿瑞斯松开伴侣缠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转过身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脸颊,轻声说:“等你弄好了我就回来。”   阿瑞斯的动作太快,快到天使长大人话还没说完,甚至没来得及拉住他,面前就没有了漂亮青年的身影。   嗯,连同着柜子上的那面镜子。   到底是怎么了,明明上午还是好好的。   亚德西莫慢慢地抿起了唇,指尖摩挲了两下空落落的手心,望着前方半开的门,心中莫名产生一种事情在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   蔚蓝的眸子中隐隐显现出一圈金色,紧接着面前的墙壁就开始涌上波痕,温暖的光晕里面,一道撅着屁股哼着歌,背后的翅膀还晃晃悠悠的天使身影就出现在了面前。   “别唱了。”   巴奈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差点一翅膀把桌子掀飞,转过头发现了熟悉的面孔后,才松口气。   “尊敬的亚德西莫大人,您就非要选择这样神出鬼没鬼鬼祟祟的方式吗,”巴奈实在是不能理解:“明明诊所距离您的爱巢只有不到三条街的距离。”   但显然,天使长大人现在并没有多余的闲心和下属扯东扯西,他的表情算不上太愉快,甚至有些难看。   一看就是刚刚才栽了个大跟头的样子。   巴奈敢打赌就算是用魔族的小脑想,也能猜出那个胆敢让强大可怕的天使长大人吃亏的人是谁。   他露出个幸灾乐祸的笑,打趣道:“怎么了,难道是与小阿瑞斯吵架了不成。”   亚德西莫皱着眉头:“不算。”   “那又是怎么了,”巴奈满口胡言乱语:“总不能是他终于发现了婚姻才是人类的坟墓,就此醒悟离家出走了吧。”   天使长大人冷漠地注视着他,瞳孔中的金色波动得却越来越明显。   巴奈:“……不会吧。”   “我不知道,他以为我在忙工作,但阿瑞斯应该明白的,工作怎么会有他重要,”亚德西莫鲜少会有这样情绪外露,甚至有点迷茫的样子:“可他却头也不回地往外走了,说是去找牛奶,以前从来不会这样的。”   巴奈莫名有一种自己走进了居民调解委员会的错觉,足足在心理面做了长达十几秒的建设,才试探着开口:“也许他真的只是去找牛奶?”   “他以前都是和我一起去找的。”亚德西莫越想越觉得奇怪,捂住心口喃喃自语道:“然后我们会借此去咖啡馆喝一杯热咖啡,去江边散步,去挑选新的领带和袖扣,最后站在夕阳底下接吻。”   巴奈:“……”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是在秀恩爱。   “所以您想要我做什么呢,天使长大人。”巴奈几乎是咬着牙这样问出来。   亚德西莫就等着他说这句话,轻轻勾起唇:“他会过来找你的,巴奈,我需要你帮我打听清楚,我们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   巴奈很无语:“等等!您怎么知道他一定会过来找我,我的诊所是什么婚姻调解处吗!”   天使长大人似笑非笑地盯着下属还在扑腾着的翅膀,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在我可爱的伴侣推开门之前,你最好赶紧将你的翅膀收起来。”   ?   巴奈还想要说什么,但对面的金发天使却明显已经起了几分倦意,没有再继续交谈的意思,最后叹了口气说:“对了,诺曼堡最近多了好多魔族的踪迹,虽然是在和平期,但也实在奇怪,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帮我保护一下阿瑞斯。”   “……您的精神,又出现问题了吗?”巴奈玩闹的心态收起来,多了几分严肃和担忧:“算算时间,也的确到了疗养的时候了,您是要回去神池一趟吗?”   亚德西莫摇摇头:“等这段时间过去再说,我可以先找伊斯顿救个急。”   天使在与魔族的交手中,有一定收到魔力污染的风险,但大多都可以通过神池和治愈系天使的净化来消除。   从战乱期到和平期,作为任期最长的天使长亚德西莫经历过的战斗数不胜数,也是遭受精神污染最严重的天使,严重到甚至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就进入神池疗养精神。   怪不得霍尔莫德斯文明与历史学院的院长,也是现任的,被称为加班狂魔的惩戒天使,会给亚德西莫批假。   巴奈皱着眉头还想要说什么,却发现画面那头的天使长大人忽然扬起了眼,本来倦怠的眸子中重新染上笑意。   “别想了,你的小客人要来了。”   小客人……   “笃笃笃。”   门外传来几道有规律的敲门声,伴随着年轻人熟悉的声音:“巴奈医生,你在里面吗?”   巴奈:“……”   阿瑞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事,在发现自己可能打扰到了伴侣之后,情绪忽然就低落了下来。   魔王从来都不是一个天天自怨自艾的人,大多数的时候,他都是骄傲矜贵,甚至有几分自负的。但或许是这一段时间以来,几乎每一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稍微不注意就暴露了魔族的身份,甚至更严重地因为魔力失控而伤害到伴侣,让阿瑞斯都忍不住感到惶恐无措。   有几天,阿瑞斯每天晚上都做噩梦,梦到自己变成了魔的原形,利爪扯碎了塞西的身体,尖牙撕咬了塞西的血肉,被吓醒后甚至不敢从被子里面钻出来,害怕睁开眼看到的就是伴侣可怕血腥的尸体。   仅仅只是失去了能隐蔽平衡魔力的药水,就变成这样慌不择路的样子,还要麻烦比自己脆弱千万倍的伴侣来为自己善后,光是想想,阿瑞斯都觉得脸热。   这也变相地又一次提醒了阿瑞斯,自己和伴侣的身份种族差距。   人类和魔族,不管从那个方面来看都不适配。   弗尔伊德他们是忠心的下属,对于王的选择不会有任何的异议,但在听到“王后”是一名人类后,还是陷入了好一阵的沉默。   不会有任何魔祝福他们,阿瑞斯很早就知道这件事情,如果邻居们知道了他的身份后,也同样会对这种关系感到厌恶和恐惧。   但那又如何,魔王总是固执而高傲的,不管是哪一任,他们总是自负地始终坚信着自己在做正确的决定。   阿瑞斯本来也是如此。   可这都建立在,塞西不会离开自己的前提下。   但是自己魔族的身份,或许终有一天他也会到对立面,毕竟就连简单的魔力紊乱,都已经给塞西带来了无数的麻烦。   而下属今天的话,也代表着更大的麻烦正在靠近着他们的小家。   阿瑞斯越想越沮丧,忍不住鼻子发酸,不敢让伴侣发现,假装出去找猫,就推开门跑了出去。   在街道上胡乱转了一阵,迷迷糊糊地就走到了熟悉的宠物诊所门前。   门是关着的,但阿瑞斯能感受到里面是有人存在的,敲了几下门后,戴着眼镜的医生果然起身来开了门。   “这不是小阿瑞斯吗,”医生夸张地啊了一声,眨眨眼说:“没有在家陪塞西老师?”   巴奈将天使长大人给的任务记在心里,开口就是一句试探。   然后就清晰地看到面前青年的眼眶慢慢泛起了红,水雾在那双如紫罗兰般的美丽眸子里面汇聚,连声音都显得委屈又倔强:“巴奈医生。”   巴奈:“……”   他脑子一热,瞬间就倒戈阵营,气愤道:“是不是塞西那小子欺负你了?!不怕,巴奈哥哥给你做主!” 第10章 阴阳怪气笑里藏刀   作为四翼天使,巴奈在神界的地位说不上太高,但也当然不可能说是低,新生的小天使们看到他也会尊敬地喊一声“巴奈大人”,平日里的忙得也都是拯救世界保护人类这样高大上的工作。   反正至少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变成调解情感纠纷家长里短的专业人员。   还是乐在其中的那种。   用来伪装的眼镜已经被主人随手丢到了一边,巴奈医生的姿势也从严肃端正变成了自然随性,用于记录的纸笔更是完全没有使用的机会。   随着魔王陛下的倾诉,他时不时夸张皱眉,时不时惊讶捂嘴,偶尔还感同身受地叹气,撑着下巴目光专注,俨然已经是一副听八卦的模样。   阿瑞斯长舒出最后一口气,眉梢还是烦恼沮丧地微蹙着:“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巴奈医生,我到底该怎么办?”   巴奈转着笔,消化了一小会儿后,迟疑又试探着总结:“小阿瑞斯,你的意思是,觉得自己和塞西之间差距太大,自己最近又出了一点问题,所以担心自己会给他制造太多的麻烦,并且不被认可,所以觉得有点害怕对吗?”   阿瑞斯抿住唇点头:“嗯……差不多是这样。”   “噢如果是这样的话……”巴奈又回忆了一遍刚才年轻人东拼西凑来的一大段话,忽然觉得自己还是无法理解:“但你们一个画家一个老师,哪里来的什么差距?”   阿瑞斯当然不可能自爆身份,只能遮遮掩掩含糊其辞:“也不一定只有这个方面。”   巴奈听得也是一头雾水,想到上司最后交给自己的任务,又开始尝试着努力分析:“那还能是什么方面,性格?爱好?外形?经历?难不成还能是性-生活不和谐?”   他本来也只是随口乱举例,自己都觉得不可能,毕竟天使长和阿瑞斯的这段婚姻,虽然总是被其他天使酸溜溜地阴阳怪气,但也是大家一路看着走过来的,明明这些方面都和谐得很。   谁料面前的漂亮青年犹豫了几秒,最后竟然轻轻点了下头:“都有吧。”   巴奈:“……”   正在暗中偷窥的天使长大人:“…………”   虽然亚德西莫自始至终都没有泄露出任何气息,但同为天使的巴奈当然是能感受得到他的存在,甚至还隐隐感觉那双总是令人战战兢兢的蔚蓝眸子,正在直直盯着自己。   或者说是坐在自己对面的美丽年轻人。   一股胆颤的寒意一下子就涌上了巴奈的背后,他冷静地用了三秒钟思考,到底是选择被天使长直接灭口,还是听完八卦后再被他灭口。   然后果断地选了后者。   “我的天哪真是想不到,”巴奈忍不住兴奋,靠过去一点,甚至小幅度地抖起了腿:“小阿瑞斯,你展开说说。”   那股子寒意瞬间更重了点,巴奈连忙退回到一个安全距离,咳嗽一声后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我来帮你分析分析。”   阿瑞斯苦恼地叹出一口气:“这也是我来找你的目的,巴奈医生。”   “所以,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和天……塞西,在……嗯那么多的方面都有差距呢?”巴奈这样说:“也许是你想多了,小阿瑞斯。”   当然不可能是想多。   魔族和人类在生理上具有与生俱来的天差地别。   不管是在性格、体型、爱好还是在性-生活上。   并且这些差距,随着魔王的魔力的掌控度削弱,会更加明显,直到发生无法挽回的灾难。   于是巴奈就又眼睁睁地看着阿瑞斯红了眼睛,这一次不仅是眼眶,甚至连眼底都染上了红色,显得很可怜。   “啊唔。”魔王垂下眼,伸出手捂住了发烫的眼皮,后来甚至干脆将脑袋埋到了手臂上,像是在压抑着情绪,又像是在逃避,声音闷闷的:“不是想多,这是客观存在的问题,我没有办法,巴奈……”   这么难过。   难道天使长在那方面真有那么不行?   巴奈思维发散了几秒,然后在暗处的天使长大人的威胁下,连忙继续劝导:“我明白我明白,但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阿瑞斯。”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生灵,不管是人、天使、精灵、甚至是魔族之间,都不可能。”   在听到“魔族”两个字时,阿瑞斯的耳朵尖动了动,抬起头眼睛来,紫色的瞳孔变得红通通的,有些迷茫地望着医生。   “就像你说的,差距是客观存在的,因为个体差距所带来的冲突矛盾也是存在的,我们都不能否认。”巴奈煞有介事地这样胡说八道,瞟了一眼对面的年轻人,发现他正在认真地沉思,知道他是听进去了,咳嗽一声后继续道:“但是小阿瑞斯,你还需要知道一件事。”   阿瑞斯的睫毛上都沾了水珠,眨眼眨得很慢:“你说。”   “塞西很爱你。”   阿瑞斯抿住了唇,一下子又变得无措了,随着医生的这句话,心底涌上一层层酸酸甜甜的感受。   “你也是爱着他的,对吧?”巴奈试探着问出这句话,他能感受到在暗处隐藏着的那道视线瞬间也变得紧张专注起来。   “当然!”阿瑞斯想也不想地就回答,甚至还有些不满巴奈质疑自己,来自魔王的爱都是执拗的,他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我会用我的生命去深爱塞西。”   魔王的生命是无穷无尽的。   这是一个甚至有几分偏执霸道地告白。   阿瑞斯说完后才觉得害羞,但又不想被医生看出来,假装成游刃有余的冷静模样。   如果他的耳朵没有因为羞涩而泛红的话,或许会更有说服力了。   巴奈越来越觉得自己就是被这对伴侣拉过来吃狗粮的无辜路人,但值得庆幸的是,随着年轻人的这句话,背后的注视也变得温和起来。   温和宠溺得让巴奈甚至有几分恶寒。   他想赶紧收拾收拾,将天使长大人的漂亮甜心送走。   “那不就得了,只要你们还深爱着彼此,这些差距都是可以被忽略的,”巴奈循循善诱:“你会因为塞西整天阴阳怪气笑里藏刀就讨厌他吗?”   阿瑞斯摇摇头。   “塞西也是如此,”巴奈最后说:“他爱你爱得要死不活的,什么小差距小麻烦只会是情趣而已。”   “小阿瑞斯,你永远不会知道他能为你改变到什么地步,你只需要继续相信他。”他喟叹道。   诺曼堡的春天总是开满了各种花,诊所的窗外就有一整丛可爱的小雏菊,阳光撒在花丛里,实在是一个温馨美好的下午。   漂亮的年轻人擦干了眼泪,又重新变回之前那样优雅矜贵的摸样,眼睛亮亮地道了谢后,就急匆匆地推开门离开。   不愧是你,聪明的巴奈,神界最伟大的四翼天使。   医生满意地望着阿瑞斯离开的方向,低头喝了一口热腾腾的咖啡。   “阴阳怪气笑里藏刀?”   “噗!”褐色的咖啡又一次地弄脏了巴奈用来装模作样的白大褂,他狼狈地擦着嘴角,尝试狡辩:“尊敬的亚德西莫大人,您知道这绝对不是我的本意。”   巴奈本来都已经准备好接受来自亚德西莫的嘲讽和阴阳了,没想到等了半天却听到天使长轻声开口:“巴奈,多谢你。”   巴奈愣了愣,然后摸了摸脑袋,错开视线假装洒脱地地笑两声:“嗨,这有什么。”   ——   阿瑞斯的心脏跳动得很快,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腔跳出来一般。   魔王的身体素质好得不像话,从诊所到小屋的距离也不过就是三条街,但他却跑得红了脸。   快到门口的时候,才放慢了步子,调整着呼吸频率。   正想要敲门,却发现大门根本就是敞开着的,温暖昏黄的光从门缝中溢出来。   手心没有来得及碰到冷硬的门,就先一步地被提前打开门的男人握住。   塞西的体温是让魔族会感到舒适的类型,不冷不热刚刚好,皮肤也是细腻柔韧的,能让紧绷着身体的魔王慢慢被安抚下来。   亚德西莫刚才去找过一趟伊斯顿,稍微有些混乱倾向的精神状态好了一些,伴侣红了的眼眶在他眼中也就更加明显了。   去一趟诊所,委屈成了这样子。   天使长心疼得不行,但不能暴露自己在背后偷偷窥视他的事实,只能轻轻蹭两下他的眼尾,又在那块皮肤上落下一个吻,才牵住人往屋里走:“宝贝,阿瑞斯甜心,我把你的画填好了色,你想看看吗?”   阿瑞斯摇摇头,然后很快地又点点头,嘴唇轻轻咬着,眸子注视着面前的人不讲话。   亚德西莫觉得伴侣的眼睛才更应该是出现在画上的元素,或者它们本来就像是一幅画。   一道轻叹在两人之间响起来,阿瑞斯也分不清到底是出自自己还是对面的塞西。   总之在这充满了戏剧意味的一天,魔王的人类伴侣冲着他眨了眨眼,语气轻松而布满了笑意,像极了他从前的每一个慵懒自在的笑。   “亲爱的,我的假期还剩下半天零一整个夜晚,或许我们不应该浪费掉它。”天使长大人拖长了语调,暧昧地说。 第11章 要不然抓紧时间再来一次?   除去节假日和周末之外,阿瑞斯几乎从来没有过这种大白天还和伴侣窝在床上的情况。   甚至有些时候,就连周末,塞西也会被霍尔莫德斯的可恶院长所叫回去加班。   阿瑞斯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人类会那么重视历史文明之类的东西,就连在高级魔法学校里,文明与历史学院的老师也忙得不行,阿瑞斯曾经去伴侣工作的地方看过一次,几乎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那些花里胡哨的文字,魔王一个花纹也看不懂,幸好在他坐立不安感到无聊时,被赶过来的伴侣接走。   正是因为塞西平时的繁忙,所以这种闲暇的时间才如此珍贵。   阿瑞斯本来都已经严谨地做好了计划,剩下来的时间,要先去广场喂鸽子,然后遛弯去最近的影院,看一个用低级但浪漫的魔法制造的露天电影,在没有人发现的角落里交换玫瑰,偷偷接一个温柔的吻,最后再送伴侣去霍尔莫德斯,等他上完下午的课。   想是那么想的,阿瑞斯甚至还兴奋地把自己写在了笔记本上的计划,拿给履行计划的另一位当事人欣赏。   塞西当场就表示非常满意,并且用一些让魔王脸红的语言,直白优雅地不断夸奖他。   一边夸一边动手动脚,最后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动到了床上。   才换过的被褥透着阳光和洗衣粉干净清冽的气息,伴侣的身上也有着让魔王熟悉的温暖的味道。   像是冬天的热巧克力,像太阳底下的矢车菊。   总而言之,阿瑞斯也不明白这两天是怎么度过的,等他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时,来之不易的假期已经被他们鬼混得只剩下最后两个小时了。   “别难过了,准确的来说,是两个小时零十三分钟。”天使长大人从被褥间伸出来一只赤-裸的手臂,安慰般的摸了摸阿瑞斯的耳朵边,撑起身体后慵懒地抱住伴侣,带着笑意地说:“要不然抓紧时间再来一次?”   这句话刺激得正在懊悔的魔王陛下一下子就回过神来,红着耳朵假装稳重地摇摇头,认真道:“不行,你需要进食。”   还在温柔乡中沉醉,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亚德西莫没有发现伴侣的这句话其实有些漏洞,眨眨眼无辜地故意望着他:“但是阿瑞斯,你已经把我喂得很饱了。”   天使长舔舐着唇瓣:“每个地方都满满当当的。”   阿瑞斯的脸更烫了,眼睛飞快地瞟了一下伴侣露出来的胸膛上,自己留下的那些痕迹。   “可恶的塞西。”魔王只能凶狠地在那些痕迹上重新咬一口,含糊不清又委屈地抱怨:“我的计划全部都被打破了。”   亚德西莫闷哼一声,蔚蓝色的眸子眯起来,里面满满都带着餍足,温热的手心轻轻放在了年轻伴侣的背脊上,若有所指:“所以……为什么不干脆打破得更彻底一些?”   天使的占有欲并不比其他种族少,就连最后的这两个小时,亚德西莫也不想放过。   正兴奋地想要往漂亮人类男孩儿身体的更深处探索,结果还没等他开始行动,手指就被人拉住再推开。   再紧接着眼前就是一件白衬衫被丢过来,遮住了眼前的一片春色,也打断了暧昧的气氛。   阿瑞斯害怕再这样胡闹下去,自己会因为太激动又把尾巴放出来了,纠结了几秒钟后,理智终于获得胜利。   他连忙将伴侣的手拉扯开,递给他衣物的同时,用更快的速度给自己穿上上衣,还结结巴巴地说:“不可以的,塞西,你该去工作了。”   被毫不留情推开的亚德西莫:“……宝贝,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赶我去上班吗?”   红着脸的魔王陛下非常坚决且无情:“没错。”   勾引失败的天使长大人:“……”   天使长的确是所有天使中最擅长于伪装的一只,委曲求全又欲求不满的样子,看得阿瑞斯有些心软,放轻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塞西,我们要先吃点东西。”   刚才被情-欲冲昏了头脑,现在冷静下来后,亚德西莫仔细想了想,从昨晚到第二天中午,他们的确几乎没有正常进食。   天使自然是不需要的,但是阿瑞斯只是一名普通的年轻“人类”。   歉意一下子就涌上了心头,亚德西莫站起身,蹭了蹭伴侣还是带着红晕的侧脸,坦率地承认自己的错误:“是我考虑不周,我们的确应该进食了。”   阿瑞斯眼睛一亮:“我想起来前几天买了蛋糕。”   “它放太久了,会吃坏肚子,”在伴侣慢慢变得沮丧失落的视线注视下,亚德西莫又话锋一转,轻笑着提议:“也许,我们可以到霍尔莫德斯去吃个午餐。”   ——   霍尔莫德斯,诺曼堡唯一的高级魔法学校,和骑士殿一个在城市北面,一个在城市南面,培养出了不少厉害的人类强者。   阿瑞斯在诺曼堡去得最少的地方,除了骑士殿,就是霍尔莫德斯。   毕竟哪怕诺曼堡只是个边缘小城,但不管是骑士殿还是魔法学校,都总可能会有厉害的人类出现。   会增加魔王被迫暴露身份的危险。   但幸运的是,魔王有一名在霍尔莫德斯任教的伴侣。   还是能给家属佩戴七星芒徽章的那种。   七星芒徽章本来的作用,是帮助普通人类减轻在面对非人族(比如精灵、魔族、兽人、天使)时,所带来的被压迫感,同样也会让非人类的状态能够更加平稳,非常适合霍尔莫德斯这种有不少非人族师生的学校。   当然也非常适合装成了普通人类的魔王陛下。   很多时候阿瑞斯都不得不承认,人类虽然生来脆弱,但在研究各种花里胡哨的工具上,却格外有天赋。   要不要干脆抓几只人类回魔界给弗尔伊德他们当技术指导算了……   “阿瑞斯,我去给你拿餐食。”天使长大人温和的声音,将魔王陛下正在酝酿中的“邪恶计划”打断,阿瑞斯抬起头,然后就被手痒痒的亚德西莫揉了揉黑发:“可以在休息室四周转转,但不要走太远。”   曾经当众宣称“最讨厌别人触碰他的身体”的魔王下意识地仰起脖子在伴侣的手底下蹭了蹭,反应过来后,脸上一红连忙坐回原位,矜持地点头答应:“知道了。”   霍尔莫德斯虽然是学校,但却拥有整个诺曼堡最好吃的餐厅,不管是正餐还是甜点,都比正常食物品质高上一大截,还物美价廉,让一些手头紧张的学生也能消费得起。   就是管控比较严格,只允许学校内部的员工和师生享用。   嗯,当然还包括老师的家属。   不过阿瑞斯并没有直接跟着亚德西莫去餐厅,而是选择在伴侣的专属休息室里等候。   这是自从第一次两人一起进入餐厅,然后被一群兴奋的学生围得走不动路,还被围观了整个吃饭的过程后,同时选择的结果。   优雅风趣的塞西老师在霍尔莫德斯的人气已经高得不像话了,在加上他那名在诺曼堡都很是出名的年轻美丽的画师伴侣,简直就是行走的八卦源头。   初到人界的魔王陛下当时差点就被吓出两只尖耳朵,整顿饭都吃得手脚僵硬,还时不时地冲着人群龇牙。   虽然最后都变成了围观群众们起哄惊呼的对象。   而天使长大人,则是从那次饭后,被学生们调侃了整整一年的“金屋藏娇”。   所以虽然不管是天使还是魔族,本质上都是爱炫耀又骄傲的种族,但是经此一事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低调行事。   毕竟不会有什么比整天被学习和课本折磨的倒霉人类学生们,还要更爱看热闹的生物了。   和绝大多数的同族一样,阿瑞斯从来都不是一只闲得住的魔,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乖乖呆了还没有两分钟,亚德西莫走之前用来给他解闷的图画书都还没有看完第一页,就坐不住地站了起来。   沿着伴侣的工作位转了好几圈,一会儿摸摸桌上镶着亮晶晶宝石的相框,一会儿戳戳门口由蓝色干花做成的风铃,时不时还翻一翻自己送给他的漂亮笔记本。   放眼望去,这间休息室里面,到处都有阿瑞斯的痕迹。   让魔王产生一种在巡视领地一般的舒适和满足感。   然而这种愉悦还没有持续多久,就被一道有些熟悉的笑声所打断:“噗嗤。”   阿瑞斯的动作一顿,一股非常不祥的预感升上心头。   果然,门口挂着的风铃被不速之客随手拨动,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还伴随着男人磁性又慵懒的调侃:“瞧瞧,这不是我们可爱尊贵的魔王陛下吗?”   他的声音随意又亲昵,像是长辈又像是友人,但阿瑞斯的身体却因此而猛然变得僵硬,连脸色也冷下来,双眸中的紫色隐隐变深。   年轻的魔王一字一顿地咬牙喊出面前的男人的名字:“撒、尔。”   “错误。”站在门口的男人扎着一个侧边粗辫,发尾垂在胸前,眼尾是艳丽的红色,他勾起同样艳红的唇,晃了晃手指:“是尊贵的尤普拉·布鲁埃尔德·卡森顿·撒尔。”   他眨眨眼:“你也可以喊我撒尔舅舅,亲爱的阿瑞斯。”   阿瑞斯:“……” 第12章 “刚才,是有谁来过吗?”   阿瑞斯是真的没想到弗尔伊德他们居然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真切切地魔高艺胆大。   他们是怎么敢真的把撒尔这种魔从深渊找出来的啊啊啊!还动作那么快!一点都不给魔王陛下准备时间的!   这两天甜蜜安心的休假生活就像是一场短暂的美梦一样,阿瑞斯哪怕心中担心着这件事,但在巴奈医生的开解下,也努力地将它们抛到了脑后。   刚好不靠谱的下属们也联系不上,阿瑞斯本来想先陪伴侣过完这个假期再说,不要浪费了难得的休闲日,至于其他事情,等这两天过完了再想也不迟。   可是明明假期都还没有结束。   还有整整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   美梦就一下子就被击碎了。   阿瑞斯被气得差点想要甩尾巴:“弗尔伊德他们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干嘛要随便离开深渊,还跑到人界来。”   连外貌也不做改变,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魔族一样。   撒尔是一只有着白色长发的魔,平时最喜欢的就是给自己的头发扎辫子,闻言笑眯眯地说:“放心,我会把头发弄黑的。”   他说话的时候,顺便打了个响指,一头银丝就这样变成顺滑黝黑的颜色,还非常讲究地在发尾缠绕了一段红色的丝线,殷红的瞳孔也变成了最普遍的棕色,只在眼尾残留一点浅红。   “嗯,好像还不错。”撒尔自然而然地伸出手,阿瑞斯腰间的小镜子,就到了他的手中。   照了照后,前前前任魔王满意地这样夸奖自己。   “……谁问你这个了。”阿瑞斯快要崩溃了,好像又回到了很久之前和深渊里的那群老狐狸们纠缠的日子:“可恶,就算一定要来,也别到霍尔莫德斯,是想要被人类抓走去做魔法药剂的材料吗!”   撒尔挑起眉眼:“你不也在这儿。”   “……”   “啊也是,毕竟阿瑞斯已经长大了,是成熟的魔王陛下了,还有了一名在高级魔法学校工作的伴侣,自然能够出入自由,”撒尔眨眨眼:“和我们这种孤家寡魔的确不同。”   “撒尔!”   在深渊呆了千百年,闲得蛋疼的老家伙们,在逗弄新任魔王这件事上十分熟练,轻而易举地就能将他弄得脸红。   阿瑞斯实在不想和这只为老不尊还整天污言秽语的魔说话,往外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在走廊上后,就赶紧抵住撒尔的肩膀,将他往外推:“趁着他们都去餐厅了,你赶紧溜出去,让我想想……你到最近公园的枫树林里面藏起来吧,等晚点我再过来找……”   嘱咐的话还没有说完,撒尔就啊了一声,饶有兴趣地看过来:“餐厅?”   阿瑞斯:“……”   完蛋,忘记深渊里的魔都是一群饿死鬼了。   正当魔王陛下在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该怎么打消撒尔的念想时,察觉到一道熟悉的脚步声正在接近,耳朵尖动了动,紫罗兰般的眸子中带上了点慌乱。   撒尔显然也感受到了,故意说:“瞧瞧,这是什么声音,难道是我们魔王陛下的人类伴侣吗?”   闻言阿瑞斯慢慢抿起唇,眼中闪过暗色,放到撒尔肩膀上的手指也隐隐可见强大危险的魔力流动。   前前前任魔王的笑容僵硬在嘴角,他开玩笑般说:“可爱的阿瑞斯,你不会是想要灭了口再毁尸灭迹吧。”   沉默。   “……你玩真的?”   显然撒尔还没有想要直接被送回深渊老家的计划,在第二次沉默发生后,身影瞬间变得透明,并且退开老远,隔着半个空空的走廊和阿瑞斯挥手:“好吧好吧,我先离开,不听话的小外甥。”   这只可恶的魔头走之前还要占一占阿瑞斯的便宜,舌尖舔过殷红的唇瓣:“撒尔舅舅先去享受午餐了,晚点再过来找你。”   在阿瑞斯忍无可忍前,他又眨眨眼:“放心,我暂时还没有欺负人类的想法,亲爱的阿瑞斯。”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刚刚落下,撒尔的身形就完全变成透明的风,消散在了转角处。   不知道是不是阿瑞斯的错觉,这只老狐狸一般的魔,在消失前还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容,让人摸不着头脑。   但很快他就知道撒尔的笑是什么意思了。   “宝贝,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在喊你的名字。”魔王陛下刚刚才放松下来一点点的肩膀,在一只熟悉而温热的手掌的触碰下,又瞬间僵硬起来。   果然一回头,就看到了提着大包小包的餐盒辛苦归来的伴侣。   那双蔚蓝清透的眸子一如往常的温柔。   亚德西莫唇角带笑,手指却在触及到周围空气中的一晃而过的奇怪气息后,轻缓地摩挲。   “刚才,是有谁来过吗?”他自然温和地这样询问。   阿瑞斯:紧张.jpg   最后在魔王的三寸不烂之舌(支支吾吾狡辩)下,天使长大人笑眯眯地顺着他的意思,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缠。   亚德西莫不仅打包了正餐,还带了甜点和水果,甚至贴心地准备了咖啡和橘子水。   霍尔莫德斯的餐厅大厨水平果然是顶级水平,阿瑞斯本来还担心自己会因为心虚和慌乱而显得食欲不振,结果在伴侣将食物都摆放在面前后,眼睛就亮了起来,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盯着餐盒吞咽口水。   天使对食物的欲望很低,如果不是因为担心阿瑞斯会产生疑心,亚德西莫甚至根本就不想要触碰人界的食物。   而魔族则是恰恰相反,哪怕普通的人类食物并不能给他们的身体带来多少能量摄入,但是却总能让他们欲罢不能。   甚至还有魔族自从无意之中尝过一次人类的食物后,就一直想要偷渡到人界来绑架厨子。   因此,这一桌的食物大部分都进到了魔王陛下的肚子。   而在阿瑞斯开开心心进食的时候,亚德西莫就用一边手臂撑着头,眉眼含笑地注视着他自以为优雅咀嚼时微微鼓起来的腮帮子。   等魔王反应过来时,桌上的食物已经没剩下多少了,身旁的伴侣还正在为他切割最后一小块草莓蛋糕。   阿瑞斯又是羞涩又是懊恼,结婚那么多年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食欲。   塞西会不会觉得他的胃是个无底洞。   阿瑞斯的脸有点红,艰难拒绝来自天使长的投喂:“塞西,我吃不下了。”   好在伴侣并没有揭穿他眼中那抹对食物的依依不舍,只是看了眼时间,弯着眉眼邀请:“那阿瑞斯想要陪我去上课吗?”   ——   文明与历史学院的塞西老师,已经连着三年同时占据了霍尔莫德斯最受欢迎的教授排行榜,以及最严苛的教授排行榜榜首。   但凡是他的课,没有学生敢逃课,当然如果这名倒霉蛋能承受得起被发现后,来自笑眯眯的塞西老师的五万字检讨的话,那就无所谓。   高级魔法学校的学生大多都性情骄傲,自以为是人中龙凤,哪怕在诺曼堡这种小城市也是如此。   有些人甚至连魔法理论或者药剂基础这种课都不屑一顾,更不要说是什么文明历史之类的,听起来就十分无聊的东西。   许多没有经验的学生,上课的第一天就抱着傲气又侥幸的心态逃了课。   紧接着第二天就被他们所完全不放在眼里的“普通人类”塞西老师精准地在一两百名的教室里面揪了出来,当众播放了他鬼鬼祟祟翻墙的画面记录全过程,并且成功收获厚厚一叠检讨。   没有人知道不会任何魔法的“人类”塞西老师是怎么做到这件事的,但遭殃的人越来越多,并且连反抗者也被无情镇压后,塞西老师课堂上的傲气学生们终于肯老老实实听课了。   并且听着听着,竟然觉得这些本来被自己认为是无用且枯燥的历史知识,居然非常有趣!甚至还能通过教授的讲述,从这些古老的历史发展中,领会到“魔法”的真谛,甚至有种世界观被打通浑身舒畅的感觉。   于是,逃课的不敢逃,还有许多来蹭课的学生,塞西老师的课堂成功做到了霍尔莫德斯理论课中少有的座无虚席。   如果不是两人来得早,阿瑞斯都差点没有位置坐。   “如果实在困,就趴在桌上睡觉。”亚德西莫为伴侣拉开椅子,笑着嘱咐他:“不用给我留面子。”   阿瑞斯并不是第一次来蹭课,每次都是兴致勃勃,还装模作样地从亚德西莫的桌上拿了一本书,结果从来没有在塞西老师的温和嗓音中坚持过十分钟。   两眼一闭,然后第二天霍尔莫德斯的热点话题就变成了“塞西老师和在他课上打瞌睡的小恋人”,甚至还有无聊的人类学生弄了个魔法论坛,来专门讨论阿瑞斯能不能在课上坚持过十分钟。   搞得魔王陛下又羞又恼,脑子一热差点半夜潜入学校,去挨个灭口。   “我带了画板,不会睡着的。”阿瑞斯今天难得地穿了一件浅色衬衫,黑发柔软地垂在额前,仰起头时显得十分学生气,看得天使长心头发烫。   亚德西莫喉结滚动两下正想要说什么,却听到了上课铃响起的声音。   “没关系的塞西,我在下面画你。”阿瑞斯扬了扬下巴,示意伴侣安心,紫色的眸子如往常一样矜贵又带着稚气:“你到时候肯定会喜欢得不行。”   亚德西莫还是没有控制住,抓紧了最后一分钟,弯腰当众在阿瑞斯的唇角处落下一个吻:“宝贝,我很高兴能在课上看着你。”   周围吃瓜的学生们,眼睛亮晶晶的:“哇——”   魔王的耳朵红了大半:“快去上课了塞西!” 第13章 小宝石和陌生男人   陪伴侣上课是一个甜蜜又稍微有些令魔烦恼的事情。   甜蜜的点存在于每一个两人的视线不经意缠绵擦过的瞬间,而烦恼的点则在于魔王是真的听不懂他们到底在讲什么。   明明单个名词提取出来都认识,但连在一起怎么就能构成这么一句晦涩难懂的话。   魔王陛下倔强地挺直背脊,努力听了三分钟。   然后再眼皮快要闭下来前果断选择放弃。   算了,还是画画吧。   塞西老师不喜欢有学生在他的课堂上做其他的事情。   当然除非那个人是名叫“阿瑞斯”的漂亮青年。   周围的学生们调侃又隐隐带着羡慕的视线在最开始还时不时地会落到,后排那名优雅漂亮的黑发画师上,但随着课程的深入,大部分的人都沉浸在了知识里面,关注阿瑞斯的目光也渐渐少了起来。   这让在人群里有些紧张无措的魔王陛下偷偷地呼出一口气。   阿瑞斯本来的打算是在伴侣的休息室里面一边画画一边等他下课,毕竟自己最近的魔力状况不太稳定,也并不喜欢呆在人类聚集的区域。   但是撒尔的存在却实在难以让人忽略,特别是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让阿瑞斯担心这只恶趣味满满的魔,会故意去到塞西的课上捣乱或者是做出一些可能会伤害到塞西的事情来。   因此当伴侣邀请自己去教室时,魔王只犹豫了几秒钟,就答应下来。   霍尔莫德斯的一节课时长是五十分钟。   阿瑞斯从刚上课时就关注着时间。   现在已经过去了三十五分钟,画板上的画也几乎快要完成了,除了一位逃课被逮住的可怜蛋之外,整个课堂十分顺利,没有任何令魔忧心的意外发生。   也许……撒尔并没有要捣乱的意思,是自己想多了。   这样想之后,阿瑞斯的心情好了许多,连带着画笔都跟着流畅不少。   “噢,真是一副动人的作品,魔王陛下什么时候拥有了这么厉害的画技。”   “我一直就很会画画。”   嗯,甚至还能语气愉悦又骄傲地回答身旁那人的无聊问题。   ……   等等。   阿瑞斯猛地站起来,恼怒时的眸子像是太阳底下发光的紫色水晶:“怎么又是你!”   木质的椅子在光滑的地板上磨蹭发出一道重重的刺啦声,讲台上金色长发的教授漫不经心地投去视线,手指间的粉笔却慢慢捏紧。   周围的学生们:偷偷观察ing。   在一片安静注视中,魔王陛下脑袋里响起翁的一声,反应过来后耳朵根红了个彻底,捂着脸坐下来:“抱歉。”   亚德西莫虽然担心,但却也不能真的在上课时下去查看情况,只投过去一个询问的视线,看到阿瑞斯红着脸摇摇头后,才抿住唇继续回头讲课。   但显然课堂中许多人的心神已经被突然发生的这一幕所牵动了,不管是爱看八卦的学生,还是羞恼得想要钻到尾巴底下藏起来的魔王,甚至连亚德西莫也时不时地会往伴侣所在的方向盯上两眼。   完全不受影响的,就只有某只作为始作俑者的魔。   撒尔不知道是用什么方法把本来坐在阿瑞斯旁边的男生挤走的,就连阿瑞斯自己都没有发现。   他丝毫不在意落到自己身上的那一道道好奇探究的视线,眨巴着眼睛凑上来:“啊,算上来的话,其实已经好久没有听到阿瑞斯和别人道过歉了呢,上一次听到好像都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阿瑞斯瞪着他,用气音反驳:“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加起来一共都没有一百岁!”   “唉,果然还是小时候比较可爱。”撒尔在答非所问自说自话上向来很有一套,语气感伤:“以前还会让我给你扎辫子。”   “……你再说我就把你的辫子烧掉。”   魔王陛下虽然耳朵还是红红的,表情也称不上凶恶,但撒尔却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是的的确确这样想的。   调戏年轻的魔王是个很有趣的事情,不过撒尔还是更想要保护自己漂亮的头发。   闻言从善如流地说:“好吧,我闭嘴。”   然后安静了两秒钟,就又凑了过来,几乎是贴着阿瑞斯的肩膀:“尊敬的魔王陛下,你应该知道我这次过来人界的目的吧?”   听到这句话,本来因为撒尔的靠近而炸毛,立刻就想要推开他的阿瑞斯动作一顿,紫罗兰般的眸子戴上了点谨慎和犹豫:“你是真的来帮忙吗。”   ……   两只魔脑袋挨在一起嘀嘀咕咕,声音很小,还刻意地使用了能够遮掩声音的特殊道具,所以完全不会影响到上课秩序,就连前后排的学生也听不清楚他们的交谈内容。   但这种隐隐约约遮遮掩掩的动静,反而更加惹人心痒,特别是在埋着脑袋说话的两人还是两个不同风格的美人,并且其中一个还是传说中的塞西老师的伴侣时。   浮躁的年轻少年少女们,一部分竖起耳朵抓耳挠腮地试图听清楚那些交谈的语句。   一部分则是凑在一起兴奋讨论:“你看到了吗,小宝石和他旁边那个陌生的男人挨得好近!”   小宝石是学生们在私底下给阿瑞斯起的昵称,因为他的紫色眸子总是像宝石一样又亮又漂亮。   “看到了,不仅如此,我还看到塞西教授笑眯眯地把粉笔都捏碎了,呜呜,好可怕。”   “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不会是……”   作为强大的天使长,亚德西莫当然能够听到学生们的讨论,但他却无法听清楚阿瑞斯和坐在他身旁的那个黑发野男人的声音。   他们使用了可以避免被旁人窥听的魔法道具,还是十分低劣的类型,像是随手在路边摊购买的,低劣到天使长只要动一动手指就能完全地破开它的屏障,然后清晰地听到他们说话的内容。   但这样实在太过了,对于亚德西莫来说,在伴侣面前隐藏身份那么多年,已经是一件让他非常愧疚的事情,他无法接受自己再做出更多不尊重阿瑞斯的事情来。   ……不过那个长得乱七八糟吊儿郎当,还不要脸地挨着人家伴侣的大辫子狐狸精到底是谁!   天使长大人不自觉地舔过牙齿,看似平静实则敌意满满的视线不经意地在后排那两个挨在一起的脑袋上扫过。   或许是感受到了这股危险的目光,撒尔说话的动作顿住,抬起头来。   然后勾唇对着讲台上面无表情的教授挑了挑眉。   手臂还故意若有若无地搭在丝毫没有意识到火药味的阿瑞斯的肩膀上。   亚德西莫:“……”   塞西老师冷冷看他一眼,回过头在黑板上落下还没有写完的话,字迹有力而娟秀:“继续说到刚才的问题——争端与冲突……”   咔嚓一声,粉笔再次断掉。   在战战兢兢瑟瑟发抖的学生们的注视下,亚德西莫写字的动作停了停,然后优雅自然地重新挑选了一根合适的粉笔。   “冲突,往往发生在利益不平衡之下——”塞西老师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清冽,像是一股自然涌出的泉水,带着那根锋利的粉笔头,穿过教室,刺破空气,精准地飞向了后排某个方向。   然后狠狠地砸中了某个扎着侧边麻花辫的脑袋上。   “唔!”   偷偷观察的学生们假装做笔记的手一顿,正在和撒尔窃窃私语的魔王陛下也被吓得停了口。   一片安静中,天使长大人弯着眉眼将手指上的粉笔灰擦去,轻笑着说:“这位同学,不想听课就滚出去哦。”   被直直砸中了脑袋的撒尔:“……”   蔚蓝色的眸子和伪装成了栗色的眸子隔着人群,在诺大的教室中对视。   一个笑意不达眼底,一个满满都是愤怒。   阿瑞斯懵懵地抬起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能感受到撒尔突然涌上来的杀意,连忙暗中一脚踩到他的脚背上,提醒他保持冷静。   前前前任魔王简直不敢相信,眼中既愤怒又羞恼,捂住头发喃喃自语:“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我,从来没有……他怎么敢用那种肮脏的东西碰的头发,我要弄死他……”   阿瑞斯很不满他当着自己的面说这些话,皱着眉头威胁他:“你敢,要是塞西有一点受伤,我一定会把你的头发剪掉。”   魔王陛下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只会被老家伙们忽悠的小可怜魔了,他完全不害怕撒尔逐渐变得难看的脸色,接着平静地说:“然后把它们做成抹布,白天用来擦桌子,晚上用来涮马桶,还要送给地狱犬当磨齿玩具……”   “好了好了,够了。”撒尔被恶心得不行,他终于承认小阿瑞斯已经不是之前那个阿瑞斯了,勉强为了自己的长发选择妥协:“我不动他就是了。”   阿瑞斯纠正他:“你本来也动不了。”   强大的魔王,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的伴侣。   撒尔懒得理这只坠入爱河的魔,盯着台上的“人类”,若有所思自言自语:“但事情不能就这样算了……啊,我知道了。”   阿瑞斯忽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身旁的魔显然已经有了个“好主意”,他站起身来毫不在意其他人的视线,对着阿瑞斯眨眨眼比了个飞吻:“可爱的阿瑞斯,我们一会儿再见。”   “你又要干什么?”阿瑞斯拉住他的袖子,表情凶巴巴的还带着慌乱:“不是说好了在公园等我就行吗。”   此时距离下课时间还有三分钟。   塞西老师马上就要捏碎最后一根粉笔了,他敲着桌面,蔚蓝色的眸子落到自己年轻漂亮的伴侣和陌生男人衣袖相接触的手指上,最后轻声道:   “今天提前下课。” 第14章 床上日程安排   阿瑞斯最后还是没能拉得住撒尔,毕竟他虽然实力不怎么样,但的确是魔界历代魔王中,最狡猾最擅长于逃跑的一个。   还是出了名的没皮没脸,真把他逼急了,还说不准会做出什么狗急跳墙(?)的事情来。   撒尔那道看上去就十分欠揍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眼前,阿瑞斯没有纠结太久,很快就从追上去和留下来之间,选择了第二个。   毕竟相比起和曾经欺负过自己的老家伙叙旧什么的事情,还是和自己俊朗的人类伴侣度过他的最后半天假期更有价值一些。   恰好现在已经下了课,阿瑞斯假装看不见周围那些好奇和调侃的目光,胡乱地将桌上的书本画板之类的东西全部放回包里,准备赶紧去找自己辛苦工作的伴侣。   结果还没等他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面前就停留下来一双熟悉的棕色皮鞋。   修长紧致的小腿包裹在款式简单的西装裤下面。   来人将被魔王遗忘的,滚到了桌角的画笔拿起来,然后自然而然地放到了他自己的衬衫口袋里。   “啊,捡到一支笔。”天使长大人手指骨节分明,划过胸前的口袋时,无名指上的银色指环熠熠生辉,他俏皮又慵懒地对着自己的年轻爱人眨了眨眼:“现在是我的了。”   阿瑞斯本来因为撒尔的出现而有些烦躁的心情,在此时重新雀跃起来,他当然不会在意什么画笔,矜持又难掩兴奋地向着伴侣伸出手:“塞西。”   多年的默契已经让亚德西莫甚至不用思考,就能在阿瑞斯伸出手来的同时,将那只白皙的手握住。   两人并排着往教室外走。   魔王陛下的包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塞西老师的手中。   天使长大人的课本也被阿瑞斯随手抱在怀里,并且口腔里还多了一颗蓝莓味的糖果。   “宝贝,我刚刚好像看到你旁边坐了一个人。”亚德西莫一手牵着伴侣,一手提着包,语气温和而随意,好像只是无意中聊到一个无足轻重的话题:“他有些脸生,当然也许是我看错了。”   但这个话题,却显然让魔王陛下有些心虚。   还差点一口咬到了舌头。   “嗯,你应该没有看错,”阿瑞斯每次撒谎都很明显,虽然光从表面上看还是平时那副矜贵冷静的模样,但时不时乱晃的眸子却暴露了他的紧张:“你还用粉笔砸了他的脑袋。”   亚德西莫唔了一声,循循善诱:“原来是这样……所以,阿瑞斯认识他吗,我看你们好像关系十分亲近的样子。”   他温柔地开口:“是阿瑞斯的好朋友吗?”   如果是巴奈在这里,这句话落下的同时,他脑中的警铃声也会立刻响了起来。   这语气,这眼神,这满满的醋味,一看就是某个大龄已婚男性天使要扭曲的前兆。   而亚德西莫的扭曲发疯从来舍不得对着他的宝贝伴侣,而是会面向无辜善良的天使下属们,这就意味着接下来的至少一个星期,他们会在尊贵强大英俊温柔的天使长大人,如春风般和煦又比刺猬还扎人的阴阳怪气矫揉造作中度过。   这么多年过去,天使们捉拿魔族的本领有没有长进先不说,至少在处理天使长大人的家长里短上面,已经很有一套了。   每次都能在危机即将到来前,力挽狂澜地将它们扼杀在摇篮中。   但是可惜,最擅长处理此种危机的巴奈并不在场。   在这里的,只有一只钝感力十足的魔王。   阿瑞斯试图糊弄过去:“也不算吧,就是认识而已。”   亚德西莫的步子依旧平稳而从容,但放到提包上的手指却悄然攥紧。   他可爱的伴侣的确是不擅长于说谎,明显地至少不想在此刻继续深入讨论这个话题,但又似乎不愿意欺骗,在自己的发问下,整个人都显得精神紧绷。   尽管已经在努力维持自己自然的表情,但微微绷起来的下颌角还是显露了年轻人的情绪。   算了。   天使长很快就心软了,没有放任自己心中的负面情绪滋长,而是捏了捏伴侣的手指,随着他的意愿揭过这个话题,温和地说:“明白了,那么甜心,晚上想要吃什么?”   阿瑞斯悄悄松口气,为塞西没有继续问而感到庆幸,但又有些懊悔和愧疚。   魔王最讨厌欺骗,胆敢恶意欺骗他的人,最后会被狠狠报复回去。   但这种连自己都厌恶的事情,他却对一无所知的人类爱人做了将近十年。   因为歉意,望着伴侣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蓝色眸子时,阿瑞斯都忍不住心跳加快了几分,攥紧了他的手,抿住唇轻声回答:“都可以,你定就好。”   闻言,亚德西莫垂下眼,脚步不停,面上的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语气自然欢快:“嗯唔,那让我想想……地瓜丝和胡萝卜?”   魔王陛下纠纠结结地皱着眉,但最后还是缓慢点头:“……可以。”   亚德西莫快要压不住唇角的笑了,继续逗弄着自己的可爱伴侣:“啊,如果地瓜都可以的话,我猜阿瑞斯应该也不会拒绝蕨菜吧。”   阿瑞斯漂亮矜贵的眉眼已经完完全全地皱了起来,明明是全身都在抗拒这些让魔不喜的食物,但最后还是闷闷地憋出来一句:“塞西决定就好。”   天使长大人于是一锤定音,愉悦地说:“那就吃蕨菜烤胡萝卜吐司吧,再来一个地瓜冰淇淋。”   “塞西!”   魔王的耳根红了一截,和略显苍白的周围皮肤对比起来,分外明显。   在伴侣戏谑的注视下,阿瑞斯终于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   然后就恼羞成怒地一把将塞西老师的课本丢回到他的怀里:“你戏弄我。”   亚德西莫当然没有真的想要将人惹恼的意思,非常熟练地在阿瑞斯丢课本的时候,优雅而精准地牵住伴侣的手,还能换只手顺便接住无辜的课本。   “骗你的,宝贝。”天使长在说情话方面实在是很有天赋,声音都像是浸了蜜糖,还带了点容易让魔王心软的委屈:“我们小宝石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和谁做朋友就做朋友,我当然只能夫唱夫随。”   “你怎么也跟着那群小朋友乱叫,没个正经。”魔王陛下不好意思地揉了下耳朵,移开视线,声音也小了下来。   阿瑞斯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时,差点不顾塞西老师的阻拦,红着脸提着刀去霍尔莫德斯暗杀,这么多年来也还是没能适应。   作为非魔法性质的理论课,就算再抢手,塞西老师也不会被安排太多的课程,整个下午也就只有那么两三节。   而诺曼堡的春天,天黑得很早,上完课往外走时,正好能看到远处垂落的橘色夕阳。   “塞西,我们晚上去广场喂鸽子好吗,”阿瑞斯还是惦记着自己没有履行完毕的假期计划清单:“然后去吃广场最近的那家芝士烩面。”   “嗯,听上去很不错,亲爱的。”亚德西莫也仍然不忘自己天天琢磨着的床上日程安排:“最后再一起躺在温暖的沙发、床头、阳台、浴室还有书房里做-爱。”   阿瑞斯被伴侣的坦率和直白弄得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稳重外表,隔了好半天才倔强地挺着白皙修长的颈脖,小声反驳:“不要阳台。”   他担心晒到月亮后,自己会一激动就变大变小变出尾巴和犄角。   天使长大人仍然语气温文尔雅,但却能听出其中隐隐的遗憾:“没关系,其他地方也很好。”   春季的傍晚,没有下雨的晴天,有白鸽停留的湖畔。   回家的路并不算长,阿瑞斯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已然被温馨所填满。   怪不得人类只用活那么一点点的时间,就能拥有那么丰富的情感。   这种平稳简单的幸福,的确是其他种族所欠缺的。   而阿瑞斯,却幸运地在此刻获得了它。   ——   如果没有在推开门的时候,看到那只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的可恶黑发魔族的话,这种幸福感或许会持续更长的时间。   “撒、尔!”   拥有一头黑色(伪装)长发的男人,正毫不见外地在别人家的客厅中给自己扎辫子。   显然他的技术并不怎么样,让柔顺的发丝都翘了起来,麻花辫的形状也歪七扭八的,碎发毛炸炸地从红色头绳中蹦出来。   一边扎,一边安静地藏在黑暗里面,栗色眸子饶有兴趣地落到这对刚刚回家连灯都等不及开,就一边亲一边抱着往客厅里走的小情侣身上。   直到魔王的背脊撞到了墙壁上的壁灯开关,昏黄的光线笼罩在了客厅,才发现了某名在暗中“窥视”的变态。   “你有病吧。”阿瑞斯咬牙怒视坐在沙发上的魔,脸被气得发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会在这里!”   撒尔很满意年轻魔王被自己吓到睁大眼的样子,心情非常好:“当然是特意来找你的,亲爱的阿瑞斯。”   他又故意对着客厅中的金发青年挑了下眉,舔了舔下唇,语气刻意而缠绵:“塞西老师对吧,你想知道我和小阿瑞斯是什么关系吗~”   在刚才,亚德西莫的领口已经被扯开了一半,正眯着眼轻轻喘息,甚至腿都已经忍不住磨蹭了上去,结果灯一亮就在家里和一个满脸微笑的陌生人对视上。   哪怕是天使长大人都很难在这种情况下,维持住良好的形象。   蔚蓝色的眸子甚至染上了烦躁。   于是,亚德西莫居高临下地这名男人,干净利落地开口:“滚出去。”   撒尔:“……” 第15章 “蠢货,闭嘴。”   事情到底是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阿瑞斯坐在沙发的一角,另一边是讨人厌的可恶撒尔,而他的伴侣正皱着眉站在他们的正对面。   撒尔悠悠然地撑着头大放厥词:“我要住在这儿,小阿瑞斯都同意了的。”   亚德西莫抱着胳膊,表情冷淡,落到撒尔身上的视线,和寒冬里面的井水没有什么两样,他抿着唇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屋里面的气氛太过凝滞紧张,让魔王都忍不住坐直了身体,不由自主地垂下脑袋随时准备面对来自伴侣的质问,毕竟这种随便留男人住宿的行为的确是不太值得提倡……   等等,自己明明从来就没有要留撒尔下来的意思!   阿瑞斯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抬起头站起身,凶狠地盯着这只口出狂言的魔,一字一顿地反驳:“你不要污蔑,我从来都没有同意过!”   “但是你给了我进门的钥匙。”撒尔弯着眉眼晃了晃手中的小钥匙,在他的另一只手上,镶着蓝色水晶的小镜子在灯吊灯下反射着细光:“难道不是邀请我住进来吗?”   “那明明就是……”   就是他偷的,连同着自己的镜子一起。   但阿瑞斯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   如果这样说的话,那塞西肯定就会对他们的关系起疑心。   而后面如果想靠着撒尔帮着自己消耗魔力,的确是有一个正当合适的关系比较好,不能真的一点后路都不留。   魔王好久都没有那么憋屈过了,硬生生地将没有说出口的斥责吞回去,咬着牙点头:“……是我给的。”   亚德西莫看了伴侣一眼,没有说什么,只是靠近一些,轻轻地握住了伴侣的手,无声安抚着他的情绪。   阿瑞斯本来就有些慌乱和无措,害怕会惹得伴侣的怀疑,天使长的这个动作,虽然简单却令他紧绷着的心脏略微放松了下来。   “你今天晚上可以暂时住在这里,但是找到房子后就必须搬走。”这已经是阿瑞斯的底线了,他纠结了半天还是说不出那句话,脸颊因为情绪激而浮上一层浅红色:“哪怕、哪怕你是我的……”   撒尔很不要脸地优雅补充:“舅舅。”   “很高兴你终于承认这件事实,我亲爱的阿瑞斯外甥,”这些老家伙们总是热衷于在口头上占一点年轻魔王的便宜,他拍了拍外袍站起身,勾着唇愉悦地四处打量:“所以我的房间在哪里?”   “可爱的阿瑞斯终于下定决定,收留他无家可归流落他乡的美丽动人小舅舅,真是不错,”他完全没有发现自己不被欢迎,兴奋地转了一圈后,还试图往主卧的方向走:“噢对了,我喜欢这个房间。”   阿瑞斯:“……”   要不是担心撒尔乱讲话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阿瑞斯才不会在塞西面前承认有这个“亲戚”。   在魔王陛下被气得甩尾巴前,天使长温柔地挠了挠他的手心,然后伸出手拦住了这位莫名其妙不请自入的亲戚,语气温和而真诚:“抱歉,家里的房间有限,一楼和二楼恐怕都没有位置给你了。”   不知道为什么,撒尔一见到这名金头发白衣服的人类就十分讨厌,怎么看都不顺眼。   再加上白天才刚刚被他用粉笔砸了脑袋,让小心眼且好面子的前前前任魔王更加不满,挑着眉梢阳阳怪气:“我看倒是有不少空房间,塞西老师不会是不想让我住下来吧。”   “唉我明白,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人是这样的,对伴侣家来借住的可怜亲戚总是那么嫌弃……”   阿瑞斯趁着他说话的时候,将自己的钥匙又重新抢了回来。   现任魔王扬扬下巴,完全地和伴侣站在同一个阵营上,哦了一声说:“那你出去?”   撒尔:“……”   亚德西莫虽然很享受来自伴侣的维护,但也能看得出来阿瑞斯并没有他表现得那样讨厌这名叫撒尔的男人。   阿瑞斯很害怕自己会真的将撒尔赶出去,也很担心自己会和他起冲突,甚至下意识地站在了他们两人的中间,肩膀紧绷着,试图隔绝开两个人。   这种害怕非常不明显,还被努力地隐藏在了矜贵稳重的外表下,也只有和魔王同床共枕了那么多年的天使长大人能识别出来。   亚德西莫的心中思绪复杂,望向撒尔的眸子却依旧平静:“反正就是不行。”   还以为他会说出来什么花里胡哨的虚伪借口的撒尔:“……啊。”   天使也并不是没有脾气的,更何况亚德西莫本身就不是什么善良大方的性格,他懒得给这名厚脸皮的远房亲戚找什么理由,声音看似温和实则锐利:“阁楼和地下室,选一个吧。”   撒尔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敷衍的态度打发过,气得差点维持不住用于伪装的魔力,脸色一沉,声音几乎像是硬挤出来的:“你什么意思?”   亚德西莫轻笑着重复:“阁楼,还是地下室?”   撒尔的太阳穴突突地跳,魔族本来就容易情绪爆炸,再加上他刚刚又因为扎不好辫子而心情烦躁,亚德西莫的这句话一出,让他的脸色完全沉下来,隐隐的暗色出现在眼底。   黑色长发的魔上前来一步,注视着面前这名面容平静悠然慵懒的“人类”,栗色瞳孔缓慢收缩:“你这个该死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话,阿瑞斯就连忙用力地一脚踩到了他的脚背上,另一只手还毫不留情地扯住了他背后的长发,帮他作回答:“塞西,撒尔说他想要住阁楼!”   痛得撒尔收缩着的眸子又恢复了正常,他痛呼了一声后生气地转向了旁边:“阿瑞斯!”   然后就和魔王已经完全冰冷下来的紫色眸子对视上。   撒尔恼怒的表情僵住。   阿瑞斯背对着伴侣,他知道这个角度塞西是看不见他的表情的,便不再掩饰,专属于魔王的压制力从他和撒尔相接触的手掌中传出,沿着黑发魔族的肩膀蔓延到了他的全身。   “蠢货,闭嘴。”   年轻魔王已然染上了怒气的声音在撒尔的脑海中响起来,每一个字都好像是一个恐怖汹涌的黑洞,狠狠地冲着自己压下来。   巨大的危机感升上心头,如果是全盛时期的撒尔或许还能够勉强稳住,但是现在的撒尔已经不是曾经强大的魔族之王,而是一只失败了的深渊囚徒。   阿瑞斯是真的能够轻易弄死自己,不仅是现在的分身,还包括深渊中的本体,只要他愿意。   撒尔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了这个事实,身体本能产生恐慌的同时,也觉得心情复杂。   过了一会儿,那股压迫感慢慢弱了下去,撒尔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呼吸。   “行,我住阁楼。”他勉强露出一个笑容来,艳丽的红唇被自己咬出几个明显的印子,语气听不出来好坏:“看来我们阿瑞斯真的是长大了。”   不被欢迎的客人拎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去了阁楼,阿瑞斯一直盯着他的身影消失在了楼梯口,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然后一回头,就和似笑非笑若有所思的伴侣对视上。   魔王陛下又有点紧张了,纤长的手指不自觉攥紧:“塞西……”   可下一秒就被揽住了腰,属于塞西老师的,温热、湿润、黏糊的呼吸贴到了后颈处。   “怎么办,阿瑞斯。”天使长刚才稳重的形象在一瞬间就崩了个干净,声音又可怜又缠人:“他浪费了我们整整一个小时。”   才关上了门的阁楼,立刻就传出来了刻意制造的乒乒乓乓声。   亚德西莫根本不在意无能狂怒的无聊亲戚,继续轻轻蹭着伴侣的侧脸,蔚蓝色的眸子垂落下来:“你要赔给我。”   阿瑞斯能说什么呢,阿瑞斯只能说红着脸一本正经地说好的。   空气慢慢变得滚烫,连喘息都显得粗重,每一点触碰都显得缠绵。   魔王陛下很快就在伴侣熟练的动作下变得兴奋起来,手指夸奖般地陷入了天使长大人的金发里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如紫罗兰般的清透眸子舒服地半眯着:“塞西……”   年轻的魔总是容易深陷在情-欲中,成熟的天使也不见得有多少自制力。   亚德西莫早就过了薄脸皮的幼年时期了,现在的天使长坦率而热情,不管是喜欢还是舒服,都不会假正经地憋在喉咙里面,而是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露出来,向自己的伴侣表达欢喜。   “阿瑞斯……啊,甜心,宝贝……”   沉默了一段时间的阁楼终于在此时,忍无可忍地传出一道隐隐夹杂着脏话的骂声:“你们俩就不能回房间去搞吗!”   阿瑞斯很显然被撒尔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慌张差点又把计生用品弄破。   “唔。”亚德西莫轻轻喘了一下,搂过伴侣的脖子,抚过他泛红的耳垂,笑着说:“放心,阁楼看不到这里。”   最多只能听到声音而已。   这也是亚德西莫一定要撒尔住到阁楼或者地下室的原因。   “不管他。”注视着阿瑞斯紧张又有些兴奋的眸子,天使长舔了舔嘴角:“我们继续。” 第16章 他从深渊中诞生   亚德西莫在课堂上第一次看到坐在阿瑞斯旁边的撒尔,就知道这人和自家小伴侣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虽然“舅舅”的身份仍然存疑,但至少不是普通的朋友或者简单认识的关系。   甚至拥有着某种建立在自己和阿瑞斯认识之前的,更复杂微妙,且伴侣并不愿意让自己知晓的情感。   每想到这一点,天使长就忍不住心头发堵。   心一堵就容易浑身带刺阴阳怪气。   “巴奈,我应该说过很多次,不要在人界露出翅膀。”金色长发的天使半靠在沙发上,掀开眼皮在房间里面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最角落里的四翼天使上。   天使的语气很平静,还隐隐带着笑,但就是令人后背发凉:“那么喜欢晃翅膀的话,需要我帮忙把你倒挂到窗外吗,刚好可以晃个够。”   巴奈没想到自己都躲到最角落了,还是被刻薄的上司逮到了挑刺的机会。   他想也不想地就迅速将翅膀收了起来,但凡慢一秒,都是对天使长大人的执行力的不信任。   毕竟这只可怕强大的六翼天使是真干得出把下属挂到窗外的变态事情来。   特别是在这种他本来就心情不美好的时候。   “哎呀,看来小阿瑞斯的那个亲戚,还赖着没有走呢。”埃莉诺今天罕见地穿了一身方便行动的短裙,浅色的裙摆上被沾染上了点血迹,她狡黠地眨眨眼:“真是麻烦,要不然我们本来可以去天使长大人的家里聚餐的。”   而不是呆在有严肃的惩戒天使监视着的霍尔莫德斯。   “亚德西莫大人,您身上的伤没有问题,但是我的净化能力已经对您的精神污染没有太多作用了,”站在亚德西莫旁边的治愈系天使伊斯顿手心的圣光淡下去,他退后一步皱着眉直接说:“您是时候回一趟神池了。”   天使们在人界的任务除了寻找某只连影子也找不到的新任魔王之外,还兼顾着帮助骑士殿消除游荡在人界的魔族的工作。   魔族是个极难控制的种族,他们只信奉强者。   是魔王忠诚的信徒,也是最后的暴徒。   一旦曾经的王已经不再有足够强大的实力,或者新的王已然诞生,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背弃掉曾经的誓言,转而拥护新的魔王。   这种将信任建立在武力上的种族,从根本上就决定了他们生来骄纵难驯,且充满了危险。   再加上魔族生来便拥有难以自控的强大魔力,如果不加以约束,放任他们自由地进入其他弱小种族的生存地,多半会发生无数血腥可怕的惨案。   骑士殿就是因此而建立,天使的守护也是为此。   自从最后一次地界划分战役后,魔族下半城进一步缩圈,进入了长久的和平期。   和平期内,各个种族之间的交流越发频繁,人界如今随处可见非人类的存在,甚至还有少量的通过正规途径进入人界的魔族。   他们大多是实力不强,性格相对温和,不具有强攻击性但智力水平较高的魔。   得到魔界和人界两方的共同允许下,小心地踏进这片区域,开始进行正常的生活工作,以及学习。   随着这一类的魔在人界的数量慢慢增多,各种矛盾也不断爆发。   一方面魔族的生理特征决定了他们在自控上天生更加艰难,另一方面仍有不少心怀不轨的魔族借此机会偷偷违规入界,导致时不时地就会出现争端矛盾。   但很长一段时间里面,这些矛盾也都是小吵小闹,或许是因为地界划分后魔族就进入了休养生息的状态中,几乎没有怎么发生过大规模流血事件。   直到那名新上任的年轻魔王出现。   他从深渊中诞生,跨过天使们划下的神圣边界,抬手间便突破了长达千百年的束缚,进入到人界中来。   亚德西莫望向门口处,那里正挂着一个蓝色的漂亮风铃,随着轻柔的风发出清脆的响动声。   他最后还是摇摇头:“再等等,诺曼堡周边的魔族躁动得很不同寻常,我不能走。”   更何况……蔚蓝色的眸子中出现一抹冷色,亚德西莫抿住唇说:“那名叫撒尔的人类太过奇怪,我不放心阿瑞斯和他呆在一起。”   天使们刚刚才绞杀了几只因为陷入暴躁状态而无差别攻击的魔族,虽然不至于精神感染,但还是都聚在一起让伊斯顿挨个净化。   菲尔正被伊斯顿摁住胳膊检查翅膀,听到这句话,就努力地回过头去点头附和:“我也觉得!他一看就不是好人!”   总是急急燥燥动来动去的年轻天使,被治愈系的同伴不满地用圣光烫了一下。   “嗷!伊斯顿!”   但伊斯顿收回圣光后,却也看向亚德西莫,迟疑着说:“天使长大人,那个撒尔……”   埃莉诺打了个响指,挑起美目优雅补充道:“他的确看上去就让天使很讨厌。”   ——   而在此时,让天使讨厌的撒尔本魔也正在说着同样的话。   “尊贵的魔王陛下,您真的不觉得您那位有着金灿灿头发的人类伴侣,以及他那些同样金灿灿的邻居们,有点奇怪吗。”撒尔站在魔王身后,非常有心机地说着其他人的坏话:“真的,他们长得真让魔心烦。”   阿瑞斯正兴致勃勃地在书房里面画图,一边画还一边将画纸举到眼前,和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一起比划。   听到撒尔的话,魔王头也不回:“你如果实在闲得慌的话,不如去街上打个零工,撒尔。”   撒尔嗤笑一声,打了个哈切半眯着眼懒懒散散地说:“强大尊贵的魔族,当然是不可能为那弱小愚蠢的人类工作的。”   阿瑞斯最开始也是这样的想法,但是……   “所以你有钱付房租了吗,”阿瑞斯放下笔,摊开画纸,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还有三餐钱,买漂亮衣服的钱,你有吗?”   撒尔:“……”   因为此时没有其他人在,所以撒尔没有隐藏自己的外形,红色的眸子里面闪过迷茫,但依旧下意识狡辩:“哈,我们魔族可不需要……”   咽口水的声音响起来,在不算大的书房中分外明显。   魔王陛下刚刚打开了伴侣上班前给自己留下的小蛋糕,用勺子挖着小口小口地吃起来,如紫罗兰般的眸子愉悦满足地弯起来,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他好奇般轻轻歪了点头:“不需要什么?”   “……”   好吧,魔王的确是狠狠地拿捏住了每只魔族的天性。   撒尔艰难地将目光从那块看上去就十分香甜的蛋糕上移开,冷哼一声:“你真残忍,小阿瑞斯,一点都不可爱。”   阿瑞斯又咬了一口蛋糕,弯着眉眼无情地说:“嗯,反正你今天也只有胡萝卜吃。”   ……   “我万分肯定,你已经跟着那些愚蠢肮脏虚伪的人类学坏了,阿瑞斯。”这句话让面前的白色长发的魔族一瞬间就炸了毛,整只魔都透露着抗拒和恼怒,连说话的语速都加快了不少:“真的,魔王陛下,你一定是被勾引蛊惑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还记得我们在深渊的时候,我们……”   他不提还好,一提阿瑞斯就想到了自己尚且不具有足够反抗能力的幼崽时期,被这些深渊坏魔们欺负的可怜时光,清透高贵的紫色眸子望过去,语气带了点羞恼:“继续说啊,深渊怎么了。”   撒尔从善如流地转了个话题,红润的唇勾起来,眨眨眼:“所以我能不吃胡萝卜吧,可爱的魔王陛下。”   阿瑞斯扬了扬下巴:“不行。”   魔王最讨厌被人说‘可爱’。   “除非你赚到足够的银币。”   想要伪装人类就必须要正常摄入食物,但在魔王陛下的家里,没有钱付房租的魔,只有吃胡萝卜的权利。   “真让人难过,您实在太无情了。”撒尔总是很善于伪装,这也是他虽然实力并没有那么强,但却是深渊所有历任魔王中在王座上呆的时间最长的一个的原因:“让魔做这样困难的事情……”   阿瑞斯将桌上的雾霾蓝宝石小心收起来,嗯嗯唔唔地敷衍着,表情矜贵又无辜:“啊,所以撒尔的意思是你连一个银币也赚不到吗?”   “……你在用激将法。”撒尔简直不敢相信,也就来了人界十年,可爱单纯的阿瑞斯就变成了这样。   “不,”魔王将图纸也仔细放到了袋子里面,走出书房打开大门,阳光从外面倾斜下来,将他有些苍白的皮肤照亮,隐隐能看到其上强大危险的魔纹在涌动着,阿瑞斯平静地开口:“我在威胁你。”   ——   整天窝在房间里面不干活的撒尔终于咬着牙出了门,阿瑞斯在他身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记,可以确保他不敢做出一些难以控制的事情来。   年轻的魔王这才呼出口气,谨慎地关上门,走进了熟悉的浴室,站在玻璃镜前。   阿瑞斯这一次连镜面都没有敲,抿住唇直接喊:“弗尔伊德。”   水纹慢慢扩散,红色长发的魔族出现在镜面中,他注视着面前这名怎么看都心情不佳的魔王,先一步地单膝下跪,做出一个臣服的姿势:“我的王,抱歉,请您责罚我。”   一口气憋在了心里发不出来的阿瑞斯:“……你能不能等我骂完再跪。” 第17章 那你滚远点死。   水镜对面的下属跪得太快,认错态度又过于良好,让阿瑞斯想挑刺都找不到机会,本来要出口的斥责也硬生生地堵回了喉咙里面。   于是魔王的心情更不好了。   修长的手指烦躁地一下下敲打在镜子的边缘,阿瑞斯抿住唇,气压有些低:“你们在从深渊挑选合适的魔的时候,没有考虑过他的领域到底有没有问题吗?”   撒尔的领域根本就不能正常展开,阿瑞斯第一次尝试进入他的领域时就发现了这个问题,里面空荡荡的一片,不仅起不到压制魔力的作用,甚至还随时有崩塌的风险。   以阿瑞斯这样的魔力庞大程度,在进入的一瞬间就会将它撑破。   但撒尔好不容易才从深渊中出来,请神容易送神难,恐怕是没有那么容易将这只狡猾的前前前任魔王送回去。   这些下属,是真的不远万里地给阿瑞斯送了个祖宗过来。   弗尔伊德脸色不太好看,愧疚地缓慢摇头:“是我的疏忽,给您带来了那么大的麻烦。”   阿瑞斯没有像之前几次交流那样好说话,紫色的眸子注视着镜子里的下属:“的确是很大的麻烦,弗尔伊德。”   这一次的魔力消耗计划,从表面上看,似乎是弗尔伊德等魔背着阿瑞斯擅自决定的,但事实上,如果没有魔王的默许,他们不可能真的敢将那群深渊中的老家伙们唤醒,还挨个带到了人界来。   毕竟只要阿瑞斯愿意,他甚至可以直接穿过人界的介质,以分身驾临到魔界来,这些明面上风光强大的高等级魔族,就算是联起手来也不能在魔王手上撑过五分钟。   什么深渊,什么不靠谱的计划,全部都会被压制在魔王的怒火和实力之下。   撒尔能够成功来到人界,甚至弗尔伊德和莉莉安能有机会对着阿瑞斯说出“魔力消耗”这个提议,归根结底都是阿瑞斯的纵容和默许。   是来自魔王陛下的信任。   听到这句话后,红发魔族的脸色更加难看苍白了,甚至有一种快要晕厥过去的感觉。   阿瑞斯看了他几秒,烦恼地捂住了额头,叹了口气后说:“算了,撒尔已经来了,还是想想怎么补救吧……”   弗尔伊德紧紧抿着唇,手指一颤,猛地从腰间掏出一把锋利的短刀来:“您说得对,请允许我用生命来减轻我的罪恶。”   阿瑞斯:“?”   自己明明就不是这个意思啊!   魔王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手底下的下属们一个比一个的不靠谱还扭曲变态,眼看着弗尔伊德真的要给自己胸口来上一刀,连忙伸出手轻轻触碰了下水镜。   手指尖和光滑镜面相接触的瞬间,强大汹涌的魔力瞬间汇聚在接触点伤,以极快的速度穿透镜面,仿佛一道迅疾的紫色雷电一样从魔界的上空降落,精准地击中了弗尔伊德手上的短刀。   坚硬锋利的武器顷刻间化为灰烬,巨大的冲击力使得半跪着的红发魔族握住短刃的手臂甚至整个身体都被弹开,狼狈地重重摔落在荒地上。   魔王对于魔力的把控能力已经算是顶尖水准了,但因为这股力量实在太过庞大,又是从人界直直穿梭过来的,锐利的气流不可避免地在弗尔伊德的脸上留下了一道浸出血来的划痕。   红色长发的魔族右臂颤动着,显然已经是暂时无法抬起了。   但他的状态却十分亢奋,俊朗的脸上带着满满的崇敬,他深深地捂住自己的胸口:“我的王,感谢您的馈赠。”   阿瑞斯:“……”   真的有病。   本来所有下属中,弗尔伊德勉强称得上一句靠谱,但是最近几年来,他的精神状态也越来越令魔担忧了。   但好歹被揍了一顿又莫名其妙兴奋了一阵后,在阿瑞斯平静冷淡的注视下,弗尔伊德终于慢慢地恢复了正常交流的能力。   “撒尔大人的领域的确有问题,”他艰难地爬起来,顶着魔王陛下不太高兴的视线,轻声答复:“但他目前是唯一一个能够从深渊里出来的魔。”   深渊进去容易出来难,特别是对于作为“失败者”被迫进入的历任魔王们,这些老家伙统共也就集体出来过一次——在阿瑞斯走出深渊,挑战现任老魔王的时候。   然后一天不到,为非作歹的计划才刚开始,就被阿瑞斯挨个踹回了深渊。   所以对于他们来说,如果能有出深渊的机会,估计没有一场腥风血雨的争夺,不会那么简单地决出人选。   但撒尔怎么看都不像是才打过架的样子,阿瑞斯是不相信那些狡猾的“魔王”真的会那么大方善良地让出第一个名额。   除非他们的的确确是没有离开的办法。   阿瑞斯倒是没有怀疑下属是在撒谎,但他这几天魔力紊乱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与魔界沟通的工具时好时坏,家里还有个整天看热闹添麻烦的撒尔,实在是令魔烦躁。   “所以呢,”不知道为什么,阿瑞斯看着面前的水镜,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自觉地就加快了语速:“你接着说。”   “但是撒尔大人说,来到人界后,他自会有恢复领域的方法,所以……”   魔王陛下气血上涌,甚至脸都被气得发起了烫,他微微睁大了眼睛:“所以你们就相信他的鬼话了?”   沉默。   弗尔依德垂着脑袋,又咬着牙用左手重新掏出一把短刀:“陛下,请允许我用生命……”   阿瑞斯:“……那你滚远点死。”   ——   好不容易将撒尔骗着赶出了门,刚好与魔界沟通琉的璃镜也终于修复完成,本来以为和下属的交流,能够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没想到叽里咕噜一堆,只得到了一个“还是得靠自己”的结论。   弗尔依德的身形慢慢消失在画面中,水纹波动着逐渐恢复成了正常的镜面。   浪费了一整天的假期时间,得到零个好处的魔王陛下恼羞成怒地转过身。   早知道就去陪着塞西加班了,阿瑞斯气得想甩尾巴。   可恶的撒尔,可恶的弗尔依德,可恶的魔力紊乱!   但当你觉得事情已经足够糟糕的时候,往往都会有更糟糕的事发生。   阿瑞斯刚刚一转过身,长腿才往外跨出一步,就听到一道细微的咔嚓声在身后响起来。   强烈的不祥预感再次涌上心头,魔王陛下动了动耳朵尖,紫色的美丽瞳孔猛地缩紧,他匆忙地转身试图挽救:“等等……”   但还是迟了一步。   随着一阵哐当哐当啪啦啪啦的声响,浴室里的光滑镜面碎了一地。   与此同时,一股强大而危险的魔力在一瞬间炸裂开,属于魔王恐怖气息从破碎的镜子处四溢蔓延开来。   正在街上四处乱转的黑发魔族停住脚步,艳丽的眼尾轻轻挑起来,啊了一声后,若有所思满眼戏谑地望向了某个方向。   霍尔莫德斯文明与历史学院的某间休息室中,本来气氛正悠闲的天使们集体脸色一变。   坐在最中间的金发天使也蓦地睁开眼,蔚蓝色的眸子中闪过圣洁的星芒,浅色的唇紧紧抿起来。   “亚德西莫大人,有一道极其强大的魔族气息在一瞬间出现了,而且那个方向和位置……好像是……”伊斯顿的语速很快,透着严肃和慌张。   但抬起头来时,面前却早已不见了天使长大人的身影。   ——   亚德西莫的心脏跳动得很快,快得心跳声甚至都快要覆盖掉周围一切的声音,嘈杂而压抑,这是上天对他疏忽和侥幸的惩罚。   太过愚蠢。   他冷静地用这个词来骂自己。   明明察觉到诺曼堡最近一段时间并不太平,魔族出现的频率很不正常,那名潜伏着的魔王也在暗处虎视眈眈,还有一个来路不明的撒尔,但他却还是放任了脆弱的人类伴侣一个人呆在家里。   愚蠢、自负、呆板。   脑海中忽然闪过上一任天使长卸任时,轻声叹息着留下的话:   “亚德西莫,你的自负和骄傲,迟早会有一天让你狼狈不堪。”   如果是那名魔王出现的话,一个简单的六翼天使标记,的确不可能阻拦得住他的脚步。   甚至还会使得残忍的魔族因此而对无辜的阿瑞斯产生更强的攻击性。   阿瑞斯,阿瑞斯。   圣洁盛大的三对翅翼在一瞬间在背后展开,盘旋着的气流随着金光而不断升腾,人界上空隐隐出现一点如有若无的金线划过。   手腕处不断地散发着灼烧感和圣光,是惩戒天使在警告他的违规。   周日的傍晚,诺曼堡总是安静祥和的。   街边的日用品店铺没有新的客人,洛安娜小姐正在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给自己涂手指甲。   满意地欣赏了几秒后,一放下手抬起眼,就看到一道像是裹在金光里的身影从天而降,吓得她差点把指甲油涂到手指上,等再一次眨眼时,面前又没有了那道身影。   “真是奇怪……”洛安娜拍着胸口嘟囔一声,然后一低头就发现自己还没有干的指甲油,因为这个动作而完全糊掉了:“……”   温馨的双层小楼被人猛地推开了大门,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来。   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后,亚德西莫的心就沉下去了一截,本来就被感染严重的精神领域隐隐有要崩溃的预兆。   “阿瑞斯,宝贝,你在家吗?”天使长的声音带着颤意,蔚蓝的眸子布满了焦急:“阿瑞斯!”   嘭。   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响起来,亚德西莫耳朵动了动,顺着发声的方向慌慌忙忙地走向了浴室。   将门快速打开后,刚好就和自己正蹲在地上,努力捡玻璃碎片的伴侣对视上。   阿瑞斯有点心虚又有点委屈,抿住唇抬起手给伴侣看自己的手指:“我的手被划伤了,塞西。” 第18章 巡视领地的黑天鹅   阿瑞斯有点苦恼。   他的人类伴侣最近好像有些过于焦虑了,蔚蓝色的眸子总是放到自己身上,连班都不加了,甚至还想直接翘了课,呆在家里陪着自己。   一天二十四个小时,恨不得有二十五个小时都和自己黏在一起。   患得患失小心谨慎的样子,让阿瑞斯自己都差点以为自己是不是人类童话里面的人鱼公主,一不注意就会变成泡沫消失。   谁又能想到,这是霍尔莫德斯最稳重优雅的塞西老师。   而这一切,都要从一块被魔王的强大魔力给震碎的玻璃镜子说起。   虽然经历过大改造,但人界的镜子始终还是难以接受来自魔王的魔力,哪怕只是轻微的触碰也会导致无法负担而破碎。   如果不是当时弗尔伊德的状态看上去实在不佳,眼看着是真的要当场表演个“以鲜血滋养魔王”的无聊剧情,阿瑞斯才不会做出这样不妥当的举动出来。   虽然早有预料,但年轻的魔王还是心存侥幸,甚至还单纯地想着如果自己早点跑出去,是不是就能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   当然镜子最后还是碎了,强大的魔族生物气息连带着魔王慌乱无措的心情一起释放了出来。   阿瑞斯那一瞬间就后悔了,脑海中闪过了数百种自己在伴侣面前,被那些长翅膀的天使和骑士团追杀时的凄惨场景。   魔王犹犹豫豫纠纠结结好一会儿,最后在立刻转身逃跑和带着伴侣一起转身逃跑之间,选择了把玻璃碎片收拾干净再逃跑。   毕竟塞西只是一名普通人类,对他来说,这些尖锐的玻璃都格外的危险,轻而易举地就能刺穿他薄薄的皮肤,割破他滚烫的血肉。   如果自己真的被抓走了的话,至少不会让无辜的伴侣被玻璃扎到手脚。   已经预想到自己接下来会面对无数糟糕情况的魔王陛下,一边蹲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捡玻璃片,一边抽着鼻子这样想着。   越想越觉得沮丧,越想越觉得委屈。   然后一不留神手指就被划了条缝。   嗯,然后就更委屈了。   看到塞西出现的时候,这种委屈的情绪更是到达了巅峰。   魔王陛下抱着一种自己下一刻就要和伴侣生离死别各自为敌的悲壮心情,对着本来就情绪紧绷的天使长抬起了手腕,紫罗兰色的眸子慢慢溢上了水雾,小声说:“我的手指被划伤了,塞西。”   然后……   然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天使长大人抿着唇带着懵懵的魔王陛下和他马上就要愈合了的伤口,砰砰砰地敲响了医务室的大门。   阿瑞斯努力地憋了半天,才勉强压制住身体的恢复速度,没有让那道细小的划痕在老医生战战巍巍的包扎和伴侣紧张的注视下瞬间愈合。   等阿瑞斯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发现浴室那块碎掉的镜子已经被清理掉了,换上了更加坚硬的魔法石材质。   不仅如此,家里面所有的可能会划伤皮肤的易碎物品,全部都在一夜之间被掉了包。   其实真的一点都不脆弱,完全称得上皮糙肉厚的魔王阿瑞斯:“唔……”   身边的邻居们也似乎更加关照他起来,愈发频繁的关心先不说,现在甚至时不时地就会有人送给他一些具有防御功能的工具。   总觉得事情好像有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   原来在人类的眼中,划破手指是一件那么重要的事情吗,魔王迷茫地这样想。   不过比起来因为泄露踪迹而被天使和骑士团追杀,这种过度关心倒是也最多只能算得上是甜蜜的负担。   但甜蜜虽然甜蜜,阿瑞斯还是不希望伴侣因为自己的“受伤”而太过紧张,甚至影响到了塞西自己的生活和事业。   当然,这也是为了魔王能够有足够的时间,来找到压抑控制魔力的方法。   阿瑞斯这样想着,紫色的眸子缓慢移动,落到了不远处正在垂眸翻书的青年身上。   塞西拥有一头非常美丽的波浪长发,金色、柔顺、茂密,阳光落下的时候,每一根发丝都似乎往外散发着圣洁温暖的光晕。   ……的确是一副大多数魔族看了,都会忍不住想要撸起袖子打架的讨厌模样。   阿瑞斯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差点没控制住魔族本能,给那张温文尔雅眉眼弯弯的脸,甩上一道尾巴痕迹。   哪怕是这么多年过去,迷迷糊糊地半夜醒来,看到床边有那么一颗金灿灿的脑袋时,魔王陛下也会偶尔被吓得瞳孔一缩猛地弹起来,然后被慢慢转醒的伴侣温和地搂进怀里问是不是做了噩梦。   但是那又如何,就算伴侣有一副和那些讨厌的鸟人相似的外表,也要比他们英俊可爱千千万万倍。   魔王陛下总是那么自信骄傲,不管是对他自己,还是对他所认定的“王后”。   同样的,阿瑞斯也希望“王后”自己,也能够对他更有自信一些。   “塞西,你今天不用去霍尔莫德斯吗?”阿瑞斯盯着亚德西莫看了一会儿,终于咳嗽一声,假装不经意地走到他的书桌前。   魔王在家里的时候不爱穿衣服,天使长好说歹说之下,才勉强让他穿上一件薄薄的家居服。   但穿上是穿上了,扣子也不好好扣,就算是自己帮他扣到了最上方,过了一会儿再看过去,也会发现只有最后几颗扣子在艰难工作着,而上方的一列扣子,又被人偷偷全部重新扯了开。   将修长涩气的颈脖,精致的锁骨,微微苍白但却有着漂亮肌肉的胸膛全部都露出来,然后大大咧咧地在天使长大人面前晃来晃去。   亚德西莫正在为上一次在人群中露出翅膀的事情写检讨和报告。   钢笔在白纸上不断划过,最后却只能写出一连串无意义的文字。   这样的工作效率本不应该出现在天使长的身上。   只是他的心神早已经不在纸笔上了,而是被房间中的人类伴侣所吸引。   黑色短发的美丽青年,此时就正穿着这样一件要掉不掉的单薄家居服,光脚踩在地毯上,漂亮的下颌轻轻抬起来,如同紫罗兰般的眸子随着他的踱步而缓慢移动。   像一只在巡视领地的黑天鹅,骄傲又谨慎。   他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眸子多次假装不经意地望过来,被发现后又慌里慌张地侧过头,或许是因为心虚,纤长的手指将领口扯得更开了,几乎将最后几颗扣子也扯掉。   光是余光都能轻而易举地看到那片白花花的皮肤,勾得天使长一不留神就重重地划破了薄薄的纸张。   终于,就是这道划破纸张的声音,使得黑天鹅的紫色眸子一亮,他装作若无其事地停留在了天使长的桌前。   亚德西莫放下笔,垂眸替伴侣扣好衣服的扣子,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轻笑着反问:“阿瑞斯不是也没有去画室。”   人类的布料总让魔有一种被束缚的感觉,阿瑞斯却也没有阻止亚德西莫的的动作,而是皱着眉为自己辩解:“那是因为维拉最近总是说很忙有事,画室根本就没有开门。”   年轻人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高兴,还带了些面对未知情况的无措。   作为魔王,阿瑞斯并没有太多的爱好,画画勉强算是其中一个。   如果画室真的倒闭的话,那还真是一件令魔沮丧的事情。   亚德西莫揉了揉魔王的黑发,低声哄他:“没关系的,宝贝,实在不行就来霍尔莫德斯当美术老师。”   可怕的提议。   嗯……不过想起霍尔莫德斯的餐厅,这件事情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让人接受了。   但还是不行,伟大尊贵的魔王,是绝对不可能去给闹腾腾的人类小孩儿授课的!   亚德西莫眨眨眼:“艺术学院的院长一直很喜欢你,亲爱的阿瑞斯。”   魔王正想要反驳的话又默默地吞了回去,他唔了一声,脸有点红:“她的确是个很慈爱的老太太……”   天使长大人循循善诱:“而且诺曼堡的人,谁不知道阿瑞斯拥有整座城市最顶尖的画技。”   阿瑞斯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了,下意识地抬起手捏了捏耳朵:“虽然这个是事实啦……”   大多数的魔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年轻的魔王更是其中的典型代表,在伴侣真诚温柔的夸奖下逐渐飘飘然,差点真的脑袋一热,兴冲冲地跟着天使长一起去霍尔莫德斯签字盖章。   幸好阿瑞斯在即将被哄骗着开心签下卖身契之前,终于清醒过来。   脑袋转过弯后,白皙的脸蛋就顿时红了一片。   阿瑞斯睁大眼睛,恼羞成怒地一把捂住伴侣含笑的蔚蓝色眸子,咬着牙说:“可恶的塞西,你又戏弄我。”   亚德西莫被捂住了眼睛,只能通过伴侣手指的缝隙往外看到一点隐隐约约的画面,漂亮画师的颈脖在狭小的视野里若隐若现。   脑海中不由得浮现了不久之前,那场在黑布束缚下的特殊浴室游戏。   天使长忽然觉得有些口干,轻轻舔了一下淡色的唇瓣,伸出手来摸索着放到了伴侣的腰腹部。   “宝贝,自从你的舅舅来之后,我们就很久没有做过甜蜜的开心事了。”亚德西莫很会装可怜,声音都小下去不少,好像真是一个独守空房的心酸丈夫:“你知道的,我是那么想念你和你漂亮的……”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已经脸烫得快要烧起来的炸毛魔王凶巴巴地捂住了嘴巴。   阿瑞斯没有憋住,细长的尾巴悄悄地从后腰处探了出来,因为燥热而非常不听话地缠绕到了凉凉的桌脚上。   “哪里有很久,”魔王红着耳朵,一本正经地揭穿人类的欲-念:“塞西明明昨天才刚刚尝过。” 第19章 “我才不去!”   最后天使长还是没有再一次地尝到他所想念的漂亮东西,因为在他的激将法即将得逞,马上就要趁机拉下自己羞恼、可爱的年轻伴侣的裤腰带时,书房的门被人十分没有礼貌地推了开。   一个黑发红袍,袒露着小半胸膛,面容艳丽,梳着麻花辫的男人站在了门口。   他完全没有打扰到别人好事的自觉,栗色眸子饶有兴趣地盯着亚德西莫和阿瑞斯看。   知道自己的存在已经被屋里的两人发现后,才懒洋洋地抬起手轻轻挥着,舔舔嘴唇,声音刻意地拖长:“小阿瑞斯,快过来,舅舅有事情找你。”   撒尔对天使长冷下来的表情视若无睹,甚至还有几分挑衅地扬了扬眉梢,又故意暧昧地补充一句:“是很重要的事情哦,你一定不会想要错过的,亲爱的。”   然后,亚德西莫就眼睁睁地看着,本来还和自己玩着甜甜蜜蜜欲情故纵小游戏的伴侣蓦地站起来,紫色的漂亮眸子闪过一抹暗色,紧接着就急匆匆地退开。   属于年轻人的温暖气息从身上“剥离”,天使长抿住唇,下意识地伸出手尝试挽留:“阿瑞斯,你……”   再接着就被伴侣抓住手,硬生生地放回了书桌上。   阿瑞斯的脸上还残留着不久前因为情-欲和羞恼而升起的红晕,但眼神却正经认真。   他说:“塞西,我先去找……找舅舅谈事情了,你在这里好好工作,不要偷懒哦。”   亚德西莫:“……什么?”   面前的场景太过于滑稽诡异,他甚至莫名地在心中产生了一种因为自己太过无趣,只能看着漂亮伴侣被别的风流浪荡野男人骗走,还得要努力工作供野男人吃穿的无力心酸感。   但就在天使长快要就地黑化时,转身走了两步的阿瑞斯又脚步一顿,重新倒了回来。   漂亮的年轻画师傲娇又好面子,每一句关心甜蜜的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都格外地艰难。   当然也格外地让人心动。   “我的伤已经没事了,塞西。”阿瑞斯俯下身,动作仍然是矜贵的,也明显带着些笨拙,紫色眸子清透又专注地望着面前明显情绪低落的伴侣,他学着亚德西莫的样子,抬起手来在那头耀眼柔顺的金发上揉了揉,声音放得很轻:   “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所有事情,”天使长听到他脆弱又美丽的人类伴侣这样开口:“我会保护好自己,但你的担忧也同样让我难过。”   “塞西,我希望你开心。”   最后这几个字,将亚德西莫所有预先想好的字词全部扰乱,脑海中一片空白,他甚至忘了怎么做出反应。   只是喉结不住地滚动着,望着伴侣移不开视线。   等天使长终于能够缓慢眨动眼睛时,面前已经没有了阿瑞斯修长的身影。   当然,也没有了那名叫撒尔的讨厌人类。   书房里面只剩下了亚德西莫一只可怜天使。   “伊斯顿。”亚德西莫呼出一口气后,捂住额头,浅色的浓密睫毛垂下来,让人难以看清他眼底的神色。   随着这声呼喊,书房的墙壁上开始出现几道金色圣光,光芒褪去时,伊斯顿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面前。   作为治愈系天使,关注周围同伴,特别是天使长大人的精神健康状况,已经成为了伊斯顿下意识的行为。   他轻轻皱着眉头,担心地询问:“亚德西莫大人,是您的精神领域出现问题了吗?”   但面前的金发天使,却始终是垂着眸子,手指捂住半边脸的动作,怎么看都是一副阴郁低落的样子,实在让人担忧,但没有天使长的允许,伊斯顿也不太敢直接闯进他的房间里面去,只能在另一面焦急等候。   “亚德西莫大人,您……”   就在此时,伊斯顿听到天使长从捂住脸的指缝间泄出来一丝笑意。   “?”   亚德西莫终于平复好了心中的情绪,放下手,弯起眉眼来,蔚蓝色的眸子里面都是盛满了笑意。   一副春风得意的模样。   伊斯顿忽然就有了点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到英明神武冷静沉稳的天使长大人,勾着唇兴致勃勃地开口:“你知道吗伊斯顿,阿瑞斯说他想要我开心。”   “……”   每一名治愈系天使都有开阔的胸襟和善良包容的情怀。   但这种情怀显然不应该存在于单身天使身上,至少伊斯顿的表情已经从关心担忧,变成了沉默无语。   亚德西莫又忍不住噢了一声,金色发丝垂落在肩头,他捂住胸口,语气难掩炫耀和兴奋:“我就知道,他好爱我。”   “……”   伊斯顿想了想,最后说:“这种事情的话,亚德西莫大人下次还是找巴奈吧。”   成为甜蜜伴侣们的单身狗玩具什么的,还是巴奈比较擅长。   ——   天使长被魔王陛下两句话就哄好了,重新回到之前那副活力满满的样子,甚至还非常有斗志地决定带着下属们去抓几只乱跑的魔族(顺便和他们讲讲自己与阿瑞斯甜心的爱情故事)。   但此时的魔王的心情却不是那么美丽。   主要的原因在于旁边的撒尔实在太过于烦人。   “啊,塞西,我希望你开心~”黑色长发的魔族故意用黏黏糊糊拖长了的语调,去重复魔王和他的人类伴侣之间的情话,语气暧昧动作浮夸:“噢,亲爱的塞西,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所有事情……”   闷头走在前方的阿瑞斯,终于在撒尔试图凑到自己耳朵边时,忍无可忍地一把揪住了他的长发:“撒尔,你说够了没有!”   如果认真算上来的话,魔王的年纪在整个魔族中都算是小的,仔细看过去,白皙的脸上甚至还带着点青涩,只是阿瑞斯平时的形象总是矜贵优雅的,所以才很少被其他人发现他其实是一只“魔崽子”。   而一旦生气时,脸红耳朵也红,恼怒和羞耻同时出现在这张漂亮的脸蛋上,腮帮子被气得微微鼓起来,才会在不经意之间显露出这份青涩。   撒尔忽然有点感慨:“时间过得可真快,一转眼,小阿瑞斯都已经嫁到别人家了,真是……”   他的话被迫停了下来,眸子慌张地落到魔王手心里的黑色长发。   以及长发边上的一簇火焰上。   “……我当然是开玩笑的,我尊贵的陛下。”撒尔脸上的笑完全僵硬住了:“您完全没必要这样。”   在心疼地收回自己差点变成“烤辫子”的可怜长发后,撒尔终于老实了下来。   当然还是一副不着调的摸样,他这次小心地藏起了自己的头发,凑到魔王身边眨眨眼:“阿瑞斯,经过这几天的努力,我已经成功地唤醒了一部分的领域了,我们再试试,绝对没有问题。”   阿瑞斯之前被伴侣的大胆言论而被刺激出来的尾巴,直到现在也还没能缩回去,只能可怜巴巴地蜷缩着缠在腰上。   好在魔王的上衣扣子被伴侣提前扣到了最上方,又穿上了一件外套作为掩盖,单单从外形上看,几乎看不出来这名美丽的画师腰上的凸起。   但即便如此,这种将尾巴鬼鬼祟祟藏在衣物底下,然后走在全是人类的街道上的诡异羞耻感,还是令脸皮薄的魔王浑身不适应。   “最好是这样。”阿瑞斯冷着脸威胁他:“否则我一定会把你的头发剃光了,然后直接扔回深渊,让你沦为所有魔的笑柄。”   来自魔王的威胁越来越让魔感到害怕了,撒尔光是想想那样的画面,都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啧,你真是无情……”   阿瑞斯的实力强大,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可怕,他能够做到随手销毁他魔的领域,对于复原和修复这种事情却并不熟练,毕竟这从来都不在魔王的考虑范畴之内。   因此在撒尔什么也不愿意说的情况下,他的领域问题还真的只能靠他自己去解决。   但魔王陛下的魔力紊乱显然越来越无法等待和忍耐了,这些胡乱涌动着想要释放出来的魔力,迫切地需要得到消耗。   “并且你最好快一点,”阿瑞斯抿住唇,手指放到口袋里面摸了摸,掏出自己放在小袋子里面的蓝色钻石,紫色眸子中慢慢涌上一点温情,魔王认真地说:“拖到太晚的话,能雕刻耳钉的首饰店就要关门了。”   他还要给辛苦工作的伴侣雕刻一对情侣耳钉出来。   莫名其妙吃了一口狗粮的撒尔:“嘁……”   好在他们没有在街道上走多久,只是拐了几个弯,就到了撒尔提前找到的场所。   “快进来吧小阿瑞斯,这可是舅舅花了大价钱才找到的好地方!”黑发魔族今天也扎了一条红色的发绳,和他张扬勾起的殷红嘴唇相得益彰:他看上去非常自信:“我敢说,它绝对能帮助你成功进入到我的领域里面来。”   闻言,阿瑞斯迷茫地顺着他的视线往里望去。   据撒尔所说,赚钱对他来说是个非常简单的事情,随随便便就能从那些愚蠢的人类手中得到一大笔,并且还没有使用任何武力威胁的手段,就能让他们乖乖地交出金币。   阿瑞斯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但撒尔的确是带回来了一大包钱。   出于某种心虚的情感,魔王拒绝了撒尔直接在家里面进行魔力消耗的想法,并且在他兴冲冲的纠缠之下,勉强同意了由撒尔来寻找新的场所的提议。   但现在,阿瑞斯就是后悔,非常非常后悔。   看着面前到处都是暧昧气息和桃色装饰,从内而外地写满了“情-色-场所”的狭窄小巷子,以及正站在巷子前方,熟练地递给接待人员银币的撒尔,反应过来的魔王唰地一下就红了脸。   尾巴都被吓得炸了毛,贴在腰上僵硬着不敢动。   阿瑞斯恼羞成怒,转身就走:“我才不去!” 第20章 “我看到小阿瑞斯在逛-妓-院!”   魔王陛下洁身自好那么多年,就因为该死的魔力紊乱,全部都毁之一旦。   阿瑞斯坐在了巷子深处的某间特殊服务室里,背脊挺得笔直,双手焦虑又端正地放在膝盖上,两条修长的腿紧张挤在一起。   整只魔都像是绷紧了的弦,又或者是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鸟,明明都已经被吓得炸开了羽毛,但还在努力地强迫自己张开翅膀去适应新的环境。   撒尔被他手足无措,还隐隐带了点嫌弃的表情逗得笑出了声,终于诡异地生出一点“长辈”的错觉来。   黑色长发的魔族故意端着一个老成熟练的态度来安慰:“放心好了阿瑞斯,我早就打听过了,那些人类都说这里很安全,不管在里面做什么都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撒尔看上去是真的很骄傲自己能找到这么一个好地方,眸子都满意地眯起来,语气兴奋:“而且还只需要三个银币就可以在房间里面呆上一整天,这里的老板还答应我,只要我晚上去房间里面找他,就会给我送新的漂亮糖果!”   阿瑞斯:“……”   所以他说的这个场所“很适合”用来隐藏身份和魔力消耗的原因竟然是这样啊……   魔王陛下真的很庆幸,自己初来人界时就遇到了好心善良且正直的塞西,如果不是有他在,自己或许也会像面前的这只愚蠢的前前前任魔王一样,被人拐骗来了这种地方,还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   而且显然,从来没有离开过魔界的撒尔,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到了什么地方。   甚至于,他根本就是一只从来都不知道“情-色-场所”的含义的单纯魔族。   联想到之前撒尔在自己面前装作成熟老练的样子,又看着他现在这样毫不知情的愚蠢单纯样,阿瑞斯一时都有些担忧,万一哪天魔族真的和人界能够自由地互通往来了,自己那群不长脑子只会干架的臣民们,会不会被其他种族给卖了,还自豪骄傲地觉得自己很值钱。   不过知道得少有时候也是一件好事,至少相比起局促不安浑身透露着抗拒的阿瑞斯来说,撒尔显得要从容自得许多。   他甚至饶有兴趣地翻开了前台递过来的“神秘菜单”,指着其中一页的某道“菜品”,勾着唇大方表示:“小阿瑞斯,今天舅舅请客。”   他敢指阿瑞斯都不敢看,只偷偷地瞟了一眼,就连忙收回视线。   魔王捂住了自己发烫颤动着的眼皮,只觉得自己相信撒尔就是一件巨大的错误:“撒尔!你就不觉得上面的东西看上去就很奇怪吗!”   撒尔又重新看了一遍,带着浅红的眼尾疑惑地扬起来,很小心眼地表示:“哪里奇怪了,至少比你之前给我的胡萝卜要正常许多。”   阿瑞斯不想理他了,默默地挪到了离他更远一些的角落里。   魔族对气味总是很敏感,小巷里面散发出来的甜腻的气息,让阿瑞斯难受地想缩到伴侣的衬衫里面去。   黝黑的尾巴从上衣下摆探出来,在空气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魔王有些焦躁:“快一点吧撒尔,我讨厌这个地方。”   容貌艳丽的魔族打了个响指,黑色长发从发根处开始慢慢变成贵气的银白,栗色眸子逐渐染上猩红。   “知道了,”撒尔懒洋洋地舔了舔下嘴唇:“请相信我的能力,魔王陛下。”   ——   而另一边的天使长大人,刚刚收拾完几只不遵守各族和平友好条例,嚣张地四处作乱的魔族,随便将他们打晕后,就让菲尔拎着后颈扔回了魔族边界里面。   亚德西莫一边擦拭着手指往外走,一边思索着今天晚上将年轻的伴侣哄骗到床上的可能性。   不过在此之前,得需要先找个借口,将他那名总是坏事还来路不明的亲戚丢到其他人那里去。   丢给谁好呢。   菲尔还是伊斯顿……   就在此时,一道熟悉又火急火燎慌里慌张的声音打断了天使长的思绪:“天使长大人!”   亚德西莫一抬起头,就看到面前的圣光画面中,出现了巴奈的身影。   他似乎是矮着身体鬼鬼祟祟地藏到了某个角落里面,情绪紧张又亢奋,身后的背景画面亦是花花绿绿明明暗暗的,晃来晃去的,看得人眼睛痛。   按理来讲,巴奈现在应该是在跟踪某名行迹诡异身份存疑的魔族学生,但光从他的传影里来看,完全不像是在做什么正经任务的样子。   亚德西莫挑了下眉,正想要说什么,就听到巴奈压低了嗓子兴奋道:“天使长,我看到小阿瑞斯在逛-妓-院!”   天使长大人:“……”   ——   庞大而密集的猩红瞳孔。   这是阿瑞斯在撒尔的领域里面唯一能看到的事物,除此之外,就只有暗黑色的,不断张开“裂口”翕张着的地面。   它看上去似乎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处处都充斥着强大的魔族气息,能够容纳一场危险重要的“比试”。   但,也只是看上去而已。   阿瑞斯没有往深处走,只走出十来步,就烦躁地停住了步子。   修长的小腿抬起来,带了点迁怒意味地一脚踩在了其中一道猩红瞳孔上,用力碾压,声音依旧是矜贵清亮的,却难掩其中的恼怒:“撒尔,你又骗我。”   魔王的脚落到红瞳之上的下一瞬间,看似恐怖的巨大瞳孔就猛地炸开,血色将整个领域蔓延,露出道道细碎的裂缝,像是一颗装成钻石的红色玻璃,顷刻间便暴露了脆弱劣质的内里。   “唔……”   阿瑞斯睁开眼,随之映入视线的就是弓着身体捂住眼睛,不断发出喘息声的白发魔族。   他像是一条被迫上岸的鱼,每一次呼吸处在了极大的痛苦之中,削瘦的手臂撑在墙壁上细细颤抖着。   自己刚刚应该没有踩那么狠吧。   魔王抿住唇,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去查看情况,但脚还没有抬起来,就听到撒尔的喉咙间泄出来一丝嗤笑。   “哈哈,被我骗到了吧,小阿瑞斯。”撒尔笑得直不起腰,手指盖在自己的眼皮上:“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阿瑞斯很无语,紫色的眸子中浮现些羞恼,转身就准备走:“你真是有病。”   自从撒尔来到人界后,魔王最近几天骂过的脏话比前几年加起来的还多。   撒尔直起腰,见他要走,连忙伸出手去拉:“诶诶,先别走呀,我真没骗你,我的领域还是有救的……”   魔王陛下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自己再也不会相信撒尔的鬼话了。   大不了以后天天出去跑步和锻炼,把魔力硬憋回去,实在不行就把尾巴一直藏到衣服里面,再戴个帽子遮住耳朵。   明天,明天一定要把撒尔送回深渊!   就在两只魔拉拉扯扯之际,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   阿瑞斯的动作一顿,眸子迷茫又下意识谨慎地抬起来看过去。   门外传来一道娇媚的声音:“两位先生,你们点的特殊服务到了哦~”   阿瑞斯:“……”   撒尔是真的对“神秘菜单”上的“食物”很感兴趣,闻言眼睛一亮,一时都忘记了去阻止阿瑞斯离开,兴冲冲地就要去打开门。   “你不许开门!”   阿瑞斯非常非常后悔跟着撒尔出门,白皙的脸红得像是番茄,慌张又凶狠地按住了撒尔蠢蠢欲动的手,威胁道:“你敢开就死定了,撒尔。”   撒尔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年轻的魔王外甥会那么激动,但这并不妨碍他狡猾地借此来为自己换取利益:“除非你答应帮我修复我的领域。”   这只魔真是太让人难懂,前一段时间死都不说领域损坏的原因,现在又好像突然愿意敞开心扉了。   “好,”阿瑞斯只能咬着牙一字一顿地说:“我答应你。”   而此时刚好匆匆赶到,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的巴奈急得恨不得将耳朵贴在门上,懊悔自己来晚了几步:“可恶,他们在答应什么……”   他的话音未落,就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刺骨寒意爬上了背脊。   战战兢兢地回过头,就看到轻而易举就将此次的目标魔族踢倒在地的天使长,眉眼弯弯地望着禁闭的房门轻笑:“对啊,你说他们到底在‘答应’什么呢。”   笑意不达眼底,脚底下还狠狠踩着巴奈的追踪对象——一只装成了人类少女,满脸惊恐的魔族学生。   啧,怪瘆人的。   巴奈尝试劝道:“冷静点天使长大人,也许阿瑞斯只是想有点新的尝试呢……”   亚德西莫啊了一声,蔚蓝色的眸子看过来:“尝试什么。”   好像尝试什么都有问题……   脑海中突然想起来,那天漂亮可怜的画师眼圈红红地说自己与伴侣各个方面都有些不和谐的场景,巴奈恍然大悟般惊呼一声,眸子下意识地滑向了天使长的下半身……   亚德西莫冰冷的目光在下属身上掠过:“收起你的下流想法,巴奈。”   天使长呼出一口气,面容还是稳重平静的模样:“我明白的,一切都是撒尔的错。”   在下属和瑟瑟发抖的魔族学生的注视下,亚德西莫从口袋里面优雅地掏出了一把刀。   “没关系,我会解决掉所有问题的。”   巴奈:“??”   巴奈:“!冷静啊亚德西莫大人!!” 第21章 “游、玩?”   魔王陛下刚刚被迫答应了老奸巨猾的撒尔的要求,现在心情不是太美好,紫罗兰一般的眸子凶巴巴地瞪着面前的魔族。   “别瞪我了,尊贵的魔王陛下,”撒尔挑起眉眼来狡黠地眨了眨,暧昧地说:“您应该知道,这是一件对你我都有好处的事情呢。”   阿瑞斯连忙躲开撒尔试图靠在自己身上的手臂,魔王与生俱来的素养让他艰难地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但撒尔的话怎么听都让人忍不住想要吐槽,他退后一步正想要开口,却听到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像是低声交谈和衣物在拉扯摩擦中发出来的声音。   谁在外面打架吗,阿瑞斯迷茫地看过去,脑中首先浮现的是这个想法。   但联想到这个场所的特殊性,魔王又忍不住耳朵微红。   也许是另一种含义上的“打架”吧。   阿瑞斯虽然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但刚刚来敲过门的“女人”忽然就没有声音了,还不知道走没走,现在又好像多了点奇怪的东西,让魔王更加不敢打开门了,甚至不太好意思发出太大的声音,怕被外面“激战”着的陌生人类发现自己发现了他们的小动作。   嗯,话有些拗口,但魔王的确是这么想的。   可就在此时,阿瑞斯的耳朵尖动了动,鼻子耸动两下,紫色眸子慢慢涌上点迷茫。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门外那人的声音和味道都很是熟悉……   魔王脸上的迷茫随着门外那些嘈杂声音地变大,逐渐被震惊和慌乱所替代,瞳孔紧张地收缩。   显然,房间中的另外一只魔,也感受到了什么。   撒尔又重新将银白发丝变成了黑发,红瞳也覆盖上栗色,他满脸都写满了“看热闹”几个字,故作惊诧地捂着嘴:“呀,这是什么味道呀,不会是我们魔王陛下的可爱伴侣塞……”   “塞西”两个字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砰的一声,紧接着面前就没有了黑发魔族的身影。   撒尔表情顿住,视线迟疑着缓慢下移,然后在床下的小角落里,发现了一小只黑色的,形状像是蝙蝠,但又浑身毛茸茸,还长着圆润犄角和细长尾巴的生物。   “噢,小阿瑞斯……你,我的天哪,”撒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被魔王陛下忽然化为原形的动作给惊到了,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阿瑞斯也同样不想说话,但却是因为过度的羞愤和慌乱。   “闭嘴撒尔,我不能被塞西发现我在这里。”魔王整只魔都羞耻得热乎乎的,自闭一样地努力缩小自己的身体,试图藏到床底下去,恼羞成怒地斥责:“完蛋了完蛋了,都怪你。”   本来以为会被这只狡猾且恶趣味满满的老家伙,像是抓住小辫子一样嘲笑,但没想到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来预料中的嘲讽。   年轻的魔王因为羞恼而紧紧闭着的眸子,小心翼翼地睁开,然后就看见黑色长发的魔族蹲下了身。   撒尔用干净的帕子包裹住了小蝙蝠,戳戳它的犄角,被凶狠地瞪了一眼后,忽然就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栗色的眸子半眯起来。   “亲爱的阿瑞斯,真好,你还是那么可爱。”撒尔有一种老父亲之心重新苏醒的诡异满足感,感动得甚至又几分兴奋:“我的天,你要是肯早点变成这样圆滚滚的小生物来撒个娇,什么人类伴侣,小猫小狗的,舅舅都帮你绑回魔界去!”   阿瑞斯:“……”   撒尔的作用显然只会体现在添麻烦上,自己现在这种逃避的状态也并没有用,但阿瑞斯又一时想不到任何能够解释自己行为的借口,大脑飞速运转,翅翼焦急地摆动,甚至忍不住想要将小尾巴放到牙齿里撕咬。   就在此时,房间里面的长发魔族忽然就调转了位置,向着门口的方向坚定地走过去,转身前还自顾自地说:“放心,舅舅会帮你解决问题的。”   阿瑞斯:“!”   魔王不敢再藏,连忙重新化为人形,一边去试图阻止,一边努力将尾巴塞到上衣底下:“等等,撒尔,事情没有那么……”   撒尔在干坏事和添麻烦上的速度都快得让魔咂舌,竟然连阿瑞斯都没有成功拉住他。   于是,这道属于特殊服务场所的房门,还是在此时被打开了。   在阿瑞斯的手恰好落到撒尔身上的瞬间。   四目相对。   门外的天使长大人仍然是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摸样。   如果忽略掉他手上的刀具,还有脚下踩着的半死不活的魔族学生,以及正奋力抱着天使长的腰,闭眼大喊着“冷静啊”“不要啊”的巴奈的话。   亚德西莫也没料想到门开得那么突然,在伴侣的注视下,他默默地把刀往身后拉了拉,弯着眼,声音温和轻柔,甚至还恰到好处地带上了点惊讶:“宝贝,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瑞斯的手还放在撒尔的肩膀上,听到伴侣的话后,一时紧张,脱口而出:“那塞西怎么会在这儿?”   天使长:“……”   对啊,该怎么解释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呢。   收到下属的消息后,就急急匆匆赶过来的天使长大人,完全忘记了给自己找一个合理出现在此处的借口。   “我……”亚德西莫迟疑着启唇。   青年漂亮清透的紫色眸子直直地望过来,带着询问和疑惑。   恰好此时脚底下痛晕过去的魔族学生似乎有了要转醒的倾向,凌乱头发下的脸皱起来,发出一点微弱的挣扎声。   然后重新被天使长不经意地再次踩晕。   亚德西莫轻轻扬起唇:“我们是来抓违反校规校纪的学生的。”   经过伴侣的提醒,阿瑞斯这才注意到门前躺了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画着浓妆,不太分辨地出来性别的“人”。   但这个人却长得有点奇怪,乱糟糟的头发下面隐隐可见两只小小的犄角,紧闭着的眼皮上方流动着熟悉的暗色纹路,还有被人无情地踩在了脚下的一条短尾巴……   他分明就是一只魔族!   魔王陛下还没有收得回去,此时正可怜巴巴地缩在腰上的尾巴突然就是一痛,被吓得贴紧了皮肤,完全不敢乱晃了。   阿瑞斯的瞳孔缩了缩,指着地上的魔族,语气磕巴生硬,脑袋一晕就开始胡言乱语:“他、他怎么会长尾巴……”   一看伴侣的表现,亚德西莫就在心中咯噔一声。   糟糕,忘记地上躺着的是一只魔族了。   在不使用任何道具的前提下,不会魔法的普通人类从生理上就要远远弱于魔族、兽人之类的非人类种族。   再直白一点说,即便只是魔族中最弱小的魔,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击败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历史教授。   怎么都不该是现在这样,被“普通人类”塞西老师轻松压倒的情况。   亚德西莫张了张唇,大脑飞速运转,却怎么也想不到合适的理由来为自己辩解。   而这个时候,就到了神界最聪明善良的四翼天使——巴奈出场了。   见天使长大人似乎被问住了,僵持着说不出话来,巴奈连忙上前一步,为他解释道:“是角色扮演!就是那种假装自己是怪物魔族小精灵之类的无聊游戏,哎呀,人类学生们总是喜欢玩这种……”   阿瑞斯歪了一下头,觉得当前情况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超了魔王的想象,他满眼惊讶和迷茫:“巴奈医生?你为什么也在这儿。”   巴奈:“……”   一名宠物诊所的医生,怎么会和文明与历史学院的老师,一起出现在妓-院红灯区,原因还是为了抓一名看似是在角色扮演,其实真的是一只货真价实的魔族的男扮女装学生。   或许是因为场面太过魔幻,让魔王在一时间震惊得都放松了警惕,忽略了身边那名真正的麻烦制造者。   疏忽,总是会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   年轻的魔王总该在这种小教训上获得成长。   当阿瑞斯的警铃敲响时,事情就已经来不及了。   梳着侧边麻花辫,唇瓣红润的青年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你们真是有趣。”   亚德西莫冷淡地望向他,阿瑞斯则是慌乱地试图阻止:“撒尔,你不要乱说……”   但撒尔的目标却直接越过了两人,栗色眸子优雅地抬起来,轻飘飘地望向了另一人的方向:“那个戴眼镜的。”   巴奈往身后看了看,转过头来面容诧异:“你说我?”   “没错,我是想告诉你,来这里偶尔休憩并没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撒尔虽然还是不明白他可爱的小外甥是在为什么而忧虑,但这并不妨碍心情很不错的前前前任魔王大发慈悲地帮他稍微做一点解释。   “即便你似乎是一名浑身透着穷酸气的愚蠢医生。”   巴奈:“……你有毛病吧!”   亚德西莫皱着眉,想要将自己的可爱伴侣从看上去就脑子不正常的撒尔身边带过来,但却扑了个空。   令天使无比厌恶的撒尔竟然趁着天使长的漂亮伴侣没注意,故意揽住了他的肩膀,扬起下巴亲昵地说:“就像我可爱的小外甥阿瑞斯一样,受邀到舅舅的工作场所游玩,当然是他的自由。”   撒尔十分刻意地挑了下眉:“就算是他的伴侣也不能阻止。”   阿瑞斯:“……”   天使长:“游、玩?” 第22章 “亲爱的,你今天喜欢这种风格啊。”   自从撒尔来到人界后,魔王陛下的每一天都是在一次又一次的慌张和混乱中度过的。   而那天意外的妓-院之行,更是不管从哪一个角度来说,都是令魔尴尬崩溃且慌不择路的一天。   就是因为太过尴尬,只要稍微尝试着回忆其中的某些画面,阿瑞斯都忍不住想要蜷缩尾巴,所以很久之后他其实已经不太能记得那一天的更多细节了,即便魔王拥有整个魔族最好的记忆力。   后面想来想去,最深的印象居然是那天晚上,被伴侣牵着走在回家的路上时,恰巧看到的属于夕阳的最后一抹橘色。   在那染红了半边天的橘色中,塞西金色的长发垂落下来,几缕发丝轻轻柔柔地扫到了魔王的侧脸,带来一些细细软软的触感。   阿瑞斯微微仰着颈脖,趁着伴侣专注地给自己扣扣子时,装作严肃地嘱咐他:“塞西以后不可以再随便去这种奇怪的地方了。”   魔王陛下先发制人,不给他无辜可怜的人类伴侣辩解和指责自己的机会,贵气的紫色眸子看似傲娇,实际上心虚地晃个不停。   “抓坏学生什么的,让其他人做就可以了。”聪明的阿瑞斯还学会了给自己打个圆场,找个补,小声说道:“实在不行就找撒尔帮忙,反正他非要在那里工作。”   阿瑞斯咳嗽一声,挺直腰板,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理直气壮:“嗯,就像撒尔邀请我去他的工作地点帮忙修理坏掉的灯泡一样。”   愚蠢的撒尔只会撒了谎就跑,最后还得需要无辜坚强的魔王来善后。   亚德西莫并没有说出什么“但事实上,你并不会修理灯泡,宝贝”这种扫兴的话,而是顺着他的话往下接,语气温柔又带着笑意:“哇,我们小宝石好厉害,不愧是诺曼堡最漂亮最厉害的画师。”   阿瑞斯一边为自己又成功在伴侣面前糊弄了过去而松口气,一边又因为他的夸奖而微微脸红。   魔王陛下不经意地扬起了一点唇角,面上还是平静稳重的样子,但眼中却盛满了细碎的雀跃:“那当然。”   天边的橘色快要消失的时候,回家的路马上就走到了尽头。   腰间暧昧地爬上了一只修长的手臂,门打开的瞬间,伴侣故意放轻的声音贴着耳根响起:“那么亲爱的阿瑞斯画师,我能有幸和你一起度过这个美丽的夜晚吗?”   每一名生物都有专属于自己的味道,而塞西身上的味道很独特,是一种温暖又令人心安的气息,仿佛是秋日里的落日余晖,即便是更习惯于呆在阴暗角落里的魔族,接触到他时,也会有种莫名的舒适惬意感。   魔王喜欢这种味道。   也坦然地因为它和它的主人而感到欢喜。   所以当大门关上,连灯都还没有打开,伴侣就尝试着伸出手探向自己的衣摆下方时,阿瑞斯并没有阻止他,甚至还隐隐地有几分兴奋。   或许也是因为许久没有过完全深入交流过,在天使长努力地抚弄下,就连细细长长的尾巴都兴奋地小幅度地摇晃起来……   等等。   嘭!   天使长刻意勾引的手被人猛地抓住,反过来扣到了身后,眼睛也被迅速捂住,甚至被强迫着背过身,连着胸口一起按压到了墙壁上。   一片黑暗中,各种粗重的喘息和衣物磨蹭的声音就分外明显。   亚德西莫的蓝色眸子在夜色中因为兴奋而微微发着亮,他意外地挑起眉,却完全没有要反抗的意思,反而是纵容地轻笑一声:“亲爱的,你今天喜欢这种风格啊。”   作为强大的天使,亚德西莫当然能够在黑暗中视物,但毕竟是被翻过身按到了墙上,连眼睛也被捂住,天使长怎么也不可能拥有透视的能力。   这种未知和不安全感并没有那么让人舒适,但不知道为什么,金发天使的喘息声却更重了,睫毛晃动个不停,连声音都染上了急切和难耐。   “阿瑞斯,甜心,宝贝,亲爱的,我想要看着你。”   魔王陛下还什么都没有做,面前的“人类”伴侣就已经大方热情地开始摇晃着腰求-欢。   实在是令魔苦恼。   阿瑞斯的耳朵红了半截,剩下的半截红在被压在上衣下面闷了大半天的可怜尾巴尖上。   可恶,忘记尾巴还没有收回去了。   撒尔的领域还是不能正常使用,后面又发生了一系列兵荒马乱的意外,而尾巴今天一直都乖乖地挂在腰上,让魔王一时就忽略了它的存在。   刚刚受到刺激后,尾巴激动地摆了摆,差点打到伴侣衣物里探的手背时,阿瑞斯才猛地想起来它。   差一点点就被发现了。   年轻的魔王心脏砰砰砰地跳,脸蛋也红通通的,怎么看都是一副纯情的幼崽魔的样子。   但将天使长大人的手腕捆起来的动作却已经很熟练了。   塞西为了这个夜晚,把撒尔这种难缠的老家伙都打包丢给巴奈医生了,那名据说是犯了大错的学生也推脱给了其他同事处理,还特意去洛安娜小姐那里买了足够多的计生用品。   不管是作为强大的魔王,还是作为负责任的伴侣而言,阿瑞斯都不应该拒绝他可怜又热情的爱人。   但是这里没有能够用来隐藏的洗澡水和白泡泡,只要塞西打开灯睁开眼,就能清楚发现魔王晃来晃去的细长尾巴。   这样的话就完蛋了。   聪明的魔王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的。   亚德西莫等了好半天,他年轻可爱的人类伴侣,也仍然没有要进一步深入触碰自己的想法。   但手腕又被束缚住了,天使长连向后伸手拉扯都做不到,只能用腰臀部示好又催促似的磨蹭着身后的漂亮青年。   “不用担心宝贝,今天晚上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的,”亚德西莫的脸颊也发着烫,浅色唇瓣微微张开着,他的声音依旧是带笑的,仔细听上去却也能发现其中的生涩和羞耻:“……你稍微动一动吧甜心。”   在这种事情上,天使长自觉要比他的小伴侣成熟许多,往常一直都是作为引导和更主动的一方,但今晚这个姿势实在是太过新奇,完全地剥夺了他“掌控”的权利,让他不得不将每一个步骤的触碰都寄托在伴侣的身上。   换句话说,如果阿瑞斯一直没有动作的话,可怜的天使长只能一直维持着这个令人羞恼的动作,而得不到任何期待的安抚。   相较于年轻的美丽画师,从神池中诞生到现在已经快一千岁的天使长大人简直“老”得不像话,想到巴奈之前说的那个“七年之痒”。亚德西莫抿住唇,忍住这种生理上的战栗羞耻感,更加坦率地磨蹭着伴侣,试图让自己不会在年轻人面前露怯。   “亲爱的,我想要你的唔……”但话还没有说完,就又被捂住了嘴巴。   阿瑞斯的脸颊也是热乎乎的,贴在颈脖之上的时候,像是柔软滚烫的烤棉花糖,就算眼睛看不见,也能让天使长想象到那张添上了红晕的脸蛋有多让人心动。   但说出的话,却是无情的。   “但是塞西今天去了不好的地方,”魔王陛下一本正经地倒打一耙,但明明似乎是在斥责,但脸贴上去轻蹭的时候,又像是羞恼的撒娇:“要有惩罚。”   天使长勉强从青年的指缝里面往外看,只能看到白净的墙壁:“我不是……”   聪明的魔王当然不会给他辩解的机会,慌慌张张地将伴侣的嘴巴重新捂住,凶巴巴地下个不公平的结论:“所以要惩罚塞西今晚自己动,也不许看我。”   家里功能奇怪的各种颜色的布条越来越多了,阿瑞斯只要随便拿上一条,就能轻松地遮住那双蔚蓝色的温柔眸子。   深紫色的系带在金发后垂下来,慢慢地被一条细细长长的黑色尾巴缠绕上去,像是找到了什么喜欢的玩具一样,围着那根系带和几缕金发小心地颤动着尾巴尖尖。   魔王陛下在大放厥词装凶狠的时候,不听话的尾巴却偷偷摸摸地投了敌,吓得阿瑞斯一抖,差点一尾巴抽到了天使长的屁股上。   亚德西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能够精确地捕捉到伴侣的每一次走神和情绪波动,趁着阿瑞斯慌乱地去掌控尾巴时,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心。   湿润的触感让魔王又是一抖,下意识地就松了手。   终于摆脱一点桎梏的天使长一边继续努力地俯首去追逐舔-舐那几根修长白皙的手指,一边故作委屈地说:“阿瑞斯好狠心。”   但下一刻又话锋一转:“但是我很愿意接受你的惩罚,宝贝。”   ——   第二天阿瑞斯是被客厅里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给吵醒的,睁开眼的时候,就正好看到先几秒醒来的伴侣坐在床头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四目相对之间,还没有穿上衣服的天使长,大大方方地露出布满了青紫痕迹的胸口,低头蹭了蹭漂亮画师的鼻尖。   “自己动?”在情-欲中清醒后的亚德西莫想到昨晚的情况,忍不住笑出声:“撒尔昨天带着你喝了假酒吗宝贝。”   魔王刚刚睡醒,眼底还带着迷蒙,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调笑了,脸一下子红起来,慌乱地掀开被子推开前方站着的伴侣,故作正经地仰着下巴:“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阿瑞斯下床时差点被垂到地板上,沾着暧昧痕迹的布条绊倒,被伴侣扶住后,在那双戏谑的蓝色眸子的注视下,又羞又恼地快步逃走:“我要去接电话了!” 第23章 他有特殊癖好。   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在这样一个晴朗的春日早晨里,像是什么催命的进行曲一样持续震动着,急促得让人心慌。   阿瑞斯一边快速往客厅走,一边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残存的奇怪东西。   比如不听话的尾巴和耳朵之类的。   拿起电话的时候,检查工作也顺利地结束。   尾巴的确没有想要再次出现的趋向,但事实上,阿瑞斯甚至不知道它是在什么时候完全收回去的。   昨天是个令人心惊动魄的一天,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   就算魔王已经尽力地想要控制,可恶的尾巴却像是故意与他作对一样,在阿瑞斯以为它已经收回去之后,没过一会儿就又颤巍巍地弹了出来,差一点就甩在了正趴魔王腰腹间努力吮-吸着的无辜伴侣的脸上,吓得他只能连忙收回想要解开伴侣眼上的布条的动作。   就这样弹出来又缩回去,缩回去又弹出来,来来回回好几次,让年轻的魔王受到惊吓的同时,也为天使长大人带来了不小的挑战。   毕竟魔王陛下每一次被吓到,都会下意识地僵硬住身体,让天使长本来就艰难的“进食”,更为雪上加霜举步维艰了起来。   虽然过程实在是刺激,但好在至少没有出现,阿瑞斯幻想中的,一觉醒来发现尾巴正被伴侣捏在手心里这种可怕的场面发生。   这根强大而美丽,属于魔王陛下的长尾,终于安安静静地藏了起来,就像是它本身就如此听话一样。   当然这只是表面,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又平静下来,但昨夜的那种情况已然是魔力紊乱向着失控转变的前兆,这些庞大活跃的能量迫切地需要得到足够多地倾泻。   阿瑞斯脑子里想着事情,接过电话时就有些心不在焉:“喂,你好。”   电话的另一端在被接起的瞬间,就爆发了一道尖锐的爆鸣声:“救命啊!快来把他领走!他快要把我们家吃空了,简直就是可怕的怪物,天……”   魔王陛下被吼得懵了几秒,迷茫地皱着眉头打断:“巴奈医生?”   差一点就要喊出“天使长大人”几个字的巴奈:“……噢,你、你是小阿瑞斯?”   阿瑞斯已经猜到了他是在说什么,深怕大魔头撒尔会对善良无辜还柔弱无力的宠物医生做出一些难以挽回的事情来,连忙抿着唇追问道:“是我,撒尔又干了什么,你现在还好吗,我马上过去把他接走。”   巴奈看着那只笑眯眯地对自己眨眼,但却将自己家里仅剩的最后一块饼干咬碎的艳丽男人,咬着牙努力维持作为一名天使的优雅:“还、好。”   阿瑞斯还想要说什么,电话却被身后的青年,温柔地接了过去。   亚德西莫一边安抚着有些着急的小伴侣,一边慵懒地和电话那头对话:“辛苦你了巴奈,我们中午就过去接走他,可能要再麻烦你稍微照看一小会儿了。”   天使长的声音很温和,却隐隐地带了点警告的意味,用来提醒不太靠谱的同伴不要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希望你们能相处愉快。”   电话挂了后,亚德西莫一抬头,却发现还穿着单薄睡衣的伴侣,正阴森森地门口的方向走去。   魔王陛下矜贵漂亮的脸上明显憋着一口气,紫色的眸子凶巴巴地发着亮,不像是去接人,反而像是去找人同归于尽。   但他就算是生气得鼓起了腮帮子,也不忘嘱咐伴侣:“塞西,我先去把撒尔抓走,今天就不回来吃饭了。”   亚德西莫:“……”   眼看着阿瑞斯是真的要穿着睡衣,顶着乱糟糟的小卷发,早饭也不吃地冲去医生家里抓人,亚德西莫连忙连哄带拉地将人拦了下来:“等等宝贝,我们不着急,没事的,晚一点去接也没关系。”   天使长将魔王陛下气得翘起来的几缕黑发顺了顺,轻笑着说:“阿瑞斯难道想要让街上的所有人,都发现你没有洗漱的样子吗?”   “‘又呆又可爱,穿着睡衣还拖着个男人回家的小宝石’,他们绝对会这样讨论。”亚德西莫观察着伴侣的表情,看到那双紫色眸子从迷茫到羞恼后,才故意拖长声音笑着说:“阿瑞斯也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吧。”   阿瑞斯只是稍微想象了一下伴侣口中的画面,都忍不住脸上一烫,下巴绷紧了点,红润的唇有些不安地抿着:“那该怎么办。”   “塞西,撒尔他跟你想的不一样,他是一个……”年轻的魔王不知道该怎么和自己“单纯”的人类伴侣解释一只伪装成了无害人类的深渊魔族的危险性,脑子飞速运转,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   “他有特殊癖好。”   比如杀人放火打架作恶,调戏无辜人类医生之类。   只要说出来了第一句话,后面的话就顺畅了许多。   诺曼堡最负盛名的年轻画师顶着一张刚睡醒的白净脸蛋,一本正经煞有介事地开口道:“他肯定会欺负巴奈医生的,我不能让他们呆在一起太久。”   亚德西莫的眉梢轻蹙着:“特殊癖好?”   因为撒谎而有些心虚紧张的魔王陛下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个词带着歧义,点点头认真说:“没错。”   阿瑞斯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很特殊的那种。”   亚德西莫大人:“……”   虽然下属的贞操似乎正在面临着极大挑战,但天使长大人想了想,也定下心神地回答:“放心,巴奈他也不一样,不会有事的。”   天使的寿命很长,诞生方式又特殊,所以并不是每一只天使都天生拥有神池赋予的繁衍能力,至少据天使长所知,巴奈是没有这项特殊能力的。   与之相应的,他也大概率不会产生由繁衍能力所附带的各种情-欲。   嗯,不管撒尔的癖好有多特殊,都不会影响到巴奈……应该吧。   在伴侣“真的吗,巴奈医生真的不会被OOXX吗”的视线的真诚注视下,天使长大人还是勉强捡起了自己的良心:“……好吧宝贝,我们等一会儿就去把他接走。”   阿瑞斯正想要松口气,就又听到塞西温柔地加了个条件:“不过在这之前,我们要好好讨论一下阿瑞斯这位特殊癖好‘舅舅’的真正来历。”   “以及,先吃个早餐。”   ——   “我明白了,阿瑞斯的意思是,撒尔,还有一些其他的人,他们在你很小的时候捡到并共同抚养了你。”亚德西莫说话的声音很慢,像是怕吓到面前明显有些紧张的年轻爱人一样,每个字都温和而轻缓:“但是你们之间的观念不同,产生了矛盾渐行渐远。”   然后矛盾终有一天爆发,就此分开,漂亮的画师孤身一人来到了陌生的边缘小城市。   这么多年来,亚德西莫从来没有过问过伴侣的身世和家庭,一个原因是天使的亲缘意识本就淡薄,另一个原因则是担心会勾起他善良多情的小画师的伤心事。   毕竟人类看重亲情,阿瑞斯从未提起过他的亲人们,多半在这方面就是有问题存在。   后来看到了不靠谱的撒尔,更是加重了亚德西莫的猜测。   一想到小小一只可怜兮兮的阿瑞斯独自在外流浪,好不容易被收养,又因为各种矛盾和“亲人”分离,没有钱也没有行李被迫来到异乡的经历,天使长大人就心疼得不行。   “不要害怕宝贝。”亚德西莫光是从伴侣搅动米粥的频率,都能看得出他的慌乱,即便阿瑞斯在很刻意地维持自己的冷静和骄傲。   天使长忍不住握住了他无意识动来动去的手,轻声说:“我不是他们,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阿瑞斯有点脸红,轻轻地哼了一声,开始小心眼地翻旧账:“但你最开始认识我的时候,还怀疑我是小偷,想要抓我进监狱。”   天使长大人来到诺曼堡没有多久就丢了钱包,就像魔王陛下只是随便迷了迷路就捡到一整包亮晶晶的小圆块。   然后在魔王正无聊地撑着下巴坐在街边玩数金币的游戏时,就和正在寻找钱包心情非常不美好的天使长四目相对了。   再接着就是一些快要被魔王翻烂了的旧账画面。   亚德西莫眨眨眼,勾着唇开了个玩笑:“阿瑞斯当时也非要说我是骗子,让我赔你的工作。”   魔王陛下掀开眼轻轻挑着眉:“难道不是吗?”   阿瑞斯曾经被一些变态画家骚扰,自己还慢半拍地反应不过来,亚德西莫帮他将那些人送进了拘留所,当然也让魔王陛下失去了他的第一份模特的工作。   两个人相互看不上彼此,不欢而散。   再接着,心情莫名烦躁的天使长大人,就在胡乱散步的小路上,看到了那名似乎不太聪明的漂亮少年。   他独自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干净的手心里面攥着几枚小小的银币,总是亮晶晶的紫色眸子安静又有点沮丧地盯着它们,鼻尖被冬日的冷风吹得红红的。   脸和耳朵也是红红的,一见到自己过来,就谨慎地抬起来,故作成熟地仰着下巴,凶巴巴地瞪人:“又是你,金灿灿的讨厌家伙!”   夕阳底下,黑色短发的少年像是一株美丽又纯洁的紫罗兰,亚德西莫现在还记得自己心脏漏掉一拍的那种感觉。   他听到记忆中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说着同样一句话:“嗯,所以阿瑞斯想要和我回家吗?” 第24章 “那么待会儿见,宝贝。”   两名结婚十年的非人类家伙,漫长的生命里面,明明多的是比在诺曼堡的这些年激荡万分的经历,但偏偏只是稍微回忆那个初见的冬日,都会不约而同地相视一笑,心头发烫。   等黏黏糊糊地把一碗粥喝完,距离天使长大人工作的时间,也只剩下了四十分钟不到。   好在霍尔莫德斯不算远,拐个弯刚好去将正在无辜医生家里作威作福的“好舅舅”接走。   “如果阿瑞斯想要和家人重归于好的话,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亚德西莫捏捏伴侣的耳垂,装成给自己打气的样子,眨眨眼说:“我一定会努力地当个好“儿婿”的,绝对不添乱。”   魔王陛下有点脸红,快步往外走:“塞西总是胡说八道。”   关门声音响起后几秒,手心又被后赶上来的天使长熟练的握住。   两名同样身形修长高挑的青年,姿态亲密地并肩走在上班的路上,如同他们每一个平凡而温馨的早晨。   “宝贝,如果需要帮助的话,请一定要告诉我。”在走到巴奈的诊所门前时,亚德西莫放轻了声音,认真望着阿瑞斯说:“你知道的,我永远会站在你这一边。”   阿瑞斯当然不可能暴露撒尔的身份,对于自己和撒尔的家乡,以及来历之类的信息,都是含含糊糊地糊弄过去,只是将在深渊的那段经历换了个相似的表达。   撒尔来到诺曼堡的原因也同样是一笔带过,总不能说是自己快要变成毛茸茸长尾巴蝙蝠了,不得不找“家长”来帮忙吧。   好在撒尔来人界的目的也的确并没有那么单纯,阿瑞斯纠纠结结半天,然后在伴侣耐心温柔地等待下,背着撒尔本魔,胡编乱造妄自猜测了一个理由:“他有病!”   魔王陛下神神秘秘地胡言乱语:“是过来这边治病的,特别神秘可怕的病,一发作就会浑身疼痛吱哇乱叫,只有诺曼堡有治病的方法。”   听到这句话后的天使长大人:“……”   即便撒尔看上去完全不像身体有病的样子,但天使长想了想,毕竟精神上的疾病也是病,他还是选择相信了伴侣的解释,并且还好一阵安慰。   于是,站在诊所门外,亚德西莫这样提议道:“我们可以一起把他扭送到特殊医院里去。”   阿瑞斯很心虚,漂亮的眼睛眨动的速度加快了一点,磕巴含混地小声回答:“嗯……下、下次吧。”   他担心撒尔会恼羞成怒气急败坏,然后也成为深渊中广大发疯的前魔王其中之一。   阿瑞斯正想要敲门,手才抬起来,诊所的门就先一步地从里头打开了。   终于送走了“瘟神”,重新变得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巴奈医生决定出去走走,消一消身上的晦气。   然后一打开门,就对上一张慌里慌张的漂亮脸蛋。   门只打开了一半,亚德西莫又站在侧后方,导致巴奈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天使长大人的到来。   在撒尔的对比下,面前这名可爱善良小画师的脸简直看得天使心情舒畅神清气爽。   巴奈没有戴眼镜,故意凑上来眨动眼睛时,也显出几分多情和风流来:“真高兴能够在早晨见到你,可爱的小阿瑞斯。”   魔王陛下不同声色地偷偷观察着面前的“人类”医生,想要判断出他是不是还四肢健全:“巴奈医生,我们是来接走撒尔的。”   “撒尔?他刚刚已经自己走了,你没在路上遇到他吗。”巴奈显然不想再提这个大麻烦,随便嘟囔了一句后换个话题,眸子中闪过狡黠的笑意,凑上前来打趣道:“可怜的小阿瑞斯,塞西竟然让你一个人过来,真是太过分了。”   被“事精”撒尔折磨了一整个夜晚的巴奈,现在对于某名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就将麻烦丢给自己的天使长非常不满,趁着他不在,故意在天使长的小伴侣面前说他的坏话:“听说这种连‘婆媳关系’都处不好的男人,都非常小心眼,阿瑞斯,你可要小心他……”   就在巴奈夸大其词地编排上司时,另外一半的门终于被风吹开了。   金色波浪长发,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站在阿瑞斯身后的男人出现在眼前。   “小心眼?”天使长大人声音温和,却令人背后一凉:“巴奈医生在说我吗?”   巴奈:“……”   ——   从宠物诊所离开后,阿瑞斯都在想,巴奈口中所说的让撒尔“看了一眼就脸色一变跟着跑出去”的人到底是谁。   魔王敢肯定,从撒尔进入深渊起到现在,这是第一次来到人界。   虽然他还没有被迫进入深渊前的事情,阿瑞斯并不清楚,但撒尔才到诺曼堡时,连钱币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看都不像是对这个地方很熟悉的样子。   那么这样一个心比天高又什么都不懂的“外乡人”,究竟是看到了什么,才会让他变了脸色,甚至急匆匆地追出去。   也许……是和他受损严重的领域有关。   “诶诶,宝贝,你快撞到树上了。”亚德西莫好笑地拉住皱着一张脸冥思苦想,走着走着就要撞到路边的大树的伴侣,轻声哄他:“别想了,他既然来诺曼堡找你了,就不会突然离开。”   天使长是真的很讨厌这名不管从哪个角度而言,都非常不正经且不像个好人的“舅舅”,但毕竟是伴侣的亲人,亚德西莫并不想让阿瑞斯因为自己和撒尔的敌对而伤心为难。   “或许等他晚上回来了,就会自己告诉你发生了什么。”天使长揉了揉伴侣的黑发,安慰他:“别想了亲爱的,你的皱眉真让我心疼。”   塞西的皮肤温温热热的,让魔王陛下无意识地就在他的手心下蹭了蹭,反应过来后,脸上就是一烫。   “知道啦。”尊贵强大的魔王,红着脸暂时放下了自己的傲娇,伸出手来主动轻轻地抱住了自己的伴侣,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柔和:“谢谢你,塞西。”   距离霍尔莫德斯的第一堂早课还有十五分钟,在天使长因为这个离别的温柔拥抱而喉结滚动着倾身过来时,阿瑞斯松开了他。   魔王挑起眉眼打趣:“塞西快要迟到了。”   已经半闭着蔚蓝色的眸子,准备和伴侣在街头接吻,然后被无情推开的天使长:“……坏心眼的阿瑞斯。”   “快去吧快去吧,”阿瑞斯咳嗽一声,紫罗兰色的眸子避开亚德西莫的视线,努力做成正经的样子:“嗯,我也该去画室工作了。”   天使长大人有点惊讶地抬眸:“维拉给画室开门了吗?”   作为画室的老板,维拉好像一点都不关心画室的生意,平常摆烂佛系就算了,最近更是已经神出鬼没到了查无此人的地步。   阿瑞斯已经待业在家好一段时间了,一直怀疑维拉是不是欠了人家钱,所以关了画室去躲债了。   但是如果一直不工作的话,就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光明正大地出门。   因此魔王心虚地点了点头,红润的嘴唇轻轻抿着:“他给了我钥匙。”   亚德西莫也没有多想,毕竟哪怕是大天使长,也很难想象到寻找了多时的魔王本尊,竟然是与自己同床共枕多年的,看似单纯无害的伴侣。   更想不到传闻中可怖凶恶的魔王,每天都在为不听话的尾巴以及即将出现的失业危机所苦恼。   “好吧,那我晚点过来接你。”金发天使亲昵地贴了一下阿瑞斯的侧脸,替他整理好被风吹歪了一点的领口。   蔚蓝色的眸子里面倒映着年轻魔王美丽又青涩的面孔。   “然后送给阿瑞斯一点小惊喜。”亚德西莫俏皮地眨眨眼。   魔王当然会喜欢惊喜,闻言,漂亮的瞳孔亮了亮,却依旧矜贵地仰着下巴,不甘示弱又满是欢喜地开口:“我也会有惊喜送给塞西。”   天使长心底一软,最后还是飞快地向自己可爱的伴侣讨了一个离别吻,金色长发在俯首时柔顺地垂在胸前。   “那么待会儿见,宝贝。”最后在红着耳朵的阿瑞斯的注视下,他含着笑意这样说。   ——   但“待会儿”这个词是不是也太快了点。   半个小时后,鬼鬼祟祟地翻墙摸进了霍尔莫德斯,正小心翼翼地趴到了屋梁顶上的魔王陛下,看着底下正在专心翻书的塞西老师,忍不住在心里偷偷吐槽道。   阿瑞斯是来找昨天被塞西的同事带走的那名魔族学生的。   虽然伴侣和巴奈医生都坚称他只是喜欢角色扮演的普通学生,但作为魔王,阿瑞斯不可能会认错自己的同族。   他看上去是一只来人界学习生活的未成年魔,会被抓走,多半是犯下了不被人类律法允许的错误。   而作为王,阿瑞斯有义务查看和判断子民的真正情况。   然后他就跟随着昨晚特意留下的印记,摸进了霍尔莫德斯的某一个房间。   还没等魔王陛下开始向深处探索,就听到了开门的声音。   阿瑞斯被吓得瞬间变为原形,连忙趴到了房梁角落里藏好,和黑漆漆的环境融为一体。   再接着,他就看到才半个小时不见的伴侣,脚步平缓面无表情地踏进了房间。   这个时候,塞西不是应该在上早课吗。   阿瑞斯有点迷茫,但又不敢发出动静,只能乖乖地趴在房梁上装死。   顺便眨巴着一双紫色的眸子,盯着底下的伴侣办公。   塞西翻看着的书,是魔王最不喜欢的那种厚重又小字,严肃正经的书籍。   他垂着眼,用笔在某一页上留下了什么字符,白皙修长的手指又一下没一下地点在桌面上。   阿瑞斯好奇地想要看清楚他写了什么,小小的犄角才刚刚尝试着探出来一点,就听到伴侣轻轻地呢喃了一句话:   “魔王,你到底是谁呢……”   阿瑞斯:“!!!” 第25章 阿瑞斯,可爱。   阿瑞斯被伴侣的这句喃喃自语吓得心脏猛缩,爪子一滑,差点将脆弱的房梁抓断,自己也差点掉下来。   慌慌张张地调整好身形,确保不会出现“天降小蝙蝠”之类的丢脸事情后,才又试探着往下看。   塞西好像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一样,说完后就放下笔,合上了那本厚重的书籍,表情没有太大的起伏和变化,好像也完全没有要继续思考关于“魔王”的话题的想法。   他抬起头来,纤长睫毛下的眸子甚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慢慢染上了一点柔和的笑意来,然后慵懒地站起身来离开座位。   阿瑞斯被塞西刚刚那句突然出口的话吓得不轻,一边紧紧地偷偷关注着伴侣的一举一动,一边在心里面胡思乱想。   青年有一头金色的长发,每一根发丝都柔软顺滑,像是窗外倾斜下来的阳光,圣洁而温暖。   塞西像是看到了什么感兴趣的事物,蔚蓝色的眸子抬起来,沿着座椅下方的阶梯,优雅地向着房间中的某个角落走去。   这个位置……   正是某只被吓得用翅翼裹住脑袋的魔王陛下所在的方位!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阿瑞斯缩成一小团,努力地使自己看起来更像是房梁上的普通阴影一点,心中懊恼地不断哀嚎着。   早知道会这样,就应该等到晚上才偷溜出来看的,实在是太大意了。   在魔王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咬住牙,试图以此方式来自我逃避时,那道令人胆战心惊的脚步声却蓦地停了下来。   欸?   阿瑞斯悄悄地睁开了一只眼,小心翼翼地往下看去,却发现伴侣走了一半后又转了个弯,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知道塞西并不是发现自己的存在后,魔王才如释重负地放下了裹在脑袋上的小翅翼和发着抖的尾巴尖,继续注视着地面的伴侣。   沿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能发现在墙壁上挂着的一串紫色水晶小吊坠,晶莹剔透的,每一颗都雕刻成了花骨朵的摸样。   金发教授望着它,眼底的笑越来越浓郁,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撩了撩吊坠的下端,它便随着塞西的动作而轻微晃动起来,紫色水晶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塞西轻声呼唤道:“阿瑞斯。”   正藏在暗处,专注又谨慎地偷偷盯着伴侣的阿瑞斯本魔:“!”   好不容易平缓下来的心跳又一次剧烈跳动起来,魔王陛下几乎不敢呼吸了,生怕塞西教授忽然就转过身来给自己一个“惊喜”。   但下一刻,水晶轻轻碰撞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伴侣又温柔地触碰了一下吊坠,垂眸低低笑了一声,喃喃道:“可爱。”   阿瑞斯。   可爱。   魔王的心脏还是跳得很快,不仅如此,浑身的绒毛都颤巍巍地软了下来,从内而外地散发着热意,连尾巴都羞耻得蜷缩在了肚皮地下。   太过分了,可恶的塞西。   可怜的魔王陛下被吓得心情起起伏伏,最后又被迫被人类伴侣喂了满口的蜜糖,整只魔都又羞又恼地发起了烫。   并且不讲道理地决定回家后要给可恶的塞西老师,一点来自可怕魔王的教训。   塞西在那串吊坠前站了一会儿,蔚蓝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盯着它,阿瑞斯并不明白伴侣的意图,即便这个小首饰的颜色和自己的眸色相似,看那么久也该看够了吧,看个不停还一会儿摸一下是个什么意思。   魔王又担心自己被发现,又实在好奇,小心翼翼地从阴影中探出一点脑袋来,紫色的瞳孔在黑暗中隐隐发着光。   忽然,金发青年的动作微微顿住,然后抬起头精准地向着侧前方的位置看过去。   但那处却只有黑漆漆的,安安静静一片,什么东西也没有。   亚德西莫皱着眉,身体向着那个方向转过去一些。   刚才好像有一点紫色的光闪过去了。   是错觉吗。   天使长大人正想要往前一步,就听到了一阵敲门声,他的注意力下意识地就被发声处吸引过去,懒洋洋地开口:“进来。”   来人是一名穿着春季院服的学生,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好像是对这位传说中的“塞西教授”颇有些害怕,小声地说:“塞西老师,院长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嗯,知道了。”古板的惩戒天使估计是想要喊他去说那份并不认真的检讨报告,亚德西莫倒是没有意外,弯着眉答应下来:“麻烦你了。”   那学生连忙局促地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那我先走了,塞西老师再见!”学生逃也似的离开了,生怕面前这名看似温柔的可怕教授,会抓住他检查这周的作业。   亚德西莫将那串紫色水晶吊坠攥在手心,连同着桌上那本厚厚的书籍一起仔细收好,优雅随意,像是已经忘记了刚才的小插曲,马上就要出门的模样。   刚刚走到门口却停住脚步,白皙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按下了墙上的开关,明亮的灯光便从天花板最上方投射下来,将整个空间中的房梁照亮。   每一处的阴影和黑暗都在一瞬间被驱除,将所有隐秘的角落暴露在天使长的面前。   但除了蜘蛛网和灰尘之外别无他物,每个角落都好无异常。   亚德西莫为自己的判断失误而轻轻“啧”了一声,蔚蓝色的眸子审视地划过一遍房梁,却也没有再停留,抬腿打开门走了出去。   平稳的脚步声已经渐渐远去,房间中的灯光也重新暗了下来。   在拉上了窗帘后略显灰暗的光线下,一片安静中,两个小小的圆润的,隐隐布满着神秘暗纹的犄角,从天使长没有拿走的茶杯里面偷偷地探出“水面”。   紧接着,是一对尖尖的长着绒毛的耳朵,它们沾着茶水,警惕又可怜地在空气中晃动着。   确认塞西的确已经完全远离,并且周围没有任何“人类”靠近后,魔王陛下终于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茶杯中就冒出了一连串咕噜咕噜声的小泡泡。   被迫喝进去一大口苦涩茶水的阿瑞斯:“……”   可恶可恶!都怪塞西!   重新化为人形,并且烘干了身上的水分后的魔王陛下,终于不显得那么狼狈,但睫毛和发尾依旧是湿漉漉的,能看得出是经历了一场“水灾”。   阿瑞斯的眼尾和鼻尖还有点红,是刚才在茶杯里被呛到水导致的,显得有点可怜,但又在魔王特有的贵气上面,增添了几分魅意。   魔王陛下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鼻子耸动两下后,就随着那道属于同族的气息,小心翼翼地向着房间深处走去。   果然走到某个墙角轻轻一推,墙壁就往两边分开,露出一个新的空间。   看来那名犯错的学生,就是被关在了这里面。   但霍尔莫德斯怎么会有资格亲自关押监禁学生呢,按理来讲就算是魔族,也该是由骑士殿的人来处理。   阿瑞斯心中有各种想法涌动着,也更加谨慎起来,垫着脚尖小心翼翼地往新出现的房间里面走去。   房间很大,但出乎意料的,里面很安静且没有人在,放着各种各样的的杂物,部分整齐部分杂乱,像是有不同性格特征的人时常会来的地方,布满了多种生活痕迹。   阿瑞斯放下一副打开了的扑克牌,又弯腰捡起了一顶卡其色的草帽,眼中透着迷茫。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它长得很眼熟……   但还没得等魔王想起这些小物件的来历,就听到一阵呜呜呜还有凳子和地面磨蹭的声音响起来。   阿瑞斯的耳朵动了动,很快便识别到了声音的来源。   在房间右侧摆放着的全身镜后面。   将镜子推开后,果然它的后方就出现了一个被捆绑在了椅子上,还被堵住嘴巴的身影。   是那天那名男扮女装的魔族学生。   他脸上那些奇怪的妆已经被卸掉了,服饰也很正常,甚至精神和魔力状态都十分充盈,除了手脚被捆住以及额头上有个包之外,完全看不出有任何遭受了虐待的痕迹。   见到阿瑞斯出现在面前时,挣扎的动作下顿住,下意识地愣了愣,但是又很快故意做出一种嚣张厌恶的表情来。   阿瑞斯扯掉他嘴里的棉花团,斟酌着正想要问话,却听到这人非常聒噪地大喊起来:“我是不会交代的!高贵的魔族宁死不屈!就算用美人计也没用,你们这些该死的……唔!”   魔王被吓得赶紧又把棉花团给他塞了回去,然后恼怒地低声呵斥:“闭嘴,你先看看我是谁。”   年轻的魔族学生唔唔唔地说不出话来,闻言飞快地瞟了阿瑞斯一眼,脸上一红又赶紧移开视线:“啊呜呜呜啊!”   他用了魔族专用的沟通语言,或许是以为阿瑞斯听不懂,还恶狠狠地带了几句生硬的脏话,转换过来大概就是:“管你***是谁,就算是魔王来了也不管用!”   魔王陛下:“……”   于是,在年轻的学生色厉内茬骂骂咧咧之时,忽然就发现面前的“美人”好像产生了一点让奇怪可怕的气息,迷惑着地抬起头,正好就和一双深邃冰冷,充满了巨大压迫力的紫色竖瞳对视上。   翁的一声响起。   脑子蓦地变得空白一片,无尽的深紫色黑洞好像在一瞬间将自己包围,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脸上慢慢涌上崇敬癫狂的红色,年轻学生生理性地颤抖起来,望向那双紫色瞳孔:“魔、魔……”   那道让魔想要匍匐在地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嘘,告诉我,你做了什么才被关在这儿?”   “一名人类,大魔法师……”他臣服着,喃喃回应:“他卖给了我药水……”   阿瑞斯皱起眉,继续问:“什么药水?”   魔族学生脸上浮现出一点痛苦的神色:“是、是不被允许的违禁品……”   说了相当于没说。   魔王陛下有点不耐烦了:“所以到底是……”   他的问话没有来得及说完,面前的魔族学生就突然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   是自己控制得太过了吗?   阿瑞斯有点无措,伸出手想要尝试着将他唤醒。   但身后却不知在何时停留了一道新的气息。   以及一道非常熟悉,但又总让人觉得违和的低笑声:“看我抓到了什么?”   阿瑞斯瞳孔收缩,心脏在那道声音响起的同时,剧烈跳动起来。   来人有一双蔚蓝色的眸子和一头金色的长发,明明都是温暖的颜色,但却给人一种阴沉和躁动感。   他刻意做出温柔沉稳的样子来:“一只漂亮的魔?” 第26章 最伟大最尊贵最高深莫测的魔法师   阿瑞斯对于伴侣的声音几乎比对自己的声音还要更熟悉和敏感。   听到那人声音的第一瞬间, 脑子就自动识别过来它属于塞西,甚至转过头后看到的脸,也的确就是伴侣的模样。   担心了多年的掉马情况, 竟然就这样毫无预兆且非常随意地发生了, 阿瑞斯最初之时, 因为极度的紧张慌乱,也生理性地产生了呼吸错落心脏狂跳的情况。   但当“塞西”说出第二句话时,那股剧烈的恐慌忽然就消失了。   魔王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紫色的眸子中带上了隐隐的恼怒和冰冷:“你不是塞西。”   站在门口处的金发男人,似乎没想到自己会被突然识破,眉毛夸张地扬了起来, 但想起来自己此时的“人设”后,又试图恢复专属于“塞西老师”的温柔:“你在说什么啊阿瑞斯,我怎么会不是塞西。”   但因为他本身所特有的阴郁暴躁本性, 使得这种“温柔”,显得扭曲又勉强。   怎么看怎么诡异和违和。   阿瑞斯其实已经是历任魔王中, 脾气较好的一位, 但是作为魔族,还是整个魔界最强大尊贵的魔, 阿瑞斯不可能没有冰冷残忍的一面。   一旦触碰到了魔王的底线, 那么这一面就会可怕地出现。   对于阿瑞斯而言, 脆弱的人类伴侣就是他的底线。   紫色瞳孔因为愤怒而轻微收缩着,阿瑞斯抿住唇,漂亮的脸已经完全冷了下来:“没有人告诉你,假扮别人的伴侣是一件很不礼貌的事情吗。”   那人的脾气不好素质不祥,但却很有危机意识,眼睛眯了眯, 感受到那股切切实实的杀意后,当机立断地便卸下了伪装。   “行了行了,知道了,我不扮就是了。”属于塞西老师温柔声音,被另一道充斥着烦躁和粗鲁的嘟囔声所取代:“真是个毫无感恩之心的小家伙……”   与此同时,蔚蓝色的眸子和金色长发也尽数消失,将这名不速之客本来的样子显露出来。   并不太高的个子,棕褐色的短发,阴郁暴躁的神色,还有苍白瘦削的脸颊。   阿瑞斯本来警惕的表情忽然就是一顿,今天的情况实在是太超乎魔王陛下的想象力了,他迷茫地打量着面前这道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有些犹豫地开口:“……维拉?”   维拉还是那个不惹人喜欢的性子,脾气怪还爱阴阳:“真高兴你还能认出你善良的上司,我可爱的小画家。”   阿瑞斯觉得这个世界真魔幻,一时都忘记了自己刚刚才暴露了身份,懵懵地问:“你的胡子怎么刮掉了?”   维拉是一个古怪的男人,常年都留着厚重的大胡子,头发也很少修理,显得整个人邋里邋遢。   但是面前青年的下巴却很光洁,头发也明显修剪过了,将整个秀气苍白的五官露出来,除了个子有点矮之外,之外,气质有点阴郁完全能算得上是个俊秀的“年轻人”。   维拉显然并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含糊又不耐烦地揭过话题:“想刮就刮了……你能不能不要关注这种没有用的东西。”   阿瑞斯很不满意古怪上司不礼貌的态度,皱着眉头纠正他:“胡子并不是不重要的东西。”   对于魔族来说,不管是毛发还是皮肤,甚至于魔纹,都是他们所独一无二的特征。   “呵呵,你们魔族总是喜欢这样说话。”维拉的脸色忽然就变得古怪了起来,似笑非笑的模样,使得他本就阴郁的气质显得更加阴沉沉的。   像是图画书里的变态大反派,比如恶毒阴冷黑暗魔法师之类的……   阿瑞斯忽然就福至心灵,终于将魔族学生晕过去前留下的话,和面前这个能够伪装成他人的怪异人类所联系起来,紫罗兰般的漂亮眸子因为惊讶而微微睁大,像是某种眼睛圆润的猫科动物。   “你就是那个贩卖违禁药水的大魔法师?”   维拉似乎很享受这种称呼,半眯着眼睛扬起下巴:“没错,我就是世界上最伟大最尊贵最高深莫测的魔法师——维拉!”   阿瑞斯:“……”   他从来都不知道整天无所事事邋里邋遢的上司竟然有着这种身份。   或许是看出了阿瑞斯眼中的怀疑,维拉阴森森地咬着牙,莫名其妙地开始自言自语:   “这一切都怪那只白头发红眼睛的可恶魔族,如果不是为了他,我才不会藏到这种无聊愚蠢的偏僻城市来等他……我早该想到的,他根本就不会信守承诺,漂亮美艳的生物就不是什么好东西,风流放荡三心二意的家伙,我早该想到的……”   “……”这个形容,怎么感觉那么耳熟。   魔王陛下忍不住想要打断:“你说的这只魔,他……”   “呵呵,还好我提前拿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我要让他迫不得已亲自过来找我……呵呵呵,对待魔族这样朝三暮四的浪荡种族就该如此……”他阴沉沉又干巴巴地笑了几声,然后又抬起头来看向了阿瑞斯:“真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和你,我亲爱的画师认识。”   这句话一说完,阿瑞斯马上确认了维拉口中那名“浪荡魔族”的身份。   但这关系实在是太过错乱,维拉的形容又怎么听都觉得诡异,让魔王头疼:“等等,你到底在说什么……”   维拉根本就是打算自说自话,阴阳怪气意义不明地说:“……不过也很正常,毕竟你们本来就不是普通的魔……”   阿瑞斯皱起了眉,并没有完全收回去的警惕之心又在此刻蔓延出来。   魔族身份的暴露其实只是一件小事,毕竟就算是在霍尔莫德斯,也有许多正常生活学习的魔族存在。   但是“魔王”的身份就不一样了,如果维拉真的知道了的话……   年轻的魔王悄无声息地绷紧了下巴,随时准备给面前这名“知道得太多”的大魔法师展示一下来自魔族的“大失忆术”。   然后,就听到维拉紧接着开口。   “你们当然不是普通的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维拉,将剩下的半句话咬着牙磨蹭出来:“而是更加可恶狡猾让人生厌的魅魔!”   阿瑞斯:“…………”   他就应该知道,和撒尔有关系的人,不管是什么种族,总归都不太正常。   就在这个时候,墙壁上方的挂钟发出一道清脆的响动声。   整点了,阿瑞斯轻轻地皱了点眉。   这意味着,从进入霍尔莫德斯到现在已经快一个小时了,这远远超过了他预计的时间,再过十分钟早课就结束了,到时候整个学校都会被勾肩搭背或者挽着手出来“放风”的学生们包围。   就连魔王特意挑选的,用来翻墙的隐秘角落,也会被一些偷偷摸摸接吻的小情侣们所占据。   那可就真的糟糕了。   魔王在心底过了一遍利弊,当机立断地便决定先离开再说,他看一眼维拉,没有否认他的猜测:“随便你怎么想,我先走了。”   阿瑞斯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昏迷中的魔族学生的额头,将他刚才和自己“沟通”的记忆清除后,就立刻转身准备走出这个空间。   但却在经过维拉时,被这名脾气暴躁的魔法师愤怒地拦了下来:“你怎么说走就走,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阿瑞斯不想理他,一边努力绕开他,一边嗯嗯唔唔地敷衍:“那你为什么会在这儿呢维拉……”   “哈,因为霍尔莫德斯以刚刚那个小废物魔族当做诱饵,引我上钩啊,”维拉又发出了那种阴森森又骄傲的笑容:“我就是故意过来告诉他们,就算是布置再多陷阱,也抓不到伟大的魔法师维拉!”   真的很无辜的魔王陛下:“……你认真的吗。”   维拉得意地扬起眉:“当然。”   他的话音未落,本来正安静的房间中忽然就唰的一下放出几道圣光,它们像是有生命力一样,很快就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一个“囚牢”模样的东西,并且以极快的速度,精准地向着维拉……以及他身边的阿瑞斯移动。   真是、倒霉透顶了。   相比起有些慌乱的年轻魔王,一旁的维拉却显得很从容:“可笑,这点小把戏怎么可能抓住伟大的魔法师。”   然而下一刻,他就说不出话了,毕竟很少有人能在喉咙被死死地掐住,遭受到最致命的威胁时还能说得出话来。   即便他是伟大的魔法师。   阿瑞斯一边躲避着圣光,一边凶恶地威胁:“带我出去。”   维拉虽然很疑惑一名“柔弱”的魅魔,是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地找到并抓住自己的“命脉”的,但这并不妨碍他要死不活地装聋作哑。   但魔王陛下一句话就戳中了他的要害。   “帮我出去,我就带你去找撒尔。”   ——   亚德西莫并不负责“抓获故意给魔族贩卖违禁药的魔法师”这种事情,那是巴奈的工作。   因此他上完课后便早早地下了班,抱着一大捧新鲜的紫色玫瑰,以及装着蓝莓蛋糕的礼品盒,优雅地推开了画室的大门。   今天虽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但是浪漫的惊喜从来都不会挑剔天气和时间。   天使长大人心情很好地跨进门,忍不住开始想象他可爱的伴侣发现自己提前下班,还带来了礼物后的反应。   多半会开心兴奋地下意识弯起一点眉,眼睛亮亮的,像是璀璨的紫色水晶,但又故意装出矜持的模样,仰着下巴说:“可恶的塞西,竟然偷偷早退。”   再红着耳朵接过自己给他的礼物,然后又给自己展示,他所说的那份“惊喜”。   会是什么呢。   嗯,什么都好,即便只是一个吻,也同样令天使长心动。   这样雀跃期待地想着,亚德西莫随意地抬起头,然后脸上的浅笑就慢慢僵住。   眼前还是那个画室,但他漂亮可爱的小画师却和一名看不清相貌的矮个子男人摔在了一起。   乌黑的头发变得乱糟糟的,领口也被蹭歪了一点,将精致的锁骨露出来,有些苍白的肤色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而泛着红晕,发尾处湿漉漉的,显得有几分可怜。   而底下的矮个子男人转了转头,露出一张属于自己的老朋友魔法师的脸来。   天使长大人:“……”   这个惊喜实在是让人难以接受。 第27章 你们这些该死的情侣   魔王非常生气。   维拉根本就是一个大骗子, 他的魔法完全就是半罐水的状态。   装模作样地叽里咕噜了一堆让魔听不懂的字符语言,结果阿瑞斯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掉到了距离诺曼堡护城河几百米外的小水沟里面。   浑身都被打湿了不说, 衣袖还被蹭到了石壁上的青苔。   黏糊糊绿油油的, 让魔王陛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太阳穴狂跳,立刻就想要赶紧回家洗澡换衣服。   但却又被可恶的维拉扯住,非要让自己再相信他那愚蠢的魔法一次才让走。   阿瑞斯本来立刻就想要愤怒地推开他, 但狡猾的魔法师上司,又用加工资来引诱,让年轻的魔王犹豫了几秒钟。   就是这么短短的几秒, 给了维拉再一次“叽里咕噜念咒语”的机会,于是大魔法师的转移术再次启动,第二次睁眼时, 竟然直接出现在了一对小夫妻的床上,然后被羞恼的夫人用枕头追着打了一路。   后来又经历了砸坏花坛, 郊区半日游, 羊圈逃生等等事件,在魔王陛下快要忍不住气急败坏, 与这名该死的魔法师同归于尽时, 维拉的魔法终于成功了一次。   他们回到了画室中。   但很快又因为其他事情争执起来。   阿瑞斯想要先去首饰店取自己送去雕刻的蓝宝石, 顺路跑回家去洗澡,但是维拉却阴森森地拿出像是一张魔法卷轴一样的东西,非要让魔王画押按了手印才能离开,并且高傲地哼了一声,表示他可以用魔法给阿瑞斯烘干身上剩下的水分。   紧接着这名自大自负的魔法师,就完全不顾阿瑞斯的反对和拒绝, 得意地打了个响指。   然后魔王陛下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发尾处冒起了黑烟。   嗯,还伴随着烧焦的味道。   阿瑞斯被吓得连忙冲去浴室打开水龙头灭火,而身后的维拉不仅不觉得愧疚,还仍旧不死心地想要继续使用他那该死的魔法来“帮忙”。   沾了满脸水珠,头发也再次变得湿漉漉,眼圈都被气得红了起来的魔王,在浴室中恼羞成怒地转过头,刚好就看到满脸写着不敢相信和恍惚暴躁的维拉,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黑漆漆的魔杖来。   他正举着黑棍子喃喃自语:“你放心,这次绝对不会有问题的,我可是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维拉……”   说着他就想要挥动着那根一看就很廉价的魔杖,张开嘴巴再次念出那些古怪的咒语。   阿瑞斯擦去额发上滴落的水珠,然后咬着牙就冲着他扑了上去,语气凶狠地阻止:“维、拉!你不许再乱用魔法了!”   维拉的咒语被打断,整个人狼狈地摔在了专门给客人休息的软垫上。   漂亮的小画师看着弱不禁风(?),但力气却大得惊人,使得维拉手腕一痛,魔杖就从手中脱落,咕噜一声滚了出去。   身材矮小的魔法师顿时瞳孔一缩,慌里慌张地试图去捡:“我的魔杖!”   魔王陛下才不会给他继续“为非作歹”的机会,仗着自己腰细腿长还有劲,以一个非常考验柔韧性的姿势,一脚将维拉的宝贝魔杖踢得更远了些。   语气里竟然隐隐地带了点幼稚的骄傲:“可恶的维拉,你今天别想再拿到它,除非你现在就放我……”   “走”字还没有说完,便听到一道平缓的脚步声在前方响了起来。   同时,令魔王感到熟悉的,一闻到就忍不住雀跃地想要偷偷晃动尾巴尖,像是诺曼堡的橘色夕阳一样的气息,也萦绕在了身前。   阿瑞斯的耳朵动来动去,随着脚步声抬起头,果然就和自己那名拥有一头金色长发,眉眼温柔含笑,还抱着鲜花的人类伴侣对视上。   “塞西?”   魔王陛下惊喜地望着面前的青年,眼睛一亮手一松,手底下的魔法师就闷哼一声,被无情的魔王随便丢到了地上。   每个人的气质和味道都是独特的,即便有着一样的外表和声音,但聪明的魔族总是能否嗅出其中的不同。   不管他人伪装得多么高明,等真正的那人出现后,心脏会下意识地加快收缩,身上的每一个部位都开始悄悄地摇晃着表达欢喜。   亚德西莫也当然是这样,望进那双紫色眸子时,便不由自主地心头一软,喉结滚动几下,本来想要说的话又尽数吞了回去。   “宝贝,我给你带了鲜花和蛋糕。”天使长上前几步,轻轻将伴侣被打湿后粘在了额前的黑发撩开,眨眨眼说:“嗯,不过也许我该先帮你擦干头发。”   阿瑞斯一眼就发现了被伴侣提在手上的天蓝半透明的蛋糕盒,努力地维持着矜持稳重,却难掩眼中的兴奋:“是霍尔莫德斯的限量款?它不是特别难买吗。”   “没错,阿瑞斯好聪明。”自从拥有了一名年轻还傲娇的漂亮伴侣后,天使长大人在“顺毛”这种事情上,已经了熟于心了。   鲜艳欲滴的深紫色玫瑰已经到了魔王的怀里,亚德西莫正好空出手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伴侣柔韧温热的手腕,故意做出“期待夸奖”的样子来,还带了些恰到好处的委屈:“我提前了好久去排号,下课都来不及休息。”   魔族的嗅觉很灵敏,阿瑞斯甚至能够闻到花瓣上清新的泥土味,以及伴侣身上浅淡的茶香。   但是塞西不是没有去上早课吗,明明在喝茶看书来着……   阿瑞斯脑中才迷茫地浮现出这样一句话,就又听到伴侣用微微有些可怜的声音开口:“还和同事临时换了班,被他趁机抢走了好多你给我准备的糖果。”   魔族大多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又护短又一根筋,新上任的年轻魔王,更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闻言,什么疑惑迷茫看书喝茶之类的东西一下子就划走了,阿瑞斯鼓起一点脸,骄傲又认真地表示:“没关系的,我们还有好多糖。”   在伴侣温柔的笑意中,魔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这句话有些幼稚,脸有点烫,下巴却依旧绷着抬起来,财大气粗的魔王红着耳朵大方地说:“塞西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那我想要阿瑞斯喂给我。”   “塞西老师真懒惰,小心我去院长小老头那里检举你。”   “无情的阿瑞斯……所以我能拥有一个亲吻吗?”   “嗯……看在蓝莓蛋糕和玫瑰花的份上……”   天使长和魔王越靠越近,眸子里的甜蜜和亲昵像是要溢出来,每一句话都像是浸泡在了酸酸甜甜的蜂蜜蓝莓水里面。   所以说和这样一对非人类情侣友人就是有这种坏处,十年的时间对于普通人类来说已经是很长的岁月了,对于他们来讲确是热恋期进行时。   维拉在天使长的手快要揽上魔王的颈脖和腰肢时,终于慢悠悠阴森森地从地上爬起来,黝黑阴沉的眸子硬生生地挤到了亲密情侣的中间。   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师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你们两个,是真的看不见我吗?!”   亚德西莫挑了挑眉,惊讶似的啊了一声:“这不是维拉吗,你居然也在这儿。”   天使长慵懒地弯着眉:“真巧。”   “因为这本来就是我盘下来的画室!我是老板!我花的金币!”维拉恼怒地吼一通,又阴森森地呵呵几声:“你装什么装,我刚刚都和你对视了,你明明就看到我了……啊,不会是有些人心眼比针孔小,见不得小情人和别的男人抱在一起……”   亚德西莫没有在意老友的无能狂怒,随手将刚才滚到自己脚边的魔杖拿出来,笑着给漂亮的小画师展示:“宝贝快看,我在路上捡到的小玩意儿。”   维拉瞳孔一缩:“那是我的……”   阿瑞斯眨眨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但魔杖在塞西的手中,总是要比在胡乱使用魔法的维拉要好的。   于是魔王点点头,努力而生硬地配合:“哇,好、好黑的小棍子。”   维拉:“……”   年纪未知的大魔法师在一瞬间破防发疯,恼羞成怒地猛一挥手,强大凶猛的魔法因子在空气中凝聚着,刮起来的风将魔王的碎发吹开,让阿瑞斯轻轻地眯了下眸子。   只见维拉身后的画纸纷飞,彩色的颜料倒流,画笔花瓣雕塑全部都在风中撞成一团。   一片混乱中,小个子的魔法师衣角翻飞,他凶恶又暴躁地吼道:“我受不了了,你们这些该死的情侣,通通都给我消失啊啊!”   ——   撒尔把诺曼堡转了两圈,还是没有找到那名偷了他的“眼睛”的讨厌人类。   但是撒尔曾经在深渊里面对着画像,日日夜夜不停地骂了足足几十年,几乎到了一看到那张脸就想要骂上几句的程度,绝对不可能会认错。   想到自己因为失去了“眼睛”而导致领域损坏,被其他魔王所嘲讽耻笑,撒尔就恨得牙痒。   现在好不容易才来到了人界,撒尔发誓一定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再狠狠地教训一顿那个狡猾的魔法师。   该死的家伙,还害得他白跑了一天,连饭都没有吃。   如果他敢出现在自己面前,一定要叫他好看!   撒尔咬着牙,一边恶狠狠地这样想,一边慢慢地敲响了门。   还好,回来就能看到可爱的外甥阿瑞斯,那张脸让人一看就心情愉悦。   门打开了,嘴角带笑的撒尔抬起眼,故意提高音量说:“亲爱的,有没有想我……”   黑色长发的魔族笑容僵住。   对面的小个子男人紧紧地抓住门边,脸色阴沉沉的,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呵呵呵,撒尔,好久不见。” 第28章 要不要来打个赌   阿瑞斯是一只占有欲很强的魔王, 即便是在深渊的毛茸茸小不点时期,只要是被他认定过属于自己的东西,都会小心翼翼地藏着保护好, 不让其他人随便触碰。   不管是普通但小巧的鹅卵石, 深渊里某截造型独特的枯树枝, 坏心眼“长辈”们送的脏兮兮地狱犬玩偶,还是价格昂贵的漂亮宝石,善良姐姐送的糖果纸, 都被魔王无一例外地划为自己的领地范围内。   在这个小小的领地中,没有小阿瑞斯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可以借走他的“宝贝”。   长大后走出深渊, 成为魔界新的强大魔王,坐上王座,带上专属于自己的王冠后, 阿瑞斯也将这一片有些贫瘠但又美丽的土地,以及上面的所有生灵划到了这个范围里面。   阿瑞斯的领地越来越大, 要保护东西越来越多。   但魔王从来都不会懈怠和放弃。   属于阿瑞斯的东西, 一点都不能让其他人给欺负了。   因此,当撒尔和维拉在魔王和伴侣的温馨小家里面大打出手, 并且即将打碎客厅里的第三个花瓶后, 阿瑞斯的太阳穴不断跳动着, 白净漂亮的脸蛋慢慢沉下来,然后憋着一股气,一言不发地走上了阁楼。   真是受够了。   走在楼梯上的时候,身后还在不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知道是又有什么东西遭到了“迫害”。   没关系的,阿瑞斯·米尔, 一切都还有挽救的余地。   魔王努力地给自己鼓劲。   只要把惹麻烦的撒尔,和与他莫名其妙纠缠起来的魔法师上司一起丢回深渊就好了。   没错,就是这样。   首先需要把撒尔的行李丢出去,顺便再拿把刀。   嗯,塞西还在家里不能使用魔力,所以要拿一把长一点的刀。   最好是可以一刀下去砍死两个人那种。   阿瑞斯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气晕了头的时候,脸颊和眼底都红红的,胸膛起伏着,呼吸变得急促,行为动作都少了几分逻辑,还要努力做出面无表情平静稳重的样子,有多么容易令人在心生怜惜的同时,又忍不住染上笑意。   至少天使长大人是这样的。   亚德西莫同样讨厌着这些破坏他的美好生活的“意外情况”,但与魔王陛下不同的是,天使长更加无情和理性,蔚蓝色的眸子精确地捕捉了家里所有的损失,甚至还拿出了纸笔记录,随时准备等这两个疯子打够之后,冷静地递过去加倍索赔的账单。   当然比起这个,还是伴侣的动向更加得令人在意。   亚德西莫很快就发现了阿瑞斯的举动,只是瞟上一眼,都感觉自己的小伴侣快要气得冒烟了,连忙追上去帮他灭火。   “怎么了宝贝,别走太快,不要摔倒了。”亚德西莫声音含着笑意,将冷着一张脸闷头往前走的伴侣拉住。   在触碰到他的同时,将自己的体温下降了一些,维持在一个有些微凉却并不会过分冰冷的程度上,能够让气得浑身发烫的伴侣舒服一点,“恐吓”他说:“好了好了,我们不生气,听说生气的人会老得更快。”   魔王根本不担心变老,毕竟他拥有世上最漫长的生命。   但阿瑞斯闻言,却停住了脚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紫罗兰色的眸子很慢地眨了一下,忽然抿住唇转过身来说:“那塞西也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亚德西莫很了解自己的伴侣,知道他在想什么,有些懊恼自己举了个不太恰当的例子。   但又忍不住因为伴侣的关心而心底发烫,声音都下意识地放软了一点:“阿瑞斯,宝贝,我们都要每天开心,要一起度过很多很多个日夜。”   聪明博学的塞西教授在表达爱意时,口中自然而然吐露出来的,也同样是简单直白的词句。   但大多数的时候,反而就是这样简单滚烫的字词,才是平凡普通生活中最让人心动的瞬间。   天使长和魔王陛下在这对视的一秒钟,脑海里面都闪过了许多念头,一个在认真思考着偷一碗神池的水液骗伴侣喝下的可能性,一个则已经开始规划从深渊“前辈”们的手中抢点能给人类延长寿命的宝物的步骤。   思绪几经流转,虽然谁都想象不到对方的想法,但竟然还能出奇地一致。   并且默契地得出一个共识:“先把家里这两个麻烦解决再说。”   撒尔的身上被魔王提前放置了标记,不敢在他的宝贝伴侣面前使用魔力,只能凶狠地使用自己以前最瞧不上的“肉搏”方式。   但因为长期呆在深渊里,魔都快长蘑菇了,根本没有动手的机会,只练就了一点没有什么用的骂架技能。   而大魔法师维拉更是完全没有点亮任何与打架有关的技能点,失去了魔杖(被聪明的阿瑞斯收起来了),各种咒语魔法看着架势大其实伤害值基本为零,往往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被撒尔搞出火气来之后,也撸起袖子阴沉沉地就跟着冲上去。   两人看上去一个比一个凶,但在仅靠生理层面的攻击上,却一个比一个菜,完全就是菜鸡互啄的状态,受伤的只有魔王家里的各种可怜装饰物。   最后,还是前前前任魔王,来自深渊的撒尔先生略胜一筹,他漂亮的长发已经完全散了下来,乱糟糟地披散在肩头,仗着自己更高一些,将小个子的魔法师用力地压在了身下,一只手掐住维拉的脖子,一只手按住维拉的胸膛。   伪装成了栗色的眸子,因为愤怒而微微地泛着一点红,用力地瞪着身下的“仇敌”,殷红的嘴唇打开,凶狠地说:“该死的维拉,你服不服!”   实在是一场畅快而漂亮的战斗,撒尔是这样夸奖自己的,一下子就觉得在深渊的蛰伏都有意义了起来。   逼迫曾经的死敌认错,让他狼狈不堪,怨恨痛苦,但又在强大的撒尔大人的压迫下,无可奈何地低头什么的事情……   “我……我服气……”一道夹带着哭腔和委屈,但又莫名其妙轻喘着气的细软声音响起。   撒尔:“?”   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迟疑着低下头,却刚好捕捉到魔法师吞咽着口水红着脸,努力往自己半开衣襟里面盯的视线。   撒尔:“……”   “阿瑞斯阿瑞斯阿瑞斯!”   ——   魔王陛下被伴侣哄好之后,心情平静了许多。   幸好不管是自己,还是塞西老师,从来都不是个喜欢财物外露的人,重要的东西没有一样是放在客厅的,照那两个家伙三脚猫的打法,怎么样都不可能翻得了天。   到时候就拿着账单催他们还账,再用要做家庭维修的借口,将他们两人都赶走。   看撒尔的样子,维拉多半就是那个导致他领域受损的人,这样的话……   魔王一边吃着伴侣时不时喂过来的蛋糕,一边优雅地挽着袖子,握着羽毛笔在纸张上写写画画。   画纸上有两个非常凶恶讨厌的小人,一个长着犄角和小辫子,一个身材矮小还凶神恶煞。   干脆把撒尔打包送到维拉家里算了,维拉的画室被他自己砸坏了,正好没有事情干,可以和魔王同样闲得不行的“远房亲戚”相互“解闷”。   再由善良大方尊贵强大的魔王陛下,来为他们解决情感纠纷,让撒尔的领域恢复,方便供自己使用。   这样的话,维拉的愿望满足了(反正他只说想要撒尔去找他),撒尔也能恢复领域,魔王的魔力紊乱问题也能得到缓解,塞西老师也不用再为了家里面多出一些讨厌的亲戚而烦心。   简直是皆大欢喜!   阿瑞斯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案很有用,画纸上的小人已经快要被兴奋的魔王画得糊成了黑漆漆一团,分辨不出来你我了。   亚德西莫虽然不知道伴侣在构思什么主意,但它多半会很有趣,毕竟只是看着小画师亮亮的眼睛,都已经足够令天使感到愉悦。   阿瑞斯虽然已经习惯来自伴侣的注视了,但看得时间太长了的话,还是偶尔会让脸皮薄的魔王觉得不好意思。   年轻人相对有些苍白的侧脸上慢慢地爬上了红晕,魔王放下笔,在伴侣再一次喂蛋糕过来时,一把握住了那截手腕。   紫色的眸子比清晨采摘的玫瑰还要动人,阿瑞斯红着耳朵斥责塞西老师的不务正业:“塞西总是盯着我看。”   亚德西莫眨眨眼,却没有回应这句话,而是转了个话头,含着笑意说:“宝贝,画室被风吹塌了。”   而且还是被画室的老板自己搞的。   阿瑞斯有点迷茫,紧跟着的是羞恼:“可恶的塞西,我丢掉工作这件事,让你很高兴吗。”   “唔……有一点吧。”亚德西莫假装沉思了几秒,然后悠然地点头。   果然下一秒就收到了来自漂亮魔王凶巴巴的“怒视”。   “亲爱的,我只是在想,也许你真的可以来霍尔莫德斯当美术老师。”在那双亮亮的紫色眸子底下,天使长实在坚持不了太长时间。   金发男人忍不住舔了舔嘴角,趁着伴侣因为自己这句话而怔愣时,倾身过去,修长柔韧的小腿熟练地磨蹭到了他的腿边。   亚德西莫暗示性地按住了画师的手指,轻声道:“宝贝,要不要来打个赌,猜猜他们谁会赢。”   魔族天生对“打赌”这种事情感兴趣,闻言阿瑞斯的耳朵尖一动,下意识地就兴奋起来:“那赌注是什么?”   天使长靠过去在伴侣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什么,然后在阿瑞斯逐渐变得羞恼时,绅士地开口:“你先挑吧宝贝。”   魔王脸烫烫的,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地说:“我赌撒尔赢。”   毕竟是曾经的魔界之主,怎么也不可能会……   话音未落,就听到楼下的客厅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动,然后就是惊慌失措的惊呼声响起:“啊!你走开!阿瑞斯……阿瑞斯救命!!”   亚德西莫也没想到他们结束得那么快,但这并不妨碍天使长愉快地收下赌局的胜利果实:“啊,看来是我赌赢了,小阿瑞斯。”   魔王:“……”   撒尔果然是个废物。 第29章 “你们俩,谁来赔?”   阿瑞斯其实很少看到撒尔有那么狼狈的时候, 毕竟深渊中的前魔王们都极度地好面子,又敏感又自负,哪怕是遭遇到了什么问题, 也绝对不会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来。   更不要说是向着打败过自己的新任魔王寻求帮助。   从听到来自撒尔的惊呼, 到他慌里慌张地跑上楼, 气急败坏还满脸后怕地和自己倾诉,阿瑞斯都是有点懵的状态。   等到披头散发的撒尔说完了,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嗯……你是说, 怀疑维拉暗恋你,对你图谋不轨?”   黑色长发的魔族脸上还残留着一点惊慌感,艳丽的眉眼皱得扭曲在一起, 咬牙切齿地点头:“没错,真是太可怕了……我早应该想到的,这些该死的魔法师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但他说着说着, 却发现对面的可爱外甥,并没有露出应该有的关心担忧的表情, 反而却是一脸兴冲冲和看热闹, 和他旁边那个令魔讨厌的金灿灿人类的模样如出一辙。   撒尔咬着牙:“阿瑞斯。”   魔王陛下努力地想要维持住自己稳重冷静的形象,但一看到撒尔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样子, 还是没能憋得住, 一下子笑了出声:“噗哈哈哈哈哈哈……撒尔, 你也有今天。”   阿瑞斯这些天被狡猾的“舅舅”和同样不好对付的“上司”弄得疲惫不堪,现在看到他们出糗,心情瞬间就愉悦了起来。   魔王小心眼地扬着下巴,难掩兴奋地说:“活该,谁让你总是做坏事。”   撒尔捂住脸,喃喃自语道:“该死, 不行,我不能和他呆在一起……”   看热闹上头的魔王饶有兴趣地火上浇油:“但是你的东西还在维拉那里,没有拿回来前,或许还是不得不和他呆在一起。”   黑发魔族蓦地抬眼,栗色的眸子望着阿瑞斯:“阿瑞斯怎么知道我有东西在他那儿。”   本来只是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的天使长大人,适时插入进来,眉眼弯弯地提问:“稍等,可以问问你们说的‘东西’是什么吗?”   阿瑞斯:“……”   亚德西莫当然不会因为伴侣没有给自己讲述“亲戚”与“上司”的情感纠纷而不满,但如果这个麻烦的情感纠纷会将阿瑞斯也牵扯进来了的话,还是赶紧处理了最好。   撒尔的来历虽然仍然不清楚,但亚德西莫对于“维拉”却还算熟悉。   这名大魔法师虽然是人类,却热衷于研究各种古老的咒语魔法,为了寻找一个“世界上最完美的魔法”,甚至敢孤身一人去到各种偏僻危险的地域,常年活动在不被人界律法所承认和允许的灰色地带。   亚德西莫最开始认识他,就是恰巧路过,看到他从变异六头地狱犬的肚子里爬出来,浑身都是黏糊糊的液体,还兴奋地抱着新获得的材料喋喋不休。   维拉是个彻头彻尾完完全全的魔法狂热份子,偏执又疯狂。   能够让他都用“偷”“抢”的手段都要得到的东西,多半不是什么寻常物。   也不应该出现在撒尔这样一个“普通人类”身上。   天使长表情不变,仍然是一副温柔优雅的样子。   但谁都能看得出他的笑意并不达眼底,不经意落到黑发魔族身上的视线,看似轻飘飘的实际上却带着冷淡的审视。   撒尔也同样不甘示弱地瞪回去,殷红的嘴唇勾起来,似笑非笑地开口:“塞西老师管那么多做什么,不过就是……”   全场因为天使长的话而感到紧张的人,只有魔王陛下一个,阿瑞斯连忙打断了即将口出狂言的撒尔,提高音量替他回答:“是贴身信物!”   年轻的魔王一下子就吸引了两双视线,他心虚得耳朵都烫了起来,硬着头皮一本正经地继续胡编乱造:“嗯……就是那种图画书里面画的,很重要很贴身很有价值,让人拿到它就能够睹物思人,好像本人出现在了眼前,对本人做的事情也能对着它做……”   天使长的注视是温柔含笑的,撒尔的视线则像是不敢置信和愤怒得快要烧起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亲爱的小阿瑞斯。”撒尔听得太阳穴直跳,几乎快要被气笑了,迫于魔王陛下的武力值压迫,才勉强忍耐住了怒起掀桌的冲动,他阴阳怪气道:“我可和你们这些喜欢搞什么特殊价值定情信物的小年轻不一样,伟大的撒尔从来就没有过……”   他的话没说完,本来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的阿瑞斯就忽然灵光一闪,如同紫罗兰一般美丽的眸子又亮又紧张地望向了自己的伴侣:“没错!就是定情信物!”   亚德西莫眨眨眼:“啊。”   撒尔:“哈???”   魔王陛下一脚踩在了有暴起反抗倾向的撒尔的脚背上,抓住他痛呼的恰好时机,赶紧将后面补充的话说完:“就像我们的戒指一样。”   金色波浪长发的天使闻言表情更加柔和了,微不可查地轻叹了口气。   修长白皙的手指抬起来,无名指上的银色指环分外明显,他揉了揉阿瑞斯的耳朵,安抚着紧张兮兮的伴侣,无奈地笑了笑:“知道了。”   亚德西莫算是明白了,他年轻美丽的人类伴侣,是的确还没有做好与自己分享“故事”的打算。   但那也没关系。   这样也很好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只要阿瑞斯能够开心就行。   天使长想通之后,最近总是觉得郁结的情绪一下子就舒畅了起来,他从口袋中拿出了早已准备多时的真正礼物,精致的小盒子打开,露出一条造型独特的紫色水晶吊坠来。   “定情信物。”亚德西莫垂下眸,没有注意到伴侣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浅色的唇瓣勾起来,轻声说道:“就像是这条项链一样。”   阿瑞斯下意识地捂了捂发热的侧脸,不轻不重地假装抱怨:“可恶的塞西,怎么送得那么快,我的‘惊喜’都还没来得及做好……”   还在首饰店里,被师傅加班加点的努力雕刻中。   “不过没关系,”魔王努力地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借口,语气却是难掩的开心雀跃:“最棒的‘惊喜’总是在最后才出现的……”   “啊,惊喜总是在最后出现的~”黑发魔族用故意拖长的语调,阴恻恻又矫揉造作地模仿着深陷到恋爱中的魔王:“那么我亲爱的阿瑞斯,楼下的那个该死的变态,就是你送给我的惊喜吗?”   “没错啊。”阿瑞斯直截了当地说:“你来诺曼堡不就是为了找他吗。”   “我是为了找我被偷走的宝贝……”撒尔又恼怒又焦躁,连自己最在意的美丽头发都来不及摆弄,让它们凌乱地散落在肩头。   “但‘宝贝’就在维拉的身上。”魔王陛下很快地补充道。   亚德西莫听了小半天,也终于从这些稀碎的信息里面,勉强还原了“事件真相”。   智慧的天使长大人向来擅长总结,蔚蓝色的眸子愉快地抬起来,得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结论:“所以从本质上来说,找东西和找人并没有区别。”   “你就是为了维拉才来的诺曼堡。”   撒尔几乎快要被绕进去了,总觉得他们俩说的不太对,但仔细一想又好像很有道理。   栗色瞳孔里,茫然和愤怒同时出现,最终被茫然占了上风:“……是这样吗?”   “就是这样。”足智多谋的魔王才不会给撒尔反应过来的机会,连忙抵着他的肩膀往下推:“你快去找他吧,我看维拉在地板上躺了有一会儿了……”   阿瑞斯忽然睁大点眼睛:“你不会把他打死了吧?”   亚德西莫走在前面率先下了楼,闲庭信步地停在了老友的身边,笑着安慰自己被吓到的伴侣:“放心,维拉没有那么脆弱。”   “赶紧起来吧,”今天也是一个鸡飞狗跳令人疲倦的一天,亚德西莫踢了踢老友的小腿,没好气地说:“别装死了,维拉。”   阿瑞斯有点担心地跟着蹲下身,尝试着去探魔法师的鼻息:“不行,他还没有给我这个月的工资。”   要死也最好下个月再死吧。   维拉被气得睁开眼,暴躁地吼道:“没良心的小家伙,我在你的心里还比不上一个月的工资吗!”   “是谁给了你那么长的带薪假,是谁允许你上班摸鱼,是谁带你逃出了霍尔……唔唔!”   魔王被吓得连忙用力捂住魔法师的嘴,将他没说完的半句话硬生生堵回去,用口型暗中威胁道:“维拉,你再这样,我就让你永远都见不到撒尔。”   维拉满眼写着愤怒和羞耻,但挣扎的动作却慢慢弱了下来。   天使长不经意地皱了下眉,却没有说什么。   等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客厅后,才温和地勾起唇:“如果两位都冷静下来的话,不如一起聊聊关于赔偿的事吧。”   天使长优雅地拿出了长长的账单:“你们俩,谁来赔?”   本来温馨整洁的客厅现在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破碎的陶瓷和玻璃碎片。   维拉现在的样子有点狼狈,冷哼一声,阴森森地率先开口:“反正我有钱。”   撒尔舔了舔唇:“哈,我也有……”   漂亮的魔王无情地打断他:“不,你没有。”   天使长一边摩挲着伴侣的手腕,一边好心情地跟着补充:“嗯,你在情-色场所获得的那些钱,都因为‘非法经营’,被骑士殿全部收缴了。”   撒尔:“…………”   维拉又发出了那种古怪阴郁的笑声:“呵呵呵,你还去逛窑子……” 第30章 塞西老师从来都不耍赖   身无分文并且还体有残缺(特指精神和领域状态)的撒尔, 在魔王陛下的威逼利诱之下,顶着一张要杀人的阴沉脸蛋,被打包送出了门。   站在他旁边的的维拉, 却恰恰相反地少了几分阴森森的感觉, 显得正常阳光(?)了起来。   大魔法师终于拿回了自己的魔杖, 换了一身深沉漆黑的长袍,没有暴躁易怒的维拉,如果忽略侧脸上被黑发魔族抓出来的红痕, 也还算得上是人模人样。   “拿去吧,数数够不够。”维拉作为一名混迹灰色地带多年的魔法师,不说是家财万贯, 但也算是大有积蓄,要不然也不会有钱跑到这种小地方来开一家烧钱的画室。   亚德西莫接过好友的钱袋,只是打开看了一眼, 就随手递给了伴侣,笑着说:“没关系, 不够的话, 我会去找撒尔要的。”   撒尔现在怨气很重,咬牙切齿:“你们真是有病……”   他现在莫名有一种自己被卖了, 还要眼睁睁看着卖家和买家当着自己的面做交易数钱的错觉来。   而造成这一情况的罪魁祸首之一, 还真的在开开心心地抱着钱袋数金币。   紫罗兰般的眼睛亮亮的, 完全没有愧疚的意思,甚至还上前几步,递了几块给自己。   魔王陛下矜贵地抬起手,拍了拍“小舅舅”的肩膀,看似是在贴心嘱咐,实际则是暗戳戳地威胁:“撒尔到了维拉家里要好好照顾自己哦, 等你找到自己的东西,也还完欠维拉的账后,再过来找我。”   撒尔的长发现在都还没有重新辫起来,有些凌乱地垂落在身后,眼尾还带着一抹红,看得阿瑞斯莫名有些心虚。   想了想,这只魔毕竟在诺曼堡也只认识自己一个同族,魔王陛下当即就塞给了他几枚金币,大方地拍拍他的背:“不要担心,维拉的家离城镇不远的,坐马车也就两三天,撒尔就用这些钱当路费。”   一说到这个,好不容易说服自己接受的撒尔,又面容扭曲起来,崩溃地说:“你之前为什么不早点跟我讲他住在乡下!”   邪恶神秘可怕阴森的魔法师,都是住在远离城镇的深山老林中的。   嗯,维拉也是如此。   阿瑞斯还没有回答,旁边的小个子魔法师就适时辩解说:“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在城里重新买一栋房子。”   天使长大人弯着眉眼轻轻鼓掌,金灿灿的波浪长发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亮得撒尔太阳穴狂跳不止。   亚德西莫语气温柔:“真好,维拉,有你照顾撒尔,我们就放心了。”   维拉裹着一身黑袍,脸又常年惨白惨白的,拿着根魔杖,更像是图画书里的邪恶魔法师了。   他的脸诡异地升起一点红晕,倒是显得有气色了许多:“你们放心。”   “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的。”魔法师的漆黑瞳孔也同样发着亮,让撒尔生出一种,自己马上就会被他当做魔法材料解剖处理掉的强烈不安感来。   阿瑞斯看出来了撒尔又开始犹豫挣扎起来,连忙将他们推进了路旁等候的马车里面,像是送瘟神一样将他们送走。   魔王陛下站在门口优雅地挥手,眼里的兴奋根本藏不住:“再见再见,祝你们开心。”   马车声渐渐远去,阿瑞斯如释重负地长长松出一口气,觉得自己就像是重新活过来了一样,整只魔都充满了精气神,满心欢喜。   然后一转过头,就对上一双似笑非笑若有所思的蓝色眸子。   麻烦制造者们都离开了,那么现在就到了解决内部事务的时间。   “宝贝,你从来都没有告诉过我,你的舅舅和魔法师维拉竟然有这种关系。”   具体是哪种,没有任何人能够说得清。   “我也是刚知道。”魔王咳嗽一声,稳住心神,轻轻哼一声,绕开伴侣推开门走进去:“而且塞西也没有告诉我维拉竟然是魔法师。”   天使长其实自己都快忘了这茬,想了想说:“唔……其实我还以为他早已经不干这行了,毕竟他来诺曼堡那么久,每天都呆在画室里,就像是完全忘记自己本职工作了一样。”   说了这一句,亚德西莫就紧跟着漂亮的画师走了进去,修长的双腿加快步子,很快就赶到了阿瑞斯的身后。   “不说别人了,亲爱的。”天使长伸出手揽住了伴侣的腰部,纤长的手指沿着魔王细窄漂亮的腰线滑动,声音暗哑又委屈:“我们刚才的赌局你还记得吗,阿瑞斯是不会耍赖的吧。”   魔王陛下在这一方面的行动力和执行力向来比不上成熟的天使长大人,阿瑞斯还没有反应过来,扣子就已经被解开了一小半,将魔王白皙的胸膛露出来一大截。   挂在修长颈脖上的紫色水晶吊坠也晃荡出来,随着主人的动作,而轻微摆动着,专属于六翼天使的星芒在水晶中一闪而过,很快地又消失,隐匿在了青年又重新拉好的单薄衬衫下。   阿瑞斯没好气地瞪了一眼伴侣,在收拾清理完毕后,少了许多装饰的客厅沙发上坐下,认真地给自己证明:“撒尔都说了,当时明明就是他赢了维拉。”   魔王陛下端着架子一本正经地红着脸说道:“所以赌局也是我赢了,是塞西不要耍赖才对。”   亚德西莫眨眨眼,微微歪了下脑袋思考,然后很快就大大方方地点头:“好啊,那我输了。”   阿瑞斯没想到塞西那么坦率,本来想要说的话都被堵了回去,一时有点懵。   然后在魔王怔愣住的这几秒中,无辜的扣子又被天使长灵活的的手指解开几颗,然后又慢慢地探入更下方的部位。   “我当然是很愿意履行赌约的。”亚德西莫舔了舔嘴唇俯下身,金色的长发像是湖水上一整圈散开的水纹:“塞西老师从来都不耍赖。”   黑色短发的漂亮青年唔了一声,偏向椭圆形的眼睛轻轻地眯起来,紫色瞳孔里带上了羞恼的雾气:“塞西……就是在耍赖。”   ——   等两人胡混完了,外面的天色也已经渐渐地暗了下去,阿瑞斯倒是还很精神,但出于对伴侣身体的考虑,还是努力地推开了塞西老师还想要靠过来的脑袋:“好、好了塞西,已经足够了。”   魔王陛下担心地看着金色长发的人类伴侣,本来只是出于对耐力和体力的担忧,但发现他伸出舌尖悠悠然地舔走了唇边的残留物后,耳朵瞬间就滚烫了起来,绷着一张红透了的脸,慌忙阻止:“塞西,你不要再吞进去了!”   魔族的□□和魔力对于大多数的其他种族,都有一定的污染作用,就算精神状况不受影响,长此以往也会对身体不好,所以魔族才会始终游离在其他各界之外,不被欢迎,也很难被接受。   虽然世界上从来不存在完全绝对的事情,总是有一部分魔或者一部分人类,能够让这种“感染”失去作用,然后心无隔阂地建立亲密关系。   但是阿瑞斯并不知道自己和塞西能不能成为这种幸运群体的其中一员,如果因为这个,让甜蜜的亲密变为对爱人的慢性毒药,那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怕最恶毒的诅咒。   这也是开始的时候,在面对天使长的第一次告白时,即便已经同样心动了的年轻魔王,被吓得当场拒绝还转身就跑的原因。   这么多年来,阿瑞斯一直都很谨慎,每一次亲密接触,都小心地控制着,尽量减少那些粘稠液体进入到伴侣体内的机会。   但是好多次都会因为狡猾又贪吃的伴侣的故意捣乱,而无奈走向失败。   亚德西莫餍足地掀开眼,蔚蓝色的眸子像是一整片海洋,里面专注地盛放着一个小小的,专属于阿瑞斯的倒影。   天使长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很真诚且无辜地对着伴侣眨眨眼:“没有了。”   阿瑞斯整只魔都快要因为羞恼而升起来的热量而烧起来了,红着耳朵僵着脸,小心地按压着天使长的肚子,慌慌张张还凶巴巴地斥责:“你怎么又咽下去了,不是都说了这样对身体不好吗。”   浑身发着烫的魔王陛下尝试着去掰开伴侣的嘴巴,着急地说:“塞西,快吐出来。”   “不会有事的。”亚德西莫是真的没有什么感觉,作为强大的六翼天使,恐怕也就只有魔王那种级别的污染源能够真正的伤害到他,他的眸子很温柔又愉悦地弯起来,拉住伴侣放到自己腹部的手腕,视线暧昧而坦荡:“我真的感觉很好,亲爱的。”   阿瑞斯虽然着急,但他毕竟不是塞西本人,并不知道那东西到底会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负面影响。   如果表现得太反常了,反而会惹得伴侣心生怀疑。   魔王陛下又是羞恼又是担心,脑中各种思绪缠绕在一起,还突然想到了塞西在霍尔莫德斯时的那句喃喃自语。   阿瑞斯犹犹豫豫地忽然开口:“塞西,你知道魔王吗?”   亚德西莫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亲昵地靠过去,安抚着伴侣慌乱的心情,温柔地询问道:“怎么了,阿瑞斯是遇到什么奇怪的生物了吗?”   “也不是,”魔王陛下当然不可能说,最奇怪的生物就睡在你旁边,含糊不清地糊弄着说:“就是有次路过霍尔莫德斯的时候,听到有学生在说来着。”   “原来是这个。”亚德西莫松了口气,笑着对自己好奇的人类伴侣解释:“毕业季到了,学生们在准备话剧表演。”   “说起来的话,魔王演员人选的确一直还没有定下来呢。”塞西老师有点苦恼地这样说。   所以塞西口中呢喃“魔王”是在担心话剧啊。   阿瑞斯也悄悄地松了口气,心中那种不安忐忑感终于淡下去了。   但还没等魔王陛下高兴轻松起来,就又听到他的“人类”伴侣若有所思地说:“嗯……不过阿瑞斯倒是好像挺符合‘魔王’这个角色的。”   闻言,魔王本魔身体一僵,被吓得差点甩出尾巴来。 第31章 “他要去演魔王!”   天使长的话将年轻的魔王吓得连忙矢口否认, 甚至还非常生硬且违心地绷着脸蛋说自己的坏话:“魔王,那、那么讨厌,我当然不会适合的。”   亚德西莫也没想到伴侣的反应会那么大, 毕竟漂亮的小画师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会害怕魔族这种生物的人, 光是关于非人类的创作就有厚厚的一箱纸。   不过天使长并没有要强人所难的意思, 他也只是随口一说,然后就被年轻伴侣的举动可爱得止不住笑意:“好吧好吧,知道了。”   “阿瑞斯才不要扮演讨厌的魔王, ”亚德西莫边笑边哄着自己一下子弹起来站到床上的伴侣说:“快下来吧,别撞到头了宝贝。”   这件事就那么被糊弄了过去,后来的好几天塞西也没有再提起过, 阿瑞斯更是巴不得离这种可能会暴露自己身份的话题远远的,更不可能会去主动提。   但没想到,“话剧表演”这个词没过多久, 还是又一次地出现在了魔王陛下温馨小家的饭后闲聊上来。   不过却是以信纸的形式。   一封来自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师——维拉先生的信。   阿瑞斯逗弄着专用于传信的白鸽的下巴,喂了它几颗玉米粒, 看到信封外壳上写着的这行噱头性极强的字, 十分不能理解:“维拉为什么不能打电话过来。”   写信的话,还要给他回信。   但是魔王陛下并不喜欢写字。   亚德西莫已经将信封里面的信纸拿了出来, 闻言笑着回应道:“阿瑞斯最开始的时候, 不是也更习惯于用信件的方式沟通吗?”   那是因为来自魔界的魔王陛下, 从来都没有用过这种能够远距离沟通的奇怪玩意,被铃声吓得好几天都根本不敢碰它。   并且那个时候的小阿瑞斯,平等地讨厌着所有“要求”他接电话的人。   金灿灿蓝眼睛,总是自说自话眯着眼睛笑的家伙,更是罪加一等。   回想起曾经的窘况,阿瑞斯的耳朵偷偷红了一点, 但依旧贵气又矜持,轻轻哼了一声后说:“明明是塞西非要给我写信。”   谨慎的魔王暂时不敢接电话,但有教养的魔王仍然会认真回信。   但阿瑞斯并不认识字,想要骂人都要抱着厚厚的字典挨个查,这让那时初到诺曼堡的魔王对金灿灿麻烦鬼的讨厌更深了几分。   亚德西莫一想到自己当时收到的,来自阿瑞斯的第一封回信内容,眼底就忍不住泛上温热的笑意:“嗯,是我非要给漂亮的阿瑞斯先生写信。”   白鸽低头啄了几枚玉米粒后,就晃晃翅膀飞出了窗沿,停在离窗户不远处的树枝上休憩。   阿瑞斯羡慕地看了眼它在空气中自由展开的小翅膀,有些焦躁地蹭了蹭手指。   不知道撒尔拿到他的东西,治好领域没有。   真想把尾巴和翅翼都放出来。   阿瑞斯想着事情,有些心不在焉地靠着伴侣坐下来,悄悄地在心底计算塞西老师的上课时间。   自从画室毁损后,魔王就一直呆在家里面,每次都会趁着伴侣去工作的时候,偷偷把尾巴耳朵什么的放出来。   这种“放风”般的行为,只能起到暂时性的作用,治标不治本,放出来的时候有多舒服,收回去的时候就有多困难。   而且总不能永远都不去工作吧,维拉将画室的钥匙给自己了,等它维修好了之后,还是得要继续去画画的。   到时候难道耳朵和犄角突然冒出来,难道也和客人说是装饰品吗。   那也太丢脸了,一定会被所有人耻笑的!   阿瑞斯光是想到那样的画面,都尴尬脸红地想要用尾巴盖住脑袋。   “啊,维拉说他被邀请参演话剧了。”旁边忽然传来伴侣略微惊讶的声音。   阿瑞斯茫然地投过去视线,没有反应过来:“话剧?”   “嗯,就是之前和你说的那个,”亚德西莫将信递过去,俏皮地歪了下头:“魔王和公主什么的。”   阿瑞斯虽然还是不太喜欢写字,但对于人类的文字已经能够基本识别了,快速扫了一遍信件的内容,将一些无意义的夸张语气词和自我谬赞跳过,最后一本正经地得出结论:“他要演邪恶药剂师?那倒是本色出演。”   不过维拉怎么会和霍尔莫德斯的学生扯上关系,想想都觉得很违和。   天使长很轻松地就看出了伴侣的疑惑,一边递给他另外一页纸,一边耐心解答道:“因为维拉之前受邀在霍尔莫德斯讲过几个月的魔法药剂学实践,是他以前的学生给他发的邀请函,而且……”   亚德西莫停顿了一下,看到阿瑞斯又拿起了另外一张信纸,才声音含笑地补充道:“而且撒尔说他也受到邀请了。”   撒尔也根本不会写字,就是那么一行字,还歪歪扭扭的,夸张地占据了一整张信纸。   内容简单而直白,满是小人得志的表现。   阿瑞斯看得眼睛疼,勉强识别出来意思,慢慢地念着它的内容:“亲爱的小外甥,如你所见,我已经被可爱的学生们邀请去出演魔……”   ……   魔王陛下腾地一下子从沙发上站起来,捏着信纸的手用力得差点将它拧碎,瞪着纸的漂亮紫色眸子里写满了不可置信:“他要去演魔王!”   信纸的最下角几个歪曲而窄小的字词又在此时映入眼帘,阿瑞斯茫然地将他读完:“……的表哥?”   阿瑞斯又悄咪咪地慢慢坐回来,忍不住又一次地将那张薄薄的信纸摊开,看着上面那一行歪七扭八的字体,表情有些复杂,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那为什么撒尔也能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维拉答应参演话剧的小条件。”亚德西莫随手将远方老友的来信重新收回去,揉了揉伴侣的黑发,含蓄地表示:“不过亲爱的,带家属什么的,我应该也能做到。”   天使长仔细打量年轻伴侣漂亮白净的面容,再次感慨道:“宝贝,你真的很适合‘魔王’的角色。”   塞西老师唔了一声,想了想又说:“其实前几天,话剧的负责人还向我打听你的联系方式,想要邀请你来着呢。”   阿瑞斯虽然心虚,但又莫名地升起一点自豪欣喜来,咳嗽了声后摸着耳朵边,假装不经意地问:“那、那她也觉得我像……嗯,就是魔王吗,是哪一方面像啊,啊……其实也应该不是很像吧,气质外形什么的……”   亚德西莫当然看得出伴侣陡然雀跃起来的心情,如果小画师有尾巴的话,现在应该已经骄傲兴奋地摇晃起来了。   这种雀跃让天使长也被感染得忍不住扬起了唇,眸子变得柔和。   “如果有机会的话,阿瑞斯可以来霍尔莫德斯看看剧本,再决定要不要参演。”亚德西莫耐心地提议完,又带着笑给自己的学生们争取了下机会:“不过他们真的都很想要你参加,宝贝,你知道的,要不是我拦着,茱莉都想要私闯民宅来绑人了。”   茱莉是一个很可爱的小姑娘,也是霍尔莫德斯话剧社的社长,笑起来时脸蛋圆圆的,阿瑞斯曾经在塞西老师的课堂上见过她。   塞西老师的每句话都很得魔王的欢心,声音温柔又好听,使得阿瑞斯都忍不住真的心动起来。   脸颊也因为不好意思而微微地发着烫,好面子的魔王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嘴角的笑压都压不住,还要假装正经稳重地绷着下巴,嘟囔道:“可恶的塞西,哪有那么夸张。”   话虽然是那么说,但阿瑞斯的心情的确是好上不少,尽管还是很惊讶撒尔竟然会愿意在人类学生组织的话剧演出上,出演这样一个角色,但不可否热的是,魔王陛下的确也因为他的大胆举动,而对这个听上去有些古怪的表演少了几分抵触心理。   “嗯嗯好吧,那我们先不说这个。”天使长大人没有再继续逗自己害羞得脸红的人类伴侣,而是换了个话题:“但是宝贝,霍尔莫德斯的艺术学院是的确很需要一名新的美术老师。”   塞西老师真诚地发出邀请,蔚蓝色的眸子里面流光攒动,像是一整片星光点点的盛大海洋。   亚德西莫并不是第一次向着伴侣提议这件事情了,天使长从来不会想要干涉伴侣的工作和职业安排。   但自从维拉的画室毁损后,他可怜的小画师就只能呆在家里,每次自己下班回家时,都感觉小阿瑞斯像一只委屈兮兮还焉巴巴的小鸟,漂亮的羽毛都耷拉下来,让人忍不住心疼。   天使长的人类伴侣从来不是闲得下来的人,胆子又小(?)不爱出门,亚德西莫自己也无法做到一直呆在家里陪他。   如果美丽的紫罗兰因为这种事情而变得颜色暗淡,亚德西莫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从另一个方面来讲,上一次出现在周围的强大魔族气息还没有找到来源,就算亚德西莫给伴侣留下了更牢固的天使印记,但总归还是不够保险。   而整个诺曼堡,最安全的地方,除了骑士殿之外,就只有霍尔莫德斯了。   或者说,是天使长大人的身边。   阿瑞斯也有点犹豫,他的确不想要一直呆在家里,光是这些天都感觉自己快要长蘑菇了。   但是,霍尔莫德斯……好像也太吓魔太大胆了一点。   “我再想想吧……”魔王陛下抿住唇含混过去,紫色眸子晃了晃,又咳嗽一声磕巴着说:“塞西,我想去一趟厕所。”   亚德西莫被伴侣的话逗笑了:“去吧,宝贝。”   阿瑞斯也被自己生硬的转移话题方式给羞恼得脸热,连忙踩着拖鞋快步走进浴室里面。   门关上后,魔王陛下小心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小纸条来。   一张来自大魔法师维拉,鬼鬼祟祟地夹到了白鸽翅膀下的纸条。   阿瑞斯还是很在意维拉卖给魔族学生的违禁药水是什么,问了他好几次,他才终于想起来了解答。   客厅的伴侣正在辛苦地为自己切饭后水果,魔王抿住唇瓣,紧张地摊开了小纸条,只见上面用龙飞凤舞的笔画写着……   “……春药?”   魔王陛下被这个直白粗鲁的词吓得一紧张撞到了洗手台上,膝盖和陶瓷撞到一起发出沉闷的响动声。   亚德西莫放下水果盘,皱着眉头望向了浴室的方向。   担心地走上前敲了敲卫生间的门,轻声问:“阿瑞斯,你还好吗?”   阿瑞斯连忙将小纸条撕碎丢进马桶里面“毁尸灭迹”,用哗啦啦的水声掩盖自己的心虚,提高一点音量回应道:“我没事塞西!”   整理好着装,假装无事发生的魔王陛下刚刚一打开门,就看见身穿单薄家居服,端着精致摆盘的水果站在门外不远处,满眼带笑地望着自己的伴侣。   魔王陛下紧张地下意识绷紧了后背,紫色的眸子无意识地加快了眨眼的频率,浓密纤长的睫毛颤啊颤,阿瑞斯的声音也有点发涩:“怎、怎么了吗?”   不会是尾巴又偷偷溜出来了吧!   天使长大人却只是摇摇头,浅色的嘴唇始终都挂着温柔的笑意,在魔王慌张的注视下,倾身靠近,金色的长发垂落在魔王的耳畔。   “宝贝,你的头发好像又长长了一点。”亚德西莫仔细地打量着,没忍住伸出手指勾起来伴侣的一缕黑发,隔空做了个比划的动作,弯着眉眼说:“嗯……都已经过下巴了。”   其实阿瑞斯最开始来到诺曼堡时,一直留的是长发。   笔直乌黑顺滑,配上矜贵又神秘的紫色瞳孔,腰长腿细的身材和比精灵还要精致白皙的脸庞,惹了不少的关注。   后来发生了被一直合作的变态画师跟踪骚扰之类的事情,懒得打理的魔王干脆就一剪刀减掉了长发。   后来莫名其妙地搬到了金灿灿家伙的家里后,谨慎的魔王为了方便“打架”,也始终没有再蓄起来。   之后就一直保持着短发的发型了。   亚德西莫每次想到十年前那个有着一头黑色长发,跌跌撞撞又漂亮傲娇的人类男孩,就忍不住遗憾自己当时没有留下足够多的照片和画册做记录。   “好像是吧。”阿瑞斯并不太在意自己的头发,事实上如果不是为了不惹塞西生疑,他甚至想要直接用魔力控制头发的长度,这样就不用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一次理发店。   魔王随手撩了撩自己的头发,将垂落到侧脸的部分,薅到耳后别起来,有点苦恼地嘟囔:“但是上次的理发师他根本就不会修理头发。”   要不是阿瑞斯是一只有着强大魔力,会偷偷给自己的头发生长加快速度的魔王,就要憋屈地顶着之前那个难看愚蠢的发型至少两个月了。   “还每次都会扯断我好几根头发。”阿瑞斯回想起那次不愉快的理发经历,不开心地皱起点眉头来:“好麻烦啊,不想剪了。”   亚德西莫闻言眨眨眼,有点兴奋地说:“啊,所以你终于决定重新蓄长发了吗,宝贝。”   魔王陛下对于长发短发什么的,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偏好,但是撒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离开,被他发现自己重新留会长发后,说不准就会非要缠着给自己扎头发。   用他一点也不熟练的技术。   阿瑞斯没有纠结太久,很快就坚定地摇了摇头:“算了,我还是抽时间去一趟理发店吧。”   他才不想又回到被狡猾的老家伙们缠着扎小辫子穿公主裙的可怕日子。   “好吧。”天使长有些遗憾地垂下眼,轻轻地叹口气说:“本来还一直幻想着能帮阿瑞斯扎头发呢……”   阿瑞斯:“……”   “塞、西!”魔王红着脸反驳故意调侃自己的坏心眼伴侣:“你怎么也和维拉一样!”   在一个本还算悠闲的傍晚,逗一逗好面子的年轻伴侣,又在他恼羞成怒时,喂几颗他喜欢的蓝莓,看着他一边凶巴巴地瞪着自己,一边很可爱的鼓动着腮帮子。   真是幸福。   天使长几乎想要喟叹,但是掩藏在长袖下的手腕却在隐隐地发着烫,代表着他的同伴们的又一次焦灼呼唤。   也代表着即将到来的又一次分离。   “宝贝,还记得我上次和同事换了班吗,”亚德西莫看着伴侣小口小口地吃着水果,等他咽下去,对自己投过来询问的视线后,才满含歉意地解释道:“我等一会儿要去补他的晚修,可能得要晚一点才能回来。”   阿瑞斯咀嚼的动作顿住,魔王不太高兴伴侣在这个时间外出,整只魔都焉巴下来:“一定要去吗。”   漂亮的画师总是很难意识到自己在委屈和无意识撒娇时的表情,有多么容易令人心软,就算是成熟稳重无情心狠的天使长大人也难以招架。   亚德西莫勉勉强强才压下去了想要不顾一切地陪伴在伴侣身边的想法,放轻声音哄道:“我会努力早点回来的宝贝。”   阿瑞斯轻轻从鼻间哼了一声,紫色眸子在温馨的灯光下发着警惕的光:“可恶的塞西,你的这些话,和巴奈医生送给我的书里面的男主人公说的一样。”   天使长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书?”   “嗯,”魔王认真地想了想,扬着下巴回答:“名字叫‘痴情少妇负心汉’。”   亚德西莫:“……”   暂时没有工作的魔王陛下,这几天都一直窝在床上看这本古里古怪的小说。   “所以你前几天,藏在被子里面熬夜看的东西,就是这个?”亚德西莫几乎快要被气笑了,放软了声音哄骗着小伴侣继续说:“巴奈还给你什么了,宝贝?”   阿瑞斯其实自己也不记得了,因为魔王并不是很喜欢看书,能够坚持将《痴情少妇负心汉》看个大半,也是因为里面有大量插图可供参考。   不过巴奈的确是给了很多书来着。   “不告诉你。”魔王陛下还是很不高兴伴侣的突然加班,闷声说道:“除非你带我一起去霍尔莫德斯。”   后面半句话不仅使得亚德西莫愣住了,就连阿瑞斯自己也在话出口的下一刻就懊恼起来。   伴侣以前也并不是没有忽然加班(出任务)的情况,但阿瑞斯每次都只是送他到学校门口,并没有真的进去陪他工作。   毕竟魔族的气息在夜晚的波动更加明显和难以控制,为了减少意外情况发生,阿瑞斯在晚上都会尽量避免去到人多杂乱的地方。   而天使长从来没有邀请过阿瑞斯陪他“加班”的原因则更加直接一些。   总不能让无辜脆弱的漂亮画师跟着他们一群天使,在夜间到处驱赶喝醉走丢的倒霉魔吧……   所以虽然是出于不同的理由,但这对平常都黏黏糊糊的伴侣都是默契地选择了规避开这个小问题。   那么多年来也没有人主动去打破这个习惯。   阿瑞斯不自觉地抿住唇,移开视线:“还是算了……”   魔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伴侣温和的声音在耳边自然地响起来:“好。”   阿瑞斯:“欸?”   ——   而此时等候在霍尔莫德斯门口的天使们,正无聊地得围在一起,坐在角落里打牌。   菲尔的运气向来不太好,挨着数了个遍,脸颊和额头上都被同伴们无情地贴满了小纸条,好好一只年轻开朗的四翼天使,来到人界好几年,染上了牌瘾不说,还是典型的人菜瘾大,就算一次也没赢过也总是气鼓鼓地坚信自己能够翻盘。   “不算不算,我们重新来一把!”菲尔闷头将面前的纸牌全部打乱了,恼羞成怒地嚷嚷:“你们总是联手欺负人!”   巴奈这一把赢了个大的,心情很不错,一边哼着听不出曲调的歌,一边在倒霉小天使的脸上找了一个空位置又贴上去一条纸条。   “笨蛋菲尔,技不如人就要多练。”埃莉诺优雅地放下手上的牌,纸牌落到地面上的时候自动化为点点星光散开,她打了个哈切扬着眉眼说:“不和你玩了,小可爱,总是赢,真没意思。”   “埃、莉、诺——”菲尔涨红了脸站起身,看似凶恶,但实则杀伤力为零地瞪着面前的女人:“你太过分了!要是再这样,我就唔呜呜呜……”   放狠话环节还没进入主题就被迫中止,菲尔被捂住了嘴巴,只能睁大一双金色的眼睛,呜呜呜呜地无力挣扎。   而捂住他嘴巴的罪魁祸首却丝毫没有愧疚之心,微微皱起来的眉眼,望向了不远处的另一方向:“那个身形好像是……”   所有天使里面,除了天使长本人之外,就只有善解人意的巴奈医生与阿瑞斯最为熟悉,他只是瞟了一眼就惊讶地补足了伊斯顿的后半句话:“那不是小阿瑞斯吗,天使长疯了吧,怎么把他们家小甜心也带来了。”   菲尔勉强挣开了来自治愈系同伴的束缚,眯着眼睛往霍尔莫德斯大门口的位置看过去,也的确认出来了天使长大人和阿瑞斯的身形。   但尚且年轻的天使总是笨拙又莽撞,他并没有反应过来同伴们的谨慎,眼睛一亮就想要提高了音量打招呼:“小阿瑞……”   然后被吓了一大跳的天使们咬牙切齿手忙脚乱地集体将他捂住嘴巴往暗处拖。   “唔呜呜呜!”   另一边,已经来到了霍尔莫德斯门口的魔王陛下,耳朵尖动了动,紫色眸子迷茫地转向了侧后方的暗处。   刚才是有谁在喊他吗。   亚德西莫当然早就注意到了自己不靠谱的下属们,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挡住了那几道莽张纠缠在一起的身影。   天使长大人温柔地替伴侣拉好外衣,纤长的睫毛在昏黄的光线里垂下来:“晚上比家里冷,阿瑞斯不要再偷偷解开扣子了。”   魔王陛下果然被吸引回来注意力,嘟囔着回应:“知道了,我可不是小孩子。”   闻言,亚德西莫忍不住含着笑意捏了捏伴侣的手指头,最后嘱咐道:“理发店就在霍尔莫德斯大门右手边的小街上,等阿瑞斯剪好了头发,我就来接你回家。”   “塞西已经说过四遍了。”魔王陛下很不满地挑起点眉,然后在那双蓝色眸子的注视下,又撒娇似的悄悄放轻了点声音:“要快点来接我哦。”   作为诺曼堡唯一的高级魔法学校,霍尔莫德斯的学生们就业领域非常广泛。   据说现在餐厅的掌勺大厨就是某位知名的留级学长,学校周围那条不算长的街道上的各种店铺,更是精力旺盛的毕业生们创业的绝佳地点,诞生了不知道多少物美价廉深受霍尔莫德斯师生一众好评的商品服务。   巷子深处的那家理发店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点大部分的学生都没有晚课,低年级的学生们兴冲冲地逛着夜市,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故作老成地摆着地摊,忽悠入校不久的“小白们”购买自己的魔法产品。   阿瑞斯戴了一顶帽子,将有点长了的黑发和小半张脸都遮住,穿着深色的外衣,低调谨慎地踏入了这个到处都是年轻人类学生的狭窄街道。   魔王陛下的脸对于霍尔莫德斯的学生们来说完全不会陌生,毕竟是拥有一整个专属论坛讨论会的漂亮画师,在整个教师家属最受欢迎榜上实现了长达十年的压倒性胜利。   如果被这些聒噪又脆弱的小家伙们发现了阿瑞斯的存在,肯定又会使得整条街道一下子变得混乱拥挤起来,然后拥过来一堆叽叽喳喳染着花里花哨头发还精力旺盛的人类。   那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和当年在深渊不小心尿了一次床时,被那群眼冒精光满脸兴奋老家伙围观一样的可怕。   年轻魔王光是试着想象了那样的情景,都被吓得差点炸毛,连忙晃了晃头,将那副画面赶出大脑后,才勉强呼出一口气平静下来。   没关系的。   阿瑞斯又将帽檐压低了一点,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街道的尽头就在前面不远处,最多只有一两百米而已。   塞西并不在身边,自己只有一个人,又穿得那么低调,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外表冷淡的魔王陛下,在心中疯狂碎碎念,企图用这种方式来掩盖住周围那些活泼的少年少女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紫罗兰般美丽的眸子谨慎地掀开,从漆黑的帽檐下打量着四周。   好像没有人注意到他。   阿瑞斯心中轻松不少,从进入这条明亮热闹,还到处冒着食物的滚烫白气的街道时,就紧绷起来的背脊终于能够稍稍松懈下来一点。   果然很简单嘛,在深夜中潜入满是人类的聒噪街道什么的。   魔王陛下迈着优雅矜贵的步子,黑色布料包裹下的修长双腿在明暗交替的路灯下,随着阿瑞斯的动作而若隐若现。   这一路上都还算顺利,偶尔有几个因为魔王优越的身形和独特气质投过来探究视线的学生,都被他飞快地施以了小遗忘术,脸上露出一点迷茫,然后再一晃眼,那名戴着帽子的青年的身影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阿瑞斯捂住因为一路上的心虚和紧张而怦怦直跳的胸口,终于站在了伴侣口中那个“据说很不错的理发店”的门口。   不愧是你,史上最尊贵强大的魔王——阿瑞斯·米尔。   阿瑞斯摘下了帽子,将有些长的黑发别到了耳后,整理好着装后,才轻轻地敲响了理发店的玻璃门:“你好,请问……”   礼貌的询问还没有说完,里面很快就传来了一道喘息着的男声,听上去年纪不大,还有点毛毛躁躁的感觉:“门没有锁,直接进来吧!”   为什么好像有点耳熟。   魔王犹豫了一下,还是推开了门,抬腿走了进去。   刚刚一进入理发店里面,身后的玻璃门就砰的一声自动关上,紧接着有些昏暗的店内猛地咔咔咔亮起几道明亮的灯光来,光线直直地落到被吓得差点一拳打破门跑出去的魔王,以及前面那名正在奋力做着俯卧撑的少年身上。   被汗水打湿的皮肤上隐隐有暗色的纹路流动着。   阿瑞斯不自觉皱起一点眉心,这是一只未成年魔。   少年咬紧了牙关,勉勉强强站起来迎接自己的客人,察觉到客人似乎正在直直盯着自己后,很凶地转过头,还有些稚气的面孔暴露在空气中。   他高声开口:“看什么看,没见过那么强壮的魔吗!”   如果不是他的两只纤细的手臂都抖得快变成蝴蝶翅膀的话,或许会显得更加“强壮”一点。   魔王陛下唔了一声,望着面前这名怎么看怎么眼熟的魔族学生,语气复杂:“是你……你不是因为违反校规被抓起来了吗?”   怎么会被放出来了不说,还光明正大地开起了理发店。   显然这件事情完全地踩在了这名魔族学生的雷区,他一下子就睁大眼睛瞪了过来,完全没有要尊重‘客人’的意思:“关你什么事,你这个……”   嘭。   他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膝盖在视线触及到面前这名美丽青年的紫色眸子时,忽然就是一软。   然后就非常丝滑地当场对着魔王陛下跪了下去。   阿瑞斯:“……”   魔族学生满眼惊恐:“为什么我会一看到你就忍不住腿软!”   大概是因为那天用力过猛,留下的控制魔力还没有完全褪下去,魔王陛下有点心虚。   所以就算阿瑞斯把他关于自己的记忆都清除了,但那种因为魔王而产生的生理臣服和战栗感还是存在着。   魔王陛下没有要在这只看上去就不是很靠谱的年轻子民面前,再一次暴露身份的打算,迟疑了会儿这样说道:“因为你喜欢?”   “……胡说!我才没有这种癖好!”那学生红着脸吼道:“我们高贵的魔才不会随便随便给人下跪,只有尊贵强大美丽的吾王才可以让我们奉献膝盖和生命,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怎么会懂我们与王之间的羁绊啊!”   阿瑞斯:“……”   最近几年被允许到人界交流学习的小朋友都是这种性格的吗。   这么中二幼稚的话,说出去不会挨揍吧。   阿瑞斯一边脸红,一边有点担心地这样想着。   年轻的魔王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开始来到诺曼堡时,比这名学生还要更幼稚傲娇,甚至还在当时专门买了个厚厚的笔记本,每天都埋头苦写“征服人类世界计划的一二三步”。   但好在早早接受过各种冒险童话书熏陶的人类,对浑身透露着智商不高还很中二的魔族同学们,并没有太大的偏见和误解,反而有一种“他们竟然真的和书上画的一样欸”的好奇和感慨。   所以阿瑞斯担忧的画面,暂时还并没有大范围出现过。   魔王陛下操心着魔族的未来,有点心不在焉:“哦,那你帮我剪个头发吧,不要太短。”   “……你别太过分!”   过了一会儿,一道闷闷的声音传了出来:“那个……我腿麻了,你能不能拉我一把。”   ——   亚德西莫看着伴侣的身影走进热闹安全的小巷中后,才慢慢移开眼。   一转过身,就看到下属们站在前方不远处等待。   埃莉诺率先开口,慢悠悠地打趣调侃:“别看了,亚德西莫大人,您的甜心都走远了。”   巴奈则是顺着天使长大人刚才的视线方向,看了眼那条满是青春气息的街道,有点遗憾地砸吧着嘴巴:“所以小阿瑞斯只是去剪头发的吗。”   “我还以为能看到漂亮画师大战醉酒魔族混混的场面呢。”他叹了口气:“真是……”   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一道令天使熟悉的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到了背后。   巴奈抖了抖肩膀,忽然就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钟,就发现天使长大人正勾着唇状若好奇地看向自己,语气温柔:“巴奈,听说你送了阿瑞斯几本书。”   在同伴们的默默点蜡中,巴奈咳嗽一声尝试狡辩:“完全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痴情少妇负心汉?”   “……”   ——   “你也看过这本书啊!”魔族少年一边小心翼翼地给这名又漂亮又神秘的客人擦着头发,眼睛偷偷往下瞟的时候,一眼就认出了客人手上的眼熟的书籍封面,没忍住惊呼一声兴奋道:“《痴情少妇负心汉》!可好看了,我熬了好几个晚上去看它!”   阿瑞斯最近沉迷看小说,连出来理发都不忘带着它一起。   但魔王陛下总觉得在自己的臣民面前承认自己喜欢看这种幼稚的书有点丢脸,耳朵一红连忙将它收起来,抿住唇含混着回应:“嗯唔,还行吧。”   魔王的敷衍和含糊其辞并没有打消魔族少年对这本书的热爱,他开心又骄傲地继续分享:“我都看过五遍了,连佩内洛和罗布萨恩第一次分手时的台词都记得——‘噢,我的爱人,你的眼泪是早晨最柔软寒冷的露珠,但我却再也不能将它们拭去……’”   阿瑞斯红着耳朵捂上眼睛,想要催促这名少年赶紧继续自己的工作。   然后下一刻,这只魔的声音就低落了下来:“我的母亲曾经最喜欢这本书,只可惜她再也没有机会读一读它了。”   阿瑞斯的动作一顿,紫罗兰色的眸子也愣住了。   魔族少年的情绪变化很快,才感伤了几秒钟,又很快地亢奋起来:“所以我要变得更厉害!要像魔王陛下一样强大,这样才不会像罗布萨恩一样失去自己的所爱。”   魔王本魔轻轻地咬了嘴唇,犹豫着暗示和提醒:“如果你是这样想的话,那最好还是少买点那种药水。”   少年有点不高兴地嘟囔了句什么,然后身体忽然僵住,震惊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我买了……”   因为自己刚好认识没人性没道德的魔法师卖家——维拉。   阿瑞斯在心中狠狠地又唾弃了一遍维拉。   这种东西也敢卖给未成年魔。   魔王陛下斟酌着语气,看似冷淡,实则有点紧张地思考着该怎么教育小朋友才最恰当。   但阿瑞斯才刚刚试探着张开唇,面前这名魔族少年就被吓得嗷呜一声趴在地上哭了出来,眼泪鼻涕一起流出来,抱着魔王的小腿不撒手。   “呜呜呜我知道错了,您不要说出去,买强身健体药来拔高体魄什么的……说出去会被其他魔笑话死的!呜呜呜我再也不买了……”   阿瑞斯有点迷茫,一时间都忘记躲开。   强身……健体药? 第32章 傻人有傻福   昏暗的光线, 狭窄的巷道,爬满了肮脏灰尘和蛛网的阴暗角落里,不时传来喘息和低吼声。   这道声音暴躁无比, 像是一个患有暴怒症的病人, 浑身都长满了锐利的尖刺, 拼命地伤害着任何试图靠近他的人。   但仔细听过去,看似坚不可摧的危险吼叫中,却满满地充斥着恐惧和慌乱。   每一次发疯似的威胁怒吼, 都像是重症病人最后的颤抖和挣扎。   埃莉诺毫不留情地将他打晕,听得人烦躁不已的吼叫终于消失在了耳边,她像是抓小鸡仔一样抓住已经晕过去的魔族的后颈部, 将他提起来,眉梢皱起来:“怎么好像又是一只未成年魔。”   伊斯顿是几只天使里面最擅长于治愈的,但天使的净化对魔族来说, 却好比硫酸腐蚀,就算能够深入地洗涤掉他们身体中的异物, 也会导致其痛苦不堪。   治愈系天使手心慢慢泛起的圣光, 随着埃莉诺的这句话,又再次黯淡下来。   伊斯顿犹豫了一下, 最终还是放下了手, 没有使用这种最直接但也最痛苦的方式。   与此同时, 巴奈和菲尔也检查完了其他几只因为狂躁而魔力失控的魔,快步向着同伴的方向靠近。   巴奈晃了晃手中的两瓶透明液体,没好气地说:“看吧,那几个小崽子身上藏着的药水。”   伊斯顿摊开手,瓶塞便轻轻弹开,透明液体飞出来几滴, 晃晃悠悠地悬浮到了他的手心上方。   “的确和之前发现的失控魔族身上的气息相似。”伊斯顿只隔得老远嗅闻了一下,便皱着眉头将它损毁,语气中透露着厌恶:“像是下水道里的死老鼠味。”   最近诺曼堡中魔力失控的魔族数量和暴躁伤人事件的频率都增加得有些不寻常,仔细排查下来后,果然发现了这些性情暴躁魔族的共性——   都偷偷购买了传说中来自强大魔法师的,能够显著提升魔族身体素质增强体魄的神秘药水。   能够获得来到人界资格的魔,都是魔族中相对更加温和,战斗力不强危险性较小的类型。   而在武力至上的魔族,这一类魔的地位大概率都不会太高。   战斗力不强,智商也不算太高,还有着几乎所有魔族都会拥有的幼稚中二属性,单纯又好面子。   这种高度集中在霍尔莫德斯魔族学生群体中的特性,的确给了某些居心不良的人以极大的诱惑力和机会。   “真是可恶,上次好不容易抓到个身体还正常的魔族学生,布置了半天场所,还想要靠他来引出卖家……”巴奈气得一脚揣在墙角:“结果那小子竟然傻乎乎地买成了盗版,害得我们白跑一趟!”   想到当时自己全副武装小心翼翼地打开那瓶“神秘药水”,浪费一整天的时间仔细检查,最终发现它真的只是一罐平平无奇,最多只是更烈一点的春-药后的画面,巴奈都还是很无语,嘟囔着说:“也算是那只小魔崽子运气好。”   不仅正正好因为迷路走错了房间,错过了那瓶能够让魔狂躁痛苦的药水,拿走了不属于他的烈性春-药,还在其迷迷糊糊地将那瓶因为大乌龙得到的药服用下去之前,被追过来巴奈和亚德西莫抓住。   傻人有傻福,这句话对魔族也同样适用。   伊斯顿却没有巴奈那么粗心又乐观,他轻轻地皱起眉头,望向了天使长的方向:“但是……亚德西莫大人,那个小朋友因为误会拿错的药,其实也并不普通。”   它似乎是专门为魔族所研制的,里面的魔法材料倒是很健康,远远不至于出现会导致魔族狂躁失控的物质,更近似于“猫猫草”之类的,会引得猫咪摇着尾巴发-情的东西,味道和颜色都很明显是特意用来吸引魔族的,香甜而亮眼。   这或许也是会被那名魔族学生误拿的原因之一。   但如果这只倒霉魔崽子是出于巧合拿错了,那么这瓶春-药真正等待的“客人”,或者是说,制药的人真正想要引诱的魔,又到底是谁呢。   偏远的小城市,安静祥和的诺曼堡。   忽然就冒出来两名奇怪的制药师,一个明晃晃地带着恶意,是造成最近一段时间魔族失控的罪魁祸首,一个则是神秘又未知,让人看不清他的意图。   亚德西莫垂着眼,浅色的睫毛垂下来,在他白皙的脸上留下一层阴影。   天使长抬起头,空气中便忽然就出现一个造型精致的透明圆瓶,用了很昂贵的红色软体珊瑚来做瓶塞,里头的液体也是殷红的,轻微摇晃就会呈现出一种透彻又富有质感的光泽感来。   亮晶晶的小玩意儿,一眼就能看得出制作它的人,毫不隐藏的暧昧心思。   亚德西莫抬了下手指,小瓶子就在空气中高速旋转起来,温度迅速上涨,液体也开始蒸发。   随着液体的蒸发和瓶身的融化,本来正懒洋洋地靠在墙壁的埃莉诺也饶有兴趣地勾起了红唇:“哎呀,好厉害,是很高等级的魔法材料呢。”   盛放烈性春-药的瓶子已经完全融化了,只剩下上方的褪去了外皮,但仍然呈现朱红色的圆珠子慢慢旋转着。   “这种特性……是深海红鲨的眼珠?”本来不感兴趣的巴奈都忍不住惊呼一声:“拿猎杀的红鲨眼珠来当礼物送人……真是变态。”   深海红鲨生存在只有黑夜和大海的极寒地点,体型巨大,攻击性极强,皮厚还有剧毒,就算是天使和魔族这种强大的非人类,也不敢轻易去招惹它们。   所以即便它们被人类魔法师们兴奋地誉为是“浑身挂满红宝石的美丽生灵”,也少有人敢去狩猎它们,更不要说是取下最珍贵的眼珠。   整个人界拥有这种残忍又珍贵的魔法材料的魔法师就那么几个。   但很巧的是,亚德西莫正好就认识其中一名。   天使长若有所思地盯着那颗红色的漂亮珠子看了一会儿,然后忽然随手将它丢到了旁边啧啧称奇的巴奈医生的怀中。   “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接阿瑞斯,”已婚的男人总是能够在想到伴侣时,轻而易举地实现情绪的大转变,亚德西莫慵懒地擦着手指,唇间勾勒出点笑意来:“东西就先放你那儿了,巴奈。”   “……真服了,您赶紧走吧尊贵的天使长大人。”   ——   阿瑞斯等面前这名魔族少年的抽噎声慢慢停了下来,才终于勉强地收回来自己的小腿。   “你别哭了。”阿瑞斯完全没有带小孩儿的经验,毕竟年轻的魔王自己满打满算也只能算得上才成年没多久的年纪,面对这种情况时,不可避免地手忙脚乱,半个身体都僵硬了起来:“我不会说出去的。”   魔族少年哭得泪眼婆娑的,完全没有了不久前盛气凌人的凶狠样:“真的吗,您不是骗我的吧。”   “真的。”阿瑞斯只能抿住唇答应他,发现这只魔的情绪稳定下来后,才犹豫着开口道:“你们……我是说在霍尔莫德斯学习的魔,有多少人去购买过……嗯,强身健体药?”   “我也不太了解。”魔族少年觉得自己有“把柄”在面前这名漂亮青年的手上,回答得很乖巧:“大家都是偷偷传的,说它效果很不错。”   少年迷茫地眨眨眼:“应该……有不少吧。”   但是维拉明明就说他卖的是春-药,他总不会撒这种无聊的谎。   阿瑞斯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漂亮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你那天在妓-院里打扮成女人的样子,就是去找卖家拿药水吗?”   “您怎么连这种事情都知道?!”魔族少年惊恐地竖起了耳朵,被吓得尾巴都缩了起来,然后在那双紫色瞳孔的注视下,下意识地颤抖了下身体,连忙仔细回忆起来那天自己的经历:   “不、不是的,在那之前我就已经拿到了药,但刚准备离开时,却忽然被一名穿着黑色斗篷的矮个子魔法师拦住了,他看上去很生气很吓人,威胁我去了最近的妓-院,带着那瓶药水,去敲最里侧房间的门……”   等少年一口气乖乖说完了事情的整个经过,才忽然反应过来。   等等,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听话!   魔王陛下正在很艰难地试图还原事情的真相,有点烦恼焦躁,察觉到身旁的视线后,皱着眉看他一眼:“还有吗?”   魔崽子一下子又乖巧地坐了回去,小声道:“没、没有了。”   看来这名迷迷糊糊的中二魔当时遇到的魔法师的确是维拉,但维拉在等的人却不是他,并且大概率是某名白头发红眼睛的狡猾家伙,药水也是给撒尔准备的,结果却被这只倒霉的小朋友撞上了。   阿瑞斯大概理清了一点思路,但作为强大魔王的第六感,却让他感觉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那瓶药水还在你身上吗?”魔王陛下轻轻扬了扬下巴,毫不客气地命令:“拿给我看看。”   “我没有,”那少年一说到这个就气得瞪大了眼:“都被学校收走了,那个叫赛什么西……,浑身金灿灿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嗷!”   魔王陛下很护短,当即就不高兴了,漂亮的紫色眸子瞪过去,不轻不重地捏住了魔崽子的两边腮帮:“胡说什么,你才不是好东西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魔族少年下意识地就觉得面前这名神秘青年应该和自己一样讨厌塞西才对,忽然被教训,表情又懵又委屈:“噢。”   阿瑞斯认为很有必要在臣民面前,为伴侣树立一个良好的“王后”形象。   于是继续认真告诫道:“塞西明明就是霍尔莫德斯最好的老师,课讲得好,人也长的俊美,还温柔善良乐于助人,上个月才得了‘最受欢迎教授奖’……”   魔王是一只嘴硬心软还脸皮薄的魔,很少当着伴侣本人的面,说这些令魔脸红的好听话。   但在“外人”面前,夸奖的话说出来就顺畅自然了许多。   阿瑞斯的语气里面甚至带了点又有殊荣的小雀跃。   但话还没说完,在魔族少年要哭不哭的可怜表情下,魔王陛下的耳朵尖动了动,脸上忽然就浮上一抹带着慌乱的红晕。   身后的玻璃门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打开了,街道上柔和的路灯光,随着来人的步子,轻轻地落到了门口地板上。   金色长发的男人,怀里抱了一只正在懒洋洋睡觉的黑白色小猫。   蔚蓝色的眸子温柔落到了似乎正在“凶巴巴”地威胁小朋友的伴侣身上。   塞西老师弯下腰,亲昵地蹭了蹭年轻伴侣的鼻尖,温润的声音里满是狡黠的笑意:“真高兴你能那么夸我,宝贝。” 第33章 是那、那种关系啊   “真高兴你能那么夸我, 宝贝。”   这道熟悉的声音使得漂亮的画师红了耳朵,也让理发店的小老板震惊地睁大了眼。   塞西老师的外貌和声音对于绝大部分见过他的学生来说都非常难忘。   毕竟常年同时占据最受欢迎教授榜和最严苛教授榜的双榜榜首,这样的含金量还是非常高的。   即便是有自己的交际圈, 且更加骄傲的非人类学生们眼中, 有着一头金色波浪长发的历史教授, 都有着寻常老师所很难拥有的“地位”。   本来前几分钟还振振有词地骂着塞西的魔族学生,在亲自和塞西老师对视一眼后,差点被吓得窜进沙发底下藏起来。   但出于某种年轻气盛的魔族自尊心, 他还是努力地绷紧了下巴挺直腰板,生怕在可恶残忍的人类老师,和面前这名神秘美丽莫名让魔新生好感的青年面前露怯。   正打算要嘲讽一句“大忙人塞西教授也会来剪头发啊”, 就听到这句温柔得想要浸出蜜来的话,从冷漠无情的塞西教授的嘴中轻缓地说出来。   再接着,尚且稚嫩, 还不知道什么叫做“秀恩爱”的无辜魔族少年,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凶神恶煞的塞西教授弯下腰, 熟稔又自然地碰了碰黑色短发神的秘男人的鼻尖。   哐当!   魔族少年惊恐又愤怒还带着点羞恼地猛然间站起来, 他的力道太大,将屁股底下的凳子带得往后倒下, 发出刺耳的碰撞声。   “你你你你们!”   阿瑞斯被他弄出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疑惑又有点不赞同地转头看向自己年幼鲁莽的臣民:“怎么了?”   亚德西莫仍然是弯着眉眼好脾气的模样, 直起腰站在阿瑞斯的身后,手指亲昵地放在了伴侣的颈窝处,蔚蓝色的眸子顺着伴侣的视线,不轻不重地同样落到了魔族少年的身上。   “我记得你。”天使长大人勾起唇,率先开口。   随着他的这句话,魔族少年一下子就绷紧了身体, 用力地瞪着面前的金发青年,非常害怕他当着阿瑞斯的面,揭穿自己因为偷买违禁药而被处分的丢脸事情。   谁料,塞西老师下一刻却含笑着说道:“嗯,霍尔莫德斯最有天赋的小理发师?他们好像都那么夸你。”   魔族少年本来都要脱口而出的慌乱怒骂就这样哽住了,紧抿住唇,气焰弱下来:“还、还行吧。”   阿瑞斯当然听得出来伴侣是在给这名敏感又高自尊的魔族少年台阶下,心中不由得柔和下来。   便也顺着亚德西莫的话,语气愉悦地说:“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塞西会推荐我过来理发。”   “怎么样,还不错吧。”阿瑞斯自己看不太出来好坏,只能寻求伴侣的评价。   魔王陛下的黑发又回到了始终的长度,很有天赋的小理发师还贴心地帮他修了修额前的碎发,将魔王漂亮精致的五官露出来,显得更年轻贵气了几分,雀跃地抬起眼时,看得天使长心痒痒。   “非常美丽。”亚德西莫眨眨眼,完全不顾还有一名未成年在场,坦率地承认:“让我真想现在就扒掉你的外衣,亲爱的。”   阿瑞斯红着脸站起来,一边慌张地去捂伴侣的嘴巴,一边羞恼地斥责不害臊的塞西老师,低声道:“有小朋友在呢,塞西又胡说八道。”   魔族少年看着他们亲密的举动,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睁大的眸子在天使长和魔王之间来回移动,神情恍惚,结结巴巴地说:“你们俩……真的是那、那种关系啊。”   亚德西莫毫不避讳地弯着眉眼应答:“对哦。”   整个霍尔莫德斯都知道塞西老师有一名漂亮矜贵的画师伴侣,但凡只要参加过一些学生内部的讨论和聚会,都不会不知道这两个常年活跃在年轻人口中的名字和样貌。   这名少年性情警惕敏感,又是非人类,实力还很普通,可能是无意间被排斥在了社交群体之中。   亚德西莫面上不动声色,却已经在心中盘算着,让校长多关注非人类学生的心里健康的相关事情。   而魔王陛下虽然在情感方面感知迟钝,但却并不蠢笨,天使长能考虑到的事情,他也当然能想到。   不会有王愿意看到自己身在异族的子民生活得不好。   阿瑞斯抿住唇,在心中苦恼地叹了口气。   在两人离开之际,那魔族少年还是满脸震惊和恍惚的样子,眼睛时不时地就要偷偷瞟到魔王陛下和天使长彼此握住的手上去。   还跟在后面懵懵地走,差点一脑袋撞到玻璃门上。   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心情低落地对着两人摆摆手:“再见。”   阿瑞斯都已经跨出了门,但走了几步后却猛地停住了脚,红润的嘴唇有点不安地抿着:“塞西……我想进去和他说句话。”   亚德西莫没有质疑为什么刚才不说这种事情,而是温和鼓励地捏了捏伴侣的手心,很贴心地说:“知道了,那我在外面等你,宝贝。”   魔王再次推开玻璃门走进去的时候,将里面的少年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都差点掉到地上,他有些迷茫:“您怎么又回来了……”   专属于魔王的印记极难从普通魔族的精神中完全剖去,即便他还不知道阿瑞斯的身份,但只要一看到那双紫色的眸子,就会不由自主地产生崇敬和向往感。   阿瑞斯的动作也很急切,毕竟他并不想让伴侣等太长的时间。   或许还因为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表情有些紧张和生硬。   “以后不要再买那种药了,”年轻的魔王看着自己尚且稚嫩的魔族子民,努力地放轻语调,嘱咐他说:“魔族崇尚强者,但并不只是在武力值上的强。”   “你会越来越厉害的,”阿瑞斯看着面前的少年,竟然有一种看到刚刚从深渊中爬出来时,懵懂又迷茫的自己,紫罗兰般的眸子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一些:“只要永远不停地往前。”   ——   身后不远处传来玻璃门开合的声音,再接着就是一连串有点急促但依旧踩得很稳的脚步声。   亚德西莫怀里的黑白小猫被吵醒了,睁开一双懵懵懂懂的眼珠抬起脑袋。   “嘘。”天使长轻轻地拍了下它的头,小猫便乖乖地缩了回去。   下一秒,属于小画师的,清澈动听还带着点急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塞西。”   阿瑞斯一走出理发店,就四处寻找起伴侣。   然后精准地在人来人往的热闹街道上,捕捉到了那道站在昏黄路灯底下,垂着眼温柔地抚摸着怀中的幼猫的身影。   金色的长发在路灯的映照下,多了一层像是小绒毛一样的光晕,显得圣洁而温暖。   魔王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明显地加快了一点,本来有些沮丧焦躁的心情,也奇迹般地平稳下来。   阿瑞斯加快速度,向着伴侣的方向走去,察觉到了动静的亚德西莫也在此时转过身,他拍了拍小猫的脑袋,黑白色的猫便乖乖地跳下了主人的怀抱,趴在路灯下等待。   天使长的怀抱被腾出了空,面对着漂亮的小画师张开手,蔚蓝色的眸子温柔地弯起来,像是一弯盛着海水的月亮。   阿瑞斯的心脏砰砰砰地跳,不再刻意控制着优雅稳重的步子,才修剪过的柔顺黑发随着青年逐渐加快的频率,被风吹得微微扬起,衬得那张本就美丽白皙非常的脸蛋更加动人。   像是一只亮紫色的蝴蝶向着自己飞过来。   这个念头涌上心头的同时,天使长的怀中也多了一只年轻貌美的魔王。   “慢点宝贝。”亚德西莫被冲过来的恋人撞得闷哼一声,唇间溢出了笑意,但却稳稳地接住了人,骨节分明的手指熟练地落到了伴侣的腰间:“怎么这么着急。”   阿瑞斯就算心跳加速地扑到了伴侣的怀中,也不会失去魔王所专属的矜贵,耳朵发着烫,嘴巴里吐出来的话也依旧高傲:“我才没有着急。”   “嗯,是我在心急。”天使长从来不会吝啬于对自己傲娇可爱的伴侣表达爱意,笑着说:“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接你回家了,阿瑞斯甜心。”   “不对。”在魔王陛下那双仿若紫色雾霭般,朦胧而瑰丽的眸子的注视下,亚德西莫忽然轻笑一声否定了自己的言论:“不是接你回家。”   阿瑞斯有点迷茫:“什么?”   周围的学生们,已经眼尖地发现了这两名眼熟的青年,像一只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一般慢慢围过来:“是塞西教授和小宝石!”   亚德西莫打了个响指,正在身旁乖巧趴着的黑白小猫便伸了个懒腰站起来,灵活地穿过人来人往的街道,向着前方跑去。   阿瑞斯担心地皱起眉:“牛奶!”   正想要将大胆子的小猫抓回来,但下一刻手腕却被人握住。   向来稳重冷静的塞西老师,对着自己眨眨眼,笑得很俏皮:“亲爱的,我想带你去个地方。”   ?   魔王陛下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在周围小朋友们激动的起哄和惊叫声中,被塞西老师拉着,在人群中奔跑了起来。   诺曼堡是个偏远的小城市,几乎跑不了多久,就能来到远离喧嚣的郊外。   银色的明月高高地挂在枝头前,漫天繁星落到草地上,细碎盈黄的萤火忽隐忽现,舔着爪子的猫卧在屋外,毛发呈现出一种透明的质感。   阿瑞斯被伴侣摁住腰,压在了开着窗的山庄床铺上。   魔王陛下的脸红红的,但又忍不住好奇,紫色眸子晃来晃去地到处看,假装恼怒地斥责他:“塞西竟然背着我买了新房子。”   相比起还算穿戴整齐的阿瑞斯,天使长大人要显得“狼狈”许多。   整洁严谨的西装和长裤已经被人随意地扔到了地毯上,白色的衬衫堆在腰间,天使莹润健壮的皮肤都毫无遮掩地袒-露在他的年轻爱人眼中。   亚德西莫很不满伴侣的走神,但又拿他没有办法,只能努力地蹭着小画师的腰腹,想要唤回他的注意力,一边喘息着一边慵懒地说:“阿瑞斯真是冷淡。”   阿瑞斯也没想到,看似正经严肃的塞西老师,将他急匆匆拉到这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做这种事情。   星星还没有看上几颗,衣服都脱了一地。   魔王陛下的手被热情急切的天使长大人抓住了,被他用来做很不好的羞羞事,还要大胆坦率地一边喊着自己的名字一边扭来扭去:“啊……阿瑞斯,阿瑞斯……宝贝,甜心,阿瑞斯!”   阿瑞斯红着耳朵,凶巴巴地揪了一下像是也偷偷喝了邪恶魔法师的古怪药水的伴侣的胸膛,在他发出甜腻的闷哼声时,磕巴又委屈地小声道:“可是这样一点都不浪漫。”   闻言,金发青年抬起眼,和耳垂上那枚雾霾蓝的耳钉相似色彩的眸子涌上笑意。   “就等你说这句话。”天使长的声音里难得地听出几分雀跃和得意。   阿瑞斯没明白他在得意什么,但下一刻便听到一道轻微的,像是花瓣盛开嫩草初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   “宝贝,转头。”   随着这句话,大开着的窗外就忽然绽放开无数亮晶晶的,五颜六色的烟花。   它们在寂静的黑夜中窜起,又和同样亮丽璀璨的星河融合在一起,像是两片银河相撞,炸出更多细碎的星光来。   星光落到草地上的瞬间,各种花朵和植物开始迅速生长拔高,几乎只用了几秒钟,便成为了一整片缠绕在藤蔓中的花海。   一根小小细细的青色藤蔓颤巍巍地探进这里唯一的小屋的窗户里面。   没有尖刺的光滑藤蔓上,蓦地在愣住了的漂亮魔王面前,开出了一朵浅紫色的小花。   天使长摘下那朵花,本应该圣洁的皮肤上到处都是情-欲的痕迹,他抬起眼,将自己连同着那朵花,一起送给了他的“人类”伴侣。   “阿瑞斯,我的宝贝,十周年快乐。” 第34章 第一个倒霉蛋   十周年。   什么十周年。   阿瑞斯迷茫又紧张, 在脑中过了一遍各种各样的纪念日,实在想不起来今天属于哪一个。   魔王怀疑了自己的记忆力,都没有怀疑过塞西老师。   漂亮的小画师抿住嘴唇有点失落, 耳朵都耷拉了下来:“对不起塞西, 我记不得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魔王陛下很懊恼, 连伴侣趁机放肆大胆地往下探去的动作都没有注意到。   “我都没有准备礼物……”   天使长的良心偶尔也会动两下彰显一下存在感,然后很快就被因为可怜巴巴的伴侣而更加高昂起来的情-欲,毫不留情地再次掩盖下去。   亚德西莫的蓝色眸子里面带着隐隐的兴奋, 先是温柔地哄了一番年轻的爱人:“没事的,宝贝,没有礼物也没关系。”   六翼天使诞生于神池, 身体的每一处部位都毫无瑕疵,随着天使长的动作,而坦荡赤-裸地展现在魔王眼前。   “事实上, 你应该知道的,宝贝……”阿瑞斯听到他年长成熟的伴侣, 用引诱哄骗般的语调, 靠在自己的颈窝边,状若委屈地道:“你愿意和我亲近, 就是最棒的礼物了。”   魔族是吃软不吃硬的种族。   年轻单纯的魔王也是如此。   于是可怜的阿瑞斯都还没来得及问清楚, 这个所谓的“十周年”到底是什么, 就再次稀里糊涂地被诡计多端的狡猾伴侣拐上了床。   窗外的藤蔓也同样慢慢纠缠在一起,凸起的位置开出一朵朵精致又青涩的小花。   圣洁的金色和高贵的紫色在晚风里轻轻摇晃着,颤巍巍地伴随着无数萤火而依偎、缠绕。   直到清晨的到来,漫天星辰被明亮的阳光所代替。   沉浸了一夜月光的小花们软趴趴地呆在青色藤蔓上,露水湿哒哒的挂在花瓣上,在温暖的日光下发出晶莹的光彩来。   郊外的温度总是要比城里低一些。   阿瑞斯无意识地追寻着温暖的热度来源, 迷迷糊糊地将脑袋缩在伴侣的颈窝上。   手指也依旧藏在被子底下,虚虚地放到伴侣的胸腹部。   被亲吻眉心的时候,还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眼睛也没有睁开,一张白净的脸皱巴巴的,下意识就伸出手去抓住了动来动去的伴侣,含混着嘟囔:“塞西好吵……”   却在此时听到身旁的伴侣轻轻闷哼了一声,声音暗哑慵懒,还含着些粘稠的笑意:“唔,真是过分,明明是阿瑞斯把我弄醒了,还嫌弃我吵。”   天使长的嗓音很温柔平稳,像是一片春天的柳絮,让魔王很快又安心地继续地趴在他身上闭眼犯困:“塞西,骗人……”   但事实上,亚德西莫却并没有撒谎,他的确是被看似无辜的小画师给“吵醒”的。   不过却并不是被声音,而是被某种不可名状的东西。   魔王陛下只觉得自己马上就又要重新进入梦乡了,可恶的塞西就又凑了过来,温热的手指还有一些没一下地在自己的肚子上打着转。   声音也故意软了下来装可怜:“可是宝贝,你现在也还在顶着我,我怎么睡得着。”   阿瑞斯马上就要和梦中那座装满了亮晶晶宝石和蓝莓蛋糕的巨山相遇了,伴侣暧昧的声音就像是天外来物一样虚无缥缈时有时无地传进耳朵里面。   “硬硬的……热热的……喜欢……想要……摸一下……”   人类就是奇怪,总是说一些魔听不懂的话。   阿瑞斯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才没有这种古里古怪的东西呢。   嗯,不过被被子捂过后的尾巴尖倒确实是热热的,硌到手腕时也硬硬的……   ……不对。   就在天使长的手即将要滑到小伴侣腹部下方的位置时,本来一直乖乖地窝在自己怀中的漂亮青年,却突然睁开眼睛,紫色的瞳孔收缩着,像一只受惊的麋鹿一般猛地抱住被子蹬着腿,飞快地就窜到了床的另一边。   被子和人都被抽走,天使长大人只能孤零零地赤-裸着身体,没来得及摸到任何东西的手还略显尴尬孤寂地停留在空气中。   亚德西莫:“……”   被吓得用被子捂住全身,只露出来一双紫色眸子的魔王陛下:“唔……”   天使长不愧是天使长,就算是遇到这种情况,也只是愣了几秒,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自然地调整了姿态,大方地给似乎受到了惊吓的伴侣,展示自己满是暧昧青紫痕迹的皮肤。   “亲爱的,还好这不是冬天。”亚德西莫眨眨眼:“不然我就要成为诺曼堡第一个在伴侣的床上被冻死的可怜蛋了。”   阿瑞斯有点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地捏着被子的一角,飞快地扔过去,盖在了塞西老师的半跪着的腰腿间。   “那你快盖上。”魔王陛下的心跳很快,眸子因为惊慌紧张而加快了眨动的频率,连语速都不由自主地加速了一点,将自己整个都缩在被子下面,声音闷闷的:“塞西不许冻死。”   亚德西莫都要被气笑了,眸子落到如同惊弓之鸟一样的伴侣身上,无奈地问:“阿瑞斯,甜心,我的小宝石,也许你可以告诉我,我到底做了什么,让你躲到那么远的地方去。”   做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差点摸到魔王陛下的尾巴尖而已。   阿瑞斯感受着正蜷缩在自己的腰后,被吓得萎靡不振地窝成一小团的尾巴,一边焦急又努力地尝试将它收回去,一边欲盖弥彰地缩在被子里面磕巴地回答:“没有,你什么也没有摸到!”   天使长大人:“……事实上,我的确还什么都没来得及摸到。”   伴侣的声音里面透露着一点隐隐的委屈,魔王当然能够感受得出来。   毕竟如果是自己一觉醒来,发现塞西扯走了全部的被子,还古里古怪地藏起来逃避接触,自己一定会比他表现得更加恼怒和委屈。   但是魔王陛下也没有办法。   他身上现在空无一物,无辜的衣物早就被扔到了床下的地毯上,如果就这样下去的话,是一定会被塞西发现腰后那条摆来摆去的黑色尾巴的。   这样就完蛋了。   脆弱的塞西老师会被吓得晕厥过去的。   阿瑞斯已经完全忘记了那天“脆弱的塞西老师”,是怎么一脚踩晕魔族学生的,他的大脑已经被“怎么办怎么办”给全部占据了。   就在魔王陛下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低着脑袋不敢和伴侣对视时,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却突然之间缩了回去。   阿瑞斯迷茫探头:欸?   漂亮的年轻画师一只手撑着被子,另一只手伸到温暖的被窝里面去,小心地摸了一把自己的后腰处,仔细地判断那根不听话的尾巴是不是真的完全消失。   那双紫色眸子中仍然带着惊魂未定的无措慌乱感,纤长的睫毛晃着晃着就垂落下来,在眼底留下一层浅淡的阴影。   好像是真的缩回去了。   魔王陛下十分惊喜,手指在自己的后腰摸来摸去,低着脑袋往被子里面看,耳朵尖红通通的,因为太过紧张,连塞西老师已经磨蹭到了自己的前方都没有发现。   “宝贝,你在看什么。”   阿瑞斯被忽然出现在头顶上方的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抬起头,就忽然被天使长捂住了眼睛。   “塞西!”眼前忽然就是一暗,魔王羞恼又慌张地抓住了自己唯一能抓到的手臂:“你在做什么。”   天使长的脾气很好,对待年轻的人类伴侣更是有着足够的耐心。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够毫无芥蒂地面对伴侣忽然的“抵触”。   “亲爱的,让我来帮你检查。”亚德西莫模仿着阿瑞斯曾经做过的动作,一只手捂住他的眼睛,一只手熟稔地探到了伴侣的腰腹下方的位置,优雅开口:“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阿瑞斯哪里敢让伴侣真的摸下来,眸子一缩,慌慌张张地就拉住了他的手腕:“等一下!”   魔王陛下很心虚,生怕讨厌的尾巴又会被刺激地弹出来,甩到伴侣的脸上。   便连忙趁着天使长愣神的时候,飞快地在他脸上胡乱蹭了两下,然后掀开被子哒哒哒地就跑下了床。   等亚德西莫反应过来时,站在自己面前的,已经是一只穿戴整齐正经成熟的魔王陛下了。   阿瑞斯咳嗽一声,耳朵红红的认真表示:“塞西,你要去上班了。”   欲求不满的塞西老师:“……”   今天明明就是周末!   但不管天使长怎么哄骗,以往心软单纯的伴侣却怎么也不愿意继续和他来一个清晨甜蜜互动。   甚至因为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将所谓十周年纪念日的真相(阿瑞斯第一次吃布丁蛋糕)说了出来,被恼羞成怒的伴侣勒令一个星期都不可以和他做-爱。   并且还真的打算认认真真地执行,可怜的亚德西莫大人每次试图偷偷地将手伸进伴侣的裤腰里,都会被小画师无情地拍开。   简直是太不对劲。   要知道心软的小阿瑞斯从来不会这样对他。   天使长大人被残忍的魔王陛下连着拒绝了好几天,还是没有弄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某一天的晚上,看到他无情又可爱的人类伴侣,正在偷偷地给维拉写信。   自己一靠近,他就慌里慌张地藏起来,还要假装若无其事地磕磕巴巴胡言乱语:“塞西,你起床了呀。”   亚德西莫看了一眼他背后那只歪着脑袋看着自己的小白鸽,温柔地笑着回答:“宝贝,事实上我还没睡。” 第35章 下身一凉   自从上次早上一起来, 发现尾巴自己窜出来后,阿瑞斯就再也不敢和伴侣亲近了,生怕一激动身上就冒出一些奇怪的小玩意儿。   就连晚上睡觉时, 都战战兢兢的, 在心里面偷偷“警告”了不听话的尾巴耳朵好一会儿, 才敢小心翼翼地挨着伴侣躺下来。   魔王并不是看不出伴侣眼中的困惑和失落,但是作为魔力紊乱的直接受害者,他也没有办法, 在魔力紊乱的状况真正得到缓解前,都必须要加倍小心,将什么尾巴耳朵犄角的都好好地捂起来才行。   好在幸运的是, 他偶然得知某个远在乡下的魔法师,似乎在魔族的魔力研究方面颇有成就。   就是理解能力堪忧。   阿瑞斯最开始尝试着给他写了信,委婉地问他有没有能够暂时性应对魔力紊乱的方法, 等了好几天,百忙中的魔法师才终于给他回了信。   魔王兴奋地摊开信纸一看, 却只看到上面写着几个凌乱暴躁的词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气得阿瑞斯当天晚上都少吃了两个小蛋糕。   于是, 魔王很快又再次给他写了信,这一次用了更加直白的语言, 紧张兮兮地等待了两天, 终于在傍晚的时候, 得到了答复。   同样是胖胖的小白鸽,同样是藏在翅翼下方的小纸条,同样是凌乱的字迹。   但回信的内容却太过简单粗暴。   简单到只有一个字:有。   本来以为会得到什么专业的回答,或者什么有用的高级药水的魔王陛下:……   阿瑞斯不敢相信地将那张小纸条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好几遍,终于确定维拉的确是只留下了这一个字。   努力了好几天的魔王陛下,最后也什么都没有得到, 还差点被半夜醒过来(实际上是没睡着)的天使长大人发现自己在背着他偷偷和魔法师传信。   但是撒尔的领域还没有完全治好,下属们远在魔界,除了时不时给他汇报一些打架斗殴的日常事件后,就没有更多的作用了。   阿瑞斯的身份特殊,思来想去,或许能够在目前帮助到他的,竟然还真的只有维拉。   于是坚强倔强的魔王陛下,为了能够早日恢复和伴侣的正常性-生活,锲而不舍地埋头写信并且将信件寄向乡下。   但文字总是很难表达出真实意思,特别是在两个不同种族之间的沟通更是作用甚微。   在第三次得到一个来自维拉的“?”和小心眼的撒尔落井下石的调侃和嘲笑后,魔王陛下沉默了几秒,终于忍受不了地拍桌而起。   嗯,然后桌子便在魔王的怒火中实现了自我的牺牲。   亚德西莫今天回家得还算早,刚刚脱下外衣,一转过身,就听到阳台处响起来一道巨大的碰撞声。   皱着眉头快步走过去,却发现他漂亮的小画师正蹲在地上垂着头,一张白净的脸上满是恼怒,嘴巴张张合合地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在他的前方,是一张断成了两截,略显凄惨的实木小桌。   亚德西莫顿了顿,禁不住笑出声,上前几步将伴侣拉起来,一边检查着他的手指有没有受伤,一边随意地调侃道:“亲爱的,你不要告诉我,这张桌子是被你弄塌的。”   阿瑞斯在塞西开门的一瞬间就感知到了他的气息,但是桌子已经坏掉了,就算是魔王陛下也没有办法在不使用魔力的情况下,让可怜的小桌子瞬间复原。   干脆就自暴自弃恼羞成怒地开口:“不知道,可能是它质量不好。”   天使长大人当然不会去计较一个普通桌子,检查一番没在阿瑞斯的手上发现什么伤口后,便放下心来。   放下包又耐心地和阿瑞斯一起收拾好了地上的木屑碎片后,才捏捏伴侣的手指,轻声问道:“怎么了宝贝,一身火气,可怜巴巴的。”   不仅魔族擅长护短,天使也从来就是个护崽子的性格。   亚德西莫想也不想地就皱着眉头说:“谁欺负你了?”   阿瑞斯憋着气,但是又不知道该怎么和伴侣倾诉,整只魔都快要被气成了河豚,在天使长关切温和的注视下,才咬着牙憋出来一句:“我要去给维拉家安装电话线。”   天使长:“……电话线?”   亚德西莫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将这句话和伴侣这几天有些异常的举动联系起来。   一时之间又气又想笑。   但却没有直接揭穿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小画师,而是温柔地循循善诱:“阿瑞斯不是可以给他们写信吗,我看小白鸽最近来得还挺勤的。”   魔王一说到这个就来气,漂亮的下颌线都被气得崩起来,紫罗兰色的眸子微微睁大了一点:“但是小白鸽也要等好久才到,维拉总是忘记给我回信!”   于是天使长大人轻轻啊了一声,浅色的睫毛晃了两下垂下来。   “宝贝,我都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还给维拉写了信。”适当的示弱和委屈,是一个不错地取得年轻伴侣关注的方法,天使长大人已经运用地驾轻就熟。   “阿瑞斯都已经好几年没有主动和我写过信了。”   魔王陛下本来想说,他们每天都见面用不着写信,但话都到了嘴边又忽然停顿下来。   嗯……塞西似乎的确每到新年都会给自己写一封信。   阿瑞斯瞬间就觉得不好意思了起来,红着耳朵抿着唇小声许诺:“我明年一定会写的,我保证。”   来自魔王的诺言,一出口便具有言灵效力。   亚德西莫虽然并不知道魔王的身份,但他知道阿瑞斯的真诚。   蔚蓝色的瞳孔不由自主地涌上笑意,金色长发被撩到了耳后,露出耳垂上那颗同样是蓝色的耳钉。   天使长觉得自己可能是生病了,不然怎么会一见到面前这名人类,就忍不住心软得一塌糊涂。   “知道啦,阿瑞斯是诺曼堡最讲信用的画师。”亚德西莫弯着眉眼地夸完了小伴侣,又转个话头眨眨眼说道:“唔……不过宝贝,你应该用不着去帮他安装电话线了。”   年轻青涩的魔王陛下脸皮薄又喜欢听好话,每次都会被塞西老师直白坦率的夸奖,弄得脸红心跳,雀跃骄傲得在心里偷偷晃尾巴。   过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疑惑地又看了一眼还停留在窗外的白鸽:“为什么,他们已经自己安了吗?”   明明昨天还没有电话,只能靠辛勤的小鸟来回送信来着。   天使长摇摇头,也难得地有些语气复杂:“不,只是维拉从乡下搬家到城里了。”   在伴侣那双漂亮贵气的紫色眸子的迷茫注视下,亚德西莫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房子应该就买在我们的对面。”   ——   碧蓝的天空一望无际,微风阵阵阳光正好。   伴随着一阵车轱辘发出的厚重滚动声,一辆通体漆黑,但又古里古怪地挂满了各种艳丽昂贵的亮晶晶装饰品的马车,停在了诺曼堡城的中央广场中。   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收拢了翅膀,率先落到了马车上方,歪着脑袋望向广场中正在飞来飞去,温顺地向着过路人讨要食物的同类白鸽们。   挂着红水晶吊坠的马车帘子被掀开,一名穿着红色长袍,编着精致的麻花辫的青年优雅地从里面走下来。   他的容貌怡丽,褐色眸子眯起来,耸动鼻尖呼吸着来自城市的芳香。   “自由的味道。”红衣青年的掀开眼皮,感慨一声,殷红的嘴唇勾起来,难以压抑的兴奋使得他的声线都微微颤抖:“我再也忍受不了在乡下喂鸡的日子了。”   走在他身后,提了大包小包东西,行动艰难的小个子魔法师动作一顿,表情阴郁而暴躁:“都说了它们不是鸡!是鸽子是鸽子!你连鸽子和鸡都分不清吗撒尔。”   红衣青年,也就是撒尔,闻言回头看他一眼,白皙的颈脖扬起来,故意说道:“所以有什么区别,都是些长翅膀尖嘴巴,还会咕咕叫的胖家伙。”   已经飞到了主人肩膀上的信鸽,委屈地又叫了一声:“咕咕。”   大魔法师咬着牙,阴森森着一张脸,正想要说什么,却又被撒尔先一步的打断。   “维拉,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撒尔的确是历届魔王中最狡猾的一位,极擅长抓住他人的弱点,声音拖长了威胁道:“骂我一句,就少一次的‘食物’。”   维拉似乎是对他口中的所谓“食物”很是忌惮,总是阴沉的脸忽然诡异地浮上了红晕,抿着唇答别开眼:“……知道了。”   前前前魔王陛下很满意这名人类宿敌的配合,舔了下嘴唇,望着某个方向慢悠悠地开口:“接下来,就让我们去找我可爱的小外甥叙叙旧吧。”   撒尔的腿很长,几步就迈得老远。   维拉盯着他的腰看了一会儿,才猛然醒过来,脸色一沉暴躁地快步跟上去:“该死!你就不能帮我拿点行李吗!”   ——   “阿嚏!”   阿瑞斯刚刚从巴奈医生的宠物诊所里面出来,就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又没有吹风,是谁在背后偷偷骂他吗。   他忽然涌上一点危机感,但这一点点本就微不可察的危机感,很快就在看到站在路口处等着自己的伴侣时迅速地从魔王的心中划走。   “塞西。”阿瑞斯的怀里抱了一大堆东西,还背了一个写生用的画板,因为小跑了几步脸上有点红,但即便这样,魔王陛下也是矜贵而稳重的,扬着下巴将怀中的东西递给自己的伴侣,语气里带着隐隐的雀跃和炫耀:“你绝对猜不到我买到了什么。”   亚德西莫刚刚才审问完几个因为饮用禁药而发狂的魔族学生,害怕敏感的画师会察觉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不敢和他太过亲近。   只能望着伴侣亮晶晶的紫色眸子,不经意地滚动了下喉结,垂在身侧的手指也有些烦躁地摩挲着,但面容却依旧温柔:“是新款的猫粮吗,宝贝。”   天使长大人一边压抑着自己想要和伴侣亲近的欲-望,一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今天晚上要分出一点精神来构造分身。   阿瑞斯一直很担心又“消失”不见的猫咪牛奶,自己也正好可以借着它的壳子,稍微缓解一下隐隐有些疼痛起来的精神领域。   然后下一秒,就看到年轻的伴侣打开了袋子,兴奋地从里面拿出了几条粉红色的小裙子和各种宠物专用配饰:“快看,漂亮吗塞西。”   亚德西莫:“……”   阿瑞斯没有发现伴侣忽然变得复杂的神色,继续语气愉悦眼睛亮亮地分享:“巴奈医生说他预感牛奶今晚就会回家,我就买了他推荐的这些漂亮小衣服,都是限量款呢。”   天使长大人难得有这种吃了哑巴亏的感觉,艰难地尝试阻止伴侣的可怕计划:“但是亲爱的,牛奶它……似乎是一只公猫。”   魔王陛下矜持地点点头,残忍又天真地表示:“嗯,所以我决定了,逮住它后先嘎了它的蛋。”   天使长大人:“……”   清风吹过,下身忽然就是一凉。 第36章 “纵欲,不好的。”   阿瑞斯一回家放下东西, 就开始在各个房间中寻找自己许久未见了的小猫牛奶。   从可爱又温暖,但从来没有被使用过的毛茸茸猫窝,到小猫偶尔会呆的书房, 魔王陛下甚至带上了防抓挠的手套, 架势很足地准备抓住不恋家的“坏蛋小猫”。   亚德西莫神色复杂地跟在伴侣的身后, 生怕他弯着腰到处找时,一个不小心抬头撞到坚硬的物品。   “宝贝,你怎么就能肯定巴奈说的是正确的呢, ”这是困扰天使长很久的一个问题,说出口的时候甚至还隐隐地带了点吃味:“他只是一个宠物诊所的医生。”   天使长大人小心眼地在背后吐槽下属,慢悠悠地故意说道:“也许他只是想骗你买东西, 牛奶今晚并不会回来。”   闻言,阿瑞斯兴冲冲翻找着的动作变慢了一点,抿住唇轻声回答:“可是自从那天理完发后, 我就没有再见过它了。”   魔王陛下是第一次拥有一只活生生的小生物,其实很想将它照顾好, 但叛逆酷炫的牛奶却从来都不给他机会。   “所以我希望巴奈医生说的是对的……”阿瑞斯有点沮丧, 盯着呆在角落里显得孤零零的自己给小猫买的猫窝看了一会儿,羞恼又委屈地得出一个结论:“塞西, 牛奶它根本就不喜欢我。”   亚德西莫:“……”   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住魔王陛下眼圈红红委屈巴巴的摸样, 就算是成熟稳重的大天使长也不能。   于是当阿瑞斯收拾完情绪站起来, 准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冲去巷子里找那只不恋家的坏猫时,却忽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细微的猫叫声在身后不远处响起来。   那双有些落寞的紫色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阿瑞斯飞快地转过身,果然就在窗台处的位置,发现了一只有着黑白色毛发的小猫。   “牛奶!”   “喵呜。”   漂亮的画师上前几步, 将不知何时出现在窗台上的小猫搂在怀里抱进来,假装不满地戳了戳它湿乎乎的鼻头,但语气中却满满都是欣喜:“可恶的小猫,你还知道回来。”   亚德西莫看着伴侣欢喜的样子,也忍不住勾起一点唇,心底一片柔软。   巴奈医生总是能够猜中牛奶回来的时间,因为预测天使长的心软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作为一道分身,牛奶的行为和人界普通猫咪并没有任何差别,但外界施加在它身上的一切行为,都通通能够反馈到本体的相同部位上。   因此在魔王轻轻抚摸着小宠物湿润的鼻尖,揉搓毛茸茸的爪垫时,作为本体的亚德西莫也能得到那些触感的反馈。   这是一种天使长在作为“塞西”时很难拥有到的感觉,温柔舒服,还带着点痒意。   让天使居然诡异产生一种想要眯着眼睛蹭一蹭那只细腻的手心的冲动。   然后黑白小猫就完全遵从了主人的内心想法,温顺乖巧地抬起脑袋,蹭了蹭“主人”的手。   魔王陛下很惊喜,揉了揉小猫的肚子,奇怪又开心地嘟囔:“牛奶今天怎么这么乖。”   能够完全感受到伴侣纤长细腻的手指,一下下在腹部揉弄的天使长大人:“……唔。”   “不会是在外面被欺负了吧。”阿瑞斯担心地皱起一点眉,想也不想地就将小猫的两只前爪捏着拎起来,仔细地摸索着到处检查。   仅仅是作为分身存在的小猫,会按照本体的想法行事,亚德西莫不可能会拒绝伴侣的触碰,所以即便是保持着这种露出脆弱腹部,毫无反抗机会的姿势,牛奶也完全没有挣扎,只是委委屈屈地喵呜了一声。   这让护短的魔王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生气又心疼,凶巴巴地揉了两把小猫的软毛:“活该,谁让你总是不知道回家。”   分身当然是不会是不会有什么反应的,只会睁着一双圆圆的水汪汪的眼睛望着主人。   阿瑞斯总觉得今天的小猫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紫罗兰色的眸子里面划过疑惑和担忧。   视线沿着奶牛猫干净的爪子和圆滚滚的肚子,最后若有所思地落到了因为被拎起前爪而露出来的两个可爱的毛茸茸“小圆球”上去……   亚德西莫站在魔王的身后,有些狼狈地撑着墙壁,浅色的睫毛垂下来轻轻颤抖着,只能用力地捂住嘴巴,才能勉强阻止难耐的呻-吟和喘息声从喉咙间泄露出来。   来自漂亮画师的触碰,对于分身小猫来说只是简单而舒服的安抚,但对于本体天使长来说,却是确确实实地落到了每一个敏感部位上的,毫不留情的摆弄和揉捏。   亚德西莫甚至能够清楚地感受到阿瑞斯的指尖,无数次从自己的胸膛和腰腹部划过。   十年的婚姻,早就已经让天使长的身体熟悉了和伴侣的亲近,仅仅只是这样随意又毫无情-欲的触碰,都让他忍不住浑身战栗。   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可怜的亚德西莫大人已经被漂亮无情的画师拒绝过数次,本就觉得空虚。   现在这样突然的揉弄,简直是……难以让天使招架。   亚德西莫在对待情事方面向来是坦率而热情的,但如果被年轻单纯的伴侣发现,自己“没有”得到任何抚摸和触碰,就偷偷夹着腿发-情什么的……   实在是有些令本就年长更多的天使脸热羞愧。   因此塞西老师只能疯狂压抑着喘息,垂下一双被刺激得有些恍惚迷蒙的蓝色眸子,背着正在逗猫的伴侣,小心地颤抖肩膀。   本来都还勉强能够忍耐,但是下一秒蔚蓝色的瞳孔就猛地收缩起来。   突如其来的强烈快感伴随着魔王陛下无意的动作,迅速窜上大脑,使得天使长大人膝盖一弯,身体一软,捂住嘴的手颤抖着松了开,呻-吟和闷哼声便难以遏制地从唇齿间溢了出来:“啊唔!”   阿瑞斯本来好奇地放在小猫的“小圆球”上的手指,被身后的伴侣忽然发出来的古怪声音吓得一下子收紧。   “啊……”   亚德西莫弓着腰,再也站不住身体,本就是单薄修身的长裤也完全遮掩不住令天使难堪的生理反应。   “塞西?”阿瑞斯很迷茫,下意识地就松开了小猫,向着伴侣的方向走去:“你不舒服吗。”   可怜的塞西老师看上去状态很不好,几缕金发被汗打湿了一点,黏在额前,浅色的嘴唇微微张开,总是温柔慵懒的蓝色眸子也沾染上了雾气,迷迷蒙蒙的一片,脸上还带着一点红晕。   即便是魔王陛下,也很难想象到平日里看似年长而稳重的恋人,会突然背着自己偷偷“发-情”,所以阿瑞斯直到走近了,发现伴侣不自觉磨蹭着的双腿,和长裤上可疑的濡-湿痕迹,才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他并不是不舒服。   阿瑞斯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起来,紫色的眸子中满是羞恼和不可置信,憋了半天磕磕巴巴地憋出来一句:“塞西,你怎么这样。”   年轻的魔王脸上还能窥见一点青涩的影子,对于这种情况的处理还不算熟练。   阿瑞斯的视线忍不住落到了伴侣的下半身,又觉得不好意思,又有些好奇,红着脸瞟了好几眼,最后小声斥责:“纵欲,不好的。”   亚德西莫抬起微微湿润的眼皮,又喘息了几声后才站直身体。   他望着年轻的人类伴侣那双清澈干净的紫色眸子,喉结不经意地滚动两下,罕见地升出几分难耐的羞意来。   但天使长始终是天使长,哪怕是现在的状况让他都难得地觉得有几分脸燥,也仍然会坦荡地在伴侣面前展现自己的需求和欲望。   “那是因为阿瑞斯最近都不肯和我亲近。”亚德西莫本来只是想要通过卖惨装可怜来哄骗心软的小画师,可说着说着竟然还真情实感地涌上一点伤感来:“抱也不行亲也不行,宁愿自己抱一床新被子出来,都不和我挨在一起。”   魔王陛下唔了一声,有些心虚地飞快眨着眼睛。   “宝贝,”天使长大人呼出一口气,本就被撩拨得微微发烫的眼眶有些红了起来,浅色嘴唇轻抿着:“是我让你烦腻了吗……”   “当然不是。”阿瑞斯连忙否认,焦急又无措地望着似乎有点难过的伴侣,努力地表达着自己:“你知道的,我不会这样,我、我才不是三心二意的人……塞西。”   阿瑞斯并不知道自己为了隐藏身份的小心谨慎,在伴侣的眼中会是这样令他沮丧难过的刻意冷淡,塞西老师很少在自己面前流露出脆弱的模样,更不要说是难过失落。   但仅仅只是言语的话,难免显得苍白无力。   慌乱的魔王陛下一时紧张,干脆拉过伴侣的手,漂亮矜贵的脸蛋上浮着红晕,挺着修长的颈脖说:“真的,塞西才不会让我烦腻。”   这句话说完后,魔王陛下又停顿下来,一张白皙的脸蛋,微微皱着,不知道在顾忌纠结什么。   阿瑞斯的紫色眸子像是一池清潭,看得人心动,亚德西莫耐心地等着自己年轻恋人的后半句话。   果然下一刻,阿瑞斯就下定决心般,红着耳朵认真开口:“如果塞西不相信的话,我们今晚就可以试试。”   天使长大人的唇角微不可查地翘了起来,但还是低垂着眉眼,轻轻地蹭着年轻画师的小腿,趁机为自己的婚姻谋求之后的福利:“那阿瑞斯以后不能再拒绝我了。”   魔族全是一群吃软不吃硬,护短还反应迟钝的家伙。   魔王陛下本来还是有点纠结,但伴侣的下一句话,便立刻地让他心软了。   “宝贝,你的拒绝真让人伤心。”天使长大人一边示弱卖惨,一边不动声色地扯掉了小画师的腰带,俯下身优雅又贪恋地伸出舌尖舔-舐了一下他腰上的皮肤:“我不能再接受这种残忍的惩罚了。”   阿瑞斯下意识地就伸手抓住了伴侣的金色长发,本来圆润的眸子轻轻眯起来,慢慢涌上舒服又羞恼的水汽:“嗯……但、但是牛奶……”   亚德西莫好不容易才骗到了最近异常心狠的可恶小家伙,怎么可能会给画师退缩的机会。   “亲爱的,甜心,我保证,牛奶它一直到明天早上都还会在这里的。”天使长的声音还是稳重优雅的,但从隐隐绷紧的声线中,还是能够听得出他的兴奋和迫不及待。   只是或许今晚注定是一个不太完美的夜晚。   两人从沙发磨蹭到了床上,亚德西莫都已经爬到了年轻伴侣的腰上,去亲吻那截莹润贵气的颈脖,在即将进入正题之时,外面却忽然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拍门声和在夜晚中宛如鬼哭狼嚎般的吼叫声。   “小阿瑞斯!你在家吗!快开门!”   小阿瑞斯一下子就被吓软了。   亚德西莫大人:“……” 第37章 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   很少有人能在做-爱的时候被打扰, 还能够维持体面的笑容的。   就算是天使长大人和魔王陛下也不能。   阿瑞斯羞恼得红了脸,捂住发烫的眼皮唔唔唔地用枕头盖住自己的脑袋,不敢去和被迫晾着屁股陷入沉默中的伴侣对视。   “该死, 到底是谁在这个时候来敲门!”在床上翻滚了一会儿后, 魔王陛下羞愤难当地一把掀开被子, 被气得昏了头,连拖鞋也忘记穿了,就想要冲出去暗杀门外的不速之客。   天使长大人的心情其实也说不上太好, 但还是连忙伸手试图去拉自己莽撞的小伴侣:“宝贝,等等,先穿衣服……”   但他还是低估了一只年轻气盛的魔王, 在这方面的自尊心。   生气恼怒中的阿瑞斯,速度明显加快,让慢了一拍的亚德西莫都没能成功拦住人, 眼睁睁地看着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丝绸上衣,连裤子都没有穿, 光着一双白皙的长腿, 露着小半块还带着情-欲气息的胸膛的伴侣,气冲冲地翻身下床快步走出了卧室。   亚德西莫:“……”   门外的菲尔敲了好半天门, 又扯着嗓子喊了好一会儿, 里面的两位却一点都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年轻的天使喊累了, 转过头想要让身后的同伴来接替他:“要不然你们来拍一会儿……”   结果却发现他的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几片被风吹着飘过的枯叶子,在漆黑的夜晚里面显得有些凄凉。   菲尔:“??”   他眼尖地在离自己七八米远的地方,发现了两名同伴的身影,神色复杂,还隐隐带着怜悯。   “你们离我那么远干什么?”菲尔实在想不通, 看着他们古怪的脸色,疑惑地上下打量了会儿自己:“我身上又没有什么味道。”   伊斯顿咳嗽一声,意味不明地说:“没什么,等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菲尔:“啊?”   没有得到回答的天使一头雾水,但还是老实地又拍起了门,因为好奇着同伴们古怪的行为,想要赶紧将天使长大人和小阿瑞斯喊出来,然后去找同伴继续询问原因。   于是越拍越大声,越喊越起劲。   埃莉诺又默默地离他更远了一点,转过头对伊斯顿说:“下次可不能让这个家伙去敲门了。”   伊斯顿总有一种等天使长出来后,自己也会跟着遭殃的预感,闻言也头疼地望天:“真是……”   菲尔的手掌即将再一次拍在门上时,紧闭的大门终于朝着里面打开了,但还没等人看清楚里头的画面,又以极快的速度砰的一声关上。   速度之快力道之大,让灵敏的四翼天使都差点被夹到鼻子。   菲尔觉得这世界可真魔幻,所有人都古里古怪的,他后怕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转身问同伴们:“你们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剩下两名天使看天望地,沉默不语。   菲尔好奇地嘟囔着:“什么白花花的东西一闪而过了,我都没看清楚……”   “哦?你还想看清楚什么。”   一道令人胆战心惊的可怕声音随着开门声的再次响起,在背后忽然出现。   天使对危险强烈的感知能力,让菲尔的肩膀瞬间紧绷起来,下意识地向边上一闪,竟然意外地躲过了来自身后的人的一脚。   回过头一看,果然看到了衣衫单薄似笑非笑的天使长大人,以及站在他身边的,穿着完整但凶巴巴地抱着手臂,一看就不太好惹的“小甜心”。   菲尔一时无法判断刚才那一脚是谁踢的,但危机意识令他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懵懵地就先道了个歉:“对不起。”   魔王很生气,但魔王很有礼貌,面对已经道了歉的邻居,有火气也发不出来,憋了半天才咬着牙憋出来一句:“菲尔,你这个月都别想免费找我画画。”   作为几只潜伏在人界的天使中诞生时间最短的一个,菲尔对什么都感兴趣,又是个标准的颜控,对诺曼堡最负盛名的漂亮画师以及他的画作完全没有抵抗力,自从知道小画师和天使长大人有一腿之后,就天天厚脸皮地蹭阿瑞斯的画。   菲尔的性格急躁,但在面对小阿瑞斯和他的可怕家属时,还算乖巧安静,虽然还是很懵地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但从同伴们的表现中来看,或许的确算不上什么好事,很快就委委屈屈地回应:“那好吧。”   还好这个月就只剩下十几天了。   下一个月再背着亚德西莫去找阿瑞斯。   菲尔很乐观,然后一抬头就和面色温柔(?)的天使长大人对视上。   亚德西莫才没有伴侣那样的好脾气,浅色的唇勾起来,笑容却不达眼底,聊家常一般随口道:“听说你正在进行什么素养考评?”   手握了数张四翼天使基本素养与技能考评表的天使长大人,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威胁:“你们最好是真的有什么比天塌了还严重的事情。”   菲尔:“……”   藏在远处的另外两只天使低低骂了一声:“啧,菲尔就菲尔,加个‘们’是什么意思。”   怎么站那么远了,还是会被天使长大人注意到啊!   ——   在天使长的威胁下,菲尔很快就老老实实委委屈屈地一口气说完了自己深夜敲门的原因。   归根结底就是一个原因——新搬来的邻居,想要使用他们共同的地下室。   伊斯顿、菲尔和埃莉诺虽然分别都各自拥有一栋彼此相邻的房子,但为了方便交流,就干脆将天台和地下室连通在了一起。   大多数的时候,要么就待在天台打牌喝茶议论上司,要么就在地下室忙各自的事情。   可以说不管是天台还是地下室,都塞满了属于天使的各种东西,不管是重要文件还是休闲玩具,都到处摆放着,和霍尔莫德斯里的天使专属休息室相差无几。   如果贸贸然让人搬进去的话,肯定会被发现一些端倪,所以几个人几乎不会带外人进去。   虽然他们的旁边是有一栋空房子,并且在地下室的构造上,也与他们的那块相互连通,但因为从来没有人住进去过,渐渐地也就被几名天使忽略了它的存在。   “我也没想到,维拉竟然就是那栋空房子的主人,”伊斯顿很懊恼:“我还以为没有人住呢。”   诺曼堡就那么些人,天使长的老朋友,神秘阴郁的大魔法师维拉,其余的天使尽管没有和他有过太多的交集,但也多少有所耳闻。   这可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   亚德西莫撑着下巴,望着面前的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就坐到了自家沙发上天使同伴们,弯着眉眼啊了一声:“这就是你们深夜打扰我的理由?”   “因为那个魔法师写信说他明天早上就要搬进来了。”菲尔气鼓鼓地告状:“还让我们要不找个新的地方给他,要不就赶紧把东西从属于他的那一块地上搬出去。”   阿瑞斯听了半天没有听懂这些古怪的邻居们遮遮掩掩地在说什么,困倦地靠在伴侣的身上打了个哈切,有点想不明白地问:“那你们去搬不就行了,找我们做什么。”   魔王陛下虽然与曾经的上司维拉有点过节,但魔王最讲究公平,如果那块地方是维拉的,那就还给他,阿瑞斯完全想不通这几名邻居们的纠结。   过了一会儿才睁大点眼反应过来:“你是想用我们家的地下室做交换?”   这里的几栋房子里面,只有魔王和天使长的地下室是单独和其他人分开的,并且常年闲置着,就堆积了一些杂物。   在阿瑞斯惊讶的注视下,菲尔也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当然不可能当着天使长的“人类”伴侣的面,说一些可能会暴露他们身份的话,闻言支支吾吾地说半天说不出来,只能求助性地将目光移到身旁的同伴以及对面的亚德西莫身上。   但显然,尊贵的天使长大人完全没有要帮助他们的意思,眉眼含笑,但无情拒绝:“想都别想。”   看了一眼时间后,还贴心提醒道:“你们现在去收拾的话,完全可以在维拉搬过来前,将属于他的那一块地下室空出来。”   亚德西莫早就已经提醒过他的这些下属们,不要在人界留下太多可能会暴露他们身份的信息。   毕竟对于大多数的人类而言,天使还是相对危险且“有价值”的种族,被太多人知晓身份,不仅会影响到人界本身的秩序,还可能会给天使们自己引来贪心的觊觎者。   能用维拉治一治他们粗心大胆的毛病,也还算不错。   菲尔:“……”   伊斯顿叹口气,他倒是没有太多的东西放在地下室,也早就猜到了天使长肯定不会帮忙,正打算将某只抱有侥幸心理,想要来寻求帮助的单纯同伴拖回家,就听到埃莉诺忽然慢悠悠地开口:“但是那名魔法师,说他要使用地下室来炼制药水,使用单独分开的地下室的话,会更安全方便一些。”   这个词在当下的诺曼堡有点敏感,亚德西莫掀开眼,魔王的耳朵尖也动了动,本来困得泛起水雾的眸子在一瞬间清醒过来。   “药水?”自从知道霍尔莫德斯的许多魔族学生都在私底下买过一种似乎能增长体魄的禁药后,阿瑞斯就对这一方面比较在意,特别是还涉及到了本就有点可疑的维拉,魔王皱着点眉坐直身体,紧张地问:“什么药水啊?”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埃莉诺其实是想要用来提醒天使长的,但没想到阿瑞斯的反应会反应那么大。   不过这当然是最好。   埃莉诺眨眨眼说:“但维拉他本来就是个出名的魔法偏激分子,说不准就和什么可怕的计划有关呢。”   她其实也只是在胡说八道:“比如什么勾结魔族毁灭世界,研究邪恶魔药感染无辜人类什么的……”   魔王陛下:“……”   这些事情也许魔法师维拉不会做。   但在他身边吹枕边风的撒尔还真可能干。   于是,在亚德西莫大人还没有任何表示的情况下,天使们就得到了天使长的宝贝甜心的承诺。   “那行,我答应你们。”   魔王越想越觉得维拉加上撒尔的组合,会做出一些让他难以控制的事情出来,如果真让他们用和邻居们相连的地下室来炼制所谓的药水,指不定会发生什么恐怖的意外。   还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而且阿瑞斯也正好弄清楚,维拉到底和出售给魔族学生们禁药的那人有没有关系。   思绪几经流转,魔王陛下飞快地就答应了下来。   话一出口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反应大了一点。   在来自邻居们和伴侣的数双视线的关注下,小画师的背脊慢慢僵硬了起来。   阿瑞斯抿住唇,绷着下巴干巴巴地辩解:“都是,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 第38章 被榨干了吗   于是, 某个神神秘秘又古里古怪的深夜交流,在魔王与邻居们的友好磋商中,稀里糊涂地结束了。   阿瑞斯将自家暂时没有用的地下室, 借给了伊斯顿等人, 让他们能够在不动用自己的地下室, 也就是不用搬动任何东西的前提下,提供给了未来的大魔法师邻居,一个用来炼制所谓的魔法药水的适合场所。   当然, “一心为了世界和平”的漂亮小画师,也顺理成章地从邻居们那里得到了一些好处和承诺。   虽然或许并不是每一样都那么的顺心如意。   阿瑞斯第二天从睡梦中醒过来,一睁眼看到了在卧室的正前方摆放着的, 来自于邻居们的“特殊礼品”时,脑子还有点懵。   “塞西,那坨金色的泥巴, 是你买来做雕塑的吗……”昨晚熬了一会儿夜的魔王陛下有些困倦,紫色的眸子半睁半闭的还含着点迷蒙, 迷迷糊糊地望着前方那一坨不明物体询问伴侣。   亚德西莫早早地就起了床做早餐, 此时腰间系了一件围裙,显得更温柔居家了几分。   听到阿瑞斯的话后, 天使长的目光也下意识地落到了放在桌上的金色不明物上, 眼神有些复杂:“唔, 应该不是。”   魔王倒是并不在意它到底是什么,毕竟自己在人界的身份是个画师,算是半个艺术家,有时候兴冲冲地买了材料,自己都忘到了脑后。   阿瑞斯打了个哈切,将睡得有些凌乱的黑发掀到了脑后, 将整个漂亮又困倦的五官都露出来,随口嘟囔道:“好吧,我什么时候买过这种颜色的材料……”   天使长熟练地上前来几步,为总是不乐意在家里好好穿衣服的伴侣,扣上最后的几颗扣子。   骨节分明的手指时不时故意划过魔王陛下修长的颈脖和露出来的一点光滑胸膛。   亚德西莫趁着刚睡醒的伴侣还有些晕乎困顿,一边愉快地借着扣扣子的机会揩油,一边温声地和他解释这个金色物体的来历:“阿瑞斯忘记了吗,这是昨天菲尔送给我们,用来付暂时借用地下室的报酬。”   天使长回想了下,又补充道:“除了这个雕塑外,埃莉诺还送了一件高级魔法隐身衣,伊斯顿送了三本绝版画册。”   本来还有些迷糊的阿瑞斯一下子就清醒过来,紫色的眸子睁大了点,盯着桌上的金色不明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雕塑?”   没错,不仅是雕塑,而且还是用神界最具有价值的神池沉底碎石提取物做出来的雕塑。   虽然有点其貌不扬,但却毫无疑问是里面价值最高的一个,如果人类长期和它呆在一起,强身健体都是其次,说不定就能觉醒天赋,和魔法元素建立联系,成为能够延长寿命的魔法师。   菲尔是真的很喜欢阿瑞斯,连这种东西都能送出来了。   亚德西莫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为年轻同伴的善良心意而欣喜,一方面又为伴侣超乎寻常的“吸引力”而微微吃味。   “嗯,菲尔说他雕了好久。”   是的,从刚刚诞生起就捡石头来雕,勤勤恳恳快两百年,弄出来一个四不像。   “虽然最后的成果也不怎么样。”天使长大人毫不掩饰自己的醋意,眨了眨眼,小气地诋毁着下属:“宝贝,我觉得我也能雕得比他好。”   魔王陛下本来想要吐槽邻居的另类“报酬”,但伴侣的这句话却又吸引走了他的注意力。   阿瑞斯掀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没忍住勾起了唇,拖长了声音调侃道:“噢~塞西老师前几年可不是这样说的。”   塞西老师什么都好,人长得俊俏,讲课讲得好,床上更是热情热辣。   就是没有点亮什么艺术天分。   阿瑞斯最开始住进天使长家里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人完全不会画画,或者说是完全不能胜任任何与艺术有关的工作,听到这名金灿灿的人类愿意主动免费给自己画素描,还非常乐观地相信了他。   并且毫无防备地将塞西自信地递给自己的画作,放到了自己的其他模特作品夹里去,打包卖给了老顾客。   然后,刚到诺曼堡不久的漂亮模特新手画家阿瑞斯,就收获了他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差评,以及最难看的一张素描画像。   后来不服气的塞西老师,又在魔王陛下公正严谨的监督下,分别在设计、雕塑、声乐等等的方面实现了完完全全的失败,且在尚且还青涩的“室友”的无情嘲笑下,冷静地表示自己再也不会碰和任何艺术有关的东西。   在伴侣戏谑调侃的注视下,亚德西莫大人无奈地叹口气,故作气恼地扣住了阿瑞斯的腰,蔚蓝色的眸子中却满满都是柔和的笑意:“好吧好吧,美丽的大艺术家先生,我承认我的确是不会这些东西。”   阿瑞斯在自己擅长的领域下,总是骄傲的,不经意地微微扬起一点颈脖,矜持地表示:“没关系的,我当然很乐意帮助你学会它们,塞西老师。”   亚德西莫最受不了伴侣这副矜贵傲娇,但又可爱得不行的样子,眼底一暗,忍不住舔了下嘴唇,声音也压低了下来:“不过亲爱的,我不会雕塑,但是其他手技,我还是略知一二的,也许……”   天使长大人还惦记昨晚没有做完的事情,明明知道现在并不是一个恰当的时候,也还是忍不住试探着暗示:“你想要体验一下吗,小宝石同学?”   果然,下一刻,红了耳朵的年轻伴侣就一把按住了塞西老师不安分的手,坚决地摇头:“才不想。”   维拉和撒尔今天一大早就要搬过来,阿瑞斯还打算去找他们做正事呢,可不能再做这种白日宣淫的事情了。   亚德西莫倒是没有意外伴侣的回答,但还是装作沮丧的样子,被推开的手指缩回去,挨着围裙边上,显得有点委屈可怜。   “那阿瑞斯要记得欠我一次。”   魔王本来还有点懵,但在塞西老师直白而暧昧的含笑目光下,又猛地明白过来他的言外之意。   相比常人更苍白一些的脸上立刻就涌上了红晕,最近正在小心隐藏身份的魔王陛下,想要尝试着糊弄过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嗯……”亚德西莫无辜地开口:“反正昨天晚上被吓软的人……”   魔王陛下顿时就被刺激地绷紧了身体,如紫罗兰一般的眸子瞬间收缩,红着一张脸慌慌张张地去捂伴侣的嘴巴:“塞西不许说!”   昨晚那种事情,怎么能怪他,明明小阿瑞斯也是受害者!   为了赶紧从这个让魔尴尬羞耻的话题中跳过去,阿瑞斯连忙从卧室中逃走,绷直了背脊,语气僵硬:“我要去洗漱了,才不要和塞西说话。”   就算是如此羞恼,差点同手同脚的魔王陛下,也仍然不忘顺手拿走放在卧室桌柜上的金色雕塑。   如果半夜醒来看到这种东西,肯定会把魔吓得炸毛,聪明的阿瑞斯当然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还是放到客厅比较安全。   嗯,还可以辟邪。   魔王随手将它放到了客厅进门处的柜台上,正准备转身去洗漱时,又忽然动了动鼻子,脚步顿住。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亮晶晶金灿灿的雕塑,有一股很奇特的味道。   让魔觉得有些熟悉,又有点抵触……   阿瑞斯犹豫着正想要将雕塑重新拿起来端详,却忽然听到了伴侣的轻声呼唤。   “宝贝,快去洗漱,我的汤要冷了哦。”   魔王便将注意力从奇怪但也不太具有吸引力的雕塑上移开,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后,走进了卫生间,边走边嘟囔:“知道啦,不过塞西今天怎么会在早上做汤……”   亚德西莫笑眯眯地看着小伴侣进入卫生间,听到洗漱的声音出现后,才施施然地来到了客厅进门处。   蔚蓝色的眸子落到其貌不扬的金色雕塑上,属于六翼天使的星芒隐隐闪烁半秒后,在雕塑之上围绕着的一圈圣洁气息便慢慢黯淡下去。   菲尔这小子光想着莽撞地送东西,连基本的气息隐藏都没有做完整。   天使长大人一边无情决定了属于菲尔的那一份天使基本素养考评的不及格分数,一边将思索的目光投向了伴侣所在的方向。   小阿瑞斯对于非人类的气息似乎敏感得有些过了头。   是他本身的特殊天赋吗,还是什么别的有趣原因。   无辜的魔王陛下并不知道自己在尾巴都快甩到伴侣脸上了时,都没有惹来塞西老师的怀疑,但却因为一个莫名其妙地古怪雕塑而遭了殃。   阿瑞斯最近一段时间都没有休息好,心里总是担忧着自己的魔力紊乱,又要操心远在乡下的狡猾“亲戚”,还要挂心在霍尔莫德斯的倒霉魔族小朋友们。   整只魔王都可怜巴巴地精神萎靡了起来,偶尔给尾巴放风时,都只是委屈耷拉地缩在腰下,晃都晃不起来。   说不定维拉真的会有办法。   阿瑞斯给自己鼓劲,反正这名魔法师很好拿捏的。   或许只要卖一点撒尔的私魔物品给他,就能换到有用的药水或者抑制魔力的方法。   只要撑到撒尔的领域痊愈就可以了。   就是不知道他们俩和好了没有,进展到哪一步了……   年轻的魔王没有休息好又想着事情,刷牙时难免有些心不在焉。   然后一抬起眼,就猝不及防地和镜子里面属于撒尔那张幸灾乐祸的脸对视上。   阿瑞斯的瞳孔收缩:“噗!”   还带着白沫子的水猛地喷到了镜子上方,将扎着辫子的长发魔族的脸变成混乱的一团。   本来想要潇洒高贵出场的撒尔:“……”   虽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但这并不妨碍撒尔大人的继续开口:“噢,瞧瞧这是谁,我可怜的小外甥。”   “可爱的阿瑞斯,”撒尔狡黠暧昧地眨眨眼,望着对面那只明显有些委屈巴巴的年轻魔王,舔着嘴唇说:“你这个样子,难道是被那名可恶的人类给榨干了吗。” 第39章 不要打扰大人做事情   撒尔虽然看着嚣张, 但也的确不敢当着魔王的面,直接使用魔力。   所以他能通过镜面来耀武扬威,利用的应该是维拉的魔法。   而这位昔日强大的大魔法师, 似乎也正好陷入了魔法能力发挥极不稳定的阶段。   白发红眼的前前前任魔王, 还没有来得及开始炫耀, 就才幸灾乐祸了一句,魔法师的魔法就失了效,将他瞬间挤了出去。   光滑的镜面又恢复成了普通的, 一片平静安好的模样,只有上方还残留着的的牙膏沫子,能够证明刚才发生了什么。   阿瑞斯擦了擦嘴角, 咬住牙,恼羞成怒地对着已经恢复正常的镜子骂了一声:“可恶的,撒尔!”   洗漱完的魔王怒气冲冲地从卫生间里面出来, 长袖被打湿了一些,脸上的水渍也没有完全擦干, 使得额前的黑发粘连在了上头, 显得有几分狼狈。   亚德西莫挑着眉,一边将被气红了脸的伴侣拉过来, 擦去他脸上的水痕, 一边好笑地随意询问:“怎么了宝贝, 不会是撒尔用了个镜像投影术吓了你一跳吧?”   正在气头上的魔王陛下急需一个和自己同一阵营的人来斥责可恶的撒尔,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巴就抢先张开,恼怒地和伴侣告状:“没错,他就像有病一样,突然出现在镜子里面, 吓得我差点撞到脑袋,还嘲笑我是……”   阿瑞斯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到最后,终于反应过来的魔王陛下紧急停住了口,紫色的眸子里面闪过迷茫和慌乱:“塞、塞西怎么知道……”   忽然发现自己被套了话的魔王,心中懊恼不已,又急又慌,生怕是伴侣察觉到了什么。   但好在,塞西老师并没有发现自己和撒尔的非人类身份,他抬起手晃了晃手里还没有放回去的电话,无辜地回答:“因为维拉给我打电话了。”   “说撒尔等一会儿可能会来实验一下他的镜像投影魔法,让我们不要被吓到。”天使长大人眨眨眼说:“不过他好像提醒得晚了一点。”   阿瑞斯:“……”   好吧,还算撒尔有点良心,知道给自己留了个退路,不至于引起塞西的怀疑。   魔王如释重负的松出一口气,刚才的心情起伏太大,现在缓和下来后,整只魔又回到了焉巴巴的状态。   阿瑞斯伸出一只手懒洋洋地撑住下巴,使得光洁白皙的手臂从宽松的睡衣下露出一截来,紫罗兰般的眸子心不在焉地低垂着,顺滑的黑发也在睡觉时被蹭得乱糟糟的,还没有来得及理顺。   很显然,漂亮矜贵的画师最近几天都有些不在状态,魂不守舍焉了吧唧的。   不过当然也还是一副很让天使喜欢的另一种模样。   亚德西莫看着伴侣眼底的一点点青黑,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将今天的早餐盛了一碗放在了他的面前:“宝贝,如果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请一定要告诉我。”   天使长大人认真地说:“不管是什么方面。”   阿瑞斯回过神,魔王陛下因为伴侣的关心而感动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觉得有点委屈,但自己的烦恼又确实暂时没办法和他分享,只能吸了吸鼻子,带着点鼻音含糊着说:“谢谢你,塞西。”   为了不被伴侣发现自己低落的情绪,阿瑞斯低头搅合了一下碗里的汤水。   魔王想要转移一下话题,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汤后,尝试着假装不经意地开口:“塞西,你今天做的是什么汤呀,味道好独特。”   亚德西莫也用一只手撑着脑袋,歪头弯眉望向正在喝汤的伴侣,温柔地回答:“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叫什么‘十全大补汤’,我翻了好好久的东方传统菜谱才找到的。”   阿瑞斯于是更感动了,一边嗯嗯唔唔地回答,一边又埋头喝了一大口。   “说是能够壮阳强肾的,宝贝你别喝太多了。”天使长大人又无辜地好心提醒一声。   已经咕噜咕噜地喝完了一整碗的魔王陛下:“…………”   “塞西!!!”   ——   另一边的白发魔族看着面前变成漆黑一片的圆球,本来张牙舞爪耀武扬威的表情一下子顿住。   撒尔拍了拍水晶球,又凑近了对着它喂喂喂了好几声,发现它的确是没有任何反应后,才不满地将它还到了魔法师的手里。   “你的水晶球根本没用。”撒尔不太高兴地皱起眉头,一边说一边随手将已经长至腰间的银白色长发散开,慵懒地“吩咐”:“快来给我梳头发,我的小外甥看来马上就要亲自找过来了。”   来自深渊的前前前任魔王虽然能力稍逊一筹,但却对自己的美貌很有自信。   “我要让不尊重长辈的小家伙知道,离开了他我也一样能过得很好。”撒尔舔了舔下唇,显然是还在记仇自己被“当场发卖”的事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猩红的眸子又愉悦地弯起来:“如果他肯变成小蝙蝠给我撒个娇的话,说不定我也会大发慈悲地原谅他的……”   撒尔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忽然感觉头皮上方传来一点刺痛感,刺激得他立刻就止住了话头,皱着脸痛呼一声:“唔!”   “我的头发!”作为深渊里最爱漂亮的前魔王,撒尔最宝贵的东西,除了脸之外就是头发,被突然扯了下长发,让撒尔气得当场就变了脸色,咬着牙恼怒地斥责:“维拉,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吗!”   魔法师仍然是一副阴沉暴躁的样子,手里还握着漂亮魔族的长发。   维拉阴森森地冷笑一声,意味不明地说:“嫌我扎的不好你就去找你的小外甥啊,看他理不理你。”   阿瑞斯当然不会理,长大了的阿瑞斯只会暗戳戳地试图剪掉可怜舅舅的头发。   撒尔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但魔族生性吃软不吃硬,最受不了被人威胁。   特别是在这个人还是曾经的敌人的情况下。   “好吧,那我不要你帮我了。”长相艳丽的魔想都不想,就在魔法师说完后的下一秒抽出了自己的长发。   顺滑的银白长发顺着他漂亮的肩膀下往下滑落,垂到露出来半截的莹白胸口前。   手里的发丝忽然被抽走,维拉愣了一秒,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些白色的长发移动,然后停留在了魔族半敞开的胸口前。   暴躁阴郁的魔法师忍不住偷偷吞咽了下唾液。   但很快那片光滑令人遐想的胸口,就被重新拉好的衣襟完全遮盖住了。   维拉回过神,紧接着就听到他暂时的“合作对象”,那只美艳狡猾又无情的“魅魔”有点期待地随意开口:“正好昨天在广场喂小鸡时,有个可爱的年轻小家伙说想要和我认识一下呢。”   魔法师的表情一下子僵硬起来。   撒尔越说越愉悦:“啊,他还说他是一名理发师,那他肯定很擅长扎头发。”   长发魔族看了眼时间,优雅地站起来,心情不错地作出决定:“小阿瑞斯应该并不会那么快就找过来,或许我可以先去找理发师小朋友做个头发。”   撒尔是个典型的行动派,尽管他完全忘记了自己将那名小理发师的联系方式丢到哪里去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兴奋地展开行动。   说着说着,他就已经迈开了步子,还礼貌自然地对着身体僵硬地挡在了自己面前的维拉眨眨眼:“麻烦借过一下,这位乱扯别人头发的魔法师先生。”   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魔法师气急败坏的暴躁怒吼。   撒尔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就毫不纠结地选择了绕开他。   却并没有走得掉。   手臂被这名沉默着的小个子人类抓住了,抓得很紧,还时不时抖两下。   维拉看上去很气愤,黝黑的眸子死死地等着面前的魔,像是被气得要喷出火来。   但在那双疑惑不满的红眸的注视下,又很快败下阵来。   维拉的肩膀都耷拉了下来,刮干净了胡子的魔法师,有一张很显小的娃娃脸,但总是阴沉沉的吓人。   他今天难得地示弱,声音虽然憋着气,但音量却很小:“你走了我吃什么。”   魔法师抓住这名无情的“魅魔”不放手,红着眼眶说:“我都三天没有‘进食’了。”   “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撒尔。”撒尔听到他抿着唇用很暴躁又很可怜的声音开口:“……我会好好学习扎头发的。”   魔族的确是吃软不吃硬的种族。   每一任魔王都是如此。   撒尔犹犹豫豫地点了头:“那好吧。”   但他很讲究地先立下原则:“但你要先帮我把头发扎起来,我可不想再把它弄脏。”   ——   诺曼堡的所有人都在为城里最漂亮最有天赋的年轻画师暂停接稿而惋惜,时不时就会有人来到他曾经的“老东家”,现在正在修复的画室周边转悠,希望能够幸运地偶遇一下这位美丽动人又高贵傲娇的小画家。   但他们却并不知道,就在这间变得破破烂烂的装修中画室的旁边,某个旅店的二楼,让无数人心心念念的漂亮画师,正悄悄地踏进了走廊深处。   阿瑞斯小心翼翼地背着画板,怀里抱着一个小包,耳朵敏锐警惕地竖起来,一边观察着周围的情况,一边往目标的房间走。   明明都说了第二天就搬过来,但等了半天都没等到新邻居的到来,有些心急的魔王陛下只好借着写生的名义,按照撒尔给的提示,来到这个据说是他们暂时歇脚的旅店。   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谨慎的魔王在来到陌生地点时总是比较警惕,特别是这个地点还可能在两名狼狈为奸的狡猾狐狸的掌控下的时候。   或许是感受到了年轻画师紧张的情绪,他胸口挂着的黑色袋子动了动,从里面探出一个黑白色的毛茸茸脑袋出来:“喵呜?”   阿瑞斯舔了下嘴唇,不赞同地将好奇小猫的头重新摁回去:“牛奶不要乱动。”   牛奶是走之前塞西温柔地塞给自己的,说是顺便带小猫出来散步放风。   魔王陛下本来就因为欺骗了伴侣有点心虚,当然没有理由拒绝,只能带着这只“小拖油瓶”一起出门。   当然他也并不可能知道,此时正悠然地窝在自己怀里的小猫,实际上就是同样狡猾的塞西老师本人。   天使长大人本来只是出于一个担心伴侣的安危的心理,才化成“牛奶”的形态跟着阿瑞斯出门。   但没想到他看着漂漂亮亮单单纯纯的小伴侣,背着画板左拐右拐,竟然目的明确地进入了某个不知名旅馆的二楼,甚至还真的兴奋(紧张)地停在了某间房间的门口。   “牛奶等一会儿要乖一点,”魔王陛下一本正经地嘱咐着自己的小宠物:“不要打扰大人做事情。”   猫咪乖巧地缩在包包里面,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喵了一声。   小坏蛋,喝了他的十全大补汤就马不停蹄地来开房,亚德西莫大人一边装乖,一边在心里暗暗咬牙吐槽。   别让他知道房间里面都有谁在。 第40章 哭什么哭   阿瑞斯又仔细地核对了一遍撒尔留下的地址, 和旅店门牌号,确定没有问题后,才抿住唇轻轻地敲了敲门。   嗯, 然后无事发生。   阿瑞斯皱着眉, 尝试着又加重了一点力气去敲门, 但房间的主人却丝毫仍然没有要来开门的意思。   尊贵的魔王陛下背着画板抱着猫,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按照约定来到了指定地点,敲了半天门却没有人来开。   但从房门底下的缝隙里面, 却又能看到一点溢出来的光线,耳朵贴在门上也能偶尔听到一些声响,说明里面明明就是有人在的。   该死的撒尔。   不会被他耍了吧。   阿瑞斯现在忽然就能够理解菲尔了, 他才敲了一会儿门,就已经恼怒得想要将面前这堵禁闭的房门一把踹开。   好在当魔王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变成小蝙蝠从窗户里飞进去,吓那两个狡猾家伙一大跳时, 关闭着的门却悄悄松开了一条缝。   阿瑞斯放下手, 将怀里那只又想要探出脑袋来的小猫再次按回去,顺便还拉上了包裹的拉链。   “不要闹了牛奶, 哥哥今天要做正事。”魔王认真地拍了拍黑色包裹, 确保里面的闹腾小猫能够舒畅呼吸但不能跑出来后, 便将它放到了门口处。   撒尔在传信的时候,明确表示了让他一个人过来,其他猫猫狗狗什么的,都不能带进来,阿瑞斯现在有求于他们,也只能暂时先听他的话。   “你先乖乖在这里待一会儿, 我很快就来接你。”阿瑞斯犹豫了下,还是划出一丝魔力来包围在小猫的四周,用以简单的结界保护:“不许乱跑哦。”   此时在包裹里面挣扎着挥了挥爪子,发现自己出不来,只能听着伴侣走进陌生房间并关上门的天使长大人:“……”   什么正事是连小猫咪也不能知道的。   过了一会儿,安安静静放在紧闭房门口的黑色小包内部,忽然闪过一个微弱的星芒,随着这道光亮,本来鼓鼓囊囊的黑包慢慢地消了下去。   一道修长高挑的身影有点狼狈地跨出空间来,金色的波浪长发被蹭得有些凌乱。   亚德西莫抿住唇望向前方这道关闭着,但隐隐透出光传出模糊声响的房门,难得有些焦躁地皱起了眉。   踌躇着上前了几步后,却又猛地停住,蔚蓝色的瞳孔诧异地收缩。   天使长大人的眉心越皱越紧,抬起手指轻轻地在空气中摩挲了几下,心脏也不由自主地开始加速跳动。   这个气息是……   魔力结界。   而且还是来自相当强大的魔族,就算稀薄到几乎难以察觉,也可以窥见里面浓厚强烈的气息。   释放这道结界的魔是谁,阿瑞斯会知道他的存在吗。   ——   另一边的阿瑞斯并不知道自己的马甲已经处在了岌岌可危的位置上,他将背后的画板取下来抱在胸前,迈着矜贵但又有些紧张的步子,往房间深处走。   维拉虽然看上去不像什么好人,但对撒尔竟然还算大方,只是暂时随便住下的旅馆房间,都是奢华富贵亮晶晶的,一看就是魔族会喜欢的风格。   房间很大,分为了两个部分,前面一半简单的用于吃饭休憩和待客的“客厅”,后面一半被帘子遮掩住的区域,应该就是他们睡觉的地方。   阿瑞斯走进来时听到的细小声音,也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越往里走,那古怪又微小的声音就越来越明显。   有点闷闷的,像是在厚重的被子之下发出来的呼吸喘息声。   可恶,这两个骗子自己都还在睡觉,还要大中午的把自己骗过来!   魔王陛下自从登上王座后,就没有被这样欺骗戏耍过了,就算是在初到诺曼堡和刚刚住进塞西老师家里时那段“寄人篱下”的日子,阿瑞斯也没有过这么羞恼气愤的感受。   多日积攒的紧绷委屈情绪一瞬间就被刺激得到了巅峰,魔王抱住画板的手指慢慢攥紧,紫色的眸子被气得亮亮的,紧抿着唇气势汹汹地一把掀开了帘子,凶狠地冲了进去。   阿瑞斯一进去,目光就精准地定位到了空间里唯一的一张大床。   以及在上面盖着被子半躺着,修长的脖子微微后仰,半闭着眸子面色红润,看上去就很舒适的白色长发的魔。   阿瑞斯完全没有注意到被子的不自然隆起和起伏,毕竟魔王陛下实际上只是一只比年纪最小的天使菲尔还要“年幼”的,成年不久的魔。   对于年轻的魔来讲,莽撞单纯和火气旺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总是故作成熟稳重的魔王阿瑞斯也是如此。   质量上乘的被子被自以为受到欺骗,正在气头上的漂亮画师,一股脑掀开。   被褥被撩起来的瞬间,阿瑞斯还在凶巴巴地咬着牙放狠话:“撒尔,你死定了,竟然敢骗……”   魔王的话在被子被完全掀开时却蓦地卡住。   如紫罗兰一般美丽的清透眸子慢慢睁大,整只魔连同着没能说出口的威胁一起僵硬在了原地。   被子里面,竟然不只有撒尔一个人。   大魔法师根本不在意被吓坏了的小家伙的到来,就像是他自己说的,他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好不容易才让无情的魅魔松了口,“食物”摆在面前,让他完全舍不得丢弃,不住地贪婪吞咽。   魅魔不愧是魅魔,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美丽魅惑,让老实笨拙的魔法师即便“吃”得十分艰难,也不愿意撒手。   再加上撒尔是一只挑剔的魔,稍微有点让他不满意,就会无情地踢开他,维拉必须得要加倍小心才能不让唾液弄脏他的身体。   维拉正在抓紧时间专注进食,当然不可能会有时间搭理误入的年轻画师。   撒尔就更不在意了,他甚至还很小心眼地记得自己最开始住到阿瑞斯家里时,遭受到的“针对”,一边轻轻喘息着,一边故意地对着呆若木鸡的魔王眨眨眼。   “呀,这不是我们可爱的阿瑞斯吗,现在知道来找舅舅了?”撒尔的红眸里面浮着水雾,好像真是一只魅魔了一样,拖长了语气说:“伟大的撒尔大人才不会和你一样被愚蠢的人类榨干呢。”   呆愣住的魔王终于反应了过来,腾地一下就红了整张脸。   “你你你你们!”阿瑞斯吓得赶紧甩开手里的被子一角,将它又重新丢回了魔法师的身上,魔王满脸羞赧又恼怒地转过身,捂住眼睛说:“我先在外面等你们,有正事要说。”   脸皮薄的魔王陛下要是早知道会看到这种场面,是死也不会一时冲动掀开被子的。   就算是背过了身,阿瑞斯也觉得自己整只魔快要羞耻得烧起来了,慌里慌张地掀开帘子快步离开。   走之前还努力地克服羞耻心,装作正经的,留下一句磕磕巴巴的话:“真的是正经事,你、你们俩等一会儿再、再那个吧。”   魔王陛下气势汹汹地冲进去,狼狈不堪地跑出来。   打开水龙头将水泼到脸上后,那种滚烫的羞耻感才终于降下去一点。   阿瑞斯擦干净脸上的水珠,连同样被水所打湿的几缕头发都没有发现,紧紧地抱着画板呆在客厅里面,坐立不安手作无措。   惴惴不安地等了好一会儿,里面的那只厚脸皮的狡猾魔族才终于磨磨蹭蹭地掀开帘子走出来。   跟在他后面的,是因为没有吃到足够的“食物”,有些阴郁的大魔法师,但相比起前几天,维拉的状态也好上不少,面色没有那么苍白了,像是猛吸了一大口氧气后缓过来的溺水者。   撒尔更是整只魔都神清气爽,吓到了尊贵的魔王陛下这种意外收获,的确很让人忍不住心情愉悦。   他甚至连上衣都没有完全合上,坦荡地将不知道被谁咬出一个牙印来的修长颈脖露出来,银白的长发也披散下来,垂到白皙的胸膛上。   “哎呀,是谁吓跑了我们的小可爱。”撒尔明知故问地对着阿瑞斯眨眨眼,坏心眼地故意说:“小阿瑞斯,这件事情告诉你,不要随便闯进舅舅的房间。”   阿瑞斯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热度,又一次地因为撒尔的话而猛地升了起来。   年轻的魔王好像又回到了从前,被深渊里的那群老狐狸整天调侃欺负,还无力反抗的悲惨时光。   但今天这场意外,也的确是因为阿瑞斯自己的冲动导致的,尽管他其实并没有来得及看到什么东西。   魔王陛下年轻气盛,魔王陛下也知错能改。   阿瑞斯抱着画板,没有发现自己的两只尖耳朵被吓了出来,此时正有些沮丧羞恼地半垂着,和周边仍然湿漉漉的黑发搭配在一起,怎么看怎么显得可怜兮兮。   “……抱歉。”魔王尽管骄傲又好面子,却并不是不讲理输不起的性格,哪怕知道撒尔是在故意挤兑自己,也还是憋着一张红红的脸,抿住唇生硬地开口:“刚才,是我太没有礼貌了。”   撒尔显然是没有想到阿瑞斯会说这句话,愣了一下。   阿瑞斯觉得自己自从出现魔力紊乱的症状以来,整天做一些蠢事,懊恼羞愤的同时,也不可避免地产生委屈沮丧的情绪,在对面两人的注视下,忽然就鼻子一酸,伸出手捂住了眼皮。   “对不起,我真的很着急,撒尔。”其实诞生并不久,年龄甚至比不上深渊里任何一只魔的魔王陛下,难得地露出脆弱的一面来,专属于魔族的尖耳朵红通通一片,声音也充斥着沮丧迷茫:“我的魔力越来越难以控制了,但是维拉说他会有办法。”   反正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撒尔发现这种情况了,又羞又恼又无措的魔王陛下干脆破罐子破摔,仰起头绷着下巴,顶着一双红了眼眶的眸子耍赖:“反正你们要帮我,我们说好了的……”   阿瑞斯说完之后就自暴自弃地闭上眼睛,预感自己肯定会被撒尔大肆嘲笑,甚至成为深渊里那群无聊的亲戚们的新谈资。   但没想到眼角却被柔软的帕子擦过。   撒尔没好气地捏了一下年轻魔王自从懂事后就不准他人随便摸的脸颊,懒洋洋地开口:“哭什么哭,不是说过了吗,我从深渊出来就是来帮你的。”   阿瑞斯的耳朵尖晃了晃,带着水雾的眸子迷茫地晃了晃,望向面前的魔族:“但是你的领域还没有好。”   “不是还有维拉吗,”撒尔毫不客气地拍了一下身旁的魔法师,勾着唇说:“他的确是有个还不错办法。” 第41章 “方法、方法就是——”   巴奈按照尊贵的天使长大人的指示, 来到某个旅店时,嘴里的面包都还没来得及咽下去。   马不停蹄地跑上楼梯来到二楼,果然就发现了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抱着手臂站在走廊拐角处的亚德西莫。   天使长的心情很明显不佳, 想到另外三个不知道为什么又被罚去抄写天使基本准则的倒霉同伴, 巴奈医生再一次万分感恩最开始没有为了方便,而选择和他们一起搬到上司隔壁的自己。   但现在显然不是最适合庆幸的时候,危机还没有完全解除。   巴奈快步跑到亚德西莫的身边, 将嘴里的面包快速嚼两下咽下去,然后瞅着天使长大人的脸色,斟酌着语气开口:“天使长大人, 您让我来这里,是有什么新的任务吗?”   金色长发的天使垂着眼,浅色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 看上去似乎和往常一样温和“无害”。   当然这只是表象。   亚德西莫抬起头,目光望向走廊深处的某一间禁闭着的房门, 轻声命令:“你装成骑士殿的人去敲开那间门, 检查一下里面都有谁在。”   很寻常普通的一个任务。   “行,明白了。”巴奈觉得很古怪, 但也没想太多, 打了个响指后周身的气息就变了个风格, 外形也慢慢变成了骑士殿执法者的摸样。   天使的身份在人界行动不太方便,大多数的时候,天使们都会稍微借助一些骑士殿的名头,什么好事坏事麻烦事通通甩给他们。   巴奈做这种事情已经做得很熟练了,来到亚德西莫指定的房间门口时,整个人完全就是一名严肃正经的骑士模样。   “这里面难道又有偷买禁药的魔族小朋友?”巴奈在即将敲门前, 还是没忍住吐槽了一句:“这种程度的任务的话,您为什么不自己就顺手做了。”   手指快要碰到木门的前一秒,天使长大人温和慵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因为阿瑞斯也在里面,我进去的话,或许会被认出来。”   巴奈点点头:“噢这样啊……什么?”   亚德西莫的神情自然正常,注视着关闭房门的蓝色眸子却闪过烦躁:“我怀疑是有无耻的魔族,将阿瑞斯哄骗进去了。”   巴奈:“……”   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个场面十分眼熟,就像不久之前才出现过类似的情景一样。   ——   阿瑞斯还不知道塞西老师正在暗戳戳地联合着路过的巴奈医生,想要进来抓住自己的小辫子。   魔王陛下现在正兴奋。   “真的吗维拉,你真的有能够应对魔力紊乱的方法?”阿瑞斯的紫色眸子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和激动,着急地追问着,想要得到一个答案:“所以它到底是什么?”   维拉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撒尔推到了最前面,面对着两只漂亮“魅魔”的殷切注视,大魔法师先生倒是没有怯场。   他恍然大悟地喃喃自语:“原来你之前一直给我写信,就是为了问这个东西啊,小阿瑞斯。”   阿瑞斯的脸颊还是红红的,尖尖的魔族耳朵在空气里晃来晃去,绷着下巴小声催促他:“你快说吧。”   撒尔趁着叛逆小外甥没注意的时候,又暗中捏了一下他的侧脸,猩红的眸子满意地眯起来。   唔,手感果然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   深渊里的长辈们通通都是些嘴硬心软的魔,就算是像撒尔这样以狡猾出名的,也很难抵抗得了年轻魔王偶尔的示弱和撒娇。   于是天天将挑衅和复仇挂在嘴边的白发魔族,很快就偏心地暂时倒戈了阵营,不轻不重地瞪了一眼魔法师,懒洋洋地说:“赶紧说吧维拉,也没什么好隐藏的。”   维拉:“……”   穿着黑袍的小个子魔法师摊开手,一本厚重陈旧的牛皮纸书就凭空出现在了他的手心,魔法元素在四周萦绕,随着维拉的动作,书页自动翻飞着,最后停留在了其中残缺了一角的某一页上。   “嗯,魔力紊乱的话……”总是阴沉暴躁的维拉,在回到自己熟悉的领域时,也充满了神秘而可靠的气息,垂头若有所思地开口。   阿瑞斯期待地等着他说后面半句话,撒尔则是一副游刃有余般的慵懒模样,时不时偷偷捏两下魔王的尖耳朵。   维拉抬起眼,继续用那种高深莫测的声音说:“我当然不可能有办法。”   阿瑞斯:“……”   撒尔的动作也是一顿。   房间中的空气似乎随着他的这句话凝滞了,场面一度陷入很尴尬的局面。   魔王陛下努力地缓和着心情,最后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还是缓和不了。   漂亮的魔不敢相信地睁大了眼睛,恼羞成怒地猛然站起来:“你们骗我?!”   就算阿瑞斯平时看着再可爱无害,也永远不会有人能够忽略他的身份。   魔族唯一的王,哪怕是深渊里的那群老家伙加在一起,也最多打个平手的存在。   年轻又可怕的家伙。   维拉不知道阿瑞斯的真正身份,但撒尔却知道。   眼看着魔王真的有要发火的趋势,撒尔连忙拉住他,安抚道:“别慌别慌,维拉只是在逗你玩……”   谁知道魔法师那些该死没用的执拗死脑筋,竟然在这个时候钻了出来。   黝黑的眸子扫过了两只同样美丽的“魅魔”贴在一起的手臂,维拉抿住唇阴森森地说:“魔力紊乱本来就没有根治的方法。”   撒尔:“?”   闻言阿瑞斯却诡异地沉默了下来,专属于魔王的暗色纹路隐隐在白皙的颈脖上浮现,情绪的大幅波动使得那对紫色瞳孔轻微收缩。   撒尔在心中暗骂了一声,赶在阿瑞斯爆发前,先一步地掐住维拉的脖子将他一把摁在墙上:“你还敢骗我?!”   “我没有,骗你。”维拉没想到撒尔会突然对他出手,完全没有做任何的防御,后脑勺撞到了墙壁,被迫仰起脖子,一边艰难呼吸一边抬起手指回答:“但我……的确有消耗魔力的方法。”   随着他的动作,厚重的书籍化为一串串带着光晕的文字浮到半空中,出现在黑发魔族的面前。   阿瑞斯正在努力地控制着自己。   自从魔力出现失控后,连带着使得魔王的情绪也产生了不稳定波动,就算阿瑞斯用掩耳盗铃的方式将尾巴和翅翼都藏起来,却也不得不承认,最近一段时间,自己产生烦躁暴虐情绪的情况越来越频繁,时不时地就会生出无差别攻击的冲动。   就像是现在。   他最讨厌欺骗,不管是在深渊时的小阿瑞斯,还是现在的魔王米尔。   明明就是他们用这个理由将自己骗来这里,现在又装模作样地说不知道方法。   可恶。   好生气,好生气。   阿瑞斯没有发现自己的两只犄角也从黑发间探了出来,危险细长的黑色尾巴绷紧下垂,箭头状的尖端以极小幅度缓慢摆动着。   好想要……教训这些该死的骗子。   魔王陛下周身的魔力,也随着瞳孔中紫色的加深而蠢蠢欲动起来,渐渐地在身体中凝聚成了一个可怕的庞大体积。   就在这时,魔法师那道艰难的、断断续续的声音,与那些晃动着的文字,一起同时闯到了即将失控的魔王面前。   “方法、方法就是——”   阿瑞斯歪了下脑袋,耳朵疑惑地竖起来。   “做-爱。”   轰——   脑中传来一道轰鸣声。   魔王陛下收缩失焦的瞳孔瞬间扩大成正常大小,羞赧和迷茫同时出现在其中,敏锐竖起的尖耳朵也软趴趴地落了下来,尾巴蜷缩着藏在了腰后。   阿瑞斯整张脸都红了起来,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瞟了一眼出现在面前的那几个具有简单直白含义的字符后,结结巴巴地开口:“你、你们怎么又骗人。”   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方法呢,听上去一点都不正经。   “我才不会相信。”魔王声音僵硬地慌忙移开眼。   黑色短发的青年虽然看上去还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身上那种令人恐惧的可怕气息却终于是消失了。   撒尔放开掐住维拉喉咙的手时,也微不可查地松出一口气。   他的领域还没有完全修复,绝对不能被发火的小阿瑞斯送回老家去。   想到这里,撒尔又狠狠地瞪了一眼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没好气地压低声音威胁道:“我劝你好好说话,不然咱们俩都要遭殃。”   维拉咳嗽了好一阵,才终于从窒息感中缓过神来。   “你可真够心狠的,撒尔。”小个子魔法师呢喃了一句,然后就转身望向了阿瑞斯的方向,阴恻恻地拖长声音回答:“但事实就是如此,伟大的魔法师从不会骗人。”   魔王陛下抿住唇反驳:“但你不久前才变成塞西来骗过我。”   维拉:“……”   “你们俩不是魅魔吗,一个两个的,上个床那么多事!”莫名其妙被打断进食,被卡脖子,被威胁,现在又要面对两双同样写着不信任的眼神的魔法师终于暴躁了起来,挥挥手就将厚重的书籍丢到了阿瑞斯的怀里面,阴郁地说:“反正方法都在里面,你自己看吧。”   魔王的的视力和记忆力都很好,只是小心地瞟了一眼书里的内容,就记住了其中的大半描述,被其火辣直白程度吓得连忙绷着脸抬起头,啪的一下将它重新合上。   “好吧,我相信你们。”阿瑞斯抱着书像是在抱住一个烫手山芋,烫得魔王的脸皮都热乎乎的,但是却又将它抱得很紧,矜贵漂亮的脸上带着点羞意:“谢、谢谢……”   话还没有说完,怀里的书就又化为了点点星光消失。   然后魔王疑惑迷茫的注视下,重新回到了魔法师的手中,再被他递给有着银白长发的“魅魔”。   撒尔勾着红唇,狡猾地晃了晃书:“等等,亲爱的阿瑞斯,我可以把书借给你看,但是你也要帮我们一个忙才行。”   阿瑞斯早就猜到了撒尔不会这么大方的帮忙,但对于现在的魔王来说,任何也许能够缓解魔力失控状况的可能性,他都不想要放过,紫色的眸子紧紧落到牛皮纸书上,立刻就答应下来:“没问题。”   撒尔的目的达到,眼底染上笑意,将书又还给了心急的年轻魔王。   “我们想要的东西是——霍尔莫德斯的六星芒徽章和骑士殿的剑刃铭牌。”   撒尔的话音未落,门外就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伴随着某道故作正经严肃的声音:“骑士殿查人,快开门。”   阿瑞斯的耳朵尖动了动,撒尔也饶有兴趣地挑起了眉。   有倒霉蛋送上门来了。 第42章 他竟然是一只天使   作为一只强大的四翼天使, 巴奈漫长的一生里面少有令他记忆深刻的事情,毕竟存储的记忆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很多时候他都会选择主动清理掉一部分沉积无用的部分。   因此不管是喜悦还是悲伤, 对于巴奈来讲都是暂时性的情绪, 没有什么是非要被记住不可的。   除了那一天, 那个黑暗的中午,让天使永远都忘记不了。   足智多谋的巴奈大人马失前蹄,一时不察竟然掉入了可恶狡猾的魔族设下的陷阱之中。   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手脚也绑得死死的,这些该死的魔不知道是做了什么,让巴奈惊恐地发现自己的能力一点也发挥不出来, 五感都像是被笼罩在了一片深沉的黑雾里面,喉咙发不出声音,眼睛也看不见, 只能听到一点点朦朦胧胧的声响。   声音好像是从四面八方来的,听不清晰, 偶尔能分辨出来几个可怕词汇, 吓得巴奈胆战心惊悲愤交加。   不管这些无耻的魔族想要做什么,伟大的巴奈都是永远不会屈服的!   而此时的“绑匪”们却也正在烦恼中。   维拉一边快速翻看着自己的笔记, 一边烦躁地说:“你把他拉到你的领域里面来干什么, 还嫌这里不够破吗。”   撒尔咬着牙, 毫不客气地反唇相讥:“还不是怪你绑个人都能踩到传送卷轴。”   本来两人只是想将送上门来的某名“骑士殿”的倒霉蛋打晕后,蛊惑他去取盛放在主殿里的剑刃铭牌,结果却没想到不靠谱的魔法师趁着阿瑞斯去开门的时候,左脚绊右脚直直地摔在了地上的魔法卷轴上。   导致屋子里的人都跟着一起被传送,撒尔一时紧张,干脆将所有人都一股脑地拉进了自己的领域里面。   只是他还没有修复的领域太过脆弱, 要不是阿瑞斯在离开前留下了一道强大稳定的印记作为暂时支撑,恐怕现在得带着所有人一起崩塌了。   魔王陛下急着返回旅馆找他的小猫,走前还特意威胁他们俩拿到东西后就放人走,不要太过分。   撒尔对此的评价是:“可爱愚蠢的善良。”   但却没想到等魔王前脚刚走,后脚被“绑架”的人类,就变了个摸样。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模样。   维拉倒是没有太多意外的情绪,看着面前这只因为魔王强大的压制力和领域的作用,被压迫地垂下翅膀露出本来面貌的天使,焦躁地转动着手心里的笔。   “他是一只四翼天使,你的领域坚持不了太久的,最多八分钟。”魔法师的语速很快:“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将他丢出去,并且消除他身上留下的魔族气息,不然……”   “不然被他的同伴发现后,我们都会被赶回深渊或者追杀至死。”撒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猩红的眸子兴奋地睁大:“你知道吗维拉,我忽然有一个很不错的计划。”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危险,被阿瑞斯的魔力压得暂时丧失五感的天使瑟缩了下,一张俊朗的面庞出现在两人面前。   属于那名叫巴奈的“人类”的面庞。   小阿瑞斯和他那个讨厌伴侣的所谓兽医朋友。   他竟然是一只天使。   一只强大稀少的四翼天使。   天使这个种族,族人不多,但很少会独立行动。   抓到一只落单天使的同时,也就证明着他的同伴就在附近。   所以会是谁呢。   撒尔兴奋地几乎快要战栗起来了,一个有些大胆的猜测和由此而生疯狂的计划一起浮现在了心头。   如果真的是自己猜的那样的话,可怜的小阿瑞斯,尊贵的魔王陛下,他是会被气得发疯还是会可怜巴巴地掉眼泪。   撒尔越想越期待,呼吸都急促了起来,猩红的眼睛盯着巴奈,像是在看着什么案板上的鱼肉。   巴奈战战兢兢地尽力降低存在感。   嗯……总觉得身上有点凉。   “你那个什么诅咒的解药,用四翼天使的血液应该也能完全替代吧。”维拉舔了舔艳红的唇瓣,意味深长地说:“毕竟它是世界上最圣洁的存在,一滴不够就抽一管,可比你辛辛苦苦地到处找材料要方便得多。”   维拉并没有反驳,总是阴郁暴躁的魔法师少见地沉默了。   “你这样做,会使阿瑞斯被迫暴露。”维拉抬起手,星星点点的魔法元素静悄悄地绕在那些深紫色的魔力周围:“他留下了魔力气息,等你的领域崩溃后,会全部扩散到外界去。”   然后就会被诺曼堡的其他天使发现,并且因为被误认为是伤害同伴的凶手而追杀。   撒尔的眼中划过暗色,但却还是一副慵懒戏谑的模样,凑上前来舔了一口维拉的下唇,含笑说:“噗呲,魔法师先生,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们是什么低贱弱小的魅魔吧。”   维拉的呼吸随着撒尔的动作而变得粗重了起来,苍白的脸上涌起红晕。   他今天的食物摄入量并不足够,下意识地喉结滚动了几下,望着那张艳丽的脸,咬牙说:“我只是怕你到时候又会后悔。”   撒尔被一下子戳中了内心,沉默了几秒后,有些不高兴地推开已经意动的魔法师,啧了一声呢喃道:“真是烦人……”   过了一会儿,银白长发的前前前任魔王叹口气:“算了。”   “现在还有几分钟?”撒尔又勾起了唇,眼尾那一抹红色,慢慢变得更加艳丽,他懒洋洋地说:“进都进来了,别浪费了。”   属于曾经的王的领域在一瞬间睁开了“眼”,猩红的瞳孔将整个世界照亮。   “过来吧宝贝儿。”撒尔的长发散落在肩后,居高临下地望着小个子魔法师,优雅又高贵,但说出口的话却粗俗得让人脸红:“四分钟零二十八秒,让你-舔-个-爽。”   ——   阿瑞斯是真想不到维拉和撒尔能不靠谱到这种程度,一个平地都能摔,一个领域都快变成碎渣渣了还敢胡乱释放。   要不是聪明机智又强大的魔王陛下及时出手,就要和他们一起同归于尽了。   这两人年纪不小了,却整天做出些莽撞愚蠢的事情来。   让人是在有点担心那名刚刚好撞上门来落到他们手上的倒霉蛋的安危。   因此,于心不忍的阿瑞斯走之前还在那位倒霉蛋的身上留下了一点印记,如果撒尔做得太过分,属于魔王的印记会无视他的领域规则,将“骑士”带离。   从撒尔的领域出来后,阿瑞斯就连忙往旅店所在的位置赶。   还好这次不算太过倒霉,魔法师的卷轴没有将他传送到太过奇怪的地方,仅仅只是在郊区。   但是自己刚刚为了能够支撑起来撒尔的领域,被迫触发了好不容易才压制下去的魔力,现在正处在外溢的边界点上,阿瑞斯不太敢再继续使用它。   而如果光靠脚跑回去的话,可能就错过和伴侣的午餐了,还会让可怜的小猫独自在小包里多呆一段时间。   光是想想都让人难过。   幸运的是,或许因为外表太过出色,焦急的神色也太过明显,路边驾驶着牛车的老农户很快地就发现了一只抱着画板的无助魔王,并且大方地答应捎他一程:“快上来吧漂亮的小伙子,我正好要去城里一趟。”   阿瑞斯当然不会有拒绝的理由,年轻的魔王身体紧绷着,来自陌生人类的善意让魔有些紧张,但事出紧急,他也只能赶紧上了车。   “谢谢您的帮助,我会给报酬的。”魔王陛下咳嗽一声后磕巴着这样说,背脊挺得笔直。   但很快就因为忽然颠簸起来的路,被晃得东歪西倒,背脊也弯了下来,慌忙去抓住车板的边缘。   老农户一边熟稔地赶着牛,一边慈祥善意地笑道:“用不着报酬,你不要被车晃下去就行。”   阿瑞斯便红着脸将画板背到了后面,空出两只手来扶住车。   诺曼堡的郊外有很蓝很漂亮的天空,风一吹就能嗅闻到空气中从各个农户家里传来的饭菜香味。   这是个很明媚的白天,适合出游的日子。   当然也同样适合赶紧回家与伴侣和小猫团聚。   “谢谢您。”随着晃晃悠悠着慢慢停下来的牛车,阿瑞斯再次道了谢后就匆匆忙忙地下了车,离开前还偷偷往农户的干草下面塞了些金币。   魔王陛下的动作太快,农户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面前就没有了那名美丽青年的身影。   阿瑞斯回到城里后,就赶紧往之前那个旅馆的方向跑。   专注的魔王只记得看路忘了看人,没跑几步,就在拐弯时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前方某个人的怀中。   因为太过着急,一头乌黑的短发跑得乱糟糟的,总是矜贵漂亮的脸蛋也红扑扑的,紫色眸子里满是焦急。   还沾染了一身不知道从哪里蹭来的,像是被阳光晒过的干草一样的味道。   阿瑞斯很讨厌来自陌生人的触碰,脸都还没有看清就皱着眉头想要推开来人,却在此时听到了稳稳扶住了自己的那人发出了一道轻柔的笑声。   魔王陛下动了动鼻尖,惊喜地睁大眼:“塞西!”   有着一头金色波浪长发的教授站在拐角处,眉眼含笑,脚边还窝着一只有着黑白花纹的小猫。   猫咪一看到魔王,就伸了个懒腰软绵绵站起来蹭着他的脚腕迎接。   阿瑞斯将撒着娇的牛奶捞起来抱到怀里,本来的惊喜变成了惊慌,疯狂地揉弄着小猫的肚子来隐藏自己的心虚:“塞、塞西怎么会和牛奶在一起……”   天使长被伴侣忽然的揉搓弄得身体僵了僵,但很快便调整过来,做出自然的样子笑着回答:“我看你一直不回来就想着出来找找,没想到刚到画室附近,就看见了在路边的牛奶。”   所以牛奶是自己从保护结界里面出来的吗。   阿瑞斯觉得有些奇怪,但又害怕伴侣继续深入讨论这个话题,含含混混地想要糊弄过去:“唔,那应该是它趁着我画画的时候跑走了……”   亚德西莫轻轻捻走年轻伴侣肩膀上粘上的干草碎,又将他因为奔跑而荡出来的紫水晶吊坠重新放回衣襟里面。   “好吧宝贝。”天使长大人没有揭穿他的谎言,而是温和亲昵地蹭了蹭漂亮画师鼻尖,牵住他的手往回走:“或许它只是想来提醒我接你回家。”   ——   巴奈被极有先见之明的天使长提前留下的神力强制传送回霍尔莫德斯时,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连五感已经完全恢复了都没有发现。   眼睛闭得很紧,像是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一样,感受到了骤然亮起的光线后,更是惊慌得一抖。   一时间悲从中来,悲壮地大吼道:“你们这些淫-乱的魔族!要搞就搞吧!我是不会屈服的!”   话都吼完了才终于意识到原来自己竟然可以说话。   巴奈颤颤巍巍地尝试着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来自围着自己的同伴们,幸灾乐祸兴致勃勃的数道目光。   “……”   为什么总有一种这一切都是天使长的阴谋的错觉。 第43章 三、二、一。   塞西老师今天做了美味的风干鹿肉片、鳕鱼蒸蛋和松软的燕麦面包。   嗯, 还有早晨剩下的,热腾腾的,来自东方的“十全大补汤”。   阿瑞斯一看到它, 就想到昨天晚上伤害了魔王自尊心的一幕, 将画板放下后, 趁着伴侣去了厨房,红着脸偷偷摸摸地赶紧又喝了两口。   强大尊贵的魔王米尔才不需要补肾。   但漂亮可怜的小画师阿瑞斯倒是可以尝尝看。   天使长大人在艺术方面没有什么天赋,厨艺却还算不错, 或许也是因为背着画板辛辛苦苦地跑了一整个上午,阿瑞斯一时没注意就咕噜咕噜地将剩下的一大碗汤喝掉了一半。   直到厨房里再次传出来脚步声,魔王才慌慌忙忙地将汤勺放回去, 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坐回原位。   坐姿端正优雅,背脊挺拔,骨节分明的手指也只是微微蜷缩着放在膝盖上, 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无辜模样。   当然如果这位来自异界的年轻魔王,下次能够记住及时擦掉嘴边的油渍, 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亚德西莫将因为被某只惊慌的馋猫随便放置, 而快要掉到汤碗里面去的汤勺拿出来一些,又顺手帮忙擦去了阿瑞斯唇角残留的汤汁, 没有选择直接揭穿他, 而是含着笑意, 戏谑地说:“阿瑞斯真过分,竟然把我熬了一个早上的汤喂给了牛奶喝。”   魔王陛下刚想要狡辩,偷偷瞟了一眼已经能看到底的汤碗,发现的确毫无辩解的空间,就只能红着耳朵,理不直气也壮地顺势甩锅:“是牛奶自己要喝的。”   金发青年眼底慢慢浮上笑意。   “那么好吧, 宝贝。”塞西老师是个很讲原则的人,闻言便眨眨眼,假装遗憾地说:“如果阿瑞斯把自己的份额都给了猫咪的话,那阿瑞斯也不能再喝剩下的汤了哦。”   阿瑞斯如果这还听不出来伴侣是在坏心眼地揶揄打趣自己的话,简直就相当于是当场承认自己比弗尔伊德养的地狱犬还要蠢笨。   但真听不懂是一回事,为了面子装不懂是另一回事。   魔王陛下为了维护自己岌岌可危的自尊,绷着一张红通通的脸颊,扬着颈脖轻哼一声:“我本来也不需要靠这种东西……是塞西需要才对。”   亚德西莫没有揭穿他,只是拖长了声音,坦率地表示:“好吧好吧,是我需要。”   天使长舔了下唇,言语间若有所指:“毕竟想要将我们小宝石成功拐上床,的确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   但尚且还没有解决魔力紊乱难题的魔王陛下,当然不会给伴侣哄骗自己的机会。   闻言,阿瑞斯便心虚地埋下头假装没听见,一边疯狂地将食物夹到伴侣的碗里,一边不熟练地转移话题:“嗯嗯唔唔,那塞西还不快吃饭。”   眼睁睁看着碗里堆上了一层“小山”的亚德西莫:“……”   他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并不热衷于人界食物,但又不想让伴侣的“好意”落空的天使长大人只能艰难而缓慢地尝试将碗里的食物消灭。   阿瑞斯看似吃得很优雅,但进食速度却一点也不慢,亚德西莫碗里的“小山”还剩下一大半,他已经干净利落地吃光了餐盘里的所有食物,然后就端坐在餐桌边上,睁着一双干净清透还亮晶晶的眸子,眼巴巴地注视着对面的人。   紫色眸子直勾勾地望过去,生怕别人看不出他的急切心虚一样。   天使长大人叉起来的肉片都送到了嘴边,被那双紫色眸子又硬生生地盯得无奈地放了下来。   “亲爱的阿瑞斯,你这样看着我,实在让人受不了。”亚德西莫对小画师的了解程度,可能都超过了对自己的了解,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心事重重心不在焉,叹了口气后温和地说:“如果阿瑞斯有事情要做的话,可以不用管我的。”   天使长在心中暗自想着,正好可以在小阿瑞斯离开后偷偷把碗里的食物倒掉,不然被他用这双漂亮眼睛盯住,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种事情来。   阿瑞斯当然不会知道天使长大人的小算盘,他犹豫了几秒后,还是抿着唇地摇摇头:“不行,我要在这里陪着塞西吃饭。”   魔王陛下因为多次拒绝了伴侣的求欢而有些愧疚和良心不安,现在正是装乖的时候,紫罗兰般的眸子雾绒绒地望过来,看得人心底发软。   亚德西莫还能说什么呢,亚德西莫只能含泪吃掉一大碗饭:“……好吧,我知道了,亲爱的。”   阿瑞斯没有发现塞西老师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他偷偷地观察着对面的伴侣,坐立不安磨蹭来磨蹭去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偷偷摸摸地从怀里掏出一本书籍来。   一本来自于某名魔法师,据说写着能够消耗魔力的“特殊”方法和具体步骤的魔法书籍。   阿瑞斯已经把它捂得热乎乎的了,只是手指放到封面边缘上,都让容易害羞的魔王陛下被烫得心跳加快。   为了让自己显得自然正常一点,阿瑞斯还装模作样一本正经地夹了只羽毛笔在手指间,随着魔王慌张局促的情绪,而欲盖弥彰地晃来晃去。   瞅了一眼低头喝汤的塞西老师,年轻的魔王在心中自我安慰。   没关系的,阿瑞斯·米尔,塞西只会以为自己是在看一本普通的书,和书架上任何一本寻常的书没有任何区别,他从来不会关注这些,也不会过多地干涉自己。   只要像平时一样,自然地翻开第一页就好了。   而事实上在小画师还没有将书掏出来,就早早地察觉到了这本有着陌生封面和奇怪气息的书籍的存在的天使长大人:“……”   心情复杂。   阿瑞斯什么时候才能发现,他其实把书和笔都拿反了呢。   但此时因为紧张和兴奋而精神高度集中的魔王陛下,完全没有在意这种小事情,他或许都没有发现自己时不时小幅度地抖动和自以为隐蔽的偷瞟,在天使长大人的眼中有多么明显。   亚德西莫甚至还从泛黄古老的封面上唯一的几个字符和图案上,大致判断出来了这本书真正的主人。   不过看小阿瑞斯鬼鬼祟祟偷偷摸摸的模样,似乎并没有想要和自己分享的意思。   天使长也只能在心中叹口气,顺着他的想法装作自己什么都没有发现。   一边慢悠悠地低头进食,一边皱着眉思索最近发生的这一系列事情,试图理顺它们之间的关联。   亚德西莫虽然自负,但却从不自大,在察觉到周边那道属于魔力结界的气息后,就知道布下这道结界的魔身份不简单,就算不是他们一直正在寻找的那位神秘魔王,也多半是一名实力强劲的魔界贵族。   所以在巴奈进去之前,亚德西莫就提前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属于六翼天使的神力,能够保证判断同伴的生命受到威胁时,将他迅速传送回特定地点。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天使长甚至没有将这道神力的存在告知给巴奈,只是让他提高警惕不要轻敌。   这小子上一秒答应得好好的,下一秒进门后就瞬间失去了踪迹。   连带着阿瑞斯,以及房间里面其他人的气息一起同时消失。   亚德西莫在送给人类伴侣的紫水晶吊坠里面,藏了一缕自己的灵魂印记,不管阿瑞斯在哪里,都能通过这道印记感知到他。   但古怪的是,亚德西莫明明能够感知到阿瑞斯的存在,却哪里都找不到人,只能通过吊坠知道他暂时没有遭受危险。   如果说巴奈的气息像是忽然凭空消失的话,那么被六翼天使的灵魂所标记的小画师的气息,则像是被笼罩在了一片诡异奇特的屏障里面,让天使长只能感知,却很难直接透过那层屏障寻觅到他。   而这种能够造成这种奇怪情况,周围又有魔族存在的痕迹,亚德西莫几乎瞬间就判断出来了他们是遭遇了什么——高等级魔族的领域。   这也再次验证了那名散发出魔力气息的家伙的强大和危险。   但好在没过多久,阿瑞斯的气息又忽然出现在了诺曼堡的郊区外,亚德西莫在感知到的瞬间,便想也不想地快速寻着那道气息赶了过去,甚至连伴侣遗忘在旅店的黑色小包都没来得及拿走。   作为世界上最强大的种族之一,天使拥有极快的速度,即便是不展开翅膀,也能在顷刻间撕开空间的裂缝,去到他们所想要任何地方。   但就在亚德西莫即将再次压抑不住心中的慌乱,忽视惩戒天使的警醒,违反规定撕扯空间,冲动地来到伴侣的身边时,却忽然感知到了小画师的位置移动。   他像是坐在了什么缓慢移动着的交通工具上。   摇摇晃晃慢慢悠悠,但又目标坚定地移动着。   向着自己所在的方向。   天使长漂亮可爱的伴侣,已经先自己一步,努力地“奔跑”在了回家的路上。   亚德西莫就在那时忽然冷静了下来。   如果直接不管不顾地找过去的话,不仅会暴露自己的身份,也会使得还没有做好准备分享“秘密”的小阿瑞斯受到惊吓。   那样就太糟糕了。   于是,担心烦躁得心脏加速跳动的天使长大人,勉强地压抑住了恨不得立刻飞过去的翅翼,将自己有些凌乱的长发理顺,整理好着装,尽力维持住塞西老师一如往常的温柔和平静。   召唤出分身小猫,提前等待在了伴侣即将经过的路口处。   三、二、一。   金发天使在心中倒数着,在灵魂印记滚烫战栗的瞬间,落下了最后一个数字。   怀中也同一时间扑进来一名漂亮又莽撞的“人类”青年。   “塞西!”他用兴奋又矜贵的声音这样惊呼。   使得自认为沉稳冷静的天使长大人,不知在何时屏住的呼吸,终于恢复了正常状态。   ——   “啊!”与回忆中相同的惊呼声再次出现在耳边,一下子就将塞西老师的思绪拉回现实。   亚德西莫抬起眼,正巧就看到顶着一张漂亮脸蛋的伴侣,像是被烫到一样睁大眼睛猛地站起身。   厚重的书籍被打翻落到了地上,旁边是一个同一时间掉落的鼓囊囊的黑袋子。   而满脸通红的阿瑞斯的手上,则拿着一个奇怪东西。   一个圆柱体形的,上端圆润,还带着诡异光泽感的粉红色玩意儿。   亚德西莫很快地就反应过来了那是什么,蔚蓝色的眸子慢慢弯起来,噢了一声后语气暧昧地开口:“宝贝,原来你喜欢这种东西吗。”   这次是真的真的非常无辜的魔王陛下:“……才没有!” 第44章 “塞西,维拉给我下‘毒药’!”   阿瑞斯真是没想到维拉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偷偷在魔法书里面塞奇怪小道具什么的……   简直就是太过分了,他一定是故意的!   魔王陛下好不容易才做好心理建设,小心翼翼又期待万分地翻开了第一页, 结果什么都还没看到, 就看到红光一闪, 一个神神秘秘的黑色袋子从里头弹出来,刚刚好落到了阿瑞斯的膝盖上。   这种深沉神秘的颜色,让单纯的魔王以为是来自“好心”前上司的什么正经秘籍, 怀着又紧张又感动的心情,毫无防备地就打开了它,还当着伴侣的面光明正大地拿出了最上方放着的某个道具。   然后漂亮画师亮晶晶的眸子, 就在落到那个造型暧昧的奇怪东西身上的瞬间,蓦地收缩起瞳孔。   阿瑞斯被吓得腾地一声就站了起来,将桌上的书和膝盖上的小黑袋子一起打翻落到了地上。   在伴侣的安静地注视下, 手中的粉红色暧昧物品丢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魔王圆润的耳廓都红了一圈,又羞又恼, 紧紧抿着唇, 着急地在伴侣面前挽回自己的形象:“塞西,真的不是我买的, 是它……它自己出现在我手上的。”   阿瑞斯说到一半, 又想起来自己不能把维拉供出来, 否则就暴露了自己今天撒谎的事实,只能硬着头皮转个弯,干巴巴地说出一些毫无说服力的狡辩来。   对面的金发教授弯着眉眼,放下了刀叉,撑着下巴嗯嗯唔唔地望着自己,一看就是完全没有相信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它就是突然出现,藏、藏在了我的膝盖上……”魔王陛下越说越慢,完全编不下去了,伸出手捂住发烫的眼皮,凶巴巴地下个结论:“反正,不是我买的。”   亚德西莫觉得自己再逗下去,要把自己脸皮薄的小伴侣逗得烧起来了,便从善如流地顺着他说:“嗯嗯知道了,不是阿瑞斯买的。”   天使长大人没忍住笑出了声:“是它自己太讨厌,故意跑到阿瑞斯的手里。”   阿瑞斯被塞西老师的这一道笑声,弄得脸皮更烫了,恨不得赶紧钻进尾巴底下藏起来,但面前还有一个烂摊子等着可怜无辜的魔王去收,他只能回避伴侣的目光,慌慌忙忙地将手里的东西重新放回到黑袋子里面去。   “塞西不许看了,”阿瑞斯抿住唇,睁着一双被被气出来水雾的漂亮眸子,抱住装着烫手山芋的黑袋子,怎么看怎么委屈巴巴的:“我现在就把它丢出去。”   亚德西莫只是想逗逗伴侣,倒是没有想真的让他丢掉。   连忙哄着将人阻止下来:“诶诶宝贝,先不慌。”   天使长大人当然知道这不可能是阿瑞斯买的,并且多半是来自某个邪恶魔法师的恶作剧。   但这并不意味着恶作剧就不能发挥出超乎寻常的独特作用出来。   俊美温和的塞西老师,在哄人这方年很有一套,特别是在傲娇还嘴硬心软的魔王面前。   “我们先放着,说不定是谁弄丢了呢,”亚德西莫的声音很轻缓,像一条潺潺的水流,让羞恼气急的魔王慢慢地就停住了动作:“而且……也许这些小玩意儿以后还能用在有趣的事情上。”   最后半句话,天使长大人说得暧昧,但魔王的思绪却转了个弯飘到了另一件事上。   维拉说能够消耗魔力,也就是能暂时缓解魔力紊乱情况的方法是做-爱,或许他“附赠”来的黑袋子里的东西,会在具体操作里面有用呢,比如作为高级魔法道具使用什么的……   要不然……还是不要丢,先问一问维拉他们再说。   阿瑞斯在心中胡思乱想,还幻想了一下自己和塞西一起使用它们的画面,羞得又红了耳朵。   “塞、塞西说得对。”魔王陛下本来想要装出矜持稳重的样子,但是一看到眉眼弯弯的伴侣,脑中就划过了刚才那些不正经的想象,差点就咬到了舌头:“那就先放起来。”   亚德西莫眨眨眼,手指在漂亮画师的手胸腹不经意地划过,轻飘飘地落到了阿瑞斯怀里的那个黑袋子上:“所以阿瑞斯要不然让我来帮你保管……”   阿瑞斯当然不敢让伴侣拿走它们,将袋子抱得紧紧的,紫色眸子紧张地眨动:“不用了,我来就行!”   算盘落空的天使长大人:“……好吧。”   魔王陛下又赶紧弯腰将掉落到地上的书捡起来,偷偷瞟了一眼身后的伴侣后,防贼一般飞快地将它也一股脑地塞到了黑袋子里面。   紫罗兰一般的眼睛心虚又紧张:“那我先去把它收起来了。”   被当做“贼”防的亚德西莫:“唔……”   阿瑞斯抱住黑袋子就哒哒哒地跑上了楼,像是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逐一样,看得天使长大人忍不住轻轻啧了一声。   他的人类伴侣,看来瞒了他很多事情呢。   但单纯的小画师又怎么会想得到,他以为真诚的塞西老师,其实也是一个满嘴谎言的可恶家伙。   亚德西莫面色复杂地看着伴侣修长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才垂下眸呼出一口气。   蔚蓝色的眸子闪过金色,专属于六翼天使的翅翼星芒落到了前方,再紧接着霍尔莫德斯某个特殊休息室的画面就出现在了眼中。   天使长总有一种什么事情在脱离自己掌控的感觉,难得有些焦躁,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   但面容依旧是冷静的模样。   “巴奈,你进门之后看到了什么。”亚德西莫皱起眉,忖量着缓慢开口:“是魔族的领域,对吗?”   ——   阿瑞斯一冲进书房,就捂住怦怦直跳的心脏和怀里的黑袋子,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将书从黑袋子中拿出来的时候,不可避免的视线就触及到了里面其他造型奇怪的东西上面,将魔王又唬得脸一红,飞快地将袋子的系绳拉紧,不敢再看。   就在阿瑞斯纠纠结结到底该将这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时,书房的窗户外面却忽然传来了几道,像是谁在敲门一样的声音   但这里是二楼,哪里来的人能敲门。   魔王陛下迷茫地拉开窗帘,外面却什么也没有。   被忽略的敲击声又着急地响了起来。   阿瑞斯垂下眼,果然在窗户的最下方看见一只有着白色翅膀的小鸽子。   它的嘴里还衔着一封信件,睁着一双黑豆般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面前的魔王,一边望还一边控诉似的又用小脑袋撞了撞玻璃。   阿瑞斯眨巴两下眼,打开窗户接过白鸽嘴里的信,还没有来得及拆开看,就又听到对面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口哨声。   一抬起头,就发现对面房子那间一直空着的阳台处,一名有着栗色瞳孔和艳丽容貌,还装模作样地摇晃着一杯红酒的男人对着自己眨了眨眼。   “嗨,小阿瑞斯。”已经再次伪装成了人类模样的深渊来客——撒尔,目光落到了年轻魔王怀里的黑色袋子上,语气狡黠地开口:“啊,看来你已经发现了舅舅送给你的小礼物了。”   阿瑞斯微微瞪大了眼,放在袋子上的手指因为羞赧而攥紧。   魔王陛下气得想要骂人,但又害怕被楼下的伴侣听到,只能咬着牙用口型凶他:“果然是你撺掇维拉做的恶作剧!”   完成任务的白鸽,重新飞回了撒尔的身边,正想要小心翼翼地停留在这名新主人的肩头上,就被无情的魔给挥挥手打发开。   撒尔其实没看懂对面那名脸蛋红通通的小外甥在对自己叽里咕噜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他满意地弯起了眉,心情很好地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撑着下巴说:“嗯……阿瑞斯还是和以前一样单纯又可爱。”   阿瑞斯:“……”   生、气。   但好在耀武扬威的撒尔,很快就被身后赶来的维拉打断了。   小个子魔法师还是一副阴郁暴躁,看上去就脾气不太好的样子,但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本来有些苍白的脸上还带着朦胧的红晕,不像是普通人类,倒像是一只从深山老林中爬出来吸够了精血的吸血鬼。   见到维拉出来后,撒尔就停止了对魔王陛下的调戏,斜靠在阳台边上,难得地流露出一点点心虚局促的表情,瞟了一眼大魔法师先生后,不经意地开口:“嗓子恢复了?”   维拉咳嗽两下,一开口果然声音嘶哑:“还行。”   站在对面,一脸迷茫的阿瑞斯:“?”   这两人在自己离开后,短短两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面,又偷偷摸摸地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想到自己当时误入时不小心看到的限制级画面,聪明的魔王预感这次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事,因此阿瑞斯选择憋住心里的好奇,红着脸继续用口型问:“这些袋子里的东西,到底有没有用啊?”   撒尔还是一点也看不懂,皱着眉嘟囔:“小阿瑞斯在巴拉巴拉地说什么……”   倒是维拉,拖着一副像是使用过度的沙哑嗓子,阴森森地回答:“有用。”   撒尔:“?”   他是怎么听(看)出来的??   ——   得到了肯定回答的阿瑞斯,虽然还是有些怀疑自己是被捉弄了,但犹犹豫豫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先将那些古怪玩意儿收起来。   打开白鸽送过来的信纸一看,发现上面只写了一行字:使用方法对应页码,分别在每个魔法道具的底部,小阿瑞斯要仔细阅读哦~   阿瑞斯:“……”   所以为什么不直接把页码说出来啊啊!   但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魔王陛下也顾不了羞耻心了,将门窗关好,帘子也紧紧拉上,确认不会再出现什么小鸽子撞玻璃这种事情后,才紧抿住唇抱着小黑袋子重新坐回了桌前。   阿瑞斯莫名有些紧张,连着喝了一大口水后,才下定决心小心谨慎地打开袋子。   细长的黑色尾巴因为魔王无意识的兴奋而悄悄从上衣下摆挤了出来,卷着尾巴尖尖在空气中打转。   魔法道具的底部。   阿瑞斯红着耳朵将胡乱挑选出来的小玩意儿翻过来,纤长的手指在那块橡胶质感的部分移动。   紫色眸子紧张又仔细地检查着,虽然没有发现和数字有关的东西,但却在底部摸到了一点奇怪的凸起。   这是什么。   魔王犹犹豫豫地将手指放到那块地方上,最后还是加重了点力气按压下去。   ——   “啊呜!”   天使长大人刚刚才结束了和倒霉下属的交谈,正犹豫着要不要解决碗里还没有吃完的食物,就听到二楼书房传来一道熟悉的惊呼声。   亚德西莫脸上一沉,连忙跑上楼推开门,蔚蓝色的眸子慌乱地在不算大的书房中寻觅着:“阿瑞斯……”   然后在书桌的边缘处,看到了一点点探出桌面的,战栗轻晃着的白色绒毛。   天使长表情一顿。   绕过木质书桌蹲下身,果然就在桌子和墙壁的夹缝角落里,发现了一名面色羞恼缩成一团的漂亮青年。   柔软黝黑的短发里面,颤巍巍地垂下来两只粉白的兔子耳朵。   魔王陛下紫色的眸子因为中了魔法药水而变得雾蒙蒙的,一边顾不得矜贵和稳重,结结巴巴胡言乱语地小声骂着什么,一边又迷茫无措地下意识伸出手去揪住脑袋上的“新耳朵”,努力想要将它们按回去。   发现伴侣蹲到自己面前后,完全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么令天使心动的阿瑞斯,还在恼怒地红着眼睛告状:“塞西,维拉给我下‘毒药’!”   亚德西莫一进门就闻到了那种酒精和魔法元素混合的奇怪味道。   与之前那名倒霉魔族少年买到的“盗版”魔法药水的味道,几乎完全一致。   天使长大人实在没忍住,揉了一把伴侣在药水的作用下暂时出现的长耳朵,安静了一会儿后,眨眨眼说:“宝贝,我在卧室的床上发现了一片会跳芭蕾的小羽毛,你想去看看吗?” 第45章 塞西,你的身上有布丁   会跳芭蕾的小羽毛。   阿瑞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 迷迷糊糊地就牵着塞西老师温热的手心,跟着他回到了卧室里。   欣赏那片传闻中会跳芭蕾的小羽毛。   它们的确很会跳。   随着床板的摇摆晃动,从被人故意扯开一点的羽绒枕头里面晃悠出来, 欢脱又晕乎地四处晃悠, 起起伏伏飞得到处都是。   魔王陛下被可恶的人类伴侣揪住了兔子耳朵, 雾蒙蒙一片的紫色眸子有点委屈的眨巴两下,声线倒是一如既往的矜贵清朗,只有偶尔的一点点喘息能够窥见一些他的确是受到了烈性春-药和酒精混合物的影响。   “塞西, 你扯到我的耳朵了。”阿瑞斯有点不开心,还是魔王本身尖尖小小的耳朵好看,这种奇奇怪怪的长条条长得难看就算了, 还会随着自己的动作甩来甩去,一不小心就会被身下坏心眼的伴侣故意抓住。   漂亮的小画师最开始看上去还是正正经经的模样,但仔细看上去, 眼睛里是迷蒙的,兔子耳朵因为兴奋而轻轻战栗着, 反应也慢了一点。   还会说出一些平常根本不会说的可爱情话。   “塞西, 你的身上有布丁。”阿瑞斯大概率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嘀嘀咕咕些什么,顶着一张贵气又单纯的脸蛋, 紫罗兰般清透的眸子像是好奇一般地, 至上而下地落到天使长大人的身体:“化掉了, 都弄到我身上了。”   揪到垂落兔子耳朵上的手指忽然就加重了一点力气,但依旧很轻,还在轻微颤抖着,阿瑞斯其实一点都没感觉到痛。   但小心眼的魔王陛下就是很不满意,红润的嘴唇紧抿着,连眼尾都耷拉下来, 边加快速度,边垂头唔了一声斥责着伴侣:“好痛,塞西揪我耳朵,还把化掉的布丁蹭到我身上。”   阿瑞斯觉得自己好可怜,一天下来,又被骗又被欺负得到处跑,还要被狡猾的人类伴侣扯耳朵,弄得到处都滑腻腻脏兮兮的。   “太过分了……塞西要和我道歉。”年轻的魔王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一些多么不讲理的话,在酒精和药水作用下的漂亮眸子,只能对着自己无辜的伴侣眨巴眨巴,眼圈一红,耳朵垂下来,十分真情实感地控诉:“而且这里根本就没有会跳芭蕾的小羽毛。”   话音未落,就有几片因为床体的剧烈晃动和天使长用力的攥扯,而从枕头边缘里面弹出来的羽毛,飞到了黑发青年的脸边上。   阿瑞斯正在“难过”中,被逃窜过来的羽毛弄得鼻子耸了耸,被迫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长长的耳朵也很可怜地从脑袋上垂下来甩动着。   身下那名有着一头金色卷发的青年,也在下一刻发出一点闷闷的笑声来。   魔王立刻睁大了一点眼,红着脸恼羞成怒地咬了一口伴侣已经布满了青紫痕迹的肩膀:“塞西还嘲笑我!”   实际上真的特别特别无辜,最多只编造了一个小羽毛的“谎言”的天使长大人:“唔宝贝,我不是……”   他也并不是故意想要去扯小画师的兔子耳朵,实在是没有着力点,手臂偶尔无力抽搐时,一不小心就会碰到傲娇伴侣的新耳朵上。   然后想着反正碰都碰到了,不摸白不摸,就颤颤巍巍又坚强努力地揉了揉。   力道也不重,没想到会被害羞又不讲理的阿瑞斯当做是“惩罚”的依据。   嗯,虽然这种惩罚,完全不会让天使长讨厌。   就算是最强大的天使,在深陷情-欲时,也无法做到完全的平静客观。   因此,亚德西莫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脚腕处,有一条细细长长的小尾巴尖正雀跃又试探地悄悄缠绕了上来。   蔚蓝色的眸子伴随也同样是雾蒙蒙一片,还要腾出手来安抚自己恼羞成怒还委屈兮兮的年轻伴侣,天使长大人的身体和大脑没有一个能够冷静下来的。   维拉的混乱邪恶,也并不都是坏事情。   已经好久没有感受过这么“有活力”的小画师的亚德西莫,勉勉强强地用自己在不断摇晃纷飞着的小羽毛中,慢慢失去了所有清醒的大脑,这样想到。   嗯,还有就是……   来自东方的十全大补汤,的确还算有用。   ——   而此时对面的邻居们,也在悠悠闲闲地享受“下午茶”时间。   撒尔因为坑到了自己可爱但叛逆的魔王外甥而心情正好,光是想到阿瑞斯打开那些礼物时猝不及防地被魔法药水喷一脸,然后长出一些奇形怪状的有趣玩意儿,他都兴奋雀跃得不行。   甚至破例允许了其实已经进食足够的维拉,享受一点下午茶。   撒尔皱着眉头看大魔法师先生留下的笔记,不太高兴地吐槽:“你的字真是一如既往的难看,维拉,根本不可能看得懂。”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在魔界边界地带的拍卖场。   靠着还是幼崽时期比较好骗的小阿瑞斯,狡猾的白发魔族第一次踏出了深渊,并且伪装成魅魔来到了这个各大种族混杂的地下拍卖场。   用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吃惊的“对价”,交换到了当时最负盛名的魔法师维拉的一张魔法秘籍,兴冲冲地打开一看,却发现完全看不懂,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的撒尔,差点气得一把火烧光整个拍卖场。   维拉正在埋头吃下午茶,难得今天的小心眼“魅魔”那么大方,他本来是打算假装听不见,趁着这只魔忽然反悔之前,再吃两口。   但没想到却被往后扯住了头发,被迫和食物分开。   撒尔才不在意自己袒露着半边身体,但维拉盯着自己的眼神太直白,让他莫名有一种会被这名可怕的魔法师吸干的感觉,忍不住将长袍盖好,坐直身体把本子拿给他看:“你到底写的是什么?”   维拉被突兀地打断进食,有点不爽,但阴郁的眸子在落到撒尔艳丽的脸上时,又慢慢变得僵硬了起来,他嘟囔了句什么后满脸烦躁地接过自己的笔记本。   “真是的……你哪里看不懂……”   维拉刚落下最后一个字,视线落到撒尔递过来的本子时,却又诡异地沉默下来。   留着侧边辫子的美丽魔族,懒洋洋地掀开眼:“全部都不懂。”   维拉呼出一口气,想要冷静,但话一出口还是带着满满的无语和暴躁:“该死,你是不是根本就不认识字?!”   撒尔很不喜欢魔法师的没礼貌,不高兴地反驳:“我都查了字典。”   虽然一个字都没有查到。   魔法师太阳穴直跳:“撒尔,你有没有想过是自己把本子拿倒了!”   撒尔迷茫地眨眨眼:“是吗。”   “……”   嗯,最可怕的误会往往用最简单的方式产生。   ——   魔王陛下身上的酒精和药水作用终于完全消失时,已经是深夜了。   阿瑞斯下意识地抬手碰了一下脑袋,发现那两只讨厌的兔子耳朵已经不见后,眼睛一亮,连忙去告诉辛苦帮自己“消除药力”的伴侣这个好消息:“塞西!你快看……”   视线下移,落到旁边的伴侣身上时,还没说完的话就又被重新吞了回去。   天使长直起身,垂在腰背处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而向两边滑落,将白皙的皮肤,和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露了出来。   那些暧昧的痕迹,不仅只停留在了腰部,更往下的那一片部位,更是红肿了一片。   阿瑞斯瞳孔紧缩,啊呜一声就捂住了自己的脸歪倒在被子里面,用质量上乘的绒被盖住脑袋。   白色羽毛随着魔王掩耳盗铃的动作而从床铺上弹起来,最后又晃晃悠悠地落在床中间那一坨凸起来的被子上方。   药水的效果退下去了,脑中被可恶的魔药腐蚀融化的记忆也慢慢恢复了起来。   阿瑞斯想起自己不久前说的那些话,就尴尬羞耻地想要打滚,恨不得立刻找个洞钻进去藏起来。   但显然天使长的卧室里没有可供小蝙蝠钻进去的洞,只有满床的让魔王鼻子痒的会跳舞的羽毛。   “阿嚏!”   阿瑞斯一个没忍住在被窝里面打了个闷闷的喷嚏,一堆可恶的羽毛就又被震得弹起来,落得到处都是。   旁边就传来了塞西老师的轻笑声。   “塞西……”   魔王脑袋上的被子被人轻柔地掀开了,一双蔚蓝色的含着笑意的眸子出现在眼前,阿瑞斯真想穿越回几个小时前,将信了那两个老不正经家伙的鬼话的自己骂醒。   漂亮的画师从被子里面探出来了脑袋,黑色的短发被蹭得乱糟糟的,脑袋上还沾了几片羽毛。   “刚才,我说的那些东西,”魔王陛下尝试着挽救自己的形象,干巴巴地说了几句后,视线又不小心滑到了伴侣同样红肿的胸口处,耳朵瞬间就滚烫了起来,什么狡辩的话也说不出来,又重新将脑袋捂进了枕头下面装死:“啊啊,都怪维拉!”   魔王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一名稳重的恋人,因为和伴侣的种族差异,在那么多年的性-事上,也都很讲究分寸。   从来都没有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情来。   塞西的好多地方都宏肿冲雪的,看上去很不好的样子。   不、不会坏掉吧……   阿瑞斯脑子里刚慌慌张张的涌出这个想法,枕头就又被人拿走了。   一声轻叹在上方响起来。   魔王感觉脑袋被人揉了揉,紧接着的,是伴侣真诚温柔的声音:“宝贝,你在自责什么,我感觉非常好,你做的很棒。”   亚德西莫看着年轻伴侣那双欲言又止的紫色眸子,像是有读心术一样揶揄暧昧地表示:“不会坏掉的。”   天使长大人哄了好一会儿,才让年轻的魔王相信自己的话。   阿瑞斯也勉勉强强地从羞恼情绪里面出来,正犹犹豫豫地想要找个合适理由将这件事情全部推给维拉,却忽然瞳孔收缩身体猛地绷紧。   而另一边的亚德西莫也面露疑惑,脚腕处传来一点奇怪的触感。   细细长长,富有韧性的。   天使长啊了一声,脑中闪过那个黑袋子里面的东西,没忍住又故意挤了挤它:“这是……”   但下一刻,砰的一声响起来,面前已经没有了漂亮伴侣的身影。   转头一看,阿瑞斯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下子摔到了地上,脑袋还磕到了床沿,紫色眸子写满了慌张。   亚德西莫皱着眉头想要去将自己笨拙的小伴侣拉起来:“阿瑞斯,你还好吗?”   但自己还没从床上起来,漂亮矜贵的画师就像是受到极大惊吓一样,反应很大地退开,连眼眶也是红红的。   “塞西,我、我忽然想起来有点事!”   然后他就跌跌撞撞慌里慌张地冲进了洗手间。   裹着唯一的一床被子。   光溜溜冷冰冰的天使长大人:“……” 第46章 是眼睛   天使长越发觉得他的年轻伴侣有事在瞒着自己。   并且还大概率是一件不简单的事。   亚德西莫心中惦记着阿瑞斯最近一段时间的异常情况, 面对着同伴的倾诉也有些心不在焉。   说了半天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的巴奈:“……”   “亚德西莫大人,您如果不是真心想要干活的话,要不然还是回家陪您的小甜心吧。”巴奈医生最近比较癫狂, 连天使长都敢怼了, 阴阳怪气的语气听得旁边的菲尔胆战心惊。   “我倒是想。”亚德西莫回过神, 倒是没有在意巴奈的话,只是轻飘飘地叹了口气:“但哪有那么简单。”   天使生来就受到神池的束缚,它代表“神”赋予天使力量, 也同样给予束缚。   亚德西莫想要真的从天使长的职位上退下来,完完全全地和伴侣过上悠闲自由的生活,还需要完成“神”的最后一个指令才行。   天使长退休前的最后一个任务——寻找新上任的魔王米尔。   找到祂, 然后呢。   神池并没有给出后面的答案。   像是故意卖关子,只揭开了一半的秘密,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同时还抓耳挠腮地好奇。   巴奈没想到向来“为非作歹”, 脸皮比城墙厚的天使长大人会忽然那么消极,有些不习惯地挑起眉:“怎么了尊贵的天使长, 您是被小阿瑞斯踹下床了吗, 一身怨气。”   亚德西莫没有兴趣和下属说自己与伴侣的房中情趣,懒洋洋地瞥他一眼:“你的怨气也不小。”   但想想也正常, 应该很少有人能够在浑身上下不能动, 沦为任人宰割的鱼肉, 还被迫欣赏了一场活春宫的情况下,能够不心生怨怼的。   巴奈简直快要怨气冲天了。   “噢该死!别再提那事了。”巴奈自以为是在所有四翼天使里面,脾气最好的一个,但只要一想到那天的屈辱,整张脸就忍不住扭曲起来:“别让我知道那两只该死的魔族是谁!”   亚德西莫那天花了不小的代价,在巴奈的身上提前留下了能够强制传送的印记, 本来以为就算他真的不幸受到了旅店里面那名神秘强大魔族的攻击,也至少能够在保证安全的情况下探听到一些消息。   没想到出来之后,这只看上去还算靠谱的四翼天使,要不就是在满脸愤恨屈辱地骂骂咧咧,要不就是一问三不知。   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被谁绑走的也不知道。   据他所讲,当时好不容易忍辱负重地挣扎着偷偷恢复了一些听力,就听到那两只淫-荡粗俗的魔族当着他的面开始做**,弄得啧啧作响就算了,还毫不避讳地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你们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绝望……那几分钟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巴奈悲惨地啊了一声,一回想起那天的经历,足智多谋的巴奈医生就像是沧桑了几百岁一样,捂住脸悲伤地说:“对,你当然不会知道,尊贵的天使长大人,像你们这种已为人夫的已婚人士,怎么会理解我们这些纯洁的单身天使清白受损的痛苦……”   “别装了。”   亚德西莫扯了张纸随便画了几笔后,就将纸团成一团向着正在祭奠自己失去的清白的下属扔过去,慵懒地开口:“觉得度日如年或许并不是你的问题,也许……是时间本身的原因呢。”   巴奈勉强从悲伤中抬起头,打开天使长丢过来的纸团,本以为能看到什么惊世杰作,结果就是一团黑不溜秋的墨水糊。   他喉咙一哽:“……不是我说,您能画一点正常人看得懂的东西吗。”   菲尔好奇地凑上来看,然后也同样整张脸都皱了起来,抓挠着头发问:“天使长大人,您画的东西到底是……”   “是眼睛。”亚德西莫敲了两下桌面,放到书籍上的一本厚重书籍就自己翻动着书页飞了出来,摊开悬浮到了巴奈的面前,金色长发的天使轻声道:“巴奈,你仔细想想,当时你真的什么也没有看见吗。”   巴奈本来有些无所谓的神色,在视线下移触及到那本封面上写着《深渊记录名册》的书籍的画面时,慢慢变得凝重起来。   只见面对着自己摊开的那一页上面,画着一只猩红巨大的瞳孔,旁边用黑笔标注了一行字,魔界第156代魔王——时间的眼睛·鲁尤普拉·布埃尔德·卡森顿·撒尔。   ——   阿瑞斯正捏着维拉递过来的剧本,坐立不安地呆在霍尔莫德斯话剧社的休息室里。   想到不久之前,那两只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狼狈为奸起来的老狐狸,一脸“慈祥”地将自己推进门来的场景,魔王陛下突然有些懊恼了起来。   可恶,不会又中他们的圈套了吧。   维拉答应将魔法书借给阿瑞斯,条件是用霍尔莫德斯的六星芒徽章和骑士殿的剑刃铭牌来交换。   阿瑞斯不是言而无信的魔,拿了人家的书,当然就要把相应的对价拿出来。   剑刃铭牌据说他们已经通过那天那名送上门来的骑士得到了,只差六星芒徽章。   并且还不是那种所有师生家属都可以佩戴的简单品类,而是整个学校都只有仅仅二十枚的,由德高望重的老校长亲自制造的限定款徽章,品质极高,自从老校长退休后,就成为了有市无价的存在,很难通过购买得到。   而碰巧的是,即将毕业的话剧社社长茱莉,也是老校长最疼爱的小孙女,恰好就有那么一枚。   并且她还非常好说话地愿意直接赠送。   前提是帮她办好她心心念念的毕业话剧演出。   茱莉的脸蛋圆圆的,脸颊总是带点红晕,初看会觉得她是个可爱又单纯的女孩子。   但可爱的确是可爱,单纯却是不一定。   “怎么样,小宝石先生,你考虑好了吗。”女孩子有一双玛瑙一样的绿眸子,里面闪着狡黠的精光:“我们可是花了大价钱请人写的剧本哦,故事情节婉转动人,道具设备全城最优,就差像你一样的美丽魔王啦。”   “参演即送限量版六星芒徽章,演出结束我就给你。”茱莉煞有介事地眨眨眼:“而且我发誓,绝对不会向外透露这笔交易。”   可恶的撒尔还在坐在边上装模作样地掺和:“对呀,很划算的哟。”   总是一副被骗了几百万模样的阴郁魔法师,也罕见地顶着一张还算红润的脸点了点头,随口跟着劝说:“的确是还不错的生意。”   这几个人你唱我和,如果不是货真价实的魔王本魔就是这场生意的一部分的话,还真显得十分真诚。   在三人的滚烫注视之下,阿瑞斯放在剧本边缘的手指慢慢攥紧,往日里矜贵的眉眼染上了羞赧,魔王终于忍无可忍地开了口:“你们没有告诉我,故事里的魔王还有一个身份,而且还是……”   阿瑞斯顿了顿,几乎是是从唇齿间将这几个字挤出来的,耳朵泛红:“还是什么公主!”   茱莉无辜地纠正:“准确的来说,是伪装成了公主,潜入王宫刺杀人类王子,反与王子坠入爱河,然后被混乱邪恶的表哥所害陷入昏迷,最后在心软的骑士的帮助下得到魔法苹果,重获新生并与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魔王。”   阿瑞斯:“……你是认真的吗,茱莉小姐。”   “当然,非常认真。”茱莉越看面前的青年越满意,兴奋地捂住了心脏,给她的“主角”介绍其他同伴:“看,你还有很棒的演员同事们!”   魔王陛下绷着脸,一扭头,就看见话剧故事里那名混乱邪恶的“表哥”,幸灾乐祸地对着自己挥了挥手:“嗨。”   ……   阿瑞斯最后还是迫于无奈地答应了参演这个剧情诡异的话剧,但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阿瑞斯坚决地向话剧导演兼任编剧的茱莉,提出了删改魔王和王子的感情戏份。   不管什么情,全部改成兄弟情。   以及什么“刺杀”“昏倒”之类的,太过脆弱愚蠢,也要全部改掉,强大的魔王陛下才不会允许这种与事实不符的故事在人界传播。   在阿瑞斯的据理力争之下,爱好狗血的女孩儿茱莉终于松了口,有点遗憾地同意了漂亮“主角”的修改意见:“好吧,我答应你。”   勉强打赢了形象保卫战的年轻魔王才正要松口气,就又见这名人类小姑娘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突然懊恼地要了下唇:“哎呀,还有一个重要角色忘记和你们介绍了——王子的演员,亚亚。”   茱莉的最后一个词太像是语气词,几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那名不知道什么时候藏到休息室外面的,据说是王子扮演者的少年,绷着下巴小心翼翼地来到了众人的视线中。   魔王陛下微微睁大眼,望着“王子”那张眼熟的,故作傲气但又写满了青涩稚嫩的脸蛋,迷惑道:“你叫亚亚?”   那名曾经偷偷购买了违禁药水的魔族少年,也就是亚亚,他也很意外会在这里见到这位神秘美丽的黑发青年。   亚亚从理发那天后就已经从同学们的口中,打听到了青年的名字,也知道了他的身份——塞西老师的伴侣,诺曼堡最负盛名的年轻画师阿瑞斯。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亚亚一看到阿瑞斯就会产生一种强烈的臣服和崇敬感,但不管怎么说,在这名善良的青年面前,亚亚还是想要留下一个好印象。   因此,他清了清嗓子,挺直背脊,努力让自己显得更沉稳自信一些,走到青年跟前,深吸一口气后扬着下巴开口:“没错,我就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膝盖就生理性的一软,又来了个猝不及防甚至有点熟练的滑跪。   阿瑞斯:“……唔。”   其他人:“哇。” 第47章 简直能令人爽到爆   虽然在话剧社的一天十分混乱, 但阿瑞斯最后还是答应了小姑娘的要求,并且在比自己矮了一整个脑袋,且当场展示了顺滑跪姿的少年“王子”的羞愤眼神中结束了这稀里糊涂的一天。   顺便还拉走了某个曾经误卖给亚亚奇怪药水, 害得人家差点被学校处罚的魔法师先生, 以及站在他旁边一脸看热闹不嫌事大, 实际上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的撒尔。   魔王陛下一手拉着一个人,胡乱地从社长大人的手里接过来能够自由出入霍尔莫德斯话剧社后台的工作证,快步往外走。   身后还传来小姑娘雀跃的声音:“谢谢你们愿意参演我的话剧, 剧本重新改好后,我就寄给你们看!”   阿瑞斯的脚步一顿,忍不住扯了扯唇角。   就那么几个演员, 其中就有三只是货真价实的魔族。   还有一个是不知道活了多久的,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邪恶可怕大魔法师。   不愧是话剧社社长,眼光和运气都远超常人。   但魔王陛下忘了, 自己的“运气”也同样是不同寻常。   刚刚才跨出话剧社的大门,有些路痴的阿瑞斯甚至都还没有判断出来, 该往哪个路口转才是正确的方向。   便看到一抹熟悉的金灿灿的颜色在向着自己靠近。   “……”   其实今天也是偷偷摸摸背着伴侣出来的魔王:完了完了完了。   撒尔早就不满意小阿瑞斯用很重的力气拉住自己往外跑的狼狈行为了, 一点都不优雅漂亮,还让他的头发被扯散了一点。   发现他忽然身体僵住后, 如有所感地抬头, 果然就在不远处发现了小外甥那名可恶金发伴侣的身影。   ……以及走在他身后的, 不久前才刚刚出现在自己的领域中的某位倒霉四翼天使。   栗色的瞳孔中浮上点玩味的笑意,撒尔故意坏心眼地提高了音量,拖长声音喊道:“呀,这不是塞西老师吗,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跟在天使长身后,并且清清楚楚地听到了这句话的巴奈:?   他长得就那么不像人吗??   撒尔的诡计得逞, 不管塞西之前有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但现在是无论如何也会注意到了。   阿瑞斯愤怒地瞪了一眼可恶的长发魔族,咬着牙抛下一句狠话:“撒尔,你别以为我真的没办法收拾你。”   将魔王真的惹恼显然并不是撒尔的本意,他很快就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眨眨眼:“好吧。我闭嘴。”   但看到阿瑞斯果断地抛下他们向着那个金色头发的讨厌人类走过去时,还是没能忍得住,偷偷往魔王的手里塞了个东西,还语气不明地嘱咐:“慢点跑,别把舅舅给你的礼物弄掉了。”   阿瑞斯都不用细想,就能猜到这只讨厌的魔肯定没有不是真的好心给他送礼物,多半又是像那个黑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是一些容易让人尴尬的玩意儿。   本来想要直接将它丢掉,但手心摆了摆,却没能甩得出手。   阿瑞斯不敢相信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人,恼怒地说:“你们,在我手上黏胶水?”   维拉没想到自己一句话都没说,还能被迁怒,无语又暴躁地瞪过去:“加个们干嘛,关我什么事!”   亚德西莫也没想到自己能在“此时此刻”遇到本来应该呆在家里画画的伴侣。   还有他身后那名身份存疑的奇怪亲戚。   天使长没有在意撒尔故意向着自己投过来的挑衅的目光,随意看了他一眼后就收回视线,转而上前来几步,熟练地为即将炸毛的小画师顺毛。   “我看看。”亚德西莫垂下眼,伴侣似乎被什么东西黏住的手心抬起来,看到那东西的全貌后,弯着眉眼笑出了声:“阿瑞斯不怕,只是个玩具。”   还是那种有着章鱼触手一样的吸盘,能够吸附在皮肤表面的玩具。   它的构造奇特,用力甩时甩不掉,反而是放松下来时轻轻一碰,就能从皮肤上脱落下来。   天使长很顺利地就将这个将伴侣气坏了的小玩意儿取了出来,只是稍微看了一眼后就忽然皱起一点眉:“这个东西……”   怎么长得那么像某种魔界特有的黑暗章鱼怪的缩小版。   阿瑞斯也在看清楚它的模样后,被吓得瞳孔一缩,连忙将它抢走,胡乱地塞到了口袋里面。   魔王不敢去看伴侣的脸色,只能僵硬着身体,装作是生气的样子,转身对着撒尔发难:“太过分了,撒尔,你怎么能做这种讨厌的恶作剧,都把塞西吓到了。”   居然连魔界的玩具都敢拿出来,万一被塞西发现怎么办!   魔王背对着塞西老师,紫罗兰般的眸子又急又恼地狠狠瞪着对面的魔族,气得牙痒痒。   该死,他不会是故意的吧,阿瑞斯突然这样想到。   撒尔的确是故意的。   目的就是为了测试这名所谓的普通人类塞西老师,到底是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类。   而从塞西的反应来看,他也的确是认识这个东西的,并且没有太多惊讶的神色,怎么看都不像是魔王口中的“脆弱又单纯”教授的样子。   笨蛋阿瑞斯。   撒尔在心中嗤笑一声,试图用眼神给自己的魔王外甥传递消息。   好好观察你的枕边人吧,魔王陛下,别被卖了还傻兮兮地帮人家数钱。   ?   阿瑞斯十分不理解,抿住唇凶他:“别以为对着我挤眉弄眼我就会原谅你的无礼。”   撒尔:“……”   亚德西莫适时靠近,伸手握住了伴侣的手,将那几根柔韧细腻的手指捏在手心,安抚性地按了按,温柔地说:“没关系的宝贝,我没有被吓到。”   天使长大人不经意地勾起一点唇,看着还是一副好脾气温温和和的样子,但只有偶尔被他的视线扫到的撒尔才知道,这名“人类”的笑意根本不达眼底。   “只是突然想起来霍尔莫德斯不久前才给学校里的魔族学生,都发了一个像小触手一样的玩具……”亚德西莫随意地观察着周围这几人的表情,顿了顿后才温声说:“感觉和阿瑞斯手上的这个有点相似,所以刚刚才有点愣住了。”   撒尔看了亚德西莫一眼,也不知道信没信他的说辞,扯了扯唇角,意味深长地阴阳:“那当然是不一样的,我们送给小阿瑞斯的礼物可是独一无二的。”   狡猾的魔族从来不会让自己陷入孤军奋战的无力境地,一边说一点暗中推了一把旁边装死的魔法师。   “你说是吧维拉。”   维拉对这种打嘴仗的游戏并不太感兴趣,不太高兴地啧了一声,但在“魅魔”威胁的眼神中,还是烦躁地站出来,阴郁烦躁地直接开口:“嗯嗯嗯,是的没错,它除了能当捏来捏去的愚蠢手上玩具,还可以塞进**里,放到**上,就和我们之前送给小阿瑞斯的那些东西一样,当做床上的情*趣小道具,又能变大又能缩小,还能分裂,简直能令人爽到爆。”   亚德西莫:“……”   混乱邪恶的大魔法师总是这样暴躁易怒还语出惊人。   偏偏撒尔还一副他说的很正确,完全不觉得在公共场合谈论这些有什么不好的样子,满意地点点头:“就是这样没错。”   巴奈自从得到了天使长的提示之后,就怎么看都怎么觉得撒尔充满了可疑之处,现在听到这些话,恍惚着好像又回到了被迫听完了漫长的扣角过程的那天,只觉得两只耳朵都肮脏了。   恶寒地抖了抖后,恰巧就和疑似为某名深渊前任魔王的撒尔对视上。   “看什么看,”撒尔已经知道了巴奈是天使,魔族对鸟人向来没什么好脸色,故意暧昧地眨眨眼:“你也想要一个吗,小医生?”   巴奈:“……不、用。”   维拉发出一点阴森古怪的笑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忍了一路的魔王陛下实在是忍无可忍,绷着下巴咬着牙,看着这些莫名其妙自说自话的人:“你们,真是够了。”   阿瑞斯红着耳朵将口袋里面那个黏糊糊的东西掏出来,一把丢进了撒尔的怀里:“还给你。”   “还有之前的那些东西,我也会全部丢出去。”魔王陛下已经知道那些东西都是撒尔故意搞来戏弄自己的了,如果不是看在他的领域还有维拉的魔法书的份上,阿瑞斯早就要发怒了。   “你们俩不准再做这些小动作。”漂亮矜贵的魔王就连在威胁人时都是动人的,白皙的脸因为气恼而染上了红晕,看着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攻击力,但却就是令被他威胁的撒尔和维拉,都不由自主地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不管是这些奇怪的玩具,还是别的什么。”阿瑞斯和伴侣相握的手指轻轻攥紧了一些,紫色眸子中闪过暗色,魔王不轻不重地说:“撒尔,你知道我不会喜欢有人干涉我的生活。”   撒尔怔愣了几秒,嘴角若有若无地笑意慢慢地变大,阿瑞斯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从这只魔的口中听到这句话。   “好吧阿瑞斯,我承认你的确是长大了。”撒尔竟然莫名有点感伤,然后下一秒就叹了口气:“唉,再也不是那个会乖乖听舅舅的话,被抵押给拍卖场也会自己偷偷跑回来的小可爱了。”   阿瑞斯:“……”   “撒、尔!”   在一旁平静倾听的亚德西莫,终于皱起来了眉头,视线落到伴侣身上时,像是在看一个被拐骗过的倒霉小孩儿:“抵押?拍卖场?”   魔王陛下羞愤得快要维持不住矜持冷静的形象,决心要给该死的深渊狐狸一点教训,但还没有采取行动,就又见塞西老师弯了下腰。   修长的手指捡起来一张熟悉的挂牌。   阿瑞斯心跳一快,下意识地摸了一下口袋,果然发现里面少了点东西。   天使长大人轻轻摩挲着那张工作牌,语气缓慢而复杂地念出上面:“‘魔族公主和人类王子的幸福生活’?”   唔。 第48章 “可爱的阿瑞斯,你想多了。”   巴奈是来霍尔莫德斯处理那个能致使魔族学生发狂的违禁药水的相关事宜的, 眼尖地发现天使长的表情有点不好,便赶紧离开了。   走之前还又看了撒尔和维拉一眼,越看他们越觉得像那两名“绑匪”, 忍不住浑身一抖。   真是吓人。   撒尔若有所思地看着四翼天使巴奈远去的身影, 眉梢奇怪地皱起来。   这只天使那么快就认出他们了吗。   不应该啊, 他看上去不像那么聪明的人。   维拉阴沉的脸侧过来挡在撒尔的视线前方,语气古里古怪:“别看了,人都走了。”   撒尔很多时候都不太明白这名魔法师的情绪, 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不满地指责:“你凶什么凶。”   “……”   阿瑞斯不想再听这两人在自己和伴侣面前“打情骂俏”,还自以为是地说一些污言秽语, 连忙趁着维拉被哽住沉默下来时,将两人往外推:“你们不是说还有很多家具没有采购完吗,赶紧走吧。”   魔王陛下咬牙切齿地暗示:“你们想要的那个‘家具’我也会帮你们拿到的, 最近都不要再来烦我了。”   撒尔和维拉都是聪明人,当然不会不知道阿瑞斯指的是什么。   维拉巴不得赶紧走, 魔法师并没有那么喜欢人多的地方, 但是撒尔还没有走,他也走不了, 只能紧抿住唇看着长头发的魔族不说话。   这几人之间的眼神交流太过明显, 亚德西莫很轻易地就察觉出来了他们之间那股所不包含自己的氛围, 蔚蓝色的眸子微不可查地涌上了烦躁,但依旧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伴侣和他的远房亲戚沟通完。   撒尔则是将目光在魔王陛下和他的人类伴侣之间打转,戏谑地勾起唇:“好吧小阿瑞斯,那我们就先走了,过几天再来找你叙旧。”   阿瑞斯还没有来得及松口气, 就又听到这只狡猾的老家伙又最后开口说:“不过你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来对面寻求舅舅的帮忙。”   撒尔明显是故意在某些字词上加重了语气,使得正常的一句话在他的加工之后,变得奇奇怪怪:“任何·事情·都可以哦~”   一点都不想再和这两只老狐狸接触的年轻魔王:“……赶紧滚。”   碍眼的家伙们总算都消失在了眼前,阿瑞斯终于可以如释重负般地呼出一口气来。   魔王陛下亲眼盯着撒尔的身影消失在了霍尔莫德斯大门口的位置,确认他不会再突然出现在旁边吓自己一跳之后,才安心地转过身来。   然后一抬眼,就和那双似笑非的蔚蓝色眸子对视上。   阿瑞斯:“……”   糟糕,差点忘了最大的麻烦还在自己身后。   天使长大人优雅又自然地将写着伴侣名字的工作牌放进了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倒是没有直接说一些会吓坏小画师的话,而是温柔地牵过伴侣的手,将大脑正在飞速运转,但身体却僵硬在了原地的阿瑞斯带着往前走。   “既然阿瑞斯都在这里了,那不然陪我去办一下手续吧。”天使长在没有阴阳怪气笑里藏刀的时候,其实还算是个情商很高的人,语气含笑轻缓,几句话就将魔王的紧张缓解了大半:“虽然很意外会在这里遇到你,亲爱的。”   塞西老师的皮肤温度总是刚刚好,微微地带一点凉意,是很容易让长期热腾腾的魔王感到舒适的程度。   虽然阿瑞斯并没有牵过其他人类的手,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的体温都是差不多的。   但至少,阿瑞斯知道塞西老师的体温一定很得魔的喜爱。   光是靠近,都让魔王的心脏悄悄地溢出很多甜蜜又酸涩的汁液来。   阿瑞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和撒尔的行为怎么看怎么诡异,惹人怀疑也是应该的。   犹犹豫豫好一会儿,才故作漫不经心煞有介事地回应:“是茱莉拜托维拉来找我,你知道的赛西,我总是容易对可怜的小姑娘心软,而且撒尔也恳求我帮忙……”   魔王陛下越说越自信,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说的这些话也没有什么太多的问题。   “嗯没错,事情就是这样。”漂亮又聪明的画师当然可以将所有的责任都一股脑推到了坏蛋“舅舅”的身上,顺便将自己悄咪咪地摘出来:   “撒尔……撒尔他非要让我去饰演魔王,为了让我答应痛哭流涕抱着我的腿不撒手,还威胁我说,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的话,就放维拉养的鸽子偷吃掉所有的巧克力和蛋糕……”   魔王陛下在胡说八道栽赃嫁祸的时候,因为心虚没有敢去看身旁伴侣的表情,紫色眸子动也不动地直直望着前方,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坚定”。   亚德西莫没忍住静悄悄地勾起了唇,阳光落到天使长浅金色的睫毛上,让那处本来就已经温柔得不行的颜色,又添上了几分柔和。   “知道了,阿瑞斯是诺曼堡最善良的小画家,只是……”亚德西莫望着伴侣的时候,听到了他声音的阿瑞斯也恰恰好侧过脸来。   阳光落到天使脸上是柔和圣洁的,但落到阿瑞斯身上时,却仿佛是王座的光辉,高贵而神秘,紫色眸子只是下意识地微微扬起,就仿若一片小羽毛狡黠地从天使长的心头勾了勾,然后一晃而过。   塞西老师的话顿了几秒。   阿瑞斯有些紧张,生怕伴侣是发现了什么端倪,绷着下巴努力扮演着疑惑好奇的倾听者模样,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魔王察觉到伴侣握住自己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放在手背上方的手指像是忍耐着什么一般,摩挲碾磨了几下。   “只是你真的太过分了,宝贝。”赛西老师似乎有些难过,语气都落寞了许多:“撒尔让你去你就去,我之前也和你提议过这件事,你却完全不当回事。”   阿瑞斯松了口气。   看来赛西应该还没有起疑心。   但魔王只庆幸了片刻,就很快因为伴侣的沮丧而慌张起来。   “赛西,事情不是这样的。”阿瑞斯很努力很坚强,还很生硬地为自己辩解:“是撒尔太会装可怜了,我也不想的,都怪他一直缠着我……”   在天使长越来越明显的笑意下,即便是迟钝的魔王陛下,都慢慢意识到了点不对经。   越说声音越小,越努力辩解越觉得不对劲。   终于,阿瑞斯停住了口,清透干净的紫眸里面涌上了羞耻的水雾。   亚德西莫大人终于等到了这一刻,模仿着伴侣曾经的话,眨眨眼开口:“宝贝,你这句话和‘痴情少妇负心汉’里面的男主人公说的一模一样。”   阿瑞斯红着脸别过头,加快了脚步,妄图将故意编排嘲笑自己的可恶人类甩在身后:“我才没有!”   虽然被小心眼的赛西借此机会将很久之前的事情“报复”了回来,但他看上去好像的确是没有在意自己偷偷和撒尔接触,还一起加入了茱莉的话剧演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   阿瑞斯的耳朵还是因为羞赧而泛着红,但却是真的轻松了许多,本来焦躁滞涩的呼吸也终于通畅了起来。   只过了十几秒钟,被“甩开”的赛西老师就把握着时间,在阿瑞斯悄悄慢下来脚步,渐渐消了气时,随意自然地赶上来,再次将年轻画师的手握住。   “不用太在意这件事情,甜心。”亚德西莫将自己捡起来收好的工作牌又重新还给了伴侣,语气温柔还带着点俏皮:“不过如果可以的话,可能得麻烦茱莉也给演员家属发放个什么工作牌,不然以后想来话剧社接你的话,说不定会被当成闲杂人等赶出来。”   阿瑞斯被赛西的话逗得眼底染上笑,正想要故意反驳一句“谁敢把赛西教授当成闲杂人等”,却突然察觉到他们现在正在走的方向有点奇怪。   怎么看都不像是出校门的路,也不是回办公室和去食堂的方向(因为魔王陛下只认识这几条路)。   脑中忽然浮现起了不久前伴侣随口说出的话。   ……陪我去办一下手续吧……   办手续,什么手续?   阿瑞斯警觉地竖起耳朵,紫色眸子不自然地涌起一些羞涩和慌乱来。   赛西不会还是不死心,想让他去应聘霍尔莫德斯艺术学院的老师吧。   但是自己今天什么都没有准备,穿的还是最平平无奇的灰色衬衫。   最是在意面子的年轻魔王忍不住止住了脚步,红润的唇轻轻抿起来,咳嗽一声后有点不好意思又有点懊恼地说:“赛西,我真的不太适合做老师,会教坏小朋友的,而且我都没有准备好,画板画纸彩笔什么的都没带……也没有穿好看亮眼的衣服……”   耳边忽然响起了一道笑声。   自言自语的阿瑞斯迷茫地平视过去,然后就被眉眼弯弯的伴侣揉了一下红通通的耳朵尖。   “可爱的阿瑞斯,你想多了。”赛西老师温和动听的声音伴随着耳郭上的滚烫发热感,和轻轻吹过脸畔的微风一起,传进了魔王的耳朵里:“我只是打算去辞个职而已。”   原来只是辞职。   阿瑞斯很喜欢被伴侣触碰,耳朵侧脸头发什么的,但大多数的时候,为了维护自己的矜持稳重,魔王都会选择假装不在意,然后悄悄不经意地蹭一蹭赛西的柔软手心。   魔王陛下在这种时候,瞳孔会以极小极小,肉眼不可见的幅度舒缓开,反应也会慢上一点。   因此,等伴侣又拉着自己走了一两步,阿瑞斯才又猛地惊醒。   紫罗兰般美丽的眸子布满了震惊。   魔王陛下都怀疑自己听错了,迷茫道:“辞职?” 第49章 弯下膝盖和腰背   阿瑞斯从来没有想到过伴侣会选择辞去在霍尔莫德斯的工作。   毕竟在几乎所有人, 不管是同事还是学生,甚至就算是诺曼堡的其他人眼中,霍尔莫德斯的塞西教授, 都是一名有着极高的职业素养和教学天赋, 能够将枯燥乏味的知识点讲得幽默有趣通俗易懂, 很得学生们喜欢的老师。   塞西自己应该也是很满意这份工作的,不然也不会多次浪费休息时间,被院长同事一个电话就心甘情愿地回去加班。   至少, 阿瑞斯从来都没有听伴侣提起过自己有厌烦这份工作,或者是任何想要辞职的念头。   这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魔王陛下呆呆看着伴侣优雅温和但又十分坚决地走进人事处, 笑眯眯地拒绝了一名年长女士的挽留,然后用极短的时间就迅速办完了离职手续。   一直到塞西一只手抱着他在办公室为数不多的一些私人物品走出门,还腾出另一只手牵住呆愣住的漂亮画师时, 被牵住的青年才猛然间回过神来。   阿瑞斯拦住了伴侣自然而然地往外离开的步伐,还是不敢相信, 松开他的手后停住脚, 望着他磕磕绊绊地询问:“塞、塞西,你真的想要辞职……我的意思是, 真的打算离开霍尔莫德斯吗?”   亚德西莫随意地晃了晃自己怀里的各种东西, 耐心地回答:“宝贝, 并不是‘打算’,事实上我已经顺利辞职了哦。”   纸袋的最上方是一封来自文明与历史学院的院长老头的同意信,正是靠着这一封信,普通的老师‘塞西’才能够用这样突然的方式,在极短的时间走完离职手续。   阿瑞斯想了想好像也是,犹豫了几秒后, 主动伸出手重新牵住了伴侣空出来的手。   熟悉的温暖的气息笼罩在自己身边。   这是专属于塞西老师的味道……   不对,现在好像不应该再叫塞西老师了。   阿瑞斯一时间不知道是该为唯二的家庭成员相继失业,财务危机快要到来而惊慌,还是为不知道为什么而辞职的伴侣而担心。   但几乎没有太多的考虑,后者就以压倒性的胜利成功占领了魔王陛下的大脑。   金钱都是次要的,如果阿瑞斯想的话,他甚至能够在眨眼间将他在魔界收集的那些亮晶晶珠宝全部都转移过来,最多只是在使用时会麻烦那么一点点,但绝对不用担心能不能卖出去这种问题。   相比起这种事情,塞西毫无预兆的辞职显然更加让人担忧一些。   和大多数以武力值至上的魔族一样,年轻的魔王向来反应迟钝,在很多事情上都大大咧咧的不在意。   但这显然不包括魔王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爱人身上。   塞西不会是出什么事情了吧,比如遭到排挤事业不顺心情不好之类的……   阿瑞斯自己闷头想了好多种情况,越是胡思乱想越是担忧心疼,俨然是将现在还挂在“最可怕教授排行榜”榜首的塞西老师,想象成了一个可怜蛋,一时间又难过又气愤,恨不得现在就凶狠地冲到院长办公室去理论。   但魔王知道自己不太会说话,害怕一出口就戳中伴侣的伤心事,只能绷着一张白净矜贵的脸蛋,看似平静,实际上时不时地就偷偷往边上瞟一眼。   亚德西莫太了解自己的年轻爱人了,几乎一眼就看出了他脑子里在思索想象着什么。   小阿瑞斯自己和自己生闷气,纠纠结结地憋着一口气,眼看着就要凭着自己的猜测,半夜冲去暗杀院长的样子了。   天使长大人被他超乎常人的想象力逗笑了,眼中满是笑意,嘴角不自觉勾起来的同时,心底也是一片柔软。   终于,亚德西莫轻声喊住了马上就要自己把自己纠结死了的小伴侣:“阿瑞斯。”   魔王浑身一僵,紫色眸子有些紧张地缩了缩,反应过快地一下子就抬起了头:“在!”   来了,塞西肯定是要和他倾诉所遭遇的那些不公待遇了。   阿瑞斯·米尔,你一定要忍耐住脾气,不能听着听着就被气得变成蝙蝠,将可恶院长老头的玻璃窗掀飞。   自以为已经猜到了伴侣离职的真正原因的魔王陛下,大脑飞快地运转着,心脏砰砰砰地跳,就算已经在努力维持着冷静自然的表情,但怎么看都是一副写满了“你放心说,我一定为你做主”的样子。   亚德西莫:“……”   天使长实在忍不住心头又痒又软的感受,抬起手,趁着伴侣还没有反应过来,将漂亮画师的柔软黑发揉乱。   “亲爱的,你怎么那么可爱。”感受着手下令人舒适的触感,天使长大人满足地喟叹一声,也终于在伴侣迷茫的表情中,说出了所谓的‘离职真相’:“但真的没有人逼迫我,也没有发生任何你想象中多的可怕事情。”   亚德西莫耐心温和地解释:“我只是有了一份更加方便的工作,在家里就能够完成大部分工作内容,这样我就可以有更多时间陪着你了。”   自从诺曼堡出现身体异常精神暴乱的魔族之后,身为天使长,亚德西莫被迫去处理“工作”的时间就更多了,如果再加上作为普通人类塞西老师的那一份教授工作,和伴侣呆在一起的时间就实在太少。   因此,亚德西莫其实早早就有了想要辞职的想法,但天使们为了能够在人界隐藏身份,大多都选择一个适合的工作,霍尔莫德斯是大多数天使的聚集地,估计古板的惩戒天使并不太会愿意亚德西莫这样做。   嗯,虽然他不愿意也没有办法,天使长大人的想法和行为除了所谓的“神池”之外,没有人能够左右束缚。   不过如果态度强硬地离职的话,倒是免不了会遭受到一些不必要的烦人阻挠。   就在亚德西莫思索着究竟要不要直接不管不顾地撒手不管时,却发生了巴奈被绑架的事情,那间旅店房间的主人很警惕,没有使用自己的本名开房,但通过各种蛛丝马迹,再加上巴奈本人的回忆,几乎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同一个人——撒尔。   阿瑞斯的那名来路不明的远房亲戚。   这名狡诈的所谓“舅舅”甚至还很可能和曾经的某位魔界之主,本应该呆在深渊的老家伙之一有关。   为了或许并不知情或许被欺骗了的阿瑞斯的安危,也为了抓住这名疑似私自逃出深渊的可怕魔族,惩戒天使也不得不同意亚德西莫离职申请,还帮他圆了个“在家办公”的谎言。   “新工作……”   亚德西莫还是温柔的样子,但放在袋子上的手指,却因为伴侣这句若有所思般的语句而悄悄绷紧了些。   阿瑞斯其实并不太懂人类那些稀奇古怪的工作类型,因为懒得出门,对许多领域都缺乏常识性的了解。   那么多年来,除了自己和伴侣的职业外,也就只有个宠物医生的职业勉强算是有一定的认知。   所以当塞西说自己换了个新工作时,完全相信伴侣能力,又不想让自己因为显得太文盲而露怯的魔王陛下选择似懂非懂装模作样地缓慢点头:“原来是这样,那我明白了。”   还没有正式开始糊弄的亚德西莫:“嗯……好吧,亲爱的,你能明白就好。”   天使长大人拥有一名在某些细节方面敏锐到可怕,但在许多重要事情上显得单纯迟钝的小画师伴侣。   亚德西莫忍不住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在小画师没有发现的地方,蔚蓝色的眸子无奈地晃了晃。   真是……很容易让天使的心情在紧张慌乱和庆幸愧疚之间来回跳跃。   但是没关系,只要等这段时间过去,等亚德西莫顺藤摸瓜地抓住那些藏在暗处的麻烦家伙,完成作为天使长最后的任务,他就带着年轻伴侣一起去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   然后弯下膝盖和腰背,垂下高贵的头颅,像他美丽的伴侣坦白身份,给他展示自己引以为傲的雪白翅翼,恳求一个谅解,他们之间会不再有试探和谎言……   阿瑞斯不明白自己那句话是哪里有问题,竟然让塞西都出神了好一会儿。   蔚蓝色的眸子垂下来,被纤长的睫毛盖住大半,让魔王都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塞西发呆。”魔王不太满意伴侣在和自己呆在一起还能走神的行径,但又实在好奇严肃正经的塞西老师是被什么事情扰乱心神,微微加重了一些手上的力道,扬着一点下巴说:“有什么事情比和厉害又美丽的阿瑞斯一起回家还要重要吗?”   阿瑞斯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话里面的傲娇矜持又多么令人喜爱。   亚德西莫回过神,心底一片柔软。   “没有了。”天使长侧过头对着魔王笑开,金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散发着温暖的色彩,他压抑着情绪轻声说:“不会有事情比阿瑞斯更重要了。”   ——   高情商的塞西老师,一句话就使得魔王没忍住雀跃地探出了尾巴,将尾巴缠绕在了后腰上,尾巴尖顶风作案地悄悄摇晃。   阿瑞斯这几天的魔力还勉强算稳定,没有出现尾巴放出来就收不回去的情况,再加上他们散着散着步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只凭借普通人类的肉眼根本无法发现尾巴的存在后,他才敢这样做。   但还没开心多久,走到一个光线暗淡的长巷子时,“色-欲-熏心”的塞西老师却忽然狂性大作,将晃着尾巴的魔王陛下按在了墙壁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魔王的颈脖。   阿瑞斯被吓了一跳,尾巴猝不及防被挤压,可怜巴巴地缩在了墙上。   “怎么了,塞西?”   但却并没有出现魔王想象中的暧昧画面,伴侣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愠怒和严肃的表情。   天使长大人竖起手指在唇间比了个“嘘”的动作,蔚蓝色的眸子往向前方光线暗沉的巷子深处。   “宝贝,看来今天要晚一点才能到家了。”听着不远处隐隐传来的,已经非常熟悉的,属于发狂魔族的痛苦暴躁吼叫声,亚德西莫啧了一声后这样说道。 第50章 颓败的、灰白的长长羽毛   阿瑞斯最开始来到人界, 其实是因为实在受不了下属们日复一日的骚扰,每天不是在处理各种吵架干仗,就是在一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古怪文书材料上盖章。   甚至盖章也不用魔王本人亲自动手, 阿瑞斯只需要坐在装饰华丽的王座上, 撑着下巴听他勤劳的下属们为他念文书的内容, 然后晃一晃懒洋洋地垂在座下的尾巴尖,就有专门的魔能代劳改上印章。   阿瑞斯从来没有想到成为魔王是一件那么无聊的事情,和深渊里那些爱忽悠人的家伙们说的一点都不一样, 还偏偏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光是听一个又一个的下属们的碎碎念就困得不行,唯一的乐趣就是用专属于王的强大紫色瞳孔, 在天空张开一道道小口子,偷偷地观察他的子民们。   从魔王宫殿和高等级贵族魔们所在的上半城,到低等级魔族们聚集的, 更加混乱拥挤的下半城。   看他们和朋友戏谑交谈,看他们去一些魔王从来没去过的奇怪地方消遣娱乐, 看他们和被称呼为“爱人”的特定人缠绵亲热, 看他们因为失意绝望而哭泣低吼。   这些都是阿瑞斯从来没有经历过的事情,又好奇又不能理解, 每次听下属的无聊报告时, 一发呆就忍不住又将“眼睛”落到魔界的某个角落里面。   推动阿瑞斯下定决心离开王座, 去到人界的其中一件事情,也是在一次走神发呆中诞生的。   那时魔王正在听几个下属中,据说是最稳重靠谱的魔弗尔伊德的汇报。   红发魔族的声音醇厚缓慢,听得阿瑞斯昏昏欲睡:“我的王,下面是来自各位贵族的书信,亚尔泰德拉公爵希望能够下礼拜能邀请您一起去逛圣安布鲁花园, 希尔大人说他家的蓝毛长耳兔生了两只崽崽,一只是短毛蓝白兔,一只是红耳无毛兔,怀疑兔子出了轨,想请您去鉴别,还有住在城西的奥萝尔夫人……”   阿瑞斯快要睡着了,弗尔伊德话里面的那些所谓贵族,他一个也不认识,既没有记住名字也没有记住长相,和听天书没什么两样,听着听着就忍不住打了个哈切,慵懒迷蒙的紫色眸子弥漫上水雾,慢慢地就被宫殿之外的画面所吸引。   天空中的瞳孔缓慢睁开,伴随着下半城灰暗混乱的光线,最后停留在了某个狭小的墙角处。   墙面肮脏破败,是弗尔伊德等魔从来都不会愿意让魔王前往的地方。   灰扑扑的墙角下,是同样灰扑扑的一只小魔崽子。   他一边用力撕扯咀嚼着干巴的面包片,一边凶巴巴地自言自语:“该死的灰发佬,竟然不让我进去,等我吃饱了长大了,一定能把角斗场里的家伙都打败,到时候你就后悔去吧!”   角斗场。   魔王是知道这种地方的,充满血腥和暴力,是贵族们用以取乐的消遣处,也是某些低等族魔族们能够赚快钱的好去处,在武力至上,崇尚直接简单快乐的魔界,很是普遍。   大部分的角斗场都没有任何的限制,只要你敢上,男女老少出身等级都没有任何区别。   只有极少数的角斗场,会在一些特定方面上定下准入规则,例如成年与否和战力数值。   这种规定看似是出于善意的安全考量,实际上也可能是被络绎不绝想要蹭饭的家伙们弄厌烦了的商人们,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设下的限制。   刚好这只魔崽子遇到的就是这样一种角斗场。   阿瑞斯已经观察了他好几天了,或者说是借着这名又倒霉又幸运的小家伙,来观察那名藏在暗处的角斗场老板。   一名穿着奇怪,带着令魔族讨厌的星星吊坠的男人。   他似乎并不是一只纯血的魔,而是什么鸟类兽人和魔族的混血种。   混血魔出现在下半城是和普遍的现象,毕竟几乎很少有种族能够完全心无芥蒂地接受一名可能拥有一半魔族血统的“同族”,因此,反倒是武力至上的魔界有更大的“包容”性。   当然,这种包容性,仅限于当拥有足够强大的实力的时候。   而大部分的混血魔族都不具有生来强悍的力量,而只是平庸甚至是弱小的存在,相比起其他大方地展示自己的异族特征的强大混血,他们往往会选择谨小慎微,小心地藏起来自己和其他魔不一样的部位,减少来自周围的关注。   这位决斗场老板或许就是这样一只弱小的混血,他很谨慎沉稳,从来不在公共场合展露出自己的翅膀,就连在私人的宅院里面,也几乎不会露出属于鸟类兽人的各种生理特征。   只有拥有能够洞察一切的紫色瞳孔的魔王,偶然看到过他那一对古怪的翅膀。   还有那些颓败的、灰白的、垂落到地板上的长长羽毛。   魔王陛下对他很好奇,但因为角斗场老板几乎从来不离开角斗场,所以只能借助着和他或许有接触的其他人的视角来观察。   比如现在这名日复一日地去骚扰,然后又一次被拒之门外,只能呆在墙角啃面包的小魔崽子。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那名奇怪的混血男人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阿瑞斯就算能看到魔界的所有角落,但作为有素质有教养的魔王,他当然不会故意去窥视子民们的私人空间。   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阿瑞斯实在太好奇了,下属的声音已经完全被尊贵的王遗忘在了耳边,纤长的睫毛垂下来,瞳孔以微不可查的幅度动了动。   再紧接着,下半城的某个角落里,就出现了一名黑色长发紫色瞳孔的少年。   魔王第一次以分身的形式“逃出”宫殿,还有些不习惯,顶着一张青涩又美丽的脸,新奇地摆弄着自己的“新身体”。   然后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小魔崽子目瞪口呆又满脸通红地盯着他,手里的面包都掉到了地上:“您、您是……”   阿瑞斯随意看了他一眼,年幼又低等级的魔的眼中很快就变得迷茫空洞。   “带我去最近的角斗场。”魔王毫不客气地这样吩咐,说完后又犹豫着补上一句:“我会请你吃蛋糕。”   年轻的魔王很顺利地就来到了那个奇怪的角斗场,利用自己强大的魔力,甚至都不需要做任何的伪装,轻而易举地就进入到了角斗场内部。   里面和阿瑞斯曾经通过“眼睛”看到的画面没什么区别,几只脏兮兮的魔滚成一团打来打去,一群无聊的魔在观众席兴奋地喊叫。   但“表演者们”倒都是些年轻力壮的魔,就算是这么激烈的打斗,也总是要比老弱病残的死亡率低上一些。   并且仔细看的话,还能看得出擂台四周若有若无漂浮着的魔法元素,多半是用于急救和保护。   它们不太像是魔界惯用的元素,且十分隐蔽,即便是阿瑞斯,也是通过分身亲自来到现场,才能够发现这些小东西的存在。   阿瑞斯伸手抓了一下,那些星星点点的魔法元素就飞舞着围绕在了魔王的手心,然后从指缝中钻出去,再重新隐匿在阴暗的幻境中。   正当年轻魔王和这些没见过的“小点点”玩得正开心时,却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沉闷的笑声。   像是久病未愈或者病入膏肓的人,从肺部发出的闷响。   光是听着,就让阿瑞斯有种胸口疼痛的感觉。   那名穿着白袍,和周围格格不入的混血种来到了魔王的身前。   他的确是有着一对,不,准确的说是三对灰白黯淡的翅膀,只不过随便藏起来了其中的两对,聪明的魔王一眼就认了出来。   但或许是记忆出了差错,阿瑞斯怎么也想不起来这只古里古怪的鸟人的模样。   只记得在那一天的最后,自己似乎是吃到了一份甜点,里面镶嵌着一种叫“蓝莓”的小果实,酸酸甜甜的,很得魔王的喜爱。   还有隐隐约约的一些和这位鸟人朋友的对话。   “你在寻找什么……陛下。”他的声音可能被记忆篡改了,每一个字都听得不清不楚:“如果实在好奇的话,不如去其他地方看看。”   阿瑞斯讨厌被人揣测,但却莫名其妙地选择了回答:“但是我不能离开。”   阿瑞斯说:“这是我的领地。”   而且魔王并不知道能去哪里,也不知道什么叫做“看看”。   他心里正盘算着,要在弗尔伊德发现自己溜出来之前,履行承诺,给门外那只脏兮兮的魔崽子一份蛋糕。   这名年轻的老板也不在意漂亮客人的走神,只是在最后,像是喃喃自语一样说道:“也许……你可以去到人界,那里有很多蓝莓和鲜花,很热闹……”   后来没过多久这个角斗场就被租出去了,阿瑞斯再也没有见过这只混血魔。   魔王在王宫里呆得越来越无聊,然后突发奇想的,就产生了去人界的念头。   虽然走得突然,但阿瑞斯实际上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不然也不会能在诺曼堡好好地呆上十来年,也没有被任何人发现察觉过身份。   人界的确到处都是鲜花和水果,还有蓝莓味的蛋糕,比起充斥着混乱和血腥的魔界,显得更热闹更有秩序。   但这些按理来讲完全称得上是优点的特征,或许并非所有的魔族都能够顺利适应。   ————   阿瑞斯恍惚了一两秒,紫眸注视着面前这名发狂后昏迷过去的少年魔族,视线迷茫地落到他脖子上挂着的星星吊坠,混乱的记忆回归了稍许。   “这只魔,他……”   魔王才迟疑着说出几个字,又忽然想起来站在自己旁边的是塞西。   自己的人类伴侣塞西。   阿瑞斯赶紧停住口,下意识地偷偷看过去,却又愣住。   金色长发的青年竟然也在盯着那串星星吊坠,蔚蓝色的眸子中罕见的流露出一些疑惑。   但很快就在察觉到身旁伴侣的视线后调整过来,疑惑被恰到好处的庆幸后怕所替代。   天使长大人装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一只发狂暴躁的魔,还好他先痛晕过去了,不然还真是有些危险。”   阿瑞斯很轻松地就便被他的话转移了注意力,心虚地蜷缩了下尾巴尖。   当然不是幸运,而是魔王动作够快,趁着伴侣背过身的瞬间,一尾巴将这只大晚上乱吼乱叫的魔崽子拍晕了过去。   “别害怕,宝贝,骑士殿的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不会有事的。”亚德西莫看出了伴侣的心不在焉,这样轻声安慰道。   握住小画师热乎乎的手心时,天使长的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地上昏过去的魔,语气不明地温声说:“没事的,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他说话的时候,半张脸都隐没在了阴影里面,将金色长发都笼上了一层灰色。   阿瑞斯忽然心脏跳动得有些快,绷着脸胡乱应和下来:“嗯。” 第51章 是力量的味道   后来果然如赛西说的一样, 那名暂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忽然发狂的年轻魔族,被骑士殿的人带走了。   阿瑞斯在离开前,趁着伴侣不注意, 拿走了挂在那只昏迷魔族脖子上的, 怎么看怎么眼熟的星星吊坠。   但奇怪的事情是, 骑士殿的那些人抓走了发狂魔族,却并没有出任何的公告,就连告诫居民保持警戒这种提醒都没有, 好像一只发狂异族的危险性还比不上城里普通的违纪活动一样。   以骑士殿那群向来对魔族抱有偏见的人的想法,并不应该放过这件事才对,利用发狂魔族大做文章, 甚至顺理成章的限制或者驱逐诺曼堡一部分异族才是正常的事情。   再加上那名年轻的发狂魔族,身上的味道似乎有点奇怪。   阿瑞斯本来离得远还没有察觉到,但按住扯下他吊坠的瞬间, 却隐隐嗅到了一股非常诡异混乱的气息。   又甜腻又恶臭。   就像是……被裹上了一层亮晶晶糖浆的下水道死老鼠。   表面上极具吸引力,但内里却装满是肮脏恶心的毒药。   这些事情都让阿瑞斯觉得疑点重重, 并且很快就联想到了另一件事上——   步入初夏的诺曼堡气温上升了不少, 但清晨的时候,空气中还是仍然带着几分凉意。   虽然魔王陛下再三表示自己一点也不冷, 但还是在伴侣耐心的哄劝下, 将薄薄的衬衫的扣子挨个系上, 穿好了柔软的拖鞋。   阿瑞斯瞟了一眼不远处正在本子上写着什么东西的伴侣,偷偷地将对魔来说有些热腾腾的棉拖鞋踢开一些,面对着画纸,手里的笔却半天没有落下去,视线时不时地就看往窗外和门口的方向。   亚德西莫当然早就注意到了小画师的举动,对于阿瑞斯讨厌系扣子穿拖鞋的习惯, 有些无奈,但也没有再阻止,而是默默琢磨着是时候去选购一些更符合季节的家居用品了。   除了踢鞋子这件事外,天使长大人还发现了伴侣的心不在焉,一幅画填了好半天色也只停留在开头,漂亮的眸子装作不经意地晃来晃去,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专心画画的样子。   果然没过多久,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画笔的美丽画师动了动耳朵,仿佛感受到了什么要紧事一样,紫色眸子倏然睁大了一些,猛地站起身来。   因为太过用力,膝盖还撞到了旁边的茶几,发出砰的一声。   还好天使长很早之前就将家里所有的尖锐物品全部都裹上了软布,就算是撞到桌子角,也最多就是闷疼,而不会真的受伤。   尽管如此,亚德西莫还是因为这道响声而担心地皱起了眉,放下手上的纸笔后就想要去扶住跌跌撞撞的年轻伴侣:“慢点慢点宝贝,看着点脚下……”   但天使长的手指还没能碰到漂亮画师的手臂,便被他灵活地躲了过去。   “唔,我没事的赛西。”向来讲究礼貌的魔王当然不会在和伴侣正说话的时候离开,但又在心中顾及着其他事情,一边语速加快地回应,一边无意识地将视线投向了门口的位置。   阿瑞斯咳嗽一声后,在伴侣关心的注视下,一本正经地扯邻居出来当借口:“我突然想起来,伊斯顿昨天让我去拿他研究出来的新品味蛋挞……”   亚德西莫还是一副眉眼弯弯的温柔模样,好像没有发现魔王话里的漏洞,轻松地开口:“这样啊,那阿瑞斯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不用,赛西继续工作吧。”阿瑞斯松一口气的同时,又后知后觉地生出点愧疚和不好意思来,说出前半句话后,抿住唇上前一步,罕见地主动给了自己毫不知情的善良伴侣一个亲吻。   阿瑞斯打开门,紫色的眸子里又有紧张又有兴奋,还有一点点歉意。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魔王陛下最后欲盖弥彰搬地小声嘱咐:“赛西要乖乖地在家里等我。”   天使长仿佛毫无察觉般地挥挥手,蔚蓝色的眸子里面满是笑意:“知道了,谁能不听小宝石的话呢。”   年轻的魔王被很会说情话的伴侣哄得红了脸,心情愉悦不少。   但可怜的魔王不知道的是,当门关上的瞬间,金发青年脸上那点温润的笑容就慢慢消了下来。   亚德西莫点了点桌面,书房的墙面便出现了某名正戴着草帽,辛勤地为他心爱的小花园除草的下属。   天使长大人掀开眼皮,言简意赅地开口:“听说你在私底下邀请了我美丽单纯的伴侣,单独与你一同品尝蛋挞,是这样吗伊斯顿?”   伊斯顿:“……”   ——   阿瑞斯当然不可能去什么好心邻居家里拿蛋挞,他走出家门后转了个弯,很快拐进了一个狭窄的小巷子里面。   然后一眼就看见了巷子里面穿着一身黑衣,戴上了同一颜色的帽子和面罩,将大半张脸都遮住,鬼鬼祟祟地往外探出头的亚亚。   魔王陛下:“……”   阿瑞斯面色复杂地来到他面前,打量了一会儿后,犹豫着说:“你怎么穿成这样……”   亚亚本来在看到黑色短发的美丽青年向着自己走过来时,开心地眼睛一亮,但是下一秒就因为青年的这句话而脸色一僵。   “我穿成这样有什么问题吗,”年轻的魔族少年还是臭屁又好面子的年纪,就算因为魔王的话而有点沮丧,也依旧能够梗着脖子高声嚷嚷,特别是在摘下面罩后,声音就更大了:“这可是诺曼堡最新款的夜行衣,最适合用来做一些偷鸡摸狗鬼鬼祟祟的……”   魔王连忙红着耳朵去捂住这名胡言乱语的小家伙的嘴巴,压低声音呵斥他:“小声点!”   阿瑞斯被亚亚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让本来就有点心虚的魔王更加紧张,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路人注意到自己后,才松口气。   紫色的眸子重新落回面前的魔族少年身上。   然后就看到亚亚涨红了一张脸,眼睛水汪汪地直直看着自己,发出一点呜咽声:“呜呜呜。”   阿瑞斯:“?”   魔王很快就反应过来,大概是距离近了之后,让来自血统上的强制压迫和还没有完全消失的魔力控制的影响更明显了。   眼看着亚亚又要给自己表演一个当场滑跪,阿瑞斯赶紧松开了手。   得到了喘息机会的魔族少年果然又差点膝盖一软,但经过多次训练的亚亚已经勉强能够在这名美丽青年面前稳住身形了,红通通着一张脸,看着倒是听话了不少。   “我要的东西呢?”魔王低声询问。   亚亚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最近学校抓的很严,我很难再找到渠道去买强体药水。”   没错,阿瑞斯偷偷联系到这名曾经差点因为购买违禁药而遭受处分的倒霉魔,就是为了拿到传说中的那种能够“强身健体”,受到霍尔莫德斯的众多魔族追捧的违禁魔法药水。   阿瑞斯本来就一直怀疑这古怪的药水有问题,但魔族从来不是习惯于干涉族人选择和生活的种族,即便是魔王,在非必要的情况下,对于子民们的大部分个人行为,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至于他们因为这些选择而遭受的痛苦,也理应有他们自己承担。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魔王会放任有人用肮脏的针对性手段,刻意引诱年轻的魔,让他们受到本不该承受的伤害。   传闻中漂亮单纯的画师垂下眼,睫毛遮住大半的紫色眸子里,流露出与他往日的形象有些许差异的冷静和尊贵来。   亚亚偷看了他一眼,小声抱怨说:“而且其他购买过的魔害怕受到处罚,也不敢暴露自己,您到底要这种专供给魔族的东西来做什么……”   阿瑞斯闻言抿住嘴唇,摊开手,一个外表雕刻着暗色纹路的空玻璃瓶子出现在手心。   “见过这种样式的玻璃瓶吗?”魔王说话的同时,将瓶塞打开,里面还残留着的一点药水气味就飘散了出来。   亚亚本来只是好奇地凑过去闻闻,但鼻尖耸动两下,瞳孔就剧烈震动,眼中慢慢地浮现了兴奋和渴望:“它好好闻……”   好好闻,好想要尝一尝。   是力量的味道。   强大力量的气息……   魔族少年才刚刚出现一点点振奋的苗头,就被魔王凶巴巴还猝不及防的一巴掌拍到了后脑勺上。   阿瑞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子民们竟然真的一个比一个好骗好引诱,一个臭烘烘还来历不明的药水,就能把他们迷得找不着北。   “别闻了,快醒醒。”魔王没好气地说。   他的声音很轻,甚至为了降低存在感,压低了音调,但却像是一道重锤一般敲在了亚亚的脑袋上,让他混乱的意识重新恢复清醒。   “嗷!”   亚亚痛出了眼泪,泪眼婆娑间一抬头,就撞进了阿瑞斯那双神秘高贵,还带了点恨铁不成钢的紫色眸子里面。   魔族少年忽然就呆愣在了原地。   总觉得这双眼睛很熟悉。   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让魔光是看着,都忍不住战栗身体,产生强烈的崇敬和臣服感。   他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升起一个大胆的思路,但还没等他将这个想法理清楚,就先一步地被打断思绪。   “记住它的样子和味道。”阿瑞斯将瓶子递到了亚亚的面前,这次有了魔王的帮助,这名年轻少年并没有受到太多蛊惑:“记住了吗?”   看到少年迷茫地点点头后,魔王陛下才说出自己的真正目的。   “去帮我找身上有这种味道,或者携带类似玻璃瓶的人。”想起那天见到的发狂魔族,阿瑞斯不自觉地皱起眉,有些烦躁地说:“要快一点。“ 第52章 很好,还知道锁门了   亚亚虽然有些奇怪, 但在阿瑞斯刻意施加的魔力影响下,下意识地就忽略掉了心中涌上的古怪感,乖乖地点头答应下来。   “那……这个小瓶子, 您要拿给我吗?”魔族少年本来都跑走了, 又想起什么似的, 倒回来偷偷看了一眼阿瑞斯手中的玻璃瓶,小声解释:“我怕到时候就忘记了。”   “不给。”魔王陛下很自信自己给亚亚留下的影响足够深刻,能让他潜意识里就记住这个瓶子的外表和气味:“你忘不了的。”   但看着这只魔崽子那一副眼巴巴, 渴望地偷瞟玻璃瓶子的傻样子,魔王都被气笑了,没好气掀开眼瞪了他一下, 若有所指地嘱咐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找到人了告诉我就行,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地去尝味道。”   虽然面前这名黑发青年顶着一张年轻漂亮的脸蛋, 说出来一些仿若“长辈”般的教训话,但亚亚居然没有觉得有什么违和的地方, 还升出一种非常诡异的享受和荣幸的错觉……   亚亚赶紧抖了抖, 红着脸努力将这种好像有特殊癖好一样的诡异错觉甩出脑袋,嘟囔着回答:“知道了……那我走了哦。”   阿瑞斯优雅矜贵的点头:“快走快走。”   忙碌的魔王还要赶紧去甜品店里面买一点蛋挞来糊弄伴侣。   亚亚:“……”   魔族少年走之前, 还将话剧社社长大人——茱莉小姐, 拜托他捎来的进阶版话剧剧本递给了阿瑞斯。   魔王虽然很好奇那名叫茱莉的调皮姑娘把剧本改成了什么样, 但现在显然并不是悠闲地阅读故事的好时机。   阿瑞斯将特意做成了精致册子的剧本叠得小小的,胡乱举办塞进了衣服口袋里面,偷偷摸摸地左右看了看后,也跟在亚亚后面,离开了这条狭窄的巷子。   而等两人的身影都消失在街道的尽头后,巷子深处的空间却产生了一些微不可查的波动。   一名有着金色波浪长发和蔚蓝色瞳孔的青年缓缓踏出空间, 耳垂上的雾霾蓝宝石耳钉,即便是在昏暗的光线也依旧熠熠生辉。   亚德西莫望着伴侣和那名魔族少年离开的方向,眼中若有所思。   怪不得没有在上次那只发狂魔族的身上和常住地点找到违禁魔法药水,连装药水的容器也不见了。   原来是被小阿瑞斯顺手“偷”走了啊。   天使长大人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变化,却不由自主地捏了捏耳垂上的配饰来缓解心中复杂的情绪。   阿瑞斯特意去找这种专门供给调配给魔族使用的药做什么。   所以,那只发狂晕倒魔族脖子上的星星吊坠,也是被他拿走了吗……   ——   阿瑞斯仿佛感受到了什么,紫罗兰般的眸子里面划过一丝警惕和疑惑,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向身后,不久前自己才刚刚从里面出来的小巷子。   不知道为什么,魔王总有一种在被“窥视”的微弱感。   这种窥视却又很奇怪地并没有携带任何恶意,也没有令阿瑞斯产生任何不适,甚至如果不是魔王的感知生来敏锐,甚至可能都无法被察觉到。   就在此时,热情善良的老板笑着提醒道:“小客人,别走神了,你的蛋挞打包好了!”   阿瑞斯的的思绪被打断,连忙回过神来从老板手中接过蛋挞,抿住唇:“抱歉,谢谢你。”   这家店的老板当然也记得这名美丽矜贵,还气质独特的客人,好脾气地笑起来:“没事没事。”   那股被窥视感在阿瑞斯回过头后又忽然消失了。   是错觉吗。   不,阿瑞斯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感知能力,即便只在极短的时间里感受到一点微弱的存在。   因为惦记着事情,魔王不可避免地就有些心不在焉,但出于礼貌,还是在老板说话时,假装正经地嗯嗯唔唔几声来应付。   “我看你的伴侣都在路边等了好一会儿了,快回去吧小家伙,蛋挞记得趁热吃哦。”   阿瑞斯胡乱地点着头:“嗯……”   欸?   心中涌起一点不祥的预感,在老板善意调侃的笑容中,魔王陛下僵硬着身体转过头。   然后便果然和站在台阶下不远处,身材修长眉眼含笑的金发青年对视上。   阿瑞斯:“……”   所以为什么最近会怎么倒霉。   魔王陛下心脏跳得飞快,都忘记给甜品店的老板礼貌道别,抱着一袋子的热乎乎蛋挞就快步跑了出去。   画师白皙的耳朵尖染上了一层红色,因为太过慌乱,连黑发被走路带起来的风吹乱了几分也没有发现。   聪明的阿瑞斯选择先发制人,语气羞恼地地斥责自己不守信的恋人:“塞西是骗子,你根本没有在家等着我。”   天使长大人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的,理直气壮地开口:“宝贝,其实是因为你离开后,伊斯顿就敲门送来了一篮子草莓,但是显然他今天只摘了草莓,还没来得及研究新品味的蛋挞。”   “我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小宝石先生很有可能是自己记错事情还走迷了路,”亚德西莫说完这句话后顿了顿,如愿以偿地发现伴侣的脸颊又羞红了一点,满意地伸手将他的黑发抚平,还装作委屈地拖长了语气说:“所以我才不得已出了门,你知道的,如果不是这样,我当然不会违背诺言。”   阿瑞斯果然很容易地就被伴侣说服了,无意识地舔了下红润的唇瓣,魔王陛下咳嗽了一声后,扬着颈脖顺着伴侣给的台阶往下走:“唔,我的确应该是记错了,伊斯顿做的甜点明明就不怎么样……”   魔王陛下硬着头皮胡说八道了一通,发现伴侣还温柔耐心地望着自己时,呼出一口气,抬起来下巴:“那塞西还想吃蛋挞吗。”   诺曼堡最年轻美丽的画师轻轻摇晃了下,手中包装得正好的酥软甜点,矜持又紧张地小声建议:“可以搭配草莓酱一起吃。”   天使长没有去拆穿他的狡辩,也顺理成章地掩盖住了自己的那一份谎言,愉快地牵住了伴侣的手:“当然,宝贝。”   自从这惊心动魄的一天之后,魔王就小心谨慎了许多,再也不敢用邻居或者共同好友,这种一不小心就被拆穿了的借口来撒谎。   而正好撒尔和维拉搬到了对面,整天又神神秘秘地呆在房子里不出来,以他们的名义来编理由就自然了许多,也不容易被发现。   不管是偷偷地和亚亚联系,还是私底下自己去调查发狂魔族的事情,不好找借口的时候,就一股脑地推到“新邻居”的身上。   总而言之,出门都是撒尔要求的,晚归都是维拉逼迫的。   嗯,和无辜的魔王陛下没有一点关系。   反正这两人几乎不怎么出门,塞西和撒尔关系不好,就算是再怀疑也不可能会去登门拜访,让阿瑞斯能够很轻松地合理溜出家门。   但因为诺曼堡很多人都认识阿瑞斯,特别是霍尔莫德斯那群小家伙们,自从知道塞西老师突然离职,以后再也不能在学校里见到这对高颜值夫夫后,就整天在哀嚎哭泣,阿瑞斯甚至还凭空收到了好几封哭唧唧地拜托他劝一劝任性辞职的塞西教授的联名信。   这些活力旺盛还黏人的少男少女们,让魔王很难招架,根本不敢在不做任何伪装的情况下,去到霍尔莫德斯调查。   再加上阿瑞斯本来也面临着魔力紊乱这个最大的问题和阻挠,不太敢放开手脚,对违禁药水和魔族学生发狂失控这些事的调查进度就变得十分缓慢起来。   只能依靠相对更加自由的亚亚,来暗中帮忙。   幸好茱莉的毕业话剧似乎出了一点小问题,暂时还不能开始正式的排练,让忙碌辛苦的魔王能够有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也终于有了有了足够的时间,能够去研究阅读大魔法师的那本神奇书籍。   在又一次的黄昏时刻,借故去找撒尔画画的小画师背着画板,踏着橘红色的夕阳回了家。   艳丽的落日余晖落到美丽画师的黑发和侧脸上,像是一层雾绒绒的橘红光圈,显得优雅又动人,让天使都忍不住为之心跳加速。   亚德西莫喉结滚动着,将人引到餐桌上,撑着下巴温柔地注视着伴侣吃晚饭。   本来是想要在吃饭的间隙中,做一些蹭蹭腿,摸摸腰,揉揉手的暧昧小动作,但还没等天使长大人琢磨到一个恰当的时机动手,就听到清脆的一道碰撞声响起。   是小画师空掉的盘子底和桌面接触发出的“砰”声。   亚德西莫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他刚一抬起头,就看到自己美丽可爱的伴侣优雅地擦干净了嘴角,然后对着自己眨了眨眼。   语气又急促又故作正经:“塞西塞西,我吃完了,先回房间了哦。”   亚德西莫:“……”   甚至还没等天使长回应,他就自顾自地抱着画板站起来,飞快地往楼上走。   新换的拖鞋,和地板摩擦发出可爱的啪嗒啪嗒声。   里面夹杂着面无表情的天使长大人默默掰断了刀叉的声音。   所以偷偷调查发狂魔族会加大让人类变成性冷淡的可能性吗。   亚德西莫将掰断的刀叉丢进垃圾桶里后,一边掏出本子在标记着今天的日期下打了个叉,一边冷静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嗯,今天的天使长大人也没能有机会和他的“人类”伴侣进行深度交流……   ……不行。   亚德西莫咬了咬牙,总是稳重平静的脸上罕见地涌上了一点恼怒。   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他都绝对不会让这些该死的事情影响到自己和伴侣的幸福生活。   天使长大人放下手上的餐具,将画好叉的那一页笔记优雅地撕掉。   纸张落到的瞬间,被火焰燃烧成为灰烬。   金色长发的青年站起来,自然地上楼来到禁闭的侧卧门外。   心机的天使长将领口拉开了大半,声音柔和还带着刻意的引诱:“亲爱的,我可以进来吗?”   里面的人或许是被吓到了,发出一阵乒乒乓乓的碰撞声。   亚德西莫幻想了一下伴侣羞红着脸慌张的模样,满意地将手放到了门把手上,一拧……   没拧开。   天使长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很好,还知道锁门了。 第53章 “是这里才对哦,甜心。”   十年的婚姻, 天使长大人能够在隐藏身份的同时,克服不同种族间的差异,将傲娇的人类画师哄到手, 不说是在谈情说爱这一方面得心应手, 起码也算是颇有天赋。   但事实上, 这其实是亚德西莫的第一段婚姻。   也是第一段恋爱。   他的爱人美丽贵气,还嘴硬心软,就算是最开始认识时, 两人互相看不顺眼,相处得并不算愉快,每次见面可爱的小阿瑞斯都凶巴巴地放狠话, 却一次也没有做过真正伤害到自己的事情。   对他来说,最狠的一次作弄,或者说是报复, 或许只是坚持不懈地每天早上都偷偷地在亚德西莫的杯子里面放咖啡粉(因为魔王坚信这种又苦又涩的古怪东西一定能给金灿灿讨厌鬼一点教训)。   从恋爱到结婚,两人之间更是出奇地相处和谐, 不管是在床上还是床下, 最多就是在上下位置上有过一点短短的争执。   甚至连争执都算不上,在亚德西莫的眼里, 只能算的上是可爱的情趣, 天使长大人很快就在伴侣青涩且毫无章法, 但又令人难以招架的懵懂动作中败下阵来。   这么多年过去,就算是发生一点小小的矛盾冲突,要么很快就能说开解决,要么就是莫名其妙地滚到床上去,然后顺理成章地和好。   从来没有、亚德西莫从来没有过这种被锁在门外的经历,放到门把手上的手指都僵硬在了原处。   里面还传来小画师清亮慌张的声音:“等一下塞西, 你先别进来。”   紧接着就又是一阵衣物摩擦和各种东西相互碰撞的声音响起。   天使长大人抿住唇,隔着一道门轻声回应:“我知道了,但是甜心,事实上我并没有机会能够进来。”   魔王陛下捣鼓了好一阵,终于将该死的魔法书莫名其妙地弄出来的古怪声音和各种令人脸热的暧昧画面全部“塞”了回去,确保它不会再突然在自己毫无防备的时候弹出一些香艳画面或是别的什么奇怪小道具,随手将它藏到枕头底下后,才快步向着门口走去。   伴侣的这句话怎么听都觉得委屈十足,阿瑞斯还懵懵地没有反应过来,但等自己亲自握住里侧的门把手后,就明白过来了这句话的含义。   糟糕,最近在外面谨慎过了头,在家里都下意识地把门反锁了。   魔王懊恼地捂了捂脸,嘴里发出羞赧的呜呜声,连拖鞋都忘记穿上,光着脚就赶紧过来给自己可怜的人类伴侣开门。   打开门之后,果然便和门外轻抿着唇面容低落的伴侣对视上。   亚德西莫的金色长发垂落在胸前,浅色的唇瓣微启,斟酌着语气开口:“宝贝……”   “我不是故意锁门的,”魔王赶紧上前抓住伴侣的手臂,紫色的眸子雾蒙蒙的,明明是那个“做了坏事”的家伙,结果却看着比天使长还要无辜又委屈:“是门自己坏掉了,塞西,我怎么可能故意把你关到外面。”   美丽的画师不知道最近又看了什么花里胡哨的小说,和什么不三不四的家伙见了面,时不时地就突兀地从那张漂亮的嘴巴里面干巴巴地蹦出来一些像是“台词”的话:“噢,亲爱的塞西,毕竟我们可是拥有这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亲密关系。”   亚德西莫:“……宝贝,你不要告诉我,这些话都是话剧里的词。”   当然不是,这都是维拉的可恶魔法书里面的词。   ……   时间回到二十分钟前。   阿瑞斯迫不及待地关上次卧的房门,小心翼翼地从枕头底下,掏出自己藏起来的魔法书。   虽然上一次维拉和撒尔故意欺负人,害得阿瑞斯在检查道具时中了药,但好在在聪明强大的魔王陛下的友好交流(威胁)下,这两只老狐狸终于给了一点有价值的使用说明,帮助作为“生手”的魔王迅速了解书里面的知识。   因此,经过前几日的简单探究,阿瑞斯至少可以确保不至于再出现那种一翻开书就弹出涩-情小道具的尴尬情况,趁着伴侣还在吃饭,连忙抓紧时间藏起来尝试着更深入细致地阅读。   毕竟自从塞西老师有了一个在家办公的新工作后,魔王陛下想要偷偷摸摸做事情的机会就更少了,即便知道伴侣并不会无缘无故地来打搅自己,但也战战兢兢地不敢掏书出来看。   而这种怎么看都称不上正经的黄-暴-书籍,总感觉在外面看怪怪的,哪怕是在安静的书店里面,只要察觉到有人经过,都会将年轻魔王吓得炸毛。   也就只能勉勉强强地从何伴侣黏黏糊糊的时间里面,挤出一点空隙来看,并且还是鬼鬼祟祟小心翼翼的,塞西偶尔的一个视线就会将本就紧张的小阿瑞斯吓得耳朵立起来。   按照维拉给的学习指南的指示,阿瑞斯顺利地翻到了相关的页码,前面几页都还算是正常,用严谨又正经的语言介绍了“深度和负距离交流”为什么能够帮助魔族梳理和消耗过度的魔力,缓解其暴躁情绪,提高个魔身体素质,促进全面发展(?)。   基本没怎么看过书的“半文盲”魔王陛下看得很努力,甚至还从角落里搬出来个小凳子,拿出自己的小本子,端正坐好,秉持着一定要治好魔力紊乱的坚定决心,认真地做起了笔记。   但是果然,来自邪恶大魔法师的宝贝,当然不会那么简单纯洁,就在阿瑞斯埋头苦写的时候,翻开的书页上闪过一阵诡异的金色亮光,紧接着就自顾自地开始飞快翻页,并且将后面数页的文字转变为了会动版图画的生动教学。   并且画面里的主人公形象还是根据观看者心中所想生成。   下一页的内容是交-媾的具体操作实践,而魔王陛下关于这方面唯一的记忆和意识又全部都来自自己的伴侣。   所以听到声音后迷茫抬头,猝不及防看到画面的阿瑞斯:“??”   慢半拍地发现里面的人长着自己和伴侣的脸的阿瑞斯:“啊呜呜!!”   但是魔王现在已经不是曾经那个害羞愚蠢的魔王了,为了能够赶紧恢复自己的正常生活,就算脸蛋通红发烫,也要硬着头皮绷着下巴仔细逐帧“学习”。   不仅包括姿势和频率,还包括里面那些奇奇怪怪的羞耻对话。   明明看上去就一点用都没有,什么长不长短不短,深不深浅不浅的,和他们以前做的也没有什么区别,还有那些怪模怪样的话,又不是在念咒语,怎么可能会对消耗魔力有帮助。   阿瑞斯越看越羞恼,越看越觉得自己是被维拉耍了。   这种奇怪羞耻的事情,尊贵的魔王才不会做呢!   ……   “我亲爱的伴侣,你也不想让其他人占据我的身体吧。”   亚德西莫:“……什么。”   好面子的傲娇魔王时不会做这种事情。   但此刻站在天使长面前的,是漂亮愚笨的诺曼堡人类画师——阿瑞斯。   人类阿瑞斯做的事情,和魔王米尔又有什么关系。   魔王陛下羞愤难当,但又记忆力太好,脑中的画面和台词都挥之不去,看着伴侣的脸,瞬间就想起不久前的暧昧画面,还下意识地就将刚刚才学会的话说了出来。   当然,阿瑞斯说完就后悔了。   黑发青年抬起手捂住自己泛红的眉眼,喉咙里面发出一点细微的像是羞恼到了极点的声,露出来的赤-裸脚趾都忍不住蜷缩起来,整个人浑身僵硬,仿佛绷成了一根美丽的弦。   阿瑞斯发烫混乱的大脑,勉强反应过来自己这样掩耳盗铃的行为,是没有任何用的,放下手后就不讲理地上前来捂住了伴侣的眼睛。   画师现在自己的模样,就像是他曾经画的一片枫树叶。   散发着美丽的,被露水打湿过的红润。   声音也带上了恼羞成怒的意味:“塞西不许说话。”   亚德西莫已经很习惯于透过伴侣的指缝往外看了,轻而易举地久捕捉到了小画师因为紧张而无意识舔舐下唇的动作。   天使长本来还有些不安烦躁的心情瞬间就被安抚下来。   然后也依旧轻易地涌上来另一种意味的燥热。   “宝贝。”亚德西莫温柔地开口,蔚蓝色的眸子却慵懒大胆地顺着指缝往外打量着伴侣的身体,他这样说:“但是你捂住我的眼睛是没有用的。”   天使长大人循循善诱:“要捂住我的嘴巴才行。”   说话的同时,金色长发的青年熟练亲昵地捞起了年轻伴侣的剩下一只手,耐心体贴地带着它,使得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准确地落到自己的唇上。   阿瑞斯的思绪像是一团乱麻,对于塞西老师的引诱,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   等大脑终于慢悠悠地重新恢复工作时,伴侣柔软的舌尖恰巧舔-舐过了自己的手指尖。   耳边还伴随着拿到熟悉含笑,又故意拖长了的嗓音:“是这里才对哦,甜心。”   腾的一下,魔王陛下勉勉强强才降下来一点点的温度,因为可恶狡猾的天使长大人,又一次迅速地升了起来。   阿瑞斯觉得手指尖上湿乎乎的,还带着点温热的触感,总是矜贵傲娇的紫色瞳孔下意识地收缩,本来偷偷看-黄-色-小短片都乖乖藏着的尾巴,被伴侣的大胆举动,而刺激地弹了出来,可怜巴巴地挤在后腰处,悄悄晃悠着尖端。   “塞西!”魔王红着耳朵想要退后一步,绷着脸想要呵斥贪吃的伴侣,但又因为结结巴巴的语气,显得没有太多威慑力:“你怎、怎么能舔我!”   为什么不能。   亚德西莫因为伴侣无意识的话而眼底一暗,但表面上却仍旧是一副温柔的样子,如有所指地暗示:“但是阿瑞斯,事实上,我能-舔-的地方还有很多。” 第54章 你心跳好快的   天使长的暧昧暗示没有为自己谋得一点福利, 反而使得年轻画师被吓得慌忙抽走放在他身上的手指。   “不行!”   亚德西莫几乎都要被气笑了:“……亲爱的,你最近拒绝我拒绝得越来越熟练了。”   阿瑞斯咬了下唇,也有点心虚, 但为了长远考虑, 他当然不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候功亏一篑。   魔王小声地表示:“我的意思是, 今天不行。”   天使长大人虽然已经馋了好几天,但也并不是不讲理的人,蔚蓝色的眸子往下落到伴侣光裸着的脚背上, 眉头不自觉地皱起来,随口说:“那阿瑞斯觉得哪天可以呢。”   魔王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但至少不能是现在, 最好可以是自己将那本古怪的魔法书研究透彻,把里面的各种要点姿势掌握熟练才行。   阿瑞斯一边大脑快速运转着给自己找点狡辩的理由,一边努力地压制着胆大包天地偷溜出来, 还妄图从上衣下摆探出来的可恶尾巴。   红着耳朵,声音也结结巴巴的:“过、过几天吧。”   魔王在心里给自己鼓劲, 一狠心艰难地做出了决定:“过几天, 我就让、让塞西,舔。”   最后几个字说的断断续续还干巴巴的, 搭配上漂亮画师的清透瞳孔, 让天使长大人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只色中饿鬼, 还是专门哄骗诱拐青涩单纯人类少年的那种。   一时间竟然有种良心不安的诡异错觉。   在不自觉绷着肩膀的伴侣眼巴巴的注视下,亚德西莫安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亲爱的,在你的眼中我难道就是这么一个欲_火旺盛的形象吗。”天使长一边无奈地这样说,一边绕过挡在身前的阿瑞斯,抬腿走进侧卧里面, 果然在床边不远处发现了一双摆得整齐的拖鞋。   亚德西莫将它们提起来拿走,熟练地在伴侣面前半蹲下去,曲起来的指节轻轻敲了敲画师露出来的白皙脚踝:“抬脚,宝贝。”   作为魔族唯一的王,阿瑞斯其实已经习惯了接受来自他人的这种细致服务,甚至于在魔界王宫的时候,奴仆和下属们还一度坚持不放弃地劝说阿瑞斯接受他们在睡眠甚至沐浴时的特殊服务。   尽管魔王陛下因为讨厌接触坚决地拒绝了他们,但在大部分的其他正常方面,还是慢慢地习惯了来自各种各样方面的贴心周到的服务。   因为这种潜意识的习惯,阿瑞斯在和塞西成为恋人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还是扭转不过来,无意间就会透露出一点作为王的尊贵和高位感,很多时候都意识不到这些哪怕是在婚姻中都显得太过“娇纵”的行为,其实并没有那么正常。   但偏偏同样身份尊贵的天使长大人,就是热衷甚至是享受于为他美丽的伴侣做这些,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和自己的身份完全不符的“服务”,更不可能去提醒阿瑞斯这种事的特殊性。   因此,魔王低头看向在此时蹲在自己脚边,垂着眸子正在为自己穿拖鞋的伴侣,并没有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问题。   金色的长发不知道怎么回事,有意无意地垂落下来,时不时地从魔王的小腿上磨蹭过去,轻飘飘软绵绵的,带来点轻微的瘙痒感。   阿瑞斯望着塞西比阳光还要显得“温暖”几分的金灿灿发顶,忽然产生一种微妙的感慨。   真是神奇,来到人界前,阿瑞斯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拥有一名和魔族一点都不一样的人类伴侣。   金色的长发,蔚蓝的瞳孔,白皙的皮肤,整个人都透露着的圣洁温暖的气息。   年轻的魔王缓慢地眨眨眼,歪了下脑袋思考。   这些特点单拎出来好像也还好,但组合在一起,出现在同一个人的身上的话,真的是……   真的是非常有意思。   不愧是你,伟大尊贵的魔王米尔,就连选择恋人的眼光都和普通庸俗的魔族们不一样!   魔王很快就将自己说服了,在心里夸奖了一番自己后,心情都变得更加愉悦了起来。   也能够大起胆子做一些过分的事情出来。   阿瑞斯随意地将脚腕从人类伴侣的手心中抽出来,然后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抬起来光脚踩在了他胸口处的位置。   “难道不是吗。”魔王的肤色比寻常的人类更加苍白一些,这就让他泛着红的耳廓和清透的紫色眸子显得更加明显。   阿瑞斯模仿着魔法书制造画面里的内容,一边努力地说着“台词”一边试探着按压了几下伴侣的胸膛。   或许是脚底下那颗藏在单薄衣衫下的心脏,跳动的频率太快,太过滚烫,让魔王觉得自己的身体温度也跟着上升了不少。   声音和动作一样的青涩又蛊惑:“塞西明明难道不是每天都想要对我做一些不好的事情吗?”   阿瑞斯又无意识地按了几下,好奇一般地说:“我都听到了,塞西老师,你心跳好快的。”   的确很快。   都快要被你勾引得跳出来了。   天使长大人喟叹一声,一边在心中暗骂着到底是谁带坏了他单纯的小伴侣,一边又实实在在地被阿瑞斯给踩得眯起了眼睛。   “好吧我承认,你说得很对,甜心。”   亚德西莫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都被踩得暗哑了几分,之前在讨论的事情也被抛到了脑后,手指不由自主地再次放到了美丽画师的脚腕上,顺着宽松柔软的裤子,想要往里面探去。   但是才刚刚碰到一点紧实修长的小腿,手心里的光滑皮肤就一下子溜了出去。   阿瑞斯飞快地将脚从伴侣的手中抽回来,利落地自己穿好了拖鞋,眨巴着紫色的眸子:“那塞西记得多喝点水,巴奈医生说纵欲是上火的表现。”   的确□□正旺的亚德西莫:“……”   看着重新穿戴整齐,还退出去老远的伴侣,天使长大人难得地咬牙切齿:“亲爱的,或许不需要我提醒你,巴奈他只是个宠物医生。”   阿瑞斯没有听懂,想了想后点头:“对呀。”   亚德西莫:“……”   魔王陛下其实只是想要试验一下,魔法书里的那些内容,到底是在什么场景下才能生效。   刚才按照大致的动作和语言模仿了一下,并没有任何特殊的情况发生。   或许,真的只有在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来才能有效果。   阿瑞斯有点烦恼,但是如果魔力紊乱先魔法效果一步到来怎么办。   光是想到自己正努力地背着“台词”,哼哧哼哧地将伴侣摆弄成魔法书里面要求的姿势,然后刚刚才出现一点点魔力被消耗的感觉,愚蠢的尾巴就率先兴奋地抽到伴侣的脸上这种情况的发生,阿瑞斯就被吓得直接耷拉了耳朵。   不行,还是得要多研究研究才行,不能贸然直接开始。   也许可以先使用一些维拉给的魔法小道具什么的来试验。   阿瑞斯想着想着就走神了,思绪从严肃正经的魔力紊乱治疗相关话题,跳跃到了哪个颜色的魔法道具比较漂亮,哪个尺寸的更适合塞西,哪个更简单好操作……   想到这里时,魔王忽然睁大一点眼睛,耳朵立起来。   糟糕,那些黑袋子里的小玩具都在从霍尔莫德斯话剧社出来后,被当时气急败坏的自己丢还给撒尔了!   阿瑞斯懊恼地唔了一声,犹豫着抬起头,瞟了一眼面前“毫不知情”的伴侣,试探着说:“塞西,我突然想到我有一张画纸……”   “你有一张画纸忘在撒尔的家里了。”天使长优雅温柔地替小画师补充完后半句话,叹了口气:“宝贝,昨天你就用过这个理由了。”   阿瑞斯心虚地用拖鞋磨蹭了下地板,假装听不懂:“是吗。”   亚德西莫点头,关上侧卧的门,将正在绞尽脑汁编借口的伴侣带着往外走,温声继续说:“是的,还有画笔被鸽子叼走了,维拉的魔法实验炸掉了地下室,狡猾的撒尔偷走了你新买的画板……”   天使长大人的嗓音温和而醇厚,但却令魔王陛下的脸越来越红,最后终于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般地咬着牙倒打一耙:“但是事实就是这样,鸽子就喜欢藏别人的画笔和纸张,就像牛奶喜欢咬拖鞋一样!”   不管是什么形态下,都从来没有过咬拖鞋这种癖好的天使长:“……”   果然,惹恼了美丽傲娇的画师,他连冤枉小动物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但毕竟漂亮的人,连生气羞恼都是赏心悦目的,被无辜扣了个咬拖鞋的“污名”的天使长并没有生气,反而是餍足地欣赏了一会儿伴侣羞赧中又带了点心虚的样子。   眼看着要真把人弄急眼了,才赶紧开始熟练地顺毛。   亚德西莫拦住现在就要去将“猫咪”找过来,试图用让它展示撕咬拖鞋的独特技能的方式,来为自己的借口证明合理性的伴侣,好声好气地说出后半句话:“等等亲爱的,我的意思是,如果你现在想要去找你那位‘小舅舅’的话,我们或许可以一起。”   阿瑞斯顿了顿,反应了好久秒才明白过来塞西的话中之意。   魔王疑惑的同时,还有些紧张:“塞西也要去找撒尔?”   “准确的说是去找维拉,”亚德西莫弯起来眉眼,蔚蓝色的眸子里面,微不可查地划过一道暗色,含笑着说:“当然,正好也能跟着你一起去拜访拜访那位远道而来的亲戚。”   在那双听到后半句话后明显有些不安起来的紫眸的注视下,天使长温柔亲昵地摩挲了几下伴侣的手心,仿若调侃一般地开口:   “宝贝,你说撒尔从维拉手中拿回他弄丢的东西了吗?” 第55章 一副非人类的形象   撒尔丢失的宝贝到底是什么。   作为人类中的大魔法师, 维拉到底是为什么和一只来自深渊的前任魔王扯上关系,又为什么会偷走这个所谓的“宝贝”,然后藏匿到偏远城市诺曼堡那么多年。   阿瑞斯一般只对某些特定的人和事感兴趣, 如果不是这个东西恰好和撒尔受损的领域相关, 而自己现在又迫切地需要使用撒尔的领域, 魔王其实根本不会在意这些老家伙之间发生了什么。   尽管撒尔在跟着维拉离开前,信誓旦旦地让阿瑞斯相信,等他将“宝贝”从魔法师手上骗回来后, 就能够修复领域,到时候就来帮阿瑞斯处理魔力紊乱的事情。   而尊贵的魔王——米尔陛下,最多只用在他需要的时候, 提供一点点简单的物质帮助就可以了,其他的事情都不用做,撒尔再三保证他肯定能够亲自解决掉所有的麻烦, 让阿瑞斯安心等待就好。   阿瑞斯……   阿瑞斯当然不会相信。   魔王虽然很年轻,和活了成千上百年的深渊老狐狸相比, 或许的确少了很多经验, 没有那么多的心机和策略。   但这并不代表阿瑞斯就是一只好糊弄的魔。   这种只有听上去好听的鬼话,也就只有三颗脑袋共用半颗小脑的地狱犬会相信。   魔王陛下在被撒尔嘱托帮他寻找星芒徽章后, 就召唤了在魔界的下属们。   弗尔伊德, 因为通讯水镜被宠物抢走, 延误了接待魔王的时间,而被发放去下半城做调研的倒霉魔。   不知道他在魔族下半城经历了什么,阿瑞斯再一次从水镜里面看到他的时候,本来该是红毛的魔都换了个发色。   嗯,甚至是换了个性别。   看着对面那名一头紫色的凌乱短发,脸上还有雀斑, 长着两只鹿角,兴奋地睁着眼睛,还试图伸舌头舔镜子的陌生女孩儿,魔王有点惊讶:“弗尔伊德,我从来都不知道你竟然拥有自由转换性别的能力。”   “……”   下一刻水镜那头的画面就有些混乱了起来,阿瑞斯没什么耐心地等了几秒钟,水镜恢复了平静,属于红色长发魔族下属的脸终于真正地出现在了面前。   弗尔伊德试图将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被薅乱了些的长发捋直,维持着自己的稳重形象开口:“抱歉我的王,刚才是出了一点意外……”   阿瑞斯敲了敲桌子,撑着下巴打断他:“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你的水镜总是会被各种不同的人和动物抢走这件事了。”   弗尔伊德看出来了魔王的不耐烦,为了避免在这种节骨眼上,再将年轻的王惹怒,他只能打住寒暄,直接进入主题:“陛下,也许你是想要询问我关于撒尔大人领域的事情吗?”   阿瑞斯眨了眨眼,将镜子抬起来一些,完整露出来的五官漂亮而青涩,声音也仿佛心情不错一般带着上翘尾音:“没错,不过弗尔伊德怎么会知道我要说什么。”   这是一只魔界最强大的魔,即便他有着美丽动人的外貌,青涩单纯的眼睛,也不会有任何一只魔敢因此而忽视他的可怕能力。   即便是弗尔伊德,在对上那双清透紫眸时,也控制不住地心生狂热尊崇的同时,产生无尽的畏惧。   他现在越发确定魔王的心情多半不佳,赶紧开口为自己解释:“是因为我们一直都在关注深渊,感觉撒尔大人留在深渊的‘主体’状态萎靡,猜测他的领域多半还是没有恢复,您也还不能使用它来消耗魔力。”   弗尔伊德叹了口气,语气有点幽怨:“王,您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会想起来主动联系我。”   阿瑞斯:“唔……”   魔王涌起来一点点微弱的愧疚,但很快就被因为魔力紊乱而带来的更多急躁而打断。   “撒尔说他丢了个‘宝贝’,”阿瑞斯望着对面的下属,压抑着心中的烦躁感,懒洋洋地启唇:“弗尔伊德,你知道是什么吗?”   就像是提前知道魔王要问什么一样,红发魔族从旁边的桌上翻出了一本通体漆黑的厚重书籍,对照着书里的记载,温声说:“眼睛。”   阿瑞斯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这两个字:“‘眼睛’……”   “是的。”弗尔伊德又想起了什么一般,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书里记载得没错的话,您当年登上王位的那年,也刚好不小心打掉了撒尔大人的一只‘眼睛’来着。”   魔王陛下很惊讶,但当时场面太混乱,他的确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了,犹豫着说:“是吗……”   “没错。”弗尔伊德一把合上了书,唔了一声后回答:“如果加上他很早之前就受损的一只,弄丢的那只,还有被您打掉的最后一只,撒尔大人一共三只‘眼睛’都没有了呢……”   红头发魔族恍然大悟一般得出结论:“原来如此,怪不得他的领域会受损严重。”   阿瑞斯:“……”   所以说撒尔的领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被自己弄坏的??   ——   等魔王从和下属的对话回忆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某名前前前任魔王和他的老姘头的房子门前。   旁边是眉眼弯弯,看上去兴致勃勃的伴侣。   “宝贝,拜访亲戚的话,是不是需要买点什么水果礼品之类的。”金色长发的青年舔了下嘴唇,眨眨眼问:“阿瑞斯觉得呢?”   阿瑞斯也不知道,毕竟阿瑞斯拥有自己的意识时,就已经是一只孤零零只会到处乱爬的小魔崽子了,没爬多久就被深渊的老家伙们一起捡走,根本没有什么“拜访亲戚”的机会。   “那……给他买束花怎么样,”魔王陛下为了不露怯,纠结一番后开始胡言乱语:“黄色菊花?”   亚德西莫没忍住笑出了声,然后在小画师恼羞成怒地注视下,咳嗽一声点头:“亲爱的阿瑞斯,这的确是个很不错的注意。”   于是,当熬了几天夜的维拉,顶着一双黑眼圈,要死不活地打开门时,正巧就和一大捧开得灿烂的黄色菊花撞了个正着。   维拉:“……”   菊花移开,露出一张漂亮白皙的脸蛋。   阿瑞斯故作正经地颔首,紫色眸子却努力假装不经意地给面前的魔法师使眼色。   “你好维拉,我和塞西来是来看望撒尔的。”魔王大人在‘看望’一词上刻意地加重了点语气,眼睛眨巴眨巴暗示维拉千万不要在自己的伴侣面前乱说话:“撒尔还在吗?”   大魔法师先生沉默了一下,怀疑地往身后的客厅看了几眼,才回过头来无语暴躁地咬着牙开口:“应该还在……但是你们俩,是不是有病!”   阿瑞斯不太喜欢前任上司总是不礼貌的发言,皱着眉头刚想要说什么,听到声音的白发魔族就懒洋洋地挤开了站在门前的魔法师,自己上前来依靠在门边,优雅地抬起眼:“亲爱的小阿瑞斯,你是来找我的吗……唔!”   魔王被撒尔的一头突兀的白发红瞳吓得差点炸毛,慌忙将手里的一大捧菊花甩到了他的脸上,声音发紧地拦住他:“撒尔!”   撒尔:“??”   前前前任魔王最看重自己的脸和头发,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大胆地将花直接砸到他的脸上,就算是曾经的那些死对头也不敢贸贸然这么做。   但偏偏做了这件糟糕事情的魔,是现在最年轻的新任魔王,是深渊的老家伙半骗半逗着养大的小阿瑞斯。   撒尔有火也发不出来,都要被气笑了,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小阿瑞斯,不要告诉我你大晚上过来,就是为了给我一巴掌?”   阿瑞斯有些歉意地抿住唇,却没有立刻将手里的花移开。   魔王没想到撒尔竟然这么大胆,竟然直接顶着自己原本的发色和瞳孔就来开门。   白发红瞳什么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人类,万一被塞西看到就完蛋了。   阿瑞斯紧张得肩膀都绷紧了,一边庆幸自己出门前将尾巴重新收了回去(否则它就会在此时被吓得到处乱甩),一边努力地用身体挡在伴侣和撒尔的面前。   如紫罗兰一般美丽的眸子里面盛满了慌乱紧张,对着面前的白发魔族坚强地眨巴着,试图通过这种方法来暗示他赶紧隐藏好自己的魔族特征。   撒尔大半个脑袋都被黄色菊花给遮住了,视线之内也尽是黄色,但魔族的视力很好,撒尔本来阴沉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嘁了一声后没好气地说:“别以为撒娇就有用,赶紧把花移开,它弄得我痒死了。”   阿瑞斯:“……”   魔王坚持不懈,焦急地用口型提醒:“快变回去,塞西在我后面。”   撒尔根本看不懂,满脸疑惑:“你在表演什么哑剧吗,小阿瑞斯?”   魔族的视力很好,天使的视力也不差。   尽管阿瑞斯的反应和动作已经很快了,但亚德西莫还是在撒尔挤开维拉站到门前来的一瞬间,看清楚了他的模样。   白色长发和猩红的瞳孔。   一副非人类的形象。   亚德西莫甚至觉得撒尔也早就同样地发现了自己的身影。   这个人,或者说——这只魔,他就是故意想让自己发现他的身份的。   而站在他们两人中间的小阿瑞斯,却还在毫无防备,慌张无措努力为这名所谓的‘亲戚’遮掩。   天使长大人面上的浅笑不变,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黄色的菊花花瓣间隙中,在焦急慌乱的年轻魔王没有发现的时候,亚德西莫和被花挡住大半张脸的撒尔对视了一眼。   和那双布满了嘲讽和戏弄的红眸。   愚蠢。   亚德西莫没有搭理这只魔的无聊恶意,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上前一步,轻轻握住阿瑞斯因为攥得太紧而发烫的手。   “放松一点。”天使长有些无奈地轻轻叹口气,低声哄着自己被划破了手也毫无察觉的伴侣:“宝贝,让我看看手指。” 第56章 【嘘,别让阿瑞斯听到了。】   阿瑞斯最开始还不明白塞西在说什么, 被拉过去手腕后,余光才瞟到了自己右手拇指上的一点点小划伤。   真的特别特别小。   而且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修复。   阿瑞斯:“……”   亚德西莫只感觉搜的一下,刚刚才握到手心的手腕, 就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因为动作太快, 就连天使长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   “没事的,塞西。”魔王干巴巴地笑了两声,将已经愈合的手指藏到了背后, 晃了晃手里的花,试图转移话题:“菊花又没有刺,扎不到我的。”   撒尔依靠在门边看热闹一般地点头:“哎呀, 是这样的,我们小阿瑞斯可不是一般人,哪有那么容易受伤。”   阿瑞斯怎么会听不出这只该死的魔话里的揶揄意味, 凶巴巴地转头瞪过去,然后就在和那双猩红含笑的眸子对视上的瞬间, 僵硬住身体。   菊花移开后, 一头显眼的白色长发就完全地露了出来。   糟糕了。   魔王的心脏飞快跳动,脑中一秒钟闪过千百种或许能够拯救自己当前困境的方法。   但当然已经于事无补, 伴侣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撒尔先生怎么换了一个发色, 我没有记错的话, 以前似乎是黑色的。”   撒尔非常明显地用胳膊撞了一下身边正在装自闭的魔法师,撞得维拉差点一头撞到门上,只能阴沉着脸站出来胡乱回答:“嗯嗯,因为撒尔踩到香蕉皮摔倒把头发都摔秃了,现在戴的是假发。”   撒尔:“……哈哈。”   阿瑞斯也干干地笑了两声,紫色眸子却趁着伴侣没注意, 用力地瞪住前方的两只老狐狸,用眼神威胁他们不许乱讲话。   但显然撒尔是永远都看不懂的,维拉看懂了也懒得开口。   白发魔族最后在大方地邀请了两位邻居进入客厅后,又眨了眨眼睛,随和地说道:“你没有发现我的眼睛也变了吗。”   阿瑞斯看出来了撒尔今天不太老实,却没想到他直接到了这种地步,让魔王都没有来得及阻止,只能在伴侣低头思考的时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你到底在做什么。】   冒着可能会泄露魔力气息的风险,阿瑞斯终于控制不住地侵入了撒尔的心神,用专属于强大魔族的传音手段,强迫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你想要害死我吗,撒尔。】   撒尔本来就领域受损,来自魔王强大的压迫力,使得他瞬间就脸色苍白了几分,但却还是有力气回答阿瑞斯的问题。   “当然不是。”他意味深长地这样回答:“没有人能够害死你,除了你自己,魔王陛下。”   阿瑞斯抿住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非常懊悔自己今天答应伴侣一起过来拜访邻居这件事。   但事已至此,进都进来了,立刻拉着塞西走,好像也显得太过突兀。   只能先随机应变了。   魔王陛下在沙发上正襟危坐,紧张兮兮地看着伴侣和撒尔交谈。   整只魔时时刻刻都处于紧绷的状态,本来以为会发生一些可怕的事情,却没想到这两人却真的只是在单纯的聊天。   总是惹麻烦的白发魔族竟然还大方地准备了热咖啡和甜点,虽然脸上的笑容假得不行,但气氛竟然也还算是融洽。   看得魔王一头雾水,又担心难以控制的撒尔会突然暴起伤人,又害怕伴侣会突然站起来指认他根本就不是人类。   这两件事情都没有发生,塞西就像是没有看见撒尔的异常外表一样,自然地与他交谈。   阿瑞斯却还是不敢松懈,紫色眸子紧紧地落在两人的中间,好半天才眨一下眼睛。   天使长大人当然是能感受到小伴侣的注视的,并且被这股让人难以忽视的灼热目光,弄得又心疼又有点想笑。   抬起眼来,发现对面的撒尔眼中也涌出了相似的情绪,只是被更明显的“恨铁不成钢”给遮掩住了。   撒尔干脆推了一下维拉,催促他说:“还不快带我可爱的小外甥出去玩,没看他都要无聊死了吗。”   维拉面色难看,挤出来几个字:“你再用这种语气吩咐我……”   后面半句话还没有说出来,魔法师就顶着一张气急败坏的脸,暴躁地坐到了阿瑞斯的旁边。   在他说话之前,魔王就抢先一步地开口:“我不去。”   阿瑞斯还没有笨到看不出来撒尔是想要找机会把自己支开,谁也不知道这只魔会在自己走了之后,对塞西做什么事情。   维拉也是明摆着不想要离开的样子,闻言脸上露出点喜色,顺理成章地摆手:“小阿瑞斯说不去。”   撒尔:“……”   亚德西莫忍不住在心里面轻叹一声,然后对着伴侣露出个安抚的笑来,捏捏他的手指:“没事的,宝贝,你不是要去找画纸吗,先去和维拉呆一会儿,我和撒尔谈点事情,很快就好。”   阿瑞斯喉结滚动几下,本来想耍赖装没听见,但却还是在伴侣的注视下松了口,抿住唇答应:“……知道了。”   年轻的画师一步三回头地跟着阴森森的魔法师去了二楼,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怎么看都是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亚德西莫一直目送着伴侣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确认二楼的房门关上后,才收回了视线。   对面的白发魔族也在同时兴奋地抬起了头,尖锐的牙齿随着他扬唇的动作,在殷红的嘴唇间若隐若现,黑色的魔纹以极快的速度蔓延上了半张侧脸。   猩红的瞳孔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扩张,几乎将整个眼眶都填满,显得吓人又诡异。   望着对面这位外甥的“人类伴侣”,撒尔迫不及待地想要说些什么,但是才尝试着张开嘴,身体猛然一僵,一股剧烈的压力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体中。   与此同时,对面的“人类”,也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属于六翼天使的标记在那双蔚蓝色的眼睛中一闪而过,亚德西莫弯着眉,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   【嘘,别让阿瑞斯听到了。】   天使强大的力量,让本就只有分身的撒尔产生一种在被剧烈被灼烧的错觉,疼痛地得想要尖叫,但偏偏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玩脱了。   这人是真的想要弄死自己,撒尔在心中唾骂了一声。   亚德西莫冷漠又温和地看着魔族痛苦的神情,确认他的确暂时不能做出超出预计的事情来后,才继续开口。   【鲁尤普拉·布埃尔德·卡森顿·撒尔。】   听到他精准地念出了自己的名字,撒尔终于生出点事情脱轨的恐惧感来。   撒尔早早地便预测到了这名叫塞西的男人,多半不会是简单的人类,很大可能会是与巴奈相同的四翼天使,也做好了暴露身份时被针对,甚至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却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时,自己却连被压制都完全无法反抗。   该死,这和本来预料的一点都不一样,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不是应该撒尔大人略施小计,就将这些年轻小天使们吓得屁滚尿流吗,就像那天的巴奈一样,面前这只天使,怎么会……   脑中忽然涌出了一个可怕的念头,撒尔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亚德西莫的下一句话也在此时再一次落了下来:   【阿瑞斯,到底是谁。】   天使长顿了顿,又掀开眼皮轻声问:“魔王米尔,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   另一边,看似好像乖乖巧巧跟在维拉后面进门的魔王陛下,在门关上的一瞬间,就面色一变,利落地扣住了前方的魔法师的后颈,用力将他的脑袋按在了茶几上。   在脑袋撞到茶几,发出碰撞声的前一秒钟,一道微不可见的屏障在瞬间蔓延笼罩在了房间四周。   从此刻起,不会再有第三个生物能够察觉到内里的动静。   阿瑞斯不再压抑怒意,居高临下地压住小个子的魔法师,咬着牙说:“撒尔疯了吗,你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明明说好了,只要自己帮他治好领域,他就会乖乖地隐藏好身份,不故意制造麻烦。   但今天的这些行为,很显然就是故意的。   撒尔就是故意想要在塞西面前暴露魔族的身份。   维拉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声音沙哑阴沉,像是某种湿滑的蛇类:“我怎么知道……但是撒尔说他想要做什么,你应该更清楚才对。”   一名被困在深渊多年,还领域受损严重的失败者,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阿瑞斯动作一顿,不敢相信地皱起眉:“他难道想要完全从深渊里出来吗。”   魔界的王只能有一个,所有上一任的魔,要么被杀死,要么就会被魔族的法则,驱逐束缚至深渊,一旦进入深渊,就几乎不可能会有完全脱离的可能。   深渊只能从内部突破,但只要进入深渊,就会被压制全部的魔力,失去撕碎束缚的能力。   唯一的办法,就是找到一把注定不属于深渊,但又恰好能够进入里面,且足够强大锋利无比的“武器”,阿瑞斯曾经被他们利用,做过这一把“武器”,已经不可能再有第二次骗过法则,斩开深渊的机会了。   如果撒尔是为了这个目的才来到深渊,那谁又会是他们选择的第二把“武器”呢。   阿瑞斯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也想不通这些事情和撒尔一定要在塞西面前暴露身份有什么关联。   正想要继续逼问似乎更容易说漏嘴的维拉,却听到嘭的一声巨响,从窗外传出来。   阿瑞斯警惕地上前几步,手指还没有触碰到窗帘,玻璃就被人暴力打碎,碎片四处飞溅,一只遍布着青筋和魔纹,明显肿大了的手臂撕碎了窗帘,从外面伸了进来。   紧接着一张有些眼熟,但却被兴奋和癫狂占领的脸出现在面前。   这是一只完全丧失了理智的魔。   它甚至已经无法再说出完整的语句,只能在喉咙间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嘶鸣声。   在那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猛然靠过来的一瞬间,阿瑞斯勉勉强强听懂了它唯一的一个词语。   “……米尔……米尔……” 第57章 嫉妒得快要发疯   米尔。   这个名字究竟是怎么得来的, 魔王自己也忘记了。   总而言之,当他莫名其妙地坐上了王位,戴上镶满了宝石的王冠, 把玩着昂贵的权杖时, 脑中忽然就浮现出了这个名词, 当时脑子一抽,没有过多思考,就直接在子民们狂热尊崇的仰望中, 将它说了出来,并且一直使用到了现在。   阿瑞斯·米尔,魔王唯一的名讳。   深渊里的家伙习惯于叫他阿瑞斯或者小蝙蝠, 其余的魔则只知道“米尔”这个名字。   或许不仅是魔族的子民们,当魔王在下属呈递上来的文书卷轴上,随手写下来“米尔”一词时, 这个简单的词汇,便又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面, 成为许多人忌惮的名词。   除了深渊那群魔之外, 很少会有人认识“阿瑞斯”,但“米尔”这个已经与魔王挂钩的名字, 却早已被无数人熟知。   因此, 当识别出来面前这只魔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着“米尔”两个字, 还试图向着自己扑过来时,阿瑞斯便下意识地瞳孔收缩,身体比大脑先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了魔族的脑袋上。   “大晚上的,乱叫什么。”万一被别人听到怎么办!   魔王心虚的时候,下手就显得没轻没重的, 一巴掌下去,魔族直接被扇得脑袋一歪白眼一翻,还没从窗户外面完全爬出来,就重新掉了下去。   轰的一声,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目睹了一切的旁观者维拉:“……”   面容阴沉难看的大魔法师先生足足缓了五秒钟,才敢大着胆子往窗外看,只看了一眼就心有余悸地得出一个结论:“幸好我今天没有乱吼乱叫。”   阿瑞斯:“……”   亚德西莫也在此时猛地推开了门,因为太过慌张,总是整洁的金色长发都变得凌乱了一些。   蔚蓝色的眸子迅速地就穿越了房间中的各种杂物,精确地锁定在了有着一头柔软黝黑的短发的阿瑞斯身上。   以及他脚边不远处,似乎还带着血迹的玻璃和窗帘碎片。   天使长严重涌起暗色,声音紧张发涩:“阿瑞斯,你还好吗?”   阿瑞斯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眉头微锁地注视着破门而入满脸写着关心的伴侣,直直地愣了好几秒。   反而是一旁的维拉阴阳怪气地先一步开口:“他能有什么事,有事的该是楼下那位吧,还有……”   大魔法师反应很迅速,目光在独自上楼的亚德西莫上转了好几圈,最后猛地睁大眼:“撒尔呢,撒尔在哪?”   亚德西莫随意地瞟了一眼自己反应过度的老朋友,仿若无害一般地回答:“他已经去查看楼下那位摔下去的朋友的伤势了。”   天使长大人满脸真诚:“放心,他也没事。”   维拉表情又复杂又暴躁,嘴里不知道嘟囔了句什么后,也顾不得什么阿瑞斯,爬起来就赶紧往楼下跑去。   动作之迅速,就像是生怕去晚了就收不了尸了一样。   维拉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后,阿瑞斯才终于反应过来,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后,轻声回应:“我没事的,塞西。”   魔王从来就学不会伪装,紫罗兰色的眸子在伴侣身上看了一圈,里面充斥着的无数复杂情绪,怎么看也和他嘴里所说的“没事”没什么关系。   亚德西莫飞快地检查完伴侣的身体,确认他没有被任何玻璃碎片扎伤后,才勉强放松下来。   “那我们也下去看看。”天使长最后语气轻松地这样提议,声音顿了顿后试探着握住了画师的手:“好吗,阿瑞斯?”   阿瑞斯努力将混乱的思绪抛出脑后,也安抚一般地按了按伴侣的虎口,长舒一口气:“走吧。”   维拉从楼梯上飞快跑下来时还没什么感觉,反而是真的看到了撒尔完好的身影,松懈下来的瞬间,才突然觉得浑身发软背后冒汗。   “魅魔”就像是带着一种“反正都被发现了,要死就死吧”的摆烂想法,即便已经到了门外,也懒得再做伪装,直接顶着一头银白的长发和红眼睛懒洋洋地靠在“尸体”边上。   非人类的外表在黑夜中无比显眼。   看得魔王陛下太阳穴直跳。   反而是身旁的天使长察觉到了伴侣紧绷的情绪后,转而轻声安慰他:“别害怕宝贝,撒尔说他戴的是假发。”   说到这儿还停顿了一秒,然后自然地继续解释:“据说是为了提前适应话剧里的角色形象。”   因为太过无语,阿瑞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撒尔是这么和你说的……”   魔王陛下本来都已经做好了直接和暴露了身份的白毛魔撒尔分道扬镳,装成什么也不知道的无辜人类,最后再为了顾全大局大义灭亲的准备,却没想到伴侣似乎迟钝得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那塞西……相信了吗?”阿瑞斯有点紧张,喉结无意识地滚动几下,紫色眸子在有些昏暗的光线下也是亮晶晶的。   塞西……   塞西不相信也要假装相信。   亚德西莫也是深思熟虑之后,才和撒尔达成了这份协议。   只要这名来自深渊的不速之客不在人界为非作歹,亚德西莫就暂时不会将他的分身驱逐或者是损毁,甚至会帮助他和维拉解开所谓的“诅咒”。   亚德西莫会假装没有发现撒尔的魔族身份,与此同时,撒尔也不能向阿瑞斯暴露亚德西莫的天使身份。   撒尔本来展现出极大的不配合,但在天使长冷静地提出这样一个“合作”后,他却非常感兴趣地答应了下来,甚至还“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亚德西莫关于阿瑞斯的身世疑问。   得到的结果虽然有些令天使吃惊,但仔细想想也还算是在情理之中——他美丽可爱单纯的伴侣,竟然是一只魅魔。   还是一只从小就失去父母,走失在人魔两界边缘地带,差点被抓走当做魔法材料和拍卖,在被追杀中掉入了深渊,被这些狡猾的老家伙们捡到的小魅魔。   从此之后,年幼的阿瑞斯就一直被迫和撒尔等丧心病狂手段残忍的前任魔王们困在深渊里面,不见天日地呆到了成年。   直到魔族新任的魔王米尔出现,才终于被救出深渊,但很快因为被卷入米尔和野心勃勃的前任魔王们之间的纠纷,差点受伤。   米尔……   天使长在心中重复了几遍这个名字。   这个在撒尔的口中,属于被暧昧地称作是“和小阿瑞斯拥有最亲近关系”的强大魔族的名字。   这样一想,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伴侣总是会在听到“魔王”一词时反应过度,为什么会和抚养他长大的“家人亲戚”们产生矛盾,从而孤身一人来到人界,还有为什么时不时地就对着镜子的自言自语。   甚至阿瑞斯来到诺曼堡的原因,也说不定是……   亚德西莫不敢再想下去了,就算知道撒尔多半有故意夸大其词的地方,但只是这么几句模棱两可的话,都已经让天使长嫉妒得快要发疯。   没关系。   不管米尔到底是谁,不管他在阿瑞斯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分量,亚德西莫都不在意,反正阿瑞斯已经在自己身边了。   他们会永远相爱,缠绵,不给任何居心叵测的家伙任何机会。   前提是亚德西莫不能暴露自己的天使身份。   魔族最痛恨天使,从撒尔的态度就能够看出来,如果被阿瑞斯知道了自己的种族……   亚德西莫垂下眼,睫毛在眼下留了一小片阴影,很好地掩饰住了天使长眸子中的暗色。   “为什么不相信,总不能还真的是魔族吧。”金色长发的青年抬起头来,眉眼弯弯的,像是每一名普通的人类一般,狡黠地眨了眨眼:“如果是这样的话,维拉岂不是每天都会对着高级‘魔法材料’流口水?”   阿瑞斯被他的语气逗笑了,稍微放下一点紧绷的心情,揉了揉耳朵顺着他的话说:“嗯……塞西说得对。”   “啊对了,我们刚才还认真讨论了一下关于你多次离开可怜孤独的伴侣,还打扰到了别人家深入交流的事情呢,亲爱的。”亚德西莫发现阿瑞斯似乎稍微放松些后,才语气自然地转移话题:“撒尔说你已经长大了,不能总粘着他……”   魔王果然耳朵一动,红着脸反驳:“是他胡说,我才没有!”   又揶揄了几句,终于成功转移了伴侣注意力,让他相信自己的确没有对他以及撒尔的身份产生怀疑后,装了好一会儿的天使长才终于松出一口气。   撒尔没忍住翻了个优雅的白眼,伸出脚踢了踢地上已经不再动弹的魔族,啧了一声后吐槽道:“你们也真是厉害,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在面前不去救,还能站在门边上谈情说爱。”   阿瑞斯当然能够听出来撒尔的阴阳怪气,虽然不知道这只魔为什么整天喜怒无常,但顾忌着塞西在场,魔王只能暂时忍耐下来。   上前几步,只是蹲下来看了一眼后,便轻声得出一个结论来:“没救了。”   事实上,在这只魔打破窗户爬进来时,就已经是出于“死亡”的状态了,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散发着腐烂的恶臭味,嘴巴里面的呢喃和嘶吼,更像是一种没有经过大脑思考的简单重复,是灵魂最后的哀鸣。   但这只魔却是眼熟的,正是那天发狂后被骑士殿抓走的那只。   也是阿瑞斯已经有些模糊的记忆中,曾经见过的,那只躲在角落里,啃着面包,发誓要进入角斗场的小魔崽子。   魔王认为自己是没有什么太强烈的共情心理,但却又还是在此时涌上一股的微妙的不舒服的感觉。   也许那天自己阻止骑士殿的人将它带走,就能够有挽回的机会……   没等阿瑞斯将心中莫名烦躁的情绪消化干净,忽然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强光伴随着一声烦躁的吐槽声,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几人的面前。   “该死,这只魔跑得还挺快,一眨眼就找不到了,明明听到声音了啊。”巴奈医生今天没有穿白大褂,而是身着一件亮眼的粉色衬衫,嘴里嘟嘟囔囔:“跑哪里去了……”   然后一抬头,就和对面白头发红眼睛的撒尔对视上。   巴奈被吓得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对着他使眼色的天使长大人,手里的魔法道具都掉到了地上,曾经被“绑架”的可怕记忆开始复苏,稳重的四翼天使大人惊恐地睁大了眼:“果然是你!白毛魔族!”   亚德西莫:“……”   阿瑞斯:“……”   这一瞬间,两人的心中都不断地循环起了同一个词。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第58章 你老婆都快要被咬掉脑袋了!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的。   巴奈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 双手攥紧垂放在膝盖,惴惴不安地绷紧了脊背。   周围的一道道目光落到他身上,让巴奈大人如坐针毡, 终于忍无可忍视死如归地闭上眼大吼道:“你们, 到底要干什么!”   巴奈医生的前后左右都紧挨着“人”, 撒尔还亲昵地挽着他的右胳膊,猩红的眼珠子极快转动着,勾着唇说:“小家伙, 我们只是想让你仔细看清楚了。”   撒尔扯开嘴唇笑的时候,便将尖锐的牙齿对着巴奈露了出来,在灯光下泛着森森寒光:“我可不是什么魔族, 这只是话剧表演的特殊装扮罢了。”   巴奈:“……”   四翼天使惊恐地想要挣扎着站起来突出重围:“该死,你真当我是个瞎子吗,快放开我!”   他实在想不通, 自己明明只是来追捕逃走的发狂魔,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种落入虎口的被动局面, 而且最关键的事情是……   “塞、塞西!你怎么也在旁边站着!”巴奈奋力地向后仰着脑袋守护自己的‘贞洁’, 不让身边这只魔的牙齿碰到自己的颈脖,眸子惊慌失措地乱晃, 然后就晃到了对面的亚德西莫的身上。   天知道他多么努力才在瞟到不远处的阿瑞斯时, 压抑住了自己喊出“天使长大人”的冲动, 因为太过激动,还差点咬到了舌头破了音:“快救我啊塞西!这个人……这只魔他明明就是唔唔唔……”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忽然感觉自己说不出来话了。   并且非常诡异的事情是,巴奈惊惧地发现,导致自己被迫“失语”的力量,竟然不只是一道, 还都无比强大,同一时间默契地落下来,让可怜无辜的巴奈医生不仅是说不了话,甚至连嘴巴也张不开,只能睁大了眼睛,紧闭着嘴巴发出一些无意义的呜呜声。   简直就是完全陷入了孤立无援弱小无助,仿若待宰羔羊一般的境地。   “唔唔唔!”   阿瑞斯看着无辜善良的巴奈医生露出这样无助的神情,也有些歉意,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安慰他:“不用害怕的巴奈医生,真的只是道具而已。”   反正事已至此,魔王只能硬着头皮装,飞快地将罪魁祸首的头发扯下来一根,在巴奈的眼前晃动着。   “你看,很容易就能扯下来。”阿瑞斯越心虚的时候,就越容易顶着一张漂亮无辜的脸蛋装真诚,魔王陛下将那根白色长发递到巴奈的面前,努力地提议:“你可以摸一摸,是塑料的那种,特别特别粗糙。”   于是,巴奈的表情更惊恐了,如果他现在能说话,肯定会崩溃地大喊:“你真的没有发现你身后的撒尔,已经恼怒得开始磨牙齿了吗!”   而且更可怕的是,那只被扯了一根头发的白发魔族,整张脸都已经爬上来了可怕的黑色纹路,眼眶也几乎快要被红色所占据,牙齿抽搐着越长越长,眼看着就像是要一口咬掉阿瑞斯的脑袋的模样。   但是!   为什么这个客厅里面除了巴奈自己之外,其他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视若无睹的样子啊啊啊!   维拉就算了,巴奈不可置信地望向金发青年的方向,身体一动不敢动,眼睛里却全是翻涌的情绪。   但是天使长,你老婆都快要被咬掉脑袋了,你是真看不见吗??!!   天使长……   天使长大人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吓人的,但他很不喜欢撒尔故意将嘴巴放到离阿瑞斯那么近的地方。   自从知道伴侣和撒尔,以及深渊里面的其他家伙果然并不是有血缘关系之后,亚德西莫就更加不喜撒尔那些没有边界感的举动了。   毕竟收养关系什么的,在天使长的眼中,自动等同于陌生人关系。   都是陌生男人了,就更应该自觉离别人家的伴侣远一点。   亚德西莫皱着眉头向沙发的方向走过来,金色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肩后,步伐优雅。   巴奈眼睛一亮,本以为天使长大人是终于想通了,要从邪恶魔族和他的姘头的手中,救出自己还有无辜的小阿瑞斯。   却没想到,亚德西莫伸出来的手指,当着巴奈的面就转了个弯,没有一巴掌扇在魔族的脑袋上,反而是温柔地落到了画师的脸庞。   “阿瑞斯说得没错。”亚德西莫一边温声开口,一边如若不经意地将伴侣牵离沙发,拉到了自己的身旁,然而这样一来,撒尔的尖牙就再一次地和巴奈近距离接触。   巴奈心如死灰,耳边还要响起来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倒戈阵营的天使长含笑的声音:“的确是假的,撒尔怎么可能是魔族呢,他只是阿瑞斯从乡下来的远房舅舅而已,巴奈你想多了。”   巴奈:“……”   可是尊贵的天使长大人,今天之前,您可并不是那么说的。   或许是下属的眼神实在太幽怨,良心发现的天使长终于再次悠悠地开口:“巴奈或许只是被刚才那一只发狂魔族吓到了,不要担心,我已经通知骑士殿的人了,他们很快就会把它领走的。”   骑士殿。   骑士殿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这些事情,诺曼堡里大大小小的魔族失控事件,不是一直都是天使们在暗中处理吗。   巴奈眼中透露着迷茫,但还没等他理解透彻上司的意思,余光忽然就瞟到被众人临时拖进来的,随意放在了门口位置的魔族“尸体”,似乎是在缓慢移动。   先是指尖抽了抽,接着整个肿胀的手臂都开始摇晃起来,在昏暗的灯光下,怎么看怎么诡异。   巴奈慢慢地睁大了眼睛,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全身都无法移动:“唔唔唔!”   尸体!尸体在动!   但客厅里却一片祥和,不管是天使、魔族还是人类,就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拿道越来越剧烈的动静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该死,他们真的没人发现吗?   眼看着那“尸体”已经开始缓慢移动了,并且坚强努力地向着沙发所在的方向爬。   前有撒尔后有诈尸怪,果然魔族活着死了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唯一靠谱的天使长还是个恋爱脑。   巴奈简直是欲哭无泪,非常后悔自己孤身一人做任务这件事。   但就在无辜的四翼天使即将认命,就要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尸体”布满了血污的手爬到自己裤脚时,一只修长的小腿抬了起来,然后精准地踩在了那只手上。   一道闷哼声响起来,然后很快就被魔王陛下故意提高的音量努力压了下去:“哈哈哈,巴奈,我突然想起来我很久都没有看到牛奶了,你有见过它吗?”   阿瑞斯当然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身后移动的诡异“尸体”,但魔王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它早就已经死去了,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行动,大概率是被魔法药物控制后的肌肉反应。   想到它嘴里曾经含含糊糊地吐出的“米尔”,阿瑞斯不可能让它以这种不受控的形态接近其他人。   但不知道它吃下去的药到底有什么东西,魔王一脚下去后,它居然还能动弹,甚至还颤颤巍巍地尝试着又伸出了另一只手。   然后又被及时赶到的天使长大人,温柔地踩回去。   死不瞑目的“尸体”:……   巴奈:“……”   都这么凶残吗。   所以他们到底是看到了,还是没看到脚底下的尸体啊?!   好好的一只四翼天使,被吓得怀疑人生,差点表演当场掉羽毛。   但幸好就在此时,“骑士殿”的人终于如约赶到,他们穿着骑士殿的衣物,但在推开门看到里面的一切时,却表情古怪,行动僵硬。   在天使长大人的吩咐和撒尔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动作很快一言不发地将客厅里面的人带走。   看到同伴后一脸欣喜,本以为他们会连着地上的魔族尸体一同带走,谁料只有自己被拖拽出门,并且仍然还是一句话都说不了的巴奈:“???”   骑士殿来得快走得也快,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过后,客厅中就只剩下了原本的四人。   嗯,还有一具魔族“尸体”。   阿瑞斯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迟疑着将脚从“尸体”的手上移开,犹犹豫豫地开口:“他们……真的是正规组织吗?”   亚德西莫还没有说什么,已经看透了一切的撒尔已经开始笑盈盈地阴阳怪气了:“放心放心,小阿瑞斯,巴奈医生不会有事的,他可巴不得被那群家伙带走呢。”   魔王沉思了几秒钟后眨眨眼:“那好吧。”   撒尔:“……”   果然,单纯残忍的魔王根本就不会关心什么邻居医生什么的生死。   他看上去也并不在意脚下这具,不知道为什么被骑士殿遗漏的诡异魔族“尸体”。   当维拉随口说出“要不先把它放在地下室”这种话时,再次竟然没有任何人反对。   画面非常诡异,但又竟然很和谐。   大家友好地告了别,就像今晚发生的这一系列奇怪事情,都是稀松平常的一样。   阿瑞斯不敢再和伴侣呆在撒尔的家里了,并且暗中决定以后再也不会过来。   胡乱地拿走了维拉递过来的画纸,还有一些古里古怪的魔法道具后,就赶紧拉着塞西离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回到自己家门口的时候,阿瑞斯总觉得身后不远处似乎传来了不止一道的视线。   迟疑着转过头后,却只能看到邻居们灯火通明的温馨小屋。   “别想了亲爱的。”伴侣的手心温度恰到好处,暂时安抚了魔王警惕紧张的心情:“今天只是一个意外而已,放轻松。”   阿瑞斯还是和曾经一样的美丽又矜贵,但自从知道他的魅魔身份后,亚德西莫总觉得伴侣的眉眼处更多了几分魅惑,看得人心头发热:“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床上躺一会儿?”   漂亮的画师听懂了伴侣的暗示意味,也红着脸点了点头:“嗯,我的确有一点累……”   卧室的门在夜间悄然关上,发出暧昧的轻响声。   …………   没过多久,房门又被人从里面打开。   阿瑞斯最后看了一眼仍在熟睡中的伴侣,抿住唇轻声道:“抱歉,塞西。”   这是魔王第一次对伴侣使用魔力,也希望是最后一次。   想到不久前那具诡异的“尸体”,还有撒尔古怪的举动,阿瑞斯咬了咬唇眼底一暗,还是果断地关上了房门,然后利落地向着放置了“尸体”的地下室,迅速走去。   等魔王修长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夜色中,本来关闭着的卧室房门再一次地从里面被打开。   拥有一头金色长发的天使走出来,望着阿瑞斯离开的方向,神情复杂又眷恋。   “果然……”亚德西莫捂住心口的位置,喃喃道:“原来真是一只‘小魅魔’。”   只是稍微施展一点魅惑的能力,就连天使长大人也招架不了。   早知道就多享受一会儿再装晕的。   亚德西莫懊悔地这样想。 第59章 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   亚德西莫倒是没有什么突然出现吓伴侣一跳的想法, 当然更加没有拆穿他的身份的打算。   在房间中呆了一会儿后,便去了客房,没有怎么犹豫, 便顺利地在枕头底下找到了一袋子眼熟的魔法小道具。   以及压在它们下面的, 一本厚重的魔法书籍。   天使长饶有兴趣地将它拿起来, 就像是阅读任何一本有趣正经的书籍一样,修长的手指放在书页边缘上,轻轻地翻阅起来。   亚德西莫翻动的动作懒洋洋的, 但看书的速度却很快,几乎只是瞬间便将令魔王苦恼的文字都记入了心中。   没过多久,那些阿瑞斯决心深入研究, 但直到现在也没能完全弄懂的内容,也都全部被天使长看完。   不仅如此,还顺便欣赏完了魔王曾经红着脸观看过的“教学画面”。   怪不得阿瑞斯总是呆在房间里面不出来, 原来是在偷偷看这种东西。   亚德西莫合上书,心情很好地勾起了唇, 将书籍和小道具都重新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还仔细耐心地调整了一会儿,确保连摆放的角度都与之前一模一样。   目前看来撒尔似乎并没有欺骗自己, 被阿瑞斯折起来的书页内容, 的确都和魅魔的能力相关, 大概是用来帮助他们运转魔力调理身体的。   不过……阿瑞斯为什么需要调理身体。   只是魅魔的话,也会出现魔力过剩的情况吗。   亚德西莫若有所思地摩挲着床单,还没等他想清楚,就听到了一道细微的敲击声,从窗外传来。   打开窗户之后,的确就在漆黑的夜色里面, 看到了一只、两只……   三只天使。   为首的那只,是满脸愤懑的巴奈,他鬼鬼祟祟地趴在窗户前,压抑着声音阴阳怪气地指责:“尊贵的天使长大人,您原来还知道开门……”   亚德西莫望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到了巴奈刻意变小了的翅膀上,温和地开口:“那好吧。”   天使长当下便决定优雅利落地重新将窗户合上,还是巴奈见势不好赶紧往里面挤,才勉勉强强地阻止了他无情的行为。   一分钟后,亚德西莫的客房里面,就一下子挤进来三只天使。   使得本来还算宽敞的房间,瞬间就变得狭小了起来。   菲尔是几只天使里面最年轻的一只,也是最憋不住话的一只。   才刚刚关上了窗户,他就立刻睁大眼睛,着急地想要询问,但话都到了嘴边,又踌躇了起来,斟酌着语气说:“亚德西莫大人,巴奈说撒尔就是魔……”   “没错。”亚德西莫弯着眉眼,干脆利落地承认下来:“他的确是。”   菲尔虽然有些震惊,但也还算有所预料,抽了抽鼻子后勉强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同伴的下一句话却令他瞬间又紧张了起来。   巴奈眯着眼睛咬牙切齿地说:“不仅如此,他还是从深渊里跑出来的,一名曾经的魔王,是这样吧?”   菲尔虽然也听同伴说过这个猜测,但始终都没有完全相信,毕竟深渊里的王,就算已经是过去式了,但也依旧强大可怕,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地突破深渊的束缚来到人界,他正想要宽慰两句巴奈,就听到天使长大人又语气轻松地开口:“是的。”   菲尔:“!!”   年轻的天使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魔王,就算是曾经的王,也没有见过,都是从前辈和同伴的口中,听到过一些关于他们的可怕邪恶事迹。   听到亚德西莫毫不迟疑的承认后,被吓得呼吸一滞,睁大了眼睛可怜巴巴地往最靠谱的“老大哥”伊斯顿的身后藏:“不、不会吧……”   伊斯顿看上去就要比天使长和巴奈温柔老实很多,至少应该不会再说出一些让天使惊恐的话来……   “然后呢,难道小阿瑞斯也是魔族的一员吗?”伊斯顿抬头,语气平静,说出来的每个字菲尔都认识,但组合到一起就成为了天使听不懂的句子。   这句话不仅吓到了菲尔,就连巴奈也是一副“你在胡说什么的”惊诧样子。   “阿瑞斯那么单纯,怎么可能是和撒尔一样的讨厌魔族呢,”巴奈一想到今天晚上遭受的恐吓,还是非常生气,但是尽管如此他也从来没有怀疑过阿瑞斯。   或许是觉得伊斯顿提出来的猜测太过于荒谬,巴奈没憋住笑出了声,下意识地就把目光投向了亚德西莫的方向:“这也太扯了吧,根本就不可能,你说对吧天使长……”   巴奈脸上的笑容在目光触及到亚德西莫的的表情时,蓦地僵硬住。   天使长的脸上,带着一点略微的惊讶,但却完全没有任何想要否认的意味。   他似乎只是在惊讶伊斯顿竟然能够猜到这件事情。   巴奈收起了笑容,望着亚德西莫的眼睛,表情难得地复杂起来:“天使长大人,这可不是一件可以开玩笑的事情。”   天使长拥有整个神界最圣洁肃穆的金发,即便现在的房间中一片漆黑,但在场的每一只天使都能够看清楚那抹金色。   代表着实力和地位的金色。   亚德西莫·塞西,令无数天使尊敬的天使长大人,他的伴侣可以是人类、精灵、甚至可以是自然的花花草草。   但却唯独不能是一只魔。   在同伴们的注视下,亚德西莫的表情甚至没有太大的波动,仍旧是一副温柔含笑的样子。   看得巴奈都忍不住眼角抽搐:“……你不会是想把我们灭口吧。”   亚德西莫唔了一声,最后眨眨眼说:“不会的。”   “毕竟,埃莉诺现在不在这儿。”天使长大人和善地这样说道:“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什么的,当然只有在一个都不漏的时候才能做。”   ——   而此刻侥幸“逃”过一劫的埃莉诺,正按照同伴们的指示,跟在阿瑞斯的后面。   年轻画师的背影修长优美,即便是在夜晚,即便他刻意地放轻了步子,但也依旧是优雅动人的,光是那一截在路灯下也白的发光的颈脖,就已经足够吸引人的注意力。   这样一名美丽的青年,即便身上疑点重重,但怎么看也和那些暴躁易怒的粗鲁魔族沾不上边。   想起伊斯顿说的猜测,埃莉诺不自觉地皱起了眉梢。   小阿瑞斯不会是被那些该死的魔给欺骗了吧。   毕竟他长得好看,人又单纯,就算天使长早早地下手,将人拐上了床,但是说不准还是会有人怀有不轨之心。   那些可恶的魔族最是擅长骗人,特别爱骗阿瑞斯这种漂亮又“柔弱”的。   埃莉诺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看着阿瑞斯头也不回地偷偷潜进撒尔的地下室时,更是眉头紧锁。   脑中瞬间想象出无数种可怕的画面,眼看着阿瑞斯的身影已经步入了黑暗之中,埃莉诺低低骂了一句后,也连忙紧跟着进去。   这个地下室按理来讲,其实本来就是天使长和阿瑞斯的,但现在却是维拉和撒尔在使用。   一想到那两人“邪恶”的面孔,埃莉诺就更加不安急躁起来,生怕自己会来晚一步。   地下室中光线很暗,只有墙壁上的几盏灯在发出微弱的光亮,显得氛围十分可怖阴森。   埃莉诺一进去就看到一只全身赤_裸只穿着大裤衩,浑身都是伤痕,还垂着脑袋的魔族被绑在了柱子上。   他有着一头短短的黑发,阴影打在了连上,让人看不清楚他的面容。   周围还摆放着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试剂,甚至还有一些液体才发出咕噜咕噜的沸腾声,怎么看都不像是正经地方。   埃莉诺皱着眉头上前来,警惕地缓慢靠近那只魔,迟疑着伸出手:“你是……”   她其实已经留了一个十分安全的距离,身体也是紧绷着,随时准备撤离的状态。   但还是在这只魔猛然抬起头时,忽然就僵住了动作。   面前是一片猩红。   全部都是猩红的颜色,装满了一整个眼眶,像是快要溢出来了一样的血红瞳孔。   它像是睁开着,又像是紧闭着,埃莉诺在与它倏然间对视时,心脏剧烈收缩,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   “魔……”   女人只来得及吐出一个词,便恍惚了一下,失去力气闭上了眼。   在她快要倒在地上时,一双修长的手虚虚地接住了她,只是抬了抬指尖,昏迷过去的埃莉诺便悬浮起来,最后稳稳地落到了地下室唯一的沙发上。   红色的眼睛消失,撒尔从角落里走出来,不太高兴地舔了舔唇:“我亲爱的陛下,您可真是个善良的魔,可这是我的沙发,您可以把她搬回您自己的沙发上去。”   阿瑞斯收回手,确认邻居没有什么大碍后,才看一眼又开始胡乱说话的撒尔,抿住唇瞪他:“但这是我的地下室。”   撒尔:“……”   好像的确是这样。   成熟的魔在发现自己并不在理时,都会熟练地换一个话题。   撒尔懒洋洋地凑上前来,亲昵地和魔王贴着肩膀,说出来也是带着笑意的。   “可爱的阿瑞斯,尊贵的魔王陛下,你应该发现了她在跟踪我们吧,”撒尔又开始在挑拨离间,言语之间满满都是恶意,故意放慢了语气开口:“噢,是什么人才会跟踪两只无聊的魔呢。”   撒尔这样说:“阿瑞斯,我猜你应该知道什么,对吗?”   阿瑞斯……   阿瑞斯沉默了一会儿后,猝不及防地重重踩了一脚撒尔的脚背,凶巴巴地咬着牙:“关你什么事!”   撒尔:“?”   魔王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恼怒,将自作聪明的“亲戚”揪住衣领狠狠撞在了墙壁上,语气冰冷:“我说过很多次,不要来打扰我的伴侣、我的朋友……我的生活。” 第60章 像是深渊的味道   阿瑞斯的动作又突然又迅速, 即便是撒尔都没有在第一反应过来,身体和冰冷的墙壁剧烈碰撞的瞬间,大脑还是一片空白的状态。   一直到颈脖间传来窒息感, 以及属于魔王的恐怖压迫感扑面而来时, 才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你说我多管闲事?”   阿瑞斯又加重了几分力气, 使得撒尔被迫将把脑袋歪向了左边,只要微微抬一抬头,便会和正处在昏迷之中的某只倒霉不知名魔族对上眼。   魔王始终不明白他气愤的点在哪里, 毕竟相比较而言,明明自己才是最委屈最应该恼怒的一个。   他歪了歪头,语气倒是很平静:“撒尔, 我以为你是知道的,你现在还能够好好地站在这里和我说话的原因是什么。”   撒尔都要被气笑了,正想要挣扎, 却感觉灵魂上传来一道剧烈的刺痛感,像是一瞬间被数以万计的尖刺穿透扎破的疼痛, 让向来嚣张老练的魔, 都在刹那间停住了呼吸。   这种刺痛感虽然只有一瞬间,却令撒尔冷汗之下, 还没等他缓过气来, 藏在灵魂深处的领域却诡异地颤了颤。   紧接着更恐怖的事情发生了, 撒尔忽然觉得自己的领域好像与自己“失联”了。   它仿佛是被一张大网或者一只手掌所覆盖攥住,仅仅只是随意地收紧一点,都让魔产生了极强的心悸和失控感。   与此同时,魔王的下一句话在耳边响起:“只是将你赶回去的话……”   阿瑞斯好奇一般地收紧了“手指”,语气仿若孩童般的天真,但却令撒尔浑身生寒:“应该还是很简单的。”   心脏跳动的速度过快, 再加上领域被“抓住”的感觉,撒尔几乎真的产生了一种重新被深渊压制,连喘息也变得奢侈的错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或许只是短短的几秒钟。   阿瑞斯终于松开了手,紫罗兰般美丽的眸子里面带了点惊讶的意味,看着撒尔的表情,就好像在说“没想到你真那么废物”。   撒尔捂住心口不断地大口喘着气,可怖的被束缚感直到现在也仍旧残留在领域之中。   “真是好心没好报。”撒尔咬了咬唇,猩红的瞳孔之中满满都是恼怒,但经过这次的威胁后,他的确是不太敢在阿瑞斯面前大放厥词了,只能使用一些不具有杀伤力的话语来阳阳怪气:“行行行,以后我什么都不做了,也不来打扰您的生活了,亲爱的魔王陛下……”   阿瑞斯虽然还是很不相信撒尔的承诺,但却对自己的能力很有自信,扬着下巴瞥他一眼说:“你也可以试试。”   撒尔:“……”   悲惨的前前前任魔王,身在异乡,还被恋爱脑偏心眼的小崽子欺压,憋了一肚子气又不能真的对阿瑞斯做什么,调整了半天呼吸后,恼羞成怒地丢下一句:“你以后被塞西欺负了,可别回深渊找我们哭鼻子。”   年轻气盛的魔王非常不满撒尔总是一副长辈架势还谜语人的模样,毫不客气地瞪回去:“你以为塞西是和你们一样的坏家伙吗?”   两只字都不认识多少的魔,在相互戳对方的痛处这一点上,却很有天赋。   撒尔反正是被戳得心窝疼眼前黑,差点有种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就被追杀至死,想要直接揭穿“塞西”身份的冲动,但好在他的最后一丝理智压抑住了这份冲动:“哈,你最好真的是这样想的,小阿瑞斯。”   阿瑞斯抿住唇不说话,胸口的不断起伏和泛着红的耳朵边,却能窥见他还未消下去的怒气。   眼看着两只魔又要吵吵起来,一道虚弱微小的声音默默地从旁边传了出来:“两位大人,你们先不要打了……”   撒尔不敢对阿瑞斯说太凶的话,害怕吵不赢架的魔王恼羞成怒直接送自己回老家,但对旁人却没有这种顾忌,当场就狠狠地向着发生处瞪了过去:“关你什么事!”   “……”   出声的魔被吓得眼睛一闭选择继续装死。   但没装几秒,就被人强迫着抬起脑袋来。   阿瑞斯歪着头观察着面前这只浑身是伤的魔:“你果然还没死。”   明明身体都已经开始透出腐烂的气息,从里到外都已经被腐蚀得千疮百孔,从看到他打破窗户爬进来时,阿瑞斯就嗅闻不到这只魔的生命力了,但在几人围着巴奈时,阿瑞斯却忽然间隐隐约约地听到了一道微弱的呼救声。   那声音太过微小,稍微不注意就会被忽视掉。   但也不知道这只魔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够直接将声音连接上阿瑞斯,即便只有短短的一瞬间,但也足够令人惊讶。   毕竟从来都是魔王强硬地与其他魔建立沟通渠道,这种被动型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遭遇,让阿瑞斯都有几分新奇。   再加上“死而复生”这种听上去就很离谱的事情,即便是魔王,也没忍住好奇地开口:“你是怎么做到的。”   撒尔的长发被维拉提前绑了起来,但他依旧嫌弃地紧紧皱着眉,飞快地凑上前去嗅了一下就赶紧退回来。   眼尾挑起来,饶有兴趣地说:“还真是……不过闻上去还是臭烘烘的。”   撒尔口中说的“臭”并不是真的“臭”,而是阿瑞斯闻到一样,属于“死亡”的腐烂味。   “但是又好像和正常的‘臭’不一样。”撒尔的红眸眨巴两下,推了推阿瑞斯的肩膀:“小阿瑞斯,你也去闻一闻。”   “我才不要。”聪明的魔王才不会被狡猾的撒尔所欺骗,连忙退后一步捂住鼻子,还连忙警惕地低头嗅嗅自己身上的气息,担忧地喃喃自语:“我身上不会也被蹭到味道了吧,塞西会发现的。”   被绑住的倒霉魔:“……”   在撒尔的催促下,魔王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僵硬着身体,隔了一米来远,动了动鼻尖,仔细地感受了一会儿。   “唔,的确很奇怪,好像是……”阿瑞斯突然抬起头,紫色瞳孔缩了缩,惊呼出声:“像是深渊的味道。”   撒尔也闻出来了,恶寒地抖了抖身体:“还是深渊最底下的烂水沟里的淤泥味。”   魔王显然也是深受其害,漂亮的脸皱起来。   两只地位尊贵实力强大的魔,罕见默契地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呕。”   “……”   因为太过虚弱,被绑住的魔甚至连一头撞死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羞愤地听着这两名大人讨论自己身上的“味道”。   他终于坚强地找到了个插话的机会,颤颤巍巍地晃了晃锁链,想要吸引过来两只魔的注意力:“其实我可以解释的,但是两位大人可能需要稍微给予我一点魔力,不然……”   和大多数鲁莽暴躁的魔族不同,这只魔虽然还非常年轻,但说话却极其的小心谨慎,很有分寸感,让人怀疑他从前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养成了这样的说话习惯。   他苦笑一声:“不然我担心我撑不到解释清楚的时候了。”   撒尔若有所思地眯着眼,说实话他才不在意这只陌生魔的死活,如果不是当时阿瑞斯的暗示,自己根本不会将这只浑身发臭的魔留到地下室里面。   魔力什么的,虽然并不重要,但谁知道这只魔拿走了之后,会做什么呢,世界上稀奇古怪的招数那么多,就连维拉这种狡猾的魔法师都会中诅咒,说不定就有一种能够通过收集他人的魔力,反过来造成伤害的魔法呢。   只有愚蠢的魔才会相信他的借口……   “可以。”   本来一直懒洋洋的撒尔猛地站直身体,皱着眉看向身旁:“阿瑞斯,你疯了吗?”   阿瑞斯也有点犹豫,他说的一点魔力到底是多少呢……   给太多了,不会把这只魔撑死吧。   撒尔很多时候都不能理解这位年轻的王脑子里面在想些什么,看着他真的抬起了手,打算释放出魔力的样子,太阳穴直跳,赶紧靠过去试图阻止:“我真是受不了你了,我愚蠢的王,魔力哪里是说给就能给的,你就不怕他……”   阿瑞斯偏了一下头,紫色的眸子中带着明显的疑问:“那又怎么样。”   魔王平静地抬起手腕,凝聚成了深紫色颗粒形态的魔力绕着那截白皙的皮肤打转,这的确只是阿瑞斯体内的一点点魔力,但撒尔敢保证,即便就是那么“一点点”,也能够轻而易举地将诺曼堡夷为平地。   撒尔咬牙切齿地扶额:“……至少不用给他那么多。”   阿瑞斯在这方面没有太多的概念,很听话地又收回去一部分。   魔王根本不在意什么诅咒和魔法,这些东西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显得太过不堪一击。   “我可以救你。”阿瑞斯从怀中掏出了一根星星吊坠,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星星晃了晃,在灯光下反射出金色的光亮来。   “但你需要先告诉我一件事情。”魔王抬起眼,紫色瞳孔清透尊贵,红润的嘴唇轻启:“小家伙,这个项链是谁给你的。”   ——   亚德西莫在房间中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伴侣回来,只能躺在床上无聊地望向窗外。   就算周围一片黑暗,也不影响天使的视力。   对面的房子,是属于撒尔和维拉的,和天使长这一面的漆黑不同,那栋房子被人刻意地亮着灯,仿若是在宣泄等待的人不满的情绪。   又过了一会儿,黑暗的房间里面飞进来一只魔法元素化成的鸽子。   它直接穿过了窗户,来到了天使长的床前,然后一瞬间化为了一串带着怒气的文字:   叫你们家甜心赶紧回去,我今晚还没有来得及进食!   嗯,是来自对面某名同样孤零零的魔法师先生的友善问好。   亚德西莫撩动了下床头那条,不知道合适被伴侣摘下来的紫罗兰吊坠,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下一秒,就听到了窗户被碰撞的轻微声响。   像是被什么小动物小心翼翼地挠了挠。   天使长大人如有所感地抬眸,便发现一只小小的,黑黑的,长着犄角的小家伙悄咪咪地从没有关严实的窗外挤了进来。 第61章 睡梦   魔王的魔力显然不是任何一只普通的魔承受得起的, 尽管在撒尔的提醒下,阿瑞斯只给出了很少很少的一部分,但却依旧在它进入到被捆住的那只魔的身体中时, 让他差点“爆体而亡”。   幸好这只魔似乎已经有不少处理这种情况的经验, 虽然痛苦至极, 连嘴巴都咬出了血,最终还是硬生生地将将这股庞大的能量吞了进去。   却也无法完全吸收,只能勉强将其暂时堆积在身体里面, 等再次需要的时候,再小心翼翼地取一些出来使用。   身体被撕裂的痛苦过后,就是久旱逢甘露一般的舒爽感袭来。   那年轻魔族惊喜地睁开眼睛, 正想要感激地说些什么,便被阿瑞斯先一步地打断:“不要说废话,你知道我们想听什么。”   魔王说到这儿时停顿了一下, 紫色眸子上下打量着面前的魔,好奇地问:“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叫什么吗?”   撒尔:“……你不是说不要说废话吗。”   但这并不是废话。   阿瑞斯的确很好奇他的名字, 如果魔王的记忆没有出差错的话, 这只魔就是曾经那名在角斗场外吃面包的小家伙。   按理来讲他还应该是一只未成年魔崽子才对,一眨眼就长那么大了, 还带着那条明明不属于他的星星吊坠。   魔王会感到好奇就是很正常的事情。   “抱歉, 事实上, 我还没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名字。”浑身脏兮兮的黑头发魔族,有些羞愧地说:“但是小时候,他们会叫我‘邋遢小鬼’,到人界后,那名赠与我魔法药水的先生,也只给了我一个编号。”   魔法药水, 还有编号。   真是有意思,撒尔抱着肩膀勾起唇饶有兴趣地这样想到。   听上去就是酝酿了一个巨大的邪恶阴谋的样子呢。   然后下一秒就听到魔王陛下歪了歪脑袋,语气奇怪地问:“那名给你吊坠的人,他没有给你起名字吗?”   撒尔:“……等一下,这不是重点吧。”   “没有,那位灰色长发的先生当时好像很着急,什么都没有说,将吊坠给我后就匆匆地离开了。”这只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阿瑞斯会关注这件事,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说起来……幸好有这串吊坠在,我才能够数次死里逃生。”   他说到这里时语气带着明显的庆幸和后怕,阿瑞斯还是有些纠结名字的事情,撒尔咬着牙及时拉住了还想要继续问的魔王,低声提醒:“别在管什么没用的吊坠和灰毛先生了,我的小陛下。”   撒尔实在是受不了这种说到重点时被打断的感觉了,没好气地说:“早点回去找你们家塞西才是最要紧的不是吗,万一他突然醒过来怎么办?”   好有道理。   想到陷入沉睡的伴侣,魔王终于恍然回神,顿时愧疚地不行。   自己怎么能够为了记忆里一个连脸都记不住的家伙,把可怜无辜的人类伴侣抛在脑后呢,真是太不应该了。   魔王懊恼地谴责了自己一遍,决心要加快审问的时间。   “好,你继续说吧。”漂亮的画师,残酷地说出一些无情的话来:“五分钟,说不清楚我就把你丢出去喂鸽子。”   不知名魔:“……”   在他开口前,阿瑞斯又赶紧眨眨眼补充一句:“为了提高讲述的体验感,你现在就有新名字了——小黑。”   小黑……   迫于两只美丽动人但又无比凶残的大人的压力,小黑只能含泪接受了这个名字,并且加快语速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据小黑所说,他是偷偷跑来人界的,本来以为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结果才刚刚跨出结界几步,就很倒霉的被人贩子绑走了。因为小黑的实力不强魔族特征不明显,所以这些人贩子最开始没有发现他的魔族身份,只是想把他当做普通的人类小孩儿卖了出去。   小黑年少时脾气很暴躁,不懂得隐藏身份,清醒过来发现自己被抓住之后,又憎恨又愤怒,但因为年纪太小,就算拼尽全力也无法报复这些绑架他的人,还是在同样被贩卖的同伴小孩儿的帮助下,才勉勉强强在即将被当做魔法材料杀死逃了出去。   然后就一直被追杀,好几次都已经到了生死边缘时刻,幸好脖子上的星星吊坠忽然释放出保护的能量,才让他逃过一劫。   但吊坠里面的能量似乎也是有限的,终于又一次遭受到致命袭击时,它再也无法像前几次一样,发出强大的光芒,将弱小的魔保护在其中。   不管小黑怎么敲打它,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像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石头一样。   就在他以为要迎来死亡之时,奇迹却再次到来,一名神秘的先生救了他,他有着神奇的魔法能力,可以利用世界上的所有的生物,将其转化为自己的能力,就像是神灵一般。   先生将小黑带回了家,这个“家”里面有着许许多多和小黑一样走投无路的人,魔族、人类、地精甚至还有几只精灵,他们都没有名字,只有一些奇怪的数字编号。   他们不用再担心被追杀,不用再担心遭受痛苦,唯一需要付出的东西,就是自己的身体。   仅仅只是这样简单的事情而已,他们获得了生命,当然也很愿意为了先生献出自己的肉-体。   听到这里,阿瑞斯没忍住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红着耳朵非常不赞同地教育这名满脸崇敬的小朋友:“小黑,你这样的想法是非常不对的。”   撒尔倒是没什么感觉,毕竟他甚至不久之前才弄懂什么叫“红灯区”,懒洋洋地舔舔牙齿:“这有什么,维拉也把身体‘卖’给我了呀,不也天天都挺开心的。”   阿瑞斯直到现在都不知道撒尔和维拉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并不妨碍魔王据理力争,凶巴巴地反驳:“才不是,撒尔明明就什么都不懂。”   眼看着两名大人又要吵起来,为了避免被殃及池鱼,小黑连忙小心翼翼地打断他们:“没关系的,不用为我担心,只是有时候有点痛而已……”   阿瑞斯顿时气急:“那就更不对了!”   小黑犹犹豫豫地小声解释:“其实只是帮忙实验各种药水而已……”   发现是自己想歪了的魔王陛下,沉默了几秒后,故作正经地坐下来,红着一张脸矜持地开口:“原来如此,你继续说吧,小黑。”   小黑口中的这位“先生”,既神秘又善良,就算热衷于各种研究,但从来不会让他们受到伤害,并且还真的研究出来好几种能够提升后天实力的药水,使得生来就弱小的小黑,都有了能够“重获新生”的机会。   先生乐于助人,暗中帮助了不少实力微小被欺负的人,不管哪一个种族,都一视同仁。   本来大家都相处愉快,靠着贩卖药水赚了不少钱,但他们之中却突然出现了叛徒,偷走了先生的药水配方不说,还残忍地在里面加入了能引得魔族发狂的材料,使得服用了药水的无辜魔族都陷入痛苦狂躁之中。   而小黑恰巧就是其中一只。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像其他同类一样因为魔力暴动而死亡,但先生却又在此时救了他一命。   他给了小黑一件能不断重塑魔族身体和灵魂的“道具”,它能保证小黑在狂躁时得到净化重塑,只需要在之后及时补充足够的魔力,便能继续苟延残喘。   这个道具世间都仅此一件,它就是——   六翼天使的脊骨碎片。   ——   等阿瑞斯弄清楚小黑的来历,又将仍处在昏迷之中的埃莉诺送回去后,都已经很晚了,整个诺曼堡都是安静漆黑一片,外出的画师也终于能够乘着夜色悄然归家。   魔王最终还是不忍心给伴侣使用效力太强的昏睡咒,毕竟只是一点点有催眠功效的魔力,都已经让自己深感愧疚。   这种程度的催眠暗示,能够将魔力给人类带来的负面效果降到最低,但也必然会导致“沉睡”的效果不会太强。   如果冒冒然直接从大门进去,说不定就会将塞西吵醒。   因此伟大聪明的魔王陛下,在自家门口犹犹豫豫地踱步好一会儿后,终于下定决心地去翻了窗。   果然,向来讨厌封闭环境的伴侣,并没有将窗户关严实,留了一条细细窄窄的缝隙来。   这条缝不可能挤得进任何一名人类。   但是却恰巧能容纳化为小蝙蝠的魔王陛下。   阿瑞斯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连爪子都收拢了,生怕指甲刮在玻璃上,发出刺耳的动静。   小小的犄角率先从缝隙中挤进来,接着是毛茸茸的脑袋和两只小小的爪子,扒拉着窗户边,小心翼翼地往里面看,确认伴侣仍旧好好地躺在床上熟睡后,才手脚并用地继续努力往里挤。   好不容易悄咪咪地挤进来后,还没来得及松出一口气,却感觉肚子被什么东西蹭了蹭。   软软的,湿润的。   魔王被吓得差点从窗台上摔下去,然后一抬起眼,就和一双琥珀般的猫眼对视。   “喵呜。”   是牛奶。   可怜的小蝙蝠好不容易才回了家,还没能顺利爬上床,就差点先被家养的小猫咪咬掉脑袋。   “笨蛋牛奶,别叫了。”魔王凶巴巴地斥责着不听话的宠物:“再叫我就烧掉你的尾巴。”   而此刻呆在黑白猫分身之中,其实完全没有听懂伴侣在“吱吱吱”什么的天使长大人:唔……好可爱。   亚德西莫没忍住揉了一把小蝙蝠毛茸茸的头顶,将它揉得东倒西歪,差点恼羞成怒地当场嗷呜一声来咬“猫”时,尾巴一卷,带着这只晚归的小魅魔,轻盈地跳下了窗台,又熟练地跳上床。   阿瑞斯也没想到牛奶最后是想要将自己放到塞西的旁边,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又被拱了拱身体。   “牛奶!”魔王差点炸毛:“你快要把我压扁了!”   但好在小猫应该只是有些新奇,拱了几下将小蝙蝠拱到了金发青年的怀里时,便迈着优雅的步子跳下床,翻出窗外。   在它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的同时,身边的伴侣也被吵醒了,蔚蓝色的瞳孔带着水雾,迷蒙地睁开,声音也带着才睡醒的困顿:“唔……”   在他转过头来前,魔王陛下连忙化为人形,黑色的头发被猫咪揉得乱糟糟的,但眼睛却很亮。   “阿瑞斯?”伴侣回过身,亲昵地搂住了自己的腰,柔软的金发垂下来,落到了魔王的颈脖里面,带来细微的痒意,耳边传来塞西老师温柔委屈的声音:“亲爱的,我刚才梦到你不在我身边。”   魔王知道自己的演技有多差,不敢被塞西看到表情,只能胡乱地用力蹭着伴侣的脸,有些歉意地小声说:“不会的,塞西,我一直在这里的。”   天使长垂下眼,不动声色地将莽莽撞撞的小蝙蝠肩膀上的猫毛销毁,声音含笑:“嗯,我也是,宝贝。” 第62章 那塞西要听话   诺曼堡终于迎来了夏季, 浅金色的阳光早早地便洒落在了大地上。   又是美丽温暖的一天,很适合郊游和闲逛的悠闲日子,即便是最傲娇的魔族也会被热情的同伴们拉出来晒一晒太阳。   虽然对于他们来讲, 什么阳光什么温暖, 或许并没有那么大的吸引力。   当然, 如果再加上人类伙伴们的邀请,那就另当别论了。   阿瑞斯收到邻居们的邀请函的时候,正在创作一副人物图。   而模特则是同样“待业在家”的塞西老师。   这位模特长得好看, 身材也不错,体态更是诺曼堡少有的优雅,只是随便一个懒洋洋的动作, 就能让周围普通的景色显得贵气高级起来。   并且也很听话,让摆什么姿势就摆什么姿势,让诺曼堡最挑剔的画师都满意地打出了九分的高分。   剩下的一分, 扣在某些会干扰到画师本人的,动手动脚的行为上。   阿瑞斯第五次被某名模特不经意地触碰到小腿时, 终于忍无可忍地红着脸放下画笔。   “太过分了, ”魔王红着耳朵抿住唇谴责道:“说好了不要在画画的时候故意打扰我的,塞西是狡猾的骗子。”   “谁让阿瑞斯自己要离我那么近。”天使长大人舔了下嘴唇, 弯着眉无辜地说:“我可不是故意的。”   说着说着, 他甚至还干脆挪到了离画师更近的位置, 腰腹部几乎和阿瑞斯的大腿侧贴到了一起,手指慵懒地撑着下巴,笑着打趣:“这样就可以了,宝贝,我保证不乱动。”   “可是这样根本就画不了画。”阿瑞斯的耳朵更红了,他才不是愚蠢的笨蛋, 当然能够看出这位模特的别有用心,一本正经地说:“并且,你的保证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信度,塞西。”   亚德西莫最近一直都在暗中留意着伴侣的“学习进度”,知道他已经快要偷偷地将维拉送的魔法书学完了,并且正迟疑着要不要开始“实践”。   这个时候引诱的话,是最有可能成功的时机。   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来无数次被拒绝的画面,天使长大人忍不住又舔了舔干涩的唇,眸色暗了一些。   就连声音也刻意地拖长了,每个字都充满了暧昧的意味。   “既然画不了,那就明天再画吧,甜心。”亚德西莫很擅长于示弱和谋取伴侣的关注,浅色的睫毛晃悠着,显得很可怜:“你知道的,我已经很多天没有和你亲近了。”   天使长轻轻叹口气:“就连维拉看上去都要比我春风得意许多。”   阿瑞斯本来还想要挣扎一下,但伴侣的最后一句话,却令魔王一下子起了胜负心,绷着下巴说:“才不是,塞西可要比维拉明媚多了。”   亚德西莫顺势将画师面前那块碍事的画板移开,趁着阿瑞斯放松警惕的瞬间,抓紧时机,将修长的手指探向了他的腰部深处。   “宝贝,其实我还能更明媚一点,”天使长的手已经蠢蠢欲动了起来,浅色的唇迫不及待地凑到了小画师紧张得抿紧的红润嘴唇旁,轻笑了一声:“你想看看吗,阿瑞斯?”   魔族本来就不是耐得住寂寞的种族,魔王更不是真的性冷淡,被伴侣熟练的挑逗,弄得心跳加快体温上升,也有些意动。   正好魔法书也看完了,要不然……就趁现在尝试一些效果算了。   阿瑞斯在心中纠结一番,终于鼓起勇气准备接受伴侣的求欢,顺便检验魔法书中能消耗魔力的方法的效果。   美丽的紫色眸子像是盛着一整片星河。   魔王的耳朵边都是红通通的,却还在努力地维持着稳重:“那塞西要听话。”   阿瑞斯已经开始回想书里面的动作了,翻身将金色长发的伴侣压在身下,又紧张又认真地说:“我说什么就做什么。”   亚德西莫微不可查地勾起了唇,明明兴奋得都想要放出翅膀来助助兴,但表面上还是温文尔雅的“乖巧”模样:“当然,阿瑞斯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最后几个字说得暧昧不清,尽管什么都还没有开始,便已经沾满了黏腻情-欲的味道,让不算大的小画室中,慢慢地就升起来了滚烫的温度。   滚烫又粘稠,身旁还有颜料和花草的味道,小鸟昆虫都在夏季开始了活动,伴随着越来越缠绵的喘息声,窗外的小家伙们也叽叽喳喳地吵闹了起来。   本来不管它们吵成什么样子,都很难引起房间里面的两人的注意。   一只魔王在一边磕磕巴巴地背着“台词”,一边卖力地摆弄着复杂动作,一只天使早早地就偷看过“教材”,又被伴侣笨拙的动作勾得喘息不断,又非常想要给努力想细节的小画师一些简单提醒。   两人各有各的忙法,哪有空搭理什么小鸟小虫的。   如果不是玻璃被撞击的声音实在太过清脆响亮,让魔王以为是哪只鲁莽的魔崽子攻占人界攻占到了自己家的话,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人能发现窗外那只可怜巴巴努力“敲”窗的传信鸽。   灰色的小鸽子郁郁寡欢地衔着一封信纸,阿瑞斯将信接走后,它才晃一晃撞晕了的脑袋,展翅飞去了隔壁。   而不远处的隔壁窗台,正站着几名热情的邻居,为首的青年戴着一顶亚麻色的草帽,面容温和,俨然一副刚刚从花园和菜地里出来的样子,见到阿瑞斯抬头望过来后,便弯起眉眼,冲着他挥挥手。   他身后的菲尔挥舞双手的动作就大了许多,满脸都带着年轻男孩儿的朝气,朝着画师的方向兴奋地喊道:“小阿瑞斯!快看信快看信!你想不想和我们……”   菲尔的话还没说话,高昂热情的声音便蓦地弱了下去,像是看到了猫的老鼠,明显地心虚了起来:“塞、塞西,你也在家呀。”   漂亮画师的身后,浑身上下都写着“欲求不满”的天使长大人走上前来,金色长发在阳光下显得圣洁而温暖,但说出口的话却令对面的下属们心头发寒:“和你们什么?”   亚德西莫伸出手臂,虚虚地环抱着正在拆信件的伴侣,另一只手撑着脑袋,仿若戏谑一般地眨了眨眼:“亲爱的,你又和邻居们有了什么我不知道的小秘密吗?”   阿瑞斯其实也不太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紫色眸子带着点迷茫,但目光落到对面的埃莉诺身上时却又顿住。   魔王并不是蠢笨的人,邻居们的异常太过明显,即便自己已经选择性地忽视掉了一部分,但也依旧一不小心就能够发现他们的漏洞。   或许是因为阿瑞斯平日里都显得太过无害和迟钝,又相处了太长时间,导致邻居们在他面前时,偶尔便会懈怠下来,露出一点本不该出现的东西。   就比如菲尔送的奇怪金色“雕塑”,比如伊斯顿那顶曾经出现在霍尔莫德斯特殊休息室的草帽,比如埃莉诺那天晚上跟踪时遗落在了地下室的白色羽毛。   如果一件事情还能算的上碰巧,那么诸多巧合的事情撞在一起,就显得太过奇怪了。   但奇怪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邻居们善良又热情,从来没有做过伤害自己和塞西的事情,魔王也并不在意这些小小的隐瞒,甚至会愿意为了关系和睦,下意识地忽略掉这些奇怪点。   当然,前提是邻居们也暂且没有暴露秘密的打算。   阿瑞斯收回视线,一边拆着信件一边嘟囔着说:“大家为什么都开始写信了,明明电话才方便……”   或许是因为担心弄错了接电话的人。   亚德西莫没有回话,心中却已经大致猜到了这些下属们的想法。   按照本来的安排,亚德西莫今天应该去霍尔莫德斯交文件,不管是在哪里,总不可能呆在家中,所以他们才敢私底下偷偷联系阿瑞斯,还故作聪明地选择了传信这种最不容易被发现的方式。   但恰巧巴奈负责的任务有了新进展,他正好就要回霍尔莫德斯,天使长也顺便就将自己需要传递的文件,拜托他带了过去。   这些家伙们勤勤恳恳地做了准备,但就是没想到亚德西莫根本就没有外出。   天使长大人如有所感地抬眼,对面的几只天使便连忙心虚地错开视线。   果然如此。   不仅是亚德西莫,魔王陛下也察觉到了邻居们紧张的心情,毕竟魔族的视力和听力都很好,他甚至能听到菲尔紧张兮兮地咽口水的声音。   到底是什么东西。   总不能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终于要惨招追杀的挑战书吧……   魔王也被他们直勾勾的视线搞得有几分紧张了起来,抿住唇将小心地信纸拆开,便见上面认认真真地写了一行字——   “天气很好,要不要和我们出去玩?”   阿瑞斯:“……”   白紧张一通的魔王陛下恼羞成怒地将信纸重新叠好,塞回了信封里面,绷着一张漂亮小脸凶巴巴地说:“可恶,你们是幼稚的小崽子吗,我才不出去呢。”   窗户唰的一下重新关上了。   惨招拒绝的邻居们,一边遗憾着计划失败,一边担忧着自己会不会被天使长报复。   而亚德西莫此时的心情倒还算不错,还贴心地将窗帘也重新拉好了,将逐渐变得刺眼的太阳光线挡住,也阻止了心怀不轨的下属们的偷窥。   天使长哼着小曲踱步到伴侣的身旁,手指轻轻滑到了“小魅魔”腰线上,拖长了调子说:“那么宝贝,我们要不要继续……”   他的话才只说到一半,便见自己可爱的伴侣转过身来,又紧张又兴奋地举着一件上衣,眼睛亮亮地对自己说:“塞西,我穿这件出去会好看吗?”   亚德西莫:“……甜心,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之前说的是不出去。”   魔王雀跃地勾着唇,又伸手换了一件衣服比划:“我的意思是现在不去。”   “等太阳下去一点才可以。”阿瑞斯明明开心地都快要摇晃尾巴了,还要假装傲娇:“我可不想让邻居们被晒黑。” 第63章 和篮子里的白萝卜好像   晒太阳这种事情, 并不适合在夏天做,也并不适合魔族。   相比而言,阿瑞斯还是更加喜欢晒晒月亮, 让翅翼和犄角自由地吸收月光。   魔王讨厌金灿灿的东西, 包括天空上那颗热烘烘的太阳。   但既然邻居们都可怜巴巴地发出了邀请, 作为魔族最伟大强壮,代表了魔族形象的魔王陛下,只能屈高就下勉为其难地满足他们的愿望了——   “说吧, 你们想和我去哪里玩。”   漂亮画师穿上了一件质量上乘的暗色长袍,第一眼看上去似乎只是低调的黑色,凑上前来仔细观察后, 却能发现衣服的每一笔针线都隐隐地带着深紫色,还往外发着细碎高贵的光点。   的确是非常美丽有质感的衣服,用来充当出席晚宴的礼服都绰绰有余, 让本来就十分貌美的阿瑞斯,显得更加贵气, 露出来的脸蛋和颈脖也更为白皙。   但是……   “小阿瑞斯, 你真的不会觉得热吗。”菲尔欲言又止了好半天,终于忍不住小声提出这个困扰他许久的疑问:“诺曼堡下午的温度可不算低, 你是不是穿错衣服了?”   魔王迷茫地低头, 并不觉得自己精心挑选搭配出来的衣服有什么问题。   毕竟人界的温度不会对魔族有什么伤害, 反而是太过强烈的太阳光线,会使得他们产生不适应不舒适的感觉。   阿瑞斯观察了下邻居和伴侣们的穿衣风格,发现他们相比自己,的确穿得更加单薄后,便眨眨眼干脆利落地扯开了颈脖下方的几颗扣子。   “好吧。”第一次收到了邀请函的魔王心情非常不错,对于邻居们的要求, 也是能满足就满足,修长的手指将领口当着菲尔的面勾开:“那这样行了吧。”   猝不及防地就看到了一整副精致锁骨和小半白皙胸膛的菲尔:“!!”   站在一旁抱着手臂,一时不察就没拦住伴侣的亚德西莫:“等……”   眼观鼻鼻观心,望天看地,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但偷偷用余光瞟过来的其他人:“唔。”   阿瑞斯扯完衣领后,发现邻居们不仅没有为自己的配合而感动,反而表情复杂。   是还扯得不够大吗。   魔王陛下夏天时,要么呆在家里要么呆在画室,几乎很少跑到太阳底下去,也不太清楚自己这样穿,是不是能够和大众相匹配。   阿瑞斯犹豫着,又再次将手指挪到了领口的位置,茫然地垂下脑袋。   但是再扯开的话,太阳会晒到肚子的……   亚德西莫都不用细想,就能猜到伴侣脑袋里面的想法,一时间又气又想笑,连忙伸手捂在画师的手背上,阻止他的进一步动作:“别听他们的。”   天使长大人动作利落地将伴侣大大咧咧敞开着的衣襟重新合拢,仔细地扣上扣子,把那一片光洁白皙的皮肤重新遮盖住。   “阿瑞斯想怎么穿就怎么穿,”亚德西莫轻声说:“这样就很好,用不着和别人一样。”   相比起被扣子束缚住的不舒适,阿瑞斯还是更不喜欢太阳光直射到皮肤上的感觉,如果不是为了满足邻居们的愿望,他才不会露出更多的皮肤在太阳底下。   闻言,年轻的魔王抬起头,下意识地看向了邻居们的方向:“真的吗?”   菲尔已经在为自己未来一段时间的日子哀悼了,顶着天使长冰冷的眼神,悲痛欲绝地捂住脸坚定点头:“真的真的。”   在他身后的伊斯顿和埃莉诺,亦是“和善”地赞同,极力将自己与某只愚蠢的天使拉开距离:“当然了小阿瑞斯,你别听菲尔胡说八道。”   阿瑞斯是背对着亚德西莫的,因此完全看不到伴侣是怎么样对可怜无辜的下属们进行威胁的,这让他松了口气,雀跃地将衣服合拢,力图遮住自己的每一寸皮肤,如果不是觉得不好看,甚至还想要将脸也一起遮住。   终于,穿着一身黑还带着细闪的漂亮画师,兴奋地往前几步:“那我们现在就走吧,争取能在天黑前回家。”   天使们很犹豫,谁也不敢讲视线落到阿瑞斯身后的天使长大人身上,踌躇着不知道要不要说出他们前往的目的地。   见没有人开始动,魔王有些奇怪地歪了歪脑袋:“怎么了?”   菲尔正在自闭中,决定从此再也不做第一个说话的人,埃莉诺假装听不懂地眨眨眼,伊斯顿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来,解释道:“其实,我们本来是打算……”   是打算只邀请阿瑞斯一个人。   后面几个字,在天使长似笑非笑的注视下,被伊斯顿顺滑地吞了回去,并且从善而流一本正经地转了个话头:“……是早就打算邀请你们的,但是想去的地方有些特殊,总是出现意外情况,才拖到了现在。”   魔王又期待又兴奋,紫色眸子亮晶晶地注视着伊斯顿,脑中晃过了各种各样有趣的地方。   然后就听到这位被公认为是最稳重的邻居伊斯顿大哥,平静地开口:“目的地就是——我家新开辟的菜地。”   魔王陛下雀跃的笑容在嘴角僵住:“什么?”   ——   伊斯顿。   少见的治愈系天使,神界老大哥,在年龄上甚至可以和天使长大人一较高下(?),稳重善良的四翼天使。   被神池派到诺曼堡,成为即将退休的天使长大人的左膀右臂,在一次次的任务中为同伴们提供圣光治愈。   并且顺利地在人界,发掘出了一些有趣的爱好——种花养菜和厨艺。   魔王陛下面无表情地抿着唇,手臂上还挂着小小的篮子,小心翼翼地种满了各种蔬菜水果的花园里面行走着。   篮子中已经装了不少的大白萝卜了,不远处的邻居就又举着两颗刚从地里拔出来的萝卜,热情地对着自己挥手。   阿瑞斯将篮子递到了身旁的塞西老师手中,凑过来小声和他说话:“塞西,伊斯顿为什么要种那么多萝卜。”   魔王漂亮白净的脸上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蹭上了几块泥点,但他本人还完全没发现,皱巴巴着一张脸,偷偷地吐槽:“不喜欢萝卜,好难吃。”   结婚那么多年,亚德西莫当然知道伴侣的喜好,萝卜这种食物,就算是世界上只有它一种能吃的植物了,阿瑞斯也绝对不愿意吃上一口。   啊,现在想起来的话,强迫一只小魅魔吃素,好像的确是不太人道的事情。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天使长的脸上流露出点笑意来,伴随着视线落到阿瑞斯脸上的小黑点上,这股笑意便越来越明显。   阿瑞斯以为伴侣是在嘲笑自己,没什么攻击力地瞪了一眼他,恼羞成怒地说:“反正摘回去塞西自己吃。”   魔王不好意思拒绝邻居的好意,但也没办法强迫自己吃下这种可怕的食物。   当然只能选择把它都丢给只会嘲笑别人的可恶塞西。   天使长看着被塞到自己怀里的小挎篮,以及装在里面的一根根白白胖胖还沾着泥土的萝卜,又抬起头看了满脸苦恼的阿瑞斯,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阿瑞斯:“?”   尽管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魔王的直觉告诉他,塞西就是在嘲笑人!   “你到底在笑什么。”阿瑞斯红着耳朵,凶巴巴地冲上前去捂住伴侣的嘴巴,但只捂下半张脸的话,根本遮不住那双蓝眼睛里面的戏谑笑意,魔王只能干巴巴地斥责他:“不许笑了。”   摘了一下午的水果蔬菜,有些刺眼的太阳光终于弱了下去,画师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下意识地解开了几颗扣子,深紫色的细碎光点若隐若现地从颈脖两侧大开的衣襟上散发出来,使得那截修长的脖子更加惹眼。   亚德西莫的喉结滚动两下,发出一点轻笑声,腾出一只手将伴侣侧脸上的泥点擦去,声音温柔又低沉:“宝贝。”   阿瑞斯莫名也心跳加快了一些,抿住唇望着那双蓝色的瞳孔:“怎么了……”   然后便听到可恶的塞西老师,用温柔得能滴出蜜来的声音,含笑说:“你的脸上有泥巴。”   “和篮子里的白萝卜好像。”   阿瑞斯迷茫地低头:“……”   “塞西!”   另一边的埃莉诺烦躁地将萝卜白菜之类的东西,随手丢进水桶中,眼睛时不时地就往阿瑞斯和亚德西莫所在的方向看,浑身都写满了急躁。   伊斯顿又戴上了他那顶亚麻色的草帽,他似乎很热衷于在做农活的时候,佩戴这种类型的“饰品”,尽管它们看上去又无聊又难看。   “亲爱的埃莉诺,我记得你以前从来不会出现这么紧张的表现。”   伊斯顿拿着一只木头做的水瓢,悠闲地从水桶里面舀了一些水出来,慢慢浇灌在了土地上,递过去几颗草莓:“吃点水果吗?”   埃莉诺满身怒气地将伊斯顿的手拍开:“别在这儿装模作样了,伊斯顿,你有这个时间,不如想想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时,她的声音放轻了一些,确保现场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天使长在这里,你确定还要骗小阿瑞斯去验明身份吗?”   埃莉诺其实并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但她很喜欢阿瑞斯,不到必要的时候,她不会愿意做出一些可能会伤害到他的事情。   “就算是魔族又能怎么样呢,”埃莉诺咬着牙这样说:“天使长都不在意,我们就非要那么古板吗?”   伊斯顿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将草莓放进嘴里咀嚼,被酸的皱起了脸,但声音依旧是轻松的:“魔族当然无所谓。”   “但是如果……他和魔王有关系呢。”   阿瑞斯正在和伴侣拌嘴,不远处是正在努力拔萝卜,并且妄想一根罗卜换一幅画,叽叽喳喳的菲尔。   魔王忽然感受到了什么,紫色瞳孔转了转,落到了花园边缘的伊斯顿和埃莉诺身上。   察觉到阿瑞斯的视线,治愈系天使露出一个温和爽朗的笑容出来,晃了晃手中的草莓,提高音量说:“小阿瑞斯,别弄萝卜了,我在做草莓布丁,你愿意来帮忙吗?” 第64章 他不会是米尔的   草莓布丁。   到底是去帮忙做草莓布丁, 还是变成食材的一部分,谁又说得清楚呢。   亚德西莫并不后悔和下属们坦白自己所知道的与魔族相关的信息,包括阿瑞斯的魅魔身份, 毕竟自己能发现这些事情, 其余的天使也不是蠢货, 迟早又一天能发现端倪。   与其到时候被他们自己发现,不如通过自己的口,先一步坦率地告知, 还能有隐藏一部分事情的选择权。   对于伊斯顿等人的试探举动,亚德西莫也并不反感。   当然是在不会导致事情进一步糟糕,或者伤害到阿瑞斯的前提下。   听到伊斯顿的这份“单独邀请”, 亚德西莫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正想要侧头对身旁的伴侣说些什么,便听到一道故作矜持, 实际上满是雀跃的熟悉声音在耳畔响起:“好啊。”   天使长大人:“……”   果然还是拦不住。   阿瑞斯并不知道天使长的内心想法,但能够看得出伴侣脸上的复杂色彩。   紫色眸子茫然缓慢地移动了一会儿, 最后落到了塞西的金色长发上。   魔王陛下将几缕不听话翘起来的金发攥在手心, 热乎乎的皮肤温度,伴随着一闪而过的紫色光点在金发上头一闪而过, 等松开手时, 那几缕长发已经重新变为柔顺的模样。   阿瑞斯满意地扬着下巴, 亲昵地摩挲了几下伴侣放在挎篮上的手,像是一只准备捕猎的小豹子:“我等一会儿就回来,塞西不要乱跑。”   亚德西莫被“魅魔”的可怕能力勾得意乱情迷,蓝色眸子都舒适地微微眯了起来,结果下一刻就听到阿瑞斯说出这句话,连忙回过神, 伸出手去阻止:“阿瑞斯,你先别……”   但漂亮青年却早已经兴奋地向着邻居的方向小跑过去,将孤独可怜的天使长抛在了身后。   “我来了伊斯顿,”阿瑞斯在花园里行走得很小心,生怕泥土溅到自己的衣服上,好不容易才来到了伊斯顿的身前:“快走吧,塞西说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吃到布丁了。”   年轻的魔王脸颊跑得微红,眼睛也是亮晶晶的,到底是谁在迫不及待,简直是一目了然的事情。   埃莉诺忍不住笑出了声音,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后,俏皮地来到阿瑞斯的身后,温和地推了推他的肩膀:“好吧,为了塞西老师能够早点尝到草莓布丁,我们得要赶紧进厨房忙碌起来了哦,小阿瑞斯。”   埃莉诺的手指在画师的肩膀上一触即离,就像只是一次亲切友好,又极有分寸感的催促,很快便退了开,只是假装不经意地用身体挡住身后来自亚德西莫的视线。   阿瑞斯不满地鼓起了脸颊,但却非常乖巧地跟在伊斯顿的身后,踏进了那间与花园邻接的厨房:“埃莉诺小姐,你的手把我的衣服都打湿了。”   埃莉诺弯着眉眼,垂在两侧的手指却无意识地攥紧,最后转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天使长之后,也抿住唇走了进去,声音倒仍旧是含笑自然的:“才没有,我明明就把手擦干了,不信你看看……”   厨房的门关闭了。   菲尔听到门响的声音才反应过来,猛地从菜地里抬起脑袋来,怀里还抱着几颗大白菜和萝卜,磕磕巴巴地开口:“他、他们都进去做饭啦?”   亚德西莫都不用猜,就知道这家伙在这里的用处。   蔚蓝色的眸子若有所思地垂下来,语气平静,似乎并没有什么太多的情绪,但没说出一个字,都令菲尔后背发冷:“你不用想借口来拦着我。”   天使长如有所感地抬头,正好和另一位正在享受下午茶的邻居对上视线。   “这道门不可能拦得住我,当然你也一样。”亚德西莫面无表情地望着正在阳台上品尝红酒的白发魔族,但话却是对着身旁的菲尔说的:“我只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来胡闹,五分钟后,我会直接打开门进去。”   尽管已经预料到天使长肯定猜到了他们的计划,但真的被当中说出来,还是令菲尔感到脸热又慌张,下意识地就想要为自己和同伴们辩解:“亚德西莫大人,我们其实并不想伤害小阿瑞斯的,但是……”   亚德西莫打断他:“但是前提是他并不是魔王米尔,对吗?”   菲尔抿住了唇,年轻的天使还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棘手的事情,坐立不安纠纠结结,总觉得不管怎么做怎么说好像都是错误的,最后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那如果小阿瑞斯他真的是怎么办,这么多的巧合都和他有关……您会选择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吗,还是继续隐瞒呢?”   “他不会是米尔的。”对面阳台上那名白发魔族已经不见了,只剩下维拉在清理着下午茶的残余,亚德西莫收回视线,舔了下干涩的嘴唇,轻声说道:“我最开始就已经测验过了。”   ——   伊斯顿是一名热情大方又沉稳和善的人类,是魔王和伴侣搬进新家后遇到的第一位邻居。   阿瑞斯现在都还记得那个下午的情景。   当时也是在一个和现在相同的夏天,就算太阳已经落了山,但温度依旧很高,来到人界不久的年轻魔王还没能完全适应这种程度的光线,一整个夏天都窝在房间里面不出门。   伊斯顿就是那时出现的,他端着一盘还冒着热气的小蛋糕,敲开了魔王的家门,满脸都是友善的笑意:“你好,我是住在隔壁的伊斯顿,这是我刚刚做好的甜点,你想要尝尝吗?”   然后,魔王就为自己的不警惕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炎热的夏天拉了三天的肚子。   伊斯顿的食物总是外表看着诱人,但却常常开出隐藏款食材。   就比如已经过期的牛奶和坏掉的牛油果。   这么多年过去,伊斯顿的厨艺依然发挥不稳定,阿瑞斯也还会被食物的外观所迷惑,每每都忍不住想要尝尝到底是什么味道。   就像是现在。   “它看上去好好看。”阿瑞斯盯着邻居手中的小碗,里面盛放着小半碗清透的水,比魔王见过的任何液体都要清澈干净,水中浸泡着几颗草莓,本就鲜艳的颜色变得更加红润起来。   “要尝一口吗,我自己种的草莓哦。”伊斯顿将小碗递过去,随着天使的动作,碗里的液体也轻微摇晃着,在灯光下发出细碎的光点来:“外面是盐水,能使它的口感更好。”   这样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草莓的色彩更加引人注意,但阿瑞斯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被碗里的液体所吸引着,紫色瞳孔随着透明液体每一次的小幅度摇晃,而轻轻地移动着。   “盐水?”这名美丽画师明明是最讨厌咸咸的东西的人,却在此刻直勾勾地盯着怎么看都平平无常的液体,甚至控制不住地吞咽了下唾液,语气显得可怜巴巴的:“那我可以尝一尝吗,真奇怪,它看上去似乎味道很好的样子……”   埃莉诺用力地攥紧了手指,背脊僵硬,眼睛更是紧紧地放在阿瑞斯的身上,随着他的动作,胸口起伏不定,她明明听到了阿瑞斯的请求,却迟迟张不开嘴。   伊斯顿看了同伴一眼,只是温柔地勾起唇来:“可以哦,它本来就是给小阿瑞斯准备的。”   魔王陛下闻言雀跃地睁大了眼,因为大方友好的邻居而真真切切地开心,黝黑的短发又长了一些,垂落在额前,显得整只魔都乖巧了几分。   “那真是太好了。”阿瑞斯没有丝毫警惕心一般地将小碗端起来,漂亮青涩的眉眼弯起来,让人很难升出讨厌或者害怕的情绪来:“那我先尝尝……”   在小碗边缘即将和阿瑞斯的嘴唇相触碰时,一言不发的埃莉诺忽然提高音量阻止:“等一下!”   然后飞快地抢走了阿瑞斯手中的小碗,或许是因为太过紧张慌乱,碗里的液体被她有些激动的动作弄得溅了出来,好几滴液体落到了画师的脚前。   阿瑞斯一脸迷茫:“埃莉诺?”   埃莉诺心跳得很快,但抢都抢过来了,她也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缓缓吐出一口气后,轻声说:“小阿瑞斯,你可以先去帮我看看烤箱里的蛋糕吗,我担心它糊掉了。”   魔王没有在意邻居突然粗鲁的举动,紫色眸子亮亮的:“当然可以,非常乐意为美丽的女士效劳。”   “唔,不过我好像没有看到烤箱在哪里,你们把它放到走廊尽头了吗?”   埃莉诺当然不会知道什么烤箱,毕竟这只是她情急之下胡编乱造的一个借口罢了。   伊斯顿在心里叹出一口气,上前一步开口道:“是的,亲爱的阿瑞斯,你一直往里走就能看到它。”   “明白了。”阿瑞斯眨眨眼笑着答应下来。   等到黑发青年袖长的身影消失在了眼前,埃莉诺才又松出一口气:“还好阿瑞斯没有喝下去。”   碗里的液体添加了治愈天使的血液,对于魔族而言,表面上是极具吸引力的“美味佳肴”。   更重要的是,里面还有一小滴神池池水,如果只是普通魔族遇到它,只会觉得皮肤刺痛,但如果识别到了魔王的气息,这一点点看似不起眼的池水,却能在一瞬间催发魔力,使其暴露出属于魔王的特征。   “好了,事情已经结束了,”埃莉诺轻松地开口:“神水溅到了阿瑞斯的手背和颈脖上,但没有出现任何情况,他并不是米尔,最多只是一只单纯的小魅魔罢了。”   “我们没有必要真的骗他将它喝下去。”她这样说。   伊斯顿望着阿瑞斯远去的方向,倒也没有埋怨忽然反悔的同伴,只是叹了口气将碗里的水倒掉:“好吧。” 第65章 偷偷尝过他的□□   阿瑞斯一直往前走到尽头, 果然在最里面发现一个烤箱,旁边甚至还有一口大锅,下面的炉火正旺。   魔王陛下先是查看了下烤箱里面的小蛋糕的状态, 确定它没有被烤糊后, 才没好气地来来到炉火前, 修长的小腿踹了踹炉灶:“别装了,你赶紧离开吧,他们马上就会过来找我。”   橘红的火焰晃悠了两下, 最后凝聚成一道同样艳丽的身形。   撒尔今天还没来得及扎头发,长长的银丝披散在肩头,他啧了一声, 优雅地翻了个白眼:“真是无情。”   “你可别忘了,是谁早早地预料到了这些可恶天使的险恶用心,是谁给你制作了能帮你度过危机的药水, 是谁在你还没学会飞时,带着你荡秋千……”撒尔掰着手指一件件地数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好了好了撒尔。”阿瑞斯实在是不习惯于面对别人的好意, 特别是对深渊里的那群家伙, 魔王总是觉得很难为情,听着撒尔的话越来越奇怪, 连忙红着脸阻止, 憋了半天又不甘示弱地憋出一句:“其实不用你提醒我也能知道……”   “你知道?难道你不是应该无条件地信任那些热情可爱的邻居吗, ”撒尔阴阳怪气地这样说,打了个响指,阿瑞斯的裤腿便被风撩起一些来,露出他被灼烧掉后开始缓慢恢复的一小块皮肤:“治愈系天使的血液还神池池水,就算你不是魔王,真喝下去喉咙也得被烧掉一层皮。”   阿瑞斯抿住唇没有回话, 等过了几秒后才轻声说:“就这样吧,能让他们安心一点也好,大不了……我就和塞西再搬一次家。”   撒尔都要被气笑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和亚德西莫之间定有契约,无法说出他的身份,撒尔真的想要开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嘲笑。   年轻的魔王抬起眼,看着满脸写着‘欲言又止’的亲戚,想了想后开口:“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撒尔,你在怀疑塞西的身份对吗,你认为他也是天使的一员。”   撒尔闻言挑起了眉,有些惊讶自己这位总是过度单纯迟钝的小外甥,竟然真的误打误撞地说出来了真相,红眸饶有兴趣地看过去,示意他继续说。   “其实你的怀疑也并非毫无道理,”阿瑞斯觉得自己真是一只通情达理的魔王,在心中感慨了一番后,才继续为这位来自深渊的总是过度怀疑的亲戚辩解:“毕竟塞西的确和这几位邻居的关系都很不错,甚至有时候还莫名其妙地有一种像是上下级一样的奇怪氛围……”   那当然了,毕竟是神界唯一的天使长。   撒尔一想到那天被亚德西莫完全压制的情况,还是会有惧又恨,看到阿瑞斯已经马上就要猜中了,忍不住站直了身体,猩红的眸子都兴奋地亮了起来,恨不得自己张开嘴替魔王说出来。   “但是撒尔,过多的猜忌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魔王陛下忽然就话锋一转,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   撒尔:“?”   阿瑞斯说了半天,最后坚定地得出一个结论:“塞西才不是什么天使呢,他只是一名普通的人类而已。”   “……”   撒尔被哽得说不出话来,脸上期待兴奋的笑都僵硬在了嘴边,几次想要开口说什么都无疾而终:“好好好……”   阿瑞斯看不懂撒尔的复杂表情,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哑谜,魔王皱着眉头为自己的结论证明:“我最开始就怀疑过塞西的身份了,毕竟他有着一头金灿灿的金色长发,还浑身上下都透露着奇怪的圣洁气息。”   撒尔的耳朵动了动,听着好像又有了一点希望,连忙催促着魔王继续说:“没错,所以呢,然后怎么了?”   在白发魔族努力挤眉弄眼的暗示下,魔王顿了顿,抬起手来揉了揉发烫的耳朵边,声音变轻了一些:“但是我试验过了,他不可能是魔族的。”   然后,撒尔就听到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可爱单纯漂亮的小阿瑞斯,小声地这样说道:“我偷偷尝过他的□□,完全不会让我感到疼痛和厌恶,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天使。”   “……”   撒尔捂住额头,咬牙切齿地后退了一步,红眸震惊地收缩着,看着魔王的视线,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恼怒:“我的天哪,该死,你可是尊贵强大的魔王,谁教你去吃男人的□□的??”   虽然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但那毕竟是魔王第一次做这种偷偷摸摸的事情,本就觉得不好意思和愧疚,现在撒尔这样夸张的一说,更是让阿瑞斯红了脸,忍不住反驳:“那又怎么样,难道你就没有做过吗?”   撒尔气得简直想要回深渊撞树,觉得自己就像是辛辛苦苦种了大白菜,结果白菜被路过的死鸟叼走了不说,最后还被白菜和鸟人合起来欺负的倒霉农民。   你你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眼看着就是要被气得背过气去的模样。   魔王实在是想不通他生气的点在哪里,莫名其妙地被“凶”了半天,迷茫之余也生出几分羞恼来:“不就是血液吗,我才不相信你没有碰过别人的血!”   撒尔:“哈,我当然……血液?”   ——   “您您您说说说什么,”菲尔被天使长直白的话语吓得整张脸爆红,结结巴巴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您以前故意让小阿瑞斯摄入过您的那、那个?”   亚德西莫其实没有太多的兴趣和这只年轻的天使对话,他的视线一直落到前方禁闭的房门上,就像是迫切地想要穿过它,洞察到里面的一切,回答问题时也带着明显的心不在焉:“血液而已,别想太多。”   那是失去工作的小画师借住到天使长家中的第二周。   尽管这位漂亮又傲娇的少年身上并没有任何属于魔族的气息,但行为举止却格外异常,并且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自己某些时候的举动与寻常人类的习性并不相符,从来都没有过主动隐藏的念头,至少在亚德西莫的面前,他似乎都是大大咧咧地展示着自己的不同之处。   比如讨厌过亮的光线,但又喜欢亮晶晶的珠宝,比如总是被家里突然响起的电话吓得睁大眼,比如他其实根本就不会写字。   就像是一名远道而来,第一次踏入人界的客人。   而恰好的是,某名新上任的魔王,也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进入了人界,并且最后一道气息,隐匿在了诺曼堡中。   尽管那时的天使长大人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对这名古怪又美丽的小家伙产生了一些非同寻常的情感,但这并不影响自己对他身份的怀疑。   因此,当某一天的下午,失业在家的少年正趴在窗前撑着脑袋思考自己的“前程”,亚德西莫坐在他侧后方不远处为这位脾气古怪的客人削水果。   其实并不太锋利的水果刀在天使长不经意地控制下,刮破了自己的手指,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溢出来。   金色长发的青年在那时微微提高了点音量“啊”了一声,果然吸引过来了这位警惕少年的注意力。   “听说用唾液可以给伤口消毒和止血,”天使长温柔地将伤口递到了阿瑞斯的面前,仗着才来到诺曼堡的少年懵懂又单纯,轻声哄骗:“你能帮帮我吗,阿瑞斯。”   亚德西莫从记忆片段中回过神来,但那种被小动物飞快舔过手指的触感,却伴随着天使长的回忆,开始在大脑中不断萦绕。   “还有三十秒。”亚德西莫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对面房子的阳台,白色长发的魔族不知在何时又回到了远处,感受到了天使长的视线后,还挑衅地冲他扬了扬眉。   “菲尔,你知道为什么神池一直让我去寻找米尔吗。”   亚德西莫一边在心中计算着最后的时间,一边头也不回地对着身后的下属懒洋洋地提问道。   菲尔年纪不大,天生就是四翼天使,但因为一出生起便在“和平期”,成长道路上受过最大的挫折就是在素质报告不通过的时候,相比起埃莉诺和伊斯顿这种年长一些的天使,对神池并没有那么大的敬畏心。   闻言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犹豫了一会儿后试探着回答:“因为担心新任魔王会威胁到人类还有其他种族的安全?”   “那为什么不是直接命令‘驱逐’或者‘消灭’,而只是‘寻找’?”   还有最后十秒,亚德西莫这样想着,只要五分钟一到,他就立刻推开门进去,将伴侣从下属们的手中带回来。   伊斯顿并不一定会将阿瑞斯的安全放在“试验”的第一位,撒尔也不一定会真的能完全保证阿瑞斯不受到伤害。   五分钟不介入,已经是亚德西莫最后的底线了。   菲尔被天使长的问题难住了,眉头皱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纠纠结结地胡乱说话:“也许……也许神池也好奇这位魔王?毕竟是第一位能够凭一己之力打开深渊入口,又全部合拢,还随随便便就打破了界限的存在……也许他是个丑八怪,神池想要找到他来嘲笑他……也许他长得太过貌美,神池担心他到人界来勾引太多无知少男少女……”   菲尔不愧是四翼天使中最嘴碎的一只,毫无逻辑性的话,竟然也能够编得像模像样喋喋不休。   伴随着菲尔的自言自语,最后的十秒期限终于数到了最后一秒,亚德西莫立刻抬起眼,想也不想地就快步上前去开门。   但手指还没有触碰到门把手,木门便从里面自动打开了。   门那头的黑发青年被突然跑过来的天使长大人吓了一跳,差点把盘子里面的小蛋糕丢出去。   漂亮的紫色眸子因为受到惊吓而微微睁大,阿瑞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眨眨眼后腾出一只手放到对面伴侣的胸口上。   “你心跳好快哦塞西。”阿瑞斯勾着唇,像极了供天使阅读的画册里面的那些“吃人”的美丽精怪:“是在想我吗?” 第66章 你好啊,小黑   后来魔王陛下还是没能吃到邻居们的草莓布丁, 原因不在厨艺上,而在草莓上。   伊斯顿种的每一颗草莓都巨酸无比,让人怀疑它们红彤彤的诱人外表, 是不是就是为了勾引无辜的魔族上钩, 然后偷偷将他们酸死。   但好在他提前烤好的小蛋糕并没有放入草莓或者萝卜之类的东西, 只有香甜的奶油和松软的蛋糕胚。   尽管魔王自己也不知道这半个下午到底都干了些什么,但毕竟是第一次收到朋友的邀请,还得到了一大框“礼物”, 总的算上来,阿瑞斯还算开心。   当然这份开心,在魔王掀开篮子上方的小碎花盖布, 发现了里面满满一筐的新鲜大白萝卜时宣布终止。   阿瑞斯当场被吓得后退几步,漂亮的眸子都睁大了,差一点就将手上的篮子丢出去。   但身为魔王的素质和尊严, 让他努力地扼制住了这种不太尊重人的举动,平复好心情后, 年轻的王期待地望向了身旁的伴侣。   亚德西莫:“……”   虽然但是, 其实不只是魔族,天使也不怎么爱吃萝卜来着呢……   面对漂亮魅魔的可怜请求, 事实上并不喜欢吃任何人类食物, 特别是萝卜白菜之类的天使长大人甚至没有犹豫超过五秒钟, 很快便优雅自然地接过了篮子,并且还顺便以此为借口,为自己讨来了一些不错的福利。   “好吧亲爱的,我可以帮你处理这些食物,”亚德西莫舔了舔牙齿,若有所指地轻轻开口:“那阿瑞斯愿意用其他的‘食物’给我做交换吗?”   魔王陛下当然不会拒绝伴侣这一点小小的可怜的要求。   只是他的脚踝和手臂上还残留着一点点神池池水烫出来的痕迹, 尽管已经很浅了,但还是担心会被向来心细的塞西老师所发现。   因此,这一天的晚上,魔王并没有如天使长所预料的一般,重新亲自实践魔法书里面的内容,甚至都没有脱掉身上的衣衫,就这样穿戴整齐,只露出来了某一部分白皙的皮肤,矜持又美丽,让心怀不轨的天使长又心痒又心动。   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等到这只警惕的魅魔真正地开始“实践”呢。   亚德西莫无数次地生出这样的烦恼,阿瑞斯一有时间就往侧卧跑,枕头下面的书都要被翻出翘边了,却还是没有要采取行动的意思。   但明明上一次,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了,只是还没有完全开始进行,就被菲尔那群家伙给打断了,按理来讲不应该会继续犹豫。   到底是……哪里又出现了问题。   ——   “我亲爱的陛下,您究竟又有哪里出了问题。”撒尔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身后的魔法师正在为他梳头发:“魔法书不是都给你了吗,不试试怎么知道有没有用呢。 ”   阿瑞斯端起维拉递过来的蓝色液体,鼻尖耸动着闻了闻,嗅到了一股又有些刺激又有些香甜的气息后,好奇地晃动着杯子。   听到撒尔的话后,便将前襟撩开了一些,露出锁骨下方的皮肤。   “你看吧。”魔王陛下的声音也带着明显的无奈:“应该是被上次的神池池水刺激出来的,”   只见白皙的胸口上,隐隐蔓延着一些暗紫色的纹路,仿若会呼吸一般缠绕跳动着,从心口的位置爬到了锁骨下方。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让维拉炼制好药水的。”撒尔仔细看了看,发现的确是被迫显现出来的魔纹后,便不满地皱起了眉:“维拉——”   眼看着这只脾气不好的魔又要发火,维拉只能语气暴躁地替自己辩解:“别赖我,最开始就说了,我的药水只对普通魔族起作用。”   魔法师的声音顿了顿,轻飘飘看了阿瑞斯一眼后,才继续说:“至于一些身份比较‘特殊’的魔,能不能起到好效果,就要看他自身的魔力稳定情况了。”   换句话说,维拉的药只能保证对中低级的魔起作用,等级越高实力越强大的魔,就越不能保证效果,如果恰好还遇到了魔力紊乱无法控制的情况,那就完全无法控制魔药的作用,甚至还有一定几率会产生副作用,加重紊乱的情况。   某只魔界最强大又正好魔力紊乱严重的魔:“……”   怪不得后面从伊斯顿的院子里回来后,尾巴犄角什么的,就越来越喜欢突然窜出来,就连翅翼都开始蠢蠢欲动,本来以为只是正常现象,直到有一天早上,魔王陛下照镜子时,忽然发现魔纹都爬到脖子上了,才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所以说是副作用……”阿瑞斯有些心不在焉,尽管已经在努力地克制,但是视线还是不由自主地被透明玻璃杯里面那些漂亮的蓝色液体所吸引着:“那什么时候能停止?”   维拉:“我怎么……嗷!”   大魔法师先生被凶巴巴的白毛家伙踩了一脚,只能忍气吞声地低低骂了一声,然后不知道念了句什么咒语,翻出一本写着古怪文字的书籍来,翻了半天,终于再一次得出一个结论:“不知道。”   撒尔很不满意维拉敷衍的回答,正想要瞪过去,余光却瞟到某只黑头发的魔王已经快要将鼻子凑到玻璃杯里面了。   “小阿瑞斯,你在做什么。”撒尔本来想说的话哽在了喉咙间,忍不住伸手将魔王怀里的玻璃杯拿过来:“有什么好闻的……”   猩红的眸子轻轻收缩了下,撒尔嫌弃地移开脸,对着身后的魔法师斥责道:“啧,你怎么给他喝果酒。”   阿瑞斯的视线跟着撒尔手中的玻璃杯移动,紫色的瞳孔中映照着一片晃动着的蓝色液体。   魔王好奇地伸手戳了戳玻璃杯,歪着脑袋盯着里面晃来晃去的液体看:“是蓝莓味的吗。”   “也许吧……”维拉哪里知道这些魔族,一个两个的,要么就不喜欢喝酒,要么就不会喝酒,简直一个比一个麻烦矫情,古里古怪地笑了两声,正想要阴阳怪气,但被撒尔轻飘飘扫了一眼,只能硬生生憋回去。   “不过更可能是蓝酊草的汁液,”魔法师也俯身嗅了嗅这杯其实只是自己随便翻出来的果酒,忽然恍然大悟:“啊,我想起来了,蓝酊草倒是能够中和你身体里面的药性。”   阿瑞斯眨眨眼:“那我喝了就能让副作用快点消失吗?”   维拉又低头翻了半天书,嘟囔着说:“按理来讲是这样,但是……”   魔法师摊开手,便又有一个装满了蓝色液体的透明瓶子飞到了手心中。   “但是蓝酊草在这个季节已经找不到了,”维拉说:“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只有这瓶果酒里还携带有一部分蓝酊草汁液。”   阿瑞斯很想要魔法师先生手里的果酒,但并不完全是为了消除自己身上的魔纹。   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魔王觉得这瓶酒的颜色实在太漂亮了。   是浅浅的,但又十分清透的蓝色。   像是伴侣的眼睛,让魔王一看便心生欢喜。   “你要送给我吗,”阿瑞斯仔细地想了想,发现自己其实没有什么可以用来交换的,抿住唇说:“但我还没有得到六星芒徽章。”   毕业话剧由于编剧小姐突然发现自己尚且没有完成毕业作业,而迟迟没有动工,魔王当然也就暂时还拿不到答应给撒尔的徽章。   “没关系。”撒尔站起身来,打了个响指,身后便隐隐地出现了一只猩红瞳孔的形状,尽管只出现了几秒钟便消失,但能够看得出相比起最开始的时候,它已经稳定“健康”了许多:“我们已经得到了更有用的材料,星芒徽章什么的,已经不需要了。”   阿瑞斯歪了下脑袋:“比如四翼天使的羽毛?”   撒尔本来正在装模作样的喝水,被魔王毫无预兆的这句话猛地喷出一口水来,还差点呛到了喉咙:“咳咳咳……你怎么知道?”   魔王微微扬起了下巴,眼尾也跟着骄傲地挑起来:“我猜的。”   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不管是徽章还是天使羽毛,都不能直接用于撒尔领域的恢复,更像是用来当做解除某种诅咒或者魔法的净化性材料。   撒尔才从深渊中爬出来,还是以分身的形式,被诅咒的概率太小,那么就只能是……   阿瑞斯思考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摸出几颗亮晶晶的糖果,然后推到了维拉的面前:“给你。”   维拉:“……”   撒尔:“为什么我没有?”   聪明的魔王已经猜到了撒尔和魔法师之间的交易,眨眨眼说:“维拉,你把果酒给我,我可以保证等撒尔的领域恢复之后,他也绝对甩不掉你。”   阿瑞斯一本正经地解释:“先给你五颗糖当报酬。”   被拆穿了心中想法的撒尔满脸气急败坏:“阿、瑞、斯。”   维拉想通之后,立刻就答应下来:“成交。”   魔法师拍了拍手,就有一只熟悉的魔族小心翼翼地推着一个小推车走上前来,里面放了满满一车的蓝色果酒。   阿瑞斯的视线先落到了蓝色液体上,然后才看到了推车的魔族。   “你好啊,小黑。”魔王矜持地问好。   还是没有习惯这个新名字的魔族有些无奈地答应下来:“您好,阿瑞斯大人,维拉先生让我先帮您把这些酒搬回家。”   ——   已经做好了饭,正在等待伴侣回家的天使长大人忽然感觉手腕有些发烫。   金光从眼中一闪而过,下一刻,面前便出现了巴奈兴奋的面孔。   “亚德西莫大人,我找到那名制作违禁药的魔法师了!”   巴奈急匆匆的声音伴随着敲响的门铃同时出现在亚德西莫的耳边:“您还记得那只逃脱的黑头发魔族吗,我在他住处的地下仓库发现了全部的实验器材和药水!”   “对了!最关键的是他好像和魔王米尔还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门打开了,率先出现的是阿瑞斯漂亮矜贵的脸蛋,小画师不知道在外面偷偷喝了什么,脸颊红红的:“塞西,我回来了。”   而在他的身后,站着一名长相平平无奇的黑头发少年,少年的怀中抱了数瓶装着蓝色液体的酒,脚边还有一个小推车,垂着脑袋低眉顺眼地跟在后面。   亚德西莫勾着唇,就像是没有听到同伴的提醒一样,温柔地腾开位置:“欢迎回家,宝贝。”   天使长大人掀开眼皮,如若惊讶一般,扫了一眼伴侣身后的少年:“亲爱的,这位也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算吧。”魔王陛下有点心虚,又对着门外踌躇着不敢上前的魔族招了招手:“快进来吧,小黑。” 第67章 我喜欢你,你过来   魔王的热情欢迎并没有让小黑稍微放松一些, 反而令他更加紧张了起来。   小心翼翼地将果酒都搬进客厅里面后,便立刻想要离开。   但才转过身走出一步,却感觉双腿忽然变得沉重了起来, 又仿若前方有一堵坚硬的墙, 让他完全没有办法继续往前。   “不用那么着急的, 不如进来坐坐,休息一会儿。”   一道温柔含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小黑下回过头, 就正好与亚德西莫那双蔚蓝色的眸子对视上。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双眼睛并没有任何凶恶的痕迹,甚至完全算得上是和善, 但还是令小黑忽然间就心跳加快,危机感使得年轻的魔汗毛倒立,下意识地就赶紧将目光移到了整个客厅中他最信任的人身上。   那只同样是黑色短发, 却怎么看都要比自己美丽贵气许多,拥有一双沉稳尊贵紫色瞳孔的——   阿瑞斯大人。   “是甜甜的。”被小黑满怀期待注视着的阿瑞斯大人, 却已经又拧开了瓶盖, 正在用红润的舌尖舔舐着溅到了手背上的蓝色液体,高贵神秘的紫眸就算是开心得眯起来些, 也是亮晶晶的:“喜欢。”   察觉到了来自同族的注视后, 还慵懒地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沙发垫, 顶着一张带着红晕的美丽脸颊,大方地说:“过来吧,小家伙,我允许你趴在我的脚边侍奉。 ”   小黑:“……”   亚德西莫:“……”   但摄入了过度酒精,并且没有主动将它们排出身体的魔王陛下,显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这句话, 在正常的人类社会中会产生多么暧昧的歧义,毕竟在魔界,能够在王座之下服务,的确是绝大多数魔都期待渴望的事情。   小黑其实还并不知道阿瑞斯的真实身份,但他接受过来自阿瑞斯的一点点魔力,再加上撒尔偶尔说出的只言片语,不难猜测出这名潜藏在人界的魔,肯定有着非同寻常的地位。   因此,尽管被阿瑞斯忽然说出的这句话给搞的怔愣住了几秒,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先是脸上一红,然后犹犹豫豫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亚德西莫,咬了下唇说:“不太好吧。”   亚德西莫被这家伙扭扭捏捏的话弄得太阳穴直跳,一抬眼还看见自己的伴侣正在皱着眉头撕扯领口。   天使长大人:“……”   果然,就不应该放心地默许着阿瑞斯和撒尔呆在一起。   或许是天使长脸上的表情实在太过复杂,终于引起了魔王陛下的注意。   阿瑞斯进门前的意识还算清醒,但刚才又没忍住喝了几口后,大脑便顺顺利利地完全变成浆糊了。   盯着亚德西莫看了好一会儿,才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塞西?”   魔王的眸子里面满是水雾,显得朦朦胧胧的,直直盯着人看时,显得既美丽又具有攻击力,让本来有些恼怒的天使长都忍不住喉结滚动了几下。   “不要你了。”年轻的魔王摆摆手,直接就将犹豫着上前来几步的魔族少年掀开,懒洋洋地对着天使长的方向眨了下眼睛:“我喜欢你,你过来。”   小黑直接被魔王的力量掀开撞到了门上,连专属于魔族的黑色纹路,都被迫触发,爬上了自己的半张脸。   他没想到阿瑞斯会直接在这名金发“人类”的面前暴露自己,满脸惊恐,痛呼一声后,便连滚带爬地往门口的方向跑去,但手指还没有碰到墙壁,便眼睁睁地看着本来大开着的房门,在自己眼前砰的一声关闭上。   怎么会这样?!   小黑心中闪过了众多可怕的念头,在惊恐的促使下猛地回过头,却发现身后的两人,却都没有在他身上投下半点注意力。   亚德西莫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伴侣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过话了,如果记忆没有出错的话,上一次这样吩咐性的语句,还是出现在他们初见的时候。   “我不喜欢你的头发,可以剪掉吗。”魔王很满意这名金头发青年的配合,看着他“乖乖地”来到了自己的身前,却又脑袋一晕,忽然忘记了他的名字,迷茫从眼中一闪而过:“小黄?”   “……宝贝,这是金色。”天使长有些哭笑不得,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格外喜欢伴侣下意识处于高位的时候,总觉得心痒难耐,恨不得现在立刻就扒掉这只故作傲慢的小魅魔的衣服。   当然,被他脱掉衣服,也是个很不错的体验。   亚德西莫忍不住凑上前来,浅色的嘴唇在魔王的手背上一触即离,金色长发也垂落到了魔王的膝盖上。   他说:“但当然,你可以剪掉它们,如果你愿意的话,我的甜心。”   魔王的手背痒痒的,膝盖也痒痒的,让他忍不住轻轻地哼了一声,想要将手拿开,却被这名大胆狂妄的青年按住了手腕。   “我不想剪了,”魔族的危机意识向来很强,即便是最强大的魔王,也会拥有感知危险的能力,阿瑞斯的大脑被酒精侵蚀得混乱一片,但依旧拥有着这份与生俱来的天赋:“小黄,你看上去就像要吃掉我一样。”   ……嗯,果然还是习惯不了这个称呼。   意外解锁了伴侣“高超”起名能力的天使长大人无奈地捂住了额头,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亲爱的,你真是……”   魔王陛下虽然因为酒精而大脑不清醒,但反应却很快,耳朵警惕地立起来,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天使长是在嘲笑自己:“可恶,你再这样嘲笑我,我就要生气了。”   亚德西莫心头微动,抬起眼,大胆的伸出手指,在伴侣带着红晕的侧脸上摩挲过去,语气优雅甚至还隐隐地带了点期待:“啊,那你要怎么生气?”   阿瑞斯很奇怪自己竟然没有因为面前这只金灿灿的坏家伙的越界举动而恼怒,紫色瞳孔中映照着他金色的长发和含笑的脸庞。   “你想知道吗,我可以告诉你哦……”魔王也从对面青年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摸样,安静地盯了一会儿后,忽然恍然大悟般睁大一点眼睛:“我好像想起来你是谁了。”   “小魅魔”的语气奇怪,在他的这句话之后,本来以为伴侣只是在和自己玩情趣的天使长终于隐隐察觉到了点不对劲,眉头忍不住皱起来,下意识地就想要将状态不太对的伴侣捞回来。   但一捞却捞了个空,亚德西莫的旖旎想法,在发现伴侣的身影瞬间从面前消失时,终于沉下去。   天使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回过身去,便正好看见阿瑞斯已经出现在了门口的位置。   美丽的画师或许是真的喝醉了,眼中雾蒙蒙一片,但视线却精准地落到了客厅的某一个角落里面。   那里躲藏着一只正在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的年轻魔族。   阿瑞斯有些不舒服地将额前的碎发掀起来,光滑白皙的额头便露了出来,上面已然蔓延起了无数细小的暗紫色纹路,细碎光亮在其下若隐若现,随着他的动作,两只小巧圆润的黑色犄角也从发间钻了出来,为已经足够漂亮的画师,又增添了几分神秘感和攻击性。   “你要看好了哦,”魔王舔了舔自己的犬牙,明明还是一副矜持傲娇的模样,但却令正被注视着的小黑忍不住战栗了起来:“我会怎么生气——”   他每说一个字,便往前迈半步,最后一个字落下的时候,便正正好来到小黑的脚边,阿瑞斯一抬手,便隔空锁住了这名魔族少年的颈脖,几乎没有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   任谁也看得出,阿瑞斯的目标是谁。   但因为太过突然,几乎是毫无预兆地攻击,即便是本来就打算趁机抓住小黑的亚德西莫,也没有反应过来,怔愣住了   小黑当然更是能够感受到这股冲着自己而来的杀意,他不明白自己只是来送个果酒,怎么会就突然到了这种境地,就算是再沉稳的少年,也忍不住崩溃地大喊起来:“您怎么了阿瑞斯大人,我是小黑啊,是维拉先生让我送酒的……我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咳咳咳,不要、不要杀我!”   阿瑞斯眨眨眼:“小黑?我不会杀小黑的。”   魔王歪着脑袋,又加重了一点力气,声音却又单纯又无情:“但我要杀你。”   几乎是自相矛盾的两句话,可惜被掐住了颈脖的小黑就算再怎么无语,也没办法发出声音来为自己辩解,只能痛苦地闭上眼睛,奋力但又无能为力地挣扎。   阿瑞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就像是在人类在踩死一只蚂蚁前,好奇地摆弄着它的身体。   与此同时,魔王身上的魔纹也越来越明显,在白皙的颈脖和微微敞开的胸口上蔓延着,时不时地起伏和波动,仿若一根根在跳动呼吸着的脉搏,紫色瞳孔收缩着,慢慢变成了竖瞳的模样,细长有力的尾巴不耐烦地从后腰处挤出来,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在地面上。   俨然就是一副半魔化的摸样。   但面对着这样一个可怖残忍的情况,不远处一直旁观着的金发青年却没有流露出任何害怕的神情。   魔王很不满,终于忍不住斥责他:“你要害怕。”   阿瑞斯这样说:“我很凶的。”   或许是魔王的这句好心提醒,终于让这只金灿灿的家伙回过了神,他那双总是含笑的蔚蓝色瞳孔猛地收缩着,面色突然变得很难看,然后用一个就连魔王本魔也承认是极快的速度,向着自己冲了过来。   笨蛋,就算跑得再快,也不可能伤害得了尊贵的魔王米尔。   魔王陛下骄傲地这样想着,也做好了教训教训这只金毛的准备,谁料疾风刮过耳边,并没有如预料之中地带来任何伤害。   阿瑞斯只感觉只听到一道闷哼声从耳朵边上响起来,接着后背便和一道温热的身体相接触,再接着便是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那只叫小黑的魔族少年已经重重的倒在了地上,双眼完全变成了诡异的灰白色,手指上还着一点鲜红的血迹。   亚德西莫压抑着恼怒,将差点挨了一爪子的伴侣拉到了自己身后:“怎么了宝贝儿,知道他有问题,还往前凑。”   天使长大人现在已经完全确定这个果酒并不是寻常的酒了,但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对面那只“魔”却猛地发出了古怪的笑,身体迅速膨大并且抽搐起来。   阿瑞斯也终于从刚才的情况中回过神来,迷茫的紫色眸子在落到亚德西莫被刮出一道冒着黑气的血痕的手臂上后,猛地一缩。   而与此同时,“小黑”突然整个炸裂开,在无数强大魔力和血液肉块裹挟着纷飞中,温馨的双层小屋也在瞬间坍塌。   魔王阴沉着脸正想要上前一步,却忽然打了个带着果酒味的嗝,然后紫眸里面便闪过半秒钟的茫然和空白。   只是这半秒,便足够“小黑”这些年来收集到的各种魔力,翻滚着向阿瑞斯冲击而来。   在房屋坍塌无数砖瓦掉落的混乱视线里面,阿瑞斯唯二能够清晰地感受到的,只有自己因为收到刺激,快要控制不住,即将喷涌而出的庞大魔力,以及一具始终紧紧和自己挨在一起的温暖身体。   天地颠倒和可怕能量终于倾泻而出时,又是一道满是怒火的声音:“该死,竟然被维拉摆了一道,小阿瑞斯,你还好吗,舅舅带你一起走!”   阿瑞斯知道自己并没有受太重的伤,小黑就算聚集了再多魔力,也不可能真的重伤自己。   但却足够影响到自己已然紊乱的精神和魔力状况,足够导致魔王努力压抑的力量最终释放。   再呆在这里,必然会导致无数的伤亡,到时候就麻烦了。   要离开吗。   阿瑞斯的大脑还是迷迷糊糊的,但在被撒尔拉扯住开始脱离的时候,眼中却挣扎着划过一丝清醒。   不要。   有人还在里面。   是谁呢……   “塞、塞……唔!”   魔王好不容易清醒过来的神志,最后被撒尔一巴掌拍回去。   “舅舅是为你好,”白色长发的魔族也有些狼狈,发丝散到了肩头,望着身后追过来的面色阴冷的魔法师,咬牙切齿地说:“现在必须得走了。” 第68章 这是我的谢礼   魔族的王, 阿瑞斯·米尔,他诞生于深渊与大地的交汇之处,强大而美丽, 或许连造物主都偏爱着他, 魔王降生之初便正好遇上一只强大魔兽的逝世, 血液将土地浸润,□□化为树木花草,构造出一个天然的保护屏障, 掩盖住了这只新生魔崽子的气息的同时,也在他最脆弱的时期,提供了短暂的保护。   直到魔兽的最后一滴血液也消失不见, 屏障失去了作用,阿瑞斯身上庞大又毫无章法的魔力味道,也终于引起到了其他人的注意。   贪婪的野兽聚集在身边, 上半城的贵族亦在虎视眈眈。   只学会了爬来爬去的小家伙终于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恶意和危险,开始迷迷糊糊地自救。   但显然自救这种事情, 对于一只诞生不久的魔来说实在有些困难。   阿瑞斯努力地滚啊滚, 一滚就滚进了深渊里面。   从一个危机四伏的地方,到了另一个更加危险的世界。   好在, 深渊里的可怕家伙们, 虽然长得凶神恶煞, 不是嚷嚷着要吃掉魔崽子,就是威胁要剪掉他的犄角和翅翼,但却从来没有魔这样实践过,即便真有不长眼的生物,想要抓住这只意外掉落的小家伙尝尝味道,也会在开始行动前, 就被前任魔王们默契地迅速处理干净。   因此,虽然魔王陛下的童年与寻常魔崽子的童年有所不同,但却从未有过受伤的时候,就连流一点点血,都会很快地被注意到,然后这些暴躁易怒的老家伙们,便会兴师动众地为魔王到处寻找止血的药材。   深渊里面当然不会有什么药物材料,等他们找到的时候,那点流血的伤口早早地便只剩下了一点浅疤。   所以当撒尔带着晕倒过去的魔王陛下重新返回深渊时,一瞬间就吸引过来了一大群魔的注意。   就算被深渊压制,但毕竟都是魔界曾经的最强者,这些老家伙们平日里王不见王,能让他们聚在一起的事情,要么是打牌,要么就是某只年轻的新任魔王的到来。   风尘仆仆的撒尔甚至还没来得及喝口水,刚刚从本体中睁开眼,就有一条满是倒刺的粗壮尾巴迎面袭来。   撒尔早就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在心中暗骂一声,甚至连是谁在攻击自己都没有机会看,就迅速地往躲开。   果然下一秒钟,撒尔之前所在的位置,就同时落下来数道攻击,将坚硬的石块击得粉碎,整个墙壁都跟着坍塌下来。   撒尔又利落地闪过几次,一直闪到了阿瑞斯休息的房间外面,那些“追击”他的家伙才终于住了手,一抬眼,前方便出现了几名眼熟的魔族。   “死白毛,你还挺会跑的。”为首的女人优雅地翻了个白眼,尾巴用力地拍打着地面,没一下都使得本就千疮百孔的深渊地面又多了几个洞:“早知道你那么废物,连小阿瑞斯都保护不好,我就自己去了。”   撒尔才不怕她,嗤笑一声后,阴阳怪气地嘲讽:“哈,你先能从深渊里出去再说。”   “而且之前就你骗阿瑞斯骗得最狠,你要是真出去了,说不定直接就被我们尊贵的魔王陛下打回来了。”撒尔在戳人心窝这方面非常擅长,几句话就让这些老家伙们又升起了怒火:“还有你们,整天好吃懒做,脑袋上的纸条都没有取下来,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打牌打输了吗。”   “……”   “撒、尔!”   魔族的每一任王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撒尔在武力值上虽然不怎么占优势,但一张嘴巴却仿若淬了毒一样,又身手灵敏。   众人被被他气得又开始胡乱丢魔力,每打到该打的人不说,还要死不死地甩到了彼此的身上。   一时间乱成一团,吵闹声和石块被撞击的声音不断,却没有人发现罪魁祸首早早地就已经溜走了。   撒尔藏在暗处,懒洋洋地看了一眼乱成一锅粥的“同行”们,猩红的瞳孔中满满都是嘲笑和戏谑,还隐隐可见一些暴躁,很明显他只是借着戏弄他人,来缓解心中的怒火:“真是幼稚。”   自以为“成熟稳重”的家伙,一转过头却差点被不知何时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魔吓得炸毛。   等看清了这只魔的脸后,才松口气。   “小阿瑞斯?,你什么时候醒的。”撒尔又往后看了一眼,果然发现本来应该好好躺着一只昏迷魔王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了:“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魔王的脸色还很苍白,黝黑的头发在魔力失控的瞬间加速生长,现在已经是快要拖地的长度了,紫色的瞳孔还是宛如兽类的竖瞳形状。   “被你们吵醒的。”阿瑞斯选择性地挑了个问题回答,视线并没有落到最近的撒尔身上,当然更不在前方那些打成一团的老家伙们身上,晃来晃去的,明显地带着焦躁:“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撒尔?”   撒尔抱着胳膊,倒是毫不避讳地回答了魔王的疑问:“没多久,用人界的时间算,也就过去了二十分钟而已。”   闻言,阿瑞斯的眼中很快变浮现了惊喜,但还没等魔王开口说话,便又听到撒尔懒洋洋地说道:“别想了,我的陛下,您应该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太能离开魔界了。”   他没有解释原因,但阿瑞斯却也能明白过来。   魔王紧抿着唇,本来有些苍白的唇色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泛上了红。   撒尔没有说谎,自己的确不能离开,但却并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失控的魔力。   阿瑞斯攥着手指,只是轻微一用力,便能感受到体内汹涌的能量在四处冲撞翻滚着,在魔界的时候还好,但如果不管不顾地突破结界再次进入人界,恐怕就会直接无法控制地四溢,甚至炸开。   “当然我是觉得没什么的,那些愚蠢狡诈的人类,死了就死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撒尔的眼中闪过了恨意,垂眸将魔王的长发托起来:“如果您非要出去的话,也不是不行……”   “塞西呢,他还好吗,”阿瑞斯打断撒尔故意的引言怪气,压抑着心中的焦急,尽管已经在努力维持着平静,但还是能听得出魔王声线里的颤抖:“我的能量失控的时候,好像感觉他向着我扑过来了。”   阿瑞斯自己也不太清楚到底有多少魔力失控外溢了出来,失去意识前最后的画面,就是漫天纷飞的建筑碎片和小黑身体炸开的血液,以及……伴侣温热而用力收紧的怀抱。   一听到这个名字,撒尔就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他能有什么事……”   当时情况紧急,本来以为是只小野狗的魔法师,结果是只恩将仇报的疯犬,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翻来的垃圾招数,竟然勾结了一些见不得光的肮脏东西,想要将撒尔锁住,还妄图利用阿瑞斯的魔力紊乱来栽赃嫁祸。   还好撒尔急中生智提前给自己留了能够回到深渊的退路,甚至还能将不断外溢着能量的倒霉魔王也一起带走。   但那只可恶的鸟人却像是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黏在小阿瑞斯身上,翅膀都被炸得掉毛了,还死不放手,给撒尔制造了不小的麻烦。   白发魔族正想要阴阳几句,一扭过头,便对上了年轻魔王那双怎么看都怎么可怜的紫色眼睛。   “……”   撒尔顿了顿后,才满脸不耐烦地嘟囔着说:“放心好了,我走之前,看到你那几位邻居,扇着翅膀就冲过去救人了,不会有事的。”   阿瑞斯的脸色好了些,但眉头依旧无意识地紧皱着:“是这样吗……”   撒尔一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他肯定还是没有放弃离开回人界的念头,恨铁不成钢地啧了一声,打了个响指后,一颗晶莹剔透的缩小版水晶球就出现在了手心。   “拿去吧,可以用来查看你们家塞西老师的状况,”撒尔不情不愿地将水晶球向着魔王的方向丢过去,恶狠狠地咬牙:“就知道你醒来要问,幸好我在最后一秒时给他丢了个吸附术。”   水晶球在即将接触到阿瑞斯时,凝聚成小小的一点亮光,最后飘到了魔王的耳垂上,化为了一颗晶莹的耳钉。   透过这颗小到几乎看不见的小珠子,阿瑞斯隐隐能够感受到仿若心脏跳动一般的,有规律的振动。   这是塞西的呼吸。   阿瑞斯的吸附术就是撒尔教的,魔王从前一直不明白这种只能感受到对方存在,但却连定位和限制行动都做不到的东西到底有什么用。   直到此刻才终于理解了它的作用。   距离千万里还能感受到所爱之人的每一次呼吸和心跳,只有经历过分别的人才知道究竟是多么重要的能力。   阿瑞斯本来急促慌乱的心跳在感受到水晶球里面有规律的振动后,也慢慢平复稳定下来。   魔王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摩挲了下耳垂上的小圆珠,抿住唇放软了声音:“……谢谢你,撒尔。”   撒尔又低低地嘟囔了一句什么,知道伴侣暂时还算安全的魔王,心神已经被这颗小圆珠所牵动了,并没有听清楚他在说什么,但也能猜到多半不是什么好话。   当然,对于现在的阿瑞斯来说,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事情。   “我要离开了。”魔王陛下在几个呼吸间,终于勉强恢复了往日的模样,漂亮的眸子微微抬起来,望着深渊上方:“不能让塞西等太久。”   撒尔:“?”   所以他刚才苦口婆心地劝半天,都被当成了废话?   很快撒尔便知道是自己理解错误了,阿瑞斯口中的离开,并不是指离开魔界,而是指离开深渊。   相比起混乱的深渊,“外面”的确要更有助于魔力的恢复。   撒尔心情复杂,自己挣扎了数百年想要脱离的束缚,在这位年轻魔王的眼中,或许只是一层矮矮的台阶。   稍微抬起脚,便能轻易跨过。   果然,伴随着魔王最后一个字的落下,深渊的上方“天空”,慢慢开始出现裂痕,阿瑞斯往前踏出一步,裂痕便更大了一分。   这样巨大的动静很快就吸引到了其他魔的注意力,事实上这些狡猾的老家伙们早早地便关注到了小阿瑞斯和撒尔的交谈,但因为曾经的隔阂,始终拉不下脸来靠近,只能竖着耳朵偷听。   在踏出深渊的最后一刻,阿瑞斯随意地召唤出一把刀,利落地割下去,拖地长发便被斩断一半,被割掉的黑发在落地的瞬间化为一条蜿蜒曲折又隐隐泛着紫光的河流。   “将信件折成小船放到河里,就能与我交流。”魔王这样说:“这是我的谢礼。” 第69章 谁抢走了魔王的宝物   从深渊出现, 第一只王座落败者被迫进入里面起直到现在,已经有千万年的时间了。   前任魔王们也在日复一日的深渊时光从仇敌见面相互嘲笑彼此敌对,到因为无聊透顶而勉强成为暂时的“牌友”, 在暗无天日的深渊里面, 一边玩愚蠢至极的骷髅纸牌, 一边冷漠地等待着下一位深渊来客,从他/她的口中,也许能听到一些来自外界的消息。   总而言之, 那么多年过去,深渊与外界是完全隔断的,几乎没有魔能够有主动与外界交流沟通的机会。   直到今天。   深紫色的河水在满是腐烂和血腥气息的石土间流淌, 将死亡与欲望并存的气息缠绕上了新的味道。   年轻的魔王离开后,裂缝便瞬间关闭,只留下了这条以王的长发化为的河流。   阿瑞斯当时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便消失在了裂缝中, 只留下一群老家伙面面相觑。   当着其他同类的面,历届魔王们都装模作样地转身走开, 说什么“写信聊天这种幼稚的事情, 只有小朋友才会做”。   然而第二天一早,本来长长的一段河流, 便已然摆满了用各种不同材料, 做成的奇形怪状的小船。   它们在漂亮干净的紫色小河晃晃悠悠地往前淌着, 向来吵闹的深渊却罕见地安静着。   没有谁愿意承认自己在深夜里偷折了纸船,但河里的小船数量却远远地超过了深渊众魔的数量。   被关久了的“囚犯”都会渴望外面的世界。   当然这些来自深渊的别扭家伙们也是一样。   尽管这些热情的互动,给年轻的魔王陛下带来了一点点头疼的麻烦。   上半城魔王宫殿中——   美丽强大的魔王正坐在王座上假寐,黑鸦一般睫毛垂落下来,在眼底投下两片阴影,长发一直沿着王座垂落下来, 被伏跪在脚边的奴仆们小心地打理着。   满是珠宝的华丽宫殿因为太大而显得空荡,多余的奴仆也被不喜欢被打扰的王赶了出去,这就让站在王座下,唯一说话的魔的声音更加让人昏昏欲睡。   “陛下,目前收到的来自深渊的来信,已经有足足1325.5封,大人们的信都是用深渊特有的材质制造的,一进入王宫后就会膨胀,并且无法用寻常手段销毁,王宫3号仓库已经放不下了,是否需要……”   阿瑞斯听得头疼,有一种又回到了最开始被各种古里古怪的贵族所纠缠的时候。   这些总喜欢用一些无关紧要的家长里短骚扰魔王的公爵夫人们,好不容易在烦不胜烦的魔王的整治下,不敢随意向王宫提交无用函件,没想到深渊里的老家伙们也开始用起了这一套。   与之不同的是,因为这是魔王答应给撒尔的谢礼,还不能立刻就收回,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仓库里面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东西越来越多。   阿瑞斯有些头疼地捂住了眼睛:“为什么会有半封?”   汇报的红发魔族,也就是弗尔伊德,认真地翻阅了下属递上来的资料后,温文尔雅地解释说:“是这样的陛下,有一位大人用来做小船的材料,是卢曼达尔双生蛙的皮,它从深渊上来后就自动分成两半跑走了,我们只抓住了其中一只,另外一只仍在追踪中。”   阿瑞斯:“……好吧。”   为了避免来自深渊的“信件”将王宫仓库占据,魔王每一天都不得不在下属的请求中,使用魔力将膨胀变大的纸船变小,然后再面无表情地去将奴仆们怎么也扑不到的半只红蛙抓回来。   变大变小术什么的,虽然几乎每一只魔都多多少少学过怎么使用,但因为深渊里的河流是魔王身体的一部分化成的,被其浸泡过后的纸船,也只有魔王的能力才能够销毁和控制。   尽管弗尔伊德说,这样正好可以帮助自己控制和稳定魔力,但一直重复做同一件事情,就算再有用也会让魔厌倦。   更何况……明明就是一点用都没有啊!   终于,在又一次亲自处理完堆积成山的信件后,忍无可忍的魔王陛下咬咬牙,给来自深渊的小船补充上了数量限制,并且还凶巴巴地将声音投放到了深渊入口:   “你们不许再丢那么多小船过来,一天最多只有三封,否则就别想得到回信!”   尽管魔王的威胁算不上凶狠,但却格外地有效果,至少从此之后,王宫的仓库再也没有出现突然爆满的情况,年轻的魔王也有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其他事情。   比如收拾某名狡猾的大魔法师之类的事情。   “我的王,您说的那名魔法师的确已经偷潜进入了魔族地界,并且似乎正在向着深渊的方向靠近,”弗尔伊德一抬手,面前便出现了一名穿着黑袍脸色阴郁的小个子男人的身影,他温声询问道:“陛下,您想要直接杀死他还是抓住他。”   弗尔伊德眨眨眼这样说:“我会很多折磨人的手段,如果您需要的话……”   “不用,”阿瑞斯摸了摸耳垂上的小圆珠,随口吩咐道:“先跟着他。”   弗尔伊德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稳重的模样,就像是每一名忠诚于王的下属一般,抿住唇表达不满:“但是陛下,这名该死的人类害得您受伤,为什么不直接杀死他。”   阿瑞斯最开始便察觉出来了“小黑”与自己记忆之中的那名性格单纯暴躁的年幼魔族很不相同,虽然说性格和喜好都可能会因为经历而有所改变,但不管再怎么改变,都不会影响到本身灵魂的“味道”。   世上的每一个生灵都有专属于自己的独特味道,它藏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只有拥有最敏锐嗅觉的存在才能感知到。   恰好的是,魔王阿瑞斯就是这样一个被造物主眷顾,拥有最敏锐感知力的存在。   小黑身体里面藏着一股非常奇怪的气息,浑浊又肮脏,但却紧紧地粘黏在了无数个破碎的灵魂之中,最外层则是小黑本身的灵魂,它藏得太深,阿瑞斯和撒尔最开始虽然闻到了腐烂的气息,但只以为是因为小黑自己的生命将尽的原因,没有深入探索。   如果不是因为它贪图魔王的魔力,而这具伤痕累累的身体和灵魂又无法完全承受,让它在释放力量来转化时无意泄露了一丝气息,恐怕就连阿瑞斯也会被它骗过去。   阿瑞斯并不清楚这股难闻的气息来源究竟是什么东西,年纪更大一些的撒尔也不知道,两只魔计划了一下后,决定先按兵不动的暗中观察一段时间。   撒尔虽然爱做弄人,但在这种时候还算得上靠谱,将“小黑”安置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总不会出太大的问题。   但却没想到,维拉会成为里面的变故。   想到那瓶所谓的能够中和药效解除副作用的果酒,阿瑞斯就忍不住懊恼地在心中骂自己几句。   不能贪吃不能贪吃,不能看到东西漂亮就想要尝一口,魔王几乎每一次被哄骗,都和食物脱不了干系,但偏偏每次都会开开心心地掉入圈套。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年轻的魔王回过神,掀开眼皮懒洋洋地轻轻摇晃着尾巴,不讲道理地斥责着尽职尽责的下属:“弗尔伊德,你好啰嗦哦。”   红头发的魔族很无奈,但面前的魔王很明显是不想和自己解释,并且还隐隐有些不耐烦的趋势,他只能顺从着王的意思,俯身垂眸答应下来:“明白了,陛下。”   阿瑞斯随意地嗯了一声,算是表示自己听到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紫色眸子中划过些亮光。   魔王陛下坐起身来,尾巴尖晃动的频率明显加快了一些。   “弗尔伊德,我准备去一趟下半城,如果有什么事情的话……”阿瑞斯慢吞吞地开口,顿了顿后一本正经地道:“那就全靠你了,我忠诚的下属。”   弗尔伊德:“……”   矜持傲娇的魔王陛下很少夸人,如果突然说出这种让魔开心的话,就代表着尊贵的王已经在暗戳戳地计划着要“使唤”人了。   虽然这里的每一只魔都会因为能为尊贵美丽的魔王分担烦恼而骄傲荣幸。   弗尔伊德也是如此。   被委托以“重任”的红发魔族,眼睛亮亮的,总是沉稳冷静的面庞也难得地显露出几分雀跃来,他激动地答应下来:“当然,您知道的,整个魔族,不会有谁是比我更忠诚的了,您的信任就是我前行的动力……”   眼看着这名看似沉稳实则一触及到关键词,就会突然莫名其妙“燃”起来的下属,又要开始喋喋不休起来,头疼的魔王连忙趁他不注意,迅速离开。   因为走得太急,阿瑞斯当然也没能听到弗尔伊德的最后一句喃喃自语:“……现在想想,还要多亏那名魔法师,迫使您终于重新回到魔界……”   ——   阿瑞斯来下半城,一个是想要寻找记忆中那位星星吊坠的主人,一个是想要去交易市场寻找一个能帮助自己暂时压制魔力的魔法材料。   经过这些天的休整,魔王的力量已经平稳许多,虽然还不足以保证能够顺利地再次去到人界,但在特殊魔法材料的加持下,用压制魔力的方式,短暂地回一趟诺曼堡,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   撒尔那天的话很明显是有所隐瞒,阿瑞斯实在是放心不下脆弱的伴侣,一定要找机会偷偷去看一眼,才能放下心。   下半城最大的地下交易市场,就建在人魔两族的边界上,里面正好有一个新上货的宝物,能够供魔王使用。   这件宝物虽然对阿瑞斯很重要,但因为压制力量的时间实在太过短暂,并且还有一定的副作用,大部分人都对它没有兴趣,阿瑞斯本来以为不会有人和自己竞争购买。   但当然,这种“本以为”的事情,往往都会被打破。   “实在是非常抱歉,这位客人,您要的东西正好被另一位客人给买走了,”交易所的老板满脸歉意,但谁都能从他压不下去的嘴角上,看得出他在不久前才成交了一份大买卖,咳嗽一声后又劝道:“要不然您看看其他的商品,比如……”   穿了一身暗紫色长袍的魔王打断他,漂亮的眉眼因为烦躁而皱起来:“那个人呢,他去哪了?”   老板虽然在魔力的作用下,看不出阿瑞斯的本来面貌,但却不知为何,和那双眸子对视的瞬间就感觉膝盖一软,下意识地就回答道:“他五分钟前刚离开,好像是向着拍卖场的方向去了……”   拍卖场。   阿瑞斯抿住唇:“他长什么样,还记得吗?”   按理来讲,作为地下交易所的老板,他并不应该透露客人的隐私,但却又无法拒绝面前这名美丽青年的提问,纠纠结结半天最终只苦巴巴地憋出来一句:“他穿着一件灰白色的外套……我只能说那么多了。”   老板的话音刚落,便觉得一阵风飘过,眼前早已没有了黑发青年的身影。 第70章 “再看小心我吃掉你们!”   拍卖场的方向, 灰白色外套……   魔王陛下在心中默念着交易场所老板的提示,凶神恶煞气势汹汹地加快速度过去,大步跨到拍卖场的门口一看, 前方站着一名身穿灰白色长袍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阿瑞斯的方向, 垫着脚尖似乎在往前方眺望着什么。   阿瑞斯抿住唇上前, 正想要出声喊住这人,余光却闪过同样的色彩,如有所感地抬起头, 便发现拍卖场的入口处,排队站着一连串身穿灰白色衣服的人。   魔王:“……”   恰巧正在垫脚眺望的男人也终于发现了突然靠近的阿瑞斯,被吓得差点崴到脚, 转过头来正想要怒骂时,却又在看清面前这名黑发青年的模样时脸颊一红生硬地转了话锋:“……您、您好。”   “你好。”阿瑞斯只好先耐住性子,压制住心中的烦躁, 勾起唇询问:“请问你是否在五分钟前,在地下交易所购买过商品?”   “没有没有, 我刚刚才从家里过来拍卖场, ”被询问的男人回答得很快,说完后还磕磕巴巴地尝试搭讪:“我家距离拍卖场只有三条街道, 如果您需要什么帮助的话……”   这是一只很普通的男性魔族, 除了脸有点红之外, 和阿瑞斯在下半城见到的大多数魔没有太多的区别。   很明显,他并不是魔王在寻找的那只魔。   “所有进拍卖场的人都会穿这件衣服吗。”   本来正在羞涩介绍自己的魔被突然打断,懵了一秒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指什么,连忙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崭新的同款式的灰白色长袍,殷勤地给阿瑞斯展示:“没错,就是这个, 我正好有一件多出来的……”   伴随着耳边的碎碎念,魔王的视线已经落到了拍卖场里面,迅速地在人堆里面寻找着谁才是自己的目标对象:“好的,借用一下,谢谢你。”   阿瑞斯言简意赅说完就跑。   等面前这只魔反应过来时,面前已经没有了那名漂亮同族的身影,手中的长袍也消失不见了,只留下了一大串价值连城的珠宝。   ——   阿瑞斯想要寻找的宝物,是一种叫做嗒嗒果的魔法材料,几乎没有任何提升攻击力或者提高身体素质的作用,只能在极短的时间里面压缩身体中的能量,并且对力量的需求极大,一般的魔族服用后,恐怕还没来得及稳定好被压缩后的魔力,就因为体内力量太小不足以发挥压缩效力,而被迫恢复原状。   这是一种对中低级的魔族没有太多作用,高等级的强大魔族又瞧不上的材料。   偏偏又非常紧缺,数十年里能找到的天然嗒嗒果还不足一百颗,需求极小供应更小。   如果不是担心又被下属念念叨叨,自己就提前派人来预定了。   可怜的小阿瑞斯,在人界时被欺负就算了,回到魔界了,还是一只憋憋屈屈的倒霉魔王。   魔王陛下在心里嘀嘀咕咕地骂了一路,虽然这并不能为他寻找嗒嗒果买家提供任何的帮助。   拍卖场中的所有人都穿着灰白色长袍,还都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像是生怕被其他人看到自己的面容一样,这又给魔王的辨认增减了难度。   阿瑞斯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戴上了兜帽,在昏暗的灯光下只露能看到红润轻抿的嘴唇和几缕垂落到了胸前的黑色长发。   拍卖场的大厅倒是很宽敞,尽管正式的拍卖还没有开始,里面就已经隐隐地传来了细细攀谈和交易的声音。   阿瑞斯耸动着鼻尖,作为最强大的魔,他拥有最灵敏的嗅觉,能精准地找寻和分辨出任何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当然,在这种人员众多混乱不堪的边界拍卖场,太过灵敏的嗅觉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   魔王很确定那名购买了嗒嗒果的人就在附近,但每次好不容易嗅到了一点气息,就会被扑面而来的其他或是香甜或是恶臭的气味所打断,人头攒动挤来挤去,还时不时就会有些莫名其妙的人来搭讪,简直是令魔烦躁。   就在阿瑞斯第五次被陌生魔族拦下来时,终于忍无可忍地抬起了眼,面对着面前这名陌生且自来熟的魔,冷声开口:“滚开,别让我说第二遍。”   陌生魔族在与这双紫眸对视上的瞬间怔愣在了原地,就连手中端着的红酒也停止了摇摆,等他回过神来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了,并且还诧异地发现,自己竟然在这短短几秒之内,就完全忘记了刚才那只魔的模样。   而能够拥有这种能力,还乔装打扮来到下半城的魔,怎么想都不会普通。   想到自己不久前的轻浮表现,他一下子就被吓出了冷汗,夹紧尾巴再也不敢随便调戏他人。   而此时的魔王终于成功挤到了稍微空旷一些的场地,周围的魔终于少了起来,那股来自嗒嗒果的味道也越来越明显。   好像就在前面了。   阿瑞斯有些兴奋,藏在兜帽下的眼睛亮晶晶的,连耳朵都因为激动而冒了出来,然后又委屈巴巴地被兜帽给压了回去。   魔王仔细地嗅闻着,跟随着嗒嗒果散发的独特气息,小心翼翼地绕过周围的人往前,因为太过专注,他甚至没能发现自己的前进路线似乎有些不对劲。   终于,黑色长发的魔蓦地抬起了脑袋,如同紫罗兰一般美丽的眼睛落到了侧对着自己站着的,有着两只狐狸耳朵的男性魔族——   手中的托盘上。   那里面正放着一颗圆润饱满的青色小果子。   找到了!   在经历过多次失败之后的成功,往往会让人因为激动而忽略掉其他事情。   就算是强大尊贵的魔王也一样。   阿瑞斯兴冲冲地就向着端着盘子的男魔扑了过去,因为动作幅度太大,兜帽掉了下来,露出魔王那一头垂落到腰间的黑色长发:“等一下,我……唔!”   但还没有碰到那只魔的手臂,就在众人的惊呼声中,被脚底下的红布绊到,身体一歪向着台阶的方向倒下去。   但却并没有出现脸着地这种令魔王羞愧难当的事情,阿瑞斯猛地抬起头,便和一双浅灰色的眸子对视上。   魔王恼羞成怒的表情忽然间顿住。   这名突然出现,并且及时扶住了快要摔到的魔王的青年,有着一头与他的眸色相同的长发,就连眼睫毛和眉毛都是灰白色的,一眼看过去好像是一副褪了色的画。   这个人……   阿瑞斯懵了两秒后就飞快地推开他,非常恩将仇报地瞪了他一眼:“可恶的家伙,谁让你拉我的!”   灰色长发的青年:“我……”   刚才那种情况,阿瑞斯自己就能调整过来,并且还可以顺便拉住那名嗒嗒果的买家,结果被这个灰毛自作主张地往后一拉,直接就眼睁睁地看着那人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   不行,今天一定要拿到嗒嗒果,这种魔法材料随着摘下来后时间的延长,效果也会慢慢减少,不能再其他莫名其妙的人阻拦了。   塞西还在诺曼堡等着自己。   一想到伴侣,魔王就忍不住鼻头发酸,眼眶微红,但瞳孔却狠狠地注视着前方。   嗒嗒果,嗒嗒果,一定要得到它。   但身后的这只灰毛就像完全看不出魔王的焦躁一样,还在试图阻止:“等一下。”   阿瑞斯努力地试图摆开这人的拉扯,恶狠狠地凶他:“都说了不要拉我,你这个该死的……”   魔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道很是无奈地声音在耳边响起:“这位漂亮的小朋友,你稍微看一看前面呢。”   前面?前面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一些……   阿瑞斯凶神恶煞的表情在视线终于转到正前方后,蓦地僵硬住。   前面……前面坐着一群目瞪口呆表情复杂的“观众”。   而自己所在的位置,已经几乎逼近了拍卖台的正中央,那名端着盘子的年轻魔正瑟瑟发抖地呆在台子的另一个角落,满脸惊恐地望过来。   阿瑞斯:“……”   很少有人知道,尊贵矜持的信任魔王其实非常不喜欢人多的场合,也很难适应被许多视线紧紧注视着的场合。   就比如现在。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台上这只莫名其妙冲去抢工作人员的盘子,结果被红毯绊倒,还一副理直气壮凶巴巴的漂亮魔族,一瞬间就红了脸,就连耳郭上都飞快地泛上了红晕。   “你们,看什么看。”魔王又凶了一句,但语气太过生硬,还有些结巴,完全没有任何杀伤力。   听得人不仅没有产生恐惧感,甚至还忍不住又多看了两眼。   “……”魔王于是更加恼羞成怒:“再看小心我吃掉你们!”   说话的同时,黑色长发间的两只带着细细绒毛的耳朵还跟着缠了缠。   台下的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好可爱!   身边的灰发青年:“……”   “你想要哒哒果对吗,”眼看着这只漂亮但又凶狠的魔,整个魔都要被气得烧起来了,他只好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除了用来拍卖的那颗之外,我还剩下很多。”   灰发青年的面貌也同样是难以让人看分明的,就和阿瑞斯现在的状态一样,一看看上去似乎觉得还算俊秀好看,但一别过去眼,就会立刻忘记脑中的脸庞。   他也同魔王一样,是一名刻意隐藏了身份的人。   阿瑞斯皱起了眉头:“你是谁?”   灰发青年的小半张脸都隐没在了兜帽之下,但阿瑞斯却很奇怪地能想象到他此时是在轻笑。   “不如我们先从台上离开再深入交谈。”他拖长了语调这样说道。 第71章 蓝莓哥哥又是谁   残垣断壁, 满地鲜血。   亚德西莫永远也无法忘记这一天,到处都是纷飞的血肉碎片,精心挑选设计的温馨小屋在一瞬间坍塌, 变为破碎的尖锐砖瓦, 无情地砸向了它们曾经的主人。   其实他在察觉到面前那只魔族有要同归于尽的趋势时, 便立刻想要先将伴侣带出此处,但谁料阿瑞斯却忽然有了失控的前兆,如果贸然地强迫带他离开, 恐怕会适得其反,甚至导致周围的其他无辜人类遭遇不测。   天使长只犹豫了一秒钟,但就是这短短的一秒, 却造就了更加无法挽回的后果。   汹涌强大的能量在一刹那炸开,亚德西莫几乎想也不想地就抱住了伴侣的身体,试图将那些暴乱狂躁的魔力抵挡在外。   本来其实也能够应对, 但折料祸不单行,天使长大人这段时间以来堆积着的精神污染忽然在此刻被激发, 剧烈迅猛的疼痛使得他几乎有一种灵魂被强迫抽离的错觉, 五感在一瞬间几乎全部失灵。   在无尽的疼痛和未知中,亚德西莫只记得要用力地抱紧脆弱的伴侣。   因此, 当天使长察觉到有人竟然想要从自己的怀中抢走阿瑞斯时, 本就污染严重, 还没来得及修复净化的精神领域便宛如山石陨落一般崩溃,发了疯一样地抵抗,尽管他甚至感受不到那人的存在。   看不到听不到闻不到,但手却越攥越紧,颤抖着不放开。   直到听力率先恢复一点后,听到了一道恼怒焦急的声音:“死鸟人, 还不放手,你想把阿瑞斯害死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句话之后,怀中已然昏迷过去的魅魔,似乎也隐隐地发出一丝闷哼。   是自己扯痛他了吗,天使长怔愣住了。   亚德西莫在当时已经识别出来了是撒尔的声音,还嗅闻到了无处不在的血腥味,却仍旧没有恢复全部的五感。   “赶紧放手,我会救他的。”   这道声音是咬牙切齿的,足矣听出说话的魔是一个多么狼狈的状态,但却令亚德西莫微微放松了一点力道。   再然后怀中便陡然一空。   天使长大人紧绷着的神经也蓦地断开。   等再睁开眼的时候,就已经泡在神池之中了。   不远处是在一旁贱兮兮地幸灾乐祸的巴奈。   “听菲尔说,你们家小阿瑞斯是被一只强大的魔抢回魔界去了,还把您打成了重伤,真的假的?”   亚德西莫醒来后的第一反应,就是去触摸心口的位置。   那里是六翼天使最重要的位置之一,是其灵魂的藏身之地。   亚德西莫就是从这里,将完整的灵魂分离了一丝,投放进入了赠送给伴侣的紫水晶吊坠里面。   感受到阿瑞斯暂时没有危险后,天使长才如释重负地松出一口气。   而面前的巴奈则是继续喋喋不休:“好像除了那只叫撒尔的魔之外,还有另外一道陌生的气息,啊,据说它又强大又可怕,一下子就将可怜的小阿瑞斯给卷走了,您说那是谁呢……”   当时的情况发生突然,亚德西莫的精神疼痛也来得猝不及防,现场太过混乱,不只是后来的菲尔等人,就连亚德西莫自己,也很难说得清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但尽管如此,巴奈口中的那只强大魔族的身份,倒也还算好猜。   亚德西莫闭上眼睛:“你想说什么。”   巴奈狡黠地勾起了唇,凑上前来如有所指地开口:“尊贵的天使长大人,您想知道在您躺在神池里面的这小半天里面,从魔族来的情报里说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吗。”   金色长发的天使仍然假寐一般地靠在水池中,闭着双眼,一副平静稳重的模样:“不想。”   当然,他的稳重只维持到了巴奈的最后一句话之前。   “据说啊,是新任魔王米尔终于回归,”巴奈故意将一句话分成两句说,神神秘秘地开口:“还从深渊中带回了一名身材修长美丽动人的男性魅魔~”   蔚蓝色的眸子重新睁开,透明平静的神池池水也终于泛起了阵阵波澜。   ——   但亚德西莫也没想到会那么快就与这只传闻中的“魅魔”再次相遇。   使用了隐蔽术的天使长很确定自己不会被阿瑞斯认出来,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不仅没有认出来自己,甚至还隐隐有想要给自己一拳的冲动。   被瞪了好多眼的亚德西莫有些无奈,又不可避免地因为与伴侣的重逢而欢喜和激动,全身上下的每一个部位都在雀跃和兴奋着,迫不及待地想要给面前这只凶巴巴的家伙一个拥抱。   而此时明显感觉到耳钉上传来的震动频率越来越快的魔王陛下:“?”   塞西怎么突然呼吸得那么快,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小圆珠上传来的变化,让本就心系伴侣的阿瑞斯更加急切起来,憋着气跟在这只灰头发家伙的后面走了一路,谁知道他却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还总是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又拐了一个路口之后,阿瑞斯终于忍无可忍地停下了脚步,然后就在身旁的陌生灰毛装模作样的关心中,一把掐住他的脖子,猛地将人按到了黑巷子里的墙壁上。   “该死的骗子,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魔王冷冰冰地开口:“我要的哒哒果呢,你根本就没有对吗。”   但奇怪的是,这名被狠狠撞击到了墙壁上的青年,眼中却没有痛苦和恐惧,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古古怪怪的兴奋。   唔,为什么自己要说“一如既往”。   阿瑞斯被自己的脑内想法弄得迷茫了一会儿,但就是这一小会儿的时间,给了这只魔凑上前来的机会,温热的气息喷洒在了魔王的耳垂边上。   “我有的哦,你抬头看看。”   这个距离和动作已然超过了陌生人之间的正常分寸,对于几乎不怎么和他人接触的魔王来说,已经是一个极为冒犯的举动。   漂亮的紫色瞳孔猛地收缩,耳朵尖因为突然的触碰而泛上了红,阿瑞斯咬住牙:“滚开!”   下一秒钟,天使长就已经被魔王毫不留情地狠狠踹开,因为太过用力,身体将背后的墙壁都撞得粉碎,灰色石砖和落灰掉下来,刷刷刷地落到了那件灰白色的长袍中:“唔。”   阿瑞斯非常厌恶他人的触碰,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只魔靠近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正想要发火时,却如有所感地抬头,满是怒火的紫色眸子蓦地怔愣住。   巷子的正前方,是一个半开着门的小院子,一抬起头院子里面的画面便隐隐显露了出来。   里面……里面竟然种着一颗长满了哒哒果的矮树。   青色的小果子晃来晃去,圆润而可爱。   地上的灰发青年也勉强站了起来,兜帽掀开,露出被砸出了血的额角和侧脸。   他看上去状态很不好,但还在努力地释放友善笑意:“我买了一整棵的果树,如果你需要的话,这些都可以归你。”   这么多的果子,起码足够魔王维持压制魔力之后的状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了。   阿瑞斯的眼睛亮起来,正想要往前,却又迟疑下来。   他可还没有忘记刚才这只魔的逾矩举动,耳朵在黑发里晃来晃去,警惕地扬起下巴:“为什么要帮我,你有什么企图,还有,你到底是谁。”   阿瑞斯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虽然每个都十分尖锐,但天使长显然早有准备,正想要顺水推舟地说出自己早早编造好的答案,就见面前的美丽“魅魔”忽然就皱起了眉头:“等等,你长得好像有点眼熟……”   差不多的灰白长发,同样记不得的脸。   魔王的脑中突然出现了记忆中某名戴着星星吊坠的男人的身影,眼睛慢慢睁大:“是你!”   伴侣忽如其来的这句话,让亚德西莫的心情陡然紧绷起来,紧张的同时,竟然还有些隐隐的期待。   他难道……是发现了吗。   然后下一秒就听到他歪了下脑袋犹犹豫豫地继续说:“蓝莓哥哥?”   心中纠结半天,最后已经自己说服自己,准备承认下来的亚德西莫:“是……什么?”   魔王已经完全忘记星星吊坠主人的模样了,连声音也没有印象,只记得他有一头灰白色的长发,以及……   有好多好多的蓝莓。   阿瑞斯尝到的第一颗蓝莓,就是来自那只长着翅膀的神秘混血种男人。   发现面前的青年愣住,再加上他之前格外异常的举动,魔王越发觉得自己猜测正确了。   记忆空白的关键人物终于出现在了眼前,阿瑞斯有些兴奋,忍不住加快了语速发问:“真的是你?你当初为什么要突然离开,你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样的,你的蓝莓到底是从哪里买的?”   亚德西莫:“……”   什么。   蓝莓,哥哥。   这又是谁。   天使长的表情复杂,他可爱单纯的伴侣还在喋喋不休地问着一些自己听不太懂的话,表情带着不自觉的熟稔和喜悦,很明显是与他口中的“蓝莓哥哥”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看来这次来魔族真是来对了。   亚德西莫终于忍不住尝试打断:“抱歉……”   灰色长发的青年表面还是温柔和煦的,但不知为何,阿瑞斯却总觉得他的语气带着些委屈和咬牙切齿:“你应该是认错了,我应该并不是你口中的那位朋、友。”   阿瑞斯有些不相信,狐疑地看着他:“你骗我?”   “……至少我的哒哒果是真的。”为了避免脑回路异于常人的小阿瑞斯再次给自己扣帽子,天使长大人连忙步入正题:“并且只要你愿意和我达成一个交易,我就全部都能送给你。”   阿瑞斯讨厌交易,毕竟交易总是伴随着欺骗,正思索着干脆直接把这只奇怪的家伙打晕把树拔走的可能性,大不了就送他两座金山……   下一秒便听到这人轻声开口:“我想要你带我去魔王的宫殿。” 第72章 在我们魔族是会被嘲笑的   惨白的骷髅头挂满了墙壁, 血红色的窗帘上镶嵌着漆黑的碎钻,在昏暗的壁灯下闪着诡异的光。   这是一个阴森森,但又极具格调的宽敞房间。   尽管里面空无一人, 但也能够轻易地猜测出它有一名身份不凡的主人。   “你是说……这里就是魔王的住处。”有着灰白色长发的青年将整个房间迅速扫视了一圈, 迟疑着开口道:“我从来不知道魔王的宫殿会安置在下半城。”   阿瑞斯, 也就是魔王本魔,闻言从鼻间轻轻地发出了一道哼声:“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小家伙。”   后面一个称呼是魔王故意拖长了声音说的, 明显是对之前被喊“小朋友”的事情耿耿于怀。   亚德西莫很少见到这种状态的阿瑞斯,但是倒也并不觉得意外,反而产生些新奇和满足感, 就像是意外闯入小猫的领地时,发现它更加具有骄傲和野性的另一面一样。   “唔……好吧。”   天使长其实并不急于寻找魔王,毕竟他的最终目的只是找回阿瑞斯, 至于魔王,只是在带小魅魔回家路上的一个必须跨越的障碍而已。   如果已经找到了阿瑞斯, 那倒也没必要非得要和“障碍”打交道。   亚德西莫于是眨眨眼, 换了个话题:“既然你成功带我来到了魔王宫殿,我也会履行我的承诺的。”   他的承诺, 就是院子里面那一整棵长满了哒哒果的果树。   魔王陛下向来是吃软不吃硬, 见这人那么好说话, 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揉了揉耳朵后说:“咳,你到魔王的家里来做什么,被发现了可是会发生很可怕的后果的。”   亚德西莫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本来以为依照小阿瑞斯的性格,会当场就问出来, 没想到他却在自己提出要求的当下就一口答应下来,一路上也憋着没有发出疑问,并且真的带着自己偷偷潜入了这座建筑。   听到他终于问出这个问题后,天使长大人在心中松了一口气,不经意地勾起了唇,开始认认真真地说起了自己准备已久的“理由”。   “先生有所不知,其实我并不属于魔族。”亚德西莫垂下眼,轻轻咬了下唇,开始了第一句话的表演。   阿瑞斯很满意这只灰头发家伙迅速转变的称呼,相比起什么小朋友小家伙的,当然还是“先生”这种称呼更适合于尊贵强大又成熟稳重的魔王陛下。   “看出来了,”成功得到满满一棵树哒哒果的魔王,心中轻松了许多,一边兴奋地计划着该怎么使用它们,一边撑着下巴听这名似乎有很多话要说的灰毛讲述他的故事:“你连尾巴和犄角都没有。”   尽管还是看不清楚这人的外貌,但阿瑞斯依旧能够做出相对客观的评价:“这种光秃秃的造型,在我们魔族是会被嘲笑的。”   因此,很多天生尾巴短小,或是少毛的魔族,都会为了维持自己的尊严和形象,特意购买手工制作的穿戴型尾巴,像灰发青年这样浑身遮的严严实实,完全不露出任何魔族特征的,要么就是丑八怪,要么就是外族人。   亚德西莫:“……”   好吧,原来在伴侣的眼中,没有尾巴是一件这么严重的事情。   虽然很无奈,但亚德西莫也能够理解,就像是天使都喜欢炫耀漂亮宽大的翅膀一样,每一个种族都有自己独特的审美……   不行,果然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在伴侣的眼中是一个“光秃”形象。   天使长在心中暗暗思索着购买各种手工尾巴的可能性,然后余光一晃,正好就看到了一条细细长长,遍布着暗色魔纹的黝黑尾巴,从漂亮魅魔的腰间探了出来。   这个……就是小阿瑞斯的尾巴吗。   亚德西莫表面仍旧是温柔平静的样子,但眼眸已经不自觉地黏在了那条美丽贵气还似乎十分柔韧的尾巴上面。   看上去好像很好摸的样子,如果自己突然攥上去,会把小阿瑞斯吓得绷紧尾巴尖吗……   魔王虽然无法完全看清天使长的邪恶想法,但还是隐隐地感受到了他灼热的目光,忍不住坐直身体,将摇晃着的尾巴尖藏起来,紫色眸子抬起来,凶巴巴地瞪过去:“看什么看,这是我的尾巴。”   眼看着阿瑞斯好不容易才消下去一点的警惕心,又因为自己的举动而提高了起来,亚德西莫连忙收回视线,面上了恰到好处地露出了一个饱含歉意的笑容来:“抱歉先生,我不是故意这么失礼的,也并没有想要您的尾巴,而是……”   天使长刻意停顿了一下,确定面前这只小魅魔向着自己看过来后,才继续投入地讲述起来:“而是因为我的爱人,他曾经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条漂亮的尾巴,我没见过太多的魔族,只是在想,也许他喜欢的尾巴,也是和您一样的漂亮有力……”   “只可惜他再也无法拥有一条真正的尾巴了。”   这句话很容易地就吸引住了魔王的注意力,同样在此时与伴侣被迫分离的阿瑞斯,一下子就和面前这只“忧郁深情”的灰发青年感同身受了起来,一张白皙的脸蛋皱巴巴的:“唔,那你的爱人,他也是一只魔吗……我是说,他的尾巴怎么了?”   在魔王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忧郁”的青年慵懒餍足地勾起了唇,然后继续用缓慢轻柔还带着点悲伤的声音,勾引到魔王的注意:“没错,他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单纯最善良的小魅魔,每天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吃蛋糕和画小鸟,无忧无虑……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和别的魔都不一样。”   不知道怎么回事,阿瑞斯总觉得这个剧情有点熟悉,或许就是因为熟悉,让魔王的代入感更强了,几乎是无意识地就跟着天使长的声音而紧张了起来,连忙追问:“怎么了?”   亚德西莫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其实是一只天生没有尾巴,生来残疾,会被其他人嘲笑看不起的魔。”   刚刚才嘲笑过一遍的魔王陛下:“……”   感受到了小伴侣明显心虚和懊恼起来的心情,狡猾的天使长大人在心中轻笑了一声,面上却做出一副努力安慰的表情:“您不用觉得抱歉,先生,这很正常,没有尾巴这种事情,在大多数魔的眼中,的确不是什么好看的事情,您之前说的话也可以理解。”   阿瑞斯:“……”   可恶,感觉心脏又被戳了一箭是怎么回事。   无意中嘲笑了人家爱人的魔王看着乖巧了很多,尾巴也不大大咧咧地拍打着沙发晃来晃去了,而是因为歉意而焉巴巴地蜷缩着尖尖。   阿瑞斯抿住唇磕磕巴巴地说:“然后呢,你的那位爱人,他、他还好吗?”   亚德西莫就等着他问出这句话,然后在魔王眼巴巴的注视之下,天使长大人便生动婉转地为他讲述(编造)了一个,没有尾巴自卑可怜的小魅魔,是如何带着他同样柔弱无力的人类伴侣,历经千辛万苦四处寻找生长尾巴的方法,好不容易即将成功获得一条真正的尾巴,结果却被无耻贪婪的歹徒所害。   不仅被抢走能生长尾巴的魔法药方,还反被这名可恶歹徒绑架带走,导致一对恩爱情侣就此分别的故事。   天使长大人即便刻意隐藏了自己原本的声音,但毕竟和伴侣相处了那么多年,对于什么样的声线和音量,哪种说话方式甚至是停顿的时间,更加能够吸引住他的目光,简直是造诣颇深,轻而易举地就使得单纯的阿瑞斯相信了自己的鬼话。   听完了一整个虚假但又凄美的故事后,那双漂亮的紫色眸子便被恼怒所占据了,魔王陛下的尾巴被主人的情绪所左右,也啪啪啪地往沙发上拍。   “可恶!”   阿瑞斯已经完全相信这名失去了爱人,还能勇敢前往魔族救人的人类的话,毕竟他看上去是那么真心实意的悲伤,让魔王陛下一下子就联想到了自己正孤零零的呆在人界的伴侣塞西。   他甚至觉得这名青年之所以拜托自己带他去魔王宫殿,就是向找到魔王寻求帮助,从而在王的帮助下狠狠制裁那名拆散一对情人的坏家伙。   阿瑞斯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甚至差点一时冲动,直接告诉这名倒霉又深情的人类自己的身份,但好在最后一丝理智还是制止了我的冲动。   年轻气盛的魔王陛下最后只是凶巴巴又严肃正经地拍着灰发青年的肩膀,这样开口:“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回你的爱人的,告诉我那只可恶的魔是谁,我会帮你们做主!”   知道鱼儿已经上钩,天使长大人垂下眉眼,失魂落魄地摇摇头:“不,先生,没有用的,他不是您能招惹的了的……”   阿瑞斯很不满意这人对自己的不信任,难道整个魔族还有比自己更厉害的存在吗?   魔王陛下很自信,难得地涌上了一种要为自己的子民做主的强烈责任感,坚定地说:“不用害怕,我很厉害的,你告诉我,我现在就去揍他一顿。”   “好吧,如果您真的想要知道的话……”灰发青年叹了口气,就像是所有遭受了欺凌的可怜苦主一样,真心实意又咬牙切齿地说出了罪魁祸首的名字:“那只可恶的魔就是米尔,魔族现在的魔王——米尔。”   阿瑞斯仰着下巴:“哈,不就是米尔吗,我现在就去揍……”   魔王的话还没说完,就硬生生地哽住了喉咙间,干巴巴地拐了个音调:“米尔?”   察觉到了伴侣过度的反应后,亚德西莫更加确定了魔王米尔和小阿瑞斯肯定有着不寻常的关系,眼底闪过暗色,面上去却仍旧是悲伤的模样:“没错,就是他。”   天使长这样说:“我这次来魔王宫殿,就是为了潜伏起来,手刃仇人,让他痛哭流涕。”   魔王本人:“……”   所以自己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了。 第73章 你们竟然敢造谣!   魔王陛下在下半城呆了一周不到的时间, 就重新回到了王宫。   等候已久的下属们正满脸激动地迎接上去,结果年轻的王一回来,就抿住唇头也不回地直奔进入了寝宫, 一句话也不说便禁闭上了大门。   这样不寻常的情况实在是令人担忧, 几只在外冷淡甚至暴虐的高等级魔, 因为王的避而不见,少见地聚集在了一起。   “陛下已经五天没有出过门了,”一只长得人高马大, 十分魁梧强大的魔坐在小小的凳子上唉声叹气:“饭也不吃,我想要邀请他一起去看纸人打架都被拒绝了。”   “哈哈,愚蠢的家伙, 你顶着这张脸去邀请,不被陛下赶出门来就算是好事了,”莉莉安优雅地翘着腿, 毫不留情地嘲笑着惨招闭门羹的同伴。   但很快,她也同样被其他人无情揭穿。   “真是有趣啊, 莉莉安, 那你说说看前天夜里装扮成婢女去敲门,结果被魔王一个传送术送到喷泉里面去了的家伙是谁?”有人尖酸刻薄地嘲讽。   莉莉安气得咬住了红唇, 猛地站起来:“你这只该死的臭鼬鼠, 想和老娘打架吗!”   “打就打, 谁怕你了!”   眼看着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决定一起商量对策的同事们一言不合又要打起来,亚德西莫头疼地充当起了和事佬:“别吵了……”   但很快就被无差别攻击:“装模作样的死狐狸,谁不知道最先偷偷去找陛下的就是你,哼,自己被赶出来了还不准我们想办法。”   被直接揭穿的亚德西莫:“……”   于是, 魔族的几大将领,传闻中魔王米尔最靠谱的七名高等级魔,稳重尊贵的大人们,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在“大会”召开后的第五分钟时,酣畅淋漓地混战了一番。   虽然导致了半座山被夷为平地,但好在打完架后的几只魔,终于能够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商量正事了。   “你是说,陛下派了好几名奴仆去寻找了一些吟游诗人写的酸臭爱情故事?”完全不热衷于情情爱爱的魔族对此非常不解:“他找那玩东西做什么。”   “不仅如此,我安插在陛下宫殿里的探子还告诉我说,陛下这几天的心情很不好,时不时就自言自语一些‘爱人’‘分开’之类的奇怪东西。”莉莉安啧了一声后,主动贡献了自己的情报:“还有什么‘魅魔’‘尾巴’……”   当然很快被其他成功抓住关键词的魔恼怒地打断:“该死,你竟然敢监视尊贵的王!”   莉莉安翻了个白眼:“你们敢说自己没有吗?”   众魔沉默了,面面相觑一会儿后,终于在一番尴尬之后,发现了彼此共同的癖好。   于是,关于年轻美丽又强大的魔王米尔陛下,究竟为什么会闭门不出好几天,并且心情不佳的“真相”,在一种变态下属的的各种花里胡哨情报众,慢慢被“还原”了出来……   ——   阿瑞斯那一日,将那名灰发青年随便带到了曾经某一任魔王的闲置度假房,并且从他口中得到了一个令魔震惊的故事后,被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抱着自己交易得来的哒哒果树连夜回了上半城。   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主要是担心如果被这人发现自己就是魔王本尊后,会突然反悔,不和他交易果子了。   出于某种心虚的念头,年轻的魔王在哒哒果到手就立马借故溜走后,还给这名远道而来寻找爱人的倒霉家伙一大袋金银珠宝,以及一根魔族收藏的高品质毛茸茸尾巴。   当然阿瑞斯会做这些事情,一个是作为尊贵的王,他并不喜欢占人便宜,另一个原因则是——   魔王其实有一点点担心,自己会不会真的做过灰发青年话中的坏事。   抢走别人辛苦寻找到的秘籍药方,还给人家狠揍一顿,最后再恶意满满地拆开一对恩爱小情侣什么的……   听上去就很像魔王叛逆期时会做的事情啊!   深渊里的老家伙们根本不会交给年幼的小阿瑞斯什么正确价值观,甚至巴不得将他带歪带坏,整天就灌输一些毁灭世界杀光所有人的邪恶念头,如果不是魔王在懵懵懂懂的时期,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外界,恐怕还真会被这些家伙阴差阳错地弄出个大灾难起来。   直到后面踏出深渊,登上王座,因为无聊而观察了许久子民后,才慢慢地扭转过来观念。   所以尽管阿瑞斯的脑中并没有灰发青年所说的这一段记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魔王始终有一段记忆是模模糊糊的,他自己其实也不能完全确定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就和没有关系。   总而言之,就是心虚。   正好长在树上的哒哒果还没有完全成熟,逃回到王宫的魔王,便借此机会努力地寻找脑中记忆模糊的那段时间,自己曾经做过的各种事情的经过记录。   好面子的魔王并不打算让既爱八卦又爱瞎操心的下属们知道自己的烦恼,因此所有的调查都是偷偷摸摸私底下进行的,尽管过程有些艰难,但好在调查出来的结果是好的。   那些年里面,自己虽然将所有贵族都教训了一顿,还将七名下属挨个罚去打扫了几次卫生,又在生气时半夜起床偷走了亚德西莫的狗,但倒是从来没有带过什么漂亮魅魔或者没尾巴的魔进入过王宫。   作为魔族历史上鲜少的没有成年打败了所有竞争者,还将野心勃勃的家伙们重新踹回深渊,打服了所有魔才登上王位的魔王,下属官吏们总是要更关注年轻的小陛下一些。   那些厚厚的册子里面,记载了魔王在少年时期的各种事情,衣食住行应有尽有,甚至连阿瑞斯一天发了几次呆,不高兴地皱了几次眉都记录地清清楚楚。   让魔王陛下又羞恼又庆幸。   自己的确没有做过这种事情,那就可以说明,要么是那名灰发青年弄错了人,要么就是他在撒谎。   为了让自己少一个莫名其妙的仇敌,也是出于同样和伴侣分别的同病相怜的心态,阿瑞斯犹豫了一个晚上,最终还是决定带着即将成熟的哒哒果,再次去一趟下半城,和那名灰发青年消除误会。   觉得马上就能够回人界见到伴侣的阿瑞斯心情非常不错,即便出门前,总觉得整个王宫,特别是几名下属看着他的眼神都十分奇怪,但这当然并不足以影响到魔王的愉悦心情。   阿瑞斯来到灰发青年上一次所在的位置附近后,哒哒果正好成熟,阿瑞斯从储存空间里面摘下来并且立刻吃下去几颗后,就开始在周围寻找那人的踪迹。   哒哒果一般会在两小时之后产生效果,两个小时已经足够阿瑞斯顺路去消除一下误会了。   那人虽然说自己是人类,但身上的味道却很是独特,像是故意伪装成了苹果的草莓。   阿瑞斯并没有能够看清楚他的长相,却勉勉强强地记住了一点他伪装后的气息。   寻着那道闻起来就“平平无奇”的味道,魔王慢慢地踱步到了一家看上去就历尽沧桑的酒馆中。   酒馆里面或站或坐地挤满了魔族,他们大大咧咧地露出魔纹和各种古怪的皮肤颜色,粗壮的尾巴为了显示自己的强大而甩来甩去。   粗鲁爽朗的笑声还有各种刺激烈酒的味道弥漫了整个酒馆。   阿瑞斯很少来来到这种环境中,即便是曾经去过一次的角斗场,也是干净而冷冽的,像这家小酒馆一样又拥挤又吵闹的场所,倒是第一次尝试。   但意外地并不算讨厌。   魔王耸动了下鼻尖,紫色眸子眨了眨,向着“苹果味”最浓郁的地方走过去。   那里正好也是整个酒馆中围绕了最多魔的酒桌,几乎围了两圈,一群喝得醉醺醺的家伙摇晃着尖尖的耳朵,兴奋地听着最里面的魔说话:“……没错,就像你们想的一样,要漂亮的白净的魅魔,没有尾巴的那种是最好!”   阿瑞斯站在外侧,正巧就听到了最后这一句含着醉意和兴奋的结论。   魔王动了动耳朵,等周围那些同样兴奋地吱哇乱叫,还吹口哨的家伙们叫完了,才好奇又礼貌地开口询问:“请问,你们是在说什么呢?”   这名带着兜帽,身材修长的青年或许是脚步太过轻盈,一桌子的自诩强壮骁勇善战的魔竟然完全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到来的,但一转过头看到一张这样美丽的脸蛋,剩下的一点警惕在酒精和美色的作用下,一下子就消弭了干净。   “这你都不知道吗小兄弟,”颜控的魔族们全都热情激动地凑上前来,在那双带着迷茫和好奇的紫色眸子的注视下,兴冲冲地为他解释这个早已在下半城人尽皆知的八卦:“是魔王啊!尊贵的魔王米尔大人,他终于走出了失恋的阴影,要为魔族选择一名合适端庄的新王后!”   唔原来是这样,那可真是……   “胡说八道!”阿瑞斯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白净的脸因为恼怒而染上红晕,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们竟然敢造谣!”   魔王几乎是魔族所有魔的梦中情人,这个消息最开始传出来的时候,已经有太多家伙是有着这样的反应。   其他魔显然也是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了,碰了碰浑身僵硬的阿瑞斯的手臂,继续说道:“别太紧张了小家伙,这里面可有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呢……年轻的魔王失去了他的爱人,颓废多年后终于能够在美丽魅魔上大展雄风。”   说话的魔狡黠地笑了笑:“这可是上半城的大人们口中传出来的消息,非常保真。”   阿瑞斯:“……”   见到面前这名青年沉默了,其他魔还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不要伤心,我们现在只是知道了魔王陛下的爱好而已,说不定你也有机会呢。”   阿瑞斯:“……”   就在魔王陛下深感震惊,即将忍不住要恼羞成怒时,酒馆的另一个方向却传来一道沉重的撞击声。   本就不牢固的建筑在猛烈撞击中塌下来一块墙,灰尘和墙灰四处纷飞。   “咳咳咳!真是的,不就是魔王要娶妻吗,用得着反应那么大吗!”被波及到的魔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一边爬还一边骂骂咧咧:“神经病,你以为你是谁啊,还敢骂我们尊贵的王,就算是神界那些小鸟见到我们陛下,也得要夹着翅膀跑,就娶就娶……”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猛地掐住脖子按到了墙上。   灰白色的翅翼在一瞬间展开,将桌椅酒杯全部扇飞在地,卷起来的疾风使得整个酒馆乱成一团。   在无数纷飞的尘埃中,一双灰色眸子冰冷又温柔地抬起来:“你再说一次呢。”   目睹了一切的魔王本尊:“……”   嗯,这人……这只天使,对自己的意见好像真的有点大。 第74章 魔王他英俊又强大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 阿瑞斯也想不到那名灰发青年是真的将自己视为仇敌。   准确的来说,试讲魔王米尔视为仇人。   看他的样子,之前那些话应该并不是编造出来的, 他是真心实意地决定是魔王让他和爱人分离, 因为太过仇恨, 不惜千里迢迢来到魔界,就连听到魔王要成婚的消息,都会勃然大怒……   ……等等。   这家伙不会以为自己的结婚对象就是他的那名爱人吧!   但是阿瑞斯从来都没有将什么没尾巴的魅魔带回过宫殿, 更不可能纳他为王后。   魔王的爱人明明就只有一个,那就是还远在人界的塞西。   这简直就是好大好大的误会。   阿瑞斯头疼地捂住了脸,不知道到底这些完全没有任何可信度的谣言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还担心自己直接去和那名灰发青年坦白的话,会成为史上第一只被“情敌”追杀的倒霉魔王。   正犹豫着,前方喧闹的声音却蓦地停顿住了。   阿瑞斯如有所感地抬头看过去, 正好和那双微微睁大的灰色瞳孔对视上。   四目相对间,魔王耳垂上的小圆珠又开始了迅猛的震动, 还隐隐地散发着热意。   像是某人滚烫炙热跳动着的心脏。   不止为何, 阿瑞斯忽然就跟着心跳快,或许是哒哒果在体内运转, 汹涌的魔力沿着血液在全身中沸腾了起来。   魔王下意识地就揉了揉耳垂, 将那块贴着小圆珠, 已然变得热乎乎的柔软皮肤揉得泛起了红,忍不住靠近了半步:“你……”   但阿瑞斯往前跨的这半步,却像是一道响铃一般,使得对面那只拥有一对长长的灰白色翅膀的天使猛然醒悟,脸颊在一瞬间变得苍白,踉跄着退后, 瞳孔收缩颤抖着:“抱歉,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他的反应太过激,搞得阿瑞斯本来脑中闪过的一缕思绪也被打断了,反而被这只天使的话给带着走。   “什么?”魔王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表情迷茫:“你往后退了,再退就撞到酒缸里面去了。”   魔王讨厌一身酒味的人,当然一身酒味还湿漉漉的天使更是罪加一等,如果这名灰发青年失足掉进酒缸的话,阿瑞斯就必须得要捏着鼻子才能和他沟通了。   这会非常降低沟通效率,阿瑞斯才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或许是魔王的善意提醒起了效果,本来满脸痛苦惊慌的天使表情一变,一抹无奈般的神情一闪而过,但因为他故意伪装出来的这幅面孔实在是太过“普通”,这样细微的表情很难引起魔王的注意。   “抱歉,我隐瞒了自己的身份,我骗了你。”天使有着灰白色的长发和翅翼,像是一副褪色的画,在周围所有穿得黑不拉几的魔之中,显得格外突兀:“都怪我……天使和魔族,或许本就不该相遇……”   他发出了一道失魂落魄的叹息后,便满脸悲痛的扇动翅膀,撞破酒馆的窗户飞了出去。   阿瑞斯:“……”   他到底在说什么。   真是好奇怪的一只天使。   魔王犹豫着要不要追出去,正打算往外走出一步,就被人抓住了手臂。   阿瑞斯警惕地转过身,便迎面对上一连串看不到底的账单。   “这是刚刚那只鸟人弄坏的桌椅酒水,”凶神恶煞的牛头魔从两个鼻孔中喷出热气来:“你是他的朋友吧,没赔钱就别想走!”   阿瑞斯:“……”   非要说的话,应该是仇敌的关系才对。   ——   灰发天使扇动翅膀从酒馆飞出后,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众多魔的注意力,既有厌恶的,也有好奇的,但更多的还是恐惧。   所有魔都知道,是神界的天使制造出了会灼烧的边界魔法,才让他们被压迫生存空间,不得不数百年都蜗居在这种贫瘠的地方。   不管哪一种情绪都是正常的,但总归没有喜爱和欢迎。   天使和魔族,注定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两看相厌的种族。   灰白色翅膀在降落到了一个狭窄的巷子前,迅速往里收缩,然后藏进了挺拔的背脊之中。   有着同样色系长发的青年降落地面后,面色不佳地走进了小巷中。   穿过巷子深处,便出现了一幢别院,里面的另一只天使已经等待了多时。   巴奈一看到亚德西莫走进来,就赶忙迎上前去:“怎么样怎么样,小阿瑞斯有跟过来吗?”   灰发青年,也就是天使长大人,眉头紧锁,难得地有些情绪外露,难掩焦躁:“你的方法根本没有用巴奈,阿瑞斯看上去好像并不感兴趣。”   天使长的身后空无一人,怎么看也看不见一只黑色长发紫色眼睛的漂亮魅魔。   “怎么会这样,不应该啊……”巴奈眯着眼睛啧啧啧几声:“我知道了,肯定是您表演得不到位。”   他叹了口气说:“我当时就说应该让我装扮成您的样子去‘表演’的。”   “……”   听到了魔王有要和一只魅魔成婚的消息时,亚德西莫的确差点按捺不住,提着刀去魔王寝宫暗杀,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   阿瑞斯是世界上最真诚的人,即便他真的和米尔曾经有过深刻的情感,但也绝对不可能会因此就抛弃“塞西”,并且他不久前才从自己这里购买了那么多的哒哒果,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想要通过它们暂时跨过魔族边界回到人界。   不管怎么样,事情绝对不会是那些愚蠢的魔口中说的那样。   也许是魔王米尔强迫着他留了下来,甚至还狡猾地派人传出这种假消息。   天使长越想越觉得是魔王从中作梗的可能性极高,使得他危机感加速升高,如果不是担心会给伴侣以及同伴们带来麻烦,亚德西莫真想直接冲进宫殿中去抢人。   综合各种情况,亚德西莫决定要加快带走阿瑞斯的计划,实在不行就干脆在他面前坦白身份。   但天使长从来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如果真的到了要暴露身份的境地的话,他希望伴侣并不会因为自己的天使身份而感到恐惧和反感。   这才有了巴奈口中的“表演”。   先用别人的爱情故事试探小阿瑞斯对于天使和魔族相爱的看法,循序渐进,实在不行就卖惨装可怜,争取用最短的时间,在这只魅魔的心中,降低对于天使的负面印象。   但却没想到,亚德西莫飞出来老远后,小阿瑞斯却并没有依照他们想象的那样,追出来并且询问他说那些话的原因。   天使长大人都还没有机会讲述他们精心设计的凄美爱情故事。   巴奈偷偷瞟了一眼亚德西莫的脸色,直觉在这个时候惹怒天使长并不是一件明知的事情,心中暗道不好,正想要找借口偷偷溜走,余光却瞟到一道黝黑的长发。   四翼天使眸光一亮,当下都忘记了对天使长的敬畏,激动地拍了亚德西莫的肩膀好几下,压低声音说:“小阿瑞斯,是小阿瑞斯,他过来找您了!”   亚德西莫的灰白色睫毛颤了颤,心口的位置发起了烫,这是伴侣出现在了周围不远处的证明。   “知道了。”天使长莫名地有些紧张,抿住唇紧盯着院子外的方向:“你去藏起来,没有我的指令都不要出来。”   巴奈眨眨眼,比了个明白的手势后,便非常识趣地消失在原地。   在他的身影完全变得透明的小一秒钟,本来面容不虞的灰发青年变得暗淡低落了起来,灰白色的长羽悄无声息地探出来,然后垂落在地面,像是被打湿了身体的麻雀一样,可怜地蜷缩着每一根羽毛。   阿瑞斯一眼就注意到了这对翅膀,推开院子门走进去时,都忍不住一直盯着它们看。   然后好心地提醒说:“你的羽毛掉到地上了。   魔王陛下认真地开口:“会被弄脏的,它们本来就灰扑扑的很难看了。”   本来正想要张口卖惨的天使长大人喉间一哽:“……”   亚德西莫用尽全力才扼制住了自己想要给伴侣展示自己真正的洁白漂亮羽毛的欲望,侧过头去苦笑着说:“你看到了吧,先生,我并不是什么人类,而是天使。”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吗,其实魔王在见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不是个人。   阿瑞斯并不知道为什么他要强调这种事情,但直觉他还有话没说完,便歪着脑袋等他继续说。   “我一直怀疑,我的爱人与我分离,就是因为我们的种族差距太大,”灰发青年叹息着说道:“天使和魔族,注定很难在一起,或许就是这样,才会被魔王盯上……”   阿瑞斯打断他:“别那么说,寿命都差不多的物种,比和人类谈恋爱好多了。”   亚德西莫:“……”   为什么总觉得和巴奈的计划不太一样,还隐隐有一种被伴侣嫌弃了的感觉。   阿瑞斯当然不是在嫌弃人类的寿命太短,他是真心实意地这样觉得,如果伴侣是天使的话,虽然可能后续麻烦了点,但至少不用担心总会弄伤他的身体,也不用焦虑未来的时间。   塞西比自己短许多的生命,一直是魔王心中的一根刺,阿瑞斯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话题,他没有忘记自己这一次是来消除误会的。   “魔王并没有做过你说的那些事情,也许你是认错人或者被欺骗了。”阿瑞斯扬了扬下巴,一本正经地夸赞自己:“米尔是个很好的魔王,又英俊又强大,每天都有超级多重要正事要做的。”   阿瑞斯犹豫了几秒后才慢吞吞地说:“如果你不相信的话,一周之后,上半城的弥斯雾谷,我帮你找来魔王,你们可以对峙。”   ——   一直等到阿瑞斯的身影完全消失在了巷子尽头,巴奈才敢显出身形。   吃瓜和八卦是所有生物的天性。   就连成熟稳重的四翼天使也不例外。   “啧,你是说你们家小甜心千里迢迢找过来,就是为了在你面前大肆称赞一番老相好魔王,顺便帮魔王下了个‘战书’?”   亚德西莫缓缓抬起眼,灰白色的眸子已经变成了天使长真正的蓝色,里面一片平静,但说出的话却吓出巴奈的一身冷汗:   “如果魔王完全消失了,是不是就算神池的任务成功。” 第75章 那我能摸摸您的尾巴和犄角吗   从那名灰发天使的院子离开后, 阿瑞斯就兴冲冲地赶往了位于下半城的魔族边界。   距离吃下哒哒果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为了避免出现意外,阿瑞斯决定提前赶往边界线的位置, 到了之后再慢慢尝试着运转魔力, 将它们压缩到一个能够通过边界, 并且不会在进入人界就瞬间紊乱的程度。   一路上都畅通无阻,并没有出现魔王担心的任何意外情况,很快, 阿瑞斯便停留在了在地下爱交易所的旁边,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条看上去十分细窄的裂痕。   仿若一条延伸放大了无数倍的金色丝线,在魔族昏暗的光线下, 散发着截然不同的圣洁气息。   随着年轻魔王的到来,这条边界线似乎是感受到了什么一样,金色光亮加速了闪动的频率, 一起一伏间就像是什么活物的喘息。   它在十年前才被魔王硬生生跨越过去,以阿瑞斯现在的状态, 不太可能再次硬闯。   正思索间, 贫瘠的褐棕色土地上空便蓦地掀起了一阵风,将魔王的兜帽吹开, 露出一头漂亮黝黑的长发来。   顺滑的发丝被风吹得到处飞, 有几缕甚至不听话地黏在了魔王的颈脖上。   “凶什么凶。”阿瑞斯扬着下巴瞪了那条金色“丝线”一眼, 将乱飞的长发扎起来,束起一个高马尾,确认它们不会再被随便一场怪风刮得凌乱后,才嘟囔着往前:“放心,我今天不是来欺负你的……”   而是来骗你的。   魔王在心中偷偷地这样想。   地下交易所因为临近边界,总是有许许多多其他种族的人前来交易, 毕竟天使在魔族留下的结界事实上只是为了限制魔,而对其他种族就想对会宽泛一些,如果有人不顾危险,硬要擅自进入魔族的地界,那这道金灿灿的线也没有太多的办法。   就像是某名远道而来的魔法师。   为了不被诸如弗尔伊德等的,一直不赞同自己进入人界的下属们发现,导致增添一些没必要的麻烦,阿瑞斯即便已经到了边界处,但也没有卸下伪装,反而将整个人都裹得严严实实,就像每一名普通而谨慎的外族人一样。   选择的边界位置,也是最不容易引人注意的角落,能保证魔王不会被在边界处巡查的士兵发现,也不会吸引其他人的关注。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一直到哒哒果发生效果的最后一分钟,都没有出现任何可能会影响到阿瑞斯计划的因素,在魔王强大的影响下,几乎所有人都无意识地忽略掉了边界的某一个角落,没有发现那里站着一名身材修长的青年。   只剩下最后的一分钟了。   阿瑞斯已经感受到了体内汹涌的魔力开始不满地冲撞起来,但又被强制压缩,这个过程并不好受,就像是有谁在硬生生地挤压着自己的每一块血管和骨头一样。   但这一点难受和即将见到伴侣的兴奋比起来,完全算不了什么。   魔王的胸膛起伏着,紫色眸子既有激动又含着急躁,在灰扑扑的兜帽下显得更加明亮。   阿瑞斯不断地抚摸着耳垂上的小圆珠,感受到从里面不断传来的规律震动后,才抿住嘴唇,顶着似乎察觉到什么的金色边界掀起来的狂风,稳稳地向前跨去。   还有最后二十秒。   十九、十八、十七……   魔王陛下的呼吸慢慢变得急促而粗重,脚下虽然有了些轻微的阻力,但却依旧迈得坚定而平稳,甚至还有要加快的趋势,胸膛处开始隐隐地向外散发着忽明忽暗的紫色光亮。   强大汹涌的魔力被不断压缩,最终渐渐地停留到了一个稳定的趋势。   终于到了!   紫色的光越来越亮,几乎快要将魔王的身影覆盖起来,阿瑞斯心脏跳得飞快,迫不及待地就想要向着边界跨出最后一步。   但却并没有顺利跨下去。   脚步在落到边界上的前一秒钟,地底下突然窜出了一道黑色的藤蔓,以惊人的速度就缠绕到了魔王的脚腕上。   阿瑞斯在它缠上来的一瞬间就将其甩开,磅礴的魔力使得看似柔韧的藤蔓直接断裂成为碎片。   但仅仅是这几乎不到一秒的时间,阿瑞斯却感觉脚腕上闪过一点细微的疼痛,就像是被仙人掌的软刺扎到了一下一般。   这是……什么?   与此同时,本来被压制得平静下来的魔力再一次沸腾,在阿瑞斯的体内冲撞起来,想要突破哒哒果的效果作用。   “该死。”魔王眸色冰冷地转过身,过来就在身后发现了一名眼熟的魔法师。   “维拉,别再故意惹怒我了。”阿瑞斯一抬起手,就将这名脸色苍白的小个子魔法师掐住脖子拎了起来,然后狠狠地甩到地上,鲜血将黑色藤蔓染上红色,魔王冷淡地开口:“你欺骗了我,我不会帮你进入深渊。”   维拉吐出一口血,艰难地爬起来,发出古怪的笑声:“没关系,有你的魔力就够了,小阿瑞……”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再一次被魔王狠狠地抓住撞击到了山壁上,骨骼断裂的声音伴随着石头坍塌的声音响起来。   阿瑞斯派人关注了维拉那么久,当然能够发现他的踪迹。   以及这名变态魔法师的目的。   脚腕上那一点被刺扎后,不断向外散发着魔力的伤口在一瞬间复原,阿瑞斯不敢再耽搁,转身向着边界的方向,想要跨出最后一步。   这一次很顺利,身受重伤的维拉并没有机会阻止。   但魔王还是没能顺利跨过去。   眼前的一切突然变得很大,但视线范围却在缩小。   黑袍变得又长又宽松,在地上堆成了一小团布料。   而布料的里面,站着一只有着紫色瞳孔和圆脸蛋,满脸写着不可置信的小魔王。   差点掉下去的阿瑞斯看着自己变成小胳膊小腿的身体,以及前面一下子就变得“宽广”的边界,恼羞成怒:“怎么会这样。”   随着魔王成功“变身”,明亮的紫光终于消失,边界前也出现了一只圆滚滚带犄角的年幼魔崽子。   不仅如此,体内汹涌的魔力也因为身体的变小,突然“沉睡”了起来,阿瑞斯几次尝试着直接飞过结界,都一下子就力竭,还差点掉进了边界里面去。   “小阿瑞斯,我很抱歉这样对你。”维拉慢悠悠地爬了起来,这名小个子的魔法师,浑身是伤脸色苍白,但站在此时的小魔王面前,却显得如此“高大”。   阿瑞斯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多半和维拉有关,他并没有使用吸走魔力的方法,而是利用了哒哒果的副作用。   但这种状态最多只有五分钟而已,阿瑞斯冷漠地看着他,已经恶狠狠地在脑中幻想了五分钟后,这名该死魔法师的一百种死法。   他说着道歉的话,眼中却没有什么情绪:“我没有其他办法能够进入深渊了,你知道的,我不会伤害……唔!”   阿瑞斯只听到了闷哼声和身体飞出后撞击到地面的巨响声,土地飞扬起来漫天的尘埃。   在这一片沙土尘雾中,魔王忽然感觉身体被人捞了起来,一瞬间背脊紧绷,正想要挣扎,却嗅到一股浅淡但又熟悉的气息萦绕在了鼻尖。   这气息消失得太快,快到让阿瑞斯都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又实在是太过熟悉,熟悉得让人鼻子一酸。   身体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贴在皮肤上的耳钉发出极快的振动,这是伴侣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与身后胸膛中那颗滚烫心脏的跳动频率逐渐重合。   阿瑞斯惊喜地睁大了眼,几乎是控制不住地红了眼眶,身后的青年抱着他,像是怀抱着什么珍贵的宝物,小心翼翼又温柔警惕。   周围的景物不断变换,维拉的身影也逐渐消失在了眼前。   终于到了一个还算安全的地方,“救”了魔王的人终于停止了快速奔跑的脚步,轻柔地将怀中的小家伙放到了干净柔软的坐垫上。   魔王在脚落地的瞬间,就迫不及待地回过头去,激动地甚至有些颤抖:“塞……”   阿瑞斯的声音僵硬在了喉间。   面前的青年有着一头灰色的长发和同样是灰白色的天使羽翼,睫毛也是灰白的,轻轻垂落下来,像是一副褪色的画。   他有着和伴侣不同的声音和外貌,用着十分生疏的语气:“您还好吗,抱歉,刚才事出紧急,我担心您受伤才自作主张……”   灰发天使的声音温和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就与他此时的面容一样冷静,毫无波澜,似乎只恰到好处地懈怠了一点对见过几面的陌生人的关心。   但贴在阿瑞斯耳垂上的小圆珠,却滚烫得几乎快要将他的皮肤灼烧起来了,这样快的跳动,仿佛要从胸腔中撕裂弹跳出来一般。   魔王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脑中一片空白。   或许是察觉到了怀中这只魔异样的情绪,灰发天使犹豫着收起了翅膀,欲言又止好一会儿,最后竟然也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魔一天使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好久,一直到魔王感觉五分钟快要过去了,受到影响的身体即将复原时,紧紧抿住的嘴唇才缓慢张开:“其实我并不需要你来救我。”   灰发天使看上去并不意外阿瑞斯的这句话,友善地笑了笑后,轻声说:“我只是想到,我的爱人和您一样都是魅魔,能帮一点就是一点。”   这句话之后,阿瑞斯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   灰发青年,也就是亚德西莫,偷偷摸摸地观察着伴侣的脸色,总觉得自己好像是说错了话,但又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干脆闭上了嘴,露出个合适友善的笑容来缓解沉默的尴尬。   阿瑞斯没忍住又捏了捏发烫的耳垂,身体变小了的魔王,脸蛋圆圆的,凶巴巴冷冰冰的样子也没有什么杀伤力:“但不管怎么样,你救了我这是事实,说吧,想要什么谢礼。”   亚德西莫在这一瞬间,脑中闪过了无数个计谋。   但最后却说出口这样一句话:“那我能摸摸您的尾巴和犄角吗?”   正在装凶的魔王陛下:“……” 第76章 还敢叫宝贝   魔王又开始闭门不出了。   但是幸好, 这一次的王并不是一只魔呆在寝宫里面,而是将几名魔将大人依次召见了进去,多的时候, 甚至还一次两三个, 在里面呆很久才出来。   那些强大的大人们和所有魔相同, 都十分关心敬畏魔王,有他们在里面,奴仆和贵族们倒是不担心王的安危。   当然, 也不可避免地因此传出一些其他的小八卦出来,比如哪位大人呆的时间最长,哪位大人出门后衣衫不整面容恍惚, 哪位大人喜出望外……借此来揣测魔王的小癖好。   而此时处在八卦中央的魔王陛下,正懒洋洋地半躺在豪华漂亮的躺椅上,长发垂落在黑珍珠上, 让人分不清到底是珍珠在发光还是头发的光华。   藏在黑发间的尖耳朵动了动,阿瑞斯向着左前方抬了抬下巴, 撑着脑袋赞扬:“嗯, 弗尔伊德,你手里这件衣服还算不错, 拿过来我仔细看看吧。”   红色长发的魔族, 也就是弗尔伊德, 他的手中拿了一件深蓝色的长袍,胸口处镶嵌着细碎羽绒一般质感的雪白配饰,领口开得很大,能露出穿衣者白皙的锁骨,腰部还挂着精致的红色水晶吊坠。   很美丽的一件衣服,但却是魔王鲜少会喜欢的类型。   弗尔伊德垂着头恭敬地上前来, 将找了许久的衣衫递给魔王。   清脆细小的碰撞声想起来,像是被风吹响的风铃,这是魔王在轻轻地撩动衣服上的吊坠。   弗尔伊德终于忍不住开口:“陛下,您以前……不是最讨厌这种类型的衣服吗?”   阿瑞斯已经将深蓝色长袍从下属的手中接过来,侧过身站在镜子前,随意地放到自己身前比划,语气自然还带着点好奇:“这种类型是什么类型。”   “就是……不太像是魔族会喜欢的风格。”弗尔伊德抿住唇,语调有些控制不住地压低,还有明显加快的趋势:“您让我们来帮您挑衣服搭配装饰,还甘愿违背自己的喜好,到底是什么人才值得您……”   他的最后半句话并没有说话,便像是突然失去了呼吸一样猛地停顿住,眼睛微微睁大,脖子僵硬地被迫上扬。   一直到这名忠诚的下属都因为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开始无意识挣扎起来后,阿瑞斯才觉得没意思一般收回手,弗尔伊德立刻因为巨大的窒息感而腿软摔到了地上,不断喘息着。   与此同时,魔王愉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弗尔伊德,你帮我找到了很适合的服饰,就奖励你帮我一个忙吧。”   弗尔伊德艰难地爬起来,低垂着头,只能看到年轻魔王的白皙脚腕:“我的王,能帮到你,是我的荣幸。”   阿瑞斯眨眨眼,红润的嘴唇勾起来:“还记得我之前送过给你们的琉璃水镜吗,里面盛放着我的魔力,但不知道被哪个不听话的家伙偷出来,还送给了魔法师维拉。”   魔王这样说:“找到他,带到我面前,我要将他的灵魂碾成碎片。”   ——   天使长大人已经保持着坐在窗边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地盯着手这个姿势,保持了将近两个小时了。   自从当时莫名其妙地站起来冲出去,又面无表情地回来后,就一直是这样一副如有所思的样子。   巴奈瞅着他的表情好一会儿,怎么也看不出来尊贵的天使长大人到底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脑中闪过了一百种曲折狗血的剧情,踌躇了好一会儿,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终于还是战胜了对天使长的敬畏。   “噢,尊敬的亚德西莫大人,您已经在窗前呆坐了整整两个小时了,”四翼天使咳嗽一声,假装不经意地凑上前来,语气里满满都是戏谑:“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勾引了我们的天使长……”   狡黠俏皮的话蓦地一顿,一朵被亚德西莫小心翼翼地护在手心的小花,出现在了巴奈的眼中。   一朵紫色小花。   “好吧,按照常规理解,应该是在睹物思人。”巴奈说话的时候,亚德西莫仍旧低垂着眼,但修长的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摩挲起了小花的根茎,四翼天使如有所指一般地拖长了语气:“或者……是‘人’也在思您呢。”   天使长又恢复了金色长发的摸样,蔚蓝色的眸子抬起来,语气听不太出来喜怒,甚至还有点疑惑和迷茫:“他约我在七天后见面,还给了我这朵花,说魔王最喜欢紫色。”   亚德西莫显然已经将这几句短短的话琢磨了上百遍了,尽管仍然没有完全弄懂伴侣的用意,但也多半能够猜到阿瑞斯应该是在暗示自己什么。   是什么呢。   魔王喜欢紫色。   但在阿瑞斯的眼中,自己应该是和魔王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才对,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魔王的喜好。   况且,紫色……   是小阿瑞斯的眸色,像紫罗兰一样清透美丽的颜色。   巴奈也在脑中过了几遍这几句话,便想便意味深长地啧啧作响。   亚德西莫轻飘飘地看他一眼:“你怎么想呢,巴奈?”   巴奈就等着他问这句话,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眼睛亮亮的,一看就是深受各种爱情伦理小说的迫害:“说不定是小阿瑞斯已经猜出了您的身份,故意送您紫色的花,就是想暗示您这个,至于魔王喜欢紫色什么的……”   四翼天使的声音慢了下来,偷偷地瞟了一眼天使长的脸色,发现他一股深思的模样后,才小心翼翼(幸灾乐祸)地继续开口:“这肯定也是小阿瑞斯在暗示您,该死的魔王米尔对他图谋不轨,想要将可怜的小魅魔据为己有,他终于忍无可忍,恳求您在七天后带他一起离开!”   亚德西莫:“……”   紫色小花被天使长修长的手指轻柔地触碰了下花瓣,金色的柔光包围在了它的周身,花朵最后消失在了巴奈的面前。   亚德西莫将这朵小小的花收好后抬起眼,望着魔族有些灰暗,但又飘荡着猩红“云彩”的天空,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轻声说:“没关系,七天后就知道了。”   不过在此之前,还有另外一件事情……   天使长忽然喊住了即将离开的下属,语气优雅温柔:“巴奈。”   “你觉得我要穿什么衣服赴约比较好,”亚德西莫拍了拍手,一件黑漆漆但到处都挂着金光灿灿的宝石黄金的豪华长袍出现在了面前,天使长满意地望着它:“阿瑞斯应该会喜欢这种吧。”   差点被闪瞎了眼的巴奈:“……”   ——   七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期间魔王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偷偷睁开属于魔王的“眼睛”,将“眼睛”放到下半城,去看看那名灰发天使正在做什么。   但紫色眸子才在院子外的天空中睁开,就被挂在里面的一件金光闪闪的衣服吓得慌忙闭了回去。   魔王是喜欢亮晶晶的钻石宝物没错,但并不想要眼睛被亮瞎。   天使们的喜好都是这样的吗,年轻的魔王看着自己挂在寝宫中的深蓝色长袍,陷入了迷茫和沉思。   终于到了约定的时间,魔王陛下纠结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没有在长袍上挂太多的亮晶晶配饰,作为诺曼堡曾经的小画师,阿瑞斯的尊严不允许他制作出这么审美降级的作品出来。   魔王陛下关紧宫殿大门七天,终于走出了寝宫。   并且还穿了一身格外……让魔心动的衣衫。   “陛、陛下,早、早上好啊,您、您今天真是美丽动人,我、我能能……”   突然出现在身前的下属,结结巴巴说了半天,没有说出任何一句有价值的完整句子。   阿瑞斯的心已经完全被七日之约所牵动了,没有耐心在和下属们玩这种小结巴拦路的游戏,在还没有走出王宫,就遭遇了第三次拦路后,魔王终于忍无可忍地皱起了眉头。   专属于王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恼怒,贯穿到了每一只蠢蠢欲动的魔耳朵里面。   【再敢过来,就揪光你们尾巴上的毛。】   漂亮的王固然让魔心动,但尾巴上的毛毛更令魔在意。   于是,在一众强大魔将们念念不舍又小心翼翼地注视中,穿着深蓝色长袍,露出白皙修长的颈脖,甚至还戴上了脚链和耳钉的美丽魔王,就这样优雅矜贵地消失在了面前。   莉莉安舔了下牙齿,眯着眼睛转向了某一个方向:“弗尔伊德,据说是你给陛下挑的衣服?”   ——   魔界上半城的弥斯雾谷,是个集险峻和幽深为一体的地域。   许多魔都会选择到这里来决一死战,如果死了就直接将尸体丢进深谷里面,掉下去的瞬间就会被雾气所覆盖,再也找不到踪迹。   是一个杀人放火复仇干架的好地方。   当然,因为它的强隐蔽性,也是个方便于情人会见(偷鸡摸狗)的不错位置。   阿瑞斯走在满是雾气的小道上,修长的小腿每往前一步,便会有看似丑陋凶恶的植物变成黏人小猫缠上来,危险未知的雾气也在感知到魔王的气息时,亲昵地缠上来又不舍地退开,给他让出一条干净的道路。   魔王的心脏跳得很快,耳朵上的小圆珠也同样在加速震动着,释放出让魔脸红的热度出来。   紫色的眸子紧张又细致地四处张望着,试图在雾中寻找到自己所找的那只天使。   忽然,前方不远处的白色浓雾向着两边散开,一头金色的柔顺长发出现在了眼前。   那人转过身,温柔的蔚蓝色眸子在白雾中分为明显。   阿瑞斯加快脚步,向着他的方向跑过去,惊喜地提高了音量:“塞西!果然是你!”   金发青年露出温和雀跃的笑意出来,伸出手似乎是想要拥抱自己许久不见的爱人:“阿瑞……”   但却没有说完,紫黑色的火焰沿着他伸出来的手指,包裹着燃烧上了他的全身。   雾气散去,魔王惊喜的面貌已经布上了冷漠和恼怒:“维拉,我说过,装成他人的伴侣,是一件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耀眼的金发慢慢被火焰淹没,小个子魔法师阴沉难看的脸出现在了眼前,他看上去很虚弱,说话都有气无力的:“抱歉小阿瑞斯,我必须要找到撒尔。”   阿瑞斯实在不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关系,找撒尔就找撒尔,有仇有怨对着撒尔报就行,非要缠着自己做什么。   魔王厌烦地想要转头离开,却一脚踩了空,垂下头看,却发现脚下的地面不知何时已经消失,深谷中伸出无数藤蔓,彷如吃人的恶鬼一样发疯一般地想要将他拉入其下。   愚蠢。   阿瑞斯在心中这样想着,正想要直接上来,却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忽然出现在了身后。   魔王冷淡的表情忽然顿住,紫色眸子怔愣住了一瞬间,就是这一瞬间,便已经足够藤蔓将他死死地往下拉去。   下一刻,贴着皮肤的耳钉剧烈震动起来,呼啸着的风伴随着这滚烫的震动,包裹住了魔王的身体。   阿瑞斯歪着脑袋抬起头,入眼地便是三对洁白而巨大的翅翼。   显然这并不是风,而是翅膀拍动空气的声音。   再接着便是垂到了自己胸前的灰白色长发,有好几缕都落到了魔王的耳朵边上,带来一点隐隐约约的痒意。   阿瑞斯没忍住捂住了自己发烫的耳垂,藏在黑发中的耳朵和犄角同时冒出来,想要将主人遮住一般往里蜷缩着:“唔。”   灰发青年被他的反应吓到了,抱住魔王的手臂收紧:“怎么了宝贝,我弄疼你了吗?”   魔王抬起些头,抿着唇将那些灰白色的发丝撩开,不出所料地看到了藏在发间的蓝色耳钉。   “还敢叫宝贝。”阿瑞斯咬着牙红着脸这样说:“魔王米尔也是你能亵渎的吗,讨厌的笨蛋天使。” 第77章 把你的白翅膀露出来吧   亚德西莫几乎不敢眨眼睛。   面前的魔, 有着一头黝黑长发,代表着强大神秘魔力的纹路浮现在颈脖和锁骨间,羊角状的深黑色犄角上也同样隐隐地流动着紫色魔纹, 细窄有力的尾巴垂在床下, 懒洋洋地晃动着箭头状的尾巴尖。   更重要的是, 在他的身后,一对看似漆黑深沉,还布满了细细经络的巨大翅翼蛰伏在脊背上, 随着魔的每一次呼吸,而轻微扇动。   这是一只强大美丽并且十分年轻的魔王,他的翅翼甚至才刚刚褪去青涩稚嫩的外壳, 变得更加强壮。   阿瑞斯还在生气,但又偏偏拿眼前这只惯会装可怜的可恶天使没有办法,偷偷地气了半天, 最终还是没忍住向着他丢过去一颗哒哒果:“看够了没有。”   青色的小果子砸到了天使长的胸膛,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接住攥在手心, 然后顺理成章地上前一步来。   亚德西莫已经回复了金色长发的模样, 蔚蓝色的眸子含着笑意,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面前这只美丽到了极点的魔王:“尊贵的陛下, 没看够可以继续看吗。”   这只狡猾的天使, 说着代表疑问的话, 手脚却已经不老实地爬上了床。   幸好魔王的寝宫有着整个王宫最宽敞的一张床,容纳一只成年天使和故意扇动翅翼的魔王完全是绰绰有余。   阿瑞斯不轻不重地在鼻间发出一道哼声,却没有阻止伴侣的动作,甚至故意晃动了两下翅翼,像是展示一样地让它们在天使面前完全显露出来:“塞西真过分,天使果然都是群爱撒谎的骗子。”   亚德西莫当然不会在此刻说什么“你不也骗了我”这种话。   聪明的天使向来擅长在合适的时机, 为自己讨来一些恰当的好处。   “那么魔王陛下,”亚德西莫的手指已经触碰到了魔王翅翼的边缘,温柔地沿着它们骨节的凸起缓慢滑动,做着最暧昧的动作,说出来的话却显得很可怜:“您想要惩罚我吗。”   魔族的翅翼和尾巴一样敏感,就连魔王也不例外。   阿瑞斯被狡猾的天使弄得绷起了背脊,漂亮的紫色眸子中满是羞恼和不服气,翻身将一头金发的天使压到身下,居高临下地凶他:“谁让你摸我翅膀的,你自己的呢,是不是不敢拿出来?”   闻言,亚德西莫却蓦地顿住,声音轻缓了许多:“宝贝……我害怕你会讨厌。”   讨厌一眼看过去就是属于天使的白色羽毛,讨厌金色的头发,讨厌与整个魔族格格不入的气息。   所以亚德西莫才会将自己引以为傲的翅膀藏起来,将浑身的气息小心收好,即便在进入王宫时,便察觉到了无数带着恶意的窥视,也依旧安静的,堪称“乖巧”地跟在伴侣的身后,努力让自己显得正常和自然,不让他觉得厌恶和麻烦。   “天使果然很讨厌……”魔王很小声地嘟囔了一声,果然不出意味地感觉身下的金发青年身体微微一僵。   “骗你的,愚蠢的塞西。”阿瑞斯于是更生气了,嗷呜一口咬在了伴侣的喉结上,紫色的瞳孔慢慢变成竖瞳的形状,尾巴已经在不知不觉间缠上了床上天使的脚踝:“把你的白翅膀露出来吧。”   魔王陛下扬起来眼尾,矜贵又凶狠地这样说:“我要惩罚你了,小天使。”   ——   一把长达两米的长刀嘭的一声被扎进地面,将坚硬的地板迅速裂开,硬生生绷出一个大洞。   寒光和巨响将不远处快步走来的,长得人高马大健壮无比的魔都吓得抖了抖。   “莉莉安,你又在抽什么疯,”健壮魔小心地跨过面前的洞,选择性地坐在了离莉莉安老远的位置,确定那把长刀砍不到自己身上后,才大大咧咧地继续吐槽:“你把陛下的地板弄坏了,小心他生气。”   “魔王陛下才不会管我,”莉莉安的声音带了点哀怨,还有些咬牙切齿:“他就会宠幸一些长得奇形怪状的小白脸。”   “你是说他今天带回寝宫的那个?”健壮魔也是看着阿瑞斯和亚德西莫回来的,但是他是典型的反应迟钝的魔族,想了想后随便开口:“安心好了莉莉安,魔王不会喜欢那家伙的,又没尾巴又没翅膀,光秃秃的,一点都不好看。”   莉莉安翻了个白眼:“你们可别忘了,魔王当时在人界的那个伴侣还是人类呢,不也没有尾巴吗。”   ……   “好像是这样,怪不得王前几天一直在念叨什么没尾巴的魅魔!这种光秃秃的丑家伙怎么能配得上陛下?!”健壮魔瞪大了眼,先是恼怒地吼了一嗓子,然后又眨巴几下眼睛转了个话头:“那你们说我现在把尾巴上的毛剃了还来不来得及啊?”   “……”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健壮魔被集体教训了一顿后,便气冲冲地抱着胳膊背过去面向墙角,发誓再也不和这些虚伪的家伙说话。   莉莉安转了下眸子,又将视线移向了另一个方向:“弗尔伊德,你怎么想呢。”   红发魔族罕见地有些心不在焉,但很快就回过神来,露出个温和的笑意出来:“魔王愿意喜欢什么便喜欢什么,他想要什么我就帮他得到什么,至于其他的,我并不关心。”   “你可真虚假……”莉莉安啧了一声,没忍住又想要翻白眼。   但道理却也是这个道理,他们这些魔聚在这里,其实也并不是非要做什么,只是一群得不到王宠幸的可怜下属,无聊发发牢骚罢了,以前那批以为魔王年纪小就能随便干预他的决定的家伙,现在坟堆上的草都八丈高了。   正当一群魔面面相觑半天,打算原地解散今天的“会议”时,面壁思考了有一会儿的健壮魔又突然灵光一闪:“我忽然想到……”   “陛下如果终于准备宣布正式的魔后的话,咱们是不是过不了多久就能有小殿下玩了?”   准备离开的众魔又忽然停住脚步。   按理来讲的确如此。   莉莉安的眼睛亮了起来,两米长的大刀从地板深处飞出来,绕着她兴奋地转圈圈:“小殿下,是那种和陛下长得一模一样,还圆滚滚矮不拉几的小殿下吗?”   弗尔伊德若有所思:“是这样没错……”   几只魔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相同的感兴趣和激动。   魔族的生命同样漫长,又不像天使那样会有神池下派任务,生活中除了骂架就是干仗,很少会有能长久地消磨时光又不至于造成很大麻烦的事情存在。   如果是魔王陛下生的小崽子,那祂肯定和魔王一样强大,一样可爱。   关键是,会比已经成年的魔王陛下刚容易欺负。   光是想想就令魔兴奋起来了呢!   但健壮魔却在大家都“热血沸腾”跃跃欲试之际,突然泼了盆凉水:“不过陛下今天带回寝宫的那个家伙,他能生崽子吗?”   强壮的魔脑子一根筋,见大家都沉默下来后,又开始口出狂言:“或者魔王陛下能生……唔唔唔!”   魔族绝不屈人之下,健壮魔很快就被凶神恶煞的同伴们再一次地狂揍了一顿。   ——   “阿嚏!”   阿瑞斯打了个喷嚏,尾巴也跟着甩了甩,差点将桌子上的花瓶扫下去打碎。   “小心点宝贝,”亚德西莫将已经靠近桌面边缘,处在了危险位置的花瓶放回了中间,摸了摸魔王的手背:“是不是魔族温度太低,有点感冒?”   “强大的魔王才不会有感冒这种事,”阿瑞斯吸了吸鼻子,皱着眉头说:“肯定是有谁在想什么坏主意。”   聪明的魔王陛下一语中的,但即便是再怎么有先见之明,也不可能猜测到这些不靠谱的下属们,正在考虑着怎么让自己生崽子这件事。   阿瑞斯站起身,深蓝色的长袍便跟着从床上拖下来。   “塞西,就是……唔,”魔王忽然扭捏了起来,紫色眸子平视着面前的伴侣,视线却控制不住地下移到他腹部的位置,欲言又止:“你、你的肚子真的不会难受吗?”   阿瑞斯是好脾气的魔王,惩罚完了就消气了。   但惩罚过程中却是结结实实地使了坏心眼,憋着一股气,使得可怜的天使长整个小腹都微微地鼓了起来。   后来消了气清醒过来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又羞恼又着急,慌慌张张地想要帮伴侣清理掉身体中的东西,但却被亚德西莫拦了下来。   天使长不愧是天使长,就算浑身都是青青紫紫的,但也依旧能够腾出力气来安慰被吓到的伴侣,又哄又劝的,终于让他相信了自己并没有出现任何不舒服。   阿瑞斯则是始终觉得虽然塞西是这样说的,但还是很大可能是为了宽慰自己说的谎话,趁着天使长不注意时,就想要偷偷将他体内的粘-稠-液体弄出来。   当然并没有成功,好不容易才和伴侣真正见面的天使长大人,才不会愿意将属于小阿瑞斯的东西流出去。   并且……不知道为什么,亚德西莫是的确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就像在曾经在诺曼堡的每一次亲密一样。   不仅没有觉得难受,反而还有些食髓入味神清气爽。   嗯,非常想要再来几次。   但显然这种连天使长本人都觉得惊讶奇怪的事情,也同样无法说服魔王陛下。   “我感觉很好,宝贝。”看着伴侣仍然担心的表情,亚德西莫只能无辜地眨眨眼,轻声说道:“并且它们都已经被我全部吸收了,再也不能流出来了,魔王陛下。” 第78章 原来你一直觉得我不行!   阿瑞斯最初见到灰发青年的时候, 就觉得这个家伙很奇怪,明明非常明显地做了伪装,但自己却在面对他时没有足够多的警惕, 甚至在他越过安全距离忽然靠近时, 身体就像是突然失去了本该有的防御机制一般, 忽然就默许了他的靠近。   说话的声音不一样,长得不一样,性格也不太一样, 但魔王却就是觉得这家伙的身上透露着一股让自己感到安心和信任的气息。   或许就是这股无意识的信任,又或许是想要弄清楚他究竟有什么目的,阿瑞斯并没有排斥灰发青年的显然有目的的接近, 对于那些怎么听都觉得奇怪的狡辩和故事,也没有刻意深究和拆穿。   也许就是从那个时候起,一个机会是不可思议的猜测就已经隐隐地出现在了魔王的心中。   而阿瑞斯完全确认灰发天使和伴侣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那一天, 其实要比亚德西莫以为的时间,稍微更早一些。   是在阿瑞斯准备踏过边界之前, 去灰发青年的院子中, 去找他解除误会的时候。   魔王拥有整个魔族最灵敏的五感,只要他想, 魔界的任何一个角落, 都能被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 阿瑞斯其实已经来到了院子外不远处,当时的距离已经完全足够魔王感知到里面人的交流,但他却忽然就停住了脚步,没有选择继续往前,而是迟疑着隐藏起来了自己的气息。   也是在那一瞬间,阿瑞斯听到了一道声音, 那声音实在太过熟悉,几乎只是听到了前几个字,就令魔王回忆起了诺曼堡宠物诊所那名喜欢戴着眼镜的医生的摸样。   他的声音带着些激动:“是阿瑞斯……”   知道自己已经被发现后,魔王便干脆地现出身形,将隐藏的气息释放出来,轻轻推开院子的门。   里面果然就只有了灰发青年一个人。   那么,到底是谁才会和本来应该远在诺曼堡的巴奈医生,一起来到危机重重的魔族呢。   魔王的心脏怦怦直跳,面上却不显露分毫,甚至一本正经地提出了七日之约的说法,然后便继续只身前往边界处。   阿瑞斯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   塞西很大可能仍然还在诺曼堡等着自己,当然也有可能已经出现在了身边,但却因为各种原因不愿意向自己表明身份。   灰发青年十分谨慎,全身上下都隐藏得很严实,顶着一张让人看不分明也记不住的脸,光明正大地一次次出现在魔王的身边,却又让魔难以识别出哪怕一点点真正属于他的特征。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一只看似沉稳成熟的可恶天使露出点破绽出来呢。   魔王很少和天使接触,所以并不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但阿瑞斯知道该怎么样让自己装模作样的伴侣塞西老师露出马脚。   如果他真的是他的话。   ——   “宝贝,你的意思是说,你两次落入维拉的陷阱,都是为了引我出来?”听到这里时,亚德西莫没忍住眨了眨眼,故意勾起唇问道:“那如果灰发天使真的并不是‘塞西’怎么办。”   阿瑞斯正撑着下巴,在纸上写写画画,闻言直截了当地说:“那就杀了,敢欺骗魔王,活该去死。”   “……陛下,您真残忍。”   阿瑞斯放下笔正想要教训教训这只敢斥责伟大魔王的大胆鸟人,就感觉衣角被微风掀起来一点,下一秒身边便挤进来了一只金发蓝眼的天使长。   “那我真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天使了,阿瑞斯,在被陛下处以极刑前成功坦白。”亚德西莫能将傲娇的王都拐到手,一张惯会说情话的嘴必不可少:“您说对吗?”   魔族并没有其他各界的阳光,但却也有其他各界所没有的另类美丽。   亚德西莫说这句话的时候,窗外天空的猩红流光正好缓缓划过天际,拖拽的长长尾光像是某种巨型鸟类的羽毛。   “羽毛”的光落到了天使白皙的侧脸上,像是在一副圣洁干净的图画上,落下了浓重而鲜活的一笔。   阿瑞斯忽然就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了,盯着伴侣怔愣一会儿,摇晃着的尾巴也慢慢停了下来。   魔王抿住唇侧过头,忽然话锋一转:“塞西,你其实不该过来这里的,魔界不是适合天使呆的地方,就算我能将你藏在寝宫,但也总会被其他魔发现的,到时候……”   天使长轻轻地叹出一口气来,但又觉得有些好笑。   明明当自己流露出担心阿瑞斯因为异族身份而对自己产生厌恶时,他比谁都生气,气冲冲地“教训”了好几天,让后知后觉说错了话的天使长哄了好久,又任由着他随便教训,才勉强让魔王出了气。   但就是这样一名地位尊贵的王,却也会像自己一样,偶尔产生些不必要的忧虑和无措。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们的确是天生一对。   亚德西莫伸手握住了伴侣可怜巴巴蜷缩着的尾巴,柔软的指腹安抚般的轻轻揉捏着尾端柔韧的皮肤。   “甜心,或许你需要知道,早在诺曼堡的时候,我就已经猜到你的魔族身份了。”亚德西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蔚蓝色的眸中浮现了笑意:“……就是没想到不是小魅魔,而是大魔王。”   这件事情阿瑞斯其实也早有预料,如果不是早就猜到了自己的魔族身份,塞西就不会非要前往魔界,并且还能在第一时间就认出自己。   但有预料不代表能接受,一想到自己曾经为了隐藏身份干出来的各种愚蠢事,并且还都被伴侣看在了眼里,阿瑞斯就忍不住恼羞成怒,那一点点本就不太多的对于未来的担心,也被涌起的羞恼覆盖了过去。   魔王凶狠地捂住了金发青年的嘴巴,尾巴一甩就压到了他的腰上,黑发四散开,耳朵边上的绒毛也炸开:“不、许、说!”   强大的天使也在此刻顺理成章地放松了力气,手臂伸出来,揽住爱人的颈脖,雪白的外衣轻飘飘地就自己滑落下去。   亚德西莫手腕一用力,就将红着一张脸的魔王陛下向着自己的方向按压了过来。   质量上乘的丝绒被褥随着两人的动作翻飞起伏,阿瑞斯的耳朵发着烫,然后下一秒就听到伴侣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慵懒含笑地开口:“嘘,宝贝,先不聊这些,你的房间怎么还有小老鼠进来了?”   这句话一出,阿瑞斯便如有所感地抬起眼。   下一刻,一名年轻魔族便突然从扭曲的空间中直直摔落了下来:“啊!”   他似乎没想到自己会那么轻易地就被发现,摔出来的时候还有些懵,但很快这点迷茫就在感受到魔王恐怖的威压时消失不见,瞬间变得脸色苍白,发了疯一样地磕头道歉:“陛下,我不是故意的,是莉莉安大人让我来的……”   阿瑞斯走下床,天使长非常熟练自然地帮他披上了外套。   魔王倒是没想到会听到这个名字,有些好奇地歪了歪脑袋:“莉莉安?她让你来我的寝宫当老鼠?”   “不、不是的,莉莉安大人她……”   魔族奴仆表情突然有些复杂,磕磕巴巴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抬头。”   奴仆下意识地听从王的吩咐,首先对上的是一张眉眼弯弯的笑脸,再接着,一双紫色的瞳孔便霸占了他的整个视线。   【说话,她让你来做什么。】   ……   因为承受不住魔王能力的奴仆昏迷后便被拖下去了,阿瑞斯的一张脸鼓起来,实在是有些想不通:“他的胆子那么小,还敢来给我们下药?而且,还是那种……”   说到这里,魔王有忍不住揉了揉耳朵,白皙的皮肤浮上了红晕,声音带着明显的羞恼:“咱们都是男的,怎么可能怀孕!”   亚德西莫从快要被气得烧起来的魔王手中,轻轻抽出一瓶包装简单的药水,看着上面写着的几个“催孕药”字,又打开瓶塞闻了闻,如有所思地说:“倒也不是不行。”   阿瑞斯:“……”   魔王没想到看似稳重的伴侣,也会帮着这些不靠谱的下属说话,正想要反驳,又突然想到天使的诞生好像和普通种族确实不太一样。   神池会赋予部分天使生育能力,却没有说是那种类型的生育能力。   阿瑞斯的思绪很轻易地就被带偏了,忍不住偷偷地瞟了一眼伴侣平坦的小腹。   呜呜呜上一次弄了好多好多东西进去,塞西他不会偷偷怀孕吧?   可是魔王自己都才成年不久,还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啊啊!   虽然好像非常抗拒,但阿瑞斯并不知道自己的紫色眸子亮晶晶的,怎么看都是一副紧张还有点好奇的模样。   魔王偷偷瞟了半天,终于还是被忍无可忍的天使抓住了视线。   “亲爱的,你又在想什么。”天使长好笑地说:“如果你上次弄进去的东西有用的话,在诺曼堡的十年,我们早就不知道有过多少宝宝了。”   阿瑞斯:“……”   虽然好像是这样。   但是……   魔王腾的一下子站起来,修长的背脊挺得笔直僵硬,漂亮的紫色眸子里面满是不敢置信和委屈巴巴,后腰的黑色尾巴都萎靡不振地蜷缩了起来,阿瑞斯红着眼圈:“塞西怎么能说我没用。”   糟糕了。   天使长在心中暗骂自己一声,连忙伸手去试图安抚疑似被伤害到自尊心的魔王陛下:“宝贝,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阿瑞斯有一种世界观崩塌的感觉,这比伴侣是天使还要让魔不敢相信,魔王的眼中已经浮起了雾气:“原来你一直觉得我不行!”   “嘭!”   魔王的寝宫被猛地踹开,风尘仆仆满脸怒气地带着长刀冲了进来,并且正巧听到这句话的莉莉安:“……噢。” 第79章 你喂森莫要给唔瞎药   七大魔将中的刺头莉莉安小姐, 在短短的几秒之中,经历了从听到了不得的八卦的吃惊,到发现小白脸男人的恼怒, 又被魔王和小白脸共同镇压后, 终于老实了下来, 拎着她缩小版的长刀憋憋屈屈地坐到了魔王亲自端的小凳子上。   “放心吧魔王陛下,我刚才什么也没听到。”莉莉安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将视线移到了房间中的另一人,那名怎么看都和陛下在人界的所谓伴侣长得一模一样的金发青年的脸上:“……也什么也没看到。”   阿瑞斯虽然并没有打算一直将伴侣的身份隐藏, 但显然现在并不是在下属面前公开的最好的时机,塞西应该也是一样的想法,不然也不会明明感知到了有人闯进来, 还仍然维持着金发蓝眼的“人类”形象。   “嗯……这样当然是最好。”魔王很满意这名聪明下属的识相,一本正经地吓唬她:“有时候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莉莉安。”   魔王说话的时候, 脸上的红晕都还没有消下去,带着绒毛的尖耳朵晃来晃去, 连尾巴尖乍一看都像是可爱的爱心形状。   就算莉莉安不久前才差点被这条尾巴抽中, 也依旧很难生出害怕的心,马上又要控制不住本性, 打算顺着话头调戏几句年轻青涩的可爱陛下, 嘴角都没忍住勾了起来, 结果就看到魔王的肩膀上横过来一条修长的胳膊。   属于该死的来历不明的人类小子的胳膊。   莉莉安勾起来的嘴角又慢慢垂了下去。   亚德西莫将这只魔族的变化看在眼里,事实上来了魔族才知道,几乎每一只魔都对他们唯一的王有着极为深厚强烈的情感,倒不一定是爱情,更像是与生俱来的崇敬,而崇敬便自然而然地会延伸出更多的情感。   天使长最开始虽然能尊重这种特殊的情感, 但毕竟是不同的种族,还是并不太能够理解。   而现在知道小阿瑞斯就是魔王之后……   能理解了,但是不想尊重。   金发青年感受到了敌意后没有生气,反而轻轻地挑了下眉,在魔王看不见的地方也勾起了唇。   手臂还熟练亲昵地搭在魔王的肩膀上,指尖有意无意地在白皙颈脖上划过,明明是做足了一副“正宫”的样子,声音却还故意地放得轻缓了起来:“宝贝,你不是说等会儿要带我去逛一逛魔界吗,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呢。”   这一句话说得缠绵悱恻,偏偏又优雅又稳重,让年轻的魔王虽然觉得脸红,但也挑不出什么错来,还非常受用:“知道了,等我一小会儿。”   莉莉安:“……”   魔王是恋爱脑,王后是神经病,以后的小殿下不会也有点脑子上的问题吧。   忠心的下属已经开始担心魔族的未来了,但现在显然不是恰当的伤感时机。   “你是想来狡辩并不是你派奴仆来给我下的药?”阿瑞斯这样说,把玩了一会儿手中的药水瓶后,便将它丢到了莉莉安的面前:“但是莉莉安,这上面却的确有着属于你的气息。”   出乎意料的,莉莉安并没有将瓶子打开,反而是坦坦荡荡地承认了下来:“因为这确实是我准备的药水,我的王。”   亚德西莫闻言抬起眼,却并没有开口说话,这是小阿瑞斯作为魔王所应该处理的事情,他知道自己并不应该插手。   天使长看了一圈周围后,非常自然地将捏了颗小果子喂到魔王的嘴边,充当一个贴心又乖巧的伴侣。   阿瑞斯下意识地就张嘴将伴侣递过来的小果子咬进了嘴里,一边腮帮子鼓起来,说话也含含糊糊的。   魔王非常不能理解:“你喂森莫要给唔瞎药。”   “……这并不重要,陛下。”莉莉安本来以为自己会遭遇来自王的猜忌,或者是其他腥风血雨的事情,抱着必死的决心冲进寝宫,却没想到会出现这么‘友好’的氛围:“重点是,有人偷走了我的半成品药水,还欺骗了我的仆从,让他擅自藏入寝宫并且提前下药。”   阿瑞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魔王非常生气,恼怒地将果子咀嚼得咔嚓做响:“辣尼还不素想要给我瞎药!”   亚德西莫没忍住笑出了声,得到伴侣一个不明所以但又凶巴巴的一个眼神后,又连忙凑上前来哄魔:“聪慧过人的魔王陛下,我猜这位女士的意思是,她的药还没有制作成功,就被人偷走并试图嫁祸给她,而半成品的药……”   天使长的声音顿了顿,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若有所思:“它的作用或许就并不止限于促进生育了。”   尽管不想承认,但这名总喜欢占魔王便宜的小白脸的确是说出来莉莉安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她抿住唇转向阿瑞斯的方向,着急地说:“这里面的东西会促进能量运转,放置到足够的时间后能够起到促进*激素的分泌,但如果没有提前放置就直接服用,就会导致能量被过度刺激……”   也就是说……   阿瑞斯摊开手心,那瓶落到地上的药水就飞到了魔王的手中。   “如果我不小心吃了进去,就会导致我的魔力紊乱。”阿瑞斯又嗅闻了下瓶口,单单就这样嗅闻很难察觉得出它有这样的功效:“但却又明显地带着属于你的气息,莉莉安,你要怎么样证明不是你故意这样做的呢。”   阿瑞斯现在身在魔族,尽管身体中的魔力还没有完全冷静下去,但不可能会发生在诺曼堡那种完全失控的情况。   用到寝宫来下药的方式更是愚蠢至极。   操纵奴仆的人,难道并不是真的想要阿瑞斯的魔力紊乱,只是想要将这件事情栽赃给莉莉安吗。   听到魔王的话,莉莉安咬了咬牙,她并不会因为魔王没有完全信任而生气,毕竟这件事的确和自己脱不了干系。   “那个想要栽赃我的狡猾家伙一定就藏在王宫之中,”莉莉安咬牙切齿地说:“尊贵的陛下,我知道您最近正在命令亚德西莫寻找我们之中的‘叛徒’,我觉得很可能就是这名‘叛徒’做的事情!”   亚德西莫对莉莉安嘴里的新名字并不熟悉,但这也很正常,每一名魔王的上任都伴随着腥风血雨和各个势力的争斗更迭。   天使长所熟知的一些老对头的名字或许早已经进入了坟墓。   想到这里,亚德西莫忽然就意识到自己已经是快“退休”的年纪了,而自己的伴侣其实是一只才诞生没有太久的魔崽子。   甚至……才成年也说不准。   老牛吃嫩草的天使长大人难得在心中产生点异样的情绪,咳嗽一声后,又默默地给伴侣的嘴巴里塞进去一颗小果子。   阿瑞斯一边嚼嚼嚼,一边看着面前的下属,矜持地安慰她:“尼线补药生气,尼说得耶有道理。”   莉莉安:“……”   她抿住唇,站起身一把握住自己长刀,恶狠狠地开口:“奴仆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偷走药水,那该死的家伙至少曾经触碰到过药水外瓶,想要冤枉老娘,却没想到我的瓶子放了用死灵八脚蛛的□□,只要找到原来那只蜘蛛,就能找到碰过瓶子的所有人。”   死灵八脚蛛是魔界所有魔兽中,最擅长生育的种类,没有性别全是生育,只要是它生存的地方,必然有成千上万只同类呆在附近。   它的蛛丝能够自动识别出所有触碰过它□□的生物,并且尝试去连接。   而此时正拿着小瓶子的魔王陛下:“……”   “莉莉安!”   ——   魔族都拥有超强行动力,莉莉安上一秒还在怒骂该死的叛徒,栽赃怪,见不得光的臭虫,下一秒就已经出现在了远在千里外的密林里面,还不忘传音给阿瑞斯,说她已经在找蜘蛛的过程中了,预计马上就能有显著进展。   莉莉安小姐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还能健步如飞,提着裙子在密林里面一边追蜘蛛一边骂人,甚至还能腾出手来给在王宫中的魔王传信。   实在是魔中豪杰。   亚德西莫正在尝试用魔族的食材做出甜点来,当然也听完了来自莉莉安的一整个完整传音。   “莉莉安说她可能会有一段时间都无法回来,如果我没有观察错误的话,尊贵的魔王陛下,自从我来到宫殿之后,您的七位得力下属已经不得不外出了三位了。”   天使长大人说话优雅又温柔,让魔王很舒服,一边听一边懒洋洋地趴在床边看着他做蛋糕。   看了一会儿后,实在忍不住偷偷地贴过来,趁着天使长转身的功夫,伸出手指沾了一点还没调配好的橘色汁水,然后被酸得皱起了一张脸:“唔,好酸。”   亚德西莫哭笑不得停住正在说的话和手上的活,熟练地递上去一杯白水,没好气地说:“我还没放糖呢,还要等一会儿才能吃。”   确认魔王不会再突然发起“袭击”后,天使长才眨眨眼继续刚才的话题:“我的王,你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吗?”   阿瑞斯也学着他的样子眨眨眼,如同紫罗兰一般美丽的眸子轻轻挑起来眼尾,红润的嘴唇也勾了起来:“事实上,剩下的四个也应该会暂时离开,塞西好奇会发生什么吗。”   其实并不怎么好奇,但亚德西莫还是顺着面前这名狡黠的魔王的话头,用干净的手,顺手摸了一把他晃来晃去的尾巴,亲昵地蹭了下魔王的鼻尖:“当然,如果陛下愿意允许我在身边陪伴的话。” 第80章 不要眨眼哦天使长大人   当收到第六名下属也正好因为负责的地界出了些问题, 需要亲自前往,暂时离开上半城几天的请求时,魔王正在努力地给深渊的老家伙们回信。   毕竟都是曾经的魔界之主, 就算暂时得消停了一段时间, 但很快又按捺不住地开始活跃躁动起来。   不知道是哪个家伙发现了深渊的小河流, 不仅能够容纳纸船,其他能够漂浮在河面上的事物,只要不具有危险性, 都会被河流“判定”为通过,从而顺流而上,漂向王宫的方向。   于是, 被限制了回信数量的前任魔王们顿时就兴奋了起来,一个个都装作不经意般地往河流里投放各种奇形怪状玩意儿,如果不是不能有大型活物, 阿瑞斯都怀疑自己会不会一觉醒来自己就睡到了深渊巨型魔的怀里了。   这几天里面,光是不同颜色和形状的小石块, 阿瑞斯就已经收到了上千颗。   但最近的时间特殊, 像上次一样真身去到深渊制定规则稍微有些麻烦,没办法, 便只能通过写信来教训(安抚)这些不知道轻重的家伙们。   阿瑞斯年纪还小的时候, 其实并不喜欢写字, 一个是因为魔族本就不是擅长这些的种族,一个是因为当时深渊中的各魔精神状态都十分不佳,根本不会有魔有闲心叫一只小魔崽子文字。   刚到深渊的前几年,仍旧对周围的一切抱有警惕之心的小阿瑞斯,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藏在巨石底下写写画画,那里不会有讨厌的家伙来威胁恐吓他, 也不会突然有陌生的魔来说些古怪的话。   一直到很久之后,老家伙们摩拳擦掌,兴冲冲地等待着“新一任魔王”的诞生,等着他带着他们走出深渊,但到了那时才惊奇地发现,这只未来的魔王,是一只小文盲。   在离开深渊前的最后几个月里面,阿瑞斯每天都要面临着各种自诩是什么什么贵族大人的奇怪魔,来装模作样地教他说话写字,还叽里咕噜地说一些什么“不能丢我们深渊的脸”的话。   让阿瑞斯烦不胜烦,差点一气之下偷偷将这些可恶家伙花里胡哨的头发都剪光光,但这几个月的临时特训还是有一些的道理,最起码让小魔王从完全的文盲,变成了装一装也能糊弄过去的半文盲。   尽管不太想要承认,但魔王的每一个文字,其实都有那群家伙们教授过的痕迹。   或许是想着事情,突然被鲁莽冲进来的下属所打断时,阿瑞斯一用力差点将纸给戳破。   然后又听了大概一个小时的哭诉和辩解,听得魔王都快要打瞌睡了,他才终于哭哭啼啼一步三回头念念不舍地离开了王宫。   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奴仆们好像也变少了,是被阿瑞斯驱赶出去的,还是被调取到了其他地方呢。   阿瑞斯并不关注这些,但却也能察觉到最近的王宫的确要安静萧条了许多。   没有人打扰的寝宫,温暖又宁静,很适合让魔打个盹发个呆……   “在想什么呢,陛下。”   一道轻笑声伴随着温暖的触碰,将阿瑞斯唤醒,紫色的瞳孔迷迷糊糊的,显然是已经带上了困倦:“塞西?”   亚德西莫有些无奈,将年轻魔王面前已经泛起了凉意的茶水倒掉,换成了温度始终的热水,调笑道:“亲爱的,看来你在魔族过得也不是太好呢。”   天使长大人眨眨眼这样说:“要不然跟我会神界?”   虽然知道伴侣是在故意这样说,但阿瑞斯的确还没有去过神界,这个在魔族传闻中,充满了“可怕”的圣洁气息,到处都是白花花鸟人的地方,一时有些好奇地抬起眼。   但魔王想了想后,还是矜持地表示了拒绝:“现在还不行。”   亚德西莫还没有问出为什么这几个字,就听到他的魔王伴侣顶着一张漂亮矜贵的脸蛋,一本正经地解释说:“万一没控制好魔力,把塞西的家炸掉就完蛋了。”   “我该说什么好呢,宝贝。”天使长大人实在忍不住笑出了声,金色长发即便是在色彩相对偏暗的魔王寝宫也依旧是明亮的,像是永远也不会褪色消亡的名画。   阿瑞斯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间轻声开口:“还是这样比较好看。”   “什么?”   比起之前伪装出来的灰白色模样,还是眼前金发蓝眼的天使更加让魔王心动。   阿瑞斯伸出手碰了一下伴侣的睫毛,感觉指尖传来点细微的痒意后,便飞快地缩回手,抿住唇认真地说:“我的意思是,塞西,我很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不用刻意地改变,也不用小心隐藏,这样就很好。   没有谁会不喜欢直白的夸奖,就连成熟稳重的天使长大人也一样,亚德西莫的嘴角压也压不下去,心中一动,正想要趁着魔王的下属们都不在,做一些成年人该做的事情时,却被阿瑞斯先一步地攥住了手腕。   魔王陛下没有发现某名天使暗戳戳的想法,将已经写好的信件收好,然后兴冲冲地把伴侣拉起来:“塞西塞西,说好了今天要带你去集市的,正好将信送到深渊后就一起去。”   亚德西莫还能怎么办,只能无奈点头:“好吧,我的陛下。”   来到与深渊河流共通的仓库门前时,那里已经站了一名红色长发的魔,见到魔王的到来后,他便露出个温和的笑来,退后一步让开仓库的位置。   等到阿瑞斯将回信传送到深渊,还顺便严谨地检查了一遍仓库里有没有奇怪东西后,才自然地开口:“尊贵的王,您是要和这位大人一起出门吗?”   阿瑞斯没有因为下属打探自己的私生活而恼怒,而是心情很不错地回答:“是的,弗尔伊德,我们准备去集市。”   听到这个名字,亚德西莫才抬起眼,蔚蓝色的眸子正好就和那双属于魔族的眼睛对视上。   只是一秒钟,弗尔伊德便率先移开了眼,像是每一名忠心的魔一样,站在魔王的身后,用最崇敬又臣服的视线注视着他们远去:“祝您玩得愉快,魔王陛下。”   ——   魔族的集市和人界不同,它们往往会选择在月光最明亮的时候开启,这是最适合展示小商贩们手中的魔宠翅膀的时机。   这个时候的各种宠物,往往是最灵敏兴奋的,最能够吸引到买家的注意。   当然,也最容易导致小家伙们因为太过兴奋,嗷呜一声冲开锁链到处乱跑,还顺便将原主人踩上几脚。   魔王陛下才来到集市没多久,就差点和好几只撒欢奔跑的魔宠,以及跟着他们身后边追边骂的商贩们撞上,这些精力旺盛的毛茸茸接连跑了几圈,差点将主人累瘫,最后还是实在看不下去的天使长大人暗中出手,才阻止了这场闹剧。   亚德西莫没想到伴侣带自己来的所谓集市,其实就是类似于人类的宠物交易市场的地方。   当然也有其他的东西在里面交易,但大部分都是各种魔宠魔兽在被贩卖。   这种到处都是乱飞的杂毛和“猫猫狗狗”味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让嗅觉灵敏的天使打喷嚏,然后在打了个喷嚏的功夫,就顺利和找不到某名黑发魔族的身影。   幸好阿瑞斯始终佩戴这紫水晶吊坠,也并没有离开太远,天使长才能迅速地在人来人往的拥挤街道上找到乱跑的魔王。   “阿瑞斯?”   在又一次艰难从人堆里挤出来后,亚德西莫终于看到了伴侣的身影,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   结果走上前去一看,发现这只没心没肺的魔王正在眼睛亮亮地逗弄一只有着一身油亮毛发的黑豹。   白担心一场的天使长大人:“……”   亚德西莫又好气又好笑,赶紧趁着周围没有人,挤到伴侣的身边来,伸出手捏了捏这只可恶魔王的脸颊:“宝贝,你就那么喜欢毛茸茸的动物吗?”   阿瑞斯没有发现伴侣的吃味,甚至都没有在意自己被揪了脸颊一双紫眸亮晶晶的:“塞西,我们把它带回家和牛奶作伴怎么样?”   亚德西莫:“……”   糟糕,已经完全忘记还有这件事情了。   阿瑞斯又忍不住摸了摸黑豹的下巴,听它舒服得从喉咙间发出呼噜声,魔王兴奋地说:“它们长得那么像,一定能成为好朋友的!”   “不仅如此,阿黑还可以带牛奶一起去狩猎,这样我就不用再担心它一只猫在外面会被欺负了……”想到自己养的第一只小宠物,魔王忍不住语气雀跃了些,但很快又沮丧了起来:“我们都不在家,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   也幸好魔王在这之前没有养过宠物,还有一个根本就是骗子的宠物医生从中作梗,不然他早就该意识到,这种从不归家的猫咪要么就是热衷于“弃养主人”的小坏蛋,要么就是有人从中作梗。   天使长欲言又止,想要阻止伴侣的可怕想法,但好在很快,“花心”的魔王米尔,又被另一只拥有长毛的狮子吸引了注意力,全然不顾黑豹哀怨地挽留,揉了两下小豹子的尾巴后,就兴冲冲地转向了另一边。   简直是十足的渣魔做派。   危机感十足的天使长和小黑豹对视了一眼,默默跟紧了魔王陛下的步伐,并且一把攥紧了他的手心。   “宝贝,如果一个有毛茸茸尾巴的我和没有毛茸茸尾巴的我站在你面前,你会选谁。”天使长忽然幽幽地这样开口。   然后就听到伴侣认真地唔了一声,认认真真地开口:“塞西不要自卑,没尾巴就没尾巴,我可以帮你买手工制作的漂亮毛毛。”   “……”果然还是更喜欢毛茸茸吧!   就在天使长百感交集之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异动,像是地面被什么庞大的东西钻过一般,商贩们被吓得大叫着往后撤。   年轻的魔王却有些兴奋地勾起了唇,风将他的长发吹起来,亚德西莫听到他在自己耳边提高了音量这样说:“不是想要知道会发生什么吗,马上就要开始了,不要眨眼哦天使长大人。” 第81章 塞西不许笑,快哭!   “不要眨眼哦天使长大人。”   这句话带着魔王陛下惯有的矜贵和傲娇, 除此之外还有些难得的俏皮和雀跃。   却唯独没有生气和厌恶。   亚德西莫并不意外阿瑞斯会直接发现他的身份,毕竟除了最初时,他就没有再谨慎仔细地做过伪装, 甚至还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态, 偶尔不经意地泄露一些属于六翼天使的特征。   阿瑞斯是聪明的小画师, 是敏锐的魔王,能猜到是很正常的事情。   尽管如此,亚德西莫已经给了自己足够的预设和心理准备, 但在真的听到伴侣的口中说出这个词时,还是没控制住心跳骤停。   一只普通的天使和大天使长之间的区别,即便是向来不喜欢关注这些的年轻魔王, 也能够明白。   亚德西莫也不知道自己在那一瞬间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或许是紧张,或许是害怕, 或许是如释重负,反正在这几秒钟之内, 天使长大脑中的思绪伴随着复杂混乱的情绪一起飞快地搅成了一团, 闪过无数个念头想法。   甚至还幻想出了一个漂亮魔王误以为被狡猾天使长戏耍后恼羞成怒,从此封心绝爱, 并且再也不会接受任何一只天使示好的故事出来。   而此故事中的主角当然不会知道, 顶着一张温柔稳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金发青年, 实际上暗戳戳地在心中上演苦情剧。   阿瑞斯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在伴侣面前展示魔王霸气风采(耍帅)的机会,才不会允许他偷偷走神,抿住唇用力地伸手在天使面前晃来晃去:“可恶,天使长大人,你能不要再发呆了吗。”   不远处的巨响似乎越来越近了,周围逃亡的魔也越来越多, 明明是一副可怕至极充满危险气息的画面,但画面中心的两人却一个比一个的平静悠闲。   魔王的耳朵尖动了动,感受着不断靠近的声音,一边冷静地估算着最后的距离,一边叹着气担心随地走神的伴侣会看不见自己等一会儿的英勇身姿。   亚德西莫很少会愣神,偏偏就在一个最不恰当的时间,在听到伴侣凶巴巴的“天使长”称呼,抬起眼来和那双紫色眸子对视上时,蓦地怔愣住。   里面有一只小小的金发蓝眼的天使模样,和周围环境显得格格不入,或许就是因为格外不同,才在魔王陛下的眼中显得这样的独一无二,仿佛全世界只有他们两个生灵存在一样。   天使长大人觉得自己快要被淹没在这只年轻魔王的紫色瞳孔中了,就像是这个小小的投影一样,在满是紫罗兰的漂亮汪洋中沉溺,愉悦、餍足和狂热地沉溺。   阿瑞斯:“?”   塞西为什么要用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自己。   魔王有些不好意思,大力摇晃着的手都忍不住故作优雅地缓慢矜持了起来。   好吧好吧,米尔,你要承认你就是一只超级有魅力超级英俊迷人,连小鸟都会被你所迷晕的伟大魔王。   阿瑞斯将自己哄得尾巴都翘了起来,但还是努力保持着作为尊贵魔族的端庄稳重,从鼻子中轻轻哼了一声:“笨蛋塞西。”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身后那诡异的巨响终于靠到了最近的位置,褐黄色的土地猛地被钻出一个巨大的坑来,无数粗壮的藤蔓从里面冲出来,像是一条条扭曲着身体的巨蛇,撕开了地面,张开尖牙,嗅闻着活物的气息冲去。   “这次真的要看好了。”   这句话响起的瞬间,亚德西莫终于回过了神,正好看到一对美丽到了极致的墨色翅翼在月光下展开,每一根羽毛都柔韧又锐利,代表着强大的紫色暗流涌动在其中。   年轻的魔王长发如瀑,明明浑身穿着一身黑,长发和眉眼都是黝黑的,却并没有和夜色融为一体,让人能够瞬间便发现他的存在。   当然不会是黑夜。   而是来自黑夜的神灵。   祂仅仅只是随意扇动翅翼,都令周围的奔跑的魔族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一张张带着在天使看来算不上好看的暗色魔纹的脸上,布满了崇敬和激动,各色瞳孔中有着相同的臣服:“陛下!是陛下!”   亚德西莫终于知道为什么阿瑞斯从来没有像曾经的魔王一样,将自己引以为傲的外形在整个魔族中宣传开,为其赢得更多的崇拜和敬仰。   因为这只新上任的年轻陛下,只要稍微释分开些手指,懒洋洋地显露出来一点点信号,子民们便能精准地识别出他的存在。   他是这样的不同,是造物主得意的杰作。   是魔王米尔。   亚德西莫忍不住抬起眼,注视着这名也同样被无数魔所注视着的强大家伙。   心脏也开始伴随着周围兴奋甚至称得上癫狂的呼喊中,逐渐加快跳动起来。   阿瑞斯当然能感受到有许多道视线正落到自己的身上。   火辣辣直勾勾的,让魔王有些紧张,和深渊中大多数最喜欢表现自己的“前辈”们不同,魔王米尔其实并不适应于子民们太过热烈的关注,这也是他从来都不愿意将自己的真实面容在他们面前展露出来。   但幸运的是,在这些目光之中,阿瑞斯能够轻易地寻找到专属于伴侣的那一道。   明明它也同样是炽热的专注的,但又更加温柔安静,像是每一个午后的小憩时光,让魔王感到放松和惬意。   知道伴侣在看着自己后,阿瑞斯便松出一口气,又忍不住将自己的背脊挺得更直,让翅翼扇动的幅度更加漂亮。   他们魔族可不像天使一样小气,能够大大方方地露出美丽的翅翼。   阿瑞斯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将抬起脚将到处乱甩,差点砸到魔王的子民们身上的藤蔓踩在脚下。   “远看真是像丑八怪。”魔王这样嘟囔一声,扭动着的藤蔓瞬间变得肿大,身躯中炸开无数凸起并且向着黑发魔族的方向迅疾冲来。   然后还没有靠近便被轻而易举地虚空捏住甩开,阿瑞斯很好奇:“啊,近看更丑了,你是怎么长出如此丑陋的模样的。”   藤蔓:“……”   肆虐着的藤蔓几乎是在瞬间就被魔王残忍地踩死碾压成了残渣,好像是碾死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剩下的最后一小截,终于意识到了敌我双方的巨大差距,从最初的嚣张变得狼狈不堪,向着深坑里面飞快地退去。   阿瑞斯挑了下眉,当然毫不迟疑地就扇动着翅翼追上去。   魔王的速度很快,周围的群众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只感觉一阵疾风刮过,眼前就已经没有了陛下的身影。   当然也不会有人能注意到,一名金发蓝眼的青年也在同时消失在了原地。   没有人能跟得上魔界之主的速度。   除非你是天使长大人。   尽管如此,因为离得远,亚德西莫还是慢了半秒,到达的时候,正好看到一截黑色的衣角消失在了深坑的边缘。   蔚蓝色的瞳孔一缩,亚德西莫想也不想地就向着黑衣消失的位置冲了过去:“阿瑞斯!等……”   但在即将跟随着那截布料进入深坑之中时,却感觉耳朵边上一痒,像是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在努力地蹭来蹭去一样。   【嘘,塞西不许乱动,先让我藏进去。】   亚德西莫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就感觉一个软绵绵还热乎乎的小东西,搜的一下就顺着自己的衣领,从耳朵处窜到了胸口的位置。   在心脏的部位呆了几秒,又嫌弃跳动声太大,磨磨蹭蹭地挂到了右边,小爪子挠了挠天使长的胸膛,示意他关注自己的存在。   【刚刚进去的是我的分身,不用担心。】   这道声音像是直接传到了灵魂深处,这种方法除了魔王陛下本魔之外,全世界也没有几个人能做得到。   特别是针对对象还是天使长大人的时候。   感受着右胸口处暖洋洋毛茸茸的触感,亚德西莫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松懈下来。   “怪不得昨天晚上那么好说话,原来是想趁着我累得睡着后,偷偷建立灵魂链接。”虽然同样是只有阿瑞斯才能听到,但天使长却故意将声音放得又轻又慢,落到此刻变成原形的魔王陛下的耳朵里面,就仿佛是一根羽毛拂过手心。   亚德西莫轻笑一声:“原来是蓄谋已久啊,魔王陛下。”   阿瑞斯有点心虚,但很快就被恼羞成怒所覆盖了过去,选择嗷呜一口咬在了天使长的胸口,还要叽里咕噜的威胁他:   【反正塞西要帮我,等一会儿不许乱说话,我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   亚德西莫唔了一声,蔚蓝色的眸子轻轻眯起来,脸上也多了点红晕,不过还是很爽快地久答应了魔王陛下的要求:“好啊。”   尽管阿瑞斯并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之后又会发生什么,但这并不妨碍亚德西莫愉悦地听从“计划”。   毕竟这的确是一件很新奇有趣的事情。   和尊贵的魔王陛下欺负“小老鼠”什么的。   正想到这里,不远处的深坑中变又隐隐约约地出现了异动。   亚德西莫勾起唇。   小老鼠来了……   然后就又被藏在衣服里面的魔王陛下凶巴巴地咬了一口。   阿瑞斯努力了大半个晚上才暂时建立起来的灵魂连接,当然不会只用来传音,此时此刻亚德西莫所作出的反应和表情,甚至是一些心理都能够传递到魔王的身上。   【塞西不许笑,快哭!】   魔王陛下这样吩咐道:   【就像看到我死了一样哭,难过一点。】   亚德西莫:“……”   但天使长其实真的很不擅长表演。   嗯,这么多年也就骗到了魔王陛下一只魔而已。 第82章 诅咒   尽管自己真的很不擅长做这种事情, 但毕竟是魔王陛下的要求,天使长大人当然也只能顺从。   亚德西莫叹了口气,轻声提醒道:“那么亲爱的, 如果我做的不好的话, 不要生气哦。”   阿瑞斯最开始还不知道伴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迷茫了一秒钟后,便大方地变小后变得柔软的尾巴拍了拍他的皮肤。   【当然不会,我可是世界上脾气最好的魔王……】   话还没有说完, 不远处深坑中的异响便越来越大了,下一刻土壤结块被冲破,两道熟悉的身影伴随着深绿色的藤蔓从跳出来。   其中一道身影是一名小个子的魔法师。   维拉的棕色短发凌乱了许多, 刘海几乎快要遮住眼睛,乱糟糟的胡子又冒了出来,整个人阴郁又暴躁, 好像又回到阿瑞斯最开始认识他时的模样。   甚至比那个时候还要颓丧阴森一些。   阿瑞斯借着亚德西莫的视线范围,知道伴侣也认出来这名魔法师, 视线微微挪动, 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魔法师身旁的另一道身影上。   有着一头黝黑的长发,面容美丽, 但眉头紧皱双眼紧闭, 仿佛是正处在可怕的噩梦之中。   这就是阿瑞斯提前制造出来的分身, 花了魔王不少的精力,好几次一直呆在寝宫中不出来,其中一个理由就是研究怎么样才能让分身的气息“闻”上来和自己更像一些。   当然是顺利地取得了成功,这句分身虽然只是携带了一点点阿瑞斯的魔力,连意识都没有,但却在各种道具的加持下, 在一定的时间内,能完全起到以假乱真的作用。   就像是现在,如果不是阿瑞斯提醒和阻止了亚德西莫,或许他也很难在第一时间认出来面前这只痛苦昏迷中的魅力魔族,并非是真正的爱人。   更不用说是本来就精神不太正常的笨蛋维拉了。   魔王陛下简直要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所折服了,在心中夸奖了自己好一会儿,才兴冲冲地等着自以为抓住了“魔王米尔”的维拉向着塞西的方向走过来。   “阿瑞斯!”   一道非常夸张的喊声忽然间响起来,因为太过突兀不仅将阿瑞斯本人吓了一跳,也使得对面的魔法师怔愣住。   亚德西莫不太能掌握得好表演的力度,但响起着伴侣之前的嘱咐,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表现自己的“难过”。   “噢亲爱的,你这是怎么了,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如果早知道会落入维拉的圈套,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你独自离开的,噢,可怜的小阿瑞斯……”   阿瑞斯:“……”   天使长大人喊了一会儿,总觉得还是不太对,便尝试着酝酿酝酿眼泪和情绪,并且优雅而努力地模仿着试图发出一点哭声来:“宝贝,你还那么年轻。”   但却始终没有眼泪掉下来。   没办法,亚德西莫只能暂时停顿一下,顺便催动力量,用强制力的方式让眼眶中出现水汽。   很快硕大的眼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从天使长蔚蓝的眸子中落下来,金发青年捂住胸口的位置,垂下头宛如在呜咽:“真是遗憾,我要把你的灵魂带回神界,让神池给予你庇佑,用羽毛赠与你新的身躯……”   可恶,塞西在胡说八道什么啊啊啊。   魔王已经变成了一只浑身发烫的炸毛蝙蝠,他知道塞西是能感受到自己的状态的,就像自己能感知到他的情绪一般。   可恶的金毛天使已经快要憋不住笑场了,而可怜的魔王陛下却因为羞恼而变成热腾腾的黑球。   【别、说、了!让你难过,不是让你念情书!】   没错,后面半句话阿瑞斯并不是第一次听闻,正正好在前一天的早上,他才从无聊天使长的手写下情书上看到过一模一样的话。   天使果然就没有伟大的魔族聪明,紧要关头还只能想到一些轻浮的语言。   阿瑞斯担心被对面狡猾谨慎的魔法师看出端倪,抓了抓塞西的胸口后嘱咐说:“低着脑袋,不要被他看出来了。”   【好吧,宝贝。】   被伴侣呵斥了的亚德西莫大人“委委屈屈”地停了口,但依旧谨遵年轻魔王的指令,低垂这眉眼,纤长的睫毛将天使的瞳孔完全遮盖住了,只能看到不断流出的眼泪,以及紧抿住的嘴唇。   如果忽略刚才那一阵古怪表现的话,乍一看,还真是做足了一副痛失爱人的悲恸表现。   “……别装了。”忍了又忍,维拉终于还是面色阴郁地开了口:“我的老朋友,快把眼泪收回去吧,你的小甜心一点事都没有。”   这句话听得阿瑞斯心头咯噔一声。   他不会这么轻易就认出来了吧,魔王陛下不敢相信,就算塞西真的演得有点假,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被识破吧。   “阿瑞斯他……”魔法师的声音慢了下来。   然后就在魔王紧张的等待中,才扬起下巴,阴森森地说出了后面半句话:“他当然没有死去,只是昏迷了而已,在世上最伟大最高深莫测的大魔法师的魔法下,暂时失去了意识。”   ……好吧,看来并没有认出来。   亚德西莫也挑了下眉,本来想要说什么,但因为没有魔王陛下的指令,最终还是又闭上了嘴。   看在维拉的眼中,就仿佛欲言又止一样。   这名小个子魔法师很古怪地笑了几声,像是从喉咙间硬生生挤出来的笑,听不出任何的开心,只有讽刺和嘲弄:“我该叫你塞西吗,还是尊贵的天使大人,我早就看出来了,你们这些非人类的物种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装模作样始乱终弃,你明明知道了小阿瑞斯的身份还跟着来到魔族,就是为了抓住他杀死他吧,别以为我不知道。”   亚德西莫眨眨眼,没有第一时间回复,而是饶有兴趣地呼唤魔王陛下:   【宝贝,接下来我该怎么回答?】   阿瑞斯也没想到维拉的脑回路会拐到这种地方去,但能听得出伴侣是在故意揶揄自己,便随便糊弄道:   【你问他你在狗叫什么,愚蠢的小矮人。】   天使长大人点点头,接着用优雅的声音开口道:“你在狗叫什么,愚蠢的小矮人。”   维拉:“……”   阿瑞斯:“……”   【塞西!你怎么真这样说啊!】   亚德西莫很无辜:“不是你告诉我,要听你的话吗,宝贝?”   但也不能全都听啊。   魔王陛下很生气,又不知道该怎么发泄,爪子抓挠了两下过后,干脆猛地咬住胸口的中间部位,用它来磨牙泄愤。   “唔。”亚德西莫忍不住喘息了一声,手指无意识蜷缩,低着头没好气轻笑:“真过分……”   但面前本应该暴躁的魔法师,却奇怪地沉默着,并没有愤怒地跳脚,甚至连辱骂也没有。   亚德西莫调整了一小会儿状态,将被坏心眼的伴侣撕咬出来的情-欲压下去,抬起头来望着维拉,听从藏在衣服里面的魔王陛下的指令,发问道:“你要怎么样才能放了阿瑞斯?”   昏迷的“魔王”被藤蔓缠绕捆绑了起来,看上去了无生机奄奄一息。   “我会放了他的,但不是现在。”维拉很快地看了一眼后便移开视线,转而态度强硬地开口:“现在带我去深渊的入口,塞西。”   亚德西莫挑了下眉,正想要说自己怎么可能知道魔族的深渊在哪里,就听到伴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带他去吧,塞西,你知道在哪里的。】   天使长大人本来顿了顿:“好。”   在带着维拉离开前,亚德西莫还不忘伴侣之前的嘱咐,非常负责地始终将视线落到昏迷中的黑发魔族身上,深情悲伤地喃喃自语:“阿瑞斯,你放心,我一定会从这个该死的矮子手中救出你的。”   维拉:“……”   魔王陛下:“……”   深渊入口在魔族的最北面,但却常年隐匿,很少有人能够找到它的踪迹,除了极少部分人外,其他想要寻找深渊,获得深渊中的庞大力量的家伙,都最终会迷失在逐渐变得寒冷的温度中,变成北地新的养分。   但显然天使长大人就是那极少部分人之一。   在亚德西莫的带领下,他们很轻易地就来到了深渊入口周围。   “就是这里了,如果我没有感觉错误的话。”亚德西莫这样说:“但我只能感觉到它的存在,无法看到,也不能打开它。”   维拉并不在意这些,自从和深渊的入口越来越近,他的心情起伏就越来越明显,胸口剧烈起伏着,通过伴侣的视线,就连阿瑞斯都能轻而易举地感受到他不断变化的激动情绪。   “没关系,这样就足够了。”维拉的表情倒是还算平静,但眼睛里面却满是疯狂,念念叨叨地召唤出了一本厚重的书籍:“剩下的我自有办法……”   魔法师到了这个地方后就开始不断地翻看着他的书,还拿出各种各样的类似测量工具一样的魔法道具,不知道在忙些什么,甚至连昏迷的“魔王”都忽视掉了。   无所事事的亚德西莫顺手便将无人搭理只能躺在地上吹冷风的魔王分身捞了起来,一边饶有兴趣地捏着脸,一边懒洋洋地发问:“维拉,你就不怕我现在将阿瑞斯带走吗?”   撒尔一门心思想要打开深渊,绑架阿瑞斯也只是为了利用他的魔力来打开深渊而已,他不可能会在此刻放他们离开。   “他身上中了我的诅咒,只有我才能解开。”忙碌中大魔法师面无表情地回答:“你带他走才是想要害死他。”   诅咒?   阿瑞斯好奇得不行,在衣服里面动来动去着,天使长大人很艰难地才稳住了自己的声音:“啊,真想不到,什么样的诅咒才能让强大的魔王也遭殃。”   这是一句很明显的套话。   但维拉却像是没听出来一样,手上的动作一顿,露出了一个很怪异的笑容,回答道:“想要打开深渊的人可不止我一个,人多起来了,自然就能得到各种有用的稀罕玩意儿。”   “就比如,六翼天使的脊骨碎片。” 第83章 嗯,叫‘米尔’吧   六翼天使的脊骨碎片。   那名被奇怪东西入侵后爆体身亡的魔族——小黑, 也曾经提到过这个东西。   小黑口中的脊骨碎片被用作是能够“起死回生”的宝物,而维拉所说的脊骨碎片,却成为了可怕的诅咒之物。   那他们所得到的碎片, 会来自同一只六翼天使吗?   这些念头在一瞬间从阿瑞斯的脑中闪过, 明明该是和自己毫无生物, 但却令魔王奇怪地升起些烦躁的念头。   因为无理由的烦躁,阿瑞斯又嗷呜一声咬在了伴侣的胸口上。   非常无辜的天使长大人:“……”   亚德西莫此刻和维拉的距离太近,担心自己闷哼声太大会引起他的警惕, 只能一边咬牙将喘息声都咽下去,一边没好气地暗中阻止下起嘴来没轻没重的魔王陛下。   “轻一点宝贝,你再这样欺负人, 我可没办法帮你套话了。”   于是,类似于小蝙蝠的生物有些心虚地松开了牙齿,示好般的用柔软些的湿润鼻头去蹭了蹭伴侣被咬得红肿的部位。   被轻易识破了内心所想的魔王果然乖巧了起来。   【不行不行, 下一次就没机会了。】   阿瑞斯不想给自己留下麻烦,能一次性解决当然是最好。   而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   “塞西, 我需要弄清楚侵占了‘小黑’身体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阿瑞斯迟疑了一秒才接着说:“以及……六翼天使的脊骨碎片,是谁交给他的。”   阿瑞斯之所以迟疑犹豫, 倒不是因为不相信伴侣, 而是因为他怀疑这个所谓的脊骨碎片, 就来自于自己的七名下属之一。   嗯,魔王总觉得被天使长发现自己会被下属所背叛,是一件非常丢魔脸的事情。   亚德西莫倒是并不在意魔王陛下的停顿,在心中很快地思索了一会儿后,便斟酌着语气准备执行“问话计划”。   但却还没有张开口,将魔法书翻得哗哗作响的小个子魔法师就抢先一步地低笑了几声, 然后说道:“没错,就像你猜测的那样,我的老朋友。”   维拉阴恻恻又幸灾乐祸地表示:“这个全世界都绝无仅有的稀罕家伙,就是从你的天使同伴手中得到的!你看看你的表情,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吧!”   魔王陛下在衣服里面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可恶可恶可恶果然如此……欸?”   天使长大人沉默了一会儿后冷静开口:“……其实还是有点意外的,我的朋友。”   “这有什么可意外的,你们这些不是人的家伙,不都是这样吗。”维拉似乎是在嘲讽,古怪地哈哈哈了几声:“我还知道很多你想象不到的事情呢,就比如……”   阿瑞斯又是惊讶又是好奇还有点点激动,就像是好不容易吃到了伴侣的八卦一样,嘴巴里面干巴巴地说着“塞西不要难过”“世事无常人心难测”之类的话,但两只犄角却控制不住地在天使长的皮肤上打着转的蹭来蹭去。   怎么看都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听魔法师说下一句话的模样。   厚厚的魔法书翻得越来越快,指不定什么时候,维拉就要做出些难以预测的事情出来,按理来讲此时此刻便应该抓紧时间,选择性地问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但被伴侣迫害着胸口的大天使长,只能无奈地选择满足魔王的好奇心:“比如什么?”   亚德西莫其实并不在意维拉所说的那名“同伴”是谁,天使们都绝对忠诚于神池,不管是他们中的谁将“六翼天使脊骨碎片”给了维拉,很大概率都只是在听从神池的安排。   无论此时此刻从维拉的嘴中说出谁的名字,亚德西莫都不会意外。   但维拉却并没有如他们所想,继续说和脊骨碎片有关的话,反而是话锋一转:“……就比如,告诉了我魔王弱点的家伙,其实正是魔王最信任的人。”   大概是自从认定自己被撒尔抛弃后,维拉就已经精神不正常了起来,恶意满满地说完了这句话后,也不管面前的天使听懂没有,便不再理会亚德西莫,自顾自地继续忙碌起来,嘴巴里面还不停地喃喃自语,像是在念叨什么咒语。   过了一小会儿后,亚德西莫尝试着呼唤衣服里面的小蝙蝠。   “怎么样宝贝,我这样算完成任务吗?”天使长大人有些吃味,故意绿茶味满满地这样说:“那个你最信任的人,你应该知道是谁的吧。”   阿瑞斯却很迷茫:“我不知道啊。”   谁才是魔王米尔最信任的人呢。   阿瑞斯想了想后迟疑地开口:“不会是你告诉维拉我的弱点的吧,可恶的天使。”   亚德西莫:“……”   天使长大人几乎快要被气笑了,差点忍不住冒着暴露的风险,将某只魔王从衣服里面掏出来用力揉捏泄愤。   但幸好在他下定决心这样做之前,不远处的维拉又出现了异样,让亚德西莫蠢蠢欲动的手指收了回去。   这个异样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性,仅仅只是从厚厚的魔法书中忽然窜出了一簇火焰而已。   但却不仅令亚德西莫停住了动作,就连隔着一层衣物的阿瑞斯都警惕了起来。   魔王的耳朵立起来,鼻尖动了动,感受到那股火焰的气息后,瞳孔微缩。   【这个味道……】   亚德西莫也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好熟悉……”   话音未落,本来只是一小簇的火焰就飞快地窜高,将整本魔法书都燃烧了起来,就连魔法师还没来得及撤离的手背也被波及,蔓延上了赤红的火焰。   维拉却在毫不犹豫地在那截火焰爬到自己手背上的一瞬间,面无表情地切掉了手背上的那片皮肤。   鲜血顿时将整个手掌染得血红,但魔法师脸上却很平静,他抬起头仰望着烧得越来越高,越来越旺盛的火焰,眼中满是癫狂:“真是漂亮。”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维拉又有些惋惜地轻叹了口气:“可惜我只能承载得了这些灵魂了,不然可以燃烧得更剧烈的,说不定这样就能直接破开深渊的大门了……”   阿瑞斯蓦地睁大眼,终于想起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嗅闻到过这股味道了。   【是‘小黑’,这个火焰和之前那只被控制的魔族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是无数千疮百孔的灵魂被挤压被灼烧的焚烧味,以及藏在‘小黑’身体深处的那股令人作呕的恶心腐烂气息。   亚德西莫当然不会不记得那名害得自己被迫和伴侣分离的魔族,闻言皱起了眉头,没有看那截火焰,而是冷漠地望向维拉:“所以诺曼堡里那名制作违禁药水,害得众多魔族学生魔力失控发狂致死的魔法师,就是你对吗。”   维拉没有回话,既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平静又狂热地盯着腾腾燃烧的火焰。   鲜艳到诡异的红色,实在不该出现在火焰上,也不该出现在极冷之地的魔族北端。   魔法师好像没有听到亚德西莫的话一般,继续喃喃自语:“还好我有其他的补救方法,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总是需要足够的牺牲……”   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火焰在刹那燃烧到了最盛,像是开到了最艳丽的鲜花,马上就要迎来最后的腐败。   空气似乎变得灼热干燥了起来,维拉终于转过身,眼睛似乎是在看向亚德西莫,又好像是在看其他的什么东西。   阿瑞斯只能通过伴侣的眼睛来观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诡异地产生了一种自己在和维拉对视的错觉。   心中莫名涌起些不祥的预感,魔王暗骂一声,飞快地给伴侣下达指令。   【感觉不太对塞西,这家伙已经完全疯掉了,我们先走。】   亚德西莫并没有问为什么,多年的默契让他在伴侣才只说了前几个字的时候,便直接展开翅翼,飞快地转头就跑。   三对洁白的翅翼同时展开,在昏暗阴冷的极北之地,显得格外的突兀显眼,像是连续阴雨连绵之后的第一个太阳。   温暖又圣洁。   充满了强大的力量。   而被远远甩在身后的弱小人类,却在此时诡异地勾起了嘴角。   火焰在天使的翅膀展开的同时向外炸开,整个世界好像在一瞬间被照得通亮。   伴侣的怀抱温暖而安全,但阿瑞斯心中不祥的预感却更盛,心脏几乎快要从胸腔中跳动出来了。   顾不得会被发现身份,魔王飞快从塞西的衣物中飞出来,细细窄窄的黑尾迅速伸长膨大,毛茸茸的爪子变为修长的四肢,背脊后一对庞大坚硬而美丽的黑色翅膀砰的一声完全展开。   在被那亮光照到之前,阿瑞斯将伴侣冲撞到地面,黑色的翅翼严严实实地覆盖到了白色翅翼的上面。   亮光中无数生物在一瞬间被被吞并和腐蚀,只是一秒钟不到,周围便不再出现活物的声音。   阿瑞斯终于明白维拉的底气在哪里了。   一名受伤严重的魔法师人类,为什么会有自信能够捕捉到魔族最强大的王。   因为他的确找到了魔王真正的弱点。   ——   在背脊感受到了疼痛的刹那,阿瑞斯的眼前忽然就闪过了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发生过的画面。   画面模糊不清,魔王怎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灰白色的翅翼垂在了满是羽毛的地面。   有一道疲惫但又充满了温柔的声音,很轻很轻地夸奖着:“你太厉害了,我的宝贝,是世界上最可爱的……”   祂似乎是叹息了一声:“但总是伤害到自己也不行,都怪我,不该起这个名字的,我们换一个怎么样。”   “不叫‘毁灭’了……嗯,叫‘米尔’吧。” 第84章 魔界只能拥有一名王   “……米尔, 你以后就叫米尔了,我的宝贝。”   ——   “小阿瑞斯?我的老天爷,你可终于醒了小祖宗。”   眼前的画面变得灰蒙蒙的, 光线很暗, 什么也看不清楚。   阿瑞斯觉得浑身都疼得厉害, 就像是被无数根针扎过一样。   一伸手就触碰到了覆盖在眼睛上的那一层细细软软的布料。   “别摘,摘了被痛哭了,又得引来一堆无聊的老家伙围观。”这种阴阳怪气还懒洋洋的声音, 一听就知道是撒尔。   阿瑞斯的指尖轻轻碰了一下布料上方,倒是没有再有要摘下来的举动,只是下一刻就翻身下了床。   “塞西在哪里?”因为太过着急, 阿瑞斯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不对劲,摸着黑闻着味道就想要四处寻找:“你把他也带到深渊来了吗,撒尔, 我闻到他的味道了。”   地面的触感很熟悉,是深渊所特有的泥土,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这里应该是阿瑞斯小时候住过的那个小房间。   凭借着曾经的记忆,阿瑞斯跌跌撞撞地寻着伴侣的味道往外走去, 身后的白发魔族竟然也没有阻止他, 就这样抱着手臂饶有兴趣地看着魔王的背影。   因为小时候个子太矮, 前任魔王还算有些人性,给阿瑞斯选择了最地面最平坦的住持,这样沿着一路跑出去,即便眼睛看不见,倒也没有遇到什么阻挡物。   于是,阿瑞斯很顺利地就凭借着灵敏的嗅觉和感知能力, 来到了伴侣所在的房门外面。   前方有一道有些高的门槛,魔王陛下想也不想地就想要快步走进去   然后用力一跨——   没跨得过去,还被绊倒脚,差点一脑袋撞到门上。   在即将重心一歪摔倒在地时,阿瑞斯感觉身体一轻,竟然是被身后的魔提着衣领拎了起来。   撒尔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幸灾乐祸:“怎么走路这么不小心呢,魔王陛下。”   这下子,即便心情再急切,魔王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如今的身体有些不对劲了。   透明灰布料下的紫眸懵了一瞬间后,慢慢睁大,不敢相信地抬起手来捏了捏自己的脸和肚子。   全是软绵绵的肥肉。   阿瑞斯红着脸惊恐地挣扎起来:“可恶的撒尔!我怎么会变成这样了?你对我做了什么?!”   连声音也变得软软的样子,说起话来含含混混的,和那些兜不住口水的小魔崽子有什么区别!   “真是忘恩负义,怎么能对救命恩人这样说话呢,”撒尔优雅地拎着胡乱挣扎的魔王陛下,抬脚走进了房间:“更何况,我不止救了您,魔王陛下,还救了您的伴侣——”   白发魔族勾起唇,停在了一张由寒冰构成的床前:“亚德西莫·塞西,尊贵的天使长大人。”   阿瑞斯恶狠狠地咬了撒尔一口,让这只颠倒黑白的魔痛呼一声后松了手,才终于重新接触到地面。   “你只是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而已,别故意把自己说得那么善良。”魔王快速回完这句话后,就赶紧摸索着来到了伴侣的窗前。   床有点高,按照阿瑞斯现在的身高,要踮起脚尖来才能靠近嗅闻到冰床上的天使的身体。   魔王的鼻尖飞快耸动着,从天使长的金发到他的额头,再到他的唇角,最后落到他的胸口处。   又听又闻又摸,确认塞西的生命体征稳定而强健后,才松了口气。   垫起来的脚尖甚至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又轻轻地用鼻子蹭了蹭伴侣的侧脸,阿瑞斯很迷茫:“塞西为什么还没醒……”   话没说完,冰床上的天使便再轻轻地叹息一声,接着蔚蓝色的眸子便重新睁开,里面倒影着一只被遮住了双眼,有着稚嫩青涩的犄角和耳朵的黑发魔族。   亚德西莫微微抬起脸,顺着伴侣的动作,也回应般地蹭了蹭他的鼻子,轻笑着说:“本来是还不能醒的。”   他说:“但是魔王陛下看上去太可怜了,真让人心软。”   阿瑞斯怔愣了几秒钟后,白皙的脸瞬间就窜上了红晕。   年轻的魔王终于反应了过来,睁大眼睛恼羞成怒地退后几步,身后的石块因为魔王的恼怒而不断震动着,眼看着就要滚落下来:“你们俩,联合起来骗我?”   骗当然也算不上是骗,毕竟亚德西莫当时的状态的确是更需要闭眼凝神,让身下的冰床慢慢消耗掉强大魔力所带来的侵蚀污染效果。   虽然不能说话也不能睁开眼,但在阿瑞斯醒过来的第一时间,亚德西莫就感受到了,并且将伴侣和撒尔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本来就已经被牵引走了心神,阿瑞斯后来踮起脚来轻轻蹭过脸颊和胸口的动作,更是让向来沉稳的天使长大人再也无法冷静凝神。   “原来是这样……”阿瑞斯很快便明白了过来,有些歉意地小声说:“那会对身体恢复有影响吗?”   撒尔眨眨眼睛抢先狡黠地回答:“亲爱的魔王陛下,你让过来捏两下脸,我就告诉你。”   闻言,亚德西莫抬起眼看了一眼白发魔族,弯着眉眼说:“撒尔大人,我想您应该还有别的重要事情需要做吧,比如审讯关押起来的魔法师?”   撒尔最近听到这个词就浑身不适,脑中不由得回想起来自己差点马失前蹄被这名可恶人类锁起来时的场面,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哼了一声后,没好气地开口:“知道了知道了,真是烦人……不打扰你们就是了。”   说完这句话后,撒尔便识趣地离开了房间,大门重新关闭了起来。   阿瑞斯便立刻想要爬上床,但膝盖还没有挨到冰上,便被天使撑起了腋窝阻止动作,然后轻轻松松地抱着下了床:“别上来,太冰了。”   魔王没有和伴侣因为这种事情争执,很快就摸索着给自己找到了一个高凳子,搬到了天使长的旁边。   “说吧,你和撒尔串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阴谋诡计。”阿瑞斯率先开口,鼓着腮帮子倒打一耙。   亚德西莫没忍住捏了捏魔王的脸,好笑地说:“那你又和撒尔勾结了什么呢,我的陛下?”   阿瑞斯虽然看不间画面,但也能感觉到伴侣是在注视着自己。   两人面面相觑,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早猜到维拉肯定攥着底牌,所以提前就将撒尔的分身带了出来,让他在最后一刻释放领域扭转时间,将我们带回深渊。”阿瑞斯大大方方地交代,还很骄傲地仰着下巴:“果然被我猜对了,维拉的底牌的确非常厉害。”   现任魔族最强者,魔王米尔的一次全方位领域攻击,能不厉害吗。   亚德西莫又好气又好笑,但面前的是缩小了数倍的魔王陛下,就算再傲娇再自负,也让天使拿他没办法,最多只能手痒痒地多捏两下脸。   “还自豪上了,”天使长大人笑了一声后,半是严肃半是玩笑般地开口问道:“怎么会有魔会把自己的领域弄丢,还丢到了敌人的手上。”   “不是弄丢,我的领域当然还在。”阿瑞斯认真地纠正伴侣的错误用词:“他只是幸运地获得了我的一次攻击而已。”   亚德西莫嗯嗯唔唔几声,循循善诱:“那么魔王陛下,他为什么能获得你的一次领域攻击呢?”   魔族的领域虽然原则上来说只能本人使用,但在向来崇尚武力的魔族,并不是没有抢夺他人领域的事件存在,被抽离出来还能保存完好,并且成功释放出来的攻击,也当然不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阿瑞斯也很迷茫:“我也不记得了……”   并不是直接否认,而是说不记得。   也许阿瑞斯的记忆深处,其实是对这个“抽离过程”是有印象的,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而被遗忘了。   亚德西莫皱着眉头正想要继续问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脸被一双柔软的手给揪住了。   魔王陛下揪了脸还不算,又凶巴巴地摸索着将手挪到了天使长的耳朵上。   “塞西套完我的话,又不交代自己的事情。”阿瑞斯虽然很多事情都不想要计较,也懒得去了解,但这个范围显然并不包括他唯一的伴侣,魔王抿住唇轻声说:“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担心会无措的。”   未知会带来慌乱会带来恐惧,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   不仅适用于天使长大人,也适用于看似心大的魔王陛下。   亚德西莫心中一软,修长的手指拂过阿瑞斯被遮住的眼尾,声音不自觉地放得轻柔:“抱歉,宝贝,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和撒尔的交易其实很简单,他帮我在魔族找到你,我帮他从深渊中完全脱离出来。”天使长大人慵懒又自然地这样说。   阿瑞斯:“……”   沉默几秒之后,魔王陛下不敢相信地猛然从凳子上站起来,气冲冲地指责:“笨蛋塞西,谁让你帮他出来的!”   还说得这么简单轻松理所应当的样子,简直就是让魔王生气。   “你知道我之前费了多少力气才把他们全部都赶回去的吗!”阿瑞斯气得尾巴都甩了起来,因为长得太矮,打不到天使的身上,只能甩到冰床上,然后可怜巴巴地被冻得弹开。   “魔界只能拥有一名王。”阿瑞斯一字一顿地这样说完后,在伴侣安静的注视下,声音又慢慢地小了下来:“……总之他们不能走出深渊。”   亚德西莫在心中叹出一口气,从冰床上下来,弯下腰将小阿瑞斯被冻得蜷缩起来的尾巴尖攥在手心。   “我知道的宝贝,我知道的……”亚德西莫的声音也轻了下来。   但最后一句话却并没有说出口,而是通过灵魂链接直接出现在了阿瑞斯的脑中。   【但是如果,我能有不让他们走向死亡,也能摆脱深渊束缚的方法呢。】 第85章 到我的领域里面来吧   阿瑞斯被自己的领域攻击到的眼睛很快就恢复了, 不再需要使用灰布来遮蔽光亮。   本来以为这个小孩儿状态,就和之前的哒哒果反噬一样,最多也就持续几分钟, 或者和眼睛一样快速恢复, 却没想到两三天过去了, 竟然还是没有任何要变回去的趋势。   故作沉稳的魔王陛下终于有点慌了起来。   就算是听着伴侣醇厚温柔的嗓音,也总是惴惴不安心神不宁的样子。   亚德西莫放下手上的书,将魔王抱到自己的膝盖上, 温暖的手心给他顺毛:“怎么了宝贝,有什么心事?”   撒尔提供的冰床,虽然只能短暂地压制阿瑞斯的领域造成的污染, 但对于强大的天使长大人来说也已经足够了,只是几天过去,亚德西莫便已经不再需要一直呆在冰床上。   其实他现在最好的治疗措施, 是立刻回到神池,或者去找治愈系的同伴帮忙, 但阿瑞斯还没有恢复到正常形态, 维拉的事情也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亚德西莫便只能先暂时留在深渊。   奇怪的事情是, 深渊的环境本来并不利于天使生存, 甚至会导致污染变得更加严重, 亚德西莫也的确感受到了来自这个神秘之地隐隐传来的“压力”,但只要呆在阿瑞斯的身边,这种“压力”就会变得小很多,而在深渊中的其他魔身边就不会有这样的效果。   这种不寻常的情况,很快就令两人联想到了他们曾经的无数次亲密行为,也同样并没有给双方带来任何负面效果。   阿瑞斯没有因为接触到天使的□□而感受到被净化的灼烧感, 亚德西莫更是从来没有产生任何的不适感受,甚至有时候还会觉得神清气爽。   这显然并不合理,两股同样强大又完全相反的力量相互接触,竟然异常和谐,已经难以用爱人之间的心理效应来解释了。   也许,答案就存在于深渊之中。   亚德西莫这一次没有向伴侣隐藏自己的身体情况,而是大大方方地直接告知他冰床并不能让自己恢复,在不久之后自己就必须得要回一趟神界去净化精神领域,但当然不是现在,而是在帮助阿瑞斯将魔族的事情弄清楚之后再离开。   阿瑞斯最初听到的时候,也是大为震惊,气冲冲地要将这只不在意自己身体的天使赶回去泡池子,但耐不住天使长大人又哄又劝,并且认真分析了理由,又再三表示只要呆在他的身边,就不会受到深渊的影响后,阿瑞斯才勉勉强强地同意了。   为了能让伴侣早点回去,阿瑞斯自然比谁都想要让自己赶紧恢复到正常形态。   但是这只可恶的小鸟,却天天一副不在意无所谓的样子,总是饶有兴趣地在撒尔的指导下,到处参过魔王陛下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阿瑞斯将伴侣手中的图画书扯开,一本正经地严肃发问:“塞西在给我念什么。”   亚德西莫看了一眼书的封面,无辜又优雅地回答:“《沉睡的人鱼公主》,有什么不对吗?”   “哪里都不对!这是童话故事啊!”魔王陛下很生气,一张脸蛋鼓起来,紫色眸子用力地瞪着金发天使,咬牙切齿地开口:“真把我当小崽子了是吧?”   亚德西莫唔了一声之后,非常具有眼力见地将书收了起来,避免被正在火气中的魔王撕掉,眨眨眼自然而然地甩锅:“是撒尔给我的。”   天使长大人这样说道:“他们说以前最喜欢听这些了,宝贝。”   阿瑞斯:“……”   他、们???   在沉默几秒之后,看到面前的天使又蠢蠢欲动地摊开手心,并且变出一个毛茸茸的小玩具,试图用它来哄好自己后,实际上已经成年了的魔王陛下终于忍无可忍了。   ——   “撒尔!你快开门!”   怒气冲天的魔王陛下踩着伴侣给自己带来的小鞋子,一路上跑得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引得无数老家伙们关注,倒是没有魔上前来阻止,但却时不时地就会挨上一只可恶家伙的魔爪,不是被捏一下脸就是被揉一下头发。   等终于找到撒尔的位置时,可怜的魔王陛下的头发也乱了,脸也被捏红了。   在发现自己竟然踮起脚来也无法够到撒尔的房门拉环时,怒气值直接翻了个倍。   亚德西莫跟在后面,不动声色地将试图靠近过来的魔族和各种魔物都阻拦开,看到小阿瑞斯面无表情地准备踹门时,没憋住笑出了声,被魔王陛下迁怒着瞪了一眼后,咳嗽一声:“亲爱的,需要我帮忙把你举起……”   话还没有说话,便听到“嘭”的一声巨响,看似只有小小一只,连翅翼和犄角都是还没发育好的圆鼓鼓模样的魔王,一脚将整个坚硬的房门踹出了一个大洞。   无数灰尘和细碎石屑掉下来,亚德西莫正想要上前,又听到一道细微的咔嚓声在耳朵边响起来。   接着整个用坚硬石块堆积成的简易小屋就如同山石滑坡般哗啦哗啦地向着四周倒塌下来。   然后露出中间唯一的一张大床。   床上正叠在一起还来不及分开的两人:“……”   周围偷偷观察着的前任魔王们:“……”   亚德西莫:“唔。”   阿瑞斯现在的身高太矮,根本就没看清床上是什么情况,只能看到隆起来的被子,想也不想地就迈开小短腿凶巴巴地冲进了“废墟”中的唯一一张床:“可恶的撒尔,你快把我变回去……啊呜!”   身体突然一轻,千里迢迢来复仇的魔王陛下,还没能靠近撒尔,就被天使长抱了起来,阻止了他前进的步伐不说,连眼睛也被遮了起来。   “宝贝……诶诶先别蹬了。”亚德西莫感觉周围的魔都在虎视眈眈,怀里的小家伙也在奋力挣扎,而且两只脚挣扎的角度还都非常不妙,天使长难得有些狼狈局促,无奈地在伴侣耳朵边小声解释道:“他们在做……,少儿不宜哦。”   “我管他们在做什么!不就是做……”   又凶又软的声音猛地僵硬住,阿瑞斯的耳朵尖动了动,被怒火烧得晕乎乎的脑子,终于反应过来了。   天使的手掌移开,阿瑞斯重新落到地面,犹犹豫豫地抬起头,果然正好和有些衣冠不整抱着手臂似笑非笑的撒尔对视上。   在他的身后,是仍然躺在床上,手腕脚腕都被锁链控拉住,面容绯红但很明显脸色难看的魔法师。   阿瑞斯:“……”   还没等白发魔族说话,魔王陛下猛地背过身去,尾巴一甩蜷缩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先发制人倒打一耙,红着脸凶他:“可恶的撒尔,谁让你光天化日,在众目睽睽之下做这种事情的!”   撒尔几乎要被气笑了:“是谁让我被迫处在众目睽睽之下的?”   魔王有点心虚,尾巴蜷缩得更紧了,但还是仰着下巴死不回头,干巴巴地说:“我会赔给你的。”   撒尔调了下眉,显然还想要说什么,但却被站在一旁的金发天使打断。   “不用赔,那个屋子本来就快要塌了,你只是把门弄坏了而已,阿瑞斯。”亚德西莫伸出手,藏在大床下方的震动石就飞了出来,落到了魔王的眼前。   阿瑞斯将那明显已经被使用过的震动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一红赶紧移开眼睛:“你们……玩得这么花呀。”   或许是因为魔王现在看上去太小,让撒尔罕见地产生一种羞耻感,打了个响指后,震动石就粉碎在空气中。   “你懂什么小崽子,我只是为了惩罚。”白发魔族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多给那名始终死盯着自己的魔法师任何一个眼神,他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猩红的瞳孔便扩大占据了整个眼眶。   “我知道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小阿瑞斯。”撒尔说:“到我的领域里面来吧。”   ——   又是无数猩红眼睛,挂满了整个领域的“天空”和“地面”,密密麻麻,稍微一抬眼,便好像所有的眼睛都在注视着自己一样,足矣将意志坚定的来客吓得弯下膝盖。   “无聊。”   阿瑞斯进入领域之后就变回来了原本的形态,让魔王又惊又喜,正想要和伴侣分享,却发现周围只有自己一个人。   以及无数眨巴眨巴着盯着自己看的红眼睛。   阿瑞斯没好气地一脚踩到了其中一只眼珠子上,让它被痛得赶紧闭上,那一块的“地面”便暗了下去。   一路踩下去,还会发出吧唧的声音。   但魔王很快就玩腻了这种幼稚的游戏,伸出手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藏在所有眼睛里面的,最大的拿一只。   阿瑞斯好奇地观察着它:“的确是健康了很多,你是怎么做到的,如果我把它又重新捏碎的话,这里又会变得暗淡吗?”   “……”   魔王陛下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手指已经快要陷入了眼珠子的外层,眼看着真要现场表演徒手捏爆眼珠的血腥画面,领域的主人终于忍无可忍地出声阻止。   “无情的家伙,你还真要捏??”   撒尔现身到了眼前,因为是领域的真正主人,他已出现,整个领域的眼睛都全部睁开了,焕发出红色的诡异光亮,像是在欢迎“神灵”的到来。   撒尔舅舅还没来得及炫耀自己被修复的强大领域,就被阿瑞斯张口一句“塞西去哪里了”,给硬生生堵了回去。   他咬着牙恼怒地说:“你的心里就只有那只可恶的天使吗,魔王陛下?”   阿瑞斯的手里还攥着红色眼珠子,魔王不喜欢被威胁,但喜欢威胁人,于是指甲又陷进去了一点:“你把塞西藏到哪里了,撒尔。”   为了避免好不容易才重新长好的眼睛又被残忍的小家伙给弄坏,撒尔只能赶紧顺着阿瑞斯的话走,让他先将他的宝贝放下来。   “他就在这里面,你仔细找找就能找到。”撒尔嘟囔着这样说:“放心,没有危险的。”   有危险的,只有他可怜无辜的领域而已。   “你绝对猜不到我在使用时间的力量时,意外地看到了什么东西。”撒尔故意拖长了声音这样说:“虽然我无法直接告诉你,但却或许通过这种‘作弊’的方式,你们能够在我的领域里面重新看到它们。”   “你们想要的答案,也在这里面了,我的小陛下。”   在魔王怀疑的眼神中,撒尔又恼羞成怒地留下一句:“我骗你就把头发剪了给你做娃娃。”   好吧。   阿瑞斯想了想后,还是将手中的眼睛松了开,猩红的眼珠子在魔王松手的一瞬间,就惊恐地逃进了撒尔的身体里面。   在离开的前一刻,魔王又忍不住反驳了一句:“但是我已经不是需要玩娃娃的年纪了,撒尔舅舅。” 第86章 谁的记忆   撒尔的领域中除了随处可见的猩红色眼睛外, 就是一些坑坑洼洼的地面,坑里面偶尔会凭着主人的心情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来。   有时候是比较正常的花草树木和小鸟之类的东西,但大部分的时候都不太正常。   在第三次被坑里面突然窜出来的古怪东西打断时, 阿瑞斯终于忍无可忍地一脚踩下去, 将那只长得毛茸茸, 只有一只耳朵,还蹦蹦跳跳地想要扑到自己身上的巨大兔子重新踩进洞里面。   “把你的恶趣味收一收撒尔。”阿瑞斯现在非常后悔,他就不应该在撒尔面前提到“玩具”这个词语, 导致祸从口出,这一路上都在和领域主人所故意制造出来的丑陋毛绒玩具“相遇”。   一只耳兔子可怜兮兮地消失在了眼前,最后还贼心不死地趁着阿瑞斯不注意, 给了他一个沾着泥土味的“拥抱”。   魔王恼羞成怒:“可恶,我绝对不会再相信你的鬼话了撒尔,我发誓不会再踩进任何一个坑里面!”   指责的话音未落, 属于撒尔舅舅故作无奈,实则恶意满满的声音就在领域中响起来:“那可不行, 亲爱的小阿瑞斯, 想要发现你所想要找到的东西,必须得要通过这些特殊的‘小坑’才行呢……”   同样的, 他还没有说完话, 实际上脾气并不好的魔王陛下就直接毫不留情地踩爆了领域中的一颗红眼珠子。   “……无情的小家伙。”   撒尔的声音充满了假模假样的委屈:“好吧, 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   阿瑞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又听到这道可恶的声音继续幸灾乐祸地传出来:“不过里面的一些小‘惊喜’都是很久很久就存在于这里的了,就连我也没办法改变呢,我只能保证不会再继续增添更多的麻烦。”   该死,就知道是这样。   年轻的魔王咬住牙,紫色眸子一抬, 精准地布满了红色眼睛的领域中,找到了其中一只半睁不闭懒洋洋的瞳孔,正想要伸出手去抓住它,那只眼睛便轻飘飘地消失在了空间中。   “啊还有就是,因为一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的原因,接下来的路,我就没办法接续陪着你了,小阿瑞斯。”撒尔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完完全全地消失在了领域之中:“即便我是领域的主人。”   ……   果然如他所说,当阿瑞斯又试着往前跨出一步后,那种被人注视着的感觉便消失了,周围倒是仍旧遍布着属于撒尔的气息,但真正具有撒尔意识的那道却不见了。   倒不算是消失,更像是被什么薄如蝉翼又坚硬如铁的东西给屏蔽了一样。   是什么东西,能够将曾经的魔界之王,时间领域的唯一主人所隔离在他自己的领域之外呢。   又是维拉吗?   阿瑞斯抿住唇,最后还是选择犹犹豫豫地靠近那些古里古怪的小坑。   撒尔离开之后,小坑中倒是很少出现那种明显就是故意弄出来吓人的巨大玩偶了,但依旧时不时地会出现一些毛茸茸的玩具。   大多都是用深渊所特有的材料制成的,和正常魔族小孩儿所喜欢的细腻触感不同,它们的外表粗糙做工也很潦草,要不然就是缝针歪歪斜斜露出来了肚子里的‘棉花团’,要不就是脑袋和身体不太协调,显得又丑又呆。   但却令本来凶巴巴着一张脸的魔王陛下蓦地愣住。   这些……其实都是幼年时期,深渊里面的老家伙们为了哄总是藏起来哭鼻子的小阿瑞斯,一针一线别别扭扭地缝制出来的小玩偶。   深渊里当然不可能会有玩具,也不可能会有针线,总是自命不凡满身怨气的前任魔王们更是不可能会缝制小孩子玩的精细东西。   所以最后的成品都长得稀奇古怪还非常粗糙,是放出去会吓哭人类小孩儿的程度。   但确实当时刚刚进入到深渊,对什么都害怕,整天缩到石头地下瑟瑟发抖的小家伙的唯一慰藉。   强大的前任魔王们因为不好意思让劲敌们知道自己做了这种“丢脸”的事情,都不约而同地选择将这些玩具丢到小阿瑞斯经常藏身的石头旁边,装作是“从天而降”的破烂货。   但深渊中的所有魔都知道,残忍的深渊从来不会从外界掉入任何东西。   嗯,只有那只千万年来唯一意外“从天而降”的生物傻乎乎地相信了很多年,惊喜地将玩具们收起来藏好。   直到很久之后,阿瑞斯亲眼看到一只白天才对着自己凶巴巴的严肃家伙,在夜里小心翼翼地偷偷缝补破了洞的玩具小熊时,这个人尽皆知的秘密才终于被完全揭露开。   曾经的记忆又一次地出现在了大脑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身在撒尔的领域之中,这些回忆要比过去的每一次回想都要清晰更多。   阿瑞斯甚至还能想起当时那只魔被自己发现时,手足无措难得局促的模样。   那些总是装凶,总是喜欢作弄人的家伙,自己给自己认领了各种亲戚称谓的前任魔王们,其实也并不是真的自私冷血,当时……当时阿瑞斯也是真的想要将他们一起带回家……   “小阿瑞斯,拥抱,小阿瑞斯!”   脑中温情的回忆还没有结束,手中本来安静着的毛绒玩偶就突然伸长了手臂,眼珠子猛地弹出来,猝不及防地给了魔王陛下一个巨大的熊抱。   被带着泥巴味的棉花团扑了一脸的魔王:“……撒、尔!”   ——   吃一堑再吃一堑的魔王陛下,发誓再也不会落入到狡猾白毛魔的陷阱之中,后面再靠近小坑时都小心谨慎了许多,只要一感觉到有东西从里面出来就立马后退躲开。   这个策略显然很不错,至少阿瑞斯再也没有被泥巴味的奇怪东西糊脸。   耳垂上的小圆珠仍然在有规律的震动着,偶尔释放出点发热的温度,这是伴侣仍然处在安全环境的证明。   撒尔的领域,即便是阿瑞斯也不能改变他的决定,因此,既然他说了通过这些坑坑洼洼的东西就能找到塞西,那应该不会有太多的问题。   阿瑞斯按照自己的直觉所在的方向前进,路上的每一个小坑都会停留下来查看,这样虽然谨慎,但效率实在太低,魔王陛下一气之下直接释放魔力从目之所及的所有坑洼上方撩过。   受到了刺激的小坑像阿瑞斯之前走过的所有坑一样,从里面长出各种各样的东西。   一时之间,无数小花小草小树小玩具猛地冒出来,绕着年轻的魔王打转。   耳朵边时不时地还会出现恶趣味的白发魔族所故意设置的夹着嗓子的“呼喊”。   在花草泥土和棉花横飞,一片混乱之中,阿瑞斯努力地挣开它们检查四周:“可恶,别在靠近我了……”   就像是听到了可怜魔王的声音,不远处的小坑中,忽然长出了一个巨大饱满的的猩红色凸起物,里面若隐若现着光芒,明显就与周围的东西不一样。   原来在那里!   如同紫罗兰一般美丽的眸子惊喜地睁大了一些,阿瑞斯赶紧从花花草草毛茸茸中挣脱出来,向着红色巨物的位置快步跑去。   那东西从远处看像是一个庞大的红色花苞,近看却感觉更像是一颗巨大的猩红心脏,上面还长满了跳动着的青筋。   热乎乎圆滚滚的。   撒尔到底是什么恶趣味。   阿瑞斯忍不住小声吐槽了一句,有点嫌弃地看着那颗大跳动着的大心脏,踌躇着站在它的前面。   “撒尔不会是把塞西藏到里面了吧。”魔王陛下嘟囔了一声后,苦恼地绕着它打转:“难道要把它切开吗,感觉好脏。”   “……”   魔王不喜欢黏糊糊还会动的东西,犹豫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又挪过去一点,正谨慎地弯下腰,打算观察观察有没有切入口时,却突然发现“心脏”上方出现了一个裂缝。   突然,裂缝瞬间张大,变成一个巨大的口子,向着魔王的方向冲过来。   !   早有准备的魔王利落干脆地退后几步,完美地躲过了这张巨口的“袭击”。   “愚蠢,以为我还会上当吗。”重新回到安全地带的阿瑞斯扬着下巴,摇晃着尾巴嘲笑领域主人:“没有什么能够难到伟大的魔……呜啊!”   话还没有说完,往后退到的地面便猛地正正好从脚底下裂开,毫无准备的阿瑞斯脚下一滑便直接掉入了裂开的空间中。   “该死的撒尔啊啊啊——”   ……   眼前是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有无数细碎的小光点浮现。   怎么会这样,撒尔的领域还会让眼睛失明吗?!   魔王被吓得一下子坐起来,然后脑袋就撞到了柱子上。   “唔。”阿瑞斯被痛得捂住了额头。   然后一摸就摸到了套在自己脑袋上的黑布。   ?   阿瑞斯一把将黑头套扯下来,还没等他想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就发现自己的两只手又变成了又短又胖的小崽子状态。   “……”   没完了是吧。   以为自己是被撒尔作弄的魔王陛下,恼羞成怒的一把将黑头套扔到地上,想也不想地就打算释放魔力将藏在暗处偷笑的狡猾魔族抓出来:“该死的撒……”   但一站起来脑袋又砰的一声撞到了上方的硬物。   “好痛……”   阿瑞斯下意识地抬头,便发现了数根密集粗壮的铁丝。   他现在,竟然处在一个狭小的笼子里面,只有稍微移动便会撞到四周的栅栏。   不仅如此,四周还有无数个藏在黑暗中,被黑布所遮住,看不清里面情况的各种型号的铁笼子,以及各种各样的魔法材料和罕见道具。   这里……似乎是一个仓库。   不知道为什么,阿瑞斯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眼熟,心脏因为诡异的熟悉感而怦怦直跳起来,但记忆却还没来得及跟随着复苏。   撒尔的领域和时间有关,不仅能够短暂地回溯时间,还能够吞并和探索他人过去的回忆。   所以,自己现在是在谁的某一段记忆之中吗?   正思索着,旁边的铁笼子忽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挪动声和努力压抑的咳嗽声。   黑布之外,一点灰白的羽毛,伴随着咳嗽慢慢飘落到了魔王的脚边。   与此同时,阿瑞斯耳垂上的小珠子中的振动加快了起来,隐隐约约的热度攀升着,使得魔王忍不住一边伸出手去捂住那一块发烫的皮肤,一边睁大了眼向着旁边的笼子看去。   或许是感受到了阿瑞斯的视线,笼子中传来了一道有些沉闷的轻笑声。   “你好啊,小家伙。” 第87章 拐卖犯,去死吧!   这道声音粗听上去平平无奇, 就像是一池平静无波的池水,没有任何的记忆点,对于喜爱热烈情感的魔族来说, 并不具有什么吸引力。   就像是曾经从魔王身边擦肩而过的无数路人一样, 按理来讲并不会激起阿瑞斯的任何记忆和兴趣。   但当然“按理来讲”的事情总会被打破。   “你好啊, 小家伙。”   这含混不清的轻笑声响起的一瞬间,阿瑞斯便感觉好像大脑中的弦被拨动了一样,蓦地睁大了眼睛, 向着前方扑过去,手掌猛地一下子按在了泛着生锈味道的铁柱上:“是你!”   “什么?”那人似乎是被“邻居”的重重一扑吓了一跳,不过声音仍旧是温柔又耐心的:“小心点, 别撞到脑袋了。”   尽管阿瑞斯现在是小魔崽子的形态,但盖在铁笼子上的布显然很轻薄,仅仅只是这样扑过去时扬起来的风, 都将黑布刮开了一角。   将里面那人垂放在地上的手腕露了出来。   手腕上缠绕着一根十分眼熟的星星吊坠。   见到那吊坠的瞬间,魔王陛下瞳孔一缩, 心脏怦怦跳, 有一种丧失的记忆终于再次出现在眼前的紧张慌乱感,咬着唇倔强地说:“就是你, 我不会认错的, 你到底是谁!”   一边说还一边尝试将手臂伸出去努力地扒拉着黑布, 想要将它彻底揭开:“可恶,你为什么要把吊坠给其他魔,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要偷走我的记忆?”   阿瑞斯一股脑地提了一大堆问题,又凶又急,但却因为努力伸手去勾扯黑布的动作, 显得笨拙又可爱。   旁边的笼子中传出来一道闷闷的笑声。   这家伙到底在笑什么,以为自己在和他开玩笑吗!   魔王恼羞成怒之时智商忽然回归,细细长长的尾巴猛地一甩,很轻松地便卷住了黑布的一角,唰的一声将它从隔壁的铁笼上扯下来。   黝黑的布料在铁笼上摩擦划过,发出哗啦的声响,最后层层叠叠地落到地面。   昏暗安静的仓库中,伴随着这道与众不同的声响,灰白色的羽毛被风吹起来又缓缓落下,一双同样是灰白色的瞳孔轻微睁大,带着点出乎意料的惊讶,在黑布被揭开后,出现在了魔王的视线中。   一对同样是灰色的翅膀黯淡无光,被沉重的锁链穿透了脊背,使得整双翅膀都无力地垂落到地面。   耳垂烫得几乎让阿瑞斯产生了被灼烧的错觉,忍不住一下下地捏着散发热意的耳钉,紫色眸子用力地盯着面前的天使。   关押他的笼子比阿瑞斯所在的大不了多少,已经完全是成年形态,并且还将背后的翅翼也放了出来,挤压在这样一个窄小阴冷的空间里面。   但奇怪的事情是阿瑞斯明明和他对视了,甚至看到了这只天使眼底的情绪,但就是无法看清楚他的真正摸样。   这种连强大的魔王都没办法识破的伪装手段……   就像是记忆中那名曾经给阿瑞斯吃蓝莓蛋糕的角斗场老板。   就像是隐藏起身份来到魔界时的塞西。   发现了面前这只黑发魔族一直盯着自己被锁链困住的翅膀看,被揭开黑布显露出来些许狼狈天使并没有生气,还反过来安慰被“吓到”了的魔崽子。   “别担心,其实我感觉还好。”就像是为了验证自己的话一样,天使笑着晃动了下自己的灰白色翅膀,动作很轻盈,但只是轻轻一抬便使得背脊处留下来鲜红的血液。   血液滴落到了手腕上,他连忙将它藏起来,有些歉意:“真是抱歉,希望我没有吓到你……”   “你为什么不喊我甜心。”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听到一道软绵绵的声音响起来。   天使的表情顿住,低下头来,便看到脑袋上顶着两只圆润小犄角的魔正瞪着一双紫罗兰般的眸子望着自己,还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我叫阿瑞斯。”   “嗯……如果你喜欢的话,也不是不行。”他挑了下眉,就算是身处在这种肮脏狭窄的环境,也依旧不显得局促,声音温柔又俏皮:“阿瑞斯甜心——”   该死。   感觉更奇怪了。   阿瑞斯捂住发烫的眼皮,实在是弄不清楚这到底是属于谁的记忆。   进入撒尔领域的,只有自己和塞西,但直到成年前,自己几乎都从来没有离开过深渊,更没有那么早就遇到这只奇怪的天使。   难道是自己的记忆又出了差错吗。   或者……这其实是属于塞西的记忆?   可恶的撒尔到底发现了什么东西啊,也不知道给一点提示。   魔王陛下脑中一片混乱,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   最后干脆心一横,两只手握住笼子的铁柱,飞快地冲着灰发天使喊了一句:“塞西!”   天使眨眨眼,好奇地歪了下头:“什么,你在和我说话吗?”   如果是塞西的回忆的话,他也应该在这个记忆片段里面才对,怎么会是现在这样毫无反应的样子。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塞西和这只灰发天使并没有什么关系吗……   阿瑞斯并没有放弃,对着对面笼子里的天使喊了好半天“塞西”,期待他能给自己一点回应。   那只天使应该也看出来了魔王的意图,在小阿瑞斯快要恼羞成怒之前,犹豫着开口:“这个塞西……”   阿瑞斯晃着尾巴,扒拉着笼子期待地等待他说出后半句话。   “我完全没有印象。”   他最后摊手这样说道。   “……”   眼看着这只黑头发的小家伙要发飙,灰发天使又连忙开口道:“他是你的朋友吗,也是天使?也许你告诉我一些他的特点,我能帮你找到他。”   这家伙看着不像是装的。   他真的不是塞西吗。   那塞西被撒尔弄到哪里去了,这只灰发天使又到底是谁。   年轻的魔王烦躁地啊呜着抱住了膝盖,尾巴啪啪啪地拍打着地面。   整只魔缩成一小团,在铁笼子里面显得可怜巴巴。   让人心软。   “别打地面了,尾巴不疼吗。”天使温声劝说,灰白色的睫毛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很柔和:“我看到你的家人来拍卖场找你了,不要害怕。”   拍卖场。   阿瑞斯将脑袋从膝盖中抬起来,眼睛划过亮光。   没错,自己幼时并非一直呆在深渊。   在成为新任魔王之前,也有过一次离开深渊的经历。   狡猾的撒尔用将来的各种美食甜点做保证,哄骗着年幼的魔将他的分身带了出来。   这其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为此,阿瑞斯掰下了自己刚刚长出来的鳞甲和掉落的乳牙,用以赠送给撒尔,帮助他骗过深渊。   付出的代价,便是后面好几天的虚弱无力昏昏沉沉。   怪不得自己一睁开眼就觉得身体软绵绵的提不起力气来,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即便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但现在想起来,还是会令魔王陛下懊悔不已。   毕竟可怜的小阿瑞斯到最后也记不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吃到甜点!   越想越生气,正想要直接一脚踹开牢笼,去找灰发天使口中的“家人”算账,就忽然听到门外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脚步声消失在了门外,隔壁的天使皱起些眉头,向着阿瑞斯的方向靠近了些,轻声嘱咐:“嘘,有人来了。”   他的话音未落,本来昏暗的仓库便随着一道随着那道脚步声的消失忽然闪过亮光。   亮光很快就弱了下去,接着一名身穿黑斗篷看不清样貌的男人就出现在了仓库中。   他似乎是有些焦急暴躁,左右看了看后,迅速地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前方笼子里的年幼魔族身上。   男人打了个响指,铁笼外的锁便凭空断裂成两截,笼子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他快速靠近,伸出手来想要将小孩儿拎起来,阴森森地发出笑声:“小鬼,你最好不要哭闹,我是来带你……啊!”   脸蛋圆圆的年幼魔族面无表情又猝不及防地就窜起来给了他一拳:“拐卖犯,去死吧!”   阿瑞斯虽然暂时有些柔弱,但毕竟是魔王幼年体,再虚弱也能轻松打倒一名心怀不轨的小个子人类。   魔王陛下灵活地绕开变态男人,来到灰发天使所在的铁笼前,很轻松地就将铁笼打得凹进去,弄出来一个大窟窿。   但却没想到,锁住天使翅膀的锁链用了特殊的材料,以阿瑞斯现在的状态,竟然无法扯断它。   “怎么会这样。”魔王很久没有过这种受挫的时候了,手脚并用,就是无法掰开锁链,阿瑞斯干脆掀开袖子用拳头去击打。   撒尔的时间领域能形成几乎是完全还原的疼痛感,阿瑞斯现在的身体是幼年状态,这么几拳下来,不仅没有把锁链打开,还把自己痛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漂亮的紫色眸子雾蒙蒙的,虽然凶巴巴的,但怎么看怎么可怜。   灰发天使抿住唇,想要阻止他:“你先走吧,我没关系的……”   “闭嘴。”   阿瑞斯被弄烦了,恼怒地一口咬在了锁链上,狠狠地咬下去——   然后崩掉了另外一颗乳牙。   灰发天使:“……”   魔王陛下:“……”   “该死的撒尔,都怪你,”在天使的注视下,阿瑞斯整张脸都涨红了起来,少了颗牙齿说话有些磕磕巴巴的:“等我出去了,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阿瑞斯已经想明白了,这只天使会出现在撒尔的领域里面,就算不是塞西,也肯定不同寻常,想要找到伴侣的下落,知道各种事情的真相,肯定和他脱不了干系,说什么也要把他先带出去再说。   但这根锁链到底该怎么才能弄开。   就在这时,那名被阿瑞斯打了一拳摔在地上的黑斗篷男人,甩了甩脑袋站起身来,兜帽掉下来,露出一头乱糟糟的棕色短发。   他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来,向着阿瑞斯的方向靠近:“小家伙,你也认识撒尔?” 第88章 一道平稳,一道剧烈   这是一个少见热闹的夜晚, 不知道是什么节日,窗外闹腾腾的还时不时地亮着光。   房间内燃烧着温暖的炉火,房外灯火通明, 在常年阴冷昏沉的魔族显得格外难得和不同寻常。   一只有着黝黑头发和圆润犄角的年幼魔族, 正不太高兴地抱着手臂坐在炉火边的矮凳子上, 白皙的脸蛋上写满了忍耐与羞赧。   而在他的身后,一名有着灰白色长发的天使,正有些局促地握着那些黑色的柔软发丝, 同样是灰白色的翅膀亲亲晃了晃,明显是有点手足无措。   在炉火的不远处,小个子魔法师穿着低调的长袍, 怀中抱着一本封面奇怪的书籍,皱着眉头在一旁指导:“不对不对,笨手笨脚的天使, 你根本就做错了……”   被指责的灰发天使还没有说什么,阿瑞斯就终于忍无可忍地站了起来:“你才是笨蛋, 喜欢扎头发就去扎自己的, 干嘛非要用我的头发做测试!”   魔王陛下的手中还紧攥着残暴魔法师的证据,恼怒地将它们举起来:“小灰比你温柔多了, 你看你之前弄断了我多少头发?!”   在年幼魔族胖乎乎的手心中, 的确有着一小簇黝黑的可怜长发。   但狡猾的魔法师完全没有自己在欺负小孩儿的自觉, 只是看了一眼便冷哼一声:“几根头发而已,魔族果然是小气的家伙。”   阿瑞斯:“……”   可恶,果然不管是什么时候的维拉,都是一样的毒舌又讨人厌啊。   没错,眼前这名小个子魔法师,就是魔王曾经的大胡子上司, 现在本应该躺在撒尔的床上的囚犯——维拉。   阿瑞斯到现在也没有弄懂眼前的这些画面,到底是出于谁的记忆,也无法确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这些“人”,究竟只是单纯的回忆片段,还是和自己一样,是通过撒尔的领域进来的“真实”的人。   但如果是后者的话,为什么只有自己一个人是拥有意识的呢?   阿瑞斯本来以为除去领域的主人撒尔之外,就只有自己和伴侣进入到了时间领域之中。   但看到维拉出现之后,便产生了另一个猜想。   也许……维拉也在同一时间被拉入了领域之中呢,毕竟他当时距离他们并不算远。   那么眼前的这一切,也很有可能是属于维拉的记忆——   “别在偷偷骂我了,小崽子。”维拉突然这样嘟囔着开口:“我好歹也是你们的救命恩人,真是没有礼貌……”   魔法师的声音打断了阿瑞斯的思绪,紫色的眸子也下意识地跟随着这道声音,落到了维拉因为烦躁而无意中掀开衣领而露出来的颈脖上。   在屋内昏黄的壁灯光线下,隐隐约约地闪过了一道伤疤。   很明显是被尖锐指甲划过所造成的。   察觉到了阿瑞斯的视线,维拉也并没有刻意隐藏,反而是直接将衣领拉下来,阴恻恻地说:“小兔崽子,这就是你舅舅给弄的,他骗走了我的魔法卷轴,还把我掐晕后就跑路了……”   “可是这并不是撒尔的指甲痕迹,”阿瑞斯抬着下巴,眨眨眼睛打断他的话:“他最爱干净,不可能会留长指甲的。”   维拉故意做出来的狰狞表情怔愣住:“你说什么?”   被魔法师带回这个小破屋子这么久,魔王之所以会耐着性子听他仿若怨灵一样的嘀嘀咕咕,忍耐这个变态魔法师的各种古怪想法和幼稚威胁,就是因为想要从他的口中,知道他和撒尔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维拉一天到晚只会说一些“他死定了”“你们死定了”之类的无意义的话,没想到真正有价值的东西,竟然是脖子上的掐痕。   魔王陛下非常肯定地点头:“对哦,撒尔从来都没有留过长指甲,不可能会在你的脖子上留下这种痕迹,而且根据你那些胡言乱语,你其实是一下子就被掐晕了过去,并没有来得及看到行凶者的脸。”   阿瑞斯矜持地得出结论:“所以,撒尔并没有行骗后跑路,反而是你冤枉了他,说不定就是因为你的魔法卷轴害得他落入险境之中,被人追杀,又害怕拖累你才一直都无法现身。”   后面半句话完全就是魔王在胡扯,笔记用尾巴尖想,撒尔也不像是会善良到这种程度的家伙。   但那又怎么样,反正都是在回忆里面,能气到同样可恶的维拉,也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维拉也如阿瑞斯所想的一样,沉默了几秒钟后,很轻易地就被这句话所点燃了,气急败坏的同时还带着些慌张:“胡说八道!他怎么可能会这么做!”   阿瑞斯一想到这名魔法师做的那些事情,就气得不行,故意刺激他:“那你又怎么知道,真相不是这样呢,啊,反正你就是一个对魔族有偏见的……”   话没有说话,便感觉眼前忽然闪过火光。   被戳中内心的维拉,竟然一怒之下,直接召唤出来几个巨大的火球,直冲着阿瑞斯冲过来。   笨蛋。   阿瑞斯在心中嘲笑了一句,立刻想要让开身体,使得火球击中自己身后的木门。   维拉对整个房子都施下了特殊的结界,以阿瑞斯当前的状态,并没有把握能在安全带走身边这只看上去更加虚弱的灰发天使的前提下,破开大门。   在这里呆了一段时间,终于确认面前的魔法师就是一个一问三不知的状态,在他身边什么消息也得不到,便终于决定想方法离开。   而利用维拉自己的魔法来破开结界,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才刚退后半步,便感觉身体一轻,再接着眼前的画面便被一片灰白所占据。   温暖的胸膛和落下的羽毛一起拥抱了上来。   “嘭!”   大门果然如魔王所料的一般,被维拉自己的火球给击打得粉碎,晚间的风从破来的大门外面吹进来,但被天使抱得很近的阿瑞斯,却并没有感受到寒冷。   翅膀小心地张开,面前的面貌依旧是看不清楚的。   “小阿瑞斯,你还好吗?”天使担心地皱着些眉,灰白色的羽毛被风吹得到处乱飞。   有一根飞到了魔王的鼻子边上,使得他打了个喷嚏。   “你们天使都喜欢掉毛吗。”阿瑞斯这样嘟囔道,将落下来的灰白色羽毛凶巴巴地放回了青年的胸口处,丝毫不知恩图报地挣脱开他的怀抱:“还不快跑。”   魔王陛下行动力一绝,说话的时候,已经迈开两只小短腿跑出去老远了。   只可惜现在的形态,还没有学会飞行,翅翼也没有成熟,不然阿瑞斯一定要给这只掉毛小鸟,展示一下什么才是真正漂亮强大的翅膀。   但跑出去一段距离后,回头一看却发现那名灰发天使还在原地愣神。   阿瑞斯小声地骂了一句,只能再跑回去,拉住这只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天使的手心,很凶地指责他:“还不跑,你不怕被邪恶魔法师做成烤鸟吃掉吗!”   灰发天使:“……”   离得不远,实际上完全能听到的维拉:“……”   尽管魔王陛下很努力地想要‘逃跑’,但当前的身体状态实在不太好,腿短翅翼用不了,还十分酸软虚弱,拉着天使努力地大步跑,结果发现还不如人家慢悠悠的跨步。   上方传来点轻笑声,羞愤的魔王陛下还没来得及发火,便又一次地感觉身体一轻。   阿瑞斯已经很有经验了,下意识地就伸手抱住了天使的颈脖,防止自己掉下去。   灰发天使顿了顿,然后翅膀缓慢展开,抱着怀中的小魔崽子很快地便远离了魔法师的屋子。   “别害怕,我不会丢掉你的。”因为离得太近,他说话的时候,阿瑞斯甚至能感受得到他胸腔的震动:“我的意思是……这样也许会快一点。”   实际上一点都不害怕的魔王陛下:“……知道了。”   但翅膀扇动时带来的疾风依旧有些让魔不舒服,阿瑞斯便将脑袋埋到天使的胸前,将戴着耳钉的耳朵贴着他的胸口。   咚咚咚,咚咚咚。   阿瑞斯忽然睁开眼,抱住天使的颈脖的手猛地收紧。   等等,如果这里是自己的回忆的话,那自己并不应该还能够带着撒尔给的耳钉,这种属于现实的东西,不可能会出现在“过去”。   如果眼前的一切不是来自于自己的话,那么就只可能会是维拉和塞西了。   所有的画面都来自于记忆。   但维拉显然已经不在眼前了,而回忆仍在继续。   “怎么了,是害怕吗?”或许是感受到了怀中的小魔崽子忽然加重的力气,灰发天使减慢了些速度,轻声说:“我飞慢一点。”   却并没有得到回应。   天使扇动翅膀的速度又满了一些,有些担心地低下头来:“小阿瑞斯?”   却正好和一双宛如紫罗兰一般的眸子对视上。   “不是让你叫我甜心吗。”这名明明看上去小小一只的魔崽子,却有着一双令人意外的平静眼神。   平静之中带着执拗:“你要,喊我甜心。”   说完这句话后,阿瑞斯很紧张地望着面前的天使,等待着他的回应。   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被要求这件事了,但灰白色翅膀的天使还是有些意外,毕竟在当前这种算得上有些危机的情况下,被命令这种事情应该还是很少见的。   他的睫毛也是灰白色的,像是褪色的黯淡画作,轻轻垂下来,嘴唇张开:“我……”   可还没有说完,便因为躲避一道猛地攻击过来的黑红色火焰而翻滚着掉落到了地面。   被他抱在怀里的阿瑞斯,也被迫跟着翻滚。   魔界的地面凹凸不平,到处都是石子,阿瑞斯被紧紧地抱在怀中,也能感受到天使一次次撞到石头和各种凸起物品时的停顿。   从灰白色的翅翼往外看去,才发现周围一片竟然到处都是黑红色的火焰,将庞大的拍卖所建筑围绕了起来。   这好像是……撒尔的魔力。   这家伙到底在做什么?   阿瑞斯还没来得及从天使的怀抱中出来,便又差点被这个无差别攻击。   东躲西藏中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个巨大的石头当做暂时的躲避点。   狼狈不堪的魔王陛下非常生气,当下便决定要赶紧出去给乱丢火的撒尔,以及他那个同样爱用火球丢别人的该死的姘头一点大大的教训,可才准备踏出去一步,便被人温柔地攥住了手。   手背和垂落下来的星星吊坠碰撞,被冰得瑟缩了一下。   但天使的手心却又是温热的。   仍然停留在他怀抱中的魔王,听到抱住自己的,满是是伤的天使轻声开口:“我刚刚是想说,知道啦,阿瑞斯甜心。”   他说话的瞬间,胸腔中传来两道跳动声。   一道平稳而轻缓。   一道快速而剧烈,和阿瑞斯耳垂上感受到的振动慢慢重合。 第89章 少儿不宜   和魔族往届的各位“前辈”们不同, 阿瑞斯·米尔是一只矜持到显得有点腼腆的魔王。   脸皮薄还好面子,这种性格造就了小阿瑞斯既不能接受来自他人直接的批评,也不能适应直白的夸奖, 在遭遇这两种情况时, 要么是直接恼怒, 要么是羞赧之后恼怒。   用撒尔的话来说,这只不属于深渊的小家伙,有着整个深渊最多的羞涩和最多的愤怒。   每天都在害羞, 每天都在生气。   小时候是这样,成年后也没有太大的改变。   来到了诺曼堡后,矜贵的画师让很多人不敢亵渎, 调侃的话语少了许多。   直到那名金发蓝眼青年的出现。   他是一只伪装成了人类的狡猾天使,声音温柔醇厚,却总是说些令魔王脸发烫的亲热词语。   “甜心、甜心、阿瑞斯甜心……我的宝贝……”   阿瑞斯猛地睁开眼, 却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小床上,周围乱糟糟一片, 破了一个大洞的门被几块简陋的门板所堵住了, 仍然有风沙尘土从外面吹进来。   魔王下意识地环绕着四周,慌乱地在视线范围内寻找着那道灰白色的身影:“塞西?塞西!啊呜!”   脑袋被人毫不留情地敲了一下, 阿瑞斯痛呼一声后愤怒地抬起头, 正好就和一双猩红色的眼睛对视上。   “乱叫什么, 不是告诉你在外面要喊我的新名字吗?”白色长发的魔族压低了声音没好气地这样说:“怎么这么久还没有记住,罗布尔特·维斯·伊森布鲁托,有这么难记……”   果然回忆里面的撒尔还是和真实的一样烦人。   阿瑞斯凶巴巴地将他不讲理地压在肚子上的手臂推开,翻身下床:“你要是真的害怕暴露身份,就该把你的红眼睛和白头发藏起来。”   这个房子还是维拉之前带他们来的那个,还保持着之前被火球给砸坏了的模样, 但里面已经没有了魔法师和天使的身影。   阿瑞斯的心跳很快,他几乎已经完全确定这只灰白色长发的天使就是塞西,至少伴侣的真实意识现在就存在于他的身体之中,眼前的回忆片段,也是来自于塞西。   魔王陛下好不容易才发现这么重要的事情,正惊喜地想要确认,结果眼前一黑,就被撒尔莫名其妙扔过来的一道魔力给砸晕了过去,结果一醒来就找不到人了。   外面到处都乱糟糟的,一只天使,还是从拍卖场的仓库里逃出来的天使,魔界对于他来说肯定处处是危机,他能去哪里呢。   尽管知道这些都只是过去的片段而已,但阿瑞斯还是心急地不行,连鞋也来不及穿,就想要冲出门去寻找。   但在手指放到堵门的木板上时,阿瑞斯却突然顿住。   等等。   如果这里都是来源于塞西的回忆的话……   画面仍在继续,他应该还在自己身边才对!   “可、恶。”想通了魔王陛下,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撒尔在耍自己,转过头就向着白发魔族冲过去,咬着牙凶他:“你把塞西弄到哪里去了!”   本来幻想的英俊魔王救落难天使的情形并没有发生,魔王完全忘记了自己现在的特殊形态,奋力一冲直接冲进了撒尔的怀抱里面。   撒尔啊了一声,愉悦地勾起唇,眨眨眼将黑发魔族举起来:“小阿瑞斯,我明白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在外面直接和我以父子相称,也是没问题的。”   “……你想得美!”   阿瑞斯挣扎着从这只不要脸的魔族的怀中跳下来,落地的下一刻,便看到面前的空间波动着,紧接着一只有着灰白色翅翼的天使,便从里面踏出来。   魔王陛下眼睛一亮,直接推开撒尔,向着他跑过去:“塞西!”   灰发天使愣了愣,显然没想到这只本来对自己很是冷淡的小魔崽子为什么突然热情了起来,眉毛挑了一下,但还是温柔地弯下腰,接受了这个小小的拥抱。   “别担心我没事的。”他这样解释道:“是维拉先生突然昏迷了过去,我将他带进我的领域中治疗……”   阿瑞斯本来惊喜的表情怔愣住:“领域?”   灰发天使都还没有开口,在他身后走出来的维拉便笑了一声后,如有所指地开口:“没错,天使也是有领域的,没见识的小家伙。”   “传说中神池会赋予新生天使能力,或是战斗,或是治疗……只有极少数的天使才能拥有自己的领域。”魔法师神神叨叨地打开他那本翻得都卷起了侧边的厚重魔法书:“这类天使往往会是同族中最靠近‘神’的那一个。”   正在懒洋洋整理着自己的长发的撒尔对此嗤之以鼻:“哈,所有的魔王都拥有领域,他们怎么不说,其实我们才是真正的‘神’。”   魔法师的情绪忽然激动了起来:“没错!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来魔族,就是为了寻找真正的‘神’,他会让我获得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   撒尔显然对这名魔法师非常嫌弃,嘀咕了一句神经病后,就抱着胳膊坐到了离他很远的椅子上,毫不留情地嘲讽:“但在这之前,你会先因为诅咒而死在半路上。”   提到“诅咒”这个词的时候,魔法师的脸色很快变得难看起来,一会儿红一会儿绿一会儿黑,嘴唇嚅动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魔王陛下很早就好奇了,眨眨眼询问:“什么诅咒?”   虽然不会得到回答已经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但却没想到是安静站在一旁的灰发天使先一步地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少儿不宜。”他轻笑着这样说。   阿瑞斯:“?”   什么意思,塞西也知道?   所以只有自己一只魔什么也不明白??   “那你呢,又为什么会来到魔界。”阿瑞斯抓准时机盯着面前的灰发天使问道:“还被抓到了拍卖场里?”   灰发天使似乎是没想到自己会被这只年幼的魔质问,眉头轻轻挑起来:“我……”   “不说就不说,”魔王陛下鼓着脸转向了一旁:“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就在此时,窗外传来了一阵阵喧闹的声音。   撒尔看了一眼后便烦躁地拉起了兜帽:“怎么还在追……真是烦人。”   白发魔族没好气地开始对着阿瑞斯甩锅:“都怪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你逃出来了,我就不用浪费魔力去救你了。”   但说是去救人,实际上是因为看不懂交易过来的卷轴上的文字,以为拍卖所和魔法师合伙起来把自己骗了,恼羞成怒差点一把火将小半个拍卖场地烧了。   而真的被某只老家伙抵押在了拍卖所的阿瑞斯:“……”   撒尔不愧是所有前任魔王中最狡猾聪明的一个,空手套白狼就得到了想要的所有魔法材料。   而除了拍卖所之外的另一位受害者还得要帮他善后:“我可以帮你们离开,但是你必须要履行交易的条件,帮助我解开诅咒。”   撒尔看了他一眼,殷红的嘴唇勾起来:“当然,不过前提是你也要履行你的承诺,魔法师先生。”   这两人在这里如同谜语人一样说了好半天,门外的一群人也终于发现他们的踪迹。   “快来!他们在这里!”   “站住!不准跑!”   砰的一声响起来,转移魔法顺利运行。   阿瑞斯只觉得眼前亮光闪过,就出现在了一个狭窄的小巷子里面。   巷子中很安静,这就显得魔法师突然粗重起来的呼吸声分外明显。   “不行……我太饿了,撒尔,我现在就需要你履行承诺,我需要……我需要你的血……”维拉的声音嘶哑又颤抖,摸索着向着白色长发的魔族的肩膀靠近:“该死的……拜托……”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还伴随着细小的吮吸声音响起来。   阿瑞斯好奇地想要去看清楚,但才刚刚试探着抬起脑袋,就又被古板的天使捂住了眼睛:“别看。”   他还是那句话:“少儿不宜。”   这家伙越是这样说,越是阻拦,阿瑞斯就越是想要挣扎开,去看个清楚。   没办法,灰发天使叹了口气,只能张开翅膀,快速地将倔强的小魔崽子带到了一个离他们稍微远一些的地方。   轻声解释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这位叫维拉的魔法师先生,应该是在狩猎巫蛇的时候,被它的血溅到了,而你的那位家人大概是比较倒霉,在当时恰巧路过,成为了还没有成型的诅咒的一部分要素。”   “而巫蛇的诅咒比较特殊,被诅咒的人需要定时饮用被选定的人的□□才能存活,□□就是……”天使难得地迟疑了起来,试图用小孩子能听懂的话来解释:“和血液差不多,嗯。”   他说话的时候,阿瑞斯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吮-吸和吞-咽声,脑中不由得响起来很多次不小心误入时,看到维拉和撒尔的限制级画面。   怪不得维拉总是嚷嚷着要进食……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后面和撒尔分开后,他岂不是饿了很多很多年?   不对,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早就因为诅咒而死掉了。   维拉偷走了撒尔的‘眼睛’,所以才能在没有进食的情况下,坚持这么久。   但是……他又是怎么拿到向来警惕狡猾的撒尔的宝贝的呢?   正疑惑着,就听到一道痛呼声响起来:“舔血就舔血,不许咬我。”   撒尔一把将魔法师推开,手中出现一颗猩红的圆珠子,慵懒地抬起来命令道:“现在到你了,魔法师先生,用你那些愚蠢的魔法修复它。”   他这样说:“你之前给我的卷轴一点用都没有,我需要更强力的,能够让我完全隐藏掉魔族气息的东西。” 第90章 我想要找到祂   这段记忆中的撒尔, 应该只是将阿瑞斯当成还什么都不懂的小崽子,也没有怎么把灰发天使当回事,几乎是毫不避讳地在他们面前和维拉交谈。   掩盖魔族气息。   作为一只本体被死死压制在深渊的魔, 究竟是什么原因才会让他用尽各种方法, 冒着极大的风险, 也要使用分身来到外界,寻找能够掩盖魔族气息的方法。   以前年幼的小阿瑞斯可能还会不明白,但现在的魔王米尔却是比谁都清楚。   他是想要骗过深渊, 真正地脱离它,永远地获得自由。   这当然不仅是撒尔一只魔的想法,深渊之中的每一只魔都幻想着离开这个困住他们的可怕地方, 这也是他们当初收留从天而降的阿瑞斯的原因。   也的确成功了,在这只魔王幼体长大的不久之后,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听到撒尔的话后, 阿瑞斯很轻易地就猜到了他的目的,也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被欺骗的曾经, 眸子了垂落下来。   原来, 是从这时候开始就已经在计划着离开深渊了。   怪不得回去之后,阿瑞斯一直觉得昏昏沉沉的, 对于这段本来该兴奋开心的意外之旅, 却并没有留下什么太多的印象。   除了是帮助撒尔离开的副作用外, 或许……也有撒尔在其中的操作。   这当然很正常,没有人会喜欢被束缚,就算是强大的曾经魔王们也是如此。   即便……这样得到的自由,会让他们不得不选择欺骗和牺牲。   “在想什么?”   脑袋被人揉了揉,阿瑞斯回过神,一抬起头便和那双温柔含笑的灰白色瞳孔对视上。   “在想他们到底要聊多久。”魔王陛下嘟囔了一声, 倒是并没有拒绝天使的触碰,反而是顺着他的力道,轻轻地蹭了蹭这只温度始终的手心,声音矜贵又凶狠的:“我马上就要被冻死了。”   魔族的夜间温度极低,阿瑞斯此时身体虚弱,又是幼年体状态,跟着这群家伙上蹿下跳了好久,此时寒风一吹,只觉得整只魔从来都没有那么怕冷过。   话音未落,便看到一件暗红色的外套从天而降,正正好地落到了阿瑞斯的脑袋上。   不远处传来撒尔懒洋洋还带着戏谑的声音:“真是难得,我们可爱的小阿瑞斯终于知道冷了要喊人了。”   灰发天使蹲下身,将撒尔丢过来的外套给阿瑞斯穿好,仔仔细细地把最上方的系绳也系好后,才满意地站起来:“穿好了。”   撒尔掀开眼皮看他一眼,语气不明:“你倒是殷勤。”   维拉擦了擦嘴皮,本来苍白的脸色终于看上去正常了一点,亦步亦趋地跟在白发魔族的身后,非常懂事地开口:“我在这附近买了个房子,你们可以先住我家里。”   撒尔虽然曾经也拥有万贯家财,但毕竟已经是王位争夺的失败者了,即便是本体,如果光明正大地出现在现任魔王面前,恐怕也会找来麻烦。更何况还有阿瑞斯这个预备魔王幼崽在,一个弄不好就是被集体追杀。   而剩下的两个,一个是第一次出深渊的土包子小孩儿,一个是半残天使。四个人里面,三个非人类,最后还有靠着唯一的一个人类魔法师过活。   阿瑞斯当然是没有意见,拉住灰发天使的手就准备跟着魔法师走。   但跨了一步后,却被拦下来。   撒尔弯着眉眼,笑意却不达眼底:“啊,但是不包括这位天使先生哦。”   阿瑞斯皱起眉不满地瞪他:“撒尔。”   可霸道的白发魔头根本就不会在意小孩儿的意见,一伸手就直接将表达不满的小崽子捞到了自己身后,然后阴阳怪气地继续说:“多谢你照顾我这位调皮的侄子,但我们已经到家了,不管你到底是来魔族做什么的,同行时间结束,现在是说再见的时间。”   撒尔真是不管在什么时候对塞西的敌意都很大。   阿瑞斯努力地想要睁开撒尔的手,但下一秒就听到了一道很轻的声音:“明白了。”   灰发天使仍然是眉眼含笑的样子,即便身上还带着锁链和火球造成的伤痕,也不显得狼狈。   他温和地垂眸:“你说得对,的确该是说再见的时间了。”   以前的塞西性格这么软弱好欺负吗?   魔王自从确认这名灰发天使身体中住着伴侣的灵魂后,就开始下意识地观察他,闻言挣扎的动作慢了下来,嘴唇抿起来,藏在撒尔身后的紫色眸子直直地盯着他修长的身形。   撒尔从鼻间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再继续客套,拉住小阿瑞斯的手转身就往维拉的方向走。   边走还边装模作样地教训人:“小家伙,以后看到这种不三不四的天使,记得离他远点知道吗,他们最喜欢欺负你这种矮个子的魔崽子了。”   阿瑞斯:“……”   魔王心中很着急,他还没有弄清楚塞西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毕竟这都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即便自己再焦急,也不能改变什么。   撒尔的领域来源是时间,更准确的说是眼睛中已然逝去的时间。   时间强大而肃穆,就算是对他来讲,也只能操纵极为短暂的时间,并且还有空间限制,就像是之前带走维拉的那次一样。   而他领域中存在的这些时间片段,更是不可逆,身在其中的人,不能改变它本身的运转。   阿瑞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当自己试图转过身去找灰发天使时,便会遭到领域的阻止,只能任由撒尔拉住自己往前走。   身后并没有传来脚步声,阿瑞斯不知道塞西是自己走了,还是在看着他们离开。   前方很快便出现了一栋小小的别院,虽然不算大,但在下半城,还算是比较干净敞亮的地方,一名人类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面,购买到这样一栋建筑,已经是很厉害的事情了。   撒尔还是一如既往地讨打,等着维拉为自己打开房门,站在院子里面环顾一周后,还哼了一声后说:“勉勉强强。”   维拉看了一眼阿瑞斯后便移开眼进入屋内,很快便出来,手中还拿着几颗糖果。   魔法师面无表情这样说:“小兔崽子,自己在这里呆着,我和你舅舅有重要的事情要商讨。”   说完后,趁着魔王陛下迷茫地低下头看他硬塞给自己的糖果的时间,飞快地拉着白发魔族就往对面的房里走去。   阿瑞斯:“……”   愚蠢的大人们。   维拉买的房子采光很不错,从阿瑞斯所在的房间,打开窗户就能晒到月光。   领域中形成的环境非常真实,魔王忍不住舒服地眯起眼,悄悄地将自己还没有成熟,刚刚才长出一层软软的容貌的翅翼放出来。   圆润的犄角也从黑发中冒出来,阿瑞斯趴在窗前晃着尾巴尖晒月亮。   这个晚上的月光很神奇,晒了一会儿,不是觉得尾巴被捏一下,就是感觉翅翼上的容貌被摸了两把。   阿瑞斯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你这样会害得我掉毛的。”   空间扭曲了片刻,下一秒一只有着灰色长发的天使便出现在了自己旁边,他才是真正的掉毛小鸟,一现身便落下来数片灰白色的长羽,害得魔王打了几个喷嚏。   “你怎么发现我的,小家伙。”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我以为我已经足够小心了。”   因为回忆仍然在继续。   那么回忆的主人,就还在自己身边,至少是视线范围内。   阿瑞斯没有说话,而是仰着下巴摇晃着尾巴:“哼。”   灰发天使也没有接着问,而是笑了一声后,便低下头轻声重复道:“现在该是说再见的时候了。”   ?所以他是特意来和自己说再见的?   阿瑞斯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就是一花,等视线再次清晰起来的时候,已经到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面前的天使仍然眉眼弯弯,却笑得狡黠:“我的意思是,该是你和他们说再见的时候了,甜心。”   ——   阿瑞斯从来不知道天使也能够有领域,毕竟这种在魔族就是代表着杀戮和攻击的东西,怎么看都不应该存在于这些圣洁和平的天使身上。   就算是真的有,也不该是这样一处地方。   贫瘠、残破、孤独、黑暗。   还有各种像是随时随地都在嘶吼尖叫和飘荡着的各种奇怪絮状物。   阿瑞斯看着这些在领域中飞来飞去的透明东西,忍不住好奇地伸出手去,很快便有一缕黑色的絮状物飞了过来,它靠近的速度太快,让魔王下意识地瑟缩了下手指。   “别害怕,它们不会伤害你的。”灰发天使抿住唇,似乎也是有些不好意思:“就是喜欢乱吼乱叫了点。”   阿瑞斯当然没有害怕,只是第一次在别人的领域中见到这种东西,有些不适应,嘟囔了一句“我才不会害怕”后,就继续将手指伸出去,任由着刚开始靠近过来的黑色絮状触碰过来。   出乎意料的,它在靠近到阿瑞斯的皮肤时,便“安静”了下来,几乎是温顺地绕着这几根手指打着转。   “好奇怪的触感。”阿瑞斯忍不住轻轻地摸了摸它,只是稍微用了一点力,便穿透了它的‘身体’,魔王小声说:“凉凉的,软软的,像是棉花糖。”   说话的时候,周围其他黑色絮状物也跟着小心翼翼地飘了上来,绕着这位领域的新客人,也是唯一的客人旋转。   “嗯,这是我的灵魂碎片。”灰发天使这样说:“其实以前也是热乎乎的。”   “原来是这样……什么??”   阿瑞斯猛地抬起头,紫色眸子收缩,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灵魂?”   “没错,我将灵魂养到了领域里面。”灰发天使蹲下身,温柔地抚摸着这只魔崽子的头发,背脊后慢慢展开三对灰白色的翅翼,羽毛漫天飞舞。   他的瞳孔仍旧是灰白色的,像是褪了色的画纸,但脸却已经恢复了作为天使长真正的模样。   “但我的领域被偷走了。”天使长将阿瑞斯的手放到了他的胸口上,轻声说:“我想要找到祂。” 第91章 :“我好痛哦。”   非必要的情况下, 阿瑞斯并不喜欢进入他人的领域之中,对于大部分的领域,都会莫名地产生排斥心理, 这也是在得到下属们想要通过在领域中战斗来消耗魔力的方法时, 会下意识地选择拒绝的原因。   即便是后来不得不进入到撒尔的领养之中, 也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离开,呆的时间一长,就会整只魔都不舒服。   奇怪的事情是, 面前这名灰发天使的领域却并没有带给魔王这样的体验。   明明相比起阿瑞斯以前见过的所有领域,这个灰扑扑的世界,都要显得破败许多, 但却就是带给了阿瑞斯一种莫名地亲昵感。   是因为塞西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阿瑞斯还没有想清楚,手心处便突然传来一点微凉的触感, 像是刚才接触过的黑色絮状物,一触即离, 快到让阿瑞斯都以为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你把什么放到我……”   话还没有说完, 面前的画面便突然变得模糊起来,本来应该是灰暗的领域金光大盛, 让魔王即便努力睁大眼睛, 也怎么都看不清楚。   “要好好长大哦, 小家伙。”灰发天使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轻,好像与纷飞四散开来的灰白色羽毛一样,慢慢消失在面前。   阿瑞斯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他,身体却怎么也移动不了。   最后,只听到一道熟悉的,含笑的声音仿若一道微风一般飘过自己的耳廓:“希望下一次能早一点和你见面, 甜心。”   如同紫罗兰一般的眸子猛地收缩,魔王陛下拼命地追寻着这道声音,喉咙却难以发声:“塞……”   ——   塞……   塞西。   最强大的六翼天使,尊贵的大天使长。   是小阿瑞斯的爱人。   “塞西!”   阿瑞斯惊醒过来,一下子坐起身来,眸子中还带着仍未消散的惊慌。   然后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只充满了戏谑和调侃的猩红瞳孔。   【终于醒了,我亲爱的小阿瑞斯。】   这只眼睛是出现在半空中的,但周围的布置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魔王的王座。   【怎么样,看到我说的‘意外发现’了吗?】   看来自己已经从之前的时间片段中脱离出来了,然后又掉进了另外一段记忆里面?   阿瑞斯凶巴巴地试图将漂浮在半空中幸灾乐祸的红眼睛抓住:“你到底想让我看什么!”   手指却直接扑空,从眼睛上穿了过去。   【唔……看来是还没有完全看到呢。】   瞳孔又慢慢聚拢,对着坐在王座之上,却明显青涩了许多的魔王缓慢地眨了眨眼。   【不要心急,不要生气,小阿瑞斯,我只能陪你这么一小会儿,我来这里只是想说,这些都只是曾经的事情而已,不管怎么样都已经过去了……】   撒尔从来就不是喜欢说这些长篇大论的家伙,聪明的魔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这段回忆是属于我的?”   【咳,真是机智……】   阿瑞斯侧了侧头,从王座旁装饰得富丽堂皇,能够反光的柱子中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魔王抬起手指将脑袋上的王冠拿下来,喃喃道:“是我将你们重新赶回深渊那一天。”   【……其实不用说的那么直白的。】   红色眼睛的轮廓已经开始变淡了,心虚的领域主人显然已经打算离开。   走之前还装模作样地留下这么一句话:   【总之,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是过去了,放轻松一点,我的小陛下……】   眼睛消失后,诺大的宫殿中便只剩下了阿瑞斯一个人。   当然,不出意外的话,这里很快便会重新聚集起来许多许多的家伙。   想起撒尔的话,魔王犹豫着想要将王冠拿开。   既然只是回忆,那这个即位仪式也应该不是很重要了,不戴王冠的话也没关系吧。   漂亮衣服也不要穿了,反正等会儿还得打架。   还要那些家伙们送过来的礼物全部丢掉,把自己亲手烤的饼干全部抢回来……   阿瑞斯本来以为自己是想了很久,并且已经坚定地下了决心,但时间的流逝却很奇怪,等魔王陛下反应过来时,自己仍然是穿着最华丽高贵的衣服,佩戴上了专属于王的王冠和权杖,黑色长发垂到了后腰,伴随着走上台阶的动作而轻轻摇晃。   就像是许多年前发生过的那样。   来自深渊的客人们已经有许久许久没有参加过这样的盛典了,他们的脸上满满都是兴奋和雀跃,怀里带着自己准备的礼物和宝贝。   或许是为自己第一次离开了深渊,或许是因为看着长大的小家伙成长为了魔族的新王,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   阿瑞斯并不清楚,反正就在眨了眨眼的刹那里,台阶下已经到处都是鲜血了。   礼品盒和盛放小饼干的精致盘子一起倒塌下去,顺着难闻腥臭的血液,滚到了魔王的长靴边上。   “你们想要杀死我。”阿瑞斯看到自己垂下了脑袋,迷茫地腰部不断流出的鲜血,很轻地说:“嗯……好像有点痛。”   宫殿里面的奴仆跑的跑死的死,台阶下曾经的魔王们痛苦地低声呻-吟着,似乎有人在说什么,但是这段回忆太吵闹了,阿瑞斯很努力地听了,还是听不清楚。   最后这一道道本来欢喜兴奋的身影慢慢地消失在了大殿上。   毕竟他们本来就只是本体中抽离的一小部分,分身消散时,就是回归了到了深渊之中。   阿瑞斯发了一会儿呆,不知道是不是伤口太痛,还是因为好奇,年轻的王来到了还没有完全消散的几只魔前方。   还没有完全成熟的翅翼上有许多道口子,阿瑞斯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收回去,在一名艰难喘息着的女性魔族前停下了脚步。   “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地把你们带出深渊了。”当时仍然青涩还没有成年的小阿瑞斯茫然无措,现在已经成为魔王多年的米尔仍然不解:“我的翅翼都不好看了,要很久很久才能长好呢。”   想要骗过深渊,将里面所有魔带出来,即便只是分身也是一件难如登天的事情。   如果不是恰逢阿瑞斯的亚成年状态出现,魔界即将迎来新生的王,而这位新生的王正需要离开深渊,恐怕根本骗不到它。   就算是这样,阿瑞斯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比幼时被哄骗着献出一颗掉下的乳牙要疼痛无数倍。   “不趁着你翅膀没长好,怎么能得到足够的血液呢,我的小陛下。”女人没有说话,反而是在他不远处的白发魔族咳嗽几声后,含笑着这样开口:“我们都是坏家伙,不是早和你说了吗。”   拥有猩红瞳孔的魔,是整个深渊中最狡猾的家伙。   也是最冷漠的家伙。   撒尔。   阿瑞斯终于知道为什么撒尔要专门过来给自己说那一番叽里咕噜的话了,原来是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多么欠揍。   阿瑞斯想要瞪他,但却没有成功。   回忆中的魔王没有瞪过去,只是又轻缓地眨巴了下眼睛:“为什么?”   “因为我们想要自由,永远的、绝对的自由。”女性魔族艰难地站起身,她平静地解释:“小阿瑞斯,拥有足够多你的血液和力量,或许就能够真正地脱离深渊。”   周围的前任魔王们分身们都已经消失了,撒尔的身形也已经变得虚幻,他伤得很重,却还是像往常一样懒洋洋地笑着:“不然你以为我们当时捡你回来做什么呢……“   又喃喃道:“啊,不过显然这是一个愚蠢的主意……”   的确,就算是阿瑞斯自己,也想不到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能够这些向来心比天高骄傲自负的历届魔王们愿意同时收养一只小崽子的可能。   阿瑞斯其实是想要冲上去将这只可恶白毛怪给踢飞,再将他的全部头发都给剃光光的,但是最终走了几步,却既没有飞起一脚也没有掏出剪刀。   而是将一堆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的,破破烂烂又丑又萌的玩偶们丢到了他们的身上。   “那还给你们。”魔王低着头,声音很轻:“回去吧,不要再出来了。”   撒尔已经完全消散了,阿瑞斯看不清楚他最后的表情,女性魔族的神情却又太过复杂,让魔看不懂。   “还有这个,还给你。”魔王将最后一只缝补得粗鲁笨拙的玩具小熊递过去,紫色眸子里面雾蒙蒙的:“谢谢你帮我缝好了它。”   ——   王座下的血液蜿蜒着,阿瑞斯的嗅觉很灵敏,甚至能分得清它们是属于谁的。   等仆人们将大殿都清理干净了,无聊的魔王也终于将所有血液的主人的名字都回忆了一遍。   “我的王,请允许我为您包扎伤口。”   一名红色长发的魔族跪倒在了台阶之下。   阿瑞斯盯着这名在自己的记忆中也仍旧忠诚的下属,轻轻歪了歪头:“我记得你,弗尔伊德。”   魔王终于找回了自己遗忘的记忆,面前的所有细节都变得清晰,能够让阿瑞斯清楚地嗅闻到面前这名红发魔族的气息。   “是身上有难闻的味道,我不喜欢你。”浑身是伤的魔王往后缩了缩,警惕地盯着台阶下的魔:“是你蛊惑了他们。”   “魔族只需要一位王,我的陛下。”弗尔伊德的表情平静温和,但眸中却带着癫狂:“我只是放大了他们的欲-念。”   “别害怕,您会忘记这些的……”   他的话音刚落,阿瑞斯便感觉一道冰冷粘腻的东西忽然贴近了自己受伤的腹部。   诡异的触感让魔王睁大了眼,磅礴的魔力瞬间倾盆而出。   【滚!】   强大的力量把红发魔族猛地击飞,把绝大部分黏腻恶心的东西都阻拦了开。   但因为受伤又鏖战,还是被那东西趁虚而入,阿瑞斯能感受到回忆中的自己因为痛苦而缩成了一团。   怪不得阿瑞斯却总觉得这段记忆混混沌沌的,原来是因为这样……   撒尔的领域太过真实,剧烈的疼痛让还未足够成长的新王直接在王座上化为了原型。   脑中像是有无数冰冷细长的东西在吮吸冲撞着,将大脑搅成一团,腹部更是仿若被撕碎碾压再缝合一般,让魔难以忍受。   台下的弗尔伊德满身是血,却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向着魔王所在的方向靠近:“我没有恶意的,陛下,请您相信我……”   疼痛让阿瑞斯几乎快要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但自我保护的本能还是在这只魔靠过来的瞬间作用起来,受伤的翅翼艰难又迅速地展开,直接将红发魔族掀飞。   快跑、快跑、快跑。   阿瑞斯的心中不断地闪过这个词,拼尽全力地扇动着翅膀,跌跌撞撞歪歪斜斜地飞出了王宫。   周围似乎有风在呼啸,还有众人的尖叫和惊呼声。   疼痛让阿瑞斯都产生了恍惚感,不知道自己是还在撒尔的领域,还是在真的现实中。   忽然,喧闹声都消失了。   魔王脑袋一晕撞破了窗户,往下栽到了一个很安静的地方。   却并没有感受到疼痛。   有人稳稳的接住了他,用温暖干净的怀抱。   “甜心,你找到我了。”那人的声音含着笑意,却让阿瑞斯鼻尖发酸。   “塞西……”魔王陛下终于忍不住小声抽泣起来:“我好痛哦。” 第92章 如你所愿   “甜心, 你找到我了。”   这句简单的话几乎让阿瑞斯鼻子一酸眼睛一热想要不管不顾地抱着面前这只天使哭一场,心脏也猛然间快速跳动,如果不是因为身体实在太过疼痛, 状态不佳, 魔王会立马抓住天使的袖子, 问他是不是终于恢复了属于塞西的神志。   但还没有来得及说出这句话,便因为受伤过重而晕了过去。   说是晕也不太对,毕竟仍旧是在撒尔的领域之中, 非要说的话,其实只是加快了这一段时间在阿瑞斯感官中的流动速度,并非真的是晕倒了过去。   领域的主人也趁此机会, 心虚地调整真实度数值,让因为魔王陛下感受到的疼痛感不再那么强烈,顺便再给一点其他的补偿。   总之, 不管是撒尔的暗中操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等阿瑞斯再一次恢复意识的时候, 身上的疼痛感终于不再那么剧烈难忍。   魔王慌张地扫视着周围,直到发现了站在窗边的那道熟悉身影后才松出一口气, 连忙翻身下床:“塞西!”   灰发天使正在浇水, 他的手边是一株魔族难得看见的绿植, 可爱的嫩绿色显得和灰蒙蒙的四周格外不同。   听到阿瑞斯的声音后,便转过头来,脖子上挂着一串眼熟的星星吊坠。   他的长发是灰白色的,睫毛也是灰白色的,仿佛轻而易举地便能和身后的墙壁融为一体。   魔王本来放下去的心脏又提了起来,有些苍白的嘴唇抿起来, 脚步滞涩:“你是塞西吗?我的伴侣塞西。”   灰发天使已经放下了浇水工具,将长发别到耳后,侧耳耐心倾听阿瑞斯的质问,眸子首先落到了魔王光裸苍白的脚背上,停顿了几秒后才抬起来,轻笑道:“如果我说不是呢。”   他温柔又狡黠地眨了眨眼,目光在年轻魔王光洁的皮肤上流连,最后落到他漂亮的五官上:“您会生气得用脚踩我的胸口吗?”   即便知道这里只是领域,面前的一切都只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说是幻象也不为过,领域中发生的一切都不会被带回现实。   但亚德西莫还是有些生气。   他的小伴侣总是不会爱惜自己的身体,受伤了不知道及时包扎,流血了不会赶紧止血。   明明脸色难看成这样,却还是宁愿踩在冰冷的地板上,不愿意穿上干净温暖的拖鞋。   只是这种心疼怜惜所延伸而来的生气,实在太过浅薄,浅薄到当天使长和那双委屈又倔强的紫色眸子对视了一秒钟,就立刻心软下来。   算了。   亚德西莫在心中叹出一口气,只在魔王陛下沉默下来的下一刻,就上前来:“我……”   但话还没有说出口,便感觉画面一转,眼前的视线清晰起来时,自己已经被一只青涩脸红还恶狠狠的魔王陛下反压到了床上。   不仅如此,双手还被束缚到了脑后,双-腿也被迫-分开,背后的翅翼不知在何时被释放出来,羽毛落到了床头。   “你喜欢这个姿势吗,魔王陛下?”   亚德西莫才刚说完这句话,便感觉胸口一凉。   是魔王抬起脚踩到了天使的胸口,圆润的脚趾压在筎投上。   “如你所愿。”阿瑞斯绷着下巴,学着天使刚才说的话,有模有样地开口:“你就喜欢这种姿势吗,天使长大人。”   果然和亚德西莫想的一样,小魔王的脚底是冰冰凉凉的,放到自己的胸膛上时,既带来让人战栗的感觉,又忍不住有些心疼:“把我的手放开吧。”   天使长弯着眉眼说:“让我帮你暖暖脚,宝贝。”   他都说到这份上了,阿瑞斯当然不会还有疑虑。   事实上在昏迷前落到这只天使怀中的第一时间,阿瑞斯就感受到了专属于伴侣的气息。   束缚住手脚的魔力消失,灰发天使还没有来得及舒展手脚,怀中便扑上来一只身体柔韧的魔王。   “塞西,我就知道我不会认错!”阿瑞斯的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雀跃,还有些撒娇般地指责:“为什么要骗我,太过分了。”   亚德西莫担心阿瑞斯将自己的伤口撕裂了,连忙小心地托着他,小心翼翼地收起可能会扎破魔王的坚硬翅膀,弯着眉眼无奈地说:“没有骗你。”   和阿瑞斯不同,亚德西莫进入撒尔的领域之后,并没有获得这只白发魔的任何提示,只是被恶意满满地投放到了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时间回忆当中去。   撒尔是一只有着古怪收集癖的家伙,仗着自己的领域特殊,这些年来收藏了不少人的记忆。   有痛苦的,有狂喜的,混乱又无趣。   亚德西莫发现自己并不能在这些地方找到阿瑞斯后,便当机立断地停下脚步,冷漠地观察了几秒钟后,很轻松地就在这些看上去混乱不堪的回忆当中,找到了撒尔领域的薄弱点。   几道毫不留情的攻击打下去,让撒尔差点又要开始紧急抢修,只能咬牙切齿地放过了整人的想法,转而将他投入了有阿瑞斯所在的正确回忆之中。   但不知道撒尔是怎么做到的,亚德西莫能感觉到他是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和回忆之中,却几乎完全不能支配这具身体,现实的意识和回忆中的这个意识共存。   灰发天使能感觉到的画面声音他都能同样感知,这身体做出来的行为也和亚德西莫本身所想的相一致,却不能和阿瑞斯一样,完全掌握这具本该属于自己的身体。   “就和维拉一样吗?”阿瑞斯听完伴侣的描述,很快便联想到了上一段画面中的魔法师:“他似乎也没有属于现实的记忆。”   亚德西莫却又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另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天使长皱着眉,脑中回想起上一段记忆在最后时刻时的画面:“就像是……当时的我,本来就是以这样的状态存在的一样。”   伴侣说的话含含糊糊的,但阿瑞斯却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像是蓦地抓住了什么一样:“说起来,我当时的确听到了两道心跳声,如果其中一道是属于真正的塞西,那么另一道是什么呢?”   魔王陛下脑中一片混乱,开始稀里糊涂地猜测:“难道灰发天使实际上是另一个你,就比如双重人格,第二个你什么的,一个在表面上是大天使长,另外一个却潜入了魔族,对强大的魔王图谋不轨……”   亚德西莫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在说什么呢,宝贝。”   天使长其实不喜欢伴侣的这个猜测,他不会愿意任何人有着比自己与阿瑞斯更亲密的关系,即便是什么所谓的“第二人格”也不可能。   “我能感觉到这就是我自己。”亚德西莫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温柔的,无端就让人产生了信任感:“不管是你记忆中的灰发天使,还是霍尔莫德斯的塞西老师,都只会是我。”   阿瑞斯刚才其实也只是在胡说八道,他当然能分辨得出来伴侣的气息,没有人能够瞒得过聪明强大的魔王米尔:“别害怕塞西,我知道的。”   魔王将爱人的手握住,认真地说:“你只是你,塞西,我不会认错。”   而如果是这样的话,当年那名劝说魔王进入人界的灰发天使就是塞西,但当阿瑞斯来到诺曼堡时,金发蓝眼的青年却对自己没有任何的印象。   他为什么会失去这段记忆,为什么胸腔中会有两道心跳声……   阿瑞斯的疑惑,同样也是天使长大人在思考的事情,但作为拥有这段回忆的本人,亚德西莫显得放松了许多。   修长的手指将魔王的长发撩到后肩,将整个白皙的锁骨和颈脖露出来。   “撒尔的领域还是不能看到我全部的记忆,虽然不知道在这之前还发生了什么,但是如果是我自己的话,会出现两道心跳声的唯一可能便是——”   亚德西莫轻声说:“为了伪装。”   只有连心跳也伪装起来,将全部的情绪波动都封锁,才能够不被发现真正的反应。   才可以足够“安全”。   究竟是到了什么境地,才会让最强大的天使长,必须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保证“安全”,阿瑞斯皱着眉头思索,很容易地就能将上一段画面中,那片灰暗冰冷的空间联系起来。   “是因为领域被偷走了吗,身体虚弱,所以才不得不伪装到这种地步。”说到这个,阿瑞斯又担心又好气:“塞西,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也有领域,它现在还好吗?”   闻言,亚德西莫罕见地沉默了片刻。   就在阿瑞斯以为戳中了伴侣的伤心事,正打算安慰一番时,却听到他轻声开口:“但在我所有的记忆当中,却从来没有这样一个领域的存在。”   房外传来一阵喧闹声,将几只拥有长尾的鸟类魔物吓得飞离枝头。   魔王陛下努力地将伴侣的这句话消化掉,白净的脸蛋皱起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如果撒尔收集到的回忆的确是属于我的的话,”亚德西莫望着窗外飞走的鸟,意味深长地说:“那么就代表着,我的记忆从最开始就出了问题。”   话音未落,两人便听到一连串的脚步声靠近,接着便是一阵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大人,角斗场的今日赛程要开始了,您今天需要出场吗?”   角斗场。   本以为会永远尘封的记忆慢慢苏醒,阿瑞斯看了一眼身旁的伴侣,也正好和他对视上。   别担心。   魔王从天使长的眼中看出这样几个字。   哼,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就不去……   正这样想着,就感觉身体不受控制般猛地打开门,声音惊喜好奇,像是每一只还未成年的魔崽子:“角斗场?这是什么,我可以去吗?”   说完后就自闭的阿瑞斯:“……”   可恶,忘记这是在撒尔的领域,发展根本不受自己控制了。 第93章 找到我是为了你的领域吗   这里的整个空间画面都来自于阿瑞斯的回忆, 在跟在仆人身后,向着角斗场内部走去时,模糊的记忆也随着慢慢涌现到了大脑中。   长而幽深的走廊, 忽明忽暗的壁灯, 以及干净温暖的专属观战席。   阿瑞斯从精致漂亮的果盘中, 拿起一颗蓝色果实,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后,转向了身旁的角斗场主人。   “天使果然是最狡猾的生物, 竟然从这么早就开始就已经在引诱尊贵的魔王了。”阿瑞斯眨眨眼,将蓝莓放入天使的口腔中,矜贵地扬起下巴:“塞西还有什么要狡辩的吗?”   酸甜的滋味随着咀嚼而蔓延开, 亚德西莫不想狡辩,他只想垂下头舔走魔王陛下指尖上停留的蓝莓汁水。   天使长向来行动力超绝,脑中划过这个想法的同时, 嘴唇已经触碰在了阿瑞斯的手指上。   “!唔,别……”   第一场比试已经开始了, 观众席上坐满了吹着口哨加油助威的魔, 正对着阿瑞斯所在的专属观战席。   即便知道这些都只是假的,是撒尔领域对回忆的重复, 但阿瑞斯还是很不适应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亲密行为。   更何况……   在没有影响到正常剧情发展的情况下, 领域里面的“假人”也会做出和真人一样的反应啊啊!   就像是现在, 弯下腰为主人和他的小客人添置酒水的中年仆人,就正正好地目睹了这一幕,惊得他差点拿不稳手里的酒杯。   我的老天爷,这还是他那名神秘冷淡不近人情的主人吗,居然也会和其他人有这样亲密的举动……   老仆人下意识地偷瞟了一眼主人身边的客人。   和一双紫色的眸子对视上后,便慌里慌张地垂下头。   看样子还是一只漂亮的未成年魔崽子!真是劲爆的消息, 想不到主人居然是这样的家伙!   仆人不敢再看,整理好桌面后便赶紧离开。   步履慌张又沉重,有一种吃到了大瓜后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的悲壮感。   观战席前方落下来一层透明单面遮布,周围探究好奇的目光也被遮挡在外。   “我猜测曾经的我,也会这样做。”天使长大人望着伴侣弯了眉眼:“没有受到阻止,看来我猜测正确。”   讨厌心爱的小家伙被其他人窥视,担心他的不自在和局促。   不管是什么状态的亚德西莫,都会选择这样做。   “现在他们看不到了,宝贝。”灰发天使倾身过来,暧昧的将魔王的一缕长发握紧手心,轻声说:“那我现在可以要一个亲吻吗。”   阿瑞斯没有阻止伴侣的靠近,漂亮的紫色眸子中似乎有些紧张,还带着点若隐若现的狡黠。   果然,亚德西莫的唇快要碰到魔王的嘴巴时,空间抽动,再接着他便回到原来的位置。   领域拒绝了天使长对年轻陛下的亲吻。   阿瑞斯也学着他的样子眨眨眼:“嗯……看来我也猜对了,曾经的塞西可不会对还没有成年的魔王动手动脚。”   亚德西莫:“……”   在这难得惬意的休息时间中,阿瑞斯已经基本回想起来了这段快要消失在自己脑中的记忆。   打败上一任的魔王,又将想要逃脱的老家伙们重新赶回深渊,重伤之后被心怀不轨的下属攻击,然后意外掉入到了天使的角斗场。   但真的是意外吗?   台下有两只魔正在缠斗,一只身材强壮浑身肌肉,力大无穷,而他的对手就被衬得要娇小瘦弱许多,但反应灵活出手狠辣,这样看上去居然还不分上下。   阿瑞斯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无趣起来,撑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地吃桌上的蓝莓,好奇地问:“塞西真的一点也想不起来吗?”   亚德西莫将快要从魔王膝盖上滑落下去的毯子拎上来,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那魔王陛下还记得什么呢?”   “记得……”阿瑞斯听着耳边激烈的欢呼声,也忍不住雀跃起来:“记得我们马上就要遭遇袭击了。”   话音未落,刚刚打败了对手的娇小魔族竟然瞬间暴起,直冲着观战席而来。   他的目标,正是在遮布之后的角斗场主人。   尖锐的暗器纷飞,对面的观众席上同样发出无数道攻击,都面向了同一个目标。   但很快便被镇压下去,看上去猛烈迅疾的袭击,最终连最外层的遮布都没能突破。   外面一片喧哗,观战席里面却还算安静。   亚德西莫看着自己不知不觉间偷偷割破的手臂沉默了下来。   外层防护都还完好无所,里面的天使却莫名其妙地受了伤。   阿瑞斯已经全部想起来了,摆着手指数道:“接下来你会假装受伤赖账给我,让我呆在角斗场里陪你,然后每天都试图带我离开魔族,并且开始尝试做一些其实并不好吃的食物……”   亚德西莫咳嗽了一声,虽然他的确没有这段记忆,但怎么听都像是自己可以做出来的事情。   天使长大人非常厚脸皮,自我调侃这种事情也是随手就来:“嗯……怪不得我来到人界后第一次做饭就非常成功,原来是厚积薄发。”   “那么,不管是幼时的拍卖场还是现在,甚至……诺曼堡的相遇,都只能说明塞西在故意地接近我,”阿瑞斯的紫色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天使,明明是在质问,却让人轻易地就陷入他美丽的瞳孔中去:“但在这之前,我们并不相识。”   亚德西莫轻轻皱起了眉,有种不好的预感升上心头。   “你是为了什么而来,”果然,魔王陛下轻声呢喃出这个名字:“大天使长——亚德西莫·塞西。”   这句话落下的同时,周围的画面开始急速变化,光线变得昏暗,角斗场的打斗和欢呼也慢慢消失,属于撒尔领域的猩红眼睛在半空中若隐若现。   这段回忆马上就要结束了。   亚德西莫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面前爱人的手,却一下子扑了个空。   魔王修长的身影随着画面的消逝而逐渐消失。   最后只在耳边留下了一道好奇又委屈的声音:“是领域,找到我是为了你的领域吗?”   不是。   尽管记忆中没有半点关于领域的画面,但亚德西莫下意识地就觉得阿瑞斯说的话不对,皱着眉想要辩解:“阿瑞斯,不是这样的……”   但可恶的撒尔却并没有给天使长大人辩解的机会,空间扭曲,红色眼睛将整个角斗场彻底覆盖……   ——   撒尔是骗子。   第无数次,魔王陛下这样想到。   他自己去和讨厌的魔法师玩好玩的游戏,让可怜且疑似失恋的魔王一个人呆在书房里面批改文书。   明明说了从深渊出来之后,会帮他一起弄这些麻烦事情的。   他是骗子。   以前弗尔伊德也会做这些事,但他被魔王关进监狱了,还在审问中。   剩下的几个下属,要不然就是文盲要不然就是暴躁狂,都不太好抓来当苦力。   ……   要不然把文书丢到监狱里面,让弗尔伊德戴罪立功好了。   说干就干的阿瑞斯兴奋地打开了监狱的大门,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发现以红发魔族现在的状态,的确没有办法那么快长出断掉的手指骨头来帮他批改文书,只能遗憾地离开。   没有犹豫太久,魔王揣着一整个指戒的文书材料,进入了撒尔的房间。   于是当辛苦拷问了一天的撒尔大人回来之后,一打开门便差点被装满了整个屋子的文书砸到脑袋,好不容易艰难地进入房间,又差点被挂在床帘上装死的黑色小蝙蝠吓得撞到脑袋。   “我亲爱的魔王陛下,这种一言不发吓人的游戏玩多了可就不好玩了。”撒尔没好气地将小蝙蝠拎起来,揉了揉它脑袋上的犄角。   “但你还是每次都会被吓到。”阿瑞斯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类似蝙蝠的生物重新化为了人形,黝黑的长发垂到了腰间,紫色眼睛在灰暗的光线下也显得很亮。   “你到底是怎么了小阿瑞斯,逮到了一直心怀不轨的下属,和他同流合污的维拉也早就被抓住了。”撒尔抱着胳膊挑着眉,慢吞吞地开口:“怎么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呢,不会是在想念某只不告而别的……”   阿瑞斯抿住唇打断他:“我讨厌你。”   撒尔:“?”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咬牙切齿地说:“关我什么事。”   “是谁在你被倒霉下属害得差点变成小傻子的时候,牺牲好几个眼睛来帮你挡住了大半攻击,”撒尔又开始碎碎念:“是谁帮你看清那些天使的真面目,是谁……”   当年撒尔看出来弗尔伊德的打算之后,用尽全力偷偷留下了自己的本源之力藏在阿瑞斯周围,弗尔伊德释放的力量诡异阴狠,以阿瑞斯当时的状态,如果被击中,就不止是丧失记忆这么简单了。   魔王却小声说:“但后面是塞西帮我从浑浑噩噩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   撒尔:“……”   白发魔族几乎是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怎么知道是他,就因为知道了他就是那个劝你去人界的天使?”   撒尔阴阳怪气:“说不定就是为了把你骗到人界去欺负呢。”   “我能感觉到。”阿瑞斯说着说着就又开始走神,视线不由自主地向着撒尔房间中的某一个角落移动:“……你不也还和维拉呆在一起。”   魔王抬眼的时候,正好便和那名被绑得严严实实浑身是伤的魔法师对视上。   他明明身体状态不佳但精神却很好,比阿瑞斯之前见到的每一次都好。   维拉很享受这种被撒尔束缚的感觉。   阿瑞斯不明白,眼中划过迷茫:“但他之前甚至想要毁掉你的领域,打断你的翅膀,跪在地上求饶,让你变成他永远的食物来源,可现在是他自己落入了这种境地。”   魔王得出结论:“你们都是变态,我讨厌你们。”   撒尔:“……”   白发魔族终于忍不住打断他,语气刻薄:“所以我的陛下,您如果真的那么想念那只天使的话,怎么不去找他呢,即便他是为了领域而接近你,最后还不告而别。”   阿瑞斯又吸了吸鼻子:“我讨厌你。” 第94章 “选妃?!”   来自魔王陛下的讨厌并没有让撒尔大人生气, 他只是在几个深呼吸之后,似笑非笑地表示:“就因为我让你知道了真相?”   阿瑞斯觉得这并不是全部的真相,但从撒尔的领域中清醒过来后, 塞西便已经不在深渊来。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在魔王最惶恐不安的时候。   而所谓的真相, 也再难以获得。   “我早就听说了,‘大天使长亚德西莫大人的回归’。”撒尔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看吧,落荒而逃的家伙也总是会有人愿意给他冠以美名。”   “哎呀, 说不定只是这几天,人家早就已经沉浸在同伴们的欢迎之中了,哪里还记得住有你这一只呆呆笨笨的魔王……”   阿瑞斯不喜欢撒尔这样说话, 面无表情地打断他:“是伟大聪明的魔王。”   撒尔眨眨眼,忽然换了个话题:“想要再认识认识其他朋友吗,你知道的, 舅舅认识很多有趣的小家伙。”   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事情。   魔王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要。”   泛着暗紫色的翅翼舒展开来,阿瑞斯不想在听撒尔的胡言乱语, 干脆转身离开:“记得帮我处理工作。”   走之前还不忘留下一句:“柜子里面还有哦。”   自以为调戏到了小阿瑞斯, 施施然地打开柜子准备换衣服,然后就和装满了一整个柜子的文书迎面撞上的撒尔:“……”   “该、死。”白头发的魔族恼羞成怒, 一把将砸到自己脸上的文书掀开, 要笑不笑地自语道:“调皮的小家伙, 看我怎么给你弄些麻烦出来……”   他的话像是从唇齿间硬生生挤出来的,怎么听都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撒尔大人的脾气并不好,也就只有现任魔王陛下敢这样毫无顾忌地丢给他烂摊子。   当然,还得要做好了被他睚眦必报的准备。   小个子魔法师就乖乖地呆在暗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完全没有产生任何的恐惧心理。   甚至还用沙哑的声音, 讨好式的开口:“如果是制造麻烦的话……我有一个好主意。”   撒尔打了个响指,满屋子的文书就消失在了眼前。   而魔法师的藏身之处也暴露在了屋子中。   “真是抱歉,我并不想听。”撒尔有些烦躁地将自己的长发撩到胸前,试图把打结的部分重新梳理好。   闻言,维拉的表情不变,眼神依旧直直地落在白发魔族的身上。   下一秒,他的脖子就被掐住按在了冰冷的墙面上。   “别再招惹阿瑞斯了,你总是掌握不好‘小麻烦’的界限在哪里。”撒尔真搞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把这名变态魔法师留在这里,打结的长发让他的心情糟透了:“你真以为他已经完全放过你了吗?”   维拉很缓慢地眨了下眼睛:“对不起。”   过了一会儿,他又试探着轻声说:“我能帮你梳头发吗。”   在触及到那双猩红色的眸子后,维拉又赶紧补充道:“我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   从撒尔处离开后不久,阿瑞斯就碰上了好几名下属。   强大的魔将们都已经知道了弗尔伊德的事情,见到魔王的时候,一个个义愤填膺,说想不到他竟然是这种魔,然后又别别扭扭犹犹豫豫地尝试着为他们多年的同事求饶。   就连从森林中匆匆赶回来,向来和弗尔伊德不对付的莉莉安也在狠狠唾骂了他一番,又很纠结地小声开口:“陛下,弗尔伊德……他会被处死吗?”   阿瑞斯歪了歪脑袋:“你找到陷害你的人了吗。”   莉莉安抿住唇:“是弗尔伊德。”   他设计好了所有的可能,使得六名同僚都在关键时刻都不在阿瑞斯的身边。   既无法保护深陷险境的魔王,也当然不会成为被王怀疑的对象。   对于维拉的指控,弗尔伊德供认不韪,很坦率地承认的确是他勾结了魔法师,犯下了滔天大错。   只在面对恢复了大半记忆的阿瑞斯时,显得狼狈和局促。   “陛下,我不想伤害您。”在即将被关入地牢时,红发魔族忽然崩溃地颤抖着身体这样说:“您明明这样强大……为什么要和那些该死的低贱异族扯上关系!”   低贱异族。   但在许久之前,在他设计使得撒尔等魔重新回到深渊,让阿瑞斯差点与他们决裂时,又说“魔族只能有一个王”。   也许他说的都是对的。   但却并不令人喜欢。   不该是小阿瑞斯,还是魔王米尔。   “你们也是这样觉得的吗,”阿瑞斯不太明白,紫色眸子中浮现迷茫不解:“成为魔王就一定要变得孤独。”   莉莉安和这双眸子对视了片刻后,就迅速错开视线,她斟酌着语气:“也并不一定,只是……”   “莉莉安。”阿瑞斯忽然轻声地喊住她,将一颗糖果递给她:“但我厌恶孤独。”   糖果的外壳撕开,里面盛放着一枚干枯的心脏。   莉莉安很轻易地就认出了它的味道。   是那名曾经为魔王制造隐藏魔力的特殊药水,后来又离奇失踪了的药剂师的心脏。   莉莉安猛地睁大了眼睛,恐惧在眼底蔓延,但面前已经没有了魔王的身影。   ——   很无聊的一天。   维拉被撒尔带走了,阿瑞斯只能选择绕个弯,去找仍然被关在地牢里面的曾经下属“玩耍”。   他正巧经历过异常严刑拷打,整只魔都奄奄一息,脑袋垂下来,凌乱的红发将五官遮住,如果不是偶尔起伏的胸膛,真会让人以为这是一句伤痕累累的尸体。   感受到停留在身前的脚步,弗尔伊德勉勉强强地抬起头,本来冰冷的目光在触及到面前的魔时一下子怔愣住。   “魔……魔王陛下。”他用干涩的声音呼喊。   “我抓到他了哦,”阿瑞斯没有寒暄,直接开口:“那名药剂师。”   那名制作了长达十年的隐藏药剂,也让毫无察觉的魔王,饮用了长达十年足矣导致魔力崩溃的“毒药”的药剂师。   怪不得阿瑞斯在停止吃药后,便以极快的速度遭到反噬,仅仅只是动用一点点魔力,都会导致无休止的紊乱和失控。   本来以为是人界的原因,原来是药的问题。   “那名到处制造违禁药水,害得霍尔莫德斯的魔族学生暴躁失控的魔法师,也是他吧。”阿瑞斯就像是好奇一样抬起手,强大的魔力抵在了弗尔伊德胸口的位置:“从你们身上我闻到了同样的味道……那是什么呀?”   魔王最近的心情不算好,说话时带了点天真的残忍:“那种恶心、难闻、粘稠的,像是下水道一样的味道是什么,你知道吗弗尔伊德?”   红发魔族一直不说话。   阿瑞斯只能再具体一点:“就是在登基典礼时,你用来攻击我的东西。”   弗尔伊德还是沉默不语。   阿瑞斯叹了口气,只能选择换一个问题来问:“那你知道六翼天使的脊骨碎片吗,是从哪里得来它的。”   “……”   魔王等了一会儿,确定自己今天不会再得到回答,终于有些委屈和懊恼了起来:“你果然什么都不知道。”   弗尔伊德艰难地喘着气,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然后便感觉一股具有极强压制力,一瞬间就让他无法呼吸的强大力量死死压在了自己的身体上。   耳边忽远忽近般地传来了年轻魔王冷淡平静的声音:“你记得你之前说过什么吗,弗尔伊德。”   “弗尔伊德……永远不会背叛吾王,如果背叛……”   如果背叛,就用生命来谢罪。   ——   魔界最近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是魔王米尔最器重的下属——弗尔伊德大人,因为背叛魔王而被打断了全身的骨头撕破灵魂,连魔力也全部干涸变得痴傻,和他的地狱犬爱宠一起被丢到了下半城。   另一件大事则是和最尊贵最强大最美丽的魔王陛下有关——   “选妃?!”   还是原来的小酒馆,众魔中间围着的,也仍旧是原来那名热衷于说八卦的年轻魔族。   他本来说的眉飞色舞口干舌燥,正在兴头上时,却突然被一道充满了震惊的声音所打断。   不高兴的回过头,便正巧看到一名白白净净,还长着丑不来几金色犄角的男人站在自己身后,他的表情非常复杂,好奇之中还带了几分惊恐。   出于曾经挨过揍的警惕心,年轻魔族观察了他几秒,确认他看上去只是一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后,才哼了一声站起来,语气夸张挤眉弄眼地说:“没错,魔王陛下终于和那名没尾巴的丑陋魅魔分手了,据说被伤透了心郁郁寡欢了好长时间,如果不是撒尔大人的辛苦劝慰,陛下才没有那么快走出来。”   “……”   年轻魔族没有发现面前男人的表情扭曲狰狞了起来,还在继续兴冲冲地喋喋不休:“这还是米尔陛下的第一次公开选妃,真是一件大喜事,据见过陛下的幸运儿说,魔王长得貌美如花美丽动人,还强大无比爱民如子,真不知道要什么样的魔才能入他的眼……”   “…………”   “欸?你们说,”他忽然眼睛一亮,有些娇羞了起来:“我这样的行不……嗷!”   年轻魔族眼前一花,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只魔救已经被掀翻在地,面前的桌子也因为强大的能量波动而多了个大洞。   “抱歉啊、抱歉,我朋友他脑子有点问题。”白净男人没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连忙将赔偿的钱留下后,就追着自己隐藏在暗处沉默然后猛然暴起的同伴离开了。   男人的身形很匆忙,被吓得一动不动的酒馆众魔只能看到他因为跑得太快,而歪了大半的金色犄角…… 第95章 限制种族吗?   听到窗外传来小猫叫声的时候, 阿瑞斯正在和撒尔吵架。   不过用更准确的话来说,应该是——   “撒娇。”   撒尔今天的银白色长发终于不再显得凌乱,而是又恢复了之前的侧边辫造型, 猩红色的眸子抬起来, 带着点兴奋:“噢, 小阿瑞斯,都多大了,就知道和舅舅撒娇。”   魔王并不认同他的说法, 并且一本正经地纠正他:“我没有撒娇。”   “但是你变成了毛茸茸小崽子的模样,可怜兮兮地挂到了窗户外面,还睁大了你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盯着我回家。”撒尔显然对此感到非常愉悦和满足:“这不是撒娇是什么。”   在魔王的注视下, 他大方地摆摆手:“说吧,我可怜的侄子,你想要舅舅帮你什么。”   阿瑞斯歪了下头:“把维拉带回去解剖也可以吗?”   撒尔:“……”   维拉是除了弗尔伊德之外, 唯一接触过那种令魔感到恶心的奇怪力量的,阿瑞斯没能成功地从忠心的下属身上找到答案, 只好换个人选。   只是魔法师先生整天都被撒尔关起来, 真的很难抓走。   魔王陛下觉得很苦恼,加上无聊作祟, 干脆就趴在撒尔的窗户外面观察他们。   “……所以你总是在用水汪汪的可怜眼睛看着我, 其实是在蹲守我什么时候不在王宫?”撒尔还是不愿相信, 试图反驳:“但是你今天还主动来找我玩,破天荒地说了好多话……”   他说到这里时顿了顿,想到了什么一般,被气得笑出声:“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趁机绑走维拉?”   阿瑞斯有些沮丧:“竟然被你猜到了。”   撒尔:“……”   不能从维拉身上调查出更多的东西之后,阿瑞斯就答应撒尔, 将维拉交给他处理。   嗯,但是魔王现在反悔了。   “我已经把他交给你一次了,把你打晕再带走他,应该也不算违背诺言。”阿瑞斯漂亮的脸蛋鼓起来,看上去有些不太开心:“可惜被你发现了。”   还没等撒尔做出其他的反应,阿瑞斯又喃喃自语说:“干脆直接蒙面假装劫匪算了。”   魔王虽然漂亮又可爱,说起话来矜贵而天真。   但撒尔知道,他并没有说谎的必要。   这个小家伙是真有解剖魔法师来看看。   撒尔的眉心直跳,虽然他和维拉之间还仍有旧仇,但真要自己看着他被惨兮兮的解剖,还是有些不忍心。   于是,撒尔只能咬着牙没好气地说:“我知道了,我会帮你弄清楚这件事的,但开膛破肚什么的,可以先暂时放一放。”   阿瑞斯的视线轻轻地落到房间的某个角落里面,有点犹豫:“但解剖明明就是要快很多。”   撒尔:“……”   失恋那么可怖吗,该死的天使把它单纯可爱的小侄子弄哪里去了!   偷偷瞟一眼,发现撒尔被自己唬到后,阿瑞斯在心里满意地夸赞了一番自己。   不愧是你,聪明伟大的米尔。   看撒尔还敢不敢消极怠工,和讨厌的魔法师先生一起胡作非为。   成功吓到人的魔王正想要再接再厉,却忽然听到窗外传来了一声细微的猫叫声。   尽管很轻,但魔王是整个魔界五感最灵敏的魔。   耳朵尖动了动,阿瑞斯一下子就忘记了本来要说的话,迷茫地眨眨眼:“撒尔,你养了一只猫咪吗。”   撒尔并没有听到什么猫叫,他无语地捂住额头,非常不明白为什么失恋到底会给人带来什么,咬着牙说:“我的陛下,这可是您的王宫,哪里来的什么小猫咪。”   的确,魔族怎么可能会有小猫。   就算有,也只是长得像猫咪的猛兽。   阿瑞斯并没有反驳撒尔的话,只是缓慢地眨动了下眼睛,如同紫罗兰的眸子望着窗外传来猫叫声的位置,看了一会儿后有转过头来望向撒尔。   没有人能够在这双眼睛面前凶得起来,就算是撒尔大人也不能。   撒尔心软了,只能保证道:“我会把维拉身体里的脏东西找出来的,别担心,小阿瑞斯。”   ——   猫咪。   明明就是猫咪的叫声。   阿瑞斯非常肯定自己没有听错,但也不奇怪撒尔没有听到。   毕竟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小猫,说不定就是有某一只,并不愿意被其他人发现呢。   魔王难得没有产生多余的好奇心,从撒尔的房间离开后,乖乖地在侍官的指导下,批改了好几本册子,还耐心地撑着下巴听了一会儿几个下属叽里咕噜地吵架,最后喝掉侍从准备的牛奶后,才闭上眼躺到了床上。   自从知道魔王和伴侣分开后,王宫的奴仆们都小心翼翼了起来,尽管阿瑞斯从来都没有对他们之中的任何一只魔诉说过自己的难过,但他们还是不约而同地选择了同情和怜惜。   白天还好,一到了晚上,这些家伙们担心魔王会睡不好觉,尽量放轻了脚步降低音量,让魔王的寝宫拥有最安静的环境。   但是今晚却很奇怪。   一点都不安静,窗户处时不时地就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像是什么东西在小心翼翼地扒拉着窗,又像是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再慢慢靠近。   或许是一名大胆的闯入者。   靠近着靠近着,就到了魔王的床边。   安静而华丽的寝宫,年轻美丽的魔王侧躺在床上,修长的手指放在枕边,皮肤在昏暗的光线下也显得白皙细腻。   一条细细长长的尾巴垂到了床下,尾巴尖是很可爱的三角箭头状,随着魔王平稳的呼吸而轻轻摇晃。   让人忍不住想要握住它,感受底下柔韧滚烫的经络跳动。   闯入者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   在触碰到尾巴尖的瞬间,天地旋转。   大胆的闯入者被魔王轻而易举地抓在了手中。   灯光亮起来,阿瑞斯眨眨眼:“抓到你了——”   “一只小猫?”   或许是察觉到了魔王的茫然,手中的闯入者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讨好般地叫了一声:“喵呜。”   它有着猫咪该有的爪子和耳朵,有着黑白相间的皮毛和懒洋洋的竖瞳。   阿瑞斯将它放在了床上,尾巴在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拍打着床面,魔王睁大了眼:“牛奶?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牛奶踱步过来的动作一僵,竖瞳古怪地看了一眼漂亮魔王,但最终还是继续靠近,埋下头舔了舔阿瑞斯的手指:“喵。”   魔王看上去才醒过来不久,紫色眸子中还带着些困倦,但很快就被兴奋和喜悦所冲淡。   他将远道而来的小猫抱在怀里,蹭了蹭它软绵绵的毛发,兴冲冲地开口:“牛奶牛奶,你是特地过来找我的吗?”   小猫完全没有抵抗魔王的靠近,反而还亲昵地顺着他的力道小心地舔了舔下巴,慵懒地躺在魔王怀里打滚。   很快,便又听到年轻魔王用好听雀跃,还带着带点天真的声音这样说道:“你终于想要让我亲自帮你做绝育了对吧。”   “喵?”   牛奶蹭来蹭去舔来舔去的动作顿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瑞斯竟然从一只猫的脸上看出了惊慌失措。   但魔王是行动派,说话的同时,纤细的手指就已经顺着肚子往下,放到了两颗毛茸茸的球球上。   甜蜜愉悦的声音响起来:“小牛奶,你想先从那一颗开始呀?”   “……”   终于在感受到落到球球上的力道有逐渐加重的趋势时,浑身僵硬的小猫终于金光一闪,从阿瑞斯的手中脱离了出去。   再接着,魔王的窗前便出现了一名金发蓝眼的天使长大人。   “宝贝,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亚德西莫无奈地说。   “不告诉你。”阿瑞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切,重新躺会床上:“我要睡觉了。”   ……   过了一小会儿,又或者是几小时,阿瑞斯迷迷糊糊地缩在被子里面,却突然感觉有人在舔-舐自己的颈脖。   痒痒的,湿湿的,热热的。   再接着便是细细密密的亲吻。   哪怕是再强大的天使,嘴唇也是柔软的,像是棉花糖一样,既无法将魔王从睡意中完全拉扯出来,也不能让他完全忽视这个存在。   “好痒。”阿瑞斯终于睁开了一半的眼睛,半睁半闭的紫色瞳孔中,带着雾蒙蒙的质地,他的声音也带着困顿:“走开……”   像是嘟囔一样的词,让趴在他身上的家伙顿了顿。   但也只是停了几秒钟,阿瑞斯只来得及换个睡姿,那些可恶的“棉花糖”就又落到了魔王的脸上和颈脖上,甚至是藏在被子里面的其他部位。   仍旧还是轻柔的,但却要比不久之前更用力快速些,一下又一下地骚-扰着床上的漂亮魔王。   在天使长的不懈努力之下,那双紫色的眸子终于完完全全地睁开了。   在昏暗的光线下,阿瑞斯红着耳朵,将那颗试图往更底下的位置探去的脑袋揪住,不满地控诉他:“你把我吵醒了,可恶的天使。”   被强迫着抬起脑袋的闯入者答非所问,蔚蓝色眸子眨了眨:“听说您要公开选妃,魔王陛下。”   阿瑞斯迷茫了一瞬间后,就很快地反应过来。   想起撒尔最近总是似笑非笑的眼神,魔王暗自咬住了牙齿,眼尾染上了羞恼的绯色,但却依旧矜贵,很轻地哼了一声,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那又怎么样。”   金色的发丝垂落到了阿瑞斯半开的胸襟里面,痒痒的,让魔王有些焦躁。   非常没有边界感的大天使长压住魔王的腰,还蹭着魔王的腿:“为什么不是选王后?”   阿瑞斯的耳朵烫烫的,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于是便又哼了一声。   又过了一小会儿,不请自来的天使笑了一声,这样说道:“那么,尊贵的陛下……限制种族吗?” 第96章 还早就被爬了床   养了许多年(虽然大多数时候都不见踪影)的爱宠突然和伴侣重叠这种事情, 尽管除了某只天使之外,并没有更多的人知道,但只是脑中回想起曾经的某些片段, 就已经足够让魔王脸热羞恼了。   就算是天使长好声好气地解释, 这是当时的无奈之举, 也还是难以消减这份羞赧,藏在被子里面翻来覆去好一会儿才再次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等第二天清晨,床边却已经没有了金发天使的身影。   但寝宫的窗户边上, 却多了一束美丽的紫色鲜花,晶莹的露水挂在花瓣上,明显是刚从花园中摘下来的。   来侍奉魔王洗漱的侍从们, 完全不知道这束花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又好奇又害怕被责备,小心翼翼地抱着花看向才醒来的魔王:“陛下, 要扔掉吗?”   阿瑞斯不喜欢被其他人触碰,正在自己穿外衣, 闻言系带的动作慢了些。   藏在黑发中的耳朵不自在地动了动, 从喉咙间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留下。”   侍从没听清楚,以为他是答应了下来, 便松出一口气, 抱着花准备离开:“那我现在就去把它丢出去……”   !   阿瑞斯红着耳朵瞪他, 紫色眸子里面还带着刚睡醒的雾气,不仅不显得凶狠,反倒多了几分呆愣:“我说留下来。”   侍从迷茫了一瞬间,在同伴的提醒下,才连忙开口:“那、那要为您放到大厅吗?”   话音未落,穿好了衣服的魔王便靠近过来, 黝黑的长发垂落在肩头,自然垂落的睫毛又长又密,轻轻掐在花瓣上的手指更是修长白皙。   侍从不自觉地就僵硬了身体,然后便听到一道故作矜持,但又难掩雀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放到我的房间吧。”   担心这些笨蛋家伙听不懂,善良的魔王咳嗽了一声,又补充道:“床头。”   从这一天之后,王宫里的所有魔都知道,有一名不请自来的狂徒趁着夜色潜入了魔王的寝宫,还大胆地送了王一束花。   最重要的事情是——魔王接受了它。   自从弗尔伊德被关入地牢之后,气氛沉重了一段时间的王宫因为这件事而兴奋了起来,几乎每一只魔都在猜测这名鲁莽又幸运的家伙究竟是谁。   更有甚者蠢蠢欲动,揣着一堆漂亮的宝物鲜花,就效仿那名“狂徒”偷偷深夜潜入了魔王的寝宫。   结果才刚刚兴奋地从裤子里掏出宝物来,一个字都还没说,就被有起床气的魔王面无表情地一脚踹出了百米开外。   嗯,据说这家伙的屁股还陷入了墙中,留下了一个明显的印痕。   不仅如此,之后的接连好几天清晨,奴仆们都能在魔王的窗台上发现一束新鲜的花,每天都是不同的颜色,就算是在总是灰蒙蒙的魔界,也显得温暖亮眼的色彩。   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瞒得过魔王忠心的下属们,六名家伙恶狠狠地驻守在陛下的寝宫之外,蹲了一整夜,本来以为能够抓到那名该死的登徒子,结果天一亮,窗外还是出现了一束鲜花。   却没有一只魔发现它是什么时候被放下的,连那名所谓“的登徒子”的尾巴都没看到。   而作为整个王宫拥有最灵通的消息的魔,撒尔大人自然也早早地就得知了关于魔王的这件风流趣事。   还光明正大地拿到了本人面前来调侃。   “呀,瞧瞧看,这是什么,”撒尔绕着闭目养神的魔王陛下的寝宫绕了一圈,啧啧有声地将花瓶拿起来又放下,语气带着夸张的赞扬:“真是美丽,惹人怜惜,不知道是那个奴仆挑选的品种。”   这只魔一边说话,还要一边走到魔王的对面,撑着下巴,慵懒又戏谑:“太偏心了吧,怎么就只往魔王陛下的房间供应。”   阿瑞斯戳了戳花瓣,嘟囔道:“不是奴仆。”   魔王的声音很轻,却逃不过撒尔大人的耳朵,他眨眨眼笑得很狡猾:“不是奴仆……哎呀!”   突然的升高的音调,把正在发呆的阿瑞斯吓了一跳,手指一用力差点将花朵掰扯下来,恼怒地抬起头瞪过去,正好就和那双猩红含笑的眸子对上上。   “我知道了,肯定是追求者吧。”   白净脸上的怒气被羞赧所替代,阿瑞斯不打算理这只整天都只会取笑自己的家伙,红着脸站起身:“不和你说了,我还要和莉莉安商量事情。”   作为一只有责任心的魔王,即便阿瑞斯并没有像历届前辈一样,有着开疆扩土的愿望,但也并不是整天就无所事事。   从诺曼堡回来后,阿瑞斯很快便将自己在人界的所见所闻和下属们分享,并且开始慢慢尝试着把一些有用的发明或者魔法道具,在魔族实行起来。   毕竟不是每一只魔都有着强大的力量,对于他们而言,人类创造的很多东西,或许也能派上用场。   弗尔伊德出事之后,阿瑞斯对接的对象,就变成了莉莉安。   撒尔知道魔王的安排,因此并没有再继续阻拦他。   只是在阿瑞斯快要离开跨出房门前,又弯着眉眼开口问道:“那么尊贵的魔王陛下,您的选妃仪式,就又我来主持了哦。”   阿瑞斯的脚步一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耳朵边浮现红晕,绷着下巴大步离开:“幼稚。”   ——   莉莉安的确是一名很有主见的魔,虽然最开始听到阿瑞斯打算引进人界产品的想法时有些不以为然,但再听完魔王的解释又回去思索了一个晚上后,便非常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她聪明且效率高,除了偶尔喜欢调戏年轻的魔王之外,几乎没有什么缺点,这也是阿瑞斯一下子就从剩下的几名下属中选择了她的原因。   和聪明人沟通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阿瑞斯只是召见了莉莉安一小会儿,便基本上将接下来的安排敲定了下来。   魔王陛下非常满意,心情好了许多,尾巴愉悦地翘了起来,轻轻拍打着王座边缘。   “那我就先离开了,尊贵的王。”莉莉安这样说。   “嗯,你走吧。”阿瑞斯撑着下巴随意地回话:“辛苦了,莉莉安。”   高跟鞋踩在地上的清脆响声慢慢远去,又忽然停下来。   阿瑞斯不解地抬头,然后便听到莉莉安狡黠地开口:“听说陛下在准备公开选妃?”   “……”   “唉,不过真是可惜,这个时间的话,我正在外面工作,赶不回来凑热闹呢。”莉莉安有些苦恼地摸了下头发。   阿瑞斯一脸迷茫:“什么时间?”   “噢对了!撒尔大人说,到时候您会亲自来现场挑选,还会带被选中的一起去蜜月旅行?”莉莉安捧住胸口:“太遗憾了,这是多么好的一个契机呀……”   阿瑞斯:“……”   所以这些事情,为什么没有人告诉魔王本人。   不对,撒尔这家伙难道真打算搞什么选妃仪式吗???   他有病吧!   所以到底是什么时间?   “我走了哦,陛下。”   无辜的魔王大脑划过一堆混乱消息,烦躁地抬起头来时,少数的或许能够解答这些问题的魔,已经离开了自己的视线范围。   又抓住了好几名下属询问,在他们或是迷茫或是含混其词的态度之下,魔王只能气冲冲地又杀到了谣言生产者的家中——   “谁允许你用我的名义去招摇撞骗的!”   阿瑞斯很生气,白皙的脸都被气得浮上了红晕:“我甚至都不知道具体时间!”   被揪住衣领的白发魔族眨眨眼:“就在明天晚上。”   阿瑞斯:“……”   脑中响起翁的一声,阿瑞斯几乎怀疑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听,或者是理解错误。   可属于该死的撒尔的讨厌声音却仍旧在喋喋不休:“可爱的小阿瑞斯,你现在知道了吧。”   “明天晚上可是个少见的吉利日子,难得的长黑夜,所有妖娆多姿的魔都愿意出来玩耍,或许就连一些故作正经的迂腐家伙也会展现出浪荡的一面……真是个适合春风一度的时候,你说是吗小阿瑞斯?”   撒尔并不意外魔王的沉默,甚至还饶有兴趣地盯着看。   直到发现阿瑞斯的眼神不对,看着看着就是想要将自己重新丢过深渊的意思,才连忙为自己辩解:“好了好了,凶残的小家伙,其实我都是为了你好。”   阿瑞斯简直要被这只魔的无耻给气炸了,一字一顿地反问:“为了我好?”   魔王凶巴巴地这样说:“你把维拉交给我解剖,才是为了我好。”   这下次轮到撒尔沉默了,但成熟的撒尔大人很快就眨眨眼调整过来:“我的意思是,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观察某个天使的好机会。”   阿瑞斯抿住唇,微微侧过些头,有些警惕地示意他继续说:“什么意思。”   “我把这个消息传到那些天使耳朵边上了。”撒尔用很轻的声音笑着说:“魔王陛下,你不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吗,会不会气得想要半夜爬床?”   其实已经知道了,还早就被爬了床。   阿瑞斯莫名有些心虚和羞赧,揉了揉耳朵后转过头,不去看面前这只狡猾的魔:“那又和我有什么关系。”   魔王绷着下巴这样说:“他想要解释自然会主动和我解释,爬床没有用,气疯了也没有用。”   撒尔若有所思地撩着自己的长发:“这样啊……”   阿瑞斯不想和他说了,瞪他一眼,语气有些不安:“反正你赶紧把什么莫须有的仪式取消掉。”   撒尔弯着眉:“不行。”   魔王陛下:“撒、尔!”   “反正明天晚上七点狩鹿广场,这个有趣的仪式会如期举行,小阿瑞斯,你也可以不来。”撒尔看上去很好说话,懒洋洋地坐回了沙发上:“反正该来的人自然会来。”   阿瑞斯被他气得转身就走,脸蛋鼓起来:“反正我不会去!”   ——   第二天晚上七点半,狩鹿广场。   最终还是来了,并且小心翼翼地躲到了暗处的阿瑞斯碎碎念:“……我就是来看看而已,嗯,看看。” 第97章 魔族最古老的求偶仪式   现在的时间已经超过了撒尔给出的正式开始时间将近半小时, 但出乎意料的,现场却并没有太多的人,只有零星几只魔的身影。   狩鹿广场上搭建了一个豪华干净的平台, 不怀好意的撒尔像个大爷一样撑着下巴坐在躺椅下, 懒洋洋地看着台上的参加者的“自我展示”。   说是展示都并不太准确, 用“表演”这个词还要更合适一些。   阿瑞斯观察了一会儿,发现撒尔这只可恶的魔,根本就不是真心在选妃, 只是为了作弄人,坏心眼地让台上的魔执行他的各种古怪要求。   美名其曰是为了陛下选择有趣的灵魂,实际上就是因为这家伙自己心情不好, 想来找找乐子。   已经完全弄懂了撒尔的险恶用心的魔王,忽然又表情顿住,漂亮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不知道塞西有没有来。   如果他也来了这里的话, 肯定会被撒尔抓住机会使劲欺负的。   想到今天早上窗边的再次出现的那束鲜花,阿瑞斯忍不住咬了下唇, 望着狩鹿广场的目光也带了点担忧。   嗯……以及一点点期待。   但很快这个期待就在时间流逝中慢慢变弱了。   已经快要接近零点了, 台下坐着的撒尔都已经明显地出现了困倦的表情,那些本就不多的参加者经受不住他的考验, 愤然离席了好几个, 剩下的还在努力“推销”自己, 但也有了些疲态。   仪式快要结束了,有魔开始追问着魔王陛下是否会亲自到来。   而魔王陛下却藏在暗处,抿着唇第无数次从他们的身影中扫过。   塞西没有来,或许不回来了。   他是骗子。   但仔细想来,天使长也确实从来没有真的说过他要来参加这个愚蠢的“选妃仪式”,所有的一切都只是自己和撒尔在胡乱揣测而已。   当这个想法从心头划过, 阿瑞斯几乎是不可避免地就红了眼眶,因为焦灼而无意识放在墙壁上的手指猛然用力,指甲就掐入到了狩鹿广场坚硬的石壁里面。   在没有人发现的阴暗角落里面,本应该是这场仪式的主角,却孤身一只魔垂着眸子,纤长的睫毛将美丽明亮的紫色眸子遮住,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不远处的撒尔打了个哈切,猩红的瞳孔不经意地穿过一整个广场,对着某个方向打量了一会儿后,啧了一声站起身来。   自作主张的撒尔大人决定再自作主张一回:“各位,今天就到这里吧。”   白头发的魔笑眯眯地对着众人说:“看来大家都很喜欢魔王陛下呢,但是我自己却无法定夺,不然就将你们都带到王宫里面去,让魔王自己……”   话还没有说完,便只听到数道惊呼声想起来,四周的空间似乎被撕裂了一般产生剧烈波动,又似乎是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将在场众人的衣衫发型全部吹乱,看不清楚前方的画面。   惊呼声最初时并没有传到魔王的耳朵里面,修长的身体站在最边缘的墙壁边上,眸子只是垂落下来望着自己被石壁刮出来的血痕,像是在发呆。   可是没过多久,这惊呼声愈演愈烈,并且感觉离自己越来越近,终于成功地引起了魔王的注意。   阿瑞斯有些迷茫地抬起头,墙外面的那些魔,包括撒尔,竟然都如出一辙地将视线转到了自己的方向上,脸上写满了震惊惶恐。   发生了什么吗。   阿瑞斯犹豫着正想要回头,可下一秒却蓦地身体僵硬下来。   耳畔传来熟悉的温暖干净的气息,以及淡淡的蓝莓香味。   还有巨大的扇动翅膀的声音。   “宝贝,先不要回头哦……”   魔王抿住唇,根本不听这只天使的话,趁着他还没说完话,就飞快地转过身,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当然阿瑞斯自己也在看清天使的模样后,蓦地怔愣住:“塞西?”   面前的天使长,依旧是金发蓝眼的模样,漂亮强大的三对雪白翅翼在背后扇动着。   但他的手上却提了一个小小的可爱的蛋糕。   以及一整只庞大的陷入昏迷状态的魔龙。   鲜红的血液从天使的翅翼上滴落下来,显得圣洁又危险。   亚德西莫有些无奈,他回来得太着急,还没来得及处理身上的伤口,但好在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天使长很坦率地扇动翅膀,将受伤的位置展现在伴侣的面前。   “别担心,小阿瑞斯,只是一点裂口而已。”亚德西莫俏皮地挪动着手上的巨龙尸体:“猎物有点不听话。”   阿瑞斯很缓慢地眨动着眼睛,目光先是在亚德西莫特意展露出来的细小伤口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又精准地落到了被天使的衣摆处。   尽管天色暗沉,路灯昏黄,天使长的衣衫也是不显眼的暗青色。   但魔王的视力很好,能够很轻松地就发现在暗色灯光下若隐若现的血渍。   一大片令人心惊的血渍。   小阿瑞斯的视线太过灼热,难以让人忽视,亚德西莫在暗道不好,连忙轻声解释:“别害怕宝贝,不是我的血。”   天使想要将血渍推到已经无法辩解的尸体上,却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打断。   “我能闻得到味道。”阿瑞斯轻声说:“我不是傻瓜,塞西。”   亚德西莫难得显得有几分不知所措,提着蛋糕盒魔龙的修长手指不自觉收紧了些。   “听撒尔说,魔族最古老的求偶仪式,就是狩猎一头魔龙,将它的脊骨制作成为风琴和骨刀。”见魔王只是盯着自己不说话,亚德西莫便沉吟一声后,试探着地这样说。   撒尔此时就站在不远处,抱着手臂挑着眉,神色复杂。   他倒是说过这种话,但却不是用来激励某只天使的,只是用来阴阳怪气。   毕竟,传闻中的古老魔龙已经许久没有被发现踪迹了,就连见多识广的撒尔,也以为它们早就已经悄然灭亡。   “抱歉,我其实应该亲手制作出骨刀,穿一身端庄整齐的衣服再来找你的。”亚德西莫上前一步,蓝色的眸子安静又温柔:“您能原谅我吗,亲爱的魔王。”   这只天使是笨蛋,既没有解释自己为了寻觅魔龙耗费的时间,也没有用是撒尔故意将“选妃仪式”提前来辩解今天的迟到。   只是用一双蔚蓝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魔王看。   阿瑞斯忽然有一种似乎又回到了在诺曼堡的第一个冬天,魔王被冻得红了鼻子,假装凶狠地瞪着忽然来到面前的人类。   本以为会得到一个嘲笑,却只听到他小心翼翼地开口:“你想和我回家吗。”   当时的魔王刚刚来到异界,举足无亲还弄丢了工作,面对着“宿敌”的示好,顶着被冻红的鼻头犹犹豫豫地点头。   现在的魔王站在属于自己的领地里,亲人朋友就在不远处,强大而矜贵,但鼻子还是红红的,沉默几秒后坚定地摇头:“不原谅。”   撒尔意外地挑了下眉,亚德西莫却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轻微地抿了下唇,眉眼依旧温和:“那魔王陛下想吃蛋糕吗?”   他说话的时候,手中包装精美的蛋糕盒也同时试着往前递去,尽管一个字都没说,却无言中带了些恳切。   撒尔虽然站得不算近,但却早在发现亚德西莫的存在时,便竖起了耳朵,本以为会听到魔王故作矜持的答应下来,却没想到阿瑞斯想也不想地就直接说:“不想。”   拒绝得太过干脆,让撒尔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   这小家伙怎么转性了。   正当撒尔以为魔王终于开窍了时,却又看到他咬了下唇,耳朵红红地伸手接过了蛋糕。   “魔王米尔不想吃蛋糕。”黑色长发的魔顿了顿,握住蛋糕包装的手微微用力:“但是阿瑞斯想。”   撒尔:“……”   好吧,小阿瑞斯还是那个小阿瑞斯。   尽管忍不住恨铁不成钢地抽搐几下嘴角,但不可否认的是,在听到阿瑞斯说出这句话之后,撒尔本来不自觉崩起的心慢慢回落了下去。   但这位远道而来的天使,显然却并不满足于此,他贪得无厌地眨眨眼继续说:“那么我需要做什么,魔王才愿意接受我的礼物呢。”   作为深渊中心眼子最多的一只魔,撒尔怎么可能听不出这家伙的文字游戏。   说是“礼物”,但蛋糕也是礼物,狩猎的魔龙也是礼物,谁知道他说的是哪一个。   如果接过了后者,岂不是就相当于答应了他的求偶。   想到这里,撒尔不由得啧了一声,猩红的眸子望向了魔王。   这种狡猾但又过分明显的计谋,阿瑞斯能发现吗。   嗯,阿瑞斯当然发现了,并且就像是担心对方收回礼物一样,飞快地就说出了所谓的要求:“告诉我你当时为什么要离开。”   撒尔:“……”   不争气的小家伙,说好了要等天使自己开口呢。   魔王并没有听到撒尔舅舅的心声,他想到当时自己睁开眼后到处都找不到伴侣的场面,眼眶不由得有些发酸,说话的语速也不由自主地加快:“你都没有和我提前说一声,吓死我了,整个深渊里面都没有你,深渊外也找不到,我……”   阿瑞斯说话有些前言不接后语,却怎么听怎么委屈,让人心疼又懊悔。   亚德西莫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就想要上前来,为可怜美丽的伴侣擦干眼泪,但想到自己手上或许还沾染着的血污,又勉强停下来。   “别哭了宝贝,你哭得我心脏疼。”天使长垂下眸子,低声哄着:“我愿意告诉您理由,我的陛下。”   金发天使对着魔族的王认真而恳切地邀请:“但需要您和我去一趟神界。”   阿瑞斯捂了捂有些发烫的眼睛,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小声道:“那好吧。”   不远处听得一清二楚的撒尔:“……什么……等一下!”   于是,在万众瞩目中,魔王陛下终于现身选妃仪式,但下一秒就被天使长三言两语完完全全地拐了走。 第98章 欢迎来到我的家   神界。   却早就没有了神灵, 只有一群天使以及神灵在这世间最后的代表——   神池。   “咕噜咕噜……啊呜!”   一道破开水面的声音在一个个水泡咕嘟咕嘟地蔓延之后猛地响起来,一名具有这漆黑长发姣好面容的青年钻出水面。   独特神秘的紫色瞳孔或许是因为被水珠溅到,眼尾和眼眶都泛着红, 显得既可怜又魅惑。   却不会有人因为他此时的“狼狈”, 而误解他的无害。   毕竟这是一只来自世上最强大的魔——魔王米尔。   阿瑞斯的长发已经完全湿透了, 深色长袍也被水浸湿,紧紧地贴在了皮肤上。   “可恶的塞西,你把我带到什么地方来了。”阿瑞斯一站起身, 挂了满身的水珠就开始哗啦啦地往下掉,魔王光着脚从水池中踩上地面。   秀气的眉毛紧皱着,努力地甩着脑袋, 像一只掉进水里后的炸毛豹子在试图甩干水分。   阿瑞斯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只记得当时自己点了下头之后,面前的天使的脸上就浮现出一种隐忍的兴奋出来。   紧接着面前闪过金光, 然后便咚的一声掉到水中,吓得他赶紧挣扎着往上游, 幸好没游多久视线范围变得清晰起来, 猛地一跃就冲出水面。   虽然并没有出现危险事件,但却将并不太喜欢水的魔王吓得不清, 整只魔还都变得湿漉漉的。   而罪魁祸首却衣衫完整干干爽爽地站在水池边上。   阿瑞斯先是飞快地扫了几眼伴侣, 确定他没有出现任何问题才偷偷松口气, 然后便凶巴巴地向着他走过去:“塞西,你是故意的……”   身上的水珠随着黑发青年的每一步而蒸发,但正处在恼怒中的魔王并没有发现,这些蒸发的水珠却并没有消失,而是悄无声息地又在他的身后重新聚集,最后落到了“水池”中去。   好烦, 这些水怎么半天都蒸发不了。   阿瑞斯从水池中出来,赤-裸着脚,每一步都好像塌在柔软湿润的云朵上。   轻飘飘的,让因为弄不干水的魔王更加烦躁了,并且决定不讲理地选择将这个烦躁怪到对面的金发天使身上。   但还没有完全靠近,正在缓慢眨动睫毛的天使,就忽然迅速地跑了过来。   并且趁着魔王没有反应过来,用力地为自己讨了一个紧密亲昵的拥抱。   这家伙的动作太快,阿瑞斯都来不及推开他,只是怔愣了几秒钟,金发天使温热的体温就已经透过薄薄的衣衫,和自己的皮肤完全地相接触了。   “唔!等等塞西,”魔王只能红着耳朵干巴巴地仰着颈脖挣扎:“我、我身上还是湿湿的。”   的确,还是湿湿的,或者说是半干不干,衣摆处已经干了,随着前进的动作轻柔晃动,露出漂亮细瘦的脚踝。   但腰部和胸膛处却还是湿润的,紧贴在身体上,使得细窄劲瘦的腰线,以及弧度优美的胸肌全部都被勾勒了出来。   让饿了许久的天使口干舌燥。   亚德西莫忍不住眼底划过深色,餍足和欲求不满同时出现在心中,但面上却依旧是温柔稳重的。   天使长的手指尖再一次从魔王的腰上不经意划过后,才念念不舍地松开。   “抱歉宝贝,我实在忍不住了。”亚德西莫坦荡地对着伴侣表达自己的可怜诉求:“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立刻就想要将你按在地上,让你的杏奇观进出我的……”   这只老不正经的天使顶着一张圣洁的脸,优雅自然地说着一些让人脸热的羞耻话题。   阿瑞斯越听越不对劲,耳朵简直快要烧起来了,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巴,本就因为泡了水而湿润的眼睛瞪过去:“不是说要带我去神界吗,塞西在乱跑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了自己的底盘,可恶的天使越来越难以隐藏自己的本性,一双蔚蓝色的眸子温柔安静。   但却在悄悄地伸出舌头舔舐魔王的手心。   阿瑞斯:“!!”   魔王猛地缩回手,慌张地望了望周围,确定没有人发现后才红着脸结结巴巴地斥责:“你、你怎么能……”   话还没有说完,手腕就被攥住,阿瑞斯只感觉一道像是微风一般轻柔的力道推了推自己的背脊。   顺着这力道转过身,便听到塞西含着笑意又像是在轻叹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但这里已经是神界了哦,尊贵的魔王陛下。”   刚刚才诞生,长着小翅膀飞来飞起的小天使,绕着建筑流淌的淡金色湖水,雪白的白鸽以及柳絮一般的柔软云朵。   阿瑞斯明明从来都没有到过神界,但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景色却格外地让他熟悉。   就连最高那栋建筑上方悬浮着的白色翅翼雕塑,都好像是出现在过梦中一般,让魔王一时有点懵。   察觉到阿瑞斯的异常反应,亚德西莫忽然有些紧张,示好般地捏了捏伴侣的手指:“别担心,我带你进去,不会有人敢欺负你的。”   “我才不会担心这个,”阿瑞斯嘟囔一声,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蓦地抬起眼:“这里就是神界,那我刚刚出来的水池是……”   “神池。”亚德西莫肯定魔王的猜测,声音温柔眷恋,还带了些莫名焦虑的意味:“是天使们诞生的地方。”   也是接受来自神灵旨意的地方。   神池?   即便阿瑞斯已经是历届魔王中最懒得关注神界的一个,但他也知道作为一只强大的魔,再怎么样他也不应该能够这么轻易地通过神池。   天使和魔族生来就像是两个极端对立面,天使的诞生之地,和魔族的葬身之所没有任何区别。   但阿瑞斯却没有感受到任何痛苦,最多就是觉得这水凉飕飕的,还有点难干。   “怎么会这样。”就算是伟大的魔王陛下,现在也有些茫然了。   塞西没有骗自己的必要,阿瑞斯脑中一片乱码,心脏加速跳动,一股巨大的脱离感浮现在心头,他喃喃道:“那你为什么要带我到神池里去?”   “不是我。”亚德西莫也同样表情复杂,淡色的唇轻抿着:“是你自己。”   “宝贝,是你自己选择进入了神池中。”   亚德西莫本来已经做好了为阿瑞斯遮挡来自神界的排斥性攻击的准备,就连那只充满了血腥气息的魔龙也打包着一起带回来神界。   只要阿瑞斯一直和自己呆在一起,作为大天使长,亚德西莫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不被发现。   本以为已经万无一失,却没想到在传送的过程中,阿瑞斯却忽然和自己断开联系,脱离了自己的庇护。   那短短的十五秒,是亚德西莫从诞生以来,经历过的最恐慌又最无能为力的十五秒钟。   在回到神界后,发现身边空无一人时,亚德西莫甚至产生了一种本不该属于天使的暴虐情绪,即便外表依旧是那个万人敬仰稳重温和的大天使长,但只要他自己知道,在那一瞬间疯长着的负面情绪有多么可怕。   想要撕扯、毁灭整个世界,什么神界魔族通通都要和他的小阿瑞斯一起陪葬。   直到一道道咕噜咕噜的冒泡声音出现在了身后。   生动而可爱。   从未在平静无波的神池中出现过的声音。   亚德西莫如有所感地转过身,便正好看到黑发青年宛如鲛人一般突然窜出水面的场景。   美人出水,本该是令人心跳加速的画面,亚德西莫却只能听到心脏终于落入胸膛的声音。   阿瑞斯还在,安全鲜活地呆在自己的身边,没有什么是比这个更让天使长心安的事情了。   也是在确认伴侣平安无事之后,亚德西莫才终于找回自己的理智,思考起来他为什么会忽然脱离自己的保护,自己从神池中出现。   和并不了解神界的魔王不同,作为神界的领袖,天使长在仔细思索之后,只能想到唯一一个会产生这种情况的原因——阿瑞斯是在无意识中选择了最适合的方式进入神界。   进入神界的方式其实并不是唯一的,也并非只有天使们能够成为神界的“主人”,事实上所有受到神界欢迎的生灵,都能够拥有自由、独立、安全地进入这个空间的机会。   不过进入的过程和方式却是因人而异的,有的生灵历经千辛万苦才终于窥见了一点神界的影子,有的生灵只是睡了一觉便惊喜地发现自己出现在了神界花园中……   这么多年以来,在亚德西莫阅读过的典籍中,也并不是完全没有身负魔族血统的生灵因为得到了神界的认可而进入的,但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选择了使用神池的方式。   以神池作为传送的“工具”,被圣洁的池水托举着欢呼着,来到这里。   从来没有。   直到现在。   虽然有些听不太懂,但从伴侣复杂的表情中,阿瑞斯也看出了这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犹豫了一会儿,魔王小声地说:“那我要谢谢它吗?”   亚德西莫有点没反应过来,侧过头问:“什么?”   阿瑞斯咳嗽一声,因为不好意思而无意识地踩了踩自己的脚背,修长的手指抬起来指了指天使长身后的干净池子。   “谢谢它,带我到塞西的家里来。”魔王蜷缩着脚趾这样说道。   透明的神池在温暖光线下投射出一种特有的白金色细纹,仿佛是听懂了这位特殊客人的话一般,轻微浮动着。   亚德西莫顿了顿,蔚蓝色的眼中浮现出笑意来:“嗯。”   天使长大人弯下他挺拔的背脊,收拢强大的翅膀,垂下头,轻轻地在魔王陛下的手背上留下一个吻:“欢迎来到我的家,我的王。”   阿瑞斯心头一软,也忍不住伸出了手……   然后凶狠地扯住了天使长的耳朵:“不是说要和我解释清楚吗,别以为我看不出你是在拖延时间,可恶的塞西,我马上就要生气了!” 第99章 连人带房都是你的   马上就要生气了的魔王陛下实在太过“可怕”, 挥舞着爪子就要向着天使长扑来,为了避免不该在神池边上发生的香艳画面出现,亚德西莫当机立断, 搂住魔王的腰, 就来到了一幢安静偏远的建筑中。   这是亚德西莫曾经住过的殿宇, 距离神池很远,当然也就里天使们日常集会的主殿更远,基本上不会有人来打扰, 就算有正事,也只会通过传书的方式呼唤。   也就是说,在没有大天使长同意的情况下, 不会有任何人能够进来打扰他们。   嗯,很适合用来做一些有趣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那段与伴侣几乎完全失联的十五秒,给亚德西莫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导致他的心现在也没有完全落到肚子里面,视线总是控制不住的地黏在魔王的身上。   当然, 也近乎是渴求的, 想要和这只凶巴巴的魔王有更多的亲密接触。   手要握住,腿要靠在一起, 胸膛贴着胸膛, 嘴唇碰着嘴唇, 最好是连头发丝也缠绵着相连接……   总之,越亲近越好。   这股渴求甚至因为屡次得不到满足而变得焦躁起来。   即便天使长的表面,还是曾经那副温柔稳重的正人君子模样。   “嗯?这是什么?”   阿瑞斯的目光被这个建筑里面的摆件所吸引了,紫色的眸子一亮,立刻就推开了挡在前方的金发天使,好奇地向着那个方向走去。   而已经蠢蠢欲动但却被无情推开的天使长大人:“……”   他只能勉强忍耐下来心中的欲念, 亦步亦趋地跟在魔王的身后,视线先是在魔王修长的背影上缓慢地转了一圈,然后才慢悠悠地落到前方的摆件上。   “是用来收集星辰的容器。”亚德西莫温柔地为好奇的伴侣讲解,语气耐心,但手指却已经慢慢蜷缩起来,想要向着毫无察觉的魔王的美丽身体上探去:“其实我还有其他有趣好玩的东西。”   天使长故意拖长了声线,显得更加暧昧和醇厚:“阿瑞斯想要看看吗。”   “原来是这样……”阿瑞斯似懂非懂地望着这个窄小净白,造型像是喇叭花一样的小东西,眼睛亮亮的,显然还是被它所吸引着,看了一会儿后又忽然转过头来:“我能不能把它拿起来看看?”   米尔陛下是最有礼貌的魔王,就算是已经眼巴巴地盯着它看了,也依旧不忘询问这里的主人。   虽然魔王的突然回头,将“不怀好意”的主人吓得缩回了手。   亚德西莫不断地摩挲着垂在身侧的手指,想要亲近的愿望没有得到满足,焦躁的心情更重了一分,但眉眼却如沐春风般地弯起来:“当然可以了亲爱的。”   听到塞西答应后,阿瑞斯便雀跃地睁大些眼,赶紧回头伸出手,将那个星辰容器举起来观察,当然嘴里还是矜持地故作稳重:“那就谢谢你了,塞西。”   这样傲娇的样子,更是令天使长心痒痒,喉结滚动几下后,便又上前了半步。   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已经很近了,仅仅是半步就令这距离基本上相当于不存在了。   几乎是腿贴着腿,胸膛挨着后背的程度。   像是在拥抱。   亚德西莫舒适餍足地闭上眼,因为背对着阿瑞斯,他才能毫无顾忌地显露着自己显得压抑的占有欲。   “没关系的,宝贝。”天使长睁开眼,蔚蓝色的眸子正好落到了魔王仍旧光-裸着的脚背上,声音便停顿了半秒,不过很快便调整过来,优雅地接着说:“你是我唯一的伴侣,这个宫殿里面的任何属于我的东西,也同样无差别地归你所有。”   闻言,阿瑞斯放到星辰容器上的手指不由得微微收紧,浓密的睫毛垂下来遮住发烫的眸子,很小声地嘟囔道:“那你也是包括在里面吗……”   魔王的声音放得又轻又小,像是在呢喃,但宫殿很空,天使更是拥有极佳的听力,很轻易地就将这句如若颤抖蝴蝶一般的话听进了耳朵里。   这样可怜委屈的话,怎么能从强大尊贵的魔王口中说出来呢。   亚德西莫抿紧了唇,愧疚和心疼瞬间像是海水一样将稳重自持的天使淹没。   他终于将那些恼人又无用的伪装丢开,慌乱小心地想要握住伴侣的手,试图用皮肤触碰和体温传递的方式来缓解心中的燥热。   “当然,宝贝,包括我,亚德西莫·塞西,我永远是属于你的。”天使长俯下身,将光洁的前额和魔王温热的手心相接触。   淡蓝色的光从接触的部位中隐隐散发出来,天使的声音仿佛也融进了这道温暖柔和,又让人觉得疯狂的光亮中:“我和我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属于你的,阿瑞斯·米尔。”   “唔,塞西!”察觉到金发天使的想法后,阿瑞斯连忙收回手,蓝光忽闪了两下暗淡下来,魔王咬住牙斥责道:“你在做什么,你难道想被神界驱逐吗。”   他居然想要将这一整个宫殿“送”给阿瑞斯,字面意义上的送,里面的每一片砖瓦每一棵草木全部都会在链接建立起来的瞬间,转移到魔王的身上。   虽然阿瑞斯并不介意与伴侣共享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但神界毕竟不是魔族,如果被塞西的同族们知道了这件事,不用细想都能猜到会发生什么事情。   阿瑞斯喜欢塞西,就不想让他因为自己而与自己的种族脱离。   但却还是迟了一步,一个专属于六翼天使的翅翼标记出现在了魔王陛下的手心,像是欣喜一般忽闪了几秒后便深深地嵌入藏进了阿瑞斯的身体之中。   “别生气,这是我自己的财产。”亚德西莫轻轻地蹭了蹭伴侣的手,看着那块和自己有关的印记,焦躁的心终于得到了慰藉:“不与任何生灵有关,我有权利独立地处置它。”   天使长在那处印记上留下了一个亲吻,再抬起头来时,眼底的暗色已经很好地被掩饰起来了,又恢复了往日里那副温和平静的模样。   “当然,现在它的一半已经属于你了。”亚德西莫雀跃地眨眨眼,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惊天动地的话:“以后小阿瑞斯就可以自由的出入这个地方了哦,能够随意操纵里面的任何东西,如果你愿意。”   阿瑞斯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同紫罗兰一般美丽的眸子直直地注视着面前的天使。   过了一会儿后,阿瑞斯侧过头小声说:“那你可以把这个送给我吗?”   亚德西莫低下头,目光便落到了魔王手中的净白容器上,天使长便没忍住笑出声:“这么喜欢?”   魔王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地哼了一声,指节不自在地刮了刮容器外壁,羞恼地凶人:“所以塞西给不给。”   怎么可能不给呢,这种撒娇般的语气,就算让亚德西莫把心脏掏出来给魔王必须观赏,恐怕他也甘之如饴。   “给。”天使长大人趁此机会靠过来,指尖轻点,星辰容器就化为了一个星星形状的指环绕在了魔王的无名指上:“不是说了吗宝贝,连人带房都是你的。”   亚德西莫眷恋地望着伴侣,为他介绍:“它的名字叫卢米尔斯,当然你也可以在家给它起一个其他的名字。”   ——   亚德西莫大人的卢米尔斯瓶易主这件事,仅仅只用了一分钟不到,就在整个神界中传开了。   毕竟作为星辰的唯一承载容器,卢米尔斯易主所造成的效果实在太难以让人忽视。   原本是一条蓝色的星河带中涌现出了星星点点的深紫色,在高速旋转和缠绕中逐渐相互融合,当其全部交融在一起之时便猛地向外绽放开来,无数细小光点四溅飞散,一片绚烂璀璨中,浮现出六翼天使的印记。   美丽又庄重。   伊斯顿抬起头望着这一片异色,难得流露出惊讶的神情来:“是天使长大人的卢米尔斯易主,他怎么会这么做。”   巴奈摸了摸下巴,也是啧啧称奇:“倒不像是易主,应该是多了主人才对……”   四翼天使正跟着同伴们一起“观赏”这一奇观,看着看着便感觉背后一凉。   嗯,就像被许多人注视着一样。   巴奈神在在地抱着手臂的动作僵硬住,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果然就和身后的一众同伴们对视上。   领头的埃莉诺虎视眈眈:“噢,亲爱的小巴奈,听说是你跟随亚德西莫大人去了魔族?”   巴奈咳嗽一声:“虽然是这样没错……”   话音未落,同伴们便围了上来,一只只平时总爱端着架子的天使们,眼中满是兴奋和好奇:“那你一定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吧!”   其实在进入魔界的第二天,就和天使长大人走散的巴奈:“嗯……这个嘛……”   ——   阿瑞斯并不知道和撒尔一样擅长制造谣言的巴奈医生已经开始默默发力了,魔王此时正在和伴侣一起泡在温泉中,享受难得的宁静。   “神界竟然也会有温泉。”魔王的白皙脸蛋被热水熏地红通通的,漂亮的紫色眸子也好像浮上了一层白雾,他的声音迷迷糊糊的,似乎马上就要睡着了:“塞西经常会在里面泡水吗……”   “嗯,神池池水会流向此处。”亚德西莫一只手解着腰带,一只手伸出来拖着魔王的脑袋,避免他因为太过舒服一不小心栽倒在水里,耐心地解释:“能够帮助我净化精神,修复伤口。”   闻言,阿瑞斯睁开了眼,歪了下头:“所以这就是塞西当时离开的理由?”   天使的金发已经被水所打湿了半截,湿漉漉的,一下子就飘到了魔王的身边。   “抱歉,我当时情况不太好,只能先行离开。”亚德西莫并不想深入谈论这件事情,但又害怕伴侣生气,只能示好般地亲吻着他的眼睑,发现魔王没有回话后,手指攥紧了点,选择转移话题:“宝贝,你跟我来。”   “什么……”   咕噜咕噜。   阿瑞斯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拉住手腕一把拽进了水中。 第100章 天使长大人他不干了   阿瑞斯并不喜欢水, 就像他也同样讨厌过于强烈的太阳光线一样,这种会和皮肤表层全方位接触的东西,都并不怎么令魔欢喜。   特别是在毫无防备之时, 忽然被拉进水中, 头发和面部都被水流所覆盖。   但或许是因为水温太过舒适, 塞西身上的气息也同样地让人无意识地想要亲近,也这种光是听上去就已经十分可怕的事情,却奇特的并没有令阿瑞斯生出太多的负面情绪。   淡蓝色的光在魔王的身体四周闪了闪, 紧接着一个透明的保护圈就隐隐地笼罩在了他身上。   阿瑞斯自己也能够制作出可以在水中呼吸的隔离罩,但对于这种自动出现的透蜜罩子还是有些新奇,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了戳它:“这是什么。”   触感是软软的, 又很有弹性,轻松地就能包裹住魔王的手指。   像是诺曼堡曾经风靡一时的某种橡皮软糖。   亚德西莫的身体外也同样有着这样一个透明的光圈罩子,两个罩子在相接触的瞬间便融合在了一起, 使得天使长在水中也能牵住魔王的手。   “是这座宫殿送给你的见面礼。”亚德西莫眨眨眼,狡猾地以此来邀功:“它想讨好讨好您, 魔王陛下, 好让您能够与另外一位主人重归于好。”   他这样一说,究竟是谁想要讨好, 便不言而喻了。   阿瑞斯揉了揉发烫的耳朵, 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 倒是也没有甩开天使长紧紧握住自己的手心。   “所以塞西想要让我看什么。”魔王陛下才不会被这些小恩小惠所轻易地打动,一本正经地威胁道:“我的时间可宝贵了,小天使。”   对于一名强大的现任天使长,“小天使”这种称呼简直称得上是冒犯。   当然,如果是出自魔王陛下的口就不一样了。   这是专属他们之间的有趣情趣。   亚德西莫甚至又有些小小地兴奋了起来,放在魔王手背上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摩挲了好几下才勉强将这股热意按捺下来。   在阿瑞斯故作警惕的怀疑目光中, 天使长游上前来,金色的波浪长发像是某种颜色亮眼的海草,差点就将转移了魔王的注意力。   但好在伟大的米尔陛下有着很不错的自制力,阿瑞斯忍住想要去抓那些晃来晃去的金色头发的冲动,绷着下巴凶人:“再不说话,我就要回去了。”   凶狠的语气并没有阻止住天使长大人的动作,阿瑞斯的话音刚落,便被这只大胆的天使捂住了眼睛。   或许是因为进入了池底深处,周围的水流已经不再是温泉的质地,而更像是井水,冰凉而清透。   阿瑞斯虽然在罩子里面并没有直接接触到池水,但却也能感受到周围温度的变化。   就像是这双捂住了自己眼睛的手。   这种完全陌生的环境和微微的凉意让魔王僵硬住了身体,像是被揪住了脖子肉的幼兽一般,连说话都无意识地加快了语速:“可恶的塞西,你到底想要做……”   还没说话这句话,放在眼上的手便轻轻移开了。   阿瑞斯绷紧的肩膀还没有完全松懈下来,恼怒地睁开眼瞪过去,首先撞进的是属于天使长大人的一双蔚蓝色瞳孔。   如同盛满了一整片星辰的,温柔而执拗的,望着正前方的瞳孔。   阿瑞斯下意识地怔愣了几秒,也就是这几秒,让魔王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打算,跟随着这双眼转过头,看向了前方。   然后,便看到了真正的星辰。   无数细碎忽闪着的光点连成一片,璀璨却不过分刺眼,浑身的光亮在缓缓流动的池水中显得柔软。   一副美丽又安详的水中星辰景色。   阿瑞斯忍不住伸出手去,离他最近的几颗光点便雀跃地向着魔王靠近,柔和温暖的光晕在白皙的手指尖萦绕着。   “水里怎么会有星星。”即便是魔王,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景象,忍不住小小的惊呼一声,紫色眸子亮晶晶地注视着它们:“好可爱。”   这些小家伙飞近了后,阿瑞斯才发现它们其实是一颗颗像是一颗颗有着圆润小角的石头,只是外层被宛如星辰般的光芒所围绕。   小心地捏住其中一颗之后,光芒就渐渐地弱了下来,好让握住它的黑发魔族看清楚它的模样。   阿瑞斯将它翻过来,就看见上面画着一些自己看不懂的符号图案。   “它们是从神池中来的,用来聆听‘神’的旨意。”看出了魔王的疑惑,亚德西莫点了一下小石头的边缘,上面的符号便漂浮起来,变成魔王所能认得出的文字:“也可以说是神池下达的任务,我从接受第一个任务起,就将它们收集起来,和星辰光辉一起藏到这里。”   面前的“小星星”起码有成千上万个,就算每一颗小石头只代表了一次任务,那从诞生到现在,塞西经历的任务数量也足够庞大了。   阿瑞斯被震撼得有些失语,想到自己将那些文书都耍赖丢给下属和撒尔的行为,终于产生点不好意思来,咬了下唇嘟囔着说:“那神池太坏了,怎么就欺负你一只小鸟。”   亚德西莫被伴侣护短的话逗笑了,本来有些阴郁低落的情绪蓦地好转起来,弯起眉眼向这片特殊星空的唯一小客人介绍:“神界的星辰光辉能够让这些石头永恒保存,而收集星辰的唯一容器就是卢米尔斯。”   卢米尔斯?   魔王眨眨眼,摊开手露出无名指上的指戒:“是它吗?”   “嗯,但它现在已经是你的所有物了,宝贝。”亚德西莫耐心地回答。   天使长用来收集星辰光辉的唯一容器到了魔王的手中,这证明了什么当然已经一目了然。   阿瑞斯的心脏快速跳动起来,和挂在耳垂上的小圆珠里面传出来的振动慢慢相互重合着。   他看到金发天使在波光粼粼的水中,对着自己半跪下来,洁白的翅翼穿透脊骨优雅地全部舒展开,庞大的翅膀即便是笼罩在隔离罩中,也使得水流在猛烈冲击下向着两边翻滚着散开。   “我已经完成了作为大天使长的最后一个任务,不再需要使用它了。”亚德西莫抬起头,蔚蓝色的眼睛中不再是星辰,只剩下了一名黑发魔族小小的倒影:“所以,您愿意收留一只无家可归的可怜失业天使吗,尊贵的魔王陛下。”   阿瑞斯抿住唇,之前来到他身边的小石头上面的符号也在天使的操作下,变成了魔王所能读懂的文字。   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天使长大人的最后一个任务——   找到魔王米尔。   文字散发着淡蓝色光辉,是已然被完成的表示。   “我之前说错了。”在亚德西莫的注视下,阿瑞斯沉默了几秒后,忽然小声地开口。   “神池也不是那么坏。”魔王将手从透明罩子中伸出去,指尖飞快地点了点仍在不断旋转着的水流,轻声道:“至少祂让你找到了我,塞西。”   ——   向来宁静的神界最近多了些喧嚣。   如果说亚德西莫大人的卢米尔斯易主是令天使们大吃一惊,能够使得他们在无聊时能够拿来当做谈论调侃的事情的话,那么易主对象是一只魔族这件事就足够将所有天使惊得在优雅展翅时摔落地面。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认识天使长在人界认识的那名人类伴侣,就算是知道些实情的伊斯顿等人也没想到他竟然能将阿瑞斯带进神界。   这件事在整个神界引起了轩然大波,本来有许多古板的天使还反对得十分激烈,叫嚣要去找惩戒天使教训教训这只已经太过放纵的家伙。   一行人还怒气冲冲,端足了姿态地一同去到亚德西莫所在的殿宇,本来是准备找劝诫无法无天的天使长大人的,结果天使长没见到,先看到的反而是那只传说中的魔。   漂亮矜贵但又青涩的脸庞,黝黑的长发,紫罗兰般的眼睛,身上还穿着属于天使长的白色单薄长衫,正光着脚踩在水中,和一只有着黑白花纹的小猫玩闹。   听到脚步声后,尖尖的耳朵动了动,像是受到惊吓一样眨眨眼睛,声音如同泉水般动听:“你们好,是来找塞西的吗?”   颜控的天使们一下子就呆愣住了,连塞西是谁都差点没想起来,结结巴巴好一会儿,然后就看到那只正和魔玩耍的猫,当着他们的面直接变成了金发天使的样子。   刚才还在撒娇卖萌打滚的猫慢慢和似笑非笑的天使长重合,只是掀开眼皮看了他们一眼,一下子就将浩浩荡荡来的一行人吓得赶紧溜了回去。   之后的几天,古板派们都十分沉默且乖巧。   好不容易从天使长还会变猫和这只魔怎么这么好看,以及天使长是不是在老牛吃嫩草这些混乱思绪中下定决心,正准备再去找亚德西莫说清楚,表明他们其实也并不是完全反对这个恋情。   然后还没等他们到达亚德西莫的住处,就收到了一道传递给所有天使的通知——   天使长大人他不干了。   “……”   ——   “呜呜呜亚德西莫大人,不要这么极端啊,其实也不是没有商讨的余地。”   “新的六翼天使还没有诞生,天使长大人,我们不能失去您呜呜呜呜。”   “好吧好吧,您的伴侣其实和您超级般配的,要不然您和他一起住过来吧,小精灵们新修了宫殿,可以做婚房!”   ……   阿瑞斯没憋住笑了一声,扯了扯正藏在被子里努力吮-吸的天使的金发,小声说:“亚德西莫大人,你的同伴们哭得好惨哦,真的不出去看看吗?”   亚德西莫并不会因为伴侣的调侃而羞赧,坦率地直起身舔了下嘴唇:“宝贝,如果你的臣民们知道你被我拐走了,恐怕会哭得更惨。” 第101章 是我偷走了塞西的领域吗   如果说魔界的底色是暗沉神秘的话, 那么神界就完全是另一个极端——明亮神圣。   仅仅只是呆在塞西的殿宇里面,从窗户往外望去,偶尔都会被路过的天使们身上不自觉露出来的光亮所闪到眼睛。   当然, 整个神界中最金灿灿的家伙, 此时就呆在自己的身旁。   “阿瑞斯喜欢这个款式吗?可以在把手上镶嵌一朵小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到了天使老巢的缘故, 阿瑞斯总觉得面前这名金发蓝眼的家伙,相比起曾经在诺曼堡和魔族的时候,要更加惹人注意了。   金色长发在灯光下好像会发光一样, 搭配上他招摇又温柔的笑容,简直是晃得魔王眼睛疼。   阿瑞斯捂了捂眼皮,试图挡住天使身上的“光辉”, 没好气地小声吐槽:“塞西是大灯泡。”   亚德西莫:“?”   已经退休的亚德西莫大人,最近沉迷和伴侣呆在一起做些有趣的手工活,其中最重要的一个, 就是处理和雕刻魔龙骨头。   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有些担心地问:“是我弄疼你的眼睛了吗?”   魔王当然不会轻易地被天使身上的光给刺伤眼睛, 但伴侣的关心总是容易让坚强的米尔变成爱撒娇的小阿瑞斯。   黑发魔族不置可否地哼哼两声, 很熟练地顺杆而上,眨眨眼说:“那塞西会补偿我吗?”   还没有等天使回答, 魔王陛下就期待地扯住了他的袖子:“我想吃曲奇饼干, 就是之前在霍尔莫德斯买的那种。”   很少有人能拒绝一只漂亮而强大的魔王的请求。   至少亚德西莫是不能的。   金发天使心头一软, 宠溺地放下手上的工具,淡蓝色的水雾笼罩在白皙的手指周围,便在瞬间清理好了上面残留的污渍。   确认手洗干净后,亚德西莫才轻柔地摸了摸魔王尖尖的耳朵边:“当然,宝贝想要什么味道的。”   阿瑞斯甩了甩身后的细长尾巴,将它在伴侣的手腕上缠绕了好几圈, 用柔韧的尾巴尖在他的皮肤上“写字”。   “唔……布鲁西梅干可以吗?”阿瑞斯皱着眉头纠纠结结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兴奋期待地说出这个口味来:“撒尔说这是神界的特产,我从来没有尝过。”   “可以倒是可以,但它现在储存在其他天使那里……”亚德西莫刚说出这半句话,就看到魔王陛下亮晶晶地望着自己的紫眸,他便只能无奈又温柔地伸出手轻按两下缠绕在手腕上的尾巴:“知道了,宝贝,我现在就去找。”   闻言,魔王雀跃地睁大点眼睛,主动地倾身靠近,黝黑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而滑落到了天使的颈侧,阿瑞斯蹭了蹭伴侣的眉梢,声音中既有愉悦又不失矜持:“那塞西要快一点回来哦。”   紫色水晶吊坠在魔王半开的胸襟里面荡来荡去,在灯光下散发着晶莹的光亮。   “拿到布鲁西梅干后,我和塞西一起做曲奇。”阿瑞斯这样说。   即便傲娇的画师并不擅长于制作食物,但偶尔也会有想要下个厨的冲动,亚德西莫当然不会拒绝,脑子已经开始幻想起了当伴侣不小心将碗打翻时,可怜兮兮地向着自己求助的有趣画面,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等我。”金发天使最后垂下头亲吻了一下魔王的唇角后,身体化为蓝色光影消失在宫殿中。   确认塞西的气息已经远去后,阿瑞斯才将目光从他原来所在的位置挪开。   漂亮的紫色眸子缓缓移动,最后落到了已经基本上制作完成,还没有收起来的魔龙骨刀上。   锋利的白色刀刃上包裹着一层属于魔物的幽暗气息,用上好木质材料做出的把手上雕刻出来了一朵小花,漂亮的蓝色星辰光辉混合着染成了暗紫色的丝线缠绕在了整个刀身,形成一道道神秘而艳丽的纹路。   算不上多高超的雕刻手段,却已经是某只向来并不擅长做手工的天使所能完成的极限了。   魔龙骨头中还未消散的魔气,很多次都将天使的手指划出一道痕迹来。   阿瑞斯盯着它看了几秒中,终于还是抿着唇将它拿起来,在指尖旋转了一圈后,便挂到了腰间。   宫殿中的帘子被风吹得摇晃几下,下一秒,里面便没有了黑发魔族的身影。   ——   阿瑞斯这些天并不是一直都和伴侣呆在一起,毕竟及时已经退休,但作为神族唯一的六翼天使,亚德西莫并非就没有任何事情做。   当他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阿瑞斯便会试着走出宫殿,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神界的布局。   或者说是摸索着神池所在的位置,顺便再打听些有用的消息。   这几天下来,阿瑞斯已经基本上能确保自己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找到神池,并且不被周围的天使小崽子们发现。   还知道了布鲁西梅干暂时没有供应的消息。   也就是说塞西想要在短时间内顺利拿到它,大概率是不太可能的。   这便是最好的时机。   去弄清楚神池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机。   作为传递神灵旨意的唯一工具,也是天使们的主要诞生地,几乎每一只天使都对祂有着天然的孺慕之情,神池旁时常机会有些小家伙偷偷摸摸地来向“母亲”诉衷情。   阿瑞斯才一靠近就听到一名看上去就年纪很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的天使站在神池边上,在警惕地观察了下周围,确定此时没有其他人在后,便开始对着神池哭哭唧唧地说起了自己的心事。   什么天使长定下的考核标准太高了怎么都考不过,什么又被惩戒天使大人训斥了,什么喜欢的女孩儿嫌弃他的翅膀太小……   诸如此类的东西,哭得魔王头疼。   于是阿瑞斯站在他身后听了一会儿后,便皱着眉头打断了他:“别哭了。”   这家伙打了个嗝转过身来,竟然还是个老熟人——诺曼堡的邻居菲尔。   阿瑞斯还没有什么反应,他就被吓得睁大了眼睛,差点一个不注意栽倒在池子里面,结结巴巴地高声开口:“是你,小阿瑞斯,我……”   魔王当然不会给他说完的机会,抬了抬手,四翼天使眼前一花就直接昏睡了过去。   咚的一声倒在神池边上,嘴巴还吧唧吧唧的,不知道梦到了什么。   阿瑞斯小心地绕过他,望着面前澄净的池水,没有怎么犹豫就直接跳进了水中。   水花四溅,修长的身体仿若游鱼一般完全融进了水里。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阿瑞斯在水中睁开眼,任由这些具有净化能力,按理来说对魔族是致命的水流冲击包围着自己的身体。   神池和塞西宫殿里面的那个温泉中蕴藏的气息有些相似,却要比它浓郁百倍。   阿瑞斯睁开眼感受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无聊,干脆将嘴巴也张开,让这些水流自然而然地流入自己的肚子里面去。   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生,甚至还不如伊斯顿用来试探身份时,添加治愈系天使的血液弄出来的东西对魔王的反应大。   就好像只是一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水一样。   水流进了一小部分后便不再动了,只是温柔地在魔王的身体周围缠绕流动着。   仿佛此时在神池中的并不是一只强大可怕的魔王,而是祂的孩子一般。   紫色的眸子中涌上些恼怒烦躁的情绪,阿瑞斯便放任着身体往神池的最深处沉下去,双手双脚都完全放松,闭上双眼,连呼吸都停滞下来。   没有人知道神池究竟有多深,天使不知道,作为魔的阿瑞斯更不可能知道。   他只感觉身体好像在往下沉,又似乎是在悬空中,水流到都是流动着的,还十分温和柔软,但阿瑞斯却感觉肺部疼痛难忍,长久地强迫自己屏住呼吸,几乎快要令他昏迷过去。   终于,在迷迷糊糊中,阿瑞斯听到了一道轻微的叹息。   也可能是树叶被吹响,河水流动向前,天空的云彩飘动……   是世界的声音。   世界给予了他呼吸。   阿瑞斯猛地睁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水中,但周围是漆黑一片的,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黑,视线范围中只有一个细小微弱的光点。   年轻的魔王立刻向着那个光点冲过去,生气地骂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不会伤害我,你把塞西的记忆怎么了?!”   光点只是微弱的忽闪着,仿佛下一刻就要熄灭了一般。   “别装了,我都闻到味道了,塞西身上有你的味道,还有维拉和弗尔伊德弄出来的东西也有你的味道……虽然好像不太一样……”阿瑞斯难得显得气急败坏,气得眼圈都红了一片,拼命地向着光点追过去。   “塞西的灵魂和领域为什么会‘损坏’,和我有关系对吗?”阿瑞斯追了半天,那光点却始终安静地呆在不远不近的前方,年轻的魔王终于跑累了,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又委屈又生气:“……我看到了的,‘米尔’是他的领域的名字,为什么?”   光点没有给出任何的回应,好像在看一个撒泼打滚的小孩儿一般,始终温和安静地缓慢闪动着。   “是我、是我偷走了塞西的领域吗?”阿瑞斯有点想哭,但又不愿意被这个可恶的狡猾家伙看到,只能使劲绷着下巴,做出凶狠的样子:“所以你才让他来找我,所以我才和其他的魔都不一样。”   ……   光点给不出任何的答复,或者说祂只能表示沉默。   阿瑞斯还想要说些什么,却忽然觉得身体开始上浮,眼前的画面也变成了模糊一片。   温柔的水流轻轻地托举着仍然尝试挣扎的魔王慢慢地回到了神池中。   不远处似乎传来了熟悉的翅膀扇动的声音,阿瑞斯还有些懵,迷茫地睁开眼,便听到一道判断不出来任何特征的声音在脑中响过:   【不是。】 第102章 【等我。】   神界早就没有了神。   只有用来传递神灵旨意的唯一承载物——神池, 以及在神池中诞生的天使们,还存在于这片空间中。   阿瑞斯本来也是那么以为的。   但那一天,他听到了来自“神”的回答。   ——   天使们最近的话题, 基本上都从谁的翅膀更大, 谁最得神池的喜欢, 变成了一名本来不该存才于神界的家伙——来自魔界的小阿瑞斯,亚德西莫大人的伴侣。   在巴奈夸张的渲染和讲述下,天使长大人和漂亮魔族之间婉转动人的爱情故事在几乎没有什么娱乐项目的神界大肆传播, 很快,就算是刚诞生没有多久的小天使,也开始时不时地凑上来和前辈们一起讨论这对爱侣之间的经历。   其实如果只单单是听巴奈嘴上说的话, 并不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力,毕竟天使们生性骄傲,就算十分颜控, 面对是魔族的阿瑞斯,都总是会有些不自在和无意识地排斥。   哪怕是为了挽留亚德西莫而说出一些接纳的话, 也总归只是暂时性的, 他们不敢再刺激曾经的天使长大人,但“阿瑞斯”这个名字, 对于大多数的天使来说, 始终是一个相当于违禁词的存在。   直到那一天, 可怜的小魔族竟然趁着亚德西莫不在,跳进了神池中去。   没有人知道他当时是怀着怎样的一个心情,或许是敏锐的魔感受到了伴侣的同伴们对自己的排斥和讨厌,或许是以为自己拖累了伴侣,让他从天使长的位置上“离职”,或许是想要通过这个方法来获得尊重和认可, 或许是因为其他让这只可怜魔族悲痛欲绝的理由……   总之,他就这样坚定执拗的、毫不迟疑地跳进了神池当中。   跳进了这个对于魔族来说,堪比硫酸和火焰的“可怕”地方。   据知情者四翼天使菲尔所说,他当时被许多烦心事所困扰,已经失眠许久了,来找神池倾诉,小阿瑞斯听到他的话后,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让他难得地睡了一个好觉,而且还贴心地将睡过去的菲尔挪到了安全的位置上。   在菲尔完全睡过去,丧失意识的前一秒,他还听到了噗通一道水声响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睡得口水直流(划掉)十分舒爽的菲尔就被一道呼唤阿瑞斯名字的声音所吵醒了。   那声音悲恸又愤怒,还带着慌乱无措,菲尔越听越耳熟,睁开眼睛一看,便正巧看见颤抖着睫毛的亚德西莫大人紧紧地抱着一个人半跪在神池边上。   那“人”浑身都湿透了,黝黑的长发垂落在地面,不断往下滴着水,漂亮矜贵的脸蛋有些苍白,眸子紧闭着。   是阿瑞斯,被亚德西莫奋力从神池中捞上来的阿瑞斯。   当时的情况将菲尔的困意一下子就吓没了,他正想要爬起来帮忙,结果还没等他靠近,抱住阿瑞斯的金发天使,便迅速展开翅翼,洁白庞大的翅膀飞快地扇动着周围的空气,气流差点将还没来得及站稳的菲尔掀飞。   等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后,亚德西莫已经飞到半空中准备离开了,出于担心和焦急,菲尔下意识地就喊住他。   接下来菲尔便和抬起头来的亚德西莫对视上了。   那双总是含笑温和懒洋洋的蓝色眸子,第一次阴云密布,冰冷得将菲尔本来想要说的话都吓了回去。   然后这位唯一在第一现场的四翼天使,便怂兮兮地眼睁睁看着金发天使离开自己的视线。   当然这种不敢靠近的情况,并不是菲尔一个人的问题,亚德西莫回去的路上,也有不少天使和他遇上,尽管他们都十分好奇,但却没有谁敢在这种时候喊住他的。   菲尔也是后来和同伴们的交流中谈到这件事情时才回过味来,只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太过勇猛了,竟然敢在天使长大人这么可怕的时候打扰他,仔细一想,也幸好自己很快就放弃了要上前去帮忙的愚蠢想法,不然帮没帮到忙不好说,小命不保都有可能。   总之,这一次的“跳水”事件,在巴奈和菲尔两人真情流露(添油加醋)的讲述下,使得天使们对于这只黑头发的漂亮魔族的情感更加复杂起来。   一方面有些愧疚自己曾经的偏见,导致人家去跳水,一方面还有些震惊,他在向来漫不经心让人看不透的亚德西莫大人的心中竟然有着这么重的地位。   许多曾经的“保守派”都彻底地沉默安静了下来不敢再去打扰他们,生怕一个不小心,吓到了这只从魔界来的小家伙,然后被强大的六翼天使追杀。   还有很多天使经此一事后,对魔族的印象有所改观,又加上本来就是严重的颜控,被天使长大人和阿瑞斯的爱情故事所打动,竟然诡异地对他们产生些怜惜心理。   总而言之,自从那一天之后,来亚德西莫门前抗议的天使少了许多,就连哭唧唧地来卖惨想染天使长不要离开的那些天使也乖巧了起来,尽管仍然会有人用写信的方式曲折表示挽留,但跑到殿宇外敲门的情况倒是基本上没有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来打扰的家伙少了,也的确是一件令魔王愉悦的事情。   连带着面对伴侣时,都要有耐心了许多。   “别再跟着我了,塞西。”在发现自己身后始终跟着一道身影后,阿瑞斯终于忍不住出声制止,脸上带了点羞赧的红晕:“我想要去上厕所。”   这样一说,身后的金发天使才堪堪停住了脚步。   却依旧很不讲理地尝试黏上来:“宝贝,我可以陪你一起。”   这种事情哪里是能一起的嘛。   阿瑞斯简直快要恼羞成怒了,但目光触及到伴侣眼中隐隐的焦躁不安后,气焰又弱了下来,放软了声音说:“上次只是一个意外,不会再有下次了,别担心。”   当时从神池中出来后,阿瑞斯就昏迷了过去,虽然没有什么太多的印象,但在还剩下一点点意识的时候,来自伴侣慌乱恐惧的呼唤却是做不得假。   这只天使是真的被魔王吓到了,连着几天都始终寸步不离地跟在阿瑞斯的身后,就好像是他一个不注意,阿瑞斯就又会身陷险境。   亚德西莫没有回话,垂下头安静了一会儿后,才很缓慢地笑着点头:“我知道了,宝贝,我在外面等你。”   明明停住了脚,但眼神却始终黏在阿瑞斯的身上,修长的身体站在阴影处,怎么看怎么可怜。   阿瑞斯抿住唇转身准备向着厕所的位置走去,慢慢走了两步后又很快地转过身,飞快地在天使的唇角落下一个吻后,就捂着通红的脸颊继续向前走去。   嘴里还不满地小声嘟囔:“真是的,塞西真是个粘人精……”   唇角被魔王柔软的嘴唇触碰过的位置还带着些温度,亚德西莫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很轻地扬起一个笑容来。   自从阿瑞斯昏迷的那一天起到现在,这算得上是鲜少显得轻松的笑容。   “尊贵的天使长大人,真是万幸您原来并没有变成面瘫冷淡脸。”一道声音在身后出现。   亚德西莫懒得回头,目光仍然落在前方不远处,伴侣进去的小房间的门上,没什么情绪地纠正:“我已经不是天使长了,伊斯顿。”   伊斯顿不置可否,他上前几步来到亚德西莫的身边,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后,皱着眉头得出个结论:“天使长大人,您现在看上去情况并不怎么好。”   作为神界最厉害的治愈系天使,伊斯顿敢说,除了神池之外,整个神界没有谁对天使长身体健康程度的了解能超过他。   这么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一眼就看出了面前这只天使强大的外壳下,已经濒临崩溃的精神。   “您为什么不告诉小阿瑞斯,你是因为精神紊乱撕裂,差一点就要爆体而亡或者变成杀人不眨眼的愤怒天使,将整个深渊血流成河,才不得不离开,甚至没来得及留下任何的信息。”   亚德西莫的精神污染问题一直就很严重,在没有办法回到神池的情况下,都是伊斯顿在净化治疗,对于他会知道这些事情,亚德西莫倒是并不意外。   闻言也只是掀开眼皮看了伊斯顿一眼,还是只重复原来那句话:“我已经不是天使长了,你不用对我使用敬称。”   面对油盐不进的前天使长大人,即便伊斯顿的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太阳穴直跳,没办法他只好换一个问题:“好吧,您在这里一直站着做什么,不去陪着小阿瑞斯吗?”   这个问题倒是得到了诚实的回答。   “我就是在陪他。”金发天使眼睛始终望着前方,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着什么奇怪的话:“阿瑞斯在里面上厕所。”   伊斯顿:“……”   对于这种守在厕所外面的痴汉行径,就算是自认为见多识广的治愈系天使也有些无语,沉默了几秒后,终于放弃和这只天使寒暄的计划,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今天到来的目的:“我昨天去神池祷告的时候,在池子里面发现了一个东西。”   听到神池这两个字,亚德西莫才终于转过头,将视线落到了伊斯顿的身上。   然后便看到一个熟悉的小吊坠出现在他的手中——一串紫色的水晶吊坠。   蔚蓝色的瞳孔蓦地收缩,亚德西莫脑中忽然响起来翁的一声,脸色一变,连忙冲过去打开厕所的门。   身后的伊斯顿还在继续说话:“我发现里面有您的一丝灵魂,周围被小阿瑞斯的魔力所包裹着,奇怪的是神池并没有攻击它,不止如此,还有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厕所里面已经没有了人,只有一张压在魔龙骨刀下的小纸条。   “我将魔力驱散开后,里面的那丝灵魂气息竟然融入了神池深处。”   与此同时,亚德西莫将小纸条摊开,只见上面写着简短的一句话。   【等我。】 第103章 我哪里都找不到他了   当收到撒尔的消息的时候, 阿瑞斯刚好处理完一只因为魔力躁动出手伤人的魔。   半空中出现一个透明光圈,里面的白发魔族依旧是懒洋洋的模样,他坐在躺椅上, 身后的小个子魔法师正在为他梳头发。   “好久不见, 尊贵的魔王陛下。”撒尔神在在地端着杯盛满了红色液体的酒水摇晃, 说话的时候眼睛仿若狐狸一般地上挑:“舅舅最近知道了一点关于你的旧情人的消息,你想知道吗?”   阿瑞斯打了个响指,这名昏迷过去的魔就被一根绳索紧紧捆了起来, 然后悬浮在半空中,飘在了他的身后。   “不是旧情人,我和塞西只是暂时分开。”阿瑞斯很不满地纠正, 抿了下唇后又小声问:“是坏消息吗?”   撒尔倒是很了解阿瑞斯,调侃地问:“如果我说是坏消息,你是不是就又要说不想知道了。”   他装模作样地戏谑打趣:“哎呀, 哪有人像你这样呢小阿瑞斯,只听好消息不听坏消息。”   阿瑞斯往前走去, 这里是魔族和人界交接的位置, 就算有地下交易所在,但也依旧显得荒芜, 周围因为迷路不小心进来的人类, 和因为体内魔力失控而试图跨越边界的魔。   不知道为什么, 最近一段时间这种情况更加明显了,即便是在和撒尔通话这个短短的时间里面,也会遭到一些意识不清的魔的无差别袭击。   阿瑞斯一脚将嘶吼着冲过来的一只魔踢开,在他倒地后,一边开始检查一边轻声地回撒尔的话:“你知道的撒尔,我害怕听到塞西过的不好后, 就想要赶紧回去找他。”   这句话撒尔倒是第一次听阿瑞斯说,他自己并不是个多么无私奉献的家伙,甚至更偏向于自私为己,对于阿瑞斯这种想法,并不是太理解。   沉默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小阿瑞斯,我是真的弄不懂你了。”   这句叹息并没有让魔王的动作停顿,只是安静地垂下眼睛,睫毛遮住了眼底,让人难以看清楚他的表情。   短暂的沉默之后,白色长发的魔族终于再次开口:“小阿瑞斯,也许,我可能知道你们家小天使的灵魂掉到哪里了。”   对于撒尔来说,如果想见到谁那就去见,想要谁活下来就让他活,为谁做了奉献,更是恨不得一天八百遍地在那人的耳朵边念,能为自己换来好处当然是最好。   用自己最宝贵的眼睛保护差点被弗尔伊德袭击的阿瑞斯这件事,已经是撒尔做过的唯一一件不求回报的事情了,还是建立在当时对这只年轻的小魔王心怀愧疚的基础上。   就算是一个月前浑身湿透了的阿瑞斯忽然出现在王宫里,红着眼睛问“你能帮帮我吗,撒尔舅舅”时,撒尔也并没有就直接完全答应下来,而是答应帮忙作为条件,换得了在深渊外更长久的居住权。   所以,当得知阿瑞斯想要用自己的领域当做诱饵,仿若大海捞针一般去寻找那只金发天使的灵魂碎片,还小心翼翼地避着亚德西莫,生怕被他发现时,撒尔的第一反应就是不理解,甚至有些愤怒。   当然这种愤怒和不解,在魔王陛下的苍白脸色下终于还是退步了。   撒尔最终答应了帮忙,然后过了几天就收到了一颗深紫色还隐隐泛着暗光的珠子。   阿瑞斯最初并没有说这东西是用他自己的领域和血肉炼制出来的,只是交代撒尔将它收好,等他找到可能蕴含塞西灵魂的事物后,再来找他。   撒尔也不是蠢货,又意外得知到过亚德西莫和阿瑞斯之间的特殊关系,所以就算阿瑞斯含糊其辞,也能轻松地猜测到这个看似普通的小珠子的来历。   几乎是强制剥离了大半领域,又使用大量鲜血供养保存它,哪怕是强大的魔王,也终是有些体力不支,将珠子托付给撒尔后,就迷迷糊糊地晕过去好几天。   如果不是维拉的提醒,撒尔甚至都没有发现这个小家伙的身体都到了这种情况。   知道以阿瑞斯的性格,如果自己再表示反对,说不定就真的会选择自己一声不吭地单打独斗,撒尔虽然生气,但也无可奈何,只能尽可能地帮他寻找那些具有异常情况的魔。   说到这个,撒尔是真的很奇怪,为什么阿瑞斯能坚信天使的灵魂碎片一定就和那些魔力失控精神错乱的魔有关系,还执拗地非要将他们带回到王宫里来,用这个小珠子来“比对”。   但魔王显然并没有要满足撒尔的好奇心的打算,每次一问到,就只会说出一些含含糊糊似是而非的话。   什么“我就是知道”“靠鼻子闻出来的”“反正就和他们有关”,逼急了就红着双眼睛不说话。   问了几次之后,撒尔就确定自己不可能在阿瑞斯这里得到回答,而可能会知道答案的弗尔伊德已经没有什么拷问的必要了,于是就只有唯一的一个人能够稍微解答撒尔的疑问——维拉。   魔法师或许并不知道所有的事情,但他真正了解到的,总是要比他自以为的要多得多。   毕竟回忆会被遗忘,但作为“时间的主人”,撒尔总是有办法让他想起来。   这些日子以来,在辛苦的撒尔大人的不懈努力之下,终于将魔法师整个人都摸透弄清了。   从他的记忆里面,看到了一些和他们自己有关的有趣事情。   当然,也看到了一些或许是小阿瑞斯会感兴趣的事。   这也是撒尔今天会主动联系阿瑞斯的原因。   闻言,本来正在忙碌的魔王便猛地抬起头,紫色眸子里面满是激动:“在哪里?”   撒尔很意外阿瑞斯竟然都没有怎么思考便直接相信了自己的话,稍微停顿了几秒后才继续说道:“深渊。”   ——   没有人知道深渊存在了多久,似乎是在第一只魔王诞生的时候起,便有了这样的一个存在。   弱肉强食,胜利者坐上王座,失败者则被迫进入暗无天日的深渊。   里面除了危险可怕的凶兽之外,没有任何活物的气息,外界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失败的老魔王会呆在里面直到生命终结,幸运的话,在他/她死之前,还能和打败了自己的家伙在深渊相遇。   或许是大打出手或许是相互唾骂,但最终也都会选择沉默相处。   毕竟,只要进入了深渊,就是失败的证明。   千万年来,也就只有那么一两名外来者出现。   比如,有着紫色眼睛的漂亮小家伙。   “小阿瑞斯,也许……你需要帮忙吗,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在默默观察了黑发魔族毫无目的性地在深渊转了好几圈后,终于有些老家伙忍不住靠近,咳嗽着说:“我是说,我们。”   这是阿瑞斯回到深渊的第五天,撒尔其实并没有确切的说塞西的灵魂碎片就一定在深渊当中,但只要是一点可能阿瑞斯都不想要放过,即便是大海捞针,他也会拼命地去捞。   这样的渴求心理,让向来傲娇好面子的魔王终于不再倔强,听到前任魔王们的话,便抿着唇轻声开口:“我想找一个东西。”   阿瑞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皱着眉头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这样说道:“它闻起来时暖洋洋的,蓝莓蛋糕的味道,摸起来也是热乎乎的……”   魔王忽然有点眼圈热,垂下头喃喃自语:“就像是……我诞生之初的那片土地的气息。”   ——   维拉的记忆中其实并没有直接提到过深渊,但撒尔是个很擅长钻研的魔,小半个月下来,将魔法师的回忆翻来覆去地摆弄,终于在某一块记忆片段中,发现了点有用的东西——只种在深渊的一些植物残渣。   它们只在魔法师的记忆中出现了极短的时间,并且还是以碎渣子的形态,没过多久就被倒入瓶子里面,但撒尔还是敏锐地将它们分辨出来。   作为一名人类,维拉当然不可能进入过深渊,也不可能得到这些魔法材料。   只有可能是有人给了他。   发现了这个线索的撒尔,便沿着这条线一直寻找,试图发现这些植物到底来自于哪里,然后便发生了诡异的一幕——不管怎么样,撒尔都无法找到这一段时间片段,它就好像被从魔法师的大脑中删除了一样,即便是撒尔也找寻不到它的存在。   但也并非毫无收获,在撒尔一帧帧地仔细观察时,意外地看到了那名将阿瑞斯的一次【领域攻击】交易给维拉的家伙。   或者说,看到了那家伙的一只手。   一只带着星星手链的手。   同样是在记忆中一闪而过,如果不是撒尔找得仔细,还真的很难发现。   可仔细想想又觉得很奇怪,如果维拉的记忆是被处理过,又怎么会剩下来这样一只手,还是带着如此明显的标准,就好像……故意让自己看到的一样。   也许就和阿瑞斯所说的,找到那只金发天使的灵魂碎片后,就能知道这一切的真相了。   魔王陛下赶去了深渊,但边界周围的魔最近十分躁动,反而本来应该是呆在深渊中的撒尔不得不留在外面,帮繁忙的魔王处理这些让魔头痛的事情。   也不知道小阿瑞斯在深渊里面做什么,一连好几天都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撒尔这边忙得不行,也实在腾不开空回去看看情况。   这一天,当辛苦的撒尔大人又处理了几名暴躁的魔之后,忽然感觉一道危险的气息袭来。   甚至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只听到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大脑中响起来。   【还记得我们的交易吗,撒尔。】   那只金发天使出现在了面前,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甚至比阿瑞斯剖出领域之后的脸色还要难看一些,只是状态不好并不影响一只六翼天使的压制性攻击。   【告诉我,阿瑞斯在哪里,我帮你永远离开深渊。】   如果可以的话,撒尔真的想要翻个白眼,面对这对情侣的神经质表现非常想骂人。   但他暂时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听到亚德西莫温柔地轻声说:“我哪里都找不到他了。”   天使像是在喃喃自语:“有点生气,想把他关起来。”   撒尔:“……” 第104章 你不能爱上祂   阿瑞斯其实已经并没有太过关于诞生之初的记忆了, 只隐约记得周围是金红色的,像是落入了海洋的夕阳余晖,伴随着海浪的每一次拍打而上下摇晃, 连地面都像是摇篮一样轻柔地晃动着。   晃得他晕晕沉沉迷迷糊糊, 只能乖乖地呆在这道光的笼罩之下。   这种温暖而宁静的味道, 甚至比幼鸟的蛋壳还要让魔有安全感。   一直到很久很久之后,身上的金光越来越黯淡,新生的幼魔也终于发现自己从晕晕乎乎中清醒了过来, 这才发现造成这道光亮的原因,竟然是一只强大魔兽的死亡。   它的血液将阿瑞斯包围,这也是幼魔看到的那点在金光中出现的红色。   也是在他最脆弱的幼年时期, 提供了强有力保护的来源。   魔兽所形成的保护罩越来越弱,终于有一天快要走向完全消逝,感受到了外界威胁的幼魔, 也开始努力向着也许可能给予自己新的庇护的地方滚去。   带着这只死去多时的魔兽留在这世间的最后一缕保护气息。   阿瑞斯以为自己快要将这缕气息遗忘了,但却在一个出乎意料的地方, 又再次将它想了起来——神池。   尽管当时陷入了昏迷之中, 意识并不算清醒,但造物主就是给了魔王强大的感知能力。   即便那道气息已经微弱到了几乎难以察觉, 阿瑞斯却还是在那道虚无缥缈的声音响起的瞬间, 捕捉到了这一道与之同时出现的气息。   与多年前的魔兽几乎如出一辙的味道。   也……和魔王唯一的伴侣, 曾经的大天使长亚德西莫·塞西,过分接近的气息。   阿瑞斯不会怀疑自己的鼻子,就像当初识破假扮成了伴侣的魔法师一般,反而就是在这样一个和诞生之初相似的处境之下,昏沉的大脑却精准而敏锐地找寻到了这个气息,并且发现了这三者之间的相似之处。   撒尔在维拉的记忆当中看到了一只带着星星吊坠的手, 这只手的主人将本该只属于魔王的一次领养攻击交给了魔法师。   从时间线上来看,维拉获得它的时候,正好就是撒尔带着年幼的阿瑞斯来到拍卖场和魔法师做交易,又因为分身能量不足被迫回到深渊后不久发生的事情。   但那个时候的阿瑞斯年纪实在太小,连翅翼上的毛毛都还是软软的容貌,领域更是还没有觉醒,那个家伙又是怎么得到这个提取出来的攻击力量的。   如果不是维拉的回忆的出了错,就只有唯一的一个可能——现在属于阿瑞斯的领域力量,或许曾经并不属于他。   而阿瑞斯所知道的,星星吊坠的主人也就只有那一个。   “小阿瑞斯?小阿瑞斯你还好吗?”   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黑色长发的魔族回过神,勉强整理起混乱的思绪,捂住眼皮轻声回应:“我没事的,别担心。”   这句话一出,那名表达关心的魔脸上划过复杂的神情,沉默几秒后扯出一抹笑来:“你这家伙,小时候就总喜欢这么说,长大了还是这样。”   阿瑞斯回过头,身后站着一名面容姣好英姿飒爽的女性魔族,她的年纪已经很大了,据撒尔所说,他进入深渊的时候,她就已经成为了这片暗无天日的“囚牢”里面的老大。   虽然外表与寻常的年轻魔族没有太大区别,但偶尔还是能窥见一些只有经历丰富的长者才能拥有的沉稳和些许孤独。   但对于阿瑞斯而言,对她最深的印象还停留在曾经某个夜里,那个被笨拙缝好的小熊玩偶身上。   尽管最后这个被年轻魔王小心保存了许久的玩偶,又重新还到了她的手中。   “是真的没事,费洛什,我只是在想,该怎么样快一些找到想要的东西而已。”阿瑞斯说话的同时,将已经快要长过腰间的长发扎起来,绕过面前的女人,有些无奈地说:“你们不用那么小心,就像以前那样对待我就可以。”   费洛什挑着眉笑开:“像以前那样?我们这些老家伙的恶作剧可再也不能作弄到魔王陛下了。”   深渊中进来的都是曾经的魔王,随便抓两只魔出来都是仇敌,尽管因为受到深渊制约,没办法吓死手,但恶作剧什么的已经是家常便饭。   这也导致了当深渊里面意外掉进只小崽子时,许多家伙都转不过弯来,还是用对待“仇敌”们的方法去对待他,用一些幼稚的恶作剧来和年幼的阿瑞斯玩闹。   当然自从阿瑞斯离开深渊,真正成为新一任的魔王之后,这种幼稚而笨拙的游戏,便再也没有过了。   而阿瑞斯多年前登上王位时发生的事件,就算最后查明是因为受到了弗尔伊德的蛊惑,却也真真正正地让深渊中本来嚣张跋扈的老家伙们因为愧疚而小心翼翼起来。   年轻的王虽然是为了讨厌的天使才重新暂时回到深渊,但毕竟是个难得地和他重归于好的机会,错过这次不知道又会要等待多久。   所以前任魔王们一边是尽力地帮阿瑞斯找东西,一边也暗戳戳地让深渊中最具话语权的大姐大去探探口风。   费洛什的这句话表面上是在开玩笑,但细听之后,也能发现里面的试探和小心。   阿瑞斯并不是听不出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扎头发的动作略微放慢了些。   好在费洛什并没有为难和敦促的意思,发现阿瑞斯沉默下来后,便爽朗地笑了笑,自然地转移话题:“说起来,好久没看到小阿瑞斯扎头发了,你以前总是嫌麻烦又不让我们碰。”   魔王悄悄地松口气,他其实也还并没有想好该怎么去面对他们,闻言便连忙解释道:“是因为最近头发长得太快了……”   说到一半又忽然顿住。   费洛什担心地皱起眉:“怎么了?”   阿瑞斯却只是迷茫地眨眨眼:“为什么在深渊的时候,头发总是长得很快……”   费洛什的目光也下意识地落到魔王黝黑的长发上去,本来只是随意的一瞥,但就是这一眼,却令她蓦地站直身体:“等等,我想起来了一件事情。”   “你刚刚掉入深渊的时候头发也很长,乱糟糟的,手里还攥着根头绳,但是好像被谁拿走了……”费洛什居然惊奇地发现自己竟然怎么都想不起来这人究竟是谁,眉头越皱越紧起来:“那根头绳,似乎还有个很奇怪的标记。”   阿瑞斯本来并不太想听自己幼时的事情,但不知道为什么,在费洛什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他忽然就心跳加快了起来,下意识地追问:“什么样的标记?”   费洛什越回想就越是心惊,她就像是记忆被封锁了一段,过去那么多年都没有发现它的存在,但就是看了阿瑞斯一眼,这个锁就突然松动了些许。   很明显是有人对她的记忆动了手脚。   在阿瑞斯紧张期待的注视下,费洛什咬着牙,背后已经被冷汗所浸透,等终于拼命地挣脱桎梏说出那个词时,唇角便同时流出来鲜血:“……三对白色的……翅膀。”   年纪的王在触及到她嘴角的红色时,瞳孔巨缩,连忙慌张地伸手扶住她即将摔倒的身体:“费洛什姑姑!”   ——   费洛什的年纪已经很大了,这一次的受伤将阿瑞斯吓得不轻,尽管她再三表示自己其实身体非常健康,轻轻松松随随便便就能打三个撒尔,但阿瑞斯还是非常愧疚,拜托人送来了许多补品。   本来就有些脸色苍白的黑发魔族,缩着长腿可怜巴巴地望过来的样子,让费洛什觉得这个小家伙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像病号。   “这次该我和你说没关系了,小阿瑞斯。”费洛什伸出手来揉了揉魔王的头,眨眨眼狡黠地这样说:“别担心。”   阿瑞斯抿住唇没有回话,但面前这只魔就好像能读懂魔王的想法一样,紧接着又宽慰道:“虽然当时是有点痛,但后来感觉还不错,有种陈年旧疾被一把清除的感觉。”   “只是可惜不知道动了我的记忆的家伙是何方神圣,”她又遗憾地叹口气:“我只能想起来这么多,其他的真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但三对白色翅翼这种信息的指向性已经非常明显了。   阿瑞斯的视线挪向了窗外,深渊中基本没有明亮的时候,有时候会分不太清日夜,毕竟大多数的时候周围都是一片漆黑。   “没关系,”魔王轻声说:“已经足够了。”   阿瑞斯给出来的信息实在是太过抽象难懂,但一群前任魔王们一个比一个的争强好胜,加上曾经都做过亏心事,非常想要利用这次机会让改善改善小阿瑞斯对自己的坏印象(再顺便拉踩一下其他愚蠢的老家伙),所以都分外得有激情。   这些强大魔各有各的本领,集体出动差点将深渊翻了个底朝天,并且还真的被他们找到点有用的东西。   “软绵绵的,还热乎乎的,像土地的味道。”为首的魔一脸骄傲:“绝对是这东西没错了,小阿瑞斯你快看看是不是这个,这可是深渊唯一一株有温度的蘑菇……”   那只魔还在洋洋得意的喋喋不休,阿瑞斯的视线却死死地注视在了他手中的蘑菇上。   或者说,是长在蘑菇结块根系上的一颗不起眼的石头。   本该在神池中的,用来传递“神灵”旨意的壁石。   上面带着已经黯淡到看不见的星辰光亮,阿瑞斯拿出伴侣送给自己的容器,那些星辰微光就被吸收进去,露出上面的文字来。   恰巧阿瑞斯在神界的这些天,就学了一些天使的语言,只见那上面清楚地写着——   【亚德西莫,你不能爱上祂。】   魔王的手指攥紧,紫色眸子猛然间睁大。   “这是什么东西,小阿瑞斯你……”   耳边喋喋不休的声音蓦地消失,阿瑞斯还没有反应过来,眼前便闪过了一片金光。   紧接着就落入了一个熟悉而温暖的怀抱中。   “宝贝,我找到你了哦。”一道含笑的声音贴着耳朵边响起来。 第105章 神、神-交?”   周围的环境既熟悉又陌生, 有一种水中窥月的恍然和诡异感。   嫩绿的草鲜艳的花,还有潺潺的流水和庄重的钟声。   明明是这样一个圣洁而温暖的地方,却令阿瑞斯忍不住瑟缩起了身体。   “怎么了宝贝, 你觉得冷吗?”一道温柔低沉的声音伴随着一具拥上来的身体, 出现在阿瑞斯的耳边, 金发天使穿得很单薄,大胆地露着光滑白皙的皮肤,发丝垂落在他裸-露的胸口上晃来晃去, 看得魔王想要伸手去抓。   亚德西莫有点担心地将魔王的黑发撩到耳朵后面,抚摸着他的侧脸,目光贪恋又偏执, 但语气却是温和平静的:“我说了,已经将这个地方送给了你一半,只要你想, 就能够将掌控这里的所有,包括温度。”   怪不得阿瑞斯当时一进入到塞西的殿宇里面, 就产生一种很微妙的熟悉亲切感, 原来它就是天使领域的化身。   阿瑞斯寻找了那么久的领域,竟然就藏在神界, 就在塞西的身边。   或许是察觉到了魔王的想法, 亚德西莫耐心地解释说:“它并不算是我的领域, 只是被一部分抽离出来的领域所覆盖而已,能量被吸收回来后,殿宇就变成了普通的建筑。”   他勾起唇,示好般地垂下头,蹭了蹭魔王的侧脸,轻声道:“当然, 我给你的那一半控制权不会改变,不管原来在原来的房子还是在我的领域中,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亲爱的。”   阿瑞斯闻言掀开眼盯着面前的满脸真诚的天使看了一会儿,然后便抬起自己被金色绸带缠绕了一圈的脚腕,不轻不重地踩在了他的小腹:“那这是什么?”   魔王虽然反应迟钝,但自从被伴侣带到这里之后,意识便一直昏昏沉沉的,脚腕手腕上还多了两根会发光的带子,只要他有想要此处的举动,那种昏沉的感觉便会蓦地加剧。   都到了这种情况,还不能察觉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真的不怪撒尔总是背地里骂他愚蠢了。   天使被踩得闷哼了一声,脸色在一瞬间变得苍白,阿瑞斯动作顿住,连忙慌张地收回脚:“你受伤了?”   却没有成功,脚腕被一只修长的手所攥住,金发天使露出餍足的表情,填了下唇说:“没有,亲爱的,只是太久没有和你有这样的亲密举动了,我有些兴奋。”   阿瑞斯当然不会相信,他虽然生气伴侣将他关在这里,却也不愿意看到他疼痛受伤,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用力抽回脚腕,伸出手小心地在他身上摸索着:“别狡辩了,让我看看伤得怎么样……”   在魔王满脸担忧紧张地翻找着的时候,那双蔚蓝色的眸子便始终安静又执拗地落在他的身上。   “别找了宝贝。”亚德西莫终于忍不住一把捉住这双将自己弄得呼吸急促的手,轻轻地喘息着调笑道:“这里可是我的领域,只要我想,你是看不到任何东西的。”   黑发魔族慌乱担心的表情随着这句话变得恼怒,漂亮的紫色眸子像是不敢相信一般用力地抬起来睁大,瞪着人的时候也依旧亮亮的。   阿瑞斯的胸膛起伏着,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冷静下来,抿住唇甩开天使的手,然后向着半空中摊开手心,几缕黑色的絮状物便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地在空间中出现,仿佛犬科动物一样绕着魔王的手指“嗅闻”。   魔王的心情有些不太好,说话都带着一股火气:“是吗,那看来你藏得不太好。”   看到它们出现时,亚德西莫有些苦恼地皱起了眉:“好吧亲爱的,我承认这些家伙有些不太好管教。”   说完后他又坦率地笑开,上半身向着魔王的方向倾倒,手指顺着身体倾倒的力道,往漂亮魔族的腰腹部滑去,声音暧昧不清:“但是你也知道的魔王陛下,它们都是我的灵魂碎片,会被您吸引是一件无法避免的事情。”   阿瑞斯红了脸侧过头:“油嘴滑舌的家伙。”   魔王收回了手,那些漂浮在半空中的絮状物便有些迷茫地围着他打转,亚德西莫挥了挥手,它们便只能再次委委屈屈地隐没身形藏到暗处,不让自己影响到天使好不容易才制造出来的漂亮干净领域。   发现魔王闭上眼不理自己后,亚德西莫没有犹豫便立刻上前来哄人:“别生气宝贝,它们还没有完全和我融合,我担心吓到你。”   阿瑞斯闷闷地说:“那你把领域本来的样子恢复给我看。”   亚德西莫就像不是在说自己的领域,优雅而直白:“太难看了,现在还不行。”   魔王终于忍无可忍地睁开眼,一把将眼前这只装模作样的天使按到地上,眼眶都气得泛起了一圈红:“所以说你的领域根本还是没有好,这都是装出来骗我的!”   想了想后,阿瑞斯还是将撒尔从维拉的记忆中看到的画面,以及自己的脑中偶尔闪过的有人呼唤“米尔“的场景告诉了伴侣,一股脑地说完后,便红着眼得出结论:“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塞西,很大可能就是我偷走了你的领域,我的能力我的一切都是来自于你,但我却没有任何的印象,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魔王越说越觉得难过,又难堪又委屈,实际上他并没有太多在爱情上的经验,魔族漫长的生命也只走出了那么一小截,难以给他应对这样复杂事情的足够心理准备。   “我想要找回你失去的记忆和灵魂,将你的领域还给你,然后我们才能真正地在一起。”阿瑞斯咬住牙,难得在说话的时候带了几分狠意:“不管最终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讨厌亏欠,更不喜欢欺骗,如果、如果塞西真的是因为我的原因才……”   亚德西莫听了半天终于忍不住打断他:“亲爱的,你怎么会这么以为。”   阿瑞斯本来都憋住了眼泪,被伴侣这样一反问,委屈的心一下子到达顶峰,声音都带起了鼻音:“难道不是吗。”   金发天使捂住额头呼出一口气,沉默了几秒后又蓦地笑出声。   他早该想到的,沉迷于欣赏一些狗血文学作品的魔王陛下,当然也能够很轻易地偷偷幻想出一些别样有趣的故事。   然后又憋着不说,自己和自己生闷气。   “当然不是。”终于知道了伴侣离开的理由之后,亚德西莫焦躁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下来了一些,其他的欲-望便也紧跟着冒出了心头:“宝贝,你不是听到了回答吗。”   阿瑞斯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眼中迷茫了几秒后才猛地站起身:“你怎么会知道!”   那天在神池中听到的回答,那道不知从何处出现的声音。   【不是。】   祂虽然这样说,但阿瑞斯却并没有相信,他又不是天使,才不会对所谓的神池有太多的敬畏之心,这个回答最多只是又加深了自己和塞西之间的确发生过一些重要事情的猜测。   但他万分肯定,那一天的这个声音是只出现在了自己的耳朵里面,即便塞西是强大的六翼天使,也不可能会知道。   “别激动,撒尔说你的身体还没好。”亚德西莫丝毫不在意自己将‘合作对象’卖了个彻底,温柔又眷恋地站起身,从正面拥住魔王:“你的领域和我的在一起疗养,暂时放不回去。”   说到这个的时候,天使的眼中露出些暗色:“别再把它挖出来了,甜心。”   察觉到阿瑞斯抿起了唇,亚德西莫又连忙顺毛摸,安慰道:“我知道的,阿瑞斯只是想要帮我找到丢失的其他灵魂。”   其实严格来说的话,魔王的这个方法虽然说对自己狠了点,却的确是有用的。   同出一源的两道能量,天生便相互吸引着。   阿瑞斯虽然并没有猜中真正实情,但他曾经进入过亚德西莫的领域,在感受到里面的力量波动后,大概就已经察觉到了它们之间的关联性。   “但是宝贝,我有一个更好的方法,说不准不仅能够帮助找到灵魂,还能找回记忆。”亚德西莫拖长了尾音,浅色的唇勾起来,在阿瑞斯不解茫然的注视下,咬了一口他戴着耳钉的耳垂,故意苦恼地道:“只是我也不确定能不能成功……”   他还没说完话,便不出意料地吸引到了阿瑞斯的注意。   魔王揉了揉发烫的耳朵边,连忙抓住伴侣的手臂,因为期待和紧张,都不自觉地加快了语速:“什么方法?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说得对,不试试怎么知道。   金发天使做出可怜为难的样子,修长的手指却懒洋洋地落在了毫无察觉的魔王的腰上:“但是可能需要阿瑞斯的帮忙。”   阿瑞斯要被他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气晕了,恼羞成怒地学着天使的样子,一口咬住了他的喉结,将他按在地上,凶巴巴地说:“都到了这种时候了,你觉得我会不帮你吗,塞西真是过分!而且、而且我们都已经结婚那么多年……”   魔王的脸发着热,又担心压到伴侣身上那些自己看不见的伤,只能故作凶狠地瞪着他:“有什么是我不能知道的,赶紧说。”   于是,亚德西莫便凑过来,很轻地在魔王通红的耳朵边上说出了几个字。   阿瑞斯:“……”   阿瑞斯:“!!!”   洁身自好的魔王陛下从来都没有和非人类的种族有过什么不正当的关系,谈的第一段恋爱也是和“人类”塞西的,面对着天使的话,不由得结结巴巴起来:“神、神-交?” 第106章 塞西老师的本职工作   阿瑞斯·米尔, 一只从小就在各种狡猾幼稚的老家伙们的作弄和保护下长大的小可怜魔王。   这些老不正经的“前辈”们虽然总是油嘴滑舌没个正经,但因为在深渊呆了太长时间,周围的家伙们还都是两看相厌的仇敌, 根本就没有产生某种方面的欲念, 当然也从来没有想到过应该对像是一张白纸一般的小阿瑞斯, 给予一些应该有的生理知识教育。   年轻的魔王离开深渊登上王座后,便觉得周围的事物都十分无趣,也完全没有看得懂下属们在某些时候的暗示, 再然后甚至干脆离开了魔族,来到了诺曼堡。   所以最开始听到“神-交”这个词的时候,阿瑞斯其实第一反应是迷茫, 甚至反应不过来伴侣口中的这个词是由那些字符组合而成的。   但毕竟是在天使的领域当中,就算是因为没有见到过不知道它的含义,也能通过塞西轻而易举地了解到它的整个深层含义。   不知道是担心魔王害羞, 还是出于一些戏谑暧昧的想法,天使解释它的含义时, 是通过心声的方式。   那道温柔含笑, 又充满了说不清的黏糊的声音就好像是一道轻轻划过的羽毛一样,在阿瑞斯的心中响起来。   “就是交-媾的意思, 宝贝。”   阿瑞斯的胸口热乎乎的, 耳朵尖亦是早就红透了大半, 只听到金发天使好不知羞地对着自己,大胆表达他的情欲:“阿瑞斯·米尔,魔王陛下,我可以和您的灵魂来几次深入交流吗?”   魔王被他直白的语言刺激地耳朵下的绒毛都差点扎了起来,紫色眸子中满是羞恼,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还要好几次!”   亚德西莫几乎快要忍不住笑了, 他将自己本来就半开的衣襟又随意地往两边拉了拉,露出大半胸膛,坚定又优雅地向着这只黑发魔族的方向靠近:“听说魔族在高处做-爱时更容易兴奋,所以……”   可恶的天使仗着自己是领域之主,竟然打了个响指,周围的青草便猛地疯长,成为一颗巨大的绿树,树上爬满了藤蔓,并且以惊人的速度在高大的树上组成了个漂亮精致的树屋。   亚德西莫展开翅翼,伸出手弯起眉眼:“想要试试吗,陛下,我希望由您来仔细深入地探索,再修复我破碎的灵魂。”   阿瑞斯听着他毫不在意一本正经地说着些“污言秽语”,正想要红着脸呵斥他学会坏了,但仔细一想,不管是在诺曼堡的塞西,还是神界的天使长大人,亦或者是现在的亚德西莫,自己的这位爱人从来就不是什么温文尔雅的绅士。   而是一只变态的小鸟人。   天使的翅膀是雪白的,每一根羽毛都泛着光泽,优雅又骄傲地向着伴侣展现他们的强大。   而下一秒,在它们的前方,一对同样庞大而光滑,却黝黑细长的翅翼也在出现在领域当中。   而它们的主人,拥有着一头同样漆黑美丽的黑色长发。   “那就来。”年轻的王耳朵尖是红红的,但却矜持地扬起了下巴,漂亮的眸子毫不示弱地直视着对面的天使,红润的唇张开:“需要我带你飞上去吗,喜欢掉毛的天使。”   亚德西莫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魔王,勾起嘴角:“我的荣幸,陛下。”   ——   天使不愧是小鸟人,随手编织的树房都精致又温暖。   空间其实并不算小,亚德西莫又给了阿瑞斯一些在这个领域中的特权,他们两人只要任何一人需要,都能将这个小树屋扩大无数倍。   但却没有一个人这样做,在这个开出些小花爬满了藤蔓的小屋子里面,天使和魔王的距离近到了已经容不下来任何一株小花的地步。   “神-交,也需要脱衣服吗?”不耻下问的魔王陛下虽然害羞,但依旧好奇地眯着眼提问。   亚德西莫将故意变成小花样子试图偷偷蜷缩到魔王脚腕上的灵魂碎片随意挥散开,伸出手勾住阿瑞斯白皙的颈脖,将他往自己的方向压,仰起头来蹭了蹭那处皮肤,贪婪又餍足地吸了一大口气息后,才轻笑着蛊惑说:“听说这样的效果更好。”   “塞西是骗子。”阿瑞斯垂下头抿住唇这样说,却没有阻止天使大胆的动作,紫色眸子因为害羞和兴奋而泛起些雾气来,他眨了眨眼睛将垂落到自己手边的几根藤蔓绕在手指上把玩:“它们长得好奇怪哦。”   魔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柔地碰了碰藤蔓的尖尖,它便立刻又攀长了一截,也变得更加粗-壮,内里泛着些属于魔王的紫色光亮。   “塞西说得没错,我也可以使用它们。”阿瑞斯很惊喜,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一样,眼睛亮亮的,还不忘有礼貌地询问着“主人”的意见:“我可以用吗,塞西?”   亚德西莫的喉结滚动两下,目光难以从伴侣的身上移开。   “当然可以。”天使终于再也忍受不住,他再也无法压抑住心中的渴求,只是凭着最后一点理智循循善诱地开口:“宝贝,亲爱的,阿瑞斯甜心,你知道怎么开始吗?”   阿瑞斯当然不会知道,圆润的指甲因为紧张而掐进了藤蔓的里面,魔王低下头,用毛茸茸的脑袋凑到伴侣的胸前蹭了蹭,声音有点不好意思:“塞西教我。”   教授这种事情,是塞西老师的本职工作。   虽然他自己也是个生手,暂时只有理论上的知识,但总归是要比理论实践双双不知道的魔王陛下要好一些。   最开始时难免会有些生疏笨拙,灵魂的触碰总是需要在身体率先达到连接的顶峰之后,像是两只小心翼翼探出壳子的触角,同样柔软也同样未知,等终于在探索之后相遇又连接时,两人都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   年轻的魔王更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一不小心就会鲁莽地四处乱转,在没有完全能够和伴侣重合时,便忍不住急躁,绕着灵魂初次的连接点不断冲撞着。   但幸好塞西老师足够的有耐心,尽管那个仍旧不完整的可怜灵魂亦都不自觉颤抖了起来,像是一只不断发出噗嗤噗嗤声,被迫搁浅的水母,但却能很好地包容委屈巴巴的魔王。   在塞西老师一步步地尝试和引导之下,这一场教学还算成功,生涩鲁莽的两道灵魂终于慢慢地彼此交融起来,等到最后一丝缝隙也没有时,阿瑞斯终于控制不住地小声哼哼了一句。   他的脑袋晕乎乎的,自己也分不清楚究竟是灵魂发出的鸣动,还是从喉咙里面发出的声响。   或许还是从喉咙里出来的吧,毕竟灵魂它烫烫的软软的,怎么可能发出声音的。   但也好像不对,明明是两具灵魂在拥抱和交-缠,却好像总是有咕噜咕噜的水声,听得魔王觉得脸上更烫了,几乎分不太清究竟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声音。   努力地睁开眼去看伴侣,发现他的情况竟然相比自己还要更糟糕一些,总是游刃有余含着意味不明轻笑的蓝色瞳孔,已经完全涣散了开,里面泛着浅淡的水雾,浅色的唇也张开了些,却还是努力地伸出手臂去拥抱阿瑞斯,就像是他此刻正努力地紧紧挂在魔王身上的金色灵魂。   好可怜的天使。   阿瑞斯有些担心,他还没能帮忙修复塞西的灵魂呢,如果神-交还没有结束,它就坏掉了该怎么办。   就在此时,那道金色的灵魂微微晃动了下。   一道慵懒又带着轻微颤抖的声音在心中响起来。   【宝贝,不要分心。】   这道声音和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不一样,好像是在灵魂深处发出来的一般,让阿瑞斯晕乎乎的脑子都清醒了一些。   原来这就是神- 交的魅力。   好厉害。   魔王又兴奋得想要摇晃尾巴,一摇还真的摇动了。   嗯,灵魂当然也是有漂亮尾巴的灵魂。   又无意中学会了一个控制灵魂方法的魔王,下意识地便将这条尾巴缠绕到了伴侣的身上。   尾巴尖贴上去晃了晃,却正好令阿瑞斯发现伴侣灵魂身上的奇怪地方。   那个地方……似乎是要比其他位置黯淡些,尾巴一缠上去,便可怜的颤抖起来,像是马上就要消散一样。   这里就是塞西失去灵魂碎片的位置吗?   终于想起来了真正目的的魔王,连忙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地继续向着那处探索过去。   但或许是因为那个比寻常灵魂更薄弱些的位置太过脆弱,阿瑞斯只是试探着加重了一些力气,它便颤抖得非常厉害,连带着其他位置也跟着晃了起来。   魔王很紧张,下意识地就想要退开,但还没有有所动作,这具属于天使长的金色灵魂就再次拥上来,主动抱紧了他。   【别害怕,宝贝,你可以做任何事情。】   得到塞西的保证之后,阿瑞斯继续向着它靠近。   这处位置是在颈窝处,黯淡的一小团光,似乎欣喜于魔王的靠近,又怯生生地想要躲,魔王陛下用尾巴缠上去好几次都被它躲过,终于恼羞成怒,嗷呜一口咬在了上面。   【唔……】   一道闷哼声在脑海中响起来,阿瑞斯被吓了一条,灵魂上头顶上方的位置一下子立起来两只尖尖的耳朵,正打算松开嘴,却忽然觉得那黯淡的金光闪了闪,紧接着浅光变成亮光,蓦地便将魔王包围在了其中。   与此同时,两具灵魂发出的战栗也终于在一次次的相拥中变得完全统一,剧烈而滚烫的快-感,让阿瑞斯蓦地眼前一白。   等到又完全恢复视线时,却发现自己已经在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场景中。   周围像是混沌一片,漂浮着各种灰白色的,像是云朵一般的东西。   只有一座熟悉的殿宇和安静祥和的池水。   这里……就是塞西灵魂深处的记忆。 第107章 神灵留下来的最后遗作   之所以能在睁开眼看到眼前的画面时, 就确认这里是伴侣灵魂中的记忆,是因为在阿瑞斯置身此处的下一瞬间,周围那些漂浮着的“云朵”便飞快地向着他聚拢。   它们亲昵地挨在阿瑞斯的身边, 柔软的触感让人很轻易地就能联想到金发天使总是含笑的蓝眸。   最重要的是, 在这些小家伙们的前方, 一座十分熟悉的宫殿安静耸立着。   脑中忽然就闪过了一个月前自己在神界见到它的场景。   拥有金色长发是天使,低下脆弱的前额,和魔王的手心接触, 虔诚又温柔:“这是只属于我的财产,但它现在也同样属于你,我的陛下。”   或许天使就是更加擅长这些甜蜜的情话, 只是稍微一回想,便让魔王又忍不住脸颊升温。   而绕着他的“云朵”好像对这位来客非常好奇,带着些凉意的透明躯体雀跃地贴在了魔王的脸上, 将他凉得终于清醒过来。   可恶,怎么又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阿瑞斯赶紧摇晃着尚且还有些晕乎乎的脑袋, 试图将脑子里面那些让人脸红的画面都摇晃出去。   想要灵魂缺少的那部分, 就要赶快找到塞西才行。   正当魔王陛下左右看了看,抬脚选择一个方向打算寻找伴侣时, 周围那些围绕着他打转的小云朵们, 却都聚集到了他的脚边和前方, 黏黏糊糊飘来飘去,不知道是不是阿瑞斯的错觉,这些小家伙还会发出类似于“啊啊呜呜”的声音。   像是一群摇着尾巴撒着欢拉住伙伴的小狗崽子。   表面上柔柔弱弱软软绵绵,实际上却十分难缠,缠在阿瑞斯的小腿和胳膊,甚至还有些家伙压在了脑袋和肩膀上, 让阿瑞斯难以前进。   倒是没有什么攻击性,阿瑞斯被气急了之后,恼羞成怒将它们甩开,但不出半秒,这些小棉花糖又会晃晃悠悠地重新聚集,就围着魔王打转,阻拦他的步伐。   阿瑞斯努力地和它们“斗争”了一会儿,慢慢地也发现过来,这些小家伙的动作并不是毫无理由的。   它们似乎是想要拦住阿瑞斯正在去的这个方向,并且还努力坚强地试图将他往另一个方向拉扯。   “云朵”们没有实体,是一层透明的浅灰色,当然也无法真的用“手”拉住魔王。   但它们很聪明地学会了转圈圈,速度快起来后便能掀起风,柔和的风吹动阿瑞斯的衣摆,柔软的布料被吹着朝向了和魔王选择的方向相反的左前方,身后出现的风则要更加用力些,同样也是偏向了左前方。   就好像是有一些小家伙们在着急又努力地推这位走错了路的漂亮客人。   “啊啊呜呜”的声音和风声混杂在一起,也同样像是它们咿呀咿呀地凑在一起催促。   阿瑞斯终于福至心灵:“噢,你们是想要带我去找塞西?”   “啊呜啊呜——”   听不懂。   魔王眨了眨眼睛,但最后还是伸出一根手指,轻声道:“那就拜托了。”   手指伸出来的下一刻,阿瑞斯便感觉周围那些啊啊呜呜的声音好像都变得欢快了起来,背后的风猛地一大,差点将毫无防备的魔王吹得摔倒。   一头黝黑的长发更是直接被吹得全部往前,一下子凌乱地盖住了魔王的脸。   阿瑞斯:“……”   “啊呜—啊呜—”   见他差点摔倒,风便心虚地瞬间小了起来,紧接着一小缕软绵绵的“小云朵”便绕到了阿瑞斯伸出的手指尖上,轻轻地旋转起来。   指尖便出现一点点隐隐被风吹过的感觉,指向着左前方的方向。   不愧是塞西,连灵魂记忆里面都设置了专门引路的小东西。   魔王将长发理顺,激动又紧张地向着它们所指的方向快步走去。   于是没过多久,阿瑞斯便在这些奇怪又热情,还有些笨手笨脚的云朵们的带路下,成功地迷了路。   看着已经出现在眼前第三次的小池子,魔王的太阳穴直跳,将手指抬起来,怀疑地瞪着在上面飘来飘去的小云朵:“你们不会是在骗我吧?”   “啊呜啊呜——”   阿瑞斯晃了晃手指,便将这个小家伙晃了下去,看着它又欢脱地飘到了自己的肩膀上“蹲着”,忍不住微微睁大了眼睛,咬着牙说:“你们根本就是不认识路!”   “啊呜啊呜——”   阿瑞斯:“……”   魔王陛下很少经历过这种毫无技术含量,还让自己轻而易举就上当的骗局,恼怒地伸手去抓它们,但这些小云朵根本就没有真是形态,一碰到就散开,然后下一秒又跑到魔王的其他地方。   有几只大胆的家伙竟然还蹲到了年轻魔王的脑袋上,好奇地绕着上面漂亮圆润的犄角和尖尖的耳朵转圈圈,让阿瑞斯又羞又气,连尾巴都竖了起来,凶巴巴地伸出手想要将头上的“帽子”扯下来:“你们这些讨厌的家伙,快从我身上下来!”   不知道是哪个词刺激到了它们,啊啊呜呜的声音越来越密集,竟然一股脑地往魔王身上冲,好像一只只炸开的河豚型云朵,阿瑞斯撕下来一只又被另一只缠上来,简直是拿它们毫无办法。   终于,在又一只小家伙飞到了脑袋上,还被撩起来好几缕长发后,脾气并不算非常好的魔王陛下终于忍不住气急败坏起来,白净的脸蛋被气出了红晕,咬住牙闭上眼猛地用力:“你们,走开!”   “啊呜——”   强大的气流迅速地释放出来,将缠在阿瑞斯身上的小家伙们都轰了下去,但同样的,因为太过生气没有顾得上自己,阿瑞斯自己也在突然释放的巨大能量的反作用下,脚步踉跄几下差点摔倒,柔顺的头发都变得凌乱炸开。   但想象中的疼痛感并没有到来,一双温暖熟悉的手接住了差点一屁股摔倒在地上的年轻魔王。   阿瑞斯转过头的时候,脸上羞恼凶狠的表情还没有收回来,发现身后的人后,眼睛便亮了起来:“塞西!”   金发天使穿了一件单薄的雪白长袍,还是一如既往地优雅而温和,他眨了眨眼:“你又找到我了,宝贝。”   ——   那些小云朵们在亚德西莫到来之后,便怂巴巴地藏到了柱子后面,又心虚害怕,又想要继续缠上来,纠纠结结飘来飘去的样子显得非常滑稽。   打了“胜仗”的魔王陛下心情非常好,跟在伴侣的身后,打量着周围这些又熟悉又陌生的建筑,小声开口道:“塞西,这里还是神界吗?”   “嗯,准确的说应该是最初的神界。”亚德西莫见伴侣因为观察四周慢了几步,便默默地放慢脚步和他并肩,手指熟练自然地伸出来拉住魔王的手:“刚才那些小家伙,都是以后可能会诞生的天使。”   阿瑞斯:“……”   这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就算是自以为做好了足够准备的魔王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磕磕巴巴地开口:“但、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你的灵魂中怎么会有关于神界初期的记忆……”   天使的寿命很长,但绝对不可能长到与天同寿的地步,更何况如果这些小云朵都是还没有诞生的天使的话,那塞西也是天使,他又怎么会独自诞生。   “宝贝,其实每一只天使都生来就拥有一小部分关于神界之初的记忆。”   听到这句话后,阿瑞斯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又听到伴侣含着笑继续说:“当然,我并不是如此。”   魔王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眼下这种情况似乎都只能通向同一个答案。   阿瑞斯睁大了眼,漂亮的紫色眸子里面充满了震惊,他惊呼到:“原来你就是那个讨厌的神灵?!”   亚德西莫本来想要说的话一下子便哽住,露出个哭笑不得的无奈表情来,摇着头笑道:“宝贝,你怎么总是会猜到一些奇怪的地方去。”   不过话题都说到这里了,金发天使歪着头想了想后,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说:“不过如果我要是神灵的话,阿瑞斯知道我会做什么吗?”   阿瑞斯也反应过来自己是猜错了,还是错得很离谱的那种,有点不好意思,下意识地揉了下耳垂:“会做什么?”   魔王问完之后便听到一道轻笑声响起来,紧接着那些只会啊啊呜呜还有带错路的小云朵们便忽然被吸了过来,在天使白皙的手指上汇聚成一朵绽放的鲜花。   亚德西莫将花递到了伴侣的面前,这样说:“我会成为世界上最偏心的神灵,宝贝。”   鲜花是透明的灰色,还隐隐发出些委屈又吵闹的啊呜啊呜声,却令阿瑞斯的心跳加速。   魔王绷着下巴红着脸,接过天使的鲜花,嘴角根本就压不下来,尾巴也欢快地摇晃了起来,但却依旧努力地维持矜持:“所以幸好你不是神,塞西。”   可能够亲眼目睹诞生之初的神界,又不是神灵。   那应该是什么呢。   和阿瑞斯自己之间,有究竟有什么关系。   此刻还处在神-交的深入交融中,亚德西莫能够很轻易地便识别出来伴侣的担忧和迷茫。   于是和伴侣相握的手便加重了些力气,手指在魔王的手背上安抚般地按了按,然后抬起另一只手,随意挥动了两下,便将周围宛如混沌的空气搅动了。   看似是灰色的世界中,蕴含着一层淡淡的金色。   “早就没有神了,所谓的神界不过是神灵最后的葬身之所。”金发天使转过身,望向伴侣,轻声说:“而我们,是神灵留下来的最后遗作。” 第108章 是‘漂亮甜心’的意思   数万年前, 神界——   和亚德西莫无数次睁开眼看到的画面一样,这里还是一片荒芜,昏沉黯淡又万籁俱寂。   拥有金色长发和雪白翅翼的天使, 好像是天地间唯一拥有颜色的生灵。   他也记不得自己究竟呆在这里多久了, 好像从拥有意识的那一瞬间起, 他就身在这个像是宛如混沌的空间中。   尽管从来就没有遇到过任何活物,但亚德西莫从诞生之日起,就知道自己的任务——为神灵清理保护这片仍处在孕育中的神界。   可恶的神灵都已经消亡了, 还不忘给曾经的老家找一个“管家”。   这个任务简单且无聊,亚德西莫每天将阻隔住了神灵力量的各种杂质清理掉,又把可能会诞生其他生灵但总是飘来飘去的“云朵”捞到同处关起来后, 就会选择躺入神池的深处休憩。   神池,这里是亚德西莫诞生的摇篮,是保存着消亡神灵最后一缕神息的地方。   但它自从神灵消亡, 又造就了世界上第一只天使之后,便长久地处在了休眠状态, 亚德西莫的其中一个任务就是修养看护它, 等到很多很多年后,那些小云朵里面的生灵会慢慢苏醒, 到时候便需要用到这个池子。   不过那会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 先不说云朵中想要诞生出有意识的生物需要过多久, 现在的神池也还完全不具有再孕育更多天使的能力。   这也是亚德西莫能够毫无心理负担地整日躺到神池深处的原因。   就算周围并没有任何生灵出现,但神池最深处却仍旧算得上是神界最寂静的地方,很适合作为这里唯一的一只天使放空大脑的场所。   直到有一天,将自己沉到了水中的亚德西莫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不该有的热意攀上了自己的胸膛上。   很奇怪的触感,柔软而富有韧性。   而神池的温度从来都是和冰凉的,这些安静的水流更加不可能会产生什么柔韧的触感。   所以说, 这个扒拉着天使胸口的东西……   亚德西莫蓦地从昏暗的水底深处睁开眼,蔚蓝色的瞳孔依旧布满了冷淡和平静,但细细看去也能窥见里面深藏着的一丝惊慌。   这双第一次出现其他情绪的眸子,就在这样光线黯淡的神池深处和一对紫色眼睛对视上。   一双美丽、神秘、清透,满是懵懂和好奇的紫色眼睛。   那一瞬间,天使从诞生之初便如同陷入沉睡一般的心脏,终于缓慢而沉重地跳动了起来。   也是从这一天起,神界终于多了一名除了亚德西莫之外的其他生命。   他有着一头黝黑的长发和比亚德西莫见过的所有颜色还要动人的紫眸,以及圆润的犄角尖尖的耳朵,和一对美丽强大的黑色翅翼。   显然,神池里诞生的第二个小家伙,他并不是天使。   亚德西莫尝试着向“神灵”询问他的来历,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确切的答复。   直到有一天,亚德西莫发现了另一处除了神界之外的地方,它也同样处在一片混沌之中,周围漂浮着各种各样还在沉睡着的生命雏形,而它们身上的气息和神界新生的这个小家伙的味道有着极大的相似之处。   也许,神灵是想要让他去守护和清理那个还没有长成的地方,就像亚德西莫现在对神界所作的一切一样。   终于想清楚之后,天使又尝试着去询问“神灵”。   这一次的神池终于给出了些答复。   但祂只是这样说:   【教导他,亚德西莫,在他成熟之前。】   很明显,这个黑头发的漂亮家伙也是神灵最后的遗作,但和亚德西莫这种任劳任怨的倒霉“长子”不同,他更像是神灵消逝前留下的“小少爷”,不用生来就开始工作,甚至还好运地拥有了一个“管家”。   管家先生最开始并没有那么喜欢他,或者说是有些讨厌。   毕竟他除了长得漂亮又可爱还喜欢笑之外,简直是一无是处,不会帮忙处理神界中各种杂质污秽就算了,还整天和那些只会飘来飘无的“云朵”厮混在一起。   有一只红润好看的嘴巴却不会说话,每天都啊啊呜呜的,还试图叫云朵们也学着他这样发声,一双漂亮澄澈的眼睛也总是弯起来,不知道在到处乱晃什么。   这其实并不符合亚德西莫对于同类的预期,尽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漂亮小家伙甚至算得上是自己的“弟弟”。   所以,在最初的一小短时间里面,亚德西莫并没有按照神池所下达的任务去教导他,甚至连沟通都极少,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是冷眼旁观,看着他和世界上每一个初生儿一样,茫然无措又好奇地摸索着这个世界。   看着他被还没有诞生神志的云朵们作弄,看着被风吹倒后努力地试图爬起来,然后毫无警惕心快快乐乐地向着一些危险的地方爬去。   神灵为什么会创造出这么弱小的生物。   天使总是讽刺地这样想,但却还是每次都会在他快要摔倒前轻轻从背后将他托起来,再放到安全的位置,然后安静地站在小家伙的不远处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当然,这样的铁石心肠,在亚德西莫某一天睁开眼后发现自己找不到这个漂亮家伙后终于被击碎。   快要跳出心脏的恐慌莫名其妙到让天使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或许是因为不想失去除了自己之外唯一的同类,或许是因为诞生于同一份能量本源,生来便会被他所牵动心神,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亚德西莫并没有打算思考清楚,只是面无表情地操纵着力量,在神界中疯狂地翻涌着寻找。   强大的神力使得小云朵们摇摇晃晃晕头转向,然后在蛄蛹一阵后,将藏在它们身体里面捉迷藏的黑发小家伙吐了出来。   “呕!啊啊呜呜——”   亚德西莫:“……”   天使努力辛苦地清理了那么久的杂质都没能让这些小云朵发出声音,结果这家伙才诞生几天,就真的教会了它们“说话”。   嗯,虽然根本就听不懂。   被吐出来的小孩儿还有些懵,但却很乖,趴在地上呆了一小会儿摇晃了下晕乎乎的脑袋后,就慢悠悠地爬了起来。   然后迈着歪歪扭扭跌跌撞撞的脚步,来到了金发天使的腿边。   一把抱住了他的膝盖。   “……什么时候学会走路的?”   “啊啊呜呜!”似乎是听懂了天使的话,小崽子兴奋地想要诉说自己的“成就”。   亚德西莫被他逗笑了,蹲下身,终于干了自己一直想干的事情——把小崽子乱糟糟的长发扎起来。   “我叫亚德西莫。”天使低下头,面对着正仰着脑袋迷茫看着自己的黑发小家伙,轻声说:“以后,就由我来教导你。”   教导。   神灵虽然死的早,但也勉强算个靠谱的“父亲”,新诞生的小家伙成长速度很惊人,还非常乖巧,不管亚德西莫说什么都会睁着一双紫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这非常好,亚德西莫喜欢被他所注视着的模样,不自觉地也慢慢藏起来与生俱来的冷漠,摆出温柔的样子来。   很快,他便长到了亚德西莫腰部的位置,终于不会被讨厌的云朵们随随便便作弄摔倒,甚至还学会了说话。   尽管并不是很熟练。   “亚、亚德、德西……”   天使的名字对他来说有些艰难,常常因为发不出来音而被气得眼眶红。   于是,亚德西莫沉默了一会儿后对他说:“你可以喊我哥哥。”   最后一个词说出口时,难得地让天使感受到了几分羞赧,却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但显然这个词也并没有那么好说,黑发崽子很努力地尝试,然后兴冲冲地发音:“塞西!”   亚德西莫:“……”   “哥哥”在天使的语言里面,发音类似于“塞西”,这个小家伙并不是天使,不擅长发音也很正常。   而在小家伙期待的注视下,向来严谨且容不得沙子的天使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出来:“嗯。”   从这一天后,亚德西莫便又多了一个名字,尽管在目前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喊他。   学会了说话的小家伙,每天都在练习,总是孤寂沉默的神界,便时不时地响起“塞西塞西”的声音,大部分时候是欢快的,偶尔也会带着低落和沮丧。   就比如现在。   “塞西,为什么我没有名字?”小家伙的确有着惊人的成长速度,亚德西莫并没有觉得过了多久,他就已经到了自己的胸膛处,一张白皙的脸蛋青涩而美丽,紫色眸子中满是委屈和难过:“小云朵们说只有不重要的人才没有名字。”   这句话让亚德西莫有点惊讶,他从来都不知道这些看上去只会飘来飘去的“云朵”,竟然已经隐隐约约地诞生了些许意识,也忽然惊觉,自己的确是忘记给小家伙起名字了。   主要是他诞生时便只有一人,“亚德西莫”这个名字生来便被赋予了天使,他并不知道神灵并没有给这个小家伙名字,只以为他和自己一样并不在意姓名。   就是这短短几秒钟的怔愣,让年轻的黑发少年更肯定了心中的猜测,红着眼眶和鼻子,连身后的尾巴都不甩了,头也不回地就藏进了宫殿中。   他很难过。   沮丧和失落,以及委屈,像是被雨水打过的花瓣一样,湿漉漉地往下掉着水。   这是宫殿传递给天使的信息,这座伴随着亚德西莫诞生的建筑能够完完全全地将里面人的情绪传达给主人。   聪明的少年知道自己被“注视”,更难过了,整个人都蜷缩到了黑色羽翼中去。   羽翼最后还是轻轻地被敲了开,金发天使难得显得局促不安,温和示好地垂下头挨着少年的额头,白色翅膀和黑色羽翼靠在一起,尽量放软语气说:“抱歉宝贝,是我的疏忽。”   “米尔可以吗,是‘漂亮甜心’的意思。” 第109章 还有很多很多的难过   尽管黑发少年红着脸假装严肃地再三表示他才不是什么“漂亮甜心”, 但眼底的欣喜雀跃却根本隐藏不住。   也许还是喜欢的吧。   亚德西莫在暗中松出一口气,忍不住揉了揉他毛茸茸的脑袋,与此同时少年焉巴巴地吹落到地上的尾巴也终于精神起来, 顺着天使的动作, 悄悄地摇晃起来。   “那么, 米尔,你现在想要和我一起学习怎么使用力量了吗?”   米尔的学习速度很快,快到几乎让亚德西莫都感到吃惊的地步, 并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身体中所蕴含的力量甚至比亚德西莫还要庞大。   但神灵的确冷漠而残忍,祂给予了这样一个美丽生灵以强大的能力, 却没有给他保护好自己的手段。   亚德西莫能发现米尔身上的各种细小伤口,其实是一个意外。   神界中的污秽杂质在亚德西莫那么多年的处理下已经泯灭了大半,这处总是黯淡沉默的世界, 终于隐隐地透露出来它本身的光亮圣洁出来,灰色空气里面的淡金色光亮逐渐显露出来。   尚且稚嫩的少年对这些与众不同的“颜色”格外感兴趣, 也很愿意帮助天使一起清理遮掩住它们光辉的灰色杂质。   和米尔一起工作这种事情, 很有趣又令人忧心,亚德西莫总是担心这些难看肮脏的东西, 会弄脏小米尔漂亮的长发, 会使得那双亮晶晶的紫色眸子蒙上灰尘。   时不时地就会将视线移到他的身上, 然后便会获得一个青涩但又开朗的笑容。   恰巧这一天,小云朵们干了坏事,掀起来的风刮倒了几座建筑,亚德西莫不得不先去处理,米尔很不舍地蹭了蹭天使的胸口,并且眨眨眼表示他会帮忙处理剩下的杂质。   这样的事情倒是并不少见, 年轻的少年总是想要展现自己的价值,亚德西莫便也只能揉揉他的头发,笑着嘱咐:“不要太辛苦,宝贝。”   或许是已经有经验了,刮倒了建筑的云朵们早早地便畏罪潜逃,偷偷地溜走了,亚德西莫并不着急教训它们,见倒塌的建筑恢复原状后,便赶紧加快脚步回去找米尔。   往常总是会被捣蛋的小家伙们缠住些脚步,这次回来得要更快一些,可能也超出了少年的预料,让他并没有来得及藏好手臂上绽开的血痕。   那道猩红的颜色太过醒目,尽管米尔很快便慌张地将袖子合好,但以天使的绝佳视力,还是能轻而易举地看到这些让人心颤的伤口。   亚德西莫并没有表现出来,缓步来到少年的身边,像是往常一样温柔地捏了捏他的脸颊,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宝贝,你做得很好。”   小米尔的脸皮很薄,又很喜欢被夸赞,又羞又喜,漂亮的尾巴蜷缩起来,绕出一个可爱的形状。   他故意咳嗽一声,扬着下巴鼓着脸:“塞西为什么总是不喊我的名字。”   少年的脸很白,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有些苍白,在这种肤色上,哪怕是一点点的红晕都分外明显,米尔假装凶巴巴,却只能让天使心软喜爱,他嘟囔着说:“小云朵们说‘宝贝’这种词是给最重要的人的称呼。”   曾经只会爬来爬去的小崽子已经快长到天使的肩膀了,嘴唇还是一如既往的红润好看,亚德西莫垂眸听他说话,手指熟稔优雅地将少年被风吹乱的长发撩到肩后。   “……所以,我是塞西最重要的人吗?”   这双紫色眸子里面亮晶晶的,带着紧张和期待。   亚德西莫一不小心就会深陷到这双眼中去,就像初次见面时,因为一晃神没有将这个陌生小家伙掀翻一样而是把他养大一样,现在的他也早就难以脱身。   “当然,米尔。”亚德西莫听到自己笑着说:“你永远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   这句话将少年一下子就哄高兴了,他几乎是雀跃着给了天使一个拥抱,毛茸茸的脑袋在亚德西莫的胸膛上蹭来蹭去,脸上的红晕因为兴奋而更加明显:“我也是我也是,塞西!”   诞生没有太长时间的小家伙抱着更年长些的天使,天真而青涩地呢喃:“塞西,我好喜欢你哦。”   “……”   米尔在帮忙清理完空气中悬浮的污渍后,总是会第一时间泡入神池中去清洗身体。   尽管作为神灵的孩子,他的身体并不会因此而产生任何的脏污。   如果是平常,向来最有分寸感的天使会选择等候在离神池最近的宫殿中,等待少年归来。   但是这一次,亚德西莫在距离神池只有几步远的建筑后安静地站了一会儿,盘算着时间,然后轻轻地撩开米尔特地找来的用于遮蔽的帘子,踱步到他的身前。   毫无防备的少年被吓了一大跳,连召唤衣物遮蔽身体都忘记了,青涩的身体就这样展现在了天使的面前。   这具身体还没有完全成熟,却已经隐隐能窥见强大的雏形,美丽而富有生命力。   如果忽略那些遍布在皮肤上的细小伤口的话。   米尔完全没想到亚德西莫会不打招呼就掀开帘子,白皙的脸涨红一片,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而等发现天使的关注点后又蓦地脸色一白。   “什么时候受的伤。”就算是再强大可怕的存在,在幼年时期都是弱小的,亚德西莫没有怎么费力气就阻止了他想要召唤出衣物的动作,站在岸边和仍在池子中的少年对望,温柔地询问:“宝贝,你不需要瞒着我。”   米尔是个不会撒谎的孩子,他根本没有撑过几句话,就红着眼眶交代了出来伤口的来历。   出乎意料的,并不是因为清理杂质造成的伤,而是因为米尔自己的原因。   所有需要催动体内能量的行为,不管是攻击防御,还是只是简单如清理空间,力量被使用的同时,便会或多或少地撕裂他的身体。   力量催动的程度也和伤口的惨烈程度挂钩。   米尔拥有很强的恢复能力,但耐不住伤口出现的速度太快,数量太多,因为害怕被亚德西莫发现,所以才会在每次帮忙消除一部分杂质污秽后,便借着清理身体藏到神池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是天使的原因,神池对他伤口的恢复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却能拖延些时间,好让米尔赶紧修复伤处。   他说完原因后,整个人都可怜巴巴地蜷缩了起来,明明是个撒了谎的小骗子,却表现得又委屈又难过,期期艾艾地看过来,让人完全凶不起来。   当然,天使自认为是从来都没有对这个爱掉眼泪的小家伙说过一句重话的。   毕竟还没开始说,他就已经眼圈泛起了红。   就像是现在一样。   亚德西莫想了想,也光着脚踏进了神池中,在那双雾蒙蒙的紫色眸子的注视下,垂下头拉住他的手臂,抿住唇开口:“只是清理污渍就会导致那么多伤口吗?”   米尔有点害怕他以后就不带着自己帮忙了,连忙解释:“我恢复得很快的,一般在神池里待一会儿就全好了……”   这小家伙说着说着就又开始鼻子酸,亚德西莫却是忍不住回想起自己带着他去练习其他攻击类术法的时候。   肯定是比现在又疼痛百倍严重百倍的伤,自己却从来没有发现过。   黑发少年见他不说话,便更伤心了,尖尖的耳朵都快要耷拉下来,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塞西,你别不让我去,我想要帮你……”   亚德西莫回过神,露出个安抚温柔的笑,却摇摇头说着无情残酷的话:“不行。”   米尔抿住唇,以前只会跟在后面乱跑的小家伙也已经变成倔强的少年,他忍着沮丧转过身:“反正你不让我去我也会去。”   人在情绪不稳定的时候,总是容易说出些伤人的话。   亚德西莫听到他用可怜到不行的声音故作冷硬地开口:“小云朵们说了,你是因为神灵的指令才收养我的,如果我练习得不好就会被丢掉,哼,我才不会被丢掉呢……”   米尔虽然在生闷气,但又怕天使真的不理他,一边假装要上岸,一边偷偷地往后看。   但还没看到亚德西莫的脸,就被从身后轻柔地环住,天使金色的波浪长发顺着这个动作落到少年的肩头。   米尔被吓得炸毛,脸颊一下子就烫了起来,毕竟自从他长高之后,天使就很少会和他有这么这么亲密的举动了。   他有点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雀跃,本以为这就是和好的意思,刚刚开心地转过身,却感觉一道金光从眼前划过。   聪明的少年很快就识别出来这是什么,本来带着红晕的脸一下子又白了下去。   是转移术。   能够将他人的伤转移到自己身上的术法。   亚德西莫还是和往常一样温柔,他将少年湿漉漉的长发撩开,露出一整个漂亮的五官。   天使满意地观察着米尔重新变得健康光洁的身体,蔚蓝色的眸子轻轻弯起来:“我知道了宝贝,这样就可以了。”   就像是神池无法治愈少年的伤口,天使的力量也起不到太多作用。   幸好还有转移术。   亚德西莫自以为想到了一个完全的举措,捏了捏少年的脸颊,低声哄他:“你的自愈不会有我快的,小米尔,以后我们都这样做好吗,我还能通过神池快速痊愈。”   这句话之后,亚德西莫便在少年的脸上看到了自己从未见过的神情。   沮丧无措惊慌愤怒,还有很多很多的难过。   它们本都不该出现在他身上,就和这些伤口一样。   米尔咬着牙推开他从神池中离开,眼眶红红的,尾巴尖湿漉漉地淌着水。   自从这一天之后,少年便再也没有主动要亚德西莫教授他使用力量,却还是每天坚持要陪着他去处理那些枯燥的工作。   直到那处亚德西莫曾经观测到过的,与米尔身上气息相近,同样孕育着沉睡生命的空间忽然出现了崩塌的迹象。 第110章 【世界需要平衡。】   发现这个情况的时候, 亚德西莫正在为米尔梳理羽毛。   少年又长高了一截,已经到了天使下颌的位置,黝黑的翅翼羽毛也逐渐变得丰满, 隐隐散发出暗紫色的光, 美丽而神秘, 难以掩饰其中蕴藏着的强大气息。   那双紫色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透,或许是因为神界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相比起和小云朵们厮混, 他总是更喜欢望着天使所在的方向发呆。   “怎么一直看着我。”亚德西莫温柔地抚摸过这些美丽油亮的羽翼,将它们梳理得根根分明干净整洁,只要一垂眼就能和少年对视上, 终于忍不住揉揉他的脑袋:“弄好了,你站起来吧。”   为了方便亚德西莫的动作,米尔是背对着坐在靠椅上的, 天使给最后面的羽毛涂完养护的药膏后,就面对着他的正面, 处理前方剩下来的部分。   所以才给了少年能注视着他的机会。   但是这种姿势却总是会令年轻的小家伙感到羞涩, 常常会在亚德西莫宣布“酷刑”结束后,就立刻站起来, 绕着圈向天使展示自己变得更加美丽的翅翼, 或是雀跃地抱住他撒娇。   闻言, 米尔却罕见地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离开椅子站起身,更开心地扑进天使的怀里。   他将手臂放在了躺椅的椅背上,脑袋埋进了手臂间,将整张脸都藏了起来。   尖尖的耳朵耷拉下来,尾巴更是绷紧了,缠绕在椅子上。   “怎么了?”亚德西莫皱起眉, 将少年额前的碎发撩开,温热的手心贴在上面,轻声哄着:“身体不舒服吗,甜心。”   米尔却将脑袋埋得更深了,只留给天使一颗毛茸茸的圆润后脑勺,声音闷闷地从里面传出来:“小云朵们说你已经不喜欢我了,都不愿意教我其他东西。”   天使眸中划过冷意,掀开一片向着神界的某一个方向看了一眼,那些藏起来“看热闹”的小家伙便心虚地一哄而散。   “别听它们的,一群还没有长出自我意识的家伙而已,这种话你也相信。”亚德西莫勾着唇捏了捏少年露出来一小截的耳朵,然后满意地看着上面泛起红晕:“小米尔永远都值得被喜欢。”   他顿了顿,还是温声解释道:“只是你现在的身体还不太适合学习和使用力量。”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米尔格外地执拗,听到这句话后虽然终于抬起了脸,却移开视线不去看面前的天使,抿住唇说:“但我也是神灵所创作的,为什么我就不适合……祂根本就不该让我诞生的。”   最后一句话语气有点重了,亚德西莫都难得地脸色有些难看,蔚蓝色的眸子中闪过怒意,但很快便压制了下去,手指安抚般地按了按少年泛着红的眼尾,放软声音开口:“别这样想,米尔,你当然有你自己的价值,我会教你的,但不是现在,我们需要找到不会再让你受伤的方法才行。”   米尔的肤色很白,有时候几乎是到了苍白的地步,闻言便蹭了蹭天使放到自己眼尾的手,还嫌不够一般匆匆地攥住这只手,声音很轻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当然有我自己的价值,对吗,塞西?”   亚德西莫不由得松口气,弯起眉眼:“对。”   天使还想要说什么,却忽然感觉到耳后传来滚烫感。   这代表着来自神池的呼唤。   也是神灵最后一缕意识的呼唤。   米尔和神池的联系没有那么强,但这么长时间来,也多多少少能发现亚德西莫被召唤时的表现,便松开了手,乖巧地眨眨眼:“你先去吧塞西。”   这一次的呼唤很急切,让亚德西莫甚至都感受到了皮肤上隐隐地灼烧感,也不太敢耽误,轻轻皱了下眉后,又俯下身含着笑意隔着椅子和少年拥抱:“我马上就回来。”   往前走了一段距离后,身后安静注视着自己的米尔又忽然猛地站起身追上来,却没有完全追上而是停在了一个还剩下几步路的距离,青涩的嗓音中带了点慌乱:“塞西!”   亚德西莫如有所感地回头,便正正好撞入少年的紫眸中,即便在此刻裹上了点慌张,里面也总是亮亮的,让天使很容易地联想到那些璀璨的星辰。   神界本来是能够看到一大片星海的,但神灵们消亡后便被各种漂浮着的杂质污秽所掩盖,无法再看到它们的光芒。   不过这么多年过去,杂质总算被清理掉了大半,这些美丽的存在也隐隐地再次出现。   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能和米尔一起欣赏了。   天使在心中畅想着以后的美好,望着少年的神情也更加温柔:“怎么了,宝贝。”   却没想到少年快速地眨动了几下眼睛,胸膛起伏着,明明是一副情绪激动的样子,最后却又放轻了声音:“……没事的,塞西。”   但米尔怎么看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亚德西莫想要上前去问清楚,但来自神池的催促却越来越剧烈。   没办法他只能将慢慢涌上心头的不安勉强压制下去,先行离开去到神池边。   虽然有些担忧,但那时的天使还算乐观,毕竟神池也并不是第一次这样紧急召唤他了,只要处理完那些一如既往无聊的任务,就能赶紧回到宫殿。   到时候再耐心地向米尔问清楚。   少年总是容易有心事,亚德西莫虽然没有经历过少年时期,但也很能理解,去往神池的路上,也琢磨着要不要向神池索要一些和年轻小孩儿相处的秘籍,或者能够哄米尔开心的新奇玩具。   神界很无趣,宫殿中也只有些厚重枯燥的书籍,的确很难让人开心和喜欢。   来到神池面前时,亚德西莫仍然在思索着这件事情,接过来写着神灵“指令”的石块时,也有些漫不经心。   白金色的文字符号自天使触碰到石头的表面时,浮现在半空中,密密麻麻一片,神灵鲜少会使用这么长串的文字。   亚德西莫终于严肃起来,仔细阅读后,脸色更是越来越难看。   看完最后一行字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不行,米尔还没有做好独自前往异界的准备,他不能去。”   和神界同出一源的异界出现了要崩塌的迹象,一些正在孕育的强大生命体即将提前诞生,它们强大但危险,一旦不及时阻止导致世界继续崩塌,这些家伙便会拼了命地逃亡到其他种族。   而这个世界的生命才刚刚迈出第一步,不管是哪一个种族都还很脆弱,完全经受不起来自异界的冲击。   这个异界,神灵称呼它——魔界。   和亚德西莫猜测的一样,神灵之所以创造出来米尔,便是想要让他成为魔界的主人,就像现在的亚德西莫管理神界一样,他的使命便是迎接和保护那些新的生命。   但米尔自己也同样脆弱。   亚德西莫挥挥手,声音冷淡又愤怒:“他只要一动用力量,就会导致皮肤撕裂,这也是您的故意安排吗?”   既然需要一个强大的魔界主人,又为什么要给米尔一具如此脆弱的身体。   天使几乎算得上是一阴阳怪气的质问,并没有让这缕早就该消散的意识恼怒,澄澈的池水波动着,是祂在无声叹息。   【你知道原因的,亚德西莫。】   这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却已经足以令天使心中一沉,早就隐隐浮现在心头的猜测终于被印证,让亚德西莫有种呼吸不畅的滞涩感。   神池明明还没有恢复到能够孕育新生命的程度,为什么会米尔会在水中诞生,如果他也是神灵的遗作,为什么会晚亚德西莫这么多才终于凝聚出身形。   想来想去,也只有那么一个答案——他失去了太多‘养分’。   神灵依然消逝,留在神界的只有最后一缕神息,它其实根本不足以同时制造出两个同样强大又完好无缺的生灵。   天使的诞生吸走了大半的力量,剩下的一小部分给米尔,便只能在他的强大和完好健康之间择一选择。   很明显,自私又悲悯的神灵选了前者,残忍地创作出了一名拥有强大力量但又最为脆弱的魔族。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就被祂的思绪带着走,开始痛苦地质疑是不是自己“偷”走了同伴的力量,给他带来了无尽的痛苦。   但亚德西莫却只是沉默了一瞬间,然后慢慢勾起一抹笑,语气还是温柔的,却带着不轻不重的嘲讽:“您根本就不能创造两个‘傀儡’,为什么非要贪婪地尝试呢。”   【……】   过了好一会儿,神灵才缓慢地回答。   【世界需要平衡。】   世界不能只有神界,更不能只有天使。   一个强大生灵的诞生,必须就要有另一个同样强大的生灵来遏制。   这是造物主的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亚德西莫的心中忽然用上了一股极大的恐慌感,心脏开始快速地跳动起来。   天使垂落在两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面上却依旧冷淡:“我会代替他去魔界的,您放心,在米尔的身体好之后,我们再……”   【不用,他已经去了。】   这句话之后,神灵好像变得更加衰弱了,那缕神息几乎已经到了快要消散的地步。   神池中清澈透明的水波轻晃,倒映了天使因为极度愤怒和惊慌而扭曲起来的脸庞。   在亚德西莫捂着越跳越快的心脏,转身快速离开时,用于传达神灵指示的石头散发金光,浮现在上面的符号慢慢扭动变化。   最后变成了一道无奈而残忍的警告。   【亚德西莫,你不能爱上他。】 第111章 “哥哥,我会送你一份礼物。”   新生的魔界蕴含着和神界相差不多的庞大力量, 但却平和寂静圣洁的神界相比,却像是另一个极端。   混乱、阴暗、燥热。   那些四处乱窜还时不时乱叫的黑影仿佛是鬼魅一般占领着这个地界。   尽管还没有完全诞生,它们就已经具有了极强的攻击性, 能够轻而易举地撕碎周围弱小的其他生灵。   甚至是相对更为孱弱的同类。   或许就是因为它们这种过度同类相残, 弱肉强食的行为, 使得这个还没有完全成熟的世界慢慢地难以承受,能量开始不稳,空间开始扭曲, 十分有危机意识的魔崽子们很快就恐慌了起来。   恐慌便会导致更多的躁动,它们加快了侵蚀同类的步伐,拼命地想要挣脱出来, 然后从这个即将倾颓崩塌的世界逃脱。   当然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魔界还未成熟,就算它们再拼命地挣扎, 最后也只会落得一个两败俱伤的地步。   只有极少部分的最强者能够成功诞生,而这个时候它们便会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原本的家园。   它们将会逃亡, 与生俱来的性情会让这些魔选择争抢其他种族的领地。   但极端地弱肉强食并不适用于所有人, 如果放任魔界的发展,将会发生难以预计的可怕事情。   所以米尔才会被创造出来。   他是天生的魔王。   初期诞生的每一只魔, 都在脑海中有着这样一个模糊的记忆。   穿着一身红衣的美丽少年, 巨大黝黑的翅翼, 以及泛着红的紫色眸子。   他好像总是在哭,没有诞生的魔视线都是朦朦胧胧的,只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   好像在下雨,湿哒哒的,让尚且没有诞生神志只有生存本能的小家伙们都因此而难过和沮丧。   却没有魔会因此而觉得他柔弱,毕竟少年一翅膀下去就能横扫一大半想要捣乱的家伙。   那一抹总是抹不去的猩红色, 修长单薄的身影。   这是魔族们刻进了灵魂的记忆。   也是亚德西莫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从一只年长魔族身上看到的画面。   那个时候的神界已经慢慢步入了正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新的小天使诞生,而之前的天使们也在亚德西莫的教导下终于能够担起重任。   他们将他视为“大天使长”,以最尊崇的语言称呼他“亚德西莫大人”。   却再也不会有一名黑发少年,摇晃着可爱的尾巴,眼睛亮亮地到处喊“塞西”。   神灵不允许祂的两个孩子相爱,但他们生来就该是一体的,永远都会被彼此吸引和触动。   他们就应该相爱。   于是在长达几百年的束缚之后,亚德西莫终于在第一只六翼天使成长起来的时候,挣脱开了神池,踏出了神界。   虽然付出了一些代价,但不管怎样总是值得的,他已经等待了太久。   在天使进入魔界之前,心中的各种思绪还在不间断地涌动着。   听说魔界的王很厉害,将混乱的魔界治理得井井有条,就连最难对付的刺头也愿意对他俯首陈臣。   听说魔王最喜欢吃甜的东西,每晚睡觉前都会喝一大杯甜水。   听说他又美丽又强大,每一只新生的魔都视其为偶像。   ……   亚德西莫虽然无法离开神界,但却始终留意着异界的动静,也从其他天使的口中得到了不少关于米尔的消息。   尽管他人的言语总是过于浅薄又混杂,真假难辨,但不管是好是坏,天使长都会甘之如饴地全盘接受。   他太想要知道少年的消息了。   他孤身一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会不会被欺负,使用力量时身体会不会又撕裂了,他会不会难过得自己藏起来。   还有,米尔,他还记得自己吗。   天使和魔族的寿命已经足够漫长了,更不要说亚德西莫和米尔这样的存在。   一些不重要的记忆总是会被舍弃的。   怀着这样紧张又担忧,还有无尽期待的复杂心情,亚德西莫终于进入了传说中的魔族地界。   但所有的紧张期待和局促不安,终于在天使魔族的现任魔王后,慢慢地沉了下来。   坐在王座上的魔,仍然是长着犄角和尾巴的,但看在亚德西莫的眼里却是粗劣不堪,没有一点比得上他心中的那名少年。   “喂,你也是来挑战的家伙吗,老子今天累了,明天再和你打。”新魔王看上去心情很好,他对自己的王座显然不太熟悉,嘚瑟地走来走去时差点勾到地毯摔倒,发现亚德西莫没有反应后,又骂道:“没听到吗,黄毛小子,我可是……”   他的话被堵在了喉间,属于魔族的竖瞳猛地睁大,里面倒影着一名面无表情的金发天使的摸样。   “米尔呢,魔族的王。”亚德西莫没有下死手,制服住这只魔后便松开手:“他现在在哪里。”   听到这个名字,本来流露出些恐惧的魔又很快地自信起来,咳嗽一声后大大咧咧地表示:“原来你也是米尔的追随者呀,吓死我了,他已经被我打败了,浑身是血地跑走了,估计是到深渊里面了吧,老子现在就是新任的魔王!”   这只魔显然将这件事情当做是炫耀的谈资,正眉飞色舞地说着,就听到面前的不速之客呢喃了一句:“打败?你为什么要打他,他那么脆弱……”   新魔王虽然“打败”了米尔,但显然并不愿意曾经的王被其他人“诋毁”,立刻就拉下了脸,不高兴地骂:“你才脆弱,该死的家伙,谁让你辱骂米尔大人的,可恶,你到底是谁啊,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我的寝宫里……”   他当然没有将话说完的机会,金发天使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转身离开。   宫殿的门大开着,或许过不了多久这些善战的家伙,就会发现他们这位幸运的新魔王鼻青脸肿地发着白眼晕倒在了门边上。   深渊。   这又是什么地方呢,听上去就感觉又湿又冷又阴暗,米尔肯定不会喜欢。   神界的杂质已经完全清除了,周围都是金灿灿的光,被遮掩住的星辰也终于显露了出来,重新绽放光彩。   这些年亚德西莫一直在按照少年的喜好布置宫殿,还制作了一个专门用来收集星辰光辉的容器。   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没关系的,一切都还来得及。   神灵留下来的最后一缕意识本就已经非常虚弱,当初将米尔送往异界,更是已经用掉了祂大半的力量,这些年已经逐渐陷入了沉睡。   祂无法再阻止自己去寻找米尔。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少年尚且还安好的前提上。   亚德西莫终于找到了深渊,果然如他所想的一般,这是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阴寒且空无一人。   他的少年蜷缩在巨大的石头上,褐色的石头缝隙中满是湿腻干涸的血液,巨大的黑色翅翼将他的身体遮盖住,本来应该干净漂亮的羽毛上都粘上了血污,轻轻地颤抖着。   亚德西莫甚至产生了些胆怯,向来沉稳冷漠的蔚蓝色眸子收缩着。   天使都记不得自己是用什么样的心情靠近的,只记得抱住那对翅翼时,怀中传来的冰凉的触感。   “宝贝,我来带你回家。”   米尔被吓了一跳,翅翼打开,露出一张仍然美丽,却过分苍白的脸庞来。   少年已经长成了青年的样子,褪去了青涩,变得更加成熟强大。   却还是会在看到亚德西莫的瞬间,眼眶发红,他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和欢喜:“塞西,你怎么会来这里?”   尽管米尔在很努力地隐藏,但亚德西莫还是看见了他身上那些密密麻麻撕裂开的伤口。   有一道最长的口子是在腰间,几乎从肋骨撕裂到了大腿。   亚德西莫垂下眼,睫毛颤动着,不敢去碰那些伤口,浅色的唇紧紧地抿着:“怎么会这么严重。”   米尔看上去很慌乱,似乎是想要安慰,苍白地抬起手又无力地垂下来,最后终于错开视线轻声说:“因为已经到极限了,塞西。”   他露出个很努力但很漂亮的笑容出来,用脑袋蹭了蹭天使,小声地说:“我不能和你回家了。”   “深渊是神灵选给每一只魔王的墓地,我是第一名入住者。”米尔的紫色眸子都有些涣散了,也可能是涌上来雾气,让人难以看清楚,声音又轻又委屈:“塞西,神是不是不喜欢我。”   亚德西莫已经恐慌到几乎无法呼吸,但面上却异常冷静,注视着正在慢慢丧失生机的米尔,生理性痉挛的手指上出现些金光,却一下子被一只苍白的手握住。   青年笑得狡黠又矜贵:“又想用同一招。”   他说话都变得很艰难,每一声喘息都让亚德西莫心脏骤停。   “不要犟,把伤转移到我的身上。”天使加快了语速,语气依旧冷静,声线却已经发起了颤:“我不会有事的,我们一起回神界,到时候可以进入神池去疗愈……”   “不行的,塞西。”米尔的双眼已经没有焦距了,翅翼安静地垂落在了身后,声音很轻:“我不想让你也痛。”   亚德西莫无法对米尔使用转移术,便不再犹豫,小心又迅速地将青年抱起来,展开翅膀试图带他飞出深渊。   这个深渊的确是魔王们的墓地,不管亚德西莫怎么努力,都无法带米尔离开这个阴冷的场所。   在又一次被打下来之后,天使用翅膀裹住怀中的青年,洁白的羽毛已经染上了脏污,他不断地回想着所有能够排得上用场的术法,拼命地刺激着身体中的力量。   但是为了能够离开神界,他已经分离出来太多的神力,剩余的部分不再足够冲破这处牢狱。   心中不由得产生巨大的悲凉,亚德西莫终于知道神灵为什么会松懈下来,让他离开。   “我想了想,祂不喜欢就不喜欢。”或许是天使崩溃得太过明显,颤抖的手臂被青年轻轻按住,亚德西莫听到他用羞涩又真挚的语气这样说:“塞西会喜欢我的,我也喜欢塞西。”   这一句话成为压倒天使的最后一根稻草,亚德西莫几乎是听到了自己神经崩断的声音,他不断地尝试往米尔的身体中输入力量,他的手在不断颤抖着,声音却分外温柔:“别怕宝贝,我们都会没事的,我们去人界,听说那里有很多会发光的宝石和蓝色的天空,我们一起去,再也不去神界了,也不去魔族……”   但不管天使再怎么努力,流逝的生命力再也不会回去,他的力量也完全无法对魔起作用。   在尾巴完全停止晃动的前一刻,米尔将脑袋靠在了天使的肩膀上,嘴唇贴着他的耳朵边,,声音微弱却带着狡黠:   “哥哥,我会送你一份礼物。” 第112章 我就是要睡你的小儿子   来自米尔的礼物是什么, 就连当初的亚德西莫都不知道。   巨大的悲恸和失去少年的恐慌差点逼得这只向来冷静自持的天使发疯。   阿瑞斯就这样站在伴侣的灵魂深处,看着他抱着已经了无生息的魔面无表情地行走在魔族的地界上。   他终于离开了深渊。   毕竟深渊再也束缚不住一只死去的魔王。   天使抱着这一具尸体走了很久,在阿瑞斯的视角上看不出来他的思绪, 或许只有亚德西莫本人能够知道这些更细微的事情。   阿瑞斯就只能看着他好像无头苍蝇一般, 抱着黑发少年不断地行走着。   天使总是喜欢穿一身白色, 但这种干净纯洁的色彩是最容易被染上其他颜色的。   这身昂贵的袍子最终被怀中人流下来的猩红血液所浸湿,远远看上去竟然也像是一件红色长袍。   有只魔年纪大了,有些老眼昏花, 看着远远向着自己缓步走来的青年,不知道怎么得救触动了他还没有诞生前的,印在了灵魂上的记忆。   他呢喃着说:“是米尔……米尔大人……”   魔王陛下功绩无数, 却只有极少数的魔还记得他才是真正拯救了一整个魔界的救世主。   强大的力量镇压混乱躁动生灵的同时,也弥补了魔界天生具有的缺陷,他身上的血液从来没有干涸过, 释放出来的气息宛如饲料一般养活了其他贪婪而弱小的魔,像是最沉重的一个砝码, 在最恰当的时机重重地压在了这个即将倾倒的天平上。   他生来就是魔王。   所以魔界迫切地需要他的到来。   却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   天使从这只年迈魔族的记忆中看到了尚还稚嫩的米尔, 他总是在哭,好像有流不干的眼泪, 用还没有成熟的黑色翅翼包裹住自己, 遮住浑身的伤痕, 蜷缩在这个陌生又混乱的地方。   这样孤独而疼痛的米尔。   如果说少年的死亡是崩断了亚德西莫的第一根神经,那么这段来自第三人的视角记忆便像是残忍的斧头,将所有的理智全部劈砍得破破烂烂。   阿瑞斯看到金发天使又重新回到了深渊的边上,一只手紧紧地抱住少年,另一只手抬起来在这片气息混杂的上空轻轻划下来。   手指尖溢出鲜血,面前的空间却慢慢被撕开一道口子, 强烈的金光隐隐从那道口子里面传出来。   随着口子越来越大,金光越来越盛,天使的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他的金色长发从发根起变成灰白色,蔚蓝色的瞳孔逐渐失去光泽和颜色,变成黯淡的灰,连翅翼也开始颓败,从洁白向着灰白转变。   等到口子完全打开的时候,这只天使已经完全失去了所有的颜色,像是一副褪了色的画,带着如同死一样的孤寂。   但他的脸上却带着餍足又偏执的笑,温柔地抚摸着少年的脸庞:“宝贝,我剖出来一个领域给你,你会重新长大的。”   ……   看到这个场景,阿瑞斯终于忍不住捂住了眼皮,手指下的睫毛不断眨动着变得湿润,他几乎有些语无伦次:“怎么会这样,塞西,你的领域……它怎么会是这样产生的……”   硬生生从自己的身体中剖出来的一处干净温暖的巢穴,就为了唤醒死去的同伴。   亚德西莫就站在魔王的身边,看到他眼底变得湿润后,垂头吻在了眼尾处:“别哭宝贝,才不是什么同伴,是唯一的爱人。”   说到这个亚德西莫还是颇有些可惜:“可惜还没来得及表白。”   阿瑞斯本来还很难过,却被天使这句懊恼后悔的话给逗得想笑,没好气地红着脸瞪了他一眼:“天使果然都是禽兽,我那个时候可还没有成年。”   亚德西莫也勾了下唇,言语间颇有些自得:“但是甜心,我的确是很有养孩子的天赋,我后来的确是又养活了你,在一个除了我们没有任何人能够打扰的地方……”   眼前的画面伴随着天使的这句话开始发生改变。   阿瑞斯便看着已经变成灰发的天使将少年的灵魂小心翼翼地带进了自己的领域中,用自己所能拥有的所有力量和生命力去喂养。   他们毕竟同出一源,就像是转移伤口的术法能轻松施展一样,这种几乎算得上是交换生命力的技巧,对于亚德西莫来说也颇有心得。   但再一次诞生的米尔仍旧有着神灵施加在他灵魂上的束缚,只要动用力量就仍会伤害到自己。   所以,亚德西莫从他诞生之初便施加了一道永久性的转移术。   从此之后,小米尔的每一道伤口都会出现在天使的身体上。   这一次的少年,终于能够平安健康,毫无顾忌地长大。   这种事情当然是不可能告诉米尔的,尽管他失去了曾经的记忆,却依旧生来便对天使有着好感,如果被让发现天使身上的伤痕,肯定会出大问题。   亚德西莫便撒了一个谎。   骗从未接触过其他人的少年,他们只能呆在这里,等到他越来越厉害之后,便能一起出去。   少年对此深信不疑,每天都刻苦练习,学会了一个术法便开心地扑到天使的怀里撒娇。   为了能够带着天使离开,少年甚至给自己起了一个很霸气的名字——毁灭。   或许是因为阅读了某本图书中的中二故事,整天嚷嚷着要毁灭这个囚禁他们的地方,要带塞西远走高飞。   看着画面里面带呆愣愣的黑发少年,阿瑞斯实在是有些脸热,嘟囔着倒打一耙:“可恶,这家伙也太傻了吧,我以前真的是这样吗,塞西是不是在抹黑我。”   亚德西莫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蔚蓝色的眸子中闪过些难过,握住了伴侣的手:“不,宝贝,事实上你非常聪明。”   聪明到竟然在天使都没有发现的时候,默默解开了永久性的转移术。   哪有这么容易隐藏呢,总是带着血腥味的外套,苍白的脸色,不断掉落的羽毛,慢慢逝去的生命力。   终于有一天,身体已经处在了崩溃边缘的天使发现自己似乎无法转移少年身上的所有伤口了,他最开始并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是自己的身体快要承受不住了。   他开始恐慌,却又不能开口,只是在发现少年身上又一次出现的细小伤痕后,终于忍不住地将他搂紧怀中,轻声道:“是我的错,不该叫毁灭的,太不吉利了。”   天使又说出了许久许久之前曾经说过的话:“米尔,你以后就叫米尔吧,我的宝贝……”   等亚德西莫真正意识到事情不太对的时候,因为生命力流逝太多,已经很难阻止少年,只能看着他用自毁般的方式打开了封闭许久的领域,那些该死的、令人厌恶和恐惧的,从小米尔身上不断传出来的血腥气息又一次地笼罩在了天使周围。   “我们去找神池吧塞西。”天使很艰难地喘息,只能看到少年绷得很紧的漂亮下颌线,他似乎也行动很艰难,声音带着颤意,却很坚定:“祂会救你的。”   但其实并不会,神灵祂冷漠又残忍。   祂创造了无数的生灵,却唯独对这两名最亲近的孩子无情,只要祂想就能够轻而易举地操纵着他们的生死。   就像当初的魔界发生混乱坍塌,就一定会有一个人牺牲。   不是米尔就是亚德西莫。   只是因为亚德西莫还需要管理还没成长完全的神界,所以只能选择米尔。   用最温柔的方法威胁了这只甚至还没有成年的小家伙,孤身前往异界。   亚德西莫好不容易才用自己作为代价,将米尔的气息隐藏了起来,怎么可能会再主动暴露在祂的控制之下。   但米尔在哭。   他总是喜欢哭。   眼泪又咸又烫,落在皮肤上的每一滴泪都好像能灼烧穿透天使的皮肤和骨头。   “你就那么不想活吗,塞西。”可怜的米尔在哽咽,漂亮的脸蛋哭得湿漉漉的一片,明明是在指责,却又委屈又无措,脸埋在天使的颈脖间,睫毛上下轻颤,带来些痒意:“我们说好了要一起去人界的,要去晒太阳,去看蓝色的天空,吃很多好吃的东西,我们要一直在一起……”   亚德西莫掀开眼,便又一次地装进了这双噙满了泪的紫色眸子中,从里面能看到他自己现在的摸样。   灰白的,惨败的。   怎么都好像有点配不上漂亮年轻的少年。   天使很缓慢地眨眨眼,坐起身,在少年迷茫难过的注视下,捂住他的眼睛,在自己惦记许久的红润嘴唇上留下了一个亲吻。   从来没有过这种经历的米尔一下子就红了脸,尖尖的耳朵立起来,紫色眸子变成了竖瞳,绷紧了身体,看着亚德西莫说不出话来。   而更年长些的天使显然更加从容,离开领域后,他们又再次回到了神灵的“监视”之下,这个举动显然是不被神所允许的,风掀了起来,像是愤怒的低吼,又像是无奈的叹息。   “什么神灵,死都死了还要来装模作样。”灰发天使展开翅膀,一张优雅苍白的脸上满是讥诮的笑:“真是死人事多。”   这样不尊敬的话使得周围的风更加剧烈了。   少年虽然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却下意识地展开翅翼为自己和天使挡住风,紫色轻轻地眯起来。   “宝贝,想来赌一把吗。”亚德西莫这样说。   米尔和亚德西莫是整个世界最亲密的存在,尽管现在的少年还没有恢复全部的记忆,但却答应得很干脆:“好。”   于是,天使的身后便猛地散发出剧烈的强光,在此之前,他先一步地倾身靠近,遮住米尔的视线。   他的身体开始在强光中变得散架,嘴唇贴着少年的泛红的耳郭:“赌祂还不敢让我们都去死。”   “我就是要睡你的小儿子。”天使长优雅又偏执地抬头望天:“神,你生气了吗。” 第113章 原来他叫米尔   “我就是要睡你的小儿子……”   尽管已经努力克制, 但阿瑞斯的脑海中还是不断地浮现着画面中天使说的这句话。   他哪怕耗光了几乎全部的生命力,全身的力量都已经衰竭,一头金发变成了惨烈的灰白, 甚至……身体在急速地散架崩塌着, 可这句话却一如往常的骄傲, 毫不显得落寞。   嗯,也格外地放纵,非常地流氓。   年轻魔王刚刚才涌上来的难过被这番话硬生生地逼了回去, 紫色眸子中泛上羞恼。   “塞西怎么能说这种话。”阿瑞斯已经教训不了曾经的叛逆天使,但站在身边的伴侣,却也同样值得说教, 虽然魔王陛下红着脸干巴巴的指责并没有太大的杀伤力:“你就不怕神真的生气吗。”   亚德西莫倒是坦荡得很,就算是当着当事人的面回顾自己曾经的大放厥词,也依旧自然, 甚至还饶有兴趣地观察者因为羞赧而多了好多小动作的魔王。   闻言,弯着眉眼反问:“那阿瑞斯会害怕吗?”   却岂料这样一个简单自然地反问句, 却轻而易举地使得魔王抿起了唇, 罕见地沉默下来。   阿瑞斯有点局促地错开视线,将目光重新投到前方的记忆画面中去, 试图拜托这个让魔不喜欢的话题。   天使却不依不饶, 温热的手指张开, 握住魔王的手,那双蔚蓝色的眸子温柔地注视过来,隐隐带着些急切:“宝贝,告诉我,你会害怕吗?”   害怕和神灵的对立,害怕这个愚蠢的赌-博会走向更加可怕的结局。   阿瑞斯也感受到了伴侣微妙的担心, 也反手握住他,终于轻声回答:“至少,现在的阿瑞斯不会害怕。”   换句话说,曾经的米尔是害怕的。   就算在天使询问他愿不愿意赌一把时,坚定果断地答应下来,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不会害怕。   将来的一切都是未知的,怀中的天使,他在这个世界唯一有关系的人,同时作为年长者、朋友,甚至是爱人,如果再次失去亚德西莫,几乎就等同于剥夺走少年的全世界。   他当然会害怕。   恐慌和无措在被天使捂住双眼时达到顶峰,但又不愿意因为自己的胆怯而导致天使的退缩。   这种从小便养成的信任,或者说是与生俱来的依赖,让米尔就算已经害怕恐惧到了极点,就算心中有无数的声音在叫嚣着这种行为有多么危险,却还是会坚定地选择和天使站在一起。   但对于现在的阿瑞斯来说,伴侣如今就在身边,自己无比坚定地确认这只天使是安全的,同时自己终于有了足够的力量保护他。   所以才不会害怕。   魔王的回答并没有出乎亚德西莫的意料,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喉结喉结滚动紧盯住他,然后垂下眸将脑袋和伴侣的肩膀颈脖挨在一起,手指按在阿瑞斯已经不再过分单薄的脊背上,轻声说:“对不起宝贝,别难过。”   这句话好像穿越了时空,从曾经目睹着天使从眼前消失,恐慌到瞳孔剧缩的小米尔,传到了如今羽翼丰满更加成熟的魔王身边。   阿瑞斯鼻子一酸,也同样伸出手紧紧抱住伴侣,学着他的样子将脑袋埋进他柔软的颈脖间,声音带着涩意:“愚蠢的天使,伟大的魔王根本就不会难过。”   亚德西莫当然不会揭穿傲娇的魔王陛下通红的双眼和鼻头,只是更加用力地拥住他。   两个同样强大的非人物种,羽翼安静地垂落,交颈依偎,像是两只彼此取暖的幼鸟。   ——   当然,尽管冒了极大的风险,亚德西莫用最后的生命强制性地与神灵立下的赌约,赢得了最终的胜利。   天使的身体和灵魂同时溃散,没有了他的领域作为庇护,重生一次的米尔也终将会再次失去生命。   神灵留下来的唯二遗产,终于将要和祂一起消逝。   果然,祂不会愿意这种事情的发生。   当然最直接的原因在于——当最强大的两个存在死亡,尚且还不能完全独立的两个世界也会同样迎来巨大危机。   神界中绝大部分杂质污秽都被亚德西莫消灭清理了,剩下的一点点也被天使用庞大的力量强势压制,这本是他为了提前离开神界和神灵做的交易,付出了自己的大半力量甚至是一部分灵魂碎片。   这个交易让亚德西莫能够提前百年脱身,赶在小米尔独自在深渊中死去时,见到了他最后一面,也同样是导致他在关键时刻无法带米尔离开深渊的真正原因。   而之后,又成了能够威胁神灵的因素。   亚德西莫死亡后,他所留在神界压制污秽的力量和灵魂便会一同消散。   没有了制约者的神界将会被无数漂浮的杂质脏污所占据,新生的天使们难以抵抗终将沉睡,神界即将倾颓,四散的杂质会影响到同出一源的魔界。   而这个好不容易恢复正轨的种族,将再次遭遇灭顶之灾。   但他们也同样失去了唯一的王。   秩序开始失衡,力量逐渐崩坏。   世界受不了了。   神灵也只能出手。   但祂再也无法拥有再创造任何一名强大守护者的能力。   祂只能选择给予祂曾经的两个叛逆孩子再一次的生命。   这并不容易,神在此之后陷入了长达千年的休眠,无数年后再一次诞生的天使长和魔王,也同样地失去了过去的记忆。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再一次相遇,他们都坚信自己会再一次轻而易举地被对方所吸引。   但,神灵祂太过狡诈。   亚德西莫足足比阿瑞斯早早诞生了上千年。   金发天使生来就拥有六翼和强大的神力,他似乎生来就被神所眷顾,没过太久就成为了新一任的大天使长。   这位天使长强大而优雅,却好像始终在寻找着什么。   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在找什么,但心上那种似乎少了一块的感受实在太过明显,年轻的天使长万分肯定自己一定是遗忘或者弄丢了些非常重要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呢?   和每一只迷茫的天使一样,他先是去寻求了神池的帮助。   但已经无比虚弱的神灵意识不会再给出他任何回应,只会不断地下达各种任务。   所有天使都知道,亚德西莫是整个神界完成过最多任务的天使,他几乎不会得到喘息的时间。   就好像是……有谁在害怕他会因为得到了休息时间而发现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亚德西莫慢慢地也发现了神池并不能够解答自己的疑惑,甚至不愿意让他再深入探究。   向来“一视同仁”“公平公正”的神池忽然显露出这样有着明显偏向性的“情绪”,让天使更加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己到底弄丢了什么呢。   他不断地寻找着,从未有过一天停止,但不管是神界、魔族、人界,天上人间,整个世界各个角落都找不到他想要的东西。   这让亚德西莫更加急切和惶恐,尽管在表面上依旧风轻云淡,但明显污染加剧的精神力却充分地反映了这只看上去圣洁的天使内心的偏执和扭曲。   终于有一天,他在自己用来收集星辰的容器底下,找到了一片特殊的石头。   上面清清楚楚地浮现着一行字——   【亚德西莫,你不能爱上他。】   他?他是谁。   虽然连名字都还不知晓,但光是细细读过这行字都已经令向来冷静的天使长心颤发酸。   于是在某一天,没有一只天使能发现的时候,天使长大人离开神界,独自前往了异界。   神不愿意让他找到这个人,他就非要找。   但根本就还没有诞生的魔,又怎么可能寻找得到,亚德西莫几乎快要到了绝望的境地,就在此时他误入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这里面阴冷孤寂暗无天日,有许多气息可怖怪谲的家伙。   是深渊。   亚德西莫是知道的,毕竟里面有好几个老家伙都是和自己打过架的交情。   按理来讲,作为天使,他应该是从来都没有来过深渊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其中的某些景色却分外的熟悉。   透着深深的疼痛和绝望的气息。   亚德西莫面无表情地行走在里面,蔚蓝色的眸子在停留在一个巨大的褐色石头上时怔愣住,紧紧地盯着它,不知道在想什么。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见到那只已经离死亡不太远的老魔王。   他应该是整个深渊中年纪最大的家伙了,生命体征不算太强,但一张嘴就透露出来粗犷的味道。   “噢又是你!金头发的倒霉家伙,真没想到你还没死。”老魔王咬牙切齿翻着白眼,看着怒气冲冲但倒是没有太多的敌意,甚至有种看到故人的怅然感:“不过老子快死了……欸,你后来有再见到米尔大人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命即将走到终点,他说话前言不接后语:“说起来我还欠他个道歉,明明知道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还趁人之危……不然,也许他还能做很久的魔王的……噢,这个地方可真是冷,不知道他怎么受得了的。”   老魔王还在喃喃自语:“还以为能赶得上来深渊见他一面的,真是……”   说着说着抬起头,看到面前的金发天使后,又忍不住骂道:“老伙计,你对着个石头哭什么哭。”   亚德西莫却似乎是没感觉到自己在流泪,面无表情地就向着老魔王的方向走去:“他是谁?”   金发天使的眼中透着快要将自己撕碎了的执拗和急促:“米尔,你说的那个人,他是谁。”   老魔王嗤笑一声,已经浑浊的眼珠子垂下来:“米尔是魔族第一位王,又强大又漂亮……”   他说:“不过他已经死了,就死在你看到的那块石头上,我能闻得出属于他的气息。”   巨大的悲哀和绝望一瞬间笼罩席卷了这只天使,他的手一松,掉下来一颗好像在发光的石头,一滚就滚到了暗处。   他的眼眶中流出血泪,磅礴的力量肆虐在他的周边,金色长发随着不稳溃散的力量开始隐隐地从发根处变成灰白色。   老魔王正想要嘲笑一句,却瞳孔一缩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只远道而来的天使将手直接伸进了他的灵魂中,在里面疯狂地翻找起来,然后终于在一些不太连贯的记忆画面中,找到了一名有着黑色长发和紫色眸子的漂亮魔王的身影。   “米尔……”天使呢喃着这个名字,将手指放到了褐色巨石上,低下头嗅闻着,上面似乎还停留着这名少年身上的血腥气。   他没有记忆,并不知道少年只是还没有诞生,只以为他已经死去。   寻找了一辈子的人,终于找到了,原来他叫米尔。   漂亮甜心。   却再也无法找寻到他的踪迹。   极度痛苦与绝望之中,本来就是神灵强行拼接出来的灵魂又开始撕裂破碎,随着天使的逐渐崩溃,一小缕灵魂碎片从他身体中破碎开来,疯狂地“拥抱”着这块沉寂的巨石之中。   无数灵魂碎片掉落挣扎,在无尽痛苦中,亚德西莫的心口忽然闪过一道金色的亮光。   一道领域笼罩在他的身上,将那些残破的灵魂容纳在其中,也带走了因为绝望而陷入昏迷的天使。   “塞西,我会送你一个礼物。”   这个礼物就藏在那个专属于天使的宫殿里面,藏在那座就连神灵也无法打扰和窥视,由亚德西莫的力量和灵魂所构筑,后来又和他的领域所融合的殿宇之中。   走投无路的天使终于在无意中打开了这份“礼物”。   它是神灵在当时送给即将孤身去往魔族的小米尔的赠礼。   带着神最后的一点善意和亏欠,也是祂稀少的一点本源之力。   米尔没有带走它,并且将它藏进了塞西的宫殿中。   这一点点力量不足够拯救当时的米尔,却成为了千百年后,帮亚德西莫找回记忆的关键。 第114章 王后???   破败的领域, 撕碎的灵魂,以及死寂一般的灰白色。   阿瑞斯终于知道了这些看上去本不应该和天使挂钩的情况,究竟是如何而来的。   真相与魔王猜测得并不完全相同, 这些深藏在了天使长灵魂之中的画面, 只光是站着旁观, 都已经足够让魔难过。   但好在剥开所有痛苦不安的外衣,细细探究,慢慢琢磨, 也能窥见很多很多藏在角落中的甜意。   阿瑞斯说不上来心情是什么样的,只是学着伴侣的样子,用力将他的手握住。   “所以塞西后面找到我了, 对吗?”阿瑞斯仔细回想:“在魔界下半城,角斗场老板,你那个时候似乎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的记忆。”   亚德西莫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含笑的眼眸中只有一只黑发魔族的模样:“宝贝,你还是那么聪明。”   甚至不只是恢复了一部分, 而是一大半。   这些记忆痛苦又甜蜜, 虽然由于精神污染严重灵魂也涣散了不少,亚德西莫很多次都不得不靠强迫自己一遍遍地重新回忆少年死去时的画面来唤醒神志, 但好在他终于还是坚持了下来。   坚持到了少年又一次诞生于世间。   神灵还是不愿意让他们轻易相遇, 将他的诞生地放到了一个按理来讲不应该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深渊边缘。   当然, 这里的任何人不会包含亚德西莫。   天使已经等待了太久太久,几乎每一年他都会在深渊中呆上一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这种混乱而阴冷,按理来讲会对天使的精神和身体产生极大威胁的可怖地方,却并没有对亚德西莫产生太多的影响。   所以,祂又一次地失算。   早早守在了一旁的天使, 压制了魔界因为诞生新的魔王幼年体而出现的异象,赶走了周围虎视眈眈的魔兽,温柔地掀开了小家伙湿漉漉的保护壳。   肉乎乎的脸蛋,黝黑的长发,红润的唇。   可爱。   亚德西莫却不能在这里呆太久,他的灵魂几近崩溃,就算是凭着米尔留给他的“礼物”,勉强捡回来了神志,但他能感受得到,这些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珍贵记忆正在慢慢变得模糊。   神灵的力量已经微弱到了极点,但祂会选择帮助亚德西莫修复身体。   要求是替祂最后守护神界一百年,而这一百年中,关于少年的记忆会逐渐被封锁,直到记忆中完全这道身影的踪迹。   最后这一百年,足够亚德西莫清理掉所有的杂质,以及散落到了世界其他地方的污秽。   对亚德西莫而言,回忆远远要比修复身体重要。   但神却无奈地说:   【回来吧,不然他又要怪我了。】   少见地显露情绪的话。   神灵是真的快要消逝了。   亚德西莫不得不离开,但走之前他必须要确保他的宝贝能够健康安全的长大。   不远处有一只衰老而强大的魔兽即将死去,蜷缩着在哀鸣,天使便与它做了个交易,用带它灵魂进入神界的代价,换取了它用血肉生成保护的屏障。   告诉它在无法再也无法保护小米尔时,将他引向深渊之中。   里面都是曾经的魔王。   他们天生便会对这只小家伙具有好感。   也许,这些讨厌的宿敌会代替天使呵护好少年。   尽管知道不该这样,但亚德西莫还是没有忍住,在即将离开前,垂下头创造出来一根小头绳。   轻柔小心地将小家伙散开的长发扎起来,防止他在睡眠中吧唧嘴时,吃到自己的头发。   “宝贝,好好长大。”天使克制又温柔地在小崽子的额头上留下来一个湿润的吻,小声说:“我会回来找你的。”   ——   “原来头绳是这样来的。”阿瑞斯有些怔愣,垂下眼迷茫了一会儿后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猛地抬起脑袋,漂亮的脸蛋有些红,耍赖说:“但是我可从来都不会吧唧嘴,塞西就是在多此一举。”   说到这个,天使眨眨眼:“我前一段时间终于找回了记忆,想起来我当时还用了些魔法道具留下了图片。”   这双蔚蓝色的眸子狡黠地弯起来:“好像就藏在宫殿里面,宝贝,你想欣赏一下吗,幼儿时期的咬手指和流口水图片什么的……”   他还没说完,就被恼羞成怒的魔王啊啊呜呜地捂住脸打断:“谁会想欣赏这种东西啊!”   也只有欣赏水平诡异,且有着变态倾向的天使才会喜欢吧!   这种只是听上去就已经让人羞赧不已的东西,阿瑞斯当然不会给伴侣将它拿出来的机会,虽然看上去似乎勉强打消了天使的想法,但亚德西莫遗憾的样子实在太过明显,不管怎么想都不是真的放弃这个想法的样子。   魔王陛下捂了捂发烫的眼皮,在心中琢磨着要怎么才能先一步偷走那些羞耻的图片。   就在此时,空间开始了细微的抖动,周围飘来飘去的小云朵们慢慢隐去了身形。   阿瑞斯抬起眼,望着眼前宛如开始呼吸一般的金色天空,一下子便被转移了注意力,迷茫道:“它们怎么了?”   金发天使却并不在意空间的异动,懒洋洋地说:“应该是我的灵魂承载不了,开始‘赶客’了。”   这句话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或许是因为在不久前的灵魂记忆中看到的画面让人过于印象深刻,阿瑞斯一听到“承载不了”几个字,便脸色一变,不由得紧张起来,抓住伴侣的手:“怎么会这样,你哪里疼啊塞西,不行,我们赶紧出去……”   魔王陛下虽然有点前言不接后语,但声音中的担心和紧张却更加明显。   让亚德西莫不由得心头一软,伸出手将伴侣的黑发放到肩后,使得他洁白修长的颈脖完全露出来。   天使摩挲着这截堪比玉石的皮肤,稍微倾过身,在那双紧张慌乱的紫色眸子的注视下,暧昧地开口:“我的陛下,是因为神-交的时间持续了太久,您又烫又软,我的灵魂都快要被玩弄坏了。”   阿瑞斯并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漂亮澄澈的瞳孔中浮着茫然:“什么……”   但魔王毕竟不是曾经那个未经人事什么也不懂的傻乎乎少年,很快就意识到了伴侣的话中之意。   脑中轰的一声响起,一张净白的脸蛋便变得通红。   魔王陛下羞得尾巴都炸了毛,黑色翅翼猛地全部展开,将他发烫的脸颊全部遮住。   阿瑞斯捂住了上半张脸,修长的指节轻轻颤抖,每一个字都充斥着羞赧:“塞、西!”   ——   对于小阿瑞斯被当众“绑走”,且没有任何一只魔来得及阻止,这件让魔丢光老脸的事情,深渊里的老家伙们在经过最开始的暴躁无能狂怒,试图冲破深渊打上神界和该死的白毛鸟决一死战,到后来的颓废哀叹并且被忽然回来的小阿瑞斯发现后,终于在沉默对视之后,默契地摸摸鼻子将它视作彼此的共同秘密。   以后不管是骂人还是干架,都不准将这件丢脸到了极致的事情拿出来说。   嗯,毕竟牵一发动全身。   这些自负骄傲的前任魔王们,没有谁能从这件尴尬的事情里抬得起头脱得了身。   这种尴尬和沮丧,在小阿瑞斯牵着一名金发天使的手又一次出现在深渊中时,猛地触底反弹,变成愤怒和暴躁。   “该死的绑架犯!你还敢来,真以为我们深渊没魔了是吗!”   上了年纪的老家伙们脾气依旧不好,想也不想地提着各种稀奇古怪的武器怒气冲冲地冲上来,向年轻魔王展现他们的老当益壮。   这些凶狠的攻击直直地冲着天使袭来,他却依旧笑眼盈盈气定神闲。   轻而易举地就让本就看不惯这些浑身透着装货气息的天使的老家伙们更加气急败坏,正打算给他点颜色瞧瞧,就听到小阿瑞斯认认真真地开口:   “各位,他叫亚德西莫·塞西,是我的伴侣,也是将来的王后。”   嗯,亚德西莫,真是熟悉的名字。   不就是伴侣而已,还有什么王后……   等等!   气得丧失理智的前任魔王们僵硬了身体,有些还没丢出去的武器滑落手中砸到了地面。   而被丢出去的那些,无论是攻击也好,武器也也好,都在离金发天使还有一截距离时,同一时间悬浮停止在了半空中。   随着阿瑞斯的这句话,各种武器哗啦哗啦地落到地上,金发蓝眼的天使友善地弯着眉,做足了“小辈”的样:“各位叔叔婶婶,二舅三姨,你们好。”   他说话的同时,还将手放到了魔王细窄的腰身上,客客气气温温柔柔地说:“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会照顾好阿瑞斯的。”   “……”   一只年纪稍大些的魔抽搐着嘴角,面容扭曲地喊出面前这只天使的名字:“亚德西莫??”   而他的身边,同样是一名曾经遭受过神界最强天使长摧残过的家伙,满脸写着崩溃和不可置信,尾音甚至都扭曲地破了音:“王后???”   只有一百岁不到的年轻魔王当然是不能理解“前辈”们的痛苦的,他很欣慰这些亲戚们能够理解自己的选择,本来以为还要费上一番功夫才能够让他们接受,甚至都做好了让撒尔回来帮忙的准备。   没想到他们都这么包容,甚至都“开心激动”地直接开始喊王后了。   脸皮薄的魔王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一声后,鼓着漂亮的脸蛋,一本正经地纠正道:“还没有办仪式呢,现在喊还有点早……唔,过两天应该就可以了。”   “……”又有几个没拿稳的武器掉到了地上,发出嘭的一声,还滚到了魔王的脚边。   阿瑞斯实在是有点害羞,虽然他们早就知道了自己在人界时成了家,但真的将伴侣领到他们面前时,还是会让魔有些局促和羞涩。   可能是魔王陛下身上的雀跃气息怎么都掩藏不住,在场的其他魔也表情复杂起来。   阿瑞斯终于迟钝地意识到了什么,抿住唇有点不安地蜷缩起了尾巴尖,小声问:“你们不愿意吗?”   一种叱咤风云说一不二的前任魔王们,拼命地挤出接纳而包容的笑,艰难地点头:“当然愿意了,小阿瑞斯。” 第115章 换言之,声音小点   阿瑞斯当时从亚德西莫的灵魂深处离开, 睁开眼时还有些恍惚,神-交这种事情,年轻的魔王从来没有经历过, 为了能够帮助伴侣修复破碎的灵魂, 找回过去的记忆, 第一次尝试便足足持续了七八个日夜,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后,更是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也并不能发现自己下手的轻重。   这也就导致了,魔王回到现实后感受到了点暖呼呼的温度,迷迷糊糊地下意识垂头看过去时, 便被天使的状况吓了一跳。   要说是“惨状”,但偏偏天使的表情红润,气息稳定, 那些本来还没有完全融合的灵魂碎片也终于回到了身体之中。   嗯,一副被经受了很不错的滋养的模样。   但尽管是这样, 看着伴侣仍在无意识晃动抽搐着的腰身, 浑身的青紫痕迹以及尚且无法合拢的嘴唇,魔王陛下被吓得一下子就炸了毛, 红着一张脸猛地站起身。   然后便因为太过用力扯到了某个, 在某种意义上也同样被使用过度的部位, 漂亮的紫色眸子很快便泛起了水雾,差点被吓得弹跳起来的魔王又惊慌失措地重新坐了下来。   垂下头惊恐地盯着自己似乎隐隐破了皮,还火辣辣的皮肤,然后羞恼地抬眸,便正好对上慢慢清醒过来的天使投递过来的眼神。   亚德西莫:“……”   阿瑞斯:“……”   魔王的身体柔韧又强大,尽管某些部位会相对来说更加脆弱些, 但能够仅凭磨蹭和舔-舐便使得它破了皮,足矣想到天使的某个位置有多“坚韧”。   于是,在年轻伴侣呼之欲出的不可置信和惊慌失措的眼神中,金发天使少见地觉得脸皮一烫,咳嗽了一声后提议道:“宝贝,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   阿瑞斯委屈巴巴又小心翼翼地尝试将裤子提起来,闻言耳朵尖晃了晃,红着脸点头:“不过在此之前我需要先回深渊报个平安。”   老家伙们目睹了自己消失,还这么多天都了无音讯,恐怕已经快要将整个深渊都掀翻了。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善良的魔王陛下忍着某处古怪又细微的酸痛,在伴侣的帮助下踏出空间,才进入深渊便看到了一群熟悉的身影聚集在一起。   阿瑞斯松了口气,大家都乖乖地呆在一起,正好不用费劲地去找。   而还没等靠近便听到了一道悲伤落寞的声音,隐隐中还带着些哭腔:“小阿瑞斯,你究竟去了哪里,没有你的深渊实在太孤独。”   这些魔一边附和着,一边红着眼睛往前方的火堆里丢些奇怪的东西:“到了其他地方,你也要好好的,我们把你小时候最喜欢玩的虫虫叶烧给你,希望你能开心。”   说着说着,隐隐的哭腔便越来越明显,火光也越来越盛,在火光中,魔王陛下漂亮白皙面无表情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老兄!你的仪式真的有用,小阿瑞斯都飘出来了!”有只魔瞪大了眼睛,用破了音的哭腔激动地这样吼道。   阿瑞斯:“……”早知道就不回来了。   从深渊短暂地现了下身,又回到天使的领域中呆了几天后,腻在一起的两人终于养好了身体,阿瑞斯也将从伴侣灵魂深处中获取到的记忆吸收完,接着便默契地回到了魔界。   准确地说,是再次回到深渊。   天使曾经因为太过痛苦,撕裂了一部分灵魂,将它们和少年曾经呆过的巨石融为了一体。   他们此行最主要的一个目的,就是找到藏进巨石之中的灵魂碎片,将它们重新放回天使的身体之中。   当然,再顺便对“亲朋好友们”正式宣布两人的关系。   小阿瑞斯在短时间内多次来到深渊,前任魔王们又高兴又心酸。   这种复杂的情感,在每一次撞见阿瑞斯和那只金发天使亲昵时,都会酸溜溜地浮现在空气中。   魔王实在是又无奈又羞恼,第无数次发现了藏在暗处的那些诡异视线后,阿瑞斯终于忍不住地推开正往自己身上蹭的天使,咬住牙向着暗处走去。   被推开的亚德西莫:“啧。”   自以为隐蔽地用魔力隐藏默默注视,然后被一把撕破伪装,全部暴露在空气中的老家伙们弱弱地表示:“……嗯,也许我们可以解释。”   阿瑞斯被气得不行,毫不客气地揭穿这些老不正经非常变态的魔:“解释什么,是现在跟踪别人亲热还是以前组团偷走我换毛期掉落的羽毛。”   前任魔王们看地看天摸摸鼻子,尴尬地哈哈哈笑着。   亚德西莫倒是若有所思地凑上前来,熟稔亲昵地伸出手,让伴侣被气得甩来甩去的尾巴尖绕到自己的手腕上,饶有兴趣地表示:“换毛期的羽毛,我能拥有这种可爱的小玩意儿吗?”   阿瑞斯:“……你也走开!”   这些家伙将魔王陛下气红了脸,魔族们遗憾地散开,视线与天使交汇时,还是带着重重的敌意和凶狠,但在这些不算友善的情绪之下,又隐隐能够窥见一些古怪的默契。   短短的几秒钟,无言无语,却有了一段气氛微妙的眼神交流。   【该死,你这只鸟人竟然也想要收藏小阿瑞斯的羽毛。   所以你们有?   当然,深渊独家收藏品!   我有阿瑞斯婴儿时的照片。   ???   交换吗,非常划算。   ……   换!】   阿瑞斯总觉得好像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在魔族们的身影消失在眼前后,茫然地询问:“他们怎么表情那么奇怪?”   亚德西莫心情很不错,温柔地回答:“可能是抽筋了吧,你知道的宝贝,他们蹲在墙角太久了。”   阿瑞斯理解地点点头,很有感悟地小声说:“的确,塞西之前一个姿势保持太久后,也经常控制不住地抽动。”   或许魔王所说的话题,并非是天使所想的那个,但亚德西莫还是不由自主地在脑中回想起了前几日的疯狂,忍不住摩挲几下指尖,难耐地舔了舔下唇,轻声暗示道:“甜心,他们应该暂时不会再来打扰了,可以继续……”   阿瑞斯抿住唇,随着伴侣的靠近,也有些意动,正当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粘稠暧昧时,一道咳嗽声蓦地出现在前方。   魔王迷蒙的瞳孔便随着一缩,耳朵立起来,连忙将伴侣推开,看清来人后更是脸上一红:“费、费洛什,你找我有事情吗?”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女人,面容复杂,正是费洛什,深渊的大姐大。   她的眼神落到了金发天使身上几秒,被对方回了个不失礼仪的友善笑容后,才重新看回阿瑞斯。   “你们让我帮你找的那块巨石,我找到了。”费洛什先是这样说道,看着魔王喜悦地睁大眼,又补充道:“不过它嵌入了黑甬道里面,恐怕不会那么好弄出来。”   费洛什的确是一只很让人有安全感的魔,只要是她答应帮忙的事情,没有什么事做不成的。   就连当初没有魔会缝合的小熊玩偶,也是这只看上去严肃冰冷的魔小心翼翼地缝好的。   天使记忆中的那块巨石,阿瑞斯几乎快要将深渊翻过来了,却连它的影子都没有发现。   幸好有费洛什在,或许她并没有阿瑞斯和亚德西莫这么强大的力量,但作为目前在深渊中呆了最长时间的魔,却不会有谁比她更了解这处地方。   黑甬道。   一个非常平平无奇的名字。   是深渊众魔给予一处几乎不可能会有任何生命存活的天然古怪隧道的名称,没有什么别的原因,纯粹是因为它通体漆黑,不管从哪个方向看上去都是黝黑一片。   安静而危险。   它没有什么存在感,甚至能够掩藏自己的气息,因为太过危险被危机意识极高的魔族生来排斥。   阿瑞斯没发现巨石掉进了里面倒是很正常。   “太好了,费洛什姑姑。”不用动脑子都能想到费洛什肯定也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寻找到它的踪迹,阿瑞斯很想要表达自己的感谢,但却实在是不擅长,憋了半天一本正经地憋出来一句:“你真是一只好魔。”   费洛什的嘴角抽了抽,一旁的亚德西莫也是眼中浮现笑意。   阿瑞斯说出口就后悔了,伸出手捂住眼皮,啊呜一声后便想要逃避。   金发天使心中一软,帮伴侣补充道:“他是想说,谢谢您的帮助,没有你我们很难找到它,还有……”   亚德西莫想到伴侣刚才视线移动的位置,接着说:“还有,我们带了药,受伤的地方可以再处理一下。”   或许是很少和天使这种说话温和的物种交流,费洛什有些不自然地侧过头,看到阿瑞斯有些担心地在偷看自己手背的伤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知道了。”   阿瑞斯很高兴,立刻就抬起头说:“药在我的屋子里,左边第三个储物柜。”   魔王亮晶晶的漂亮眸子,让费洛什久违地有一种心头发软的感觉,她露出个堪称是温柔的笑来,笑着笑着又觉得有点酸涩,忽然说:“早知道你这么吃天使这一套,我们当初也该装得温柔坦率点的。”   不管是曾经的米尔,还是现在的阿瑞斯,都是生来需要被爱的生灵。   深渊的这些家伙们虽然护短,却别别扭扭还爱做弄人,明明心底里是喜欢这只意外从天而来的小家伙的,却从不肯表达,还总是用“丢掉你”“吃了你”之类的话来恐吓。   这些缺乏亏欠的直白爱意,或许才是阿瑞斯最终和深渊这群老家伙们渐行渐远的真正原因。   亚德西莫挑了下眉,阿瑞斯也抿紧了唇,正犹豫着想要说什么,女人便有摆摆手准备转身离开,走之前还不忘留下一句:“你们俩谈恋爱就谈恋爱,不要给深渊造成太多的不良影响。”   本来正在感动中的阿瑞斯:“啊?”   费洛什咳嗽一声若有所指:“我们这些家伙年纪虽然大,但耳朵却还挺好使。”   换言之,声音小点。 第116章 狂热囚牢   得知阿瑞斯要和他带回来的金色天使一起进入“黑甬道”的消息之后, 本来还装模作样端着架子的前任魔王们立刻就不淡定了。   一群年纪加在一起得有个上万岁的家伙们,毫不讲理地蹲守在甬道前方,不管阿瑞斯说什么都不让他们进去。   “小阿瑞斯, 你想和这只天使在一起就在一起吧, 非要……非要进这种地方干什么。”眼看着快要将年轻魔王气急眼了, 有只魔终于无奈地开了口。   他的视线飘移到身后那片漆黑空洞,充满了未知的区域,厌恶中又带了些恐惧:“费洛什说你们是想要找回记忆, 但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干什么一定要去找……”   他旁边的其他魔显然也非常认同,随之补充道:“只要你们俩还相亲相爱地呆在一起不就够了吗。”   这些老家伙们向来不太赞同阿瑞斯和天使长相爱, 就算是为了哄阿瑞斯开心,勉勉强强承认了这名未来的“王后”,却也依旧心中不满。   但却能默契地聚集在一起, 为了阻止两人进入黑甬道,甚至会放下心中芥蒂, 劝说他们珍惜当下。   阿瑞斯抿着唇, 言简意赅地摇头拒绝:“不行。”   他并非是不相信这些魔,但巨石中的灵魂碎片不仅只是为了找回记忆, 它们对塞西来说非常重要, 尽快收集好才能尽快融合修复。   阿瑞斯不会想再目睹一次伴侣的灵魂破碎在面前。   以及……不想再回到被任由神灵控制, 难以掌控命运的境地了。   不管这个黑甬道到底是什么可怕危险的东西,自己都一定要进去。   这样想着,手心却一痒,一点温热轻柔的力道挠了挠他。   阿瑞斯回过头,便和金发天使安抚温和的视线相接触。   亚德西莫将伴侣安慰好后,又抬起眼, 目光在挡到面前的魔群中转了转,然后落到了其中一只魔的身上。   嗯,是那只不久前才和天使偷偷交换了些可爱玩意儿的家伙。   这家伙绝对不会想要被周围的同伴们知道他吃了独食,偷偷得到了魔王的可爱婴儿照片。   当然,他显然更不敢被照片的本魔发现。   察觉到了天使的视线后,他便心虚地侧过头,试图躲开亚德西莫的视线。   不过这这种欲盖弥彰的动作,并不具有太多的作用。   亚德西莫勾起唇,看似随意地开口:“这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在,让各位厉害的前辈如此着急。”   “前辈”二字听得深渊众魔又是太阳穴直跳,嘴角轻微抽动。   谁不知道亚德西莫·塞西是整个神界任职时间最长的天使长。   可恶,明明好像是在口头上占到了便宜,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开心不起来啊啊!   亚德西莫没有理会前任魔王们复杂的心理活动,目光轻飘飘地在几只和自己做过“收藏品交换”的魔上打转:“看来是个不得了的秘密呢,唔……不过有秘密倒是一件正常不过的事情,只要不被发现。”   天使眨眨眼:“前辈们也一定是这么觉得的吧。”   心虚的众魔:“……”   阿瑞斯听不太懂,迷茫的视线沿着各位摸鼻子揉耳朵的魔族们转了一圈,最后怀疑地落到了此处唯一的天使身上。   魔王陛下眯起了眼睛:“所以塞西还有秘密瞒着我。”   亚德西莫:“……”   被威胁的魔族们看到亚德西莫吃瘪,心中不住窃喜,也终于松了些口风:“并不是我们想要拦,只是里面太过凶险,以前也有其他人尝试进去过,但最后的结局都……”   说话的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容难看了几分,甚至显得有些扭曲,可见这个平平无奇的地方到底对深渊众魔产生了多大的心里阴影。   但他们越是这样说,就越让人好奇。   阿瑞斯更加担心塞西掉入了里面的灵魂碎片,闻言抿住唇毫不退让:“谢谢你们的好意,但我们是一定要进去,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后天,你们不可能拦得住我。”   听到魔王话中的“我们”这个词,亚德西莫心中一颤,紧跟着的便是无尽的欣喜,落到伴侣身上的视线也更加柔软。   两边正僵持着,不知道在旁边呆了多久的费洛什终于现出身形,轻声开口:“让他们进去吧。”   她的话一出,那些为了阻拦,直接没皮没脸地躺坐到了黑甬道前方的魔,都不可置信甚至有几分愤怒地睁大眼站了起来:“费洛什!”   但毕竟是深渊当前战力巅峰,女人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们一眼,这些向来嚣张的前任魔王们便骂骂咧咧地起身离开。   很快,黑甬道周围便只剩下了阿瑞斯和亚德西莫,以及后来的费洛什。   阿瑞斯松出一口气,已经褪去了青涩的脸颊因为恼怒而不自觉地鼓起来一些,让费洛什恍惚间好像又看到了幼崽时期的小魔王。   “还好有您在费洛什姑姑,”魔王陛下又羞又恼:“他们根本就不听我的。”   事实上并没有,深渊中的魔哪个不是曾经的魔族最强者,费洛什最多只是在武力值上稍稍压过一截,却不可能会有一句话支配所有魔的能力。   这些老家伙分明是看出了小阿瑞斯的决心,一时心软,但拦都拦了半天了,放不下面子,才别别扭扭地僵持。   费洛什的话只是让他们有了一个能离开的借口。   亚德西莫和费洛什对视一眼,蔚蓝色的眸子友善地弯起来,显然也看出了一众魔族离开的真正原因。   反应向来迟钝的年轻魔王显然不会意识到这种事情,阿瑞斯甚至还从鼻间轻轻地哼了一声,凑过来小声地说:“而且我能感受到他们还在周围没走,费洛什姑姑,他们不会是想要等您离开了再冲上来阻止我吧。”   因为担心而鬼鬼祟祟藏起来的前任魔王们身体一僵,费洛什亦是有些哽住:“……放心,不会的。”   阿瑞斯还是有些警惕,却听到伴侣温柔含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来。   【别紧张宝贝,他们只是关心你,又不太会说话。】   自从上次的深度神-交后,阿瑞斯和亚德西莫已经基本能做到使用这种灵魂对话的方式来私密交流。   阿瑞斯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到天使感慨又语气复杂地留下一句:   【你的这些家人们……意外得还不错,真庆幸我没有选错人。】   曾经的天使为了能够让刚刚才诞生的小米尔成功存活,和死去的魔兽做交易,让它在再也无法继续保护他时,将他带到深渊当中。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亚德西莫是这一段特殊联系发生的促成者。   他的少年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在天使无能为力的时候,有了更多的人会愿意陪伴和保护他。   他们甚至给了他新的名字——阿瑞斯,以此将本来只属于天使的“米尔”呵护在了身后。   亚德西莫说不上来什么感受,垂下来的眸子藏在阴影中,看不分明里面的真正情绪。   阿瑞斯抿住唇,毫不留情地伸出手去用力掐了一把天使的腰部,没好气地凑过来小声说:“笨蛋塞西,你的心声太大声,我全部都听见啦。”   毕竟是同床共枕那么多年,没有谁会比阿瑞斯更了解亚德西莫的敏感位置,这一掐便轻松地使天使回过神来,还喘息了几声。   【塞西,我喜欢阿瑞斯这个名字,也同样喜欢米尔。】   魔王掐了人,有点不好意思,又揉了揉那处皮肤,并且同时继续安抚着胡思乱想的伴侣。   【不论有没有遇到费洛什和撒尔这些魔,我们都永远只属于彼此,不只是米尔,也包括阿瑞斯。】   这种程度的情话对于脸皮薄的魔王来说已经非常不容易了,也是因为知道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到,阿瑞斯才能说得出口。   尽管如此,魔王漂亮白皙的耳朵边,还是轻而易举地变得滚烫发红起来。   亚德西莫喉结滚动几下,注视着伴侣的目光也随之变得更加粘稠……   “咳咳,要调情的话现在可不是最佳的时间。”费洛什这样打断。   见到两名仿佛正处在热恋期的家伙终于匆匆忙忙地分开黏糊的视线,并且向着自己看过来后,她才继续说:“黑甬道,是我们为了图方便起的代号,进入里面的每一只魔虽然最后都能够出来,但却好像只带出来了躯体,而将脑子留在了里面,变成一个毫无理智暴躁癫狂,无差别攻击的怪物。”   “所以它还有着另外一个名字——狂热囚牢。”   阿瑞斯和亚德西莫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惊讶和严肃。   费洛什的形容,和两人曾经在诺曼堡时看到的那些因为摄入违禁药水而发疯的魔族竟然惊人相似。   怪不得阿瑞斯总是觉得在这些发狂的魔以及弗尔伊德和维拉身上的气息有种古怪的熟悉感。   但如果这股气息真的是来自黑甬道,为什么神池中也透露着相似的味道呢?   也许……深渊里的这个古怪“囚牢”中就会有答案。   阿瑞斯的脑中划过各种思绪,最后抿住唇看向了对面的女人:“我知道了,费洛什姑姑,谢谢你愿意告诉我这些。”   阿瑞斯来到深渊的时候,也不过是一百年起,并不知道费洛什所说的这些事情究竟给其他魔带来了多大的阴影,那些老家伙们抵触它,不愿意说出来也很正常。   费洛什是在深渊呆的最久的一只魔,说不定曾经因为狂热囚牢而发疯痛苦的魔中就有她所在意的存在。   但她却反而是最先撕破曾经的记忆,坦率地告诉阿瑞斯实情的魔。   “小阿瑞斯,带武器了吗?”在两人即将踏入甬道的前一刻,费洛什又轻声喊住了他们。   强大的魔王其实并不需要武器,他的翅膀和尾巴就是最锋利坚韧的武器。   阿瑞斯正犹豫着该怎么回话,却听到身旁的天使温和地笑了一声,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精致又锋利的短刀:“放心,他带了的。”   “魔龙骨刀………”费洛什怔愣了一下,然后笑开:“去吧小家伙们,祝你们得偿所愿。” 第117章 “神骗了我。”   狂热囚牢。   从外部看上去只是一条看不到尽头, 且一片漆黑的地下通道。   没有人知道它是如何产生的,也不会有人知道它通向何处。   但进入了里面之后,才会发现它并非只是单纯的黑。   上方和四周的“墙壁”, 姑且说是像墙壁一般触感的东西, 深处都裹含着其他细小而繁杂的色彩, 仔细观察的话,还能看到其中隐隐发散出来的光泽。   “第一次被人称作‘小家伙’,真是一个有趣的体验。”亚德西莫想到费洛什最后说的那句话, 忍不住弯起眉眼,眨眨眼勾着伴侣的手指:“甜心,她是已经认可我了吗?”   阿瑞斯踏入这处地方后, 那种熟悉中又带着厌恶的情绪便更加明显,不受控制的情绪和未知的情况都让人烦躁和警惕,或许连魔王自己也没有意识到, 从完全进入甬道之后,他就处于了一种极度的紧绷状态中。   亚德西莫的这句话温和又随意, 好像他们此刻并不是在危险未知的环境中, 而只是身处一个悠闲安逸的午后,交换着爱意和趣事。   阿瑞斯不自觉绷起来的肩膀稍微松了一些, 脸上也随着浮现些笑意:“也许是的, 费洛什姑姑对她不喜欢的人, 甚至都懒得多分出视线。”   “嗯……听上去有点严肃。”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魔王紫色的眸子轻轻弯了起来,语气也更加自然欢快:“是的,我最开始也这么以为,毕竟以前经常看她冷冰冰地训斥一些犯了错的家伙,直到……”   阿瑞斯不禁笑出了声, 眼睛亮亮的,比亚德西莫见到过的所有珠宝钻石都还要美丽动人,他小声地和天使说着长辈的‘坏话’:“直到有一天,我发现她在为我缝合坏掉的玩偶,你知道吗塞西,连撒尔都不敢惹她的费洛什姑姑,偷偷帮我缝好了玩偶,唔,尽管每一根线条都是歪歪斜斜的。”   “那一定是一个让小阿瑞斯很喜欢的玩偶。”   甬道很长,就算是走在了里面,也根本看不到头,但却不算很宽,甚至以两个成年男人的体型来说是有些偏窄的,而为了防止出现意外,阿瑞斯和亚德西莫选择了并肩走,便不可避免地会肩膀挨着肩膀,手臂碰到手臂。   但在一个不太安全的环境中,只是这样简单的触碰,也足够让彼此心安。   在一句句交谈中,阿瑞斯紧绷的神经终于完全地放松了下来,他也不是笨蛋,在回过神来后,也能明白伴侣的这些举动都是减轻自己的焦虑不安。   魔王咳嗽一声后,有些不好意思地展开手臂很轻地抱了一下伴侣:“谢谢你塞西。”   阿瑞斯在拥抱的时候会有些小习惯,比如会无意识地用侧脸蹭一蹭亚德西莫的颈脖,长发也随着晃来晃去,晃得天使呼吸的频率都忍不住加快。   “没关系的,宝贝。”这里显然不是一个调情的好地方,亚德西莫只能按捺住想要动手动脚的欲望,安抚着伴侣:“别紧张,费洛什说探测到巨石就在入口不远处,不出意外地话很快就能找到它。”   阿瑞斯放在天使背上的手收紧了些,声音闷闷地传出来:“嗯。”   亚德西莫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当然知道为什么向来骄傲自持的魔王为什么会进入到这个地方后,就如此外显出自己的焦虑。   毕竟,这里,才是真正的墓地。   是冷漠的神灵为这些强大的失败者们,选择的埋骨之地。   里面也包括了少年的“尸体”。   亚德西莫当时只能带走了米尔的灵魂,却无法带走他的身体。   就算是天使用尽全力制造出来的领域,也无法从深渊的手中抢走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   没办法带走他,但如果要亚德西莫看着所爱之人的身体慢慢腐烂,也实在太过残忍。   所以,亚德西莫将这具已经变成了空壳子的身体重新放回了深渊。   为其挑选了一处最漂亮最干净的地方,那里能看到宛如璀璨繁星一样的细碎矿石,能听到深渊的回响,安静却不过分孤寂。   原来,正正好的便成为了神灵选择出来的第一名墓地入住者。   亚德西莫从进入这个黑甬道起,便感受到了无数熟悉的气息,只是它们都仿若和这个通道融为一体了一般,很难分得清楚谁是谁。   其中,也有一道是属于“小米尔”的,尽管只是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身体,但作为第一任魔王,即便是躯体也同样强大,如同养料一般,将整个甬道供养起来。   每一处角落每一个石块都好像沾染了他的气息。   或者说,他的身体已经被神灵变成了墓地本身。   这个想法并不美妙,亚德西莫光是想想都已经愤怒不已,更不要说如果被阿瑞斯知道。   曾经的小米尔虽然从来不说,但毕竟是从神池中诞生的,是神灵最后的孩子,会对祂有些依恋和向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但神灵不会爱任何具体的人,祂平等又残忍地爱着所有生灵。   一道敲击石头般的声音响起来,将天使的思绪打断。   亚德西莫回过神,抬眼看去,便发现年轻的魔王正垂着脑袋在小心地触碰着墙面,指尖从墙上轻轻敲点着。   “塞西,你忘记我现在能听到你的心声了。”阿瑞斯垂着眼,像是想要假装无所谓地笑着说话,但声音太可怜委屈,反而让人心软:“只是曾经的身体而已,反正你当时带走了我的灵魂,就算是变成现在这样,也不会疼痛的。”   亚德西莫抿住唇:“对不起,如果知道祂会这样对……你的身体,我不会就这样离开。”   天使的道歉来得毫无道理。   先不说少年的灵魂必须要立刻得到疗养,天使当时拼命地撕开空间,人为地制造出了领域,便已经几乎耗光了大半的气血,让他一直呆在深渊中,日夜看着所爱之人已经没有灵魂的尸体慢慢腐烂,实在是一件太过残忍可怖的事情。   阿瑞斯扬起颈脖,紫色眸子抬起来望着仍在幽幽散发着微光的头顶上方,最后轻轻地呼出来一口气。   “但其他的魔王甚至连灵魂也永远都被禁锢在了这里。”阿瑞斯扯了扯唇,难得地讲了个笑话:“神只放了我的灵魂离开,还重新给我一个新的身体,也还算祂还有点良心。”   亚德西莫靠近了些,没有顺着这个话题说,而是皱着眉梢,将伴侣无意识发着颤的手紧紧攥住,像是拥住他所有的不安和恐惧:“别怕别怕,已经过去了。”   “这种事情……永远都不会再发生。”天使垂下来的瞳孔冰冷而带着狠意。   阿瑞斯也并不是真的那么脆弱,但任谁知道自己生前被耗尽价值不够,连死后的身体都会被加以利用,也会愤怒甚至感到恐惧。   恐惧这种算无遗漏,能够操纵所有的力量。   这很正常,就算是米尔陛下也能有害怕的权利。   但也只是最开始有些无法接受,很快阿瑞斯便缓过神来,从进入这处地方后就变得苍白难看的脸色终于再次红润了起来。   魔王在脑中又过了一遍自己曾经的凄惨经历,觉得神灵真不是个人。   气得一脚揣在了墙壁上,像是在细闪的黝黑墙面抖了抖,掉落些粉尘下来。   “可恶的老家伙,等祂全部消逝之后,我要把祂的破烂池子都撅掉。”魔王难得没礼貌地低低骂了句脏话,然后拉住伴侣的手昂首挺胸地快步往前走,边走边鼓着脸嘀嘀咕咕:“伟大的米尔才不会被装模作样的坏东西吓倒。”   亚德西莫本来阴郁的眼底慢慢浮现笑意,看着青年用力反握住自己的手,纵容地勾起唇:“慢一点宝贝,小心别撞到……。”   谁知魔王陛下实在太过生气,一时没注意转角处忽然变矮的通道,还真的一脑袋撞到了石头上:“啊呜!”   亚德西莫:“……别撞到头。   这种丢魔脸的事情被伴侣目睹,简直让魔王脸红,但阿瑞斯才转过头去,正想要凶巴巴地威胁天使假装没看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轰塌声。   一些碎石被魔王一脑袋撞了下来。   阿瑞斯红了脸,绷着颈脖仰着下巴干巴巴地说:“不怪我,都是因为神灵偷工减料。”   天使被逗地笑了一声,正想要说什么,目光却被随着碎石一起掉落到地面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亚德西莫将它捡起来,指尖一点,便将盖在了上面的灰尘清楚,露出它本来的样子。   一件小婴儿用的襁褓。   深渊里有特殊禁制,不可能会有谁能够怀孕生出崽子来,就算真的有也绝对不可能出现在此处。   阿瑞斯心跳有些快,瞳孔紧紧地盯着它,胸口不断起伏着:“塞西,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但是……”   “我知道。”亚德西莫也同样表情不好看:“这上面有你的气息。”   这一发现让好不容易才轻松些的氛围又凝重了起来,两人就这样一路地寻找过去,在这个本不应该有活物存在的地方,发现了许多许多幼崽甚至是少年的衣物和用品。   而无一例外都带着属于阿瑞斯的味道。   越往里走便越来越多,终于他们找到了费洛什说的巨石,它果然已经和甬道融为了一体,安静而孤独地呆在黑暗中。   而在它的身上,画着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画作,明显是出自于一只小魔崽子,用爪子或者石头划出来的痕迹,稚嫩又可爱。   但周围的墙上却满是痛苦和挣扎的爪痕,像是一只拥有强大毁灭力量,却无人教授其控制的幼兽,只能不断自我伤害着拼命挣扎。   “原来你不是比我晚了千年才诞生。”天使开口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声音的滞涩:“神骗了我。”   祂在亚德西莫不断寻觅的这段漫长时间里,无数次地给了米尔诞生的机会,观察他的身体是否再次让自己满意。   不满意便放任他走向死亡,还算满意便留下来,冷漠地观察和实验,不会给他任何的帮助,看着他因为仍然无法控制体内汹涌的力量,一次次地伤害自己,困在这处囚牢中慢慢死去。   一次又一次,无数次的死亡后,神终于重新创造出了一个完美的“作品”。   祂曾经犯了错,脆弱的身体不应该和磅礴的力量所匹配,便开始弥补。   虽然仍旧是以伤害为代价。   千百次的失败,无尽的痛苦,终于换来了神的满意。   于是深渊边上,一只紧闭着双眼迷迷糊糊蜷缩着身体的黑发小魔族诞生。   他蕴含了最强大的力量。   也终于拥有了不会被轻易伤害和撕碎的身体。 第118章 永别了,我亲爱的‘父亲’   褐色的巨石安静地呆在甬道中, 或者说它已经和这个漆黑的地方融为了一体,大半的身体被镶嵌进入了墙壁中,但剩下来的部分依旧庞大。   它的身边到处都是挣扎的爪痕和明显受到过攻击的痕迹, 只有它始终安静而悲悯, 尽管自己在经年累月中也被“吞没”, 却依旧耐心地陪伴在着被封锁在了此处的少年。   两人都沉默了好长时间没有说话,最后是阿瑞斯先开口。   “塞西,我们先带走你的灵魂。”魔王的声音亦有些沙哑, 他终于知道了这种仿若与生俱来的恐惧和不安究竟是因何而起,但就算知道了这些事情也没有用,他还没有忘记现在最重要的任务是帮伴侣修复破碎的灵魂:“你找找看, 它们是不是还在……”   话未说完,便被一双颤抖着的手臂用力拥抱住。   阿瑞斯怔愣了一下,身体随着亚德西莫突如其来的动作而下意识地僵住, 但很快又放软下来,抬起手轻轻安抚:“塞西, 都过去了。”   天使没有说话, 但阿瑞斯却能感受到他发着颤的呼吸喷洒在了自己的颈脖。   带着愤怒、悲伤还有些难堪的庆幸。   亚德西莫没有抱太久,毕竟现在明显不是一个可以被情绪所左右的好时间, 尽管他们还没有遇到费洛什所说的那些可怖事情, 但总是应该保持警惕的。   不能、不能被情绪所占据大脑。   金发天使垂着眸子, 蔚蓝色的眸子中划过些阴郁,但再抬起来时又变得温柔:“知道了,谢谢你宝贝。”   阿瑞斯很了解亚德西莫,看出来了他此刻的情绪不太对劲,皱着眉头正想要说什么,却又被拉过手臂, 两人额头相抵,天使的声音甚至带了些恳求:“拜托,让我再最后汲取一点能量,我快要难过死了。”   魔王抿住了唇,本来想要说出口的话也重新咽了回去,他便没有推开天使,小声答应:“好。”   两人很快便分开了,就像亚德西莫说的一样,他只是汲取些能量,相接触的额头分开后,天使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又恢复了正常的模样。   阿瑞斯也在心中松口气,不敢再拖,赶紧拉住天使向着巨石靠近。   不出所料,里面果然仍旧藏着天使的几片灵魂碎片,不知道是不是和巨石融合在一起太久,亚德西莫将它重新唤回时,到处都是破损的痕迹。   但和阿瑞斯在天使的领域中见到的每一个小黑影一样,魔王陛下一伸出手就缠了上来,黏黏糊糊的不走开。   阿瑞斯看着它们可怜又乖巧的样子,忍不住心中一软,正想要小心地触碰一下看看清楚,这些灵魂碎片便被天使收了回去。   亚德西莫低声解释:“它们现在状态不太稳定,需要赶紧放回领域里去修养。”   “原来是这样。”阿瑞斯没有想太多,找到亚德西莫的灵魂碎片之后,他就放松了许多,也没有注意到伴侣眼中划过的暗色。   这个地方带给阿瑞斯的感觉很不舒服,犹豫地看了一眼仍旧安静地呆在角落里的巨石,魔王最终还是移开了视线:“那我们快离开吧,塞西,我讨厌这里……”   话还没说完,又猛地僵住。   只见周围本来应该是漆黑一片的墙壁不知在何时变成了宛如闪烁着无数细光的星河。   漫天繁星美丽又璀璨,比阿瑞斯见到过的所有夜空都要绚烂,勾人心魂。   年轻魔王的脸上出现些迷茫,同样美丽的紫色眸子下意识地被这些漂亮到了极点的光所吸引着。   好喜欢,想抓住它们,想变成它们……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出现的一瞬间,阿瑞斯就猛地惊醒过来,眸子颤抖着,出了一身冷汗。   “该死,这就是费洛什说的能影响人心神的东西吗。”阿瑞斯骂了一句,努力将视线从这些诡异的光上移开,然后连忙去查看伴侣的状态:“塞西,你千万不要看……塞西?”   金发蓝眼的天使安静地驻足在原地,就像是不远处不声不响的褐色巨石,瞳孔中倒影着无数缓慢闪烁着的星光。   看似平静毫无波澜,但阿瑞斯却看到他垂落在两旁的手上已经鼓起了青筋,浮上了细细一层汗珠。   糟糕了。   阿瑞斯虽然不知道天使进入黑甬道后会不会出现和魔族一样的效果,但至少不能让塞西一直被这些古怪的光点所蛊惑。   “快醒醒,别看它们,塞西,塞西!”   但不管怎么晃动,阿瑞斯甚至下了狠手去刺激,却始终无法使得天使产生其他的反应。   魔王咬了咬牙,紫色眸子中罕见地流露出愤怒,抬头看了一眼仍在不断闪烁的星光,将伴侣移到一个远一些的安全位置后,一把骨刀便出现在了掌心。   阿瑞斯手腕一翻,便提着刀径直地冲着面前的这些光冲过去。   魔王眼神冰冷:“装神弄鬼的东西。”   一刀砍下去,便消掉一片光。   果然是这样,阿瑞斯在心中这样想到。   这些光并不是真的星光,只是一堆会装作发光的脏东西罢了,浑身上下都透着阿瑞斯曾经闻到过的某种恶心肮脏的味道,而消除它们的招式也像是刻在骨子里面的记忆一样,从第一刀砍下去时,就完全掌握了攻击的技巧。   魔王的速度很快,随着这些光渐渐暗下去,熟悉感就越来越强烈。   随着阿瑞斯毫不留情的一刀,最后一片光也终于黯淡下去,魔王还没来得及收回手,黯淡下去的光便突然变得剧烈强盛。   过于强的金光突然出现,使得阿瑞斯下意识地就别开头抬起手遮住眼睛。   金光仍旧很亮,眼前的画面却终于再次慢慢地清晰了起来。   澄澈平静的水面,温和圣洁的光晕。   是神界。   或者说是空无一人,只有神池所在的神界。   【好久不见,小米尔。】   神的声音很空灵,像是从远方传过来,又好像是在耳朵边响起。   阿瑞斯攥着骨刀的手一紧,看了看周围,确认塞西不在后,脸色便难看起来,嘲讽道:“真是想不到,魔界和神界竟然是通过深渊来连接的,您可真会玩。”   祂没有在意被气晕了头的年轻魔王的恶意,只是平静地继续道:   【如你所见,我快要完全消逝了,但最后的力量并不足矣消除深渊里面的那些杂质。】   阿瑞斯现在很担心伴侣的安危,不想和神说这些废话,语速很快地嘟囔着反驳:“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快放我离开,塞西还在里面没出来。”   一道无奈的叹息传来。   【深渊里那些残存的杂质无法消除的话,会造成及其恶劣的影响。】   【小米尔,我需要你的帮助。】   尽管早有猜测,但真的听到这句话时,阿瑞斯还是忍不住心头一颤。   从亚德西莫的灵魂中看到那些记忆时,阿瑞斯便早早地有了这样一个疑问——魔界为什么没有像神界那样多的杂质和污秽呢。   既然都是神灵消亡后所产生的世界,为什么神界到处都是杂质,清理了上万年才勉强清除干净,而与之几乎同时出现,力量同出一源的魔界中的杂质却极少,甚至只派出没成年的米尔去了几百年,就能完全处理完。   原来是被神全部聚集着藏到了一个专门的空间之中——深渊。   所有的魔王都会被强制性地赶到深渊,这些生来便强大的存在不仅能够在生前压制住混乱肮脏的杂质,死后的灵魂和身体也会被吞噬,成为消除污渍的力量,日复一日地清理着这些残留下来的危险物质。   但魔王的生命太漫长了,要很久很久才能有一只魔逝世,由此得到的力量相比起数量庞大的各种杂质来说实在是太过微弱。   所以,神最终还是再一次地选择将祂的孩子来牺牲。   虽然像其他魔王一样,灵魂和躯体都一起泯灭的方法。   无数次诞生又无数次迎来死亡的小米尔并不知道他之所以会遭受这样残忍的对待,甚至是因为创造了他的神灵心软了一回。   千百次的痛苦换来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重生,还能消除大半的杂质。   也只有悲悯又冷漠的神灵能够想出这种办法来。   “所以你现在发现自己失算了,就算让我死掉这么多次,也还是不能完全消除杂质,甚至因为留存太久,这些恶心的东西更加难以清除,”阿瑞斯面无表情地开口:“觉得应该选择让我的灵魂直接泯灭,这种最简单直接,效果最彻底的方法。”   神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因为实在太过虚弱,还是因为心虚,水面轻轻地泛着波澜。   “明明就是你创造出来的我们,如果一开始就注定了要让我们去牺牲的话,为什么要赋予情感,你直接用自己本来的力量清除掉这些垃圾不就行了,非要做这种残忍的事情……”年轻的魔王说话的速度很快,明明是在控诉,眼圈却泛着红。   阿瑞斯吸了吸鼻子,没忍住从脚边捡起来一块石头用力地砸到水中,带着鼻音骂道:“我才不会听你的!就知道要别人去死,你自己怎么不去。”   魔王揉了揉眼睛:“我不会答应的,塞西会很难过,他会受不了的。”   【抱歉。】   神的歉意并没有任何的意义。   因为下一刻阿瑞斯便听到祂用悲伤但又无比冷漠的声音,这样说道:   【但只有你能救所有人,小米尔,我已经快要压制不住它们了,一旦扩散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会被感染,包括亚德西莫。】   神灵的声音隐隐地带了些复杂的骄傲。   【只有你是唯一不会受到影响的存在,米尔,你才是我最珍贵的孩子。】   神的想法的确与正常人与众不同,为了他人而牺牲在祂的眼中,似乎是一个极其伟大而理所当然的事情。   所以从诞生起就注定是为了牺牲而存在的小米尔,是神最喜欢疼爱的孩子,也是承受了祂最多冷漠的人。   阿瑞斯没说话,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的孩子,不要害怕,死亡并不会代表着什么。】   祂宛如蛊惑一般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黑发青年却始终不言不语,美丽的五官似乎也安静了下来,显得有几分乖巧。   神似乎是心软了,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会用最后的力量保护你的灵魂,也许,你并不会因此而完全消逝,只要再过千年……】   “噗呲。”   一道笑声将神灵的声音打断。   黑发青年抬起头来,紫色眸子晃了晃,慢慢被一道蓝色所占据。   终于从伴侣的身体中挣扎着苏醒过来的天使,优雅地上前,脸上带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我说过了,不会再给你伤害他的机会,神灵大人。”   “这些愚蠢的大道理,拜托您换一个人说吧。”亚德西莫勾着唇地打了个响指,空间的金色光晕便扭曲起来,神池中那道已经虚弱到不行的力量挣扎了几秒,最终还是被完全控制在了天使的手心:“永别了,我亲爱的‘父亲’。” 第119章 要求真多,神经病   阿瑞斯并不是一个太勇敢的人, 遇到困难的时候,也会想要去逃避。   就像是曾经明明知道撒尔等魔,一直在是否要通过利用自己来逃脱深渊这件事上犹豫和争吵, 但只要他们还没有真的开始这样做, 阿瑞斯就会装作不知道。   就像诺曼堡的那些古怪邻居们, 尽管他们已经不止一次地不小心在阿瑞斯面前露出马脚,但只要他们还不想要被发现身份,阿瑞斯就能说服自己不去细想。   就像很多年前第一次和神灵的对话。   【魔界需要一个拯救者, 同时也是牺牲者,不是你就是亚德西莫,我的孩子, 我想你应该拥有知情和选择的权利。】   尚且年少的米尔在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其实并不是直接答应下来,而是跌跌撞撞慌慌张张地去寻找金发天使。   他的年纪实在太小了, 诞生的时间太短,有天使在身边保护, 除了难以平衡身体健康和使用力量之外, 几乎就没有遇到过什么其他的难题。   第一次遇到,就是如此的困难和令人惊慌。   米尔选择了去找塞西, 他唯一认识, 唯一仰慕的存在。   或许是因为太过着急, 少年又控制不住地使用了力量,奔跑中皮肤皲裂开,血液将白色外衣染上一些血渍。   他又害怕又迷茫,连浸湿衣衫的血液也没有发现,径直地向着天使扑过去,呼吸急促地拉扯住了他的袖子, 刚准备说出神灵下达的指令时,袖子便被撩了起来。   一点熟悉的温热触感从伤口处划过,撕裂的皮肤便瞬间愈合。   而与之相对的,殷红的血渍慢慢从对面的金发天使衣衫中溢出。   “我说过了,不要再使用力量,米尔为什么不听话?”天使的声音依旧温柔,最多只能算是带上了些无奈,却令少年慢慢地僵住了身体。   无数想要说出口的惊慌无助就这样重新咽了回去。   “宝贝,你刚才想说什么?”   少年垂下眼,和天使分开些距离,然后仰起头露出一个向往常一样干净青涩的笑来,小声回答:“小云朵们说我好像长高了一点,想让塞西看看是不是这样。”   不能让塞西知道。   他不会和自己商量对策的。   他会很温柔地笑着说“抱歉,宝贝,你不能去,”,然后选择一个人去解决所有的事情。   当然,也许也并不是少年所猜测的那样,也许天使并非是那么的武断专横。   但米尔还是害怕了,他害怕看到天使不赞同和失望的表情,害怕只能一个人呆在神界,只能无能为力地等待。   所以他选择了独自离开,这种胆怯又卑劣的方式,连最简单的询问意见和告别都不敢开口。   谁也想不到,傲娇矜贵强大的年轻魔王,其实是一个爱回避矛盾恐惧失去的胆小鬼。   但,总不能一直胆小懦弱下去的。   总该要学会面对。   阿瑞斯这样想。   ——   然后等他下定了决心,这一次绝对不会再被可恶的倒霉神所蛊惑,正呼出一口气,准备亲自了断这个让人厌烦厌恶到了极点的关系时,却忽然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再一次睁眼的时候,竟然意外地发现自己被遮住了眼睛。   但魔王的嗅觉很灵敏,就算暂时无法取下来这个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成的眼罩,也能通过鼻子判断出来现在身处的地方——魔王宫殿。   或者更准确的说,是阿瑞斯自己的寝宫。   阿瑞斯当时其实也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成功,毕竟这种类似“弑神”的事情,魔王并没有什么经验,还有些隐隐的愧疚。   后来转念一想,神明明早就死了,消亡了不知道几万年,只留下来了这么一个似乎是神息的存在,甚至自己和塞西是不是祂所创造的都还说不清楚,就算真的是祂,曾经无数次的死亡和无尽的痛苦也早就还清了祂的恩情。   愧疚是不可能愧疚的,最多下手再快一点,最好是一击即成,让无所不能操心不断的神灵大人走得没有痛苦。   可正当阿瑞斯假装“听话”,实则暗自聚集力量,并且终于做好了准备的前一刻,熟悉的味道“拥抱”了他。   和奇怪又很令人安心的触感。   是塞西强制性地暂时取得了他身体的控制权,这是只有极度亲密,水乳交融般的灵魂关系才有可能实现的事情。   怪不得当时要骗着自己神-交这么久,原来是早有预谋。   失去意识前,魔王陛下恼羞成怒地这样想着。   本来都想好了,等醒过来之后一点要好好教训这只可恶的天使,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诡异的状况。   脚腕处被戴上了镣铐,不算重,甚至还心细地点了柔软的垫布,手腕也同样带着锁链,因为很有信心他解不开,所以留的很长,不会让阿瑞斯感到不舒服。   阿瑞斯甚至可以在这个寝宫的一大半范围自由行动,除了不能出门和眼睛看不见之外,似乎和以前也没有什么区别。   但魔王还是很生气。   为了表示不满,阿瑞斯拒绝了天使差人送来的甜点:“我不吃,让亚德西莫滚进来见我。”   “哎呀,怎么这么大脾气呢小阿瑞斯,蓝莓蛋糕是无辜的。”一道明显带着调侃和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来。   阿瑞斯背过身去,将自己裹进毯子里面去不想搭理来人,声音又冷又闷地从里面传出来:“不吃认贼作父狼心狗肺的家伙送的蛋糕。”   在深渊长大的年轻魔王显然没有太高的文化水平。   前前前任魔王撒尔先生也是一样,他非常无辜地表示:“但是这样辈分就乱了,他现在天天喊我舅舅呢。”   阿瑞斯:“……”   魔王陛下更生气了,直接将整个身体都藏进了毯子里面,泄愤似的将锁链拉扯得沙沙作响,却忽略了自己漏了一节在外面的尾巴。   撒尔将甜点放下后,就毫不客气地扯了扯魔王的尾巴尖,将那截黝黑柔韧的可怜家伙吓得绷直了赶紧缩回去。   但魔王本人倒是终于从毯子里面露出了脸,咬着牙凶道:“撒尔!”   银白色长发的魔看着魔王被黑布遮住眼睛,又因为愤怒而染上红晕的脸颊,饶有兴趣地打趣:“你们年轻人可真会玩,这样遮住眼睛会更有意思吗?”   “别装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你提供出去的。”阿瑞斯的表情不太好看,干脆说得更狠一点:“它们最多也就只能困住我一个星期,让亚德西莫来见我,否则他就永远都别回来。”   这句话并不是说给撒尔说的,而是说给整天窥视着这个房间却从来不敢露面的天使。   撒尔很爽快地点头:“好吧,我会告诉他。”   答应得这么快,阿瑞斯更怀疑可恶的金发天使根本就是藏在暗处偷看。   甜点最终还是留在了魔王的寝宫,在白发魔族关门离开前,阿瑞斯叫住他:“撒尔。”   美丽强大的魔王在此刻被束缚住了手脚,连眼睛也被残忍地遮住,说话时可爱的耳朵尖会无意识地翘起,显得有些脆弱。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阿瑞斯不明白,他并不想要煽情,但话出口却还是带了些别扭和委屈:“我以为我们才是亲人。”   撒尔关门的动作慢了几秒,然后他狡黠地眨了眨眼,叹息道:“没办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我的魔王陛下。”   换言之,亲人什么的,正好用来卖。   阿瑞斯:“……”   ——   和阿瑞斯想的一样,撒尔关上门后拐了个弯,就直接遇到了正在通过魔法球盯着魔王寝宫一举一动的天使。   辛苦卖命还挨了骂的撒尔大人都还没有说什么,这只天使就弯着眉开口,笑容并不达眼底:“维拉的魔法被发现了,希望他能尽快制作出更隐蔽和清晰的道具。”   撒尔:“……”   要求真多,神经病。   第一次见到比魔法师还有病的人。   怪不得他们是朋友。   撒尔懒得理他,就算现在是合作关系,也并不意味着他就瞧得起这些装模作样的白翅膀鸟人,他非常懒散地将和阿瑞斯的对话重复了一遍,言简意赅:“他让你赶紧去认错,要不然就准备夹着翅膀滚蛋吧。”   亚德西莫并没有因为魔族的夹带私货和阴阳怪气而生气,只是直直地注视着仍躺在床上假寐的美丽魔王,温声道:“现在还不行。”   撒尔嗤笑了一声:“都叫大名了,还不去哄,真把小家伙惹生气了,我得跟你一起遭殃。”   亚德西莫没有回话。   他现在的确还不能去见阿瑞斯,魔王陛下眼圈一红,他就会心软。   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如果被阿瑞斯知道自己现在正在做的事情,按照他的性格,多半就算拼着重伤也要挣脱掉锁链来阻止吧。   所以见是不能直接见的。   但亚德西莫并不太想真的“夹着翅膀滚蛋”,为了给将来的死缠烂打留下点狡辩的空间,当然也是因为实在忍受不住思念,天使决定用一种迂回的方式去“见面”。   ——   阿瑞斯觉得很热。   浑身上下都热乎乎的,像是呆在一个满是蒸汽的地方。   眼皮很重,怎么都睁不开,当然即便是睁开了也什么都看不见,脸上的眼罩还没能成功摘下来。   嘴唇却麻麻的,不断地被碾压、摩挲、揉弄。   更古怪的是,他好像被一个柔软湿润还滚烫的生物攻击了,“它”很不讲道理地吞咬和吸附着魔王,就像要将只能呆在原地无法移动的魔王“吃掉”一样。   好可怕。   阿瑞斯不想被它吃掉,就算脑子晕乎乎的,尾巴也下意识地抬起来向着那生物“攻击”过去,试图用将它撑破的方法来阻止这家伙。   但藏在黑暗中的敌人实在太过狡猾,湿腻腻地弄脏了魔王陛下的干净毛毛不说,竟然还贪婪地想要把魔王的漂亮尾巴也一起吃掉。   “唔……”   阿瑞斯伸出手推了推,没用什么力气,眼皮很费力地睁开,却依旧看不见人。   只能抽噎一声。   “我讨厌你,可恶的塞西。”   被可疑生物弄得湿漉漉黏糊糊的空气凝滞了一秒,然后“它”便吞-吃得更起劲了。   阿瑞斯:“……” 第120章 那亚德西莫便当一当火焰   魔王陛下早上起来的时候发了一场大火, 原因很多众说纷纭。   而据一只不知名的白发魔族透漏,这一切的根本原因在于魔王的寝宫里进了“贼”。   淫贼。   “滚出去,再拿那些奇奇怪怪的药膏给我, 你们就死定了!”   整个王宫最豪华宽敞的床上, 坐着一名有着黑色长发的魔, 他的手脚皆被长长的锁链束缚住了,缠绕在白皙到显得有几分苍白的皮肤上时,显出几分让人想要凌虐的情-色感。   再加上用来遮住眼睛的, 与发色相同的黝黑丝带,以及不自觉咬着的红润嘴唇。   以及……从松松垮垮的里衣中隐隐泄露出来的各种暧昧痕迹。   又漂亮又危险,却没有魔敢产生任何亵渎的想法。   除了始终守在门外似笑非笑的撒尔大人之外, 那只状似控制了魔王陛下,整天神出鬼没的金发天使也是十分吓人。   嗯,当然还有一个理由。   魔王陛下他会揍人。   真的揍的那种。   被派进去劝说魔王涂抹药膏的奴仆们, 满脸激动地进去,鼻青脸肿哭唧唧地出来。   门打开的瞬间, 奴仆们屁滚尿流地跑出来, 顺便还带着他们带进房间中的各种药品。   撒尔刚站到门口,便差点被几瓶迎面而来的药膏盒子砸中。   大概是感受到了是撒尔在门外, 魔王陛下没有丝毫收住力气, 看似脆弱的药膏刺破空气直直撞过来, 如果撒尔没有聪明地选择侧开身体,而是下意识伸手接住,估计手掌都能被砸出个洞来。   药膏砸到了门外,直接击倒一整面墙,听到身后传来的巨大轰塌声,饶是撒尔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胸口后, 撒尔施施然地走到了魔王的身边,猩红的眸子仗着面前的小家伙看不见,很是幸灾乐祸地打量着他身上的“惨状”。   “听早上来送饭的奴仆说,你身上‘伤’得不轻?”明明就是这只老不正经的家伙什么都知道,还是谣言的传播者,结果他反倒还眨巴着眼睛装无辜:“真是可恶,到底是谁敢夜袭魔王寝宫。”   阿瑞斯心情不好,不想搭理他,感受到撒尔不怀好意的目光后,才动了动手,用毯子将自己盖住。   “哎呀哎呀,瞧瞧这些青青紫紫的,真是可怜。”但偏偏撒尔还要凑上来,将魔王的手臂从被子中拎出来看,边看边夸张地叹息:“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阿瑞斯抽回手,按理来讲只要他想,这些甚至完全和‘伤口’沾不上边的痕迹,瞬间便能够消失。但不知道亚德西莫是怎么做到的,硬是将这些痕迹给留了下来,害得魔王迷迷糊糊被喊起来洗漱时,直接就被撒尔和跟在他身后的奴仆们看到了身上的暧昧痕迹。   “你也滚出去。”魔王头也不抬地这样说。   撒尔:“……”   虽然在这种时候去作弄魔王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撒尔现在只是个在天使手下“混饭吃”的无辜打工人,所以在咳嗽一声后,又继续说道:“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些痕迹在接下来的一周都会一直存在,阿瑞斯也不想出门的时候被发现……”   话没有说完就被打断,魔王没什么情绪地抬头,尽管眼睛一直被遮住,但撒尔却莫名有一种在和他对视的错觉,不由得一顿。   “你想说什么。”阿瑞斯直接了当地问:“是亚德西莫让你来劝我不要出门的吗。”   撒尔在心中啧啧了好几声,但替人卖命就是这样的,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装无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小阿瑞斯,你不是本来也暂时出不去……”   结果又被打断。   魔王陛下从小就是一只很有礼貌的小家伙,就算是面对自己不喜欢不感兴趣的事情,哪怕是发呆也要假装听对方说完。   鲜少出现这种一再打断别人说话的情况。   看来是真把人气坏了。   “是的,我出不去。”阿瑞斯坐起身的时候,牵动了手脚上的锁链,发出清脆的拖动声,相比起将奴仆们赶出去的时候,他的声音平静到让撒尔都觉得奇怪:“但他却还是要让你来劝我,还留下这些刚好要一周才能消除的惹人烦的东西,就为了打消我最近几日出门的念头。”   魔王陛下说话很轻,也出乎意料地没有恼怒,但撒尔脸上的笑却随着他的话而淡了下来。   终于,阿瑞斯得出结论,被黑布遮住的眸子转向了撒尔:“他受伤了对吗,或者说在接下来的几天一定会受伤。”   受伤了的天使力量变弱,或许也会导致束缚住魔王的这些锁链效果减弱,如果阿瑞斯趁此机会奋力挣扎,很可能就真的能挣脱。   而接下来的这几天,是亚德西莫绝对不想要将阿瑞斯放出来的时间。   “他想要做什么。”阿瑞斯是真的很好奇,对着沉默下来的白发魔族发问:“你们想要做什么?”   撒尔其实能想出一百个理由来欺骗,但看着魔王扬起来的颈脖,不自觉攥紧了的苍白手指,他最终只是轻笑了一声:“别问了小阿瑞斯。”   一道叹息声轻飘飘地在耳边晃过,因为太轻,阿瑞斯甚至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并不是亚德西莫找我来劝你的。”撒尔打了个响指,阿瑞斯便感觉一阵粉末从自己面前飘洒过,浓郁的香味带来些晕眩感。   “放心,等睡一觉起来,一切都会好的。”撒尔的声音难得地少了几分懒散,而多了些无奈:“抱歉。”   ——   门关上了。   周围归于安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紧闭的门才终于再次打开。   这一次进来的是小个子的魔法师先生。   黑色的布料终于落了下来,终于再次感受到光线,魔王有些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缓慢转头,然后将视线落到了面前这名熟悉的魔法师身上,漂亮的眸子眨了眨:“合作愉快,维拉先生。”   ——   而另一边的亚德西莫却并不在王宫,而是深渊。   站在他身边的,是费洛什等魔。   这些整天嚷嚷着和白翅膀鸟人水火不容的老家伙们,此时都聚集在金发天使的身边,面色凝重,却还算和谐。   估计就连阿瑞斯看到如此融洽的一群人后,都会惊恐地睁大眼睛。   “我们检查过了,黑甬道的确已经全部被这些奇怪的东西占据了,并且它们还在膨胀着,最多再过三天就能将整个深渊吞噬。”费洛什的声音顿了顿,接着说:“到时候它们就会试图向深渊外扩散了,一旦离开深渊的束缚,将会以极快的速度控制魔族,甚至是其他种族。”   “只有三天,”她刚才说着这么可怕的话时,表情都十分平静,却又忽地担心地皱起些眉:“不知道撒尔有没有拖住小阿瑞斯。”   正说着,被谈论的白发魔族就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他拥有魔王陛下亲自赠送的力量,能够以分身的形式暂时自由地出入深渊。   “放心好了费洛什。”撒尔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但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并不是很好,猩红的眸子移向了金发天使的身上:“毕竟我们可是强强联手,又欺骗又下药又上锁的。”   他噗呲一声笑出来:“哈哈,这可怜的小家伙就算有翅膀也飞不出来。”   费洛什看他一眼:“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撒尔扯了扯唇,安静了下来,最后也跟着身旁的天使一样,看向了前方。   那里正是传说中的狂热囚牢的方向,里面有着一团正在“孕育”中的可怖能量,它马上就要冲破这所谓的囚牢,将整个深渊变成真正的血腥牢狱。   “听说神灵都有两面,一面是圣洁悲悯,一面是混乱邪恶,怪不得只要进入黑甬道就会变得毫无意识的恶心野兽,原来是因为被‘邪神’吓傻了啊。”撒尔讲了个笑话,发现没人理他后,便自顾自地整理自己的长发。   过了一会儿,众人才听到他又开口道:“我们会死吗。”   见到众人看过来后,撒尔才很缓慢地眨着眼睛:“我给我们家小疯狗留的储备粮不知道够不够,万一我真死了,他得饿哭。”   这里唯一的天使,闻言回过头,金色长发随着风飘动。   “不会,神灵最后的本源之力足够护住你们不受侵染,脱离本体和逃出深渊间隔有一段时间,那时我会尽力为你们挡住所有的攻击争取时间。”亚德西莫摇摇头笑着说:“你们如果出了事,阿瑞斯是真的会让我滚蛋。”   亚德西莫自从那一日通过撒尔的领域看到了一些过去的事情后,便就隐隐地恢复了一些记忆,真正完全恢复,是在阿瑞斯独自离开神界的时候。   从那时起,他依旧已经在慢慢地构思着自己的计划。   一个能够让所有人都自由的计划。   首先需要“屠神”,这个所谓的神息,早就不该存在于这世间,却还妄图一次次地用以牺牲换利益这种无聊的游戏来掌控世界。   说不定,祂早就已经不是纯粹的神。   毕竟,神至少不应该是一个会蛊惑着生灵进入装满了杂质污秽的通道,残忍地以让其被杂质污染自相残杀的东西。   最后还美名其曰,为了能够压制住这些杂质,不让它们泄露出来,只能牺牲一部分人。   但究竟是为了什么,没有谁会知道。   毕竟那么多年过去,这么多魔王的死亡,也并没有换得深渊中杂质的完全被镇压,反而还一日比一日更加膨胀扩大。   所以才要弑神。   祂的“尸体”,才是最适合压制净化这些杂质的存在。   当然这是不够的,这些东西太过警惕,觉察到会被消除,绝对会四处拼命逃窜。   想要永绝后患,就不能让它们逃脱,一点不留地全部消除。   连同整个深渊一起,全部走向消逝。   就像所有被关入了封闭罐子的臭虫,不断繁衍着想要冲破罐子。   杀死它们的最好方法,就是连同罐子一起全部碾碎成粉末。   一整个深渊的毁灭,是一件不太容易的事情,想要实现它需要深渊中所有魔的帮助。   这就是第二步——绝处逢生。   如果一名魔王无论如何即便是耗光力量也无法冲破深渊。   但如果是上百名曾经魔界最强者的所有本体力量聚集,便足够成为蕴含着恐怖能量的易爆物。   却还不够。   还差一个最关键的钥匙——一把点燃□□的火。   神灵想让阿瑞斯成为牺牲品,那亚德西莫便当一当火焰,烧光祂苦心经营的一切。 第121章 他们……应该在忙   深渊中是看不见阳光的, 也看不见星辰明月。   甚至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昏暗而阴沉的,但阿瑞斯还是在踏入深渊的下一刻,便被觉察到了。   金发天使站在前方, 他没有将翅膀放出来, 怀中还抱了几本书, 一眼看过去很像阿瑞斯在诺曼堡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种族的原因,寡淡的光线落到他身上,都好像显得更明亮了些。   但天使本人却脸色不太好看, 浅色的唇闭得很紧,眼睛也是直直地落在魔王的身上,放在书边上的手指用力到苍白, 却踌躇着不敢上前一步。   阿瑞斯没往前走一步,他的唇就抿得更紧,视线也随之移动。   很快, 两人就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   对陌生人来说,是个已经有些亲密的社交距离, 但对于结婚十年的伴侣而言, 却怎么都显得生疏。   天使的胸膛起伏很明显,尽管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真正跋山涉水辛辛苦苦赶来的魔王陛下, 却显得更加平静和轻松些。   阿瑞斯对着天使举起了手, 袖子滑下去些, 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腕子上仍然戴着黑色的锁链。   “快解开。”魔王不满地挪动了下脚,束缚住了脚腕的黑色锁链也在长袍尖若隐若现,随着魔王的动作发出清脆的拖动和碰撞声:“你害得我都穿不了鞋。”   他真的是自己走过来的,被锁链束缚住后没办法使用所有的魔力,不然一不小心就会导致某只罪魁祸首被反噬而受伤。   连脚心和脚趾都被磨红了。   金发天使喉结滚动几下,声音嘶哑:“你不该过来的, 宝贝。”   魔王的脚底有点疼,暂时不想和可恶的天使吵架,轻轻地啊了一声后,歪着头问:“我是来找我的爱人的,他不想让我来找他吗,他讨厌我了?”   这种话根本就难以让人回答,亚德西莫的呼吸更急促了,视线像是粘在魔王身上一般挪不开,想也不想地就飞快开口:“不是。”   阿瑞斯便点头,绕过面前的天使,锁链随着他的动作不断发出声音:“那就行了,我的房间呢,现在还可以住吗。”   魔王陛下在生气。   就算他既没有像以前一样气得脸红耳朵烫,甚至没有说一句重话,但却更让人不安。   发现他到来的前任魔王们一句话都不敢说,好些人已经藏在了暗处当鹌鹑。   阿瑞斯也没有搭理这些人,为了能够成功离开,他从魔法师那里吃了不少古怪难喝的药水,还走了好久的路,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就像是没有看到深渊中那处不断膨胀着的可怖杂质聚集物一样,顶着一双双心虚又震惊的目光,没什么表情地走进了他本来在深渊的小房间。   打开门时愣了一下,差点没稳住脸上好不容易才装出来的冷淡平静表情,当然很快就调整过来,直接进去,利落地关上门。   将老家伙们的注视以及亦步亦趋地安静跟在他身后的金发天使,一起关在了门外。   门一关上后,装鹌鹑的众魔就立刻炸开了锅,怒气冲冲地向着撒尔质问:“该死的家伙,你竟然敢给小阿瑞斯上锁?!”   撒尔几乎快要忍不住翻白眼了,阴阳怪气地说:“关我什么事,又想骗人又想用温和手段,哪有这种好事。”   “而且,人家小情侣之间的情-趣,你懂什么。”   话里话外都是说一旁的天使,但亚德西莫自从发现阿瑞斯到来深渊后,就表情很难看,面对撒尔的“指控”也同样没什么反应。   前任魔王们拿他没办法,憋了半天只能憋出来一句:“那你锁都锁了,就不能锁结实点吗,怎么还能让人跑出来了!”   房间中其实能听到的阿瑞斯:“……”   撒尔也不知道阿瑞斯是怎么出来的,但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态,发现他出现在了深渊,甚至很大概率已经发现他们的计划时,却隐隐地松出一口气。   毕竟同样是欺骗,现在知道真相,和事情完全发生之后再告诉真相相比,要好上太多太多。   虽然阿瑞斯看上去很生气,但至少……应该不至于会再出现那种失望沮丧的表情。   这样想着,撒尔本来一直郁结沉闷的心情好上了一些,正想要调侃几句,就听到天使没什么情绪地轻声道:“有人用了禁术,以寿命为代价强行断掉了我和锁链的部分连接。”   撒尔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亚德西莫转过头,看着表情慢慢变得难看扭曲起来的白发魔族,顿了顿后继续说:“我闻到深渊中出现了很重的血腥味,他现在估计状态不会太好。”   深渊里的魔都不知道亚德西莫口中的“他”是谁,还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面前的撒尔就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这家伙,最近怎么都怪怪的……”   前任魔王们若有所思,这里面有些魔比较倒霉,才上任没多久就被厉害的后起之辈给踢了下来,所以没有什么恋爱的经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所以然来。   正吐槽着,又看到金发天使直接推开了魔王的房门。   深渊中的所有魔都知道,千万不要在将小阿瑞斯真的惹毛之后,还贱兮兮地凑上去,这样是得不到任何原谅的,不仅会被从房间里面扔出来的各种东西砸头,还会得到一周的单方面绝交。   这只愚蠢的天使,不会真以为凭借什么所谓的感情,就能那么简单地闯进房间吧,他们这些含辛茹苦养大了崽子,和阿瑞斯有着浓厚亲情的魔都不能……   然后一众幸灾乐祸地准备看笑话的魔,就看到亚德西莫就这样开门走了进去。   没有飞出来的布娃娃,也没有生气的骂声。   就这样,直接,走了进去……   嗯,还顺手一把关上了门,将不敢相信的老父亲老母亲目光挡在了门外。   紧接着,就听到里面传来了些碰撞挣扎以及东西落地的声音。   还有年轻魔王怎么听都算不上高兴的骂声:“可恶,你在做什么,滚出去……啊呜!”   听到前半段的时候,老家伙们都十分满意,但听到后半段时,表情就有些变了。   “该死,这只死鸟不会在欺负阿瑞斯吧,老子要进去弄死他!”   有脾气暴躁的魔当下就忍不住了,撸起袖子阴沉下脸就要冲进去找天使算账,但却被人拦住。   费洛什咳嗽一声:“别去。”   她意有所指:“他们……应该在忙。”   本来还有些魔没听到她的意思,但然后便听到小阿瑞斯的声音逐渐变得羞恼又黏腻起来:“嗯……不要舔那里了,可恶……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啊!”   这道惊呼声,使得某只魔撸起来的袖子都重新滑了下来,表情复杂:“啧。”   里面的两人也终于意识到了,深渊中的所谓建筑,根本不可能隔音,便干脆建立了结界,将所有的声音都隔绝开来。   当然也更让人浮想联翩。   费洛什挥挥手将老家伙们都推开:“散了吧散了吧,趁现在赶紧检查检查自己的新身体有没有问题,别关键时候出差错。”   围绕在小房间外的气息终于都离开了,魔王紧绷的身体才放松下来。   他将正在尝试着往下坐的天使拉下来,猝不及防的力道使得他闷哼了一声,呼吸也猛地一滞。   魔王陛下从来都害怕自己会将伴侣弄伤,不管是曾经在诺曼堡时期,还是后来知道他是强大的天使长之后,哪怕是最初在一起,还什么都不懂时,阿瑞斯也从来没有过这样有些“粗鲁”的动作。   不过天使的身体很包容,两人在这种方面也非常和谐融洽,就算是这样突然坐下来,也没有什么问题,只是让亚德西莫的喘息颤了颤。   “你想要夹死我吗。”反而是阿瑞斯吃痛般地轻轻哼了哼,漂亮的紫色眸子里面雾蒙蒙的,注视着天使的时候无辜又委屈:“哥哥?”   这个称呼使得已经开始慢慢动作起来的亚德西莫一顿,忍不住开口:“你想起什么来了吗,宝贝。”   阿瑞斯仍旧是睁着一双美丽澄澈到几乎让人心颤的眼睛,显得乖巧地看着天使,好奇一样地问:“哥哥为什么不继续动了。”   这句话说完后,年轻的魔王还将上半身直起来些,将他本就已经松松垮垮的外衣撩开,露出还没有消散的暧昧痕迹,这些颜色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明显。   “就像你昨天晚上一样呀,我以为你很擅长这种事情的。”阿瑞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却令亚德西莫慢慢抿起了唇:“还是塞西哥哥不喜欢我看着你,只要我睁开眼睛,就做不下去了?”   的确是生气了。   还气得不轻。   亚德西莫在心中无奈地叹息着,正打算软下来声音好好哄一哄,却又忽然上下颠倒。   魔王的衣服已经滑落到了腰间,黑色的翅翼笼罩在身后,紫色眸子中倒影着金发天使有些狼狈的模样。   “什么新身体。”阿瑞斯的手指按在天使的喉结上,尾巴在床边烦躁地晃来晃去,声音却依旧好奇又乖巧:“他们在说什么新身体。”   魔王的黑发又长长了些,尖尖的耳朵从黑发间探出来,轻轻颤动着,比亚德西莫见过的所有精灵都要更灵动美丽,紫色眸子已经隐隐要变成竖瞳的形状,却依旧在压抑着情绪小声发问:“你用了什么给他们做新身体呀哥哥。”   亚德西莫终于忍不住拥住他,手指很用力,害怕弄疼他又连忙松开些:“宝贝,你不用这样,生气就骂我,不要这样……”   “这样啊。”阿瑞斯歪了歪头:“但塞西只想要我乖一些,不是吗?” 第122章 忘不了   就像亚德西莫明明早就已经找到了他藏在深渊巨石中的灵魂碎片一样, 和神灵的最后一次见面中,阿瑞斯便终于找回了所有的记忆。   与从天使的灵魂记忆中看到的那些都大差不差,毕竟亚德西莫在米尔“死去”后, 几乎将整个魔界都掀翻了, 就为了从一些年纪大一些的魔族的记忆里, 拼拼凑凑出一个自己错过百年的少年模样。   唯一多出来的一段记忆,是在“狂热囚牢”的那段时间。   和两人的猜测一样,神灵的确在这个狭小阴暗的地方, 无数次地创造着米尔,又无数次地看着他死去。   为了能够说服阿瑞斯听话地去牺牲,神灵将那千百年来的记忆都重新还给了阿瑞斯。   上百次的死亡记忆一下子占据大脑, 痛苦和难过纠缠在了一起,让阿瑞斯差点没站住身体,或许就是这样一恍惚, 才让亚德西莫能够顺利地暂时“接管”他的身体。   但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阿瑞斯便清清楚楚地回想起来了过去的一切。   总是陪伴在身边的深褐色巨石, 拥有灰白色长发脸色苍白身形透明, 却温柔到了极致的天使。   不管是多少次诞生,他都永远是小米尔睁开眼睛好看到的第一个“人”。   神灵的监视无处不在, 只有当天使偶尔出现在身边时, 那种冷漠的被注视感才会弱下去。   小米尔的身上总是有很多很多很多伤, 为了能够在这个奇怪的地方生存下来,他只能拼命地去寻找一些能够供他食用的物资,小小的个子,脏兮兮的脸蛋,以及无尽的孤独。   虽然天使很多时候都在沉睡中,醒来的时候也很虚弱, 但只要一想到他陪伴在自己身边,小米尔就会非常有斗志,就算、就算他知道很大概率自己过不了多久又会迎来死亡。   没错,他其实拥有着每一次曾经死亡的记忆,为了能够加快培育出完美作品,神灵并没有剥夺他的记忆,当然尽管死去活来很多次,但因为大多数的时候都只活了一小会儿就死去,所以米尔所有的记忆还是只停留在这一片黝黑狭窄的地方。   小米尔并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没有人告诉他这样死来活去的经历是不是个正常人会拥有的,毕竟周围除了他自己之外,只偶尔会有些古怪恶心的光点闪来闪去。   也当然不会有人在意他究竟死去了多少次,这次又能活多久,可能米尔自己都不是那么在意了。   除了这只奇怪的天使。   他总是温柔又难过,目睹了米尔的无数次诞生以及无数次死亡,每一次都会小心翼翼地试图擦干魔崽子身上那些永远都干涸不了的血渍,声音悲伤到颤抖:“别哭,宝贝,别哭……”   米尔才不会哭,哭泣只会加快他身上伤口的裂开程度,又要早一点死掉。   但是天使看上去太难过了,米尔在又一次地丧失意识前,迷迷糊糊地想到:下一此……努力活久一点吧。   天使是个奇怪的存在,很多时间都在沉睡,米尔每次受伤昏迷过去前,都会看到他拼命地想要冲过来抱住自己。   但当然是抱不了的,毕竟他没有实体。   就这样死去活来很多很多次,米尔终于慢慢地感觉自己能够稍微掌控一点身体里的庞大力量了,虽然还是浑身是伤,至少能够活得更久一点了。   天使依旧大部分时候在沉睡,他不在的时候,那股让人不舒服的窥视感就会非常明显,米尔会选择画画来逃避,画着画着就能忽视身上的疼痛,像在灼烧胃部一般的饥饿感也好像就消失了。   这也不太好,有几次因为画画忘了时间,自己都还晕乎乎地没有反应过来,等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醒过来的天使用一种极度悲凉又愤怒的眼神看着自己时,才忽然恍惚着开始懊恼。   啊,好像要把自己饿死了。   总之几百年就这样过去,米尔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死了多少次,本来只有他和天使在的奇怪通道中,偶尔会意外进来几只魔。   少年第一次见到除了天使之外的其他人,兴奋地想要和他们说话,想要让他们带自己出去。   但这些人却很快就会被通道中的那些恶心光点所蛊惑,变得极度暴躁或是目光呆滞。   米尔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奇怪东西吞噬了他们的灵魂,却因为身体原因,无能为力。   天使说他们都是被“神”骗进来的,是这个地方新的养料。   只要有一只魔被骗进来,等再出去时,外面就会死去更多魔,那些死去的魔的身体和灵魂又会变成能够压制脏东西的新工具。   真是奇怪的神,行为处处都透着矛盾。   天使很厌恶祂,米尔当然更不会喜欢。   终于,在努力了千百年后,少年感觉自己似乎已经有了能够挣脱的实力,身体不再被力量所撕碎,控制力也好了许多,他激动地告诉了天使这件事情,并且计划着他们要怎么躲开神的监视,成功逃出这处地方。   少年说了很多很多话,天使没有告诉他名字,他也不生气,哥哥哥哥的喊了数百年,在准备实施逃离计划的前一晚,也趴在天使的耳边一直碎碎念。   天使的身形已经越来越透明,这也是米尔急着离开这里的原因:“哥哥,我已经观察过了,祂会在明天挑选一只倒霉蛋丢进来,通道会打开一瞬间,我们就在那个时候走,到时候你要记得藏在我的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那一晚天使显得有些沉默,灰白色的瞳孔安静地注视着少年,最后只是道:“那你乖一点,宝贝,我们不要去管其他人,只要我们能逃出去就可以。”   这句话说得少年很心虚,因为在过去的很多次死亡,或多或少都有几次是因为他试图将那些被蛊惑着进来的魔带出去,结果反而将自己弄得一身伤。   “我知道的,我会很乖,一切按照计划行事。”   但天使食言了。   他根本就不能离开。   通道即将在眼前关闭,天使像是有无数的话要说,最后却只是轻轻一句:“抱歉,我如果说出不去,我们就都走不了了。”   他说:“你应该发现了,我只是留存巨石上的一道灵魂碎片,只有当本体沉睡时才能苏醒,就算真的消散了也没关系,‘我’会去找到你的,到时候……”   天使说的话很随意,但对于当时的小米尔来说却是一件无比残酷的事情。   先不说如果记忆会随着灵魂碎片的消逝而永远消散,他就像是根本不在意灵魂碎片的消亡对本体带来的巨大影响一样。   怪不得天使总是毫无顾忌地用自己的灵魂力量来阻挡神灵的窥视,原来他根本就是做好了丢弃这一片灵魂,丢弃这一段漫长记忆的准备。   用最温柔的语气,擅自决定着残酷而绝情的事情。   而费洛什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同样作为被挑选进来的倒霉蛋,和之前的那些魔不同,她的意志简直坚定到了可怕的地步,明明已经疼得脸上苍白浑身冷汗,眼前一片模糊,却还是咬着牙冷声道:“要出去就出去,这里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她没有问他们是谁,也没有问到底发生了什么,表现得十分平静,还轻易地看出来了天使的处境:“他之所以不能出去,是因为要压制这个空间,我能来替他。”   “反正我已经活得够久了,几个老朋友都不清不楚地死在了这个怪地方,去陪陪他们也……”   话还没有说完,女人便猛地睁大眼睛,一股巨大的能量瞬间将她包围,挤开通道的束缚,将她推了出去。   那名看不清楚脸庞的少年又重新回到了通道深处,入口重新紧闭,而少年曾经站过的位置殷红一片……   这就是阿瑞斯记忆中自己的最后一次死亡,天使的欺骗让他觉得难过又愤怒,他以为自己还会在这个地方苏醒,因此在即将死亡时也生气地没有和天使说话。   心中却想着,原来哥哥是因为这个才不能出去。   但没关系,知道原因后总能想到办法的,他甚至还偷偷地提取出来了一份庞大的领域力量,乐观地想着下一次肯定能够安全逃离。   却没想到,再一次睁眼时,已经不在深渊中了。   这一次,他真真切切地拥有了不会轻易受伤的健康身体。   也丧失了全部的记忆。   而遗落到了黑通道中的那份藏起来的强大领域之力,也在某一日被人小心翼翼地捡起带走。   这就是天使后来交给了维拉的,那份属于魔王的领域攻击力量。   也是使得阿瑞斯和亚德西莫终于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的关键一物。   “神为什么总是热衷于操纵别人的回忆。”阿瑞斯望着窗外那些来来往往忙碌中的老家伙们,目光和费洛什偶然看过来的视线相触,她愣了一下,然后笑着点了点头,阿瑞斯眨眨眼问:“祂就没有属于自己的记忆吗。”   “塞西,哥哥,亚德西莫。”魔王陛下回过头,撑着下巴盯住正在翻阅书籍的伴侣,金发天使的耳垂上仍旧带着自己送给他的蓝色耳钉,阿瑞斯好奇地问:“如果维拉没有用我以前的力量来攻击我们,撒尔没有因此而意外发现你记忆中的古怪,我们会永远遗忘过去的彼此吗?”   天使的动作顿住,为了哄好闹脾气的伴侣,他几乎是用尽浑身解数,该交代的不该交代地全部都说了一遍,喉咙除了用来说话之外,还容纳了太久其他的东西,现在开口时声音还有点哑:   他摇摇头:“忘不了。”   天使弯着眉眼,蓝色眸子很温柔,也很偏执:“就算忘了,我也能让我们再想起来,宝贝。”   深渊的光线似乎变得更暗了,天边却膨胀着一大团诡异的光点。   年轻的魔王叹了口气,将脑袋埋到了天使的颈脖处,闷闷地小声道:“这次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回诺曼堡吧。” 第123章 原来这么简单……   和阿瑞斯其实自己也能够挣脱天使留下的锁链, 但这种强硬的手段,不仅会导致阿瑞斯自己遭受重伤,更会使得布置了这些锁链的亚德西莫遭受反噬。   因此, 就算知道亚德西莫和撒尔肯定是在背着自己偷偷摸摸地做大事, 阿瑞斯也没办法真的毫无顾忌就直接破开束缚。   维拉就是这个时候找上来的。   按理来讲, 这名魔法师此刻应该被坏心眼的撒尔关在房间里。   阿瑞斯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逃出来的,当然更可能是那些施加在他身上的东西根本就困不住他,也就只有愚蠢的白发魔族以为自己真的锁住了人。   都是些变态的家伙。   魔王陛下这样想着, 便顺理成章地和魔法师先生达成了合作,并且从他的口中得到了天使的计划。   也是……整个深渊的计划。   聚集起来的庞大能量已经逼近了深渊众魔所暂时设置的休憩处,这里放置了神灵的最后一缕神息, 足够保护他们暂时不被侵蚀吞并。   “怪不得神会着急,”阿瑞斯看着这些诡异到了极点,像是会呼吸一般的光点, 感慨着说:“原来是祂终于压制不住这些东西了。”   所以才会慌里慌张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到一个恰当的牺牲者。   只可惜,阿瑞斯已经当够了总是被牺牲的可怜家伙, 魔界和神界里面的那些古怪杂质不是他造成的, 为什么又要一次一次地要用他的牺牲来挽救。   阿瑞斯其实也是想过直接带着伴侣远走高飞的,什么会毁灭世界的污渍杂质, 什么责任义务, 从诞生到现在, 无数次的死亡和无数次伤口的撕裂,阿瑞斯并不认为自己还欠神什么,也并不认为自己真的就一定要为了谁而牺牲。   这甚至并不是一时冲动的想法,在面对神灵冠冕堂皇的劝说时,正在蓄力的阿瑞斯,一边假装在听, 一边冷静地计划着往什么地方逃能够最晚接触到这些东西。   反正他是不会受到太多的影响的,神灵虽然总是胡言乱语,但有一句话说的很对——他是天生的魔王。   哪怕是曾经在黑甬道中的时光,几乎日日夜夜都要和这些诡异恶心的光点接触,但阿瑞斯却并没有像其他的魔一样,轻而易举地就被蛊惑,甚至还能分出来些精力,保护好身边的天使。   换句话说,这个世界将要毁灭,又和阿瑞斯有什么关系的,只要足够狠心,没有什么事不可以抛弃的,只要狠下心……   “嗯,所以你最后还是没有狠下心,不仅如此,还亲自来了深渊,凶巴巴地要帮我们度过危机,然后因为伴侣要干大事没喊自己而生闷气。”费洛什听完了小家伙的烦恼后,没忍住笑出了声,温柔地揉了揉年轻魔王的发顶:“小阿瑞斯,你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   阿瑞斯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说的‘以前’是哪个以前。   然后便又听到费洛什轻叹一口气,看着自己的眼睛,声音很有耐心:“别太焦虑,你已经是很好的魔王了。”   这句话让阿瑞斯怔愣了一下。   阿瑞斯其实成为过两次魔王,一次是在很久很久之前,听从神灵的指示,拼命挽救了即将倾颓崩溃的魔界。   一次就是这一次,在深渊里的老家伙们有意无意地撺掇下,在一双双充满了渴望和期待的眸子的注视下,打开了深渊的大门,带着这些失去自由许久的家伙们,登上王座。   阿瑞斯眼眶有点发热,他其实并不擅长处理公务和各种繁杂的事务,也不喜欢打架,相比起来,画画这种安静简单的事情,会更让他感到舒适,魔王并没有那么好当,不管是以前的小米尔,还是现在的阿瑞斯,都觉得好难好难。   从未没有人问过他愿不愿意成为所谓的王。   更加不会有人会夸他做得好。   “但是我、我甚至在一瞬间想要放弃所有人,我的臣民,我的朋友,还有……还有你们。”阿瑞斯捂住眼皮,漂亮的紫色眸子里面带着迷茫无措,以及很多很多的难过:“费洛什姑姑,我做的不好,我救不了所有人……”   一道无奈的笑声在耳畔响起来,阿瑞斯感觉自己得到了一个很温暖的拥抱。   紧接着便听到费洛什轻声道:“不,如果没有你,深渊会永远都暗无天日。”   “小阿瑞斯,你早就拯救过我们一次了。”   不愧是深渊大姐大,在一众魔族还在为小阿瑞斯到底更喜欢谁做的玩具而斗嘴骂架的时候,她已经能够让年幼傲娇的小家伙真心实意地喊她一声“费洛什姑姑”了。   就像现在,在大家都因为欺骗了阿瑞斯而不安,犹犹豫豫不敢靠近时,她轻而易举地就成为了魔王陛下的心灵导师。   “该死,早知道小阿瑞斯吃这一套,我也该晃悠过去说几句心灵鸡汤的。”有魔酸溜溜地这样嘟囔,然后发现金发天使也同样站在自己旁边被冷落后,又幸灾乐祸起来:“这不是天使长大人,怎么也和我们躲在这里,不会是被小阿瑞斯抛弃……”   话没有说完,天使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魔王陛下毕竟已经成年好久了,被长辈拍拍肩膀哄几句后,就红着脸重新站直身体,开始为自己刚才的脆弱情绪而不好意思。   这种时候,他一般会下意识地去寻找着某只天使的身影。   当然,也每次都能够在下一秒就看到亚德西莫出现在身边。   几乎就在魔王抬起眼的瞬间,亚德西莫便自然地靠近,伸出手握住阿瑞斯微凉的手心:“该让你穿厚一些的。”   阿瑞斯曾经将自己的领域硬生生挖出来过,虽然被亚德西莫小心修养了一段时间,但依旧没能让魔王的身体完全恢复,在本就温度极低的深渊,体温便一直上不去。   伴侣来的时间正好,阿瑞斯不太擅长处理各种复杂的情感,他的耳朵红红的,认真又不自然地对着费洛什说了声谢谢后,便连忙拉住伴侣离开。   两人关系亲密,几乎是肩膀贴着肩膀,手臂挨着手臂,很明显就是已经顺利解决了矛盾,又恢复到了黏黏糊糊亲密无间的样子。   天使在路过不久前和自己站在一起的那只魔身边时,还弯着眉眼礼貌地笑着问了好。   被莫名其妙问好的魔:“……”   可恶,所以这小子就是在炫耀吧。   众人估计的能量膨胀到最大的时间就在一天之后,这必须是一个最精确的时间,以确保他们能够在这些杂质即将撕裂冲破深渊的前一刻,舍弃掉现在的本体,进入提前准备好的新身体中去。   当然,舍弃的除了本体之外,还有作为曾经强大的魔王,能够拥有的所有魔力。   这就是亚德西莫曾经说过的,能够永远离开深渊的方法。   在这个神灵创造的魔王墓地中,只要拥有着属于曾经魔界之主的力量,就永远不可能离开,就像是曾经已然奄奄一息却无论如何也脱离不了深渊的小米尔。   只要离开过之后,便不再会受到深渊的限制,就像现在的阿瑞斯。   这也就代表着,深渊束缚的是力量,而不是灵魂,否则撒尔也不可能使用着分身出入深渊。   完全舍弃掉一身的强大力量,舍弃掉漫长的生命,亚德西莫本以为会很难得到所有魔的认可,却没想到当他提出这个方法的时候,深渊众魔沉默了很久,最后却只是喟叹道:“原来这么简单……怎么就没想到呢,老子都被关得差点想自杀了。”   虽然话是这样说,却也并没有那么简单,毕竟要舍弃的是本体,而不是分身,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崭新的身体。   或者说,能够承载他们灵魂的物品,还要尽可能瞒过深渊的‘监视’。   很恰巧,作为有着复活爱人经验的亚德西莫,他强行撕裂出来的领域,正好就能够创造出这种承载物。   但深渊中的老家伙们数量太大,哪怕已经很早就开始做准备,亚德西莫最多也只能分出来一批领域能量,交给他们自己揉搓创造。   毕竟这很大概率关系到自己未来很长一段时间的“形态”,前任魔王们除了时刻关注杂质的状况后,就是在为自己揉身体。   明天上午九点二十五分十三秒,这是费洛什估算出来的具体时间,距离它只剩下不到十二小时,揉搓好了身体的魔已经开始炫耀了,没满意的,或者根本就不太会弄的魔还在努力。   阿瑞斯看着撒尔咬牙切齿地弄了半天,最后还是气冲冲地将它丢给了魔法师。   维拉的脸色还是很苍白,看着要死不活的,还要为恶劣的白发魔族揉搓他的身体。   “你其实不该来的。”阿瑞斯很认真地说:“你现在的状态,很容易就会被感染,然后死掉。”   维拉还是原来那死副样子,他的手艺要比撒尔好多了,却故意给他的脸上揉出些婴儿肥,阴沉沉地嘟囔:“你以为谁都有你那么好运。”   阿瑞斯没听懂,过了几秒后又听到魔法师冷静地说:“我不来找他,他是永远也不会等我的。”   真是复杂的关系。   魔王叹了口气,然后凑到伴侣的身边,手指扒拉着天使的腰带,一本正经地嘱咐:“我不会被杂质影响的,等撒尔他们的魔力完全释放出来之后,我们一起引爆它们,你要记得站在我身后。”   阿瑞斯其实还挺乐观的,亚德西莫想的方法可实施性不算低,这么多魔王等级的力量同时释放被引爆,已经完全足够销毁整个深渊了。   他和天使的任务,就是拦住这些杂质,保证所有魔都能够成功离开,然后点“火”爆炸,再赶在深渊出口封闭前逃出去。   但却没想到,这些不断的膨胀吞噬着周围物品的杂质,竟然提前或者说是已经暗中占据了深渊,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第124章 听说你们在招演员?   被撒尔喊醒的时候, 阿瑞斯还是迷迷糊糊的,紫色眸子里面带着很浓的困意,看到白发魔族焦急的脸庞都没有反应过来, 嘟囔着说:“怎么了?”   在阿瑞斯的记忆当中, 自己正和伴侣守在房门前, 距离杂质的能量完全膨胀开,只剩下最后的几小时,就算费洛什让他不要担心, 魔王也依旧没有休息,而是选择和天使一起守夜。   当然其他老家伙们也同样没睡着,或是兴奋或是紧张, 不管怎么样,在这个夜晚,大家都坐到了一起, 周围没有灯光,光线昏暗, 但却没有人有困意。   自己怎么会睡过去?   阿瑞斯猛地睁大眼站起来, 忽然的心悸让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拉住撒尔的手臂:“怎么了, 出什么事情了吗?”   完全醒过来之后, 阿瑞斯才发现面前的白发魔族的状态不太好, 猩红的瞳孔受损了一只,被纱布裹住,还在往外溢出血液,剩下的一只眼睛里面满满都是憎恨,以及隐隐的一点恐惧。   在发现魔王清醒过来之后,难看的脸色终于好上了一些, 看着阿瑞斯,声音嘶哑地回答:“失效了。”   撒尔只说了这么一个词,阿瑞斯最开始没有听懂,视线顺着他所指向的方向看过去,紧接着便瞬间脸上一白。   “那个神灵的神息失效了,我们提前遭受到了那些脏东西的攻击。”   随着撒尔的声音,阿瑞斯也终于意识到了深渊有些诡异。   太过安静,除了自己和撒尔的交谈声外,便再也没有了其他的声音出现。   总是吵吵闹闹的老家伙们,缓缓流淌的水流,以及自天边传来的,不断发出滋滋声的吞噬着周围万物的杂质。   都不见了,整个深渊就好像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   “它是在悄无声息中侵入我们之中的,等发现的时候,已经有好几只魔遭受了感染,变成了一只只毫无理智可言的怪物,在深渊里无差别的攻击……”   他说的这些事情,阿瑞斯一点印象也没有,魔王最后的记忆明明是停留在和伴侣依靠在一起的画面上。   阿瑞斯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就听到撒尔顿了顿后,语气复杂地开口:“小阿瑞斯,你是第一个被感染的人。”   魔王当下便想要高声反驳,他在黑甬道中呆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有受到过这些东西的影响,怎么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但无数情绪堆积到了胸口,最后却只是慌里慌张地问:“其他人呢,费洛什他们,还有塞西,他们……被我弄伤了吗,为什么只有我们在这里?”   这句话问出来之后,面前的白发魔族又露出了那种很复杂很令人不懂的表情。   他最后摆摆头说,脸上挤出个笑容出来:“别担心,你只是陷入了昏迷,并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亚德西莫将被感染的魔关了起来,那些脏东西也被控制住了,我是专门在这里守着你的,大家都很好……”   撒尔的话没有说完,阿瑞斯就出声打断他:“塞西呢。”   “……”   阿瑞斯觉得自己明明应该很生气,但却又格外地平静,他并不是个愚笨的人,很快就猜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又在骗我。”   撒尔的太阳穴直跳,他的伤也很重,阿瑞斯的这句话像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完好的猩红瞳孔流出了血泪,他一边哭一边笑,像个疯子:“这种骗人的事情为什么每次都要我来做,真是……一点都不简单。”   年轻的魔王安安静静地站在他身边,忽然就被抓住手腕,空间扭曲着,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这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坑洞,上方有泛着金色的透明能量流动着,里面或坐或躺地带着很多魔。   他们的状态看上去都不太好,断手断脚的不在少数,甚至还有一只魔只剩下了半颗脑袋。   坑洞里面黑漆漆黏糊糊的,即便光线昏暗,以阿瑞斯的视力,也能看得出几乎将整个坑洞的泥土都染成了暗红色的血液。   看到这些魔的状况时,阿瑞斯几乎就呼吸停滞了,袖子中攥紧的手指快要掐进肉中。   但下一秒就反应过来:“这都是他们原本的□□,他们的灵魂呢,逃脱了还是已经进入了新身体?”   最开始的计划便是要抛弃本体,也只有抛弃了本体和浑身的魔力,才能够脱离深渊。   当下的这一可怖情况,并没有将魔王的思绪扰乱,尽管恐慌到了极致,却还努力地维持着最后的理智和清醒:“撒尔,回答我。”   “没来得及进入新身体。”撒尔抿住唇说:“但也算是活了下来。”   上半句话让阿瑞斯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好在还有后一句话。   魔王被这只说话总是说一半的魔吓得差点晕厥过去,却还是松了口气,轻声道:“活着就好,还活着就好。”   撒尔也来到坑洞的旁边,他摊开手,一团灰蒙蒙的能量球就出现在在手心中:“这些东西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竟然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提前潜入了我们身边,还破坏了很多人新做的身体,幸好亚德西莫及时将所有身体融合在了一起,又将大家的灵魂都暂时储存到了里面,才没有被这些家伙吞噬掉灵魂。”   阿瑞斯将那一小团轻轻晃动着的能量团接到手中,的确在里面发现了混杂在一起的许多道熟悉气息后,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来一些:“原来是这样……”   “至于那些杂质,被亚德西莫暂时压制到了‘尸体’的下面,这个巨大的坑洞就是攻击它们时造成的。”撒尔这样说:“当时的情况很乱,亚德西莫只来得及让我将昏迷的你带走,米尔,趁现在毁灭掉这个坑洞,就能将所有的杂质全部消灭。”   闻言,魔王下意识地转过头,正好便对上了白发魔族唯一完好的那双猩红眸子,里面仍在不断地流出血泪。   “你的领域,应该可以使用了吧,它是世界上最强大的力量,只要全力释放,足够将这个空间夷为平地……”   他的话没有说完,便被掐住了脖子。   猩红眸子中慢慢的痛苦和悲伤,诡异地在他被死死掐住脖子,无法发出任何声音时,出现些解脱的神情。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客观来说,神装得很像,但是……   “他们从来不会喊我米尔。”阿瑞斯没有太多的表情:“你竟然没有死。”   【是的,我告诉他,你天生就是为我而生的,我如果永远消逝了,你也会死去。】   阿瑞斯勾了勾嘴角,紫色眸子中一片冰冷:“骗子。”   从很早很早之前,还是小米尔的时候,少年就知道了自己和“神灵”的关系。   他是神创造出来的漂亮容器,并不是什么所谓的孩子,而是祂为了能够继续存活世间的垂死挣扎。   为什么使用力量便会皮肤撕裂,是神在尝试如何才能安全地‘使用’这具身体。   在神的眼中,他只能是属于自己的容器,所以连名字也没有起,毕竟有朝一日他便会永远消失,自然不需要名字。   还为他找了一位不错的老师,教导他保护他,将他带到魔界,在那里他的身体会逐渐趋向完美,神志会被慢慢侵蚀,最终完全消失,只成为神灵的工具。   但亚德西莫教坏了他。   祂的漂亮容器,逐渐逐渐地脱离了掌控。   “但是神,您没有发现吗,不仅是您可以控制我。”阿瑞斯掐住白发魔族的颈脖,漂亮的紫色眸子中忽然露出些狡黠的笑意出来:“我也……能够吞噬您哦。”   既然是同出一源的力量,没道理阿瑞斯只能成为被吞噬和掌控的一方。   “更何况……您已经非常虚弱了,不是吗?”   这句话一出,藏在了撒尔身体当中的那道能量才终于反应了过来,开始剧烈地挣扎起来,想要逃离。   当然,祂是逃不了的。   阿瑞斯和伴侣用了太多办法,终于好不容易才骗得这个所谓神灵的本源之力现身。   “您将一部分力量藏进了我的领域当中对吧,这就是你能控制和吞并我的灵魂的原因。”年轻的魔王忽然露出了一个有些羞涩的笑容,他依旧美丽而青涩,施加在神身上的力气却越来越狠:“但是您没发现吗,我早就把它挖出来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的瞬间,这名拥有了不知道多久的生命的“神灵”,终于永远地消散在了魔王的手指间。   当然,它本来便不该存在于世间。   阿瑞斯一下子吞噬了太多的力量,只感觉浑身上下都疼痛难忍,紫色眸子变成竖瞳的形状,不断收缩着:“唔。”   没有了神的控制,撒尔的状态很不好,声音罕见地带了些急切:“小阿瑞斯,那只鸟人……没死,你不要害怕……”   “我知道。”阿瑞斯稳住身形蹲下身,将撒尔已经被神侵蚀得有些破碎的灵魂和费洛什等人放在一起。   深渊中很是安静,周围都混乱不堪,显然是经过一场大战。   神迫切地想要让阿瑞斯消除深坑,是因为祂以为塞西也被压在了下面。   将天使和杂质一起消除后,祂便能够获得足够多的力量,用以顺利的侵占阿瑞斯的身体。   但是可惜,这是永远也不可能的事情。   阿瑞斯将储存着众魔灵魂的能量小心收好,最后看了一眼深坑中那些熟悉的身体后,抿住唇往外走去。   神愚蠢又伪善,但有句话说得没错。   他的领域拥有这世上最强大的力量,如果全部释放,足够毁灭这片空间。   当然也足够点燃深渊中由老家伙们的本体堆积起来的庞大魔力,将里面所有的杂质全部销毁。   也同时,永远地消灭神辛苦打造的这处囚牢。   跨出深渊的瞬间,身后的空间发出剧烈扭曲,巨大甚至有些恐怖的能量被同时引燃,封闭起来的深渊成为了神灵和杂质最后的墓地。   恍惚间似乎有无数尖锐的嘶鸣上在灵魂上跳动挣扎,但随着深渊永远地毁灭,它们也终于归于泯灭。   深渊所在的位置,是魔界的边缘地带。   这里少有人来往,虽然光线昏昏沉沉,却要比深渊好上太多。   能听到树上的鸟鸣,以及雪落到地面的声音。   和神灵的相互吞噬,尽管只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但当然并不是那么简单。   阿瑞斯觉得身上很痛,但却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守在深渊外的四翼天使们都赶紧涌了上来。   吵吵闹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没事吧小阿瑞斯,我的天哪,你看上去真可怜,早知道我就跟着进去了……天使长大人会弄死我的。”这是喜欢碎碎念的巴奈。   “我们已经准备好用来承载灵魂的果实了,不过不知道和魔族能不能兼容。”这是稳重的伊斯顿,他像是想要问什么,但因为担心年轻魔王的状态,犹豫着不敢开口。   阿瑞斯抬起眼,黝黑的碎发被风吹开些,露出他光洁的额头和漂亮的瞳孔。   “成功了。”魔王陛下狡黠地勾起了唇,一边的紫色眸子清透而矜贵,另一边的蓝色眼睛则是优雅又慵懒:“我将塞西的灵魂藏到了祂绝对想不到的地方。”   ——   几年之后的诺曼堡。   茱莉小姐终于在留级数次后成功从霍尔莫德斯毕业,与她一起留级的,还有总是理论考试不及格的魔族少年亚亚。   好在他们互帮互助从不放弃,终于在三年后迎来了真正的毕业季。   话剧社社长茱莉小姐便又开始重操旧业,惦记起她曾经夭折的毕业话剧表演起来,日日翻弄着她的剧本。   故事已经做了很多次的改良,资金也早就准备就绪。   唯一差的就是演员。   两个人辛辛苦苦地面试了许多人,却没有一个人是合适剧本中的主演形象的。   最开始来面试的人还挺多,毕竟茱莉小姐给出了很不错的薪资奖励,但亚亚嘴巴太毒,见到一个嘲讽一个,觉得这些家伙比不上他心中魔王模样的万分之一。   渐渐地,来面试的人便越来越少,两人见着没人来,干脆开始打牌,打着打着牌一甩就扭打到了一起。   “都怪你剧本写得太烂,把阿瑞斯都吓走了,现在没人来演,你开心了吧!”   “啊啊啊别抓我的头发,跟我有什么关系,明明是你不听指挥,就知道马着脸装酷!”   打着打着,话剧社的大开着的门外便进来两名身材修长关系亲密的青年。   黑色长发的那位,被正在打架的“学长学姐”吓了一跳,咳嗽一声后,礼貌地站在门边上敲了敲门框:“你们好,今天还能够面试吗?”   “走开!别烦我们,没看到在打架吗!”茱莉小姐咬牙切齿,可爱的圆脸上带着气恼的红晕。   但却发现亚亚猛地僵硬住了身体。   小姑娘顺着他的视线,气冲冲地看过去,然后也一下子僵住。   两人互相抓住对方头发的手甚至还没有松开,显得十分滑稽。   黑发青年看着他们的样子有点想笑,但良好的教养让他努力地憋住了笑意,眨眨眼睛介绍自己:“我叫阿瑞斯·米尔,听说你们在招演员?”   青年顿了顿后,又往旁边移动了些,将身边的金发青年露出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能带家属吗?”   随着他的动作,一名有着金发蓝眼的青年出现在眼前。   “你们好,我叫亚德西莫·塞西。”金发青年笑得温柔又慵懒:“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