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穿成万人嫌真少爷后,他摆烂了 作者:酸奶紫米露z 简介: 简介:【ABO】【万人嫌变万人迷】【狗血】【火葬场】 正文已完结,在更番外 闻溪穿成真假少爷文里的万人嫌真少爷。 亲爹亲妈偏心假少爷,假少爷的发小朋友们讨厌他欺负他,连转入的贵族学校的同学们都看不起他作弄他。 所有人都爱慕假少爷。 学校里的F4对他态度恶劣,其中本属于他的未婚夫说不会更改联姻对象,警告他有自知之明。 他哥哥闻家长子对假少爷欺负他的行为冷眼旁观。 甚至传说中位高权重的某个顶级alpha也对假少爷刮目相看。 闻溪冷眼看着他们表演,他觉得无趣,只想快点完成任务,拿到系统承诺给他的愿望。 任务完成的那天,他没有任何犹豫跳海自尽了。得知他死讯的所有人却疯了。 闻溪回到现实的第三年,某天清晨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再次穿了进来。 可这次,闻溪发现一切都变得不同了。 ———— 受穿了两次,攻重生 第1章 穿越 【俺不中嘞,请一定要看作者第一章 后面的排雷和作话】 “送我回去。” 声音在黑暗杂乱的巷子里响起,恹恹的,没什么起伏。 说话的是个肤色冷白的男生,手插在兜里,眼帘低垂。 暮色沉沉,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一个身影,模糊不清。 略长的黑发垂落,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隐约透出一点脸颊的雪色。 一束光倏然从巷尾刺入,打在他脸上。 冷白的皮肤泛着瓷器般的莹润光泽,眉骨处斜斜垂落几缕黑色碎发,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浓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掩映着一双琉璃似的深灰瞳仁,那里面像是蒙着一层化不开的薄雾。 高挺的鼻梁与流畅的下颌线条柔和地衔接。黑色的卫衣松垮地挂在他清瘦的肩头,领口微敞,隐约勾勒出精致的锁骨。 他很漂亮,像一件失落在尘埃里的艺术品。 光束消失,巷子重归昏暗。男生向后一靠,整个人几乎要融进身后的墙壁里,任由略长的黑发再次覆盖那双灰蒙蒙的眼睛。 闻溪懒得废话。如果这个自称“系统”的东西识时务,就不该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更别浪费他的时间。 系统急得团团转,电子音都在发颤:“你……你不愿意?” 闻溪以沉默作答。 “但你已经死了,是我救了你。”系统试图晓以利害,“作为回报,你只需要帮我收集能量。事成之后,我保证让你在现实世界活过来。” 它顿了顿,用尽力气强调,“稳赚不赔啊!” 闻溪眼皮都没抬一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别人的事:“死了也好。” 系统内部的数据流差点乱成一团麻线。运气真背。 千挑万选,怎么就绑定了个对什么都不感兴趣的丧批? 它焦躁地瞥了眼面板上那个刺眼的剩余绑定次数:0。 “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很多没做过的事,没见过的人吧?再说了,你死了,你的家人朋友该多伤心啊。”系统不死心地继续劝说。 闻溪不为所动:“孤儿。” 系统瞬间卡壳:“……” 该死,无法选中啊。 人绝对不能放回去。它可是拼尽最后一点能量才完成绑定的,把人送回去,它自己也得进废品回收站了。 电子小触手挥舞得更急,在虚空中无意义地敲敲打打,过度的运算让胖乎乎的圆球身体都开始微微发烫。 再看它好不容易绑定的宿主。 闻溪一副我很困,别烦我的姿态,简直是在挑战它的底线。 可惜,系统字典里没有识相这个词。 它调出小世界的基本信息,决定做最后一次努力,动之以理。 “哥,算我求你了行吗?”系统的电子音带上了哭腔,“就当帮帮我,任务完成后,我不但送你回去,还额外帮你实现一个愿望,任何愿望都行。” 它豁出去了。不管闻溪的愿望是什么,哪怕掏空它所有的积分,只要能保住小命就行! 这番哀哀戚戚的请求,总算让闻溪有了点反应。 他抬起手,漫不经心地将额前的碎发拢向脑后,露出完整的、精致却冷淡的眉眼。 他眯了眯眼,下巴微抬,灰眸里难得映出一点微光:“什么愿望都行?” 系统看着闻溪这副镇定自若的样子,数据流又是一阵紊乱,莫名的心慌席卷而来。 它迟疑地嗯了一声,总觉得这个承诺像个深不见底的坑。 闻溪又恢复那副恹恹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一瞬的锐利只是错觉:“行,说吧,什么任务?” 系统先是一惊,随即狂喜:“你答应了?不能反悔哦。” 闻溪可有可无地点了下头。 系统虽然满心怀疑,但眼下别无选择,只能把希望押在闻溪身上。 “你闭上眼睛,就能看见我。” 闻溪仰头抵着冰冷的墙壁,慢吞吞地阖上眼。 系统立刻摇身一变。小胖球套上了一身滑稽的迷你西装,打着小领带,托着一块悬浮的电子屏,笨拙地跳跃着招手:“看到了吗?” “嗯。”闻溪应了一声。 系统清了清不存在的嗓子,用小触手拍了拍电子屏。 屏幕啪嗒一声亮起蓝光。 “这个世界和你原来的世界不同。这里的人有六种性别,在男女之分的基础上,还区分Alpha、Beta、Omega这三种第二性别。” 系统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闻溪的反应,“你也会分化成其中一种……让我看看是什么?” 它的小触手在屏幕上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屏幕闪烁了几下,最终,一行泛着幽幽蓝光的字缓缓浮现:Omega。 系统圆球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哆嗦了一下:“这这……不会搞错了吧?” 它难以置信地开始暴力拍打屏幕,试图刷新结果。 要死要死。这位哥怎么看也不像Omega的料啊,谁家Omega是个一米八冷脸厌世的美人?要是让闻溪知道Omega的天性意味着什么……他肯定会立刻反悔。 出乎意料的是,闻溪异常平静,甚至主动发问:“Omega是什么?” 系统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原来不是接受良好,是不知者无畏啊。 它赶紧含糊其辞:“额,和Alpha一样,都有信息素和腺体,只是Omega相对而言,体能上会弱一点。” 闻溪“哦”了一声,似乎并不在意。 系统暗自松了口气,总算糊弄过去了。它赶紧切入正题:“你的身份是被恶意调换的大家族真少爷。明天,你的亲生父母会来这个贫民窟接你回家。但是……” 它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小心,“他们显然对你并不满意。” “你从小在贫民窟长大,缺乏贵族应有的礼仪学识。性格嘛……按照设定,是阴郁不讨人喜欢。” 系统一边念,一边偷瞄闻溪的脸色。 “而那位假少爷,恰恰相反。他从小接受最顶尖的教育,温润如玉,聪慧过人,是个公认的、惹人喜爱的小少爷。虽然他只是个Beta,但身边依然围绕着不少爱慕他、维护他的Alpha。在维尔德蒙学校,他是除了F4之外,最受人瞩目的校花。” “你和他相比……”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就像一只小老鼠和白天鹅……贵族圈子里与生俱来的高傲优越感,自然瞧不上贫民窟出来的丑小鸭。” “你的父母当然不会让假少爷离开,毕竟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明珠般聪明懂事的好孩子。假少爷的发小、同学们,更会认为是你夺走了他的宠爱,甚至计划着要教训教训你。” 系统念到这里,电子屏上的文字似乎都让它感到不适,忍不住啪地一下把屏幕拍灭了,小触手叉腰,电子音愤愤不平,“一堆蠢货,瞎子,恶心的屎壳郎。” 闻溪却依然平静,仿佛在听别人的故事:“然后呢?” ———— 排雷哦 1V1双处(加粗啊加粗),闻溪是爱睡觉的臭脸记仇小猫::>_<:: 攻也有火葬场,但他没有伤害过受,是误会。 假少爷纯坏,不会洗白闻溪的父母,若介意请慎入。 狗血xp之作(加粗),勿代入现实。 土土的很安心。 非传统爽文,主角也不是龙傲天,喜欢看主角一点憋屈都不受的宝子勿入哦(好吧其实我根本不觉得憋屈,自我感觉挺爽的) 我真没招了,才看了十几章就开喷的,我是真没招了。 我写文风格就这样,第一章 就能看出文风,不喜欢请退出。 标雷点不是让你迎难而上然后看了三十分钟不到又来骂我的,咱们如果有一个雷点中了就别看了宝子。 第2章 你就是闻溪? 系统小心翼翼地再次瞅了瞅闻溪的脸色,哆哆嗦嗦地补充:“然后……假少爷的那些追求者,同样家世显赫的Alpha们,在你被认回闻家后参加的第一个晚宴上……他们会联合起来戏弄你,欺负你,让你在所有人面前出尽洋相……也让你的父母对你彻底失望。” 闻溪嘴角极其轻微地勾了一下,弧度小得几乎看不见,那双灰眸里没有笑意,只有一丝冰冷的嘲讽。 系统瞬间噤声,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闻溪下一秒就撂挑子不干。 它飞速浏览完闻溪在这个世界的整个轨迹和结局,数据核心差点宕机,那结局总结,甚至还用了加粗标红的字体强调。 万人嫌。 老天,这哪是任务,分明是想把人往死里整啊。 系统这边已经心如死灰,数据流都黯淡了几分。 闻溪却忽然再次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你还没说任务是什么?” 系统呆住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不反悔了?” 闻溪懒洋洋地靠着墙:“嗯。记住你的承诺就行。” “太好了。”系统激动得电子触手高高举起,几乎要跳起来。 它赶紧清了清嗓子,介绍任务:“你的任务说简单不难,说难也不简单。就是接近这个世界身怀大气运的人,帮我收集他们逸散的能量。” 闻溪立刻抓住了关键:“难是因为我的身份?” “对。”系统毫不隐瞒,“根据我的检测,这个世界气运最盛的六个人,分别是维尔德蒙学院现阶段的F4,闻家的长子,也就是你亲哥哥,以及……谢珣。” 系统挠了挠自己光秃秃的电子脑壳,进一步解释:“这些人都是高等级Alpha,身份分别是三大家族的继承人和王室的小殿下。至于谢珣……” 它的语气变得凝重,“他比较特殊,也最难接近,暂时不在我们优先考虑的接触名单里。” 它着重强调:“其中,你要特别小心F4里的霍煊。他是假少爷的发小,也是在那个晚宴上甚至在你入学后,带头欺负你、为难你的人之一。” “还有一点,我目前得知的世界线不完整,只解锁了和你相关的,总之你一定要小心。” 闻溪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巷子里的黑暗几乎将他吞噬。系统在他脑海中叽叽喳喳的声音终于告一段落。 闻溪没什么反应,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仿佛听到的是无关紧要的事。 他对即将到来的家人和敌人都提不起半分兴趣,唯一支撑他站在这肮脏巷子里的,是系统那个任何愿望的承诺。 看闻溪垂着眼快要睡着的样子,系统闭了嘴没再说任务相关的事。 它给闻溪指了他住的地方,它的能量就快耗尽了,电子音带着疲惫:“我得休眠一下恢复点能量。明天,他们就会来接你了。记住,千万,千万……”声音越来越弱,最终沉寂下去。 巷子里只剩下死寂和潮湿的霉味。闻溪闭上眼,任由黑暗将他包裹。 …… 翌日,引擎低沉的嗡鸣撕裂了贫民窟惯常的嘈杂,一辆泛着昂贵哑光漆的悬浮车突兀地停在狭窄肮脏的巷口。 车门向上无声旋开,穿着笔挺制服、神情倨傲的管家先下了车,他皱着眉,用手帕掩住口鼻,嫌恶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随后,一位身着昂贵丝绒长裙、妆容一丝不苟的贵妇人被搀扶下来。 闻母保养得宜的脸上没有失散的激动,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眼神中掺杂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当然是提前调查好了,由管家引路,带着闻母径直朝闻溪的住的地方走去。 两人在一间破旧的小平房前停下,管家上前去用带着手套的手敲响了门。 门内很安静,像是没有听到。于是管家低着头又敲了几下,这次用的力大了点。 这次,屋里终于传来响动,几秒后,那掉了漆的铁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管家退到闻母身后,并把手上的手套摘下,轻飘飘地丢在脚边。 闻母的视线落在从屋子里走出的少年身上,她的亲生儿子身上。 松垮的旧卫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苍白的脸,凌乱遮眼的黑发,还有那双毫无波澜、甚至显得有些阴郁的灰色眼眸。 除了那张让人忽视不了的漂亮脸蛋外,这实在是一个她永远不会接触的下等人。 没有预想中的骨肉相认,只有冰冷的现实。 “你就是闻溪?”闻母的声音带着贵族特有的腔调,疏离而冷淡。 闻溪掀起眼皮,恹恹地看了她一眼,算是回应:“嗯。” 闻家早就派过人来通知过闻溪,大概是叫了一个司机来通知闻溪的真实身世,以及告知他,他的父母将于几天后来接他回家。 “那就走吧。” 也没考虑是否闻溪有需要携带的行李。 闻溪插着兜,慢悠悠跟在管家和闻母身后。 回程的路上,悬浮车内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寒冬。 闻母的视线偶尔扫过闻溪,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转向车窗外飞速倒退的、与贫民窟截然不同的繁华景象。 管家则全程板着脸,仿佛在押送一件不受欢迎的货物。 闻溪闭着眼,仿佛睡着,系统休眠前的警告在他脑中回响,却激不起半点涟漪。 系统休眠中惊醒:“来了来了,哥,精神点,记住人设……算了,你自由发挥吧,别太离谱就行。”它紧张地检测着四周。 车子驶入一片宛如秘境般的巨大庄园。灯火通明的闻家宅邸矗立在精心修剪的园林中,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百年世家的底蕴与疏离。 闻溪被领进空旷得能听到回音的大厅。巨大的水晶吊灯投下炫目却毫无温度的光。 就在这时,一个温润清朗、带着恰到好处惊喜的声音响起:“母亲,您回来了?” 第3章 溪溪小猫真的很困 闻溪抬眸。旋转楼梯上,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米白色羊绒衫的少年正款步而下。 他身姿挺拔,笑容如同精心计算过角度,温暖又得体,像橱窗里最完美的展示品。 黑发柔软,琥珀色的眼眸清澈,周身散发着被精心呵护长大的矜贵气息。 这就是闻予安,占据了闻溪身份十八年、被所有人视若珍宝的假少爷。 闻母脸上的疏离瞬间消融,露出真切的慈爱笑容:“予安。” 她快步迎上去,自然地握住了闻予安的手,“累不累?” “不累的,母亲。”闻予安微笑着,目光这才仿佛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好奇,落到闻溪身上,“这位就是……闻溪弟弟吗?” 他的声音温和有礼,无懈可击。 闻溪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眼神太平静,太平淡,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死水,反而让闻予安完美的笑容有了一瞬间极其细微的凝滞。 闻母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但还是看着闻溪,似乎在郑重其事地介绍道:“予安,这是闻溪,以后……他就是家里的一份子了。” 随后又紧跟着说:“闻溪,这是予安。” 闻予安立刻上前一步,笑容真诚又带着点小心翼翼的亲近感:“闻溪,欢迎回家。以后有什么需要,或者不习惯的地方,随时告诉我。” 他伸出手,姿态优雅,无可挑剔。 闻溪的目光在那只一看就养尊处优的手上停留了半秒,然后移开,仿佛没看见,只对着闻母恹恹地说:“房间。困了。” 大厅里的空气骤然冻结。 闻母脸上挂着的笑意渐渐消失,原本对这个丢失的自己的亲生孩子的那点愧疚消失不见。 管事的嘴角抿成一条严厉的直线。 闻予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化为一丝恰到好处的受伤和无措,他慢慢收回手,低垂的眼睫轻轻颤动,声音低了些许:“……是我考虑不周了。” 这无声的委屈,比任何言语都更有杀伤力。 系统在闻溪脑子里尖叫:“哥,我的祖宗。你哪怕点个头呢,完了完了,仇恨值拉满了。那个霍煊本来就要找你麻烦,现在一来就把假少爷得罪了,要接近F4就更难了。” 闻溪却像完全没感受到这凝滞的气氛和周围投来的、或鄙夷或幸灾乐祸的佣人目光,只是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点不耐的沙哑:“房间。” 闻母深吸一口气,她见到闻溪时,第一眼是觉得这孩子和自己长的很像,但随即而来的是陌生,她内心是抗拒和闻溪相处的。 在得知自己的孩子被调换时,她首先是觉得很麻烦,然后就只考虑到安慰难过的闻予安,在拿到管家调查到的关于闻溪的一切信息时,她的心情是复杂的。 闻溪的性格很糟糕,正如现在他表现的一样。 现在她也是第一时间半揽住闻予安,眸中露出不悦看着闻溪,随后冷淡地道:“带他去西侧的客房。” “客房”二字,清晰地划清了界限和地位。 就在管家要引着闻溪离开时,大厅另一侧通往花园的玻璃门被猛地推开。 来人身材高大,他穿着一身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嘴角挂着淡笑,漆黑眼底却笼罩着一层阴沉意味。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闻予安,看到他脸上那抹委屈时,嘴角的笑意消失,转而开始打量起闻溪。 “这是程奕,闻予安的发小,他爱慕闻予安,可闻予安对他若即若离,他也心甘情愿,甚至为了闻予安可以不择手段。他的家世虽也算显赫,但比起顶级的霍家,还是差了点。”系统恰时出声提醒。 “他不是我们的目标,但他是个阴险毒辣的人,还是离他远点,不要招惹他。” “予安。”程奕走到闻予安身边,声音带着刻意的关切,目光却始终黏在闻予安脸上,“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 他伸出手,似乎想碰触闻予安的脸颊,但被闻予安不着痕迹地微微侧身避开。 闻予安勉强笑了笑,摇摇头:“没什么,程奕哥。只是……闻溪弟弟好像不太舒服,想先休息。”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暗示。 程奕这才将目光彻底转向闻溪,他上下打量着闻溪那身格格不入的旧衣服和苍白阴郁的脸。 他向前逼近一步,属于Alpha的压迫,却带着一种阴冷的,黏腻的针对性。 他伸出手,“你好,我是予安的发小。” 但他的眼神阴恻恻的,还压低声音,带着威胁,“老鼠就应该待在阴暗里,别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闻溪终于给了他一点反应。 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抬起来,平静无波地看向程奕,里面没有愤怒,没有畏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仿佛在看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他开口,声音依旧是那副恹恹的调子,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让让。” 程奕脸上的阴冷瞬间凝固,随即眼底燃起一股被冒犯的怒火和更深的阴鸷。 他没想到闻溪竟敢如此无视他,他捏紧了拳头,指节微微发白,眼神像淬了毒的针,死死钉在闻溪身上。 系统在闻溪脑中倒吸一口冷气:“嘶……哥,你又开始了,这人阴得很,他绝对记仇了。” 闻溪却像没看见一样,绕过他,跟着已经脸色铁青的管家,径直走向通往客房的走廊。 将身后那片凝结着尴尬、愤怒、委屈和阴冷算计的漩涡,彻底抛在脑后。 程奕盯着闻溪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清瘦背影,眼中的怒火被一种更深的算计取代。 他转向闻予安,声音放得柔和,“予安,别难过。这种不识好歹的人,不值得你费心。放心,有我在,谁也不敢欺负你,抢走属于你的东西。” 闻予安柔弱又坚强地笑笑,“程奕哥你误会了,弟弟真的只是累了。而且这也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说着,他垂下眼,似有泪光在眼睫间闪动。 程奕心像是被揪了起来,看到心爱的人难过,他心疼之余是对闻溪更深的怨恨。 第4章 格格不入的宴会 客房宽敞、整洁,却也冰冷得没有人气。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但窗帘被闻溪随手拉得严严实实,隔绝了那片不属于他的繁华。 空气里弥漫着高级熏香的味道,闻溪皱了皱眉,显然不喜欢这股香味。 管家放下简单的行李,语气平淡无波:“闻溪少爷,这是您的房间。每日三餐会有佣人送到小客厅。夫人吩咐了,在您……适应之前,可以在这片区域自由活动。” 言下之意,主宅的核心区域,并不欢迎他。 “嗯。”闻溪依旧是那副恹恹的样子,连眼神都没多给管家一个,仿佛对方只是空气。 他走到床边,脱掉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卫衣,随手扔在昂贵的地毯上,露出里面同样廉价的白色T恤。 清瘦的肩胛骨线条在薄薄的衣料下清晰可见。 管家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最终什么也没说,微微躬身退了出去,关上了门。 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系统小心翼翼地冒头,“哥……你还好吧?那那个假少爷,啧,奥斯卡欠他一座小金人。” 闻溪没理它,走到窗边,掀起窗帘一角。外面阳光正好,花园里花团锦簇,远处主宅隐约可见佣人忙碌的身影。 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拉上窗帘,房间重归昏暗。他把自己摔进柔软得过分的床铺里,拉过被子蒙住头。 他不需要适应,也不需要融入。他只想安静地待着,直到完成那个该死的任务。 接下来的两天,闻溪完美地践行了透明人的角色。 他几乎不出房间,送来的精致餐点也只是草草吃几口。 佣人们私下议论纷纷,对这个阴郁沉默、毫无贵族气质、甚至连基本的礼仪都不懂的真少爷充满了鄙夷和好奇。 偶尔在走廊遇见闻予安,对方总是会露出温和关切的笑容,试图搭话。 闻溪要么直接无视,要么用最简短的“嗯”、“哦”敷衍过去,每次都让闻予安脸上的笑容僵硬片刻。 闻母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个儿子的存在,一次也没来看过他。 只是在晚宴前,佣人送来了一套晚礼服。 …… 闻家真假少爷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海城有头有脸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近几年闻家隐隐有落后于其他三大家族的趋势,难免不会被人看低私下里嘲讽两句。 闻父又是看面子比命重的人,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被人恶意调换,觉得是一种屈辱。 这不,把闻溪接回来后,就急匆匆地递出帖子,要举办迎接闻家小少爷的晚宴。 闻家为“欢迎”真少爷回归而举办的晚宴,更像是一场为上流社会提供最新谈资的社交秀。 水晶吊灯将宴会厅照耀得如同白昼,空气里浮动着名贵香水、醇酒和精致食物的奢靡香气。 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得体的笑容,眼神却在暗地里逡巡。 闻溪被管家“请”到了宴会厅。 他穿着一件不太合身的礼服,肩部和腰明显宽出很多,但也有可能是他太瘦了,撑不起这所谓昂贵的衣服,倒显得滑稽可笑。 他没有做任何发型,略长的黑发自然垂落,遮住了部分额头和那双浅灰色的眼睛。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宴会厅中央稍偏一点的位置,像是误入华丽鸟笼,清冷突兀,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周围刻意避开他形成的真空地带,更凸显了他的孤立。 嘲讽、鄙夷、好奇、幸灾乐祸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他身上,窃窃私语声如同苍蝇般嗡嗡作响。 “天,他就穿这个?” “果然是贫民窟来的,一点礼数都不懂……” “予安少爷真是可怜,要和这种人分享身份。” “你看他那副样子,阴阴沉沉的,真晦气。” 闻溪仿佛置身事外,对这些目光和议论毫无反应。 他微微垂着眼,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整个人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冷漠倦怠。 系统反应很大,一直在骂骂咧咧,“狗眼看人低的蠢货,一群被金钱洗脑的心里肮脏的屎壳郎。” 它换来换去,骂来骂去都是那么几句。闻溪听都听烦了。 二楼露台。 昏暗灯光下,皮质单人沙发上慵懒随意地坐着一个人。 他有着一头桀骜不驯的深棕色短发,几缕挑染成醒目的银灰色。他穿着剪裁精良但领口随意敞开的丝质衬衫,露出线条流畅的锁骨,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他一条长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上,深色丝质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结实的小臂。指间夹着一杯剔透的金色酒液,漫不经心地晃动着。 他身边,程奕正微微倾身说:“煊哥今天能来,予安肯定很开心。” 霍煊摇摇手里的酒,语气漫不经心,“是吗?” 程奕笑笑,“当然,只是,发生了这种事,予安难免伤心,以后在闻家的日子可能也不会好过。” 霍煊似乎听得心不在焉,目光越过雕花的栏杆,落在一楼那个独自站在人群边缘的清瘦身影上。 水晶灯的光芒落在那人身上,勾勒出他流畅而略显单薄的身形轮廓。 雪白的肤色在强光下近乎透明,黑色的碎发下,只能看到一小截线条优美的下颌和没什么血色的薄唇。 他安静地站在那里,像一只误入喧嚣尘世的纯白小鸟,与周遭的浮华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吸引着视线。 霍煊突然极轻地笑了一声。 程奕闭了嘴,顺着霍煊的视线看去,厌恶地皱起眉,“他就是闻溪。” “是吗?”霍煊抬起酒杯一饮而尽,也不知道他说的是吗是指什么。 霍煊的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眼睛里兴趣的光芒一闪而过,牢牢锁定着楼下那个身影。 他没有理会程奕的错愕,只是低语道,“闻家这出戏……比我想的有意思点。” 他看到了闻溪身上那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下,是一块未经雕琢却棱角分明的寒冰。 第5章 看到了吗?给他找点麻烦 闻溪静静看着,仿佛置身于一场荒诞剧的舞台边缘。 周围虚假的寒暄、刻意的笑声、探究的目光,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纱,模糊而遥远。 系统的咒骂在他脑中嗡嗡作响,从“狗眼看人低”到“被金钱腐蚀的蛆虫”,翻来覆去,聒噪得让他本就烦闷的神经突突直跳。 “闭嘴。”闻溪在心底冷冷道,那厌烦的情绪清晰得几乎化为实质。 系统瞬间噤声,委屈地缩成一团。 就在这时,宴会厅前方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闻父闻母携着闻予安,如同聚光灯下的主角,从侧厅步入会场中心。 闻父面容严肃,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闻母笑容得体,闻予安则是一如既往的,眼里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接受着众人的注目礼。 三人脸上的笑容,在闻溪看来,如同精心描画的面具,虚假得令人作呕。 他们站在一起,才像真正的一家人,而他,不过是个闯入者,一个需要被展示、被评判的展品。 闻父在众人的簇拥下走到发言台前。侍者恭敬地递上话筒。闻父清了清嗓子,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整个宴会厅。 “各位尊贵的来宾,感谢大家今晚拨冗莅临寒舍……” 冗长而冠冕堂皇的开场白开始了。 “……然而,命运弄人。十八年前,一场卑鄙的阴谋,让我闻家血脉流落在外,饱经风霜……” 他的目光似乎扫过人群边缘的闻溪,带着一种沉痛的意味,但更多的是在诉说家族的不幸与蒙受的屈辱。 “幸得上天垂怜,让我们终于寻回了失散多年的孩子。” 随着他的话音,一束追光猛地打在了闻溪身上。 强光刺目,瞬间将他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焦点之下。那些原本只是窃窃私语的议论,此刻变得更加肆无忌惮。 闻溪不适地眯了眯眼,冷白的脸在强光下更显透明,像易碎的琉璃。 他清晰地感觉到闻父话语中那份刻意的悲情和对家族面子的维护,远超过对他这个失散多年孩子本身的关心。 屈辱?闻溪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冷笑。 真正的屈辱,正施加在他身上。 霍煊将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追光打在闻溪身上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那清瘦身影几不可察的僵硬和微微侧头躲避强光的动作。 像一只被强光惊扰的夜行动物,脆弱又带着本能的警惕。 霍煊嘴角那抹玩味的笑意加深了。 他懒懒地抬了抬手,不远处几个正端着酒杯闲聊,气质同样张扬不羁的年轻Alpha立刻会意,端着酒杯晃了过来。 他们都是霍煊圈子里的人,家世不凡,行事作风也带着肆无忌惮。 “煊哥,有何吩咐?”其中一个染着红发的Alpha嬉皮笑脸地问。 霍煊的目光依旧锁在楼下那个被强光笼罩的身影上,下巴朝闻溪的方向微微一点,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恶意和探究。 “看见那个人没?闻家刚找回来的宝贝。” 他晃了晃空了的酒杯,侍者立刻上前为他斟满。“看起来无聊得快睡着了。去,给他找点乐子。” “明白!”几个Alpha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兴奋。 程奕在旁边听着,眼中划过亮色,这正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立刻补充道:“你们可要小心点,这位真少爷脾气可不太好,连予安的面子都不给,野性难驯得很。” 红发Alpha嗤笑一声,“野性?那正好,我们最喜欢驯野马了。” 几人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露台,朝着楼下闻溪所在的方向移动。 闻父的致辞还在继续,冗长地介绍着闻予安如何优秀、如何深得家族喜爱,以及闻家对未来的展望云云。 追光依然固执地打在闻溪身上,像无形的枷锁。 各种各样的目光,混合着台上那虚伪的亲情宣言,像无数只蚂蚁在啃噬着闻溪的神经。 无聊。 窒息。 烦透了。 系统感受到闻溪情绪的低气压,小心翼翼地不敢再出声骂人。 终于,闻父结束了那令人昏昏欲睡的长篇大论,在一片掌声中走下台,与闻母、闻予安一起,开始接受宾客们的祝贺和寒暄。那束追光终于移开。 就在光线移开的瞬间,闻溪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就朝着远离人群、通往宴会厅后门的方向走去。 他脚步很快,带着一种迫不及待想要逃离这令人窒息牢笼的意味。 他没有回头,因此也错过了身后,闻予安在人群缝隙中投来的、那抹一闪而逝,充满怨毒和嫉恨的眼神。 推开沉重的后门,带着植物清香的微凉空气瞬间涌入鼻腔,驱散了宴会厅内令人作呕的香水与酒气。 闻溪脱了那件不合身的外套,里面穿的是一件白衬衫。 闻溪快步走了出去。 眼前豁然开朗。 闻家的后花园在夜色中展现出另一种奢华。 精心修剪的灌木在月光下投下婆娑的暗影,蜿蜒的石径旁点缀着造型古典的路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远处,巨大的喷泉水池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粼粼波光,水声潺潺,带来一丝宁静的假象。 深蓝色的天鹅绒天幕上,繁星如钻,璀璨得几乎要坠落下来,与地上精心布置的景观灯相互辉映,构成一幅梦幻得不真实的画卷。 然而,这片星空下的美景,对闻溪来说,只是另一个更大、更精致的囚笼。 那无垠的星空,映照着他此刻无处可逃的孤寂。花园的静谧,反而放大了他内心的烦躁和格格不入感。 他只想找个没人的角落,透口气。 可惜,麻烦如影随形。 没走几步,几道高大的身影便从旁边树丛的阴影中走出,带着浓烈的酒气和毫不掩饰的恶意,堵住了他的去路。 “哟,这不是我们晚宴的主人公吗?宴会太无聊,出来透气?”红发Alpha语气轻佻,目光像打量货物一样在闻溪身上扫视。 第6章 信息素压制 然而,当他们走近仔细看清闻溪的脸时,几个Alpha脸上的戏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惊艳。 月光下,闻溪的脸如同最上等的冷玉雕琢而成。冷白的肤色在银辉下泛着细腻的光泽,略显凌乱的黑发衬得他下颌线条愈发清晰流畅。 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在夜色中如同蒙着薄雾的寒潭,冰冷疏离,却美得惊心动魄。 紧抿的唇瓣没什么血色,却勾勒出一种倔强又脆弱的弧度。 廉价的白衬衫非但没有折损他的气质,反而更添了几分不染尘埃的清冷感。 “操……”红发Alpha身后一个染着黄毛的Alpha忍不住低低骂了一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闻溪,喉结滚动了一下,“妈的……长得真带劲……” 红发Alpha也怔了一瞬,随即眼中爆发出更浓烈的,混合着惊艳与恶意的兴趣。 他向前逼近一步,带着浓重酒气,几乎要贴到闻溪身上,目光贪婪地在他脸上逡巡,语气带着令人作呕的轻佻,“啧,刚才在厅里灯光晃眼没看清,没想到……” 说着,他竟然伸出手,带着几分迷醉般的亵渎意味,径直朝着闻溪那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细腻光滑的脸颊摸去。 “滚开。”闻溪猛地侧身避开那只手。被触碰的厌恶感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不知好歹。” 话音未落,一股浓烈霸道,充满侵略性的Alpha信息素猛地从红发Alpha身上爆发出来。如同燃烧的烈酒混合着硝烟的味道,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和催情意味,狠狠地朝着闻溪碾压过去。 另外几个Alpha也狞笑着,纷纷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 不同气味的Alpha信息素交织成一张令人窒息和屈服的巨网,铺天盖地笼罩下来。 系统尖叫,“不好。” “唔……”闻溪猝不及防,瞬间感觉如同被几座大山同时压顶。 胸口剧痛,呼吸困难到了极致。 源自基因本能的、对Alpha信息素的天生恐惧和臣服,难以言喻的燥热感猛地席卷全身。 膝盖一软,他差点直接跪倒在地,全靠他掐着手指,以痛意死死撑着。 额头上冷汗涔涔,脸色在月光下惨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系统暴跳如雷,“他们竟然随意释放信息素压制,该死的东西。” “哈哈,看,他不行了。”红发Alpha得意地大笑,看着闻溪痛苦颤抖、脆弱无比的模样,眼中贪婪更甚,再次伸手,这次目标直指闻溪颤抖的肩膀。 就在那只手即将碰到闻溪肩膀,闻溪猛地抬起头。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紧握的拳头狠狠挥出。 “砰!” 一声沉闷的打击声。 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了猝不及防的红发Alpha脸上。 力量虽然因为身体的虚弱而大打折扣,但那份狠劲和出其不意,依旧让红发Alpha痛呼一声,踉跄着后退了两步,鼻血瞬间涌了出来。 “操,你敢打我?”红发Alpha捂着鼻子,又惊又怒,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明明已经摇摇欲坠、却还敢反抗的猎物。 闻溪一击得手,身体却晃得更厉害了。 他的手抖得不成样子,指骨因为用力而泛白。 体内像是被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是极致的寒冷,如同置身冰窟,血液都要冻结。另一半却是难以忍受的燥热,像有岩浆在血管里奔流,烧得他意识都开始模糊。 冷汗浸透了后背单薄的衬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寒意。 额角的汗珠不断滚落,有一滴滑进了他的眼睛,刺激得他猛地闭上眼,生理性的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系统急死了,“快跑,你打不过他们的。” 何况闻溪还只是个未分化完全的omega。 闻溪当然知道,那挥出的一拳几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他猛地睁开被汗水刺痛的眼睛,视线一片模糊的水光。他目光扫过身边,锁定那个沉重的青石花盆。 他猛地侧身,用肩膀狠狠撞向支撑花盆的雕花铁艺花架。 “哐当……” 花架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应声而倒。 沉重的青石花盆带着里面的泥土和名贵的花卉,轰然砸落在地,发出巨大的碎裂声响。泥土四溅,破碎的陶片和枝叶飞射开来。 “该死。” “小心” 几个正准备扑上来的Alpha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下意识后退闪避,飞溅的泥土和碎片瞬间阻挡了他们的视线和追击的路线。 “妈的,拦住他。”红发Alpha抹了一把鼻血,气急败坏地怒吼。 趁着这短暂的机会,闻溪转身就朝着花园更深、更暗、路径更加曲折的地方逃跑。 白色的衬衫在昏暗的月光和树影下疯狂地晃动,身后,是Alpha们气急败坏的怒吼和越来越近的、混乱的脚步声。 体内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让他脚步虚浮,视线阵阵发黑,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疼痛,后颈腺体的位置滚烫。 他不知道自己在往哪里跑,意识在剧烈的痛苦和极度的疲惫中摇摇欲坠。 额角的冷汗不断流下,再次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只能凭着本能,朝着更黑暗、更安静的地方跌跌撞撞地冲去。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他猛地撞上了一堵坚硬、温热的墙。 “唔。”巨大的反作用力让他本就虚软的身体瞬间失去了平衡,不受控制地向后栽倒。 然而,预想中摔倒在冰冷地面的疼痛并未传来。 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猝然箍住了他发软下坠的腰。 那手掌宽大、灼热,隔着薄薄的、被冷汗浸透的衬衫,那滚烫的温度与他体内那股诡异的燥热瞬间产生了某种共鸣。 第7章 带我离开这里 “嗯……”闻溪被突如其来的,陌生的灼热感刺激得浑身一颤,一声无意识的,带着痛苦颤音的轻哼,不受控制地从紧咬的唇瓣间溢出。 他被迫停住了倒下的趋势,勉强抬起头,视线一片模糊的水光,努力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线条锋利、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接着往上,是紧抿的薄唇,透着一股冷峻的意味,高挺的鼻梁。 再往上…… 一双深邃如同寒潭的眼眸,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月光吝啬地勾勒出这男人的轮廓。 他身材极其高大挺拔,穿着一身剪裁完美、质地精良的深色礼服,肩线宽阔平直,散发着一种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面容英俊得近乎锋利,五官深邃立体,如同最杰出的雕塑家精心雕琢而成,每一处线条都透着冷硬和疏离。 就在这时,系统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一丝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在闻溪脑中尖叫道:“他是闻叙白,你亲哥,闻家的长子。” 闻溪混沌的意识被“亲哥”这两个字刺得清醒了一瞬。 亲哥? 那个系统提过的、身怀大气运、却同样在闻家对他漠不关心的亲哥哥? 箍在他腰上的那只手臂,掌心传来的灼热温度,与他体内那股难耐的燥热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点燃。 而对方身上那若有似无、却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Alpha气息,更是如同无形的枷锁,让他这个刚被alpha信息素刺激到的Omega本能地感到一阵战栗和……更加剧烈的眩晕。 闻叙白的目光,从闻溪苍白汗湿的脸、颤抖的身体、凌乱的黑发,一路扫到他被冷汗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腰线的白衬衫,以及那不受控制地散发着属于omega气息的后颈。 闻溪眼前阵阵发黑,闻叙白冷硬英俊的脸在他模糊的视野中分裂出重影,系统的声音也像是从遥远的水底传来,模糊不清:“哥……撑住……闻叙白……能量……接近他……” 后面的话已经完全听不清了。 体内的冰火交织达到了顶点。 后颈腺体灼烧般的刺痛,疯狂地灼烧着他的理智,混合着对Alpha信息素本能的渴望与恐惧,几乎要将他撕裂成碎片。 冷汗浸透了全身,他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身体抖得不成样子,全靠腰间那只铁箍般的手臂支撑着才没有瘫软下去。 闻叙白看着怀中人苍白到透明的脸上布满细密的汗珠,看着那双浅灰色眼眸因痛苦和生理泪水而失焦迷蒙,看着那紧抿的、失去血色的唇瓣无法抑制地轻颤。 他薄唇微启,嗓音低沉冷冽,“还好吗?” 闻溪没有回答这显而易见的废话。他仅存的、被痛苦和倔强驱使的意志力,让他做出了一个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举动。 他猛地低下头,将汗湿的额头和冰冷的脸颊,重重地埋进了闻叙白胸前昂贵挺括的礼服面料里。 冰冷的汗水瞬间浸湿了深色的衣料,留下深色的印记。 隔着衣料,闻溪闷闷的声音传出来,带着剧烈的喘息和命令的意味,“带我……离开这里。” 闻叙白的身形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怀中人冰冷汗湿的额头抵着他胸口,细微的颤抖清晰地传递过来。 这感觉……非常陌生。 他垂眸,只能看到闻溪乌黑的发顶和那截脆弱的后颈。他纤细的脖颈在月光下白得晃眼。 闻叙白没有动。深邃的眼眸依旧沉静如寒潭,似乎在评估这个命令的价值,又似乎在观察闻溪还能撑多久。 时间仿佛凝固。花园深处,那几个被花盆阻挡的Alpha的怒吼和凌乱的脚步声,正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他们显然已经绕过障碍,追了上来。 粗鄙的叫嚣声在寂静的花园中格外刺耳,如同催命的鼓点。 闻溪的身体猛地一颤,埋在闻叙白胸前的头更深了些,攥着对方衣襟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 他能感觉到自己最后一丝力气正在飞速流逝,意识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闻叙白的沉默和不动如山,让他感到了更深的冰冷。难道……连这个所谓的亲哥,也要冷眼旁观吗? 就在闻溪的意识彻底滑向黑暗边缘,身体软得再也支撑不住,抓着衣襟的手即将松脱滑落的刹那…… 箍在他腰上的手臂猛地收紧。 紧接着,闻叙白动了。 他微微弯下了腰,有力的手臂穿过闻溪的膝弯,另一只手臂稳稳地托住他的后背,横抱起了闻溪。 闻溪骤然失重,身体完全落入了对方宽厚而坚实的怀抱中。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眩晕感更甚,但同时也带来了一种奇异的、短暂的安全感。 冰冷的身体本能地蜷缩起来,额头无意识地抵着闻叙白的颈窝,鼻尖萦绕着对方身上那股冷冽,如同雪后松林般的Alpha信息素,竟奇异地稍稍压制了他体内那股混乱的燥热。 闻叙白抱着他,只觉得抱在怀中的人轻得几乎没有分量。 他朝着与脚步声来源相反的方向离开,融入了花园更深处的阴影之中。 就在他们身影消失的下一秒,红发Alpha带着另外几个气喘吁吁、眼神疯狂的Alpha冲到了这片空地。 “人呢?” “怎么不见了?” “分头找,他跑不远。” 闻叙白抱着闻溪,穿行在寂静的花园小径上。怀中的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软软地依偎着他,呼吸微弱而急促,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额角的汗水依旧不断渗出。 闻叙白低垂着眼帘,目光落在闻溪毫无血色的脸上,深邃的眼眸中,那片亘古不变的寒潭之下,似乎有什么极其细微的东西,轻轻波动了一下。 第8章 别走 闻叙白抱着失去意识的闻溪,并未返回喧嚣的宴会厅,而是穿过花园深处一条更为隐蔽的路径,直接抵达了位于主宅东侧、专属于他的独立区域。 这里环境清幽,与举办宴会的主宅区和闻溪暂住的客房区域完全隔绝。 抱着闻溪上楼后,他顿了顿,脚步一转接着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闻叙白没有叫佣人,自己去找来了干净的衣物、温水和一些基础的医疗用品。 闻叙白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床上昏睡的人。 闻溪身上的廉价白衬衫已经被冷汗完全浸透,紧贴在清瘦的身体上,勾勒出单薄而脆弱的线条。 苍白的脸上依旧残留着痛苦和疲惫的痕迹,眉头即使在昏睡中也微微蹙着。略长的黑发凌乱地贴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显得更加狼狈。 闻叙白的目光在那截后颈上停留了片刻,深邃的眼底依旧看不出什么情绪。他转身,走进了套房自带的浴室。 …… 闻溪是被一阵持续不断的嗡鸣声吵醒的。 那声音像是直接钻入他的脑海,喋喋不休,像一千只蚊子在耳边同时振翅。 “哥,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腺体还疼不疼?我的天,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是系统。 闻溪费力地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过了好几秒才慢慢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简洁的线条,柔和的灯光,一看就价值不菲的水晶吊灯。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很淡的、冷冽的松木气息,与他之前在客房闻到的甜腻熏香截然不同。 他动了动,后颈腺体立刻传来一阵钝痛和肿胀感,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噩梦般的经历。 脑袋也像是灌了铅,又沉又晕,太阳穴突突地跳着。 他这是……在哪里? “唉……”系统还在他脑子里唉声叹气,“都怪我能量不够,不然当时就帮你把那几个垃圾Alpha的信息素屏蔽了,让他们尝尝厉害,敢欺负我宿主。” 闻溪没力气回应它,只觉得这聒噪的声音让他的头痛得更厉害了。他只想闭上眼睛,再次沉入那无梦的黑暗里。 “不过。”系统的语气突然又兴奋起来,“机会来了哥,你知道吗?刚才你昏过去的时候,是闻叙白一路抱着你回来的。我趁机收集到了不少能量呢,虽然还不够多,但这是个好的开始啊。你等会儿要是看到他,想办法再接触接触,拉拉手什么的,能量肯定蹭蹭涨,我们……” 系统絮絮叨叨的计划像魔音穿脑,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在敲打闻溪脆弱的神经。他感到一阵强烈的反胃和眩晕,眼前又开始发花。 就在他即将再次被这眩晕和系统的噪音拖入昏睡时。 一只微凉、带着淡淡水汽的手掌,轻轻地、试探性地覆上了他的额头。 那触感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似乎只是想感受一下他额头的温度。 冰凉的感觉瞬间驱散了一部分燥热和眩晕,带来片刻的清明。 闻溪混沌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这触感是什么,就听见系统在他脑子里像被踩了尾巴一样尖叫起来:“我靠,闻叙白,是闻叙白。他来了,哥,快抓住机会。” 闻叙白……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闻溪混乱的意识。系统之前絮叨的那些话——接近他,获取能量。 那只微凉的手在他额头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他没有发热,然后便准备移开。 就在那只手即将离开他皮肤的刹那。 闻溪几乎是凭借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驱使,以及身体深处对那抹凉意的渴求,猛地抬起了自己无力的手。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和迟缓,指尖带着虚弱的颤抖,却异常精准地一把抓住了那只即将离开的大手。 不是整个手掌,而是仅仅攥住了对方的两根修长、骨节分明、带着沐浴后微凉湿气的手指。 抓得很紧,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执拗。 “别走……”闻溪的声音很轻,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浓重的鼻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更像是一声无意识的呓语。 他的眼睛甚至没有完全睁开,长睫低垂着,在眼下投出疲惫的阴影。 被他抓住手指的闻叙白,身形明显地顿住了。 他站在床边,微微倾身的动作停滞在半空。深邃的眼眸低垂,落在自己被抓住的两根手指上,再移到闻溪苍白脆弱、依旧闭着眼、仿佛在梦呓般的脸上。 那只抓着他的手,纤细、冰冷、没什么力气,手心却是软乎乎的。 空气仿佛凝固了。 房间里只剩下闻溪微弱而急促的呼吸声,以及系统在闻溪脑中激动得快要死机的无声尖叫。 闻叙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却清晰地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名为错愕的情绪。 他尝试着,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被抓住的手指。 闻溪的指尖立刻收得更紧了些,眉头也蹙得更深,仿佛在梦中感到了不安。 “别……” 又是一声模糊不清的呓语。 闻叙白看着闻溪紧蹙的眉头和毫无血色的唇,看着他那副即使昏睡也显得极其不安稳的模样。 他没有再试图抽回手指。 高大的身影在床边沉默地坐了下来,坐姿依旧挺拔,带着一种刻入骨髓的冷硬和距离感。 但他被闻溪抓住的两根手指,却任由对方握着,没有再动。 闻溪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安定,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开一点,急促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身体放松下来,再次沉入了昏沉的睡梦之中。 这一次,他的睡颜似乎安稳了一些。 第9章 不谢谢我吗? 红发Alpha他们垂头丧气地回到了灯火通明的宴会厅。 他们穿过人群,来到露台边缘,霍煊依旧坐在那张舒适的沙发里,姿态慵懒,指间夹着一杯新倒的酒。 露台的灯光设计巧妙,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之中。 霍煊此刻就坐在光影交界处,侧脸一半被灯光照亮,线条分明,带着玩味的笑意。另一半则隐在暗处,深邃的眼眸如同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让人看不真切,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红发Alpha看着这样的霍煊,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后背瞬间渗出一层冷汗。 他硬着头皮上前,声音干涩地汇报:“煊……煊哥,人……跑了。” “哦?” 霍煊晃酒杯的动作微微一顿,目光从楼下喧闹的人群缓缓移到红发Alpha身上。 那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点漫不经心,却让红发Alpha感觉像被嗜血的野兽盯上,头皮发麻。 “跑了?” 霍煊的声音不高,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弄。 “是……是那小子太狡猾了!” 红发Alpha赶紧解释,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他撞倒了花盆,弄得到处都是泥,趁乱钻到树丛里……我们分头找了半天,连个影子都没……” 他下意识地隐瞒了最关键的部分——他们是如何用信息素刺对方。他直觉如果让霍煊知道他们用信息素压制差点强迫了一个omega,起了龌龊心思,后果绝对不是他们能承受的。 冷静下来,红发alpha又起了一身冷汗,社会对omega的保护法律十分完善,虽说这些规则在权势面前不值一提,但闻溪到底是闻家的儿子,闻家现在是比不得其他三大家族,但也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何况,最近开始崭露头角的闻家长子闻叙白……那是个难对付的人。 霍煊静静地听着,脸上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似乎加深了些,眼神却越发幽深难测。 “砰。”空酒杯被他随意地搁在旁边的矮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站起身。 高大的身形瞬间带来强大的压迫感,顶级Alpha的气息即便没有刻意释放,也如同无形的潮水,让红发Alpha和他身后的几人呼吸一窒,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头垂得更低了。 霍煊迈步,完全从阴影中走出,站在了明亮的灯光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几个噤若寒蝉的人,嘴角勾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 “跑了?”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听不出喜怒,“那便算了。” 他抬手,理了理自己丝质衬衫的袖口,动作看似随意。 红发Alpha刚想松一口气,却听到霍煊低沉的声音继续响起,“反正……还会再见的。” 这句话轻飘飘的,霍煊的眼神扫过他,那里面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浓厚的、被挑起的兴味。 红发Alpha低下头,冷汗浸湿了内里的衬衫,一个字也不敢再说。 霍煊不再看他们,目光再次投向楼下灯火辉煌的宴会厅。 …… 清晨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松木冷香,宁静而安谧。 闻溪是在一阵细微的胀痛中醒来的。后颈的腺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撑开了,又像是被冰敷过,传来一种奇异的、带着凉意的钝痛感。 脑袋依旧有些沉,像是宿醉未醒,但比昨夜那种撕裂般的痛苦和眩晕要好上许多。 他睁开眼,陌生的房间布置映入眼帘。 昨夜混乱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脑海——花园里的围堵、信息素的压制、破碎的花盆、仓皇的奔逃……以及最后,撞进那个带着冷冽松木气息的怀抱,还有…… 他抓住了闻叙白的手。 闻溪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两根手指微凉的触感。他记得自己说了“别走”,然后……然后似乎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系统在他脑子里小心翼翼地冒头:“哥?你醒啦?感觉怎么样?腺体还疼吗?头还晕不晕?” 闻溪没理它,撑着还有些虚软的身体坐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被冷汗浸透的廉价白衬衫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质地柔软、明显属于闻叙白的深灰色丝质睡袍,宽大地罩在他身上。 后颈的腺体位置传来一阵清凉的药膏感,显然是被人处理过了。 床边放着一把造型简洁的扶手椅,椅背上搭着一件深色的西装外套,是闻叙白昨天穿的那件。 椅子的位置距离床很近,像是有人曾坐在那里过。 闻溪的目光在那把椅子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没什么温度的自嘲。 守着他?怎么可能。 那个冷漠得像块冰的亲哥,大概只是在他昏迷时象征性地待了一会儿,涂了个药,然后就把椅子留在这里当摆设了吧? 也许在他抓住对方手后没几分钟,闻叙白就抽身离开了。 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地板上。身体还是有些发虚,但行动无碍。 他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属于闻叙白的空间,回到他那间虽然冰冷但至少没人打扰的客房去。 就在他整理了一下过大的睡袍,准备拉开门离开时。 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 闻溪抬眸。 闻叙白站在门口。 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或者处理完公务。依然是一身高定黑色西服,剪裁完美地包裹着他高大挺拔的身躯,肩线宽阔平直,散发着沉稳而迫人的气场。 与昨夜不同的是,他额前的黑发被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露出了饱满的额头和整张轮廓深邃、线条冷硬的脸庞。 这个发型将他五官的锐利和攻击性完全暴露出来,眉骨锋利,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一双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古井,没有任何波澜地看着闻溪。 他停在门口,高大的身形几乎挡住了整个门框,目光平静地扫过闻溪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的睡袍,最终落在他略显苍白但已恢复平静的脸上。 “要走了?”闻叙白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情绪。 闻溪收回目光,没什么表情地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他重新提起脚,径直朝着门口走去。 然而,闻叙白并没有让开的意思。 他就那样站在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门神,挡住了闻溪的去路。 闻溪的脚步不得不停下,两人之间隔着不到一臂的距离。 他微微蹙起眉,抬眼看向闻叙白,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里带着被打扰的不耐和一丝冰冷,“让开。” 闻叙白的目光落在他微蹙的眉间,片刻后,低沉冷冽的嗓音才缓缓响起,“不说谢谢吗?” 闻溪微微一怔,随即扯出一个极其敷衍、甚至带着点嘲讽意味的弧度。 谢谢? 谢谢他昨晚把自己从几个垃圾Alpha手里捡回来?谢谢他给自己涂了药?还是谢谢他施舍了一件睡袍? 这些在闻溪看来,不过是闻叙白出于某种责任或者一时兴起的举动,根本谈不上需要感谢。 系统说过,闻叙白虽然没有主动伤害过他,但闻叙白能亲眼看着闻予安污蔑他,把他推入冰冷的水中而无动于衷。在闻父因为闻叙白的挑拨而扇了他一巴掌时冷漠看戏。 纵容的旁观者还是不屑于动手的参与者,闻溪不想探究,也不屑探究。 他们之间,没有温情,只有冰冷的、名为血缘的枷锁。 “谢谢。”闻溪的语调毫无起伏,干巴巴地吐出这两个字,眼神甚至没有在闻叙白脸上多停留一秒。 说完,他再次迈步,身体微微侧向一边,示意对方让路。 闻叙白看着闻溪那副毫不在意、急于摆脱的姿态,几秒钟的沉默后,他没有再说什么,终于向旁边侧开一步,让出了通往外界的通道。 闻溪没有任何停顿,甚至没有再看闻叙白一眼,径直从他让开的空隙中穿过,身影很快消失在铺着厚实地毯的走廊尽头。 宽大的深灰色睡袍在他身上显得有些空荡,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留下一个清冷而孤寂的背影。 闻叙白依旧站在门口,目光追随着那个背影,直到它彻底消失在转角。 他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波澜,随即又归于一片沉寂。 第10章 世界线 闻溪回到客房,反手锁上了门。 隔绝了外面世界的一切声响,房间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鸟鸣。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却驱不散这空间里固有的冷清。 他径直走进了浴室。冰冷的瓷砖地面刺激着赤足的脚心。 他站在宽大的洗手台前,侧过身,微微低下头,将后颈完全暴露在镜面之前。 镜子里清晰地映出那枚小小的凸起。 系统之前就检测过,他分化迟缓,根本原因在于幼年及青少年时期在贫民窟的极度营养不良。 长身体的黄金年龄却食不果腹,身体基础都没打好,第二性别的发育自然也被严重拖后。本该在十六七岁就稳定的分化,硬是拖到了现在都还未完全分化。 系统绑定了闻溪穿进来后,为了人物设定,重新为闻溪塑造了这具身体。 脸、身高、还是痣的位置和闻溪自己原世界的一模一样,只是按照设定加了一些。 此刻,那枚小小的腺体看起来还有些稚嫩,微微泛着健康的粉色,周围皮肤的微红已经消退了大半。 最明显的是,昨夜那种灼烧般的剧痛和肿胀感几乎完全消失了,只剩下一点微乎其微的、类似运动后肌肉的轻微酸胀感。 闻溪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腺体周围的皮肤。触感微凉,带着一种清透的药膏感。 是闻叙白给他上的药。 效果……出乎意料地好,这药显然不是普通货色。 闻溪收回手,面无表情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几秒。 镜中的人脸色依旧带着病态的白,黑发凌乱,浅灰色的眼眸深处是化不开的倦怠和冰冷。 廉价的白衬衫换成了不合身的昂贵睡袍,更显得他身形单薄,像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 他转身离开浴室,没有拉上窗帘,任由外面明媚的阳光毫无遮拦地倾泻进来。 他走到阳台,在铺着柔软坐垫的藤编椅子上坐下。 初春的阳光带着恰到好处的暖意,驱散了清晨的微寒,也让他冰冷的四肢感到一丝暖意。 他闭上眼,感受着阳光落在眼皮上的温度,整个人像一只在寒冷冬日后终于找到阳光的猫,微微蜷缩在椅子里。 过了片刻,他才开口。 “剧情发生改变了是吗?” 系统立刻回应,“嗯,发生了不小的改变。在原来的世界线里,你昨晚……没有主动离开晚宴。” 闻溪的眼睫在阳光下微微颤动了一下,没有睁眼。 系统开始描述它数据库里记载的原剧情:“那时的你,虽然也不爱说话,性格阴郁沉默,但内心深处……其实是开心的,是渴望得到家人的爱的。你相信了闻父闻母找回你后表现出的那点微末温情,也相信了那个晚宴真的是为你举办的欢迎仪式。” “所以,当穿着明显不合身、甚至有些滑稽的晚礼服的你,手足无措地站在大厅中央,接受着所有人或隐晦或直白的打量时,你紧张,害怕,但心里却有一股倔强在支撑着你,你想留下来,想融入,想证明自己值得被接纳。” 系统继续道:“后来,有几个Alpha主动靠近你。他们表现得热情友好,揽着你的肩膀,说认识一下就是朋友。你信了,或者说,你太渴望来证明自己。他们把你带到那垒得高高的香槟塔旁边,假装熟络地和你说话……” 系统的声音顿了一下,似乎在模拟当时的场景:“突然,有人从背后猛地推了你一把。你毫无防备,整个人失去平衡,后背狠狠撞向那脆弱的酒杯塔。” “无数高脚杯瞬间碎裂,冰凉刺骨的酒液从你头顶浇灌而下,玻璃碎片在你脚边飞溅。巨大的声响瞬间吸引了整个宴会厅所有人的目光。” “那几个Alpha站在一边,看着浑身湿透、狼狈不堪、被酒液呛得睁不开眼的你,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充满恶意的哈哈大笑。你脸色苍白得像纸,略长的黑发湿漉漉地黏在脸上,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和难以置信,看着他们,仿佛不明白朋友为什么会这样对你。” “原来,他们只是想找个格格不入的、软弱好欺负的下等人取乐罢了。” “但究其原因,是闻予安在背后授意。” “你浑身发抖,冷得刺骨,也羞愤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时,你看到闻父闻母朝你这边快步走来。你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嘴唇哆嗦着想开口告状,想说是他们推我的……” “结果呢?”闻溪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情绪。 系统模拟了一声冷笑,充满了讽刺:“结果?结果闻母一把掐住你的手臂,她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和愤怒,压低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割在你心上。” 闻母说:“粗俗,丢人现眼的东西,还不快跟我走。你是嫌闻家的脸丢得还不够吗?” 她甚至没给闻溪开口的机会,也没看那几个始作俑者一眼,只顾着把闻溪这个污点赶紧拖离现场,生怕闻溪再多待一秒就玷污了她闻家完美的形象。 系统最后总结,语气带着阴阳怪气:“呵,闻父闻母看中面子胜过一切,殊不知,在晚宴上对自己的亲生儿子被当众欺凌视而不见,不主持公道反而落井下石,张口闭口却只夸赞假少爷多么优秀懂事,这才是闻家最丢人、最虚伪的地方。” 闻溪靠在椅背里,阳光将他的脸镀上了一层浅金。 “嗯。”他淡淡地应了一声,表示知道了。 系统又接着解释道:“这个世界和你之前理解的可能不太一样。它不是一个死板的、必须完全按照剧本走的低级世界。这是一个高级的、拥有自主意识和逻辑运算能力的世界。它的一切运行轨迹,虽然有其惯性,但最终都会按照运算后得出的、对这个世界整体而言最合理最有利的方向去发展和修正。” “原本的世界线中,闻溪最后会黑化,企图绑架杀了闻予安。但是喜欢闻予安的几个alpha及时找到,并救下闻予安。而你,被他们暴怒之下一脚踢进了海里,淹死了。” “因为这次绑架,让闻父闻母更心疼闻予安,也彻底抛弃了你,甚至他们都不在乎你是死是活。” “而闻予安身边围绕着高等级alpha,成为了红极一时的演奏家。世界线里,闻予安却没有选择追求者中的任何一个。” 闻溪微微睁开眼,浅灰色的眼眸在阳光下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通透感,他看着窗外花园里生机勃勃的景象,慢悠悠地接道:“所以……” 系统立刻补充完整:“所以,你有很大的自由空间。只要你的行为不是太过于崩坏原主的基本人设,或者直接导致重要剧情人物的死亡,原本世界线里的剧情是可以改变的。” 系统的话音落下,阳台上一片安静,只有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 闻溪靠在舒适的椅子里,温暖的阳光包裹着他冰冷的身体。他那张总是恹恹的、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勾起。 那不是一个开心的笑容,也不是嘲讽的笑。那笑容很浅,很淡,却像悄然涌动的暗流,带着一种洞悉了游戏规则后的、危险的兴味。 “那可……”他轻声开口,声音带着阳光晒过的慵懒,却清晰地传入系统耳中,“太好了。” 系统看着闻溪嘴角那抹浅淡却意味深长的弧度,猛地一哆嗦。 完了。 它怎么觉得,闻溪这是要搞事情了。 第11章 猫猫睡大觉 也许是阳光照的太舒服,也许是昨天太疲惫。闻溪说完那句话后,就闭上眼睛,蜷缩着在躺椅里睡着了。 系统立马禁声,但在闻溪睡了半小时后,它不得不喊醒闻溪。 别看外边阳光明媚,但海城的春季,温度还是低的,如果任由闻溪这么睡一下午,肯定又要生病了。 闻溪被吵醒,抿着唇没说话,却也听话地走回床上去,拉起被子把自己裹住,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昏天黑地。 系统在他脑子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眼看着窗外的阳光从明亮刺眼渐渐变成柔和的橙黄,又从橙黄沉入暮色四合,房间里渐渐暗下来。 而闻溪,依旧保持着那个蜷缩的姿势,呼吸平稳悠长,没有丝毫要醒来的迹象。 系统发出几个声音,想叫醒闻溪。 算起来闻溪快有一天没吃饭了,本来昨天就被信息素刺激到,再看这未分化完全的omega本人完全不拿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一米八的身高,人却很瘦,要不是比例好撑着,不然非得给他的颜值打个折扣。 系统声音才发出,闻溪就翻了个身。被子滑落一点,露出他毛茸茸的黑色发顶,透着一种天塌下来也别烦我的暴躁感。 系统:“……” 它感觉自己不是来绑定宿主做任务收集能量的,它是来当爹当妈伺候祖宗的。 这小屁孩! 而这时,一阵不算急促,但异常清晰的敲门声,突兀地打破了房间的寂静。 系统瞬间噤声,紧张地看着床上的人。 敲门声持续了将近半分钟,节奏平稳,带着一种刻板的耐心,仿佛不达目的不罢休。 终于,在持续的噪音侵扰下,被子下的人猛地动了。 闻溪一把掀开蒙头的被子,坐了起来。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能看到他坐起的剪影。 但系统清晰地感知到,一股冰冷而烦躁的低气压瞬间弥漫开来。 闻溪那张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的脸,此刻一定写满了被打扰睡眠的极度不悦。 他坐在床上,沉默了几秒,然后,他猛地掀开被子下床,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他踢踏着拖鞋,慢悠悠晃到门口。 门被猛地拉开。 门外站着的是闻家那位总是板着脸、眼神倨傲的管家。 他似乎没料到门会开得这么突然,脸上那丝还没来得及完全收敛的、混合着不耐烦和鄙夷的神色瞬间僵住。 管家反应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低下了头,姿态恭敬。 然而,他垂下的眼皮遮掩下的眼神里,那份对这位真少爷的不在意和轻视,却丝毫没有改变。 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用平板无波的语调开口,“夫人请您晚上过去用晚饭。” 他说完,保持着低头的姿势,似乎在等待闻溪的回应。 房间里一片死寂。 管家等了大概五秒钟,没有听到任何声音。他忍不住微微抬眼,想看看这位少爷又在搞什么名堂。 就在他抬眼的瞬间。 “咚。” 一声沉闷的关门声。 门板几乎是擦着他的鼻尖狠狠关上,带起的风甚至吹动了他额前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几缕头发。 管家僵在原地,看着眼前紧闭的、雕刻着繁复花纹的沉重木门,脸上那点装出来的恭敬瞬间碎裂,取而代之的是愕然和一股被冒犯的愤怒。 “粗俗!没教养的……” 他对着紧闭的房门,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充满恶意的字眼,声音压得极低。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房门,然后才愤愤地转身,脚步带着怒意离开了。 …… 与此同时,主宅区灯火通明的客厅里。 闻母正姿态优雅地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本精美的珠宝画册,旁边堆放着几个打开的首饰盒,里面是璀璨夺目的钻石和珍珠。 闻予安紧挨着她坐着,脸上带着温润乖巧的笑容,正指着画册上的一款项链,声音柔和地发表着意见:“母亲,我觉得这款蓝宝石的坠子很衬您的肤色,低调又华贵……” 闻母含笑听着,显然很享受养子的陪伴。客厅里弥漫着温馨的母慈子孝氛围。 这时,管家走了进来,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刻板和平静。他走到闻母面前,微微躬身:“夫人,已经通知过闻溪少爷了。” 闻母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画册上,闻言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管家只是报告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看起来完全不在意。 管家却没有立刻退下。他微微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谨慎:“夫人,还有一件事……大少爷昨天从晚宴回来后,并未出席后续的宴会。” 闻母这才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关切:“叙白也累了,反正不是什么重要的晚宴,他早点回去休息也好。” 管家脸上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和犹豫,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但是……大少爷后来叫了家庭医生过去。” “什么?”闻母这下真的有些担忧了,放下手中的画册,“叙白生病了?” 闻予安也立刻停止了看画册,关切地看向管家。 管家摇了摇头:“大少爷身体无恙。只是……昨夜,闻溪少爷在大少爷的房间里。” 闻母脸上的担忧瞬间被惊讶取代:“闻溪?在叙白的房间?” 她显然知道闻叙白领地意识极强,他的专属区域,未经允许连她这个母亲都很少踏足,更别说让外人进入他的私人房间了。 这消息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闻予安在听到闻溪在大少爷房间里这句话的瞬间,脸上的温润笑容骤然僵住。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猛地攥紧,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指关节因为用力过度而瞬间泛白,手背上青筋都隐隐浮现。 他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中翻腾而起的惊愕、愤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慌。闻溪……他凭什么?他怎么能进那个地方? 闻母的惊讶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她看了看管家,又想了想,随即释然地摆了摆手,语气恢复了平淡:“罢了。终归是亲兄弟,叙白或许是……看在他刚回来的份上。” 她似乎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并未深究其中的蹊跷。对她而言,只要闻叙白本人没事,闻溪在哪里、做了什么,并不值得她过多费心。 她重新拿起画册,对闻予安温和地说道:“予安,再看看这款,我觉得更适合你……” 管家见状,不再多言,恭敬地退了下去。 客厅里恢复了温馨的氛围。 闻予安也重新扬起温顺的笑容,附和着闻母,只是那笑容之下,眼底深处有冰冷和算计。 他攥紧的手,过了很久才缓缓松开,掌心留下了几个深深的、带着血丝的月牙印。 第12章 []真想挖了他的眼睛 暮色彻底笼罩了闻家庄园。 主宅餐厅灯火通明,长条形餐桌铺着没有一丝褶皱的雪白桌布,银质餐具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精致食物的香气。 闻母让管家去叫闻溪,并非出于对失散儿子的关切,而是因为闻叙白难得在家。 既然人齐了,那就一起吃个饭。 闻予安陪在闻母身边,坐在餐桌靠近主位的一侧。 他脸上维持着惯常的温润笑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杯沿,眼神却有些飘忽,心思显然不在这里。 管家带来的消息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他心里。 闻溪,那个贫民窟来的野种,竟然进了闻叙白的房间?那个连他都无法轻易踏足的禁地? 就在他心绪翻腾,强压着嫉恨时,餐厅门口的光线被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挡住。 闻叙白走了进来。 他依旧穿着剪裁完美的深色西服,额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起,露出整张冷峻深邃的脸庞。 周身散发着沉稳和一种不容置喙的压迫感,像一座移动的冰山,瞬间让餐厅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闻予安眼睛倏地一亮,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站起身,脸上瞬间绽开一个混合着惊喜、孺慕和刻意讨好的笑容,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哥哥。” 闻叙白的目光淡淡扫过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温度,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那眼神不像看弟弟,更像掠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随即目光便移开,仿佛闻予安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闻予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化为一丝难以掩饰的受伤和委屈。 他迅速低下头,浓密的眼睫垂下,遮掩住眼底迅速漫上的水光和更深的怨毒。 又是这样……永远这样冷冰冰的,把他当成空气。 他攥紧了放在桌下的拳头,指甲再次深深陷进掌心。 闻母脸上适时地堆起温和的笑意,“叙白来了?正好,晚饭都准备好了,就等……”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也如同被冻结的湖面,瞬间僵硬凝固。 因为她看到,在闻叙白高大身影的侧后方,慢吞吞地又走进来一个人。 闻溪。 他穿着一件明显不合身、但干净柔软的米白色薄毛衣,下身是简单的黑色长裤。 略长的黑发依旧有些凌乱,带着没睡醒的恹恹。 他整个人像是被强行从某个黑暗角落拖拽出来,周身弥漫着一种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生人勿近的低气压和……困倦。 客厅里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水晶吊灯的光芒无声流淌,映照着闻母僵硬的脸、闻予安骤然阴沉下去的眼神,以及闻叙白依旧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闻溪仿佛没感受到这凝固的空气和几道含义各异的视线。 他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目光在偌大的餐厅里随意一扫,最终落在那张长得离谱的餐桌最远端,那个离主位最远、仿佛被刻意遗忘的角落位置。 他饿了。既然来了,吃顿饭也不错。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中,楼梯上传来闻父的脚步声。 他一边下楼,一边整理着袖口,声音带着惯常的威严:“都到了?那就开饭吧。” 他的目光扫过餐厅,在闻溪身上停留了一瞬,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移开。 闻溪没等任何人发话,径直迈步。 他绕过了站在门口的闻叙白,目不斜视地走向餐桌最尾端那个孤零零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了下去。 闻叙白的目光随着闻溪移动,最终落在他落座后露出的那截后颈上。 冷白的皮肤在灯光下白得晃眼,那枚小巧的、泛着淡粉的腺体微微凸起。 闻叙白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指腹仿佛还残留着昨夜那微凉细腻的触感和…… 一家人终于落座,却隔成了泾渭分明的三个区域。 主位上坐着闻父,靠近主位左侧是闻母与闻予安。 靠近主位右侧则是闻叙白,独自一人坐在中间位置,姿态冷硬。 晚餐在一种近乎诡异的气氛中开始。佣人无声地上菜,银质刀叉偶尔碰撞,发出清脆却冰冷的声响。 闻溪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他拿起叉子,低着头,专注地、近乎机械地将食物送进嘴里,咀嚼,吞咽。 动作不快,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维持生命体征的任务。 他周身那圈生人勿近的气场,让试图为他布菜的佣人都犹豫着不敢靠近。 闻叙白坐在他右手边,隔了一个空位。他动作优雅地用餐,姿态无可挑剔,但眼角的余光,似乎总是不经意地扫过餐桌末端那个沉默进食的身影。 闻父显然也无意与闻溪有任何交流,他很快便偏过头,和闻叙白低声谈起了正事。 闻予安坐在闻溪的斜对面。他低着头,小口地吃着东西,似乎很安静。 然而,那若有若无的视线,却时不时地落在闻溪身上。 闻溪握着叉子的手微微一顿。 烦躁感从心底升起,他猛地放下叉子,金属磕碰在瓷盘上,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脆响。 在所有人都下意识看过来时,闻溪却只是面无表情地伸手,端起面前盛着清水的玻璃杯,仰起头,喉结滚动,一口气将整杯水灌了下去。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那股翻腾的戾气。 他放下空杯,在脑海里,用冰冷到毫无波澜的声音对系统说,“真想挖了他的眼睛。” 系统:“……” 系统:!!! 系统带着惊恐的破音在闻溪脑中炸开:“这这这……使不得啊,他可是重要剧情人物,你现在还不能动他。” 第13章 随时来找我 闻溪脑海里的冷笑无声无息,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系统的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它生怕这个小祖宗真的一时兴起,把闻予安给废了。 这顿令人窒息的晚餐终于接近尾声。 就在闻溪放下刀叉,准备起身离开这令人作呕的地方时,闻母忽然转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 “你的学籍已经办理好了,明天便可以入学维尔德蒙。” 说着,她转向闻予安,脸上绽开一个温和得体的笑容,语气亲昵:“闻溪还不熟悉维尔德蒙的环境,予安,你作为哥哥,多照顾照顾弟弟,明天带他入学吧。” 闻叙白用餐巾擦着嘴,不动声色地看向低着头的闻溪。显然他也明白闻母闻父这个做法的不恰当,如果闻溪现在开口向他求救,他或许会考虑明天亲自送闻溪去学校。 但是……什么都没有。 闻叙白颇有点遗憾的想。 真是……奇怪又讽刺的一家人。 亲生儿子流落贫民窟,饱受苦难,找回来后不见半分愧疚弥补,反将全部温情倾注于鸠占鹊巢的假货。 明知闻溪出身贫民窟,从未接受正规教育,对贵族圈子的规则潜流一无所知,如同误入狼群的羔羊,却迫不及待地将他推入一个更为凶险的深渊。 维尔德蒙学院。圣安德州金字塔尖的贵族学府,真正的权贵子弟与王室成员的聚集地。 和传统贵族学校小说一样,它并非没有平民,那些被称为特招生的存在,凭借拔尖的成绩从各个贫民区挣扎而出,却在这里被天然地钉在了鄙视链的最底端。 维尔德蒙本身就是一个高度浓缩、等级森严的微型社会,其中上演的压迫与欺凌,其残酷与血腥程度,远超普通人的想象。 而闻溪,顶着闻家真少爷的名头,却带着洗刷不掉的贫民窟烙印,在那些眼高于顶的贵族眼中,与那些挣扎求生的特招生,又有何本质区别? 更别说维尔德蒙的“校花”,众多alpha追逐的闻予安,担心真少爷回家后抢走他所有风光的闻予安,一定会做些什么,企图将闻溪永远踩在脚下。 而在那场晚宴更是给闻溪在闻家的身份定了性。 …… 次日清晨。 系统充当了尽职的闹钟,将人从沉沉的睡意中拽了出来。 闻溪起床后,洗漱,换上昨夜佣人送来的、崭新的维尔德蒙校服。 深色外套,白色衬衣。镜子里的人,黑发略长,肤色雪白,校服穿在身上,露出纤细的冷白脖颈,衬出瘦高比例极好的身材,像是一捧雪,清冷漂亮。 他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间,走向庄园大门。 门口,黑色悬浮车已经等着了。 车窗降下,露出闻予安那张温润带笑的脸。阳光落在他精心打理的发丝上,琥珀色的眼眸清澈无害。 “闻溪弟弟,快上车吧,”他的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第一天就迟到可不太好。” 闻溪眼皮都没抬一下。抬脚,弯腰,坐进车里。动作干脆利落。 车内空间宽敞舒适,闻溪身体向后靠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长腿随意伸展,闭上了眼。 整个人疏离倦怠。 闻予安脸上的笑容依旧温润,仿佛丝毫不在意对方的冷淡。他侧过身,声音带着兄长般的包容:“维尔德蒙很大,环境也复杂,闻溪弟弟刚去,有什么不懂的,或者遇到什么麻烦,都可以随时来找我。” 闻溪闭着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连呼吸的频率都没变,只是唇瓣微启,吐出两个没什么情绪的音节:“是吗?” 闻予安脸上的笑容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厌恶和不悦。 但他掩饰得极好,声音依旧温和:“自然。只不过……” 他话锋一转,带着歉意,“今天学生会那边恰好有个重要的会议,时间比较紧,我恐怕……不能亲自带弟弟参观熟悉校园了。” 他微微蹙眉,似乎真的为此感到遗憾。 闻溪依旧闭着眼,连眼皮都懒得掀一下。他彻底失去了与对方虚与委蛇的耐心,连一个敷衍的音节都欠奉。 闻予安看着闻溪这副油盐不进、彻底无视他的模样,心底的冷意和嫉恨翻涌得更加厉害。 他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也侧回身子,不再说话。 车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悬浮车引擎低沉的嗡鸣。他目光投向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嘴角却勾起一丝弧度。 维尔德蒙……他倒要看看,等闻溪踏进那个地方,他还能不能保持现在这副目中无人的清高姿态。 悬浮车的速度极快,穿行在繁华的都市上空。没过多久,车身微微一沉,平稳地降落在目的地。 “到了。”闻予安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温和,率先推开车门。 闻溪睁开眼,浅灰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跟着下了车。 眼前,是维尔德蒙学院宏伟得如同宫殿般的巨型拱门。 古老的石料与现代合金结构巧妙融合,在阳光下散发着厚重的历史感与权势的气息。 闻予安站在闻溪身边,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温润可靠的笑容,指了指远处一栋最为宏伟、有着巨大玻璃穹顶的建筑:“学生会就在那边,时间快到了,我得赶紧过去。闻溪弟弟,新生报道处就在主楼一层,进去就能看到指示牌。祝你在维尔德蒙……有个愉快的开始。” 说完,他甚至不等闻溪回应,便转身,步履从容地走进学校,朝着那栋象征着权力中心的学生会大楼走去。 阳光有些刺眼。闻溪眯了眯眼,看着闻予安渐渐消失的背影,又环顾了一下四周格外冷清安静的四周。 看来,学校里面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第14章 闻溪讨厌麻烦 系统翻阅着原来的世界线,提醒闻溪,“你入学后的第一个剧情点发生在你去教务处领入学材料时。你不认路,一进学校就向一个同学打听,但那同学指给你的方向是游泳馆,是霍煊故意要引你过去。” “你没有意识到那人是故意指错方向,你进了游泳馆后一直向前走,直到看到一群alpha在泳池里玩闹才意识到走错了地。” “这时想退出去已经晚了,霍煊在泳池边显然是等候多时。” “你不认识霍煊,但直觉来者不善。霍煊为人嚣张跋扈,竟然一句话没说把你推进了泳池,而闻溪不会游泳。” 闻溪边走边听系统讲,自从走进维尔德蒙,一路上接受了很多各种各样的目光。闻溪当看不见,这会他却突然停了下来。 阳光倾泻在他身上,将他清瘦的影子拉得颀长。微风拂动他额前略长的黑发,露出小半截光洁冷白的额头。 那张精致漂亮的脸此刻没什么表情,微微垂着眼睫,周身萦绕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拒人千里的清冷矜贵。像一尊被遗落在尘世的冰雪雕塑。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的、按动快门的脆响,从不远处的花坛后传来。 紧接着,是压抑的、带着惊慌的低呼,随即是窸窣的掩饰声。 看不出闻溪是什么意思,系统以为闻溪是担心被霍煊欺负,它安慰闻溪,“别担心,我们可以不用按照世界线走,我知道教务处在哪里,我们可以避开这个剧情。” 闻溪动了。 他没有看向偷拍者藏匿的方向,只是极其冷淡地瞥了一眼那个方向,仿佛确认了噪音来源的无足轻重。然后,他倏地转了个方向。 继而抬脚朝着游泳馆走去,嘴角勾了勾,“霍煊不会善罢甘休,今天逃了,明天他也会来找麻烦,不如……一次性解决了。” 系统战战兢兢,“你确定?霍煊可不是好惹的人,我原本也没有打算让你接近他和学生会会长也就是假少爷的未婚夫。何况他身边还跟着那么多alpha。” 闻溪不为所动,插着兜走的速度不急不缓,“alpha吗?倒是很想知道不用信息素压制,有多能打呢。” 系统:…… 这小孩疯了不成。 系统在闻溪脑中无声地唉了一声,它算是彻底明白了,闻溪这小祖宗做下的决定,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试图用AO之间悬殊如天堑般的生理差距来说服他?系统自己都觉得心虚。 当初为了绑定这个对什么都无所谓的丧批,它可是刻意隐瞒了关于Omega分化后最要命的天性桎梏,没敢把信息素绝对压制和本能臣服这些血淋淋的现实说全乎。 闻溪腿长,即便步履闲散,也很快抵达了游泳馆。 他没有犹豫,抬手推开厚重的隔音门,走了进去。 冷冽的空气瞬间扑面而来,像一层无形的薄纱覆盖在他裸露的脖颈和手腕皮肤上,激起细微的凉意。馆内空旷的回音被远处传来的水声和喧闹放大,嗡嗡作响。 闻溪没有迟疑,循着那愈发清晰的嬉笑与起哄声,径直朝声音来源走去。 转过一个堆放着蓝色浮板的拐角,眼前豁然开朗。 巨大的室内泳池如同一块镶嵌在地面的巨大蓝宝石,水面波光粼粼。几个只穿着泳裤的Alpha正在水中嬉闹追逐,水花四溅。而泳池边,一个身影格外醒目。 霍煊。 他裸着线条精悍流畅的上半身,只着一条深色泳裤,随意地靠坐在池边光滑的瓷砖上。 几缕深棕色的头发被水打湿,贴在饱满的额角,几缕醒目的银灰色挑染在冷光灯下格外刺眼。水珠顺着他紧实的胸肌和块垒分明的腹肌缓缓滑落,没入腰间。 他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带着狩猎意味的笑意,目光饶有兴致地投向刚刚出现的闻溪。 “呵,”霍煊低笑一声,声音不大,却在空旷的泳馆里清晰地回荡开。 他微微偏头,不知是对着水里还是岸上的人说:“不是说……没遇到我们闻少爷吗?啧,还以为今天这出戏要白搭了。” “没想到啊,闻少爷……自己送上门来了。” 随着霍煊话音落下,泳池里原本喧闹的嬉笑声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消失。 水里的Alpha们纷纷停下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闻溪身上。无形撩拨起的、属于雄性本能的兴奋与蠢蠢欲动。 空气中,看不见的Alpha因子似乎因为这个清冷漂亮、却主动踏入狼窝的身影而骤然活跃、躁动起来。 闻溪来这里的目标很明确。 系统喋喋不休的万人嫌命运他懒得理会,但他绝不容忍这些自以为是的臭虫三番五次地制造麻烦,把目光黏在他身上。 他早说过,他无所谓。 他那双清棱棱、浅灰色眼眸,迎上霍煊带着侵略性的视线。随即,在所有人惊愕甚至痴呆的注视下,他抬脚,朝着池边的霍煊,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一步,两步。 他走得不快,插在裤兜里的手甚至没有拿出来,姿态带着一种从容。 泳池里的Alpha们眼神瞬间变得更加炙热和兴奋,有人甚至不自觉地舔了舔嘴唇,喉结滚动。 岸上原本倚靠着休息的几个Alpha也直起了身体,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一步步走向霍煊的清瘦身影。 闻溪在距离霍煊大约三步远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靠坐在池边的男人。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穹顶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清冷漂亮的轮廓,与霍煊那充满力量感和侵略性的雄性躯体形成鲜明对比。 霍煊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水珠顺着肌理滚落,高大的身形瞬间带来强大的压迫感。 “怎么?”霍煊的目光在闻溪脸上逡巡,“闻少爷这是……迷路了?还是……” “有事找我?” 闻溪看着他,那张精致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他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没有回答。 下一秒。 在所有人,包括霍煊自己都以为闻溪会开口反驳或质问的瞬间。 闻溪插在裤兜里的手抽出,带着破空之声,一个拳头直直朝着霍煊的脸,狠狠砸了过去。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泳池里岸上所有的Alpha都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完全超出预料的一幕。 他竟然敢?对霍煊动手?还是直接打脸? 第15章 闻溪疯了不成 闻溪出手的速度太快了,也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在场的Alpha们,包括那些在水中嬉闹的,全都僵在了原地,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清瘦的omega竟敢对霍煊挥拳。 霍煊本人更是瞳孔骤然收缩。 霍煊英俊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纯粹的惊讶。他甚至能看清那白皙的、指骨分明的拳头裹挟着冷风,直逼面门而来。 太出乎意料了,霍煊一时呆住,他只来得及做出一个本能的偏头动作。 凌厉的拳风擦着他的颧骨掠过。 一股极其细微、却异常清冽的、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甜意的独特香味,瞬间扫过他的鼻尖。 紧接着,脸颊传来一阵清晰的、火辣辣的刺痛。 虽然避开了鼻梁要害,但这一拳,实实在在地擦中了他。 “嘶……” 泳池里有人倒抽一口冷气,紧张地吞咽口水的声音在突然死寂下来的场馆里格外清晰。 霍煊保持着偏头的姿势,几秒钟的静止,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他不可置信地抬起手,指腹轻轻碰了碰自己刺痛的颧骨。 那里,皮肤微微发红,甚至能感觉到一丝肿胀。 他缓缓转过头,那个清瘦的Omega就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淡漠。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平静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品,又像在评估一件刚刚完成的作品。 太奇怪了。 这个从贫民窟爬出来的Omega……竟然敢打他?打他霍煊的脸? 暴戾因子在霍煊血液里疯狂叫嚣,按照他以往的性子,此刻应该已经将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撕碎了。但第一时间冲上心头的,竟然不是滔天的愤怒,而是一种荒谬绝伦的、如同发现新大陆般的强烈好奇。 闻溪,他是疯了吗? 脸颊的刺痛感越来越清晰,像在提醒他这份奇耻大辱。霍煊终于从那股荒谬的震惊中彻底挣脱出来,找回了自己的理智和……暴怒。 “你——敢——打——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他的手背因为用力攥紧而青筋暴凸,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闻溪站在原地,在窒息凝固的气氛下,极其轻微地、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漠然,扬了扬下巴。 那张漂亮得近乎锋利的脸上,依旧没有一丝害怕的情绪。灰眸里的平静淡漠,像一盆冰水,浇在了霍煊熊熊燃烧的怒火上。 霍煊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头顶。 他打了他,打了他霍煊,竟然还用这种看路边野狗……不,连野狗都不如的眼神看着他? 霍煊的理智不止是被什么彻底吞没,他猛地向前跨了一大步,高大的身形瞬间拉近了距离,他抬起手臂朝着闻溪那纤细脆弱的胳膊抓去。 周围的Alpha们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有人甚至鬼迷心窍地想要出声阻止,但没来得及。 闻溪也以为霍煊要动手,他本能地想向侧后方退一步避开霍煊的手。 但他们站的地方,正是泳池边缘。 光滑的瓷砖地面上,溅落的水渍尚未干透。 闻溪这仓促后退的一步,右脚恰好踩在一块湿滑的水渍上。 重心失衡。 在霍煊的大手即将触碰到他的刹那,闻溪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猛地一仰。 噗通一声巨大的落水声,水花高高溅起,冰冷的水珠甚至溅到了霍煊伸出的手臂上。 闻溪整个人,像一片被狂风卷落的枯叶,直直地摔进了身后那深蓝色的泳池深水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意外。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霍煊的手还僵在半空中,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错愕和茫然取代。 他这辈子……可能都没这么懵过。 他只是想抓住他……怎么人就……掉下去了? 只见那片深蓝色的水域,那个玉雕般清冷漂亮的人在水面象征性地扑腾挣扎了几下,纤细的手臂徒劳地拍打着水面,溅起几朵无助的水花,嘴里似乎呛进了水,发出模糊的呜咽。 水面冒出一串串绝望的气泡。 几秒钟后,那挣扎的力道迅速减弱,如同失去了所有力气,慢慢地、无声地朝着幽暗的池底沉去……只剩下一缕黑色的发丝在水面漂浮了一下,也很快被深蓝吞没。 整个游泳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水波晃动的细微声响。 霍煊看着那片迅速恢复平静、却吞噬了闻溪的水面,大脑仿佛宕机了几秒。 随即,一股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情绪的怒火猛地窜起。 “操!!!” 一声怒吼突兀的在泳馆内回荡。 霍煊狠狠抓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英俊的脸庞因为暴怒和一种莫名的焦躁而扭曲,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对着周围呆若木鸡的Alpha们咆哮。 “都他妈愣着做什么?死人吗?还不快下去救人。” 这家伙躲什么躲,有胆子打他的脸,这会知道怕了?还他妈是个不会游泳的旱鸭子,找死也不是这么找的。 其他Alpha被霍煊这声怒吼惊得浑身一抖,猛地回神。距离闻溪落水点最近的一个Alpha反应最快,几乎在霍煊吼声落下的瞬间,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水里,迅速朝着闻溪沉没的方向潜去。 他迅速游过去,手臂穿过闻溪的腋下,用力将人托起,朝着水面奋力游去。 水花破开。 那个Alpha抱着闻溪浮出了水面,朝着池边游来。岸上立刻有人七手八脚地帮忙,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浑身湿透、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如纸的清瘦身体拉上了岸。 清冷漂亮的人闭着眼睛,像是失去了所有生气,水珠顺着他凌乱的黑发、苍白的脸颊、纤细的脖颈不断滚落,浸湿了他身上的深色校服外套,勾勒出单薄到令人心惊的轮廓。 长长的睫毛紧闭着,在眼下投出脆弱的阴影,唇瓣失去了所有血色。 霍煊站在几步之外,胸膛剧烈起伏,死死盯着地上那个无声无息的人。 第16章 我是他的未婚夫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踩在泳池边湿滑的瓷砖上,发出清晰而规律的轻响。 霍煊的目光放在躺在地上的闻溪身上,直到那脚步声停在身后不远,一个耳熟、带着惯常沉稳的声音响起。 “霍煊,我提醒过你,维尔德蒙的校规不是摆设。” 霍煊扯了扯嘴角,没回头。眼角的余光已经瞥见一抹挺括的身影走到了他身侧。 郗璇。 维尔德蒙的学生会长,闻予安名义上的未婚夫。 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校服正装,领口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金色的徽章在冷光灯下闪着冰冷的光。 面容英俊,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邃平静,让人看不透情绪。周身散发着内敛却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与霍煊外放的暴戾截然不同,却同样令人心悸。 霍煊嗤笑一声,“校规?学生会长好大的官威。” 他终于侧过头,看向郗璇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这是来主持公道,还是……装好人来了?” 郗璇并未理会霍煊的阴阳怪气。他的视线也落到了地上无声无息的人身上,镜片后的目光在闻溪湿透的校服、苍白的脸和紧闭的眼睫上停留片刻,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 “他就是闻溪?” 声音听不出情绪。 霍煊不知道想到什么,脸色更沉了几分,心底那股无名火越烧越旺,烦躁得让他几乎想砸点什么。 他懒得回答郗璇这种明知故问的问题,猛地向前踏了一步,似乎想亲自去确认什么。 “他怎么说也是闻家刚认回的亲生儿子。”郗璇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霍煊耳中,成功让他脚步一顿。 “你在他入学的第一天就把人推进水里?霍煊,做事之前动动脑子。” 霍煊猛地转身,黑沉沉的眼睛里翻涌着被冒犯的怒意,直直对上郗璇镜片后平静的目光:“郗璇,你管不到我头上。我也不需要你假惺惺的提醒。” 他逼近一步,声音压低,带着威胁,“管好你自己的事。” 郗璇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在闻溪那张即便昏迷也难掩精致、此刻更显脆弱的雪白面孔上掠过,再看向霍煊那副自己都理不清的烦躁样子,嘴角蓦地向上勾起一个极浅、却意味深长的弧度。 他不再与霍煊对峙,径直越过他,走向躺在冰冷瓷砖上的闻溪。 在霍煊骤然变得危险的目光注视下,郗璇毫不在意地屈下单膝,动作带着与生俱来的优雅。 他伸出双臂,穿过闻溪湿透的后背和膝弯,稳稳地将人抱了起来。冰冷的湿意瞬间浸透了他昂贵的校服外套和衬衫,他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霍煊的瞳孔骤然收缩,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要干什么?” 郗璇抱着闻溪站直身体,怀中的人轻得没什么分量,像一捧随时会融化的新雪。 他侧过头,看向脸色黑沉的霍煊,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从容:“怎么说,我也算得上是他的未婚夫。” 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天气,“送他去校医院,是职责所在。” “未婚夫?”霍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眼底戾气翻涌,他猛地逼近郗璇,压低的声音里充满了警告和讽刺,“闻予安知道他的未婚夫……变成别人的了吗?郗璇,别玩脱了。” 郗璇抱着闻溪,迎视着霍煊充满压迫感的视线,嘴角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瞬,声音依旧平稳:“当然。” 说完,他不再停留,抱着闻溪,在霍煊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注视下,径直离开了。 霍煊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盯着郗璇抱着人消失的背影,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暴怒、烦躁和被莫名截胡的憋屈感,像毒藤般缠绕上来。 他现在……非常非常不爽! …… 手背上传来细微的刺痛感,像被什么冰凉的东西刺了一下。 闻溪的指尖微微动了动,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艰难地浮上来。 “别动,”一个温和的女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还没好呢。” 闻溪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一片,过了几秒才慢慢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刺眼的白——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干净的气味。 一个穿着白色护士服、戴着口罩的女护士正低头处理着他手背上的什么。 看到他睁眼,女护士的动作顿了一下,露在口罩外的眼睛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像是被烫到般迅速垂下,眼神飘忽,不敢与他对视,耳根处似乎泛起了一点不易察觉的红晕。 闻溪转动眼珠,扫视了一圈这个干净、安静、充满医疗气息的房间。 校医院。 “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女护士的声音放得更轻了,带着点小心翼翼。 闻溪尝试着动了动喉咙,感觉有些干涩发紧,发出的声音带着刚苏醒的沙哑:“……没事。” 他没什么力气,只想闭上眼睛继续睡。 女护士似乎松了口气,又像是更紧张了。她飞快地将手背上的东西处理好,动作有些忙乱地收拾起旁边的托盘,耳朵更红了。“那……那你再好好休息一会儿吧。我、我不打扰你了,有事按铃叫我就行。” 说完,她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病房,轻轻带上了门。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闻溪闭上眼,头还有些昏沉沉的,溺水带来的窒息感仿佛还残留在胸腔里。 就在这时,系统在他脑子里幽幽地叹了口气,电子音充满了无奈和一丝后怕:“唉……你何必非要去惹霍煊呢?那家伙就是个混不吝,最喜欢看别人在他面前挣扎求饶的恶劣游戏。你要是能忽视他,离他远远的,说不定他觉得无趣,转头就把你忘了……” 闻溪闭着眼,在脑海里平静地反驳:“有闻予安在,霍煊就不会对我没兴趣。” 闻予安就是那根搅动池水的棍子,只要他在,围绕着他的那些苍蝇,就不可能真正放过他闻溪。 最起码,不是被动地等着,清醒地等着。 而且落入水里瞬间涌来的窒息感,那种濒临死亡的状态,闻溪很熟悉。 如果他能就这么沉入水底,他不会挣扎,他希望就此死去。 系统:“……” 操碎了心的系统,只能默默祈祷后续别出什么大乱子。 第17章 论坛体(介意可跳过) 主题:救命,我好像遇到我命里的另一半了。 楼主:【图片】【图片】惊鸿一瞥,我恋爱了!!! --- 1楼: 第一张侧脸照氛围感绝了,但是第二张……楼主你手抖得帕金森晚期?糊成马赛克了。你这拍照技术真是一言难尽…… 2楼: WC!!这侧脸,这不是我命中注定的天选老婆吗!【疯狂舔屏.jpg】 3楼: 不是,就两张照片,一张侧脸一张糊妈不认,连个正脸都没有,你们这就舔上了?(没有说侧脸不好看的意思哈,吸溜) 楼主:回复3楼:呜呜呜别提了,本来想多拍几张的,结果忘记关相机声音了。咔嚓一声巨响,当场被抓包,老婆那冷冰冰的眼神扫过来的时候,我腿都软了……但素,真的好辣!【原地去世又复活.jpg】 4楼: 好蠢一Alpha……偷拍被发现可还行?替人尴尬的毛病犯了。 5楼: 额……结合楼主的描述和今早的时间地点……我好像知道楼主是谁了。【吃瓜】 6楼:回复5楼: ???细说,求深扒。 7楼: 我来替5楼说吧。今天早上不是闻家那谁入学嘛,动静挺大的。我们宿舍几个好奇,就跑去校门口想看看热闹。结果校花刚进来没多久,就看到一个超级大美人冷着脸往这边走,然后就看到楼主——一个目测一米九的黑皮肌肉Alpha,举着光脑对着人家一顿猛拍,那架势跟狗仔似的。结果……咔嚓一声,美人一个眼神杀过来,楼主当场僵住,跟被冻住的大狗熊一样。【笑哭】 楼主:回复7楼: ……兄弟,描述基本属实,但“狗熊”过分了。以及,不用特别强调我有一米九谢谢,(虽然确实可以……嘿嘿,幻想一下单手就能抱起老婆转圈圈。【痴汉笑.jpg】) 8楼: 真是受够你们这群看见个漂亮Omega就走不动道的Alpha了,这就开始YY了,尊重懂不懂?【白眼翻上天】 9楼: 歪个楼……就我好奇7楼说的“闻家那谁入学”是什么意思吗? 10楼:…… 11楼:…… 12楼:楼上在打什么哑谜?+1 13楼: 笑死,不会还有人断网不知道闻家真假少爷的豪门狗血剧吧?【震惊】校花是养了十八年的假少爷,真少爷流落在外,最近才被找回来。今天就是真少爷正式入学的日子。 14楼:回复13楼: 卧槽?真的假的?这么刺激。那校花怎么办? 15楼:…… 16楼: 信息滞后得可怕……这事儿在维尔德蒙都快传遍了好吗?校花还是校花,但真少爷回来了,闻家内部啥情况就不知道了。【摊手】 17楼: 歪楼了歪楼了,重点难道不是楼主和他的“老婆”吗?没人关心楼主现在啥心情吗? 楼主: 额……各位,歪楼先暂停。我现在只关心一件事,维尔德蒙今年的校花评选什么时候开始?我要发动我全家老小七大姑八大姨所有社交关系网给我老婆投票。 18楼: 楼主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还有人能比蝉联好几年的校花更漂亮?你那连正脸都没拍到的“老婆”拿什么比? 19楼: 今天早上就在现场+1,楼上那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蠢A们,你们就从来没想过吗?你们口中那个冷冰冰的超级大美人,就是闻家刚找回来的真少爷。 20楼:…… 21楼:…… 22楼: 19楼虽然你说得对,但请不要人身攻击所有Alpha。 23楼: 呵呵,贫民窟爬出来的老鼠,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穷酸味,信息素估计也低级得可怜,也配跟我们的校花比?给校花提鞋都不配。 (23楼评论已被楼主删除-理由:人身攻击、引战) 楼主: 哪个下水道没关好爬出来的沙币?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再敢诋毁我老婆一句,线下PK了解一下?我老婆就算在贫民窟长大也比你这种键盘侠高贵一万倍,不许说我老婆坏话。 24楼: 楼主这反应……是真爱了。 25楼: 呵,后续才精彩呢。你们猜怎么着?那位真少爷,后来一个人去了游泳馆,你们绝对想不到他去干什么了。 26楼: 别卖关子,快说,他去游泳馆干嘛了? 27楼: 卧槽,今天hx那位爷不是带着他那帮人在游泳馆训练吗?他们不会遇上了吧,hx和校花又是发小。 28楼: 啊啊啊啊不要啊!我刚刚在论坛云遇上的老婆。 29楼: 楼上的Alpha,发情期到了就去打抑制剂。 30楼: 咳咳……那个……我证明,是真Omega,腺体小巧精致,颜色……粉粉嫩嫩的【捂脸】,而且身上好香。 31楼: WC,楼上变态吧。话说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32楼: 因为我也在游泳馆现场啊,真少爷确实来游泳馆了,还一言不发打了hx,hx当时都懵了。然后真少爷脚滑自己掉进泳池里了,hx还让人救他。我就是在真少爷被救上来后凑近了看到的。 33楼:…… 34楼:!!! 35楼: 我的眼睛没坏吧?我的耳朵没幻听吧?真少爷打了hx? 36楼: 老天爷……我是被明天的实操考试逼出臆想症了吗?这剧情比星网八点档还刺激。 37楼:回复32楼: 我证明,32楼说的千真万确,我当时也在场。 38楼: 然后呢然后呢?hx竟然没当场暴走,血溅泳池? 39楼: 没有,后面xx来了,还抱着真少爷走了,hx看起来像个只会怒吼的无能丈夫。 40楼: 39楼我劝你好好用词,“无能丈夫”什么鬼。hx和真少爷有个毛线关系。不过xx抱人这点……信息量过大,我CPU干烧了。 41楼: 天……这个世界是疯了吗?真少爷打了hx,xx抱着真少爷走了?要素过多,我一时消化不了…… 42楼: 额……等等,XX不是校花的未婚夫吗?郗家和闻家是有娃娃亲。还有,我记得xx有洁癖啊,他居然会去抱一个浑身湿透、刚从泳池捞上来的人? 43楼: 楼上醒醒,那四位里,除了hx,剩下三位谁没点洁癖? 44楼: 娃娃亲是郗家和闻家结的。现在真少爷回来了,所以严格来说……xx的未婚夫,理论上应该是真少爷才对。 45楼: 切,就凭一个贫民窟爬出来的劣质Omega?信息素等级怕是连C都不到吧?也配和我们优雅高贵、人美心善的校花抢未婚夫?真不知道你们是瞎了还是某些人真有见不得光的手段。 46楼:回复45楼: 就是就是,野鸡也想变凤凰?真少爷又怎样?骨子里的低贱是改不了的,拿什么跟我们校花比?某些人眼睛不需要可以捐了。 47楼: wc,原来xx抱的人是真少爷,我也在校医院遇到了,太惊悚了家人们,还以为眼睛出问题了。不过xx把人送到校医院就走了,似乎没什么。 48楼: 你们吵归吵,只有我关心楼主为什么突然消失这么久了吗?这么久没冒泡了。【疑惑】 楼主: 谢谢关心,现在就在校医院走廊里,呜呜呜我可怜的老婆入学第一天就落水了,好心疼。 49楼:…… 50楼: 楼主……你没救了。恋爱脑晚期,不过……祝你好运 (提示:本主题帖已被楼主删除) 第18章 住校 闻溪在校医院那张过分洁白的病床上躺了几乎一天。 中途,一个小护士轻手轻脚地推门进来,例行检查他的体征。 她动作很轻,似乎怕惊扰了他。 检查完,她犹豫了一下,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蚊呐:“那个,刚刚外面…外面有人找你。” 闻溪偏过头,浅灰色的眼睛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小护士被他看得更紧张了,结结巴巴地补充:“但是…但是那个人看起来好凶,个子特别高,得有一米九多吧,浑身都是肌肉,一脸的不善…我、我跟他说你还在观察期,需要休息,暂时不能见人,把他给…给忽悠走了。” 她说完,飞快地瞥了一眼闻溪的脸色。 闻溪安静地听她说完,片刻后,只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小护士的脸却微微红了,慌忙摆手:“不、不客气,应该的。”说完,飞快地收拾好东西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直到天色彻底暗沉,闻溪才自己动手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头,动作干脆利落。 走出校医院,夜晚的冷风扑面而来,带着草木的清新,也带着这座顶级贵族学府特有的空旷与疏离。 学校里果然空荡荡的,只剩下零星几盏路灯在修剪整齐的绿化带旁投下昏黄的光晕。 系统说过,只有那些依靠奖学金入学的特招生,才会选择住在学校。 闻溪慢悠悠地踱步到校门口。巨大的雕花铁门敞开着,他站定,目光平静地扫过空无一人的校门外。 意料之中。 闻家没有派人来接他。怕是根本就忘记了他。 系统在他脑海里气死了,“太过分了,简直欺人太甚,等我能量够了,我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说着系统看了看自己的能量收集进度,长条状标黄显示百分之十五,已经很快了。进度是系统都没有想到的。而这一切还要归功于闻叙白和郗璇发神经,一来就对他的宿主搂搂抱抱。 闻溪没回应系统的义愤填膺。他只是平静地转过身,重新走回学校。 昏黄的路灯将他清瘦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射在石板路上,显得有些孤单。 “宿舍楼在哪?”闻溪在脑海中问系统,声音听不出起伏。 系统立刻调出校园地图,“在东南角,你真要住校?” 它的声音透出担忧,“可是…可是维尔德蒙的住宿区,基本都是特招生。你知道的,那些贵族子弟根本不拿特招生当人看,肆意欺辱。而那些特招生,他们对贵族……是恨之入骨的。你是闻家的人,哪怕闻家不待见你,在特招生眼里,你也是贵族的一份子……” “那就打一架。”闻溪的语气平淡。 系统:…… 闻溪还是先去了一趟教务处。值班的老师是个戴着金丝眼镜的中年Beta,听到闻溪要申请住校时,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但良好的职业素养让他没有多问,只是公事公办地帮他办理了手续,激活了校园卡。 “宿舍楼有统一的生活用品领取处,”老师推了推眼镜,补充道,“被褥垫子都可以去那里领。” 闻溪点点头:“谢谢老师。” 走出教务处,闻溪又去了趟校园超市。他拿了些最基础的洗漱用品、毛巾,还有几样方便速食。结账时,他刷了一下那张新激活的校园卡。 “滴”的一声轻响,扣款成功。 闻溪垂下眼帘,看着屏幕上的余额数字。还好,闻家还没有可恶到连这点基本生活费都要克扣的地步。 他的宿舍在五楼。 电梯无声地上升,金属门倒映出他模糊的身影。 黑发略长,遮住了些许眉眼,肤色在冷白灯光下显得更加苍白,一身剪裁合体的昂贵校服,抱着廉价的生活用品和统一发放的素色被褥。 一种格格不入的割裂感。 “到了。”系统提示。 闻溪抱着东西走到房门前,腾出一只手,推开了门。 门内是意料之外的宽敞与整洁。浅色原木地板光洁如新,客厅明亮,布置着简约舒适的沙发茶几,一整面落地窗外是校园的夜色。空气里有淡淡的清洁剂味道。 客厅中央,一个穿着维尔德蒙校服的男生正弯腰整理着茶几上的几本书。听到开门声,他直起身,转了过来。 很高,清瘦,骨架匀称。黑色的短发干净利落,肤色是健康的浅麦色。五官端正,鼻梁高挺,下颌线清晰。 此刻,他那双颜色略深的眼眸正看着门口的闻溪。他手里捏着一本厚重的硬壳书,姿态带着一种天然的疏离和隐隐的…敌意。 系统立刻在闻溪脑海中小声汇报,“扫描完毕,这是个Beta。” 闻溪的目光在那张带着明显敌意的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平静地移开了,仿佛只是扫过一件无关紧要的摆设。 他没有开口打招呼的意思。 维尔德蒙的宿舍是标准的两室一厅带独立卫浴,私密性足够好,这正是他需要的。他径直提着东西,朝着客厅另一侧的空房间走去。 第19章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就在闻溪的手快要碰到自己房间门把手时,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那声音不高,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冽质感,但语调却冷冰冰的。 “闻家的小少爷?” 闻溪的脚步顿住了。他微微侧过身,目光再次落回那个黑发Beta室友身上。 男生依旧站在原地,姿势没变,只是那双深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在闻溪身上,从他抱着廉价日用品的胳膊,到他身上那套价值不菲的校服,最后落在他那张过于漂亮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来回刮过。 男生嘴角似乎勾起了一个极淡、却毫无善意的弧度,“怎么?放着闻家金碧辉煌的大宅不住,屈尊降贵跑来跟我们这些贫民窟老鼠挤宿舍了?” 系统瞬间在闻溪脑内炸了毛:“我就说他们绝对会不分青红皂白也敌视你。” 闻溪那双浅灰色的、琉璃般的眼睛平静无波地回视着对方的目光。 没有愤怒,没有辩解,没有一丝被冒犯的难堪,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他甚至连眼皮都没多眨一下。 几秒钟死寂的对视。 客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然后,闻溪极其轻微地、几乎不可见地偏了下头,像是彻底失去了继续这场无意义对话的兴趣。 他收回目光,不再看那个一脸不善、浑身竖着尖刺的室友,伸手拧开了自己房间的门把手。 “咔哒。” 门锁弹开的轻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闻溪拎着东西走了进去。 “砰。” 门在他身后,不轻不重地关上了。隔绝了门外的一切。 客厅里,只剩下那个黑发的Beta室友。 他捏着书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起来,眼底翻涌着困惑和一丝……被彻底无视后的恼怒。 闻溪的反应,完全出乎他的预料。没有傲慢的呵斥,没有急于撇清身份的辩解,甚至没有一丝一毫被戳中痛处的羞愤或反击。 而房间内,闻溪随手将沉重的被褥和装着日用品的袋子放在门边干净的地板上。房间同样宽敞明亮,床铺书桌衣柜一应俱全,甚至还有一个小阳台。 这里的条件,比贫民窟那个阴暗潮湿的角落好了千百倍。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点缝隙。夜晚微凉的风吹进来,带着草木的气息。 窗外是维尔德蒙华灯初上的夜景。远处,属于教学区的巨大水晶吊灯散发着璀璨的光芒,更远的地方,隐约传来悬浮车引擎启动的低鸣。 系统有点担心,“闻予安在维尔德蒙和别的贵族阶级不一样,他很能装。在特招生眼里,他是唯一一个不傲慢不欺凌他们的人,相反,在看到特招生被欺凌时他还会劝说帮助他们。” “闻予安的地位被他们捧得太高,良善的形象也太深入人心。所以只需要闻予安示个弱卖个惨,所有人便会把过错归结到你身上。” “闻溪在维尔德蒙不仅遭到贵族阶级的欺凌,还有特招生的孤立。” “我还是建议你住回闻家。有些特招生已经是阶级压迫下被腐蚀的产物了,他们往往会更难防。” 闻溪抬手,将额前略长的碎发随意地向后拨了拨,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在窗外灯光映照下显得更加朦胧、深邃的灰色眼眸。 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有一丝若有似无的、仿佛刻在骨子里的厌倦与疲惫。 “外边那个beta吗?” “他不是。” 系统狐疑,“你怎么知道?” 闻溪扯了扯嘴角,“很简单,他对我有敌视,却没有一丝轻蔑和幸灾乐祸。” 闻溪没心情再考虑其他事,身体和心都很疲惫。他简单地把被褥铺好,便拿了刚买的洗漱用品进了浴室。 二十分钟后,闻溪湿着头发推开浴室门。 从屏蔽状态出来的系统正好看见闻溪的湿发上的水滴顺着他雪白的脸颊滴入衣领,它顿了顿,还是开口,“你的头发长了,要不要剪一下。” 闻溪把毛巾盖在头上随意地揉揉就掀开被子准备睡觉了。 系统唉唉唉的喊了几声,“omega的身体素质比较弱,别湿着头发睡,明天醒来头疼。” 闻溪不听,翻了个身闭上眼,在心里回答系统,“不剪。我没这么矫情。” 系统:…… 十分钟都没有,闻溪的呼吸平稳了。系统看了看因为收集到百分之十五的能量而解锁的功能,无奈叹气。 安静黑暗的卧室里,单人床上躺着的少年,本潮湿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干。 第二天,闻溪醒的早,他先在光脑上查看了自己的课表,早上就有课。 出门时发现那个beta室友已经走了,闻溪在系统的指引下,顺利找到了上课的教室。 一路上,闻溪冷着的脸就没有缓和过。从走出宿舍楼开始,闻溪就察觉到了无数向他投来的视线,无论是光明正大的打量还是偷偷摸摸的看,都是他心情变差的原因。 闻溪满身的低气压,看得系统战战兢兢,生怕他再有要挖了人家眼睛的想法。 但幸好,闻溪不爽归不爽,一个眼神没给那些人,很快来到了教室。 很大的一个阶梯教室,教室最前面是一块很大的光屏,看起来是教授的白胡子老头已经坐在讲台上了。 闻溪走进教室时,教室里喧闹的人们安静了一刻,又是无数好奇打量的目光投来。 闻溪全部无视,抬脚朝教室最后面的一个空座位走去。 空座位靠近走道,所以避免了要与人交流的麻烦。闻溪径直坐下,他身旁坐着的五六个男生,瞧着样子像是alpha,几个人凑在一堆不知商量了什么,边说边笑。 闻溪板着漂亮的小脸,在上课铃响起的时候,掏出一本笔记本认真听课。 系统欲言又止,这个世界相较于闻溪的原世界科技水平要发达很多,语言文字也是完全不同的。 只是考虑到宿主能更快适应,系统在闻溪穿进来时就调了数值,闻溪能听懂话读懂字,但再多的就没有了。 更别说闻溪要保持人设,原世界线里的闻溪可是成绩差的一塌糊涂。 但看闻溪时不时抬头,似乎很感兴趣。系统把快到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算了,他喜欢就随他去了。 第20章 霍煊请吃饭 下课铃声响起。 讲台上白胡子的老教授推了推眼镜,看着下方早已按捺不住的学生们,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扫过教室最后的那个位置,那个今天新来的、名叫闻溪的学生,正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的笔,合上那本刚才上课时写得满满一页纸的笔记本。 教授摇摇头,夹起教案,步履略显沉重地离开了教室。 几乎是老教授离开的瞬间,教室瞬间喧哗起来。议论声、桌椅拖动声、嬉笑声混杂在一起,嗡嗡作响。 闻溪恍若未闻。他面无表情地将笔记本收进单肩背包,拉好拉链,站起身。 动作流畅而安静,仿佛周遭的喧嚣与他身处两个世界。他目不斜视,径直穿过那些投射过来的视线和刻意制造的噪音,走向教室门口。 议论声在他身后短暂地停滞了一瞬,随即又像涨潮的海水般更加汹涌地涌来。 闻溪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皮鞋踩在光洁的地砖上,发出轻微而规律的叩响,朝着楼梯口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他即将下楼时,六道高大的身影无声地堵住了他的去路。 闻溪的脚步顿住,眼皮懒懒地掀了掀,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六个穿着维尔德蒙校服,一眼就可以看出是Alpha的男生。 他认出他们,是刚才在教室里就坐在他旁边的几人。 六个Alpha呈半包围的姿态,隐隐封住了他所有可能的退路。 其中一个Alpha,目光紧紧胶着在闻溪脸上。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开口,“闻溪?霍哥请你过去吃个饭,跟我们走吧。” 闻溪微微蹙了下眉,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这副沉静的模样,让几个本就心神不定的Alpha眼神更加直勾勾了。 太近了。 秾稠昳丽的一张脸,近看更是冲击力惊人,冷白的皮肤在走廊的顶灯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校服衬衫的纽扣严谨地扣到最顶上一颗,一丝不苟地包裹着那段纤长白皙的脖颈,小巧的喉结随着呼吸微微滑动,每一次起伏都透着一股与Alpha截然不同的、近乎脆弱的精致感,偏偏又糅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冷冽性感。 他不说话,不动,站在那里,就像一幅精心描绘的、带着寒意的美人图,清冷出尘,与这嘈杂混乱的走廊格格不入。 Alpha们看得有些发懵,脑子里不约而同地闪过校园论坛上那张被疯狂转载的偷拍照,那根本不及真人的十分之一。 闻溪垂在身侧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又缓缓松开。 指尖传来细微的麻痒,那是身体在极度厌恶下本能想要挥出的冲动。 他强行压下那股躁动,薄唇抿成一条冷淡的直线,终于开口,声音清泠泠的,没什么情绪:“带路。” “……啊?”Alpha似乎还沉浸在那张脸的冲击里,一时没反应过来。 闻溪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不耐,语气依旧平淡,“不是请我吃饭?” 几个Alpha如梦初醒,这才手忙脚乱地让开通道,脸上带着点窘迫和尚未褪去的惊艳,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闻溪不再看他们,抬步向前走去。Alpha们赶紧跟上,在他身后形成一种奇特的护卫姿态。 系统在闻溪脑海里紧张得乱跳,“霍煊又想搞什么?他不会要报复你昨天打他那一拳的仇吧。” 闻溪面色平静如常,只在脑海中淡淡回应,“早晚会来。” 维尔德蒙的食堂,其奢华程度一样让人觉得夸张。 东、西两区各有一座,皆是恢弘的玻璃幕墙建筑,内部空间开阔得如同宫殿。 然而,无形的壁垒比冷冰冰的楼层更加森严。 一、二楼,是默认属于特招生们解决温饱的场所,食物种类相对普通,价格也较为亲民。 从三楼开始,装潢陡然升级,精致的水晶吊灯,舒适的卡座,穿着统一制服的服务生,菜单上的价格也随之飙升,足以让绝大多数特招生望而却步。 在那里消费一餐的费用,可能抵得上他们半年的生活费。 而顶楼,更是传说中的禁区。那是只属于维尔德蒙金字塔最顶尖那寥寥数人的专属领域,是身份与特权的终极象征。 闻溪在那六个Alpha的簇拥下走进西区食堂大门时,原本喧闹的一楼大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所有正在用餐或排队的学生,无论Alpha、Beta还是Omega,都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复杂的情绪在无数双眼睛中交织。 闻溪那张过分引人注目的脸,与他身边那六个明显来自贵族圈层的Alpha,以及他们前进的方向,形成了一幕极具冲击力和话题性的画面。 空气凝滞了,只剩下食物残存的气味和无数道目光聚焦带来的无形压力。 闻溪置若罔闻。他目不斜视,径直穿过这片诡异的安静区域,走向电梯。 Alpha们紧随其后,按下最高层的按钮。 电梯门无声滑开,又无声合拢,隔绝了下方所有复杂难辨的视线和低低的议论声。失重感传来,电梯平稳而快速地上升。 几秒钟后,“叮”的一声轻响,顶楼到了。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股与楼下截然不同的,裹挟着高级香氛的空气扑面而来。 映入眼帘的,与其说是一个食堂,不如说是一个俯瞰整个维尔德蒙西区景色的顶级私人会所。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开阔的校园和远方的城市天际线。内部空间开阔,只有寥寥几张设计感极强的餐桌,铺着雪白的桌布,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和水晶杯。 舒缓的钢琴曲若有似无地流淌。 正中央,一张视野最佳的餐桌旁,坐着一个身影。 霍煊。 他姿态闲适地靠在高背椅中,修长的手指正漫不经心地摇晃着一杯暗红色的液体。 昂贵的校服外套随意地搭在旁边的椅背上,只穿着里面的白色衬衫,领口解开两颗纽扣,露出一段线条流畅的锁骨。 昨天被闻溪一拳击中的颧骨位置,还残留着一小块不明显的、近乎可以忽略的淡淡青痕。 听到电梯声响,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闻溪身上。 低沉的声音在空旷奢华的顶楼空间里清晰地响起,“呵,我的贵客终于到了。” 第21章 “偷听” 闻溪抬眼看去,目光精准地落在霍煊身后不远处,另一张餐桌旁那个正盯着他的红发Alpha身上。 是在闻家晚宴上,用alpha刺激压制他的那几个人。 闻溪没什么情绪地扫了他一眼,心里倒是掠过一丝微乎其微的好奇,不知道这红毛回去是怎么跟霍煊描述那晚的事的。 毕竟那之后,闻溪在光脑上翻到了关于这个世界第二性别的详细信息。alpha很强,地位也很高,多是作为领导者的角色,但这个世界对于omega的保护还是不弱的,这种在公开场合随意用信息素压制omega的行为,会被判重刑。 不过……在钱和权面前,例如霍煊这样的人,显然可以用为所欲为来形容。 霍煊似乎没注意到闻溪那短暂的一瞥,他抬起手,动作间带着轻佻和理所当然,指尖随意地点了点自己身边那张空着的高背椅。 “请坐吧,闻少爷。”他的声音拖长,带着点戏谑。 闻溪没说话,径直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没有丝毫局促或迟疑。 面前的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餐点,银质餐具在灯光下闪着冷光,食物色香俱全,一看就价值不菲。 但闻溪连眼皮都没多撩一下,他来这里,本就不是为了吃饭。 霍煊身体微微后仰,一只手懒洋洋地杵着脸颊,半个身子朝闻溪这边歪过来,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那张过分平静的脸。 “啧,”他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音节,眼神像带着钩子,“你不怕我打你?就敢一个人来?” 闻溪终于抬了抬眼皮,淡淡地瞥了霍煊一眼。那眼神好像写着,这种废话也值得问? 不一个人来,难道他还能在维尔德蒙找出第二个帮手不成?更何况,霍煊派了六个Alpha去“请”,摆明了就没给他留拒绝的余地。 闻溪这副油盐不进、冷冰冰的模样,霍煊倒也没恼,反而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他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随意地朝旁边挥了挥手。 坐在邻桌的几个Alpha,包括那个红毛,立刻无声地起身,迅速而有序地退了出去,消失在通往电梯间的方向。 偌大的顶楼用餐区,此刻只剩下霍煊和闻溪两人,以及那若有似无的背景钢琴曲。 霍煊的目光投向餐厅一侧的墙壁。那里并排镶嵌着五扇造型别致、材质厚重的门,每扇门的上方都悬挂着一个设计简洁却透着贵气的名牌。 “看到那门上挂着的牌子了吗?”霍煊抬手指去,“最左边那个,郗,郗璇的。” 他的指尖移动,“旁边那个,霍,我的。” 闻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五个名牌。他坐姿依旧板正,脊背挺直,眼神里透出一点无声的询问,所以呢?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霍煊似乎读懂了他的眼神,嘴角的弧度加深,带着点恶劣的兴味:“这顶楼一共有五间这样的私人包间。有趣的是,包间和包间之间……”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才慢悠悠地补充道,“……是有小门联通的。” 闻溪的目光依旧没什么波澜。 霍煊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身体又朝闻溪这边倾了倾,距离拉近,带着压迫感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对了,” “我差点忘了,你当时昏过去了,没听到吧?” 他盯着闻溪的眼睛,一字一句,“郗璇那家伙,可是抱着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宣称他是你的未婚夫呢。” 系统无语的翻了个大白眼,郗璇的原话可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也不是当着所有人。当时郗璇的声音应该也只有霍煊和挨得近的两三个alpha听得到。 果然。 闻溪那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微微蹙起了眉。那双原本像蒙着细雨朦胧疏离的浅灰色眼眸里,清晰地掠过一丝被强行沾染上麻烦的烦躁。 “呵……”霍煊捕捉到这一闪而逝的情绪,像是终于得逞,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而愉悦的低笑。 闻溪的确感到了厌烦。系统说过,郗家和闻家确实有婚约。 郗家只有郗璇这一个Alpha继承人,而闻家原本的继承人闻叙白同样是高等级Alpha,这桩婚约就顺理成章地落在了分化为Beta的闻予安身上。 原世界线里,郗璇对闻予安这个未婚夫似乎相当满意,甚至不止一次警告过闻溪这个真少爷不要痴心妄想,郗家绝不会更换联姻对象。 既然系统也说没必要接触郗璇,闻溪更不会自找麻烦。但郗璇这是做什么?真是个很麻烦的虚假的人。 闻溪漫不经心地想,也真是自恋到了极点。谁会对一个……人模狗样、心思难测的阴暗批感兴趣? 就在闻溪思绪微转的瞬间,霍煊突然毫无预兆地站起身。 闻溪抬眸,递过去一个略带疑惑的眼神。 霍煊没看他,而是抬手指向那扇挂着“郗”字名牌的包间门,脸上挂着一种近乎蛊惑的、看好戏的笑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引诱的意味。 “你难道……就不好奇,你那位未婚夫,现在正和你的好哥哥闻予安,在那扇门后面……做些什么吗?” 闻溪当然没兴趣。真正有兴趣的,是眼前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霍煊。 但他也清楚,今天若不让霍煊达到他这无聊窥探的目的,这场鸿门宴恐怕会没完没了地纠缠下去。 麻烦。 闻溪几不可闻地在心底啧了一声,面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他平静地站起身,动作间甚至带着一丝敷衍。 闻溪跟着霍煊进了霍煊的包间。 第22章 []你打算怎么偿还 霍煊的私人包间比外面更加奢华考究,真皮沙发,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冷冽的、混合着某种昂贵皮革的气息。 厚重的门在身后合拢,瞬间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闻溪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那扇门。难怪霍煊在外面那么大张旗鼓,郗璇那边却毫无动静,这隔音效果堪称顶级。 霍煊径直走到包间内侧的一面装饰着繁复浮雕的墙壁前。他手指在某个不起眼的雕花处看似随意地一按。 轻微的机械声响起,那面墙竟无声地从中间向两侧滑开,露出了一整面巨大的、光洁如镜的单向玻璃。 玻璃的另一边,里面的陈设同样奢华,光线柔和。 此刻,郗璇和闻予安正相对而坐,面前也摆放着精致的餐点。显然,他们也在用午餐。 闻溪的目光落在对面。 郗璇姿态依旧优雅矜贵,穿着合体的白色衬衫,袖口挽起一截,露出一截结实的手腕。 他正微微倾身,动作从容地拿起汤碗,替对面的闻予安盛了一碗汤,脸上是无可挑剔的温和笑意,十足的绅士风度。 霍煊也踱步回来,自顾自地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一杯水,放在闻溪手边的茶几上。 闻溪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视线完全被玻璃墙另一边的吸引,应该是有收音传音器,闻溪可以清晰听到对面的对话。 闻予安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容,似乎正在谈论学生会的一些日常事务,声音轻柔。 郗璇则扮演着耐心的倾听者,偶尔插一两句话,语气温和,内容也显得体贴周到。画面看起来和谐而温馨。 但很快,闻予安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欲言又止的犹豫。他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精致的银器落在瓷盘上发出轻微的脆响。 “予安?”郗璇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询问的关切,“怎么了?想问我什么?” 闻予安抬起头,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蒙上了一层水汽,他微微咬着下唇,一副受了天大委屈,泫然欲泣的模样。 “郗璇哥……”他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充满了不安和脆弱,“我们的婚约……是长辈们很早以前就订下的。以前我……不能说什么,但现在,我的身份……不一样了。”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起巨大的勇气,声音带着哽咽,“我知道,联姻对象……应该是要还给弟弟的。我……我不能占着本该属于他的位置……” 他说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深深地低下头。眼睫剧烈地颤抖着,无声诉说着无尽的委屈,不舍和一种近乎自我牺牲的懂事。 系统在闻溪脑海里无声地啧了一下:“演技真好。” 但正因为闻予安全身心沉浸在他精心编织的委屈情绪里,低垂着头,所以他错过了郗璇此刻的眼神。 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黑眸,在闻予安低头哭泣的瞬间,掠过一丝极快、极冷的漠然。 然而,这抹异色转瞬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郗璇脸上迅速恢复了那无懈可击的温和笑意,甚至带上了一丝安抚的无奈。 他轻轻叹了口气。 “予安,你怎么会这么想?” “郗家,自然不会更换联姻对象。这是两家的约定,与你现在的身份无关。”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似乎穿透了虚空,想到了某个画面。 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却又带着惊人秾丽色彩,昏倒在他怀里的身影。 郗璇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暗沉了一瞬。 他接着说道,声音依旧温和,“至于你的弟弟……” 他再次停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我想,郗家……或者说,我个人,是绝不会同意我的伴侣,是一个……什么都不懂、来自贫民窟的人。” “郗璇哥!”闻予安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愕和慌乱,仿佛被郗璇对闻溪的评价吓到了,急忙辩解,“都怪我,如果不是因为我,弟弟他也不会……也不会……” 他语无伦次,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眼眶更红了,泪珠摇摇欲坠。 郗璇看着他这副自责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他伸出手,似乎想拍拍闻予安的手背以示安慰,但最终只是拿起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 “予安,”他声音温和,“天意弄人罢了,怎么能怪你呢?别想太多。” 闻溪安静地坐在单向玻璃这一边,将对面两人的神态、对话一丝不漏地收入眼中耳中。 就在这时,一股灼热的气息毫无预兆地贴近。 霍煊突然凑了过来,身体几乎要贴上闻溪的胳膊,灼热的呼吸带着Alpha特有的侵略性,直接喷在了闻溪敏感的耳廓上。 闻溪身体瞬间绷紧,极其不适地猛地偏开头,拉开了距离,眉头紧蹙。 霍煊却像是没看到他的抗拒,脸上挂着恶劣又得意的笑容,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音量,在闻溪耳边一字一顿地提醒道。 “听到了吗?我的好心没白费吧?你的未婚夫亲口说的……他嫌弃你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来自贫民窟的老鼠呢。” 闻溪安静地看着他。 霍煊被他看得心头莫名一悸,但随即他抱着手臂,身体后仰靠在沙发背上,翘起二郎腿,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终于说出了他今天这场戏真正的目的。 “所以,别痴心妄想能攀上郗璇这棵大树了。你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人,能保得住你?”他嗤笑一声,“省省吧,认清现实。” 闻溪只觉得荒谬又可笑。他什么时候对郗璇有过半分妄想?从头到尾,都是霍煊自己在那里自导自演,揣测着根本不存在的意思 他觉得这场由霍煊主导的、无聊透顶的闹剧,到此应该彻底结束了。 闻溪面无表情地站起身,看也不看霍煊一眼,径直就要朝门口走去。 然而,就在他转身迈出一步的瞬间。 一只大手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闻溪猝不及防,被那股巨大的力量拽得整个人向后踉跄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手腕处传来一阵被捏紧的痛楚。 他猛地回头,对上了霍煊阴沉下来的脸。 霍煊的眼中再无半分刚才的戏谑和玩味,只剩下被彻底无视后的愠怒和一种被冒犯的戾气。 他紧紧攥着闻溪纤细的手腕,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声音低沉冰冷。 “我好心帮你认清现实,让你别做无谓的妄想。” 他一字一句地从齿缝里挤出质问,“但你昨天恩将仇报,打我的那一拳……” “你打算怎么偿还?” 第23章 猫猫一顿分析,全是错的 闻溪近乎无奈地叹一声,霍煊这人很奇怪,在原世界线里,他也是第一个带头针对闻溪的人。 按照系统说的,闻予安身边的alpha都喜欢他追捧他,霍煊对闻溪无端升起的恶意自然也来源于闻予安。 闻予安喜欢霍煊?不见得。 而今霍煊叫了他来看戏,话里话外都在强调郗璇和闻予安的婚约,很介意的样子。 闻溪才不管谁是谁的未婚夫,但是霍煊吃醋为难的竟然是自己,闻溪就看不明白了。 难道他想让自己毁了闻予安和郗璇的婚约,取而代之,霍煊自己好从中得利。 闻溪在心里唾弃霍煊是没品的废物,眼瞎心也瞎。不过闻予安也不是个好东西,垃圾配垃圾相互吸引。 闻溪余光中看到桌上,之前霍煊倒的那杯水。手腕上的力道越来越重,肯定会留下痕迹,闻溪烦躁的想。 在霍煊似乎还要开口说什么的时候,闻溪弯下腰,一手拿起那杯水,猛的朝霍煊的脸上泼去。 水珠顺着霍煊高挺的鼻梁,线条分明的下颌滑落,打湿了他额前几缕发丝,狼狈地滴落在他昂贵的衬衫领口。 霍煊又一次愣在原地。 闻溪给了霍煊他的解决办法,“现在可以了吗?” 霍煊都要快气笑了,他手上用力,高等级alpha的力量,闻溪的身体被轻而易举按倒在地上,所幸地面铺着厚厚的地毯,不至于摔伤。 一只大手掐住了闻溪的脖子,闻溪被迫扬起了头。 霍煊跪在他大腿旁边,身体压得很低,欣赏着闻溪这副好不容易出现的脆弱模样。 “听说你住校了?为什么呢?闻家没人在乎你这个真少爷吧。” 霍煊想起那个晚宴前,程奕组过一个局,闻予安也在。 那时闻予安心不在焉,在程奕的温声询问下,闻予安才不安地说出实情。 闻予安说他怕闻父闻母赶走他,又说他本来才是应该住在贫民窟的,是他对不起闻溪。 霍煊一直知道闻予安并非表面的良善清纯,但好歹他们也算一起长大,又想到闻予安和郗璇的婚约,他想他可以卖这个人情,帮闻予安收拾收拾不安分的闻溪。 结果是闻溪打了他一拳。 …… 霍煊身后,单面玻璃墙的另一边,闻予安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现在……霍煊应该在教训闻溪了吧。 郗璇突然出声,“予安,你在想什么?” 闻予安笑笑,“没什么。” …… 闻溪并不知道另一边的情况,他现在还算冷静,即使霍煊掐着他的脖子,但没有用力,他没感到多少不适。 霍煊不会轻易放过他也在他预料之中。 霍煊反手拿来那个倒水的水壶,居高临下的,对着闻溪的脸倒下。 水瞬间浸透了他略长的黑发,顺着苍白的脸颊、纤细的脖颈晕湿开,打湿了衬衫领口,在深色的地毯上迅速洇开一大片深色的水痕。 水珠挂在他浓密的睫毛上,颤动着滚落,滑过那秾丽的脸颊。湿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额角和颈侧,衬得那张昳丽的脸在深色地毯的映衬下,白得几乎发光,带着一种被摧折后的脆弱美感。 噗通一声,霍煊丢开手里的水壶,“喜欢泼别人水可不是好习惯。” 闻溪暗暗活动了脚,计算着如果自己反抗能有几成胜算。 好在霍煊又是掐脖子又是倒水的,信息素是一点没露,不至于让闻溪没有一丝反抗的机会。 他抓准时机,腿弯起来,膝盖用力朝霍煊的后脑砸去。霍煊察觉到偏头躲开,手上力道却松了,被闻溪翻身坐起,带着狠劲抓住了霍煊的头发,手肘横在霍煊的胸前,瞬间,两人的姿势变换了。 变成闻溪压着霍煊,霍煊躺倒在地上。 霍煊盯着闻溪的脸,双手无所谓地放在头两侧,“动作挺快?练过?” 闻溪不答,手上加大力抓了抓他的头发,向下一拽,霍煊嘶的一声。 “我说,我刚刚可没用力。” 闻溪冷冰冰吐出三个字,“少废话。” “啧,”霍煊盯着闻溪近在咫尺、被水浸润后更显秾丽逼人的脸,和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冰冷厌烦,“你这人……真没意思。” 闻溪再次用力一拽头发,在霍煊的抽气声中,一字一句说。 “你和闻予安如何,我不管。” “闻家和郗家不会更换联姻对象。” “你想借我之手搅局,好渔翁得利、独占闻予安挤走郗璇的算盘……”闻溪语气鄙夷,“愚蠢至极。” “堂堂霍家大少,喜欢一个人却用这等见不得光的手段?” 闻溪似乎极其嫌弃地上下扫视他,“呵,倒忘了,你本就不是个东西。” 霍煊愣愣听完,表情复杂扭曲,像是听到了极其荒谬的事情:“你以为我今天叫你来是因为……” 他似乎觉得难以启齿,声音古怪,“……以为我吃醋了?” 闻溪松开手,站起身,活动了下刺疼的手腕:“我说了,你的事,与我无关。” 丢下这句话,无视霍煊瞬间阴沉如水的脸色,他径直推门离去。 霍煊盯着那扇关上的门,片刻后,猛地一脚狠狠踹在旁边的桌上,发出一声闷响与低骂。 闻溪从电梯出来后,食堂几乎没有人了。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湿了,下午虽然还有课,但他不打算去了。 他插着兜,朝着宿舍楼走去。 系统憋了半天,看闻溪心情没有很差的样子,说:“霍煊这蠢东西,原世界线里也是他被闻予安耍的团团转。不过,我都没想到他今天的目的竟然是这个。” 闻溪淡淡嗯一声,今天天气不好,现在更是阴沉得厉害,冷风嗖嗖的朝穿着单薄的闻溪身上吹。 闻溪加快了点脚步,听着系统说了一个好消息,“能量收集到百分之二十了。” 刚刚霍煊对闻溪又拉又抱的,系统担心闻溪之余还不忘收集能量。 它一开始最担心的就是闻溪接近不了他们,它甚至想让闻溪只专心攻略闻叙白一个人就好,毕竟是亲哥,难度要低很多。 谁能想到,闻溪进来的第二天,不仅接触到了闻叙白,还是人家抱着他的。 这……顺利得让系统有点不安啊。 闻溪在雨落下来前回到宿舍,这个时间点正是下午第一节课的时间,所以他以为宿舍里没有人。 但没想到,推开门,会看到他的舍友,那个叫楚临南的beta,同样浑身湿漉漉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第24章 猫猫生病了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骤然相接。 楚临南像是被烫到一般,率先撇开头。 他捏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冻得发紫的脸深深低下,紧抿着唇,身体微微颤抖着,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别的什么。 闻溪面无表情地关上门,他淡淡地收回视线,抬脚就朝自己卧室的方向走去。 就在闻溪快要走到自己房门口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压抑的嘶吼。 “你是不是很开心?” 楚临南猛地转过身,布满青紫的脸上是扭曲的愤怒和屈辱,他瞪着闻溪的背影,“看到像我这种特招生,被他们按到地上侮辱,像对待垃圾一样,你是不是觉得很高兴?很解气?” 闻溪的脚步顿住了。 他缓缓转过身,浅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地看向情绪失控的楚临南,像是在看一个行为逻辑无法理解的……智障。 “你是死是活,”闻溪开口,声音清泠泠的,“关我什么事?” 冷漠,无情,甚至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这句话像一根针,瞬间戳破了楚临南强行鼓胀起来的愤怒气球。他脸上激烈的表情凝固了,随即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高大的身躯晃了晃,直接滑坐在地毯上。 他低着头,湿透的头发垂落遮住了眼睛,肩膀微微耸动。 过了几秒,他的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客厅茶几上,那里放着他视若珍宝的几本厚厚的、被翻得有些卷边的专业书籍。 “呵……”楚临南发出一声低哑的、近乎自嘲的笑,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闻溪倾诉,“你知道吗,当初拿到维尔德蒙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我开心得三天没睡着觉。” 他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前方。 “我以为,这里是改变命运的阶梯,是通往光明的殿堂。” “可直到我走进来,直到我看到那些和我一样,抱着梦想进来的特招生,他们脸上的光是怎么一点点熄灭的,是怎么被这里无处不在的权势和轻蔑,腐蚀得麻木、顺从,甚至……帮着踩踏后来者。” “维尔德蒙。” 楚临南嗓音沙哑,“是地狱。” “我没空听你的心路历程。”闻溪清冷的声音响起,干打断了楚临南沉浸式的悲愤控诉。 楚临南的倾诉戛然而止,他愕然地抬头看向闻溪。 闻溪站在卧室门口,逆着客厅的灯光,没有任何动容。 他对楚临南的痛苦和控诉毫无兴趣。 楚临南定定地看着闻溪那张在光影下显得过分精致也过分冷漠的脸,几秒钟后,他扯了扯嘴角,牵动了脸上的伤口,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我们……其实都是一样的。” 闻溪没有再回应。他转身,拧开卧室门把手,走了进去,门在身后轻轻合拢。 闻溪反锁了房门。 冰冷的湿衣贴在身上,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迅速脱掉湿透的校服,走进浴室,打开热水。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带走了皮肤上的寒意,却带不走骨头缝里透出的那股疲惫。 他洗了很久,直到皮肤微微发红,才裹着浴巾出来。 换上干净的睡衣,闻溪一头栽倒在床上。身体异常沉重,脑袋也有些昏沉。 他拉过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住,闭上了眼睛。意识很快沉入了黑暗。 ……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浑浑噩噩,梦境光怪陆离。等他再次恢复意识时,房间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路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 他摸出枕头下的光脑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 喉咙干得发痛,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痛。他想坐起来,却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系统焦急的声音立刻在脑海中响起,“你醒了,你睡太久了,而且你体温很高,快起来吃点东西,补充能量” 闻溪皱着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难怪……全身乏力,喉咙肿痛。 在系统喋喋不休的催促下,闻溪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仅仅是这个动作,就让他眼前发黑,出了一身虚汗。 他扶着床头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站起身,脚步虚浮地走向房门。 客厅里亮着灯。 闻溪推开门,就看到楚临南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显然也洗过澡,换上了干爽的家居服,脸上那些青紫的伤痕似乎被他自己简单处理过了,涂了些药膏,虽然依旧显眼,但比之前看着干净了些。 他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但眼神有些放空,像是在出神。 听到开门声,楚临南猛地回过神,视线投向闻溪。当他看清闻溪的状态时,脸色明显变了变。 闻溪穿着单薄的睡衣,头发还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却没什么血色。他扶着门框站在那里,眼神因为高烧显得有些涣散,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一些。 楚临南立刻放下书,站起身,大步朝闻溪走了过来。他的动作牵动了脸上的伤,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他在闻溪面前站定,“你发烧了,你不知道吗?” 他比身为Omega的闻溪略高一点,此刻微微低头看着闻溪烧红的脸。 闻溪反应有些迟钝,他再次抬手摸了摸滚烫的额头,声音因为发烧而有些沙哑:“嗯。” 算是承认了。 楚临南看着闻溪这副病恹恹、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的样子,抿了抿唇,指了一下沙发,“去坐着吧,我去找药。” 说完,也不等闻溪回应,转身就走向客厅角落的一个小储物柜翻找起来。 突如其来的好意。 闻溪看着楚临南翻找的背影,犹豫了不到一秒。身体的不适感压倒了一切,他惯不会委屈自己。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沙发边,几乎是跌坐了进去。 第25章 谢知裕 楚临南的动作算不上轻柔,甚至带着点急躁。他一把将药箱拽了出来,放在地上打开。 里面的药品不算齐全,但基础的退烧药、消炎药、碘伏、棉签和纱布还是有的。 他皱着眉,快速翻找着,手指在药盒上划过,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动作间似乎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他吸了口冷气,但手上的动作没停。 很快,他找到了一盒未开封的退烧药片和一板消炎药。 他站起身,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这才走回沙发边。 闻溪靠在沙发里,闭着眼,烧得有些昏沉,但意识还在。 他听到脚步声靠近,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因为高烧有些模糊,只看到楚临南带着伤痕的脸靠近,将药片和一杯水递到他面前。 “给,”楚临南的声音依旧有些硬邦邦的,“退烧的,还有消炎的。按说明书吃。” 他把水杯也塞到闻溪手里,然后站在旁边,没有立刻离开,眼神复杂地看着闻溪因为发烧而显得异常脆弱的侧脸。 闻溪接过药和水,没有道谢,只是默默地按照说明抠出药片,就着温水吞了下去。 客厅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楚临南似乎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喂,你……小心点闻予安。” 闻溪刚把水杯放到旁边的茶几上,闻言动作一顿,有些诧异地抬眼看向楚临南。发烧让他的反应慢半拍,但这句话的内容足够让他感到一丝荒谬的稀奇。 小心闻予安? 在特招生群体里,闻予安可是名声在外的善良贵族。他温和有礼,对特招生也从不摆架子,甚至还会主动提供帮助,是许多特招生心中完美无瑕的白月光。 “为什么?”闻溪的声音因为发烧而沙哑,带着一丝真实的疑惑。 他靠在沙发背上,浅灰色的眼眸因为高烧而蒙上一层水汽,少了平时的冷冽,多了一丝茫然,直直地看着楚临南。 楚临南对上闻溪的目光,扯了扯嘴角,牵动伤处让他眉头又是一皱,但笑容里充满了讽刺,“为什么?” 他嗤笑一声,“闻予安那种虚伪的把戏,骗骗其他那些被表象迷惑的蠢货还行,在我这里……可蒙混不过去。” 他看着闻溪烧得通红的脸颊,似乎觉得有必要说得更明白些,又补充了一句,“后天,谢知裕就要回学校了。” 谢知裕? 闻溪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他微微蹙眉,在脑海中询问,“系统,谢知裕是谁?” 系统立刻解释,“谢知裕是维尔德蒙F4之一,同时也是王室的二殿下,身份极其尊贵。他性格……嗯,比较特别,极度痴迷音乐,被誉为音乐圣殿的狂热朝圣者。而闻予安,恰好在钢琴上有着独特的天赋,因此得到了谢知裕的另眼相看。目前两人在维尔德蒙,算是公认的音乐知己、灵魂搭档。” 楚临南看着闻溪若有所思的样子,继续说道:“如果闻予安真的要针对你,霍煊只是一个开始。”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谢知裕……他更好掌控。或者说,闻予安更容易利用谢知裕达到他的目的。” “他说的对。” 系统在闻溪脑海里立刻附和,“霍煊这人虽然嚣张,但情绪外露,手段也相对直接粗暴,容易预判。郗璇太聪明也太克制了,闻予安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把戏,轻易不敢舞到郗璇面前,容易玩火自焚。但谢知裕不同,他醉心音乐,闻予安靠着那首成名钢琴曲和天才光环,在谢知裕那里有天然的好感滤镜。现在他们是知己,闻予安只要稍微引导一下,让谢知裕对你产生负面印象甚至厌恶,简直轻而易举。” “也因为谢知裕的身份特殊,维尔德蒙甚至圣安德洲追捧崇拜谢知裕的人很多,如果让那些人知道谢知裕对你的态度,一些疯狂的人会做出的事难以想象和防备。” 闻溪安静地听着楚临南的话,也听着系统在脑海里的分析。他烧得有些混沌的大脑艰难地处理着这些信息。 药效似乎开始缓慢作用,但头脑依旧昏沉。他靠在沙发里,微微侧过头,浅灰色的眼眸因为高烧显得有些迷蒙,却定定地看着楚临南,问他。 “为什么帮我?”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病中的虚弱。 在这个冰冷、充满恶意的地方,一个同样被踩在泥泞里的特招生,一个昨天还对他充满敌意和防备的室友,此刻却主动递药,好心提醒。 楚临南似乎被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 他看着闻溪烧得泛红,却依旧难掩昳丽的面容,看着他眼中那份纯粹的,不带任何试探的疑惑。 客厅的灯光落在他脸上,那些青紫的伤痕显得格外刺眼。 他沉默了几秒,眼神在闻溪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开,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最终,他走到沙发另一端,坐了下来,两人之间隔着一段距离。 楚临南没有看闻溪,只是盯着自己放在膝盖上,指节处也有些擦伤的手,声音低沉平静,又重复了那句他不久前才说过的话。 “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 不是指身份的相同,而是指他们在这座名为维尔德蒙的地狱里,所面临的,来自更高阶层的,无差别的欺凌和玩弄。 他们是猎物,是玩物,是那些光鲜亮丽的贵族子弟用以彰显优越的对象。 闻溪的处境,甚至可能比他更危险。 闻溪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线条,看着他紧握的拳头,没有再追问。 客厅里再次陷入沉默。 闻溪闭上了眼睛,药效混合着高烧带来的疲惫感汹涌而至。 他需要休息。 楚临南的警告,谢知裕的名字,闻予安的虚伪……都暂时被身体的强烈疲倦压了下去。 楚临南也没有再说话,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听着身边人逐渐变得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第26章 抢座位 再次睁开眼时,闻溪首先感受到的是身体里那股沉重的高热感消失了。 他眨了眨眼,适应着房间里昏暗的光线,发现自己正躺在自己卧室的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 他是怎么回来的?记忆停留在客厅沙发上昏昏沉沉的片段。 “溪溪你醒啦,感觉怎么样?”系统欢快的声音立刻响起,“烧退了就好,你昨天在沙发上就睡着了,是楚临南把你抱回房间的哦。” 系统试探着说出想了好久的称呼,它观察闻溪的表情,发现他并不反感自己叫他溪溪。 太好了,以后就这么喊了。 楚临南?闻溪撑着手臂坐起身,动作间感觉肌肉还有些酸软。 他拿起床头的光脑,点开课表查看。今天只有下午有一节实践课。 这个世界的学科体系与他原本的世界大有不同,但依然可以按数学、物理、生物等分类,许多基础原理却截然不同。 尤其是生物学方面,第二性别的存在、信息素、腺体、分化……这一切对他而言都是完全陌生的领域。 理论课他尚且一问三不知,那些需要动手操作,控制的实践课,闻溪觉得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他毫无心理负担,以“高烧未愈,身体虚弱”为由,再次请了一天假。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闻溪感觉体力恢复了大半。 他点开光脑课表,今天上午,是维尔德蒙极其受欢迎的音艺课。 至于受欢迎的原因,系统早已在他脑海中尖叫,“溪溪,今天音艺课,谢知裕,谢知裕肯定会去。” 闻溪看着课表,指尖在光屏上轻轻敲了敲。 他在想今天是否还要继续请假。 但躲开今天,难道他要躲一辈子? 而且……他确实有点好奇,闻予安会如何撺掇这位音乐知己来对付自己。 被动挨打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闻溪这么想着,起身朝浴室走去。 …… 踏着预备铃声,闻溪推开了音艺课教室的大门。 阶梯教室里人头攒动,座无虚席,充满了低低的议论声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期待与矜持的氛围。 然而,当闻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那嗡嗡的声浪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瞬间安静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 闻溪面无表情,感到一丝厌烦。他实在不理解这些人为什么总喜欢盯着他看。 他的目光平静地在教室里扫视,寻找着空位,同时也在搜寻目标人物。 很快,他的视线定格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 那里坐着两个人,气质与周围格格不入。 闻予安穿着熨帖的维尔德蒙校服,坐姿优雅,脸上带着他标志性的,温润如玉的微笑,正侧着头,轻声细语地对旁边的人说着什么。 而坐在他旁边的,正是系统口中的谢知裕,维尔德蒙F4之一,王室尊贵的二殿下。 谢知裕的外貌极具冲击力。他有着一头长及肩膀,耀眼的金发,随意地披散着,几缕发丝垂落在额前,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 他并没有穿正式的校服外套,只穿着里面的白色丝质衬衫,领口随意地敞开着两颗纽扣。 他的五官深邃立体,鼻梁高挺,嘴唇偏薄。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是罕见的浅琥珀色,此刻正半眯着,眼神放空,似乎神游天外,对闻予安的话也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某种旋律的节奏,整个人散发出一种艺术家的颓靡与王室的矜贵交织的独特气质。 或许是闻溪打量的太直接了,这位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二殿下,突然朝闻溪看来。 闻溪双眸里平静冷淡,被谢知裕这么盯着也一点不瑟缩害怕。 他平静地收回了视线,仿佛刚才只是随意一瞥。他不再看前排,抬脚朝着教室后排走去。 那里还有几个零星的空位。 他走到一个靠过道的空座位旁,正准备坐下。 “哎哟。”旁边一个穿着校服的Beta男生像是突然才看到闻溪,动作夸张地抢先一步,一屁股重重地坐了下去。 他抬起头,脸上堆着虚假的歉意笑容,“不好意思啊,同学,这个位置……有人了,我帮朋友占的。” 闻溪的脚步顿住,他没有说话,目光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后排另一个靠窗的空位走去。 这一次,他还没走到座位旁,一个身材高大的Alpha已经大喇喇地跨步过去,抢先占据了那个位置。 那Alpha甚至故意把腿伸得老长,占据了过道空间,然后才抬起眼,用一种带着明显挑衅的目光上下打量着闻溪,嗤笑一声,“看什么看?这位置也有人了,滚远点,别挡道。” 声音不小,在重新恢复了些许嘈杂但总体还算安静的教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前排许多人都听到了,闻予安也微微侧过头,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担忧,仿佛不明白后排发生了什么冲突。 而谢知裕,只是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琥珀色的眸子淡漠地扫过闻溪和那个Alpha,随即又兴致缺缺地移开,仿佛在看一幕无聊的闹剧。 接连两次被刻意针对抢座,意图再明显不过。 闻溪站在原地,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个Alpha,又掠过前排闻予安那看似无辜实则隐含得意的侧脸,最后落在谢知裕那副事不关己的慵懒姿态上。 闻溪在想今天这出算得上幼稚的下马威是来自霍煊呢,还是谢知裕呢。 但很快,他有了答案。 霍煊插着兜,慢悠悠出现在教室门口,靠着门框,朝闻溪抬了抬下巴。 “这不是闻少爷吗?站着干嘛?快坐下啊,要上课了。” 闻溪看霍煊的眼神更冰冷了。 前天在食堂他对霍煊说的话,霍煊似乎一点没在意考虑。 闻溪本来也没有抱多大希望霍煊能听,但霍煊实在是个难缠的人。闻溪都可以预见之后他会有多少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麻烦找上门。 霍煊很满意看到的,他走到那个beta抢占的位置旁,缓缓坐下。 似乎还非常好心地提醒闻溪,“闻少爷,上课了哦。你再不坐下可是要被当成扰乱课堂秩序的人,给赶出去的。” 第27章 论坛体(拜入猫猫教) 标题:坐标今天早上的音艺课,没来的你一定会后悔。 楼主:如题,错过今天音艺课的,肠子悔青警告,年度大戏。 1楼: 音艺课?不都是冲xzy去的吗?殿下回来了? 2楼: 楼上狭隘,我们alpha当然是冲着校花wya去的,校花校花我来了。 3楼: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楼主快说。 4楼: 别打哑谜,到底怎么了?急死。 5楼: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校花的那个贫民窟弟弟wx来了呗。 6楼: 真不要脸啊,今天殿下一回来他就上赶着去了,怎么?想抢自己哥哥的知己? 7楼: 也没必要这么说吧,人家不能是正常有课吗?你们怎么遇到wya的事就应激? 8楼: 不止wx,hx也来了,抱着手一副要搞事情的样子。我回头一看见他似笑非笑靠在门口时,快吓死了。 9楼: 卧槽,hx也去音艺课,wx岂不是惨了,上次顶楼的事还没完吧? 10楼: 何止惨,hx就是冲他去的,wx想坐后排,连着两个位置都被人“刚好”抢了,摆明不让坐,巨尴尬。 11楼: 然后呢?wx站着了? 12楼: 额……在现场。后来hx开口了,声音不大不小,周围都听见了。 13楼: 说了啥???快!!! 14楼: hx说:“喂,没位置了?求我啊,求我就让你坐。”停了一下,又说:“或者……坐我腿上也行。” 15楼: …… 16楼: …… 17楼: 你在开玩笑????? 18楼: 楼上不要放屁!hx怎么可能对wx这种货色说这种话?hx可是喜欢校花wya的,造谣死。 19楼: 老子说的是真的,老子就在旁边,听得清清楚楚,你们这些wya的舔狗能不能不要随便发疯乱咬人。 20楼: 好匪夷所思……hx要干嘛?看着不像是单纯要找wx麻烦。 21楼: 谁知道呢,大佬的心思你别猜。 22楼: 切,那wx看着清高的样子,私下不知道怎么求hx呢,说不定早就有猫腻。 23楼: 歪个楼,今早有事,听说我男神xzy殿下回来了?真的吗? 24楼: 来了来了,和校花wya坐第三排靠窗呢,金发超显眼,不过好像没注意后面闹剧,撑着脸在神游呢。 25楼: 唉,xzy殿下和校花坐一起,看来我没机会了。[心碎] 26楼: 呵,可真自恋。醒醒吧你。 27楼: 所以后来呢???wx……坐了吗??? 28楼: 你在做梦???wx听完,那张脸冷得能掉冰渣子,看都没看hx一眼,直接转身就走,头都不回地出教室了。 29楼: 牛批,真敢啊。 30楼: 然后呢然后呢?hx呢? 31楼: wx一走,他脸上那点玩味的笑瞬间没了,眼神阴沉得吓人,也直接站起来走了,感觉一下子失去了所有兴趣,或者说……更生气了? 32楼: 啊啊啊啊啊!我老婆去音艺课了???我错过了!!![捶胸顿足] 33楼: 楼上……你不会是那个前天在校医院门口晃悠、一米九黑皮肌肉男alpha吧? 34楼: 你怎么知道? 35楼: 废话,能对着wx喊老婆的,除了你这个脑子缺根弦的智障还能有谁? 36楼: 喂,33楼过分了,不要人身攻击OK?喜欢谁是自由。 37楼: 歪回来,扒一扒前天wx去食堂顶楼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奇死了。 38楼: 同求+1 39楼: +10086,听说hx亲自叫上去的? 40楼: [匿名]:嗯,hx让红毛他们几个“请”wx上去的。至于上面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hx让我们都下去了,就他们两个在上面。下来的时候,hx脸色不太好,wx看着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衣服,好像有点湿?不确定。 41楼: 衣服湿?信息量好大…… 42楼: 楼上别脑补了,快看隔壁热帖,校花wya和xzy殿下课间讨论乐谱的样子简直太好磕了[链接:校花与王子的音乐时光] 43楼: 额……校花不是有未婚夫吗?这样好吗? 44楼: 我们校花人美心善有才华,多几个优秀的alpha宠着怎么了?有问题? 45楼: 牛批……这逻辑。[服了] 46楼: 大家别歪楼吵了,听说了吗?三天后好像有大人物要来维尔德蒙。 47楼: 切,大人物?F4还不够大?天天见都腻了。 48楼: 如果是谢家那位……的确算真大人物了。 49楼: …… 50楼: …… 51楼: 你们在做梦?那位怎么可能亲自来学校?想屁吃呢。 52楼: [匿名]:等着吧。消息来源可靠。你们早晚会被打脸的。 53楼: 猫猫后援会,黑子勿入,有懂的人对暗号后可进群,记住我们的口号。 54楼: 咳,我好像知道你在说什么?群在哪,我也要一起吃这个可爱猫猫。 55楼: 我私发给你,进群前要审核,还有防止那些特招生,进群的人每个月要交钱。 56楼: 不是,你们在搞传销吗?什么猫猫狗狗的? 57楼: 别问了,有些人被实操课折磨疯了吧。 58楼: 呵,愚蠢的人类,你们早晚会知道今天自己的所做到底是个多大的错误。 59楼: 楼上别说了,群里有人发了猫猫最新照片,听说还有私藏,要花钱买。呜呜呜可是猫猫好可爱好萌,猫猫我一口吃掉。 60楼: 什么?猫猫最新美照,我来了。 (提示:本主题帖已被管理员删除) 第28章 商谈联姻一事 音艺课上的闹剧风波,在闻溪心里并未留下多少涟漪。 于他而言,那不过是又一个试图在他身上找乐子或麻烦的Alpha无聊的举动。 他既不会因霍煊的刁难而愤怒,也不会因对方的言语而羞耻。 他的情绪阈值似乎天生就设定在了一个极高的位置,轻易不会被外界搅动。 第二天,他照常起床,洗漱,换上干净的校服,背着单肩包,踩着点走进了教室。 讲台上,一位戴着眼镜、神情严肃的老教授正在讲解关于机械制造的复杂原理。 闻溪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勾勒出他专注的侧脸。 他打开笔记本,握着笔,随着教授的讲解,一行行清晰工整的字迹在纸页上铺展开来。 他的学习能力极强,理解速度也快,虽然这个世界的科技与他原本的世界有诸多不同。 一节课下来,笔记本上已是密密麻麻。 下课铃响,教授离开,教室重新喧闹起来。闻溪却还维持着撑着脸颊的姿势,目光落在写得满满的纸页上,像是在沉思。 实则,他在脑海中与系统对话。 “系统,我要去图书馆。” “好的溪溪。”系统回应,“维尔德蒙的主图书馆离这里大概步行十分钟。” “指方向。” 闻溪合上笔记本,收拾好背包,无视了周围或明或暗投来的视线,起身离开了教室。 维尔德蒙作为历史悠久的顶级贵族学府,其底蕴在图书馆得到了最直观的体现。 宛如迷宫般层层叠叠、高耸至顶的巨大书架。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穹顶洒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纸张、油墨和古老木质混合的独特气息。 出乎闻溪的意料,这里的人并不少。 宽敞的阅览区坐满了学生,有的在安静阅读,有的在低声讨论,有的则对着光脑或厚重的典籍埋头疾书。 尽管这座学院里充斥着权势欺凌和身份歧视,但能踏入维尔德蒙门槛的人,本身也绝非庸才。 在知识的圣殿里,至少表面上是人人平等的。 闻溪拿出光脑,调出自己课前就查好的资料清单。 他需要几本关于第二性别生理学基础、信息素作用机制以及这个时代基础物理和生物科技理论的书籍。 他对照着图书馆内部的电子导航,穿梭在巨大的书架之间,精准地寻找着目标。 《第二性别分化概论》、《信息素:沟通与控制的桥梁》、《基础力场原理》…… 一本本厚重的书籍被他从书架上抽出,抱在怀里。 半小时后,清单上的书只剩下最后一本,《高等生物能量学导论》。 系统提示这本书在四楼的“生命科学与前沿技术”区。 闻溪搭乘静音的悬浮梯来到四楼。 这一层相对安静,书架排列也更加密集。他按照指示,走到一个靠窗的巨大书架前,目光在书脊上快速扫过编号。 找到了。 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伸向目标书籍的书脊。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书册边缘时,一股微弱的阻力传来,书架另一侧,也有一只手,几乎在同一时间,握住了这本书的书。 闻溪动作一顿,透过书架间狭窄的空隙,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郗璇。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常服,而非校服,似乎也是专程来图书馆查阅资料。 他显然也看到了书架另一侧的闻溪,那双深邃的黑眸中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讶异,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无波。 闻溪当即松开手,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转身就要离开。 真倒霉。 他在心里恹恹的想。 “闻溪。” 声音自身后响起。 闻溪的脚步顿住。他想听听,郗璇叫住他,到底要说什么。 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郗璇拿着那本书,绕过书架,走到他面前。 郗璇将书递向他。 闻溪没有接,只是抬眼,浅灰色的眸子平静地看着他,带着无声的询问,所以呢? 郗璇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反而极淡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却未达眼底。“这个周末,” 他开口,“我会到闻家拜访,商谈联姻一事。” 闻溪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语气冷淡,“所以呢?” 郗璇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他唇角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我听说……你是Omega?” 闻溪沉默,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本身,以及郗璇问话时的语气,都让他感到一种被冒犯的不适。 郗璇似乎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他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意味深长,“闻家……是该有个Omega的。” 闻溪现在百分百确定,自己站在这里听郗璇说话,纯粹是浪费两分钟。 他不再理会对方,毫不犹豫地再次转身,迈步离开。 “闻溪。” 郗璇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他直接大步追了上来。几步便拦在了闻溪面前,在闻溪冷淡的目光注视下,郗璇直接将那本厚重的书塞进了闻溪怀里。 “拿着吧。”郗璇看着闻溪被迫抱住书的样子,脸上的笑意似乎真实了一点点,“就当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闻溪紧抿的唇线,“……一点小小的补偿了。”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消失在层层叠叠的书架深处,留下闻溪一个人站在原地,抱着那本沉甸甸的书,脸色冰冷。 郗璇比霍煊难对付的多。 抱着书回了宿舍,闻溪坐在桌前,稍微理了理目前为止发生的事。 今天郗璇的态度很不对劲,闻溪有直觉这是个危险的信号。 他问系统,“原世界线里郗璇对闻溪做了什么?”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才结结巴巴道,“对不起溪溪,我的能量不够,只能加载出闻溪相关的支线。而且,原世界线本没有太多参考性,每个人的一个举动发生改变都会影响世界线的走向。” 闻溪垂着眼皮,笼罩在他周身的那股倦怠和郁郁的感觉又来了。 系统紧张地等着。 闻溪却没再说什么。 隔天傍晚,闻溪叫系统给他找了一个理论上是没有人的地方,他需要一个完全无人安静的环境看书。 那是一座外表看起来很奢华富丽堂皇的三层小楼。 闻溪径直去到了顶楼,靠坐在墙边翻看手里的书。 随着晚风,一阵轻柔的音乐声传入耳里,闻溪一开始没在意,但那音乐越来越高昂急躁,代表了弹奏它的主人不平静的内心。 闻溪顺着音源看去,便见他对面,之前被他忽视的玻璃门内,谢知裕重重落下手,最后一个音收的又急又短。 第29章 说谢谢了吗谢知裕 啧。 闻溪在心里无声地叹了一声,想找个清净地方看书都能碰上麻烦人物。 玻璃门内的谢知裕显然也看到了露天平台上的闻溪。他停下了动作,拨了拨额前垂落的金发,琥珀色的眼眸透过玻璃,直直地落在闻溪身上。 下一秒,他站起身,推开了那扇玻璃门。 闻溪没有动,甚至连姿势都没变一下,依旧背靠着墙,膝盖上摊开着那本厚重的书。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双穿着昂贵休闲鞋的、比例逆天的长腿停在了闻溪面前,挡住了他面前大半的夕阳。 闻溪不得不抬起头。 橘红色的夕阳光线勾勒出谢知裕高大的轮廓,他微微垂着眼,浅琥珀色的眸子在逆光下显得有些深沉,薄唇微启,吐出几个冰冷的字:“你怎么在这?” 闻溪实在不想搭理他的废话,视线落回书页上,语气平淡无波,“看书。” 谢知裕盯着闻溪那副冷淡到近乎漠然的样子,似乎觉得有些可笑。 他这人显然也不屑于拐弯抹角,“你就是予安说的,那个草包弟弟?” 闻溪翻书的动作终于彻底停了下来。他缓缓抬起头,夕阳的光落在他脸上,瞬间削减了他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恹恹之气。 草包弟弟?依照闻予安的人设,他不可能这么直白说出,那只能说明他们猜测的完全正确。闻予安早就在谢知裕面前明里暗里贬低闻溪了。 那谢知裕这是蠢呢还是聪明呢? 既然听得懂闻予安的言下之意,却又看不透闻予安的真实面目。 还是说,谢知裕是甘心成为闻予安的棋子的。 他没有被激怒,反而像是被某种无聊的东西逗乐了。 和霍煊一样蠢,一样令人厌烦呢。 他合上书,动作不紧不慢地站起身。虽然身高远不及谢知裕这个Alpha,但当他站直身体,微微抬起下巴时,那张漂亮得近乎锐利的脸上,似乎呈现出比谢知裕这个王室成员还要纯粹,还要迫人的矜贵与冷傲。 他直视着谢知裕那双琥珀色眼睛,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声音清泠泠的。 “臭味相投的人,也配评价别人?” 谢知裕重复了一声,“臭味相投?” 闻溪却仿佛连解释都嫌多余。 谢知裕的目光掠过闻溪垂在身侧,依旧拿着那本厚书的手,又看向玻璃房内那架价值不菲的钢琴,似乎明白了什么。他微微眯起眼:“你不喜欢音乐?” 闻溪顺着他的目光瞥了一眼那架钢琴,“至少,” 他顿了顿,视线重新落回谢知裕脸上,“你弹得很难听。” 谢知裕那张俊美的脸上,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被冒犯的寒意。 他盯着闻溪,浅琥珀色的眼底像是结了冰,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危险,“有没有人跟你说过,祸从口出这四个字?” 高等级Alpha的速度快得惊人,闻溪只觉眼前一花,头皮猛地传来一阵刺痛,谢知裕的大手已经狠狠抓住了他后脑的头发,用力向后一拽。 闻溪被迫高高地仰起头,脖颈拉出一道脆弱又优美的弧线。 窒息感和头皮被撕扯的剧痛瞬间袭来。 即使谢知裕没有泄露一丝一毫的信息素,仅仅是这强悍的体魄和绝对的力量压制,就让闻溪感觉自己仿佛瞬间坠入了令人窒息的密封空间。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 谢知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俊美的脸在夕阳的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但那双冰冷的浅琥珀色眼睛清晰地倒映着闻溪因疼痛而微微蹙起的眉和那双依旧不肯屈服的灰色瞳孔。 “如果没人告诉你,”谢知裕的声音低沉而缓慢,“我不介意亲自教教你。” 橘红色的夕阳光线泼洒在这片安静的顶楼。 穿着白色衬衫的Omega被迫扬起头,露出的脖颈线条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失去了略长额发的遮掩,那张脸在逆光下更是漂亮得惊心动魄,雪白的肤色几乎要晃花人的眼。 谢知裕保持着这个极近的距离,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闻溪的脸上,呼吸似乎都在那一瞬间不自觉地放轻了。 他甚至能看到闻溪因为疼痛而微微颤抖的睫毛。 就在这时,他清晰地看到闻溪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那双灰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狠厉。 谢知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迷了心窍一般轻易放下防备。 只见闻溪攥着那本厚重的书的手,猛地抬起,朝着谢知裕的脑袋狠狠砸去。 谢知裕完全是凭借着Alpha的本能反应,猛地侧头躲避,同时抓着闻溪头发的手也不得不松开以维持平衡。 但书脊坚硬的棱角还是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谢知裕闷哼一声,他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闻溪这一下,绝对是用尽了全力,没有一丝留手。 但这还没完。 闻溪在书砸中谢知裕肩膀的瞬间,在对方明显不设防的瞬间,抬起腿狠狠踹向谢知裕的腹部。 谢知裕仓促间只能用一只手护住腹部格挡。 谢知裕踉跄着向后倒退了两步,才勉强稳住身形。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开。 谢知裕捂着腹部,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完全的错愕,甚至忘了愤怒。 看完全程的系统:…… 这金毛怎么和霍煊一个德性。 而更让谢知裕无法理解的是,闻溪在踹开他之后,第一时间不是警惕地防御他的反击,也不是逃跑,而是立刻弯下腰,迅速捡起了掉在地上的那本书。 他甚至还拍了拍书封上沾到的灰尘,仿佛刚才砸人的不是这本书,仿佛谢知裕这个活生生的、尊贵的二殿下,还远不如这本破书重要。 闻溪确认书没有大碍后,才抬眼看向几米外,表情复杂难辨的谢知裕。 他抱着书,在离开之前,最后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声音清晰。 “也教你一个道理,” “打架的时候,不要废话。” 说完,他不再看谢知裕一眼,抱着他那本宝贵的书,转身,清瘦却挺直的背影迅速消失在顶楼转角的楼梯口。 平台上,只剩下谢知裕一人,站在渐渐暗淡的橘红色夕阳里。 他缓缓站直身体,低头,摊开刚才抓住闻溪头发的那只手。 几根柔软的黑色发丝,静静地躺在他掌心。 第30章 谢珣 闻溪不知道论坛上关于超级大人物即将驾临的讨论。 翌日清晨,闻溪习惯性地摸出枕头下的光脑,点开学业日程。然而,屏幕上并非熟悉的课表,而是一条醒目的学院通知。 通知:今日所有课程暂停。全体学生请于下午两点整,准时前往大礼堂集合。不得缺席。 闻溪的目光在那行字上停留了一秒。 然后,他那刚撑起一半的身体,啪嗒一声,又躺回了柔软的床铺里。被子被拉高,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凌乱黑发下紧闭的眼睛。 “溪溪?”系统出声,“要不……起来吃点东西?你昨晚就没吃……” 闻溪平躺着,一动不动,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已经再次沉入梦乡。 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斑。睡乱的头发有几缕不听话地翘着,平日里那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质被一种毫无防备的,随时都可能睡过去的慵懒感取代。 像一只在温暖巢穴里摊平了肚皮、拒绝被唤醒的猫。 系统看着意识投影里闻溪这副模样,数据流都凝滞了一下,莫名觉得……有点可爱? 但它立刻把这大逆不道的想法压了下去,“溪溪,长时间空腹对胃不好,而且下午礼堂集合说不定要很久” 它的话还没说完,一阵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房间内的宁静。 闻溪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连眼皮都懒得掀开。 敲门声停顿了几秒,似乎在等待回应。然而,门外的人显然没有放弃的打算。 声音再次响起。 闻溪终于有了反应。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被强行从舒适区拖拽出来的不情愿,慢悠悠地直起身。被子滑落,露出穿着宽松睡衣的单薄身体。 他揉了揉眼睛,眼神迷蒙地望向门口的方向。 系统敢肯定,它从闻溪那双刚刚睁开的浅灰色眼眸里,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极其清晰的幽怨。 就像一只被强行打扰了美梦、被迫营业的猫,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困别惹我的低气压。 当然,这个想法系统是打死也不敢说出口的。 闻溪拖着步子,慢吞吞地走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门外站着的是楚临南。 他手里提着一个朴素的白色餐盒,看到门后闻溪的样子时,楚临南明显愣了一下。 眼前的少年头发睡得乱糟糟的,几缕黑发不羁地翘着,脸颊因为刚睡醒泛着淡淡的粉,整个人透着一股罕见的、毫无攻击性的柔软感。 雪白的皮肤在晨光下近乎透明,漂亮得有些不真实。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头和不耐烦的眼神,清晰地表达着被打扰的不悦。 楚临南的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移开了些许视线,将手里的餐盒往前递了递:“……给你带的。” 闻溪没接,只是用那双带着询问眼神的眸子看着他。 楚临南清了清嗓子,解释道:“看你平时……作息不太规律,容易错过饭点。” 这话说得有点别扭,但确实是事实。 自从闻溪住进来,除了上课,大部分时间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神神秘秘,错过饭点是家常便饭。 楚临南甚至怀疑,闻溪可能会自己把自己养死。 这么认为的还有系统。 他顿了顿,补充道:“下午去礼堂,我们一起走吧?省得……找不到地方。” 这个理由听起来有点牵强,维尔德蒙大礼堂那么显眼。 闻溪无所谓地点了点头。他脑子里想的很简单,现在接过饭盒,解决了吃饭问题,就能堵住系统的唠叨,然后可以心安理得地窝回窗边的单人沙发椅里,继续看书。 至于下午要不要和楚临南一起走?他确实无所谓。 于是,闻溪非常自然、甚至可以说有点理直气壮地接过了楚临南递来的餐盒,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对方温热的手背。“谢了。” 他的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语气平淡。 楚临南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逐客气息。他也不是不识趣的人,点了点头:“嗯,那……我晚点来叫你。” 说完,便转身走回了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翻开了自己的书。 闻溪没再多说,直接关上了房门。 隔绝了客厅的视线,闻溪低头看了看手里温热的餐盒,又看了看自己舒适的椅子和桌上的书。 嗯,计划通。 他提着餐盒,走向书桌。 …… 下午一点半,楚临南准时敲响了闻溪的房门。这次闻溪打开的速度很快。 两人一起走出了宿舍楼。 礼堂在维尔德蒙的中央,距离他们所在的宿舍楼还是有点距离的。 一路上,闻溪不仅看到维尔德蒙的学生,还看到许多穿着军装的人。 闻溪随口问了问身旁的楚临南,“他们是谁?” 楚临南有些惊讶,“你不知道今天谢家那位要来维尔德蒙吗?” 闻溪怎么可能知道。 系统的能量不够,很多功能无法使用,它自然也不知道。 楚临南看闻溪懵懵的样子,偏回视线说:“听说是谢珣要来。” 谢珣? 闻溪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听过。 系统惊叫了一声,“谢珣?他怎么会这个时候出场?太快了,原世界线里,闻予安可是费劲心思花了大功夫才接近谢珣的。” 哦,想起来了。 第一天穿进来时,系统介绍的六个人中,说很特别的那个人就叫谢珣。 说着他们已经到了礼堂了。 闻溪暂且压下疑问,跟着楚临南进去,找到他们的位置先坐下。 礼堂里已经来了很多人了,奇怪的是,他们都表现出一种诡异的兴奋感,目光时不时投向礼堂前的巨大幕布上,像是非常期待什么。 楚临南应该是考虑到闻溪不知道,侧过身压低声音解释,“谢珣,是谢知裕的小叔。” 怪不得是一个姓,原来是一家人啊。 第31章 冰山禁欲? 谢珣,他是圣德安洲唯一的世袭公爵,地位超然。 更关键的是,他手握重兵,是军方绝对的实权派。 他本人,更是迄今为止最顶级的Alpha,传说其信息素等级之强,现有的仪器都无法精准测量。 上一任王,谢珣的父亲,最初属意传位于他,不知后来因何变故,最终由其兄长继位。 然而谢珣在军中和某些特殊领域的权势与影响力,实则更甚于其兄。 此人出身军人,行事作风铁血,极度自律,稳重严肃到了极点,周身气场凛冽。即使不泄露一丝信息素,其存在本身带来的压迫感,也足以让普通人感到窒息。 原世界线里,给谢珣的标签就是,冰山禁欲,权势滔天。 闻溪安静地听着系统解释,就在这时,整个喧闹的礼堂,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的目光,带着敬畏与激动,齐刷刷投向礼堂前方,巨大幕布侧方的那个特殊入口。 闻溪也望过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锃亮的黑色军用皮靴,视线向上,是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蓝色高级将官常服,完美勾勒出来人宽阔坚实的肩膀和劲窄腰身。 胸前一枚泛着幽暗光泽的黑金勋章。 再往上,是一张极具冲击力的脸。黑色短发一丝不苟,露出饱满额头和凌厉眉骨。五官深邃冷峻,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道冷硬的线。 双眸是纯粹的黑,目光扫过之处,带着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他只是站在那里,整个礼堂的空气便凝固了,沉重的威压弥漫开来。 他的双手自然地垂在身侧,戴着与军靴同色的黑色皮质手套,更添几分冷硬。 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谢珣完全走了进来。 闻溪的目光却越过谢珣,落在了紧随其后走进来的人身上。 闻叙白? 他怎么与谢珣一同出现?他们相识? 似乎察觉到闻溪过于直接的视线,闻叙白脚步微顿,目光精准地朝着闻溪这个方向扫来。 隔着半个礼堂的距离,闻溪没什么表情地迎上闻叙白的视线,眼神平静无波。 就在谢珣似乎也察觉到闻叙白的停顿,那双黑眸即将顺着视线方向扫来时,闻溪极其自然地、仿佛只是随意地移开了目光,垂下了眼帘。 谢珣与闻叙白被维尔德蒙的校长及一众高层簇拥着,恭敬地请到礼堂最前方的主宾席落座。 无论是身边低声科普的楚临南,还是脑海中梳理信息的系统,他们都在介绍谢珣的可怕与难以接近,却无人提及这位权势滔天的公爵,今日亲临维尔德蒙,究竟是要干什么。 就在这时,礼堂内明亮的灯光缓缓暗淡下来。 一道强烈的聚光灯骤然亮起,打在缓缓向两侧拉开的光洁幕布中央。 幕布之后,两个身影在聚光灯下渐渐清晰。 看清那两人时,礼堂里瞬间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 站在聚光灯下的,是闻予安和谢知裕。 聚光灯下,闻予安和谢知裕并肩而立。 两人皆穿着剪裁完美,细节考究的高定礼服,闻予安一身优雅的白色,衬得他愈发温润纯净。谢知裕则是沉稳的深蓝,更显其出身不凡的矜贵。 他们齐齐转向主宾席的方向,恭敬地鞠躬。 闻溪的目光落在闻予安身上。那张清秀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令人舒适的微笑,眼神明亮而谦逊。 然而,在那看似完美的姿态下,闻溪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投向主宾席最中央那个身影的渴望?紧张? 看来谢知裕都不能满足闻予安了,有意思。 校长通过扩音器,亲自宣布了开场词。 闻予安和谢知裕再次对着主宾席和台下鞠躬,然后转身,步履从容地走向舞台中央。 那里伫立着一架通体漆黑,低调奢华的三角钢琴。 闻溪一眼就认了出来,正是那天他在顶楼透过玻璃门,看到谢知裕独自弹奏的那一架。 两人在琴凳上落座,姿态优雅默契。 舒缓温柔的旋律响起,这旋律,正是那天他听到的谢知裕弹奏的前半段。 然而,整首曲子直至最后,也未曾出现闻溪记忆中那骤然拔高,充满躁动与挣扎的激烈后半段。 整首曲子,从头到尾都维持着一种近乎完美的和谐与温雅。 闻溪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没什么表情,只是心里恹恹地想。 果然不是同一首。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短暂的静默后,整个礼堂爆发出热烈掌声。 赞叹声、议论声嗡嗡响起。 “太棒了,简直是天作之合。” “校花真是多才多艺,气质太好了。” “和谢知裕学长站在一起好配啊……” “不愧是谢家的人,校花也很厉害。” 诸如此类的低语不断传入闻溪耳中。他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这掌声过于喧嚣,吵得他太阳穴隐隐作痛。 台上的两人再次起身,在聚光灯下优雅鞠躬致谢,随后在持续的掌声中退下舞台。 灯光重新亮起,维尔德蒙的校长走上了台中央,站到了发言席前。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全场。 “诸位老师,诸位同学,” “今日,维尔德蒙倍感荣幸,因为我们迎来了最尊贵的客人,圣德安洲的守护者,我们敬仰的谢珣公爵殿下。” 话音未落,掌声再次如潮水般汹涌响起,比刚才更为热烈。 无数道目光,饱含着激动、崇拜与一丝畏惧,聚焦在主宾席上那个冷峻的身影上。 谢珣只是微微颔首,神情没有丝毫变化。 校长双手微微下压,示意安静,待掌声稍歇,才继续道:“公爵殿下此行,不仅是对维尔德蒙的关怀,更是对圣德安洲未来的深切期许。维尔德蒙作为在军事、科技、人文等各个领域的顶尖学府,肩负着为圣德安输送最优秀人才的重任。” “而军方,始终是我们最坚实、最值得信赖的后盾,也是无数维尔德蒙学子向往的荣耀之地。为了进一步加深学院与军方的紧密联系,公爵殿下亲自前来,也借此机会,考查我们维尔德蒙的学子。” 闻溪终于明白了谢珣出现在这里的真正原因。 军方需要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和最前沿的技术支持,维尔德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校长还在详细阐述着未来合作计划的框架和目标,包括联合培养、实战演习、优先选调、尖端实验室共享等等内容。 闻溪听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垂着眼,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着膝盖。 他只觉得这冗长的讲话和礼堂里过于明亮的灯光,都让他感到一种深沉的疲惫。 他只想快点结束,回到宿舍那扇能隔绝一切的窗前,窝进那把舒适的沙发椅里。 第32章 可怜猫猫被算计了 谢珣虽然亲自来了,但全程他都是坐在下面,他全程未发一言,只是偶尔会微微侧首,与坐在他旁边的闻叙白简短交谈几句。 冗长的讲话终于结束,礼堂内爆发出最后一次热烈的掌声。 闻溪几乎是立刻站起身,然而,他刚随着人流走了几步,一个身影便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闻溪脚步一顿,懒洋洋地掀起眼皮。 眼前站着的,正是刚刚还坐在谢珣身边的闻叙白。 他不知何时已离开了主宾席。 闻叙白目光落在闻溪依旧单薄的肩线和纤细的手腕上时,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还是太瘦了,难道没好好吃饭?这个念头一闪而过。 不过,比起刚被接回闻家时那种近乎透明的苍白和疏离,少年此刻虽然依旧清冷,但脸颊似乎有了点血色,那股拒人千里的尖锐感也收敛了些,更像是一种慵懒的漠然。 周围不少准备离开的学生都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目光好奇地在闻叙白和闻溪之间逡巡。 他们或许有人不认识闻叙白,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是如何与谢珣公爵并肩而坐。 能站在那个位置的人,身份不言而喻,而此刻竟然主动拦下了闻家那个从贫民窟找回来的真少爷? 他们是什么关系? 闻叙白对投来的探究视线置若罔闻。他向前靠近了闻溪两步,声音不高,“先跟我去后台,你该回家了。” 回家? 闻溪心底冷笑一声,那算哪门子的家? 不过系统说过能量收集进度达到百分之二十。 虽然来源比较杂,但是闻叙白仍然是目前最容易接近的目标对象,跟他回去,早点完成任务的话,也好。 闻溪压下眼底的冷意,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 闻叙白似乎对他的顺从有些意外,但也只是侧开身,示意闻溪走在他前面。 闻溪也毫不客气,双手插在裤袋里,姿态随意得近乎散漫,在闻叙白无形的庇护下,穿过人群好奇的目光,朝着礼堂侧方的通道走去。 闻溪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一切,很快又将成为维尔德蒙论坛上新一轮热议的焦点。 礼堂二楼的设计与下方截然不同,更像一个私密性极高的高级会所。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柔和的灯光,铺着厚地毯的走廊两侧,是一间间独立休息室。 闻叙白带着闻溪走在安静的走廊里,正要走向其中一间休息室时,他的光脑突然震动起来,闪烁着紧急通讯的标识。 闻叙白脚步一顿,快速看了一眼,对闻溪打了个稍等的手势,便转身走到走廊尽头的落地窗前,低声接起了通讯。 闻溪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随意地环顾着四周。这一看,目光恰好与不远处一扇刚刚打开的门后走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是闻予安。 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闻溪,脸上的温润笑容僵了一瞬,随即眉头微蹙,快步走了过来,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弟弟?你怎么上来了?这里是不允许外人随意进入的,万一冲撞了谢先生就不好了。” “呵,”系统在闻溪脑子里嗤笑,“装得真像那么回事,心里指不定多开心看你不懂规矩呢,巴不得你出点岔子。” 就在这时,闻予安身后,那扇他刚走出的门内,又踱出一个人影。 是谢知裕。他那头耀眼的金发随意地在脑后束起,几缕不羁的发丝垂落额前,为他过于完美的五官增添了几分慵懒的性感。 他走出来,目光也第一时间落在了闻溪身上,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走到闻予安身后站定,姿态闲适,仿佛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戏。 闻予安见闻溪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并不答话,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无奈,“弟弟还是这么不爱说话。”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不过,安全起见,还是让侍者带你下去吧?谢先生……不喜欢无关人等在这里打扰。” 闻予安试图继续劝说的话还未出口,闻叙白已经结束了通讯,大步走了回来。 闻溪清晰地看到,闻予安的身体在听到脚步声的瞬间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随即脸上迅速堆起惊喜的笑容,声音也甜了几分:“哥。” 闻叙白只是淡淡地朝他点了一下头,目光便落回闻溪身上,语速很快地低声交代,“我临时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一下,你先去那间休息室等我一会儿。” 他指了指走廊尽头一扇虚掩着门的空房间。 闻溪点了点头,看也没再看闻予安和谢知裕一眼,径直绕过他们,朝着闻叙白指的房间走去。 擦肩而过时,谢知裕垂下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闻予安垂在身侧的手,那只手正悄然攥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闻叙白没有停留,转身又接起了另一个通讯。 闻予安深吸了一口气,反复调整着脸上的表情,才转头对谢知裕露出一个温婉笑容,“殿下,我们现在下去吗?” 谢知裕漫不经心地收回落在闻溪背影上的目光,又瞥了一眼闻予安紧握后又松开的手,嘴角勾起一抹难以捉摸的弧度,点了点头:“嗯。” …… 闻溪走进闻叙白指定的那间休息室。房间不大,但布置得十分舒适,柔软的沙发,低矮的茶几,光线柔和。 他没什么形象地歪靠在单人沙发里,礼堂里人多,混杂的Alpha信息素,即使再微弱,长时间待在里面也让他觉得胸口有些发闷,喉咙也干干的。 没过多久,休息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 一个穿着笔挺军装的Alpha走了进来,态度恭敬,“小少爷,大少爷让我来问您需要喝点什么?” 闻溪眼皮都没抬,慢吞吞的,“白开水就行。” “好的,请稍等。”军装Alpha应下,退了出去。 大约五分钟后,他再次回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杯水,以及……一小块点缀着新鲜莓果,看起来十分精致的奶油蛋糕。 “小少爷,您的水。大少爷担心您饿着,吩咐厨房准备了一点小点心,您随意。”Alpha将托盘轻轻放在闻溪面前的茶几上。 闻溪坐直了些,端起那杯水。水温刚好,他确实渴了,一口气喝下了半杯。 清凉的水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那份莫名的燥闷感。至于那块小蛋糕,他连看都没看一眼。 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闻叙白那边似乎被事情绊住了,迟迟没有回来。 闻溪靠着沙发,闭着眼睛。 然而,大概过了不到十分钟,一种异样的感觉悄然袭来。 起初是身体深处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细微的燥热,像是有无数只小蚂蚁在血管里轻轻爬动。 紧接着,一股陌生的,强烈的渴望感毫无预兆地冲击着他的大脑。 闻溪猛地睁开眼,浅灰色的瞳孔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出了惊疑不定。 不对劲。 他的目光倏地射向茶几上那杯被他喝掉了一半的白开水,水有问题。 第33章 信息素吸引 药性极其猛烈,发作得迅速。 闻溪喝下那半杯水,不过短短十分钟,呼吸开始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而滚烫。 后颈那块原本存在感薄弱的腺体,此刻却剧烈地鼓胀、发烫,传来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酥痒和难以言喻的空虚感,顺着脊柱一路向下蔓延。 腰肢酸软得几乎支撑不住身体,双颓间涌起一股陌生的湿年和潮热。 “溪溪,你怎么样?能听到我说话吗?”系统在他脑海中尖声呼叫,试图叫醒闻溪。 然而闻溪的状况糟透了。 他从来不是个软弱的人,更别提流泪,可此刻眼前却被生理性的水汽彻底模糊,视线一片朦胧。 额角和后背渗出细密的冷汗,打湿了碎发和单薄的衣料,分不清是身体内部焚烧的燥热还是突如其来的寒意带来的战栗。 闻溪后来知道了系统最初对他有所隐瞒,不过短短几天,闻溪从光脑和书籍里,已经基本了解了这个世界的第二性别规则。 Omega,意味着脆弱、敏感、易感期,对Alpha信息素无法抗拒的生理依赖。他们拥有孕育生命的能力,但在这样一个Alpha主导的世界里,这种能力往往伴随着枷锁和依附。 大多数Omega终其一生,都难以摆脱被强大的Alpha标记、掌控的命运。 此刻,他正切身体会着这种生理构造带来的致命弱点。 耳边像是有一千只蚊子在疯狂嗡鸣,他用力甩了甩昏沉的脑袋,一滴汗珠从额角滚落,砸在手背上,带来一丝微弱的冰凉触感。 这微弱的刺激让闻溪涣散的目光短暂地聚焦了一瞬,他看向休息室那扇虚掩着的门。 危险。 一个念头忽然刺入他混乱的大脑。 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连站直都困难。 如果下药的人去而复返,或者任何一个心怀不轨的Alpha闯进来……他绝对没有任何反抗或逃脱的可能。 他不信任闻叙白,但现在也只能寄希望于闻叙白赶紧察觉到不对,赶回来。 他不用想也知道,这杯水里的药是谁下的,闻溪开始涣散的神志,还考虑这一切是不是闻叙白的默许。 闻溪开始剧烈地发抖,用尽全身力气,撑着沙发扶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视线模糊得厉害,房间里的景象扭曲变形,感知力迟钝。 他踉踉跄跄地,像踩在棉花上,朝着几步之遥的门挪去,腺体的空虚感吞噬着他的力气和理智,汗水浸湿了他的额发,黏腻地贴在皮肤上。 就在他颤抖的手指终于快要触碰到门框时。 同一时间,一道高大、带着无形压迫感的身影,无声无息地笼罩住了门口微弱的光线,也笼罩住了门内摇摇欲坠的他。 下一秒,一股极其霸道,极具侵略性的Alpha信息素,瞬间蛮横地侵占了整个空间。 那是一种……极其矛盾的气息。浓烈时,宛如滚烫的熔岩,带着焚烧一切的热度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淡薄时,却又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川,散发出深入骨髓的冰冷与绝对的掌控。 冷与热,毁灭与掌控,两种极端特质在这信息素中达到了诡异的平衡与融合。 丝丝缕缕无形的信息素颗粒,仿佛拥有生命般,敏锐地捕捉到了房间里那个散发着诱人甜香,濒临崩溃的猎物。 它们缠绕上闻溪摇摇晃晃的身体,攀附上他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侵入他急促滚烫的呼吸,更多的则是贪婪地盘踞在那枚稚嫩的腺体上。 谢珣那双深邃的黑眸,在看清门内景象的瞬间,瞳孔难以抑制地向外扩张了一瞬。 谢珣失控了。 他竟然在踏入房间的瞬间,没能完全控制住自己的信息素。这对于自制力几乎变态的谢珣来说,是绝无仅有的事。 而闻溪,在感知到那股强大的Alpha气息骤然降临后,身体里最后一丝脆弱的防线彻底崩溃。 一股淡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带着致命吸引力的信息素,如同初冬清晨凝结在枯草尖上的第一滴寒露,伴随着少年急促而滚烫的呼吸,悄然在这片被霸道alpha信息素笼罩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这股味道太淡了,淡到几乎被谢珣自身强大的信息素完全掩盖。 但就在它出现的刹那,谢珣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都像是被电流狠狠贯穿,一种源于基因深处的,对完美契合的渴望与掠夺本能,骤然苏醒。 谢珣的眸色瞬间变得更加幽深,他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暴戾冲动,但信息素的逸散却难以在瞬间完全收敛。 而闻溪,他稚嫩的腺体在这顶级Alpha信息素的刺激下,如同干渴濒死的鱼终于找到了水源,疯狂地鼓动着,缠绕着他的alpha信息素非但没有带来安抚,反而像是催化剂,将他的空虚和渴望推向了顶峰。 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地叫嚣着同一个指令,靠近他,拥抱他。 残存的理智如同风中残烛,瞬间被生理和天性欲望的洪流彻底淹没。 闻溪眼神涣散,浓密的睫毛被生理泪水濡湿,黏连在一起。 他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完全遵循着Omega最原始的本能。 他眨了眨迷蒙的、水光潋滟的眼睛,仿佛终于找到了唯一的救赎,迈开虚软无力的双腿,踉跄着,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个Alpha靠近。 他的动作从迟疑到急切,最后几步几乎是耗尽所有力气,整个人猛地向前一扑。 他重重地摔进了一个坚硬、滚烫的怀抱里。 鼻尖瞬间被那股冰冷与灼热交织的、拥有绝对力量与掌控欲的Alpha信息素彻底淹没。 闻溪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遵循着Omega此时被本能驱使的渴望,抬起绵软无力的双臂,急切地、紧紧地环住了Alpha的脖颈。 滚烫的脸颊无意识地蹭着对方冰凉的将官制服领口,寻求着那一点微弱的慰藉。 谢珣的身体在少年撞入怀中的瞬间骤然绷紧,他垂眸,看着怀中这个神志不清,散发着诱人甜香,紧紧缠住自己的Omega。 那双总是冰冷无波的黑眸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暗芒。 他没有推开闻溪。 “封锁整个礼堂二楼,任何人不许进出。”谢珣的声音低沉冷冽,通过光脑对下属下达命令,“立刻通知阿纳莱,让他带着最高等级的抑制剂,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这里。” 第34章 高匹配度 怀里的Omega并不安分。 在巨大的身高差距下,闻溪努力踮着脚,脸颊在谢珣冷硬的制服领口反复磨蹭着,却始终无法真正靠近他后颈那个信息素最浓郁的源头,这让他极其不满。 即便被情热彻底摧毁了理智,闻溪还是闻溪。 他反复尝试无果,焦躁和不悦的情绪在混沌的意识中翻涌。 那双原本只是环抱着谢珣脖颈的手臂,忽然有了动作。 他猛地反手一抓。 几缕一丝不苟的黑色短发,竟被他揪在了手里。 谢珣手中刚刚拿起,准备再次下达指令的光脑,啪嗒一声,脱手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悄无声息。 这个胆大包天的动作,终于让谢珣低下了头。冰冷的黑眸,沉沉地落在怀中这个小东西脸上。 他低头的动作,却无意间将颈后腺体所在的位置彻底暴露在闻溪眼前。 致命的诱惑力,瞬间攥取了闻溪全部残存的感知。他浅灰色的瞳孔在涣散中猛地收缩了一下,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 几乎是本能驱使,闻溪用尽全身力气踮起脚尖,整张滚烫的,湿漉漉的脸,深深地埋进了谢珣的颈窝。 紧接着,闻溪试探的舔了一下。 一声极其压抑,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闷哼,连谢珣自己都未曾预料。 他那双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尖竟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 他之前极力收敛,强行压制的信息素,在这突如其来的刺激下,瞬间失去了所有控制。 冰冷与灼热交织的恐怖气息轰然爆发,瞬间将整个休息室填满,甚至弥漫到走廊,空气中仿佛响起了无形的撕裂声。 而凌冽危险的alpha信息素中,又掺着一丝甜意。 这时,闻叙白和阿纳莱冲了进来。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瞬间僵在原地。 高贵不可亵渎的公爵殿下,此刻正将一个纤细的少年Omega紧紧地箍在怀里。 少年的双臂环着他的脖颈,整张脸都埋在他的颈窝里,身体紧贴得没有一丝缝隙。 谢珣微微弓着背,一手牢牢扣着少年的腰,那姿态充满了掌控和难以言喻的暧昧占有欲。 而谢珣在门被推开的瞬间,猛地转头看向闯入者。 阿纳莱和闻叙白看得分明,那一瞬间,谢珣看向他们的眼神,是冰冷的,如同守护领地的凶兽般充满了敌意。 与此同时,他扣在少年腰上的手臂,骤然收紧,是一个宣告所有权的动作。 阿纳莱跑得满头大汗,此刻被这顶级Alpha失控状态下爆发的恐怖威压迎面冲击,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去。 “药……抑制剂。” 阿纳莱强忍着心悸和跪伏的冲动,声音都在发抖,他手忙脚乱地从随身携带的医疗箱里拿出两支特制的带着幽蓝光泽的强效抑制剂。 他不敢靠近,蹲下身,将其中一支小心翼翼地推到谢珣脚边,“快,首席,扎你自己一针。” 此刻的谢珣,眼神似乎又恢复了一丝清明,他没有丝毫犹豫,拿起脚边的抑制剂,对着自己的颈侧扎了下去。 冰凉的药液迅速注入血管。 几乎在药效开始发挥作用的瞬间,谢珣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明显收敛了几分,虽然依旧强大迫人,但至少不再是无差别的狂暴攻击。 阿纳莱见状,立刻将第二支抑制剂也推了过去,指着谢珣怀里还在无意识蹭动、发出细微呜咽的闻溪,急促道:“给他打。” 谢珣点点头,他一手依旧稳稳地抱着闻溪,防止他滑落,另一只手拿起针剂。 他无视了少年埋在他颈窝里胡乱舔舐啃咬带来的阵阵战栗,将针头刺入皮肤,推入药液。 针剂入体的刺痛似乎让闻溪清醒了极其短暂的一瞬,他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身体猛地一僵。 紧接着,谢珣清晰地感觉到,怀里那具滚烫的身体,瞬间软了下去。 谢珣丢开空了的针管,弯腰,将彻底失去意识的闻溪打横抱起,稳妥地将他放回到房间的沙发上。 闻叙白一直紧紧盯着闻溪,见他被放下,立刻就要冲过去查看情况。 “等等。”阿纳莱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他,警惕地看向谢珣。 顶级Alpha的领地意识在易感期或受到强烈刺激时会被放大到极致,尤其是刚刚经历了信息素失控的谢珣。 此刻的谢珣,虽然注射了抑制剂,但状态依旧非常不稳定。 贸然靠近他圈定范围内的Omega,无异于挑衅。 “首席,”阿纳莱深吸一口气,谨慎地开口,“我要进来了,查看病人的情况。” 谢珣背对着他们,站在沙发旁,高大的身影笼罩着沙发上蜷缩的少年。 他沉默了几秒,才用极其沙哑的声音开口:“进来。” 阿纳莱却又给闻叙白扎了一针,他们这才得以快步走到沙发边,看着闻溪苍白汗湿的脸颊和紧闭的双眼,眉头紧锁:“怎么回事?” 阿纳莱挤开他,“让让,闻少爷,现在让专业的来。”他迅速打开带来的便携式精密检测仪,开始对闻溪进行全身扫描。 闻叙白只能后退一步,和谢珣并肩站在一起。 他能感觉到谢珣身上散发出的,比平时更加凛冽沉重的气息。 谢珣原本严谨规整的深蓝将官常服,此刻领口被蹭得凌乱,最上方那颗象征着谢珣自我约束的金属纽扣,不知何时竟被他解开了,露出一小段冷硬的锁骨。 “首席,”闻叙白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珣的目光依旧落在闻溪身上,声音低沉:“我进来时,他就已经神志不清” 阿纳莱操作着仪器,看着屏幕上飞速滚动的数据和复杂的图谱,嘴里不停地发出啧啧啧“的声音,目光还时不时地瞟向谢珣。 “奇迹……真是奇迹……”他喃喃自语。 谢珣和闻叙白的目光同时聚焦在他身上。 阿纳莱完成了初步检查,站起身,与谢珣保持着一个他认为相对安全的距离,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谢珣。 “谢珣,”阿纳莱直呼其名,“你刚才信息素失控,是因为他吧?而且,你现在依然不能很好地收敛住,对不对?” 他指向沙发上的闻溪。 谢珣没有否认,沉默地点了点头。 阿纳莱又啧啧了几声,随即转头看向闻叙白,“闻大少爷,恭喜你,你弟弟分化成顶级Omega,初步评估信息素等级……极高,几乎与你身边这位,” 他指了指谢珣,“不相上下。” 他的目光再次转向谢珣,“虽然还没做精确的匹配度测试,但结合你刚才的反应和他的信息素特征,我几乎可以断定,你们之间的信息素匹配度高得吓人。” 谢珣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深处似乎并不意外。 阿纳莱说完,脸上的轻松消失了,眉头紧紧皱起,“但是,他的情况非常不好。” “他应该是饮用了高浓度的催情药物。这本身就很危险。更关键的是,他之前一直处于未完全分化的状态。如果说一开始只是药物在摧毁他的理智……” 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向谢珣:“那么后面,是你的出现。一个与他匹配度极高的顶级Alpha信息素的强烈刺激,直接引爆了他体内完成一半的分化。” “而最糟糕的是,”阿纳莱指着仪器上几项异常刺眼的指标,“经过我的初步检查,他的体质基础极差。更关他的身体记录显示,他曾经长期、大量地使用过……很可能是来源于黑市渠道的,劣质且副作用极大的Omega抑制剂。” 阿纳莱显然话里有话,谢珣那双幽深如寒潭的黑眸锁定他,“说重点。” 阿纳莱摊了摊手,表情无奈又带着一丝同情地看向沙发上的少年:“也就是说,这个Omega的身体,因为长期滥用劣质抑制剂和二次分化是由高匹配度alpha信息素引导参与完成的,他已经对常规的,甚至包括我刚才给他注射的这种强效抑制剂,产生了严重的耐药性。简单说,抑制剂,对他无效了。” 第35章 失控 “抑制剂无效”这五个字,意味着闻溪接下来将独自面对药物和高热分化期的双重折磨,而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住。 谢珣和闻叙白的目光,几乎在同一时间,看向茶几上那杯被喝掉了一半的水。 阿纳莱反应极快,他立刻上前,一手捞起那杯水,用随身携带的取样器迅速取了一点样本,放入他带来的便携式分析仪中。 “初步检测显示,水里的确含有高浓度的催情成分,具体是哪种合成物,需要回实验室做进一步分析才能确定。”阿纳莱盯着屏幕上的初步结果,脸色难看。 谢珣没有说话,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无声地转向闻叙白。 闻叙白抬起手腕,接通了光脑通讯,“半小时前,都有什么人来过?或者接近过这里?” 通讯那头的手下显然被他的语气震慑,迅速回复:“少爷,在您离开后到首席进入之前,没有任何人进入过小少爷所在的休息室。只有……” 手下顿了一下,似乎在确认,“只有予安少爷和二殿下,大约在半小时前从二楼走廊离开。” 闻叙白低声,“闻予安?” “是的,少爷。予安少爷离开后没一会又回来,还特意吩咐属下,说您交代了要照顾好小少爷,让我去问问小少爷需要什么,再给小少爷送些茶点过去。” 闻叙白握着光脑的手指收紧,他沉默了几秒,声音听不出喜怒,“既然你这么听闻予安的话,那么从今天起,你就不必再跟着我了,去他那边报道吧。” 通讯那头瞬间传来惊恐的求饶声:“少爷,少爷我错了,我……” 闻叙白没有给他任何机会,直接切断了通讯。 他挂断通讯,目光落在沙发上紧闭双眼、呼吸依旧急促滚烫的闻溪身上。 阿纳莱此时已经将那碟小蛋糕也放进了分析仪。片刻后,他抱着手臂,发出一声带着讽刺的嚯。 “闻大少爷,你这弟弟……下手可真够狠的。水里加了料,这蛋糕里也没落下,剂量还不小呢。” 休息室内的气压瞬间降至冰点,阿纳莱感受到那来自谢珣和闻叙白两人叠加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冷冽气场,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默默退开一步。 谢珣站在沙发旁,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他垂眸,看着沙发上至少现在看上去脆弱不堪的少年,眼神深邃难辨。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阿纳莱和闻叙白都有些意外的事,他慢条斯理地,开始脱自己手上的黑色皮质手套。 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修长有力的手指一根根显露出来,骨节分明。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闻溪汗湿的额角和紧蹙的眉头上。 从出生那一刻起,谢珣就被贴上了顶级Alpha的标签。 事实也的确如此。 他的分化期,是一场灾难。 失控的信息素和精神力狂暴非常,几乎摧毁了隔离室,也让试图靠近他的医护人员精神受创。 最精密的仪器也无法探测他精神力和信息素的上限,他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是圣德安洲无数人仰望的图腾。 然而,只有谢珣自己和阿纳莱才知道,他背后隐藏着怎样的痛苦与折磨。 他那过于恐怖的精神力和信息素,别说Omega,就连对信息素毫无感知的Beta,在他情绪剧烈波动或易感期临近时,都会感到难以承受的窒息和压迫,甚至精神崩溃。 Alpha在成熟后,每年都会经历一次易感期。与Omega的情热期不同,Alpha的易感期往往伴随着强烈的领地意识、保护欲、暴躁易怒和生理需求,但通常可以通过强效抑制剂和意志力独自度过,或者由匹配度较高的Omega进行安抚。 但谢珣不行。 他的易感期,失控的谢珣会彻底沦为被原始本能支配的凶兽,失去所有理智,只剩下破坏和毁灭的欲望。 每一次易感期,他都必须被提前关进由特殊合金打造,遍布精神干扰装置的绝对隔离室内。 在那片狭小的空间里,任由他如同困兽般疯狂地攻击墙壁,摧毁一切,直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陷入虚脱。 多年来,阿纳莱倾尽全力,秘密研究解决谢珣易感期失控的方法。 他尝试过无数药剂配方,然而,人类对信息素和精神力的探索不足十分之一。 无数次的失败后,阿纳莱不得不转变方向,为谢珣寻找一个Omega伴侣,一个能承受他、安抚他的伴侣。 结果……没有结果了。 其一,谢珣本人极其不配合。阿纳莱甚至怀疑,长年的自我压抑和易感期的折磨,让谢珣对情爱之事彻底失去了兴趣,成了一个性冷淡。 其二,他们找遍了圣德安洲所有登记在册、甚至部分未登记的高等级Omega,进行秘密匹配测试。 结果令人窒息,没有一个Omega与谢珣的匹配度能达到百分之五十。 连及格线都远远够不上,这样的匹配度,别说安抚易感期的谢珣,他们甚至可能在谢珣失控时,连靠近他十米之内都做不到。 可是……现在。 一个与谢珣匹配度可能高得惊人的顶级Omega,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饶是期待已久的阿纳莱,此刻都觉得脑子有点转不过来弯,仿佛命运开了一个巨大而荒谬的玩笑。 不过闻溪的身体状况太糟糕了。 分化期本就是Omega最脆弱、最需要稳定信息素环境的时候,他现在还叠加了高浓度的催情药物,身体对抑制剂完全耐药……这简直是地狱难度的开局。 阿纳莱看着闻溪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痛苦蹙起的眉头和越来越滚烫的体温,焦急万分,“必须立刻送他去医院,但他的分化情热期才刚刚开始,又被药物催化,没有有效的抑制剂压制,仅靠物理降温和基础药物……我担心他的身体和精神会承受不住崩溃的风险。” 闻叙白听到阿纳莱的话,忽然动了,他看向谢珣,几乎是脱口而出“如果首席您能帮忙,释放信息素进行安抚,他是不是就能安全度过?” 阿纳莱被闻叙白这大胆的提议惊得眼皮一跳,下意识地瞟了谢珣一眼。心说这位闻大少爷是真敢想啊。 让谢珣这个性冷淡安抚一个刚见面的Omega?能说服他在旁边待着不排斥就已经是奇迹了。 但他显然小看了闻叙白的胆子和直接。 他直视着谢珣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首席,请您给他一个临时标记。” 阿纳莱两眼一黑。 系统也两眼一黑。 第36章 信息素安抚 谢珣的目光淡淡地扫过闻叙白,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 他没有回应那个关于临时标记的提议,只是用惯常发布命令的口吻,吐出四个字。 “先去医院。” 闻叙白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焦灼和复杂。 他不再多言,脱下自己的外套,小心地盖在闻溪单薄滚烫的身体上,隔绝了外界可能窥探的视线。 然后,他弯下腰,动作尽量轻柔地将昏迷中依旧微微颤抖的闻溪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朝着房外走去。 阿纳莱立刻跟上,准备安排最快的通道。 让闻叙白和阿纳莱都有些意外的是,谢珣并未停留在原地。 他迈开长腿,沉默地跟在了他们身后,一同登上了前往医院的悬浮车。 深蓝色的将官制服在车厢内显得格外肃穆,无形的压力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 抵达医院后,闻溪立刻被送入最高级别的隔离监护室,进行了一系列快速却极其详尽的检查。 冰冷的仪器贴在他滚烫的皮肤上,屏幕上的数据飞速跳动。 结果,与阿纳莱初步判断完全一致。 阿纳莱眉头紧锁,病房里所有人的目光,不自觉地投向了沉默坐着的谢珣身上。 谢珣缓缓抬起眼。 医院冰冷的灯光落在他深邃冷峻的轮廓上,驱散了最后一丝在礼堂休息室沾染的,若有似无的异样气息。 他又变回了那个高不可攀,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公爵殿下。 他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病床上蜷缩着,即使在昏迷中也痛苦蹙眉的闻溪,然后,落回病房内其他人身上。 薄唇微启,“都出去。” 不是商量,是命令。 阿纳莱反应最快,他立刻拽了拽还在发愣的闻叙白的胳膊,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违抗。 闻叙白深深地看了一眼病床上的闻溪,又看了一眼谢珣,被阿纳莱半推半就地拖出了病房。 厚重的隔离门无声地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以及闻溪愈发急促滚烫的呼吸声。 谢珣走到病床边。 他垂眸,凝视着床上那张苍白中透着不自然潮红的脸。汗水浸湿了少年额前的碎发,黏在光洁的皮肤上,纤长的睫毛不安地颤抖着,仿佛在噩梦中挣扎。 片刻的沉寂后,谢珣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那双不知何时又被他戴回的黑色皮质手套,包裹着他修长有力的手指。 他微微倾身,隔着一层冰冷的皮革,指尖轻轻触碰上闻溪被高热烧得滚烫的脸颊。 触感被皮革阻隔了大半,但那细微的动作,却像是一个无声的信号。 下一秒,一股强大的顶级Alpha信息素,开始在病房内无声地弥漫开来。它不再像礼堂休息室里失控时的狂暴,而是被主人精准地控制着,带着一种近乎刻意的,缓慢释放的节奏。 这信息素冰冷如万年寒冰,却又在深处蕴含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热度。矛盾而致命。 就在这信息素被主人释放出的刹那,它仿佛瞬间拥有了生命和意志,贪婪而痴迷地捕捉到了病床上散发出的那道冰冷又掺着甜意的Omega气息。 这是源自基因最深处的本能共鸣与吸引。 奇迹般地,在信息素的温柔包裹下,病床上昏睡的人,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竟然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浅灰色的瞳孔里没有焦距,氤氲着生理性的水雾,迷蒙而涣散。他似乎还沉浸在混沌的痛苦之中,但身体却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循着那令他灵魂深处都感到无比舒适,无比渴望的气息来源,艰难地转动着眼珠,最终,视线模糊地定格在床边那个高大的身影上。 谢珣的黑眸静静地看着他苏醒,看着他眼中那纯粹的本能渴求,脸上没有任何动容的表情,仿佛一个置身事外的观察者。 闻溪似乎认出了那气息的主人,或者说,他的身体认出了那能救他于水火的信息素源头。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挣扎着抬起绵软无力的手,朝着谢珣的方向徒劳地抓了几下。 然后,他用尽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猛地抬起上半身,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散发着冰冷与灼热交织气息的Alpha扑去。 他的动作莽撞而依赖。 这一次,谢珣终于动了。 他抬起戴着黑色手套的手,稳稳地接住了这个扑过来的,滚烫而脆弱的小东西,避免了他摔下床的狼狈。 闻溪一落入那个怀抱,立刻开始不安分地捣腾起来。 谢珣垂眸看着怀中意识不清、全凭本能驱使的少年。就在闻溪乱蹭的脸颊不经意间贴到他鼻尖的刹那,一股极其淡雅、混合着清冷与一丝若有似无甜香的气息,毫无防备地钻入他的呼吸。 谢珣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眸色似乎更深沉了几分。他不再犹豫,手臂用力,将这个不安分的小家伙重新放回病床上。 然而,就在他动作的瞬间,闻溪似乎察觉到自己即将离开这个舒服喜欢的怀抱。 他那只原本试图攀附的手臂猛地抬起,竟然一把揪住了谢珣后脑勺的短发。 力道还不小,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源自本能依赖的挽留。 头皮传来清晰的刺痛感。 谢珣的动作顿住了。 他并没有立刻强硬地掰开闻溪的手。 而是用另一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不紧不慢地捏住了闻溪揪着他头发的手腕,然后缓缓地将那只手从自己发间移开,放回少年身侧。 闻溪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呜咽,身体再次扭动起来。 谢珣将闻溪重新放回病床上。他再次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沉沉地锁在闻溪痛苦的脸上。 仅仅是释放信息素,对于此刻处于高热分化期又叠加了催情药物的闻溪来说,犹如杯水车薪。 他的身体依旧在痛苦地颤抖,呼吸灼热而急促。 但高匹配度带来的好处,此刻也显现出来,只要给予的信息素够多、够浓、够直接。 谢珣的目光落在自己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指尖上。 他抬手,脱掉手套,划破了指尖。 一滴殷红的血珠迅速沁出,格外刺目。 血珠中,蕴含着浓度极高的、属于顶级Alpha的信息素。 谢珣将划破的指尖,轻轻抵在了闻溪苍白的唇瓣上。 几乎是血液气息接触到的瞬间,闻溪便无意识地张开嘴,急不可耐地用柔软的舌尖舔舐上那带着血腥味的指尖。 温热湿滑的触感包裹着谢珣的手指,他贪婪地吮吸着那混合着浓郁信息素的血液,喉间发出满足的,细微的吞咽声。 随着强大安抚力量的血液被咽下,一股冰凉醇厚的气息,顺着喉咙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血液里疯狂焚烧的燥热被迅速压制,深入骨髓的酥麻空虚感被强势填满。 闻溪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折磨人的痛苦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他甚至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紧蹙的眉头也缓缓舒展开。 而后他那双白皙的手竟本能地抬起,紧紧地抱住了谢珣递给他手指的那只胳膊。 谢珣垂眸,看着少年像只护食的猫崽般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他那总是冰冷无波的黑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第37章 搬来和我住 意识被缓慢地拉回。 闻溪睁开眼,入眼是一片白。 身体的感觉很奇怪,像被彻底重塑过,轻盈又带着一丝奇异的通透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冽又带着一丝甜意的气息,像初雪融化时渗入的一滴蜜糖,仔细去嗅,那丝甜味便清晰起来。 是他的信息素。 闻溪皱了皱眉,对这种仿佛被贴上新标签的感觉本能地排斥。 “溪溪,你醒了。” 系统焦急的声音第一时间在脑海中响起,“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闻溪尝试动了动手指,除了久睡后的绵软无力,并没有不舒服。 他轻轻摇头,无声地回应系统:“没有。” 他撑着有些虚软的手臂坐起身,环顾四周。看得出来这里是医院的病房,高级的单人套间,安静得只有仪器微弱的运行声。 但他记忆被强行切断。 他最后的记忆画面,停留在礼堂二楼休息室门口,谢珣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扫过来的瞬间。 之后发生了什么?是谁把他送来医院的?他毫无印象。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走进来的是闻叙白,以及一个穿着白大褂的陌生男人。 阿纳莱笑眯眯地走到病床边,拿起床头的检测仪,对着闻溪扫描了几下,又看了看旁边仪器显示的数据。 “哟,醒了?精神头看着还行。” 他凑近闻溪,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和瞳孔,“嗯…心率、体温、信息素波动…所有数值都趋于平稳了。恭喜,你的分化期安全度过了。” 闻溪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在闻叙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闻叙白走到病床的另一侧,直接告知,“你分化了,顶级Omega。” “哦。”闻溪的反应平淡,甚至带着点厌倦。 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住了浅灰色的眸子。 阿纳莱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顶级Omega的身份,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和资本,在这少年眼里,竟如此不值一提?有趣,实在有趣。 闻叙白没理会阿纳莱探究的目光,直接看向他,开始送客,“阿纳莱医生,检查结果既然没问题,可以请你先离开吗?我们需要单独谈谈。” 阿纳莱夸张地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啧,没礼貌的Alpha。” 但也知道这是人家的家务事,他一个外人确实不便多留。他利落地收拾好自己的小仪器,对闻溪做了个好好休息的口型,转身潇洒地离开了病房。 门再次关上。 闻叙白这才将手里一直提着的保温餐盒放到旁边的小桌子上。 他解开西装外套的纽扣,动作自然地弯腰,替闻溪把病床上附带的用餐小桌板调整到合适的高度,然后打开餐盒。 里面是熬得浓稠软烂的粥和一些清淡精致的小菜,热气腾腾,散发着诱人的食物香气。 “吃点东西,你需要补充营养。”闻叙白将勺子递到闻溪手边。 闻溪没什么表情地接过勺子,低着头,慢悠悠地开始吃,动作间带着一种习以为常的慵懒。 闻叙白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目光落在闻溪安静进食的侧脸上。 少年依旧白皙得近乎透明,几缕黑发垂落额前,颈项纤细脆弱,仿佛一折就断。经历了那样凶险的分化,他看起来似乎更单薄了些。 直到闻溪放下勺子,表示吃饱了,闻叙白才起身,动作利落地收拾好餐盒和桌面。 “我去洗手。”他说了一句,走进病房附带的洗手间。 很快,他擦着手走出来,看着已经自己掀开被子,正在弯腰穿鞋的闻溪,说道:“可以出院了。” 闻溪穿好鞋,直起身,看了一眼站在几步外等他的闻叙白。喉咙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和发热,有些干涩发哑:“带路。” 两个字,简洁明了。 闻叙白没说什么,转身走在前面。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安静的走廊,乘电梯一路下到一楼大厅。 医院门口,悬浮车早已无声地等候着了。 闻叙白上前一步,亲自为闻溪拉开了后座车门。 闻溪没什么犹豫地弯腰坐了进去。 车门关闭,车厢内弥漫着闻叙白身上那种冷冽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气息。 闻溪靠在后座柔软的真皮座椅上,闭上了眼睛,似乎真的在闭目养神。 闻叙白坐在他旁边,打开了手腕上的光脑,指尖在虚拟屏幕上快速滑动,处理着堆积的事务。 车厢内只剩下光脑运行的微弱嗡鸣和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溪溪……” 系统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响起,终于找到了说话的机会,“那个……你现在感觉还好吧?昨天……是闻叙白和谢珣一起把你送来医院的。你分化成了顶级Omega,而且……” 它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而且你和谢珣的信息素匹配度……非常高。昨天情况太危险了,是谢珣释放信息素安抚你,才帮你熬过分化期最凶险的阶段的。” 闻溪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但依旧闭着眼,没有任何回应。 系统继续汇报,带着点兴奋,“不过谢珣不愧是气运值排名第一的人,仅仅是通过信息素安抚和……呃,一些接触,收集到的能量就直接突破百分之五十了,这进度简直神速。” 百分之五十…… 闻溪的心底终于起了一丝微澜。这倒是个意外的、实实在在的好消息。 他眼睫又动了动,但依旧没有睁开。 车子行驶平稳而快速,没过多久,便缓缓停了下来。 闻溪睁开眼,不等司机或闻叙白动作,自己推开车门下了车。 车子直接停在了闻家宅邸深处,属于闻叙白私人区域的东苑门口。 闻溪转身,下意识地就想朝自己原来住的,位于主宅边缘的那个小房间方向走去。 “等等。”闻叙白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闻溪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 闻叙白走到他面前,垂眸看着他,“你的身体基础太差了,需要系统调养和密切观察。从今天起,你搬到我这边住。维尔德蒙那边,我会替你办理好,不必留校了。” 闻溪终于抬眼,拿正眼看向闻叙白。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情绪,只有一片沉寂的冷漠。 他搞不懂闻叙白这副突如其来的关怀备至是精心伪装的戏码,还是迟来的良心发现? 或者……只是因为他这个意外诞生的顶级Omega,忽然拥有了更高的利用价值? 闻叙白显然不是在和他商量。 他说完,甚至不等闻溪给出任何反应,便抬手示意了一下。等候在一旁的管家立刻躬身,带着两个Beta侍者,径直朝着闻溪原来房间的方向快步走去。 第38章 我没死你很失望? 两人无声对峙着。 最终,是闻溪先动了。 他转过身,没什么表情地迈开步子,径直走进了闻叙白的专属区域。 闻叙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内,沉默地跟了进去。 东苑内部的陈设低调而奢华,处处透着主人严谨冷硬的风格。 闻溪的房间显然已经被人迅速收拾妥当,就在闻叙白主卧的隔壁。 房间宽敞明亮,设施齐全,最重要的是没有什么难闻的甜腻香薰味。 闻溪对这一切视若无睹。他径直走向卧室,对身后跟着的闻叙白恍若未觉,反手咔哒一声关上了房门,将外界彻底隔绝。 闻溪靠在门后,浅灰色的眼眸里没什么波澜。 “溪溪,其实这样……也挺好的。” 系统小声嘀咕,试图安抚,“在闻叙白这里,能接触的机会就更多了。你看,能量都百分之五十了,进度很快的,说不定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 闻溪没有回应,只是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属于东苑的、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庭院景色。 也挺好的…… 闻溪在房间里一直待到傍晚,直到晚餐时间将近。 规律的敲门声响起,不疾不徐。 闻溪打开门的速度有些慢。 门外的闻叙白目光在他脸上扫过,少年脸色虽然依旧有些苍白,但状态比刚从医院回来时好了许多。 闻叙白没说什么,只是伸出手,递过来一个设计简洁,质感高级的金属小盒。 “抑制贴。”他言简意赅,“在外记得贴上。” 闻溪的目光落在那盒抑制贴上,停顿了一秒,伸手接了过来。 闻叙白没有看过闻溪后颈的腺体,自然也无从得知,昨天在病房里,谢珣最终并未给予他临时标记。 他侧开身,让出门外的空间,“走吧,郗家的人到了。” 闻叙白和闻溪一前一后走进主宅灯火通明,气氛却略显微妙的大厅时,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们身上。 闻予安脸上原本挂着的,面对郗璇的笑容,在看到闻溪紧随闻叙白出现的那一刻,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闻父闻母显然也有些意外,他们几乎快要忘记这个亲生儿子的存在了,此刻看到他和闻叙白一起出现,而且是从东苑的方向过来,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闻溪的目光冷淡地扫过大厅里的众人,最后,他的视线停留在闻予安身边的郗璇身上。 郗璇的目光也迎上了闻溪,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 闻溪却像没看见一样,极其自然地偏开了头,视线落在大厅角落一个不起眼的花瓶上。 闻父闻母的注意力显然不在闻溪身上。今晚的主角是郗璇和即将与郗家联姻的闻予安。 他们热情地簇拥着郗璇在主位旁落座,言谈间满是亲昵和重视。 闻叙白带着闻溪,坐在了长餐桌相对较远的尾端。 精致的菜肴一道道摆上,餐具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主位附近是闻父闻母与郗璇、闻予安其乐融融的交谈声,而餐桌尾端则是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席间,闻予安的目光频频越过桌面,落在闻溪身上。 闻溪慢条斯理地切着盘中的食物,就在闻父正亲切地询问郗璇近况时,闻溪突然抬起头,浅灰色的瞳孔直勾勾地锁定了闻予安,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极其冷淡的微小弧度。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餐桌上和谐的交谈声。 “怎么?没看到我被谢珣弄死,你很不甘心?” “是不是在怀疑,在后悔……后悔那杯水里的药,下得还不够多?” “哐当。”有人失手碰掉了叉子。 整个餐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所有的交谈戛然而止。闻父、闻母、郗璇,以及所有侍立一旁的佣人,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餐桌尾端的闻溪。 闻母最先反应过来,保养得宜的脸上瞬间罩上一层寒霜,眉头紧锁,带着愠怒,“闻溪,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闻予安的脸色在闻溪话音落下的瞬间变得煞白,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但他反应极快,几乎立刻换上了一副温柔又饱含惶恐和无辜的表情,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委屈,“弟弟……你、你在说什么呀?我……我听不懂……” 他求助般地看向闻父闻母,眼圈微微泛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冤枉。 闻溪却像是没听到闻母的呵斥和闻予安的辩解,他抱着手臂,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继续盯着闻予安,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说什么,没有人比你更清楚,不是吗?” “混账东西。”闻父猛地一拍桌子,他脸色铁青,怒视着闻溪,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厌恶和失望,“丢人现眼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放肆,还不给我滚下去。” 这时,一直沉默用餐的闻叙白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扫过暴怒的父亲、惊愕的母亲、泫然欲泣的闻予安,最后落在闻溪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然后,他用一种平铺直叙,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说道。 “我想,闻予安是该给闻溪一个解释。” 闻予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他猛地转头看向闻叙白,眼中充满了不敢置信的震惊和巨大的恐慌,嘴唇哆嗦着,失声喃喃,“大……大哥?” 郗璇抬了抬眼镜,第一时间是去看闻溪,今天似乎来的正巧呢。 第39章 你的未婚夫不该是beta 闻父闻母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从惊愕迅速转变为难以置信。 他们看向闻叙白,眼神里充满了困惑,是在不解闻叙白突然插入,话里话外还是向着闻溪。 闻母率先打破死寂,声音带着被压抑的质问,“叙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闻叙白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 他们对闻予安倾注了十八年的感情和期望,早已根深蒂固。 闻溪的出现,不过是他们完美家庭画卷上的一处碍眼污点。 但最根本的,是闻溪没有利用价值。 他看向父母,陈述事实。 “闻予安在维尔德蒙礼堂二楼,给闻溪下的是高浓度的催情药。闻溪当时还未完全分化,是未分化完全的omega。那种烈性药物,稍有不慎,足以要了他的命。” 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闻予安的双手在桌下瞬间紧握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刚才,在闻叙白那双和闻溪几分相似的眼眸里,清晰地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冰冷的杀意。 闻叙白竟然为了闻溪想杀了他? 他瞬间如坠冰窟,浑身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怎么可能?”闻母失声叫道,下意识地看向闻予安,语气带着寻求否认的急切,“予安,你哥哥他说的……” “妈,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闻予安像是被巨大的委屈击中,猛地抓住闻母的手,眼泪滚滚而下,声音带着令人心碎的哽咽,“我怎么会害弟弟?我一直都想和弟弟好好相处的,一定是有人诬陷我,一定是。” 他哭得肩膀微微颤抖,将一个被冤枉的无辜者演绎得淋漓尽致。 闻父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被闻溪挑起的怒火,脸色依旧铁青,但语气已带上了一丝息事宁人的意味,他看向闻叙白。 “叙白,予安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是什么品性我们难道不清楚?这里面肯定有什么误会,你是大哥,理应帮自己的弟弟查明真相,而不是在这里跟着胡闹。” 闻叙白的余光瞥见闻溪,他正抱着手臂,微微歪着头,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闹剧,嘴角甚至噙着一丝看戏般的嘲讽弧度。 闻叙白的心沉了沉。他收回目光,看向闻父,“我弟弟,只有一个。” 闻母的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她猛地站起身,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异常尖锐,“够了。叙白,闻溪,你们都累了,现在回房间去休息吧。” “呵。”一声清晰的冷笑响起。 闻溪慢条斯理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轻微的摩擦声。他看也没看脸色各异的众人,插着裤兜,转身就走。 闻叙白也站起身,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袖口,目光淡淡地扫过剩下的四人。 惊怒交加的父母,泪眼婆娑、眼底却藏着怨毒的闻予安,以及一直沉默旁观,眼神深邃难辨的郗璇。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空间。 餐厅里只剩下尴尬的死寂和闻予安压抑的啜泣声。 …… 闻溪走在通往东苑的走廊上,步伐看似散漫,速度却很快。 闻叙白沉默地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影子。他观察着闻溪的背影,试图从那挺直的脊背和随意的姿态里,捕捉到一丝愤怒或悲伤的痕迹,却一无所获。 闻溪似乎从来不为任何人所动。 “你,”闻叙白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响起,“不恨他们吗?” 闻溪的脚步没有停顿,目光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 但他也没有无视闻叙白。 “恨?你们还不配。”他顿了顿,补充道,“至于闻予安……后天开学见。” 闻叙白沉默了。他一时竟分不清,自己是被闻溪那句直白到近乎冷酷的不配噎住了,还是被他最后那句轻飘飘却充满威胁的开学见给震慑住了。 直到闻溪走到自己卧室门口,手搭上门把时,身后才传来闻叙白低沉的声音,“在外,贴好抑制贴。” 闻溪没有回头,推门而入,将门轻轻关上。 “溪溪,”系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带着点小雀跃,“感觉闻叙白……好像真的站在你这边了?” 闻溪脱下外套随手丢在沙发上,开始解衬衫的纽扣,走向浴室。“谁知道呢?” 系统看着自己因为能量达到百分之五十而解锁的新功能模块,一个电子小圆球兴奋地晃了晃身体,“溪溪,我有个主意,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教训闻予安一顿,用点小手段,保证他吃哑巴亏。” 它跃跃欲试。 闻溪解纽扣的手微微一顿,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提议。 几秒钟后,他摇了摇头,“不必。闻予安不是最喜欢演他的友爱兄弟情剧本吗?我亲自动手,撕碎他那层虚假的伪装。” 系统:…… 它默默收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唉,谁家的Omega整天想着怎么亲自下场揍人啊? …… 主宅客厅里,在闻叙白和闻溪离开后,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尴尬。 闻父脸上的肌肉僵硬地扯动了几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郗璇:“咳……让郗贤侄见笑了。小孩子不懂事,闹了点误会,你别往心里去。” 郗璇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得体,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从未发生。 他优雅地放下餐巾,声音清润:“伯父言重了。我相信予安和闻溪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予安这么善良懂事,怎么会做出伤害弟弟的事情呢?对吧,予安?” 他含笑的目光转向闻予安。 闻予安的一只手还被闻母紧紧握着,闻言立刻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委屈:“郗璇哥……真的不是我……我一直都想和弟弟好好相处的,我知道弟弟不喜欢我,觉得我抢走了爸爸妈妈,可是我……” 他哽咽着,说不下去了,眼泪再次滑落。 闻母看着他这副模样,眼中情绪复杂翻涌,最终只有一声长长的叹息。 郗璇来闻家,自然不仅仅是为了吃一顿饭。 饭后,闻父邀请他去了书房,两人在里面谈了近一个小时。书房门打开时,郗璇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温雅笑容。 他刚走出来,就看到闻予安静静地等在走廊的阴影里,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 闻予安看到他,嘴角努力向上扯了扯,试图露出一个笑容,却僵硬得比哭还难看。 郗璇仿佛没有察觉他的异常,态度依旧温和亲切:“予安?是在等我吗?有事找我?” 闻予安走近几步,声音小心翼翼,“郗璇哥,今天的事,我真的很抱歉,让你看笑话了。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郗璇笑容不变,抬手似乎想拍拍他的肩,但最终只是虚扶了一下他的手臂,语气带着安抚,“没关系的予安。一点小误会而已,说开了就好。我相信你。” 闻予安仔细分辨着郗璇的表情和眼神,试图从中找到一丝裂缝或怀疑,却一无所获。 对方依旧是那个完美,包容的郗家继承人。这反而让他心里更加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他强撑着笑容,将郗璇送到了门口,目送着那辆低调奢华的悬浮车驶离闻家大门。 悬浮车上,当闻家宅邸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郗璇脸上那如同面具般完美的温和笑容瞬间消失不见。 他抬手,摘下了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随手丢在一旁的座位上。没有了镜片的遮挡,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只剩下疏离的冰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靠坐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了片刻。手腕上的光脑屏幕无声亮起,一条新的信息跳了出来。 「你的另一半不该是个Beta。」 郗璇睁开眼,目光落在那行字上,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他面无表情地抬起手指,轻轻一点。 信息被彻底删除。 第40章 如果你能活到那一天的话 “找到了溪溪。” 系统的声音带着点小兴奋,“闻予安今天下午会单独去体育馆,应该是去参加社团活动或者见什么人。” 闻溪合上手中的书籍,随手搁在窗边的小几上。他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维尔德蒙校服外套穿上,拉链拉到领口。 他推开门,正准备离开,却差点与刚从外面回来的楚临南撞个正着。 楚临南似乎有些心事重重,看到闻溪,脚步顿住,目光复杂地落在他身上。 “闻溪?”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和探究,“那天在礼堂,后来发生什么事了?” 自从那天在礼堂,亲眼看着闻溪被一个气势不凡的男人带走后,楚临南就再没见到他回来。 紧接着,整个礼堂二楼被谢珣的卫队迅速封锁。没过多久,就有小道消息传开,说有人看见谢珣公爵和一个高大的Alpha一起走出来,那个Alpha怀里似乎还抱着个人,用外套盖得严严实实。 楚临南稍加打听,就知道了那个带走闻溪的男人是闻家长子,闻溪的亲哥哥闻叙白。 可为什么闻溪会被抱着出来?为什么直接上了去医院的车? 他看着闻溪略显苍白的脸色,心中的疑虑更重。他顿了一下,语气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你……还好吧?” 说话间,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了闻溪的脖颈上,那块规整地贴着抑制贴的位置。 虽然早就知道闻溪是Omega,但学校里一直流传他是残疾甚至没有信息素的omega,楚临南也从未见过闻溪使用抑制贴。 “你情热期到了?”楚临南下意识地问出了口,话一出口又觉得有些冒昧。 闻溪被楚临南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有些头疼。自从那天他生病后,这个beta室友的态度就变得格外奇怪。 他没什么情绪地瞟了一眼面前高瘦的beta,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分化。” 楚临南显然没太明白是什么意思,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闻溪也懒得向他解释更多,收回视线,绕过他,径直朝着宿舍楼外走去。 楚临南站在原地,看着他消失在走廊尽头,眉头紧锁。 …… 在系统的指引下,闻溪抄近路,在通往体育馆一条相对僻静,两旁栽种着高大常青树的小道上,成功堵住了脚步匆匆的闻予安。 闻予安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闻溪,脚步猛地一顿。 他脸上的表情在瞬间的僵硬后,迅速切换回惯常的温柔无害,甚至还挤出一丝带着点惊喜的笑容,“弟弟?真巧啊。” 闻溪只是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随即又垂下眼帘,恢复了他一贯厌倦懒散,对周遭一切漠不关心的样子,仿佛真的只是路过,与闻予安狭路相逢纯属偶然。 闻予安被这种彻底的无视噎了一下,心头火起,但想到自己还赶着去会长办公室有重要的事情,此刻也没心思再和闻溪虚与委蛇。 他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侧身就想从闻溪身边走过去。 就在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 闻予安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巨大的力量拧住了他的胳膊。 他痛呼尚未出口,头皮便传来一阵剧痛。 他的头发被人一把狠狠揪住,迫使他的头猛地向后高高扬起。 下一瞬。 他的腹部被膝盖用力的顶了下,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了。 “呃……” 闻予安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抽气声,眼前瞬间发黑。 揪着他头发的手骤然松开,他像一滩烂泥般,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冷汗冒出,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和额头。小腹处的剧痛让他几乎窒息,疼得他蜷缩起身体,眼前阵阵发黑,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然而,没等他缓过一口气,头皮再次传来熟悉的痛。那只手又一次揪住了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睛。 那双灰色的眼眸,里面没有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冰冷的漠然。 闻予安双唇剧烈地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从这双眼睛里,看到了和那天晚上餐厅里,闻叙白看向他时如出一辙的冰冷甚至更甚。 该说……不愧是有着血缘关系的亲兄弟吗? 闻溪半弯下腰,凑近闻予安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一字一句,“兄友弟恭的戏码演够了吗?你很像烦人的蚊子,懂吗?” 巨大的屈辱感瞬间压过了身体的疼痛。闻予安捂住剧痛小腹的双手猛地握紧,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从牙缝里挤出带着恨意和威胁的话,“闻溪,你就不怕我告诉妈妈,让他们把你赶出闻家?” 闻溪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上狼狈不堪的闻予安。 “随便。” “但是,你……” 他微微停顿,眼神更冷,“再有上次那种事,我会打断你的手。” 闻予安笑出声,“闻溪,你怎么能这么蠢,你会为今天的冲动所为付出代价的。” 闻予安看着闻溪那张漂亮的无可挑剔的脸,即使是一个贫民窟的omega,也仿佛是天生就该受万众瞩目,清冷矜贵的样子。 他就无比嫉妒,他恨。 他恨闻溪怎么不去死,为什么不死在贫民窟,为什么要被闻家找到。 闻溪歪了歪头,“是吗?如果你能活到那一天的话。” 说完,闻溪再懒得看闻予安这张脸,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 “啪、啪、啪……” 身后的小道入口处,突然传来几道缓慢而清晰的鼓掌声。 第41章 祁彧 闻溪的脚步顿住,没有立刻回头。他维持着将要离开的姿态,侧了侧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声音的来源。 小道的入口处,逆着下午有些晃眼的阳光,斜倚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那人穿着醒目的红色篮球背心,露出小麦色,覆盖着结实肌肉的手臂和线条分明的肩颈。 他一手轻松地顶着个旋转的篮球,另一只手刚刚完成鼓掌的动作,正随意地插在运动短裤的口袋里。 阳光勾勒出他的轮廓,一头修剪得利落的狼尾发型,几缕略长的发丝垂落在额角和颈后,左耳上一点银色的耳钉反射着刺目的光。 他嘴角咧开一个带着野性张力的笑容,目光正打量着闻溪。 “有趣,真有趣。” “是谁传的闻家找回来的真少爷是个浑身恶臭的丑小鸭来着?我看着倒像是会挠人的漂亮野猫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开长腿,晃悠着朝闻溪走来。球鞋踩在铺着落叶的小径上,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祁彧,F4中的最后一位。 他的身形甚至比霍煊还要高壮一些,肌肉贲张却不显笨拙,那身红色球服下是长期高强度训练和实战打磨出的精悍体魄。 祁彧在闻溪面前几步远的地方站定,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闻溪笼罩。 他微微歪着头,篮球在指尖灵活地旋转,目光肆无忌惮地在闻溪脸上逡巡,从那双平静无波的灰色眼眸,到贴着抑制贴的后颈,再到略显单薄的肩膀。 “自我介绍一下,”祁彧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带着点痞气,“祁彧。” 闻溪心里无声地啧了一下。 麻烦。 祁彧显然看到了全过程,从闻予安的虚伪搭话到自己的出手。 对上这样一个Alpha,无论是信息素,体能还是格斗技巧,自己目前都没有丝毫胜算。 他保持着沉默,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那双浅灰色的眼眸深处,警惕之色悄然凝聚。 祁彧似乎在意闻溪的冷淡,他吹了声悠扬的口哨,“喂,漂亮野猫,怎么不说话?吓到了?还是……觉得我打扰了你的教育时间?” 他侧过头,用下巴随意地点了点还蜷缩在地上,疼得脸色惨白,冷汗淋漓,正试图挣扎着爬起来的闻予安。 祁彧的目光只在闻予安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随即又迅速回到了闻溪身上。 祁彧忽然低下头,凑近闻溪。 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闻溪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如同实质般的热量和那股浓烈的荷尔蒙气息。 祁彧的视线与闻溪平齐,他眨了眨眼,压低声音。 “嘿,别那么紧张。我跟谢知裕那个装模作样的家伙,还有郗璇那个笑面狐狸可不一样。他们眼瞎心盲,我可看得清楚得很。” 他意有所指地又瞥了闻予安的方向一眼,“今天这事儿,我帮你保密,怎么样?就当交个朋友?” 闻溪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并不怎么样。 他微微后撤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眼神里的冰霜没有丝毫融化。 祁彧似乎读懂了闻溪无声的拒绝。 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觉得更有趣了,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在胸腔里震动。 他直起身,主动退开了几步,重新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但那股压迫感并未完全散去。 “啧,看来今天不是个好时候,你没心情交朋友啊。” 祁彧耸了耸肩,动作幅度很大,“行吧,强扭的瓜不甜。” 他随手将指尖旋转的篮球往空中一抛,又稳稳接住,动作流畅潇洒,“那我改天再来找你玩。记住我的名字了闻溪,祁彧。” 红色的球衣背影在绿荫小道上显得格外醒目,很快就消失在拐角处。 …… 回宿舍的路上,闻溪的眉头微微蹙起。 “溪溪。”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我刚才检索了一下原世界线里关于祁彧的资料……他刚才的表现,似乎并没有在演戏。” “嗯?”闻溪在脑海中应了一声。 “祁彧这个人,他的行为逻辑非常直接。解决问题的方式也简单粗暴,拳头。这也是为什么我们之前一直没在学校里遇到他。” 系统解释道,“就在你来之前不久,他因为一场冲突,差点把一个背景不小的Alpha打死。事情闹得很大,祁家为了平息风波,直接把他拎回去关了禁闭,最近才放回来。” 系统发出一声嗤笑,“讽刺的是,在原世界线里,祁彧是F4里第一个在早期就察觉到闻予安虚伪本质的人。” “但是后面不知道闻予安用了什么手段,还是所谓的剧情惯性作祟,祁彧又莫名其妙地爱上了闻予安,成为了他往上爬的重要踏脚石和打手,最后还落得个追妻火葬场的结局。啧,这智商和情商,和其他三个心思深沉、各怀鬼胎的家伙比起来,他就显得莽撞又蠢笨很多。” “不过他野猪一般的直觉,倒是看对了。” 闻溪安静地听着系统的分析,祁彧目前对闻予安的厌恶和不喜,并不能让他对祁彧产生丝毫好感或放松警惕。 今天被祁彧撞见,对方还表现出这种令人不适的关注,闻溪不喜欢这种不可控的变数。 而且闻溪并不认为祁彧有什么不同,他们其实都是一类人,祁彧也更不会是个好人。 麻烦,全是麻烦。 第42章 你哥喊你回家吃饭 闻溪沿着熟悉的小路往宿舍楼走,下午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的光影,安静温和。 被祁彧这么一搅和,他心头那点揍完闻予安后的畅快也消散了不少,只剩下被麻烦盯上的烦躁。 就在这时,他的光脑突兀地震动起来。 闻溪脚步微顿,低头看去。 屏幕上显示着闻叙白的通讯邀请。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从未主动添加过这位亲哥哥的联系方式。 不过,以闻叙白的身份地位,尤其是在谢珣身边都说得上话的份量,想要查到一个人的通讯ID,大概就像翻看一张随手可得的纸。 没什么犹豫,闻溪抬手接通了通讯。 虚拟光屏展开,闻叙白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出现在画面中,背景似乎是在移动的车内。 “你的课表显示,你今天没有后续课程了。” 闻叙白的声音透过光脑传来,平稳低沉,“现在到校门口来,我安排了车接你。” 他停在路边一棵枝叶繁茂的梧桐树下,光影在他白皙的脸上晃动,神情是无动于衷的漠然。 “我凭什么听你的?” 光屏那头的闻叙白似乎并不意外他会是这个反应,甚至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闻溪,” 他的语气严肃了几分,“你知道你的身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闻溪的唇线瞬间抿紧。 阿纳莱医生在医院里关于他体质极差,抑制剂失效,信息素依赖等糟糕现状的诊断,是由闻叙白转达的,他记得很清楚。 看来,闻叙白当时并非只是旁观,那些话他全都听进去了,并且记在了心里。 系统其实很想帮着劝闻溪回去接受更好的照顾,但感受到闻溪此刻冰冷的气场,又默默把话咽了回去。 通讯里陷入短暂的沉默。 闻叙白似乎隔着光屏也能感受到闻溪无声的抗拒,他的声音沉了下去。 “别让我说第二遍,闻溪。现在,出来。” 闻溪垂着眼,就在系统以为他会直接切断通讯不搭理闻叙白时。 闻溪动了。 他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方向却不再是宿舍楼,而是朝着校门口走去。 通讯并未挂断,闻叙白只能得知闻溪开始走动,他带着警告的一声,“闻溪!” “知道了。”闻溪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没等对方再说什么,手指干脆利落地划过光屏,切断了通讯。 …… 维尔德蒙校门外,闻溪一眼就看到了那辆停在指定区域的黑色悬浮车。 他走上前,车门感应到他的靠近,无声地向上滑开。 然而,当看清后座里的人时,闻溪的脚步顿住了。 闻叙白竟然亲自来了。 他就坐在后座中央,深色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旁边的座位上,只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衬衫和深色马甲,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 他似乎刚刚结束某个重要事务,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倦。 此时平静的目光落在闻溪脸上。 “上车。” 闻叙白的声音比通讯里更清晰,也更直接。 闻溪没说话,弯腰坐了进去,刻意坐在了离闻叙白最远的另一侧窗边。 车厢内空间宽敞,顶级皮革和淡雅香氛的气息混合着闻叙白身上那股冷冽的雪松香,清新自然。 两人都没有开口。 闻溪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闻叙白则似乎在闭目养神,又或者在处理光脑上的事务。 沉默弥漫在狭小的空间里,尴尬而凝滞。 就在闻溪以为这沉默会持续到目的地时,闻叙白忽然动了。 他摊开一只手掌,伸到闻溪面前,掌心向上,手指修长有力。动作自然得仿佛理所当然。 “光脑。”他言简意赅。 闻溪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又抬眸瞥了一眼闻叙白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没问为什么,也没表现出抗拒,干脆利落地解下自己手腕上的光脑,随手丢进了闻叙白摊开的手心里。 闻叙白似乎对他的配合略感意外,但没说什么。他拿起闻溪的光脑,指尖在虚拟屏幕上快速操作了几下。 “阿纳莱的联系方式我给你加进去了,”闻叙白一边操作一边解释,“他是圣德安洲最顶尖的信息素和精神力专家之一,也是谢珣的首席医官。你有任何身体上的不适,或者关于信息素的问题,第一时间联系他。” 他顿了顿,将光脑递还给闻溪,目光直视着闻溪那双浅灰色的,带着疏离的眼睛,补充了一句,“还有我。” 闻溪用两根手指慢吞吞地夹回自己的光脑,指尖没有触碰到闻叙白的手掌。 他没有立刻戴上,而是拿在手里,目光直直地迎上闻叙白的视线。 车厢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少年雪白精致的脸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冷冽。 他突然开口,声音不高,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天真。 “如果我说,某天我会杀了闻予安呢?” 这句话不是威胁,不是愤怒的宣泄,更像是一种冷静的宣告,在试探。 在闻叙白的视角里,此刻的闻溪就像一只被伤害过,对世界充满警惕和敌意的猫。 他竖起全身的尖刺,弓起背脊,对着任何企图靠近他的人发出威胁的哈气,挥舞着并不算锋利的爪子,试图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 炸毛哈气的小猫或许能唬住旁人,但在闻叙白眼中,这份强装的凶狠下,是清晰可见的伤痕和不安。 闻溪紧紧盯着闻叙白,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一直在说闻叙白此刻展现的“好哥哥”姿态是虚伪的表演,可为什么自己又要如此急不可耐地去试探闻叙白的底线呢? 闻溪自己也无法完全理清。或许真的是因为闻叙白作为自己的哥哥,或许他只是想知道这个哥哥存在的必要性。 如果…… 闻溪想,如果闻叙白此刻表现出哪怕一丝的不赞同,犹豫,或者为闻予安说话的意思,那么从今往后,他不会再给闻叙白任何一个眼神。 然而,闻叙白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快,也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几乎没有思考,只是看着闻溪的眼睛,“记得提前通知我。” 闻溪微微歪了歪头,他是真的在好奇,在不解。 “为什么?”闻溪步步紧逼,“闻叙白,他难道不是你朝夕相处了十八年的弟弟吗?十八年的感情,在你这里就这么一文不值?” “还是说,你本质上就是个冷血的怪物?死的是哪个弟弟,对你来说都无所谓?” 可怜的小猫只能用最尖锐的武器武装自己,在内心筑起的城墙外布满荆棘,不允许任何人靠近,也拒绝任何可能的温暖。 面对闻溪咄咄逼人的质问,闻叙白脸上并没有出现被冒犯的怒意,反而掠过一丝……无奈? 他忽然抬起手,动作快得让闻溪来不及反应,那只骨节分明,带着温热的手掌,轻轻地落在了闻溪的头顶,甚至带着点安抚意味地,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 闻溪整个人瞬间僵住了。 他几乎是立刻猛地向后仰头,身体重重撞在椅背上,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你做什么?” 闻叙白没有追过去,那只手自然地收了回来,他看着闻溪炸毛警惕的样子,语气平静,“我说过,我的弟弟,只有你一个。” 闻溪的眼神里写满了不信。 闻叙白并不意外他的反应。 他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闻溪动作带歪的衬衫袖口,姿态从容。 “我想,你或许还没有真正的了解闻家。” 闻叙白的声音低沉下来,“听我说完,你再来判断我,到底是不是别有用心,可以吗?” 第43章 同一种伤痕下的产物 圣德安洲理事会的最高决策层,由四位议长组成。 他们分别代表着不同领域的绝对话语权。这四个席位,百年来一直由郗家、祁家、霍家……以及闻家所把持。 但如今的闻家,早已不在其列。 四大豪门,代代都有高等级Alpha诞生,这不仅是血脉的延续,更是家族荣耀与权力的基石。 可以说,他们从出生的那一刻起,未来的道路就被精心规划好了,成为议长,延续家族的辉煌。闻家,也不例外。 闻叙白的目光看向闻溪。 “闻家的衰落,始于父亲这一代,根源,是权力,是继承权的归属,是兄弟阋墙。” “父亲有野心,也有手段,更够狠。在与原本定下的继承人我们的大伯,争夺家族控制权的过程中,他是最终的胜利者。过程如何,外人不得而知,只知道那段时间,闻家内部腥风血雨。” “大伯死了。作为当时代表闻家的理事会议长,他的死亡让那个位置空悬。父亲本以为,作为胜利者,他将顺理成章地接替兄长,重振闻家在理事会的荣光。” “然而,理事会拒绝了他。他们要求投票表决,结果父亲落选了,原因很简单。虽然没有任何直接证据证明大伯的死与父亲有关,但明眼人都心知肚明。理事会无法接受一个可能背负着弑兄罪名的人坐上议长的位置。” “父亲心高气傲,闻家百年基业,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失败。他发誓要证明自己,要带领闻家重新夺回失去的一切。” “坏就坏在,他不是一个能禁得住诱惑的人。为了快速积累资本,填补闻家因内斗和失去议长席位造成的巨大亏空,他铤而走险,结果不仅没能挽回,反而让整个集团雪上加霜,陷入更大的危机。” 而为了挽救濒临崩溃的家族企业,闻父选择了一条捷径,联姻。 他娶了闻母,一个家庭背景远不如闻家,但当时拥有巨额流动资金的家族的女儿。 婚后,闻母家族的确倾力相助,庞大的资金注入暂时堵住了窟窿,让闻家集团表面上恢复了运转,甚至重现了一丝虚假的繁荣。 但那只是饮鸩止渴。根基已经腐朽,漏洞从未真正填补,只是被暂时掩盖了。 闻叙白摇了摇头。 “再后来,母亲生下了我。” 闻叙白的声音依旧平静,但闻溪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的冷意。 “这本该是家族延续的希望,然而,父亲却在这时闹出了绯闻。” 闻母性格敏感多疑,这场风波彻底点燃了她心中的猜忌和怒火。两人开始了无休止的争吵和冷战。 而闻叙白,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成了这场战争中被遗忘的存在。他们的世界里只有彼此的怨怼和指责,没有闻叙白的位置。 闻母陷入了长期的疑神疑鬼,闻父则坚称自己无辜。这种令人窒息的家庭氛围,竟然持续了整整一年。 即使后来他们因为某种原因,或许是利益的捆绑,或许是外界的压力,勉强和好。 但父母这个角色,对他们而言,似乎依旧陌生。 他们不知道怎么照顾孩子,或者根本不愿意花费精力。闻叙白与他们相处的时间少得可怜。 甚至在闻叙白六岁那年,一次常规的分化潜力检测报告出了差错,结果显示闻叙白未来极有可能只是个Beta。 一个Beta在闻家这样的家族,尤其是在一个极度渴望靠高等级Alpha重振声威的父亲眼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价值大打折扣,意味着可以放弃。 闻叙白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们选择了放弃我。一个才六岁,刚刚开始懵懂认知世界的孩子,因为一张错误的报告单,被亲生父母视为无用的弃子。” “直到我七岁那年,母亲再次怀孕。” “或许是年龄增长,或许是终于意识到家族继承人的重要性,这一次,父亲和母亲对这个新生命倾注了前所未有的热情和期待。他们小心翼翼地呵护,投入巨大的资源和精力去培养。” “弟弟就在这样的万众瞩目中降生,成长。闻予安表现得聪明乖巧,讨人喜欢,并且从小就展现出的音乐上的天赋,让他与二殿下谢知裕建立深厚友谊。” 看着闻予安越来越出色,闻父和闻母更加确信自己当初的选择无比正确。他们觉得,闻予安才是闻家未来的希望,才是能带领闻家重回巅峰的继承人。 “至于我?”闻叙白嘴角扯出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那个被他们放弃在角落里,如同透明人般长大的大儿子,他们早已遗忘。或者说,选择性遗忘。直到我十六岁那年……” “我分化了。不是Beta,而是高等级Alpha。” “消息传回闻家,父亲和母亲先是震惊,随即是巨大的狂喜。” 一个高等级Alpha,他们放弃的儿子,竟然成了他们梦寐以求的顶级Alpha。 他们立刻调转了方向,开始对闻叙白嘘寒问暖,试图弥补那些年缺失的亲情。 但那时的闻叙白,已经不是他们想见就能见,想操控就能操控的人了。十六年的忽视与冷落,早已在闻叙白和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叙述终于停止。 闻叙白转过头,目光再次落在闻溪脸上。 “所以,闻溪,”他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静。 “我在闻家的时间很短,与闻予安的相处时间更是几乎没有。我们之间,不存在任何你想象中十八年朝夕相处培养出的感情。” 闻溪不知何时已经离闻叙白近了很多。他不再是靠着车窗,而是微微前倾着身体,那双浅灰色的眼眸紧紧锁着闻叙白。 “可是,”闻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求证,“我和你的相处时间更短,也更不可能有感情。” 闻叙白看着他,然后缓缓抬起手,在空中微微停顿了一下,最终轻轻地落在了闻溪单薄的肩膀上。 掌心传来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校服布料,熨贴着闻溪微凉的皮肤。 闻叙白看着闻溪的眼睛,一字一句。 “你和他,不一样。” 在闻叙白那漫长而孤寂的童年里,当他透过冰冷的玻璃窗,看着庭院中被父亲高高举起,被母亲温柔亲吻的闻予安时,他得到的是那个被捧在手心的弟弟投来的,带着优越感和胜利者意味的眼神。 是闻予安有意无意地在父母面前表现乖巧,加深着父母对长子的忽视。 闻叙白无法仔细剖析那么小的闻予安是不是故意为之,还是因为年龄太小不懂事的无意挣强。 但他就是莫名的相信如果闻溪没有被调换,他的弟弟一定不会这么做。 虽然闻溪他冷漠,疏离,甚至带着毁灭倾向。 但他从不伪装,从不试图用虚假的温情去博取什么。 他的尖锐是真实的,他的脆弱也是真实的。 更重要的是,闻溪的出现,让他看到了另一个被命运捉弄,被血缘至亲伤害的影子。 他们是同一种伤痕下的产物。 闻溪的肩膀在闻叙白的手掌下微微僵硬,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没有立刻挣脱那只手,也没有再追问。 第44章 培养感情 回到闻家,闻溪安静地吃完自己那份营养搭配均衡的餐点,放下餐具,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就在闻叙白准备起身离开餐厅时,闻溪忽然开口叫住了他。 “你。”闻溪的声音在空旷的餐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抬起浅灰色的眼眸,“坐在这里,陪我看书。” 闻溪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回来了,总不能白待着。近在咫尺,不趁机收集点能量太亏了。 闻叙白脚步一顿,显然对这项突如其来的,培养亲情的活动感到有些意外和不适应。 但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依言走到闻溪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了下来。 下一秒,闻溪就极其自然地挪动了一下身体,肩膀轻轻地贴上了闻叙白的胳膊。 他拿起一本书,低头专注地看了起来。暖黄的阅读灯光洒在他低垂的睫毛上,在眼下投下小片扇形的阴影。 闻叙白起初身体有些僵硬。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少年肩膀传来的微凉体温和单薄的触感。 他用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身旁的闻溪。精致的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少了平日里的冷淡疏离或是厌倦恹恹,专注的神情让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难得的静谧感。 他的弟弟…… 闻叙白的心底无声地滑过这个念头。本该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安静地阅读,矜贵而漂亮地长大。 这个念头让闻叙白心底某个角落微微一软。 他很快收敛心神,也打开了自己的光脑,开始处理堆积的事务。 时间在静谧中悄然流逝。 等闻叙白终于处理完手头紧急的事务,关闭光脑,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已经很晚了,早已过了闻溪平时休息的时间。 他侧过头,正想提醒闻溪该去睡觉了,目光却瞬间凝住了。 不知何时,靠在他肩膀上的那颗小脑袋,已经彻底歪倒下来,沉甸甸地枕在了他的肩窝处。 闻溪的呼吸变得均匀而绵长,长长的睫毛安静地覆盖着眼睑,手里还松松地攥着那本摊开的书。 他睡着了,睡得很沉,毫无防备的样子。 闻叙白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他保持着姿势一动不动,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安宁。 片刻后,他才极其小心地,用一只手臂绕过闻溪的后背,另一只手轻轻抽出他手中那本厚重的书,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然后,动作轻柔地将闻溪打横抱了起来。 闻叙白抱着他,穿过寂静的走廊,将他送回了他的卧室,小心翼翼地将他放在床上,拉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闻叙白站在床边,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弱月光,看着闻溪在睡梦中微微蜷缩起的身体,安静地看了片刻,才无声地退出了房间。 …… 第二天清晨,闻溪醒来时,第一时间就收到了系统的汇报,“溪溪,能量收集进度增加百分之五。” 闻溪揉了揉眼睛,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穿戴整齐,洗漱完毕走出房间。 佣人早已等候在门外,恭敬地告知:“小少爷,大少爷一早有紧急事务出门了。他嘱咐您务必用完早餐,司机会送您去学校。” 闻溪没什么表示,安静地吃完早餐,坐上了前往维尔德蒙的车。 上午的课程波澜不惊。课间休息时,闻溪坐在空无一人的教室后排,点开了光脑。 他找到了昨天闻叙白添加进去的阿纳莱的联系方式,发送了一条简短的讯息:「阿纳莱医生?」 几乎是立刻,那边就有了回复。 「在在在,小闻溪?找我什么事?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信息素不稳定了?还是想念谢珣那家伙的信息素了?别害羞,大胆说,医生我什么都能解决。」 后面还附带了一个挤眉弄眼的表情。 闻溪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串热情过度的文字,直接切入主题。 「除了信息素和精神力,你在基础医学方面,水平如何?」 阿纳莱那边顿了几秒,似乎没想到闻溪会问这个。随即,光屏上立刻被一大段文字刷屏。 「哈,小闻溪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广度吗?」 「我可是圣德安洲医学院荣誉院长,内科外科神经科基因科……就没有我阿纳莱不精通的领域。」 「疑难杂症?基因缺陷?器官衰竭?在我这里都不是问题。我说自己是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懂?」 「怎么,你有朋友需要帮忙?还是你自己想学医?我看你骨骼清奇,是个好苗子,要不要来我的研究所参观一下?包教包会。我不介意收个天赋异禀的小徒弟,怎么样?」 闻溪看着那一长串自吹自擂外加推销收徒的话,嘴角几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这人……真能吹。 不过,他确实需要确认阿纳莱的价值。 「地址。」闻溪只回了两个字。 阿纳莱那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发来一个欢天喜地的表情包和一个坐标定位。 「随时恭候,小徒弟,等你哦。」 后面还跟了个飞吻的动画。 闻溪没再回复,关掉了光屏。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闻溪收拾好东西,准备先去图书馆还书,再考虑去研究所的事情。 他选择了一条平时人迹较少,通往图书馆后门的小径,两旁是高大的常青树,枝叶茂密。 他刚走到小径中段,脚步便停了下来。 前方,六道身影从树影后转了出来,一字排开,堵住了去路。两个Alpha,三个Beta,一个Omega,脸上都带着不善的神色。 为首的一个身材高壮的Alpha往前迈了一步,“就是你,昨天打伤了予安?” 闻溪挑了挑眉。哦,差点忘了这茬。 看来昨晚闻予安回去没少添油加醋。 闻溪不慌不忙地将手里的书放进背包,拉好拉链。然后双手插进校服裤兜里,身姿挺拔地站在那里,神情淡漠地点了点头,坦然承认,“是我。” “你他妈真是找死。”高壮Alpha怒吼一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身后的几人也纷纷上前一步,眼看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突然在他们身后响起。 “干什么呢?聚众斗殴?维尔德蒙的校规喂狗了?” 六个人悚然一惊,猛地回头。 来人是祁彧。 那六个人一看到是祁彧,脸色瞬间变了。 谁不知道祁彧是个不讲道理的疯子,打架不要命,背景又硬,被他盯上不死也得脱层皮。 第45章 一点都不可爱 他们下意识地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看向祁彧的眼神充满了畏惧。 祁彧这才慢悠悠晃悠着走到他们前面站定。 他完全无视了那六个紧张得大气不敢喘的人,目光径直落在了闻溪身上,夸张地挑了挑眉,拖长了音调。 “哟,怎么又是你啊?今天这是……” 他故意左右看了看那六个家伙,语气戏谑,“哎呀呀,六个打一个?好大的阵仗啊。” 他笑嘻嘻地看向闻溪,“喂,六个人呢,你一个人打得赢吗?” 闻溪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没说话。 祁彧似乎更来劲了,“不如……你求求我?叫声好听的,哥哥我就帮你把他们收拾了,怎么样?保证干干净净,不留后患。” 他话音刚落,身后立刻响起紧张又带着讨好的声音:“祁、祁哥,误会,都是误会。我们没有那个意思,我们这就走。” 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只想赶紧远离这个煞星。 祁彧却像没听见一样,只是盯着闻溪,自顾自地说着。 “我可是给过你机会了哦?上次拒绝我一次,这次再拒绝我的话……我这人吧,爱面子,最不喜欢被人一而再地拒绝了。” 闻溪面无表情,清晰地吐出两个字。 “做梦。” 祁彧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像是被逗乐了,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我就欣赏你这样的。” 笑完,他猛地收敛笑容,回头瞥了那六个人一眼,“还不快滚?等着我亲自动手送你们?” 那六个人如蒙大赦,连狠话都不敢放一句,立刻慌慌张张消失在小径的尽头,速度之快,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祁彧这才满意地转回头,脸上瞬间又堆起笑容,凑到闻溪面前,邀功似的眨眨眼。 “怎么样,这次总该有点表示了吧?跟我交个朋友,不亏的,我罩你。” 闻溪看都没看他,抬脚就继续往前走,他冷淡的声音飘过来:“如果你能现在去把霍煊揍一顿,我可以考虑。” 祁彧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大步跟上,与闻溪并肩而行,“嚯,看来跟你做朋友的代价有点大啊,霍煊那家伙……啧,也不是不行,不过得看值不值啊。” 他摸着下巴,似乎在认真权衡揍霍煊一顿和交闻溪这个朋友哪个更划算。 闻溪被他那副煞有介事的样子烦得不行,加快了脚步。 祁彧却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一路跟在他身边喋喋不休。 “喂,说说呗,霍煊怎么惹你了?” “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帮你报仇。” “除了揍他,还有别的条件没?比如一起吃个饭?看个球赛?” “诶,你别走那么快嘛,考虑一下嘛,我打架真的很厉害的。” 闻溪全程冷着脸,只当他不存在,径直朝着校门口走去。直到闻溪坐上了闻家来接他的悬浮车,车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祁彧站在车外,看着车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模糊的影子,终于垮下了脸,撇了撇嘴,脸上写满了大大的不高兴。 他像只被主人拒绝抚摸的大狗,悻悻地转身,一步三晃地离开了。 悬浮车停在研究所侧门一处专用泊位。 闻溪刚推开车门,就看到穿着皱巴巴白大褂的阿纳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从门内冲了出来,脸上洋溢着过于热情的笑容。 “我的小徒弟,你可算来了。” 阿纳莱张开双臂,做出一个夸张的拥抱姿势,作势就要扑上来。 “来来来,让师父抱一个,欢迎加入我们的医学殿堂。” 闻溪反应极快,在他扑过来的瞬间,面无表情地侧身一闪。 阿纳莱抱了个结结实实的空气,身体还因为惯性往前踉跄了一下。 “噗嗤”系统在闻溪脑海里发出一声笑。 阿纳莱稳住身形,也不尴尬,反手抓了抓自己本就凌乱的额发,故作哀怨地叹了口气。 “唉,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尊师重道懂不懂?给师父一个爱的抱抱怎么了?” 系统无聊地飘着,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爱的抱抱? 阿纳莱疯了不成。 他从哪里看出闻溪可爱的,不过……也不是没有。 闻溪懒得理会阿纳莱的表演,只淡淡吐出两个字,“带路。” 阿纳莱立刻收起那副夸张的表情,嘿嘿一笑,“行行行,跟我来,带你开开眼界。” 他领着闻溪走进研究所内部。 研究所内部的空间远比从外面看起来更加庞大和复杂。 阿纳莱没有带闻溪进入核心机密区域,只是在外围的开放研究区和一些通用实验室大致转了一圈。 即使如此,也足够证明这里绝非什么人都可以进来的了。 覆盖范围确实很广。从基础病理分析到尖端基因编辑,从神经连接研究到仿生器官培育。 阿纳莱没有吹牛,这里几乎囊括了圣德安洲甚至四大洲医学科技的前沿阵地。 最后,阿纳莱把闻溪带到了他自己的休息室。 与其说是休息室,不如说是个小型实验室兼储藏间,桌上地上堆满了各种资料,模型和叫不出名字的小玩意儿,唯一能坐人的地方就是一张还算干净的沙发。 阿纳莱手忙脚乱地扒拉出一小块地方,给闻溪倒了杯水。 “怎么样?看得眼花缭乱了吧?” 阿纳莱一屁股坐在他对面。 “现在可以告诉师父,你对哪方面最感兴趣了吧?” 闻溪捧着温热的水杯,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过了好一会儿,闻溪才抬起眼。 “我想学临床。” 阿纳莱挑了挑眉,脸上并没有太多意外。 刚才参观过程中,他就察觉到,闻溪对那些信息素模拟器,精神力增幅装置兴趣缺缺,反而在经过外科模拟手术室时,脚步会不自觉地放慢,眼神也会多停留几秒。 那种专注和隐隐的渴望,是骗不了人的。 “临床?”阿纳莱摸了摸下巴,“这可是个硬骨头,从基础解剖生理到病理药理,再到各种手术实操,学起来可不容易,你……有基础吗?” 他问得比较委婉。 “有。”闻溪的回答简洁有力,出乎阿纳莱的意料。 一个在贫民窟长大,为了生存甚至需要频繁使用劣质抑制剂的Omega,从哪里获得系统的医学基础? 但他只是看着闻溪那双平静的眼睛,笑了笑,没有再追问下去。 在谢珣身边待了这么多年,他深知分寸的重要性。 不该问的不问,点到即止。 他尊重闻溪的选择,也欣赏闻溪。 “行。” 阿纳莱一拍大腿,爽快地应下。 阿纳莱在研究所的地位显然极高。他亲自领着闻溪,宣布这是他的关门弟子,没有任何一个研究员提出质疑或表现出不满。 这个世界的基础医学与他原本的世界有共通之处,比如解剖结构,生理机能的核心原理。 但巨大的差异在于对第二性别生理构造,信息素影响,精神力关联的深入研究和应用。 此外,得益于高度发达的科技,有很多是闻溪从来没有见过听过的。 闻溪的投入超出了阿纳莱的预想。 只要没有课,闻溪就会来研究所,有时会在研究所一待就是一整天,甚至忘了时间。 好几次都是天色完全黑透,闻叙白亲自开车到研究所门口,闻溪才被阿纳莱“赶”出来,不情不愿地跟着回去。 阿纳莱看着闻溪那副恨不得住在实验室的样子,又是欣慰又是头疼。 欣慰于找到了一个好苗子,头疼于这小祖宗太不让人省心了。 他发现好几次了,闻溪一旦沉浸下来,就完全忘记了吃饭这回事。 午饭时间过了不知道多久,他还坐在光幕前。 阿纳莱端着特意让厨房准备的营养餐过去,闻溪也只是敷衍地嗯一声,眼睛都没离开屏幕。 “小祖宗,吃饭了。” 阿纳莱第N次化身操心老父亲,把餐盘重重地放在闻溪面前的桌子上,试图引起他的注意。 闻溪被打断思路,有些不悦地抬起头,浅灰色的眼眸幽幽地看向阿纳莱。 阿纳莱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但还是硬着头皮,叉着腰开始唠叨。 “看什么看,你这小身板本来就不好,再不好好吃饭,是想把自己熬干吗?还想不想学医了?想学医就得有个好身体。赶紧的,趁热吃,再不吃我就把你这些东西仪器都收走了。” 闻溪:…… 他抿了抿唇,最终还是败在阿纳莱的威胁下,慢吞吞地拿起勺子,开始扒拉那份营养均衡但显然不太合他口味的病号餐。 旁观全程的系统终于忍不住偷笑出声。 终于有人接替它成为那个天天追着闻溪吃饭,惹闻溪烦的角色了。 第46章 你和闻溪走的很近 维尔德蒙的食堂顶层,专属于郗璇的私人休息室。昂贵的深灰色真皮沙发占据着房间的中心,此刻,沙发的两端各自坐着两个人。 郗璇姿态优雅,背脊挺直,他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红茶,垂着眼睫,轻轻吹散热气,再慢慢啜饮一口。 与他相对的霍煊,则显得心不在焉,烦躁异常。 他整个人陷在沙发里,长腿有些憋屈地伸展着,手指无意识地在扶手上敲击。他的目光时不时就飘向手里的光脑,屏幕亮起又熄灭,似乎在等待什么重要的消息。 终于,光脑再次震动,一条新讯息弹出。 「霍哥,闻溪这几天除了上课时间,都不在学校。至于去了哪里,我们还不知道。」 霍煊的眉头瞬间拧紧,心里烦躁地啧了一声。 这几天他不是没在学校里“偶遇”过闻溪,可那个该死的Omega每次都把他当空气。别说正眼,连个余光都吝啬给他,那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挑衅都更让他窝火。 他看到了闻溪后颈上那枚崭新的抑制贴,当他与闻溪擦肩而过时,即使隔着抑制贴和距离,灵敏的Alpha嗅觉依旧捕捉到了一丝气息——清冽如初雪融化,却又在深处藏着一缕若有似无的,勾人心魄的甜意。 高等级Alpha对信息素本就极度敏感,霍煊无比确定,那就是闻溪的信息素。 霍煊的脸瞬间黑如锅底。 这家伙,难道就顶着这么一股子甜腻腻的味道到处晃悠?他是故意的还是真不懂? 他不知道自己的信息素对Alpha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不知道会有多少Alpha被他这无意识散发的味道勾得心神不宁。 霍煊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心提醒一下这个从贫民窟来的,缺乏常识的Omega。 结果呢?他好不容易堵到人,刚站到闻溪面前,话还没出口,闻溪不仅眼神都没给他一个,甚至在路过他身边时,一脚踩在了他鞋上。 霍煊当时气得差点原地爆炸,他霍家大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更让他怒火中烧的是,他坐在闻溪后面的座位上,清楚地看到闻溪那个Beta室友楚临南,小心翼翼地递给了闻溪一盒新的抑制贴。 那Beta的眼神,简直黏在闻溪那张脸上了。 闻溪收下了,还说了谢谢。 真是不识好歹的东西,霍煊越想越气,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端起桌上冰冷的柠檬水猛灌了一大口,试图压下那股无名火。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房门被敲响了。 霍煊和郗璇同时抬眼看向门口。 门被推开,谢知裕和祁彧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谢知裕依旧是一身剪裁得体的常服,金发随意束在脑后,神情带着惯有的矜贵疏离。 他目光扫过室内,径直走到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 祁彧则截然不同。他穿着件宽松的黑色T恤,脖子上挂着条银色链子,左耳的银钉在灯光下闪了一下。 他大喇喇地晃进来,看也不看,直接一屁股坐在了霍煊和郗璇中间的长沙发上,占据了最舒服的位置,还顺手捞了个抱枕塞在腰后。 “什么事儿啊?非得把我们几个都叫来?快说快说,我一会儿还有训练呢。”祁彧拨弄了一下耳钉,语气带着点不耐烦。 郗璇放下手中的茶杯,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平静地落在祁彧身上,嘴角噙着一抹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没什么大事。只是听说,你最近和闻溪走得挺近?” 霍煊敲击扶手的手指猛地顿住,看向祁彧。 谢知裕也微微抬了下眼皮。 祁彧脸上那点不耐烦瞬间僵了一下,嗤笑一声,“你不是知道吗?还问。” 这件事在维尔德蒙论坛上已经闹疯了,说已经不止一次看到祁彧和闻溪走在一起。 郗璇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更加深邃,“看这架势,你们关系似乎还不错?” 这个问题让祁彧心头莫名地烦躁起来。 关系不错?他倒是想。 可那个闻溪,每次他凑上去,不是被无视就是被呛回来,还动不动就拿揍霍煊当条件。 他祁彧什么时候这么低声下气过? 可偏偏…… 他就是忍不住想去招惹他,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让祁彧自己也觉得有点疯。 “关你屁事。” 祁彧没好气地回了一句,抓起桌上的一个苹果,泄愤似的咬了一口,拒绝回答这个让他自己都理不清的问题。 郗璇看着祁彧这副明显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他目光在谢知裕,霍煊,祁彧脸上缓缓扫过,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既然人都到齐了……” 他话音未落,休息室的门口,悄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闻予安站在门口,声音响起,“抱歉,我来晚了,路上有点事耽搁了。” 祁彧反应很大,翻了个白眼把头扭向一边。 “他怎么来了?” 郗璇对表现得局促的闻予安点了点头,随即看向祁彧,“自然是有事商量。” 祁彧站起身,“看来不是什么大事,我先走了。” 霍煊也跟着起身,“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闻予安藏在袖子里的手捏的死紧,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到如今的地步。 他低着头,这时候就是委屈都装不出来了。 “予安,坐吧。” 闻予安回神,勉强笑着走进了屋。 第47章 别吵他睡觉 下午的课程结束,闻溪收拾好东西,就准备去研究所。 这几天,祁彧那家伙竟然消停了,连续两天没有像块甩不掉的牛皮糖一样黏上来叽叽喳喳。 不知道是终于失去了兴趣,还是被别的事情绊住了。 闻溪乐得清净,没有祁彧在耳边聒噪,去研究所的路上感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倒是霍煊,阴魂不散似的,时不时就在他眼前晃悠。 那家伙看他的眼神复杂又别扭,十次有八次都带着点阴阳怪气,要么冷哼一声,要么就是一句意有所指的嘲讽砸过来,诸如“某些Omega真是不懂规矩”之类。 闻溪懒得深究闻予安有没有去霍煊面前告状添油加醋,不过看霍煊那副样子,倒不像单纯是为闻予安出头寻仇,更像是在发泄不满。 闻溪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仿佛霍煊只是路边一块碍眼的石头。 他快步穿过教学楼之间绿树成荫的连廊,抄近路往校门方向走。 这条捷径需要穿过一个爬满紫藤花的长廊凉亭。正值花期,淡紫色的花穗如瀑布般垂落。 闻溪却遇上了一个不想看见的人。 郗璇。 他背对着入口,似乎正在欣赏垂落的紫藤花,但闻溪的脚步刚踏入凉亭范围,他便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缓缓转过身来。 金丝边眼镜在花影下反射着微光,脸上挂着那副无懈可击的浅淡笑意。 “闻溪同学,真巧。” 郗璇正好挡住了闻溪的去路,没给他任何无视离开的机会。 闻溪被迫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郗璇的目光,先是落在闻溪的脸上,然后缓缓下移,最终定格在他后颈的抑制贴上。 “是……彻底分化完成了吧?” 闻溪的耐心告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关你屁事。” 郗璇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加深了些许,仿佛闻溪的粗鲁无礼在他预料之中。 “Omega大多在十六岁左右完成分化,分化过晚,体内激素水平和信息素分泌往往会出现不协调的情况,容易引发各种各样或大或小的健康问题。” 他微微向前倾身,声音压低,“如果有任何不适,或者需要帮助调理稳定,我可以帮你。郗家的医疗资源,你应该有所耳闻。” 闻溪终于抬起眼,那双浅灰色的眸子直视着郗璇镜片后的眼睛。 “不需要。” 郗璇似乎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他直起身,“没关系。” 他语气轻松,“记住我的话就好。如果有需要的那天,随时联系我。” 说完,他不再停留,侧身让开道路,对着闻溪微微颔首,然后步履从容地离开了凉亭。 系统在闻溪脑海里长舒了一口气,“这家伙真是……溪溪,他说得没错,郗家几乎垄断了圣德安洲高端医疗市场。” 它顿了顿,察觉到闻溪周身散发的冷气,赶紧补充,“不过你完全不用担心研究所那边,阿纳莱医生那里虽然可能也有郗家的影子,但研究所真正的持有者和最高权限在谢珣手里,郗家插不进去的。” 闻溪的脸色并没有因为系统的解释而缓和。 郗璇这个人,只要一靠近,就让他浑身不自在,本能地将警惕拉到最高。 比起霍煊那种直白暴躁,祁彧那种野性难缠,甚至闻予安那种拙劣的表演,郗璇这种伪君子,才是最难以防备的。 …… 研究所内,直到光脑震动了一下,闻溪才短暂分了心,是闻叙白发来的消息:「临时会议延长,会晚一小时左右接你。」 闻溪简单地回了个嗯,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环顾四周。 高度集中的精神一旦松懈,疲惫感便如潮水般涌来。他走到阿纳莱那张堆满资料的沙发旁,靠着坐了下来。 本想闭目养神片刻,但暖黄的灯光,安静的环境,加上连日来的疲惫,闻溪的眼皮越来越沉。 他抱着一个抱枕,身体慢慢滑下去,蜷缩在沙发里,呼吸逐渐变得均匀绵长。 系统看着睡着的闻溪,它悄无声息地探出无形的手,一条轻薄柔软的恒温毯从沙发扶手里无声滑出,精准地盖在了闻溪身上。 同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休息室门口。 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阿纳莱探进头来,刚想说话,一眼就看到了沙发上熟睡的身影。 他立刻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回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人。 谢珣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口,依旧是深蓝色的将官常服,肩章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他的目光越过阿纳莱,同样落在了沙发上的闻溪身上。 阿纳莱那间杂乱的休息室里,暖黄的灯光如同温柔的纱幔,笼罩着沉睡的少年。 这段时间在闻叙白的强制调养和阿纳莱的监督下,效果是显著的。 闻溪原本过于苍白的脸颊终于透出一点健康的血色,下巴的线条似乎也圆润了一点点,虽然整体看起来依旧单薄纤细。 此刻他缩在那条智能恒温毯下,只露出小半张白皙精致的脸,几缕黑发柔软地贴在额角,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他睡得毫无防备,像一只终于找到安全角落,卸下所有尖刺的猫。 这副全然放松,甚至带着点脆弱依赖的模样,与平日里那个冷漠疏离的人判若两人。 阿纳莱小心翼翼地反手将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室内的景象。 他转过身,对着谢珣打了个哈哈,试图转移注意力,“那个……首席,报告室在这边,我们换个地方谈?别吵着他了。” 谢珣的目光从紧闭的门上收回,没什么表情地点了下头,算是默许。 两人移步到隔壁的报告室。 阿纳莱调出谢珣最新的身体监测数据,投射在巨大的光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分析,最终汇集成几项关键指标。 第48章 无所谓生死 “和之前一样。” 阿纳莱指着屏幕,“信息素峰值依旧在缓慢攀升,精神力的活跃度也超出了安全阈值。抑制剂的效果……在递减。首席,这不是长久之计。” 例行公事的报告结束,阿纳莱看着谢珣那张永远平静无波的脸,忍不住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谢珣,你相信缘分和命中注定吗?” 谢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室内,望着窗外研究所庭院里被灯光勾勒出的树影和深沉的夜色。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打断阿纳莱,只是沉默地听着。 阿纳莱知道谢珣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他挠了挠自己本就乱糟糟的卷发,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你对自己的要求太严苛了,近乎自虐。但长久以往的强行压抑,你体内狂暴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堆积到临界点,总有一天会彻底崩溃的。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你需要一个能真正安抚你,让你失控时能拉你回来的存在。” 阿纳莱眼珠转了转,突然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八卦和探究。 “不过,话说回来,闻家这事,你不觉得透着股蹊跷吗?突然间,整个海城上流圈层都知道了闻家当年抱错了孩子,真少爷流落贫民窟这种惊天秘闻。按照闻荣毅那种唯利是图,极度看重脸面的性子,就算真的发现自己有亲生孩子流落在外,在巨大的利益和名誉损失面前,他第一反应绝对是抹杀这个污点的存在,怎么可能大张旗鼓把人接回来?” 阿纳莱啧啧摇头,“这明显是背后有只手在推动,在逼着闻家不得不承认,不得不把人接回来啊。” 他看向谢珣的背影,意有所指地补充,“不过,这孩子也可怜。好不容易被接回来,听说在维尔德蒙还被某些人带头欺负呢?你说这暗中撺掇那些排挤情绪,想把他彻底踩下去的人,又会是谁?” 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又加了一句:“哦,对了,我还听说个小道消息,挺有意思。他入学第一天,就把霍煊给揍了?这胆子,可真够大的。” 一直沉默的谢珣终于微微侧过头,轮廓分明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更加冷峻。 他看了阿纳莱一眼,深邃的黑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淡淡反问了一句,“你很在意?” 阿纳莱被噎了一下,随即摆摆手“哎呀,好奇,纯粹好奇不行吗?” 他撇撇嘴,知道从谢珣这里撬不出什么,也得不到回应,干脆利落地结束话题,“行了行了,没事了,报告你也看了,情况就那样。您老请回吧,我也该去盯着我的小徒弟了。” 谢珣的目光重新投向窗外无垠的黑暗。 胆子大吗? 与其说是胆子大…… 谢珣的指尖在冰冷的窗玻璃上轻轻叩了一下,发出极轻微的一声。 不如说是无所谓吧。 对规则无所谓,对后果无所谓,对生死,也无所谓。 在游泳馆对霍煊动手时,他大概根本没想过后果,也不在乎后果。 最坏的结果,无非是被暴怒的霍煊按死在尘埃里。 这样一个人,岂是一句胆子大就能概括的。 …… 侍者引着人走到一间装潢雅致却略显偏僻的包间前,微微躬身,“闻先生,就是这里了,程先生在里面等候。” 闻予安点了点头,推开了厚重的门。 包间内灯光柔和,程奕几乎在门开的瞬间就站起身,快步迎了上来。 “小安。” 他一把扶住闻予安的胳膊,“你没事吧?伤得重不重?” 闻予安轻轻挣开他的手,摇了摇头,声音带着点沙哑和委屈,“已经去医院仔细检查过了,就是腹部还有些淤青,其他地方没什么大碍,医生说要静养几天。” 他随着程奕一起在沙发坐下。 “闻溪干的?” 程奕的声音瞬间阴沉下去。 闻予安先是下意识地摇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犹豫地点了点头,抬起头的瞬间,泪水已经无声地滑落。 “程奕哥,我真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他平时无视我,我也就忍了。可他特意在没人的小道上堵住我……” 他哽咽了一下,身体微微颤抖,“二话不说就动手,好疼……” 他用手背抹去眼泪,声音带着委屈和恐惧:“而且……大哥他明显是帮着他的。我不敢告诉爸爸妈妈,怕他们担心,更怕大哥更讨厌我……” 程奕心疼得无以复加,此刻简直想撕了闻溪。 他握住闻予安的手,眼里爬满阴冷的算计和怨毒,“小安,别怕,相信我,我一定会帮你报仇。那个贫民窟爬出来的杂种,他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就让他十倍、百倍地偿还。” 闻予安借着擦眼泪的动作,巧妙地遮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狠毒和得意。 目的达到了。 他心中冷笑。 闻溪,别怪我,是你逼我的。要怪也只能怪你自己不识抬举,装什么清高孤傲。 他哽咽着,心里对闻溪的恨意却如毒藤般疯狂滋长。 他明明已经明里暗里暗示过谢知裕了,金发浅琥珀色眼眸的alpha,却表现得兴致缺缺。 只是突然…… 闻予安回想起当时谢知裕看他的眼神,依旧会感到一阵毛骨悚然。 那眼神冰冷得毫无温度,像在审视一件死物。 谢知裕当时只问了一个让他措手不及的问题:“手没有事吧?还能弹琴吗?” 闻予安当时脸上的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在对方越来越强的压迫感下,只能僵硬地点头回答,“没……没事,能弹。” 谢知裕闻言,瞬间就收回了视线,转而把玩起他随身携带的一枚小巧精致的指琴,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弄着,然后才缓缓说了一句,“那就好。” 再无下文。 一切都在朝着失控的方向发展。 闻予安感觉自己快要疯了。他气急败坏之下,又把报复闻溪的念头捅到了郗璇面前。 心思莫测的alpha,听完他的话,却只是优雅地笑了笑,“予安,何必跟一个贫民窟出身的omega一般见识呢?平白失了身份。” 接着,郗璇端起酒杯,浅酌一口,状似无意地补充道:“不过,我听说闻溪分化成顶级omega了?予安,你知道的,我的父母一直希望我的另一半,是各方面都能与我匹配的顶级omega。” 郗璇又笑,“开玩笑的,不过予安,我有件事可能需要你和闻溪帮忙。” 能有什么事情需要闻溪帮忙? 闻予安当时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如何支支吾吾回应,又是如何狼狈地找借口离开的。 什么意思? 闻溪不是一个连信息素都没有的残疾omega吗?怎么可能?怎么会。 他郗璇明明亲口承诺过,联姻对象不会更改。就因为闻溪分化成了顶级omega,难道他这十几年在闻家,在维尔德蒙苦心经营的一切,要被闻溪毁了? 凭什么? 凭什么他闻溪一出现,就能轻易夺走所有人的目光,偏偏闻溪是顶级omega,而他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beta。 巨大的屈辱和恐慌攫住了闻予安的心脏。他只能紧紧抓住眼前这根救命稻草了。 程奕。 他抬起泪眼朦胧的脸,满含依赖和委屈地看着程奕,声音轻颤,“程奕哥……我现在,只能来找你了。” 没关系,闻予安在心底对自己说,眼中淬着最冰冷的毒。 只要闻溪彻底消失,变成一个死人,就再也不会有人抢走属于他的一切了。 永远都不会。 第49章 猫猫语出惊人 研究所内。 阿纳莱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卷发,嘴里叼着一个面包,看见推门而入的高大身影时,惊讶地差点噎住。 “咳咳……首席?” 他费力咽下食物,含糊不清地抱怨,“今天不是预约的检查日啊?您老人家怎么有空来,首席这么清闲了?” 谢珣的目光淡淡扫过他,没什么温度,名为谢珣牌的眼神压力。 阿纳莱立刻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得,您自便,当我不存在。我还有事要忙,失陪了。” 说完,他踢踢踏踏地快速溜走了。 谢珣并未在意,他穿过走廊。但当他经过阿纳莱的休息室门口时,门恰好从里面被推开。 闻溪抱着书和几个小巧的仪器走了出来。他抬眼,正好撞上谢珣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融不进任何光亮的黑眸。 闻溪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在犹豫自己无视谢珣的可能性。 但系统后来和他说了,分化那天情况凶险,是眼前这个男人帮了他。 所以,基本的感谢还是需要的。 闻溪不是不懂人情,只是觉得麻烦。 他站定,目光平静地迎向谢珣,开口带着他一贯的冷淡调子,“谢谢你帮我度过分化期。” 谢珣的眼神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动,像平静的深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他薄唇微启,声音低沉而平缓,“这话,不是这么说的。” 系统在闻溪脑子里无奈地扶额。 傻孩子,帮你度过分化期这种话是一个omega能随便对alpha说的吗?这听起来简直像在暗示什么……暧昧的互助关系啊喂。 闻溪漂亮的脸蛋上毫无波澜,甚至觉得谢珣有点矫情。 道谢而已,分什么说法?能表达意思不就行了?他内心无动于衷甚至有点想走。 谢珣的目光掠过他手中抱着的书和仪器,转移了话题,“你在阿纳莱这里学得很快。很有天赋。” 闻溪:“哦,谢谢。” 那双灰色的眸子重新聚焦在谢珣身上,“能让开吗?我还有事。” 谢珣垂在身侧,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尖似乎极轻微地蜷缩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依言侧开了身体,为闻溪让出了通道。 就在闻溪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明天,我们还会见面的。” 闻溪脚步一顿,侧过头,灰眸里终于带上了真实的疑惑,“什么意思?” …… 第二天,维尔德蒙全校停课的通知早已下达,所有学生都在朝东区那座巨大的综合性训练馆涌去。 谢珣公爵代表的军方将在训练馆进行公开选拔,为军方遴选特殊人才。 这无疑是改变命运,一步登天的绝佳机会。 闻溪原本对这选拔没什么兴趣。他计划是照常去研究所。 然而,半路上收到了阿纳莱发来的几条讯息。 「小徒儿,今天研究所也放假,全员配合谢珣的选拔」 「别窝着了,快去看看」 「这可是现场观摩顶尖实战操作的好机会,对你有帮助。」 「而且搞不好今天就有好苗子被直接挑进研究所呢。」 闻溪看着光屏上的消息,指尖在回复框上悬停片刻。 阿纳莱说得对,他的理论知识学得很快,但实践操作确实是短板。去现场看看似乎也不是坏事。 他调转方向,往训练馆走去。刚到宿舍楼下,正好碰见出来的楚临南。 楚临南看到他,明显一愣,“闻溪?你不是出校了吗?” 闻溪最近没有课的时候都会出校。 闻溪的目光却落在楚临南身上。不同于平时的随意,楚临南今天穿得异常整齐利落,甚至带着点紧绷感。 闻溪瞬间了然:“你要去训练馆?” 楚临南点头,“嗯,得去试试如果能被选中……”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闻溪明白,这是一个绝佳的摆脱现在糟糕境况的机会。 闻溪点点头,言简意赅,“我也去。” 楚临南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快步跟上。 场馆内部空间极为广阔,而且此刻看台上已经密密麻麻坐满了人。 中央巨大的投影战斗场被清空,周围划分出数个选拔区域,每个区域都排着长队,但比起看台上的人山人海,真正报名参加选拔的学生数量确实少了很多很多。 军方的选拔标准极其严苛,足以筛掉绝大多数人。 入口处,守着两名穿着军装的Alpha。 当闻溪和楚临南走近时,其中一名卫兵的目光在闻溪脸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在快速确认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立刻大步地朝闻溪走来,动作标准地行了一个军礼。 “打扰,请问是闻溪先生吗?” 闻溪抬起眼皮,“嗯。” 那卫兵立刻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首席吩咐过,如果您前来观看,请允许我带您进入内场观测区。” 楚临南震惊地看向闻溪,又看看那位姿态放低的Alpha卫兵,最后目光再次落回闻溪那张依旧没什么波澜的漂亮侧脸上。 闻溪?公爵阁下?特意吩咐?内场观测区?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简直是天方夜谭一般。 楚临南呆立在原地,大脑一片混乱,下意识地以为闻溪会独自跟着卫兵离开。 闻溪淡淡地抬了抬下巴,对卫兵说了声“走吧”,便迈开脚步。 走出两步,他似乎才想起身后还有人,停下,回过头,浅色灰眸看向僵在原地的楚临南,语气理所当然,仿佛在问你怎么还不走。 “不是要参加选拔?跟上。” 楚临南如梦初醒,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连忙跟上。 他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脚步都有些虚浮。 而这种震惊的情绪,在穿过通道,真正踏入内场观测区,看清巨大观测屏前坐着的那一排身影时,瞬间飙升到了顶峰。 坐在正中央的,是身着笔挺军装,肩章闪耀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谢珣公爵本人。 他那张俊美却毫无表情的脸,在观测屏变幻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深邃莫测,仅仅是坐在那里,就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他的左侧,是维尔德蒙的校长,右侧则坐着三级军官。 在他们的身后,则坐着维尔德蒙顶端的那四位,以及闻予安。 楚临南回神后,眸色暗了暗。 第50章 猫猫大王 显然,前方那些人也都注意到了闻溪的到来。 霍煊皱起眉头,低声自语,“他怎么来了?” 祁彧靠着椅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他好像有阵子没见到闻溪了。 闻溪和楚临南被卫兵带到靠近后方入口的,相对边缘但视野依然极佳的座位坐下。 闻溪的位置,恰好能清晰地看到前方谢珣的侧影,以及谢珣身后那片属于F4和闻予安的区域。 他刚一落座,便抬起头,目光穿越不算远的距离,对上了谢珣那双融不进光的黑眸。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只是平静地交汇了一瞬。 没有任何冗长的开场白,随着谢珣一个极其微小的手势,下方场地中央的虚拟模拟器瞬间亮起,投射出逼真的战场影像。 选拔,正式开始了。 高度发达的科技让残酷的战斗演练得以在室内安全进行。 虚拟模拟器能完美模拟各种极端环境和战斗场景,参与者可以任意选择武器,但这对操作者的身体素质,战斗本能和精神力强度要求极高,稍有不慎,精神冲击带来的眩晕和不适感就足以让人败下阵来。 除了实战对抗,场地边缘也划分出专门的区域进行其他领域的选拔,机械制造、生物医学、电子攻防…… 项目繁多,但效率惊人。 每个人进入模拟舱或测试台的时间不过几分钟,结果便一目了然。 楚临南深吸一口气,起身去准备他的医学研究项目选拔。他所学的方向,正是与阿纳莱类似,专注于第二性别特征尤其是Omega腺体及信息素领域的尖端研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完了近三分之二的参与者,谢珣始终端坐中央,面上没有丝毫波澜,眼神扫过一个个光屏上跳动的数据和战斗影像。 显然,至今没有一个人能真正引起他的兴趣,让他投去一丝特别的关注。 闻予安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僵硬。 他坐在郗璇身边这个位置,一开始他欣喜,此刻却如坐针毡。 身旁的霍煊和祁彧的目光,时不时越过他,飘向后方边缘的闻溪。 更让他心惊的是,连一向对旁人漠不关心的谢知裕,以及郗璇,都若有若无地朝闻溪的方向看了好几眼。 而他费尽千辛万苦,都未曾博得谢珣的一点关注,甚至谢珣可能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巨大的落差和不甘如同毒蛇噬咬着闻予安的心脏。他投向闻溪的目光,几乎化为实质的怨毒和嫉妒。 闻溪察觉到了这道充满恶意的视线。 他侧过头,浅灰的眸平静地迎上闻予安那双因为嫉妒和愤怒的眼睛。闻溪回视着闻予安,嘴角缓缓向上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闻予安的行动太慢了。 闻溪可没耐心慢悠悠地等他,既然火候不够,那他不介意再添一把柴。 就在这时,在全场目光都聚焦在一个刚刚从高难度模拟舱中狼狈退出,满头大汗的Alpha身上时,闻溪突然从边缘的座位上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并不快,在无数道或诧异,或疑惑,或看戏的目光注视下,他径直穿过人群,走向了场地中央,一台空出来的,最高挑战的虚拟模拟器前。 人群瞬间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他要干什么?” “那是闻溪?他一个Omega去模拟舱?” “最高难度的炼狱模式?开什么玩笑,他疯了吗?” 闻溪对这些议论充耳不闻。他走到模拟器前,看向负责操作设备的技术人员,意思不言而喻。 谢珣的目光终于从光幕上移开。 他没有看那些显示数据的屏幕,而是隔着半个场馆的距离,黑眸直接锁定了站在模拟器旁,身形略显单薄却站得笔直的闻溪。 他捕捉到闻溪此刻投向闻予安的眼神。 闻溪不是为了证明自己。 更像是……某种蓄意挑衅和玩弄的意味。 就像一只蹲坐在高处的小猫,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用爪子一下一下地拨弄着线团,故意引动下方人类的注意,尾巴尖还带着点恶作剧般的愉悦轻晃。 谢珣微微眯了眯眼。 在技术人员迟疑的目光和全场的注视下,闻溪让人给他佩戴上神经连接头盔和传感装置。 他转头,看向连接模拟器的那块最大的,面向观看台的实时反馈光屏。 然后,在操作界面上,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没有丝毫犹豫,直接点选了代表最高难度的选项。 S级 训练馆内,一阵喧嚣响起。 霍煊和祁彧几乎是同时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霍煊脸色难看,“什么意思?” 那虚拟模拟器是专为高等级Alpha设计的战斗训练装置,S级模式,其精神冲击和模拟痛感足以让高等级Alpha都崩溃。 闻溪一个Omega,一个从未接受过任何系统军事训练的人,上去不是找死吗? 郗璇镜片后的眸光闪了闪,低声喃喃,“原来……也不是什么都不在乎啊。” 连接的光屏上,代表闻溪的虚拟影像已经动了起来。 没有预想中的笨拙和慌乱,更没有瞬间被秒杀的系统提示。 在瞬间加载完成的,如同末日废土般的复杂战场环境中,展现出了令人瞠目结舌的适应力和战斗本能。 不是靠着力量,而是单纯利用周围环境和拉到极致的速度就通关了。 场内的喧嚣渐渐平息,最终陷入一片死寂。 几秒钟的死寂后,更加狂热的讨论声响起。 “天呐,他过了?” “那是谁?长得……长得根本不像Alpha,这也太帅了吧。” 有人震惊地回不过神,结结巴巴的,“闻……闻溪,闻家那个找回来的真少爷,一个传说来自贫民窟的……残疾Omega。” “那是闻溪?不是说闻溪粗俗阴郁丑陋吗?” “兄弟,你断网多久了?论坛上闻溪的照片都被传疯了,粗俗阴郁丑陋?这他妈叫丑陋?” “呜呜呜,猫猫好帅。对,就是这样,就是要狠狠地把那些看不起人的臭Alpha踩在脚下。”一个特别激动的声音在某个角落响起。 “喂喂,我也是Alpha啊。”旁边有人弱弱反驳。 “那咋了?”那个激动的声音毫不客气,“你不想被这样的猫猫踩在脚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收藏了多少张猫猫的偷拍照,你个变态怕是还想趁机舔猫猫的脚吧。” “……”被戳破心思的Alpha瞬间面红耳赤,无力反驳。 闻溪摘下头盔,略长的黑发被汗水濡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 他脸色比平时更显苍白一些,呼吸也微微急促,他整理了一下略有些凌乱的领口,动作从容。 他似乎听到了观众席上那几句关于猫猫的劲爆发言,面无表情地转过头,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刚才还激动议论的几人瞬间像被掐住了脖子,猛地缩起肩膀,低下头,恨不得钻进地缝里。 闻溪收回视线,他刚走出模拟舱的范围,谢珣身边神情激动的三级军官的Alpha猛地站起身,声音洪亮地对着谢珣说道。 “首席,这绝对是个好苗子,我想……” 他急切地想要表达将闻溪纳入麾下的意愿,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谢珣缓缓站起身。他高大的身影带着无形的压迫感,目光落在正朝他这边走来的闻溪身上。 他对着那位激动的军官,语气平淡,“你不想。” 丢下这一句,谢珣迈开长腿,走向场地中央的闻溪。 他在闻溪面前站定,两人之间隔着一步的距离。谢珣微微垂眸,看着闻溪略显苍白的脸和那双平静的灰眸。他低沉的声音响起,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 “阿纳莱,没有给你做信息素和精神力评估?” 闻溪的目光正掠过闻予安那张因为极度震惊,嫉妒和愤怒而彻底扭曲变形的脸。他满意地收回视线,抬眼看向近在咫尺的谢珣,回答他。 “没有。” 谢珣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 如果阿纳莱做了那份评估报告,那么报告,会第一时间送到他手上。 第51章 哥…… 片刻的沉默后,谢珣低沉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气场,“你想离开研究所吗?” 这个问题来得有些突兀。闻溪却没有犹豫地直接摇头,“不想。” 谢珣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点了下头,在转身离开前,留下了一句看似没头没尾的话,“记得告诉闻叙白。” 闻溪却好像听懂了,不过准备没懂。 他不再理会现场众人的反应,双手插进口袋,微低着头,径直离开了训练馆。由他掀起的风浪却再次席卷了论坛。 楚临南最终被选上了。 整个选拔结果尘埃落定,仅有二十多人获得了资格,其中Alpha占据了绝大多数,毕竟实战领域是他们的强项。 但在医学研究领域则不同,特别是涉及到敏感的第二性别研究,不受信息素干扰,更稳定的Beta往往更受青睐。 闻溪对这些后续并不关心。 过度消耗的精神力带来了强烈的疲惫感,回到宿舍后,他几乎是倒头就睡,他睡了一整天,连闻叙白打来的几个通讯申请都错过了。 醒来已是次日。 他揉着发胀的额角,看到光脑上闻叙白的未接通讯和几条询问状况的讯息,简单地回了一句,便挎上单肩包,像往常一样前往研究所。 阿纳莱显然也听说了训练馆的事,闻溪刚踏进研究所大门,就差点被扑过来的卷毛抱个满怀。 “小溪溪,你真是太棒了。” 闻溪面无表情地侧身躲过,阿纳莱也不在意,追在他身后叽叽喳喳。 直到闻溪放下包,抬起眼皮,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阿纳莱讪讪地闭上了嘴,小声嘟囔:“……真是太不可爱了,跟谢珣那家伙一样。” 说完,气呼呼地走了。 研究所恢复了惯常的安静,闻溪很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变得阴沉灰暗,狂风开始呼啸,卷起地上的落叶和尘埃。 沉浸在自我世界中的闻溪,完全没有注意到外界的变化。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毫无预兆地炸响。 闻溪浑身猛地一颤,手中的仪器瞬间脱手,哐当一声脆响砸落在地板上。 他倏然回头。 窗外,瓢泼大雨,疯狂地冲刷着玻璃窗。浓重的夜色被惨白的闪电一次次撕裂,紧随其后的,是更加沉闷,更加骇人的雷声。 惨白的光线下,闻溪的脸瞬间褪尽了所有血色。他的肩膀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撑着实验台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 系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他的异常,“溪溪,你怎么了?” 闻溪像是被那雷声钉在了原地,瞳孔微微涣散。他猛地站起身,动作之大带倒了身后的椅子。 又一道撕裂天空的闪电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雷声。 闻溪痛苦地闷哼一声,再也支撑不住,弯腰用手死死杵着桌面,额头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 “溪溪,是怕打雷吗?别怕,我马上……” 闻溪紧紧闭着眼睛,耳朵里先是充斥着一片尖锐刺耳的嗡鸣,紧接着,嗡鸣声被无限放大,扭曲,变成了似乎永无止境的,令人绝望的滂沱大雨声。 视野在黑暗中扭曲,破碎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现。 冰冷的雨幕,刺眼的车灯,剧烈的碰撞,玻璃碎裂,还有……大片大片蔓延开来的,刺目猩红的血。 不要…… 咚。 实验室的门被推开。 阿纳莱手里拿着份报告,本想来找闻溪讨论,却看到摇摇欲坠面色惨白的闻溪。 “闻溪?你怎么了?” 紧跟在阿纳莱身后,踩着又一声震耳雷声踏入房间的,是谢珣。 阿纳莱下意识地就想上前扶住闻溪,“闻溪?你……” 他的手刚伸到一半,闻溪却像被烫到般猛地睁开眼,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抗拒,“不要碰我!” 拒绝的姿态强硬,可声音里却裹挟着浓得化不开的恐惧和无助。 阿纳莱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一步,和谢珣站到了一起,紧张地安抚,“好好好,不碰你。” 谢珣的目光扫过闻溪惨白的脸和颤抖的身体,又看了一眼窗外的暴雨。他低声对阿纳莱说:“去把窗帘全部拉上。” 阿纳莱也反应过来,他立刻冲到窗边,将厚重的遮光窗帘唰地一声全部拉严实,隔绝了外面肆虐的风雨和刺目的电光。 室内只剩下惨白的顶灯。 谢珣这才放轻脚步,极其缓慢地尝试向闻溪靠近。他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距离闻溪仅剩两步之遥。 就在这时,门口再次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闻叙白出现在门口,他携带着一身潮气,快步走近,“怎么回事?” 谢珣和阿纳莱还没来得及解释,看起来陷入巨大恐慌,对外界充满抗拒的闻溪,却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 那双灰蒙蒙的,还带着惊惧水汽的眸子,直直地看向了门口的闻叙白。 闻溪眼中浓重的恐惧和抗拒被一种更强烈的,近乎本能的寻求庇护的渴望取代。 他跌跌撞撞地扑向门口的闻叙白。 “哥……” 闻叙白完全怔住了。 他看着扑到自己怀里,紧紧抓住他衣襟,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发抖的闻溪。 所有疑问的话都被堵在嗓子里。 第52章 闻溪明明很乖 闻叙白的手臂紧紧搂住怀里的人。 闻溪的身体还在细微地颤抖,他紧咬着下唇,原本就没什么血色的唇瓣边缘被咬得泛白,甚至隐隐渗出血丝。 那张总是带着恹恹冷漠或平静无波的漂亮脸蛋上,此刻只剩下从未有过的脆弱与痛苦。 闻叙白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闷闷地,不舒服。 他动作颇为生疏地抬起手,一下下,带着笨拙的温柔,顺着闻溪单薄的后背轻轻拍抚,同时努力放低放缓声音:“别怕,没事了……哥哥在呢……” 他抬起头,想询问谢珣和阿纳莱更多情况,目光却恰好撞进谢珣的黑眸里。 谢珣的视线正落在他轻拍闻溪后背的手上,莫名让闻叙白感到一丝凉飕飕的意味。 没等他深究这眼神的含义,阿纳莱在一旁忧心忡忡地开口,“闻溪以前是不是经历过什么?怎么会对雷雨应激反应这么大?” 这个问题狠狠刺了闻叙白一下。 他哑口无言,抱着弟弟单薄身体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心中涌起巨大的无力感和愧疚。 他不知道。 他作为闻溪的哥哥,闻溪血脉相连的亲人,此刻抱着他,却连他心底最深沉的恐惧是什么都不知道。 闻溪过去的十八年,他缺席了,而接回来后的日子,他似乎也从未真正尝试走进过这个弟弟封闭的世界。 谢珣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近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抬起那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他用指腹轻轻抵住闻溪紧咬的下唇,用了点巧力,迫使那被蹂躏的唇瓣松开。 闻溪若有所感,颤抖的眼睫微微掀开一条缝,视线却涣散模糊。 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完成了它的任务,又慢慢地,无声地抽离,垂落回身侧。 闻溪涣散的目光却下意识地追随着那只手移动的方向,下一秒,一只温暖干燥的大掌落在了他的发顶,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地揉了揉。 闻溪抬起眼,对上闻叙白近在咫尺的脸。 闻叙白揽着他的肩,低声哄,“别怕,哥哥在。” 窗外的雷雨依旧倾盆,但似乎被隔绝在了这个小小的角落之外。 巨大的精神消耗和情绪波动后,疲惫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闻溪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在闻叙白怀里,伴随着那一下下生疏却温柔的轻拍,意识渐渐模糊,沉沉地睡了过去。 但即使在睡梦中,他的手依然没有安全感地紧紧攥着闻叙白胸前的衣襟。 闻叙白抱着他,眉头皱起。 他是冒着大雨走进研究所的,外套的衣摆和裤脚都已被雨水浸透,带着浓重的潮气。 闻溪刚受了巨大刺激,身体虚弱,再挨着他湿冷的衣服……闻叙白担心他会着凉。 一直沉默的谢珣有了动作。他脱下自己身上深色军装外套,极其缓慢地将带着他体温和冷冽气息的外套,轻轻搭在了闻溪单薄的肩头。 闻叙白微微一怔,随即自然地伸手,将谢珣的外套拢好,严严实实地裹住怀里的弟弟。 他这一动,怀里熟睡的人儿似乎感觉到了,眼睫不安地颤动了几下,身体下意识地又往他怀里温暖的地方缩了缩。 闻叙白立刻停下动作,低头凑近闻溪耳边,用更低的声音哄了几句:“睡吧,没事了……” 直到闻溪重新安稳下来。 阿纳莱站在不远处,看的津津有味。 他就觉得他这小徒弟和谢珣有搞头。 所幸这场雷雨来得急,去得也快。 雨势渐歇时,闻叙白小心翼翼地抱起熟睡的闻溪,在阿纳莱的陪同下,将他护送到了研究所外的车上。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界残留的湿气。 研究所里,只剩下谢珣一人。 高大的Alpha沉默地站在原地,目光穿透玻璃窗,看着那辆载着闻溪的车缓缓驶离,最终消失在雨后的街道尽头。 …… 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温柔地洒落在深色的地毯上,也慢慢爬上了一只搁在床沿的手。 那手白皙修长,在阳光的映照下近乎透明。手的主人似有所感,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 巨大的空茫感笼罩着闻溪。 他怔怔地望着熟悉的天花板,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昨晚……是谁带他回来的? 记忆的碎片有些模糊。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却只抓到了一把温暖的阳光。 他坐起身,环顾四周。 是他的卧室,在闻家。 昨晚混乱的记忆断断续续的想起,他扑向闻叙白的画面, 闻溪愣了愣,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房门恰好在这时被推开。 闻叙白一身笔挺的深色正装,显然是准备出门,但看到闻溪醒了,他立刻停下脚步,走到床边,语气带着难得的温和。 “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他的目光仔细地扫过闻溪的脸,确认他的气色。 闻溪抬起头看向闻叙白,脑中那个扑进他怀里的画面清晰起来。他顿了顿,才轻轻摇头,声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没有。” 闻叙白伸出手,用手背自然地探了探闻溪的额头,温度正常。 他松了口气,随即弯下腰,让自己的视线与坐在床上的闻溪齐平,认真地说:“那就好。起来吃点东西吧,我已经帮你向学校和研究所请了两天假,好好休息。” 闻溪歪了歪头,似乎想说什么,“昨天我……” “是哥哥的错。” 闻叙白却直接打断了他,随即像是一种笨拙的承诺,“哥哥以后会记住的。” 他转身取来一套舒适的家居服,放到闻溪手边。 闻溪:…… 他脸上露出了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的愕然表情,直勾勾地盯着闻叙白,仿佛第一次认识他。 闻叙白被他看得有些莫名,站在原地反思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想起昨晚彻夜在光脑上紧急搜索的那些“青少年心理健康与创伤后应激反应”,“如何与孩子沟通”的养孩子攻略,其中一条就提到,青春期的小孩有自己的想法,容易叛逆不听话,家长需要特别细心和包容。 闻叙白虽然觉得它说得对,但闻溪明明就很乖,唯一的问题就是对他这个哥哥太过防备疏离。 养小孩果然是个困难活。 闻叙白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他再次伸出手,动作比昨晚熟练了许多,轻轻揉了揉闻溪睡得有些乱糟糟的黑发,声音放得更缓,“快起吧,哥哥等你一起吃早饭。”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房间。 闻溪坐在床上,手里捏着那套柔软的家居服,盯着被关上的房门,脸上的表情仿佛见了鬼。 系统:…… 它的小圆球身体抖了抖,也好像见了鬼一样。 这闻叙白怎么回事?难道溪溪昨晚那一声哥,真的把他喊傻了? 它记得昨晚闻叙白一路小心翼翼抱着闻溪回来,安置好后,竟然真的就坐在床边守了一夜。 期间还对着光脑屏幕看得无比认真,还若有所思的样子。 可怕。 系统甩了甩不存在的脑袋,把这些诡异念头抛开,转而担心起闻溪。 “溪溪,你真的没事了吗?头还晕不晕?有没有哪里难受?” 闻溪已经起身,走进了洗漱间。冰凉的水扑在脸上,带来一丝清醒。听到系统的询问,他在脑海中无声地回答,“没事。” 系统还是不放心,“溪溪,你……是不是怕打雷?都怪我反应慢了,下次我一定提前帮你把外界声音屏蔽掉,保证一点雷声都听不到。” 闻溪刷牙的动作顿了一下。他垂着眼,额前略长的黑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也遮住了他眼中所有翻涌的情绪。 水流声哗哗作响,过了良久,他才在意识里平静地回应系统。 “没用的。” 第53章 他不行 闻溪被闻叙白以需要休养为由,强制按在家里休息了两天。 也正是这两天,让闻叙白深刻体会到了养孩子攻略与现实之间的鸿沟,并无奈地收回了自己之前认为闻溪很乖的结论。 这小孩整天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像只困顿的猫,大部分时间都窝在阳光充足的阳台躺椅上睡觉,对什么都兴致缺缺。 吃饭更是一点不积极,每次都需要闻叙白亲自去房间请,甚至需要把餐食端到他眼皮底下,他才慢吞吞地动上几口。 闻叙白看着他那副恹恹的样子,觉得攻略上说的叛逆期不听话似乎也有点道理。 然而,每到晚上,当闻叙白处理完公务回到客厅,闻溪又会无声地从房间里走出来。 他什么也不说,只是用那双清泠泠的灰眸瞥一眼沙发,然后自己走过去,在沙发另一头坐下,安静地拿起一本书翻看。 闻叙白会意,依言坐下。 接着,闻溪便会默默地挪过来,安安静静地靠着他,看书。 闻叙白瞬间又收回了所有关于叛逆的话。 还是很乖的。他想,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和耐心。 …… 终于熬过了两天,被允许返校的这天,闻溪打开车门的动作都显得轻快了些。 他刚迈出一条腿,就被闻叙白叫住。 “晚上我来接你。” 像送孩子上学的家长,他又交代了闻溪几句,便离开了。 闻溪站在原地,心情难得有些复杂。 一切都朝着一个诡异的方向发展。 不过…… 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闻溪在意识里问系统,“能量收集进度。” 系统欢快的声音立刻响起,“百分之七十三啦,溪溪好棒,我们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闻溪的脚步猛地一顿。 “百分之七十三?三天前,我离开训练馆时,就已经是百分之七十了。” 系统:“啊?对哦……是百分之七十点三……” 系统开始噼里啪啦地运算起来,越算电子小球身体就越蔫巴,最后几乎要缩成一团。 完蛋了。 它犹犹豫豫地解释,“随着能量收集得越多,后面每一小格的进度需要的有效接触能量就越大,之前可能十分钟就能涨一小格,现在可能得一个小时。” 而系统查了一下,闻溪这两天和闻叙白接触时间那么长,但只收集了不到百分之一的能量。 那快速增长的百分之三,是在……在研究所暴雨那晚。 那晚? 那晚和闻溪有接触的除了闻叙白,还有一个人…… 谢珣。 闻溪垂着眼,消化着这个信息。 他刚抬眼,就看到前方小道上,祁彧正双手插兜,一脸别扭地朝他走过来。 祁彧在他面前停下,眼神有些飘忽,语气也硬邦邦的,“喂,你这两天怎么了?为什么没来学校?” 他话都还没说完。 下一秒,祁彧就彻底呆住了。 闻溪非但没有像往常一样无视他或冷淡回应,反而向前一步,主动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在祁彧震惊的目光中,闻溪抬起手,非常自然地放在了他肩膀上。 祁彧:!!! 他看看闻溪那张漂亮得不像话的脸,又感受着肩膀上那只手传来的,带着体温的触感,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窃喜和得意涌上心头,嘴角完全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压都压不住。 “怎么?” “现在想清楚了?终于知道本少爷的好了?想和我交朋友了?” 他微微扬起下巴,带着点施舍般的矜持,“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么随便的人,不是什么人都……” “闭嘴。”闻溪冷冰冰的说。 祁彧的笑容僵在脸上。 闻溪根本没看他,只是垂着眼,仿佛在专注地感受着什么,或者……在等待某个结果。 足足过了一分钟,系统的声音才带着点沮丧在闻溪脑中响起,“溪溪,不行……他不行。” 闻溪立刻收回了手,他看都没再看僵在原地的祁彧一眼,转身就要走。 “闻溪!!!” 祁彧终于从巨大的落差和羞辱感中反应过来,他大步追上去,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你敢吼我?你凭什么碰了我还叫我闭嘴?” 他简直气疯了,这算什么?耍他玩吗? “我告诉你,你会后悔的!你……” 祁彧一路追着闻溪,喋喋不休地控诉着。 快到宿舍楼下时,他们遇到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楚临南。楚临南看到闻溪,眼睛一亮,快步迎上来,脸上是真诚的关切,“闻溪?你怎么了?没事吧?” 祁彧凶狠的目光瞬间像刀子一样扎在楚临南身上。 就是这个家伙,这个该死的Beta,凭什么他是唯一一个能和闻溪走得近,还能得到他正常回应的人? 果然,闻溪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像对祁彧那样喊闭嘴,反而对着楚临南,用他那惯常的清冷但还算平静的语调回答,“没事,只是生病了,休息了两天。” 这区别对待简直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祁彧脸上。 “操!” 祁彧低骂一声,他猛地抬起手臂,带着一股蛮力就想把闻溪揽过来,强行拉向自己,同时凶狠地瞪着楚临南,像是在宣告所有权。 然而,他的手臂还没碰到闻溪的肩膀。 闻溪连头都没回,手肘精准地向后一顶,重重地撞在祁彧的肋下。 祁彧猝不及防,痛得闷哼一声,瞬间弓起了腰,揽人的动作彻底瓦解。 他捂着剧痛的肋骨,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闻溪的背影,“闻溪,你……你居然敢打我?” 闻溪像是拍掉了一粒灰尘,连脚步都没停顿一下,径直走进了宿舍楼大门,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 楚临南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地闪了闪,转而跟上了闻溪。 祁彧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肋骨,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终从牙缝里狠狠挤出一个字。 “操!” 第54章 易感期 闻溪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又一次察觉到了身后几道鬼鬼祟祟,不远不近跟着他的视线。 他毫无预兆地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身后传来几声短促的惊呼。 几个人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装模作样,抬头看天,低头看地,有的假装看光脑,就是不敢与闻溪对视。 闻溪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们看了几秒钟。 奇怪的是,他并未从这几人身上感受到任何恶意,反而捕捉到一丝紧张和兴奋? 他收回目光,不再理会,转身继续往前走。 那几个学生这才松了口气,拍着胸口小声嘀咕。 “吓死我了,差点被猫猫发现了。” “都怪你,让你别跟那么近。” “呜呜呜,猫猫冷着脸回头看人的样子也好可爱好帅啊。” “小声点,别让他听见了。” 闻溪听着身后刻意压低却依然能捕捉到的议论声,脚步未停。 他确实感觉到最近看他的人变多了,但和之前那些充满审视,恶意或鄙夷的眼神截然不同。 这种感觉对他而言陌生又怪异。 不过,并非所有人都如此。 一次在宿舍楼的走廊里,闻溪正走着,两个迎面而来的学生故意肩膀一斜,狠狠撞向他的肩头,力道带着明显的恶意。 闻溪被撞得微微晃了一下。他停下脚步,侧过身,声音平静无波,“站住。” 那两人停下,转过身,脸上带着挑衅和轻蔑,一副你能拿我们怎么样的表情。 闻溪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冰冷的眼神让两人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 下一秒。 两声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谁也没看清闻溪是怎么动作的,那两个学生只觉得一股巨力狠狠撞在膝弯和小腹,剧痛传来,整个人天旋地转,狼狈地狠狠摔倒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撞击声。 巨大的声响立刻引来了周围几个宿舍开门查看。 闻溪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蜷缩呻吟,满脸痛苦的两人,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他没有再说一个字,转身,在众人惊愕的注视下,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宿舍,关上了门。 后来楚临南听说了这事,紧张地跑来询问闻溪有没有受伤。 他皱着眉说:“那两个人我认识,是闻予安的脑残追求者。听说以前在学校被人欺负时,是闻予安恰好路过帮了他们一把,他们就死心塌地了。” 闻溪对此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这种小插曲,甚至没能在他心里留下半点涟漪。 他脑子里盘算着更重要的事,怎么接近谢珣。 机会来得比预想中快,简直是瞌睡送枕头。 这天,闻溪照常前往研究所。刚走到半路,光脑就收到了阿纳莱发来的紧急通讯请求,语气前所未有的焦灼。 “闻溪,救命,首席易感期突然提前了,情况非常不稳定,抑制剂效果很差。” 这是个好机会。 系统却在他脑中尖叫起来:“溪溪等等,这太危险了。那可是谢珣的易感期,失控状态下他根本分不清敌友,万一伤到你怎么办?我们可以再想想别的办法接近他,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险。” 闻溪抬起头,望向研究所外那片蓝得有些不真实的天空。阳光有些刺眼。 他等不及了。 他没有理会系统的劝阻,直接调转方向,按照阿纳莱给的地址赶了过去。 那是一座隐藏在葱郁森林边缘,从外表看就占地极广的古老庄园。高大的铁艺大门紧闭,围墙高耸,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威压。 阿纳莱已经焦急地在庄园门口来回踱步,看到闻溪的身影出现时,他立刻迎了上来,但脸上却没有丝毫如释重负的喜悦,反而是凝重和犹豫。 “闻溪……你来了……” 阿纳莱的声音有些干涩。 谢珣易感期的不确定性太大了,他不知道自己把闻溪叫来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情况……很糟。” 阿纳莱深吸一口气,反复强调,“你只需要先跟我进去看一眼,确认一下他的状态,不要靠近,有任何不对劲,我们立刻撤出来。我会确保你的安全。” 闻溪点了点头,跟着阿纳莱穿过戒备森严的庄园外围。沿途遇到的每一个身着黑色制服的卫兵都神情紧绷,如临大敌。 他们来到庄园深处一栋独立建筑前。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宽敞的大厅里,站着数名卫兵还有几位医生。 闻溪若有所觉地抬起头,整个二楼都被封闭了起来。 阿纳莱快速向大厅里负责的军官和医生说明了情况,并再次郑重地询问了闻溪的意愿。 得到闻溪肯定的答复后,他才带着闻溪,走向二楼。 才刚踏上二楼的平台,一股无形的的暴戾威压,就汹涌地席卷而来。 阿纳莱脸色瞬间惨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他一个Beta,面对这种顶级Alpha失控状态下释放的纯粹精神与信息素的双重威压,都几乎让他窒息,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只能勉强用手扶住墙壁才不至于跪倒。 这股威压充满了混乱,痛苦和毁灭的欲望。 闻溪的脚步也微微顿了一下。他的呼吸变得有些困难,后颈腺体的位置传来一阵细微的麻痒感。 他抬起手,白皙的指尖缓缓划过那片被抑制贴覆盖的,此刻正微微发热的肌肤。 然后,在阿纳莱惊愕的注视下,闻溪微微低下头,动作冷静得近乎漠然,用指尖轻轻一挑。 那块规整地贴在他后颈的抑制贴,被撕了下来。 一股浅淡却异常清晰的冷冽气息,如同初雪融化时渗出的清泉,瞬间在充满暴戾威压的二楼空间里悄然弥漫开来。 这股气息冰冷剔透,却又在最深处奇异地糅合着一丝清甜。 阿纳莱是Beta,他闻不到这股属于顶级Omega的信息素。 也不知道那无处不在的,令人窒息的狂暴alpha威压,似乎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终于,他们走到了二楼尽头一扇厚重的,由特殊合金打造的门前。门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一个小小的观察窗。 阿纳莱的手抖得像患了严重的帕金森,他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控制住手指,按下了门边一个不起眼的按钮。 一声轻响,门上那个小小的观察窗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了里面房间的一角景象。 闻溪上前一步,透过那狭小的窗口,望了进去。 瞬间,他的视线里撞进了一双眼睛。 极致的黑,融不进一丝光亮。里面翻涌着混沌和狂暴,仿佛囚禁着一头濒临失控的凶兽。 第55章 不可以 “我……我站不住了……”阿纳莱的声音带着颤音,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骨头,后背抵着墙壁才勉强没有滑坐到地上。他的双腿抖得不成样子,额头上冷汗涔涔。 他艰难地扭过头,想去看身旁突然静止不动的闻溪。 就在这时。 “咚!!!” 一声恐怖巨响猛地炸开。 阿纳莱惊恐地瞪大眼睛,盯着那扇由特殊合金打造的厚重房门,门锁附近坚固的合金结构,此刻竟肉眼可见地扭曲,变形,向外凹陷出一个骇人的弧度。 肾上腺素瞬间飙升,阿纳莱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闻溪,快走!” 话音未落。 那扇扭曲变形的门,被人从里面猛地拉开。 一只手从门内探出。 阿纳莱的呼吸骤停,眼睁睁看着那只手精准地一把抓住了闻溪的手臂,把闻溪拖了进去。 房门被狠狠甩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彻底隔绝了内外。 系统尖叫,“啊啊啊啊,谢珣真的发疯了。放开溪溪,我要和他拼了” 闻溪本人,却成为了最冷静的那一个。或者说,他低估了信息素之间那种近乎法则般的致命吸引力。 门关上的瞬间,视野陷入昏暗。 空气中,谢珣的信息素浓度瞬间飙升到令人窒息的地步,那不再是单纯的暴戾威压,而是强势的霸道地占有,占有这个异常吸引他的omega。 它疯狂地舔舐着闻溪裸露在外的每一寸皮肤,更凶猛地侵蚀着他释放出的,冰冷清冽的气息。 那如同初雪融泉般冷冽,深处又奇异地糅合着一丝清甜的气息,此刻却并未在恐怖的压迫下退缩或怯懦。相反,它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姿态,迎了上去。 冷冽与炙热在狭小的空间内激烈碰撞、缠绕。两种顶级信息素竟隐隐呈现出一种势均力敌,相互吞噬又相互吸引的诡异态势。 一只滚烫的大手紧紧箍住闻溪的腰,将他整个人按压,直至完全贴上一个坚实滚烫的胸膛。 闻溪下意识地抬手,扶住了谢珣宽阔的肩膀。接触的瞬间,一股狂暴混乱的精神力夹杂着信息素猛地冲击而来,让他眼前一黑,脑袋瞬间变得昏沉不清。 Alpha紧紧抱着他,头低下,滚烫而粗重的呼吸喷洒在他后颈那片敏感脆弱的腺体肌肤上。 “唔……”难以抑制的战栗瞬间席卷全身,闻溪发出一声短促的,带着颤抖的呻吟。 就在这时。 “砰砰砰!砰砰砰!” 身后的房门被外面的人用尽全力疯狂拍打。 阿纳莱惊恐万分的吼声穿透厚重的门板,“闻溪,闻溪!你怎么样?回答我。” 闻溪感到箍在腰上的手臂骤然收紧,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抬起头,正好撞上谢珣猛然转向门口方向的眼神。 那双眼睛,依旧是极致的黑,却不再是刚才的混沌风暴,而是凝聚成了实质的,冰冷刺骨的杀意。 属于谢珣的冷酷威严与易感期凶兽的原始暴戾,在这一刻诡异地融合。 至少从外表看,谢珣穿着笔挺军装的身影依旧高大挺拔,气质冷肃,仿佛依旧是那个高不可攀、禁欲自持的掌权者。 但这仅仅是表象。 “我……没事……”闻溪强忍着后颈被滚烫呼吸舔舐带来的强烈刺激,艰难地对着门口的方向吐出两个字。 “唔……”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痛伴随着一种直击灵魂深处的酥麻感猛地从后颈蔓延。 谢珣低下了头,没有任何预兆,带着一种近乎凶狠的占有欲,齩住了他脆弱的腺体。 闻溪倒抽一口冷气,抓在谢珣手臂上的手指骤然收紧,指甲隔着军装布料深深陷入。 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他完全瘫软下来,只能任由Alpha掌控在怀里,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灼热的,属于顶级Alpha的信息素因子,从那一小块被全压刺破的皮肤汹涌注入。 它们疯狂地渗透进皮肉,融入血液,然后随着心跳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奇异的是,闻溪体内原本跳脱,不安分的Omegaxxs因子,此刻竟如同找到了归宿。 前所未有地热情接纳拥抱,甚至主动缠绕上这些入侵者。 没有排斥,没有对抗,只有一种源自本能的,令人心悸的契合。 这感觉……太奇怪了。 仿佛灵魂的一部分被强行唤醒,被标记,被彻底打上了烙印。 在足以冲垮一切理智的临时标记中,闻溪紧咬着牙关,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带着虚弱和命令,“够……了……” Alpha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有。 尖锐的犬牙缓缓松开,但滚烫的唇舌并未离开。 紧接着,一种更加磨人,更加亲昵的触感传来。 濡湿的,带着安抚和占有意味的舔舐,一下又一下,温柔又强势地覆盖在刚刚被标记的线体上。 “嗯……”闻溪口中情不自禁地溢出一声轻哼。 下一秒,天旋地转。 闻溪只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打横抱起,垂下的目光在昏暗中扫过一片狼藉的地板。碎裂的家具,全是被人以暴力摧毁的痕迹。 抱着他的Alpha步伐沉稳,轻易跨过那些垃圾,走向房间深处一张尚且完整的,铺着深色床单的大床。 身体被放倒在床上,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闻溪刚想撑起身体,一个沉重滚烫的身躯便覆了上来,将他牢牢困在身下。 视野被遮挡,昏暗的光线下,闻溪再次对上了那双眼睛。 极黑的眼睛里,混沌的风暴似乎平息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更加原始,更加赤裸的欲望。属于人类的理智荡然无存,只剩下最本能的渴求。 危险的信号。 闻溪心中一凛,几乎是同时屈起膝盖,用力顶向谢珣的腹部。 谢珣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痛楚,或者说,这点微不足道的反抗,在他眼里没有一点作用。 他不管不顾,急不可耐地再次低下头,滚烫的脸颊和唇舌深深埋进闻溪的颈窝里,对着那片刚刚被标记过的稚嫩肌肤,开始了新一轮反复而贪婪的舔舐和吮吻。 来自顶级Alpha求爱的信号,强烈到几乎要化为实质。 空气中,那两股早已不分彼此,疯狂缠绕的信息素,更是将这种原始的冲动推向了顶峰。冷冽的雪与炙热的火,在无声地宣告着彼此的契合与渴望。 闻溪抬起没有被禁锢的那只手,掐住了谢珣的脖子。五指收紧,将他那颗沉迷于自己颈间的头,推离了一点距离。 浅灰色的眸子,如同蒙着薄雾的寒潭,清晰地映出上方那双属于顶级掠食者的眼睛。 闻溪的声音很轻,泛着冷意。 “不可以。” 谢珣的动作顿住了。他微微歪着头,那双翻涌着欲望的黑色眼眸,直直地看向闻溪,似乎在努力理解这三个字的含义。 他眼中的混沌与暴戾并未完全褪去,却奇异地浮现出一丝迷茫的专注。 然后,在闻溪冷静的注视下,谢珣缓缓伸出手,覆盖住了闻溪掐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 他没有用力掰开,而是以一种近乎……珍视的姿态,将那只手包裹在自己滚烫宽大的掌心之中。 接着,他低下头,温热的唇,轻轻地碰触了一下闻溪白皙的手背。 然后,在那片细腻的肌肤上,留下了一个清晰而克制的…… 齿印。 第56章 百分之九十 门是在第二天中午被打开的。 闻溪黑着脸,他步履略显急促地走下楼梯,带着一股低气压。 楼下大厅,阿纳莱正抱着脑袋蜷缩在椅子上,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显然是一夜没敢合眼。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抬起头,看到闻溪完好无损地走下来,瞬间弹起来,扑过去就想抱,“小闻溪,呜呜呜你没事真的太好了,吓死我了!” 闻溪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阿纳莱立刻僵在原地,讪讪地收回手。 闻溪没理会他夸张的表演,声音沙哑,“抑制贴。” 阿纳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转身在旁边的医疗箱里翻找,“哦哦哦,有有有。特制的抑制贴。” 他手忙脚乱地找出一个无菌包装递过去。 闻溪背过身,微微低下头,撩开颈后略长的黑发,露出了那片饱经蹂躏的肌肤。 阿纳莱下意识地用余光瞥了一眼,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倒吸一口冷气。 白皙如玉的颈项上,此刻遍布着深深浅浅的吻痕和齿痕,如同雪地上绽开的红梅,带着一种惊心动魄的凌虐美感。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那枚小巧精致的腺体,它不再是平日里安静蛰伏的模样,而是被反复舔咬,催熟后的样子,边缘甚至带着细微的破皮,像一颗熟透到快要滴出血来的浆果。 “嘶……”阿纳莱控制不住地发出抽气声,内心疯狂呐喊。 他看错谢珣了,谢珣算哪门子的性冷淡。 整整快一天,谢珣就没松开过闻溪,虽然闻溪那句不可以似乎真的成了某种不可逾越的界限,阻止了最后一步,但结果就是……谢珣几乎每时每刻都埋首在闻溪颈间,对着那可怜的腺体又舔又咬,简直像得了皮肤饥渴症。 更让闻溪恼火的是,被那滚烫的Alpha箍在怀里整整一夜,他几乎没怎么睡着。 就在不久前,好不容易迷糊过去,又被颈间湿热的触感弄醒。而闻溪在睁眼的瞬间,看到了床头柜上散落着的手铐和一些……造型奇特的金属器具。 想都没想,身体快于大脑,闻溪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翻身坐起,在谢珣本能地追上来,手臂即将再次环抱住他的前一秒,抄起床头的手铐,铐住了谢珣伸过来的那只手腕,另一端牢牢锁在金属床柱上。 做完这一切,闻溪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被铐住的谢珣。那双极黑的眼睛里依旧翻涌着混沌的欲望和一丝被束缚的不悦,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没有再挣扎或暴怒。 闻溪冷冷地看了他几秒,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充满混乱气息的房间。 一出房门,闻溪立刻在意识里问:“能量收集进度。” 系统还在为刚才目睹的一切而数据流乱窜,听到问话,它颤颤巍巍地调出面板,反复确认了几遍,才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回答,“百……百分之九十……” 老天,这谢珣是天道亲儿子吧? 这时,阿纳莱也终于从震惊中反应过来,猛地一拍大腿,“快快快,趁他现在被铐着还没彻底疯过头,赶紧上去给他扎一针强力抑制剂。” 闻溪贴好阿纳莱给的特制强效抑制贴,将那片惨不忍睹的颈后风光严严实实地遮盖起来,冰冷的触感稍稍缓解了皮肤上的灼热感。 他走到正忙着安排后续的阿纳莱身边,直接问道:“谢珣的易感期,一般持续多久?” 阿纳莱回头,“他易感期很不稳定。短的时候可能三天左右,但长的话……要七八天甚至更久。这次提前爆发又这么激烈,很难说。” 闻溪点了点头,他没有理会阿纳莱苦口婆心的劝说让他留下做个全面检查,径直走向门口。 阿纳莱安排的专车已经等候在外。 坐进车里,闻溪闭了闭眼,压下身体深处残留的,被顶级Alpha信息素撩拨起的细微躁动。 最短三天……他睁开眼,灰眸里一片冷然。时间不多了。 不知道闻予安那个蠢货……有没有开始行动了? 他报了一个位于东南方向郊区的地址给司机。车子平稳地驶离了庄园,朝着城市边缘开去。 随着系统能量收集达到百分之九十,解锁的功能也强大许多。闻溪在车上就让系统开始扫描检测周围环境。 系统的声音带着点小兴奋,“程奕的人果然在附近,就在我们前方大约三公里处的废弃工业区外围,有四个Alpha和一个Beta,携带了武器,但都是常规级。” 闻溪在今天清晨,他还在谢珣怀抱里被扰得不得安生时,光脑收到了一则匿名的加密讯息。 「想不想知道你当年被恶意调换的真相?」 「下午三点,独自来这个地方。你会得到扳倒闻予安、夺回属于你的一切的关键证据。」 后面附着一个具体的坐标定位。 拙劣的陷阱。但精准地戳中了一个渴望被家族认可的真少爷存在的痛点。 如果闻溪是原来那个阴郁自卑的闻溪,如果他真的对过去耿耿于怀,对闻予安恨之入骨,对亲情抱有希望,那么即使明知有诈,恐怕也会抱着万分之一的希望去尝试。 系统顺着讯息反向追踪,源头指向了程奕。 闻溪其实有点好奇,闻予安到底给程奕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他甘愿亲自下场,用这种低劣的手段来对付他? 车子驶近城市边缘,天空阴沉,厚重的乌云低低压在头顶,空气中弥漫着风雨欲来的沉闷气息。在即将彻底驶出城区的分岔路口,闻溪让司机停了下来。 “在这里等我。”他推开车门,独自一人走下车。 冷风卷起他卫衣的衣角,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他抬步,朝着前方那片荒芜的,被废弃的工业区走去。 一座庞大而破败的建筑轮廓,在阴沉的天色下,慢慢出现在视线尽头。锈蚀的钢铁骨架裸露在外,破碎的玻璃窗,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尘埃的味道。 目的地,到了。 第57章 又搂腰 铅灰色的天空沉沉压着,连风都带着一股潮湿粘腻的腥气。 系统看着阴沉的天色,开始不安。 “溪溪,这天气看着不对劲啊……要不我们再等等?万一等会儿真下起大雨,我担心……” 闻溪脚步没停顿,径直朝着那座废弃建筑走去。“我查过了,不会。” 系统沉默了一下,还是没有继续劝。 沉闷的空气让闻溪想到才穿进来那天。 若说一开始,他对这个所谓的任务还带着怀疑和抗拒,若说一开始他就未曾有过半分真正的期待…… 这个世界的闻溪,同样是个可怜又可悲的人。一个被恶意调换,在泥泞中挣扎求生,最终悄无声息死去的弃子。 人性的凉薄,带着目的性的恶意接近,都让闻溪感到恶心。 活着如此可悲,死亡,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他也本该死了的。 可当系统雀跃地告诉他,任务进度远超预期,能量收集快得不可思议,甚至出乎意料的容易时…… 闻溪又觉得,比起死亡带来的彻底虚无,他更想偿还那一份恩情。 闻溪抬手,推开了那扇锈迹斑斑,沉重无比的废弃建筑大门。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在空旷的内部回荡。 里面并非一片漆黑。 程奕似乎对这次能彻底解决他抱有极大的自信。几盏高亮度的便携式探灯架设在空旷的场地中央,将这一片区域照亮。 离大门不远处,程奕好整以暇地坐在一张临时搬来的椅子上,嘴角噙着一抹胜券在握的冷笑,等候多时。 闻溪在距离他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停下,灰眸在刺目的灯光下显得更加清冷疏离。 程奕打了个响指,“闻小少爷,久等了。” 闻溪不为所动,“讯息是你发的?” 系统那个激动,他家闻小溪竟然也学会迂回,演戏套话了。 程奕无所谓地点头,“是我。” 他站起身,向前踱了两步,“怎么,迫不及待想知道真相,夺回属于你的一切了?” 闻溪略长的额发垂落,遮住了眼底的冰冷,他向前踏出一步,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种近乎天真的疑惑:“不是吗?” “哈……哈哈哈!” 程奕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突然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充满了嘲讽。 “我说……你是真蠢还是天真呢?你真以为我是来帮你的?帮你这个贫民窟爬出来、抢走小安一切的贱种?” 他猛地收住笑声,眼神狠厉,一把扯松了领带。 “当然不是!”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后的几个Alpha立刻从四面围拢上来,将闻溪困在中心。 然而,就在程奕带着狞笑,一步步逼近闻溪时。 围上来的几个Alpha,包括正欲上前的程奕本人,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 所有人脸色骤变,痛苦地闷哼出声,瞬间佝偻下腰,脸上布满惊骇与难以置信,看向被他们围在中间,却依旧站得笔直的闻溪。 那股源自本能的,深入骨髓的恐惧让他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 他强撑着抬起头,眼神惊疑不定地看向闻溪,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扭曲,“你身上……怎么会有顶级Alpha的信息素?” 他们根本无法再靠近一步。 一股强大霸道的信息素,正牢牢地盘踞在闻溪周身。 它狂暴地排斥着任何妄图靠近闻溪的存在,尤其是对同为Alpha的程奕等人,更是形成了碾压性的精神与生理双重压制。 它无声地宣告着主权,警告着所有觊觎者,这是被标记过的,属于某个顶级存在的所有物。 闻溪微微歪了歪头,灰眸里闪过一丝茫然,仿佛真的不明白程奕在搞什么鬼。 “溪溪,是谢珣,是谢珣的信息素。”系统最先反应过来。 闻溪身上谢珣的信息素浓度高得吓人,整整一夜,他抱着闻溪又啃又舔,后颈腺体都快被谢珣腌入味了。 闻溪现在就是个人形谢珣信息素散发器。 失控状态下的谢珣,他的信息素本能地守护着被自己标记过的Omega。 程奕他们这些意图不轨的Alpha,在踏入这个信息素领域的瞬间,就触发了最强烈的警报和排斥。 意外之喜。 闻溪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只是在意识里淡淡吩咐:“系统,左边三米处那根钢管。” 轻微的破空声几乎被程奕等人的喘息掩盖。 谁也没看清闻溪是怎么动作的,只觉得眼前一花,那根原本斜靠在角落,锈迹斑斑的钢管,竟出现在闻溪手中。 下一秒。 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 闻溪的拿起钢管狠狠砸在因信息素压制而动作迟缓的程奕背上。 程奕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让他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强忍着源自顶级Alpha信息素的本能恐惧,那恐惧让他想匍匐在地表示臣服,挣扎着想爬起来。 但闻溪没有给他机会。 钢管砸在他的右肩,程奕再次惨嚎出声,整个人像被抽掉骨头一样彻底瘫倒在地,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闻溪面无表情地抬起脚,踩在了程奕冷汗涔涔的脸上。 鞋底的灰尘和汗水混合,刺激得程奕眼睛剧痛,泪水模糊了视线。他只能透过模糊的泪光,看到闻溪那张漂亮得惊心动魄,此刻却冰冷得如同神祇俯视蝼蚁的脸。 他听到闻溪清冷的声音,如同冰珠砸落玉盘,带着漫不经心。 “你打算怎么教训我?” 而程奕带来的那几个人,早已在谢珣狂暴的信息素压制下痛苦不堪,又被系统一人伺候了一通电击,此刻已全部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彻底昏死过去。 程奕被踩在脚下,巨大的屈辱和生理性的恐惧让他浑身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上和肩膀传来的,几乎要让他昏厥的剧痛,以及那股笼罩着他,让他灵魂都在战栗的顶级Alpha威压。 闻溪似乎觉得有些无趣,啧了一声。 他微微俯下身,钢管冰冷的顶端轻轻点在程奕后颈的腺体位置,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 “我很好奇,如果你成了一个……再也无法释放信息素的残废Alpha,闻予安还会把目光放到你身上吗?程家还会需要一个废物的继承人吗?” 程奕的心瞬间沉入冰窟。 灭顶的恐惧攫住了他,腺体被毁,那比杀了他还可怕。 “不……不要……”他喉咙里终于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你想……做什么……” 闻溪手中的钢管微微抬起,悬停在程奕腺体的正上方。 他灰眸低垂。 “我很记仇的。还记得你第一次在闻家见到我时说的话吗?” 闻溪的话音未落…… 原本紧闭的,厚重的大铁门,被人从外面以一种极其暴力的方式撞开。 闻溪下意识地微微侧头看去。 逆着门外阴沉天光涌进来的,是数十名身着黑色作战服的卫兵。 而在人群簇拥的中心,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裹挟着比厂房内残留气息更加恐怖的威压,大步走了进来。 是谢珣。 他身上的军装依旧笔挺,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领口,眼底翻涌着尚未完全平息的,如同深渊般的暗潮。 他的目光锁定了场中央那个提着钢管,脚下踩着程奕的少年。 四目相对。 闻溪握着钢管的手,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顿了一下。 也就这迟疑的几秒。 谢珣出现在他身后。 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大手,握住了闻溪还提着钢管的手腕。同时,另一只滚烫的手臂,环上了闻溪劲瘦的腰身。 闻溪只觉得脚下一轻,整个人竟然被谢珣拦腰提起,双脚悬离了地面。 他最终落入了一个熟悉的,带着强烈占有欲和冰冷怒火的怀抱中。 第58章 真的没事吗 闻溪猝不及防被拦腰抱起,悬空的不适感让他下意识地挣扎了一下。 然而,禁锢着他的手臂纹丝不动。他抬起头,视线撞进谢珣那双漆黑莫测的眼眸。 下巴随即被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捏住,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谢珣俊美的脸上,表情沉凝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压抑着翻涌的暗流。 低沉的声音响起,听不出明显的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闻溪,我说过,做任何事之前,告诉闻叙白。” 他的指腹隔着薄薄的手套,轻轻摩挲着闻溪的下颌线。 闻溪略长的额发因为这个抬头的动作向两边滑开,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清冷的灰色眸子。 从这个角度俯视,谢珣竟荒谬地产生一种错觉,怀里的少年很乖顺。 谢珣低叹一声,他不再多言,抱着闻溪,转身便要离开这片狼藉之地。 就在转身的瞬间,他扫过地上如同死狗般蜷缩,因剧痛和恐惧而不住颤抖的程奕。 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话,却足以让程奕如坠冰窟,生不如死。 “剜了他的腺体。” 闻溪的身体在听到这几个字的瞬间,就僵硬了一下。但这点微小的变化,很快就被门外骤然倾泻而下的瓢泼大雨所打断。 密集的雨点疯狂敲打着废弃厂房的铁皮屋顶,几乎是同时,闻溪感觉双耳一紧,谢珣那双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已经迅速地,带着保护意味地捂住了他的耳朵。 世界的声音瞬间被隔绝了大半,只剩下沉闷的雨声嗡鸣。 闻溪有些呆怔地抬起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谢珣低下头。那双极黑的眼睛里,翻涌的混沌似乎被这巨大的雨声又勾起了几分,但看向他时,那份专注和占有欲却更加清晰。 他被谢珣严密地护在怀里,快步走向停在外面的黑色悬浮车。雨水疯狂地冲刷着车身,雨幕厚重得几乎看不清外面的景象。 车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的风雨。然而,车内的空间并未带来安宁。 在回庄园的途中,谢珣那短暂恢复的理智,再次消失殆尽。 他强硬地将闻溪抱坐在自己腿上,滚烫的身躯紧紧相贴,不留一丝缝隙。 他像一头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凶兽,下颌抵在闻溪的颈窝,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皮肤上,贪婪地汲取着闻溪身上那融合了他自己气息的,冰冷清冽的omega信息素。 更糟糕的是,闻溪体内那不争气的信息素因子,欢欣雀跃地缠绕上去,散发出更加清甜诱人的气息。 两种信息素在密闭的空间里疯狂地交缠共鸣,将闻溪也硬生生拖入了一片湿热的,令人头脑昏沉的旋涡之中。 回到那座庄园。 所有卫兵和佣人都在谢珣十米开外噤若寒蝉,不敢靠近分毫。 阿纳莱站在主楼门口,看着谢珣抱着脸色微红,眼神有些迷离涣散的闻溪,再次走向那间刚刚才被收拾干净的房间…… 阿纳莱张了张嘴,最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厚重的合金门再次关闭。 他扶了扶额头,感觉自己的头发又要愁白几根。 …… 维尔德蒙学生会副会长办公室。 闻予安坐立不安,一整天都觉得心神不宁。他反复拿起光脑查看,屏幕空空如也,没有收到他期待中的讯息。 这种不安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强烈。他终于坐不住了,猛地站起身,抓起外套就准备出门。 就在这时,光脑突然急促地震动起来,是一个陌生的通讯申请。闻予安皱着眉接通。 “闻予安,不好了,出大事了!” 一个带着哭腔和极度恐慌的声音响起,是程奕那个不成器的表弟。 闻予安本就心烦意乱,语气极其不耐:“什么事?” 他现在没空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人。 “表哥……表哥他出事了!他被……被……”对方的声音因为恐惧而断断续续。 闻予安的脸色骤然剧变,心脏猛地一沉:“被什么?说清楚。” “被谢珣公爵的人……剜……剜了腺体。医生说……终身残疾……废……废了……” 闻予安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光脑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地毯上。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办公桌才勉强站稳。 腺体被毁,终身残疾,废物…… 怎么会这样? 程奕带了那么多人,对付一个闻溪,怎么可能失手? 不……不是闻溪……动手的是谢珣…… 是谢珣。 闻予安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无法置信的惊骇和恐惧,随即又被滔天的怨毒所取代。 闻溪……又是闻溪。 巨大的屈辱恐惧和无法言说的嫉妒彻底冲垮了理智。 闻予安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一把抓起桌上沉重的装饰摆件,狠狠砸向墙壁。 水晶摆件瞬间碎裂,碎片四溅。 …… 深夜,闻家。 闻予安脸色惨白如纸,双眼布满血丝,疑神疑鬼地蜷缩在沙发角落里,毫无睡意。 他神经质地啃咬着自己的手指,指甲边缘被咬得血肉模糊。另一只手则无意识地在光脑屏幕上疯狂地来回滑动,屏幕的光映着他扭曲的脸。 “谢珣……闻溪……” 这些字眼在他脑海里反复盘旋,尖叫。 不行,不能这样下去。 …… 第二天,维尔德蒙食堂顶层,郗璇的专属包间。 环境雅致安静,与楼下的喧嚣隔绝。郗璇姿态优雅地拿起茶壶,为对面坐着的闻予安斟了一杯清茶。 袅袅茶香升起,却无法驱散闻予安脸上的疲惫。 郗璇放下茶壶,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予安,你看起来脸色很差,似乎没有休息好?是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 闻予安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失态,“没……没事,郗璇哥。可能是最近学生会事情太多,有点累。” 他低下头,心事重重地盯着杯中碧绿的茶汤,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泄露了他内心的极度不安。 郗璇看着他强装镇定的模样,唇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发出一声轻笑,“是吗?” 他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视线透过氤氲的热气落在闻予安紧绷的脸上,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还以为……予安是在为程奕的事情担心烦恼呢。” 闻予安猛地抬起头,瞳孔骤然收缩,惊骇地看向郗璇。 郗璇仿佛没看到他的变化,放下茶杯。 他身体微微前倾,镜片后的眸光变得幽深莫测,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予安今天特意来找我,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吗?” 闻予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死死攥紧,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嘴唇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什……什么意思?” 郗璇脸上的笑容加深,让闻予安感到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他看着闻予安,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我以为程奕所为是你意思。” “予安,你确定……今天真的没事找我吗?” 第59章 能量满了 意识昏昏沉沉,仿佛漂浮在无边无际的深海。 感官被无限放大,又被汹涌的浪潮反复淹没。 一次又一次。 温软的唇触碰在他脆弱的颈后。 这明明只是一个临时标记。 巨大的疲惫感,几乎要将他拖入永恒的黑暗。 在意识彻底沉沦的前一秒,一个温凉的触感,轻轻落在了他的唇上。 那是一个吻。 带着一种与此刻狂暴氛围格格不入的,近乎小心翼翼的珍重。 闻溪努力掀开沉重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是谢珣近在咫尺的,轮廓深刻的下颌线。 他几乎是本能地,在那温凉的唇瓣撤离的瞬间,突然张开嘴,咬了下去! 一丝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开来。 最后一丝名为克制的弦,应声而断。 …… 再次恢复意识时,耳边是刻意压低的交谈声。 “……首席,如要确保样本的准确性,必须得抽取腺体样本。” 闻溪缓缓睁开眼,视线还有些模糊。 手背上传来冰冰凉凉的触感,他微微转动眼珠,看到阿纳莱正小心翼翼地从自己手臂上抽出一管血液。 谢珣就站在床边不远的地方,身形高大挺拔,军装一丝不苟。 闻溪掀开眼皮,目光落在他沉静的侧脸上,那双眼睛里的混沌风暴已然平息,恢复了深潭般的幽邃与冷静。 易感期,应该是过去了。 阿纳莱收好血样管,一回头,“小闻溪,你醒了?” 他脸上立刻堆起笑容,如释重负。 闻溪抬起没被抽血的那只手,有些无力地放在额头上,慢悠悠地点了下头,算是回应。 阿纳莱看看闻溪,又看看旁边沉默的谢珣,眼珠一转,立刻夸张地抱起自己的医疗箱,“哎呀呀,我们当医生的就是劳碌命,忙得很嘞。走了走了。” 他一边大声说着,一边脚下生风地溜出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对谢珣挤眉弄眼。 厚重的房门轻轻合拢,房间里只剩下闻溪和谢珣。 一站,一躺。 空气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谢珣的目光落在闻溪脸上。少年此刻的脸色不再是初见时的阴郁苍白,反而透出一种被精心浇灌的白里透红,慵懒地陷在柔软的枕头里,黑发凌乱地散落,竟有种惊心动魄的靡丽感。 谢珣向前靠近一步,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你需要补充能量。” 闻溪微微侧过头,黑色碎发滑向枕边,露出完整的精致侧脸和那双清冷的灰眸。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平静地回视着谢珣。 谢珣看着这双眼睛,脑海中莫名闪过闻叙白最近时常挂在嘴边的话。 “养孩子不是件容易事”。 闻叙白说闻溪不算个乖孩子,下一秒却又忍不住抱怨他连吃饭都要人去哄,语气里却分明带着心甘情愿,甚至隐隐的纵容和……开心。 谢珣对此不置可否。 他只是觉得,闻溪此刻平静看着他的模样,的确就如闻叙白口中那个需要哄着吃饭的孩子。 他没有再多言,抬手在光脑上点了几下。 很快,门外传来细微的动静,侍者无声地推着餐车进来,将精致的餐点一一摆放在窗边的小圆桌上,食物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谢珣甚至亲自走过去,调整了一下餐盘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才看向依旧躺在床上的闻溪。 闻溪终于动了。他掀开被子,赤着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对谢珣亲力亲为的举动视若无睹,径直走向房间内的盥洗室。 关上盥洗室的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闻溪打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扑在脸上,带来一丝清醒。 “系统,能量……” 系统很激动,“满了。” 闻溪掬水的动作猛地一顿。水珠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滑落。 “不过。” 系统紧接着又飞快补充,“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无限趋近于满。溪溪,给我一点点时间进行最终加载和通道稳定性确认,很快,我就可以送你回去了。” 闻溪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遮住了眼中所有的情绪。 水流声哗哗作响,他沉默了几秒,才在意识里平静地问:“大概需要多久?” “很快,最多两天”,系统信誓旦旦。 …… 深夜。 城市某个角落的高级会所门口,五六个头发染得五颜六色,浑身散发着浓烈酒气的Alpha勾肩搭背地晃了出来,嘴里不干不净地嚷嚷着,脚步虚浮。 为首的红毛醉醺醺地打了个酒嗝,刚拐进一条通往停车场的昏暗小巷,还没来得及反应。 几声短促而沉闷的击打声和闷哼几乎同时响起。 那几个醉醺醺的Alpha连人影都没看清,就感觉后颈或后脑勺遭到重击,眼前一黑,瞬间瘫软下去。 紧接着,几个散发着霉味的厚重麻袋兜头罩下,将他们像死猪一样套了起来。 黑暗的深巷里,瞬间只剩下麻袋里惊恐的呜咽和徒劳的挣扎扭动。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卫衣,黑色长裤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口。 帽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优美的下颌和紧抿的唇。 他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姿态懒散地靠在冰冷的砖墙上,冷漠地看着地上那几个像蛆虫般扭动的麻袋。 其中一个麻袋,挣扎得格外剧烈,正是那个红毛。 他的一只手竟然从麻袋的缝隙里伸了出来,胡乱地扒拉着地面,试图挣脱。 黑影动了。 他慢悠悠地踱步过去,抬起脚,踩在了那只伸出来的手背上。 “操,谁?哪个王八蛋敢动老子?找死吗?” 闻溪,缓缓蹲下身。帽檐下的阴影里,那双灰眸冷冷地注视着麻袋里疯狂扭动的人形。 “想不想体验一下……Omega被Alpha信息素强制刺激后,是什么滋味?” 红毛的挣扎猛地一僵,这个声音太耳熟了。 闻溪已经站起了身。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细小的注射器,在昏暗的光线下闪过一道冷芒。 他俯身,将针尖刺入了红毛暴露在外的手臂静脉。 红毛的惨叫声陡然变调,充满了无法形容的痛苦和扭曲的令人作呕的怪异呻吟。 闻溪面无表情地拔出针管,随手丢弃在墙角。他看都没再看身后麻袋里发出的,越来越不堪入耳的痛苦呻吟和挣扎。转身,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系统在闻溪脑中默默缩了缩小圆球的身体。它想起不久前,闻溪面无表情地给楚临南发去一条讯息。 「有没有一种东西,可以让Alpha也体验到Omega被Alpha信息素强制刺激后的痛苦?」 楚临南几乎是秒回通讯请求,声音带着惊疑:“闻溪?你要这种东西做什么?” 闻溪接通了视频,画面里他穿着家居服坐在窗边看书,头都没抬,冷淡反问:“有没有?” 楚临南看着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漂亮脸蛋,沉默了几秒,才谨慎地回答:“有是有的。但是闻溪,这种药剂……非常危险和不人道。它最初是在黑市上,被一些不满足于Beta和Omega,甚至把手伸向Alpha的杏谑者开发出来的,后来甚至形成了一条产业链……” 闻溪翻过一页书,颇为理直气壮,“弄来。” 楚临南看着他,最终叹了口气:“好。等我消息。” 他很快弄来了闻溪需要的东西。而闻溪拿到药剂后的下一秒,就用在了那些曾试图用信息素羞辱他的红毛身上。 第60章 人造药 古老而奢华的庄园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闻予安跟在侍者身后,皮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空洞的回响,敲打着他紧绷的神经。 侍者在一扇房门前停下,轻轻叩响了门扉。 “叩、叩、叩……”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让闻予安的心脏跟着那节奏一下一下地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 门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听不出情绪。侍者恭敬地打开门,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闻予安深吸一口气,他僵硬地迈步进去,身后的门在他踏入的瞬间轻轻合拢,隔绝了外界的光线和声音。 房间内光线异常昏暗,厚重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角落一盏落地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晕,勉强勾勒出房间的轮廓。 房间里有一股无法驱散的,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闻予安的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昏暗,才勉强看清房间中央靠窗的位置,一张单人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影几乎完全融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一股强烈的,想要立刻转身逃跑的冲动。他感觉自己像是一件货物,正被一双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眼睛审视着。 “郗……郗璇哥?”闻予安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没有回应。 但他清晰地感觉到,那道落在他身上的冰冷目光。 巨大的恐惧感越收越紧。 闻予安强忍着拔腿就跑的冲动,再次艰难地开口,声音提高了一些:“郗璇哥?” 现在除了郗璇,他想不到任何人可以求助。 程奕腺体被毁,成了彻头彻尾的废人,程家将所有的怒火和损失都归咎于他。 维尔德蒙的论坛上,更是不知是谁匿名放出了大量他暗中挑拨贵族学生与特招生关系,甚至指使他人霸凌的证据。 帖子热度居高不下,虽然他及时回应,也有一大部分人相信他,是有人在陷害他,但再这么下去,他不敢保证闻溪会放出什么来摧毁他苦心经营的一切。 他不知道闻父闻母是否已经知道了这些事,他根本不敢回闻家。 闻溪一定会借此机会向闻叙白告状,到时候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他现在除了和郗璇的未婚夫身份,几乎一无所有。 但是这个房间……太冷了。一踏进来,他就感觉脖子上仿佛架上了一把无形的刀。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后,阴影中的那个人影似乎动了一下。 “有事吗?予安。”郗璇的声音终于响起,依旧是那副温润悦耳的腔调,却像隔着冰层传来,不带一丝暖意。 闻予安闻言,紧绷的神经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揪得更紧,但他还是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急切地开口:“郗璇哥,有人欺负我,你一定要帮帮我,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郗璇平静地打断了:“我可以帮你。” 闻予安眼中瞬间燃起希望的光芒。 但郗璇的下一句话,却如同冰水浇头,“但这是个交易。予安,你得付出代价。” 代价? 怪异的感觉,他强忍着恐惧,声音干涩地问:“什……什么代价?” 阴影中的郗璇好像站了起来。他一步步从昏暗的光线中走出。 最终,他站定在闻予安面前。 “我说过,”郗璇微微俯身,靠近闻予安惨白的脸,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却只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我的父母,一直希望我的伴侣……是个omega。” “但是予安……”郗璇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的惋惜,清晰地吐出几个字,“你,不是。” 闻予安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和绝望,他控制不住地踉跄着后退,撞在冰冷的门板上。 …… 研究所内,闻溪今天没有像往常一样学习,而是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 他目光放空,似乎在看灰蒙蒙的天空,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眼前的光线被一道高大的身影遮挡。闻溪抬起眼,看到了谢珣。 谢珣站在他面前,微微垂眸看着他,深邃的黑眸里情绪难辨。 他低沉的声音响起,“气象预报显示,未来两日都有大暴雨,伴有强雷电。最好不要出门。” 闻溪没什么精神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谢珣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看着闻溪眼下淡淡的青影,沉默了几秒,忽然问道:“在想什么?” 闻溪心里一阵烦躁。 自从那次临时的,混乱的标记之后,只要谢珣出现在他一米之内,他那不听话的信息素因子就开始蠢蠢欲动,像嗅到花蜜的蜜蜂,欢欣雀跃地想去缠绕谢珣身上那股冰冷强大的气息。 他明明贴着强效抑制贴,却好像完全不起作用。 系统小声解释安慰他,“你们的信息素匹配度太高了,而且你本来对信息素的掌控就不算熟练……毕竟你本来只是个普通人。” 闻溪抿了抿唇,不想承认这种被本能牵着走的失控感。 他别开脸,声音冷淡地回:“没想什么。” 谢珣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又松开。 “阿纳莱有没有告诉过你,要对你进行一次全面体检?” 闻溪摇摇头,阿纳莱的确没有说过。 谢珣叹了一声,“可能有腺体抽取检测,你做好准备。” 然后他转身离开了。 …… 下午放学后,闻溪拒绝了闻叙白派来的车,独自一人沿着校外的人行道慢慢走着。 走了没多远,一辆黑色悬浮车无声地滑到他身边,稳稳停下。 后车窗降下,露出闻予安那张带着明显憔悴,却硬挤出笑容的脸。 “弟弟?怎么一个人走路?多不安全啊,不如上车,和我一起回家吧?” 闻溪停下脚步,侧过头,灰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地看向车内的闻予安。 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却让闻予安脸上的笑容逐渐变得勉强,嘴角的弧度几乎要维持不住。 就在闻予安快要绷不住的时候,闻溪才慢悠悠地,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腔调回了:“好啊。” 他拉开车门,坐进了宽敞的后座。车内只有闻予安一个人,没有司机。 闻予安立刻解释,“哦,是自动驾驶模式。司机今天临时有点事,来不了了。” 闻溪没说话,只是将身体靠进柔软的座椅里。他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了敲,节奏稳定而规律。 车子平稳启动,汇入车流。沉默在车厢内蔓延。 闻予安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转过头,声音里压抑着恨意:“论坛上那些视频……是你放出去的,对不对?” 闻溪侧过头,迎上他那淬了毒般的目光,坦然承认,“是我。” 闻予安抓在座椅扶手上的手猛地收紧,他眼中翻涌着浓烈的怨毒,但下一秒,他脸上突然又挤出一个扭曲的笑容,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得意。 “闻溪,你不会以为……攀上了谢珣这,就真的能对付得了我了吧?可惜啊……”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光脑,手指在屏幕上迅速点了几下,他脸上带着恶意的笑容,手指重重按下。 「小叔,那个闻溪……真的只是您暂时的特效药?用完就丢的那种?」 接着,一个陌生男声响起。 「二殿下,您放心。如果能持续不断地从他腺体抽取高纯度的信息素样本……首席完全可以拥有一个完全听命于他,且与他百分百契合的特效药。」 最后,是一个低沉冰冷,不带丝毫情绪起伏的声音。 「嗯。」 「样本我会提供,我要尽快看到结果。」 是谢珣的声音。 对话到此戛然而止。 闻予安死死盯着闻溪的眼睛,像是要从中捕捉到一丝裂痕,引导着。 “怎么样?听到了吗?谢珣是不是抽了你的血?还留了样本?他是不是还想要更多?从你的腺体里源源不断地抽取?” 闻溪的灰眸依旧平静,仿佛刚才听到的只是一段无关紧要的事。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听到录音最后那个冰冷的嗯字时,手指敲击的规律乱了。 那天在庄园醒来,阿纳莱确实抽了他的血。而且,阿纳莱当时对谢珣说的话犹在耳边:“首席,如果要样本精准,必须得抽取腺体里的信息素……” 系统在他脑中尖叫起来,声音带着愤怒,“溪溪别信,这对话不知真假,掐头去尾。” 闻溪沉默着,没有回应系统。 就在这时,行驶的车子突然毫无征兆地减速,然后缓缓停了下来 闻溪抬眼看向车窗外。 竟然是停在了海边悬崖上。 第61章 跳海 闻予安挺直了背脊,脸上那点强装的温和彻底褪去,只剩下扭曲的快意和孤注一掷的疯狂。 他推开车门,呼啸的狂风瞬间灌入,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底下那双布满红血丝,充满怨毒的眼睛。 “下车吧,弟弟。”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变形。 闻溪跟着下了车。双脚踩在松软潮湿的泥土和碎石上,发出细微的声响。 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悬崖,下方是波涛汹涌的海面。 巨大的浪头拍打着嶙峋的礁石,厚重的乌云低低压在头顶,狂风掠过空旷的崖顶,卷起沙尘,抽打在脸上,带来阵阵刺痛。 空气里弥漫着咸腥的海水味和暴雨将至的土腥气,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闻予安向前走了几步,停在离悬崖边缘仅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转过身,背对着咆哮的大海,狂风将他的衣料吹得猎猎作响。 他看着几步开外,神色淡漠的闻溪,脸上忽然扯出一个极其怪异,混合着恐惧,怨恨和某种病态兴奋的笑容。 “闻溪,”他提高了音量,声音在风中断断续续,却清晰地传入闻溪耳中,“你猜猜看……如果我现在告诉爸妈,是你绑架了我,把我带到悬崖边,要杀我灭口,他们会怎么样?” 他根本不等闻溪回答,他迫不及待地抬起手腕,动作带着一种神经质的颤抖,飞快地拨通了一个通讯。 几乎是瞬间,通讯就被接通了。 闻予安的表情在接通的一刹那,如同变脸般切换成了极致的恐惧和无助。 他的声音有颤抖和浓重的哭腔,瞬间拔高,穿透了呼啸的风声。 “爸!妈!救我,快救救我。闻溪……闻溪他疯了,他把我绑到这里来了,他要杀了我。” 他的眼泪说来就来,混合着被风吹起的沙尘,显得狼狈又可怜。 通讯那头传来闻夫人惊恐失措,带着哭音的尖叫:“予安?予安你在哪里?别吓妈妈!闻溪他……他怎么能……” 紧接着是闻父压抑着怒火,却同样慌乱的声音,被闻予安刻意放大了公放,清晰地回荡在悬崖边。 “予安,别怕,告诉爸爸位置。闻溪那个孽障,他敢动你一根手指头,我扒了他的皮。你在哪里?坚持住,爸爸马上带人来。” 闻予安对着光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这是哪里。好冷,闻溪他,他就在我旁边。他看我的眼神好可怕,爸妈,我好怕,救救我……” 他一边哭诉,一边用那双泪眼朦胧却充满恶意的眼睛死死盯着闻溪,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挑衅的弧度。 忽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更恐怖的事情,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声音变得更加尖利破碎,充满了真实的恐惧。 “还……还有郗璇哥,他要把我,要把我改造成Omega,他说……他说闻溪就是完美的模板,他要拿我做实验。不,我不要,我不要变成怪物。” 他语无伦次,像是被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心神,猛地转身,踉踉跄跄地朝着远离闻溪,却更靠近悬崖边缘的方向跑了几步。 闻溪站在原地,灰眸平静地看着闻予安这漏洞百出却又足够煽情的表演。 狂风卷起他卫衣的兜帽,露出线条清晰的下颌。他脸上没有任何被诬陷的愤怒,也没有对闻予安遭遇的同情,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漠然。 却在脑海里问,“我要挖了他的眼睛。” 系统沉默了一瞬,正进行着复杂的因果推演。 “执行指令,导致世界线关键节点闻予安永久性致盲,影响世界能量结构稳定性,诱发崩塌的可能性为……1%。”系统一字一字念着,最后兴奋起来,“溪溪,挖。” 指令下达的瞬间,闻溪动了。 他的动作很快。 闻予安脸上的惊恐和表情瞬间凝固,他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惊呼。 “噗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被强行穿透的闷响。 指尖传来温热粘稠的触感。 “啊——!!!!!” 闻予安凄厉到变调的惨叫,瞬间撕裂了呼啸的风声。 他猛地向后仰倒,重重摔在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双手条件反射地死死捂住双眼,粘稠温热的液体瞬间从他指缝间汹涌而出,染红了苍白的脸和身下的泥土。 好痛。 世界陷入一片彻底的,绝望的猩红与黑暗。 惨叫被狂风撕扯、稀释,却依旧回荡在空旷的悬崖。 冰冷的雨点,终于开始稀疏地,沉重地砸落下来。 豆大的雨滴打在闻溪的脸上,带来一丝凉意。他垂眸,看着地上痛苦翻滚,发出不成人声呜咽的闻予安。他缓缓收回手,指尖滴落着混合着雨水和血水的液体。 “溪溪,加载完成度:99.8%。 预计脱离时间:59秒、58秒……” 闻予安在剧痛和极致的恐惧中挣扎,残存的意识让他还想发出威胁的诅咒,但喉咙里只能溢出破碎的,带着血沫的嗬嗬声。 就在这时。 闻溪手腕上的光脑突然发出嗡鸣,屏幕上跳跃着一个名字:谢珣。 闻溪的目光落在那个名字上,灰眸深处似乎有什么极细微的东西波动了一下,但转瞬即逝,快得无法捕捉。 他指尖轻轻一点。 通讯接通了。 没有影像,只有声音。 狂风呼啸,海浪咆哮,闻予安痛苦的呜咽,都成了背景音。 通讯那头,谢珣的声音透过光脑传来。那声音依旧低沉,却失去了往日的绝对冷静和平稳,第一次带上了一种清晰可辨的急促紧张。 “闻溪……别动!” 闻溪握着光脑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起眼,平静地望向悬崖入口的方向。 风雨中,两道模糊身影正朝着悬崖边缘狂奔而来。 为首的那个身影,高大挺拔,即使在狂风中依旧带着山岳般的压迫感,黑色的军装衣袂翻飞,正是谢珣。 他身后紧跟着的是闻叙白,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惊怒和恐慌。 他们的速度极快,几乎是眨眼间就拉近了距离。 谢珣那双融不进光的黑眸,隔着肆虐的风雨,死死地锁定了悬崖边缘那个单薄的身影,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闻溪不想读懂。 闻溪看着他们,看着谢珣朝他伸出的手,看着闻叙白惊骇欲绝的眼神。 系统的倒计时在脑中清晰地回响:“……35秒……20秒……” 狂风卷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那双平静得近乎空茫的灰色眼眸。 里面映着狂奔而来的身影,却唯独没有一丝波澜。 足够了。 然后,在谢珣目眦欲裂,闻叙白撕心裂肺的呼喊声中。 闻溪毫不犹豫地切断了通讯。 转身。 纵身一跃。 黑色的身影如同断翅的鸟,决绝地投入了下方那片能吞噬一切的汹涌大海。 “闻溪!!!” 绝望的呼喊,被狂暴的风声和震耳欲聋的雷声彻底淹没。 第62章 愿望 意识沉浮。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触觉,甚至没有存在的实感。 仿佛坠入了虚无,一切感知都被剥离,时间失去了意义。 他只是一缕飘荡的思绪,无根无凭,在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中沉沦。 我是谁? 我在哪? 发生了什么? 这些疑问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激不起任何涟漪,便迅速被无边的黑暗吞没。 记忆被厚厚的尘埃掩埋,连自我这个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即将消散。 滋……滋啦…… 一阵极其微弱,如同接触不良的电流声突然响起。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很焦急的,一遍又一遍,锲而不舍地呼唤。 “溪溪……” “闻溪。” “溪溪,醒醒,听到我说话吗?” 溪溪…… 闻溪…… 闻溪,是他的名字。 恍惚间,似乎有个模糊的,带着温和笑意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闻溪闻溪,临溪听水。沉静通透,心有丘壑,是智者乐水之意。” 怎么可能。 只有可能,是那个被称作父亲或母亲的人,在某个冰冷的夜晚,选一条小河或是小溪,想要将他按进水里,彻底溺死。 谁知道屠夫为什么没有杀了他,还让他活了下来。 “溪溪,听得到我吗?”那个焦急的声音再次响起。 能听到的声音,很熟悉……是…… 他想回应,想动一动哪怕一根手指,想睁开眼睛看看是谁在呼唤。但身体仿佛不再属于他,他只能被动地听着。 就在这时,有什么温暖的东西流进了他的身体,他被撕裂的痛楚,被灼烧的疲惫,被冰冷海水挤压的窒息感……都在一点点被抚平修复。 密集而欢快的敲击声响起。 如同拨云见日,大脑从未如此清晰,通透和轻盈,像被最纯净的能量彻底洗涤。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眼前不再是令人绝望的黑暗,而是一片柔和温暖,如同晨曦般的光晕。 在这片光晕的中心,一个熟悉的,圆滚滚的身影正漂浮着。 它穿着那身滑稽又认真的白色小礼服。 “溪溪。”系统发出一声欢呼,瞬间化作一道流光扑了过来。 它忸怩了一下,似乎想维持一点系统的矜持,但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这点伪装。 它像只找到主人的小狗,用小圆球的身体依恋地挨挨蹭蹭着闻溪的手背,力道轻柔又充满眷恋。 蹭着蹭着,它甚至大胆地滚到了闻溪的脸颊边,小心翼翼地,带着无限珍重地贴了贴。 系统开心道:“任务完成了溪溪,你的愿望是什么?告诉我,无论是什么,我都拼尽全力帮你实现。” 愿望? 闻溪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放空。脱离了肉体的束缚,灵魂似乎变得异常轻盈,却也异常茫然。 他完成了任务,他活下来了……然后呢? 耳边,系统还在兴奋地小嘴叭叭叭个不停。 “溪溪,想成为世界首富吗?拥有花不完的财富。或者……当名誉世界的顶尖医生?救死扶伤……” 金钱,名誉和知识……这些在常人眼中梦寐以求的东西,此刻在闻溪心中激不起半点波澜。 他的世界,曾经只有一片冰冷的灰烬,直到那个人出现,才点燃了唯一的光。 “我要……”闻溪的声音响起,带着久未开口的低哑,却异常清晰。 系统瞬间噤声,虚拟的大眼睛瞪得溜圆,屏息凝神,一眨不眨地盯着闻溪。 闻溪微微侧了下头。 浓密如鸦羽的睫毛轻轻扫过紧贴着他脸颊的系统小圆球,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那双一贯冷而淡,仿佛蒙着薄雾的灰色眼眸,此刻清晰地映照出系统圆滚滚的身影,里面没有激动,没有贪婪,只有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般的平静和……深不见底的哀伤。 “复活一个人。”他的声音很轻。 系统愣了一下,声音变得小心翼翼,“复活……谁?” “哥哥。”闻溪吐出这两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又仿佛只是呼唤着一个刻入灵魂的名字。 顾晟。 系统这才猛地想起,它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闻溪绑定前完整的生平资料。 它边操作边回答,“溪溪,我做不到单纯让一个人活过来,但是可以回到过去的某个关键节点。” 闻溪点了点头。 系统最后点了一下,庞大的信息瞬间涌出。 光幕在意识空间中无声展开,一幕幕画面如同最残酷的黑白默片,冲击着系统的认知。 肮脏昏暗,堆满杂物的房间,五岁的小闻溪蜷缩在角落,手臂上青紫的掐痕触目惊心,那是母亲用来威胁丈夫回家的工具。 七岁那年的雨夜,母亲抓奸时刺耳的尖叫,父亲狰狞的面孔,混乱的厮打,最终是重物落地的闷响和死寂。 母亲冰冷的尸体,父亲伪装的慌乱和眼底的解脱。闻溪的世界从此只剩下一个暴戾的施虐者。 遍体鳞伤的身体,向邻居,向警察求助时得到的冷漠推诿:“家事纠纷……父亲教训儿子……我们不好插手……” 那些麻木的眼神,像冰冷的刀子,一次次刺穿他微弱希望。 九岁的雨夜,醉醺醺的父亲摔倒在满地狼藉中,后脑勺不偏不倚磕在碎裂的尖锐酒瓶底,尖锐的玻璃深深嵌入。 男人在地上痛苦地抽搐,向角落里的闻溪伸出手,发出嗬嗬的求救。 而那个瘦骨嶙峋,眼神空洞的孩子,只是静静地,近乎冷漠地看着,看着生命一点点从那双暴虐的眼睛里熄灭。 他在冰冷的尸体旁,看了一夜窗外瓢泼的大雨,直到天明才打开门,让路过的人看到这出意外死亡的现场。 人来人往里,闻溪都是垂着头,平静的样子。 闻溪的父亲被判定为意外死亡,闻溪被送进了福利院,却是另一个深渊。 贪婪的院长,充满恶意的同龄人。 “杀人犯的儿子!” “小怪物!” “你爸杀了你妈,你又杀死了你爸!” 第一天闻溪就和他们打了起来,直到被打得奄奄一息,意识模糊之际,一个温暖的怀抱将他从冰冷的地上抱起…… 第63章 再见 顾晟。 十六岁的少年,像一道撕裂阴霾的阳光。 他抱着昏迷不醒,轻得像羽毛的闻溪进了医院,硬生生把他从死神手里抢了回来。 醒来后的闻溪,不吃不喝,不言不语,如同一具精致却破碎的玩偶。 闻溪的心理问题很严重。 是顾晟,不顾自己高中课业的繁重,将他带回了自己那间狭小却干净,充满阳光气息的出租屋。 他笨拙地学着做饭,耐心地哄他开口,一点点用无微不至的关怀,将闻溪从彻底封闭的深渊边缘拉回。 一年后,顾晟兴奋地告诉他,他们可以过好日子了。他是豪门叶家走失的孩子。 闻溪跟着顾晟踏进了叶家金碧辉煌的大门,却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叶家人对他表现得排斥和不屑。 闻溪想退缩,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环境,但每当他对顾晟流露出一点点离开的念头,顾晟就会瞬间冷下脸,眼神受伤又执拗。 “溪溪……你不愿意继续陪着哥哥了吗?” 那眼神让闻溪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口。 顾晟把他保护得很好,给他争取了学籍,鼓励他去上学。 然而叶家人对闻溪的刁难从未停止。一次发现闻溪被刻意刁难后,顾晟带着闻溪搬出了叶家。 那一晚,顾晟摸着他的头,像是对他的承诺,“溪溪,等我。等我变得足够强大……” 闻溪只是静静地回望着他,最终点下了头。 他看到了顾晟眼中越来越强的控制欲,像一张无形的网,但他选择了沉默。 直到……闻溪在学校收到一封情书。顾晟彻底爆发了。 他以生病为由强行替闻溪请了假,将他锁在家里,切断了所有与外界的联系。不许出门,不许联系任何人。 闻溪依旧没有反抗,只是每次看向顾晟的眼神,平静得让顾晟心慌。 顾晟变得异常忙碌,闻溪知道他在和叶家那个血缘上的弟弟争夺继承权,很大一部分原因,顾晟认为只有足够的权和钱才能保护好闻溪。 争夺异常激烈,顾晟的能力太过耀眼,反而激起了对方极端的恨意。 那个雨夜……闻溪的生日。 顾晟推掉了所有事情,兴致勃勃地带他出去庆祝。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所有计划。 雨水敲打着车窗,像极了那个父亲死亡的夜晚,恐惧如冰冷的潮水淹没了闻溪。 顾晟驱车带他回家。 刺眼的远光灯,撕裂夜幕。 巨大的撞击声,金属扭曲的尖啸。 最后意识里,是顾晟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死死护在身下时,温暖而颤抖的怀抱,以及温热的液体滴落在他脸上的触感…… 再醒来时,只有医院冰冷的白墙,和顾晟……冰冷的死亡通知。 闻溪表现得很平静,平静得让所有人心惊。 出院后,他计算好了时间,路线和车速。然后,在一个同样下着大雨的黄昏,他开着车,狠狠撞向了叶家那个弟弟的车。 ……数据读取完毕…… 系统看着闻溪短暂却充满苦难的一生,看着那个在雨夜无声看着尸体的孩子,看着福利院里遍体鳞伤的小孩,看着被顾晟一点点捂热又最终失去的绝望灵魂…… 它没有眼泪,但它觉得自己的心脏痛得无法呼吸。它想把那个施暴的老畜牲,那些冷漠的旁观者,那个害死顾晟的叶家杂碎统统碾碎。 它探出的虚拟小触手抖得厉害,它看着闻溪安静地漂浮在光晕中,那双灰眸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些撕心裂肺的记忆只是别人的故事。 这种极致的平静,比任何歇斯底里都更让系统感到窒息和心疼。 那一刻,有什么冲动在逼着他做不得不做的事。 它花费了积分,柔和的光芒在它的小圆球身体上流转,重塑和伸展…… 光芒散去。 站在闻溪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圆滚滚的电子球。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形颀长,穿着剪裁合体,与之前小礼服同款优雅白色西装的年轻男人。 他有着一头如月光般流泻而下的柔顺白发,面容英俊得近乎完美,带着一种非人的精致感。胸前,别着一枚造型夸张却异常华丽的蓝宝石胸针。 闻溪空洞的眼神终于波动了一下,灰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新奇和恍惚。 白发男人缓缓屈膝,以一个半跪姿态,单膝跪在闻溪面前,仰望着他。 他的声音不再是电子音,而是低沉悦耳,带着成熟男性磁性的嗓音。 “溪溪,你的愿望,我收到了。”他轻声问,每一个字都清晰而温柔,“你想回到哪一个时间节点?告诉我。” 闻溪的目光落在系统那张英俊却陌生的脸上。他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手指,随意地点在了光幕上某个闪烁的光点上。 那是顾晟对他说等我之后,搬出叶家不久,某个平静的午后。 系统顺着他的指尖看去,但他没有多问一句。 “明白了。”系统轻声说。 他开始进行最后的操作,无形的能量在空间中汇聚,一个通往过去的时空旋涡在闻溪身后缓缓旋转和成型。 闻溪忽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无法抗拒的困倦感席卷而来,眼皮变得异常沉重。 身体轻盈的感觉在消退,一种回归现实躯壳的沉重感开始浮现。 他努力想保持清醒,想再看一眼眼前这个白发的身影……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彻底沉入睡梦的前一秒,那个半跪在他面前的白发男人,忽然站起身,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他低沉的声音,如同最后的叹息,轻轻响在闻溪的耳边。 “溪溪,一开始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想继续活下去的欲望。” 闻溪已经回答不了了,但他能听到,他无声的答案是…… 他又一次见证了父母亲情的冷漠,来自亲人的令人作呕的虚假。无论是现实还是穿进来后,他名义上的父母都让他恶心,都让他想逃离。 只是百分之三十的能量收集进度,他开始有了一丝的希望。 他要救顾晟。 温柔不舍得告别,系统最后的声音模糊得差点听不清。 它说。 “溪溪,再见。” 在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的瞬间,闻溪感觉自己被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力量,轻轻推回了于他而言充满恶意的尘世。 那是一个雨夜 【被自己蠢到了,这章大家随便看看就好,也可以跳过。是因为番茄分卷不能修改,我发错章节了,所以临时赶出来为了替换的】 刚被顾晟带回家的那段时间,闻溪的心理问题很严重。 他不再开口说话,眼神空洞得像是蒙着终年不散的灰雾,对任何声响,任何触碰都毫无反应。 最常做的事情,就是蜷缩在出租屋那扇唯一的小窗边,安静地蹲着。 窗外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隔壁同样破败的铁皮屋顶,和一条窄巷。 但他似乎也不需要看什么,只是需要一个角落,把自己缩进去,像一只受伤后躲进壳里的蜗牛。 顾晟租住的这间屋子,薄薄的铁皮墙壁,夏天闷热得像蒸笼,冬天又冷得像冰窖。屋顶在雨天会叮咚作响,仿佛随时都会被狂风掀翻。 这种死寂般的状态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长到顾晟几乎要以为闻溪会永远这样沉沦下去。 他小心翼翼地照顾着闻溪,轻声细语地和他说话,即使得不到任何回应。他看着闻溪日渐消瘦,苍白得像一张随时会破碎的纸。 直到那个暴雨如注的傍晚。 雨水疯狂地倾泻而下,砸在铁皮屋顶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狂风卷着雨点,猛烈地撞击着薄薄的墙壁,整间屋子都在风雨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 天色早早地沉了下来,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笼罩着一切。 顾晟还在学校。 小小的铁皮屋里,只有闻溪一个人。 他依旧蜷缩在窗边的角落,但身体不再是之前的麻木。 他听到的不是雨声…是恶心的、混杂着狂笑与哭嚎的嘶吼,是濒死之人喉咙里挤出的、微弱到几乎听不见却又清晰刺耳的绝望求救。 浓重的、粘稠的、带着铁锈腥臭的血液气息仿佛瞬间弥漫了整个狭小的空间,糊住了他的眼睛,堵住了他的口鼻。 他感觉自己正被那粘腻冰冷的血污包裹着、拖拽着,沉入无底的深渊,无法呼吸,无法呼救。 闻溪死水般平静的灰眸骤然收缩到极致,瞳孔里倒映着只有他自己才能看到的恐怖景象。巨大的恐惧勒得他几乎窒息,他全身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他徒劳地张大嘴巴,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极度的恐惧驱使他本能地想要逃离,他手脚并用地向后爬,狼狈地跌下那张窄小的单人床。 他拼命地想把自己藏起来,半个身体已经钻进了床底,仿佛那里是唯一安全的巢穴。 就在这时。 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被猛地推开。一道刺眼的手电光柱划破了屋内令人窒息的黑暗。 “溪溪?”顾晟带着一身湿冷的雨水气息冲了进来。他一眼就看到了床下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 “溪溪,你怎么了?”他快步冲到床边,蹲下身想要触碰闻溪。 闻溪猛地闭上眼睛,用尽全身力气抗拒着任何靠近。素白的脸上满是纵横交错的泪痕,嘴唇被咬得发白。 顾晟的目光迅速扫过窗外更加狂暴的雨幕,又落回闻溪身上。他似乎明白了什么。 顾晟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不顾闻溪微弱的挣扎,紧紧地将闻溪颤抖的身体包裹住。 然后,他伸出手,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轻轻捂住了闻溪被冷汗浸湿的耳朵。 隔绝了一切声音。 “别怕……别怕……” 那一夜,顾晟就这样抱着闻溪,背靠着冰冷的铁皮墙壁,捂着他的耳朵,一遍又一遍地低语安抚,直到窗外的暴雨渐渐停歇,直到怀里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陷入疲惫的昏睡。 又发错分卷了替换的内容 那夜之后,闻溪身上那种令人心碎的痴傻麻木,悄然褪去了一层。他开始有了一些细微的变化。 他依旧沉默寡言,但空洞的灰眸里,偶尔会映出顾晟忙碌的身影。 他会安静地看着顾晟在狭窄的屋子里生火做饭,看着他趴在昏暗灯光下写作业,看着他疲惫却依旧温和的侧脸。 顾晟他不再只是单向地说话,而是尝试着用更轻柔、更耐心的语气和闻溪交流,告诉他窗外的鸟叫了,告诉他今天学校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告诉他锅里煮的是什么。 终于,在一个夕阳将铁皮屋染成暖金色的傍晚,当顾晟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只飘着几片菜叶的清汤面,用勺子轻轻吹凉,递到闻溪唇边时。 闻溪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灰蒙蒙的眼睛抬起,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映入了顾晟充满鼓励和期待的脸。 他干涩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一个极其微弱、沙哑得几乎听不见的音节,如同初生雏鸟的啁啾,轻轻地飘了出来。 “哥……” 闻溪的好转让顾晟欣喜若狂。他翻出自己从小学到初中的所有课本和笔记,工工整整地摆放在闻溪面前。 “溪溪,在家看看书好不好?有不懂的,等哥放学回来教你。” 他不想让闻溪再陷入无事的空白,那容易滋生恐惧的藤蔓。学习,或许是让他重新连接世界、建立信心的桥梁。 闻溪看着那些泛黄的书页和密密麻麻的笔记,点了点头。从此,铁皮屋里除了顾晟做饭的声音,还多了一个安静翻动书页的沙沙声。 闻溪学得很专注,也很沉默。遇到难题就标记下来,等着顾晟回来。 最后一次带闻溪去看那位收费低廉的老医生,对方仔细检查后,脸上露出了宽慰的笑容:“恢复得很好,孩子。心理的创伤需要时间,但生理上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多接触外界,会好得更快。” 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然而,生活的荆棘从未真正远离。 顾晟肩上的担子太重了,他不想永远做被保护、被照顾的那个累赘。他想要分担,想要证明自己不是负担。 趁着顾晟白天上学,闻溪偷偷溜了出去。他在几条街外一家嘈杂油腻的小餐馆里,找到了一份在后厨刷盘子的短工。老板看他手脚麻利,沉默肯干,便留下了他。 闻溪笨拙地系上脏兮兮的围裙,在弥漫着油烟和馊水味的环境里,咬着牙忍受着滚烫的水和粗糙的洗涤剂对手的侵蚀。他只想赚一点钱,哪怕只能给顾晟买双新袜子也好。 可是,沾上了的黑暗过往很难彻底甩脱。一天下工,他抄近路穿过一条更偏僻的巷子时,几个流里流气的半大少年拦住了他的去路。 “哟,这不是闻溪吗?”为首那个脸上有道疤的少年,是闻溪家以前的邻居,曾经也是欺负闻溪的主力之一。 他们看着闻溪身上那件明显不合身、沾着油污的旧衣服,和他手里攥着的几张微薄工钱,眼里充满了恶意和嘲弄。 闻溪的心猛地一沉。麻烦,找上门了。 从那天起,那群小混混开始变本加厉地找茬。堵他下工的路,抢他微薄的工钱,言语侮辱,推搡挑衅…… 闻溪从小时候就开始学会反抗,他打架毫无章法,每一次冲突,都必然见血,要么是对方的,要么是他自己的。 他手臂上、额角上时常添着新伤。但他却像一个技艺高超的骗子,在顾晟回家前,总能把自己收拾干净,用清水洗净血迹,用破布条缠好伤口,藏起眼底的戾气,换上那副安静看书的样子。 没有被顾晟发现。 第二卷:二穿 跳海后续闻叙白视角 闻叙白第一次得知闻溪存在的具体时间,远比闻溪所能想象的更早。 那是在半年前一个午后。 闻叙白当时是什么反应?他记得自己只是极其冷淡地扫了一眼报告首页那张模糊的照片。 少年穿着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身形单薄,低垂着头走在脏乱的巷子里,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 没有愤怒,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一丝找到亲弟弟的喜悦。 他心中只有一片漠然的荒芜。 闻家的血脉?对他而言,不过是又多了一个需要处理的麻烦。 他甚至没有刻意去记住那张模糊照片上少年的名字。 晚宴的初遇,并非计划之内。 闻叙白本不想回去。 但或许是冥冥中的牵引,他鬼使神差地踏进了闻家。 然后,一切猝不及防。 闻溪毫无预兆地,跌跌撞撞地撞进了他的怀里。 温热的,带着细微颤抖的身体紧贴着他。 没有预想中的怯懦或讨好,少年猛地抬起头,那双如同蒙着薄雾的眼眸直直地撞进他的视线深处。 闻溪似乎在向他求救。 闻叙白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他丢失了十八年的弟弟……在向他求救。 闻叙白知道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习惯于用金钱和地位衡量一切,包括亲情。他对他们从未抱有期待。 但当他某次回家,亲眼目睹客厅里那相亲相爱的一幕时,一种冰冷的荒诞感还是席卷了他。 闻母正笑容满面地将一个包装精美的领带夹别在闻父胸前,又将一块价值不菲的腕表戴在闻予安手腕上,口中说着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的温情话语。 暖黄的灯光,其乐融融的氛围,仿佛一幅完美的全家福。 闻叙白的目光扫过茶几上剩下的,明显是给闻予安准备的礼物盒子,又落回闻母带着满足笑意的脸上。他站在那里,如同一个突兀的闯入者,空气瞬间凝滞。 闻母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掠过一丝心虚和慌乱,下意识地解释:“叙白?你……你回来了?” 至始至终,闻叙白都没有听她提一句闻溪,仿佛那个被接回来的亲儿子从未存在过。 闻叙白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看着母亲躲闪的眼神,看着父亲故作威严实则默许的姿态,看着闻予安脸上那恰到好处的温顺笑容。 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和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 而更让他胸口窒闷的是,闻溪没有回家。 他的弟弟,那个在晚宴上向他求救的弟弟,没有在这个所谓的家里。 在一次军务会议上。 富家贵族每年向军方输送的所谓精英Alpha,在谢珣眼中,大多数不过是些徒有等级,意志薄弱,实战能力堪忧的废物。 高层不得不重新审视传统的兵源渠道。 闻叙白提出了一个方案,与维尔德蒙建立合作,直接在该学院设立特殊人才选拔点,从最优秀的年轻苗子中定向培养军事人才。 一直沉默不语的谢珣点了头,同意了。 维尔德蒙大礼堂。 闻叙白坐在前排贵宾席,目光落在高台之上。 聚光灯下,闻予安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礼服,面带得体的微笑,正与金发耀眼的谢知裕进行四手联弹。悠扬的琴声流淌,台下是赞叹的目光和热烈的掌声。 这本该是闻溪的位置。 这本该是他弟弟闻溪享受的荣耀与瞩目。 一个荒谬而清晰的画面不受控制地闯入闻叙白的脑海。 如果当年没有被调换,闻溪会在父母的宠爱下长大。 他会是一个漂亮又聪慧的孩子,穿着精致的小礼服,在幼儿园的舞台上奶声奶气地唱歌,然后扑进他的怀里,用软乎乎的小手捧着他的脸,亲亲他说:“哥哥不要伤心。” 他会一路优秀,在维尔德蒙这样顶尖的学府里,或是在万众瞩目的台上演奏钢琴,或是站在演讲台上侃侃而谈,光芒万丈,自信从容。 那才是他闻叙白的弟弟该有的模样,该站上的高度。 而台上的闻予安,内里充满了虚伪,算计和天生的恶意,他的父母更是让他感到由衷的厌恶和疲惫。 他清晰地意识到,他有了闻溪。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他冰冷坚硬的心,重新感受到温度,感受到责任,感受到真正亲情羁绊的人。 他以为,他可以把闻溪拉回阳光下,给他应得的一切,弥补那十八年错失的时光。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他刚刚抓住的光,就要被生生掐灭? 绝望的嘶吼被狂暴的风雨撕扯得支离破碎。 闻叙白半个身体都探出了悬崖边缘,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般抽打在他的脸上、身上。 狂风呼啸着,卷起他的衣襟,像是天地都在为这幕悲剧发出悲恸的恸哭。 他伸出的手,徒劳地在虚空中抓挠,指尖触到的只有冰冷的雨滴和呼啸而过的狂风。 什么都抓不住。 他眼睁睁看着那抹决绝的黑色身影,被翻涌的巨浪瞬间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心脏像被撕裂,巨大的痛楚和失重感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他摇晃着身体,用尽全身力气才勉强从湿滑的崖边撑起自己。 被他摔在地上的光脑,闻母惊恐焦急,带着哭音的尖叫和闻父愤怒的咆哮,一遍遍刺激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虚伪…… 恶心…… 闻叙白像是失去了灵魂,踉跄几步,把那个光脑踩碎了。 聒噪的、令人作呕的声音终于戛然而止。 然而,世界并未因此安静。 身后,是闻予安捂着眼睛在地上痛苦翻滚,发出的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闻叙白缓缓转过身,一步一步,军靴踩在泥泞的地面上,发出沉重而压抑的声响。 他走到闻予安身边,停在了那只沾满泥污和血水,徒劳抓挠着地面的手旁边。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滑落,滴在闻予安颤抖的手背上。 他微微俯下身,声音低沉嘶哑,每一个字都淬着刻骨的寒意和绝望,清晰地砸在闻予安的耳膜上。 “你,又一次,害我失去了弟弟。” 那个又字,让闻予安即使在剧痛中也感到一阵莫名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雨,更大了。 豆大的雨点连成一片,模糊了天地界限。 悬崖之下,大海彻底陷入了狂暴。巨浪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卷起千堆惨白的泡沫,又瞬间被更深的黑暗吞没。 谢珣早已调来了最精锐的军方水下搜救队。穿着特制潜水服的士兵在狂风巨浪中艰难地一次次潜入海底。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报告首席,A区搜索完毕,未发现目标!” “B区搜索完毕,未发现生命体征信号!” “C区暗流太强,无法深入……” 谢珣站在崖边临时搭建的指挥帐篷外,任由暴雨浇透他笔挺的军装。 他沉默地望着那片吞噬了闻溪的海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下颌线绷紧到极致的冷硬弧度。但周身弥漫开来的那股无形威压,却比这狂暴的天气更加令人窒息,仿佛一座压抑到极致的,随时会爆发的活火山。 什么都没有。 大海无情,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闻叙白踉跄着走到谢珣身边,两个同样被雨水浇透,浑身散发着冰冷绝望气息的男人,站在悬崖边缘。 雨幕滂沱,涛声如泣。 第64章 你好,我是谢珣 最后一节课下课,闻溪在回宿舍的路上接到了顾晟的电话。 接通,顾晟那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传来:“溪溪,周末回来吃饭?” 闻溪下意识想拒绝。顾晟接手叶氏后,忙得像个陀螺,连轴转是常态。 “嗯……”顾晟似乎预料到他的反应,顿了顿,声音放得更缓了些,“我们……好久没见了。” 闻溪沉默了几秒,目光扫过路灯下自己拉长的影子。 “好。”他听见自己说。 顾晟那边似乎松了口气,又简单叮嘱了两句注意身体,便匆匆挂了电话,显然还在忙碌中。 回到宿舍,闻溪洗漱完便上床睡觉了。 他好像做了一个不真实的梦。 一声遥远却悲痛的呼喊。 紧接着,一束极其刺眼的光,打在他的眼睛上。 他蹙紧眉头,极其不耐地,慢悠悠地掀开了沉重的眼帘。 视野从模糊到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璀璨得近乎浮夸的水晶吊灯,折射着令人眩晕的光。四周是虚伪的笑脸和刻意压低的窃窃私语如同背景噪音般嗡嗡作响。 议论声断断续续飘入耳中。 闻溪闭上眼,再猛地睁开。 场景没有丝毫变化。 富丽堂皇得令人窒息的宴会大厅,正是闻家为了宣布他回归而举办的那个晚宴现场。 手指悄悄在身侧用力相互掐了掐,清晰的痛感传来。 不是梦? 他……又穿回来了? 闻溪面无表情地半抬起头,视线精准地投向二楼。 果然,霍煊姿态闲适,目光正看好戏般盯着他。闻母身边,闻予安浮夸虚假的表情。 闻溪看见了霍煊正低头对旁边那个眼熟的红毛说着什么,似乎是察觉到闻溪的视线,他目光穿过喧闹的人群,直直对上闻溪那双平静无波,如同蒙着薄雾的灰眸。 霍煊扯了扯嘴角。 也许是上一次他忽略了角落,也许是这个世界在他离开后又悄然发生了新的扭曲。 这一次,他注意到在距离闻予安不远处,三个穿着昂贵西装,正同样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闻溪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眸底一闪而过的冷光。 闻溪在思考,硬碰硬,一个人,恐怕会吃亏。 几秒的时间里,整个喧嚣的大厅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嘈杂的议论,虚伪的寒暄,酒杯的碰撞声,全都消失了。 一股无形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威压,瞬间席卷了整个空间。 闻溪若有所觉,几乎是同时,转头看向宴会厅那扇巨大的,雕饰繁复的大门。 门被侍者恭敬地拉开。 一个绝不该出现在此地的身影,极具压迫感的大步走了进来。 谢珣。 他身后半步,紧跟着走来的,是闻叙白。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级到超乎想象的人物震慑住了,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 在无数道震惊,敬畏和探究的目光聚焦下,谢珣没有停顿或犹豫。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锁定了那个站在角落,同样望过来的身影。 他径直朝着闻溪走来。 军靴踏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韵律的叩击声,每一步都仿佛踩在众人的心跳上。 最终,他在距离闻溪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 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闻溪完全笼罩。 那股源自顶级Alpha的,冰冷强悍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弥漫开,让周围离得稍近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纷纷低下头去,不敢直视。 时间仿佛在此刻凝滞。 谢珣低垂着眼,目光落在闻溪那张在灯光下显得愈发冷白,精致却毫无波澜的脸上。他缓缓抬起了戴着黑手套的右手。 “你好,”他的声音低沉醇厚,在寂静的大厅里清晰地回荡,“我是谢珣。” 没有敬称,没有客套,一个最简单的自我介绍,却重逾千钧。 闻溪的视线从那只伸到面前的手掠过,再抬起,直直地迎上谢珣那双黑沉得看不出任何情绪的眼睛。 奇怪。 太奇怪了。 闻溪没有动,只是平静地看着谢珣。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倒抽冷气声。 他……他竟然晾着谢珣公爵?让那只手就那么悬在半空? 闻父终于从巨大的震惊和狂喜中反应过来,他急忙从主台冲下来,脸上堆满了笑容,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变调:“公爵殿下!公爵殿下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想凑上前来,以一个主人家和父亲的身份,试图接过招呼这位尊贵客人的重任。 然而,谢珣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施舍给他分毫。 闻溪敏锐地偏了下头,视线越过谢珣高大的肩侧,正好捕捉到闻予安瞬间变得极其难看,几乎无法维持完美笑容的脸,以及程奕眼中毫不掩饰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空气僵持着,那只戴着黑手套的手依旧悬停在那里,带着无声的坚持和令人心悸的压迫。 闻溪终于收回了目光,但并未去握那只手。 他反而直接看向了站在谢珣身后一步,脸色紧绷的闻叙白,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如何。 “哥,怎么回事?” 闻叙白整个人猛地一僵,他的瞳孔有一瞬间的剧烈收缩,脸上闪过极其短暂的,近乎茫然的神情,仿佛没听懂这个简单的音节,又或者,是被这个过于自然却又过于陌生的称呼击中了心底某个尘封的角落。 但下一秒,身体的本能似乎超越了大脑的指令。他甚至没来得及去深思闻溪这句问话背后真正的含义,脚步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出,极其自然地走到了闻溪的身边,以一个保护性的,并肩的姿态。 他的目光冷冷地扫过周围那些看好戏的宾客,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做大哥的,自然不能缺席小弟回来的第一次正式晚宴。” 闻溪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带着更明显的奇怪看向闻叙白。 让他解释谢珣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他说这一堆强调关系的废话做什么?重点完全不对。 所幸,被暂时晾在一边的谢珣,似乎并未因闻溪的忽视而动怒。 他极其自然地收回了那只悬空的手,他的目光在闻叙白和闻溪之间短暂停留了一瞬,随即落在闻溪脸上,开口接过了话头。 “你哥很关心你,作为他的上级,来照看一下他的弟弟,理所应当。” 闻溪:“……” 他静静地看着谢珣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再看看旁边闻叙白一瞬间流露出的疑惑不自在。 内心只有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撒谎。 第65章 透心凉心飞扬 闻母带着闻予安走了过来。 闻予安脸上挂着他一贯的笑容,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闻叙白,“哥……” 接着他转向谢珣,恭敬地躬身,“公爵殿下。” 谢珣甚至没有完全转过头,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他一眼。 冰冷隐含杀意的眼神。 闻予安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脸色变得煞白,准备好的所有恭维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闻叙白则像是根本没听到闻予安的招呼,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闻溪身上。 闻溪感到厌烦。 为什么? 为什么又莫名其妙地穿进来了? 他实在没心情再看这些人虚与委蛇地演戏。他只想离开,一个人安静地想一会。 念头一起,闻溪便不再犹豫,脚下微动。 然而就在他抬脚的瞬间。 一声熟悉的,带着夸张哭腔和狂喜的呼唤,直接在他脑海里炸响。 “啊啊啊溪溪,溪溪,我又见到你了。我好想你啊啊啊!!!” 这声音来得太过突兀,闻溪的脚步猛地顿住,整个人僵在原地。 这声音…… “系统?”闻溪在脑海中试探性地回应。 “是我是我,溪溪,是我啊。”脑海里的声音激动得语无伦次,“呜呜呜溪溪,好久不见,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好像不太一样了?” 闻溪在心底冷哼一声,“本来挺好的,现在,非常不好。” “啊?咦?”系统这才后知后觉地看清了闻溪周围的环境,以及那两个存在感强到无法忽视的身影,“我靠!这这这……这是哪里?谢珣?闻叙白?他们怎么……” 它立刻噼里啪啦地开始疯狂捣鼓,几秒钟后,它发出一声绝望的哀鸣。 看来,系统也是一头雾水。 这时被彻底忽视的闻母,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和一丝对闻溪的莫名怨怼,小心翼翼地看向闻叙白,试图打破僵局。 “叙白,这……?” 闻叙白目光淡淡地扫过闻母,声音平稳无波,“正如公爵殿下所言。” 闻母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闻溪,眼神变得更加复杂难言。 闻溪垂着眼睑,他现在只想离开,回到那个暂时属于他的,安静的西侧房间。 他需要一个人待着,也需要好好盘问一下这个突然回归却同样懵圈的系统,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他不再有任何犹豫。 完全无视了挡在身前的谢珣,无视了旁边神色各异的闻叙白和闻母,无视了整个大厅所有聚焦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径直从谢珣身边擦过,走向通往西侧的回廊。 “……” 谢珣注视着闻溪消失在回廊拐角的背影,过了好几秒,他也没有再停留的意思,转身迈开长腿,也朝着大门方向走去。 闻叙白几乎是立刻跟了上去。 两位重量级人物的突然离场,让这场精心准备的晚宴瞬间失去了最大的光彩和意义。 闻父闻母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闻予安更是死死咬着下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巨大的难堪和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慌攫住了他。 闻家西侧,那间依旧显得空旷冷清的客房。 闻溪没有开灯,径直走到窗边的单人沙发里,将自己深深地陷了进去。 窗外清冷的月光洒进来,勾勒出他冷白精致的侧脸轮廓。 “对不起溪溪……”系统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带着浓浓的沮丧和自责。 “我找不到我们为什么会再次穿进来的原因。这个世界好像被封锁住了。” 闻溪窝在沙发里,身体放松下来,整个人透着一股懒洋洋的倦怠感。 对于系统的结论,他似乎并不感到多少惊讶,只是淡淡地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能送我回去吗?” 系统更蔫巴了,“呜呜呜……对不起溪溪……我打不开通道……我们好像……被困在这里了。” 系统一边沮丧地汇报着坏消息,一边忍不住偷偷观察着闻溪。 它发现,三年不见,它家闻小溪似乎有了一点变化。 脸颊上好像多了点软软的肉肉,不再是初见时那种瘦削的苍白。初见时萦绕在他周身那股浓得化不开的,仿佛对整个世界都厌倦了的阴郁冷淡气息,似乎也消散了不少。虽然气质依旧清冷疏离。 不过,这副一旦独处就懒洋洋窝着,像只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的漂亮猫咪的样子,倒是一点没变。 闻溪听完系统的话,他微微侧头,望着窗外的月光,沉默了几秒。 “算了。”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反正在哪里,都没什么差别。” 系统没有听清,它激动起来。 “不过溪溪,你别担心。我可是今非昔比了,我有能量的。” 它兴奋地开始列举:“是想脚踹那个闻予安?还是想拳打那个程奕?或者教训霍煊……”系统拍着不存在的胸脯,豪气干云。 系统兴致勃勃地开始介绍自己,他划拉出自己的基础功能介绍。 密密麻麻的字,总结下来就是它等级不高,基础功能只有三个,可以在一定范围内移动物体,可以放电,可以检测扫描一定范围内的区域。 也有很多其他功能,但必须使用积分兑换。但它为了帮闻溪复活顾晟,它攒的积分已经没有多少了。 闻溪对系统夸张的提议不为所动,依旧懒洋洋地窝着,眼神放空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不过…… 闻宅外,寂静小道上。 月光将两道修长的身影拉得很长。 闻叙白跟在谢珣身后,步伐保持着完美的副官距离。 他几次欲言又止,想问谢珣今天为何突然要来闻家,为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对闻溪做出那种引人遐想的举动。 然而,没等他组织好语言开口,走在前面的谢珣却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和低沉。 “明天,带闻溪去阿纳莱的军部直属医院,做一次全面检查。” 闻叙白的脚步猛地一顿,抬头看向谢珣挺拔冷硬的背影。他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尽量平稳地问道:“首席……似乎很关心闻溪?为什么?” 谢珣的脚步没有停,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目视着前方沉沉的夜色,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陈述一个自然规律:“你有一天,或许也会如此。” 他顿了一下,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了一句,“对了,派人去仔细查查闻予安,还有当年那个真假少爷调换的案子。这是你的家事,你更应该上点心。” 闻叙白想到闻溪自然喊出口的哥……最终什么都没说,点头应了下来。 …… 深夜,霍家别墅。 霍煊的卧室一片漆黑,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勾勒出家具的轮廓。 宽大的床上,年轻的Alpha睡得很沉,呼吸平稳。 突然,床边的空气中毫无征兆地亮起一团极其微弱的白色光晕。 光芒一闪即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而就在光芒消失的瞬间,床上熟睡的霍煊,整个人凭空消失了。 别墅后花园,冰冷的夜露沾湿了草叶。 “唔……”霍煊摸着后颈,有些迷茫地坐起身,他试图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里是……自家后花园?他怎么会睡在这里?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清醒,头顶上方凭空出现了一块砖头。 一声沉闷又结实的声音在寂静的花园里响起。 正中目标。 霍煊眼前一黑,他刚坐起一半的身体再次重重地砸回冰冷的草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昏迷的Alpha毫无知觉地躺在湿漉漉的草地上,模样狼狈不堪。 然而,这还没完。 就在霍煊倒地的下一秒,他头顶上方几米高的虚空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透明的……水球? 下一秒,水球破裂。 冷水从天而降浇灌在昏迷的霍煊身上,将他从头到脚淋了个透心凉。 夜晚的风一吹,昏迷中的霍煊即使毫无意识,身体也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剧烈的寒颤。 ———— 宝宝们,顾晟应该不会再在正文出现了。溪溪很依赖他,但对他也只是亲情哈,溪溪没有怪过顾晟,顾晟死后他帮顾晟报完仇其实也不想活了。(看情况吧,如果有宝宝喜欢可以单独写个番外,其实溪溪原世界的经历我写的很笼统,就当留白啦)我不会是下手没有轻重,把宝宝们的心勾到顾晟那里去了吧? 溪溪的摆烂方式是他完全不在意任何人的感受,被惹烦了就扇人巴掌。没有任何溪溪去攻略什么人的意思,只有给别人一个机会接近溪溪,然后被我们溪溪迷倒。 第66章 乖乖听话的猫猫 清晨的阳光带着一丝清冷,透过窗帘缝隙,在闻溪房间的地板上投下一条狭长的光带。 房间里依旧昏暗,闻溪陷在柔软的枕头和被褥中,睡得正沉。 不疾不徐的敲门声响起。 被打扰的烦躁感瞬间涌起。 闻溪蹙紧眉头,浓密的睫毛颤动了几下,极其不爽地睁开眼。 他猛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带着一身低气压,几步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人,闻溪认识。 是闻叙白身边那位在东侧主宅服务多年的老管家,衣着一丝不苟,永远带着一种公式化的恭敬。 老管家微微低下头,姿态放得极低,语气恭谨:“小少爷,打扰了。大少爷吩咐我,接您去阿纳莱医生的医院做一次身体检查。车已经在外面等候。” 闻溪一手握着门把手,身体微微倚着门框,低垂着漂亮却毫无表情的脸蛋。 刚睡醒的倦怠感让他整个人显得有些迟钝,像只被强行从温暖巢穴里拖出来的,带着起床气的猫。 “小少爷?”老管家等了几秒,没得到回应,又谨慎地唤了一声。 闻溪似乎这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眼皮都没抬,含糊地“知道了”了一声。然后关上了门。 老管家:“……” 几分钟后,门再次打开。 闻溪已经穿戴整齐,他脸上那点初醒的迷糊和戾气已经消失不见,恢复了惯常的冷淡和恹恹,仿佛刚才那个摔门的人不是他。 老管家再次躬身:“小少爷,这边请。” 他侧身引路,带着闻溪一路穿过空旷寂静的回廊,走出闻宅主楼,来到前庭。 一辆没有任何标识的车静静停在那里,闻溪对这辆车没什么印象,显然不是闻家的东西。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空间宽敞,装饰极其简洁,带着一股淡淡的冷冽气息。 车子停下,闻溪下车后一眼就看出这正是上一次他分化时住过的医院。 管家在前面带路,直接将他带到了五楼。推开一扇房门,管家侧身示意:“小少爷,请进。” 闻溪抬脚正要迈入,脚步却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房间内部正对着门口,一个穿着白大褂,顶着一头乱糟糟卷毛的年轻医生正笑嘻嘻地冲他挥手,正是阿纳莱。 而侧对着门口,坐在一张单人沙发里,身姿笔挺如松,穿着深蓝色常服,正垂眸看着手中一份文件的,不是谢珣又是谁? 闻溪的目光在谢珣身上停留了半秒,随即若无其事地移开,在管家无声的催促下,走进了房间,坐到了阿纳莱正对面的那张椅子上。 阿纳莱立刻凑近了一点,眼睛亮得惊人,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闻溪,语气夸张,“哇,这是哪里拐来的漂亮孩子?小脸长得真俊。” 闻溪对他的自来熟和不正经早已习惯,没什么表情地迎着他的目光。 阿纳莱被他看得有点讪讪,又转头看看旁边那个依旧纹丝不的的谢珣,夸张地叹了口气,痛心疾首地对着闻溪说:“小朋友,你可千万别学你旁边那位啊,年纪轻轻就学他那副冻死人的冰块脸,会变得不可爱的,人生会失去很多乐趣的。” 系统:“……” 这阿纳莱医生,一如既往的没有眼力劲。 谢珣似乎终于被阿纳莱的聒噪打扰到了。他合上手中的文件,抬起眼。那双纯粹的黑眸没什么情绪地扫过阿纳莱,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够了,阿纳莱。开始吧。” 阿纳莱对着谢珣的后脑勺,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才站起身,对着闻溪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 “好吧好吧,听首席的。来,闻溪小朋友,跟哥哥去检查室,让我们看看你的身体健不健康。” 闻溪依言起身,跟着阿纳莱往门外走。就在他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让他下意识地转头。 目光精准地对上了谢珣那双深邃如寒潭的黑眸。 谢珣看着他,微微颔首,动作幅度小得几乎难以察觉。 闻溪像是没看见这个示意,或者说看见了也懒得回应,立刻转回了头,跟着阿纳莱走了出去。 检查项目很全面,花费了点时间。等阿纳莱带着闻溪再次回到那间办公室时,他脸上的笑容已经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凝重。 闻溪依旧坐回他之前的位置。谢珣也已经放下了文件,目光落在阿纳莱手中的那一沓厚厚的检查报告上。 阿纳莱没有立刻说话,他皱着眉头,手指快速翻动着那些纸页,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气氛莫名地有些压抑。 良久,阿纳莱终于抬起头,看着闻溪直接抛出了第一个关键问题。 “闻溪,你是不是反复注射过劣质抑制剂?” 闻溪对上他的视线,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慌乱,平静地点了点头:“是。” 阿纳莱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么,你是不是……一次完整的情热期都没有经历过?” 闻溪再次平静地点头。 阿纳莱将那沓沉甸甸的报告轻轻放在桌上。他转向谢珣,“首席,情况……非常糟糕。” “问题根源在于他十六岁分化时。”阿纳莱语速加快,“他当时使用了劣质抑制剂强行压制了分化过程,这导致本该在分化期释放并稳定下来的信息素,被强行堵在了身体里,无法正常循环代谢,激素水平也因此陷入长期紊乱状态。这种被外力强行推迟和扭曲的分化,对身体的伤害是累积性的,隐患巨大,非常危险。” 闻溪安静地听着,在阿纳莱话音落下时,一直坐在沙发上的谢珣,突然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形带着强烈的压迫感,几步便走到了闻溪身后站定。 他没有触碰闻溪,但那种存在感和顶级Alpha无意中散发出的气息,让闻溪原本放松的脊背瞬间僵硬了几分。 阿纳莱没注意到闻溪细微的变化,继续道,“现在看起来似乎风平浪静,那是因为他年轻,身体底子好,暂时扛住了。但信息素的淤积和紊乱不会消失,只会不断加重。等到他身体再也承受不住这股被压抑的力量,或者被某个强大的外因强行引爆时……” 阿纳莱停顿了一下,看向谢珣,“没有合适的,强大的引导者进行疏导和安抚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闻溪的脊背绷得更紧了。他其实并没有完全听清阿纳莱后面的话,因为就在谢珣站到他身后的那一刻,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回响起闻予安放给他听的那段录音。 也就走神一小会,站在他身后的谢珣,突然微微弯下了腰。 谢珣低沉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安抚般的语调。 “我还要和阿纳莱单独谈点别的事情。你在这里休息一下,哪里也别去。” 闻溪的身体几不可查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谢珣直起身,目光扫过阿纳莱,示意他跟上。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办公室,房门被轻轻带上。 走廊尽头,巨大的落地窗前。 谢珣背对着阿纳莱,望着窗外医院花园里修剪整齐的花和树。 “说吧。”他开口。 阿纳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抱着手臂,“啧啧啧,首席,你这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刨出来的宝贝疙瘩啊?在意成这副样子?连问个话都要把人支开?” 谢珣没有回头,“别废话。结果。” 阿纳莱耸耸肩,知道玩笑开不下去了,表情也正经了几分,“身体上的隐患我刚才都说了,治疗方案需要时间制定,急不来。至于你真正想让我看的……” 他顿了顿,“心理方面。恕我直言,首席,我没法给你明确的诊断和答案。或者说,答案其实就在你眼前,只是他不愿意说。” 阿纳莱的好奇心终究还是占了上风,他向前一步,“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担心他的身体健康隐患。但刚才你让检查心理问题,你在担心他的心理?你到底在担心什么?或者说……你知道些什么?” 第67章 诡异一幕 谢珣和阿纳莱离开后,房间里只剩下闻溪一个人。 他没听谢珣的话。 几分钟后,闻溪站起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空无一人。 然而就在闻溪的身影刚出现在医院一楼大厅,准备穿过旋转门时,被管家发现了。 管家微微躬身。 “小少爷,大少爷吩咐,务必将您安全送回。车就在外面,请您随我来。” 闻溪脚步顿住,侧头看了管家一眼,沉默地跟着管家上了车。 车子驶回闻宅,一路无言。 傍晚,夕阳的余晖给闻宅镀上了一层暖金色。 闻溪将自己陷进窗边的单人沙发里,戴着耳机,光脑屏幕亮着,上面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小游戏,他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系统跟着他一起玩。 敲门声响起。 闻溪眼皮都没抬一下,手指继续在屏幕上滑动。耳机里流淌着舒缓的轻音乐,将敲门声彻底屏蔽。 门外的人等了几分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脚步声迟疑地远去了。 闻溪是不会去那所谓的家庭聚餐的。 突然,系统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到了到了。” 闻溪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只见窗外,悬浮在半空中,几个印着某知名餐厅Logo的精致外卖餐盒,晃晃悠悠地穿过敞开的窗户,然后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闻溪面前的矮桌上,摆放得整整齐齐。 色香味俱全的食物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吃饭了溪溪。”系统邀功似的在脑海里欢呼。 闻溪丢开光脑,慢悠悠地从沙发里滑坐到地毯上,盘腿坐在矮桌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几分钟后,他看着自己碗里被一股无形力量夹进来的几片翠绿的不知名蔬菜,好看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他用筷子嫌弃地把它扒拉到碗边,然后夹起来,扔回了装菜的盒子里。 系统唉声叹气:“溪溪,你太挑食了。” 闻溪低着头,对系统的唠叨充耳不闻。 吃完饭,系统又控制着一个装着新鲜樱桃的透明盒子,飘到了他手边。闻溪拿起一颗放进嘴里。 酸酸甜甜的,是他喜欢的味道。 一人一系统又窝回沙发里,继续玩那个简单的小游戏,房间里只剩下游戏音效和闻溪偶尔捻起樱桃的细微声响。 后来,又有侍者敲过门,送来了一套维尔德蒙学院校服,并通知他明天需要去学校报道。 第二天清晨,阳光正好。 闻溪慢吞吞地洗漱,换上那套深蓝色维尔德蒙校服。 他走出西侧小楼,穿过前庭,走向闻宅的大门。 刚走到门口,他脚步微顿,眯了眯眼睛。 门外停着两辆车。 有一辆,他记得很清楚,上一次去维尔德蒙,就是和闻予安一起坐的这辆车。 而另一辆…… 就在闻溪目光扫过越野车时,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 车里面坐着的人是闻叙白。 闻溪理所当然地开门,和闻叙白一起坐在后面。 车门关上。 车内的空气瞬间有些凝滞。闻叙白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微动,但他最终只是抿紧了唇,对前面的司机低声道:“开车。” 闻叙白端坐着,目光落在前方,心思却百转千回。 他对亲情早已不抱幻想,甚至感到疲惫,可面对这个失而复得,却又疏离如冰的弟弟,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措和复杂情绪缠绕着他。 想到闻予安,想到父母的态度,他眼底的温度又冷了下去。 一路无话。 维尔德蒙宏伟的大门出现在视野里。 车子缓缓停稳。闻溪伸手去拉车门把手。 就在车门打开的瞬间,他的动作再一次顿住了。 正对面,几乎是紧挨着他们的车,后车窗也恰在此时降下。 车窗后,露出谢珣的脸。 闻叙白也看到了谢珣,他也推开车门下了车,几步就走到了闻溪身边站定,他对着谢珣的方向微微颔首:“首席。” 闻溪却像是没听到这声招呼,他面无表情地撇开头,抬脚就朝着大门里走。 然而,他刚走出两步,身后便传来了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谢珣不知何时也下了车,迈着长腿,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闻叙白自然也跟在了闻溪的另一侧。 于是,维尔德蒙门口就出现了这样一幕奇景。 一个肤色冷白,容貌昳丽却神情淡漠的少年,身后左右两步之遥,亦步亦趋地跟着两个无论外貌,气质还是身份都极为扎眼的顶级Alpha。 三人组合形成的诡异气场,瞬间吸引了周围所有学生的目光。 闻溪走到人开始多起来的地方时,突然停了下来。 他微微低着头,像是在思考什么。系统在脑海里幸灾乐祸地汇报。 “溪溪,霍煊那家伙被板砖开了瓢又淋成落汤鸡,现在还躺在医院里哼哼唧唧呢。” 少了个麻烦精。 但是…… 麻烦,果然只会转移,不会消失。 就在这时,前方人群微微分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带着温润的笑容走了过来。 “弟弟。”闻予安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惊喜和亲昵,仿佛真心为见到闻溪而高兴。 “第一天来还习惯吗?对学校还不太熟悉吧?不如……” 他像是才注意到闻溪身后两步远的谢珣和闻叙白,脸上的笑容更大了点,“哥,殿下……真巧。” 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闻予安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转向闻溪,语气更加热情,“弟弟第一次来,不如我带你一起参观参观吧?熟悉一下环境。” 闻叙白眉头微蹙,刚想上前一步替闻溪拒绝。 闻溪却抬起眼,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平静无波地看向闻予安,淡淡地开口:“好啊。” 闻叙白伸出的脚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闻溪说完,再没看身后的谢珣和闻叙白一眼,径直跟着闻予安走了。 留下两个男人站在原地。 闻予安带着闻溪走在校园里,脸上虽然还维持着笑容,但眼神却有些飘忽,明显的心神不宁。 闻予安最后带着闻溪去往了游泳馆。 走了进去,闻溪目光扫过,虽然少了霍煊,但场景却诡异地和上一次穿书时有些重叠。 闻溪和闻予安一起走到泳池边。脚下是湿滑的瓷砖。闻溪低头看了一眼,又抬起眼。 “闻予安,你在害怕什么?” 闻予安猛地转头看向闻溪,脸色难看,压低的声音带着怒火和质问。 “闻溪,论坛上那些东西,是不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闻溪被问得一愣。 什么东西? 系统噼里啪啦了几秒,带着惊喜:“溪溪,有人匿名发帖,闻予安在你回闻家的那场晚宴上,指使程奕手下那几个混混Alpha,准备在晚宴上故意让你当众出丑的计划。” “不过……让我看看是谁……” 闻予安看闻溪突然沉默不语,眼神似乎还有些茫然,更加笃定是他所为,情绪瞬间失控。 他激动之下,下意识地就想上前一步抓住闻溪的手臂质问。 就在闻予安的手即将碰到闻溪衣袖的瞬间。 一股无形的力量猛地撞在闻予安的后背。 闻予安猝不及防,脚下在湿滑的瓷砖上一滑。 “哗啦——” 整个游泳馆瞬间安静下来。 泳池边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落水声传来的方向。 第68章 偷偷跟着老婆 闻予安是会游泳的,只是骤然被推入水中,毫无防备之下,人的本能反应就是惊慌失措。 他呛了好几口水,头时而冒出水面,发出带着哭腔和咳嗽的救命,时而又被自己扑腾的动作按回水里,咕噜噜地吐着气泡。 周围的人群从最初的震惊中反应过来,开始骚动。有人下意识想上前帮忙,有人则纯粹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一个alpha甚至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喂,那边的水很浅的,站起来啊站起来就行了。” 闻溪目测了一下,闻予安扑腾的位置,又对比了一下旁边站着的学生,水深大概只到成年人的胸口。 确实很浅。 闻溪安静看着,倒是系统在他脑海里叽叽歪歪,“活该,淹死你才好。溪溪你别怕,等我做个世界线波动预估,说不定哪天就能绕过规则限制,直接送这恶心玩意儿去见阎王。” 闻溪在意识里淡淡地嗯了一声,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遗憾。 他倒是忘了,闻予安作为一定程度的重要人物,现在确实还不能直接搞死。 麻烦。 他懒得再看水里那幕闹剧,转身走到泳池边不远处的休息长椅旁,姿态随意地坐了下来,甚至微微后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冷眼旁观。 水里的闻予安似乎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不再大声呼救,扑腾的动作也收敛了许多,自己摸索着站稳了。 湿透的白色衬衫紧贴在身上,精心打理的发型塌陷成一团,水珠顺着苍白的脸颊往下淌,装的很是可怜。 有人把闻予安搀扶上了岸,有人递上干燥的大毛巾。 闻予安裹着毛巾,浑身发抖,他抬起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坐在长椅上,事不关己般的闻溪。 “弟弟,你为什么要推我?”他一边说,一边往旁边Alpha的怀里缩了缩,寻求庇护的姿态做得十足。 游泳馆二楼,巨大的单向玻璃幕墙后。 将楼下泳池边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的两人,气氛却异常沉默。 闻叙白站在玻璃幕墙前,双手插在西裤口袋里,身姿挺拔,脸色却冷得像冰。 在闻予安主动带着闻溪走向泳池边时,他就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看着楼下闻予安那熟悉的,声泪俱下的控诉,闻叙白只觉得一股强烈的反胃感涌上来。 他想起小时候。闻予安从小就懂得如何争抢和伪装。哪怕父母肉眼可见地偏心宠爱他,忽视甚至苛责自己这个长子,闻予安也从不满足。 小孩子害怕被批评,所以能轻而易举地把自己的过错嫁祸给别人。这套把戏,闻予安从小玩到大,炉火纯青。 就像这次,毫无新意,却又恶毒依旧。 站在闻叙白身旁的谢珣,同样沉默着。他的视线焦点始终落在那个坐在长椅上的少年身上。 他周身那股冰冷的气压,让陪同在侧的维尔德蒙校长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小心翼翼地偷瞄着谢珣的脸色,心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谢珣不主动开口说话,整个二楼的气氛就如同凝固的冰层,压抑得让人窒息。其他人也只能噤若寒蝉,继续心惊胆战地看着楼下那场闹剧。 楼下这出戏吸引了游泳馆里的全部人,以闻溪为中心围成一圈。 在听完闻予安的哭诉后,闻溪头都没抬像是随手指了一个方向。 慢悠悠地吐出两个字。 “监控。” 有几个alpha附和一声。 “游泳馆肯定有监控的,调出来看看不就真相大白了。” 闻予安万万没想到闻溪会如此冷静,如此直接地要求看监控。明明就是他推的,当时只有闻溪站在自己身边,推在自己后背那股力量那么清晰,不是闻溪还能有谁? 他凭什么这么镇定?一定是装的,故作姿态,想吓唬人。 闻予安内心疯狂咆哮,查就查,他偏不上闻溪的当。 系统在闻溪脑海里叉腰狂笑,“哈哈哈,蠢货,等着被打脸吧。” 但调取监控需要去维尔德蒙的总控室。闻溪懒得再理会闻予安的表演,从长椅上站起身,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他起身的瞬间,身后不远处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 “喂,你们看校园论坛了吗?早上那个爆料……” “看了看了,我的天,原来闻予安在那场欢迎晚宴上就想害人家真少爷啊?” “有图有真相,指使人去撞人家泼酒,太恶毒了吧?” “疯了吧他?人家才是正主,他一个鸠占鹊巢的假货,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搞这些?” “嘘……小声点。不过话说回来,那爆料现在怎么样了?闻予安好像及时回应了,还拉着程奕一起澄清说是有人故意陷害他……” “谁知道呢,论坛嘛,真真假假。不过看他今天这出……啧,有点微妙啊。” “维尔德蒙水深着呢,看热闹就行,别站队……” 闻溪的脚步微微一顿。 被闻予安这一搅和,差点忘了论坛那茬了。他问系统:“查到了吗?谁放的料?” 系统咦了一声,电子音带着点困惑:“溪溪,有点奇怪。那个发帖的ID是个刚注册没多久的临时号,帖子发出去不到半小时就自动注销了,注销前没有绑定任何实名信息,IP地址也是经过多层跳转的……查不到源头。” 它顿了顿,猜测道:“可能是哪个也被闻予安欺负过的受害者?或者纯粹看他不顺眼的人?匿名出来恶心他一把?不过看论坛风向,闻予安和程奕的澄清还挺有效果的,加上他平时经营的形象太好,这件事的热度好像快被压下去了。” 闻溪没说话,眼神若有所思。 就在这时,围着的人群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分开,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通道。 闻溪若有所感,抬起头,看向通道的尽头。 只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正迎着光,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来。 深蓝色的将官常服衬得他完美强悍的身体展现出,肩章上的徽记无声地彰显着无上的权势。 来人正是谢珣。 他不知何时离开了二楼,亲自下来了。 闻溪站在原地,没有再动。他看着谢珣一步步走近,走到他面前停下。 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的议论和嘈杂都消失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敬畏又好奇地看着这突然降临的大人物。 第69章 谢珣的误解 来的不止谢珣。闻叙白紧随其后,维尔德蒙的校长则擦着额角的冷汗,带着几个学院高层和安保人员,诚惶诚恐地簇拥在侧。 这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贵族少爷们,此刻在绝对的力量和权势面前,也不得不低下头颅,噤若寒蝉。 谢珣在闻溪面前站定。距离很近,近到他垂眸时,视线能轻易地捕捉到少年后颈处那片细腻的,毫无防备的皮肤,以及那枚小巧的,泛着淡淡粉色的腺体。 无声的叹息在心底掠过。还是个连自己第二性别带来的危险都懵懂无知,甚至可能毫不在乎的小孩呢。 他没有看旁边浑身湿透的闻予安,只是抬了抬手,一个简单的动作。 站在校长身后,穿着学院安保制服的中年男人立刻顶着巨大的压力上前一步。 一道清晰的光幕被投射放大,悬浮在泳池上方,确保场馆内的每一个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光幕上播放的,正是游泳馆高清监控捕捉到的画面,角度完美覆盖了闻溪和闻予安刚才所站的位置。 画面里,闻予安情绪激动地上前一步,闻溪自始至终双手都插在裤兜里,姿态冷漠疏离,身体甚至微微后仰,带着一丝明显的抗拒和距离感。 画面清晰地显示,闻溪没有任何推搡的动作,连衣角都没有被带起。 紧接着,闻予安整个人突兀地开始踉跄,脚下在湿滑的瓷砖上一滑,然后狼狈地摔进了泳池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真相大白。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光幕上,又缓缓转向了呆若木鸡的闻予安。 闻予安看完录像,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失声尖叫,“不可能,他推我了,肯定是他推我了,不然我怎么会掉下去?” 他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疯狂地摇着头。 维尔德蒙的校长尴尬地咳嗽了一声,试图打圆场,“闻同学,监控录像清晰无误。我想,可能是你情绪过于激动,脚下不慎滑倒了。而且维尔德蒙的安全措施非常完善,泳池水深也完全在安全范围内,请你放心,绝对不会有事的。” 闻予安像是没听到校长的话,他猛地转向闻叙白,“哥,你信我。真的有人推我” 不认识闻叙白的学生被闻予安这声哥喊得有些懵,随即才反应过来这位Alpha就是传闻中闻家的长子。 闻叙白的目光却并未落在浑身湿透的闻予安身上。 他的视线紧紧锁着前方,谢珣离闻溪站得太近了。那是一种超越了安全距离的靠近,带着一种连闻叙白都觉得刺眼的占有欲。 谢珣微微垂首看着闻溪的侧脸,那种专注的姿态……让闻叙白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烦躁和警惕。 听到闻予安的哭喊,闻叙白这才淡淡地回应。 “不是没事?” 四个字,轻描淡写,闻予安难以置信地看着闻叙白,身体晃了晃,踉跄着后退了两步,脸色灰败如土。 闻溪则微微蹙着眉,目光落在谢珣肩章上那枚繁复冰冷的黑金勋章上,仿佛在研究上面的花纹。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需要极大的克制力,才能忽略掉从谢珣身上散发出来的,天生就亲近他也吸引他的气息因子。 闻溪忍了忍,突然抬起头。 两人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在空中交汇。 谢珣的黑眸里,清晰地映出闻溪冷白精致的脸。然后,闻溪看到,那冰封般的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一股莫名的恼意涌了上来,他转身就走。 看到闻溪终于离开那个让他不舒服的近距离,闻叙白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一瞬,心底那点莫名的烦躁也消散了些。 谢珣和闻叙白跟在闻溪身后,连同那场闹剧的喧嚣,都逐渐被抛在了身后。 闻溪径直去了教务处。流程和上一次穿时差不多,他熟门熟路地办理了住校手续。当看到分配的室友名字时,他眉梢微挑。 楚临南。 挺好。至少是个认识的,而且看起来比其他人顺眼点。 闻叙白和谢珣并没有离开的意思,两人不远不近地跟在闻溪身后。 当闻溪习惯性地朝着超市方向走去,准备购买一些日常用品时,谢珣几步上前,拦住了他。 “不必去了。”谢珣的声音低沉平稳,“你需要的东西,已经送到宿舍楼了。” 闻溪脚步顿住,抬眼看他。他没什么不好意思推拒的意思,他收回目光,拿出光脑确认了一下宿舍位置,便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宿舍区的方向走去。 一路无话。 到达宿舍门前,闻溪直接推开了门。 楚临南果然在里面,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看到闻溪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目光又落在闻溪身后那两位存在感极强的Alpha身上,瞬间变得拘谨起来。 房间里还有两个穿着统一制服的佣人,正帮闻溪整理床铺,摆放物品。 闻叙白跟着闻溪走进来,目光快速扫过宿舍的环境,眉头蹙了一下。在他看来,这宿舍的条件实在太过一般。 谢珣也走了进来,他没有打量房间,目光始终落在闻溪身上。 他走到闻溪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力。 他微微低下头,声音刻意放低,带着一种商量的口吻。 “阿纳莱的体检报告出来了。”他顿了顿,看着闻溪瞬间绷紧的脊背,继续道,“情况比预想的复杂。他给出了详细的调理方案,需要按时用药和监测。住校的话,条件有限,不方便。” 闻溪几乎在他说完的同时就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过于贴近的距离。 “我觉得方便。” 闻叙白能感知到闻溪对谢珣靠近的抗拒。这让他心底那点警惕稍稍放松,但谢珣最近一系列反常的,对闻溪超乎寻常的关注和体贴,却让他感到困惑和不安。 他压下心头的疑虑,上前一步,给出了一个折中的解决方案,“每天放学,我会派人来接你。” 这似乎是最可行的办法了。闻溪看了闻叙白一眼,没再反对,算是默认。 反正上一次也是这样。 东西已经安置妥当,佣人也完成了工作,恭敬地退到一旁。闻溪目光平静地看向闻叙白和谢珣。 送客的意思,不言而喻。 谢珣和闻叙白带着人关上门离开了。 宿舍里终于只剩下闻溪和楚临南两人。 一直靠在厨房门边的楚临南,似乎终于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然而,他还没发出一个音节。 懒洋洋窝进沙发里的闻溪,连眼皮都没抬,先一步打断了他。 “不会说话就闭嘴。” 楚临南:“……” 他憋了几秒,没忍住,“我还没说呢。” 闻溪这才从沙发里微微侧过头,他难得好心地,或者说更像是一种警告地提醒了一句。 “我不是闻予安。” 说完,闻溪便不再理会他,起身径直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反手关上了门。 卧室内有一个小小的阳台。 闻溪拉开玻璃门,将自己陷进阳台上特意布置好的,铺着厚厚软垫的躺椅里。 他拿出光脑,和系统一起开始玩小游戏。 第70章 你得听我的 少了霍煊这个动不动就发疯的麻烦源头,闻溪在维尔德蒙的头几天过得异常平静,甚至称得上轻松。 虽然那些探究和好奇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 毕竟入学那天,谢珣公爵和闻家继承人闻叙白亲自护送的场面太过震撼,但至少没人敢轻易上前打扰他。大多数学生只是远远地看着。 闻溪乐得清净。 他大部分时间都窝在宿舍卧室里,只有系统在他脑海里不停地碎碎念:“溪溪,起来动动,晒太阳补钙,再躺下去要长蘑菇了。” 最终,被唠叨得不胜其烦,闻溪才慢吞吞地爬起来,决定去校园里随便逛逛,权当敷衍系统。 闻溪双手插在深蓝色校服裤兜里,漫无目的地沿着巨大的湖泊走着。 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和远处建筑的尖顶。 微风带着点凉意,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 他其实在犹豫。 上一次穿时,他去了阿纳莱的研究所。但这一次穿得莫名其妙,连系统都一头雾水,他也不需要做任务。除了闻予安那几只时不时嗡嗡叫的苍蝇,生活似乎和他原本的世界没什么区别。 绕着湖走了大半圈,正经过一栋教学楼时,一阵伴随着闷哼和恶毒咒骂的拳打脚踢声,隐隐约约从楼后的阴影处传来。 闻溪的脚步没有停顿,依旧保持着那种懒散的步调,视线漫不经心地扫过路边的灌木丛,光秃秃的雕塑基座。 直到他的目光,飘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几个穿着维尔德蒙校服,身材高大的Alpha正围成一圈,对着地上一个蜷缩着的人影拳打脚踢。 那人紧紧抱着头,身体在每一次重击下痛苦地蜷缩颤抖。 闻溪脚步放慢的瞬间,地上那个抱着头的人似乎感应到了什么,艰难地偏过头,透过人群的缝隙,目光直直地撞上了闻溪平静无波的视线。 是楚临南。 记忆的碎片回笼。 好像就是这几天,楚临南确实有一次鼻青脸肿地回到宿舍。 系统在闻溪脑海里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室友哥好惨。” 紧接着,系统又咦了一声,“溪溪,不止楚临南一个人,墙边还有。” 闻溪彻底停下脚步,顺着系统的指引,目光投向更靠墙的阴影处。 那里还蜷缩着一个人影。他低着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身体微微颤抖着,任由一个Alpha用脚狠狠地踢踹着他的小腿。 他比楚临南更沉默,仿佛没有生气,连闷哼声都几不可闻。 系统快速地扫描比对,很快给出了信息:“溪溪,那个是程奕同父异母的弟弟,程翊承。” “程奕他爹前后娶了两个老婆。程奕是现在这位程夫人生的儿子。而程翊承……是他爹原配妻子的儿子。也就是说,他爹在和原配婚姻存续期间就出轨了,出轨生的儿子程奕,比原配生的程翊承年纪还大。后来他为了小三上位,逼走了原配,对留下的程翊承不闻不问,任由程奕和那位程夫人把人往死里整。” 闻溪安静地听完,他朝前迈了一步。 系统不解,“溪溪,你干嘛?我可以教训这几个霸凌的垃圾,你不用动。” 闻溪没想干什么,只是懒得自己去应付程奕。 那几个正在施暴的Alpha也注意到了闻溪。其中一个吹了声轻佻的口哨,“喂,看什么看?再看,连你一起揍信不信?” 闻溪的目光从楚临南和程翊承身上移开,落在那几个Alpha身上。 慢悠悠的。 “我讨厌霸凌。” 那几个Alpha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 “哟呵,讨厌霸凌?小美人儿还挺有正义感?” “怎么?想替他们出头?” 他们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闻溪冷白精致的脸上来回扫视。 “你和闻予安长得果然不一样。” “你长得可比闻予安好看多了。” 闻溪冷冰冰的,“滚远点。” 冰冷的语气和毫不掩饰的厌恶让那几个Alpha脸上的调笑僵了一下。但看着闻溪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又看看地上两个半死不活的人,觉得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回头朝同伴使了个眼色,狠狠一脚踹在刚挣扎着想爬起来的楚临南背上,把他又踹趴下,骂骂咧咧,“算你们俩今天走狗屎运!” 说罢,几个人不再理会闻溪,勾肩搭背地朝着教学楼另一侧的转角走去。 然而,就在他们刚刚消失在转角、脱离闻溪和地上两人视线的瞬间。 “哐当!哐当!哐当!” 几声沉闷又突兀的重物落地声伴随着短促的惨叫骤然响起,紧接着便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闻溪走向楚临南他们。 楚临南脸上青紫一片,嘴角渗着血丝,眼神有些涣散。 他看到闻溪走近,下意识地又想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揪着沾满尘土和脚印的校服下摆,声音嘶哑地挤出两个字。 “谢谢。” 闻溪看着他这副狼狈又有些窘迫的样子,停顿了一秒,难得地回了一句:“不客气。” 说完,他转身走向依旧蜷缩在墙角的程翊承。 程翊承像一尊没有生气的雕塑,一动不动。深色的校服上布满了清晰的脚印和污渍,露出的手腕和脖颈处能看到青紫的瘀痕。过长的刘海湿漉漉地黏在额角,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一点紧抿的,毫无血色的嘴唇。 闻溪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阳光被教学楼挡住,阴影笼罩着两人。 几秒钟的沉默后,闻溪清凌凌的声音蓦然响起。 “你哥是程奕?” 程翊承的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过长的刘海下,露出一双眼睛,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里面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片死寂的,深不见底的绝望。 闻溪恍惚了一下,仿佛看到了对死亡都无所谓的自己。 程翊承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干裂的唇瓣渗出一点血丝。他的声音嘶哑,“不……是。” 闻溪停了几秒,随即蹲了下来。 他蹲得很随意,双手甚至自然地捧住了自己的脸颊,动作带着点孩子气。 那张昳丽的脸,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凑到了程翊承眼前,距离近得能看清他睫毛的颤动。 阳光透过闻溪的发梢,在他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他盯着程翊承那双死水般的眼睛,用一种陈述事实般的平淡语气,却说着骇人的话。 “我说是就是。” “想不想让程奕死?” “以后,听我的。” 系统:“……” 虽然知道溪溪行事随心所欲,但这开场白也太直接太惊悚了吧,这哪是招揽小弟啊? 程翊承被闻溪这突如其来的话和过于贴近的距离震得瞳孔猛地一缩。他盯着闻溪灰色的眼眸,几秒钟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又像是被更深的绝望攫住,他猛地低下头,恢复成那个毫无生气的样子。 闻溪对他的反应似乎并不意外,也没什么失望。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头看向旁边还坐在地上,一脸呆滞看着这边的楚临南。 闻溪伸手指了指依旧蜷缩在墙角的程翊承,语气自然得像是在交代一件小事:“你,能联系到他吗?” 楚临南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嗯。”闻溪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不再多言,转身就走。 阳光重新落在他清瘦挺拔的背影上,渐渐远去。 楚临南看着闻溪消失在小路尽头,又看了看墙角那个缩成一团的程翊承,挣扎着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程翊承身边,犹豫着伸出手…… 第71章 霍煊在挨巴掌上一骑绝尘 闻溪没再见过程翊承,也不问,看起来一点没在意。 平静的日子过了几天。 这天下午,是维尔德蒙一门通识理论课。闻溪踩着点,慢悠悠地晃进阶梯教室。 教室里异常安静,大部分学生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他的目光扫过前排空着的几个位置,最终定格在教室最后排的角落。 一个熟悉的身影大大咧咧地瘫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明显的不耐烦和戾气,额角还贴着一小块显眼的纱布。 霍煊。 他回来了。 霍煊此刻正烦得要命。 从闻家晚宴回来的那个晚上,他莫名其妙地在自家冰冷的卫生间地板上醒来,浑身湿透,头痛欲裂,嗓子哑得说不出话。 被他妈发现后,立刻被送去了医院。他爹气得破口大骂,质问他大半夜抽什么疯跑去浴室睡觉,还把自己摔成这样。 霍煊又疼又气,嗓子冒烟,跟他爹顶嘴:“我怎么知道?” 医生检查了一圈,除了额头磕了个包有点轻微脑震荡,其他地方没大碍。 最终结论:可能是压力过大导致的梦游,自己把自己摔晕了。 “放屁!”霍煊在医院VIP病房里摔了杯子。他梦哪门子游?他明明记得……记得什么? 记忆模糊得像隔着一层浓雾,只隐约记得似乎做了个梦,梦到自己去了后花园……然后呢?一片空白。 见鬼了! 无法解释的经历让他憋屈又窝火。 在医院大爷似的躺了几天,被他爹一脚踹回了学校,勒令他安分点。 憋着一肚子邪火无处发泄,霍煊正烦躁地环视教室,想找点乐子或者出气筒。一抬头,就看见那个熟悉的人走进来。 瞬间,中午听到的对话清晰地回响在耳边。 霍煊当时嗤之以鼻,觉得闻予安哭哭啼啼烦得很。但此刻,看到闻溪那张漂亮冷淡,仿佛什么都不在乎的脸,再结合闻予安的控诉,一股邪火窜了上来。 他盯着闻溪走向前排座位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带着戾气和玩味的冷笑。 下课铃声响起。 闻溪刚收拾好东西,走到讲台附近,高大的身影便挡住了他的去路。 霍煊抱着手臂,下巴微抬,他身后跟着的几个Alpha小弟立刻会意,凶神恶煞地开始驱赶还在教室里的学生。 “看什么看?都他妈滚出去!” “聋了?赶紧的!” “不想挨揍就快点!” 教室里瞬间鸡飞狗跳,学生们慌忙收拾东西逃离。最后一个学生刚跑出去,咚一声巨响,教室门被人从里面狠狠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和声音。 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只剩下闻溪和霍煊,以及守在门边的几个小弟。 闻溪平静地抬起头。阳光透过高窗洒落,在他冷白的皮肤上镀了一层浅金。他掀起眼皮,那双浅灰色的眸子如同蒙着薄雾的琉璃,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倦怠感,直直地迎上霍煊充满侵略性的目光。 霍煊挥了挥手,示意门口那几个小弟,“去门口守着,没我吩咐别进来。” 小弟们顺从地退到门外的走廊里。 霍煊往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闻溪完全笼罩。他故意凑近了些。 “喂,听说你入学第一天就挺能耐啊?把闻予安请进泳池里洗了个冷水澡?” 闻溪连睫毛都没颤一下,懒得搭理这种智障发言。 霍煊也不在意他的沉默,自顾自地往下说,“你知道他去找郗璇告状了吗?怎么说,我和他也是一起长大的情分。他受了委屈,我是不是该帮他讨回点公道?”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他纤细的手腕和脖颈上,舔了舔嘴唇,声音压低,带着一种残忍的兴奋。 “放心,看在闻家的面子上,我会给你留条命。”他嘴角咧开一个恶劣的弧度,“不过……缺个胳膊断条腿什么的,应该也没关系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闻溪那只插在裤兜里的手动了一下。 然后闻溪慢条斯理地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动作极其自然地放到了自己斜挎在身侧的帆布包上。 闻溪捏紧了包,和系统说了几个字。 霍煊低头看着眼前人雪白的脸和冷淡的眉眼。像是被什么迷住一样,在迎面甩过来的装着书的斜挎包时,他似乎动不了,身体被什么电麻了一样。 结结实实挨了一包书的揍,霍煊眼前一花,身体僵硬地躺倒在地,就这么傻了一样看着闻溪蹲下来。 头火辣辣地疼,额角刚愈合的伤口似乎又崩开了,温热的液体顺着眉骨流下。 阳光从闻溪背后照过来,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朦胧的光晕,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浅灰色的眼睛,在逆光中显得格外幽深。 他不知道刚刚不能动是不是错觉,但是他现在脑袋被摔得巨疼,动一下冷吸一口气。他手都还没来得及抬起来。 接着,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伸了过来。 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扇在了霍煊另一边完好的脸颊上。 力道不轻。 闻溪收回手,站起身,居高临下看着他。 “蠢得要死。” 说完,他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随意又带着点嫌弃。然后迈开脚步,绕过地上僵硬的障碍物,径直走向紧闭的教室门。 门锁被轻松拧开。 门外正竖着耳朵听动静的几个Alpha小弟,猝不及防地对上门内闻溪那张平静无波的脸,都愣住了。 闻溪看都没看他们,侧身从他们中间走了出去。 几个小弟这才反应过来,探头往教室里一看。 “霍哥!” “卧槽!霍哥你怎么了?” 小弟们魂飞魄散,慌忙冲进去七手八脚地把霍煊扶起来。 “滚开!” 霍煊猛地甩开搀扶他的小弟,身体不稳加上脑袋又遭了一击,踉跄了几步又倒了下去,被那几个Alpha手忙脚乱地接住。 “闻溪,你给我等着!!!” 第72章 为什么不是哥哥呢 闻溪回了宿舍,他推开宿舍门,楚临南正好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脸上贴着的创可贴还没撕掉,下巴左边还带着点淤青的痕迹。他看到闻溪进来,眼睛明显亮了一下,快步走上前。 “你回来了?我刚刚看校园论坛……有人说你被霍煊堵在教室里了?”他上下打量着闻溪,见他全须全尾,连根头发丝都没乱,才松了口气,“他们没怎么你吧?” 系统在闻溪脑海里不屑地哼唧:“就他们?来一火车皮,我分分钟钟全给他们撂倒。” 闻溪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平静地摇了摇头,表示没事。 他走到沙发边,随意地坐了下来。楚临南见状,也松了口气坐下,心想也是,闻溪入学那天可是由闻叙白和谢珣亲自陪着的,霍煊再疯,应该也会顾忌一二。 楚临南起身去厨房倒了杯温水,放在闻溪面前的茶几上。他犹豫了一下,重新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边缘,主动提起了另一个话题。 “那个……程翊承,他这几天都没来学校。”他顿了顿,“我托人打听过,他家里那边……好像也没人知道他具体怎么回事,只知道他请假了。” 闻溪端起水杯,小口喝着,闻言只是淡淡地点了下头:“嗯,没关系。” 他本就不是什么热心肠的人,拉拢程翊承也只是一闪而过的念头,没有程翊承,对他想做的事没有丝毫影响。闻予安和程奕,他一样能想办法送他们上路。 晚饭时间,楚临南显得有些踌躇,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微微低下头,声音不大地对闻溪说:“那个……闻溪,谢谢你帮我解围。我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就当是感谢你那天……” 闻溪侧过头,认真地看了楚临南一会儿。少年微微低垂着头,耳根有些泛红,眼神真诚又带着点局促。闻溪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行。” 没有选什么高档餐厅,就在食堂一楼。闻溪是挑食,但那源于他匮乏的童年。 小时候被关着,饥饿是常态,他那该死的爹妈没把他当人,有些东西大多带着苦涩和屈辱的记忆。 长大后有了选择,那些曾与痛苦紧密相连的味道,他本能地排斥。但这不代表他不能吃,只是不想吃。 就像现在,他端着餐盘,亦步亦趋地跟在楚临南后面。目光在琳琅满目的菜品上扫过,最后随意地指了两个最普通的素菜。 楚临南看了看自己餐盘里同样寒酸,只够果腹的饭菜又看了看闻溪盘子里那点绿油油的叶子,犹豫着开口:“闻溪,要不再加个荤菜吧?” “不用。”闻溪打断他,端着盘子就朝空位走去。 楚临南有些失落,但也没再坚持。 闻溪心肠很硬,从不算什么好人。小时候,为了反抗那些嘲笑他野种、灾星的混蛋,他经常和人打得头破血流。他只在乎自己,也只相信自己。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顾晟,他不相信任何人。 他拒绝楚临南的好意,不是因为同情对方拮据,更不是善良。他只是觉得没必要。 楚临南现在能拿出的感谢,他也就接受着。如果楚临南真有那份能力,将来能凭自己走到足够高的位置,那时他说感谢,拿出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东西,闻溪会心安理得地收下,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两人沉默地吃着饭。闻溪的餐盘里绿油油一片,楚临南的餐盘更显寡淡。 但对经历过饥饿的他们来说,能吃饱,已是满足。 饭后,两人正准备回宿舍,闻溪的光脑震动起来。是闻叙白的通讯请求。 闻溪接通,光脑里传出闻叙白沉稳的声音:“我在校门口了,今天接你去阿纳莱那里复查。” 闻溪“嗯”了一声,挂断通讯。 他转头对楚临南说:“你先回,我有事。” 说完,也不等楚临南回应,便低头捣鼓了几下光脑,径直朝校门口方向走去。 楚临南站在原地,看着闻溪清瘦挺拔的背影汇入人群,很快消失不见。 他抿了抿唇,眼神里带着一丝茫然。 闻叙白的车很好认,闻溪拉开车门坐进去,动作已经相当熟练。 闻叙白的额发被一丝不苟地梳起,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凌厉的眉骨,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领带系得一丝不苟。 少了碎发的遮挡,他冷峻的五官完全显露出来。 在某一瞬间,当夕阳透过车窗落在他侧脸上时,他们两人完全露出的眉眼轮廓,似乎……有那么一点模糊的相似感。 闻叙白抬手松了松领带结,似乎想缓解一下紧绷感。他微微侧过身,目光在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停留片刻,开口问道:“吃过饭了吗?” “吃了。”闻溪的回答简洁到吝啬,完全没有继续聊下去的意思。 车厢内陷入沉默。闻叙白心底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从晚宴那声哥之后就一直盘旋的异样感又冒了出来。 闻溪喊了他一声哥,冥冥之中像是唤醒了很久远,很刻骨铭心的回忆,他的本能是要回应他。当时身体快于大脑的回应,至今想起来仍让他感到一丝悸动。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脉相连?即使分离十八年,即使疏离冷淡,那根看不见的线,依然存在? 他想起阿纳莱的叮嘱,收回纷飞的思绪,他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把你的光脑给我一下。” 闻溪转过头。 闻叙白解释道:“帮你存一下阿纳莱医生的私人联系方式。以后……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或者药吃完了,可以直接联系他,比较方便。” 这话听起来,和上一次穿书他对闻溪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闻溪没说什么,解锁光脑递了过去。 闻叙白接过,手指在虚拟光屏上快速操作着。他输入阿纳莱的通讯码,正要保存联系人时,目光无意中扫过闻溪光脑通讯录里对自己的备注。 【闻叙白】 三个字,清晰,工整,没有任何前缀或后缀。 闻叙白的手指顿住了。 这很正常。非常正常。他们才相认多久?关系如此疏离,闻溪这样备注再合理不过。 可是……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他,甚至夹杂着一丝荒唐的委屈。 为什么……不是哥哥? 晚宴上那声脱口而出的哥,难道只是情急之下的称呼,没有任何特殊意义吗? 他迅速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恢复平静,装作若无其事地保存好阿纳莱的联系方式,将光脑递还给闻溪,声音平稳无波:“好了。” 闻溪接回光脑,随手塞进口袋,全程没有察觉到闻叙白那短暂的内心波澜。 车子很快抵达了阿纳莱所在的医院。 闻溪推开车门下车,走在前面,穿过熟悉的走廊,轻车熟路地走向阿纳莱的办公室,比跟在后面的闻叙白还要熟悉路径。 推开办公室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不出意外,又是那个仿佛在办公室安了家的身影,谢珣。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眼,深邃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闻溪身上。 阿纳莱正背对着门在摆弄仪器,听到动静转过身,脸上立刻堆起他标志性的,带着点夸张的热情笑容。 “来了呀,快过来坐下吧。” 系统在闻溪脑海里嘀嘀咕咕,“谢珣这家伙……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他一个军部首席,日理万机,就算闻溪是他得力副官的亲弟弟,也没必要次次复查都亲自坐镇吧? 而且闻溪现在连分化都还没完成呢…… 系统的小触手挠了挠不存在的脑袋,谢珣对闻溪的关注,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闻溪坐下后。 阿纳莱拿着一个手持式的,像扫描枪一样的仪器走过来,示意闻溪放松。 仪器前端亮起柔和的蓝光,在闻溪后颈的腺体区域缓缓扫过,发出轻微的嗡鸣。 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运作的声音。 闻叙白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目光沉沉地看着闻溪的后颈。 谢珣则放下了手中的文件,身体微微前倾,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阿纳莱手中的仪器屏幕。 阿纳莱反复扫了几次,又调出光脑上的历史数据进行对比,眉头越皱越紧。 “怎么样?”谢珣低沉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阿纳莱没有立刻回答,他关掉仪器,示意闻溪跟他走。 丢下几个字,“还需要更仔细的检查。” 第73章 需要谢珣的信息素 阿纳莱的办公室里。 阿纳莱的手指敲敲打打,“身体调养的具体方案和食谱,我会整理好发给闻叙白。” 他的目光转向闻溪,“但是闻溪,问题的核心在于,你现在身体内部的信息素淤积已经到了一个临界点,可你的腺体却依旧没有表现出任何即将主动分化的预兆。它就像一个被强行堵住,内部压力不断增高的阀门,随时可能失控。” 闻溪安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沙发扶手的边缘。 上一次穿越,他是在强效药物的粗暴刺激下,加上谢珣那高匹配度Alpha信息素的冲击,才被迫完成了分化。 那种感觉很糟糕,虽说也完成了分化,但他不想再受那种罪。 阿纳莱深吸一口气,说出了那个关键性的提议:“目前来看,最稳妥,对身体负担最小的方案,是让一个与你信息素高度匹配的Alpha,通过温和持续的信息素释放,来温养你的腺体。” “就像用温水慢慢融化冰封的河道,一点点疏导开那个阻塞点,让淤积的信息素缓慢而有序地释放出来,减轻腺体的压力,为最终的分化创造平稳的条件。”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两位高等级的Alpha,继续道:“所以……当务之急,我们需要对你进行全面的信息素综合测评。然后,用你的信息素样本,与登记的Alpha信息素库进行匹配验证,找出那个与你匹配度最高,最适合作为引导源的人选。” 谢珣交叠在膝上的双手,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他的黑眸凝视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下颌线绷紧,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 阿纳莱继续说。 “第一步,我需要从你的腺体抽取微量的信息素样本。放心,现在的技术非常成熟,几乎无痛。你可能眨一下眼睛,就结束了。” “抽取信息素样本” 他不喜欢这句话。 他没有理会阿纳莱,反而转头看向谢珣。 闻溪的眼睛里分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但谢珣恍惚间看到了让他心悸不能忍受的东西。 他迎着闻溪的目光,缓缓站起了身。他走到闻溪面前,微微俯身,深邃的黑眸凝视着闻溪眼底的冰冷和排斥,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 “你不愿意?”他问,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确认一个极其重要的事。 闻溪却沉默地移开视线,转向阿纳莱。 “可以。” 阿纳莱带着闻溪来到隔壁一间配备了精密仪器的检测室。 抽取样本的过程确实如他所言,极其快速,针尖刺入腺体的瞬间只有一丝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的刺痛感。 闻叙白和谢珣则等在检测室外。 闻叙白听完阿纳莱所说,不禁开始想。 让一个陌生的Alpha用信息素温养闻溪的腺体。 这本身就意味着极度的亲密和信任。 甚至发展到后期,为了更有效地引导淤积的信息素,可能还需要进行临时标记。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过得却异常缓慢。 终于,检测室的门打开了。 阿纳莱走了出来,手里拿着光脑,脸上的表情却极其古怪。 他先是看了看谢珣,眼神复杂得难以形容,然后又看看闻叙白,最后目光落回谢珣身上,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闻叙白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果然…… 阿纳莱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点飘忽:“结果出来了。显示……唯一一个匹配度达到极高范畴,完全符合引导源要求的Alpha……是首席你。” 阿纳莱自己都回不过神来,他拿到样本分析结果后,下意识地,就像以前处理所有Omega样本时一样,习惯性地第一时间就去和谢珣的信息素进行了交叉匹配…… 虽然闻溪现在还未完全分化,但基本的信息素构成和强度谱已经定型,最终的分化结果不会与现在的样本有本质性差异。这个匹配度意味着,根本不需要再去测其他人了。 不可能有比这更高的匹配值了。 闻叙白看向慢吞吞走出来的闻溪。 谢珣掩下眸中的意料之中。 他们又回了办公室。 阿纳莱定了定神,开始规划治疗方案。 “既然匹配度如此之高,那计划就明确了。先定一个初期方案,让闻溪尝试在首席你释放的信息素环境中待一段时间,比如每天一小时。观察他的腺体反应和淤积信息素的波动情况。如果效果显著,身体耐受性良好……就可以考虑进行下一步,临时标记,以更直接地引导疏通。” “等等。”闻叙白出声打断,“首席的信息素等级……众所周知,即使匹配度高,但过于霸道。闻溪现在腺体脆弱,身体状态特殊,我怕他根本承受不住这种强度的信息素环境。” 阿纳莱摇头,“理论上不会,如此高的匹配度本身就是最大的保护伞,只要首席不是在易感期,能够精准稳定地控制住信息素的释放强度和频率,将其维持在一种温和和持续的状态,而不是攻击或压制状态,对闻溪来说,不仅不会造成负担,反而会如同久旱逢甘霖,让他感到极其舒适和安全。” 说了半天,其实最重要的是闻溪愿不愿意。谢珣看着闻溪拨弄桌上的小摆件,置身事外的样子。 一直沉默的谢珣站了起来。 他几步走到闻溪身后,他没有看阿纳莱,也没有看闻叙白,目光落在闻溪拨弄摆件的,骨节分明的手指上,低沉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起。 “出去。” 阿纳莱一愣,随即跳脚:“你干嘛?我说的是初期计划,没说现在就要开始,你……” 谢珣轻飘飘看了他一眼,阿纳莱只觉得后颈一凉,瞬间噤声。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一把拽住闻叙白的胳膊,连拖带拽地把人往外拉:“走走走,我们先出去,让首席和闻溪……单独谈谈。” 闻叙白被阿纳莱拉着,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只剩下闻溪和谢珣两人。 闻溪依旧背对着谢珣,谢珣看着少年清瘦挺拔的背影,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在酝酿着什么。 过了几秒,他缓缓俯下身。 这个动作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闻溪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属于谢珣的温热气息和那股让他本能感到亲近又烦躁的气息。 谢珣并没有触碰他,他只是伸出了手,手里拿着光脑。 谢珣的手指在光脑侧面轻点几下,一道光幕被投射出来,悬浮在闻溪面前的空气中。 谢珣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件事你再好好考虑。” 闻溪歪了歪头,“你很奇怪。”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谢珣说:“我在你哥哥的光脑里见过你。” 闻溪偏头看他,“所以?” 谢珣叹了一声,“我知道,我会解释,现在我想告诉你……” “或许你更想知道,你和闻予安为什么会被调换?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第74章 考虑一天了 闻溪的目光落在谢珣光脑投射出的光幕上,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谢珣的手指在光幕边缘轻点,页面迅速向下滚动。一行行冰冷客观的文字,一张张记录照片,勾勒出一幅令人作呕的豪门秘辛图卷。 闻父有一段时间的绯闻,并非空穴来风。事实是,他的确出轨了。对象是一个叫林霖的omega。 显示出的时间线,精准到令人心惊。 在闻叙白出生前后,那段闹得沸沸扬扬、甚至传到闻夫人耳里的绯闻风波,是林霖故意设计的。林霖试图逼宫上位。 闻父当时选择了压下风波,安抚闻夫人。但他死性不改,既舍不得林霖的温柔乡,又不敢让闻夫人知晓实情,行事愈发小心翼翼。 闻溪的视线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照片。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一个关键节点上,闻母生产的医院记录。 林霖的孩子,和闻溪在同一天,同一家医院出生。 没有再继续往下翻的必要了,因为接下来的故事,已经呼之欲出。 无非是林霖在第一次逼宫失败后,嫉妒和怨恨彻底吞噬了理智。眼见闻父不仅没有离婚的打算,反而因为心虚开始疏远,甚至要结束关系, 林霖无法忍受自己和亲生骨肉永远活在阴影里,永远低人一等。一个恶毒的计划在心中成型,那就是调换。 “调换这件事,闻父应该不知情。”谢珣收起光脑,他的目光落在闻溪脸上,“甚至林霖有了孩子,他也可能不知道,因为那段时间他已经彻底和林霖断了关系。不过……闻予安……” 闻溪的过去,对于现在的闻溪来说,不过是一段背景数据。系统在他脑海里噼里啪啦地运作,迅速调取了闻溪贫民窟时期的记忆碎片,与谢珣提供的资料相互印证。 “林霖换走你后,对你自然不会好。闻父给林霖的分手费相当可观,但林霖挥霍无度,很快坐吃山空。走投无路之下,林霖想到了自己那个在闻家享福的亲生儿子,闻予安。” 林霖找上闻予安,闻予安却如何都不承认,他大骂林霖是疯子,痴心妄想,想钱想疯了。亲生儿子的绝情,成了压垮林霖的最后一根稻草。 而且当年协助林霖调换婴儿的,是一个叫张强的表哥。事成后,林霖承诺给他一大笔钱,但这钱显然没到位,或者被张强挥霍完了。之后几年,张强便以此事为把柄,不断勒索林霖。 最后一次勒索,张强再次狮子大开口。林霖当然没有钱,张强以为林霖撒谎,恼羞成怒,破罐破摔,直接将闻予安不是闻家亲生这个秘密捅了出去。 一开始,这种荒诞的消息自然没人信,只当是疯子的胡言乱语。但偏偏,这话被闻父早年争权斗争中害死的亲哥哥的亲信听到了。 一夜之间,这个消息便在海城最顶层的圈子里疯狂传播开来…… 闻溪安静地听着。 至于那个将他调换,又被他亲生儿子抛弃的林霖,在张强把真相捅出去后,承受不住巨大的打击和恐惧,最终选择了自杀。 谢珣递给闻溪一个加密存储芯片。 “这是更详细的调查证据” 闻溪接过那枚芯片,指尖轻轻摩挲着光滑的表面。他垂着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如何利用这份东西,将这场真假少爷的闹剧推向更有趣的高潮?让闻予安和闻家都付出应有的代价呢? 也怪不得闻予安这么想整死他,他怕不是以为,闻溪早就知道了一切,回来就是要夺走他的一切,把他踩进泥里。 …… 那天在阿纳莱办公室关于信息素引导治疗的提议,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闻溪没有明确答应,也没有断然拒绝。 然而,仅仅隔了一天,闻溪的光脑再次响起闻叙白的通讯请求。 “我在校门口等你,接你去阿纳莱那里。” 闻溪没说什么,挂了通讯,慢悠悠地踱向校门。 校门外只停着的一辆车,但并不是闻叙白那辆熟悉的车。 闻叙白说就在门口……闻溪微微蹙眉,还是走向了那辆车。他伸手拉开后座车门。 动作瞬间顿住。 后座宽敞的真皮座椅上,坐着的并非闻叙白,而是谢珣。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灰色便服,衬得肩宽腿长,正垂眸看着手中的光脑。听到开门声,他缓缓抬起眼,深邃的黑眸如同无星无月的夜空,平静地看向站在车门外的闻溪。 “不进来吗?”谢珣的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 闻溪站着没动,冷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谢珣的目光越过闻溪的肩膀,意有所指地扫了一眼校门口几个正偷偷朝这边张望的学生。“外面看着的人不少。” 闻溪最终弯腰坐进车里,关上车门,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闻溪侧过头,冷冰冰的说:“一起骗我?” 谢珣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反应。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旁边小冰柜里一罐包装精致的天然泉水,拧开瓶盖。他修长的手指握着冰凉的罐身,动作自然地将其递到闻溪手边。 闻溪没有接,甚至连目光都没有在那罐水上停留。 谢珣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秒,随即若无其事地收了回去,将那罐水放在了自己身侧的杯托里。 “昨天在办公室,我说过让你考虑考虑治疗方案。现在……”他侧过头,“已经一天了。” 闻溪被噎了一下。 他确实记得谢珣说过考虑,但他没想到对方会以这种方式直接找上门来要答案,还利用闻叙白做幌子。 悬浮车平稳地启动,无声地滑入车流。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 闻溪看着窗外陌生的路线,再次开口,“你要带我去哪里?” “去一个合适的地方。”他顿了顿,补充道,“这里可能不方便。” 第75章 到死也没放手 悬浮车最终在一栋小型独栋别墅前停下,别墅风格现代简约,通体以银灰和深咖为主色调。 四周异常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除了他们,看不到任何人影。 闻溪跟着谢珣下了车,走进别墅。智能门锁无声滑开,里面宽敞明亮,纤尘不染。 “这里很安全,也很安静。”谢珣脱下外套,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转身看向站在玄关处的闻溪。 系统和闻溪在意识里飞快分析着。 闻溪的分化是迟早的事,但越晚进行,淤积的信息素爆发时就越危险,痛苦也会成倍增加。 上一次穿时的分化,虽然痛苦不堪,但有谢珣这个高匹配度的Alpha在身边,至少在最狂暴的阶段提供了信息素引导,如果这次拒绝谢珣的帮助,独自面对分化,其痛苦程度恐怕不会比上次一开始被药物强行刺激时好多少。 更何况……临时标记? 闻溪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经历过上一次混乱和被信息素彻底支配的几天几夜,被谢珣反复临时标记甚至差点被永久标记…… 这种程度的身体接触和心理冲击,对他而言,早已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新奇体验。 某种意义上,他和谢珣的身体,早已熟悉了彼此的信息素烙印。 与其拖拖拉拉,承受漫长的温养过程,时刻处于这种被信息素牵引的微妙状态中……不如快刀斩乱麻。 闻溪抬起眼,那双清凌凌的眼眸,直视着几步之外的谢珣。 “直接临时标记吧。” 谢珣朝他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瞬间增强,属于顶级Alpha的信息素如同无形的潮水,温柔却不容抗拒地包裹过来。 “闻溪,”谢珣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特的磁性,“你知道你的情况有多特殊。一旦被我临时标记,我们的信息素会形成深度链接。你的身体,你的本能,会记住我的气息,会渴望我的安抚。这意味着……”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你很可能就离不开我了。至少在信息素层面,你会对我产生生理性的依赖。” 闻溪眼睫猛地一颤。 阿纳莱……根本没提过这个,他以为那只是一次性的、解决当前危机的医疗手段。 谢珣捕捉到了闻溪眼中一闪而逝的错愕,原来闻溪不知道吗?那闻溪轻易答应他,在他易感期帮助他……又是为了什么。 谢珣的声音放得更缓,“闻溪,想清楚了吗?你确定要现在进行临时标记?” 谢珣话音落下时,闻溪重新抬起头。 “那么你呢?”他问。 “你坚持要帮我,你是因为什么?” 谢珣沉默了。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到闻溪能看清谢珣浓密睫毛的弧度,能感受到他呼吸间温热的气息拂过自己的额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谢珣的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更远的地方。 一开始,他的想法的确如此。 一个顶级Alpha,每一次易感期都如同行走在失控的边缘,是行走的灾难,阿纳莱这么多年也找不到应对方法。 所以,当一个理论上可能存在的,能完美安抚他信息素暴动的超高匹配度Omega出现时,他自然会注意到闻溪。 这是出于最理性的、解决自身巨大隐患的需求。 但闻溪太特别了。 他总是恹恹的,像是对整个世界都失去了兴趣,一片漠然的灰烬。可有时,他又像一只矜贵的猫,明明身处劣势,却会漫不经心地抬起爪子,逗弄一下对手。 他的强大与脆弱矛盾地交织在一起。 能在训练馆里以Omega之身完成连Alpha都望而却步的高难度任务,摘下头盔时汗水浸湿额发,雪白清冷地站在聚光灯下,天生就拥有攫取所有人目光的能力和资本。却又会在雷雨夜脆弱得随时都会碎掉,像个被遗弃的孩子。 这样的闻溪,像随时会消失的幻影。 谢珣想看看,这个特别的Omega,到底能走到哪里。 连接他和闻溪的线,他从不否认,最开始一大半是高匹配度信息素那近乎宿命般的吸引。 他提醒闻溪不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中,最初的出发点,确实是不想失去这枚能治愈他的特效药。 然而,转折发生在突然来临的易感期。 易感期将他的理智彻底撕碎,只有野兽般的原始本能。他疯狂地想要在闻溪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内心只有一个咆哮的声音,占有他,标记他,让他彻底属于自己。 被闻溪用手铐拷在床头,强效抑制剂注入体内带来的短暂清醒,他掐着卫兵脖子,问闻溪在哪? 阿纳莱吓得魂飞魄散,生怕他真弄出人命,哆哆嗦嗦地去查了闻溪的位置。 然后,谢珣扯断了手铐,整理了一下被汗水浸透、狼狈不堪的衣角,竟然自己驾驶着悬浮车冲了出去,卫兵们惊恐地紧随其后。 破旧的铁皮大门被踹开。映入眼帘的景象让他本就岌岌可危的理智再次濒临崩溃。闻溪正踩着一个不知死活Alpha的头。 难以言喻的,狂暴的嫉妒瞬间淹没了他,他想撕碎那个胆敢接近闻溪的垃圾。 但当那股熟悉的,融合了他自己气息的,如同雪中掺蜜的Omega信息素钻入鼻腔时,奇迹般地,那股毁灭一切的暴戾竟被强行压了下去。 只要嗅到闻溪的气息,只要确认他的存在,谢珣就能暂时找回一丝控制力。 他没有当场杀了那个Alpha,只是抱着闻溪离开了那个肮脏的地方。 大雨降临时,他记得第一时间去捂住闻溪的耳朵,在密闭的车厢里,闻溪的恐惧似乎被暂时安抚了。他体内被抑制剂强行压制的易感期信息素,因为闻溪的靠近和两人信息素的深度交融,再次猛烈爆发,这一次,不仅是他,连闻溪也被卷入其中。 生理性催动的情欲瞬间吞噬了两人。狭小的空间里,滚烫的肌肤相贴,信息素疯狂地交缠。 事后,阿纳莱曾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嘲笑他:“啧啧,有了爱的人就是不一样啊,首席大人。” 爱?谢珣当时对这个词感到陌生和困惑。这算爱吗?还是仅仅是信息素高度匹配带来的生理吸引? 他有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 阿纳莱却说:“不是所有爱都要轰轰烈烈,你死我活,哭得撕心裂肺。有些爱,是本能靠近,是下意识的保护,是失控时能让你找回理智的唯一。” 他还补充了一句,带着他惯有的颜控属性:“而且,看着闻溪那张脸,不喜欢才叫有病吧?” 谢珣无法反驳阿纳莱的歪理,但他自己心里清楚。闻溪对他而言,最特别的地方在于,闻溪看他的眼神和所有人都一样,漠然冷淡。 不会因为他是强大到令所有人避之不及的顶级alpha,不会像其他人一样在他面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这对他而言,几乎是不可思议的体验。 他甚至有些啼笑皆非地发现,连小动物都本能地讨厌他,不敢靠近他。 长期的失眠和易感期失控的痛苦,让他早已习惯了孤独和高压。 唯一一次例外,是那次在医院,闻叙白请求他帮闻溪度过分化期,他身上沾满了对方的信息素,那一晚,他竟难得地睡了个安稳觉。 他并非喜欢弱小的人,但闻溪身上那种既脆弱易碎又如同青竹般坚韧的矛盾特质,矛盾又觉得理所应当。 这种吸引,可能早已超越了最初对特效药的渴求。 但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这个主动靠近过你,曾短暂地依赖过你怀抱的人,突然转头,毫不犹豫地一走了之…… 谢珣想,这大概是谁也受不了的。 或许阿纳莱说得对,见了闻溪而不喜欢、不被吸引的人,才是不正常的。 但无论这份感觉是爱也罢,是短暂的信息素吸引也罢,都没有机会了。 他最初的预感是对的,闻溪对规则无所谓,对生死也无所谓。 闻溪自杀了。 此后的很多年,他的易感期失控程度更甚从前,在完全失去理智的狂暴中,他脑海里却异常清晰地频繁闪过闻溪的脸,想起那双灰蒙蒙的眼睛,想起训练馆摘下头盔的惊鸿一瞥,想起那间混乱房间里疯狂交缠的信息素气息…… 原来,不止闻溪会对他的信息素产生依赖。他也一样。 失去了唯一的安抚源,他的世界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痛苦和暴虐。得不到安抚的易感期,失控的他除了毁灭性的暴力,想绞杀视野内的一切活物之外,唯一能让他短暂平静下来的,竟然是抱着从闻叙白那里夺来的,闻溪穿过的几件旧外套,将脸深深埋进去,贪婪地汲取着那早已淡得几乎消失的Omega信息素气息。 谢珣时常会想起,在那个海边悬崖,闻溪最后回头时看他的眼神。 圣德安洲最受人敬仰,权势滔天的公爵殿下,没人知道他日夜生活在信息素和精神力双重暴虐的炼狱之中。 他因为顶级的Alpha被所有人仰慕和敬畏,而他的死因,同样也是被自身无法控制,也无人能安抚的狂暴力量。 阿纳莱尝试了无数种方法,最终绝望地发现,闻溪的死,也带走了谢珣活下去的最后一丝希望。 在漫长的时光里,闻溪的脸、他的表情、他的一切细节,竟然在谢珣的记忆中变得越来越清晰,如同被反复打磨的玉石,温润却冰冷。 最后一次彻底失控的易感期,顶级Alpha恐怖的信息素和精神力如同实质的席卷了整个隔离区。 在最后彻底失去意识,爆体而亡的前一刻,谢珣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死死地,用尽力气抱紧了怀里那件早已洗得发白,属于闻溪的旧外套。 到死,也没有放手。 第76章 已老实求放过 谢珣无从考究,为何在爆体而亡之后,他会再次睁开眼。 时间仿佛倒流,回到了某个关键的节点。 他不仅活着,更清晰地保留着那痛苦而绝望的前世记忆。 关于闻溪的死,关于自己漫长而孤独的崩溃,关于最终在易感期失控中抱着那件旧外套的结局。 这如同一个荒诞却沉重的礼物,一个弥补遗憾的机会。 仅仅一天时间,属于闻溪的资料便详尽地呈现在他面前。当看到性格阴郁自卑、长期受贫民窟环境影响的描述时,谢珣不由得发笑。 阴郁?自卑? 完全不搭边。 军务会议冗长而沉闷,结束后,闻叙白与他同乘一辆车。 行驶在半途,谢珣忽然开口,“改道,去闻家。” 当闻家大门打开,那个穿着不合身礼服,站在灯光下的少年身影映入眼帘时。 谢珣恍若隔世。 所有记忆碎片瞬间翻涌、重叠,最终汇聚成眼前这个真实的,却又带着巨大疏离感的闻溪。 同时,谢珣认识到,闻溪的心理早已出现了问题。 他有自毁倾向。 而真正将他推下悬崖的最后一击,谢珣也猜测,恐怕正是闻予安利用亲情这最后一把刀,彻底斩断了他对这人世最后一丝微弱的留恋。 当那份关于真假少爷调换的真相报告摆在他面前时,谢珣只觉得…… 不值得。 闻父将闻夫人耍得团团转,用谎言和虚伪维持着表面的体面。 而闻夫人,带着贵族固有的傲慢与偏见,将全部母爱倾注在闻予安身上,视若珍宝。 讽刺的是,这个她捧在手心的明珠,是她丈夫背叛的果。 而她所无视、所怠慢、甚至为了闻予安而刻意打压的闻溪,是她真正的骨肉,是被调换后,在泥泞里挣扎求生和受尽苦难的亲生儿子。 闻叙白的这一家人……谢珣冷漠地想,的确可笑,可恨得很。 此刻,闻溪那双清凌凌的灰眸还在执拗地看着他,在等待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关于他所有反常行为的答案。 谢珣只能暂时压下翻涌的心绪,向后退开一步,拉开了两人过于贴近的距离。 从他再次看到闻溪的第一眼开始,他就无比清晰地确认了一件事,这一世,闻溪的命,属于他。无论是闻家那些跳梁小丑,还是命运本身,都休想再从他身边带走闻溪。 谢珣指向沙发,“我想我们可以坐下来谈。” 闻溪这才看见桌上摆好了喝的吃的,像是早就知道有客人来,提前准备好的。 谢珣对自己还挺自信。 闻溪瞟过那一盘樱桃,这一个小动作被谢珣发现,他顺着看去,心下了然。 他伸出手推了推,说道:“关于你被调换的真相是我查你大伯的儿子时一起查到的。” “理事会第四位议长已经空缺了很多年了,如今代表闻家能够竞选的人有两个,一个是闻叙白,一个就是当年你大伯死后,与其母亲一起离开圣德安洲的闻鹤一。” 闻溪低头看着手心里被人放进来的樱桃,“你要闻叙白成为议长。” 谢珣坐直身体,“那位置只能是他的。我需要理事会高层有我的人。”他顿了顿,“但是……我们现在谈的交易,是对我们彼此而言,都有好处的。” 闻溪惦着手里的三个樱桃没说话。 “我的信息素等级高不是秘密,但也因此,我会在易感期失控。” 闻溪侧头。 “最好的治疗方法是有一个高匹配度的omega,所以我不止是在帮助你,是在救我自己。”谢珣的声音低沉而坦诚,“AO之间几乎荒谬的天然吸引,即使你还未完全分化,但你的因子,我会想本能的靠近。” 闻溪把樱桃丢进盘子里,指尖残留着一点冰凉的水汽。“别废话,既然是一个互惠互利的交易,就开始吧。” 谢珣看着他清冷的侧脸,深不见底的黑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情绪。他不再多言,只是微微调整了坐姿,无形的气场开始收束和凝聚。 没有味道,却带着一种极致的纯粹与冰冷。起初只是淡淡的,如同冬日清晨推开窗时迎面扑来的,不含一丝杂质的寒气,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带着一种绝对的掌控感。 它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无声的圈地,将闻溪所在的沙发一角轻柔而霸道地笼罩。 闻溪的身体瞬间绷紧。 他感觉自己像是骤然被投入了海里,冰冷的水压从四面八方温柔地挤压过来,并不疼痛,却带着令人心悸的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每一寸皮肤和每一根神经上。 呼吸间,那极致的寒意仿佛直接渗透进肺里,沿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让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手。 谢珣离他近了一点,低沉的声音带着关切:“还好吗?” 闻溪点了下头,动作有些僵硬。他强行压下身体的本能。 但就在他点头的下一秒,那股冰冷的气息骤然一变。 万年寒冰在顷刻间消融,沸腾。信息素因子像是化作了无数滚烫的丝线,温柔强势的缠绕上来。 闻溪闷哼一声,腰背像是被抽掉了骨头,瞬间涌上一股难以抵抗的酸软。他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齿尖陷入柔软的唇瓣,试图用这点微不足道的痛楚来对抗身体深处翻涌而起的陌生渴望。 一只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带着隔着一层皮革的微凉触感,轻轻碰触到闻溪的脸颊。 指腹缓慢地、带着一种安抚意味地摩挲了一下他紧绷的颌线。谢珣的气息拂过闻溪敏感的耳廓,低沉的嗓音,诱哄的低语,激起闻溪身体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 “闻溪,还要继续吗?” 继续……是临时标记。 大脑还在徘徊或是抗拒,理智却已经摇摇欲坠。身体深处那源于信息素本能的渴望,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抗拒。 不过是一个临时标记…… 不是新鲜事。 汹涌的渴望支配了他的行动。 他偏了下头,露出白皙脆弱的颈侧,那个尚未完全分化完全的腺体。 这是一个无声的邀请。 谢珣没有立刻俯身标记,反而伸手,捏住了闻溪的下颌,力道不大,将他的脸轻轻转了过来,迫使闻溪那双染上些许生理性水汽的灰眸对上自己深沉的视线。 “看着我。”谢珣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刻在闻溪此刻有些混沌的意识里,“我要咬了。” 闻溪被迫仰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那张英俊得极具侵略性的脸上,有一种近乎专注的,带着原始占有欲的郑重。 下一秒,一只手按在他的后背上,将他整个人往前一带,他便毫无防备地靠进了一个坚实滚烫的怀抱。 谢珣的气息将他完全包裹。 这个姿势太近了。近到闻溪一抬眼,视线就直直撞进谢珣近在咫尺的颈侧,那里是顶级Alpha的腺体。 闻溪觉得自己体内某种一直被压抑的,属于Omega的本能,在这一刻似乎也拥有了失控的潜质。 渴望的本能源头占据了绝对的主导。 他几乎是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双手扒住了谢珣宽阔的肩膀,像寻求依靠又像发动攻击的猫科动物,仰起头,温热的唇瓣直接贴上了谢珣颈侧的腺体。 带着一种急躁和莽撞的,近似啃咬的磨蹭。牙齿隔着薄薄的皮肤轻轻刮擦着那个同样敏感的腺体。 谢珣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搂在闻溪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那磨蹭的动作也因此更加用力了。 一声极低、带着无奈和某种被取悦的喟叹从谢珣喉间溢出。 他低下头。 ……………… 谢珣深邃的眼底复杂难辨,有得偿所愿的餍足,有对怀中人反应的怜惜,更有一种近乎失而复得的、深沉到骨子里的占有。 寂静的别墅客厅里疯狂地交织和融合,形成一种新的,独属于他们两人的,密不可分的空间。 不知过了多久,谢珣终于松开了齿关,但并未立刻离开。他温热的唇贴在闻溪被咬得微微红肿的腺体上,轻轻地吮吻了一下,带着一种无声的安抚。 怀里的身体重量完全倚靠在他身上。闻溪急促的呼吸喷在谢珣的颈窝,带着灼人的热度。他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如同被雨水打湿的蝶翼,脆弱地颤抖着。 那张总是没什么表情的、清冷精致的脸上,此刻染着动人心魄的绯红,额发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 谢珣低头看着怀中人,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闻溪靠得更舒服些,一只戴着黑手套的手,极其轻柔地拂开他汗湿的额发。 第77章 来接你 闻溪闭着眼,在谢珣怀里缓了一会。 谢珣的怀抱很稳。 下一秒,闻溪睁开眼,眼底残余的生理性水汽尚未散去,但他用刚刚恢复的一点力气,一把推开了紧搂着他的谢珣。 是一种近乎翻脸无情的冷漠。 谢珣被他推得向后微仰了一下,他没有阻止,只是看着闻溪撑着沙发扶手,迅速坐直身体,并刻意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少年白皙的颈侧,那个新鲜的、带着清晰齿痕的腺体标记,暴露在空气中,无声宣告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看完全程的系统在闻溪意识里幽幽叹了口气。 “溪溪……”系统犹豫地开口,声音带着点莫名的委屈,“我还是觉得你答应的太快了。” 它总觉得哪里怪怪的,谢珣那眼神,那态度,还有闻溪这看似冷静实则有点莽的应对方式…… 闻溪仰靠在沙发背上,身体的酸软感还在,但表情已经恢复成惯有的冷淡。他抬手,指尖捻起盘子里一颗饱满红润的樱桃,随意地丢进嘴里,清甜的汁水在唇齿间弥漫开。他一边慢条斯理地嚼着,一边在意识里回应系统。 “我不答应,谢珣就会放弃了吗?”他咽下果肉,灰眸瞥向对面沉默注视着他的男人,“我是他现在唯一找到的、能缓解易感期痛苦的人。逃不了。不如相互利用,各取所需,达成彼此的目的。” 系统被这过于现实的逻辑噎了一下,傻愣愣地“哦”了一声。 好吧…… 谢珣已经起身。他高大的身形在客厅里投下长长的影子,走向不远处的吧台。闻溪看到他打开冰柜,拿出冰水,仰头灌了几口。 冷水滑过喉结,似乎也压下了某些翻腾的情绪。等他再转身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巧的盒子。 他在闻溪面前站定,将盒子递过去,是一盒抑制贴。 “可以用它遮一下,”谢珣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腺体上的牙印。” 闻溪没说话,只是伸手接过。指尖不可避免地在交接时短暂地触碰到谢珣戴着黑手套的手,那冰凉的皮革触感让他下意识地蜷了蜷手指。 谢珣的目光在他后颈那新鲜的标记上停留了一瞬,才移开,继续说道:“我患有严重的失眠症。如果可以的话,”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我派人每天接你来这里。” 闻溪正低头研究那片抑制贴,闻言抬起眼皮,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清晰地吐出几个字:“想挺美。” 谢珣眼底极快地掠过一抹极淡的笑意,他没有坚持,只是微微颔首:“好。” 随即,他极其自然地俯身,伸出手,细致地帮闻溪整理刚才在标记过程中被抓皱的衣领。 而后直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领,谢珣又变回了那个矜贵克制的圣德安洲公爵。 整理完毕,闻溪站起身。身体深处那种被强行疏导开淤积信息素后的酸软感依旧存在,但行走无碍。 他朝着门口走去。 谢珣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初期温养需要稳定。”谢珣的声音在安静的玄关响起,“每天,我们需要至少一小时的接触。” 闻溪的脚步停在门前,他没有回头。 谢珣补充道:“我派人去维尔德蒙接你。” 闻溪沉默了几秒,最后点了下头,算是应允。 回到维尔德蒙,闻溪只想尽快回到宿舍的床上,用睡眠来彻底驱散身体里残留的异样感和疲惫。 但楚临南拦住了他,楚临南显然等了一会儿。 “闻溪。”他压低声音,“你听说了吗?霍煊又进医院了。” 闻溪脚步一顿,灰眸淡淡地扫向他,没什么波澜。 “有人偷摸着拍到照片了,霍煊被人扶着出的教学楼,脸上顶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 闻溪听完,淡淡地哦了一声,抬脚就要绕过他。 楚临南赶紧跟上,脸上是真切的担忧:“霍煊那人记仇,吃了这么大的亏,他会不会……” 他欲言又止,目光落在闻溪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意思不言而喻。 闻溪脚步未停,只丢给他两个字。 “没事。” 闻溪反手关上门,想起霍煊,的确没事。反正可以让系统电一下他,再打。 第二天下午,谢珣果然如约派来了车。接上闻溪后,并未驶向昨天那栋别墅,而是朝着圣德安洲的核心贵族区飞去。 最终,悬浮车降落在一座占地极广,气势恢宏到近乎夸张的庄园前。厚重的铁艺大门滑开,车辆驶入,沿着精心修剪的林荫道前行,两侧是连绵的草坪、喷泉和精致的雕塑,透露出奢华与权势。 闻溪坐在车内,目光平静地掠过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直到车子在主宅的建筑前停下,他才推门下车。 一位穿着考究,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神情严肃却透着精干的老管家早已等候在门口。 他对着闻溪微微躬身,“小少爷,公爵大人在书房处理公务,请您先在客厅稍作休息。” 闻溪点了点头,跟着管家步入客厅。 客厅宽敞得惊人,挑高的穹顶绘着精美的壁画,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闻溪看到客厅中央那张巨大的茶几上,琳琅满目摆放着的各式樱桃制品。 意识里,系统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懒洋洋地吐槽:“啧,狡猾的谢珣。” 闻溪没理会系统的吐槽,走到远离那堆樱桃制品的单人沙发坐下。 管家无声地退下,客厅里只剩下闻溪一人。他刚闭上眼睛,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管家略显意外的问候声:“二殿下?” 闻溪若有所觉,抬起眼。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皇室常服的金发年轻男人大步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来人正是谢知裕。 他脚步顿住,暼着眉,几步走到闻溪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沙发上的少年。 “你怎么在这里?” 第78章 一个小时 闻溪盯着谢知裕看了几秒,随即移开视线,仿佛对方只是空气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管家适时上前一步,“二殿下,闻少爷是公爵殿下的客人。” 谢知裕被闻溪那无视的态度刺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 他前几日离校去参加音乐会,回来后就从闻予安口中听说了这个真少爷,闻予安言语间多是委屈和不忿。 但此人和闻予安口中的人相差很大。 小叔的客人?什么样的客人能让小叔如此礼遇? 谢知裕转头问管家:“小叔现在何处?” “二殿下请在此稍候片刻,公爵有重要公务正在处理,不便打扰。”管家随即示意侍者为谢知裕奉上热茶。 谢知裕只得在距离闻溪不远处的另一张沙发上坐下,这才注意到面前巨大的茶几上,那琳琅满目、过分醒目的各式樱桃制品。 吃的喝的,甚至还有几个小巧玲珑的樱桃摆件……这阵仗,与其说是待客的点心,不如说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献礼。 他心下好奇更甚,下意识地伸手想拿起一个问问管家。 就在这时,闻溪似乎被他的动作吸引,微微偏过头,目光落在谢知裕身上。 管家恰到好处地低声解释:“这些都是公爵殿下特意为闻少爷准备的。” 谢知裕伸到一半的手僵在半空,露出一丝错愕的表情。 管家不再多言,垂手侍立。客厅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恰在此时,楼梯方向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谢知裕立刻站起身,“小叔。” 谢珣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他目光先是极快地掠过沙发上的闻溪,少年依旧是那副置身事外的疏离模样。谢珣随即转向谢知裕,“什么事?” “父亲让我来提醒小叔,后天的家宴,请您务必出席。” “知道了。”谢珣颔首。 谢知裕匆匆告退,离开时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闻溪安静坐着,像一幅清冷又矛盾的画。 谢珣这样的人,怎么会认识闻溪?又怎么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客厅重新只剩下两人。 谢珣走到闻溪面前,目光扫过那满桌未动分毫的樱桃制品,低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不喜欢?” 他记得上一次,少年似乎并不排斥。 闻溪抬起眼皮,灰眸对上谢珣深邃的黑眸,没有回答关于樱桃的问题,只是提醒道:“一个小时。” 言下之意,抓紧时间。 谢珣抬手轻轻一挥。侍立在不远处的管家和侍者们立刻无声而迅速地退出了客厅,门被轻轻带上。 “需要去楼上休息室吗?那里更安静。”谢珣问。 闻溪没有回答,只是抬手,指尖撕开了颈后那片近乎隐形的抑制贴。还未消失齿印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带着一种无声的邀请。 他摇头,意思很明确:就这里。 谢珣眸色深了深,依言在闻溪身侧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沙发柔软的凹陷却仿佛将彼此拉近。 没有多余的动作,属于顶级Alpha强大而独特的信息素却已悄然弥漫开来,如同无形的网,温柔而强势地将闻溪笼罩。 那熟悉的气息丝丝缕缕渗入皮肤,闻溪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快了几分。身体像是被唤醒了某种记忆,泛起细微的酥麻感,后颈的腺体也隐隐发热。 “今天只是信息素接触,舒缓为主。”谢珣的声音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低沉悦耳,“临时标记最好隔一天再进行。” 闻溪蹙了下眉,显然对这个效率不满:“为什么?” 谢珣侧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闻溪那张精致的侧脸上。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最终停留在那截白皙脆弱的脖颈和上面新鲜的标记上,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声音比刚才更低沉了几分,“你会受不住。” 过于频繁的标记,对闻溪尚未完全分化的脆弱腺体和身体,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闻溪抿紧了唇,不再说话。那微微鼓起的腮帮子和别开的视线,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气闷。 谢珣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快得让人抓不住。他将信息素控制在一个温和而持续的浓度,如同涓涓暖流,包裹着闻溪。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有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 一个小时不可能就这样干坐着,谢珣状似随意地开口,打破了沉默:“那份关于闻家秘密的芯片,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们?” 闻溪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其实还没想好。 闻予安现在还不能死。 “闻叙白知道吗?”闻溪忽然问道。 “知道。”谢珣回答得很干脆,“我已经告诉他了。” 闻溪沉默了片刻,他暂时将这件事抛到脑后,不再多想。 闻溪靠在柔软的沙发里,意识开始变得朦胧,眼皮越来越沉。 他努力想保持清醒,但谢珣的气息包裹着他,像是最安全的堡垒。 他无意识地微微歪了歪头,原本挺直的脊背也软了下来,呼吸渐渐变得均匀绵长。 谢珣第一时间察觉到了身边人气息的变化。他侧过头,看着闻溪安静闭上的双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那张总是带着疏离感的漂亮面孔,此刻在放松的睡颜中透出几分罕见的柔软。 他保持着信息素的稳定输出,身体却极其缓慢,极其轻柔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他没有立刻触碰闻溪,只是微微靠近了一些,让自己的肩膀成为少年无意识寻求依靠时,一个更稳固的支撑点。 闻溪在睡梦中似乎也感觉到了更安稳的气息来源,身体本能地朝热源的方向又靠了靠,额头几乎要贴上谢珣的肩膀。谢珣再靠近了一分,任由那带着清甜气息的脑袋虚虚抵着自己。 时间悄然流逝。 当闻溪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陌生的床上。 他坐起身,环顾四周,窗外的天色已经染上了暮色。 闻溪揉了揉还有些发沉的额角,掀开被子下床。刚走出卧室,就遇到了守候在外的管家。 “闻少爷,您醒了。”管家恭敬地躬身,“公爵殿下临时有紧急军务,已经出门处理。他吩咐过,您醒来后若有任何需要,请尽管吩咐。另外,送您回维尔德蒙的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 闻溪点了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现在就走。” 悬浮车将他送回了维尔德蒙。第二天下午没有课,闻溪独自在校园里漫步。 刚走到连接教学区与生活区的林荫道上,两个穿着艺术系制服的女生有些紧张地拦在了他面前。 闻溪停下脚步,垂眸看着她们,眼神冷淡:“有事?” 两个女生被他过于精致的面容和清冷的气质弄得有些脸红,互相推搡了一下,其中一个才鼓起勇气,声音细若蚊呐:“同、同学,能不能请你帮个小忙?真的就一小会儿!” 闻溪眉头微蹙,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 “拜托拜托!”另一个女生双手合十,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带着恳求,“我们拍一个宣传视频,就差一个关键的侧影镜头了,试了好多同学都觉得差点感觉……只有你,真的,我们觉得只有你最合适,求你了同学。” 两个可爱的女生围着他,一直在说拜托拜托。闻溪抿了抿唇,显然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答应了。 两个女生顿时喜出望外,连忙道谢:“太好了,谢谢你。就在音体馆那边,器材我们已经准备好了,很快的。” 闻溪跟着她们朝音体馆走去,刚踏进明亮宽敞的大厅,闻溪就发现今天里面的人很多,气氛也有些不同寻常。 两个女生也咦了一声,随即恍然:“是二殿下和闻予安,他们好像在为几天后那个重要活动排练合奏呢。” 闻溪的目光顺着她们所指的方向看去。 大厅中央的表演台上,一架纯白的三角钢琴前,闻予安正优雅地端坐着,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谢知裕坐在一旁。 第79章 你的搭档似乎不专心 闻溪的目光在演奏台中央那对组合身上停留了一瞬,便淡漠地移开。 两个女生陶虹和她的朋友李潼悄悄偷瞄了一眼闻溪的侧脸,见他神色如常,没有任何不悦或好奇,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这边,闻同学,”李潼压低声音,指了指通往二楼的楼梯方向,“器材室在楼上,我们绕一下……” 然而,通往二楼的楼梯口附近早已被看排练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三人尝试了几次,都被涌动的人潮挡了回来,根本无法靠近楼梯。人群因为关注点都在台上,推搡得有些厉害。 就在这时,几个挤在一起的特招生似乎为了争抢更好的观看角度,动作大了些,其中一个猛地向后一退,手肘重重地撞在了陶虹的额角。 “啊。”陶虹猝不及防,痛呼一声,捂着被撞的地方后退了一步。 这一声惊呼,瞬间吸引了周围一小片区域的目光。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在掠过陶虹后,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了她身边那个清冷的少年身上。 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而怪异。 被撞的陶虹此刻完全没了在闻溪面前时那点刻意维持的活泼可爱。她捂着额头,大小姐的脾气瞬间上来了,“喂!走路不长眼睛吗?撞到人了不会道歉?” 闻溪不动声色地又往后退了半步,脊背轻轻抵在冰凉的墙壁上,双手随意地插在制服裤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认得撞人的那三个特招生,其中两个,正是上一次穿来时,在走廊上故意撞他的熟面孔。 人群外传来关切的询问:“怎么了怎么了?” 闻予安适时地拨开人群挤了进来,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关切:“陶虹?没事吧?” 他目光扫过现场,自然也看到了倚墙而立的闻溪。 陶虹看都没看闻予安一眼。 陶家就她这么一个宝贝女儿,从小被娇惯着长大,脾气向来直来直去。路被堵、被撞、对方还装哑巴,一连串的不顺心让她火气蹭蹭往上冒。 现在看到那几个撞人的特招生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般,下意识地往闻予安身后缩了缩,更是让她气不打一处来。 她直接忽略了闻予安的问话,再次对着那个撞人的特招生,声音拔高了几分:“哑巴吗?撞了人连句对不起都不会说?” 闻予安的目光在闻溪和陶虹之间转了个来回。陶虹他认识,是陶家的大小姐,闻家和陶家有些生意往来,但他本人和这位大小姐几乎没什么私交。 现在她竟然和闻溪在一起?闻溪是怎么搭上的? 他暂时压下疑虑,陶虹可不是好惹的人。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调解笑容,看向那几个特招生,语气温和:“同学,撞到人了道个歉是应该的。” 那撞人的特招生脸色涨红,在闻予安温和的目光和陶虹的视线双重压力下,终于从嗓子眼里挤出了细若蚊呐的三个字:“……对不起。” 陶虹冷哼一声,这才算稍稍解气。她拨了拨被撞乱的微卷长发,脸上的怒气瞬间收敛,变脸似的重新挂上笑容,转向闻溪,声音也放柔了:“好了,闻同学,路通了,我们可以上去了。” 这态度转变之快,让周围的人都有些咋舌。 闻予安见状,心中的疑惑更甚。他忍不住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过人群,带着试探:“弟弟,你今晚回家吗?” 但闻溪像是根本没听见他的问话。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却并非投向闻予安,而是越过攒动的人头,直直地投向了演奏台上,正冷冷注视着下方骚动的谢知裕。 虽然谢知裕看起来还像以往一样,但闻溪看出了。 谢知裕浅琥珀色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被冒犯的不喜和居高临下的冰冷。 闻溪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清晰地传到了台上谢知裕的耳中。 “谢知裕,”他直呼其名,“你是真喜欢音乐本身,还是仅仅贪图它由此带来的关注和掌声?” 话落,闻予安脸上完美的笑容凝固了,闻溪这是什么意思? 谢知裕和他对视着,没有说话。 闻溪扫了一眼闻予安。 “你的搭档,似乎心思飘忽,不太专心啊。你不劝劝吗?” 闻予安感到一丝不安,“闻溪,你……你是什么意思?” 闻溪却不再多言,转身朝着二楼走去。 陶虹和李潼愣了一下才赶紧追了上去。 “……” 谢知裕站在原地,垂下眼掩下眸中的厌恶和不耐。 拍摄过程意外地顺利。闻溪虽然表情不多,但镜头感极好,只是一个倚窗的侧影,在陶虹和李潼的镜头下便已足够惊艳,完美契合了她们想要的感觉。 拍摄结束,陶虹和李潼对耽误了闻溪这么多时间,又让他卷入了刚才的风波感到非常抱歉,连连说要请他吃饭。 闻溪拒绝了,她们便也没再强求。 因为拍摄用了几个有点重的背景板和灯光支架,结束后,闻溪帮她们把东西搬回了二楼的音体馆器材室。 等他们再次下到一楼大厅时,排练早已结束,人群也已散去。偌大的音体馆空空荡荡,只剩下高耸的穹顶和冰冷的灯光,之前的喧嚣仿佛从未存在过。 闻溪正要离开,目光却无意间扫向中央的演奏台。 那架纯白的三角钢琴前,赫然坐着一个人影。 谢知裕。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琴凳上,背对着入口方向,身影在空旷的大厅里显得有些孤寂。他似乎听到了脚步声,缓缓转过头来。 浅琥珀色的眼眸穿过昏暗的光线,精准地锁定了正要离开的闻溪。 “闻溪。” 闻溪停下,闻言侧过身,看向台上的谢知裕。 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落在黑白琴键上,没有用力按下,只是指尖在光滑的琴键表面轻轻拨动了几下,发出几声不成调的、零碎而空灵的琴音。 “嗒…嗒…嗒…” 谢知裕像是随意地开口,“你很聪明。” 闻溪一眼就看出了,闻予安不顾正在演奏,每时每刻都想着表现,都想着让目光都聚焦在自己身上。 在他手离开琴键时,谢知裕便冷漠的想,他小时候以为的音乐知己,只是一个不懂满足的虚伪的人。 而他们二人的合奏被很多人追捧,但却没有一个人像闻溪一样发现,发现闻予安他的心根本不在音乐上。 谢知裕又按了几个音,问,“你会弹吗?” 第80章 你像美神降临 在谢知裕身后,巨大的方格展示柜紧贴着墙壁,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乐器,从古典的弦乐到现代的电子合成器,琳琅满目。 谢知裕轻声问完那句你会弹吗?闻溪没有走向钢琴,也没有回答他。他径直走向那排方格展示柜,脚步无声,目光平静地扫过那些乐器。 最终,他的视线停留在一格上,修长的手指伸了进去,从丝绒托垫上拿起了一个小巧的口琴。 他随意地倚靠在一旁光滑的圆形石柱上,垂眸看着手中的口琴。 夕阳的金辉恰好从斜对面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墙泼洒进来,形成一道温暖而朦胧的光柱,将他半边身影笼罩其中。 闻溪抬起手,将口琴轻轻抵在唇边。他没有看乐谱,甚至没有过多犹豫,只是闭上眼睛,下一刻,细腻而悠扬的音符便从他唇间流淌而出。 声音清亮又带着一丝低回的婉转,如同山涧清泉滑过光滑的鹅卵石,又似林间微风穿过稀疏的枝叶。 它并不复杂,甚至带着点即兴的随意,却异常纯粹和干净,每一个音符都像被夕阳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在空旷寂静的大厅里自由地回旋和碰撞。 谢知裕随意搭在琴键上的手指骤然停住。他微微侧过头,浅琥珀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光柱中的少年。 闻溪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夕阳的金光勾勒着他精致的侧脸轮廓,柔和了他惯有的冷冽。 光柱中飞舞的尘埃粒子,仿佛真的在随着他吹奏出的旋律轻盈地跳跃,构成一幅无声却灵动的背景。 他吹得并不激昂,甚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心地哼唱。但那份投入感却是真实的,一种剥离了表演和取悦的专注与沉浸。 光影在他身上流动,为他清瘦挺拔的身影镀上了一层近乎透明的,不真实的光晕,仿佛随时会随着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夕阳里。 室内明明没有一丝风,但谢知裕却恍惚觉得,一阵微凉而清新的风,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悸动,悄然掠过了他的耳畔,更拂过了他的心湖,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他放在琴键上的手指,仿佛被那悠扬的口琴声无形地牵引着,轻轻地按了下去。几个简单而清越的钢琴音符跳跃出来,小心翼翼地融入口琴的旋律中,如同清泉汇入溪流,非但不突兀,反而增添了一份和谐的空灵。 但就在即兴的合奏刚刚萌芽之际,口琴的音符却戛然而止。 闻溪移开了唇边的口琴,他神情淡漠,走到展示柜前,将那只小小的口琴轻轻放回原处,然后他转身朝出口走去。 谢知裕猛地从琴凳上站起身。 “闻溪。” 他几乎是直接从表演台上跳了下去,几步就追上了闻溪的脚步,语气带着一丝急切。 “你没有吹完那首曲子,是不是?” 闻溪脚步未停,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谢知裕却毫不在意对方的冷淡。 他那头半长的金色发丝因为刚才的动作有些凌乱,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着细碎的光。此刻他浅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里面充满了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光芒,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 他跟在闻溪身侧,几乎有些神神叨叨地低声自言自语了几句关于旋律,关于画面感的话,然后留下一句:“我明天再来找你!” 话音未落,便转身急匆匆地离开了,步伐快得像一阵风。 意识里,系统啪啪啪地拍着手,声音充满骄傲,“溪溪真厉害,溪溪什么都会,吹口琴的时候好帅。” 闻溪对系统的日常吹捧早已免疫,但他确实没想到,仅仅吹了一次口琴,似乎就被这位二殿下给缠上了。 第二天一早,闻溪准时踏入教室,在自己惯常的位置坐下,一个身影就带着风坐到了他旁边的空位上。 是谢知裕。 这位王室的二殿下,至少在坐下前还维持着惯有的,带着距离感的矜贵姿态。 但一落座,他就迫不及待地掏出了光脑,指尖快速操作几下,将一个缩小的光屏直接移到了闻溪眼前。 光屏上显示的是一张清晰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副画。画中的主角正是闻溪。 夕阳的金辉勾勒着他清瘦的轮廓,他微微侧身倚靠在石柱上,低垂着眼,唇边抵着那只小小的口琴。画师把那瞬间的氛围感被捕捉得淋漓尽致。 闻溪的目光从书本上移开,冷淡地侧头看向谢知裕。 谢知裕晃了晃手中的光脑,“看,我昨晚熬通宵画的,这绝对是我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一幅画。” 系统懒洋洋地飘在意识空间里,随手划拉出谢知裕的信息。 这家伙,只要跟艺术沾边,他就跟打了鸡血一样。啧,金毛的精力真是旺盛。 闻溪面无表情地拿起桌上的课本,毫不客气地撞了一下谢知裕放在他桌面上的手腕:“拿走,别碍事。” 谢知裕非但不恼,反而顺势收回了光脑,歪着头凑近闻溪,“闻溪,后天那个演奏表演,你有兴趣吗?我邀请你做我的搭档,我们一起上台。” 他想象着闻溪再次吹响口琴的画面,心跳都加速了几分。 闻溪翻开课本到指定页,头也不抬,“不愿意。” 谢知裕的热情瞬间被泼了盆冷水,一时哑然。 过了几分钟,他像是缓过劲来,不死心地再次凑近,声音里充满了不解和惋惜。 “为什么?你那天在夕阳里吹口琴的样子……简直就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美神。” 他靠得太近了,闻溪眉头微蹙,一个胳膊肘将他隔开,“不感兴趣。” 谢知裕被推开,看着闻溪已经低下头,开始认真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教授讲解的内容。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识趣地把满肚子的话咽了回去。 下课后,闻溪习惯性地挎上单肩包,准备像往常一样去校门口,拿闻叙白派人准时送来的午餐饭盒。 谢知裕跟在他身后,锲而不舍。 “闻溪,”他跟在旁边,“你骗我,你根本不是对音乐不感兴趣,你就是单纯地不想搭理我,对吧?” 意识里,系统乐得打滚:哈哈哈,这金毛还挺聪明。 谢知裕走在闻溪身侧,几乎半个身子都倾向他这边,“你知道吗?后天谢珣还有你哥闻叙白他们都会来的,你再考虑考虑我的邀请?” 他一路唠唠叨叨,那执着劲儿简直和当初的祁彧有得一拼。一直到了校门口,闻溪一眼就看到了停在熟悉位置的车,以及站在车旁等候的司机。 闻溪停下脚步。谢知裕还在他耳边喋喋不休。 闻溪面无表情地伸手,一把扯下自己肩上的单肩包,看也没看,就朝着身侧还在说话的谢知裕甩了过去。 谢知裕反应快,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飞来的包,一脸错愕。 闻溪则径直走向司机,接过对方恭敬递来的精致餐盒。然后,他拎着餐盒,转身,一步步走回到抱着他书包,还有些懵的谢知裕面前。 他站定,抬起眼,那双灰蒙蒙的眸子冷冷地看着谢知裕。 “闭嘴。” 谢知裕下意识地抿紧了唇。他其实很想问:如果我闭嘴了,你就会答应吗? 但看着闻溪,他最终还是把那句话老老实实地咽了回去。 第81章 我同意了 谢知裕一手拎着闻溪的单肩包,就这么跟着闻溪,一路穿过宿舍楼的走廊,完全无视了周围学生投来的惊愕目光。 闻溪走到自己宿舍门前,刷卡开门,他进门后,看都没看身后的谢知裕,直接伸手,一把将自己的包从对方手里夺了回来。紧接着,他反手一推。 “咚!” 宿舍门在谢知裕鼻子前几厘米处,干脆利落地关上了,带起的风拂动了他额前的金发。 谢知裕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盯着紧闭的房门,又抬头确认了一下门牌号,几秒钟后,他转身离开了。 宿舍内。 楚临南听到关门声和闻溪回来的动静,打开自己房间的门探出头。 “闻溪,谢知裕他怎么会跟着你来宿舍楼了?还帮你拎包?” 他刚刚在群里看到同学拍的照片,大家都傻眼了,完全无法理解这诡异的组合。 闻溪把包随手丢在椅子上,走到桌边,打开那个精致的餐盒。里面依旧是荤素搭配、营养均衡、色香味俱全的午餐。 但看着这些食物,闻溪却完全没有食欲。他盯着餐盒看了几秒,突然抬起头,看向还站在门口的楚临南,开口问道:“你吃饭了吗?” 楚临南愣了一下,摇摇头:“没,我正准备去食堂……” 闻溪立刻指向自己桌上那份丰盛的午餐:“你吃。” “啊?”楚临南以为自己听错了,连忙摆手,“不行,这是你哥专门给你准备的。” “你和我一起吃。”闻溪打断他,灰眸直直地看着楚临南,里面没有任何客套或施舍的意思,他只是在陈述一个简单的解决方案。 楚临南看着闻溪的眼睛,犹豫了一下。他似乎明白了闻溪的意思,大概是觉得一个人吃不完。 看闻溪的样子也不像是开玩笑或者有其他含义,楚临南最终还是走到桌边,在闻溪对面坐了下来。 闻溪没再说话,拿起筷子,直接把餐盒里的饭菜分成了三份。他将其中三分之二拨到楚临南面前的空盘子里,自己则只留了三分之一。 楚临南看着自己面前堆得小山似的饭菜,再看看闻溪面前明显少得多的那份,有点哭笑不得,但也只能拿起筷子开动。 闻溪吃得很快,几乎在楚临南刚吃了一半的时候,他就放下了筷子,碗里干干净净。 他站起身,径直走向宿舍角落里那个入学时不知是闻叙白还是谢珣派人买来的冰箱。 他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了两个冰淇淋甜筒。 系统在意识里看得直皱眉。 “溪溪,刚吃完饭就吃这么冰的,而且你午饭才吃了那么一点,这样胃会受不了的。” 楚临南也看得直皱眉,欲言又止。 “溪溪……”系统还想再劝一句。 闻溪充耳不闻,动作熟练地撕开其中一个冰淇淋的包装袋。 也许是楚临南那带着不赞同的目光停留得太久,闻溪撕开包装后,并没有在客厅里停留,拿着冰淇淋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顺手关上了门,将楚临南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劝阻彻底隔绝在外。 楚临南看着紧闭的房门,无奈地叹了口气,只能继续解决自己面前的食物。 下午,谢珣派人来接闻溪去进行今天的治疗。因为谢珣的军务繁忙,两人能碰上的时间并不固定,而且谢珣严格遵守着隔一天再进行一次临时标记的要求。 有时候闻溪会觉得有点烦,甚至想干脆让谢珣别管了,直接标记了事。搞得像是闻溪迫不及待的样子。 今天是临时标记的日子。 庄园里那间安静的休息室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信息素气息。闻溪闭着眼,呼吸略微急促,白皙的后颈暴露在谢珣的视线下,新鲜的齿痕清晰可见。 谢珣的犬牙刺破皮肤注入信息素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转为轻柔的舔吻,带着安抚的意味,抚慰着标记带来的细微刺痛和悸动。 闻溪下意识地低头,额头抵在谢珣宽阔坚实的肩膀上,无意识地蹭了蹭,像寻求依靠的猫。 但这亲昵的依赖只持续了短短一瞬,他回过神后,便一把将人推开。 谢珣被他推得向后微仰,喉结滚动了一下,低沉的声音沙哑:“休息一会,还是现在送你回去?” 闻溪仰着头,闭着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身体里翻涌的余韵,声音还有些不稳:“回学校。” 没想到谢珣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军装的袖口:“今天没什么事,我送你。” 闻溪对此无所谓,谁送都一样。等那股被标记后的强烈悸动和晕眩感散得差不多了,他便坐上了谢珣的车,一路沉默地回到了维尔德蒙。 下午有课,闻溪没有回宿舍。他在校园里找了个阳光和煦,相对僻静的长椅坐下,准备在课前打个小盹。 然而,他刚闭上眼睛没多久,一个熟悉的身影就如同鬼一般冒了出来。 “闻溪。”谢知裕还没有死心,“你要怎么样才肯答应和我一起合奏?” 闻溪现在对谢知裕的烦厌感达到了顶峰。他很少有后悔的时候,但此刻他无比后悔那天在音体馆为什么要鬼使神差地拿起那只口琴。 闻溪面无表情地坐直身体,谢知裕还没来得及在他旁边坐下,就迎上了闻溪那双冷得能掉冰渣的灰眸。 “你,”闻溪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滚远点。” 谢知裕听话的后退了两步。但他并没有离开,反而盘着腿,一屁股坐在了闻溪面前的草地上,仰着头,“那你总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肯答应我的邀请吧?” 闻溪懒得理他,正想闭目养神,手腕上的光脑却轻轻震动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是闻叙白的通讯请求。 他随手接通。 “闻溪?”闻叙白的声音传来。 谢知裕没有在别人接通讯时闭嘴的礼貌和自觉,“我已经通知过闻予安了,我要更换合奏对象。” 通讯器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闻叙白的声音再次响起,“闻溪,你旁边是谢知裕?” 闻溪瞥了一眼盘腿坐在地上的谢知裕,冷淡地嗯了一声。 闻叙白显然也听到了谢知裕刚才的话,此刻看着通讯光屏上闻溪那张漂亮却写满不耐烦的脸,心中先是掠过一丝惊奇。 闻溪在音乐上竟然比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闻予安更能打动谢知裕。但这惊奇感很快消散,化作一种理所当然的平静。是了,这本来就是他弟弟闻溪。 闻叙白的声音温和了下来,“是弹钢琴吗?” “口琴。”谢知裕再次抢答,“他吹得……很好听。” “口琴?”闻叙白有些意外,随即他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声音也放得更轻缓,“去吧闻溪,它本来就该是你的。” 闻溪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光脑边缘轻轻敲击着,没有立刻回复。 但闻叙白最后那句话,倒是提醒了他。他想起了论坛上那些关于闻予安企图欺负他的证据,虽然被放了出来,但效果似乎并不如预期那般显著。 这效果不明显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恐怕就要归功于闻予安和谢知裕这对音乐知己营造出的光环。许多人会因为闻予安在艺术上的才华和成就,而对他的其他行为下意识地宽容甚至开脱。 如果……他谢知裕都无法否认的,更纯粹的光芒…… 闻叙白又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之类的话,便挂断了通讯。 闻溪放下光脑,抬起头,目光与草地上一直仰头看着他的谢知裕对上了。 闻溪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后说。 “我同意了。” 第82章 我来配合你 谢知裕浅琥珀色的眼睛看着闻溪,他让闻溪挑选演奏曲目。 “选你喜欢的,我来配合你。” 他需要闻溪成为舞台绝对的核心,任何可能掩盖其光芒的安排都是对艺术的亵渎。 闻溪的目光在光屏上滑过,指尖停顿,点向一首名为《囚鸟》的曲子。 “这首。”声音平淡无波。 “《囚鸟》?”谢知裕挑眉,金发随着他的动作微晃,他当然会弹。 不过口琴作为和音,他要改,他要让闻溪作为主角。 第二天,他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却精神亢奋地找到闻溪,不由分说把人带去了自己在维尔德蒙的独栋小楼。 是闻溪上次穿来时和谢知裕初初见面的地方。 推开门,屋里的乐器比音体馆的还要全,且看起来全都价值不菲。 谢知裕捧出一个深蓝色丝绒礼盒,打开,里面躺着一支口琴。琴身线条极简流畅,边缘镶嵌着细密的暗纹,低调却处处透着昂贵。 “试试这个,”谢知裕献宝似的递过来,浅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闻溪的反应,“它的共鸣腔和簧片是特别定制的,能把你的特质放大到极致。” 闻溪没说什么,接了过来。入手沉甸甸的,触感冰凉细腻。 他走到窗边,拿起那份被改得面目全非的新曲谱,垂眸快速扫过。 第一个音符流泻而出,带着金属特有的冷硬质感,如同被囚禁的鸟在冰冷的铁栏后发出的第一声哀鸣。 谢知裕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光线下闻溪低垂的侧脸和专注的眉眼。 当第一段主旋律结束,进入间奏的留白时,他坐在钢琴前,手指落下,琴音丝毫没有喧宾夺主。 一曲终了,最后一个音符在堆满乐器的空间里缓缓消散,留下令人心悸的余韵。 完美的合奏。 谢知裕向后靠在琴凳上,一手将额前凌乱的金发狠狠向后捋去,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浅琥珀色眼眸。 他意犹未尽,立刻就想再来一遍,但闻溪已经放下了口琴,腕上的光脑屏幕亮起,是谢珣简洁的讯息。 谢知裕知道无法强留,只能看着闻溪将那只价值不菲的口琴仔细收好,转身,身影消失在门外。 直到脚步声远去,他腕上的光脑才震动起来,是郗璇的讯息。 「更换合奏对象的事,是真的吗?」 谢知裕只瞥了一眼,脸上掠过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指尖划过,直接关闭了提示,连点开的兴趣都没有。 在与谢珣进行信息素治疗的那一小时里,闻溪错过了闻叙白的讯息。等他结束,坐上车返回维尔德蒙,才重新打开光脑,看到了闻叙白一连串的未读讯息和未接通讯请求。 车刚停在校门口,闻溪就看到了闻叙白那辆熟悉的车。车门打开,闻叙白亲自下车,手里提着一个设计考究的黑色硬质礼盒。 闻溪走到他面前,目光落在盒子上。 “礼服。”闻叙白言简意赅,“按你的尺寸赶制的。” 闻溪沉默了一下,伸手接过了礼盒。 闻叙白习惯性地又从车里拿出保温餐盒,准备递过去。闻溪站在原地没动,只淡淡说:“吃过了。” 闻叙白递出的手顿住,随即了然。他猜闻溪刚从谢珣那里回来,便不再多言,收回了餐盒。 “今晚回家住?”闻叙白提议,语气带着一丝期待,“礼服备了几套,造型师也方便提前准备。正好再挑挑。” 闻溪想起谢知裕白天还在嚷嚷晚上要去宿舍最后磨合,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点了点头:“嗯。” 回到闻家,卧室果然又被安置在东侧,与上次别无二致。 数套备选礼服被挂起,每一件都价值连城,剪裁无可挑剔。闻溪只扫了一眼,便指向最初那个黑色礼盒:“就它。” 翌日清晨,造型团队准时抵达。闻溪没有任何意见,任由他们摆弄。 直到最后一丝碎发被定型。 闻溪缓缓睁开眼。 镜中映出的人影,让他自己都有一瞬的凝滞。 冷玉般的肤色在精心打理下更显无瑕,与身上纯黑如夜的礼服形成极致反差,冲击着视觉。 原本稍显随意的黑发被一丝不苟地梳拢定型,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和清晰利落的眉骨,将五官的精致与立体凸显到极致。 礼服完美贴合着少年清瘦却挺拔的肩背线条,收束出窄而有力的腰身。所有的漫不经心和冷冽被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清冷到极致的矜贵。 闻叙白在客厅等着。当闻溪的身影出现在楼梯转角,闻叙白闻声抬头,目光触及的刹那,整个人如同被定住。 一个深埋心底,模糊却执着的期盼,在这一刻骤然清晰。 他期盼看到的,正是这样的闻溪。 不再被忽视,不再被掩藏于尘埃,而是带着与生俱来的,无法被磨灭的光华立于人前,接受本该属于他的瞩目与仰望。 他喉结滚动,压下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快步上前。 他比闻溪略高,微微垂首,目光落在闻溪领口那枚领结上。他伸出手,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领结边缘一丝几乎不存在的微小褶皱。 “走吧。” 他们抵达维尔德蒙时,时间尚早。 闻溪刚下车,手腕上的光脑就开始疯狂震动,不用看也知道是某个锲而不舍的金毛。被骚扰得烦不胜烦,闻溪对闻叙白道:“我去准备室。” 闻叙白颔首:“好。”他还要等谢珣。 闻溪凭借系统的路线规划,专挑僻静无人的小径和后台通道,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指定的演奏准备室门口。 他推开门。 室内,谢知裕正来回踱步,金发有些凌乱,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脑边缘,显然在疯狂刷新等待回复。 听到开门声,他猛地转身。 当看清门口逆光而立的身影时,谢知裕浅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放大,毫不掩饰的惊艳与震撼。 远比他想象的,比他熬夜画下的画更加漂亮。 然而,这股纯粹的惊艳之后,一丝晦涩不明的情绪悄然滋生。 他忽然……感到了强烈的后悔。 那个穿着普通校服,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吹奏口琴的少年,那份如同被无意间捕捉到的,脆弱又惊艳的“美神降临”瞬间。 他自私地想要将其独占,锁进只有自己能打开的保险柜。 他几乎能预见,眼前的闻溪一旦站上舞台,将会引来多少贪婪和惊艳,甚至觊觎的目光。 那个被他偶然拾获的,如同稀世珍宝般的缪斯,将再也不是他独享的秘密。 可是,邀请是他死缠烂打求来的,舞台是他亲手搭建的。 他没有后悔的机会。 更何况,闻溪本人对此毫不在意。 他走进准备室,将装着口琴的礼盒随意放在桌上,对谢知裕眼中的复杂情绪视若无睹,只淡淡地问。 “还有多久开始?” 第83章 代表了唯一和炙热 负责人敲响了准备室的门。谢知裕拉开房门,闻溪则安静地跟在他身后走出。 负责人神情恍惚地看着闻溪从自己面前走过,那修长挺拔的背影消失在通往舞台的通道拐角,他才如梦初醒般颤抖着手拿出光脑,手指哆嗦着却不知道该点开哪个群。 通往舞台的通道光线柔和。就在即将抵达登台口时,一个身影突兀地拦在了前方。 闻予安。 他看着闻溪,又扫了一眼旁边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谢知裕,笑容显得极其勉强,声音也带着一丝紧绷。 “弟弟,真厉害啊。”这句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闻溪手里握着那支银光流转的定制口琴,闻言,修长的手指随意地将口琴在掌心转了个圈,冰冷的金属光泽在闻予安眼前晃过。 他抬起眼皮,“还有更厉害的。” 说完,他看也没看闻予安瞬间僵住的脸色,侧身,径直绕开了这个碍眼的障碍物,朝着登台口的光源走去。 谢知裕紧跟着闻溪的脚步,将闻予安彻底晾在了身后阴暗的通道里。 厚重的帷幕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中,缓缓向两侧拉开。 灯光聚焦在舞台中央。 在看清台上的人影时,整个礼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金发耀眼、气质矜贵的二殿下谢知裕端坐在钢琴前,这在意料之中。 但站在他身边,或者说,坐在他侧前方一张高脚椅上的那个人……竟然不是他们熟悉的闻予安。 是闻溪。 他穿着纯黑的礼服,如同夜色中凝结的寒玉,安静地坐在那里。聚光灯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完美的侧脸轮廓和清瘦挺拔的身形。 他微微低垂着眼睑,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手里握着一支闪着冷光的口琴,周身散发着一种与周遭喧嚣格格不入的,沉静而专注的气场。 谢知裕抬起头,浅琥珀色的眼眸与闻溪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 合奏,开始了。 聚光灯下,闻溪微微垂首,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唇齿间的乐器上。 薄唇轻抿,神情专注得近乎虔诚。 美好得令人不敢轻易惊扰的存在。 台下,谢珣的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着台上那个被光笼罩的身影。这一幕生硬地,霸道地闯进他的脑海和心间,与过往记忆的碎片猛烈碰撞。 过往的记忆碎片里,有冷冷淡淡的闻溪,恹恹的闻溪,脆弱不堪的闻溪,尖锐防备心强的闻溪。 而此刻,是万众瞩目下,美得惊心动魄的闻溪。 谢珣的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耳中的乐曲不再是单纯的旋律,它成为了眼前这幅盛大而美好画卷的背景音乐,只为烘托那个在光中沉静演奏的少年。 闻叙白坐在谢珣身侧,胸腔里那股莫名的冲动在此刻变得前所未有的强烈和清晰。 这感觉……就像是跨越了时空,终于完成了一个深埋心底、求而不得的夙愿。 整个礼堂,除了合奏乐曲,再无其他杂音。 直至乐曲临近尾声,有人才回神,掏出光脑开始对着台上拍照。 一曲毕,掌声响起,是狂热而持久的欢呼与喝彩。 无数光脑被举起,所有人都想将台上那个如梦似幻的少年身影捕捉下来。 舞台侧面,光线相对暗淡的阴影处。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台上的光芒吸引时,两个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里。 郗璇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他看着台上的闻溪。少年的身上萦绕了执着与孤绝感,像是一只被困在四方高墙庭院里、在蒙蒙细雨中无声哀鸣的囚鸟。 在他身边,闻予安的身体绷得死紧,怨毒的目光死死钉在闻溪身上。 那光芒太刺眼了,刺得他眼睛生疼,嫉妒和恨意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反复地闭上眼,又强迫自己睁开,在心里一遍遍给自己洗脑这只是意外,才勉强压下脸上快要控制不住的扭曲表情。 就在这时,郗璇突然开口。 “予安,你觉得这场合奏……怎么样?” 闻予安身体猛地一颤,声音干涩而怪异,“二殿下的决定……自然是好的。” 郗璇微微侧眸,金丝眼镜反射着舞台的微光,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却带着千斤重量砸在闻予安心上。 “予安,看来从今天起,二殿下音乐知己的位置……要换人了。” 闻予安僵硬在原地看着郗璇离开。 激动的欢呼声中,谢珣站了起来。 圣德安洲的公爵殿下,在一步步走上舞台,径直走向还坐在高脚椅上的闻溪。 闻溪微微抬眼看向他。 谢珣在他面前站定。在全场屏息的注视下,他抬手,从自己笔挺军装的左胸口袋上,取下了一朵不知何时别在那里的,深红色的玫瑰。 他微微俯身,动作轻柔的将那朵象征着炽热与独一无二的红玫瑰,轻轻别在了闻溪纯黑礼服的左胸襟上。 深红的玫瑰在纯黑的底色上,如同燃烧的火焰,又像是一枚无声的烙印。 做完这一切,谢珣自然地侧过身,伸出手臂,他亲自迎接闻溪下台。 闻溪看着胸前那抹刺眼的红,又抬眼看了看谢珣深邃平静的黑眸,沉默了一瞬,还是将手轻轻搭在了谢珣伸出的手臂上。谢珣的手臂稳稳地支撑着他从高脚椅上下来。 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和无数道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谢珣就这样,一路把人送到自己座位旁边的那个空位上。 闻溪坐下。 谢珣随之在他身侧落座。 整个礼堂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所有人恍惚间觉得时空错乱,今夕是何年? 好令人惊讶的一幕。 校长站在台上,脸上的笑容却异常灿烂。 他清晰地看到台下,无论是谢珣还是闻叙白,他们的身体都微微侧向闻溪的方向,嘴唇微动,显然在低声对闻溪说着什么。或许是赞美,或许是更亲密的话语……但无论是什么,这都足以让校长心花怒放。 冗长的校长演讲终于结束。人群开始散去。 谢珣、闻叙白带着闻溪直接前往礼堂二楼。被自家小叔彻底忽视的谢知裕倒是很有自觉地紧跟在闻溪身后,那头金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 他快走两步,挤到闻溪身边,“闻溪,我明天还可以去找你吗?我觉得我们还可以尝试……” 闻叙白眉头一皱,不动声色地插话,他提醒道:“二殿下,明天是周末,闻溪要回家。” 谢知裕略一思索,立刻接口:“那正好,我去你家找你。” “不。”闻溪拒绝得干脆利落,连个眼神都没多给。 恰在此时,走在前面的谢珣脚步微顿,头也未回。 “谢知裕。” 是警告。 谢知裕看着谢珣的背影,再看向闻溪,终究没再上前纠缠。 他们上了二楼。闻叙白和谢珣还有紧急的军务需要处理,闻溪则被安排到一间安静的休息室里等待。 这一次,闻予安当然没办法来下药。 过了一会,休息室的门被推开,进来的是处理完事情的谢珣。 他挥了挥手,示意身后跟随的卫兵和侍从全部退下,并关上了房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响。 室内只剩下两人。 谢珣走到闻溪面前,“今天的临时标记。” 闻溪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尖在沙发的扶手上轻轻划过。 谢珣看着他细微的反应,继续道:“是回我那里,还是……” 闻溪抬眸。 他今晚需要回闻家,并不想去谢珣的庄园。 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谢珣从容地给出了第三个选项。 “去闻家也可以。” 闻溪看着他,沉默了几秒。他没有开口拒绝这个提议。 第84章 论坛体介意可跳 标题:昨天礼堂的照片,重金求。 楼主: 如题,本人当时正沉醉在音乐的熏陶里,等回神想拍照留念时,被坐在我前排的三个傻大个Alpha挡得严严实实,连根头发丝儿都拍不到。老子的心灵粮食,那惊鸿一瞥的绝美画面啊啊啊,前排那几个龟孙,我记住你们的脸了!【怒】【怒】【怒】 1楼: [点烟.jpg]兄弟,你来晚了。我坐在第三排正中央,视野开阔清晰得一批,并且有先见之明,从帷幕拉开那一刻起就光脑怼脸狂拍。各种角度,远景特写,尤其最后那朵玫瑰别上去的瞬间……啧啧啧,昨晚躲在被窝里反复欣赏到天亮,感觉人生都升华了。 楼主: [跪地.jpg]大佬,亲哥。私聊私聊,多少钱都好说。 2楼: [微笑.jpg]哦,纯炫耀,不出。此等神图,当传家宝供着。 3楼: [捶桌.jpg]不出你说个锤子,气死。我就只抢拍到一张模糊的侧影,手抖了,我恨我自己。 4楼: ???发生甚么事了?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我怎么完全看不懂?昨天有啥大事吗? 5楼: 楼上你昨天没去维尔德蒙大礼堂?错过了一个亿啊兄弟。 6楼: 回5楼:昨天我哥结婚,回家吃喜酒去了。礼堂咋了? 7楼: [点蜡.jpg]没事,兄弟,安心吃你的喜酒吧。有些美好,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说出来怕你心肌梗塞。 8楼: 呵,一群三观跟着五官跑的颜狗【我没有三观,我单纯爱美人,爱得深沉】。 9楼: [捂心口.jpg]呜呜呜呜这个小闻溪怎么这么能漂亮,简直美得不似凡人,awsl! 楼主: [惊恐.jpg]楼上你要死啊!!!论坛不要放大名,管理员24小时高强度巡逻呢,遭求要被封了,快编辑掉。 【该贴已被管理员屏蔽】 …… 标题:急急急急!!!在线等。 楼主:事情是这样的,本人一米九二,长得帅(有图为证私聊可看),性格开朗幽默风趣,体贴温柔会疼人,家里有钱。昨天一见钟情了,心跳到现在都没平复,各位兄弟姐妹父老乡亲,江湖救急,帮我想想主意,怎么追人,成功必有重谢。 1楼: 一见钟情?真的假的?楼主你是A还是O? 楼主:回1楼: 猛A谢谢。 2楼: 兄弟你不是一个人,光我看到的类似求助帖就三四个了。 3楼: 所以楼主你有啥头绪了吗?联系方式搞到手没? 楼主:回3楼: 暂时……没有。[泪目.jpg]打听了一圈,连个光脑号都摸不到边儿。美人身边好像有结界,求神通广大的校友们指条明路。 4楼: 你们这些臭Alpha别搁这异想天开了,收起你们的信息素,我们猫猫还这么小,这么单纯美好,是你们能肖想的吗? 5楼: [痴汉笑.jpg]嘿嘿嘿_(:D)∠)_我猫的美貌无人能敌,吹口琴的样子帅炸苍穹,坐在高脚椅上那双腿我能玩一年。嘿嘿嘿嘿_(:D)∠)_ 6楼: 所以兄弟们,别光顾着流口水了,谁有清晰无比的现场照片?我重金求。 7楼: [冷漠.jpg]自留欣赏,不出,谢谢。 8楼: +1楼上懂我。私藏珍品,概不外传。 9楼: +10086 10楼: +身份证号我连屏保都换成模糊版了,清晰版更要藏好。 11楼: 你们啊,还是太年轻,太慢了。我在他入学第一天,就已经拜服了。 12楼: !!!细说。 13楼:回12楼: 你们根本不懂冷脸美人的杀伤力,一个眼神扫过来,明明没什么情绪,但就是让你腿软想跪下,又怕又爱。 14楼: 咳咳咳,憋死我了,终于能说了吗?那是一个清风徐徐的傍晚,夕阳贼拉好看,我找了个湖边安静无人的长椅准备思考下人生哲学。没想到啊没想到,撞见了一起Alpha霸凌事件。呜呜呜我可爱漂亮的猫猫就这么天神下凡般出现了,冷着脸把那几个Alpha骂得灰溜溜跑了。 15楼: 我靠,还有这事?!什么时候?哪个湖边?求坐标,我要去圣地巡礼。 16楼:回15楼: 就前几天,东校区镜月湖。被欺负的那个Beta好像还是猫猫的室友。 17楼: 你们怎么就叫上猫猫了?这爱称什么时候定的? 18楼: 咳,猫猫后援会(地下非官方组织),懂?内部爱称,不可声张。这么可爱、勇敢、漂亮、还带着锋利爪子的猫猫,我亲死。[吸猫.jpg] 19楼: 补充14楼,你们不知道吗?听说在教室,hx还被打了一巴掌。 20楼: 我听说了,操!软乎乎粉嫩嫩的肉垫是拿来宠的,是应该放在我嘴巴上亲亲啊。 21楼: 虽然但是……美人做什么都是对的【大拇指】。打人?那肯定是对方欠打。 22楼: 呵,楼上几位,你们也就在这匿名论坛口嗨得飞起。谁敢去hx面前说一个字?谁敢当着猫猫的面喊一声猫猫或者说要亲肉垫? 23楼: 我不敢!惹不起惹不起。 24楼: 我也不敢!呜呜呜。 25楼: 言归正传,所以到底有没有人能指条明路?如何能得到猫猫的光脑联系方式? 26楼: 建议去梦里。梦里啥都有。 27楼: 楼上的Alpha们醒醒吧,别做白日梦了。你们没看到昨天是谁亲自上台给猫猫别上玫瑰?是谁亲自扶着猫猫下台?是谁让猫猫坐在他身边那个连校董都坐不上的位置?那可是公爵殿下,你们拿什么跟公爵争?拿头吗?洗洗睡吧。 28楼: 不过,猫猫不是才被闻家找回来的真少爷吗?之前不是在……咳咳。怎么感觉跟公爵殿下这么熟? 29楼: 据我参加过闻家晚宴的闺蜜说,好像是因为他哥哥wxb的原因认识的。但昨天那互动……感觉不止是看在他哥面子上啊…… 楼主: 该死,竞争对手是公爵?这还玩个锤子,兄弟们,我是不是彻底没希望了?[泪流成河.jpg] 30楼: 毫无希望。 31楼: 今天为什么是周末!为什么。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去维尔德蒙上课,万一能在校园里偶遇猫猫呢,哪怕远远看一眼也好啊。 32楼: 对了,校花投票什么时候开始?今年必须投猫猫,必须登顶。 33楼:回32楼: 按惯例还要等几个月呢,新生入学季过了才开始。不过我单方面宣布今年提前开始,我投猫猫一票。 34楼: 附议!我也允许提前。 35楼: 你们这变脸速度也太快了吧?忘了你们之前舔wya舔得有多欢了? 36楼: [理直气壮.jpg]校花不就应该最漂亮的来?猫猫全方位碾压,哪有问题了? 37楼: 行了行了别吵了。萝卜青菜各有所爱。不过话说回来,为什么xzy的合奏对象突然换人了?之前不是一直跟wya合作吗?昨天一点风声都没有,太突然了。 38楼:回37楼: 这还用问?肯定是xzy自己的意思呗。二殿下那脾气,估计是找到了更契合的音乐知己了呗。 39楼: 昨天那场表演,明显xzy是心甘情愿给猫猫当绿叶的,钢琴全程都在烘托口琴,一点都没抢风头。这要不是xzy自己强烈要求换人并亲自改编,我名字倒着写。 40楼: 快进群,猫猫后援会地下分舵,群里有大佬冒着生命危险分享的几张相对清晰的现场照。 41楼: 我靠!私信了,拉我。 42楼: 同求,已私信,大佬看我! 43楼: 速度速度,求拉,为了猫猫。 44楼: 只有我想知道猫猫吹的那首曲子叫什么吗?以前没听过啊,太有感觉了,听得我想哭。 45楼:回44楼: 好像是首挺老的曲子了,但被他们改编得太牛了,尤其是猫猫的口琴,吹出了灵魂。xzy的钢琴也绝,完全托住了那种氛围。 46楼: 所以,猫猫不仅颜值逆天,音乐才华也这么顶?还给不给别人活路了? 47楼: [星星眼.jpg]想追。 48楼: 楼上醒醒,公爵警告 49楼: 话说,猫猫和公爵到底啥关系啊?真的只是因为他哥?那朵玫瑰……那亲自引座……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啊。 50楼: 别讨论这个了,等会被封就老实了。 第85章 怎么还挑食? 闻叙白匆匆处理完事务返回休息室接闻溪,却得知谢珣也要一同回闻家。 一股莫名的,连他自己都分析不清的防备心骤然升起,像一根细微的刺扎在心头。 他下意识地蹙眉,却无法捕捉这异样情绪的清晰源头。 车辆自然是驶向闻叙白所在的东侧区域。回到住处,闻溪对客厅里的两人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就朝着楼上自己的房间走去。 谢珣则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姿态自然。 闻叙白站在客厅中央,看着两人一前一后上楼的背影,直皱眉。尤其是闻溪中途还微微侧头瞥了谢珣一眼,没有开口阻止,那眼神分明是默许的姿态。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闻叙白才想起,谢珣跟着回来,大概率是为了他们之间那特殊的信息素治疗。 谢珣站在闻溪卧室的门口,高大的身影几乎挡住了门框外的光线。他静静地看着闻溪走进房间,随手脱下那件昂贵的礼服外套,随意地丢在沙发扶手上,然后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 “我可以进来吗?”谢珣的声音放得很低,带着询问。 闻溪没说话,只是懒洋洋地冲他勾了勾手指。 谢珣迈步踏进这间属于闻溪的私人空间,反手轻轻关上了房门。他走到沙发旁,在闻溪身边坐下。 几乎在他坐下的瞬间,那股强大而熟悉的Alpha信息素便如同解开了束缚般,带着一丝急切的意味,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温柔而强势地缠绕上闻溪。 谢珣的指尖带着薄茧,极其轻柔地碰了碰闻溪后颈上还清晰留着他临时标记印记的腺体。那微凉的触感让闻溪身体轻颤了一下。 随即,谢珣自然地伸出手臂,揽住闻溪的肩背,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闻溪的额发和敏感的腺体。 治疗开始。 当然不可能一个小时都进行临时标记,更多的是这种温和的信息素交融与温养。 或许是次数多了,闻溪的身体似乎正在逐渐适应这个过程。 最初那种强烈的,被信息素牵引的不适感和隐隐的排斥感,正在悄然淡化。他甚至能在这股熟悉的气息包裹下,感受到一丝奇异的放松和安抚。 一个小时后,治疗结束。两人身上的信息素气息尚未完全平复,便一同下了楼。 楼下客厅的气氛却与离开时截然不同。 闻父闻母,以及闻予安,不知何时竟都来了。 闻叙白没什么表情地坐在沙发中央,一条腿随意地搭在另一条腿上,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却并不吸,只是任由烟雾袅袅上升。 他沉默地听着闻父闻母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眼神冷淡,仿佛置身事外。 楼梯上传来的脚步声打破了客厅里怪异的气氛。所有人,包括闻叙白,都循声望去。 闻叙白立刻俯身,将手中的烟蒂用力按灭在烟灰缸里,火星瞬间熄灭。他站起身,朝着楼梯口的闻溪和谢珣走来。 他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尤其是闻溪的神情和衣着,试图捕捉任何一丝不该存在的蛛丝马迹。 所幸,除了信息素尚未完全收敛的痕迹外,一切看起来似乎并无异常。他暗自松了口气,低声对谢珣道:“首席,车已经备好在外面了。” 闻父闻母见状,立刻堆起热情的笑容,闻父抢先开口:“公爵殿下难得来一趟,不如留下吃顿便饭再走?家常便饭,不成敬意,还请殿下赏光。” 闻予安站在闻母身后,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他看着谢珣,又看看闻溪,心中的嫉恨如同毒藤疯长。 谢珣来闻家,如今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是为了闻溪,而不再仅仅是因为闻叙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谢珣的目光淡淡扫过闻父闻母虚伪做作的笑脸,掠过闻予安眼中藏不住的怨毒。 他交给闻溪的那枚揭示真相的芯片,看来闻溪暂时还不打算使用。要除掉像闻予安这种又坏又蠢,还不知收敛的人,对他而言易如反掌。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前世的画面。 崖边,闻予安被挖去双眼,闻父闻母哭天抢地地赶来,只顾着要将闻予安送去医院,自始至终,没有问过一句他们亲生儿子的下落…… 闻予安最终是被送去了医院,只是后来不知闻叙白用了什么手段,彻底与闻家切割,闻予安也下落不明,生死不知。 谢珣收回思绪,目光落在身边神色淡漠的闻溪身上。他知道,闻溪绝非忍气吞声、有仇不报之人。 现在不动手,或许只是……时候未到。 就在闻叙白以为谢珣会像往常一样冷淡拒绝时,却见谢珣竟然微微颔首,沉声道:“也好。” 闻叙白有些意外,闻溪则依旧没什么表情,他不感兴趣。 一行人移步至主宅灯火通明的大厅。 这是闻溪第二次穿回来后,第一次与闻家夫妇同桌用餐。巨大的长餐桌铺着洁白的餐布,摆放着精致的银质餐具。 闻溪径直走到长桌最末端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下。谢珣脚步未停,极其自然地拉开他旁边的椅子,也坐了下来。 闻父见状,立刻扬声:“公爵殿下,您怎么能坐那里?请上座,主位给您留着呢。” 谢珣坐姿端正,军人的仪态融入骨血,他神情莫测地看了闻父一眼,声音平淡,“不用,这里很好。” 闻父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只能讪讪地坐下,挥手示意佣人开始布菜。 闻父闻母显然是听闻谢珣去了闻叙白的东侧,才急匆匆赶来的。席间,两人不断寻找话题试图与谢珣攀谈。 然而,谢珣几乎不回应,更让闻父闻母尴尬的是,谢珣大部分的注意力似乎都放在身边的闻溪身上。他看着闻溪慢条斯理地用餐,看他偶尔微微蹙起的眉头。 当佣人端上一盘清炒时蔬,谢珣注意到闻溪几乎没有动里面的某种绿色菜叶。他极其自然地拿起公筷,夹了一筷子那种菜叶,放到了闻溪的餐盘里。 闻溪的动作顿了一下,垂眸看了一眼餐盘里多出来的东西,然后,在闻父闻母惊愕的目光下,他嫌弃地用筷子尖将那几片菜叶拨到了一边,碰也不碰。 谢珣看着他的小动作,轻轻叹了口气,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无奈:“怎么还挑食?” 这亲昵自然的互动,闻母眼珠一转,立刻将话题强行引向了闻予安,“说起挑食啊,予安倒是从小就不挑食,身体一直养得特别好。他这孩子啊,从小就懂事,学习也努力,艺术天分又高……” 她开始夸赞起闻予安,从三岁识字说到十岁获奖。 闻予安听着这些夸赞,脸上却毫无血色,反而更加苍白。 当闻母得意洋洋地提到:“……尤其是音乐方面,予安天赋异禀,自小就和二殿下交好,两人是公认的音乐知己……”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 闻予安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口,身体抑制不住地微微发抖。今天的事情闻父闻母不知道,但其他人都很清楚,谢知裕的合奏对象换了。 闻叙白面无表情地放下了手中的银质刀叉。 而坐在闻溪身边的谢珣,也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餐具。 第86章 总在打架时遇到祁彧 闻予安的声音干涩,“妈,别说了。” 闻母正说到兴头上,被突然打断,“怎么了?” 她不解地看向儿子苍白的脸,又下意识顺着闻叙白的视线看向长桌末端垂着眼的闻溪。 闻叙白看着闻母的眼睛,一字一句,“二殿下今天亲自邀请了闻溪合奏。” 闻母愣住了。 闻父反应极快,脸上立刻堆起更热络的笑容,“哎呀,这是好事啊,都是我们闻家的孩子,有出息。” 他搜肠刮肚地夸赞起闻溪,然而,翻来覆去也只能挤出这些干巴巴,毫无实质内容的词语。他根本不了解自己这个亲生儿子。 闻溪吃不下去了,吵得要死,他丢下筷子,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没有看任何人,没有说一个字,他转身就走。 几乎是同时,谢珣也从容地理了理军装袖口,他抬眼,目光平静地掠过闻父闻母僵硬的脸,和闻予安低垂的头,声音低沉,“还有事,告辞。” 随着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餐厅,最后一点维系着表面和平的弦也彻底崩断。 闻叙白早已习惯了这种令人作呕的家庭氛围,他本就不该踏进这里。他冷漠地扫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父母和那个假弟弟,同样一言不发地起身离席。 偌大的餐厅,最终,只剩下闻父一个人坐在主位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在心里计谋着什么。 闻父在空荡的餐厅里枯坐片刻,然后回到卧室。 闻母正坐在梳妆台前,心烦意乱地往脸上拍打着昂贵的精华液。 镜子里映出闻父焦躁的身影。 闻父带着不赞同地说,“叙白他什么事都瞒着我,连他什么时候成了谢珣的首席副官,我这个当父亲的都毫不知情。刚才你没看见吗?谢珣对闻溪的态度,那根本不一样。” 闻母拧着眉,保养的动作没停,透过镜子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被搅扰的不耐:“不一样又怎么了?你想做什么?” “机会,谢珣是什么身份?理事会那个位置,一直是我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现在机会就在眼前。” 他喘了口气,盯着闻母,“你也该好好说说予安了,今天合奏对象换了人,这么大的事,他竟然还想瞒着我们?他到底在想什么?” 闻母放下手中的瓶子,转过身,“换了就换了,都是闻家的儿子,有什么区别?予安和二殿下从小一起长大,情分摆在那里,这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二殿下还能因为换了个人合奏就疏远予安不成?” 闻父被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够呛,“你就惯着他吧,到时候鸡飞蛋打,我看你怎么办。” 他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径自走向书房,准备再好好琢磨一下。 …… 初夏的气息悄然弥漫,空气里飘浮着草木萌发的清新和逐渐升起的燥热。 闻溪更爱吃冰棒了,冰箱的冷冻层彻底沦陷,被各式各样的冰淇淋和冰棒塞得满满当当。 阿纳莱精心开出的营养食谱,闻叙白每天都吩咐厨子做,但最终大半都进了楚临南的肚子。 楚临南这段时间明显感觉自己体重重了,他几次三番试图劝说闻溪多少吃点正餐,但效果甚微。 闻溪只顾着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 下午的课程结束,夕阳将小径染上一层暖金色。 闻溪刻意避开人流密集的主干道,挑了一条僻静,两旁栽满高大梧桐的林荫小道。树影婆娑,脚步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系统的声音突兀响起,“前方五十米,霍煊蹲点等你呢。” 闻溪脚步未停。 果然,没走多远,就在一处树荫浓密的拐角,看到了那个倚着树干,浑身散发着低气压的身影。 霍煊沉着脸。脑袋上又遭殃了一次的伤,在医院躺了好些天才算恢复。他爹只知道骂他惹事。 从小到大,他霍煊什么时候受过这种窝囊气? 一回学校,他就第一时间打听到了闻溪的踪迹。 但是奇怪的是,他破天荒地没带跟班,自己一个人堵了过来。 他现在想起有人给他发的视频和照片,是闻溪和谢知裕合奏的照片,心里啧了一声,莫名不爽。 眼看着闻溪的身影由远及近,步伐不紧不慢,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这个堵路的大活人。 就在闻溪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目光甚至没有朝他偏移一丝一毫的瞬间。 霍煊那股被彻底无视升起的怒火,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闻溪的手腕。 几乎就在他手指触碰到闻溪皮肤的同一刹那,闻溪另一只手抬起,“啪”地一声脆响,结结实实地扇在了霍煊的脸上。 霍煊完全懵了,半边脸火辣辣地疼,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闻溪那双近在咫尺的浅灰色眼眸:“你又打我?” 闻溪没说话,只是垂眸,目光冷冷地落在他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上。 霍煊下意识跟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紧抓不放的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是,我就抓住你的手而已,你二话不说就打我?” 他简直要气笑了。 闻溪晃了晃被他抓住的那只手,冷冰冰道:“松开。” 霍煊咬牙切齿,“不放!” 话音刚落,熟悉的套路再次上演。 闻溪肩上的单肩包猛地朝霍煊的头脸甩了过来,霍煊吃过一次亏,立刻偏头躲闪。 但就在他侧头躲开背包的瞬间,眼前骤然一黑,一块不知道什么材质,带着点奇怪气味的厚实布料,如同天降麻袋,精准地蒙头罩了下来。 视线被完全剥夺,接着一股巧劲猛地拽住他因躲闪而重心不稳的身体,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 霍煊高大健硕的身体,结结实实地摔在了铺着落叶的小径上,尘土微扬。他躺在那里,被蒙着头,一时竟有点反应不过来。 几秒后,霍煊一把扯下头上的布料,坐起身,看着站在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的闻溪,气极反笑,胸膛起伏:“闻溪,你真能耐。” 他晃了晃手里的“麻袋”,“竟然随身还带着这种东西?” “呵,那可是本系统提供的专业闷棍套,大傻子。”系统得意洋洋地在闻溪脑海里哔哔。 闻溪抬脚不轻不重地踢了霍煊的小腿一下,示意他别挡道。然后弯腰去捡刚才甩出去的背包。 就在他弯下腰的瞬间,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挡住了他身前的光线。 闻溪动作一顿,抬起头。 一张带着点野性痞气的英俊脸庞映入眼帘。祁彧双手插在运动裤兜里,微微歪着头,狼尾发丝垂在颈侧,左耳的银钉在树影透下的光里一闪。 他看着地上有些狼狈的霍煊,又看看弯腰捡包的闻溪,咧开嘴,露出洁白的牙齿,轻松地挥了挥手。 “嗨。” 霍煊看清了来人,眉头一皱,语气不善:“祁彧?你怎么在这儿?” 祁彧的目光在地上的霍煊和面无表情直起身的闻溪之间打了个转,笑容更深了几分,“路过,听到点动静,过来瞧瞧。” 他耸耸肩,“看来我运气不错,总能赶上好戏。” 闻溪:…… 真是见了鬼。两次初遇祁彧,都是他打人的时候。 祁彧凑到闻溪眼前,露出一点虎牙尖,眼神亮得惊人。 “我一眼就看出来,我们适合成为朋友。”他伸出手,“你好,我叫祁彧。” 第87章 我不一样,我可靠 闻溪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对祁彧那声带着点自来熟的嗨置若罔闻。他拎好背包,转身就走。 祁彧看着地上的霍煊,再看看闻溪那仿佛带着冷气的背影,嘴角咧开的弧度反而更大了。 他毫不犹豫地迈开长腿,几步就跟了上去,大大咧咧地走在闻溪身侧。 祁彧的声音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也不在意闻溪的冷淡,“你叫什么名字?总得告诉我名字吧?不然我怎么称呼你?喂喂喂?” 他侧着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闻溪线条流畅却没什么表情的侧脸,“看你打架挺利索的,不过嘛……肯定没我厉害,要不要我教你几招?” 他一路唠唠叨叨。闻溪被他吵得额角青筋隐隐跳动,脚下的步伐更快了几分。好不容易从那条僻静的小道拐出来,踏上了相对开阔的主路。 下一秒,闻溪的脚步顿住了。他看着前方,只觉得今天出门前应该看看黄历。 又一个麻烦堵在了必经之路上。 谢知裕提着一个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黑色丝绒盒子,正站在那里,金发在阳光下显得有些凌乱,眼神却专注地落在闻溪身上。 看到闻溪出现,他立刻迎了上来,将盒子递向闻溪,“闻溪,新定制的口琴,试试?” 闻溪的目光扫过那个盒子,连伸手去接的欲望都没有。这已经是第17个了。再这样下去,闻溪觉得自己可以去开个二手口琴专卖店了。 祁彧在旁边站直了身体,双手插回裤兜,视线在谢知裕和闻溪之间转了一圈,故意扬声问道:“哟,谢知裕?今儿怎么没看见闻予安那跟屁虫粘着你啊?” 闻溪对祁彧的挑拨和谢知裕的礼物都毫无兴趣。他脚步一错,直接就要从两人中间的空隙穿过去。 谢知裕对祁彧的废话充耳不闻,见闻溪要走,立刻紧追两步,锲而不舍地试图将盒子塞到他手里,语气里带上了点困惑:“是不喜欢这个款式?还是音色……” 烦。 太烦了。 一个聒噪的野狗,一个听不懂人话的琴痴。 闻溪感觉自己的忍耐力正在急速告罄。今天出门绝对是个错误,一连遇上三个神经病,简直是烦人精开大会。 就在谢知裕再次靠近,盒子几乎要碰到他手臂的瞬间,闻溪猛地抬手,他没有用掌,而是直接握拳,狠狠怼在了谢知裕的胸口。 谢知裕猝不及防,被这结实的一拳打得闷哼一声,他愕然地看着闻溪。 祁彧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弄得一愣,随即眼睛更亮了,刚想凑上去说打得好。 闻溪已经霍然转头,在祁彧话音未落的瞬间,闻溪另一只拳头也狠狠砸在了祁彧结实的肩窝上。 力道同样不轻。 “你也滚远点。”冷冰冰丢下一句。 两个Alpha,一个捂着隐隐作痛的胸口,一个揉着发麻的肩窝,都僵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闻溪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头也不回地快步走远。 谢知裕低下头,看着手里差点被打掉的口琴盒子,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丝绒表面,眉头微蹙,喃喃自语:“还是款式真的不对?或许下次……应该换一种更简洁的复古款式?” 祁彧揉着被打的地方,看着闻溪消失的方向,脸上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靠……这么凶?” 他这才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向旁边还在研究口琴的谢知裕,“喂,谢知裕,他到底叫什么名字啊?哪家的?” 谢知裕终于从口琴的沉思中抬起头,那双漂亮的浅琥珀色眼睛懒洋洋地瞥了祁彧一眼,带着艺术家特有的,对俗物的矜贵疏离和一丝被打扰的不悦。 谢知裕对待像祁彧这种不懂艺术的人一向如此。 他什么也没说,仿佛祁彧只是一团不值得回应的空气,直接转身,也朝着闻溪离开的方向走了。 祁彧对着谢知裕的背影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不屑地切了一声。“装模作样。” …… 午休时间,闻溪照例准备去校门口拿家里送来的餐盒。只是,他刚走出教学楼没几步,就被早已守候多时的人拦截下来。 谢知裕顶着一头更乱了几分的耀眼金发,径直走到闻溪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他微微倾身,专注地看着闻溪,“你吃午饭了吗?我请你。” 闻溪脚步顿住,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竟然真的抬手,摸索了一下手腕上的光脑,调出通讯界面,手指悬空停顿了几秒,像是在认真思考。 “行。”闻溪言简意赅。 “不过得我点菜。”他补充。 谢知裕没有一点问题。 闻溪没看他,低下头,手指在光脑虚拟键盘上快速敲击,给楚临南发了条讯息:「校门口,餐盒,你拿。午饭有人请。」 发完信息,闻溪收起光脑。很好,自己决定的午饭,终于可以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用看营养餐的脸色了。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谢知裕带路。 谢知裕转身,带着闻溪去了食堂顶楼。 刚一进去,就看见两个熟悉的人。 祁彧和霍煊。 两人听到开门声,同时抬头看过来。 当看到跟在谢知裕身后走进来的闻溪时,两人皆是一愣。 谢知裕无视了那两人,侧身想让闻溪先进包间,手还搭在门把上准备关门。 一只穿着昂贵皮靴的脚猛地伸了过来,精准地卡住了即将合拢的门缝。 霍煊一手撑着门框,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声音低沉:“急什么关门?”他目光扫过包间内,“地方够大,一起吃呗。” 就在霍煊说话吸引注意力的瞬间,祁彧身子一矮,敏捷地从霍煊撑开的门缝里钻了进来,往沙发上一靠,还翘起了二郎腿。 “就是。”祁彧笑嘻嘻地接口,冲着脸色明显沉下来的谢知裕扬了扬下巴,“人多吃的才香,听没听过?谢大少爷不会这么小气吧?” 霍煊也顺势挤了进来,反手带上了门。 祁彧的目光在包间里转了一圈,最后又落回谢知裕身上,带着点幸灾乐祸和好奇,“哎,谢知裕,今儿怎么没看见闻予安跟着你啊?他不是最爱粘着你。” 他说完,还特意瞟了一眼旁边面无表情拉开椅子坐下的闻溪,补充道:“哦对了,我昨晚回去查了查,已经知道你是谁了,闻溪。” 他身体微微前倾,越过餐桌看向闻溪,眼神亮晶晶的,带着点邀功和拉踩的意味:“我劝你啊,离谢知裕远一点。这家伙跟闻予安黏黏糊糊那么多年,脑子不清醒。” 他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笑容张扬,“我就不一样了,我从一开始就知道闻予安是个什么玩意儿,选择跟我做朋友才是最明智的,真的。” 霍煊坐在对面,忍不住发出一声充满嘲讽的冷笑。 这傻狗的智商和情商……真是让人为他感到担忧。 第88章 你是樱桃成精? 谢知裕将点餐的光屏推到闻溪面前。闻溪纤长的手指在虚拟屏幕上快速地戳点着,看起来几乎没带思考,很快就点好了。 谢知裕本来想顺势在闻溪旁边的座位坐下,结果被祁彧毫不客气地用肩膀一顶,硬生生给挤开了。 祁彧也不坐,就那么弯着腰,把脑袋凑到闻溪点好的菜单光屏上方,饶有兴致地看了起来。 “嚯!” 祁彧发出一声怪叫,眉毛挑得老高,指着光屏上那几道菜名,觉得不可思议。 “樱桃慕斯、樱桃水晶冻、樱桃沙拉……樱桃汁、樱桃冰淇淋……还有这个,樱桃鹅肝配金箔?” 他猛地抬头,神色古怪地上下打量着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屏蔽了外界所有声音的闻溪。 “喂喂,闻溪,你该不会是樱桃成精变的吧?点这么多樱桃玩意儿?一个正经顶饿的主食都没有。” 他一边说,一边干脆利落地从闻溪手里拿过那个点餐光屏,在半空中晃悠着。 系统冷呵一声,“真樱桃成精还吃同类啊?蠢。” 霍煊坐在对面,原本只是冷眼旁观,闻言也忍不住斜着眼睛瞥了一眼光屏上那一片粉红梦幻的菜单,嘴角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他也被闻溪这种完全不考虑实用性的点餐法给弄得有点无语。 谢知裕被祁彧挤得一个趔趄,站稳后,正好对上闻溪抬起的视线。 那双浅灰色的眼眸依旧没什么情绪,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无声地提醒:你请我吃饭,我说了算。 谢知裕瞬间就败下阵来。 他自己请的人,自己亲口答应的当然。他抿了抿唇,无视了祁彧晃悠的光屏和霍煊无语的表情,认命地吩咐侍者:“按他点的上。” 祁彧啧了一声,把光屏丢回给谢知裕,看他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无可救药的傻子。 闻溪点完餐,就彻底进入了省电模式,安静地坐在那里,眼神放空,周遭的一切喧嚣都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 祁彧消停了没两分钟,又忍不住凑到闻溪面前,试图找话题。 “哎,闻溪,你平时除了打人,还喜欢玩点什么?打球吗?” 叭叭叭的吵个没完。 闻溪被吵得烦不胜烦,眉头都没皱一下,直接抬手,又打了祁彧一拳。 祁彧嗷了一声,眨眨眼,看着闻溪那双写着再吵打死你的眼睛,终于老实了。 他悻悻然地缩回自己的座位,揉着发麻的肩膀,小声嘟囔:“……不让说话就不让说话嘛,怎么又动手……” 世界终于清静了。 谢知裕见状,默默拿起光屏,又加了几个分量十足的主菜和肉类。不然,就闻溪点的那一桌子华而不实的樱桃盛宴,别说喂饱三个Alpha,恐怕连塞牙缝都不够。 菜肴很快摆满了餐桌。 祁彧总算彻底消停,没再打扰闻溪吃饭,只偶尔用好奇的眼神偷瞄闻溪几眼。 三个Alpha,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安静用餐的闻溪身上。 他吃得慢条斯理,专注地对付着面前那份淋着浓郁樱桃酱的慕斯蛋糕,偶尔用小银勺挖一勺旁边的樱桃冰淇淋。 看着看着,三人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闻溪看着凶,一言不合就动手,巴掌拳头毫不含糊。 但整个人还是比较清瘦的。 再联想到他是在贫民窟那种地方长大的……心里又沉了沉。 席间的沉默被霍煊打破,他突然想到,“听说了没?程老夫人前天晚上走了。据说她咽气前见的最后一个人,是程奕那个弟弟。” 他顿了顿,“程家……马上就有大热闹看了。” 祁彧刚塞了一大口肉,闻言快速咽下,接口道:“嗯,过几天丧礼,到时候去瞧瞧不就知道了?” 谢知裕对这些不感兴趣,眼皮都没抬一下,专注地切着自己盘子里的鱼排。 霍煊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安静吃着樱桃的闻溪,又抛出一个话题:“郗璇呢?我们那位大学生会主席最近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整天泡在他那个宝贝实验室里,忙什么呢?” 祁彧顺着霍煊的目光也看向闻溪,脑子里突然蹦出个念头,“哎,闻溪,郗璇那个婚约……没换到你身上来吧?” 霍煊立刻嗤笑一声,“肯定没有。郗家又不傻。” 一直沉默用餐的谢知裕,此刻却放下了刀叉。他抬起头,眼睛带着极其认真的神色看向闻溪,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 “闻溪,不要和郗家扯上关系,尤其是……郗璇的父亲。” 闻溪正将一颗樱桃送入口中,闻言只是瞥了谢知裕一眼,没说话,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谁稀罕。 不过,闻溪嚼着酸甜的果肉,一个模糊而诡异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 三年前,崖边,狂风呼啸。闻予安像疯了一样,害怕又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郗璇……他要改造我……要把我变成Omega……” 改造?变成Omega? 闻溪微微蹙眉。 郗璇那人总是挂着一丝浅笑,说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晚上,闻溪的光脑震动起来。是闻叙白的通讯请求。 接通后,闻叙白的声音透过光屏传来,明显心情不佳,“在哪?营养餐没好好吃是吗?” 闻溪抿着嘴,看着光屏里闻叙白微蹙的眉头,选择了沉默。 默认。 闻叙白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只觉得头疼。那营养餐他特意让厨子换着花样做,色香味都尽量顾及了,只想着闻溪挑食不爱吃,哪能想到这小子根本就是被零食和冰淇淋塞饱了肚子,正餐碰都不碰。 他暂时压下这个话题,“程家老夫人的葬礼,后天举行。我们必须出席。礼服已经给你准备好了,明晚我接你回家,后天一早我们一起过去。” 光屏熄灭,房间陷入安静。闻溪靠在椅背上想,程老夫人的死……在他上一次穿的时间线里,并没有发生在这个节点。 “溪溪,”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这并不奇怪,“任何一点微小的意外,时间的误差,都可能改变世界线的走向。我跟你说过的,所谓的原世界线,只是一个提供大框架走向的参考坐标,一个警示我们不要过度偏离导致能量失衡,世界崩塌的界限罢了。没有太多参考价值。” 它似乎有些感慨,“我们系统存在了这么久,见过太多太多无法理解,无法预测的变量了。看不明白的东西太多,渐渐地,也就不在乎了。” …… 去程家的前一晚,闻叙白亲自来接闻溪。 第二天清晨,天色尚未完全亮透,带着一丝灰蒙蒙的压抑。闻叙白和闻溪乘坐的黑色加长悬浮车,平稳而低调地驶入程家庄园所在的区域。 车子缓缓停在主宅前宽阔的广场上。这里已经停泊了不少同样奢华却风格各异的悬浮车,穿着黑色正装或礼服的宾客们神情肃穆,低声交谈着。 闻叙白率先下车,他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如松,他微微侧身,伸出手。 闻溪随后下车。少年同样一身黑色礼服,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自有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黑色的碎发下,那双浅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扫视着眼前恢弘却透着阴郁的程家主宅。 他们这对组合的出现,立刻吸引了周围无数道目光。 更因为闻家一家人竟然以真假少爷而分成两批前来。 闻叙白微微侧身,将闻溪护在身后稍侧的位置,低声说:“跟着我。” 就在他们准备步入主宅大门时,一个身影从侧面快步迎了上来。 是程奕。 他同样穿着一身庄重的黑色西装,胸前别着白花,脸色是熬过夜的苍白,眼下带着青黑。 第89章 听说你不好好吃饭 程奕那阴沉沉的视线盯在闻溪身上,闻叙白却连眼风都没扫过去。他直接侧身,将闻溪护在身侧,两人径直绕过程奕,步入了程家主宅的大门。 宅内光线昏暗,空气里弥漫着香烛、和各种混合的味道。 宾客们低声交谈,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在空旷的回廊里被放大。闻叙白没有停留的意思,带着闻溪走上二楼,推开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 休息室里,暖黄的壁灯驱散了一部分阴霾。沙发上坐着一个身影,身姿笔挺。 是谢珣。 谢珣怎么会在这里? 谢珣闻声抬眼,目光越过闻叙白,落在闻溪身上。他并未起身,只是微微颔首示意,随即,那目光在闻溪身上停留了片刻,低沉的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安静: “听说,你没好好吃饭?” 闻溪:“……” 他面无表情地瞥了谢珣一眼,走到离他最远的单人沙发坐下,连个音节都懒得给。 干什么?一个两个都来当饭桌监督员?闻叙白说还不够,连这位公爵殿下都要抽空关心他的胃? 谢珣看着闻溪那副拒绝沟通的冷漠样子,心底那根关于闻溪不爱惜自己的警报线瞬间绷紧到极致。 但这里不是他的公爵府,更不是适合劝不听话小孩认真吃饭的地方。 他压下心头翻涌的焦躁,刚想再说点什么,休息室的门被轻轻叩响。谢珣带来的卫兵推门进来,低声禀报:“殿下,时间差不多了。” 谢珣收回落在闻溪身上的视线,站起身,恢复了惯常的冷峻威严。“走吧。” 葬礼仪式在程家巨大的礼堂进行。空气里浮动着哀乐、哭泣和香烛燃烧的混合气味,令人窒息。 闻溪跟在谢珣和闻叙白身后,在肃穆的人群中,他先后捕捉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祁彧难得地换上了一身合体的黑色正装,狼尾发丝难得地梳理得服帖了些,他站在稍远的位置,目光扫视着全场,在与闻溪视线短暂交汇时,还挑了挑眉。 接着又看见了霍煊。 郗璇也在。他站在前排,他似乎察觉到闻溪的视线,微微侧头,隔着人群,对着闻溪的方向,极其细微地点了点头。 这些顶级世家的继承人齐聚于此,并非程家如今的面子有多大。 纯粹是因为程老夫人这位已故的老妇人,生前做了无数公益善事,她的名字在海城乃至更广的范围内,被无数普通人知晓并真心敬重。 对于贵族阶层而言,参加这样一位大善人的葬礼,是无关痛痒又极其必要的面子工程,是彰显自身道德高度的理所应当之举。 仪式终于结束。宾客们陆续散去,空气里那股湿闷粘稠的气息却越发浓重。 闻溪正打算跟着闻叙白离开,谢珣却低声对他说:“跟我来。” 闻叙白看了谢珣一眼,没有阻拦,只是对闻溪道:“别乱跑,晚点我来接你。” 谢珣带着闻溪,避开了人流,走向程家后花园深处。这里果然清静许多,只有高大的乔木投下浓重的阴影,空气里是草木被水汽浸润后的浓郁气息,更添几分压抑。 就在闻溪以为谢珣只是找个安静地方说话时,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花园深处一栋与主宅奢华风格格格不入的陈旧小楼。小楼前的灌木丛阴影里,似乎蜷缩着一个人影。 闻溪的脚步顿住了。 是程翊承。 他抱着膝盖蹲坐在冰冷潮湿的地上,头深深埋着,瘦削的脊背在单薄的衣物下微微颤抖。 谢珣站在闻溪身侧,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程老夫人最后清醒时见的人,是他。没人知道他们到底说了什么。老夫人缠绵病榻的最后那段日子,身边照顾的人,也是他。” 难怪……闻溪想起楚临南说过,程翊承已经很久没去学校了。 仿佛察觉到被注视的目光,灌木丛中那个蜷缩的身影慢慢抬起了头。 程翊承的目光越过枝叶的缝隙,直直地,毫无焦距地撞上闻溪平静的视线。 闻溪的目光却落在了程翊承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脖颈侧面,一道新鲜的,边缘泛着青紫的淤痕清晰可见。挽起的袖口下,小臂上也有几道明显的,颜色深浅不一的伤痕。 新的伤痕。看颜色,就是最近几天留下的。在这程家大宅里,能对他下此狠手的,还能有谁? 他向前走了几步,谢珣没有阻拦,只是沉默地注视着。 闻溪在程翊承面前蹲了下来,视线与他平齐。他看着程翊承眼睛里几乎要将他自己吞噬殆尽的浓稠恨意的眼睛。 闻溪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死水上,“想不想程家的人死?” 程翊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眼睛死死盯着闻溪,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闻溪其实并不是真的需要他回答什么,他伸出手指,虚虚地点了点程翊承脖子上的淤痕,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这个,怎么弄的?” 程翊承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干裂的嘴唇颤抖着,终于挤出了嘶哑破碎的几个字,“他……他们……死……” 声音干涩难听,显然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 就在这时,谢珣的声音插了进来,“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 他抬手,对着通讯器低声吩咐了一句。 很快,两名身着便装的卫兵无声地出现在花园小径上。他们上前,小心地将几乎脱力的程翊承搀扶起来。 卫兵将程翊承安置在后座,闻溪和谢珣也坐了进去。悬浮车平稳启动,目的地是医院。 医院走廊弥漫着消毒水的冷冽气息。检查结果出来时,连见惯了伤患的医生都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这下手的人是真奔着要命去的,多处软组织重度挫伤,还有轻微脑震荡迹象……再重点,人就废了。” 闻溪靠墙站着,谢珣站在他身侧,看着卫兵将包扎完毕,注射了镇定剂后沉沉睡去的程翊承推进单人病房。 他侧过头,目光落在闻溪沉静的侧脸上,低声问:“你对他感兴趣?” 闻溪摇了摇头,视线依旧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声音平淡无波:“程奕威胁过我。” 谢珣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多问。程奕对闻溪的敌意,他心知肚明。 等医生和护士都离开,病房里只剩下沉睡的程翊承和坐在床边的闻溪,以及站在窗边的谢珣时,床上的少年眼皮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并没有完全睡着。 出乎意料地,程翊承没有等闻溪和谢珣开口询问。他眼神空洞地望着惨白的天花板,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我母亲……不是被逼走的。” “她死了。” “被我父亲,还有程奕的母亲……一起弄死的。” “程老夫人……是帮凶。” 而老夫人老了。大概是怕了?或者良心发现了?谁知道呢。这些年,她是程家唯一偶尔会问程翊承一句冷不冷、饿不饿的人。 虽然这点关心对程翊承来说屁用没有,该挨的打,一顿也没少。 他的眼神飘忽起来,仿“她快死的时候……脑子已经糊涂了……就反反复复念叨……当初不该把她带回来的……不该……” 但是奇怪的是,没人知道程翊承母亲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她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程家所有人都闭口不提,好像她从来就没存在过。 第90章 阿纳莱的师父 显然,即使是权势滔天的公爵,对程翊承母亲的身世,他也并不知晓。 凭空出现又惨烈消失的女人,以及程老夫人临终前那句语焉不详的“不该带回来”,现在看来她的身份其实不简单。 闻溪在脑海中问系统,“查得到吗?程翊承母亲的来历?” 系统噼里啪啦操作了一顿,然后得到一个大大的加粗的略字。 系统:…… 短暂的沉默后,它怒拍屏幕,淦! 闻溪:…… 该有的关键信息查不到,不该有的八卦和吐槽倒是装备齐全。 程翊承的伤势处理完毕,闻溪和谢珣准备离开医院,这少年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要从病床上下来,脖子、手腕、脚踝缠着绷带,却执拗地要跟着一起出院回去。 闻溪看着他这副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的倔驴样,拳头都痒了。真想给他一下,让他彻底安分躺下。 最终,程翊承还是跟着一起回学校了,车停稳,闻溪和谢珣坐在后座,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 车门打开,一名卫兵小心地搀扶着行动不便的程翊承下去。少年站在车边,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固执地转过身,隔着降下的车窗,目光穿透昏暗的光线,看着闻溪。 谢珣冷冷地扫了他一眼,带着上位者天然的威压。他淡淡开口,“送他回宿舍。” 随即,不待任何人反应,便对司机吩咐道:“关门。” 车门无声滑上,隔绝了车外少年固执的目光和湿闷的空气。 程翊承的事,闻溪没有太在意,谢珣也没有再提起。 车子最终驶入了谢珣的庄园。下车时,闻溪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天色暗沉得如同泼墨,湿闷的空气令人呼吸都有些不畅。 步入灯火通明、温暖干燥的客厅,闻溪习惯性地瞥向那张宽大的茶几,往常那里总会摆着几样精致的樱桃甜点或饮品。 然而今天,茶几上空空如也。只有光洁的深色木纹反射着顶灯柔和的光。 联想到早上葬礼前谢珣那句“听说你没好好吃饭”,闻溪有些幽怨的看着谢珣,小气鬼。 谢珣似乎感受到了身后那道充满控诉的视线,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将领带扯松,语气平静地转移话题:“可以开始了。” 治疗的过程已经驾轻就熟。两人在沙发上坐下,闻溪闭上眼睛,身体自发地寻找着最舒适的位置,自然地依偎过去,下巴轻轻搁在谢珣宽厚坚实的肩膀上。 空气中,属于谢珣的Alpha信息素弥漫开来,包裹住闻溪。 闻溪微微抬起下巴,凑近谢珣的后颈,鼻尖轻轻翕动,在那处Alpha同样敏感脆弱的腺体附近嗅闻着。 温热的呼吸拂过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麻痒。 谢珣的身体绷紧了一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他没有阻止,反而抬手极其轻柔地揉了揉闻溪柔软的黑发。 等级越高的Alpha,其领地意识和占有欲往往越强,腺体更是被视为绝对禁区般的存在,容不得丝毫侵犯。而谢珣,这位站在力量顶点的顶级Alpha,却对闻溪这种近乎冒犯的贴近和探索,完全没有一丝阻止的意思。 治疗进行到一半,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被浓重的黑暗吞噬。雨点终于开始敲打巨大的落地窗,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 谢珣抬起头,眼神清明。 他动作极其自然地抬起一只手,宽大的手掌轻轻捂住了闻溪靠近自己颈侧的那只耳朵,隔绝了窗外骤然响起的雨声。 同时,他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一下姿势,将闻溪因被信息素吸引而更凑近他腺体的身体微微撑开一点距离。 趁着闻溪被信息素吸引没有注意外界时,他低声哄着,一手揽住闻溪的腰,一手穿过他的膝弯,轻松地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走上二楼,进入了他自己的主卧。 厚重的房门在身后无声关上。主卧的隔音效果极佳,窗外的雷雨声瞬间被隔绝,只剩下室内恒温系统细微的运作声。 谢珣拉上厚重的遮光窗帘,只留下床头一盏暖黄的壁灯,将相拥的两人笼罩在柔和静谧的光晕里。世界仿佛只剩下彼此交融的信息素和温暖的怀抱。 这一次的治疗似乎格外漫长,超过了以往的一个小时。结束时,闻溪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眼尾带着一丝被安抚后的慵懒红晕。 他推开依旧抱着他的谢珣,靠在宽大的沙发椅背上,微微喘息着平复体内翻涌的信息素余波。 片刻后,他才摸索着打开光脑。闻叙白发来了几条询问去向的信息。 闻溪简单回了过去。 谢珣起身,开门走了出去。没过多久,他又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一样东西。 一支装着某种淡蓝色液体的密封试管,以及几张打印着复杂数据和公式的纸张。 闻溪的余光捕捉到了那管诡异的液体,坐直了身体。 “那是什么东西?”闻溪问。 谢珣脚步一顿,没有隐瞒,直接将手里的试管和纸张递给了闻溪。“郗璇的父亲派人送来的。” 又解释道:“阿纳莱的师父,也是我曾经的专属主治医生。” 闻溪接过那冰冷的试管,指尖传来金属的凉意。郗璇的父亲?难道那段对话里出现的陌生的男声,是郗璇的父亲。 “治疗你易感期的?”闻溪盯着试管里液体。 谢珣摇了摇头,目光落在闻溪手中的试管上,“不。这是他最近突发奇想的一个理想方案。” “我已经明确拒绝了。” 闻溪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思绪。 他沉默地摩挲着冰凉的试管壁。那段对话再次清晰地回响在耳边,一个特效药…… 那段对话闻溪不会傻到完全相信,但是种种迹象表明,似乎的确有这玩意。 郗璇要改造闻予安,将其变成omega,郗璇的父亲为谢珣研究特效药…… 奇怪的郗家人。 第91章 你来给我送水 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后,闻溪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扑面而来的空气带着初夏傍晚的微燥。 他正盘算着回宿舍睡觉,一只带着点汗意的手臂,毫无预兆地伸出,重重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闻溪毫不客气地用手肘往后一拐,捣在对方的腰腹上,声音冷得像冰:“放开。”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是祁彧。 他非但没松手,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半推半揽地推着闻溪就往前走,很是无赖,“去看我打球,不许拒绝,就这么说定了。” 闻溪被他推得一个趔趄,火气蹭地就上来了。他再次用手肘狠狠一拐。 祁彧疼得龇牙咧嘴,却硬是咬着牙没松手,反而仗着身高力壮,几乎是把闻溪架着往体育馆的方向拖,“喂喂喂,下手这么狠,你不无聊吗?我这是好心给你找点乐子。” “乐子?”闻溪被他箍着,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我还有更狠的,要不要试试?” 祁彧咧开嘴,露出一个兴奋笑,“不信!” 体育馆里人声鼎沸,祁彧护着闻溪,硬生生在拥挤的人潮中开出一条路,一路来到前排的一个空位,显然是他早就准备好的“VIP专座”。 祁彧不由分说地把闻溪按在座位上,自己则弯下腰,高大的身影几乎将闻溪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形成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势。 他凑得很近,还敢威胁闻溪,“别想着跑哦,不然……”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我以后就24小时缠着你,烦死你。” 闻溪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手指动了动,真想扇他两巴掌。 就在他们两人出现并落座的瞬间,以闻溪为中心,周围范围内的区域,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 原本喧嚣的加油呐喊声骤然降低了好几个分贝。无数道目光聚焦在闻溪身上,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压抑而紧绷的激动。 祁彧说完直起身,跑到场边拿了瓶水和一条干净的毛巾,又跑回来,弯腰塞进闻溪手里。他指着场上正在热身的队友和对手,眼神里竟然带着点期待,“等会儿我打完球,你来给我送毛巾行不?水你自己喝。” 系统:…… 这傻狗脑子是不是被球砸过?有病啊。 闻溪面无表情,把手里的水和毛巾往祁彧怀里一塞,声音没有起伏:“做梦。” 祁彧也不恼,依旧维持着弯腰靠近闻溪的姿势,脸上笑嘻嘻的,但他的目光却极其凌厉地扫过周围几个蠢蠢欲动,眼神黏在闻溪身上打转的Alpha。 祁彧像护食的头狼,那几个Alpha被他看得浑身一僵,悻悻地移开了视线。 终于,裁判的哨声响起。 祁彧直起身,一边倒退着往场上走,一边还冲着闻溪的方向,用口型无声地重复着,“记——住——哦——” 闻溪深吸一口气,在想自己应该找个机会揍一顿这家伙,让他也像霍煊一样去医院待几天,别来烦他。 不过……算了,下午本来也没事,回宿舍睡觉系统也吵得很,就当换个地方发呆吧。 他坐在这里,周围依旧安静得诡异,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根本不在球场上,而是明里暗里,躲躲闪闪地黏在闻溪身上,伴随着压抑不住的兴奋低语和细微的咔嚓声? 闻溪听到一声清晰的快门声,以及旁边一个女生压低声音的斥责,“笨死了,你没关声音,要死啊,被发现了。” 闻溪的目光循声扫去。视线所及之处,所有人立刻正襟危坐,一本正经地看向球场,还装模作样地鼓起掌来,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闻溪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看向场内,祁彧的队友刚刚投了个三不沾,空气球。鼓个屁的掌。 不过,他也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隔着几排座位,陶虹和李潼正兴奋地朝他用力挥手,脸上也是激动开心的笑容。 闻溪目光顿了顿,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场上风云突变。 祁彧突然认真起来,几乎是以一人之力在场上横冲直撞,连续得分。 场上的其他Alpha们,不知是被祁彧刺激到了,还是因为谁,一个个也像打了鸡血一样,炫技般地展示着自己的弹跳,速度和技巧。 祁彧更是杀红了眼。开玩笑,他自己死皮赖脸硬把闻溪拉来看球的,要是输了,这脸往哪搁? 他活动了下手腕,彻底认真起来。 闻溪手里无意识地掂量着那瓶水,耳边是球馆广播连续播报祁彧进球的电子音。但他的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他微微蹙眉,那种被偷拍的感觉又来了。而且,越来越频繁。 上一次穿时就有,这一次似乎更甚。 他猛地回头,目光扫视身后。所有接触到他视线的人,都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立刻低下头或移开目光,不敢与他对视。 没有恶意……但目的不明。 终场哨声响起。 比赛结束。 祁彧的队伍毫无悬念地大比分获胜。 他连汗都顾不上擦,第一时间拨开围上来的队友,大步流星地朝着闻溪的位置走来,脸上带着胜利者的灿烂笑容。 虽然闻溪说了不送,但他自己过来拿,四舍五入也算闻溪“给”了不是? 然而,他刚走到座位前,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闻溪已经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将那条根本没动过的毛巾和那瓶水,直接丢进他怀里。 然后,看也没看他一眼,转身就朝着体育馆出口走去。 “喂,闻溪,等等。” 祁彧手忙脚乱地接住东西,一口水都还没灌下去,就连忙追了上去,“怎么这就走了?我打得不好看吗?” …… 回到宿舍,闻溪掏出钥匙准备开门。隔壁宿舍的门,今天却意外地敞开着。 闻溪记得很清楚,这间宿舍之前一直是空置的。 他随意地瞥了一眼,准备收回视线。 却突然和程翊承对视上。 他正站在敞开的门内,身上还穿着校服,过长的黑发垂落,遮住了部分额头和缠着绷带的脖颈,整个人散发着一种阴郁而脆弱的气息,像一株生长在阴暗角落,不见天日的植物。 闻溪放下开门的手,转过身,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平静地看着他:“今天搬来的?” 程翊承似乎没想到闻溪会主动跟他说话,身体僵了一下。他略微低着头,视线盯着自己洗得发白的鞋尖,喉咙里艰难地挤出一个嘶哑破碎的音节:“……是。” 闻溪这几天没刻意关注程家的后续,不知道那潭浑水现在搅成了什么样。 不过,如果程翊承真的下定决心要把程奕弄死……他倒不介意,顺手推一把。 程翊承搬到这里,当然不是巧合。他就是打听到闻溪住在这里,才费尽心思申请调换过来的。只是听说闻溪经常几天不见人影。 闻溪的目光在程翊承身上扫视了一圈。系统说过,这小子比自己还小几个月,看起来甚至比自己还营养不良。 就在这时,闻溪的宿舍门咔一声被打开了。楚临南大概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探出头来。 他看到闻溪,又看到隔壁门口的程翊承,愣了一下,随即对闻溪说:“你回来了?餐盒在桌上。” 闻溪点了点头。自从上次楚临南替他去校门口拿营养餐被闻叙白知道后,回来后楚临南就追问他身体情况。 得知他未完全分化的糟糕状态后,楚临南的学习研究方向和阿纳莱一样,自然明白了其中凶险。 从那以后,他就坚决不再碰闻溪给他的营养餐了,态度异常坚定。 闻溪的目光在楚临南身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回隔壁门口那个阴郁瘦弱的少年身上。 嗯……似乎,又有了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第92章 你在找我吗 闻溪朝楚临南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默默退回了宿舍。 闻溪推开宿舍的门,侧身看向依旧站在门口的程翊承:“要不要进去坐坐?” 程翊承没有看闻溪,视线低垂,落在脚下光洁的地砖缝隙上。 他整个人安静得可怕,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无声地拒绝。 终于,那颗低垂的头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程翊承迈开脚步,动作有些僵硬地朝着闻溪的宿舍走来,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 闻溪没再看他,转身进了屋。 程翊承跟在他身后,反手轻轻关上了宿舍门,他微微抬起头,透过额前过长的碎发缝隙,看到闻溪正背对着他,动作随意地将桌上一个精致的多层餐盒打开,里面是分门别类,营养均衡却明显分量过大的食物。 闻溪头也没回,一边拿起筷子,一边极其随意地说:“我吃不完,分你一半。” 他根本不管程翊承听没听到,或者愿不愿意答应,自顾自地拿起旁边一个干净的空碗,扒拉了大约三分之一的热菜和米饭进去,然后就坐下开始吃了起来。 程翊承僵在原地,像被钉在了门口。 楚临南几次想开口提醒闻溪这样不行,但看看闻溪又看看程翊承,最终只能无奈地把话咽了回去,轻轻关上了自己的门。 闻溪吃得很快,直到他碗里的食物快见底了,程翊承才像是终于被解开了定身咒,慢吞吞地挪到桌边,小心翼翼地拉开椅子坐下。 他伸出缠着绷带的手,拿起闻溪推过来的那碗还温热的食物,喉咙里极其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发出一个沙哑破碎的音节:“……谢谢。” 闻溪没应声,他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小冰箱前,熟练地拿出一个冰淇淋,然后头也不回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咔哒一声锁上了门。 留下程翊承一个人,对着那碗散发着食物香气的餐点,和空气中弥漫的,一丝很淡很淡的香气。 …… 几天后,闻溪想起昨天楚临南的话,楚临南泡在实验室时,经常能遇到郗璇。 自从这次穿进来,闻溪确实没怎么见过那位学生会主席。他琢磨着谢珣那里那管诡异的液体,还有闻予安崖边疯言疯语提到的话,决定去实验室转转。 傍晚时分,最先进的综合实验楼依旧灯火通明。闻溪刷卡进入,里面一片忙碌景象。 穿着白大褂的学生和研究员们步履匆匆,专注于手中的仪器和数据,只有少数几人注意到这个气质独特的少年,投来好奇的一瞥。 闻溪顺着铺着白色防静电地胶的走廊,慢慢走着。两侧是透明的玻璃隔间,能看到里面各种精密的仪器闪烁着指示灯。 他一层层看过去,没有发现郗璇的身影。 他转身走向电梯,按下了更高一层的按钮。这一层似乎更安静些,实验室的规模也更大。 闻溪沿着走廊继续寻找,依旧一无所获。就在他准备放弃,转身走向楼梯口打算下楼时。 一个身影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身后,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拂过后颈的碎发。 闻溪脚步猛地顿住,身体瞬间绷紧,他缓缓转过身。 郗璇就站在离他一步之遥的地方。金丝眼镜的镜片在走廊顶灯冰冷的白光下反射着冷光,遮住了他镜片后的眼神。 他嘴角噙着一丝惯常的笑意,声音不高不低:“你是在找我吗?” 闻溪冷冷地看着他,没有应声。 郗璇似乎也不在意他的沉默。他微微侧身,抬手指了指走廊对面的一间实验室,“要进去坐一会儿吗?” 闻溪的目光扫过那扇门,没有拒绝,也没有点头。但郗璇已经迈步走了过去,用权限卡刷开了门禁。闻溪沉默地跟了进去。 郗璇的专属实验室比外面看到的更加宽敞。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沉沉的暮色,室内却亮如白昼。 各种叫不出名字的仪器占据了大部分空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说不上什么东西的气味。 郗璇示意闻溪随便坐,自己则径直走向中央的实验台,戴上无菌手套,开始操作起一台发出细微嗡鸣的仪器。 闻溪没有坐,只是随意地倚靠在一个冰冷的金属操作台边,淡淡地看着郗璇忙碌的背影和那些闪烁的指示灯,跳动的数据流。 时间在仪器低微的嗡鸣中流逝。 窗外,暮色彻底被浓重的乌云吞噬。初夏的天气说变就变,酝酿了一天的湿闷终于爆发。豆大的雨点毫无预兆地砸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发出密集而沉闷的声响。 郗璇似乎完成了某个步骤,他停下手,没有回头,目光依旧落在仪器屏幕上跳动的波形图,声音在空旷冰冷的实验室里响起。 他很突兀的开口,“很有意思,不是吗?第二性别,Alpha与Omega之间,那种堪称无法违背的,与生俱来的生理性吸引……是被写进基因深处的原始程序,驱动着本能,超越理智……” 闻溪依旧沉默,他的视线有些懒散地落在窗外。 他这才看到了密集的雨线在玻璃上蜿蜒流淌,模糊了外面的世界。 一道惨白扭曲的闪电瞬间亮起,刺目的强光瞬间吞噬了整个视野。 “糟了,”系统在闻溪脑中尖叫,它反应极快地瞬间屏蔽了闻溪的听觉,巨大的雷声被隔绝在外。 但它忘记了蒙住闻溪的眼睛。 闻溪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瞬间褪尽,那双浅灰色的瞳孔在强光刺激下骤然收缩,眸底清晰地映着那道狰狞的闪电。 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陷入死寂无声世界的他,感官却被无限放大,那闪电残留的光斑如同烙印般灼烧着他的视网膜,也灼烧着他脆弱的神经。 “闻溪?”郗璇终于察觉到身后长久的沉默和异样的气息。他转过身,注意到闻溪煞白的脸色,空洞失焦的眼神和那无法抑制的颤抖。 “你怎么了?”他立刻摘下手套,试图靠近。 闻溪却猛地向后缩去,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金属操作台上。他蜷缩起身体,声音尖锐而破碎,“滚开!别碰我!” 系统在闻溪脑海里急得团团转,“都怪我都怪我,忘了屏蔽视觉了,怎么偏偏是郗璇在这里。” 焦急慌乱时,系统注意到闻溪的光脑有一个通讯进来。 系统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它直接替闻溪接通。 一道光幕投射在实验室冰冷的空气中,清晰地映出谢珣那张轮廓深邃的脸。他似乎正在移动,背景是哗啦啦的暴雨声,画面有些晃动。 “闻溪,你在哪?”谢珣的声音透过光幕传来,低沉而急促。 闻溪蜷缩在角落里,眼神空洞,嘴唇颤抖着,根本无法回应。 一旁的郗璇上前一步,清晰地报出了实验室的具体位置和楼层:“综合实验楼,B栋,7层,701。” 光幕那头的谢珣甚至没有精力去分辨旁边说话的是谁。画面剧烈晃动了一下,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和更响亮的雨声。他似乎冲出了遮蔽物,直接闯入了暴雨之中。 郗璇在原地看了一会闻溪,转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按下控制键,厚重的遮光帘无声而迅速地合拢,将窗外肆虐的闪电和雨幕彻底隔绝。 实验室里只剩下惨白的顶灯和无数的仪器指示灯。 他试图再次靠近蜷缩在角落里的闻溪,声音放轻:“闻溪?能听到我说话吗?” 但闻溪只是更深地蜷缩起来,将脸埋进膝盖,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对郗璇的靠近充满了本能的抗拒。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实验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一个浑身湿透的身影挟裹着室外的冰冷水汽和雨意,快速走了进来。 谢珣昂贵的黑色军装制服彻底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结实的肌肉线条,深色的布料颜色更深,不断往下滴着水,在他脚下迅速洇开一小片水渍。 湿透的黑发凌乱地贴在饱满的额头和棱角分明的脸颊上,雨水顺着他冷峻的下颌线不断滑落。 他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狼狈不堪。 但这些都不重要。 他无视了站在一旁的郗璇,大步流星地走过去。 在靠近闻溪时,他那身凌厉的气势瞬间收敛,他脱了被水打湿有些重的外套,然后在冰冷的地板上单膝跪下。 “闻溪……” 他没有贸然去碰触他,只是伸出手,掌心向上,递到闻溪低垂的视线下方,如同一个无声的邀请和保证。 第93章 是时候了 闻溪依旧蜷缩在冰冷的角落,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对谢珣伸出的手毫无反应。 那双浅灰色的眼眸空洞地望着虚空,焦距涣散。 谢珣不再犹豫,开始释放信息素。 信息素弥漫开,它如同有了生命,温柔地缠绕上闻溪冰冷的指尖,带着暖意的气流亲昵地拂过他苍白的耳廓,亲吻他冰凉的脸颊,最后,密密实实地包裹住他脆弱的后颈腺体。 站在几步之外的郗璇,从在光脑通讯中看到谢珣出现的那一刻起,完全没有表现出意外的情绪。 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随着等级远高于他的信息素真正弥漫开来的瞬间,郗璇的身体瞬间绷紧。 Alpha之间天生的排斥与等级压制,他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脸色微微发白。 他猛地后退一步,手肘重重杵在实验台上才稳住身形。无处不在的信息素排斥着他,压迫着他,逼迫着他本能地想要臣服。 郗璇开始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后退去。直到后背抵住实验室厚重的金属门,他才终于获得了片刻喘息。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地板上那个被强大Alpha气息温柔包裹,显得无比脆弱的少年。 随后,门被轻轻关上。 实验室的密闭性极佳,墙壁和门都嵌有高效的信息素过滤和空气净化系统。 这种设计本就是为了应对实验中Alpha或Omega信息素可能失控的突发状况,既能防止信息素外泄引发暴动,也能迅速将室内的信息素浓度排空至安全水平。 郗璇靠在门外的墙壁上,急促地喘息了几口,平复着被压制的心悸。 他没有离开,而是转身走向走廊另一侧的监控室。刷开权限,巨大的监控屏幕上清晰地分割出各个实验室的画面。 他调出自己实验室的监控,屏幕上,谢珣的身影占据了中心。 谢珣依旧保持着那个单膝跪地的姿势,他正低声说着什么。 也许是这熟悉的气息引起闻溪对外界的感知,也许是信息素带来的安抚起了作用。蜷缩着的闻溪,身体剧烈的颤抖终于开始平复。 他极其缓慢地、迟疑地抬起了头。 那双浅灰色的眼眸,此刻蒙着一层朦胧的水汽,如同阴雨绵绵的天空,湿漉漉的,带着一种无声的,仿佛刚刚经历过巨大悲伤的脆弱。 他茫然地,没有焦距地看向近在咫尺的谢珣。 谢珣试探着,极其缓慢地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闻溪冰凉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掌心传来的温热触感让闻溪指尖蜷缩了一下,却没有反抗。 谢珣心中稍定,动作变得更加轻柔。他一点一点地,将那个依旧僵硬的身体,拥入了自己湿冷的怀抱。 系统早已解除了听觉屏蔽。 感受到怀中身体真实的触感和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谢珣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一丝。 他重重地吐出一口气,他侧过头,温热的唇极其轻柔地吻了吻闻溪冰冷的耳廓,低声安抚,“没事了。我在这里。” 他身上湿透的军装布料紧紧贴在皮肤上,不断往下滴着水。谢珣担心水粘湿闻溪,便想稍微松开一点怀抱,拉开一丝空隙。 但他刚有动作,一只手却猛地抓住了他肩膀处湿透的衣料,不肯松手。 闻溪非但没有退开,反而将脸更深地埋进了谢珣的颈窝。他开始无意识地在他颈侧和腺体附近嗅闻着,贪婪地汲取着那能带来安全感的,熟悉的Alpha气息。 谢珣不再试图拉开距离,反而收紧了手臂,将人更紧地拥在怀里。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闻溪的耳垂,然后抬起另一只手,宽大的掌心捂住了闻溪的耳朵。 窗外的雨势不知何时已经变小了。那场来得急骤的暴雨,此刻只剩下淅淅沥沥的尾声。 谢珣通过光脑,联系了在楼下等候的卫兵,确认了外面的情况。 他低头,看着怀里紧闭双眼,呼吸变得轻缓绵长,仿佛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的闻溪,轻声唤了几句:“闻溪?闻溪?” 没有得到回应。 谢珣不再犹豫。他调整姿势,一手托住闻溪的背脊,一手穿过他的膝弯,将人横抱起来。 闻溪的头自然地靠在他的肩窝,碎发贴着他颈侧的皮肤。 谢珣抱着他,迈开长腿,走向实验室门口。湿透的军靴踩在地板上,留下一道道清晰的水痕。 第94章 我的追求会让你烦恼吗 黑色的悬浮车驶入谢珣庄园的核心区域,最终停泊在主宅的廊檐下。 谢珣抱着依旧闭着眼睛、呼吸轻缓的闻溪下了车,穿过灯火通明的大厅,踏上铺着厚实地毯的旋转楼梯,回到了他的主卧室。 房门在身后无声关上,这里是谢珣的绝对领域,他终于可以不再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信息素的逸散。 Alpha的强大气息自然而然地充盈了整个空间。 两人身上的湿冷依旧是个问题。 谢珣抱着闻溪走到床边,小心地将人放在柔软的被褥上。 他伸出手,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探了探闻溪的额头,触感微凉,但好在没有发热的迹象。必须尽快换掉湿衣服。 可是,闻溪即使在这种半昏睡的状态下,手臂依旧紧紧环着他的脖颈,力道带着一种执拗的依赖。 谢珣的动作顿住了。他不会,也不舍得用强硬的力道去挣开这份难得的依靠。 他微微叹了口气,放弃了立刻换衣的打算。 他抱着闻溪,走到窗边一张宽大的单人靠椅前坐下。闻溪的身体自然地蜷缩在他怀里,头枕着他的肩膀。 谢珣拉过旁边一条厚实柔软的羊毛毯,仔细地披裹在闻溪肩上,将他严严实实地裹住,只露出一张苍白安静的脸。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闻溪靠得更舒服些,一手稳稳地托着他,另一只手则轻轻拍抚着他的背脊。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让周身那温和而强大的信息素,无声地包裹着怀里的人。 窗外的雨已经彻底停了。空气里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湿润,混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 闻溪的鼻间,除了那熟悉到令人安心的Alpha信息素,还萦绕着谢珣身上被雨水浸透后特有的,微凉的潮湿味道。 在闻溪的脑海里,系统播放着舒缓空灵的轻音乐,试图抚平那些在恐惧中被唤醒的,深埋的记忆碎片。 巨大的碰撞声、冰冷的雨夜、伸向他的手、那双死不瞑目、令他厌恶至极的眼睛。 在音乐和包裹周身的温暖气息中,那些不堪如同被阳光驱散的晨雾,正在缓慢地、一点点地消散和淡去。 不知过了多久,闻溪浓密的眼睫颤动了几下,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这一次,他眼底的惊悸和空洞明显少了许多,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神智已经恢复了清明。 他微微动了动,发现自己还被谢珣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紧紧拥在怀里,身上裹着暖和的毯子。 谢珣立刻察觉到了他的苏醒,深邃的黑眸低垂,专注地凝视着他。 “醒了?” 他一边轻声问,一边极其自然地抬手,动作轻柔地撕下了闻溪后颈处那枚沾了水的抑制贴。 没了那层薄薄的阻隔,未分化完全的omega信息素因子与谢珣的信息素更加紧密地交融在一起。 “需不需要临时标记?”谢珣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闻溪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有些恍惚地从谢珣肩窝处抬起,视线聚焦,直到眼前残留的最后一点黑暗阴影完全散去。 他感受着包裹周身的亲昵安抚着他的Alpha信息素,身体深处那点因恐惧而残留的细微颤抖终于彻底平息。 他微微侧了侧头,将脸颊贴在谢珣微湿的衣襟上,声音很低,“不是要隔一天吗?” 他指的是临时标记的间隔时间。 谢珣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将人往怀里更深地拥了拥,下巴轻轻蹭过闻溪柔软的发顶,“可以破例。” 闻溪似乎愣了一下,随即轻笑一声。 他圈在谢珣脖颈后的手动了动。 那只骨节分明,指尖微凉的手,缓缓地、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试探,从谢珣的颈侧滑到了他的喉结处。 指尖若有若无地,如同羽毛般轻轻摩挲着那块随着呼吸和吞咽而微微起伏的喉结上。 谢珣的呼吸一窒,身体慢慢绷紧。 他垂下眼睫,黑眸沉沉地锁住怀里的人,没有阻止,也没有拒绝,但那眼神深处,逐渐变得危险。 闻溪的指尖依旧在那块凸起上流连和拨弄,像是在把玩一件新奇的玩具。两人的距离极近,闻溪说话时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谢珣线条冷硬的下颌。 谢珣不由自主地低下头,想要捕捉那近在咫尺的气息。 就在这气息交缠,暧昧升温的瞬间,闻溪突然抬起眼。 那双浅灰色的眼眸,除了脸上残留的苍白,此刻已全然恢复了平日的淡漠疏离,再也看不到几分钟前的半分脆弱。他直直地撞进谢珣的黑眸里,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此刻的倒影。 极近的距离,谢珣的手臂还带着占有欲般紧紧环抱着他,没有一丝要松开的意思。 闻溪声音很轻。 “你现在……不太像是合作啊?” 他的指尖,那原本只是若有若无摩挲的动作,变成了一个没有真正用力,却带着明确禁锢意味的虚握,松松地圈住了谢珣的喉结。 无声的僵持在两人之间蔓延。 谢珣忽然凑得更近,高挺的鼻尖几乎要擦上闻溪的鼻尖,灼热的呼吸喷在彼此脸上。 他没有回答闻溪的问题,反而用一种低沉到近乎蛊惑的语调反问。 “你不是猜到了吗?” 闻溪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腹下的喉结明显滚动了一下。他眼神冰冷,“猜不到。” 谢珣抬起一只手,目标却不是去拉开闻溪虚握在自己脖颈上的手,而是极其缓慢地抚向闻溪的脸颊。 闻溪下意识地偏头躲闪。 谢珣的手却如影随形,带着点强势,掌心最终稳稳地贴在了闻溪细腻冰凉的脸颊肉上。温热的触感传来,闻溪的眉头瞬间拧起。 谢珣无视了他的抗拒,深邃的眼眸如同幽潭,紧紧锁住闻溪的眼睛,问出了一个直白到近乎突兀的问题。 “闻溪,我的追求……会让你烦恼吗?” 闻溪掐在他脖颈上的手指猛地一松。 下一秒,闻溪毫不犹豫地推开了谢珣环抱的手臂,从他怀里站了起来。 毯子滑落在地。他看也没看谢珣一眼,转身就朝着卧室连接着的宽敞浴室走去,边走边说,“我要洗澡。” 谢珣看着那道清瘦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磨砂玻璃门后,沉默地站起身。 他自己还穿着那身湿透冰冷的军装制服。他走到巨大的衣橱前,拉开其中一格。里面整齐地挂着他的衣物,而在旁边,赫然叠放着几套明显小了一号,风格简约但质地顶级的崭新睡衣,甚至连全新的贴身衣物都备好了。 他取出一套纯黑色的丝质睡衣和一件内裤,走到浴室门口。里面已经传来了哗哗的水声。他抬手,屈指在磨砂玻璃门上轻轻叩了两下。 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隙,一只沾着水珠、白皙修长的手伸了出来,掌心向上,无声地示意。 谢珣将衣物放在那只手上。指尖相触的瞬间,带着浴室蒸腾出的温热湿气。 门立刻被关上,落锁的声音清晰可闻。 谢珣在门外站了几秒,听着里面持续的水声,最终转身,离开了自己的卧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带走了最后一丝寒意和疲惫。闻溪洗得很快。当他拿起谢珣递进来的睡衣准备换上时,动作却顿住了。 不是谢珣的尺寸。无论是睡衣的肩宽,腰围还是裤长,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恰到好处地贴合他的身形。 闻溪抿紧唇,穿衣服的动作明显加快了些,带着一种被看透的不悦。 拉开门,氤氲的热气涌出。谢珣已经换上了一身深灰色的丝质家居服,显然是去其他房间迅速洗漱过了。 他正靠在窗边的矮柜旁,手里的光脑投射出淡蓝色的光幕,似乎在处理什么紧急公务。听到动静,他抬起头。 “把头发吹干。”他指了指浴室旁立着的静音吹风机。 闻溪没理他,径直走到吹风机前,拿起嗡嗡作响的机器,胡乱地对着自己湿漉漉的黑发吹着。 谢珣的目光在光幕和他之间来回扫视,等闻溪吹得差不多了,才再次开口,“今晚暂且住在这里,还是要回去?” 闻溪关了吹风机。室内瞬间安静下来。经过刺激和情绪的剧烈波动,他身体深处涌上的疲惫感是真实的。他不会在这种时候亏待自己,能舒适地休息,何必再折腾。 “住这里。”他言简意赅。 谢珣点点头,他收起光脑,指了指那张宽大舒适的床:“你睡这里。” 随即又补充道,“我去客卧。” 闻溪没客气,走到床边。床单和被褥都是深沉的墨蓝色,带着谢珣身上那股冷冽沉稳的气息。等头发彻底干透,他就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身体陷入柔软的被褥中。 谢珣看着他躺好,确认道:“有事随时叫我。” 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卧室,并轻轻带上了门。 随着门锁的轻响,房间里只剩下闻溪一个人。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彻底放松下来。 他无意识地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里瞬间盈满了名为谢珣的气息,如同置身于一个被对方完全标记过的领域。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他闭上眼,准备沉入睡眠。 然而,就在意识即将沉沦的边缘,卧室的门锁再次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闻溪瞬间睁眼,撑着手臂坐起身,警惕地看向门口。 谢珣推门走了进来。他身上还穿着那套家居服,目光直接落在闻溪脸上,然后……走向了床边。 在闻溪带着询问的目光注视下,谢珣动作自然地伸出手,一把捞起了床上属于他的那个枕头。 他抱着那个枕头,对上闻溪的目光,解释,“我失眠。” 闻溪知道什么意思,谢珣本来就严重失眠,现在换地方了,怕是更睡不着。拿个熟悉的枕头,或许会好点。 闻溪看着他,点了点头。 谢珣没再多言,顺手帮闻溪把滑落一点的被子往上拉了拉,又将他带来的那个枕头放好,还替闻溪调整了一下角度。 做完这一切,他抱着另一个枕头,转身走向门口,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低沉平和的:“晚安。” 话音落下的同时,卧室的主灯应声熄灭,只留下床头一盏散发着柔和暖光的小夜灯。 闻溪重新躺下,在昏暗的光线里翻了个身,侧躺着,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床头那点温暖的光晕上。 太巧了。 一切都太巧了。 为什么谢珣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 为什么就这么巧,那通紧急通讯就打了进来? 为什么他偏偏就在维尔德蒙附近,能那么及时地赶到实验室? 为什么他对自己的发病状态,从最初的镇定到后续的安抚,都表现得如此……熟练。 闻溪的指尖无意识地在微凉的床单上轻轻点着,指尖的动作越来越慢,最终停了下来。 谢珣……你到底有什么秘密? 第95章 他并不在乎 主卧的门在身后轻轻合拢,谢珣抱着那个枕头,走向走廊尽头的客卧。 室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庭院地灯透进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他没有开灯,径直走到床边,将那个枕头仔细地放在属于它的位置。 他没有立刻躺下,而是在床边坐下,将脸深深埋进枕头里,深深地,近乎贪婪地呼吸着。 那上面沾染的气息极其淡薄,只被闻溪短暂地靠过几分钟。 混杂着庄园常用的高级洗衣液清香之下,是闻溪身上特有的,如同初雪般清冽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甜香的气息,极其微弱,却瞬间充盈了他干涸的肺腑。 对于饱受失眠折磨,神经如同时刻绷紧弓弦的谢珣来说,这一点点属于闻溪的气息,已经如同荒漠甘泉,是此刻唯一能安抚他躁动灵魂的良药。 他当然知道,一个枕头解决不了什么。环境改变带来的不适只是表象,真正能让他安眠的只有一个人。 同一片浓稠的夜色下,在闻宅东侧的宅邸里,闻叙白同样毫无睡意。 窗外,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早已停歇,只留下湿漉漉的痕迹和一片死寂。 可他的心却像被这场雨浇透了,一种莫名的心慌紧紧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他迫切地想抓住点什么,寻找点什么来填补这突如其来的空洞与不安。 没有答案。 他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完了整场雨的起落。雨声最喧嚣时,他仿佛听到窗外传来某种凄厉的,被风雨撕裂的嘶吼声。可理智告诉他,这场雨来得急去得也快,并未带来多大的风。 那……是谁的声音?在绝望地呼喊什么? 心头烦躁,闻叙白拿起光脑,指尖在屏幕上漫无目的地滑动。 通讯录里,一个个名字飞速掠过。最终,他的指尖停留在那个被他标注为“弟弟”的联系人上。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按下了拨通键。 听筒里传来漫长而单调的忙音,最终归于沉寂。 无人接听。 也是,这个时间点,闻溪大概早就睡了。 他放下光脑,脚步不受控制地走出了书房,穿过安静的走廊,停在了为闻溪精心准备的房间门口。 闻叙白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门外,高大的身影在走廊壁灯下投下长长的,孤寂的影子。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站在这里。 …… 谢珣这一晚,睡了个好觉。 清晨的阳光洒进屋里,他已经坐在了楼下客厅的沙发里,处理着光脑里堆积的公务。 没过多久,楼梯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闻溪穿着谢珣为他准备的,尺寸恰到好处的黑色丝质睡衣,踩着柔软的拖鞋走了下来。 刚睡醒,他的头发还有些蓬松凌乱,脸色却比昨晚好了许多。 “吃早餐。”谢珣放下光脑,起身走向餐厅。 闻溪跟了过去,在长餐桌旁坐下。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早点。他刚拿起银勺,准备挑拣自己感兴趣的食物,庄园的管家便匆匆走了进来。 “殿下,郗先生来了。” 闻溪握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他微微侧过头,视线投向门口。 一个身影在佣人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那是一位气质温润的中年男子,穿着剪裁得体的浅色休闲西装。他的五官轮廓与郗璇有六七分相似,尤其是那双藏在金丝眼镜后的眼睛。 然而,他身上却没有Alpha那种强烈的压迫感,他的气质温和沉静,更像是一位Beta或者……Omega。 闻溪问系统。 系统说:“郗璇的父亲,郗砚。你猜得没错,郗家上一代唯一的继承人,分化成了Omega。” 郗砚的目光也第一时间落在了餐桌旁的闻溪身上。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随即,他径直走向谢珣,将一个熟悉的密封试管,以及一份打印着复杂数据的文件,轻轻放在了谢珣面前的茶几上。 谢珣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两样东西,目光带着冰冷的压力落在郗砚脸上,“我说过,停下这项实验。” 郗砚却并未退缩,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目光转向了餐桌旁的闻溪,“首席,不如我们听听闻少爷的意见?” 谢珣打断他,“我的命令,是由阿纳莱全权接替你负责我的治疗工作。现在,带着你的东西,离开。” 郗砚静静地与谢珣对视了几秒,他脸上的笑容终于淡去,他轻轻扯了扯嘴角,“我知道了,首席。” 然而,就在郗砚准备拿起试管和文件离开时,闻溪却放下了手中的勺子。 他站起身,动作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停在了谢珣身边,目光在郗砚和谢珣之间扫视了一圈。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单纯的好奇。 “打扰一下。”他先看了一眼郗砚,“我可以知道,你们说的研究……是什么吗?” 他问得直接,虽然是在同时询问两人,但最终的决定权在谢珣手中。 谢珣眉头微蹙,几乎是立刻伸出手,温热的大掌带着安抚和保护的意味,轻轻按在了闻溪的手臂上。 “这件事,我会向你解释。” 郗砚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两人,最终,在管家无声的示意下,他微微颔首,拿起自己的东西,转身离开了客厅。 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闻溪和谢珣两人。 谢珣拉着闻溪在沙发上坐下。 “这件事,要从郗砚和他早年的经历说起。” “四大家族之所以能屹立不倒,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每一代都有高等级的Alpha继承人。但郗家,在郗砚那一代,出现了意外,他是唯一的继承人,却分化成了Omega。” “但按照惯例,他只需要与一位高等级的Alpha结合,生下Alpha继承人即可。” 这也是外人所看到的表象。 但事实并非如此简单。郗砚年轻时,有一个深爱的Beta恋人。 “可想而知,郗家绝不会允许。最直接的原因,Omega与Beta的后代,几乎没有可能是Alpha。郗砚为此反抗激烈……最终,那个Beta下落不明,郗砚也妥协了,接受了家族的安排。” 闻溪安静地听着,这些陈年旧事似乎与郗砚的研究并无直接关联。 谢珣看出了他的疑惑,将话题拉了回来,“郗砚厌恶这个社会根深蒂固的,将AO视为天作之合的刻板印象,厌恶那种如同设定好程序般的,由信息素主导的高匹配度吸引法则。他这几十年的精力,几乎都投入了研究如何打破这种生理性宿命的课题中。” “可惜……收效甚微。” 闻溪终于开口,“这和你,还有我,有什么关系?” “有关。”他看着闻溪的眼睛,“我的信息素和精神力等级,在郗砚看来,是挑战现有法则的一个特殊案例,一个值得深入研究的Bug。而当一个与他眼中的Bug匹配度达到惊人高度的Omega出现时……” “对他而言,这就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完美样本,一个可能验证他理论的关键。” 闻溪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段录音,现在可以肯定对话的第三人就是郗砚。而谢珣本人,或许也仅仅是郗砚庞大研究计划中的一个重要样本? 但那个“特效药”的说法…… 难道只是郗砚为了获取谢珣支持而抛出的诱饵。 就在这时,谢珣忽然弯下腰,拉近了与闻溪的距离。 “你是在想,”谢珣的声音低沉而清晰,一字一句地敲在闻溪心上,“我接近你,纵容你,甚至……追求你,是因为我需要把你交给郗砚研究,好让他找到解决我易感期失控的办法,对吗?” 闻溪的身体绷紧了一瞬,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看着谢珣。 谢珣放在闻溪手臂上的手微微收拢。 “首先,”他直视着闻溪的眼睛,“我从不认为郗砚这套理论真能解决我的问题。把希望寄托在一个空谈的,虚无缥缈的理论上,是愚蠢的。” “其次,”谢珣的声音更沉了几分,“以我对郗砚的了解,他研究的边界早已模糊。如果……我是说如果,他所谓的突破,涉及到了第二性别的改造……” “这在圣德安洲,是明令禁止,触碰底线的重罪,一旦发现,他将会面临最严厉的制裁。” 闻溪:“你想到了这种可能,却没有阻止他?” 谢珣摇了摇头,语气平静无波,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漠然:“我与郗砚的合作,早已正式终止。郗家如何,郗砚私下里研究什么,只要不危害圣德安洲的利益,不触犯我划定的底线,” 他补充道:“我并不关心,也不在乎。那是他的选择,他的风险。” 事实上,他警告过郗砚停止,已尽到告知义务。若郗砚执意触碰禁区,后果自负。 可是郗砚怎么知道他和谢珣匹配度的事? 闻溪直接问了出来。 谢珣坐在他身边,慢条斯理地开始戴上他黑色的手套。 “因为阿纳莱,郗砚是阿纳莱曾经的老师,你做检测的医院真正暗属于我和郗砚。” 闻溪突然想起上一次穿时,他总觉得奇怪的点。 在他完成分化后,是可以从一些细微处看出来的,但那时郗璇找过他,说了莫名其妙的话,其中……郗璇明确知道他分化成顶级omega。 但这件事除了闻叙白,谢珣和阿纳莱没人知道。现在也就可以说的清了。 第96章 去玩 几天后,就是谢珣到维尔德蒙为军部挑选储备人才的时间。 前一天晚上,谢珣原本计划将闻溪接回庄园,次日一同前往训练馆。 但闻溪难得好心,惦记起宿舍楼里那两个家伙。他回了学校,程翊承脖颈和手臂上的淤青几乎消失了,也不再那么形销骨立。 他以一己之力养胖了两个比自己还高的家伙。 选拔日当天,闻溪带着楚临南和程翊承,在谢珣安排的卫兵引导下,直接进入了训练馆内部通道。馆内Alpha们释放信息素的躁动气息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特有的高压氛围。 行至一条相对僻静的通道时,一道笔挺的身影伫立在光影交界处,是谢珣。他似乎在专门等他们。 闻溪慢悠悠地踱步上前,“怎么?” 谢珣的目光掠过闻溪身后的楚临南和程翊承,对卫兵说:“带他们进去,安排好位置。” 卫兵领命,带着两人离开。通道里只剩下谢珣和闻溪。 谢珣伸出手,掌心向上,戴着黑色皮质手套。他看向闻溪,声音低沉:“我们去楼上。” 闻溪双手插在裤兜里,没动。他盯着那只伸出的手看了好几秒,最终,他只是抬了抬下巴,语气随意:“带路。” 楼上是一处绝佳的观景台。巨大的单向玻璃地板可以清晰无碍地俯瞰下方整个训练场,四周环绕着实时显示各项数据和内部监控画面的巨大屏幕。 谢珣引着闻溪在舒适的观战席坐下。下方,已经有一名Alpha进入了模拟对抗舱。 看了一会儿,闻溪便觉得索然无味。上一次,为了刺激闻予安,他顶着几乎炸裂的头痛强行完成了试炼。 而这一次,他尚未分化,这些事也和他无关。 他单手撑着下巴,目光懒散地扫过下方。这时,一个刚结束模拟对抗的Alpha从舱内踉跄而出,脸色惨白,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过度消耗的精神力让他全身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豆大的汗珠瞬间浸透了额发。 就在训练馆内的工作人员准备上前处理时,一道身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是闻予安。 他旁边坐着的,正是学生会主席郗璇。 闻予安快步走向那个倒地的Alpha,在众人好奇地注视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只……口琴。 原本同样懒洋洋的谢知裕,此刻也眯起了眼睛,身体微微前倾,盯着闻予安。 只见闻予安在那个痛苦抽搐的Alpha面前蹲下,将口琴凑到唇边。一阵悠扬,带着安抚意味的旋律在嘈杂的训练馆里响起,显得有几分突兀。 然而,令人惊奇的是,那个原本痛苦不堪的Alpha,抽搐的幅度竟然真的开始减弱,脸上的痛苦表情也舒缓了不少,甚至挣扎着坐了起来,对着闻予安露出了感激涕零的笑容。 “呸,东施效颦!不要脸!”系统大大的呸了一声。 谢珣仿佛没看到下面的闹剧,他拿起桌上的水壶,给闻溪面前的空杯倒了一杯温水。 闻溪接过来,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玻璃杯壁,指着下方问谢珣:“这是什么原理?难道吹口琴……真的能安抚Alpha?” 谢珣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下方,然后回,“拙劣的把戏罢了。吹口琴本身自然不行。但如果有某些特制的,人工合成的模拟Omega信息素的气味载体……却能短暂地起到麻痹神经,安抚躁动的作用。”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是饮鸩止渴的投机取巧,毫无价值。” 闻溪垂眸,再次看向下方。他明明记得自己没有刻意去刺激闻予安,怎么就开始急了,这种蠢办法……是谁在背后指点他的?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了郗璇。 等听到楚临南成功入选的消息后,闻溪也失去了继续看戏的兴趣。当谢珣低声询问他是否一起回庄园时,闻溪难得没有拒绝,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 盛夏的气息如同蒸腾的火焰,连维尔德蒙里养尊处优的少爷小姐们也坐不住了。 海城得天独厚,两面临海。 学校财大气粗,直接包下了一座设施齐全的私人岛屿,组织全体学生前往进行为期三天的海岛活动。 出发前一天,闻叙白亲自开车到学校接闻溪回家。又亲自给闻溪收拾行李,从防晒霜到驱蚊水,从泳衣到应急药品,事无巨细。 第二天去集合点的路上,闻叙白更是反复叮嘱:“岛上餐厅食材新鲜,别贪嘴只吃冰淇淋……正餐必须吃……零食当不了饭……” 闻溪被他唠叨得生无可恋,车子刚在港口停稳,闻溪就以比平时快了一倍的速度推门下车,头也不回地汇入了喧闹的学生队伍,瞬间消失在闻叙白的视线里。 前往海岛需要乘坐大型渡轮。闻溪自然和程翊承、楚临南待在一起。 他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撑着下巴,任凭带着咸腥味的海风吹乱他的黑发,一路沉默地看着蔚蓝的海面起伏。 登岛后,学生们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前往酒店领取房卡。 除了F4那四位大少爷是理所当然的单人间,其他学生基本都是两人一间。而当闻溪拿到自己的房卡时,他看了一眼房号。 顶楼,唯一一间带独立露台和无敌海景的奢华套房。 他愣了一下,随即了然。除了谢珣,还能有谁? 其他人拿到房卡后,像是出笼的鸟儿,兴奋地呼朋引伴,奔向房间或海滩。 闻溪则拖着行李箱,刷卡进入那间过分宽敞安静的套房,把箱子往墙角一推,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倒在了柔软的大床上,拉过薄被蒙住头,补觉。 直到傍晚时分,楚临南才来敲门。闻溪被系统从睡梦中唤醒。 “大家都在外面烧烤了,”楚临南指了指窗外隐约传来的喧闹声,“还有人组织了等会儿去赶海,你要去吗?” 闻溪揉了揉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点了点头。他换上一件宽松的白色T恤,跟着楚临南下了楼。 楼下巨大草坪上,此时已是人声鼎沸。几十个烧烤架炭火正旺,烤肉的香气混合着海风四处飘散。 学生们三五成群,有的围着烤架忙碌,有的玩着沙滩排球或飞盘,有的则聚在一起聊天嬉笑,气氛热烈而轻松。 闻溪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在楚临南身后,打算找个相对清净的角落。然而,刚走到一半,突然杀出两道高大的身影。 霍煊和祁彧一左一右,像两堵墙似的堵在了闻溪面前。 祁彧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虎牙,手臂极其自然地搭上闻溪的肩膀,“走走走,我们那边烤着呢,刚开了瓶好酒。” 闻溪被这两人推搡着,眉头微蹙,但也没激烈反抗。他干脆回头对楚临南说:“把程翊承也叫来。” F4专属的烧烤区域自然是最佳位置,靠近海滩,视野开阔。 烤架旁,谢知裕正慢条斯理地翻烤着几串海鲜,动作优雅得像在演奏乐器。郗璇则坐在旁边的沙滩椅上,手里拿着一份资料在看,金丝眼镜在夕阳下反射着光。 闻溪被祁彧按在一个空椅子上坐下。霍煊立刻递过来一串刚烤好的,滋滋冒油的牛肉:“尝尝?” 闻溪接过来,味道还不错。 谢知裕看到闻溪,也不烤肉了,也跟着祁彧和霍煊围在闻溪旁边。 霍煊去拿了一瓶饮料和酒来,给他们都倒上。 郗璇只能放下手里的东西去看着烤架。 闻溪吃了两串烤肉,味道还不错,他还挺喜欢的。 祁彧和霍煊最近像是比赛一样,只要闻溪在学校里,这两个人都能找到他,在他眼前晃。 闻溪经常被烦的一人打一拳,两人似乎被打习惯了,现在是哼都不哼了。 谢知裕还在坚持要给闻溪送口琴,被闻溪丢还给他,结果安分了没两天,又琢磨着要邀请闻溪和他合奏。 不过闻溪还以为闻予安搞得那出幺蛾子是为了谢知裕,要继续维持他和谢珣的音乐知己,最好伙伴的名称。 但显然谢知裕的注意全在闻溪身上。 霍煊伸着大长腿坐在一边,目光时不时看向闻溪。 在看见祁彧往闻溪身边凑时,特别不爽的灌了一口酒。 楚临南和程翊承也来了,而且他们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闻溪扫了一眼,看到了陶虹和李潼也在其中。 几个高高壮壮的alpha扭扭捏捏的,还有看起来也不好意思的几个女孩,手里端着的似乎是他们烤的东西。 终于李潼和陶虹先迈出了一步。 第97章 他们凭什么 烧烤架炭火跳跃,油脂滴落发出滋滋的声响,混合着海风的咸腥与食物的焦香。 霍煊双手抱胸,高大的身躯像一堵墙立在闻溪旁边,他斜睨着那几个端着盘子,脸上带着可疑红晕和兴奋的alpha,眸中升起被打扰的不悦。 被三个高等级Alpha用这种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同时盯着,端着盘子的李潼手一抖,盘子里的烤生蚝差点滑出去。 她身后的陶虹赶紧扶住盘子,嘴里还在小声碎碎念着“加油加油,你可以的!”给自己和同伴打气。 看到闻溪的目光已经落在她们身上,李潼深吸一口气,顶着巨大的眼神压力,硬着头皮凑到闻溪面前。 “闻、闻同学,”李潼的声音带着点紧张,但眼神亮得惊人,“这是我烤的,请你尝尝!” 她献宝似的把盘子往前递了递。 盘子里码放得整整齐齐:焦黄的烤鱼、淋着蒜蓉酱的烤生蚝、红彤彤的烤皮皮虾、点缀着葱花的烤扇贝……全是精心挑选的海鲜。 闻溪看着递到眼前的盘子,又看了看李潼和陶虹那两双写满期待、亮晶晶的眼睛,微微顿住。 他不善于处理交友上的事。 他的童年除了冷饿就是疼,等他妈死后,他可以走出那个小小的房间时,身边的小孩又只会欺负他嘲笑他。 后来自我封闭了好久,情况好转后又遇到小混混,他经常和小混混打架。 等顾晟带着他回到叶家,用关系把他塞到学校后,又正好是顾晟控制欲逐渐显露的时候。 闻溪的成长里缺失了很多的东西,在顾晟的控制和他本人的性格影响下,他没有朋友这种于他而言新奇的东西。 甚至是普通的善意的同学友情。 就在他沉默的瞬间,陶虹瞅准机会,灵活地从祁彧身边挤了过去,一下子占据了闻溪面前最有利的位置。 祁彧被她挤得后退一步,不满地啧了一声,低头看着这个扎着双马尾,眼睛同样亮得惊人的小姑娘。 祁彧和霍煊对视一眼,两人心里都莫名地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这种感觉很奇怪,并非来自Alpha之间的竞争,更像是……自己珍藏的,高冷又爱挠人的猫咪,突然有一天被一群陌生人围着,热情地夸赞好漂亮,甚至还有人跃跃欲试地问“能不能抱回家养”? 祁彧抱着手臂,强压下赶走这些人的冲动。 闻溪最终还是伸出了手,接过了李潼的盘子。 “谢谢。” 他的声音很淡,但足以让两个女生脸上绽放出巨大的,满足的笑容。 这一下如同打开了某个开关,原本还只是在周围观望,同样端着盘子的几个Alpha,一看闻溪居然接受了。 瞬间勇气倍增,也不管霍煊三人越发危险的眼神了,纷纷挤了上来。 “闻溪同学,尝尝我烤的八爪鱼。” “我烤的鱼,刚烤好的,最嫩。” “闻同学别听他的,他烤糊了,吃我的生蚝。” “闻同学看我,我烤了鱿鱼还有大虾,猫……咳咳,闻同学肯定喜欢。” 一时间,闻溪面前被各种海鲜盘子塞满。他扫了一眼,嗯,全是海鲜。 在海岛上吃海鲜,倒是应景。不过这帮人挤着挤着,竟然互相吵了起来。 闻溪还完全听不懂。 “我靠,你烤个八爪鱼烤得这么丑,好意思拿出来?” “你好意思说我?你烤糊三条鱼了,浪费食材!” “猫猫当然是喜欢吃鱼,怎么了?我烤鱼有错吗?” “蠢货,猫猫当然也喜欢海鲜,你看我准备的多齐全,种类丰富。” “吵死了你们!”陶虹压低声音斥责,赶紧转头对闻溪解释,脸都急红了,“猫……呸不是,闻同学你别理他们,他们几个脑子今天被海风吹跑了,不正常。” 说完,她和李潼一人一边,连拉带拽地把那几个还在互相指责的笨蛋Alpha推搡着挤出了包围圈,快步走远了。 闻溪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面前堆叠的盘子。他没什么表情地伸出手,从最上面李潼的那盘里,随手捻起一个烤得金黄油亮,蒜香浓郁的扇贝,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霍煊和祁彧还站在原地,看着那几个莫名其妙出现又吵吵嚷嚷离开的家伙,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一丝被冒犯的不爽。 被陶虹和李潼拖走的几个Alpha垂头丧气地回到他们的小团体聚集地。其他人眼巴巴地等着好消息,结果就看到这几个人像霜打的茄子,手里的东西原封不动地端了回来。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送过去吗?”一个女生急切地问。 “就是啊,我精心烤的大虾,你们怎么……” “别提了。”其中一个Alpha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都怪他们几个,当着猫猫的面就吵起来了,丢死人了!” “什么?谁让你们吵的,我的八爪鱼……” “谁让你说我的八爪鱼丑的,我的心意是好的!” “闭嘴吧你们,一群笨蛋!”陶虹气得跺脚,“好不容易有机会凑近,全被你们搞砸了,你们看看霍煊祁彧他们看我们的眼神,跟防贼似的。” 有alpha不满,小声哔哔,“猫猫又不是他们的,凭什么不让我们接近。” “就是,整天缠着猫猫,猫猫肯定烦死他们了。” 这一说起来几个人头凑着头,不敢当着霍煊祁彧他们的面说,现在私底下偷偷叭叭他们。 李潼无奈地扶额:“下次……下次一定要好好选人,挑几个稳重点的去送。” 她心里也犯嘀咕,群里明明那么多人,今天怎么就偏偏选了这几个笨得要死又一点事也藏不了的人。 …… 闻溪慢悠悠地吃着扇贝,感觉差不多饱了。他放下手里的贝壳,才发现旁边的六个人似乎已经等他好一会儿了。 谢知裕大概是受到了陶虹她们成功投喂的启发,在她们离开后,就主动接过了烧烤的工作。 他开始极其认真地挑选最新鲜的食材,动作依旧优雅得像在进行艺术创作。烤好一串,就自然地递到闻溪手里,也不多话。 旁边祁彧一开始没有眼力劲想拿一串烤好的肉,被谢知裕无情地夺了回去,递给闻溪。 祁彧和霍煊看着他这心机行为,在一旁磨着牙,不爽地“切”了一声。 程翊承则一直阴沉沉地站在稍远一点的地方,目光在围着闻溪的几个Alpha身上来回扫视,像个毒蘑菇在阴暗湿冷的角落慢慢冒出有毒的菌丝。但当他的目光触及闻溪的侧脸时,又全把有毒菌丝收了回去。他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臂上尚未完全消退的疤痕和指节上的薄茧,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色渐渐暗沉下来,海平线被夕阳最后的余晖染成一片瑰丽的紫红。有人兴奋地招呼着去海边礁石区赶海捡海鲜。喧闹的人群开始向海滩移动。 闻溪他们七人也随着人流走向海边。霍煊和祁彧像是被解开了某种束缚,立刻来了精神,脱掉鞋子,卷起裤腿弯着腰,在湿漉漉的礁石缝隙里翻找着什么。 程翊承和楚临南则站在离海水稍远一些的干燥沙滩上,看着喧闹的人群和远处翻涌的海浪,显得相对安静。 闻溪对赶海兴趣不大。 他找了个相对平整,远离人群的礁石坐了下来,曲起一条腿,手肘随意地搭在膝盖上,目光投向远处渐渐被夜色吞噬的,无边无际的深蓝大海。 海风吹乱了他的黑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冷的浅灰色眼眸。 谢知裕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安静地站在闻溪坐着的礁石旁,同样望着海面。 郗璇则坐在离闻溪不远处的另一块礁石上,膝上放着他的光脑,屏幕上还闪烁着满屏的文字,但他并没有在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落在了闻溪被海风吹拂的发梢上。 看着闻溪沉静的侧影,郗璇的思绪却飘回了几天前。 闻予安被他的父亲郗砚邀请到家中做客。 在闻予安年幼时,郗家上下对这个与郗璇有婚约的孩子是颇为喜爱和支持的。但这份支持,在闻予安分化成Beta的那一刻,就彻底变了味道。 郗家那些长辈们的不满几乎不加掩饰。 只有郗砚不同。他是唯一一个,在闻予安分化后,依旧支持这桩婚约的人。 郗家其他人最终选择了沉默,并非因为接纳,而是因为闻予安背后的价值。 郗砚是真的喜欢闻予安这个小辈吗? 郗璇的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不,绝不可能。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郗砚只爱他自己,只爱他那些疯狂而偏执的理论与实验。他支持闻予安,就像在实验室里精心维护一个特殊的培养皿。 同样的,他也不爱他这个儿子,自己于郗砚而言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 郗砚坚持郗璇和闻予安的婚约,其实闻予安要感谢他分化成了beta。其次便是郗家在意的,闻予安和谢知裕的关系。 哪怕他们看得出闻予安和很多人不清不楚的关系,看得出闻予安的贪心,甚至如果将来的某一天闻予安背叛了郗璇,也都可以是被忽视被原谅的小事。 不重要。 郗璇厌恶这一切。 当闻予安在郗砚面前,状似无意又带着委屈地提起闻溪与谢知裕合奏的事情时,郗砚的反应是那样温和而体贴。 他甚至好心地给了闻予安一小瓶特制的人工合成信息素,详细地说明了它的妙用。 这哪里是在帮闻予安挽回颜面,巩固地位? 这分明是在…… 郗璇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郗砚是在捧杀闻予安,让他暴露在风口浪尖,让他去使用那些危险的东西…… 而郗砚真正的目标……郗璇重重地闭上眼睛,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攥紧了。 希望……希望父亲不要真的走到那一步。 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来临。 第98章 乘一乘你不乘哦 谢知裕不知何时从口袋里掏出了支随身携带的银白色口琴。月光下,口琴泛着清冷的光泽。 他侧过头,浅琥珀色的眸子安静地注视着闻溪被海风吹拂的侧脸,声音放得很轻,“要吹吗?” 闻溪的目光依旧落在远处那片被夜色吞噬的深蓝海面上,对谢知裕的询问毫无反应。事实上,他正在脑海里应付系统的过度关怀。 毕竟闻溪跳过海,系统担心他会受到影响。 对于闻溪来说,不算什么。 没有得到回应,谢知裕眼底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但很快便消散。他不再打扰闻溪,低下头,将口琴凑到唇边。 悠扬的旋律再次流淌出来,轻柔地融入海风的呜咽和浪花的低吟。 闻溪微微侧过头,耳朵捕捉到了熟悉的音符,是那栋小楼天台上,谢知裕曾用那架钢琴弹奏过的旋律。 然而,这一次,截然不同。 整首曲子被谢知裕用口琴演绎得异常轻缓和温柔,如同月光下缓缓涌上沙滩的海水,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没有了天台那次突兀插入的,代表演奏者内心焦躁的激昂变奏,只有沉静的温柔,在夜色中静静蔓延。 谢知裕的余光始终没有离开闻溪。月光勾勒着闻溪安静的侧脸轮廓,他微微眯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像一只在温暖阳光下慵懒打盹,卸下了所有防备的猫咪。 谢知裕的心尖仿佛被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 他吹奏的动作不自觉地放缓,几乎要停下来。他抬起手,想要去触碰闻溪额前被海风吹得微微飘起的几缕碎发。 指尖小心翼翼的试探,缓缓伸向那抹柔软。 但被人打断了。 祁彧和霍煊两人回来了。祁彧目标明确,完全无视了谢知裕的存在和他那只伸到半空的手,硬生生地从谢知裕和闻溪之间狭窄的空间里挤了过去。 谢知裕猝不及防,被挤得身体猛地一晃,手尴尬地悬在半空,整个人差点从礁石上栽下去。他狼狈地用手撑住旁边的石块才稳住身形,不得不站了起来,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有些难看。 祁彧凑到闻溪面前,献宝似的摊开一只沾着沙粒和水珠的手掌。掌心里,躺着一枚小巧玲珑的贝壳,月光下泛着淡淡的珍珠光泽,形状圆润,花纹也算别致。 “喏,送你,漂亮吧?要不要?”身体还故意往闻溪身边挤了挤。 闻溪迎着扑面而来的海风,视线依旧落在远方沉沉的夜色里,声音平淡无波:“不要。” 祁彧才不管他拒绝,咧嘴一笑,他一把抓住闻溪随意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由分说地扳开他微蜷的手指,将那枚还带着他掌心温度的贝壳强硬地塞了进去。 “驳回。” 祁彧笑嘻嘻地,“我就要给你!” 说完,他还故意把闻溪的手指合拢,让他握住了贝壳。 闻溪皱了皱眉,他懒得发火,也懒得再拒绝,只想维持这片刻难得的放空和宁静,索性由着祁彧折腾,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霍煊也凑到了闻溪的另一边,瞥了一眼祁彧塞过去的贝壳,不屑地嗤了一声:“一个破贝壳有什么好的?” 他的目光在闻溪和旁边脸色不太好的谢知裕之间扫了扫,压低声音问闻溪:“喂,你刚刚……跟谢知裕说什么了?” 闻溪被左右夹击,烦不胜烦,终于吝啬地赏了他一个字,声音冰冷:“滚。” 霍煊非但没恼,反而像是习以为常,甚至又凑近了一点,几乎能闻到闻溪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 他现在已经彻底免疫了,哪天闻溪不骂他滚,他估计反而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被掉包了。 就在这时,闻溪的光脑传来一阵轻微的震动。 闻溪从裤兜里摸出光脑,屏幕在夜色中亮起,清晰地显示着来电人,谢珣。 祁彧和霍煊的脑袋几乎是同时凑了过来,仗着身高优势,一眼就看清了屏幕上的名字。 两人的表情瞬间变得极其复杂。 闻溪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一点。 一道淡蓝色的光幕瞬间投射在三人面前,谢珣那张轮廓深邃,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难掩冷峻的脸出现在画面中。 闻溪这边因为天暗下来了,只能模糊地看到闻溪的一点侧脸轮廓和身后黑沉沉的海。 “怎么这么黑?”谢珣低沉的声音透过光幕传来。 “在海边。”闻溪言简意赅。 其实这次海岛之行前,闻溪还考虑过他和谢珣的信息素治疗问题。特意问过阿纳莱,阿纳莱表示治疗周期已经稳定,差个两三天影响不大,让他安心玩。 光幕那头的谢珣沉默了几秒,没有继续追问地点。就在闻溪觉得他是不是信号不好时,谢珣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身边……是什么人?” 闻溪抬起眼皮,随意地扫了一眼左右两边挤得极近,表情各异的祁彧和霍煊,又瞥了一眼站在稍远处,脸色依旧不太好的谢知裕,以及更远些礁石上坐着的郗璇。 他开始念名单:“祁彧,霍煊,谢知裕,郗璇。” “别吹太久的风。”他最终只是叮嘱了这么一句,没再说什么。 “嗯。”闻溪应了一声,切断了通讯。光幕瞬间消失。 通讯结束,周围的气氛却更加微妙。 闻溪只觉得被这接二连三的打扰弄得烦躁不已。他站起身,动作带着点不耐。反正天也彻底黑了,海也没什么看头了,与其被这两个聒噪的家伙缠着,不如回去睡觉。 他看也没看身边的几人,转身就朝着灯火通明的酒店走去,身影很快融入了夜色与沙滩的交界处。 回到酒店,大厅里维尔德蒙的学生们还在玩着各种游戏,笑声喧闹。闻溪径直穿过人群,刷卡进了电梯。 洗漱完毕,换上舒适的睡衣,闻溪刚把自己摔进柔软的大床,光脑又震动起来。他瞥了一眼屏幕,是闻叙白。 闻溪犹豫了一瞬,指尖划过屏幕,挂断了通讯。随即,他点开信息界面,飞快地打了一行字发过去:【睡了。有事明天说。】 第二天,海岛上的阳光格外明媚。闻溪一直睡到临近中午才懒洋洋地起床。他慢吞吞地洗漱完,打开房门准备下楼觅食。 刚走到电梯口,旁边的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霍煊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到闻溪,脚步顿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哟,还活着呢?还以为你睡昏过去了。再不起,我都打算去踹门了。” 闻溪昨晚没睡好,此刻还有些犯困,整个人恹恹的。他连话都懒得说,只是掀起眼皮,没什么温度地斜睨了霍煊一眼。随即,他绕过霍煊,径直走进了电梯,按下了餐厅的楼层。 餐厅里人不少。闻溪没什么胃口,随意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走出餐厅,酒店外的沙滩和草坪上全是精力过剩,上蹿下跳的维尔德蒙学生,嬉笑声和音乐声混杂在一起,吵得人头疼。 闻溪蹙着眉,转了一圈,终于在一个相对僻静的泳池角落找到了一张空着的太阳伞躺椅。这里离主活动区有一段距离,绿植掩映,还算清净。 他躺了上去,闭上眼睛,准备补个回笼觉。 但没几分钟,闻溪睡意散去,他感知到了某个偷窥的视线。 那视线并不炽热,反而是阴冷的,小心翼翼的,仿佛躲在暗处阴影里。 闻溪掀开眼皮,他保持着躺姿,不动声色地转动视线,目光扫过周围的棕榈树丛、泳池边的躺椅、甚至是酒店高层的窗户……一切可能藏匿目光的地方。 然而,视野所及,只有摇曳的树影、空荡的躺椅和反射着阳光的玻璃窗。 那道窥视的目光仿佛凭空消失了,又或者……隐藏得极深。 “啧,”系统带着点不屑的声音在闻溪脑海里响起,“是程翊承那小子。躲在三楼露台那个大盆栽后面呢,鬼鬼祟祟的。” 知道是谁,闻溪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系统哄他,“睡吧,我看着呢,不会有事。” 闻溪于是调整了一下姿势,重新闭上了眼睛,没再管程翊承到底要做什么。 第99章 吃饭饭睡觉觉 海岛午后的阳光毒辣,晒得泳池水面都蒸腾着热气。 闻溪在躺椅上没躺多久,就被这燥热和心底那股莫名的烦闷搅得睡意全无。 他恹恹地赖在躺椅上,系统偷偷给他变出的棒球帽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没什么血色的薄唇。 视线透过帽檐的缝隙,投向那片被阳光灼烧得近乎刺眼的幽蓝天空。 “那小子还在呢,”系统的声音带着点无语,“跟个石雕似的,一动不动地盯着你这边。你说他到底想干嘛?监视?守护?还是单纯有病?” 猜别人的心思?太累。闻溪宁愿盯着天空放空。 躺了没一会儿,这片好不容易找到的清净角落就被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打破了。祁彧像个人形雷达,精准地定位过来,大大咧咧地往闻溪躺椅边上一蹲。 “喂,你中午就扒拉了两口,是打算把自己饿成仙吗?”祁彧叨叨。 闻溪心里有数。在吃饭和睡觉这两件人生大事上,他自认分得很清。奈何在别人眼里,他仿佛是个生活不能自理,随时会把自己饿晕过去的瓷娃娃。 谢知裕、祁彧、霍煊,这三人像是达成了某种默契,总把他往食堂顶楼带。 有了上次“樱桃宴”的经验,现在点菜只让他点一半,另一半则由他们自作主张地填满各种“营养均衡”的硬菜。 去顶楼的路上,他不是没碰见过郗璇和闻予安。闻予安每次都用那种欲言又止,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眼神看他们。 这几位自然是视若无睹。至于郗璇……闻溪懒得琢磨他们私下如何相处。 自从知道郗砚的事情后,闻溪就明白了,郗家和闻家的婚约,是一堆破烂事,离他越远越好。 祁彧还在旁边叨叨:“别躺了,走走走,喝冰的去,给你点杯加冰的甜水儿。” 被强行从放空状态拉回,闻溪只觉得一股更深的倦意涌上来。 他平时就对大多数事物提不起兴趣,此刻更是连动动手指都觉得费劲。但祁彧那锲而不舍的架势,显然不打算放过他。 闻溪最终还是认命地坐起身,被祁彧半推半拉地带去了他们专属的小地盘。依旧是那四个人,祁彧、霍煊、谢知裕,以及安静坐在角落翻看资料的郗璇。 下午时光流逝得缓慢。闻溪没什么胃口,只想着快点熬到晚饭,吃完就回去继续躺着。 他刚在舒适的沙发里坐下,手里就被祁彧塞进一杯冰镇过的,颜色鲜艳的甜饮。杯壁凝结的水珠迅速濡湿了他的指尖,带来一丝凉意。 他没什么精神地低头抿了一口,甜腻冰凉的口感滑过喉咙,稍稍压下了点燥意。 郗璇的目光从闻溪出现起,就若有若无地落在他身上。此刻,他放下手中的资料,声音平静却清晰地响起:“闻溪,你脸色不太好。” 闻溪微微一愣,随即轻轻摇头。他只是觉得累,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疲惫,仿佛精力被无形地抽干了。 霍煊闻言也皱着眉看过来。闻溪依旧是那副清冷疏离的样子,但眉眼间的倦怠感确实比平时更浓,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恹恹气息。 谢知裕直接起身,走到闻溪身边坐下。他没有任何预兆地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探向闻溪的额头。 闻溪下意识地偏头躲开,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没事。” “啧,动手动脚的毛病又犯了?”祁彧立刻不满地推开谢知裕,自己顺势占据了闻溪身边的位置,身体挨得极近,带着灼人的热度,“别理他。晚上想吃什么?海鲜?还是别的?” 闻溪被挤得有些不耐,只想快点结束这个话题,随口报了几样菜名。 …… 晚饭时分,草坪上依旧热闹非凡,烧烤的烟火气和食物的香气弥漫。 祁彧他们没去凑那个热闹,直接开了个临海的私密包间,环境清雅。闻溪下午点的那几样菜很快被端了上来。 闻溪想了想,还是把楚临南和程翊承也叫了过来。 楚临南现在已经快习惯了这种模式了。说实话,在维尔德蒙底层摸爬滚打的他,以前几乎没机会近距离接触霍煊、祁彧这些云端上的人物。 他们这类人,祁彧爱用拳头说话,霍煊阴晴不定看戏为主,但共同点是,他们根本不屑于特意去关照或欺负特招生,连眼神都吝啬给予。 楚临南内心对那高高在上的阶层依旧充满憎恨,却也在这段时间的接触中,看清了一些东西。 无差别和无能为力的恨意并不能改变他的处境。 他走向闻溪,心中那份憎恨并未消失,他憎恨那个阶层,却也无比迫切地渴望成为其中一员,拥有能够实现他隐秘贪念的力量。 包间里气氛还算和谐。 然而,闻溪吃着吃着,渐渐感觉到一丝不对劲。 海岛上夜晚的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海水的凉意,但他却莫名觉得有点冷。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墙角的温度调控面板,26℃,一个非常舒适的温度,不应该让人觉得冷。 霍煊正给自己倒着酒,顺手也给他面前的空杯倒上了小半杯颜色深沉的酒液。“喝点?暖暖身子。” 闻溪迟疑了一下。他确实觉得冷,那点不适感在身体里盘旋。 他想着或许喝点酒真能驱驱寒,便压下心底那点莫名的抗拒,抬起杯子,小心翼翼地抿了几口。 辛辣和灼热的口感顺着喉咙滑下,像点燃了一条小火线。他很少喝酒,未成年时顾晟管得严,他自己也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仅仅几口下肚,一股陌生的晕眩感就猛地冲上了头顶。他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那阵突如其来的迷糊。 “闻溪?”郗璇第一个发现了他的异常。他猛地站起身,大步流星地走过来,不由分说地拿走了闻溪手中还握着的酒杯。 这一举动瞬间吸引了包间里所有人的目光。谢知裕、祁彧、霍煊、楚临南,甚至连一直沉默坐在角落的程翊承都立刻站了起来,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闻溪身上。 谢知裕迅速弯下腰,凑近闻溪。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闻溪此刻的模样,眼神有些涣散,蒙着一层朦胧的水汽,脸颊泛着不正常的薄红,整个人透着一股脆弱又诱人的茫然。 “闻溪?”谢知裕的声音放得很轻,“喝醉了?” 霍煊一脸难以置信:“就两口?这酒量……”他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程翊承站在稍远的地方,那双阴郁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霍煊,眼底阴森冰冷。 闻溪感觉耳边嗡嗡作响,有人在叫他,声音忽远忽近。他不想回应,只觉得身体里冰火两重天,一会儿冷得想蜷缩起来,一会儿又热得心头发慌。更让他难受的是后颈腺体的位置,烫得他坐立不安。 那股灼热感越来越强烈,带着一种陌生的,蠢蠢欲动的麻痒,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皮肤下焦躁地冲撞,急于破茧而出。 他迷迷糊糊地抬起手,动作带着醉酒后的迟钝和一种本能的驱使。在所有人都猝不及防,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 闻溪竟自己抬手,毫无预兆地,一把撕掉了后颈腺体上那枚薄薄的抑制贴。 瞬间…… 一股清冽、冰冷、如同初雪上坠落甜丝丝蜜的气息,骤然间弥漫开来。 那气息纯净得惊人,却又带着一种足以穿透灵魂的吸引力,瞬间席卷了整个包间。 第100章 遥不可及 清冽、冰冷,却又裹挟着甜丝丝蜜意的气息,如同初雪融化时坠落的蜜糖,席卷了整个包间。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怎么回事?他分化了?” 霍煊难以置信,第一个打破了死寂。 他的目光钉在闻溪撕掉抑制贴后露出的那一片后颈肌肤上,那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不正常的潮红,皮肤下似乎有什么在不安地搏动。 他下意识地看向自己刚刚倒给闻溪的那杯酒,难道是这杯酒成了催化引信? 现场除了楚临南是Beta,其余全是Alpha。几乎是同一时间,所有Alpha的瞳孔都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那股初雪蜜糖般的Omega信息素,霸道地钻入他们的鼻腔,直冲大脑深处最原始的领地,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他们体内被严密控制的闸门。 危险。 谢知裕浅琥珀色的眼眸深处,欲望几乎要吞噬掉那层惯有的冷静。他猛地攥紧拳头,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 祁彧额角青筋暴起,握紧的拳头骨节泛白,全身肌肉紧绷,他必须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压制住扑上去,彻底标记占有眼前这个Omega的疯狂冲动。 就连郗璇,此刻也感觉喉头发紧,呼吸不畅。那股信息素对他造成的冲击力超乎想象。 他强压下翻腾的气血,声音沙哑,“都出去,立刻封锁这里,楚临南留下。” 声音刺穿了Alpha们被本能灼烧的混乱意识。 程翊承那双阴郁的眼睛早已赤红,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一步。 楚临南反应极快,猛地横跨一步,用自己的身体牢牢挡在了程翊承和闻溪之间。 他虽感受不到信息素,但那几个顶级Alpha骤然爆发的压迫感和疯狂眼神,足以让他明白事态的严重性。 谢知裕、祁彧、霍煊的目光在闻溪因分化痛苦而微微颤抖的身体上反复烙刻,又艰难地、带着极大的不甘与挣扎,移向门口。 最终,理智险胜,他们几乎是咬着牙,一步一顿地退出了包间,厚重的隔音门在他们身后猛地合拢、落锁,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包间内,空气净化系统发出细密的嗡鸣声,信息素过滤器也运转起来。 空气中躁动混乱的Alpha信息素对于闻溪来说只是火上浇油。 闻溪意识已经陷入混沌,所有声音遥远而模糊。 分化带来的痛苦如同潮汐般一波波涌来,冲刷着他的神经。 后颈腺体灼热、胀痛、麻痒难当。更可怕的是随之而来的精神冲击,他感觉自己坠入了无边无际的欲望之海。无数模糊而炽热的幻影在意识边缘翻腾,拉扯着他沉沦。 他难受地蜷缩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弱的呜咽。眼前人影晃动,有人捧住了他的脸,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 “闻溪,看着我。” 是楚临南的声音。 闻溪努力想聚焦视线,看清眼前的人。汗水濡湿了他额前的发丝,黏在光洁的额角。 他仰着脸,清冷的轮廓此刻因为痛苦和潮红而染上一种惊心动魄的脆弱与乖顺。 楚临南的心跳如擂鼓,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是他所有不堪渴望的具象化。他不在乎闻溪此刻是清冷还是脆弱,他只知道这是他肖想已久的却遥不可及。 他是Beta。 他闻不到那足以让Alpha疯狂的气息。这像是一种残酷的嘲讽,又像是一种隐秘的诱惑。 他只能通过视觉,闻溪泛红的眼尾,湿润的睫毛,微微张开的喘息着的薄唇,以及那痛苦中流露出的不自觉的诱惑,来想象。 他想象那味道是冰山上初绽的雪莲?还是裹着糖霜的蜜渍玫瑰?他着了魔般,又凑近了一点,鼻尖几乎要触到闻溪汗湿的颈侧皮肤,试图捕捉一丝一毫的端倪,却徒劳无功,只有闻溪呼出的,带着酒气和一丝甜意的热气拂过他的脸颊。 这看不见摸不着却真实存在的吸引力,让楚临南更加焦渴。 一种混杂着保护欲、独占欲和阴暗渴望的情绪冲垮了他的理智。 他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膝盖一软,竟不由自主地半跪在了沙发前,视线与蜷缩着的闻溪平齐。 就在这时,闻溪细白的手指突然抬起,带着惊人的热度,紧紧抓住了楚临南支撑在沙发边缘的手臂。 “唔……”闻溪身体微微颤抖。 楚临南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激得浑身一颤,脑子里混沌一片,只有眼前这个人。 他甚至感觉不到手臂被抓握的疼痛,只觉得被抓住的地方像是通了电,酥麻感直窜心脏。 他屏住呼吸,本能地低下头,将耳朵凑近闻溪的唇边,想听清他的呓语。他渴望听到自己的名字,哪怕是在无意识中。 “……谢……谢珣……” 轻若蚊蚋,带着破碎的喘息和浓重的依赖,两个字清晰地钻进楚临南的耳朵。 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楚临南浑身猛地一震,瞬间从意乱情迷的云端跌回冰冷的现实。 不是他楚临南,也不是外面那些高高在上的Alpha。 楚临南从来都知道,清醒的认知,他连靠近的资格,都是因为闻溪的默许或者说是不在乎。 但他没办法,他控制不住。 清醒过来的楚临南,眼神复杂地看着怀中痛苦辗转的闻溪。 那点隐秘的、趁虚而入的阴暗念头被这声呼唤狠狠击碎,取而代之的是混杂着不甘与某种扭曲决断的情绪。 他不能让他出事,至少现在不能。 外面那几个Alpha虎视眈眈,而闻溪呼唤的那个人……或许才是唯一能真正掌控局面的人。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心绪,小心翼翼地支撑着闻溪绵软无力的身体,防止他滑落在地。 他的嗓音因刚才的紧张和此刻的情绪而异常沙哑:“谢珣?你要找谢珣?” 闻溪似乎听到了这个名字,抓着他手臂的手指又紧了几分,口中又溢出模糊不清的:“谢珣……” 楚临南不再犹豫,拿起了闻溪放在沙发扶手上的光脑。指尖划过屏幕,解锁…… 他找到了通讯录里那个标记为谢珣的名字。那个名字如同一个冰冷的符号,代表着绝对的力量和无法逾越的距离。 楚临南的手指悬在那个名字上方,停顿了半秒。这一秒里,他脑子很乱,他想到了很多,但是平静后,他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刚刚掠过脑海的有什么。 最终,他重重地按下了通讯请求。 第101章 遭了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中央,全息星图正演示着边境布防。一位肩扛将星的老将军在发言。 突然,坐在首席位置的谢珣公爵微微垂眸。 没有任何迟疑,谢珣霍然起身。瞬间吸引了所有与会者的目光。老将军的发言戛然而止,全场鸦雀无声。 “中断,休息。”谢珣没有多做解释,只留下一个冷峻的背影,大步流星地走向会议厅侧门。 走廊空寂,他迅速接通通讯,手腕上方投射出清晰的光幕。 然而,光幕上出现的,并非是他想见的人。 是楚临南。 谢珣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让走廊尽头站岗的卫兵都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闻溪呢?”谢珣的声音隔着遥远的空间距离,狠狠碾在光幕另一端楚临南的神经上。 楚临南被这目光刺得一窒,声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他……分化了。” 谢珣猛地转身,军装下摆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朝着专属升降梯的方向疾步而去。常年跟随的贴身卫兵都差点没反应过来跟上。 “去接阿纳莱。” 话音未落,谢珣的身影已消失在高速下降的电梯门后。 仅仅几分钟后,一辆有特殊军方识别码的深黑色悬浮车,接上谢珣,极速朝着海岛赶去。 …… 海岛。 隔绝的包间门外。 时间在Alpha们焦灼的等待中被无限拉长。终于,包间的门被猛地拉开。 校医几乎是踉跄着冲了出来,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 “怎么样?”霍煊第一个冲上去。 校医艰难且快速说道:“抑…抑制剂对他没用,必须立刻送去医院。” “没用?怎么会没用?”霍煊失控,“你怎么治的?” 校医用力掰开霍煊的手,急促地喘着气,语速飞快地解释,“他…他身上有高匹配度Alpha的临时标记,所有常规的Omega抑制剂……对他都失效了,我的仪器只能初步检测到这个结果,快送医院。” “高匹配度Alpha的……标记?”霍煊揪着校医的手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僵在原地,他猛地扭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紧闭的门。 “标记?谁?”祁彧皱着眉,仿佛无法理解这几个字组合在一起的含义。 谢知裕低着的头慢慢抬起,浅琥珀色的双眸显示出他此刻非常不平静的情绪。 包间内。 楚临南在校医检查时,一直配合着。当校医拿出那个便携式的腺体扫描仪,对准闻溪后颈那片红肿滚烫的皮肤时,楚临南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得知闻溪身上的临时标记后。 楚临南拿着仪器辅助探头的手猛地一抖,冰冷的金属仪器差点从他汗湿的手中滑落。 闻溪蜷缩在沙发深处,意识模糊。他身上那件薄薄的白色衬衫,后背早已被冷汗彻底浸透,湿漉漉地紧贴在单薄而优美的蝴蝶骨上,勾勒出脆弱不堪的线条。 他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只将滚烫的脸颊埋在臂弯里,发出压抑而破碎的呜咽,身体时不时地痉挛一下。 校医顾不上解释更多,推开挡路的Alpha们,跌跌撞撞地冲出去联系紧急医疗悬浮车。 然而,就在校医刚冲出走廊拐角时。 海岛宁静的上空,强烈的气流席卷而下,几辆涂装着军方最高级别识别码,造型极具压迫感的深黑色悬浮车,无视了海岛所有的安保识别系统,降落在距离包间最近的空地上。 车门被打开,一道颀长挺拔、压迫感十足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惊骇的视线中。 校医的脚步像被钉死在了原地,嘴巴微张,彻底傻眼。他从未想过会在这种情境下直面这位传说中的最高权力者之一。 谢珣直勾勾看着校医。 “闻溪在哪里?” 校医的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是出于本能,颤抖地抬起手指向了包间的方向。 谢珣的身影瞬间消失在走廊深处,只留下原地惊魂未定的校医。 校医愣愣地看着那道消失的黑色背影,一个惊骇的念头终于清晰地浮现出来。他好像……知道闻溪腺体上那个临时标记,是谁留下来的了。 包间门外,几个Alpha们若有所觉,他们转头看着疾步而来的谢珣,脸色微变。 谢珣的目光甚至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一秒。他径直走到紧闭的包间门前,推门而入。 谢知裕所有未出口的话,都被那一声关门声,硬生生地噎回了喉咙里。 包间内。 楚临南正半跪在沙发前,艰难地支撑着闻溪绵软滚烫的身体,防止他在痛苦挣扎中摔落或伤到自己。 净化系统的嗡鸣声混合着闻溪压抑的喘息,构成了这个封闭空间里唯一的声响。 身后传来清晰的开门关门声,以及似乎带着金属质感的脚步声。 楚临南以为是校医回来了,下意识地侧头用余光看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双黑色军靴靴尖,稳稳地踏在绒毯上,无声地宣告着主人的降临。 他猛地抬起头,顺着那笔挺的军裤线条向上看去。 他撞进了一双深不见底,如同能吞噬一切光亮的黑眸之中。 谢珣就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冰冷的命令,“出去。” 第102章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大脑一片空白,思维彻底停滞。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完全凭借着最原始的本能驱动。 楚临南手脚僵硬,麻木地从闻溪身边退开,一步一步走向紧闭的房门。 他的手搭在了冰冷的金属门把上,金属的凉意似乎刺醒了他一丝神智。 不能回头……不能回头……。心底有个声音 在疯狂警告。 然而,那声音是如此微弱。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楚临南终究还是无法控制地,在拧开门锁的前一瞬,转过了头。 他看到。 谢珣竟然也如他方才一样,单膝跪在了闻溪的面前,姿态放低。 那只黑手套的手,正轻柔地拨开闻溪额前被汗水彻底浸湿、凌乱黏在脸颊上的黑发。动作小心翼翼。 随着发丝的拨开,一张因……而晕染出惊心动魄的稠秾色彩的脸,彻底暴露在楚临南的视线中。 雪白的肌肤泛着诱人的潮红,湿漉漉的长睫低垂,在眼下投下脆弱的阴影,薄唇微张。 闻溪似乎在那熟悉的冷冽气息靠近时,认出了来人。在谢珣低下头,似乎想要轻声安抚的空隙。 闻溪那双原本因情热而失焦的眼眸,骤然闪过一丝模糊的亮光。他用力抬起绵软滚烫的手臂,环住了谢珣的脖颈。 随即便把谢珣朝着自己的方向拉了过去。 楚临南猛地转回头,不敢再看,也不敢再想。手掌用力向下压,无声无息地拧开门,再轻轻将门合拢。 门外,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霍煊、祁彧、谢知裕、郗璇、程翊承……楚临南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擂动,砰砰作响,震耳欲聋。 他喉咙发紧,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避开所有人的视线,沉默地、僵硬地,一步一步,朝着走廊更深的阴影里走去,背影仓惶而狼狈。 包间内,只剩下信息素交融的无形的混乱旋涡。 谢珣早已释放出自己的Alpha信息素,近乎笨拙的温柔,试图去安抚怀中躁动不安的Omega。 然而,初生的Omega信息素,蛮横不讲道理地朝着谢珣汹涌扑来,它不再是之前的浅淡撩拨,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掠夺性的渴望,疯狂地缠绕,吸附着谢珣的气息。 谢珣的Alpha信息素还勉强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强度,只想给予温柔的抚慰。 但闻溪显然不满足于此。 他被谢珣颈间那浓郁到极致的alpha气息诱惑得几近疯狂。环着谢珣脖颈的手臂猛地用力,将猝不及防的谢珣拉得更低。 谢珣被拽得身体前倾,只能用戴着黑手套的双手撑在闻溪身体两侧的沙发靠背上,才勉强稳住身形。这个姿势,让他几乎整个身体都压覆在了闻溪上方。 鼻尖相触,灼热的呼吸交织。 唔……“闻溪发出不满的呜咽,觉得距离还不够近。他仰起头,像寻求水源的幼兽………… 谢珣身体绷紧,肌肉贲张,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大手覆上闻溪汗湿的后脑勺,安抚性地揉了揉,却没有阻止这近乎冒犯的亲密。 阿纳莱应该快到了……。谢珣混乱的思绪中闪过这个念头。在那之前,但他必须缓解闻溪的痛苦。 他强迫自己微微撑起身体,避免压到闻溪。另一只手探向闻溪的后颈,拨开那里同样被汗水需湿的碎发………… ………… 极高匹配度的AO信息素,接触的瞬间,便交融和升华。 Omega的信息素浓度在标记完成的刹那,清冽甜美的初雪蜜糖气息,浓郁得几乎化为实质,瞬间侵入了谢珣的每一个细胞。 谢珣极黑的双眸闪过暗色,他撑在沙发上的双手移开,双腿跪地着,该为将omega抱进了怀里。 闻溪双手本能地插进谢珣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黑发中,紧紧攥住。 拉扯带来的不适感被谢珣完全忽略,谢珣黑眸中的代表理智的亮点被黑暗和疯狂一点一点吞噬了。 “嘀嘀嘀……” “警告!警告!信息素浓度严重超标!超出安全阈值!超出安全阈值——” 包间角落的信息素检测装置疯狂闪烁起刺目的红光,警报声响彻整个房间,也清晰地传到了门外。 “怎么回事?”郗璇第一个直起身,那警报声代表着极度危险,只有高等级alpha失控,信息素达到一定浓度才会触发警报。 “让开,都让开!”千钧一发之际,阿纳莱提着医疗箱,毫无形象地狂奔而来。 他冲到门口,看着那疯狂闪烁的警报灯,对着走廊里的众人,尤其是那几个Alpha嘶吼道:“快,疏散人群,封锁整栋楼,不要让任何人靠近,尤其是Alpha和Omega。” 这栋楼是复合结构,下层是餐饮区,上层还有维尔德蒙学生居住的房间,此时警报一响,很多学生都好奇地探头探脑。 幸好谢珣带了足够的卫兵,维尔德蒙闻讯赶来的老师们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卫兵们立刻开始强行清场,阻挡围观的学生,老师们也协助着让楼内的学生快速撤离。 阿纳莱急得满头大汗,一边擦汗一边对着还杵在门口,被警报和门内狂暴信息素冲击得心神不宁的几个Alpha咆哮:“还愣着干什么?快退出去,离远点,你们留在这里就是火上浇油。” 然而,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阿纳莱话音刚落的瞬间……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阿纳莱身后的那扇门,竟被人从里面一脚踹开,门板撞在墙壁上。 阿纳莱吓得魂飞魄散,摸着差点跳出胸腔的心脏连滚带爬地跳到一边,惊魂未定地回头看去。 出现在门口的,是谢珣。 他手上的黑手套早已不见踪影,露出骨节分明的手。深蓝色的军装大衣也消失了,只穿着内里的黑色衬衫,领口被粗暴地扯开几颗纽扣,露出线条凌厉的锁骨。 那双黑眸赤红一片,翻涌着纯粹兽性的疯狂与暴戾,如同择人而噬的远古凶兽。他身上散发出狂暴信息素,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席卷开来。 阿纳莱甚至没看清闻溪在哪里,只看到谢珣身后一片狼藉的包间。 “退,快退。”阿纳莱大喊,声音都变了调,“他现在没有理智,任何一丝Alpha或者别的Omega信息素泄露,都会被他视为挑衅和敌人,快走!” 离门最近的谢知裕、霍煊、祁彧几人,首当其冲被谢珣那失控状态下无差别释放的恐怖信息素压制,强烈的等级压制和攻击性信息素让他们瞬间脸色惨白,呼吸困难几平站立不稳。 失控的谢珣,除了闻溪没有人能拦住。 卫兵们强忍着不适,佝着腰背,冲上前强行将霍煊、祁彧、谢知裕等人拖拽着远离门口。 阿纳莱也连滚带爬地退到了安全线外,看着门口那个恐怖身影,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哎哟,我的祖宗欸,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啊。” 在谢珣混乱而暴戾的认知里,这里就是他需要守护的领地。没有发现任何有威胁的存在后,他转身,再次消失在洞开的门后,留下走廊里一片狼藉和惊魂未定的人群。 包间内。 闻溪正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在谢珣遗留在沙发上的那件深蓝色军装大衣里,贪婪地汲取着上面残留的,属于谢珣的信息素。 但是,不够,远远不够! 临时标记带来的短暂缓解如同杯水车薪………… ………… 就在这时,去而复返的谢珣带着一身狂暴的气息,从背后猛地抱住了他,灼热滚烫的胸膛紧贴上闻溪汗湿的后背,灼热的气息喷洒在他敏感的耳廓和后颈上。 闻溪闷哼一声。 谢珣再次低头………… Alpha信息素强行注入,这一次的临时标记,霸道而猛烈,带着失控Alpha绝对的占有欲。 alpha信息素的强烈冲击,反而让闻溪被请于烧得混沌的意识,获得了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脱力地靠在谢珣滚烫坚实的怀里,大口喘息着。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在谢珣被扯开的衬衫领口。 他勉强抬起酸软无力的手,揪住谢珣的衣领,另一只手艰难地伸出去,试图推开谢珣那颗埋在他颈间、还想继续加深标记的脑袋。 “唔……走……”闻溪的声音沙哑破碎,带着浓重的鼻音。 他抬起迷蒙的,水汽氤氲的眼眸,撞进了谢珣那双翻涌着纯粹兽欲的瞳孔里。 闻溪心头一凛。 谢珣失控了。 闻溪急促地喘息着,呼出的气息滚烫,眼尾湿红一片。他双手颤抖地捧住了谢珣的脸颊。 “走……”他又重复了一遍。 谢珣只是歪了歪头,赤红的眼眸里充满了困惑和不解,像一头听不懂指令的猛兽。 在闻溪说完后,他非但没有任何离开的意思,反而顺从着本能………… 湿热的触感瞬间击溃了闻溪好不容易凝聚起来的一丝清明。他再次脱力,软软地趴伏在谢珣宽阔的肩膀上,发出无意识的鸣咽。 不行……不能在这里……。 迷蒙的视线透过谢珣的肩膀,瞥见了那扇被暴力踹开的房门,以及门外过于明亮,充满了不安全感的走廊光线。 他用尽力气,又开始虚弱地推拒谢珣的胸膛。 他有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但不能在这里。 谢珣似乎感受到了他推拒中传递的强烈抗拒和不安。他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困惑的挣扎,但环抱着闻溪腰肢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仿佛要将这个不安分的,属于他的Omega彻底揉进自己骨血里。 闻溪急中生智,放弃了推拒。他转而伸出手臂,紧紧地搂住了谢珣的脖颈,将滚烫的脸颊贴在谢珣的颈侧,贪婪地呼吸着那能让他安心的气息。 谢珣被他主动的亲近安抚了,本能地环紧了闻溪的腰,将他稳稳地抱在怀里。 “走……”闻溪的声音如同呓语。他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指,指向门外走廊的某个方向。他不知道要去哪里,但潜意识里觉得必须离开这个暴露的地方。 谢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眼眸里似乎闪过一丝理解。他抱着闻溪,迈开了长腿走出了这片狼藉的包间。 他们穿过混乱而空旷的一楼走廊。闻溪意识时断时续。 他只能凭着模糊的本能指路,侧着头,唇舌再次不受控制地贴上谢珣颈侧的皮肤,急切地啃咬。 就在闻溪快要被下一波汹涌的*彻底淹没,几乎无法再维持指路的动作时,抱着他的谢珣,脚步猛地停了下来。 闻溪强撑着睁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扫视着周围。 他涣散的目光聚焦在楼梯口旁边一扇虚掩的房门上。闻溪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向那个房间。 谢珣顺着他的手指看去,抱着他,大步走向那扇门,抬脚轻轻踢开。 还好阿纳莱在让卫兵疏散学生时,让他们把所有房间的门都打开。 第103章 骗你的,我根本没喝…… 这是一个极其简洁的房间,显然属于岛上备用或未启用的客房。空气里弥漫着清洁剂的淡香,带着一丝生硬的,没有人气儿的冰冷。 谢珣抱着闻溪走向中央那张宽大的床榻。他将人轻柔地放置在柔软洁白的被褥上时,带着一种近乎珍重的谨慎。 闻溪深陷在柔软的织物中,鼻尖捕捉到那丝陌生的清洁剂气息,但这缕微弱的清香转瞬即逝,如同薄冰消融于烈日。 取而代之的,是alpha信息素,霸道地,无孔不入地弥漫开来,瞬间填满了整个空间,也彻底淹没了闻溪的感官。 它冰冷,如同终年不化的雪山,却又在最深处,裹挟着一种被阳光烘烤后独有的滚烫暖意。这气息是唯一能穿透他体内无边燥热与痛苦的存在。 闻溪急促地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贪婪地攫取着空气中属于谢珣的信息素。 那双因高热和情潮而氤氲着水汽的眼眸,终于聚焦在近在咫尺的男人脸上。 谢珣几缕黑发被汗水濡湿,贴在饱满的额角。 太高了……这该死的匹配度。 身体背叛了意志,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叫嚣着靠近…… 他想要谢珣的临时标记,他想要那双手不留一丝缝隙地将他箍进怀里。 谢珣俯下身,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他。薄唇落在他因高热而汗湿的颈侧,那触感引发一阵剧烈的战栗,窜过闻溪的脊椎。 闻溪下意识地抬起手,想要抓住什么,或者推开这带来灭顶快感与痛苦交织的源头。 然而他的手掌刚抬起,就被一只大手精准地捕捉,覆盖。 谢珣修长有力的手指强硬地嵌入他的指缝,以一种十指相扣的,极其亲密又充满占有意味的姿势,锁住了他试图逃离的手。 掌心贴着掌心。 闻溪有些茫然地侧过头,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骨节分明的大手,紧紧扣压着他自己冷白纤细的手指,强烈的视觉冲击和肌肤相贴的灼烫感,让他混沌的大脑更加眩晕。 他急促地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仿佛溺水之人艰难地汲取氧气。另一只未被束缚的手,鬼使神差地抬起,颤抖着撑在了谢珣的胸肌上。 闻溪撑着那滚烫的胸膛,像是要借力,又像是无意识的牵引,他仰起头,主动地将自己的唇印上了谢珣紧抿的薄唇。 意识在沉浮,碎裂。过往的痛苦如同褪色的胶片,在混乱的思绪边缘一闪而过。 是至亲之人落下的,带着恨意的拳脚,皮开肉绽的痛楚里只有冰冷的绝望。 是鼓起勇气向旁人伸出求助的手,得到的却是更深的漠视与逃避,如同行尸走肉般承受着世界的恶意。 是独自蜷缩在寂静无声的角落,被无边无际的寒冷包裹,仿佛血液都要冻结成冰。 那些痛苦过后,从未有过甘甜。只有一把把钝刀子,日复一日、冰冷地切割着他的皮肤,污染着他的血肉,留下深可见骨的荒芜。 现在,他也疼。 可这疼,截然不同。 不再是钝刀子冰冷的切割感。 每一次在痛楚的缝隙里,渗出丝丝缕缕,令人战栗的甜。 他很矛盾,他想逃却又情不自禁地迎接。 他想,自己一定是吃坏了什么。不然为何肚子里像揣着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种,灼烧得五脏六腑都在痉挛 他想,自己一定是被谁关起来了。一个狭小、密闭、令人窒息的空间。 他能接触到的,只有眼前这具坚实、滚烫、却又带着惊人韧性与力量的牢笼。 这牢笼是起伏的肌肉线条,带着汗水的滑腻。 他出了好多汗。 冷白的肌肤蒙上了一层细密的水光,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迷离的光泽。 蒸腾起的热气,混合着空气中越来越浓郁的初雪蜜糖气息,以及那压倒性的alpha气息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将他紧紧缚住。 恍惚间,他又觉得自己被困在一个很小的水池里。 但这水池不是静止的。 ………… 他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窒息感伴随着灭顶的快感席卷而来。 他开始生气了。 凭什么要被这样对待?凭什么要被这狂暴的水流掌控? 积攒起一丝微弱的力气,闻溪猛地抬起一条腿,带着点孩子气的恼怒,踢蹬了一下压在他身上的身体。 这反抗如同毗蜉撼树,毫无作用。 一滴滚烫的汗珠,从谢珣绷紧的下颌线滑落,带着男人隐忍到极致的灼热气息,砸在闻溪泛着红晕,布满细汗的脸颊上。 他猛地张开嘴,露出尖尖的牙齿,狠狠一口咬在了近在咫尺的,谢珣线条紧绷、覆盖着薄汗的肩头。 牙齿刺破皮肉的瞬间,带着血腥气的铁锈味在舌尖弥漫开。 但谢珣承受着肩头的刺痛,却没有丝毫退避,甚至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他的大手猛地攥紧了闻溪那只撑在他胸膛上的手腕,他强硬地将闻溪那只手也举过头顶,与另一只被十指相扣锁住的手腕并拢在一起,牢牢禁锢在柔软的枕头上方。 这个姿势,让闻溪彻底失去了所有反抗的支点,将最脆弱的脖颈和身体完全暴露在猎食者的视线与掌控中。 …… 闻溪曾在书上了解过。 Alpha的易感期与Omega的情热期不同。 Alpha拥有强大的生理优势,他们可以凭借强悍的意志力和体能独自度过那汹涌的情潮与占有欲的煎熬。 Omega则不行。他们的身体构造,情热期的浪潮会将他们彻底淹没,唯有Alpha的标记与信息素或者抑制剂才能救命。 这是刻在第二性别基因里的不平等,是AO之间权力天平倾斜的冰冷基石。 Alpha占据着绝对的主导,他们的强势与霸道甚至会在易感期失控时,化作伤害伴侣的利刃。 Omega需要Alpha,而Alpha……却并非一定需Omega。 闻溪曾深以为然。直到……他真正感受过谢珣的易感期。 谢珣不一样。 比如,谢珣片刻不离的视线。那不是野兽锁定猎物的贪婪,是更令人心悸的……绝对圈禁。仿佛天地间只剩下闻溪一人值得他投注所有的感官与意志。 再比如,当闻溪被这无休止的纠缠与失控的信息素压得喘不过气,他生气恼怒之下,扬手扇向了谢珣的脸。 清脆的巴掌声在房间里格外刺耳。 预想中的暴怒,被冒犯的Alpha尊严的反噬,甚至更激烈的失控……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珣的脸只是微微偏了一下,白皙的皮肤上迅速浮现出清晰的指痕。 他甚至连眼神都没变,依旧是那种深不见底的,被欲望和某种更幽暗情绪填满的黑沉。 他只是无比自然地牵过闻溪那只打人的手。 然后,在闻溪错愕的注视下,低下头,将滚烫的唇轻柔地印在了闻溪微微发麻的掌心。 那不是一个征服者的印记,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安抚,一种奇异的臣服。 紧接着,他温热的舌尖舔舐过闻溪的眼角,直到这时,闻溪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竟溢出了泪水。 这种反差……这种近乎悖逆Alpha本能的反应,比任何狂暴的占有都更让闻溪心惊肉跳。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易感期失控的顶级Alpha,而是一座用绝对力量筑成,却只为他一人低头的……温柔牢笼。 第104章 看得人心惶惶? 闻溪是被一种无法挣脱的包裹感唤醒的。 后背紧贴着滚烫坚实的胸膛,肌肤贴着肌肤,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以及那依旧浓郁,带着强烈占有欲的alpha气息,将他牢牢笼罩。 一条精壮的手臂横亘在他腰腹上,将他死死圈住,而他们的手指……竟是十指紧扣地交缠在一起。 他微微动了动酸软无力的手指,试图挣脱那过于紧密的桎梏。 几乎是同一瞬间,横在他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他向后拖拽,让他更深地,更严丝合缝地嵌入身后那具炽热的怀抱里。 紧密的贴合甚至让他清晰地感受到对方尚未平息的危险的悸动。 闻溪浑身一僵。 谢珣……根本没有睡着。 他艰难地侧过头,看清楚谢珣眼中疯狂的血色似乎褪去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毫无理性可言的占有欲。 闻溪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条件反射地抬起另一只自由的手,用掌心盖住了谢珣近在咫尺的半张脸,试图将他推开。 谢珣的头顺从地随着他推拒的力道微微仰起,但身体却纹丝不动,反而将闻溪抱得更紧,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缝隙。 他滚烫的呼吸喷洒在闻溪盖着他脸的手掌边缘,带来一阵阵细微的战栗。 闻溪被勒得发出一声闷哼,心底涌上熟悉的无力感。这个人的易感期……显然还没有结束。 闻溪开始呼喊系统,但没有任何回应。 他想起系统曾经说过的话,为了保护宿主在特殊生理状态下的绝对隐私,除了日常的换衣服和洗澡,还有当检测到高强度的精神或生理波动时,系统会被主程序强行切断联系,进入静默状态。 就在这时,盖在谢珣脸上的掌心传来一阵温热汝湿的触感,是谢珣在用嘴唇轻轻摩挲着他的掌心,舌尖甚至若有似无地田舐过敏感的掌纹。 闻溪手一软,力道不由自主地松懈了一瞬。 谢珣的手用力,闻溪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被更彻底地拖回那个滚烫的怀抱,后颈被一只大手稳稳托住,随即,带着掠夺意味的吻便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堵住了他所有抗议的可能。 …… 维尔德蒙的海岛游玩只剩下最后一天。按照行程,明天一早,所有学生就将搭乘船返回学校。 然而今天,整个海岛的氛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往日里充斥着的,属于青春期的喧闹和活力与荷尔蒙的气息消失得无影无踪。 变得异常的安静。 这种压抑感,在靠近岛屿东侧那栋楼时,达到了顶点。 那栋楼四周不知何时已被卫兵严密把守。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好奇的学生们远远地驻足,伸长脖子张望,交头接耳,脸上写满了惊疑和猜测。 “怎么回事?那栋楼……” “听说是谢珣公爵在里面?” “卫兵守着不让靠近,里面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啊,昨晚好像就开始了,动静不小……” “群里都炸锅了!快看!” 光脑的群组消息提示音此起彼伏,一条接一条的信息疯狂刷屏。 与此同时,阿纳莱正检查着为谢珣准备的强效抑制剂,他拿起注射器在灯光下晃了晃,斜斜地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四个alpha。 阿纳莱啧一声,清清嗓子开口,“我说,你们到底有什么事?” 这四人自从被卫兵强迫着带离那栋楼开始,便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郗璇还好,看起来只是像在想什么。 另外三个…… 阿纳莱:“……”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他嗅到了八卦和心碎的气息。 阿纳莱纳闷了,霍煊和祁彧还可以理解,你谢知裕是个什么情况,你难道不知道那是你小叔?难道不知道谢珣的恐怖之处? 真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小子。 阿纳莱摇摇头,又忙着去检查营养液。 谢珣的易感期持续时间不定,这次情况又十分特殊,不知道要多久谢珣才能恢复理智。 这营养剂也不是给谢珣准备的,之前谢珣易感期时没用上营养剂,都是暴力的砸墙砸东西,想拧断任何靠近的活物的脖子。 那时只能任由谢珣发泄,这也是一种减弱谢珣破坏力的方法,等谢珣发泄完了,感到累了,也就慢慢恢复了。 但是闻溪不行啊,闻溪得补充营养,阿纳莱一想到什么就抖了抖身体。 阿纳莱叹了一声,这一次的话,也不知道闻溪控不控制得住谢珣。 阿纳莱是不太想管这几个alpha的,但等他把东西装好,准备想个办法给闻溪和谢珣送过去时,霍煊和祁彧同时站起身。 他们盯着阿纳莱手里的东西,阿纳莱迟疑着把东西藏到身后,因为他在两人……不三个人的眼中看到了,他们想抢。 阿纳莱站直身体,“没什么事的话,我还有事要忙,不奉陪了。” 祁彧伸长胳膊拦住了阿纳莱,“你进那栋楼?” 阿纳莱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确定,我得先确定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阿纳莱对着祁彧拦住自己的胳膊抬抬下巴,“可以让开了吧?” 没想到阿纳莱话音落,郗璇和谢知裕也都站了起来。霍煊阴沉着脸,说:“走吧。” 阿纳莱在心里骂骂咧咧,提着小箱子就出了门。来到那栋楼前,阿纳莱向卫兵询问了一下有没有异常情况。 卫兵说没有,很安静。 嘶,阿纳莱倒吸一口凉气,按照之前谢珣的破坏力和恐怖的精力来看,这份营养剂怕是不能再拖了,必须要尽快给闻溪。 阿纳莱一手揪住想要往前冲的祁彧的衣角,“祁少爷,这很危险。” 祁彧也不是要闯进去,他就是想看看,尽管什么也看不到。 阿纳莱摸着下巴想了一会,叫卫兵拿来几个小机器人,给小机器人设置好了,阿纳莱大吼着录入自己的声音。 “闻溪闻溪,这箱子里有强效抑制剂和营养液,咳……如果你需要,可以给谢珣扎一针抑制剂……” 他也不知道闻溪和谢珣在那个房间,将这栋楼的三维结构传给小机器人后,只能由小机器人一间一间地去找了。 第105章 选择性听 闻溪无力地趴在谢珣宽阔坚实的肩上,汗水将两人的皮肤粘得密不可分。 他报复性地张开嘴,咬在谢珣的肩头肌肉上,这几乎成了他此刻唯一能表达抗议的方式。 他被谢珣抱坐在腿上,这个姿势太恐怖了,这种掌控与被掌控的落差感让他头皮发麻,腰肢被那双大手牢牢掐住,无论他怎么推拒、扭动,都撼动不了分毫。 谢珣的肩头早已布满了深浅不一的牙印,有些地方甚至被咬出了乌青的淤痕。 而闻溪自己身上也未能幸免,白晳的皮肤上遍布着艾美的吻痕,尤其是后颈更是重灾区。 又一次被抛起下落,闻溪猛地松开齿关,仰起头急促地喘息,眼前阵阵发黑,不得不闭上眼睛缓一缓。 谢珣一只宽大滚烫的手掌始终贴在他的小腹上,不轻不重地按压着,仿佛在确认着什么,又像是某种无言的占有标记。 闻溪揪住谢珣汗湿的黑发,从喉咙里挤出破碎的呜咽,推着谢珣叫他别按了,有点酸。 谢珣的动作似乎顿了一下,那只作乱的手终于移开了。 谢珣侧过头,滚烫的唇舌沿着他汗湿的颈侧一路向上,最终贴上了他的嘴唇。 闻溪被谢珣掠夺了呼吸,恍惚间他似乎听到…… “闻溪!闻溪。” 不是幻听。 闻溪艰难地掀起眼皮,涣散的目光在混乱中聚焦,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门口 一个造型略显笨拙的银色小机器人,正托着一个银白色的医疗箱,它的电子眼闪烁着红光,阿纳莱的声音正是从它身上传出的。 “…。这箱子里有强效抑制剂和营养液……..咳…。如果你需要,可以给谢珣扎一针抑制剂……” 听到抑制剂,闻溪动了动。 但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感觉抱着他的身体骤然绷紧。 谢珣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情欲浸染的黑眸瞬间褪去了所有的混沌,取而代之的是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凶兽般的暴戾。 他看着那个胆敢闯入的不速之客。 谢珣长臂一伸,捞起床头柜上一个沉重的玻璃水杯。朝着那个小机器人狠狠砸了过去。 小机器人的金属外壳被砸得凹陷下去,零件四散飞溅,瞬间变成了一堆冒着电火花的废铁。它托着的医疗箱也“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毯上。 闻溪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他看着那瞬间报废的机器人,又气又急,一股无名火直冲头顶。 他抬手,用尽此刻能挤出的力气,两只手同时捏住谢珣那张俊美却写满凶戾的脸颊,用力向中间挤压。 谢珣的脸颊被捏得变形,薄唇补嘟起,显得有些滑稽。他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似乎不明白闻溪为何突然如此。 “放!开!”闻溪咬着牙,声音因为气恼和虚弱而微微发颤,另一只手用力去扳谢珣死死箍在他腰间的手臂。 谢珣歪了歪头,被捏着脸颊含糊地发出一个疑问的音节,他似乎只理解闻溪在表达不满,却不明白具体指令。 闻溪气得眼前发黑,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强调,“我说,放开我。松手!” 这一次,或许是闻溪不爽的语气起了作用,或许是谢珣那被情欲主宰的潜意识里,捕捉到了伴侣强烈的不悦情绪。 在闻溪腰间的手臂,终于缓缓地,万分不情愿地松开了力道。 闻溪立刻扶着谢珣的肩膀,想要从他身上站起来。然而,刚离开一点距离,双腿酸软无力,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 他努力把持了平衡,晃悠了一下。 他结结实实地又坐了回去。 谢珣几乎是立刻就贴了上来,双臂再次收紧,下巴搁在他汗湿的肩窝里,满足地蹭了蹭,仿佛失而复得的珍宝。 闻溪感受着紧贴的滚烫身躯和不容忽视的存在,僵了片刻。 他摆烂了,算了……他闭上眼睛,自暴自弃地想。 只要谢珣别太过分…… 似乎…..也不是完全不能忍受…… …………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只剩下两人交缠的呼吸声。 闻溪背靠着谢珣的胸膛,微微过头,迎合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 谢珣似平很满意这种温存的姿势,紧密地拥抱着他,下巴轻轻磨蹭着他的发顶。 闻溪转回头,抬手将额前汗湿的碎发撩到耳后。他此刻才有心情将目光投向那个掉落在地毯上的银白色医疗箱。 阿纳莱的话在耳边回响,强效抑制剂。 他觉得有必要给谢珣来上一针。 他轻轻拍了拍覆盖在自己小腹上的那只大手,然后指向不远处的医疗箱,“去,拿过来。” 谢珣没有动,只是收紧了手臂,将他抱得更紧了些,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咕哝,像是在抗拒。 闻溪蹙起眉,又用力拍了他一下,语气加重:“快点。” 谢珣这才不情不愿地,慢吞吞地松开了。他小心地将闻溪从自己腿上抱起,轻轻放在凌乱的床铺上。 当彻底分离时,闻溪仰躺着看着天花板,他感受到丝丝缕缕的凉意。 谢珣立刻俯身,像是安抚般在他汗湿的额角亲了一下,然后才大步走向那个箱子,弯腰拾起。 他几乎是立刻就返回床边,将闻溪重新捞起来,放回自己腿上,再次紧密地环抱住。 闻溪无奈地叹了口气,暂时压下想跟他计较的心思。他接过箱子打开。 里面整齐地码放着几支营养液和几支封装好的针剂。 闻溪的目光首先被营养液吸引,标签上居然标注着樱桃味。 他好奇地拿起一支,拧开盖子凑到鼻尖嗅了嗅,一股清甜中带着点微酸的果香,闻起来确实不错。 但他现在没什么胃口,只是看了一眼又放了回去。 闻溪取出针管,拔掉保护套,锋利的针尖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他转过身,将针管塞到谢珣手里,指着他的手臂,“自己打进去。” 经过刚才的沟通,闻溪算是看透了。谢珣并非完全失去理智,他更像是退行到了某种极度依赖和偏执的状态,能听懂基本的指令,但只选择性地执行他“愿意”或者“觉得对闻溪无害”的部分。 谢珣低头看着手里的针管,又看看闻溪严肃的脸,黑眸中似乎闪过一丝极快的清明,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沉默了几秒,竟真的抬起手臂,将针尖刺进了自己上臂的肌肉里,缓缓地将淡蓝色的液体推注了进去。 闻溪紧紧盯着他的动作,直到针管里的液体完全消失,谢珣随手将空针管丢到远处的墙角。 谢珣立刻又凑了过来,gun烫的春she急切地寻找闻溪的嘴,手臂收得更紧,将他更深地按向自己。 alpha信息素非但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因为刚才短暂的分离和此刻的贴近而变得更加浓郁,瞬间再次将闻溪包裹。 闻溪回应着谢珣的吻,心头升起好奇。 难道……这强效抑制剂……对谢珣……没有用? 第106章 点击就看三个心碎的男人 小机器人被谢珣打废了,阿纳莱早有预料,他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茶,反正闻溪一定有办法拿到那东西。 他放下茶杯,翘起二郎腿,悠闲的目光在房间里剩下的四个人身上来回扫视。 谢知裕坐在窗边阴影里,指腹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那支口琴。 霍煊则直接坐到了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同样翘着腿,只是充满了烦躁,一张俊脸黑沉得能滴出水来。 祁彧抱着手臂,像一头焦躁的困兽,在他身后来回踱步。 郗璇则相对沉静些,站在稍远处,目光落在窗外那栋被严密守卫的别墅上,若有所思。 “我说,”阿纳莱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点事不关己的轻松,“你们几个今天难道不需要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可就要启程回学校了。” 他好心地提醒道。 没人回答他。收拾行李?现在谁还有心思去想这个。 阿纳莱也不在意,自顾自地看了看腕表,“哎呀,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去吃晚饭了。” 他作势就要起身。 “闻溪怎么办?”霍煊猛地开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不甘。 阿纳莱动作一顿,侧过头看向霍煊,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问题,竟然真的低笑出声:“……什么怎么办?” 祁彧的脚步也停住了,他站到阿纳莱面前,语气是难以启齿的别扭和愤懑:“难道他们要一直在里面……就……就这样下去?” 他说不下去,后半句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脸上神色变幻,最终愤愤地偏过头。 阿纳莱又嘬了一口茶,咂咂嘴,看向祁彧的眼神带着点看小孩胡闹的意味:“首席的事情?”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我可不知道。你们这么关心做什么?关爱同学?” 祁彧咬牙,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他百分百确定,这家伙就是在拿他们当乐子看。 阿纳莱懒得再理会这群明显被嫉妒和无力感折磨得快要爆炸的Alpha臭小子们。 他背着手,心情颇好地晃悠着出了门,嘴里甚至还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 郗璇沉默地跟了上去。 走廊里只剩下另外三人。 霍煊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谢知裕手中的口琴停止了摩挲,被他紧紧攥住,祁彧则是一拳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夕阳的余晖将海面染成一片熔金。阿纳莱和郗璇并肩走在通往餐厅的栈桥上。 阿纳莱瞥了一眼身边气质沉静的郗璇,随口问道,“你父亲……,近来身体如何?” “多谢关心,父亲一切都好。”郗璇回答。 阿纳莱却轻轻叹了口气,“我跟在老师身边学习研究的时间也不短了,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多少了解一些。他那个性子……” 他顿了顿,拍了拍郗璇的肩膀,“你们家的事……我一个外人不好多嘴。但阿纳莱叔叔多句嘴,别做傻事。有些执念,伤人伤己。” 郗璇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惯常的淡笑:“阿纳莱叔叔多虑了。他是我的父亲。” 阿纳莱又叹了口气,知道点到即止。两人走进餐厅,在靠窗的位置坐下。点完餐,郗璇的目光透过玻璃,再次投向远处那栋楼。 “阿纳莱叔叔,”郗璇的声音很轻,“闻溪和首席……他们的情况,究竟如何?” 作为郗砚的儿子,他自然比其他人更早知道一些关于谢珣易感期失控的隐秘信息。 阿纳莱知道这事也瞒不过他,便坦然道:“匹配度。极高。高得超出了常规仪器的精确测量范围。这还只是在闻溪未完全分化、信息素尚未彻底稳定时的初步检测结果。” 他放下刀叉,神情变得严肃,“他对首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郗璇垂眸,安静地听着。 阿纳莱话锋一转,提起了另一件压在郗璇心头的事:“你和闻予安的婚约……阿纳莱叔叔多嘴问一句,你自己……真的没意见吗?” 这次海岛活动,闻予安并未出现,据说是接受了某个家族的邀请离校了。 郗璇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向阿纳莱。 阿纳莱在他眼中读懂了答案,这不是郗璇自己能决定的事情。 郗家以郗璇Alpha父亲为代表的一派极力反对这门联姻。而以郗砚为代表的另一派则坚持推进。 郗璇本人的意愿?在家族利益和长辈意志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阿纳莱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夕阳渐渐沉入海平面,只留下漫天燃烧的晚霞。 祁彧抱着手臂,后背靠在冰凉粗糙的石墙上,他看着正对面那栋被卫兵环绕的楼。 目光尤其胶着在二楼那扇拉着厚重窗帘的窗户。 晚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带来一丝海腥味,却吹不散他心头的燥郁。 他下意识地抬手,缓缓摸了摸自己左侧的肩膀。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闻溪用书本、用手肘、甚至用拳头砸过的触感。 最初,他只是觉得有趣。看着那个清冷漂亮的Omega,毫不畏惧地教训不可一世的霍煊,像看一场精彩的好戏。 可是随着他一步一步靠近,他的目光再也无法从那道身影上移开。 闻溪打架时紧绷的侧脸线条,骂人时微微蹙起的眉头,看书时安静垂下的睫毛,甚至不耐烦时的表情……都像带着钩子,一点点把他拽了进去。 他祁彧,什么时候这么容易被人影响了?这念头曾让他烦躁。 可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 他注意到不远处的树影下,谢知裕的身影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那里,同样沉默地望着那栋楼,指间的口琴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金属冷光。 而在另一侧通往别墅小径的路灯阴影里,霍煊也靠着一棵树,整个人几乎融在黑暗里,只有猩红的烟头在明明灭灭。 三个人,三个位置,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却没有任何交流。 祁彧收回视线,现在最重要的是…… 他还有没有机会? 第107章 原来谢珣记得 消息传到闻叙白耳中时,已是第二天清晨。维尔德蒙的学生们正拖着行李箱,陆续登上返程的船。 闻叙白几乎是立刻动身,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这座海岛。他第一时间找到了阿纳莱的临时休息室。 听完阿纳莱的初步分析,闻溪的意外分化、谢珣失控的易感期提前爆发…… 闻叙白那张惯常冷静自持的脸上,线条绷得极紧。他没有多言,转身便走向了那栋建筑。 他站在警戒线外,隔着一段距离,沉默地凝视着。 其中的一间房,厚重的窗帘隔绝了一切窥探的可能,听不到任何声响。 它像一座巨大的牢笼,将里面发生的一切,连同他的弟弟,无声地吞噬。 闻叙白站了很久,久到海风似乎都染上了他眼底的凝重与担忧。最终,他面无表情地转身,重新回到了阿纳莱的休息室。 推开门,他扫过室内,眉头蹙起,房间里并非只有阿纳莱。 霍煊、祁彧、谢知裕,这三位本该随队离开的大少爷,赖在了这里。 霍煊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烟雾缭绕中,看向刚进门的闻叙白。 祁彧烦躁地用手指反复捻磨着耳垂上的黑色耳钉,目光在闻叙白身上短暂停留后,又移向别处。 谢知裕则坐在阴影里,指腹依旧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支冰冷的口琴。 阿纳莱对着闻叙白无奈地摊了摊手,眼神里写着“你看,赶不走,我也没办法”。 他确实没资格驱赶这三位背景显赫的少爷。 闻叙白无视了那三人各异的目光,径直在阿纳莱对面的沙发坐下。他交叠起修长的双腿,双手十指交叉,握紧,泄露了内心的不平静。 阿纳莱说:“我推测,这次意外的分化,很可能是因为他突然中断了信息素稳定治疗。是我的失误,低估了……低估了这两人之间已经形成的羁绊深度。” 他接着又补充道:“至于首席的易感期……我算过时间,原本也就在这段时间内。只是被闻溪的突然分化和信息素爆发,提前诱发了出来。” 阿纳莱无奈地摇头,“具体什么时候结束?我不知道。在这期间,没人能靠近,也没人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形。” 闻叙白下颌绷紧,沉默在空气中弥漫。 …… 厚重的窗帘缝隙,透进几缕惨淡的晨光。 闻溪在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软和粘*感中醒来。 每一次细微的挪动,都牵扯着过*使*的腰肢和大腿肌肉,带来一阵阵清晰的酸胀和麻意。 他艰难地推开谢珣那只依旧霸道地覆盖在他小腹上的大手,那掌心滚烫的温度几乎灼伤皮肤。 他掀开被子,低头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手臂内侧、胸口、腰侧、大腿……布满了深深浅浅的*和指印,艾魅又刺眼。 他重重闭上眼睛,不愿再看。 后颈的线体更是传来一阵阵酥麻,提醒着他昨晚那里被反复啃*、标记了多少次。 他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舌尖触碰到微微肿起的唇肉,昨晚被反复涵吮纠缠的记忆瞬间回笼。 那针抑制剂……到底有没有用?闻溪不知道。 昨晚的谢珣,粘人得可怕,无论他如何愤怒推拒、甚至动手,谢珣都只会用更紧密的拥抱、更轻柔的吻来安抚他,但该做的却一次也没有停止。 他累得昏睡过去前,模糊的视线里只剩下谢珣那双毫无理智可言的黑眸,绝望地想着,天亮后还会继续吗? 所幸,此刻谢珣睡着了。他侧身紧贴着自己,手臂依旧占有性地环抱着,呼吸均匀而深沉,睡得很沉。 闻溪无法判断这是抑制剂终于发挥了作用,还是谢珣那恐怖的易感期终于耗尽了能量,暂时平息。 他强忍着身体的极度不适,小心翼翼地挪开谢珣的手臂,下了床。双脚踩在冰凉的地毯上时,大腿的酸软让他踉跄了一下。 他缓了缓,一步步挪进浴室。 打开淋浴头,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试图洗去一身粘腻和疲惫。 然而,身体审处蚕硫的义务感和*度*用的酸痛,让他连站稳都感到吃力。 “啪!”他烦躁地关掉淋浴,转而将巨大的按摩浴缸放满热水。 温热的水流包裹住酸痛的肢体,带来一丝短暂的舒缓。闻溪将自己沉入水中,只露出脑袋。他闭着眼,疲惫地靠在光滑的浴缸壁上,任由水流轻柔地按摩着酸痛的肌肉。 紧绷的神经似乎也随着水波微微放松。他伸出手指,在水中缓慢而仔细地清理着自己,动作间带着羞恼。 他仰起头,颈项拉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正准备彻底放松下来时。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浴室的门被人从外面用极其粗暴的力量狠狠撞开,门板砸在墙上。 闻溪惊得浑身一颤,猛地转头看去。 门口,站着谢珣。 他显然刚醒来,他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背光而立,看不清表情。 那双黑眸,依旧看不到一丝清醒的理智。然而,与之前只剩下原始占有欲的兽性不同,闻溪竟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 不等闻溪反应过来,谢珣已经冲了过来。 闻溪被他狠狠抱住,他下意识地用双手去推拒谢珣的肩膀:“你发什么疯?放开。” 但谢珣的身体在剧烈地发抖,他双臂勒得闻溪几乎窒息。一只手慌乱地、用力地去擦拭闻溪身上流淌的水珠,仿佛那是什么致命的毒液。 “闻溪……”谢珣开口了,这是他一天一夜以来说出的第一句话,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恐惧,“不要跳……不要跳……” 他反复呢喃着,像陷入了一个恐怖的梦魇,“不值得……闻溪……不值得……” 不要跳? 闻溪猛地僵住,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契合的念头瞬间击中了他。 怪不得……怪不得谢珣会出现在闻家的晚宴。怪不得入学那天,他仿佛早已等候多时。怪不得每次去阿纳莱那里检查身体,谢珣都在场。怪不得上次雨夜,谢珣打来的通讯如此及时…… 所有的“巧合”,所有的不合常理,在这一刻,被“不要跳”这三个字串联成了一条清晰的线。 闻溪试图从谢珣混乱的呓语中捕捉更多信息:“谢珣?你说什么?谁跳?” 但谢珣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他的询问充耳不闻,只是更加用力地擦拭着那些永远也擦不干的水,绝望地重复着:“找不到……我找不到你……哪里都找不到……” 闻溪被他勒得生疼,他用力去掰谢珣箍在自己腰上的手臂,声音拔高试图唤醒他:“谢珣,你清醒点,我没有危险,我只是在泡澡!” 谢珣的动作顿了一下,那双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黑眸似乎聚焦了一瞬,落在闻溪脸上,但里面的混沌并未消散,显然并未真正理解。 闻溪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换了一种方式,“那你松开一点好不好?你这样抱着我,我很难受。让我起来,好吗?” 谢珣跪在浴缸边,他依旧没有松开,反而将脸埋进闻溪的颈窝,滚烫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皮肤上,身体依旧在细微地颤抖。 闻溪放弃了徒劳的挣扎。 他抬起湿漉漉的手,轻轻覆上谢珣那只还在徒劳擦拭他手臂的手背。 “你看,”闻溪的声音很轻,“水里很安全,很舒服。”他微微用力,拉着谢珣的手,引导着他的指尖触碰温热的水面,“你也进来试试?没有危险,真的。” 谢珣抬起头,黑眸迷茫地看着他,又看看那荡漾着暖光的水面。他本能地想要更紧地抱住闻溪,将他整个拖离那象征危险的水域。 但闻溪拉着他的手,传递着一种奇异的,让他混乱大脑无法抗拒的牵引力。 他抬着头,像一只迷途的大型犬,眼神脆弱又带着一丝奇异的顺从。 在闻溪再次轻轻拽了拽他的手腕后,谢珣竟真的顺从了那微小的力道,抬起脚,笨拙地踏进了盛满温水的浴缸。 水面因他的加入而剧烈动荡,拍打着浴缸壁,发出哗哗的声响。 谢珣似乎被这温热的触感和水流包裹的感觉短暂地安抚了,他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只是依旧固执地伸出手,在水中摸索着,重新将湿透的闻溪紧紧揽入怀中,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他的存在。 第108章 谢珣清醒了 宽敞的按摩浴缸本可以容纳两人舒适地浸泡,但谢珣显然对此毫无兴趣。 他轻而易举地就将湿漉漉的闻溪从水里托抱起来,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温热的池水顺着两人的身体流淌。 闻溪刚调整好姿势,试图拉开一点距离,谢珣滚烫的唇就再次粘糊地贴了上来,在他颈侧、下颌胡乱地亲吻,最终精准地落在他的唇瓣上。 闻溪被动地承接了这个带着水汽和浓烈占有欲的吻,短暂地回应了一下,随即揪住了谢珣湿透的短发,用了几分力道将他的头向后拉开。 “谢珣!”闻溪喘息着,手臂横亘在两人胸膛之间,形成一道脆弱的屏障。 他盯着谢珣那双依旧混沌,却似乎比刚才在门口时多了一丝焦灼的黑眸,一字一句地问道:“回答我,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谢珣却似乎根本没听见,或者说,他混乱的大脑根本无法处理这个复杂的问题。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这个试图逃离他掌控的人身上。 闻溪的抗拒反而激起了他更深的执拗,他喉间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哼,大手掐住闻溪纤细柔韧的腰肢,不容分说地将他更用力地按向自己滚烫的胸膛,试图缩短那点可怜的距离。 “啧!”闻溪烦躁地蹙眉,一边努力后仰躲避他不断凑近的唇,一边意识到此刻的谢珣又回到了那种听不懂人话的原始状态。 他顾头不顾尾,刚放下横亘的手臂想去拉开谢珣那只在他后腰和*线危险流连的手,谢珣就趁机再次捧住他的脸,重重地吻了上来,舌尖强势地撬开他的齿关,攻城略地。 闻溪挣扎着去推谢珣的肩膀,却被对方顺势托着*部向上抬了抬。 闻溪闷哼一声,羞愤交加,张嘴狠狠咬在谢珣的肩膀上,左边咬完换右边,留下两排清晰的齿痕。 这点疼痛对陷入易感期混乱的顶级Alpha来说如同挠痒痒。 谢珣只是发出一声性感喘息,滚烫的气息喷在闻溪敏感的耳廓,一只大手安抚又强势地揉按着闻溪的后脑,将他更紧地压向自己,加深了这个吻。 闻溪讨厌这个姿势。 几乎快在他心里留下阴影了。 …… 当一切终于再次平息,浴缸里的水已经凉了大半。 闻溪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指尖都懒得动弹。他闭着眼,任由恢复了些许“顺从”的谢珣小心翼翼地帮他洗澡。 清理完毕,谢珣用宽大的浴巾裹住闻溪,将他打横抱起,稳稳地走回卧室,轻柔地放在凌乱不堪的大床上。 闻溪懒洋洋地掀开眼皮,目光扫过床边。 他之前脱下的衣服,不知何时被谢珣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了他睡的那一侧床头。而更让他无语的是,他睡过的枕头、盖过的被子,此刻全都被一股脑地堆叠、塞到了谢珣那边的床铺上。 他不过是去洗了个澡……这人也能折腾出这些幺蛾子?闻溪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身心俱疲。 他瘫在谢珣怀里,就着谢珣递过来的吸管,慢吞吞地喝完了一管营养剂。补充了些许能量后,闻溪强打精神,指挥着谢珣从阿纳莱留下的医药箱里,又找出了一支强效抑制剂。 看着谢珣顺从地伸出手臂,闻溪将冰凉的针剂推入他结实的肌肉里。 他得等谢珣醒后,试探他一下。 ……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缓慢流逝。 第三天中午,阳光炽烈。闻叙白和阿纳莱再次来到那栋楼前。 两人刚低声交谈了几句关于后续检查的安排,卫兵队长突然上前一步,对着通讯器低声确认了几句,随即转向他们。 “报告,首席出来了!” 闻叙白和阿纳莱同时转头。 首先踏出的是闻溪。冷着张漂亮的脸,他身上那件原本应该熨帖的衬衫此刻皱巴巴的,领口微敞,露出一小片锁骨和脖颈上难以遮掩的、深深浅浅的暧昧痕迹。 紧随其后的是谢珣,也堪称狼狈。那身深蓝的将官制服同样布满褶皱,肩章似乎都有些歪斜,扣子虽然扣上了,却透着一股匆忙的意味。 他高大的身影笼罩在闻溪身后,微微低着头,眉宇间那股毁天灭地的疯狂已然褪去,但眼神深处残留的猩红和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依旧让人心惊。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闻溪身后半步的距离,姿态……竟隐隐透着一丝低眉顺眼? 仿佛闻溪才是那个发号施令的人。 闻叙白瞳孔微缩,立刻上前一步,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就要给闻溪披上,试图遮挡那些刺目的痕迹。 然而,他的手刚伸到一半。 一只戴着黑手套的大手,就扣住了他的手腕,力道之大,让闻叙白瞬间感觉到了压迫。 谢珣不知何时已大跨步上前,与闻溪并肩而立。虽然他的眼神已恢复清明,但周身那属于顶级Alpha的、霸道而强烈的信息素带着浓烈到化不开的占有欲和警告意味。 闻溪感受到身边骤然升腾的压迫感和闻叙白手腕上瞬间泛起的红痕,眉头微蹙,对着闻叙白轻轻摇了摇头,“哥,不用。” 闻叙白的手僵在半空,看着闻溪颈间那些昭示着彻底占有的印记,又对上谢珣那毫不退让的冰冷眼神,下颌线绷得死紧,最终缓缓收回了手。 就在这时,几道身影也从旁边的阴影或角落里走了出来——祁彧、霍煊、谢知裕。 他们显然也一直守候在附近。 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闻溪裸露的皮肤上,那些鲜艳的吻痕和咬痕狠狠烫在他们的眼底。 谢珣冰冷的目光扫过周围,没有半分停留,他对着卫兵队长沉声道:“车。” 一辆通体漆黑的军用悬浮车无声地滑行至门前。谢珣极其自然地牵起闻溪的手,拉开车门,护着闻溪坐了进去,车门关闭。 在众人注视下,这辆只载着两个人的车,迅速驶离了这座海岛。 阿纳莱呆呆地站在原地,直到光脑震动,收到了谢珣简洁至极的讯息:「研究所,立刻。」 他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拍脑门,他慌忙地也招呼来一辆车,急匆匆地坐上去追赶。 闻叙白转身也迅速登上了自己的悬浮车,紧随而去。 只剩下祁彧、霍煊、谢知裕三人,僵硬地伫立在灼热的阳光下和海岛的风中。 他们跟不上去,卫兵拦住了他们。 第109章 先喝水 闻溪尝试着甩了甩被谢珣牢牢握住的手。那只带着薄茧、骨节分明的大手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收得更紧了些。 谢珣侧过身,从车载恒温箱里取出一瓶水,熟练地拧开瓶盖,然后将瓶口抵到闻溪微微干涩的唇边。 “喝点水。”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易感期刚过不久特有的沙哑。 闻溪抿着嘴,偏开头避开了瓶口,看着谢珣问:“还记得你在易感期说的话吗?” 谢珣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坦然地点了点头:“记得。” “那就好。”闻溪坐直了身体,“我问你,你说的不要跳是什么意思?还有找不到我?” 谢珣沉默了几秒,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再次将水瓶递到闻溪唇边,“先喝水。你嘴唇起皮了。” 闻溪瞪了他一眼,这拜谁所赐? 但他没在拒绝,就着谢珣的手,低头小口啜饮了几口清凉的水。 看着闻溪顺从地喝水,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滚动,谢珣紧绷的唇角似乎放松了一丝。他定定地看着闻溪,缓缓开口,“我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闻溪追问,他几乎能猜到答案。 “我梦到……”谢珣的声音顿了,“我梦到你……跳海自尽。” “我梦到……我死了。” 很奇怪,闻溪觉得。 谢珣是这个世界的核心,是系统口中世界意识最关注的存在。这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人,怎么会轻易死亡? 世界意识难道会坐视不管?就算世界真的重启轮回,又为什么会独独让谢珣保留前世的记忆?这不符合常理。 他去问系统。 识海深处,一个蔫头耷脑的小圆球慢悠悠地飘了出来,正是被强行屏蔽了好几天的系统。 它听到闻溪的问题,没精打采地查了一下,声音小小的回:“我……我查不到原因……我只是一个中等级别的系统,我的数据库和权限……都太有限了,呜呜……” 闻溪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他再次打量起谢珣,说:“不过是个梦而已。” 谢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反驳,也没有解释,“嗯。” 悬浮车缓缓下降,最终停稳在研究所前。闻溪推开车门下车,抬头看着这熟悉的地方。 谢珣紧随其后下车,极其自然地再次牵起闻溪的手,带着他大步走进研究所光洁如镜的自动门。 他们没等多久,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阿纳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白大褂的衣角都飞了起来,显然是一路疾驰赶到的。 他顾不上跟谢珣寒暄,“小闻溪,快,跟我来,需要给你做个详细的检查。腺体、体内激素、还有……*殖腔的状态,都需要确认。” 他说得直接。 闻溪面色平静地点点头。经历了那样混乱的分化、那样强度的易感期以及谢珣反复的标记和……结合,这种程度的检查是必要的。他跟着阿纳莱起身。 就在这时,闻叙白推门而入。他步履匆匆,显然是紧跟着他们的悬浮车抵达的。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闻溪身上。 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好几遍,确认他除了脸色苍白些、神情疲惫些,并无明显外伤,才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他看向阿纳莱,问要做什么。 阿纳莱将闻溪带入一间配备了最先进检测仪器的检查室。然后回答闻叙白,“给他做个检查。” 闻叙白闻言,脸色也严肃起来,不再多问,沉默地跟了上去。现在,没有什么比确认闻溪的身体状况更重要。 这次的检查目标非常明确,腺体、体内信息素和各项激素水平是否稳定在安全范围,以及……最关键的是。 这两天,他们绝对不可能只是停留在临时标记阶段,闻溪的分化延迟,早年又因为劣质抑制剂身体受损,不知道分化完成后,其他方面如何。 闻溪躺在检查床上,看着阿纳莱熟练地操作着各种仪器和扫描设备。冰凉的耦合剂涂抹在后颈腺体上,又抽取了一点血液样本。 检查速度很快,阿纳莱看了一会,最后简短地说明了情况。 “还好,这段时间的信息素治疗效果很好,没什么问题。” 谢珣站在一旁,闻言,黑眸中闪过一丝波动。他目光沉静地落在闻溪身上,在等另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第110章 回家咯 阿纳莱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他推了推眼镜,轻咳一声,“不过……” 他看向闻溪,“有一个情况需要你特别注意。由于你体内存在高匹配度Alpha的深度标记,但所有Omega抑制剂,对你都已经完全无效了。你这一段时间,可能会本能的想要靠近谢珣,也还是需要谢珣的信息素,这一点,短期内无法改变。” 闻溪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阿纳莱顿了顿,目光转向谢珣,“另外,早年因为劣质抑制剂造成的损伤……主要集中在*殖腔部位。” 他看到闻溪的眉头瞬间蹙起,立刻补充道,“虽然分化成功一定程度上促进了自我修复,但受损的组织结构和功能……恢复情况并不理想。 身为医生的阿纳莱,现在被两个alpha和一个omega盯着看,他突然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他又咳了两声,眼神开始飘忽不看闻溪的眼睛,“你的腔体很小很窄,以后……咳,首席要注意……轻柔一点。” 阿纳莱说完,闻溪还是没有什么类似于害羞的情绪,他很镇定。谢珣那易感期听不懂人话的样子,呵。 反倒是谢珣垂下的手动了动,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纳莱在心里给自己洗脑,没事的没事的。然后接着说:“我的建议是……” 他目光在闻溪和谢珣之间扫过,“要绝对避免受孕。” 这一句话说完,一直表现很淡定的闻溪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怎么忘了这该死的设定。 Omega的*殖腔……这具身体最令他感到束缚和抗拒的枷锁之一。 一想到有任何一点那种可能,闻溪都想死。 然而,没等闻溪开口表达任何情绪,一直沉默的谢珣却突然上前一步,声音不高,低着头凝视着闻溪。 “不会。” 阿纳莱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谢珣的意思,他会确保闻溪不会受孕。 闻溪也抬眼看向谢珣,安静地看了一会,他确定谢珣是真的在承诺,想要让他安心。 闻溪偏开头,抿紧的唇松开,极抗拒的低气压也散开了点。 阿纳莱松了口气,连忙道:“那就好,那就好。我会给闻溪开一些调理的药物,回去一定要按时服用。” 他转向闻溪,语气温和了许多。 阿纳莱急匆匆地去配药了,休息室里只剩下闻溪、谢珣和闻叙白三人。 闻溪依旧穿着那件从海岛带出来的、皱巴巴的白衬衫,领口微敞,那些暧昧的痕迹在研究所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更加刺眼。 谢珣似乎想把自己同样皱巴巴的军装外套披在他身上,却被闻溪一个嫌弃的眼神无声地制止了。 闻叙白没有靠得太近,他站在几步开外,目光却久久地、复杂地停留在闻溪颈间那些清晰的吻痕和齿印上。 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攫住了他。这感觉……是在梦里见过?还是某种认知的错乱? 谢珣失控到需要彻底封闭隔绝的易感期,在闻叙白脑中拉响了最高级别的警报。 在那扇紧闭的门后,在只有谢珣和闻溪两个人的绝对封闭空间里,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当门再次打开,当一切尘埃落定…… 闻溪会离开。 像一缕抓不住的风,像一道骤然熄灭的光,彻底消失不见。 这个念头如此清晰,让闻叙白的心脏骤然缩紧,几乎喘不过气。 他用力揉了揉紧蹙的眉心,指腹按压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试图驱散这毫无来由的幻觉。 一定是最近太过疲惫,精神压力太大产生的错觉。 闻溪好好地在这里,虽然清冷疏离,虽然被标记……但他还在这里。 阿纳莱很快拿着一小包分装好的药物回来,仔细叮嘱了用法用量,并强烈建议闻溪至少休息一周,暂时不要去学校。 “尤其是刚完成终身标记,”目光在闻溪和谢珣之间扫过,语气严肃,“Omega的身体需要适应和稳定,Alpha的信息素安抚也至关重要。你们最好待在一起,这对双方都有好处。” 谢珣极其自然地伸手接过了那包药,三人一同走向研究所的出口。门外,闻叙白的私人悬浮车和谢珣那辆标志性的黑色军用悬浮车并排停着。 走到门口,闻叙白却停下了脚步,仿佛脚下生了根。他定定地看着闻溪,眼神深处翻涌着难以言喻的忧虑和挣扎。 闻溪察觉到了闻叙白的不对劲。他停下脚步,没有立刻跟着谢珣走向那辆黑色的车,而是转过身,目光落在闻叙白略显苍白的脸上。 “哥,”闻溪的声音很平静,“你先回去吧。” 闻叙白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他看着闻溪,喉结滚动,最终只是哑声道:“好。等你……感觉好一点,我来接你回家。” 闻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谢珣站在闻溪身侧半步之后,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谢珣想到了前世。在闻溪决绝地跳入冰冷的海水之后的闻叙白。 谢珣知道闻予安的眼睛是被谁生生剜去的,知道他的手脚又是被谁一寸寸敲断的。 他冷眼旁观,甚至好心地等待闻叙白发泄完恨意后,才派人去回收那个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人。 而闻家那对愚蠢的父母,竟还沉浸在担忧闻予安下落的惶恐中。 在谢珣不动声色的推波助澜下,闻叙白以雷霆手段扫清了障碍,成功当选了理事会的第四位议长,手握重权。 就在他登顶的当天,谢珣将一份详尽的,关于闻家真假少爷所有肮脏交易的证据,送到了闻叙白的案头。 当天晚上,闻叙白便宣布与闻家彻底切割,划清界限。舆论哗然,各种猜测甚嚣尘上。 就在这风口浪尖,闻母彻底疯了。 谢珣坐在冰冷的悬浮车里,通过远程监控,冷漠地看着闻家那座金碧辉煌的宅邸里的一场闹剧。 监控画面里,闻母尖叫着,砸碎了客厅里一切能砸的东西,昂贵的古董花瓶、精致的琉璃摆件、象征着幸福美满的全家福相框……碎片飞溅。 闻父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瘫坐在狼藉的沙发上,面如死灰。 闻叙白就站在这一片狼藉中,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自己一丝不苟的袖口,语气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闻予安……眼睛瞎了,手也断了。你们想见见你们的宝贝儿子吗?他就在我手里。” 闻父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这个儿子。 闻母闻言,猩红的眼睛瞬间转向闻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抓起手边一个沉重的铜制烟灰缸,狠狠砸向闻父的头颅。 “砰!”一声闷响,鲜血瞬间涌出。 “都是你,都是你和那个小贱人的杂种,害了我,害了我。” 闻母歇斯底里地咒骂着,曾经被她捧在手心,偏心至极的宝贝闻予安,此刻在她口中成了恶心的杂种、小贱人的贱种。 闻父捂着头,剧痛和羞辱让他也爆发了,指着闻母破口大骂,将一切责任推卸回去。 而闻叙白,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这对互相撕咬,丑态百出的人,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谢珣暂时收手了,因为他的易感期又到了。 那一次,比任何一次都更狂暴。他砸碎了隔离室那扇特制合金门,剧烈的头痛几乎要撕裂他的意识,但他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彻底失去理智。 无人敢靠近这头择人而噬的凶兽。他凭着残存的,被痛苦扭曲的意志,径直冲向了闻家……冲向了闻溪曾经住过的那间房间。 他找到了几件闻溪留下的、早已被遗忘的旧衣物。 当闻叙白得知消息,急匆匆赶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谢珣抱着那几件旧衣服,如同抱着稀世珍宝。 闻叙白红着眼睛嘶吼:“谢珣,放下!那是我弟弟的东西,放回去!” 卫兵试图阻拦,但暴怒中的闻叙白竟硬生生冲破了阻拦。然而,他刚靠近几步,就被谢珣狂暴的顶级Alpha信息素狠狠压制。 无形的重压让他膝盖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每一步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 阿纳莱拼死冲上去,死死拖住闻叙白往后拽:“别过去,他彻底失控了,你会死的!” 而谢珣对周遭的一切置若罔闻。 他小心翼翼地将脸深深埋进那几件残留着微弱,早已消散气息的旧衣物里,贪婪地汲取着那一点点虚无的慰藉。 那件事之后,闻叙白便不再是谢珣的副官了。隔阂已然深种。 其实,在闻家那场晚宴之前,谢珣就知道闻叙白会回去。但他刻意留下了闻叙白,然后和他同行,一同出现在闻溪面前。 为什么? 因为他太害怕了。 害怕闻溪眼中那份对这个世界、对所有人的无牵无挂和冷漠不在乎。他像一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任何可能拴住闻溪的东西。 他想,闻溪或许是需要亲情的,是需要闻叙白这个哥哥的关心的。那么,他就把闻叙白送到闻溪面前,从一开始就送过去。 但闻叙白自己心里有疙瘩。 谢珣曾暗示过闻叙白带闻溪去检查身体。 可是第二天,当闻溪独自前往阿纳莱那里进行至关重要的体检时,闻叙白却没有出现。 谢珣知道,闻叙白根本没什么脱不开身的重要事务,他只是……还需要时间去面对自己的内心。 谢珣理解,但他希望闻叙白不要拖得太久。时间,对他和闻溪来说,都太过奢侈。 此刻,谢珣看着眼前闻叙白眼中那份对闻溪毫不掩饰的在意,也看到了闻溪态度中那一丝的软化,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却依旧无法完全放松。 前世那个决绝跳海的身影,像一道永恒的阴影,笼罩着他。 闻溪又和闻叙白简单说了几句,随后,他转身,走向谢珣那辆黑色的悬浮车。 坐进车里,闻溪疲惫地靠上椅背,闭上了眼睛。身体和精神的双重透支,他累的想就此睡过去。 几秒钟后,他感觉到身边的谢珣在小心翼翼地靠近。动作很轻,接着,一只温暖而有力的手臂极其轻柔地环过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后脑,将他微微揽向了他自己的肩膀。 闻溪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谢珣身上传来的、已经收敛却依旧存在的alpha气息,能感受到他手臂肌肉的紧绷和那份极力控制的温柔。 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却化为无声的叹息。 太累了。 身体像是散了架,连推开他的力气都吝啬给予。又或许……是这短暂的、被小心翼翼呵护的依靠,在无边无际的疲惫中,竟透着一丝难以抗拒的诱惑。 闻溪最终没有睁开眼,也没有说话。他放任自己身体的重量,完全地、安静地靠在了谢珣的肩头,默许了这片刻的依靠。 车内一片寂静,谢珣感受着肩头那份真实的,温热的重量,一直悬在半空的心脏,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短暂停泊的角落。 他微微收紧了手臂,将下巴轻轻抵在闻溪柔软的发顶,深邃的黑眸望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光影,最终落下了一个无人察觉的亲吻。 第111章 奢望 黑色的军用悬浮车平稳地滑入一片占地广阔的私人庄园,最终在主宅气派的大门前稳稳停下。 车停的瞬间,闻溪也恰时地睁开了眼,眸中带着一丝初醒的迷蒙,但很快恢复了清冷。 谢珣自然地收回了揽在他肩头的手,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 庄园的景致对闻溪而言并不陌生。 修剪整齐的草坪、精心打理的花圃、远处隐约可见的射击训练场轮廓,都带着谢珣特有的冷硬与秩序感。 更让闻溪感到一丝微妙熟悉的是门口那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严肃古板的管家。 看到闻溪,管家那张常年板着的脸竟极其难得地软化了一丝褶皱,微微躬身,恭敬道:“小少爷,您回来了。” 闻溪点了下头,算是回应。谢珣走在他身侧半步之前,两人一同踏入了主宅的大门。 奢华而冰冷的大厅,疲惫感再次涌上,闻溪感觉眼皮有些沉重。他直接看向谢珣:“我住哪间?” 声音带着明显的倦意。 谢珣没说话,只是示意他跟上,带着他走上铺着厚实地毯的旋转楼梯。在二楼走廊尽头,谢珣推开了一扇实木房门。 房间内的陈设简洁而奢华,深色调为主,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庄园的后花园景致。 闻溪脚步顿在门口,抬眼看向谢珣,“这是你的房间。” 他在这里住过一晚,他自然知道。 “嗯。”谢珣坦然承认,“你住这里。”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住隔壁。有任何需要,随时叫我。” 闻溪没再说什么,径直走了进去。反正他没有任何抢占谢珣卧室的不好意思。 他走到床边,手指下意识地抚上后颈腺体的位置。 那里依旧残留着清晰的胀痛和麻痒感。他想起阿纳莱给的小药包,在里面翻找了一下,拿出一支标注着外用的药膏,看也没看,随手丢给站在门口的谢珣。 “帮我涂一下。” 那三天里谢珣反复的临时标记,虽然Alpha的唾液本身就有促进伤口愈合的作用,但架不住次数太多、力道太重。闻溪觉得这些印记想要彻底消退,恐怕需要不少时日。 谢珣稳稳接住药膏,走了进来:“好。” 他旋开药膏盖子,挤出一点在指腹上,动作自然地走到闻溪身后。 闻溪配合地微微侧过头,撩起颈后的碎发,露出那片红肿敏感的皮肤。 谢珣垂着眼,目光专注,动作轻柔。他指腹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属于军人的枪茧,此刻带着微凉的药膏,触碰在闻溪敏感的腺体皮肤上,微痛、清凉和……酥痒的触感。 闻溪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栗了一下。 几乎是涂完药的下一秒,闻溪就立刻收回了撩着头发的手,身体也向旁边挪开一步,拉开了距离。 他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用完就丢的意思,“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典型的过河拆桥。 谢珣看着闻溪那副理所当然的冷淡模样,非但没有不悦,深邃的黑眸中反而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他没有纠缠,顺从地随着闻溪推拒的力道,一步步退出了房间,在门口站定。 “好好休息。”谢珣低沉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闻溪没有回应,只听到门外轻微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他松了口气,走到床边,将自己重重地摔进柔软的被褥里。 谢珣并没有立刻回自己的房间。他刚在门口站定几秒,光脑便无声地震动起来。 谢珣转身走向位于走廊另一端的书房。 谢珣走到宽大的红木书桌后坐下,指尖在光脑上划过,点开了那条加密信息。 屏幕上跳出的内容,是关于程翊承母亲的详细调查报告。 谢珣戴着黑手套的指尖,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桌面,他的眉头微微蹙起。 前世……并没有这一出。程老夫人确实是在差不多的时间病逝了,但她的最后时光是在程家老宅度过的,身边围绕着程家的心腹和医疗团队,并没有召唤那个被家族刻意遗忘程翊承回去陪伴。 可以说,如果不是这一世闻溪的出现,不是闻溪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对程翊承和程家产生了兴趣,程翊承这个人,根本不可能进入谢珣的视线,更遑论让他动用资源去调查其母亲。 谢珣的目光在几处关键证据上停留片刻,他退出了文件界面。 随即,他给自己的亲卫队长发送了一条简短指令:「带程翊承来见我。现在。」 不到半小时,书房的门被轻轻敲响。得到允许后,亲卫队长带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 程翊承站在书房中央,身形瘦削单薄,低着头,过长的额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他身上那股阴郁沉冷的气息,即使在这间充满上位者威压的书房里,也依旧如同实质。 谢珣没有立刻开口,只是抬起眼,目光缓缓扫过程翊承。 那份与生俱来的、久居权力巅峰的压迫感,弥漫开来。在谢珣面前,很少有人能保持镇定自若,那份矜贵自持下的冷酷力量,足以让任何人心生敬畏。 除了闻溪。 然而,在程翊承被发丝阴影笼罩的阴郁眼神里,并非敬畏或恐惧,而是一种更扭曲的情绪,嫉妒。 谢珣指尖在桌面一点。一道巨大的光屏在程翊承面前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着关于他母亲的所有调查结果,图文并茂。 程翊承抬起头,目光死死地钉在光屏上。他看得很快,越看,身体绷得越紧,垂在身侧的拳头死死攥紧,微微颤抖着。 谢珣冰冷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打破了压抑:“我可以帮你。” 程翊承的呼吸陡然加重,却没有立刻回应。 谢珣话锋一转,“但你得记住,永远记住,闻溪想要你做的事。否则,” 他顿了顿,“你和程家,会一起死无葬身之地。” 程翊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他猛地抬起头,额发晃动间,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和充满愤怒的眼睛,声音嘶哑地低吼:“我记得,不需要你提醒!” 谢珣仿佛没看到他眼中的恨意,双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姿态从容却带着绝对的掌控:“那就好。” “你明天一早就离开圣德安洲。会有人安排你去该去的地方,拿到你需要的东西。” 离开?明天?程翊承愣住了。 隔了好一会儿,程翊承才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我……我想见一见他。” 他不知道自己这一走,何时才能回来,甚至不知道是否还能回来。 他也无比清楚,闻溪想要程奕死,根本不需要借助他的力量。闻溪自己就能轻易做到。 他不想去深究那天,闻溪为什么会蹲在他面前,托着那张漂亮得惊心动魄的脸,用那样随意的语气问他“想不想让程奕死”。 他只知道,那一刻,闻溪离他很近,近到他仿佛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清冽又诱人的气息。 那张雪白精致的脸,那双清冷疏离的眼眸,从那一天起,就深深烙印在了他的心底,成了他灰暗生命中唯一的光亮和执念。 程翊承问完这句话,屏住了呼吸,带着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看向书桌后的男人。 谢珣双手交握在一起,手肘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寒潭,没有任何波澜,只清晰地映出程翊承此刻的卑微与奢望。 他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不能。” 书房的门无声地滑开,亲卫队长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对着程翊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程翊承的身体晃了一下,最后一丝血色也从脸上褪去。他死死地咬着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 最终只能僵硬地转过身,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一步一步地走出了这间书房。 书房内恢复死寂。 谢珣靠回宽大的椅背,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闻溪想要的,想做的,他都不会阻拦。他乐意甚至渴望,将闻溪所图谋的一切,亲手奉上,哪怕那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乐趣。 区区一个程奕,在谢珣眼中不过蝼蚁,动动手指便能碾碎。既然闻溪对这场游戏有了兴趣,他便会铺好路,架好桥,确保闻溪玩得尽兴。 但是…… 程翊承刚才眼中那份对闻溪毫不掩饰的,病态的渴望和痴迷,像一根细小的毒刺,扎进了谢珣的神经。 他在奢望。 奢望着不属于他,也绝不可能属于他的东西。 这令谢珣感到极度不悦。 第112章 小猫磨牙 夜色深沉,如墨般泼洒在庄园之上。白日里的喧嚣彻底沉寂,只剩下虫鸣与风声交织成的夜曲。 主宅宏伟的轮廓融在黑暗里,只有走廊尽头几盏壁灯散发着微弱而温暖的晕黄光晕,小心翼翼地不打扰主人的安眠。 主卧厚重的房门,在寂静的黑暗中,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隙。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滑入。 月光透过未拉严实的窗帘缝隙,吝啬地洒下一缕银辉,恰好落在房间中央那张宽大的床上。照亮了床上沉睡的人影。 闻溪侧身蜷缩在柔软的被褥中,乌黑的发丝凌乱地铺散在枕畔,几缕调皮地贴在光洁的额角。 他一只手搭在脸颊旁,呼吸清浅均匀,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褪去了清醒时的清冷疏离,显露出一种安静地柔和。 谢珣在床边驻足片刻,随即缓缓蹲下身。他伸出手,修长的手指轻轻将闻溪滑落到下巴处的被子往下拉了拉,让那张在月光下显得愈发精致的脸完全显露出来。 谢珣靠得很近,近到能清晰地感受到闻溪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 他凝视着那微张的、色泽浅淡的唇瓣,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 内心天人交战,最终,那份渴望还是压倒了理智的克制。他微微倾身,将一个极轻、极柔的吻,印在了闻溪微启的唇上。 那触感柔软温润,带着睡梦中的恬淡气息。谢珣的心跳在那一刻仿佛漏跳了一拍。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闻溪似乎有所感应,眉头微微蹙起,身体无意识地又往里缩了缩,透着一丝不安。 谢珣另一只手悄无声息地从被子边缘探入。温热而带着薄茧的大掌,寻到闻溪微微弓起的后背,隔着轻薄的睡衣布料,带着安抚意味地拍抚着。 一下,又一下。 闻溪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呼吸重新变得绵长而安稳,没有丝毫醒来的征兆。 谢珣没有再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保持着蹲跪的姿势,深邃的目光将沉睡的闻溪牢牢笼罩。 他像一头不知餍足的兽,贪婪地汲取着眼前人的气息和温度,时不时地凑近,鼻尖几乎要触碰到闻溪的发丝或脸颊,只为更清晰地感受那份真实的存在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驱散心底那如影随形的、关于失去的恐惧。 “……” 刚睡到一半、迷迷糊糊醒来想换个姿势的系统,恰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系统:“……” 六六六,半夜不睡觉搁这当痴汉男鬼来了?吓死个统了! 系统瞬间清醒了,它立刻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瞪大眼睛,死死锁定谢珣的一举一动。 只要谢知敢趁着溪溪睡着,干出任何它会被强制屏蔽的坏事,它明天一早就去告状,必须让溪溪彻底看清这个谢某人的真面目! 然而,系统屏息凝神地盯了好久,预想中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它只看到谢珣像个大型人形雕塑一样蹲在床边,把自己那张俊美无俦的脸,凑得离闻溪很近很近,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 偶尔,他会伸出手指,极其轻柔地用指背蹭蹭闻溪的脸颊。 如果闻溪在睡梦中微微动一下,谢珣立刻就会停止所有动作,去拍拍他的后背,无声地哄他继续沉入梦乡。 系统:“……” 这……这什么操作? 深情守护? 默默痴恋? 系统的CPU都快烧了,完全摸不着头脑。 …… 时间悄然流逝,窗外的阳光早已由清晨的柔和变得炽烈。临近中午,主卧的窗帘依旧拉着,室内光线昏暗。 闻溪抱着柔软的被子,懒洋洋地翻了个身,将脸更深地埋进带着阳光气息的被角里,完全没有起床的意思。 系统还在纠结昨晚看到的诡异画面,飘来飘去分析着谢珣的动机,一不小心就错过了提醒闻溪起床的时间点。 于是,闻溪就这么心安理得地睡过了早饭时间。 其实,闻溪中途迷迷糊糊醒来过一次。意识尚未完全清醒,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反应。 他无意识地抱着被子,将脸深深埋进那带着alpha气息的布料里,满足地嗅闻着。 阿纳莱说得没错……他现在的身体,对谢珣的信息素有着近乎本能的渴求,无时无刻不在渴望那份能带来安定感的气息。 除了易感期那种失控状态,谢珣平时对自身信息素的控制堪称完美,一丝一毫都不会外泄。 但自从昨天回到庄园,谢珣便第一时间遣散了管家和大部分佣人,只留下必要的外围安保。 随后,他释放了被收敛到极致的信息素,如同编织一张无形的网,将整栋主宅都笼罩在一种令闻溪感到舒适安心的氛围中。 这气息无处不在,丝丝缕缕地渗透进空气里,悄然抚慰着闻溪刚经历剧烈分化又被终身标记的身体和精神。 书房内,谢珣处理完最后一份加密文件,抬腕看了眼时间。已经临近正午。他起身,整理了一下毫无褶皱的袖口,抬步走向主卧。 “叩叩。”指节在厚重的门板上轻叩两下。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才传来闻溪含混不清的声音:“……进。” 谢珣推门而入。昏暗的光线下,闻溪还赖在床上,抱着被子缩成一团,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该吃午饭了。”谢珣的声音放得很低。 闻溪懒洋洋地挥了挥手,连眼睛都没睁开。 让闻溪有些心烦意乱的是,随着谢珣的靠近,空气中那股属于他的alpha气息似乎变得更加清晰、浓郁。 身体深处那点被阿纳莱点破的本能瞬间被唤醒,他感觉自己的皮肤微微发烫,牙齿隐隐发痒,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动在心底滋生。 想靠近,想贴上去,甚至……想用牙齿去磨谢珣后颈的腺体。 闻溪思维有些涣散地想着,这不是Alpha才有的标记冲动吗?怎么轮到他一个Omega了? 谢珣没有再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看了他几秒,便转身走向了连接主卧的衣帽间。 很快,他拿着几件衣物走了回来。奶白色的柔软棉质短袖,淡蓝色的轻薄休闲裤,颜色干净清爽,触感极佳,显然是为闻溪精心准备的。 看着放在床边的衣服,闻溪总算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揉了揉眼睛,目光落在走近的谢珣身上。 视线不经意间扫过谢珣的脖颈,那里赫然印着好几个清晰的牙印,全是他的“杰作”。 闻溪的目光顿了顿,随即瞥见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支外用药膏。一个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他拿起药膏,在谢珣眼前晃了晃,下巴微抬,示意了一下对方的脖子,询问:“你,那里,要涂吗?” 谢珣垂眸看着他,他几乎是立刻抬手,温热的大掌包裹住了闻溪拿着药膏的那只手,开口接话,声音低沉而自然:“要。你会帮我吗?” 闻溪愣了一下,看着谢珣坦然的眼神,又想起昨晚人家也帮自己涂了药。礼尚往来?似乎……应该帮回去? 他这么想着,便拍了拍身旁的床铺,示意谢珣坐过来。 谢珣从善如流地在床边坐下,微微侧过身,将后颈完全暴露在闻溪的视线下。他垂着眼皮,感受着身后闻溪的靠近。 闻溪拧开药膏盖子,挤了一点在指尖。他靠近谢珣,冰凉的指尖带着药膏的粘腻感,小心翼翼地触碰上谢珣后颈皮肤上那些被自己咬出的印记。 指腹下的皮肤温热而富有弹性,带着Alpha独有的力量感。闻溪的指尖刚一触碰到,一种奇怪的感觉就从指尖蔓延开。他下意识地缩回了手。 过了几秒,似乎觉得这样不太好,他又重新伸出手指贴了上去。 但这一次,那冰凉的药膏似乎瞬间被体温融化了,触感变得模糊起来。闻溪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完全无法集中在“涂药”这件事本身。 谢珣身上那股清冽的气息,随着他的靠近,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诱人。那气息仿佛带着钩子,勾动着他身体里属于Omega的本能,让他不由自主地想要靠得更近,更近…… 闻溪的动作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甚至停顿了。他拿着药膏的手指悬在半空,身体却像被无形的磁石吸引着,缓缓地、无意识地向前倾。 谢珣能清晰地感受到闻溪温暖的身体几乎完全贴在了他的后背上,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拂过他敏感的颈侧皮肤。 他保持着绝对的安静,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只是眼底翻涌的暗色越来越浓。 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药膏依旧只在最初的那一小块皮肤上涂抹着。 谢珣微微动了动,似乎想抬头询问。 然而,就在他动作的前一瞬。 闻溪搭在他肩上的双手,忽然微微用力。紧接着,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就凑到了他的后颈处。 不是涂药。 是嗅闻。 闻溪像一只确认领地的小猫,鼻尖贴着谢珣的腺体位置,嗅吸着那源源不断散发出的令他身心都感到无比安定的气息。 他无意识地伸出舌尖,轻轻舔舐了一下那微微凸起的腺体皮肤,随即又像是觉得不够,试探性地用牙齿轻轻磨了磨。 谢珣的身体瞬间绷紧,但他硬生生压制住了所有的反应,连呼吸都屏住了。深邃的黑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占有欲和一种近乎病态的满足感。 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 只是微微仰起头,将脆弱的脖颈更彻底地暴露出来,无声地纵容着背上那只骄傲又贪心的小猫,用尖利的牙齿在他最敏感的地带,留下属于他的印记。 第113章 揉肚肚 谢珣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被闻溪无意间蹭乱的衬衫衣领,目光却始终追随着那个刚穿上他搭配的奶白色短袖和淡蓝色裤子的身影。 闻溪似乎对这身舒适的装扮还算满意,没多说什么,只是哒哒哒地踩着拖鞋,径直朝餐厅走去。 谢珣抬步跟上。长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丰盛精致的午餐,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闻溪拉开椅子坐下,拿起叉子,安静地开始用餐。他的吃相算不上优雅,带着点随性,但动作间自有一种独特的韵味。 谢珣坐在他对面,吃得不多。他很快放下餐具,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看向还在低头跟盘子里几片翠绿蔬菜较劲的闻溪。 “我有点事,需要离开庄园处理一下,很快回来。”谢珣的声音低沉平稳。 闻溪头也没抬,只是随意地点了点头,叉子终于叉起一片生菜叶子,皱着眉塞进嘴里,嚼得飞快。 饭后,闻溪在落地窗边找到一张宽大舒适的躺椅,把自己窝了进去。他摸出光脑,打算找系统玩几局小游戏打发时间。 就在这时,脑海里突然响起系统一声疑惑的:“咦?” 紧接着便是熟悉的噼里啪啦声。几秒钟后,系统爆发出一阵略显诡异的笑声。 “哈哈哈,溪溪,好消息!世界线波动检测完成,闻予安的世界重要人物光环彻底消失啦。” 闻溪滑动光屏的手指猛地顿住。 “消失?”他微微蹙眉,声音在意识里响起,“原因?” “呃……这个……数据库没给出具体原因反馈,只显示他的核心关联度断崖式下跌,跌破了系统认定的重要角色阈值线。可能……是他自己作死作过头了?” 闻溪沉默了片刻。 “查查他最近在做什么。” 系统很快回:“嗯……报告溪溪,这家伙,最近靠着郗砚给他的那批模拟Omega信息素的药剂,可是混得风生水起啊。虽然上次他没有和谢知裕合奏后,谢知裕基本不鸟他了,但他自己倒是支棱起来了。靠着那药剂营造的虚假安抚力,在不少场合表现抢眼,隐隐有要压过谢知裕风头的架势呢。” “溪溪你也知道,AO比例严重失调嘛。特别是那些长期处于高压、高消耗环境下的Alpha,比如军队里的那些人,信息素紊乱起来痛苦得要命。闻予安就专门瞄准了这类人,靠着他那特效药,简直成了某些圈子里的香饽饽,不少Alpha明知有问题,也趋之若鹜。” 闻溪听完,眉头拧得更紧了:“他们知道是药剂还找他?” 系统发出一种类似人类咂嘴的声音,“知道又怎样?对他们来说,闻予安提供的是一剂能暂时麻痹痛苦、带来虚假安宁的毒药。只要能解一时之渴,享受片刻虚幻的快乐,他们根本不在乎这些。” 闻溪靠在躺椅上,指尖无意识地点着光脑屏幕。这样看来……现在就算把闻家真假少爷背后那些肮脏勾当的真相捅出去,效果恐怕也会大打折扣。 闻予安靠着那些药剂,已经为自己编织了一张新的保护网,网住了不少有分量的客户。那些为了短暂解脱而依赖他的Alpha们,很可能会为了保住自己的药源而选择维护他,甚至出手干预舆论。 啧。有点麻烦。 闻溪暂时想不出更完美的方案,索性起身。天气燥热,加上刚吃完饭,他感觉心里有点闷闷的烦躁。 他走到厨房,打开巨大的冰箱,冷气扑面而来。他目光扫过琳琅满目的食材,最终落在角落那几盒包装精致的冰淇淋上。 他随手拿了一盒香草味的,又坐回躺椅里,用小银勺挖了一大块塞进嘴里。冰凉甜腻的口感瞬间在舌尖化开,驱散了心头的烦闷。 嗯……舒服。 管他呢,反正如果真玩够了就把人抓来打一顿。 也许是分化后身体还在调整,也许是阿纳莱开的药让他肠胃变得敏感,又或许只是单纯的贪嘴没控制住量……当闻溪不知不觉把一整盒冰淇淋都吃完时,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小腹传来一阵隐隐的闷痛。 并不算太剧烈,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让他整个人都蔫了下来,脸色也有些发白,窝在躺椅里不想动弹。 谢珣回来后,便朝着闻溪的位置走去。他精心挑选的奶蓝色休闲服衬得闻溪皮肤愈发白皙,但此刻那张漂亮的小脸却没什么血色,恹恹地蜷在躺椅里,像一只被太阳晒蔫了的小猫。 谢珣心头一紧,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甚至顾不上脱掉外面那件挺括的军装外套。他直接单膝蹲在躺椅旁,抬手就探向闻溪的额头。 掌心温热干燥,带着一丝外面的暑气。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谢珣的声音低沉,他的目光迅速扫过闻溪略显苍白的脸和下意识捂在小腹的手。 闻溪其实觉得还好,只是有点闷闷的不舒服,算不上多疼。他以前也贪吃过冰,最多就是拉个肚子。但这次……可能是因为身体确实还没完全恢复。 “……”闻溪没说话,只是懒懒地抬了抬眼皮,算是回应。 谢珣立刻调来了智能机器人的数据记录,快速浏览着闻溪下午的活动轨迹。当看到闻溪吃了那一大份冰淇淋后,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他二话不说,弯腰,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地将闻溪从躺椅里抱了起来。闻溪的身体有些僵硬,但并未挣扎,只是把脸埋在他带着冷冽气息的肩窝里。 谢珣抱着他径直走上楼,回到主卧,将他放在床上。随即,温热宽厚的大手直接隔着轻薄的衣料,覆盖在闻溪微凉的小腹上,力道适中、节奏舒缓地开始揉按。 那掌心带着熨帖的温度和恰到好处的力道,揉散了那点闷闷的不适感,还挺舒服。 闻溪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甚至无意识地朝谢珣的怀里靠了靠,眯起眼睛,像只被顺毛撸舒服了的猫,颇为享受地接受着这份服务。 谢珣一边揉着,一边用光脑操控着小机器人送上来一杯温水和闻溪需要按时服用的调理药片。 看着闻溪就着他的手乖乖把药吃了下去,然后继续心安理得地享受他的“按摩服务”,谢珣心里那点因为他不爱惜身体而升起的怒气和后怕,最终化作一声无奈又沉重的叹息,消散在唇边。 他根本说不出任何训斥的话。最深的恐惧压过了所有的责备。 闻溪被揉得昏昏欲睡,意识在舒适的温度和规律的按摩中渐渐模糊。 这时谢珣低沉的声音,贴着他的耳廓轻轻响起。 “我很害怕,闻溪。” “梦里……你就是这样,毫不在意地跳了下去。” 闻溪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了眼。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他清澈的眼底投下细碎的光点。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谢珣眼中的恐惧,想了想开口说。 “那只是梦,我没想死。” 这是事实,那个时候他跳海是为了回去救顾晟,不是寻死。 就算早些时候想过要一死了之,但也没死成不是。不管是开车去撞顾晟的弟弟,还是不计后果地招惹了很多人,他都没有死成。 他想他的命也挺硬的,小时候没被饿死,没被打死,最后倒是被撞死了,只不过因为系统,又活了…… 谢珣握住他放在小腹上的那只手,力道很紧,仿佛怕一松手人就会消失。 他凝视着闻溪的眼睛,“我只是害怕。闻溪,你太……不爱惜自己了。” 闻溪抿紧了唇,避开了谢珣的目光。他无法解释跳海的真正原因,那牵扯到另一个世界和无法言说的秘密。他只能沉默。 谢珣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适时地转移了话题,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沉稳:“明天一早我要出门处理些事务,时间可能会比较长。庄园里我的信息素浓度会随着时间慢慢减弱。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闻溪动了动被他握在掌心的手,没有立刻回答。他垂眸,视线落在谢珣那只依旧稳稳覆盖在自己小腹上的大手上。 谢珣是他接触到的所有人中,最不一样的。他不想推开,就如他现在不想推开覆在自己小腹上的手,他喜欢揉的力度和掌心的温度。 空气安静了几秒,闻溪才低低地说了一句,带着点逃避和倦意。 “我要睡觉。” 没有直接拒绝。 谢珣继续帮他揉着肚子,“好,我知道了。” 第114章 收集癖 晚餐在一种宁静的氛围中结束。闻溪放下餐具,起身径直回了主卧。 洗完澡,他裹着浴巾走出来,湿润的黑发还在往下滴着水珠,皮肤被热气蒸腾出健康的淡粉色,散发着慵懒又清新的气息。 他正拿着毛巾随意擦拭着头发,脚步顿在了原地。 谢珣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床边。听到动静,男人转过身,手里正拿着那支熟悉的、用于腺体护理的药膏。 谢珣带着灼热温度的目光,细细描摹过闻溪被水汽浸润过的、白里透粉的脸颊,视线滑过他纤细的手腕,最后落在他线条优美的小腿上,那上面或许还残留着两天前某些激烈痕迹的淡影。 这些……他不久前才见过、触碰过。 谢珣迅速收敛起眼底翻涌的情绪,声音低沉平稳:“头发要吹干,小心着凉。” 闻溪没说话,走去拿起吹风机。暖风嗡嗡作响,他透过镜子看着谢珣。只见谢珣极其自然地走进了浴室,片刻后出来时,手里拿着他刚刚换下来的衣服,包括那件贴身的T恤。 闻溪关掉了吹风机,声音带着一丝疑惑:“你要送去洗?” 谢珣点了点头,语气理所当然:“我不喜欢佣人进入卧室区域。平时都是小机器人负责内部清洁和衣物收送。” 庄园的规矩森严,主宅核心区域是绝对的私人领地。 闻溪觉得更奇怪了:“那就让小机器人来拿啊。”何必亲自动手? “不用麻烦它,”谢珣面不改色,拿着那叠衣物,“我顺路带下去。” 说完,他转身就拿着闻溪的衣服走出了主卧。 闻溪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没再追问,只觉得这位谢大首席在某些方面真是……乐于助人得有些奇怪。 他重新打开吹风机,继续吹着头发。 系统却莫名觉得不对劲,它留了个心眼,视线跟着谢珣。 只见谢珣根本没下楼,他径直走进了隔壁的卧室。 系统:“???” 谢珣走到他那张宽大、色调冷硬的床边,动作轻柔地将闻溪刚换下的那件T恤……小心翼翼地叠好,然后……放在了……他自己的床上? 而那张床上,除了这件刚放下的,还有另一套眼熟的衣物。 系统瞬间认出来,那是闻溪第一次在庄园留宿时穿过的睡衣。 系统:!!! 系统内心疯狂刷屏,这这这……这是什么操作?收集癖? 它感觉自己统生的数据库受到了巨大冲击,他他他……他是个变态啊!!! 怎么办?怎么办? 要不要立刻告诉闻溪?系统急得团团转。 谢珣对系统的窥探毫无所觉。他专注地将手里的T恤折叠得整整齐齐,和那套睡衣放在一起。 做完这一切,他脸上没有任何异常表情,仿佛只是完成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然后平静地转身,离开了自己的房间,再次走向闻溪所在的主卧。 系统:……石化 谢珣推门回到主卧时,闻溪已经吹干了头发,正坐在床边。谢珣抬起手,指尖沾着一点药膏:“帮你涂药。” 闻溪点了点头,转过身撩起后颈的碎发。谢珣的手指带着薄茧和药膏的微凉,轻柔地涂抹在还有些红肿的腺体上。 闻溪感受着那触感,忽然想到,这药膏是阿纳莱专门调配给Omega腺体修复用的,Alpha的腺体构造不同,应该不适合用吧? 还好白天他没有抵得住诱惑,没能成功给谢珣涂上…… 药很快涂完。谢珣将药膏仔细地收进床头柜的抽屉里,然后低声对闻溪说:“睡觉吧。” 他的声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低沉柔和。 闻溪没有立刻躺下,反而侧过头,目光带着点探究,看了谢珣好一会儿。 空气里弥漫着他自己那清冽如初雪蜜糖般的信息素气息,毫无收敛,浓得几乎化不开。 他突然开口,“我的信息素……是不是太浓了?” 谢珣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他感受着空气中无处不在、丝丝缕缕缠绕着自己的清甜气息,那气息让他躁动的神经感到无比安宁。 他诚实地点头:“嗯,很浓。” 但这对他来说是好事,尤其是在刚完成终身标记后。嗅着闻溪的信息素,他昨晚难得地没有失眠,睡得异常安稳。 闻溪得到肯定答案,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他只是觉得,只要一靠近谢珣,他身体里那股信息素就完全不受他控制地奔涌出来。 即使在上一次穿越时他也分化成了Omega,但他现在还是不太能很好的控制住。 现在,闻着自己越来越放肆、几乎要盈满整个房间的信息素,他就觉得……有点无语。 谢珣帮他关掉了大灯,只留下一盏昏黄的壁灯。闻溪躺进柔软的被子里,摸出光脑和系统玩了几局简单的小游戏。 空气中谢珣的气息和他自己的初雪蜜糖气息交织缠绕,形成一种令人安心的氛围。在这熟悉的气息包裹下,闻溪的眼皮渐渐沉重,意识慢慢沉入了梦乡。 系统没有睡觉。 系统:……气鼓鼓 它看着谢珣又像昨晚一样,静静地站在床边凝视着闻溪的睡颜,最终决定眼不见心不烦,自己也缩回识海角落,强行进入休眠模式。 …… 第二天清晨,闻溪醒得比平时早些。谢珣果然很忙,他一大早就离开庄园了,只有残留的信息素证明他昨夜来过。 闻溪坐起身,看到床尾的软凳上,整齐地放着一套搭配好的衣服。浅灰色的柔软针织衫,米白色的休闲裤。显然是谢珣出门前为他准备的。 他换好衣服下楼,餐厅的长桌上,依旧摆满了丰盛精致的早餐,种类繁多,营养均衡。 饭后,闻溪懒洋洋地窝在客厅宽大的沙发里。手腕上的光脑一直在轻微震动,提示着未读消息。他慢吞吞地点开。 首先是闻叙白:【身体感觉如何?想回家吗?】 闻溪指尖敲击:【明天。】 然后是谢知裕发来的消息。闻溪点开,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在柔和光线下拍摄的口琴照片,金属琴身泛着冷光。 闻溪扫了一眼,对这种文艺又没实质内容的分享毫无兴趣,果断退出了对话框,没有回复。 接着是祁彧的聊天框。一打开,信息就像爆炸了一样涌出来,密密麻麻全是字。 【喂!醒了没?】 【在干嘛?吃饭了没?】 【那破海岛回来都快闷死了!】 【听说你没回学校?身体没事吧?】 【喂!说话啊!】 【(一张训练场拳击沙袋被打得剧烈晃动的动图)】 【无聊死了!】 【……】 闻溪看得眼睛疼,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懒得去翻看那些没营养的废话,想了想,言简意赅地回了一个:【闭嘴。】 然后果断将他的消息设置了免打扰。 霍煊的消息相对克制,只有一句:【身体好点?什么时候回校?】 闻溪同样没有回复的欲望,直接忽略。 最后是楚临南的消息:【闻溪,程翊承办理了休学手续,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你身体怎么样了?大概什么时候回学校?】 闻溪看着这条消息,指尖在光脑边缘敲了敲。程翊承休学了?他微微挑眉,但并未深究。 他回复:【过几天回。】 至于程奕?他现在懒得动弹,哪天心情好了或者对方撞枪口上了再收拾也不迟。 第115章 回学校 处理完这些社交,闻溪把光脑丢到一边。午后阳光正好,他却感觉有点无聊,还有点……想吃点凉的。 他起身,溜溜达达走到巨大的冰箱前,满怀期待地拉开了门。 然后,他愣住了。 冰箱里……空空如也。 不,确切地说,生鲜食材倒是码放得整整齐齐,蔬菜水灵,水果饱满,肉类保鲜膜裹得严实。 但是…… 他昨天吃的那种冰淇淋呢?没有。 冰镇的果汁饮料呢?没有。 甚至连瓶装矿泉水……都只剩下常温的了。 闻溪:“……” 一股小小的、被冒犯的怒火瞬间窜了上来,谁干的? 他立刻拿起光脑,点开谢珣的对话框,手指飞快地敲字,【冰箱里怎么回事?冰淇淋呢?冰水呢?】 谢珣的回复几乎秒到,【我让管家清理的。你近期不能吃太冰的。】 紧接着,似乎真的很忙,又一条讯息跳出来:【听话。】 然后头像就灰了下去,显示已离线。 闻溪盯着那听话两个字,漂亮的脸蛋瞬间冷了下来,像覆上了一层薄霜。 他啪地一声把光脑反扣在沙发上。 系统这时小心翼翼地冒了出来:“那个……溪溪啊……其实……谢珣他……说的也有点道理……你昨天肚子不舒服才刚好点……” 闻溪没说话,只是抱着手臂,整个人散发着我很不爽,别惹我的冰冷气息,窝在沙发里,用沉默表达着无声的抗议。 …… 三天后,维尔德蒙恢弘的校门前。 闻溪独自一人从悬浮车上下来。阳光落在他身上,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休闲装,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剔透,眉眼间那抹因休养而消弭的倦怠已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清冷疏离,甚至因为充足的休息和顶级Alpha信息素的滋养,隐隐透着惊心动魄的昳丽。 他一早就和谢珣打了招呼,他要回学校。又给闻叙白发讯息,没让他来接,自己坐管家安排的车来的。 他刚踏进校门,霍煊带着一股灼热的风,几步就跨到了他的面前,生生截断了他的去路。 这位霍家大少爷今天似乎格外焦躁,他步子迈得极大,眨眼间便来到闻溪身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几乎将闻溪完全笼罩。 他垂着眼眸,目光紧紧锁在闻溪气色极佳、甚至比离开海岛时更加莹润动人的脸颊上。霍煊的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刺痛。 “这几天……你去哪了?” 闻溪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他脚步一转,试图绕过这座人形路障。 “喂!”霍煊身后还跟着几个平日里形影不离的Alpha小跟班,此刻正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家老大反常的举动。 霍煊此刻哪还记得自己刚才急匆匆是要去训练场还是开什么会?他满脑子都是眼前这个对他视若无睹的人。 他紧跟着闻溪的步伐,几乎是亦步亦趋地贴在他身侧,不死心地追问:“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条!” 闻溪被他聒噪得心烦,终于停下脚步,侧过头,那双清冷的眸子如同浸了寒冰,吐出三个字:“不想回。” 霍煊被这冰冷的眼神和话语噎了一下,下意识地“哦”了一声,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然而,就在他视线下意识下移的瞬间,闻溪微敞的领口处,那尚未完全消退的暧昧印记,狠狠烫进了他的眼底。 霍煊猛地侧过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翻腾的酸楚和暴戾强行压下去。 可闻溪已经再次迈步。霍煊猛地横跨一步,再次结结实实地挡在了闻溪面前。 闻溪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他静静地看着霍煊。 跟在霍煊身后的几个Alpha小弟面面相觑,完全搞不清状况。他们从未见过霍哥对谁这样纠缠不休,更没见过谁敢对霍哥如此冷漠。 就在他们犹豫着要不要上前帮腔时。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 所有人都惊呆了。 闻溪扇了霍煊一巴掌,霍煊那张英俊桀骜的脸上,一个泛红的五指印正迅速浮现。 霍煊被打得头微微偏了一下,他捂着脸颊,一动不动地看着闻溪。 闻溪面无表情地收回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径直从僵立当场的霍煊身边走过。 那几个Alpha小弟这才如梦初醒,慌忙围了上去,七嘴八舌。 “霍哥,霍哥你没事吧?” “那小子敢打你?” “霍哥你说句话,要不要我们去把他……” 一个脾气最火爆的小弟话还没说完,就被霍煊猛地一脚踹在腿上,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滚蛋!”霍煊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非但没有暴怒,反而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甚至带着点兴奋的笑容,“不准招惹他,听到没有。” 他踹完人,目光再次投向闻溪即将消失在小径拐角的身影,他揉了揉自己被打的那边脸,感受着那清晰的痛感和微微发麻的触觉。 他霍大少爷从小到大,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真正尝过失败的滋味,更从未对谁如此上心又如此憋屈过。 就算对方是谢珣又怎么样?他霍煊看上的,从来就不会放弃,更不会认输。 霍煊舔了舔有些发麻的嘴角,毫不犹豫地再次迈开长腿,朝着闻溪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第116章 一人一巴掌 闻溪刚摆脱霍煊那个烦人精,还没走出多远,另一个同样麻烦的身影又从旁边的林荫道上冲了出来。 “闻溪!” 祁彧的声音带着一股莽撞的急切。他显然是收到了闻溪返校的风声,一路狂奔而来,额头上还带着汗珠。 他冲到闻溪面前,喘着粗气,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正准备说点什么。 霍煊也追了上来,再次挡在了闻溪身前。他似乎还没从刚才那一巴掌中完全清醒,竟然捂着另一边没被打的脸,微微弯下腰,凑近闻溪。 “还要不要再打一巴掌?这边还没打。”他指着自己完好的左脸,眼神里闪烁着期待。 闻溪:“……” 这些Alpha一个个的,脑子都有问题吗?他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祁彧被霍煊这匪夷所思的操作惊呆了,他刚想骂霍煊是不是被打傻了,就看到闻溪那只漂亮的手再次扬起。 又是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 不过这次,中招的是刚刚冲过来、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祁彧。 祁彧被打得懵了,捂着自己瞬间火辣辣的脸颊,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闻溪,委屈得像个被主人莫名其妙踹了一脚的大型犬。 “我……我才到,你……你怎么连我也打?” 他明明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闻溪收回手,看都没看捂着脸委屈巴巴的祁彧,也懒得理会旁边还指着另一边脸、跃跃欲试等着补刀的霍煊。 “滚。”他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声音不大。那眼神里的厌烦和不耐烦已经达到了顶点。 霍煊和祁彧两人几乎是同时,像被按了暂停键,老老实实地站在原地,捂着脸伸长脖子,眼巴巴地看着闻溪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通往宿舍区的林荫道深处。 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寂静。 霍煊率先放下了捂着脸的手,那鲜红的掌印在他的皮肤上格外显眼。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嘴角,眼神却依旧追随着闻溪消失的方向。 祁彧则抱着手臂,斜睨着霍煊,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嘲讽:“哟,霍大少爷,脸疼不疼?你不是闻予安那小白莲花的发小吗?怎么?现在终于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掉头来缠着闻溪了?” 霍煊收回目光,插着裤兜,恢复了惯有的傲慢姿态,冷冷地瞥了祁彧一眼:“关你屁事。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呵。”祁彧不屑地嗤笑一声,刚想反唇相讥,就看到小径的另一端,谢知裕的身影匆匆赶来。 他显然也是得到了消息,脚步匆匆,目光不断搜寻着,显然是想追上闻溪。 霍煊眼神一凛,在谢知裕即将与他们擦肩而过时,猛地横跨一步,挡在了谢知裕面前。 谢知裕被迫停下脚步,眉头微蹙,浅琥珀色的眼眸里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冷冷地瞥向霍煊:“让开。” 霍煊非但没让,反而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打量着谢知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带着恶意的笑容:“谢知裕,这么着急要去哪?找你小婶婶?” 谢知裕的身体僵硬了一下,他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手,声音却竭力维持着平静:“闭嘴。” 他试图绕过霍煊。 祁彧这时也反应了过来,他几步走到霍煊身边,和霍煊形成了一种微妙的,针对谢知裕的统一战线。 他抱着手臂,抬着下巴,“装什么傻?谢珣是你小叔吧?你小叔和闻溪是什么关系,你心里没点数?你现在追着闻溪跑,是想干什么?跟你小叔抢人?” 谢知裕猛地转头看向祁彧,“你不是吗?” 祁彧却毫不在意地耸耸肩,甚至带着点得意:“那又不是我小叔。” 霍煊也适时地补上一刀,语气带着一种好心劝诫的虚伪:“谢知裕,不是我说你,你这就……不太好吧?” 他嘴角噙着看好戏的笑容,眼神里却闪烁着精光。能踢走一个算一个,他早看不惯谢知裕和闻溪那堪称绝美的合奏舞台了。 祁彧立刻附和,对着谢知裕抬了抬下巴,“没错,识相点,你应该离闻溪远点。” 三个高等级Alpha,两个脸上都带着新鲜出炉的巴掌印,站在维尔德蒙风景如画的小径上,因为同一个Omega,形成了剑拔弩张的三角对峙。 空气中弥漫着无声的信息素碰撞,带着一种扭曲的竞争气息。 霍煊看着谢知裕那张隐忍的脸,又瞥了一眼旁边梗着脖子,一脸老子理直气壮的祁彧,一个念头突然在心底滋生。 他摸了摸自己还在隐隐作痛的脸颊,那火辣的触感反而让他更加兴奋。他忽然咧开嘴,露出一个笑容,打破了这僵持的沉默。 “哦,忘记我还有事了,你们先聊,我走了。” 霍煊搅和完就带着小弟们走了,谢知裕和祁彧站在原地又不知道说了什么。 霍煊难得心情好,下午去上了一门他之前非常不喜欢的课。 他大爷似的坐在后排座位上,书翻开了没有看,一只手时不时摸着脸,眼神放空,冷不丁的诡异的笑一声。 坐在他周边的小弟们鸡皮疙瘩掉一地,战战兢兢地,不知道霍煊怎么了。 他们掏出光脑,在群里叽叽喳喳地讨论。 终于有人发了一句,说霍煊这是春心萌动了,叫他们别凑上去找死。 小弟们哪敢去招惹霍煊,就是霍煊这样子实在是太吓人了,像是被鬼上身一样。 第117章 老大哥 维尔德蒙,最近出现了一种奇怪的现象。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各自占据一方风云的F4成员,霍煊、祁彧、谢知裕。 竟然都集体开始在校园里高频次的出现,晃悠。 这绝非寻常的散步或偶遇。 有心人很快发现了一个的规律,无论闻溪出现在校园的哪个角落,是图书馆静谧的靠窗位置,是绿荫小径的长椅……用不了多久,那三位重量级Alpha的身影,必定会从不同的方向赶到现场。 他们的行为模式也出奇地一致。他们不会贸然靠近,仿佛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安全距离。 在公共课上,他们必定会抢占闻溪后排或侧后方的座位。然后,就单手托腮,或双臂环抱,一动不动地盯着闻溪。 看得旁观的学生们背脊发凉,纷纷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对此,霍煊身边那群小弟们,无疑是最有发言权的。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家老大,那位向来眼高于顶,嚣张跋扈的霍大少爷,隔三差五就顶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出现在他们面前。 更惊悚的是,霍煊时不时地抬手抚摸着自己被打的那半边脸,嘴角勾起一抹堪称……满足甚至愉悦的诡异笑容。 他甚至会故意咳嗽一声,吸引小弟们的注意,然后用一种带着炫耀意味的口吻问:“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小弟们面面相觑,噤若寒蝉,纷纷摇头表示不解。 霍煊便会用一种鄙夷眼神扫过他们,语气笃定又带着点优越感:“啧,没对象的人是这样的。你们不懂。” 小弟们内心疯狂吐槽。 人家闻溪也不是你对象啊,您这自我攻略和自我安慰的能力是不是有点过于离谱了?但他们只敢在心里呐喊,面上还得陪着干笑。 这些在旁人看来堪称神经的行为,闻溪本人毫不知情。 这天下午,他上完最后一节课,刚走出教室,光脑便轻轻震动。 是闻叙白发来的讯息。 【明天是周末,我来接你。】 闻溪指尖轻点,回了一个简洁的:【好。】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将维尔德蒙气派的大门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闻溪背着简单的背包,慢悠悠地踱步到校门口时,一辆熟悉的悬浮车恰好无声地滑行至他面前,稳稳停下。 车门自动开启,闻叙白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他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色西装,眉宇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上车。”闻叙白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沉稳。 闻溪坐进去,车子平稳启动。 闻叙白这几天确实忙得脚不沾地。理事会新议长的评选工作已进入白热化阶段,各方势力角逐激烈。 而远走他乡多年的闻鹤一,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刻秘密返回了圣德安洲。 作为上一任议长的亲生儿子,这对闻叙白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他侧头仔细打量着闻溪。几天不见,少年似乎长了一点点肉,脸颊透出健康的莹润光泽,但依旧清瘦,像一株挺拔而脆弱的青竹。那份被精心滋养过的痕迹,让闻叙白心头微涩,却又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心。 “最近在学校,有没有好好吃饭?”闻叙白问,语气是兄长惯有的关切。 闻溪正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闻言转过头,非常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嗯。” 闻叙白心里是一万个不信。以闻溪那怕麻烦又对食物挑剔的性子,能好好吃饭才怪。但他知闻溪的脾气,没有继续追问。 他沉吟片刻,说起了另一件事:“后天是郗家老太爷的八十寿辰。寿宴在郗家老宅举行。” 他顿了顿,看向闻溪,带着商量的口吻,“你想去吗?” 闻溪几乎想都没想,本能地抗拒。但拒绝的话刚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他想到了想到了闻父闻母。 闻家和郗家在上上一辈有着极深的渊源和交情,否则也不会有那份郗璇和闻予安的婚约。 这种重要的家族社交场合,闻父闻母必定会盛装出席,闻予安作为婚约的另一方当事人,更是不可或缺。 闻叙白作为闻家如今实质上的顶梁柱,也必须在场。如果唯独他这个刚被认回来不久,身份敏感的真少爷缺席…… 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世家名流们,指不定会编排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为了所谓的“家族颜面”和那套虚伪的社交礼仪,闻父闻母绝对会施压,甚至可能亲自上门来请他,那只会更麻烦。 与其到时候被动应付,不如…… 闻溪蹙了下眉,最终还是点了头:“嗯,去吧。” 闻叙白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看到闻溪点头同意,心稍稍放下,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好,礼服我会让人准备好。” 夜色渐深,闻家别墅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闻溪洗漱完毕,换上舒适的丝质睡衣,正准备休息,光脑再次亮起。 是阿纳莱发来的讯息。 【小闻溪,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信息素稳定吗?】 闻溪指尖划过:【没有。】 那边几乎是秒回:【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紧接着,又一条讯息跳了出来,带着试探:【那个……你觉得……谢珣这个人……怎么样?】 闻溪盯着这行字看了两秒,指尖动了动,面无表情地敲了一个冰冷的句号【。】 发送过去,然后直接把光脑调成静音模式,丢在了床头柜上。 阿纳莱还是一如既往的八卦。 喉咙有些发干,闻溪起身,打算下楼倒杯水喝。他踩着柔软的拖鞋,悄无声息地走下旋转楼梯。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暗。他刚走到客厅入口,脚步却顿住了。 玄关处,站着一个人影。 是闻予安。 他似乎刚到不久,并没有换鞋进屋,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抹突兀的阴影。 闻叙白正背对着闻溪,站在玄关附近,似乎在与闻予安说着什么,语气平淡而疏离。 闻溪的出现打破了玄关处微妙的气氛。闻叙白立刻转过身,看到穿着睡衣的闻溪,眉头习惯性地蹙起,快步朝他走来:“怎么还不睡觉?口渴了?” “嗯。”闻溪懒洋洋地应了一声,目光却越过闻叙白的肩膀,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门口那个不速之客。 几天不见,闻予安似乎清瘦了些,那股刻意营造的气息下,隐隐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憔悴。 闻叙白没再多问,径直走到开放式厨房的吧台,给闻溪倒了一杯温水,还特意试了试温度,才稳稳地放到闻溪手里。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闻叙白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闻溪身上,完全无视了门口还站着的另一个人。 被彻底冷落的闻予安,看着灯光下,闻叙白站在闻溪身边,微微垂着头,耐心地等着闻溪小口喝水,然后无比自然地接过空杯放回台面…… 他不甘心,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闻叙白对闻溪就能如此温柔细致,对他却永远隔着一层冰冷的屏障?明明……明明他才是从小在闻家长大,叫了闻叙白十几年哥哥的人。 他当然不会记得,幼年时那些“无心”的恶作剧,那些深埋在岁月尘埃下,带着孩童残忍天真的恶意,他在闻叙白面前的炫耀,是撕闻叙白的伤疤。 闻予安的本性如此,那些看似无意识的举动,往往都带着天然的恶。 闻予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嫉恨,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惯常的和讨好的笑容,“哥……妈妈那边……” 闻叙白头也没回,直接打断了他:“我知道了。还有事?” 语气里的不耐烦和逐客之意,毫不掩饰。 闻予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 闻叙白却突然侧过头,眼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片冰冷的漠然,“还不走?” 最后一丝伪装也被彻底撕碎。闻予安再也维持不住任何表情,他猛地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影迅速消失在门外的夜色里。 玄关处恢复了寂静。 闻溪收回目光,慢悠悠地问:“他来干什么?” 闻叙白低着头,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帮闻溪整理了一下他蹭得有些凌乱的睡衣领口。整理好,他才平静地回答,印证了闻溪的猜测。 “后天去郗家的事。通知我们,要一起过去。” 第118章 寿宴 到了寿宴那一天,闻叙白和闻溪到门口时,闻母正亲昵地拉着闻予安的手,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笑容,低声细语地说着什么。 闻父站在一旁,看到闻叙白和闻溪慢悠悠地走来,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仿佛多看一眼都嫌碍事,径直拉开自家车的后门坐了进去,将车门关得震天响。 闻溪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闻叙白则面色平静,两拨人沉默地汇合,气氛微妙而紧绷。 上了闻家的加长礼宾悬浮车,空间顿时显得拥挤而压抑。闻溪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将视线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风景。 闻母刻意拔高的、带着炫耀意味的声音清晰地钻入他的耳中。 “……安安,上次在莫里斯家的演奏会反响那么好,莫里夫人还特意给我发讯息夸你呢。”闻母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 闻予安脸上挂着温顺谦和的笑容,声音轻柔:“妈妈过奖了,是莫里夫人抬爱。” “这怎么能是抬爱呢?我们安安就是优秀。”闻母笑得合不拢嘴,接着又问,“对了,前几天威廉姆斯上将家的晚宴呢?听说上将对你赞不绝口?” 闻予安点点头,“上将阁下很欣赏我,还询问了下次演奏的时间。” 闻母闻言更是喜上眉梢,闻父虽然闭目养神,但嘴角也微微上扬,显然对闻予安的表现极为满意。 就在这时,闻予安话锋一转,声音放得更轻,“对了,妈妈,郗叔叔今天特意叮嘱我,让我在寿宴上多跟在郗璇身边。他说……等爷爷的寿宴流程走完,宾客差不多时,就会正式宣布我和郗璇的订婚日期了。” “真的?”闻母惊喜地低呼出声,激动地握紧了闻予安的手。闻父也猛地睁开了眼睛,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好!太好了!安安,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郗家这门亲事,总算是彻底定下来了。” 三人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和未来的美好憧憬中,兴奋地讨论着订婚仪式的细节、未来的风光,完全忘记了车厢内还坐着另外两个人。 闻叙白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仿佛什么都没听见。闻溪则微微阖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觉得他们三人异常的吵。 郗家老宅坐落在海城西区,是一座占地广阔,融合了古典与现代风格的宏伟建筑。 郗家老宅灯火辉煌,门前停满了各式各样的豪华悬浮车,宾客如云。 闻叙白和闻溪先行下车。闻叙白自然而然地伸出手臂,虚虚地护在闻溪身侧,隔绝了周围可能挤过来的人群。 他没管身后正被闻母精心整理着并不存在的礼服褶皱的闻予安,径直带着闻溪,穿过气派的大门,步入了金碧辉煌的大厅。 时间尚早,寿宴的主角郗老爷子还未现身。闻叙白带着闻溪先去礼宾处,代表闻家送上了备好的厚礼。负责登记的郗家管事看到闻叙白,态度十分恭敬。 送完礼,闻叙白环顾了一下喧嚣的大厅,很快便锁定了一处靠近巨大落地窗、相对安静且视野开阔的角落。 他带着闻溪走过去,安置他在一张舒适的丝绒单人沙发上坐下。 “在这里等我,别乱跑。”闻叙白低声嘱咐。 他转身走向不远处的长条餐台,很快便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小碟回来,上面放着几块造型小巧、看起来颇为诱人的点心,还有一杯剔透的、冒着细密气泡的淡金色无酒精香槟。 他将碟子轻轻放在闻溪旁边的矮几上,“先吃点垫垫,寿宴开始可能还要等一会儿。” 闻溪点了点头。他百无聊赖地拿起一颗沾着水珠、红得发亮的樱桃,刚送到唇边,动作却微微一顿。 一种被注视的感觉。 他若有所觉地抬起头,目光直直射向大厅正上方环绕的二楼回廊。 那里,郗璇正凭栏而立。 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极为合体的正红色礼服,黑发梳理得一丝不苟,俊美的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浅笑。 他显然也看到了闻溪,两人的视线隔着喧嚣的人群和璀璨的水晶灯,在半空中短暂交汇。 郗璇的目光在闻溪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他的视线便转向了闻溪身边的位置,看到了正端着点心走回来的闻叙白。 闻溪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他将那颗樱桃放入口中,酸甜的汁液在舌尖爆开。 就在这时,大门口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伴随着刻意压低的惊叹和议论声。 闻予安在闻父闻母的簇拥下走了进来。他今天也穿了一身精心设计的红色礼服,颜色比郗璇的稍浅,款式更加繁复华丽,缀着细碎的晶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他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带着羞怯和喜悦的笑容,如同众星捧月般被迎了进来。 闻予安最近可谓风头正劲。能来参加郗家老太爷寿宴的,无不是圣德安洲海城的顶级权贵。 人群中立刻有好几位身着华服、气度不凡的Alpha贵族迎了上去,熟稔地与闻予安寒暄。 看着闻予安在那些Alpha中间游刃有余、谈笑风生,闻溪眼底闪过一丝冷嘲。 虽然不知道闻予安具体用了什么手段,但他那所谓的演奏能引来如此追捧,绝对离不开郗砚提供的特效药。 那种能模拟高匹配度Omega信息素、暂时安抚Alpha躁动神经的合成药剂。 市面上确实有类似的东西流通,但效果参差不齐,能达到闻予安这种立竿见影、备受推崇程度的,绝非普通货色。 而在闻予安能接触到的人中,有能力且愿意为他提供这种东西的,除了掌控着庞大生物科技资源的郗砚,不会有第二人。 闻溪的目光在人群中随意扫过,意外地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程奕。 程家虽然也算显赫,但在郗家这种级别的寿宴面前,颇像个背景板。 看到程奕,闻溪又想起了那个突然消失的程翊承。 几天前,他在一堆未读消息里发现了一条来自陌生编号的简短讯息:【我离开一段时间,等我回来。】 没有署名,但闻溪知道是他。看来,程翊承已经查到了他母亲之死的线索了。 闻溪对此并无多少兴趣,也就没有再过多关注了。 门口的喧闹持续了一阵,随着闻予安被郗家一位管事礼貌地引领着走向二楼方向,人群才渐渐安静下来,视线重新聚焦到主位。 恰在此时,二楼的郗璇也结束了短暂的停留,沿着宽阔的旋转楼梯,步履从容地走了下来。 他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无懈可击的浅笑。闻予安在闻母鼓励的眼神示意下,立刻迎了上去,姿态亲昵地站到了郗璇身侧。 郗璇没有拒绝,甚至微微侧头,对闻予安露出了一个更加温和的笑容,仿佛两人真是一对情深意笃的璧人。 就在这时,宴会厅侧面的通道门打开,郗砚亲自搀扶着一位须发皆白、身着传统寿星袍,拄着拐杖的老人缓缓走了出来。 郗老爷子虽然年事已高,但精神尚可,只是眉宇间似乎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看起来并不怎么高兴。 他扫视了一圈满堂宾客,在郗砚的小声提醒下,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带着老年人的沙哑,却依旧洪亮:“感谢诸位……百忙之中……来给我这个老头子……贺寿……” 几句场面话说完,郗砚便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坐到了主位特设的椅上。郗璇和闻予安也紧随其后,恭敬地站到了郗砚和老爷子身后。 闻溪吃完碟子里最后一颗樱桃,指尖沾上了些许甜腻的汁水。 他刚想找纸巾,闻叙白已经极其自然地拿出随身携带的、质地柔软的纯白手帕,轻轻托起闻溪的手腕,细致而温柔地替他擦拭干净每一根手指。 就在闻叙白专注地为闻溪擦手时,宴会厅那扇厚重的雕花大门再次被两名侍者从外面缓缓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 门口,逆着光,站着两道颀长挺拔的身影。 左边一人,身姿笔挺如松,黑眸沉静无波,周身散发着久居上位、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正是谢珣公爵。 而右边那人,穿着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西装,气质儒雅,眉眼间与郗璇有几分相似,气场同样强大,只是稍逊于身边的谢珣。 闻叙白擦手的动作微微一顿,低声在闻溪耳边道:“那是郗璇的Alpha父亲。” 谢珣瞬间便穿透人群,锁定了角落里的闻溪。他对主位上刚刚坐定的郗老爷子微微颔首示意,便迈开长腿,径直朝着闻溪所在的方向走去。 他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分开,自动为他让出一条通道。 闻溪看着谢珣一步步走近,直到停在自己面前。他不动声色地从闻叙白手中抽回已经擦干净的手。 谢珣的目光在闻溪脸上停留了一瞬,确认他气色不错,然后极其自然地,在闻溪旁边的另一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主位上,郗砚和郗老爷子脸色同时一变。郗老爷子更是拄着拐杖就要站起来。 郗砚连忙扶住父亲快步迎了过来,郗璇和闻予安也走了过来。 “公爵殿下。”老爷子率先开口问好。 谢珣抬手,随意地挥了挥,他身后两名卫兵立刻上前,将一个包装古朴厚重礼盒双手奉上。 “一点心意,恭贺郗老太爷寿辰。”谢珣说。 “多谢公爵殿下。” 在郗砚的示意下,有侍者连忙上前来双手接过。 郗老爷子似乎因为谢珣的到来,脸上的阴郁也终于消散了些许,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 第119章 还记得我吗 郗家老宅的宴会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聚焦在落地窗边那一小片区域。 璀璨的水晶灯光下,谢珣公爵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强烈的聚光点,而他此刻坐姿随意,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就在闻溪身侧。 在场这些浸淫在顶级名利场中的宾客们,消息灵通得惊人。 维尔德蒙海岛事件,早已在顶层圈层中发酵成了心照不宣的秘闻。 来参加郗老爷子寿宴的人,或多或少从自家在维尔德蒙读书的孩子嘴里听到过海岛的事情。 谢珣公爵的骤然降临,目标明确地直奔某个包间,随后整栋楼被卫兵彻底封锁的阵仗…… 甚至有人在被卫兵疏散离开那栋楼前,嗅到过很好闻的omega信息素味,但他们没敢多停留,此后那栋楼便被卫兵看守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他们自然好奇为什么谢珣会来,看上去还是因为那个情热期的omega。 直到突然有人发现来海岛的人中少了一个闻溪。 回过神来的人们一联想,闻溪也是omega,虽然传言说他是没有信息素的残疾omega,这个传言是从闻溪还没入学维尔德蒙便开始传的,不知其源头。 但现在……真相似乎并非如此。 精力旺盛,好奇心强的学生,又仔仔细细地筛选了一遍,最后确认了,那谢珣公爵突然大驾光临,就是因为闻溪的情热期。 有人说那天闻溪和F4就是进入那间屋子里吃饭的,后来屋子里的所有人都出来了,唯独没有看见闻溪。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在权贵们的耳中迅速拼凑成一条线。 谢珣公爵,为何会为了一个Omega的情热期如此兴师动众?答案呼之欲出,却又因其蕴含的巨大信息量而令人难以置信。 直到此刻,在郗家老太爷的寿宴上,谢珣甫一现身,一开始就落在闻溪身上的目光,以及他此刻旁若无人地,极其自然地坐在闻溪身边的行为。 所有的猜测都在这一刻被坐实。 贵族们心思电转,眼神复杂地在闻溪、谢珣以及闻家其他人身上来回扫视。 闻家……这个被议论着渐渐衰落的家族,竟是如此深藏不露。 假少爷闻予安牢牢攀附着郗家这棵大树,婚约即将敲定,风光无限。 而这刚被寻回,一度被看不起的真少爷闻溪,不声不响间,竟已入了谢珣公爵的眼。 看这架势,两人的关系绝非寻常。更遑论,闻家还有一位深受谢珣器重的副官闻叙白,说不定哪一天就成功当选理事会议长之一。 闻家的式微?此刻看来,简直是个荒谬绝伦的笑话。 这分明是即将攀上令人难以企及的新高峰。 接着所有人便看到谢珣握住了闻溪的手,从衣兜里拿出手帕,轻轻地替他擦拭。 闻叙白现在却心里闷闷的,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谢珣的到来,尤其是他那看似随意、实则带着绝对掌控意味的介入。 让闻叙白感到一种领地遭受侵犯的感觉。 他刚刚才为闻溪细致擦拭的手指,此刻仿佛还残留着对方皮肤的微凉触感。谢珣却又拉过闻溪的手,是在宣告什么主权吗?还是以为他闻叙白没有好好照顾闻溪。 闻叙白感觉谢珣这种隐隐的关于闻溪的争抢行为很刺眼不爽。 议论的中心,谢珣他微微侧身,问,“刚刚沾了什么?” 闻溪抬起眼帘,随口回道:“沾了水。” 他说着就将手抽了回来。 就在他抽回手的瞬间,眼角的余光似乎捕捉到什么,他下意识地抬眸,视线越过攒动的人头,投向二楼的回廊。 之前郗璇凭栏而立的位置,此刻却换成了霍煊、祁彧、谢知裕。 他们不知何时也已抵达了宴会厅,此刻正居高临下地站在回廊边,目光沉沉地聚焦在下方,确切地说,是死死地锁在闻溪刚刚抽回的那只手上。 闻溪心中了然。郗家老太爷八十大寿,这三位少爷自然在受邀之列。 那霍家和祁家的人也一定在。 系统在他意识中指引。 “左侧,黑色礼服,头发全梳,高且壮的是祁彧父亲。其右侧,挽着温婉盘发夫人的Alpha,霍煊父亲与母亲。” 闻溪的目光扫过,那几位真正掌控着庞大资源的核心人物,此刻正聚在一处低声交谈,面上维持着世家应有的从容与体面,并未像周围那些按捺不住好奇的宾客般,过分直白地将目光投向这个风暴中心。 谢珣将那块手帕慢条斯理地叠好,然后收回军装内侧的口袋。 就在这时,郗砚适时地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他目光温和地落在闻溪身上,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让附近的人听清。 “闻少爷看起来,比上次在殿下府邸见面时,气色好了许多。” 谢珣的目光转向郗砚,带着一种无形的威压。闻溪也抬眸看向他,眼底没有任何波澜。 郗砚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闻少爷还记得我吧?” 闻溪神色未变,只淡淡地应了一声,清晰而简短:“记得。” 郗老爷子显然对这暗流涌动感到了强烈的不耐,或者说,是对郗砚此刻不合时宜的试探感到不满。 他因为谢珣的到来而升起的短暂开心又被郗砚搅和没了。 他的手猛地握紧了手中的拐杖,那沉重的杖尾在地毯上重重一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开席吧,别让贵客久等。” 郗砚便没有再多说了,他扶着郗老爷子,“父亲说得是。” 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看到了不知何时已悄然伫立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人,郗璇的Alpha父亲。 郗砚却像是完全没有看到他一般,完全无视,他稳稳地扶着老爷子,面向满堂宾客,朗声道:“诸位贵客,寿宴已备好,请随侍者移步后花园,共贺家父寿诞。” 第120章 争论 宾客们纷纷响应,人流开始涌动。 谢珣作为身份最尊贵的客人之一,自然被恭敬地邀请到主桌,安排在郗老爷子身旁就坐。 他起身前,目光在闻溪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没有询问他是否要同去主桌。他太了解闻溪的性子,这种应酬场合只会让他觉得厌烦。 闻溪也确实没有起身的意思。闻叙白本想陪着他,但很快就被几位有意攀谈的家族代表围住。 闻叙白应对得体,却巧妙地用身体将闻溪护在身后,不动声色地挡掉了所有试图直接与闻溪攀谈的目光和脚步。 后花园的露天宴会厅布置得美轮美奂,长桌上摆满了珍馐美味。 闻溪坐在安排好的席位上,只是象征性地动了几下刀叉,便兴致缺缺地放下了。 他抬眼,目光轻易地穿过人群,再次捕捉到了对面那几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霍煊、祁彧、谢知裕竟然也在这边区域落座了,位置选得刁钻,视线毫无阻碍。 谢知裕,在闻溪目光扫过去时,他正微微侧头,浅琥珀色的眸子清晰地映着闻溪的身影。闻溪几不可察地歪了下头,算是“回应”了这无处不在的关注。 真是……阴魂不散。 闻溪心底那点无聊感更重了。 环顾四周,真正专注于用餐的人寥寥无几,空气中弥漫着比食物香气更浓烈的社交气息。 很快,宾客们又开始三三两两地端着酒杯,离开座位,回到灯火通明的大厅,继续着他们的交际。 闻叙白身边围着的人更多了,他像一堵坚实的墙,将所有试图探询闻溪的话题都挡了回去。 就在这时,一股熟悉的、带着冷冽气息的压迫感自身侧笼罩下来。谢珣不知何时摆脱了主桌的寒暄,回到了闻溪身边。 他摊开掌心,里面躺着几颗饱满圆润、红得剔透的樱桃,与闻溪先前吃过的一模一样。 “累了?”谢珣的声音低沉,带着关切。 闻溪的目光在那几颗诱人的红果上停顿了一秒。他终究没抵挡住那酸甜的诱惑,伸出两根手指,慢条斯理地将樱桃一颗颗捏到自己手心里,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谢珣温热的掌心。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算是默认。 就在他捏起最后一颗樱桃,指尖还残留着一点冰凉湿润的触感时。 “砰!” 一声沉闷而突兀的重物砸地声,清晰地穿透了楼下隐约的喧闹,从二楼某个紧闭的房间内传来。 楼下靠近楼梯的几位宾客瞬间噤声,惊疑不定地抬头望向二楼声音传来的方向。 二楼,郗老爷子的书房内。 一个沉重的玉石摆件砸在郗砚脚边的昂贵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万幸没有碎裂。 郗老爷子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拄着拐杖的手都在发抖,他指着郗砚,眼里满是失望和愤怒:“你还记得今天是我的寿宴?在这种场合,你竟然要宣布璇儿和闻予安的订婚日期?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还有没有郗家的体面!” 郗砚面无表情地看着脚边的摆件,又慢慢抬起头,迎视着父亲暴怒的目光,声音平静,“父亲息怒。我宣布他们的订婚日期,有何不妥吗?” “有何不妥?”郗老爷子几乎要吼出来,他压低了声音,却压不住那份痛心疾首,“我不同意。闻予安他……他根本就不是最好的选择,以前或许……但现在……” “就因为他是Beta吗?”郗砚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讽刺,“父亲,您真是老糊涂了。您还在妄想什么?您以为谢珣公爵身边那位,是您能肖想的吗?那是谢珣的人。您动动心思都是对公爵的大不敬。” 郗老爷子被他噎得脸色发青,手指颤抖得更厉害:“原本……原本你跟我说,闻予安和谢知裕二王子关系匪浅,为了郗家未来的助力,我才不得不暂时同意这门婚约。可现在呢?谢知裕对他还有几分在意?他们在维尔德蒙……你以为我老了,什么都听不见看不到吗?” “那刚才对闻溪说的那番话在试探什么?” “那又如何?”郗砚不为所动,眼神甚至带着一丝偏执,“闻予安现在不是比之前更有名了吗?他演奏的成功,难道不是您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这不正是我们需要的影响力?至于闻溪……他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实验样本。” 郗砚也没有其他目的,但他的确对闻溪很感兴趣,他看着他的儿子,也对闻溪感兴趣。 一整晚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频繁投去的注视。不过可惜,谢珣的人……有点麻烦。至于那番话……不过是提醒某些人而已,谢珣和闻溪之间绝对不简单。 “你……”郗老爷子看着儿子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固执,满腔的怒火突然化作了深深的无力感和悲哀,他颓然地跌坐回椅子里,声音沙哑而疲惫,“郗砚……你终究……会害人害己啊……” “害人害己?”郗砚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话,他盯着瞬间苍老了许多的父亲,喉咙里突然滚出一声低沉而压抑的冷笑,“父亲,我走到今天这一步……不都是您当年逼的吗?” 他不再看父亲瞬间僵住,血色尽褪的脸,猛地转身,一把拉开了书房厚重的门。 门外,郗璇正静静站在那里,显然已经听到了里面大部分的争执。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看向郗砚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复杂。 郗砚没有解释,只是冷冷地瞥了一眼楼下人群中正被几位夫人围着、脸上带着得体微笑的闻予安,简短地命令道:“走吧。”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径直走下楼梯。郗砚脸上迅速恢复了应有的沉稳笑容,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争吵从未发生。 他带着郗璇走向宴会厅中央临时搭建的发言台。 闻溪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他看到郗砚在闻予安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闻予安脸上瞬间绽放出无比惊喜和激动的光彩,随即努力克制着,紧跟在郗璇身侧。 果然,下一刻,郗砚的声音通过扩音设备,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他先是感谢了各位来宾,然后,朗声宣布:“值此家父八十寿诞,双喜临门之际,我很荣幸地向各位宣布,我儿郗璇与闻家闻予安先生的订婚仪式,将于下月十五号,在星辰庄园正式举行。届时,还望各位拨冗莅临。” 掌声如潮水般响起。 闻溪则注意到,在郗砚话音落下的瞬间,站在郗璇另一侧不远处的那位Alpha父亲,骤然阴沉了下去的脸色。 整个大厅里,最高兴的莫过于闻父闻母。从踏入郗家大门起,他们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 此刻,闻母更是激动得眼眶微红,紧紧攥着闻父的手臂。闻父红光满面,挺直了腰板,与围上来道贺的宾客们推杯换盏,意气风发。 他们一边接受着恭维,一边眼神不由自主地,带着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频频瞥向角落里那个被谢珣公爵无形笼罩着的、安静的身影上。 闻溪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将手中最后一颗晶莹的樱桃送入口中。酸甜的汁液在舌尖弥漫开来。 第121章 目睹戴绿帽现场 不知道是忌惮谢珣还是什么,反正霍煊三人并没有上前来打扰闻溪。 中途,谢珣有紧急军务要处理,推开大厅的门离开了一会。 谢珣离开后,失去了最强大的威慑,又开始有人蠢蠢欲动地试图上前来。 当又一个试图攀谈的Alpha被闻叙白礼貌挡开,闻溪站起身,径直朝着谢珣方才离开的那扇侧门走去。 推开门,清冷的夜风带着花园草木的微涩气息拂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厅内的浊气。 这里是宴会厅侧翼连接的后花园深处,与方才用餐的露天区域隔着繁茂的树丛和蜿蜒的小径,显得格外幽静。 闻溪刚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脚步便顿住了。 不远处的石板小径上,伫立着一个孤寂的红色身影。是郗璇。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缓缓转过身。月光勾勒出他的侧脸,那上面惯常的温和浅笑消失了。 他手里端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香槟,杯壁上凝结的水珠无声滑落。 闻溪本无意打扰,但郗璇此刻的状态,这与他印象中那个永远得体、永远置身事外的郗璇截然不同。 “闻予安也在呢。”系统适时提醒,语气带着点看戏的意味。 闻溪顺着郗璇失焦的视线方向望去。越过一片低矮的观赏灌木丛,在更远处一个被高大乔木阴影笼罩的角落,隐约可见两个人影。 其中那个穿着浅红色礼服的正是闻予安。他背对着这边,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摆弄着什么。而他对面,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陌生Alpha。 就在闻溪看清的瞬间,闻予安似乎将什么东西凑到了唇边,在吹口琴。 紧接着,那个原本只是靠近的陌生Alpha,双臂张开,眼看就要将他搂入怀中。 闻溪插在裤兜里的手指微微蜷了一下。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撞破了郗璇的绿帽现场。 郗璇没有动,甚至没有收回目光。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旁唯一的听众诉说。 “很可笑,不是吗?”他轻轻晃动着杯中的液体,看着气泡升起又破裂。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和闻予安有婚约。那时没什么感觉,就像知道明天要上学一样自然。后来,他分化成了Beta,我的两个父亲开始争吵,爷爷也极力反对……我父亲,郗砚,他固执地坚持着。” “他以前用闻予安和谢知裕的特殊关系来说服爷爷,说那是闻予安的价值,是郗家未来需要的助力……”郗璇的声音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价值……呵。” 他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闻溪清冷平静的侧脸上。 “我的未婚夫,在和我正式宣布订婚日期的宴会上,用着不知名的技巧,和好几个Alpha保持着暧昧不清的关系。而我,因为家族的安排,因为父亲的坚持,只能选择视而不见。” 他的视线再次投向那个阴影中的角落,闻予安似乎已经收起了口琴,正用一种看似慌乱实则带着某种掌控感的姿态,轻轻推拒着那个Alpha。 “而现在……”郗璇的声音低了下去,“推着我的未婚夫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甚至赋予他这种能力的人……变成了我的父亲。” “郗砚。”他清晰地念出父亲的名字,“很可笑,不是吗?” 闻予安和谢知裕,和程奕,甚至和更多Alpha之间那些不清不楚的关系,郗璇并非毫不知情。 他的Alpha父亲,很早就提醒过他。但他当时毫不在意。 不爱闻予安,所以闻予安做什么,与谁暧昧,都与他无关。他像看戏一样看着,内心毫无波澜。 他父亲曾试图点醒他,让他反抗这种被安排的婚约,但他只觉得父亲的担忧是多余的。 反抗?有什么用?在郗砚的掌控布局面前,他的反抗微弱得如同萤火。 今天的订婚日期,甚至还是郗砚在寿宴开始前才通知他的。 郗璇的思绪飘回了昨晚。他鬼使神差地去了郗砚的实验室。 郗砚正捏着一根细长的试管,对着灯光专注地观察着里面。 “你最近有心事?”郗砚头也没抬,声音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郗璇确实有心事。那个念头像一颗有毒的种子,不知何时在他心底悄然生根发芽。 如果当年闻家的孩子没有被调换……那么他从小定下的婚约对象,就应该是眼前这个人,闻溪。 这个念头一旦浮现,就带着一种尖锐的刺痛感,让他无法忽视。 他想象着如果是闻溪站在他身边,站在郗家,会是怎样的情景? “没有。”郗璇低着头,沉默了片刻,才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 郗砚终于转过了身。他摘下护目镜,他审视着自己的儿子。那目光里没有温情,甚至带着一丝警告。 “郗璇,”郗砚的声音冰冷而清晰,“爱情是这个世界上最无用、最廉价的东西。它会让人软弱,让人失去判断,最终成为致命的弱点。” 他向前走了一步,“我希望你别忘了,永远别忘了……我教给你的一切。” 郗砚教给了他什么?是利益至上,是绝对掌控,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包括人,包括感情。 是永远保持清醒,保持冷漠,像一台精密运行的仪器。 此刻,站在花园的月光下,看着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用着父亲赋予的武器玩弄他人,听着父亲那冰冷刻骨的教诲在脑海中回响,郗璇只觉疲惫无力。 那杯被他握得冰凉的香槟,仿佛也映照着他此刻的心境。 然后,他不再看闻予安那边,也似乎完全忘记了闻溪的存在,端着那杯未饮的香槟,转身,沿着来时的石板小径,一步一步,重新走回那片灯火辉煌的喧嚣中去。 闻溪站在原地,看着郗璇的背影消失在树影后,又瞥了一眼远处那个似乎终于摆脱了正慌乱道歉的陌生Alpha,一脸无辜仿佛受了惊吓的闻予安。 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插在兜里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花园深处,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一片寂静。刚想转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身后不远处的侧门再次被推开。 谢珣处理完紧急军务回来了。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目光瞬间就锁定了月光下独自站立的闻溪。 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闻溪身边,带着一身夜风的微凉和属于他的、冷冽而令人安心的气息。 “无聊了?”谢珣低沉的声音响起,他的目光扫过闻溪平静的侧脸,又状似无意地掠过闻溪刚才注视的方向,那里现在只剩下空寂的树影。 闻溪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偏头,看向谢珣。 第122章 醉酒 谢珣见他眉宇间带着倦意,便低声提议:“送你回去?” 闻溪摇了摇头,没说话,转身径直推开了通往大厅的侧门。 上次在程家提前离场,虽然谢珣有派人告知了闻叙白,但闻叙白很担心,闻溪还记得。这次要走,至少得带上他。 进了屋,眼前的景象让他脚步微顿,眼底掠过一丝意外。 闻叙白确实还在那里,只是原本攀谈的宾客不知何时散去了,此刻围坐在那张小圆桌旁的,竟是霍煊、祁彧和谢知裕三人。 四人姿态各异,闻叙白,坐在他们对面,面前的酒杯已经空了,脸上泛着不明显的薄红。 当闻溪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四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射过来。 闻叙白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动作有些急,高大的身形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一下。 他似乎没意识到自己脚步虚浮,只是用力晃了晃脑袋,试图驱散酒精带来的眩晕感,然后迈开大步就朝闻溪走去。 他几步走到闻溪面前,微微低下头,深邃的眼眸紧紧盯着闻溪的脸,眼神带着一种醉酒后的专注和……一丝茫然。 距离太近了,闻溪甚至能闻到他呼吸间淡淡的酒气。闻溪下意识地后仰了一下头,拉开些许距离。 闻叙白似乎还想凑近些,仿佛要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真实的。 就在他身体前倾的刹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力道适中地将他向后推开了半步。 是谢珣。他不知何时已站在闻溪身侧,高大的身影带着天然的屏障感,目光平静地扫过闻叙白泛红的脸颊,声音低沉:“站稳。” 霍煊、祁彧、谢知裕站在几步开外,默默观察着这一幕。 霍煊的眼神尤其复杂。关于闻家的事,他多少知道一些。 闻叙白很小就离开了闻家,独自去参军,闻家上下对这个长子几乎是不闻不问。 后来闻叙白分化成强大的Alpha,在军队崭露头角,闻家才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但关系早已疏远。 霍煊一直以为闻叙白天性冷漠,对闻家所有人都一样,包括刚认回来的闻溪。然而今晚的所见所闻,彻底颠覆了他的认知。 从入学以来闻叙白的态度,到刚才酒桌上提起闻溪时话语中的柔和和维护,再到此刻醉酒后依旧本能地走向闻溪……闻叙白很在乎自己这个弟弟。 只是,闻溪又是怎么看待这个哥哥的呢?霍煊的目光落在闻溪那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闻叙白被谢珣推开,似乎清醒了一瞬。他眨了眨眼,视线在闻溪和谢珣之间来回了一下,最终又固执地落回闻溪身上,不再试图靠近,但也没退开。 闻溪看着闻叙白眼神有些涣散、脚步虚浮的样子,彻底打消了留在这里的念头。 “走吧。”闻溪的声音不高。 谢珣自然接话:“我送你们回去。” 闻溪没应声,算是默认了。他转身朝着大厅出口的方向迈步。 刚走了一步,他像是想起什么,又顿住,侧过身,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闻叙白。闻溪开口问,“你能走吗?” 闻叙白没说话,只是用那双带着醉意、却异常执拗的眼睛看着他。 谢珣的目光扫过闻叙白的状态,随即转向一直沉默旁观的谢知裕,“扶一下。” 谢知裕没有表现出抗拒,他迈步上前,走到闻叙白身边,伸出手臂,准备给他一个支撑的支点,好让他能保持直线行走。 然而,就在谢知裕的手臂即将碰到闻叙白的瞬间,闻叙白却猛地侧身躲开了。 他看也没看谢知裕,反而目标明确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闻溪的手腕。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酒后的热度,手指收拢得有些紧。 闻溪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怔。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被抓住的手腕,又抬眼看向闻叙白。 闻叙白也正看着他,眼神虽然还有些涣散,但里面却清晰地映着他的影子。 闻溪沉默了两秒。他既没有立刻甩开,也没有出声呵斥。他只是幅度很小地晃了晃自己被抓住的那只手。 闻叙白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回应”,抓得更紧了点,但眼神却奇异地安静下来,只是固执地看着他,仿佛在无声地确认他不会放手。 闻溪不再试图挣脱。他转回头,重新迈开脚步,朝着出口走去。这一次,他的速度放慢了很多,喝醉的闻叙白能跟得上。 谢珣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的黑眸在闻叙白紧抓着闻溪手腕的地方停留了一瞬,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迈开长腿,沉默地跟在了闻溪的另一侧。 三人以一种奇特的组合,闻溪在前,手腕被闻叙白抓着,谢珣在侧后方。他们穿过人群,走向灯火通明的大门,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留下的霍煊、祁彧、谢知裕三人,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霍煊的脑袋。 霍煊本就烦躁得快要爆炸,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打得火气噌地就冒了上来,猛地扭过头,眼神凶狠得像要吃人:“找死吗你?” 结果,对上的却是他亲爹那张更黑、更威严的脸。 他爹显然被他这态度彻底激怒了,二话不说,抬起穿着锃亮皮鞋的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霍煊小腿上,力道不轻:“臭小子!我看你才是不想活了,瞪谁呢?” “你看看你今晚像什么样子?” 霍煊被踹得一个趔趄,小腿骨传来一阵钝痛,他咬着后槽牙,额角青筋都跳了跳,脸色黑得像锅底。 他梗着脖子,眼神里充满了桀骜和不驯,硬是一声不吭,但那表情分明写着,打吧,打死我。 一旁的霍母看着儿子这副犟驴样,忍不住轻笑出声,带着点无奈和纵容。 祁彧的父亲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抱着手臂,站在祁彧身边,目光锐利地扫过儿子紧盯着门口方向、同样写满不甘的脸。 祁父声音低沉有力,“收起你那点不该有的小心思,别给老子闯祸,听到没?” 祁彧的脖子梗得比霍煊还直,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从喉咙里硬邦邦地挤出两个字:“我不。” 祁父被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气得太阳穴直跳,拳头都捏紧了,恨不得当场把这个不省心的儿子揍一顿。 两家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头疼和无奈。得了,跟这两个被迷了心窍,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多说无益。 两人默契地放弃了继续教育,转身走向另一边,和霍母汇合,开始低声交谈起来。至于那两个杵在原地、浑身散发着低气压和不服气的儿子?暂时眼不见心不烦了。 第123章 我想要你的外套 车上。 闻叙白紧挨着闻溪坐在一侧后排,高大的身躯坐得笔直,但他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却牢牢箍着闻溪的手腕。 酒精似乎让他的意识处于一种奇特的混沌状态,既不像完全清醒,也不像烂醉如泥。他不说话,只是固执地抓着,眼神有些涣散地盯着前方虚空。 闻溪被他抓得有点发紧,试着微微动了一下手腕,想抽出来。结果他刚一动,闻叙白的手指就下意识地收得更紧,仿佛生怕他跑掉。 闻溪瞥了一眼闻叙白那副我很清醒实则神游天外的样子,放弃了挣扎,干脆由他去了。 另一侧车门打开,谢珣理所当然地坐了进来。车门无声闭合,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他对着闻溪投来的询问目光,言简意赅:“送你回去。” 车子平稳启动。 谢珣上车后便打开了光脑,幽蓝的光幕投射出来,上面滚动着密密麻麻的字和报告。他似乎真的很忙,修长的手指在光幕上快速滑动,眉心微蹙,处理着紧急的军务。 闻溪托着腮,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了身旁的谢珣身上。车厢内光线昏暗,只有光幕的幽蓝映在谢珣轮廓分明的侧脸上。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眼神坦荡,毫无遮掩。 谢珣处理文件的动作忽然一顿,若有所觉地抬起头。黑眸瞬间精准地捕捉到了闻溪的目光。 四目相对,闻溪也没有丝毫被抓包的尴尬或闪躲,依旧直勾勾地看着他。 谢珣没有回避,反而唇角被很轻地牵动了一下。他指尖一点,关闭了光脑,幽蓝的光幕瞬间消失,车厢内只剩下窗外透进来的流动光影。 他侧过身,微微面向闻溪:“怎么了?” 闻溪歪了歪头,声音在安静的车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你最近还做梦吗?” 谢珣摇头,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闻溪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意外,他换了个姿势,继续问道:“那你之前……都梦到过什么?” 上次谢珣只是笼统地提过梦到过跳海和死亡,但闻溪已经基本确定谢珣拥有上一世的记忆。 此刻无聊,加上几分好奇,他想听听从谢珣的视角,那个故事是怎样的。 谢珣沉默了片刻,目光落在闻溪脸上,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确认什么。他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开始讲述。 闻溪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着自己的脸颊。当谢珣说到“不是第一次见你”时,闻溪微微蹙起了眉头,打断了他:“不是第一次见我,是什么意思?” 谢珣的目光转向了旁边依旧神游天外、只死死抓着闻溪手腕的闻叙白,解释道:“事实上,在你被闻家正式接回的半年前,关于你的初步调查信息和几张非常模糊的照片,就已经传到了闻家手中。” 他顿了顿,视线落回闻溪脸上:“闻叙白当时已经是我的副官。有一次,我在他处理私人事务的光脑分屏上,无意间瞥到了那些照片和一段极其短暂、画质很差的录像片段。” “距离很远,画面也很糊,只能勉强看清身形轮廓,五官是看不清的。” 闻溪的手指停止了敲击,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 谢珣接下来的讲述,闻溪听起来就很熟悉了,和他记忆中的上一世轨迹基本吻合,没有太大的偏差。他安静地听着,像是在重温一个别人的故事。 悬浮车就在这时稳稳地停了下来,抵达了闻家。 车子停稳的轻微震动,似乎惊醒了旁边一直处于待机状态的闻叙白。 他原本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闻溪刚有起身的动作,他就猛地睁开眼,眼神虽然依旧带着点迷茫的雾气,但抓着手腕的力道丝毫未减,几乎是本能地跟着闻溪的动作站了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下车。 谢珣也下了车,依旧没有离开的意思,沉默地跟在两人身后,一起走进了闻家。 闻叙白住的地方有单独的管家负责照料。闻溪扬声唤来了那位管家。 “他喝多了,带他回房间休息。”闻溪示意了一下身边站得笔直却明显神智不清的闻叙白。 管家恭敬地应了声是,上前一步,小心地试图去扶闻叙白的胳膊:“大少爷,这边请,我扶您回房休息。” 然而,管家刚一碰到闻叙白的手臂,闻叙白就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猛兽,猛地一甩胳膊。他非但没有松开闻溪的手腕,反而抓得更紧,身体也固执地紧贴着闻溪,眼神带着戒备扫过管家。 管家一脸为难地看向闻溪。 算了,跟醉鬼讲不通道理。闻溪认命地迈开脚步,拖着这个大型挂件,朝着楼梯走去。 谢珣依旧跟在后面,像一道沉默的影子。 三人来到闻叙白的卧室门口。闻溪推开房门,他拖着闻叙白走到床边,用空着的那只手指了指铺得整整齐齐的床铺,“可以了吧?到了。” 闻叙白顺着他的手指看了看床,又低头看看自己紧抓着的手腕,似乎在艰难地思考。 过了好几秒,他那紧绷的神经似乎才终于确认了安全到达这个事实。他极其缓慢地一根一根松开了紧握的手指。 手腕上的禁锢终于消失,闻溪立刻不着痕迹地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腕。 他朝站在门口的管家使了个眼色。管家会意,赶紧上前接手,扶着终于肯配合的闻叙白坐到床边,帮他脱掉鞋袜和外衣。 闻溪没再停留,转身退出了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 走廊里只剩下他和谢珣。 闻溪刚松了口气,准备回自己房间,脚步却顿住了。他转过身,看向依旧站在原地的谢珣。走廊柔和的壁灯勾勒出谢珣挺拔的身影,他似乎没有立刻离开的意思。 “你还有事?”闻溪挑眉问道,语气带着一丝询问。 谢珣看着他,先是摇了摇头,随即又点了点头。他深邃的黑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声音低沉而坦诚:“我的失眠症,最近又严重了。” 闻溪等着他的下文。 谢珣的目光落在闻溪身上,提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请求:“我想……能给我一件你穿过的外套吗?” 闻溪微微一怔,疑惑,“我的外套?”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现在穿着的薄外套,“有什么用?” 虽然他不是能很好的控制住信息素一点都不外泄,但平时有强效抑制贴控制,穿过的外套上根本不可能残留什么明显的信息素气息。 谢珣要这个干嘛? 谢珣却只是看着他,眼神笃定,重复道:“有用。” 闻溪盯着他看了两秒,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最终,他什么也没再问。他抓住自己那件休闲外套的衣襟,利落地将外套脱了下来。 里面是一件简单的浅色T恤,勾勒出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形。 他将还带着自己体温的、柔软的布料递了过去。 谢珣伸手接过。他的手指在触碰到外套的瞬间,似乎极其轻微地停顿了一下,随即稳稳地握住了。 他没有再多做停留,也没有解释,只是对着闻溪微微颔首,低声道:“走了。” 说完,他握着那件外套,转身大步朝着楼梯口走去,军靴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 走廊里,只剩下闻溪一个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着的手,又抬眼望了望谢珣消失的方向,轻哼了一声,转身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第124章 乘一乘回来了 灼热暑气终于被一场连绵的秋雨浇熄。空气变得清冽微凉,带着泥土和落叶的潮湿气息。午后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起,学生们鱼贯而出。 闻溪背着简单的背包,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径直回宿舍。他沿着一条僻静的林荫小道慢悠悠地走着。 小道上铺满了金黄的梧桐落叶,踩上去发出细微的脆响。微凉的秋风拂过,调皮地卷起他额前几缕柔软的黑发。 他微微眯起眼,感受着这难得的、不带燥意的清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清爽的舒适感。 楚临南最近很少出现在学校了。上次联系时,他提到阿纳莱对他颇为赏识,现在几乎整天泡在研究所里,跟着参与前沿项目。 闻溪听着他描述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绕过一片枝叶开始稀疏的小树林,夕阳的金辉毫无遮挡地洒落下来,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然而,就在这温暖的光线包裹住他的瞬间,闻溪脸上的那点闲适骤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凉的警惕。 他毫无征兆地停下脚步,猛地回头。 身后的小道空无一人,只有被风吹动的落叶打着旋儿。晚风掠过树林深处,带起一阵阵叶片摩擦的哗哗声。 但闻溪紧紧盯着一处。 系统发出轻微的嗡鸣,随即系统那略带戏谑的声音响起,“哟嚯,溪溪,是程翊承那家伙,他回来了。” 闻溪蹙了下眉。他确实没想到程翊承的动作会这么快。看来他母亲的线索指向性很强,或者说,他复仇的决心和效率都远超常人。 “这小子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系统嘀嘀咕咕,“怎么老玩跟踪这套?上次在海岛也是偷偷摸摸的。” 闻溪哪知道程翊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或许是出于某种谨慎?或许是想观察什么?又或者……他眼神微冷,迈开脚步,打算直接穿过树林,把那个家伙揪出来问个清楚。 然而,他刚走出两步。 “闻溪!” 一个人从旁边另一条岔道冒了出来,祁彧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闻溪正烦着,想也没想,抬手就给了祁彧结实的小臂一拳。力道不重,但足够表达别挡路的烦躁。 祁彧被打得愣了一下,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立刻紧张兮兮地低头去看闻溪的手:“你小心点,别伤到自己!” 闻溪:“……”真是个奇葩。被打了还担心打人的会不会手疼。 他收回手,没好气地问:“干嘛?” 祁彧被他这一问,脸上那点不自然的笑容僵了僵,眼神开始飘忽,甚至罕见地流露出一点忸怩。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弯腰凑近闻溪一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那个……我生日马上要到了,下个星期五。” 他顿了顿,观察着闻溪的表情,小心翼翼又满怀希冀地发出邀请:“你来吗?我的生日会。” 闻溪冷酷拒绝,“不来。” 祁彧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下去,肩膀也垮了一点,但他似乎早有预料,并没有太意外,只是用一种夸张的,带着点委屈的口吻叹了口气:“唉……我就知道。闻溪,你真无情。” 被祁彧这么一搅和,闻溪也没了立刻去揪程翊承的兴致。他瞥了一眼树林深处那依旧静谧的阴影,冷冷地收回目光,脚步一转,直接朝着宿舍区的方向走去。 祁彧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林荫尽头,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失落地挠了挠头,转身离开。 接下来的两天,闻溪那种被暗中注视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反而越发频繁和强烈。 系统像个雷达,实时播报着程翊承的方位,语气从开始的戏谑变得有些无语:“他到底想干嘛?玩躲猫猫上瘾了?还是……他觉得自己藏得很好?” 闻溪懒得理会。程翊承愿意当幽灵就让他当,只要不凑到眼前来碍事。他依旧按部就班地上课、回宿舍,只是偶尔在感觉到那道目光时,会不动声色地朝来源瞥去一眼,目光冰冷。 然而,很快,另一件事转移了闻溪的注意力。 消息是谢珣带来的。 这天下午,闻溪刚回到宿舍,他的光脑就轻轻一震。 接通后,谢珣的身影投射在闻溪面前。他看起来刚从某个重要场合出来,身上还穿着笔挺的深色军礼服,背景是悬浮车行驶中的模糊景象。 “程家完了。”谢珣开门见山,声音平静无波。 闻溪眉梢微挑:“哦?” “就在今天上午。”谢珣的手指在光幕上快速操作了几下,“程氏集团的核心银行账户被多个合作方以存在重大风险为由联合冻结,涉及资金链超过集团总资产的百分之七十。” 闻溪点开简报,谢珣的声音继续传来,“紧接着,证券交易委员会突然宣布对程氏集团启动紧急调查,理由是涉嫌严重财务造假和非法内幕交易。几乎在消息公布的同一时间,数个匿名账户在暗网和特定交易平台同时抛售程氏集团的核心股票,并同步放出大量无法证伪但对程氏声誉极具毁灭性的黑料。” 程氏集团的股价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如同被拦腰斩断般,呈现断崖式暴跌。 谢珣总结道:“银行断贷,股市崩盘,核心资产易主。程家父子现在应该已经被金融调查局控制。程氏集团,宣告破产清算。” 闻溪关闭了简报界面。过程比他想象的更迅猛、更彻底,完全是雷霆万钧之势,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精准地打击了程家的所有命脉。这绝不可能是程翊承一个人能完成的。 闻溪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程翊承的母亲……那个能让程家如此忌惮、甚至不惜杀人灭口也要掩盖其存在的女人,她身后的家族,权势地位显然高得超乎想象,能够如此轻易地覆灭一个世家。 第125章 过去 谢珣在宣布程家覆灭的消息后,手在光幕上轻轻一划,一个文件传输请求发送到了闻溪的光脑上。 “这是关于程家的调查报告,你可以看看。” 闻溪指尖轻点,接收并打开了文件。光幕展开,密密麻麻的文字、图像、甚至有些陈年的扫描文件映入眼帘。 他快速浏览,捕捉着关键信息。 报告清晰地揭开了尘封二十年的秘密。 二十年前,程家当时的掌舵人程老爷子夫妇,带着他们正值盛年的儿子,即程奕和程翊承的父亲,程前往圣德安洲与奇亚索洲边境附近的一座风景秀丽的边陲小城度假。 奇亚索洲,这个与圣德安洲政治体制相似的临洲,其内部权力结构更为复杂,亲王家族林立。其中,威尔兰家族势力最为显赫。 当时的威尔兰家族,仅有一子一女。然而,那位备受瞩目的威尔兰小姐,却在某一天突然从公众视野中彻底消失,杳无音信,这一消失,便是整整二十年。 闻溪的目光停留在报告的关键转折点上。 程家当时下榻在风景区内的一座山间别墅。时值雨季,连日暴雨引发了可怕的山体滑坡。 程父彼时恰好独自进山探险,不幸被困。当地搜救队历经两天两夜的艰难搜寻,才将他从泥泞中救出。一同被带回来的,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陌生女子。她头部遭受重创,醒来后记忆全失,一片空白。 据获救后的程父向搜救队和家人描述,他们当时一行有五六人结伴进山,因突发灾害失散。他是在仓皇逃命的途中,偶然遇到了这位同样遇险的女子,两人逃跑中那女子不幸被带到在地磕到了头,正好搜救队找到了他们,连同着一起救了女子。 而后程父便把女子带回了家。 谢珣提供的调查报告中,对于程父当时的真实行为和意图,虽未直接点破,但字里行间充满了疑点和不合理之处。 闻溪几乎瞬间就勾勒出了真相的轮廓,分明是程父在灾难中发现了落单的、绝色且失去自保能力的女子,见色起意,趁人之危。 “程老爷子和老夫人起初极力反对儿子娶一个来历不明、失忆的女子,”谢珣的声音适时响起,补充着报告之外的细节,“但程父那时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异常坚持。老两口拗不过唯一的儿子,最终勉强同意。” 闻溪的指尖划过光幕上程父年轻时的照片,他冷冷地想,程家父母哪里是拗不过?恐怕是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的德性,强取豪夺、喜新厌旧才是他的本性。 他们或许觉得,一个失忆的孤女,翻不起什么风浪,娶回来也不过是件漂亮的摆设。 “果然,”谢珣的声音印证了他的猜测,“程宏远的新鲜感很快消退。威尔兰小姐尚未恢复记忆,程父便已在外寻欢作乐,公然出轨。整个程家,上至老爷子老夫人,下至心腹仆佣,对此心知肚明,唯独将那位失去记忆、如同笼中金丝雀般的威尔兰小姐蒙在鼓里。” 报告翻到下一页。 “他们没想到的是,”谢珣的声音低沉下去,“威尔兰小姐竟然突然恢复部分记忆,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想起了自己来自何方,想起了威尔兰家族。” “程家彻底慌了。他们囚禁、欺骗、侮辱一位威尔兰家族的直系血脉。他们更清楚,一旦威尔兰家族得知真相,程家将面临灭顶之灾。恐惧压倒了最后一丝良知,他们选择了一条最黑暗的路,一不做,二不休,彻底抹杀这个隐患。” 闻溪关闭了光幕,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程家那令人作呕的卑劣。程家的恶心程度,确实一次次刷新着他的认知下限。 他抬眼,透过通讯光幕看向谢珣,“你什么时候查到的这些?” 谢珣迎着他的目光,“我们从海岛回来后,至于程翊承能顺利离开圣德安洲……”他顿了顿,直言不讳,“是我联系了威尔兰亲王,也就是程翊承的亲舅舅。” 闻溪了然:“所以程家的事,是威尔兰家族的手笔?” “没错。”谢珣点头,“不过有我的默许,在圣德安洲的范围内,默许了他们的行动,并提供了必要的便利。否则,威尔兰家族的力量再强,也不可能如此悄无声息又迅猛地进入圣德安洲完成这一切。” 谢珣又补充了一句,“程奕现在被扣押着,等待审判,至于他的父亲……” “已经被威尔兰亲王亲自接走了,现在,他大概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废人了。” 闻溪对程家父子的下场毫无兴趣,程奕进了监狱也难逃一死,他绝不信程翊承会放过欺负霸凌了自己这么多年的人。他更在意的是另一个问题。 他微微蹙眉,“程翊承为什么会回圣德安洲?” 作为威尔兰亲王失而复得的亲外甥,身份尊贵,前程似锦,不留在奇亚索洲享受他迟来的荣华富贵,整天像个幽灵一样在维尔德蒙校园里跟踪他,到底图什么? 谢珣沉默了。 谢珣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发出沉闷的轻响。他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带着微妙不悦的语气,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为了你。”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程翊承返回圣德安洲不离开的原因只会是因为闻溪。 闻溪听完,脸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只是极其平淡地“哦”了一声。 谢珣便也转了话题,谢珣还有事,只能先挂了。 闻溪切断通讯,光幕消失。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林荫道上被秋风吹得沙沙作响的落叶,眼神平静无波,心里却已经打定了主意。 下一次。 只要下一次再感觉到那道鬼鬼祟祟的视线。 他就把人揪出来。 第126章 偷窥跟踪可不对哦 维尔德蒙图书馆巨大的拱形玻璃窗透出温暖的灯光,在渐浓的暮色中像一座宁静的知识灯塔。 闻溪背着单肩包,不紧不慢地从里面走出来。秋夜的凉意丝丝缕缕地钻进衣领,他微微缩了缩脖子,却没有加快脚步,反而在图书馆门口站定片刻,目光扫过主道。 他没有走向人流涌动的宿舍区,而是脚步一转,拐进了一条相对僻静的小道。 路灯稀疏,树影婆娑,将他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脚步声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走了没多远,前方出现一个岔口,两条小路在几栋教学楼之间交汇,形成一个类似小巷的狭窄空间。这里光线更暗,只有远处路灯的一点微光勉强透入。 闻溪的脚步在岔口中央停了下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静静地站了几秒,然后毫无预兆地转过身,目光直直刺向右侧墙角那片最浓重的阴影。 “出来。” 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寂静的冷。 回应他的,只有晚风穿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远处模糊的喧嚣。那墙角阴影里,似乎什么都没有。 闻溪等了几秒,脸上没有任何意外或恼怒的表情。他极其自然地转回身,仿佛只是随口一说,继续迈步向前。 然而,仅仅走了三步。 他的脚步再次顿住。这一次,他没有回头,目光却落在地面上,在他自己的影子旁边,多了一道被拉长的暗影,紧紧贴附。 闻溪面无表情地转回身,这一次,看见了阴影边缘一个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 “程翊承。”闻溪的声音比秋夜的空气更冷。 阴影晃动了一下,一个人影从中慢慢剥离出来。依旧是维尔德蒙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格外阴郁。 他微微低着头,额前过长的黑发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在昏暗中只能看到紧抿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以及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挥之不去的、如同潮湿苔藓般的气息。 他没有靠得很近,只是站在那里。 闻溪盯着他,眼神里没有惊讶,“过来。” 程翊承的身体绷紧了一下。脚步有些僵滞地挪动,一步一步,从阴影的边缘走到闻溪面前的光暗交界处。他站定,双脚并拢,姿态僵硬得像个犯了错等待训斥的学生,头依旧低着。 就在他站定的瞬间。 闻溪抬手,毫不犹豫地给了程翊承一巴掌。力道不算重,却带着十足的警告意味,扇在程翊承偏过去的左脸上。 这一巴掌,瞬间击碎了程翊承周身的阴郁屏障。他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直直地撞进闻溪冰冷的视线里。 “为什么跟踪我?”闻溪问。 程翊承像是被打懵了,又像是被那冰冷的质问冻住了喉咙。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闻溪,嘴唇翕动了几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闻溪的耐心在迅速流失,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更沉:“回答我。为什么跟踪我?” 程翊承的身体颤抖了一下,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声音低哑,带着一种病态的粘稠感:“……想看着你。” 他回到维尔德蒙,回到这个承载了他太多痛苦和黑暗的地方。但他不敢光明正大地出现。 他觉得自己只配躲在那些肮脏的、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贪婪地窥视着光源,那个美好、漂亮、干净得不像话的闻溪。 他知道自己不正常。手臂上那些新旧交叠、狰狞的伤痕,他每天都要小心翼翼地用长袖遮掩,生怕哪天被闻溪无意间瞥见,会露出厌恶的表情。 他不敢靠近,因为只要离闻溪近一点,他的心跳就会像失控的鼓点,震得他头晕目眩。他会贪婪地盯着闻溪,贪婪到失神,贪婪到灵魂都在颤栗,然后又会陷入更深的恐惧,只想狼狈地逃回安全的阴影里。 可是现在,闻溪生气了,闻溪打了他。因为他那肮脏的、令人作呕的窥视。 这个认知让程翊承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用力地吞咽着,喉结剧烈滚动,试图压下那份恐慌。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别生气……我错了……” 他反复咀嚼着“我错了”三个字。 他真怕,怕极了从闻溪那张漂亮的嘴唇里,吐出再也不想看见你这样宣判他死刑的话语。 在闻溪面前,程翊承所有的阴郁、所有的扭曲都被一种更强大的深入骨髓的自卑和怯懦覆盖了。 闻溪没有说话,只是冷冷地打量着眼前的程翊承。仿佛要剥开他层层叠叠的阴郁外壳,看清里面那颗扭曲而卑微的心。 过了几秒,闻溪才再次开口,话题却突兀地一转:“你为什么要回来?” 程翊承阴郁的黑眸闪烁了一下,他低下头,避开闻溪的直视,声音更小了,“你说过……让我听你的。程奕……我没动。听你的。” 闻溪对此不置可否。一个程奕,根本不值得他费心。 他淡淡道:“哦。那就把他变成废人。” 程翊承立刻抬起头,他绝对的服从,毫不犹豫地应道:“好。” 小巷里再次陷入一片寂静。程翊承的目光重新黏在闻溪脸上,仿佛要将他的每一寸轮廓都刻进灵魂深处。 闻溪被他这种眼神看得更加烦躁。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指向程翊承的鼻尖,语气冰冷,“以后再这么鬼鬼祟祟地跟着我,” 他顿了顿,“我见一次,打一次。” 说完,闻溪再不给程翊承任何反应的时间,转身大步朝着巷口的光亮处走去。 程翊承站在原地,眼看着闻溪就要消失在拐角,他那点病态的自卑和退缩被巨大的恐慌彻底碾碎。他再也顾不上什么阴暗角落,什么安全距离,几乎是踉跄着追了上去,声音因为急切而变得结结巴巴。 “你……你别生气,我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闻溪充耳不闻,脚步没有停顿。他径直走出昏暗的小巷,踏上了通往学校大门的主路。明亮的路灯将他的身影拉得修长。 校门口,一辆熟悉的悬浮车安静地停着。车旁,闻叙白正站在那里,目光越过稀疏的人流,第一时间捕捉到了闻溪的身影。 他刚要迎上来,却扫到了闻溪身后不远处那个骤然停住脚步,重新将自己缩回校门阴影里的阴郁身影。 闻叙白的眼神微微一凝,随即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所有的注意力都重新落回闻溪身上。 他快步上前,自然地接过闻溪肩上的背包,打开车门:“上车。” 闻溪坐了进去,车门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悬浮车平稳启动,汇入城市的车流。 车厢内很安静。闻叙白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闻溪,又想起刚才校门口那个身影。 最近程家一夜之间分崩离析的事可谓骇人听闻,在圣德安洲的上层社会掀起了轩然大波。 闻叙白作为谢珣的副官,自然知道更多内情,也认出了程翊承。 “怎么了?”闻叙白问,“刚才那是……程翊承?他找你麻烦?” 闻溪依旧闭着眼,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没事。” 是真的没事。 闻叙白便不再追问,只是默默地将车内温度调高了一点。 车子驶入闻家庄园区。在靠近闻闻叙白居住的侧楼时,车停了。闻溪推开车门,夜风带着凉意扑面而来。 就在他准备进屋前,脚步却微微一顿。他的目光越过花园,落在了灯火通明的主宅方向。 主宅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前,映出里面来回踱步的人影,是闻父。 他烦躁地扯着领带,脸色铁青,嘴里似乎在不停地咒骂着什么。 闻母则坐在沙发上,不停地揉着太阳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愁容和焦虑。 闻予安坐在她身边,脸色苍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很不安。 程家的轰然倒塌,对闻家来说无异于巨大的打击。闻家与程家在多个领域有着深度捆绑的合作项目,如今程家这艘船瞬间沉没,连带着将闻家也拖入了巨大的漩涡之中。 他们不知道程家究竟得罪了何方神圣,一夜之间就灰飞烟灭。未知的恐惧比已知的危险更折磨人。 闻予安尤其害怕,他之前与程奕走得极近,甚至参与过一些程家边缘的事务。他怕程家的仇家会顺藤摸瓜找到闻家,更怕那个毁了程家的人会找到他身上来报复。 第127章 祁彧一天天的就会做梦 对于闻予安而言,那份因程家覆灭而起的恐慌,并未随着时间流逝而平息,反而如同附骨之蛆,日夜啃噬着他的神经。 他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就在一个阴沉的午后,闻予安的光脑收到了一条来源彻底隐匿的匿名讯息。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冰冷的文字。 【你欠他的,该还了。再敢碰他一下,抢走属于他的任何东西,下次来取走的,就是你的命。】 讯息的内容指向性极其明确,“他”指的是闻溪,“欠”的是身份,“抢走”的是本该属于闻溪的一切。这是赤裸裸的死亡威胁,因为他对闻溪的敌意和排挤,因为他鸠占鹊巢的十八年。 闻予安盯着那行字,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如果在程家出事之前,他或许会嗤之以鼻,将其归为无聊的恶作剧。 但现在?程家都能在一夜之间灰飞烟灭,连点像样的反抗都没有。对方能轻易毁掉程家,碾死他闻予安,碾碎整个闻家,恐怕比碾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 他用力咬着自己的手指,指甲深陷进肉里也感觉不到疼。他坐立难安,在装饰华丽的房间里焦躁地踱步。 他感觉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随时可能扑出来将他撕碎。 闻予安再也顾不得许多,抓起外套,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间,一头钻进悬浮车,对司机吼道:“去郗家庄园,快!” …… 维尔德蒙校园。 又一个周一的清晨,空气带着初秋的凉意。祁彧没精打采地靠在闻溪宿舍楼下的树干上,眼底带着浓重的青黑,整个人像被霜打蔫了的茄子。 上周五,是他精心筹备的生日会。他抱着最大的期待,从华灯初上等到月上中天。 闻溪没有来。 巨大的失落感袭来,他独自坐在空旷奢华的房间里,对着巨大的落地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一瓶接一瓶地灌着烈酒。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底那份空洞的冷。明知道结果,真正面对时,那种被彻底忽视的钝痛还是清晰得让人窒息。 喝到后来,头痛欲裂,视线模糊,可心里那份固执的期待却始终没有熄灭,直到醉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醒来,头痛得像要炸开。他第一件事就是抓起光脑,屏幕亮起,没有他最想看到的那一个名字。 祁彧将光脑丢开,眼底的失落更深了几分。 此刻,他站在楼下,看着宿舍门的方向,心里那股憋闷的委屈和烦躁还没散去。当闻溪熟悉的身影终于出现在门口时,他刚迈开步子,张开嘴,声音还没发出。 闻溪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瞬间浇灭了祁彧心头翻腾的情绪。祁彧这才注意到,闻溪的光脑正亮着幽蓝的光幕,显然正在通讯中。 而光幕中传出的那个低沉、带着独特威严磁性的声音,祁彧再熟悉不过了,是谢珣。 “……时间看你方便。等周末去,还是你有空随时过去?” 闻溪一边朝着教学楼方向走,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着话:“还没定。” 光幕那头似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谢珣的声音再次响起:“好。决定好了通知我,我让阿纳莱提前准备。” 闻溪“嗯”了一声,指尖一点,切断了通讯。光幕消失。 祁彧满腔想要宣泄的话,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硬生生噎了回去,堵在胸口不上不下,憋得他更加难受。 他看着闻溪收起光脑,面无表情地继续往前走。祁彧阴沉着脸,也不说话,就这么带着一身低气压,像个巨大的,碍眼的影子,亦步亦趋地跟在闻溪身后。 一路沉默,直到走进教室。 祁彧一屁股重重地坐在了闻溪旁边的座位上,动作带着明显的赌气意味,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引得前排几个同学纷纷侧目。 霍煊最近倒是没出现在闻溪周围晃悠。据说是霍家内部有些事务需要处理,被他老爹直接逮回家帮忙去了,短期内恐怕分身乏术。 没一会儿,谢知裕的身影也出现在教室门口。他浅琥珀色的眸子在教室内扫视一圈,目光在闻溪身上短暂停留,随即依旧选择了闻溪后排的位置,安静地坐下。 祁彧心气不顺,板着脸,但全部的注意力依旧牢牢地钉在闻溪身上。 闻溪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身边这个巨大的低气压源,拿出书本,目光专注地投向讲台,认认真真地开始听课。 别说哄他了,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于给予。 祁彧看着闻溪的侧脸,专注的神情,微微颤动的睫毛……他满腔的憋闷和委屈,突然就像被戳破的气球,噗地一下泄了个干净。 他真是疯了。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难道还奢望着闻溪会转过头来哄他两句?会因为没去他的生日会而露出哪怕一丝愧疚? 认清现实后,祁彧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一些。 下课后,祁彧恢复了以往那种模式,和谢知裕一左一后,不远不近地缀在闻溪身后走出教学楼。 然而,两人刚走出教学楼大门,脚步便同时顿住了。 他们眯起眼睛,目光瞬间锁定了一个正朝着闻溪靠近的身影。 是程翊承。 他依旧穿着维尔德蒙的校服,但不再像之前那样躲在阴影里。他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简洁却看得出用了心的白色小方盒,微微低着头,走向闻溪。 那眼神,那姿态…… 祁彧和谢知裕几乎是瞬间就解读出了其中蕴含的意味。 祁彧的拳头瞬间握紧,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 程翊承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旁边两道几乎要将他洞穿的危险视线。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闻溪身上。 他在闻溪面前停下,鼓起勇气将手中的小盒子递了过去,声音不大,带着紧张和期待。 “你……你喜欢的樱桃。”被闻溪“请”去宿舍吃了好几次饭他自然也发现了闻溪的口味爱好。 闻溪脚步停下,目光落在那个白色的小盒子上。在祁彧和谢知裕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注视下,闻溪极其自然地伸出了手。 他接过了那个盒子。 程翊承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闻溪拿着那个小盒子,转身继续朝着宿舍区的方向走去。 程翊承也没有再跟上去。他就站在原地,看着闻溪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林荫道的转角。 然后,他像是完成了某种神圣的仪式,满足地、悄无声息地退回了旁边花坛的阴影里,再次将自己隐藏在不起眼的角落。 留下祁彧和谢知裕站在原地,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阳光落在他们身上,却驱不散两人周身弥漫的低气压和浓浓的敌意。 第128章 补充一下 自从上次警告之后,来自程翊承那种如影随形、时刻被阴暗目光追随的黏腻感消失了。 “这小子学乖了点,但没完全乖。” 系统吐槽,“他现在改策略了,不玩全程跟踪了,改成守株待兔了。他会在你每天必经的某个点提前等着,比如图书馆后门那条小路,或者食堂去教学楼的拐角……就为了看你走过去那几秒钟。” 闻溪对此没什么反应。只要程翊承不再像幽灵一样贴上来碍眼,他爱在哪个角落蹲着看就看吧,闻溪懒得管。 然而今天,情况有点不同。 闻溪刚走出图书馆,正准备像往常一样穿过连接教学楼和实验楼的空中长廊,一个熟悉的身影却从廊柱的阴影里走了出来,直接挡在了他面前。 是程翊承。 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有些发白的校服,低着头,但这次没有缩回阴影,而是拦住了去路。 闻溪脚步顿住,眉梢微挑,眼神里带着询问。 程翊承似乎怕他误会,立刻开口解释,声音又快又低,“程奕……你想见吗?” 他问完,嘴唇就紧紧抿成了一条苍白的线,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他其实是想问闻溪,要不要亲手去处置程奕。 他把程奕关在一个地下室里,像对待一摊垃圾。他对如何折磨程奕毫无兴趣,复仇的快感早已在漫长黑暗的等待中消磨殆尽。 如果不是闻溪说过把他变成废人,他可能早就用最直接的方式让程奕去死了。 闻溪没有回答,他恰好正低头点开光脑,准备查看信息。一条通讯请求无声地跳了出来——是谢珣。 闻溪随手接通。 谢珣的身影尚未完全清晰,倒是先听到了程翊承的话,谢珣低沉而极具穿透力的声音,透过光幕清晰地传来,抢先一步回答了程翊承的问题。 “闻溪,不要见。” 闻溪本就没有要见程奕的意思。一个在他眼里如同尘埃般无足轻重的程奕,根本不值得他浪费哪怕一秒的时间。 他只是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光幕中的谢珣。 此刻的谢珣正坐在行驶中的悬浮车里,他穿着便装,今天是闻溪预约去阿纳莱那里进行定期身体检查的日子,谢珣之前说过会亲自来接他。 谢珣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光幕,精准地落在闻溪脸上。他的想法与闻溪不谋而合,程奕算什么东西?也配让闻溪亲自去见?那只会玷污了闻溪的眼睛。 更重要的是,谢珣不希望闻溪过多地沾染这些阴暗血腥的纠葛。 闻溪身上的谜团和那份难以捉摸的淡漠,让谢珣始终无法完全放心。 只要闻家真假少爷那摊烂账一天没有被闻溪亲手了结,只要闻溪对闻家似乎还保持着一种诡异的,超然物外的旁观姿态,谢珣的心就一天悬着。 他害怕闻溪内心深处或许还残存着对那个冰冷“家”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期许或执念。 谢珣有绝对的自信和能力,让闻予安乃至整个碍眼的闻家在一夜之间彻底消失在闻溪的世界里,如同程家一样灰飞烟灭。 但这把双刃剑,他不敢轻易挥下。闻溪的心理状态太特殊了,他那如同在悬崖边缘行走般的漠然,那份随时可能放弃一切的自毁倾向……谢珣不敢赌。 他害怕强行剥离闻家这个存在,无论它多么不堪,是否会对闻溪造成无法预料的,甚至是毁灭性的冲击。 他选择将所有的主动权交给闻溪自己。可闻溪偏偏是个随心所欲到了极点的人。 他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不在乎旁人的目光,甚至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命。这种近乎无牵无挂的状态,让谢珣既心疼又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 那些属于程翊承的、属于程家的、属于闻家的肮脏阴暗,谢珣则认为,它们应该被牢牢隔绝在闻溪的世界之外。 闻溪安静了一会,最终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简短道:“马上就到。” 说完,便切断了通讯,光幕消失。 他这才重新看向一直僵立在原地、仿佛屏蔽了外界所有声音、只专注等待他回答的程翊承。 “不用见了。”闻溪的声音平淡无波,“别放过他就行。” 程翊承点头,“好。听你的。” 闻溪不再多言,绕过他,朝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程翊承站在原地,没有跟上去,只是默默地、长久地注视着闻溪逐渐远去的、清瘦挺拔的背影。 阳光穿过长廊的玻璃顶棚,在他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看着那背影,程翊承的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了那个改变了他命运的傍晚。 在遇到闻溪之前,程翊承的心早就死了。如同行尸走肉,在程家这座冰冷的坟墓里,在日复一日的欺凌和绝望中,麻木地等待着腐烂的终点。 他甚至不再觉得身上的伤痕疼痛,因为内心的空洞早已吞噬了一切感觉。 但那天,闻溪的出现,闻溪那句大胆随意、仿佛谈论天气般的“想不想程奕死”,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起了微弱的涟漪。 他开始……反省?这个词对他而言太过陌生。他第一次开始厌恶自己身上的伤痕,觉得它们丑陋不堪。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懦弱,觉得自己配不上那束光。 回到程家后,在巨大的混乱和麻木中,他鬼使神差,如同梦游般,走向了程老夫人那间弥漫着药味气息的房间。 他知道老夫人并不喜欢自己,程老夫人有时候施舍的温情像个笑话,他那时不明白其中缘由。 程家所有人欺凌他时,老夫人有时会看到,会象征性地制止一下,但也仅此而已。 他站在老夫人床前,看着那个曾经雍容华贵、如今却枯槁衰败的老妇人。她似乎在做一个可怕的噩梦,枯瘦的手指紧紧抓着被单,眼睛紧闭着,嘴里发出惊恐的呓语:“别杀我……不是我……兰……饶了我……” 他似乎听到了母亲的名字。 他神游天外,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在老夫人床前站了一整夜。 直到天色微明,老夫人从噩梦中惊醒,猛地睁开眼,看到伫立在床头的他时,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仿佛看到了索命的恶鬼。 但紧接着,那恐惧中又闪过像是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的希冀。几分钟诡异的死寂后,老夫人用尽力气嘶哑地宣布,以后由程翊承照顾她。 程老夫人是彻底害怕了。她做了一辈子慈善,捐了无数善款,享尽了“大善人”的美誉。 可那些善举,究竟是为了在午夜梦回时安抚自己沾满罪恶的灵魂,还是想用这虚妄的功德,去填补害死威尔兰小姐那深不见底的血腥罪孽?恐怕连她自己都分不清了。 她老糊涂了,在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巨大恐惧中,竟然荒谬地以为,让受害者唯一的儿子来照顾自己,就能获得某种救赎? 程翊承想,如果那天傍晚,他没有遇见闻溪,没有听到闻溪那句仿佛拥有魔力的话语,他绝不会踏进这间充满腐朽气息的房间一步。 他会任由自己在程家崩塌的废墟里,在阴暗湿冷的角落中,无声无息地腐烂、消亡,如同从未存在过。 是闻溪,让他停下了走向自我毁灭的脚步,也阴差阳错地,让他看清了程老夫人临终前那可笑又可悲的恐惧与挣扎。 他看着闻溪的身影消失在长廊尽头,阳光刺眼。 他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闻溪走过时带起的、极淡的、令人心安的清冽气息。 他转过身,再次将自己隐入廊柱的阴影里,像忠诚的影子。 第129章 唉,任重而道远 闻溪走到维尔德蒙校门口时,那辆熟悉的深黑色悬浮车已经安静地停靠在路边。车门无声滑开,谢珣高大的身影出现在车旁。 他无视了周围投来目光,极其自然地伸出手,替闻溪拉开了车门。 闻溪坐了进去,车门关闭。 车子平稳启动。谢珣的目光落在闻溪平静的侧脸上,沉默了几秒,还是忍不住再次开口,“程家的事,还有程奕那种人,不值得你分神,更不值得你亲自去见。” 闻溪正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闻言转过头,他点了点头,“我知道。”他确实从未将程奕放在眼里。 听到这句肯定的答复,谢珣眼底掠过一抹极其浅淡的笑意。他不再多言,只是调整了一下坐姿。 悬浮车驶入阿纳莱研究所所在的高科技园区。再次踏入这里,闻溪有种奇异的熟悉感。 阿纳莱早已等在门口,看到两人下车,他眼睛立刻在闻溪和谢珣之间来回扫视了好几遍。 嘶……阿纳莱在心里咂舌。虽然从生理指标上看,谢珣和闻溪早完成了终身标记,信息素的交融堪称完美。 但这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气场……总觉得还差了那么临门一脚。 谢珣那点心思,阿纳莱看得透透的。这家伙简直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强烈的占有欲和保护欲,恨不得立刻把闻溪打包带回自己的庄园藏起来。 但闻溪这边……阿纳莱摸着下巴,感觉有点棘手。 闻溪的状态更像是一种置身事外的平静接纳,似乎谢珣的存在、谢珣的关心,都像空气一样自然,却缺乏一种主动回应的热度。看来他还得再琢磨琢磨。 不过嘛……能亲眼目睹这位高高在上的谢珣公爵在感情问题上吃瘪……阿纳莱不自觉地挺直了腰板,内心狂笑,这感觉简直太棒了! 他脸上堆起异常热情的笑容,迎了上去:“闻溪同学,来来来,快请进!” 他一边引着闻溪往里面走,一边飞快地介绍着今天的检查流程,“别担心,都是常规项目,很快就好。我们先做几个基础扫描,然后抽血,最后再做个深度腺体功能评估就行。” 阿纳莱领着闻溪走向专门的高级检查室。谢珣习惯性地要跟进去,却被阿纳莱一个转身,用身体巧妙地拦在了门外。 阿纳莱凑近谢珣,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挤眉弄眼,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飞快说道:“放心首席,包在我身上!我帮你探探口风!” 说完,不等谢珣反应,他立刻闪身进了检查室,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谢珣:“……”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紧闭的检查室门,对阿纳莱那点助攻的心思心知肚明,却并不抱太大期望。 他了解闻溪,这种事,强求不来。他转身,安静地走回休息室等待。 检查室内。 前几个基础项目进行得很顺利。抽血时完后,只剩下最后一个深度腺体功能评估了。 闻溪坐在阿纳莱对面的椅子上,阿纳莱则专注地盯着光屏上不断滚动的成像图。看了一会儿,阿纳莱轻轻叹了口气。 “唉,你看这里……当年劣质抑制剂造成的深层损伤,确实是不可逆的。虽然这次完全分化,信息素系统得到了优化,但并没有触发生殖腔的二次修复机制……这意味着,它无法恢复到最佳状态了。”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轻松了不少:“不过,这对你本身的身体机能和日常生活,基本没有实质性的影响。” 阿纳莱的眼神瞟向闻溪,带着点八卦的光芒,“你和谢珣这种情况,真的让我都要感叹一句天注定了。” 他放下笔,身体微微前倾,脸上挂着促狭的笑容,压低声音:“你们俩的信息素绑定程度和生理契合度,简直高得离谱。换句话说,你们俩以后啊,在生理层面,谁都离不开谁了。这感觉怎么样?朝夕相处下来,有没有对我们尊贵的首席大人……嗯?” 他挤了挤眼,暗示意味十足,“心动那么一点点?” 阿纳莱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闻溪的脸,试图从他平静无波的表情中捕捉到一丝涟漪。他手里还装模作样地摆弄着仪器按钮,但心思早就飞到八卦上去了。 闻溪的目光从光屏上移开,落回阿纳莱脸上,手指在光滑的金属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发出清脆的叩击声。他直接忽略了阿纳莱的问题,问道:“我还需要继续吃药吗?” “……”阿纳莱脸上的八卦笑容瞬间垮掉,失望地长长叹了口气。 得,啥也没探出来。他心里的小人又开始叉腰狂笑,谢珣啊谢珣,看来你这条追妻路,还长着呢。能看到谢珣在感情上吃瘪,这趟检查做得值了! “不用吃药了。”阿纳莱收拾起失望,换上专业的口吻,“你恢复得很好,各项指标都非常稳定。定期来做基础监测就行。”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光脑上快速录入检查结果。 闻溪点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阿纳莱看着闻溪的背影,摇摇头,心里乐开了花。哈哈,谢珣也有今天,看来首席大人还得继续努力啊! 回到休息室,谢珣已经等在那里。阿纳莱将闻溪的检查结果简单向谢珣汇报了一下,重点强调了“恢复良好,无需用药”,略去了自己八卦失败的部分。谢珣听完,神色明显放松了些许。 两人离开研究所,重新坐进悬浮车。 谢珣递了一瓶拧开的水给闻溪,看着他小口喝下,才开口问道:“送你回学校,还是回闻家?” 他的目光落在闻溪脸上,他当然更希望闻溪能跟他回庄园,但理智告诉他,这一天恐怕还需要等待。 “回闻家。”闻溪放下水瓶,回答得很干脆。 深秋的海城,又迎来了几场连绵的细雨。雨水细密温和,没有电闪雷鸣的喧嚣,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玻璃窗。这样的雨,闻溪并不害怕,甚至觉得有些宁静。 然而,让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除了谢珣每次下雨都如临大敌、格外紧张之外,闻叙白的反应也变得有些过度。 比如这天夜里。 闻溪正半靠在床上,和系统一起在光脑上玩着一款策略类小游戏,沉浸在虚拟的战场布局中。突然,他的房门被毫无预兆地猛地推开。 闻叙白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甚至连睡衣都没穿整齐,呼吸有些急促,脸上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失态的慌乱。 他几步冲到床边,在闻溪还没反应过来时,一只带着薄茧、温热的大掌就覆了上来,严严实实地捂住了闻溪的眼睛。 “别怕,哥哥在呢!”闻叙白像是本能反应般急促地安抚着,仿佛闻溪正经历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闻溪:“……?” 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他挣扎了一下,试图把闻叙白的手扒开,声音带着困惑和被打扰的不悦:“你干什么?” 闻叙白似乎被闻溪的声音惊醒,覆在闻溪眼睛上的手猛地一僵,随即触电般地收了回去。 他像是才看清眼前的情景,闻溪好端端地坐在床上,手里还拿着光脑,脸上除了被打扰的困惑,哪有一丝害怕? 闻叙白愣住了,他看着自己刚才捂住闻溪眼睛的手,又看了看窗外细密的雨帘,脸上浮现出深深的茫然和一丝懊恼。 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声音低哑,“对……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突然看到下雨了,心里就慌得厉害……好像……好像有什么很可怕的事情要发生……” 他皱着眉,努力想理清自己这突如其来的、毫无缘由的巨大恐慌感,却徒劳无功。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闻溪看着闻叙白脸上真实的困惑和残留的慌乱,又联想到了下雨…… 他略一思索,眼神微动。 闻叙白和谢珣不同。谢珣是带着上一世记忆重生的,他对雷雨天的恐惧源于亲眼目睹闻溪在雷雨中应激。 但闻叙白……闻溪回忆了一下,闻叙白不像是也重生了的人,虽然他的某些行为也怪,但不像,他应该没有记忆。 那他这种突如其来的、与谢珣如出一辙的强烈恐慌反应……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叙白和谢珣对雷雨天都太过于紧张了。 虽然闻溪再三表示自己没事,但闻叙白似乎还是心有余悸。他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闻溪房间里站了好一会儿,目光时不时担忧地瞟向窗外,又落回闻溪身上,确认他安然无恙后,那股莫名的恐慌才慢慢平息下去。 第130章 订婚将近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悄然滑过。维尔德蒙校园里的梧桐树叶落尽,只剩下光秃的枝桠指向天空。日历无声翻动,距离闻予安和郗璇正式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闻溪的生活依旧按部就班,上课、回闻家、偶尔应付谢珣的突袭检查和F3,现在或许还得加上一个程翊承的“偶遇”。 闻溪对闻予安的行踪毫无兴趣,但即便再不上心,也还是察觉到了闻予安的异样。 这位闻家备受宠爱的“假少爷”,最近行踪诡秘。他不再热衷于出现在各种社交场合,反而频频从学校和闻家消失,一离开就是好几天。 每次回来时,都带着一身挥之不去的疲惫,脸色苍白,眼神空洞,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连惯常挂在脸上的那种温顺得体的笑容都显得极其勉强和脆弱。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郗璇。他依旧维持着完美无瑕的公众形象。 他出现在学校,出席必要的社交活动,仿佛那个在郗家老宅后花园月光下,流露出疲惫、空洞和荒诞认命感的郗璇,从未存在过。 就在订婚日期日益临近,闻家上下都沉浸在喜庆氛围中时,一桩对闻予安极为不利的丑闻,骤然爆发了。 事件的中心人物是一位Alpha上将。这位上将曾在一次边境冲突中受过重伤,留下了难以根除的神经痛后遗症。 他也是曾经经常邀请闻予安到家里做客的人。 然而,这位上将突然毫无预兆地当众发狂了。 他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浑身剧烈地颤抖着,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嘴里反复叫嚷着闻予安的名字。 “闻予安!叫他来!快叫他来!给我……给我那个味道!闻予安!” 当警卫试图上前控制他时,他失控中将两名警卫打伤,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闻予安以演奏为由,提供的某种具有强烈成瘾性和后遗作用的合成信息素药剂,他痛苦发作时渴望的,正是闻予安身上携带的那种药剂的气味。 闻予安本人对此事选择了彻底的沉默和回避。他没有出面做任何解释,没有道歉,甚至没有露脸。最终,那位失控的上将被强制隔离和戒断治疗,据说情况非常不乐观。 彼时,引发这场轩然大波的主角闻予安,却正身处郗家那间冰冷的实验室里。 他脸色惨白如纸,毫无生气地躺在一张冰冷的金属台上,身体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受控制地痉挛着。 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充斥着尖锐的嗡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扭曲旋转。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让他几乎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去。 不知过了多久,如同从地狱边缘爬回人间,那折磨人的剧痛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闻予安虚弱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聚焦。 头顶是惨白刺目的无影灯,冰冷的金属器械在灯光下反射着寒光。他艰难地转动眼球,带着深深的恐惧,看向灯光下那个正背对着他的身影,郗砚。 试管里的液体随着郗砚手腕的轻微晃动而荡漾。 就在这时,郗砚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容。 “予安醒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可以回去了。” 闻予安看着那毫无暖意的笑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他不敢有丝毫异议,只能僵硬地点点头,用尽全力支撑起虚软发颤的身体,踉踉跄跄地从冰冷的金属台上爬下来。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逃离这个如同噩梦般的实验室,立刻回到闻家,躲进自己的房间,把自己藏起来。 然而,当他好不容易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闻家时,等待他的不是安宁的港湾,而是另一个焦灼的旋涡。 闻父闻母早已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里急得团团转。一看到闻予安进门,两人立刻扑了上来,闻母更是直接抓住了闻予安冰凉的手腕。 “安安,你可算回来了!” 闻父闻母着急得询问了闻予安那个上将发疯的事情。 连日来在实验室承受的非人痛苦,被郗砚那冰冷眼神支配的恐惧,再加上此刻父母劈头盖脸的质问和外面铺天盖地的负面传闻…… 压抑了太久的恐惧、委屈、愤怒和绝望轰然爆发。 “我不知道!!!”闻予安猛地甩开闻母的手,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他像疯了一样,抓起手边一个价值不菲的水晶摆件,狠狠砸在地上。 “那些蠢货,那些恶心的Alpha。他们自己心知肚明那是什么东西,是他们自己像狗一样摇尾乞怜,是他们自己贪得无厌!” 闻予安抱着头,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怨毒,“现在要死了,关我什么事?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要毁了我?让他们都去死,都去死啊!!!” 他状若癫狂,双眼布满血丝,身体因为激动和恐惧而剧烈颤抖,完全失去了平日里那副温顺优雅的假象。 闻母被儿子这突如其来的疯狂爆发吓得呆住了,随即是巨大的心痛。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去,紧紧抱住情绪崩溃的闻予安,眼泪汹涌而出:“安安不怕,妈妈在。没事的,没事的!有妈妈在,谁也不能伤害你。我们想办法,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语无伦次地安抚着,闻父看着眼前混乱的一幕,巨大的危机感让他感到一阵窒息。 第131章 闻予安快下线了 又一个周末在微凉的秋风中到来。闻叙白临时接到紧急调令,匆匆给闻溪发了讯息告知无法来接,安排了他常用的司机在校门口等候。 黑色的悬浮车平稳地驶入闻家别墅,停在主宅门前。闻溪推开车门,刚踏出一步,就察觉到一股不善的视线。 迎面走来的正是闻予安。 他的状态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糟糕。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灰白,眼底布满血丝,眼窝深陷,整个人瘦得几乎脱了形,宽大的家居服空荡荡地挂在他身上,透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但他看向闻溪的眼神却异常亢奋,充满了怨毒和一种疯狂的偏执。 他恶狠狠地冲到闻溪面前,几乎将脸怼到闻溪脸上,呼吸急促,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焦躁气味。 他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嘶哑地低吼。 “闻溪,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匿名威胁讯息是你搞的鬼对不对?你以为你攀上了谢珣公爵,就有了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把我赶出闻家,抢走我的一切?”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眼神混乱而狂乱:“我告诉你,你做梦!你休想!” 不等闻溪反应,他像是要将所有积压的怨恨、恐惧和不甘疯狂地倾泻出来,语无伦次。 “是你,都是你逼我的!我现在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抢走谢知裕的关注?为什么要觊觎我的东西?就连霍煊……还有祁彧那个蠢货,他们都像瞎了眼一样,像条狗似的整天跟在你屁股后面摇尾巴。” 他越说越激动,猛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睛瞪得更大,充满了惊惧和指控:“对了,程奕……程家,是不是也是你害的?你要报复我对不对?你害了程奕,搞垮了程家,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了?我要杀了你——” 最后一句,他几乎是尖叫出声,被疯狂吞噬的理智彻底崩断。他猛地伸出双手,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闻溪的脖子狠狠掐去。 闻溪在他冲过来的瞬间就侧身避开。看着闻予安这副歇斯底里、完全失智的模样,闻溪眼中最后一丝耐性也消耗殆尽。 在闻予安双手抓空的瞬间,闻溪毫不犹豫地抬腿,一脚踹在闻予安的腰腹软肋上。 闻予安这段时间被实验和恐惧掏空了身体,虚弱不堪,哪里经得住这样一脚?他惨叫一声,整个人被踹得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他蜷缩在地上,痛苦地干呕咳嗽,一时半会儿根本爬不起来。 这一幕,恰好被闻声从主宅里急匆匆追出来的闻母看了个正着。 “啊,安安!” 闻母的尖叫声瞬间划破了傍晚的宁静,刺耳得让闻溪微微蹙起了眉。 “闻溪!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对安安下这么重的手?”闻母脸上的心疼和愤怒扭曲在一起,她看也没看闻溪,疯了一样扑到闻予安身边,手忙脚乱地想把他扶起来。 “安安,我的宝贝儿子,你怎么样?摔到哪里了?疼不疼?别怕,妈妈在!” 而刚刚还对着闻溪狰狞嘶吼、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装货闻予安。他顺势倒在闻母怀里,脸色苍白,眼泪说来就来,身体微微颤抖,活脱脱一个被欺凌的小可怜。 他虚弱地抓着闻母的衣袖,断断续续地哭诉:“妈……好痛……他……他为什么要踢我……我只是想和他打个招呼……” 颠倒黑白的做派。 她猛地抬起头,精心保养的脸上此刻布满寒霜,手指颤抖地指向站在原地、神色淡漠仿佛无事发生的闻溪,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拔高尖锐。 “闻溪,你太过分了!你看看你把安安打成什么样子了?他是你哥哥啊,你怎么能这么狠心?我对你太失望了,我怎么会生出你这种冷血无情的东西。” 闻溪站在那里,晚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过于平静的灰色眼眸。 他看起来云淡风轻,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开了一只烦人的苍蝇,闻母那番慷慨激昂的指责落在他耳中,更像是一场蹩脚滑稽的独角戏。 他看似在发呆,实则内心冷静地评估着眼前这场闹剧。 系统:…… 系统在闻溪的脑海里气乱跳乱叫,“这家人还有没有点廉耻?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本事真是登峰造极,溪溪我们走,不看他们演戏,恶心!” 闻溪没有回应系统的愤慨。他只是在想,时机似乎到了。 闻予安自己把脸送上来打,闻母这份毫不讲理的偏袒和指责,他正好也不想再看见了。 他甚至没有再给地上那对母子一个眼神,闻溪漠然地转身,径直朝着侧楼闻叙白的住宅区域走去,将闻母后续更加激动的哭喊和咒骂彻底甩在身后。 系统看着闻溪平静的侧脸,心里酸涩得厉害。 自从它那次在意识空间里看完了闻溪全部的童年记忆,它就陷入了自责和后悔。 它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手贱,随机筛选世界的时候会选中这个。对闻溪来说,这无异于将他已经结痂的伤疤再次血淋淋地撕开,强迫他再经历一遍这种可笑又恶心的所谓亲情伤害。 在系统眼里,闻溪是极复杂的。最初绑定的时候,闻溪周身都萦绕着一层化不开的冷淡和郁郁,那双灰色的眼睛总是空茫茫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很多时候,系统看着闻溪独自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发呆,都会产生一种可怕的错觉,仿佛下一秒,这个少年就会像一缕青烟般消散,彻底融入那无边的黑暗里。他身上有种对世间万物都感到恹恹的疲惫感。 可是,在完成任务,经历生死,再次回来之后,系统发现闻溪身上那层厚重的阴郁感似乎淡去了一些。 他开始变得……更立体,更鲜活。虽然依旧冷淡,但偶尔会流露出一些小情绪。 系统和闻溪相处的时间最长,它慢慢发现了,闻溪的口是心非,在某些小事上会有点不易察觉的小傲娇,他会挑食,他格外喜欢樱桃…… 系统渐渐明白,闻溪太擅长隐藏了。他把真实的自己藏在冰冷的面具和疏离的态度之下。 所以,系统从来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闻溪。它只能祈祷,闻溪此刻表现出的对闻父闻母极致的冷漠和不在乎,是真的。如果是那样,系统会觉得无比庆幸和开心。 但万一……万一那冷漠之下,依旧残留着一丝连闻溪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血缘亲情的微弱渴望或伤痛呢?系统不敢深想。 每一次看到闻父闻母毫无底线地偏袒闻予安,对闻溪疾言厉色、冷漠忽视时,系统都感觉自己的不存在的心脏被针扎一样痛。 它无比担心,这些丑陋的场面,会一次又一次地刺痛闻溪心底最深的那道伤疤。 它没办法用那些苍白的大道理去安慰闻溪,说什么“反正这只是一个任务世界,不是你真的父母,别难过”。 这种话,不用它说,闻溪比谁都清楚。 系统能做的,只有试图分散他一点点注意力,同时在心里把那个随机筛选世界的自己骂了千万遍。 闻溪回到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噪音。他走到窗边,看着窗外闻家精心打理却显得格外冰冷的花园。 系统的担忧,他不是没有感觉到。他微微垂下眼帘。 伤疤吗? 或许早就麻木了。 比起血肉模糊的疼痛,更多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厌倦。 以及,是时候彻底清理掉这些碍眼的垃圾了。 第132章 不安 郗璇与闻予安订婚的日子,在一个看似晴朗的秋日。 闻溪是和祁彧、霍煊以及谢知裕一同出现在了订婚典礼的现场。 前往预订的豪华礼堂大厅的悬浮车上,气氛微妙。 闻溪独自坐在一侧,微低着头,指尖在展开的光脑屏幕上快速滑动,不知在查看什么,神情专注而冷淡。 霍煊和祁彧则伸长脖子,眼神不住地往闻溪那边瞟,身体蠢蠢欲动,都想凑到闻溪旁边的空位上去。 尤其是霍煊,前阵子被他老爹逮回家处理家族事务,忙得脚不沾地,好几天都没能见到闻溪,憋得他浑身难受。 今天还是借着郗家订婚、必须出席的由头,才被他爹勉强放出来,不然还得被扣着干活。此刻他盯着闻溪,眼神热切得几乎要冒出绿光。 就在霍煊屁股刚离开座位,准备实施挪动计划时,闻溪似乎有所察觉,抬起眼,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 霍煊动作一僵,悻悻地摸了摸鼻子,老老实实地坐回了原位,只是那眼神依旧黏在闻溪身上。祁彧见状,也默默收回了试探的脚步。 谢知裕则始终安静地坐在对面,浅琥珀色的眸子偶尔掠过闻溪。 抵达礼堂时,大厅内已是宾客云集。当闻溪等四人走进来时,原本喧闹的大厅出现了片刻的凝滞,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或直接或隐晦地投向了他们。 这三位背景显赫的Alpha同时出现,还围绕着那位近期处在风口浪尖的闻家真少爷,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内心上演无数场大戏。 闻溪径直走向一处相对僻静的角落沙发坐下。他先是低头回复了闻叙白发来的讯息,闻叙白还在赶来的路上。作为闻家长子,这种场合他必须出席。 霍煊、祁彧和谢知裕也在他附近落座,偶尔低声交谈几句,试图引起闻溪的注意。但闻溪的心思显然不在这里,他大部分的注意力都在脑海中和系统的最终确认上。 “放心吧溪溪,”系统拍着胸脯,“嘿嘿嘿,包在我身上,保证给他们来个终身难忘的大礼包。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仪式开始的时间逐渐临近。悠扬的乐曲在大厅回荡,侍者穿梭着为宾客添酒。就在闻溪计算着时间,准备看好戏时,手腕上的光脑轻轻一震。 是一条来自谢珣的讯息。 闻溪指尖微顿。他并没有告诉谢珣自己今天的计划…… 他沉吟了片刻,考虑了两分钟,闻溪站起身。 “去哪?”霍煊立刻问道。祁彧和谢知裕也投来询问的目光。 闻溪没有解释,“有点事。”他转身,朝着大厅不起眼的侧门走去。 侧门外是一条安静的走廊。谢珣果然等在那里。他今天穿了一身剪裁极佳的深灰色西装,少了军装的冷硬,多了几分矜贵禁欲,但周身那股不容忽视的压迫感依旧存在。 两人有两三天没见了。看到闻溪出来,谢珣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自然地开口,“下面太吵,换个清净点的地方。” 闻溪看着他,几乎可以肯定,谢珣绝对猜到了什么。他没有多问,点了点头:“好。” 谢珣带着他,没有离开礼堂,而是沿着铺着厚地毯的楼梯径直上了二楼。二楼有一个延伸出去的半开放式观礼平台,视野极佳,恰好能将楼下整个礼堂大厅的景象尽收眼底。 这里显然是预留的贵宾区,此刻却空无一人,只有一张小圆桌和两把舒适的扶手椅,桌上甚至还摆着几碟精致的点心,旁边配着一杯冒着热气的、闻溪惯喝的果茶。 谢珣提前安排好了。 “坐吧。”谢珣示意。 闻溪坐下,目光扫过楼下黑压压的人群。仪式似乎即将开始,主持人已经走到了台侧。 谢珣也跟着坐下,他没有看楼下,而是看着闻溪,声音低沉而肯定:“都安排好了?” 闻溪点了点头:“嗯。” 谢珣便不再多问,只将果茶往他手边推近了些。两人之间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一种……联手搞事的平静。 就在这时,闻溪看到郗砚搀扶着脸色阴沉、明显心情极差的郗老爷子走进了大厅,身后跟着面色同样不善的郗璇的Alpha父亲。 三人在前排主桌落座,彼此之间几乎没有任何交流,气氛僵硬。 紧接着,音乐变换,今晚的两位主角在众人的注视下登场了。 闻予安今天显然经过了精心的打扮,用了不少心思遮掩憔悴。走在他身边的郗璇,则依旧维持着完美的面具,风度翩翩,与平日毫无二致,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两人在司仪的引导下,站到了礼堂中央的聚光灯下。台下响起礼貌性的掌声。 就是现在。 闻溪在脑海中冷静下令,“系统,开始。” 系统兴奋地应了一声。 楼下,郗璇和闻予安身后那面巨大的、原本播放着浪漫影像和祝福语的屏幕,毫无预兆地,猛地黑了一下。 全场热烈的氛围骤然一滞,宾客们面面相觑,交头接耳,搞不清这是安排的特别环节还是出了什么技术故障。 台上的闻予安心里猛地一咯噔,一种强烈的不祥预感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慌忙转头看向漆黑的大屏幕,脸色瞬间白了三分。 台下的闻父闻母也骤然紧张起来,手心冒汗,也不安有预感似的死死盯着屏幕。 闻予安强装镇定,试图用眼神示意旁边的工作人员。 然而,还没等有人反应过来。 漆黑的屏幕猛地再次亮起。 但出现的,却不再是唯美的画面和祝福。 第133章 得知真相 那面巨大的屏幕在短暂的黑屏后,猛地再次亮起。 然而,这一次亮起的,并非绚丽的色彩或浪漫的影像,而是一片令人不安的、闪烁了几秒的灰白噪点,带着一种不祥的预兆。 这诡异的变化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连惊慌失措的闻予安和试图控制场面的人都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灰白闪烁停止,画面稳定下来。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的中年男人。 他坐在一张简陋的木桌前,双手紧张地相互绞握着,眼神躲闪,时不时瞟向镜头的方向,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当闻予安看清屏幕上那张脸时,他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猛地僵在原地,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这个男人……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但其实除了闻予安,大厅内的其他宾客都是一头雾水,面面相觑,完全不明白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畏缩的男人是谁,他的出现又意味着什么。 这诡异的插曲与奢华的订婚宴格格不入。 郗砚已经站起身,吩咐旁边呆若木鸡的侍者:“去后台,立刻给我关掉,切断电源。” 一名侍者慌忙跑向后台,然而很快,他又脸色煞白地跑了回来,难以置信,“先、先生……后台……后台系统一切正常,显示信号源未知……我们、我们根本控制不了!像是……像是见鬼了!” 郗砚预感到不妙,然而这时的郗老爷子和郗璇的alpha父亲却异常平静了下来。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男人似乎得到了某种指令,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对着镜头说话。 “是……是我把闻溪才是闻家亲生儿子的消息……传出去的。”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挣扎。 闻家真假少爷的传闻早已私下流传,但由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在这种场合亲口承认是自己散布的? 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继续往下说,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某些人的心上:“我是……是林霖的远房表哥。” 林霖? 这个名字对绝大多数宾客来说都十分陌生。人们脸上的疑惑更深了。 只有闻予安,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几乎要瘫软在地。闻父闻锦丰的脸色也骤然变了。 男人似乎陷入了回忆,“当年……当年林霖偷换孩子,就是我……我帮的忙。” “林霖是谁?”那男人自问自答,语气带着一丝嘲讽,“呵,死了,早就死了。你们不知道当年闻锦丰的绯闻吗?说他出轨养外室……没错,他确实出轨了,出轨对象就是林霖。两人偷偷摸摸在一起好几年,林霖还给他生了个儿子。” 闻锦丰猛地从座位上弹了起来,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指着大屏幕的手指剧烈颤抖,气得嘴唇哆嗦,却一时发不出声音:“胡……胡说,一派胡言,这是诬陷!是谁?是谁指使他来陷害我?” 而坐在他身边的闻母,在听到林霖这个名字和出轨,生了儿子这些字眼时,整个人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和力气。 她精心打扮的脸上血色尽褪,变得惨白如纸,眼睛瞪着大屏,仿佛无法理解听到的一切。 她的双手和嘴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精心梳理的发髻都显得摇摇欲坠。几分钟前,她还在为儿子的订婚宴感到欣慰和骄傲,此刻却仿佛坠入了冰窟,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碎裂。 那男人的声音还在继续,无情地剖开血淋淋的真相:“闻锦丰后来玩腻了,想甩了林霖,回归家庭呗。林霖怎么能甘心?换我我也不甘心啊,这么大一个金主,摇钱树,没了得多心疼?林霖就找上了我,说只要我答应帮一个忙,就给我一大笔钱,够我下半辈子衣食无忧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我也是去了医院才知道,林霖说的帮忙,竟然是要把自己生的儿子,和闻夫人刚生下来的孩子……调换。” “啧啧啧,”男人摇着头,“不得不说,林霖这一招真是毒啊。这样一来,林霖自己的儿子就能在闻家享尽荣华富贵,当成眼珠子一样宝贝着养大。而林霖求而不得的闻夫人的位置,她得不到又能怎样呢,她儿子倒是能名正言顺地享受着本该属于真正闻家少爷的一切……那个孩子真是惨啊……”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最恶毒的诅咒,清晰地回荡在死一般寂静的礼堂里。 闻锦丰暴跳如雷,疯狂地嘶吼着:“关掉,给我把那个满嘴喷粪的混蛋找出来。这是诽谤,是阴谋!” 但他身边的保镖和工作人员都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屏幕上的男人继续说。 闻母依旧僵硬地坐在那里,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反应,只有不断滑落的眼泪和剧烈颤抖的身体,证明她正承受着怎样毁灭性的打击。 而台上的闻予安,早已面无人色,冷汗浸透了礼服。他看着台下父母截然不同的反应……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分崩离析。 “林霖对那孩子动辄打骂,我都以为那孩子活不下来。” “要我说,那闻予安倒是和林霖一样心思歹毒,你知道吗?林霖后来找过闻予安,说自己才是生他的人,闻予安大骂了林霖一顿,把林霖赶走了。要我说,闻予安后来肯定是去亲自求证了,但是他不会说出去的,谁愿意放弃这种富贵的生活。” “我为什么要说出去?还不是因为林霖,林霖当年承诺给我的钱,还差了好多。但是后面林霖说没有钱了,我呸,我才不信。” “林霖既然不让我好过,就别怪我把这些事情都抖出去。” 第134章 订婚暂停 屏幕上那男子的身影消失,画面再次闪烁了一下。这一次,出现的是一段明显经过技术修复、画质略显模糊的监控录像。 录像中,两个身影正一前一后走在一条人迹罕至的小巷里。走在前面的女人穿着朴素,低着头,步履匆匆。 紧跟在她身后的年轻男子,虽然戴着帽子和口罩,刻意遮掩,但那身形、那姿态,以及偶尔侧头时露出的眉眼,赫然便是闻予安。 录像右下角清晰地显示着拍摄时间,那是一年多以前,远在林霖表哥散布真相的半年之前。 画面短暂定格,将闻予安与那个林霖同框的画面深深烙印在每个人眼中。 紧接着,画面切换,变成了一份私人医院的预约记录和走廊监控片段。闻予安独自一人,神色紧张地进入一家以DNA检测的私人机构。 时间显示,这正是在他与林霖秘密会面后的第三天。 如果说刚才的指控还带有据说的模糊性,那么这两段铁一般的时空证据,几乎将闻予安早就知晓自己身世的可能性锤死了,台下顿时响起一片无法抑制的倒吸冷气声和惊呼。 能拿到这种私人医院的内部记录和修复多年前的街头监控,并将其精准地在这种场合公之于众……这背后所代表的能力和权势,让在场所有人心惊胆战。 其意图更是昭然若揭,目标直指闻予安和闻家。谁是受害者,谁是受益者,答案更是赤裸裸地摆在了所有人面前。 不少人的目光下意识地瞟向之前闻溪和F3落座的方向,想要看看那位真正闻家少爷的反应。然而,他们只看到了面色阴沉得可怕的霍煊、祁彧和谢知裕。闻溪的身影,早已不知所踪。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霍煊手中的玻璃杯被他无意识攥紧的手生生捏碎。碎片刺入掌心,渗出血迹,他却浑然不觉疼痛。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闻予安那张虚伪的脸,脑海里翻腾着最初认识闻溪时,自己竟然还念着那点可笑的一起长大的情分和郗璇的面子,去刻意刁难、针对闻溪……一股强烈的悔恨和自我厌恶如同毒火般灼烧着他的心脏。 谢知裕微微低着头,耀眼的金色半长发垂落,遮住了他脸上的所有表情。他只是用力地掐着自己的手指。 闻予安何止一次在他面前明里暗里地诋毁过闻溪?他一直都知道闻予安本性并不像表面那么纯良,但他从未在意过。 真假少爷与他何干?他当时只在乎他的音乐,他的世界。可现在……他努力回想,自己是否也曾因为闻予安的挑唆或自身的冷漠,对闻溪说过什么过分的话?如果有……他觉得自己不可饶恕。 祁彧难得地坐直了身体,不再是那副懒散的模样。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冰冷得吓人,牢牢盯着台上的闻予安。如果可以,他现在就想冲上台,把闻予安那张虚假的面具连同他这个人一起彻底撕碎。 无论台下众人心中如何惊涛骇浪,如何心思浮动,台上的闻予安已经彻底崩溃了。他脸色惨白如鬼,巨大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他惊恐万状地看向台下的闻母。 闻母依旧僵坐在那里,耳边是闻父持续不断的、气急败坏的咆哮和否认,但她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她只是怔怔地看着闻予安,看着这个她疼爱了十八年、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儿子,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盘旋,怎么办?完了……全完了……她就是个笑话。 大屏幕仿佛一个冷酷的审判者,继续无情地播放着罪证。 接下来展示的,是闻予安在那家私人医院做的亲子鉴定报告截图。清晰的数据显示,他与闻锦丰存在生物学父子关系,而另一份报告,则显示他与闻母毫无血缘关系。 闻锦丰看到那份确认父子关系的报告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所有的咆哮和辩解都戛然而止,只剩下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脸色灰败。 紧接着,屏幕画面再次切换。这一次,是各种聊天记录、匿名论坛发帖截图、转账记录……时间点都在闻溪被接回闻家之前。 内容是散布关于闻溪的谣言,“贫民窟长大的垃圾”、“没有信息素的残疾Omega”、“性格阴暗卑鄙”、“手段下作”……极力在圈子里塑造闻溪极其不堪的形象。 还有闻家那次欢迎晚宴,闻予安暗中与几个平日里就作风不正的Alpha低声交谈,他想毁了闻溪,幸好当时似乎被人中途阻拦,未能得逞。 最后一段,是经过处理的音频。清晰地传出闻予安和程奕的对话声。闻予安的怂恿,程奕则轻松地笑着承诺:“放心,一个没人要的野种而已,我有的是办法让他意外消失,保证干干净净,没人会怀疑……” 一桩桩,一件件,将闻予安的嫉妒、阴险、恶毒和虚伪,赤裸裸地、毫无保留地撕开。 “啊!”闻予安终于承受不住这毁灭性的打击,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猛地抱住了头,整个人脱力般重重摔倒在冰冷的地板上。他身体剧烈颤抖,涕泪横流,状若疯魔。 而不知何时,郗璇已经悄无声息地走下了台,站到了阴影里。他俊美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眼旁观着这场由他未婚夫主演的、彻底崩塌的闹剧,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拙劣戏剧。 二楼,闻溪单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看着楼下闻予安彻底崩溃的丑态。果然,精神早已在重压下岌岌可危的闻予安,根本经不起这最后一击。 眼看着闻予安像疯了一样从地上爬起来,嘶吼着冲向那面依旧在无声播放着他罪证的大屏幕,挥着拳头想要砸碎它,闻溪觉得差不多了。 “可以了。”他在脑海中淡淡说道。 系统意犹未尽地啧了一声,但还是乖乖照办。巨大的屏幕瞬间熄灭,陷入一片死寂。 整个礼堂里,顿时只剩下闻予安绝望癫狂的哭喊和嘶叫声在回荡,显得格外刺耳和可笑。 一片死寂般的尴尬和震惊中,郗璇的那位Alpha父亲,缓缓站了起来。他依旧维持着基本的仪态,“对不起,各位来宾。今日之事,郗家深感震惊与遗憾。订婚仪式暂停。后续事宜,郗家会另行通知。招待不周,还请诸位先行离开吧。” 主人已经下了逐客令,宾客们纵然有满心的八卦和震惊,也不好再停留。人们表情各异地站起身,在侍者尴尬而礼貌的指引下,低声议论着,陆续快步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除了瘫坐在座位上、仿佛瞬间老了十岁的闻父,和依旧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出窍的闻母,以及台上那个又哭又笑、彻底疯癫的闻予安。 霍煊、祁彧、谢知裕也随着人流站起身。他们焦急地环顾四周,试图寻找闻溪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倒是在另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他们看到了不知何时到来、一直沉默伫立着的闻叙白。闻叙白脸色冷峻,目光复杂地看着台上台下的闹剧,却没有上前。 找不到闻溪,霍煊三人只能先随着人流离开。一走出礼堂,他们立刻迫不及待地拿出光脑,急切地给闻溪发送讯息。 讯息发出,却如同石沉大海,暂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第135章 拐走猫猫 楼下的崩溃和混乱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二楼观礼台上,气氛却有些微妙。 闻溪的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座椅的扶手上,指尖无意识地轻点着光滑的木料。就在这时,一只温热而干燥的大手覆了上来,轻轻握住了他的手腕。 闻溪侧过头,看向身旁的谢珣,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 谢珣没有立刻说话。他只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将闻溪微蜷的手指一根根抚平,露出柔软的掌心。然后,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颗饱满红润的樱桃,轻轻放在了闻溪的掌心。 那颗樱桃带着微凉的触感,红得剔透,像一颗凝固的血珠,又像一颗很小很小的心脏,安静地躺在闻溪的掌心里。 谢珣并没有松开手,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微微用力包裹住闻溪的手,连同那颗樱桃一起。他抬起头,黑眸直视着闻溪,那目光太过专注,太过深沉,里面翻涌着闻溪一时无法完全解读的情绪。 闻溪愣了一下。他似乎在谢珣的眼底,清晰地看到了……担心? 他在担心什么?担心自己会因为楼下那场闹剧而情绪波动?担心自己被所谓的亲情再次伤害? 这个念头让闻溪感到一丝荒谬,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在担心什么?” 谢珣握着他的手微微收紧,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他沉默了片刻,说,“我的那些梦里……你最后选择结束一切,似乎……和闻家有关。” 闻溪短暂地沉默了。他迅速反应过来,谢珣指的是他上一世跳海的行为。所以,在谢珣的理解里,他是因为无法承受闻家的冷漠、偏袒和伤害,心灰意冷之下才选择了自我了断? 这个解读让闻溪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感到一种莫名的……被误解? 他很快摇头,“不是。”这简直是对他的污蔑。他的选择,从来与那些无关痛痒的伤害无关。 谢珣紧紧盯着他的眼睛,似乎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几秒后,他周身那股不易察觉的紧绷感似乎缓和了一些,缓缓松开了握着闻溪的手,但目光依旧没有离开。 “那就好。”他低声道,随即转移了话题,“你想如何处置闻予安?” 闻溪低下头,目光重新投向楼下那片狼藉。闻予安正像条丧家之犬般瘫在地上哭泣。 他确实已经亲手报复过了,挖掉他的眼睛。对闻予安这种货色,亲手折磨带来的快感似乎已经减弱了许多。相比之下,他更乐意先作壁上观,欣赏闻家内部狗咬狗的精彩戏码。 “不急。”闻溪淡淡回了两个字。 谢珣点了点头,他沉吟片刻,又提议道:“今晚……还回闻家吗?” 闻溪抬起眼,他盯着谢珣,毫不客气地戳破:“下一句是不是想邀请我去你的庄园?” 谢珣闻言,非但没有否认,眼底反而漾开一丝真切的笑意,“猜对了。” “我想,你现在回去,恐怕不太合适。” 他的目光扫过楼下那个失魂落魄的闻母,“无论闻夫人现在是迟来的悔恨,还是为了自己试图弥补的表演……我想,你应该并不想看到她哭着扑到你面前,上演什么母子情深的戏码。” 闻溪几乎是立刻在脑海中勾勒出了那种画面,闻母声泪俱下,试图用眼泪和忏悔来绑架他,换取原谅或是心理安慰…… 光是想象,就让他一阵反胃,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嗯。”他应了一声,算是默认了谢珣的安排。他的确一点也不想面对那种令人作呕的场景。 …… 当两人准备离开时,才发现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丝细密柔和,没有雷声,只有沙沙的雨声。 刚一出门,谢珣的手臂就极为自然地揽住了闻溪的肩膀,同时,另一只温热的大手迅速而轻柔地覆上了闻溪的双眼,替他隔绝了看向雨幕的视线。 闻溪微微一怔,随即有些无奈地轻声开口:“这种小雨,我没事。” 他知道谢珣在担心什么,但他真的并不畏惧这样温和的雨。 然而,谢珣的身体依旧紧绷着,肌肉僵硬,没有要放手的意思。他没有听从闻溪的话,只是用一种近乎强硬的保护姿态,半搂半抱地,几乎是将闻溪整个人护在怀里,将人带进了等候在路边的悬浮车里。 车内温暖干燥,隔绝了外面的湿气。 闻溪的眼睫如同受惊的蝶翼,在谢珣依旧覆在他眼前的手心里轻轻颤动了几下,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沉默在车内蔓延。过了一会儿,闻溪忽然轻声开口,语气里带着一种探究:“谢珣,你和外人传言的一点也不一样。” 谢珣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闻溪的耳廓。 “只对你不一样。” 闻溪感觉到自己覆盖在谢珣掌心下的眼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闻溪并非对情感感知迟钝。恰恰相反,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身边许多人复杂情绪和感情,好奇、嫉妒、厌恶、迷恋、占有欲……他只是大多数时候,选择了不在乎,选择了漠视。 小时候,他还会因为别人的谩骂和欺凌而奋起反抗,打得头破血流。 但自从看透了顾晟那份偏执到令人窒息的掌控欲,被顾晟发现并以最强硬的手段逼迫着他断绝所有外界联系、将他牢牢禁锢在身边之后……他就渐渐变了。 他开始将真实的自我更深地隐藏起来,对外界的情感反馈变得愈发冷淡和疏离。 此刻,谢珣这句近乎直白的特殊对待,他迟疑,他不知道怎么应对。 最终,他还是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谢珣也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沉默。他缓缓放下了覆在闻溪眼前的手,没有追问,没有逼迫,只是重新坐直了身体,恢复了那种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他总是这样,以一个闻溪能够接受的距离注视着他,守护着他,给予他最大限度的耐心和自由,当然,易感期那种完全被本能支配的时候除外。 …… 郗家其他人早已离开。郗老爷子气得冷哼一声,看也没看闻家任何人,在郗璇和郗璇alpha父亲的陪同下拂袖而去。 只剩下闻父闻母,瘫在地上的闻予安,以及……不知为何还留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的郗砚。 闻予安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从台上扑下来,死死抱住闻母的腿,“妈,妈你相信我,不是那样的。都是假的,是有人陷害我。我是你儿子啊妈,你最疼我的啊妈。” 闻母僵硬的身体被他晃动着。她似乎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找回了一丝神智,缓缓地、极其缓慢地低下头,看向闻予安。 那双空洞的眼睛里,逐渐凝聚起极致痛苦、被欺骗的愤怒和滔天恨意。 突然,她猛地抓起手边桌上一个还没被收走的玻璃杯,用尽全身力气,朝着死死抱住她腿的闻予安,连同旁边试图开口解释什么的闻父,狠狠砸了过去。 “滚!”闻母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扭曲,“你们两父子怎么这么恶心?贱人,都是贱人。你们毁了我,毁了我的一切……” 玻璃杯砸在闻予安身上,又弹开摔碎在地。闻父猝不及防,也被溅了一身水渍,他试图靠近安抚:“你冷静点,林霖换孩子的事我真的不知情,我是被蒙蔽的……” “滚!”闻母彻底失去了理智,随手抓起任何能抓到的东西,不管不顾地朝着闻父和闻予安劈头盖脸地砸去,歇斯底里地咒骂着,哭喊着。 整个大厅彻底陷入一片失控的混乱之中。 郗砚站在原地,冷眼看着这出人间闹剧。他重重地带着疲惫和厌烦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 第136章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闻叙白站在自己位于闻家东侧区域的独立小楼门口,并没有立刻进去。他看着主宅方向,闻母被闻父半扶半拽着,后面跟着形容狼狈的闻予安,三人拉拉扯扯地消失在主宅厚重的大门后。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不堪,如此……令人作呕。闻叙白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嘲讽,他拿出光脑,看到了闻溪发来的简短讯息:【今晚不回了。】 他回了好,至少,溪溪不用立刻面对这摊令人窒息的烂泥。 主宅内,刺耳的哭喊和咒骂声即使隔着一片花园也能隐约传来。 闻予安几次三番试图靠近闻母,想像以前那样用委屈和眼泪换取怜悯,但只要他一靠近,不管是巴掌、随手抓到的摆件、还是疯狂的推搡,都会毫不留情地落在他身上。 “滚开,你这个骗子!小偷!贱人的种。” 闻父被这没完没了的吵闹弄得心烦意乱,今天这场面,简直是将他的脸面扒下来扔在地上踩。他现在最关心的根本不是谁对谁错,而是以后在这个圈子里,他会成为多大的笑话,那些平日里就跟他不对付的人,指不定背后怎么编排他。 还有,闻予安和郗家的联姻显然是彻底泡汤了,这条重要的路断了。他眼珠转动着,心里飞快地打起了另一副算盘。 不是还有闻溪吗?闻溪可是搭上了谢珣公爵,还有闻叙白,眼看议长选举在即,只要闻叙白能选上,手握实权,今天这点丑闻又算得了什么?到时候谁还敢当面笑话他闻锦丰? 想到这里,他就觉得闻予安和闻母的吵闹碍眼了。 闻母持续不断的咒骂和哭嚎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闻予安突然停了下来,不再试图靠近。 他抬起那张被巴掌扇得红肿、混合着泪水和疯狂的脸,死死盯着闻母,眼睛里充满了怨毒和一种破罐破摔的讥讽。 “呵……”他发出了一声古怪的冷笑,“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东西?妈?”他故意拖长了那个称呼,“你敢摸着良心说,如果我不是林霖的孩子,林霖不是爸的出轨对象,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换的孩子,你在知道真相后,会像现在这样后悔、痛苦吗?” 闻母尖声叫道:“闭嘴,你给我闭嘴!” 闻父也皱着眉呵斥:“别吵了,都少说两句。反正……反正都是我闻家的种,有什么好……”他试图和稀泥。 闻予安却像是没听到闻父的话,反而提高了音量,语气更加尖锐刻薄。他看出来了,闻父根本不在意真相,只在意利益和脸面,根本没打算把他怎么样。既然闻母这条大腿抱不上了,他也无需再伪装。 “你不会。”闻予安斩钉截铁地嘶吼,手指几乎要戳到闻母脸上,“你根本不会后悔,你还是会继续心安理得地疼爱我,把你所有的母爱都给我,继续理所当然地疏远、冷落、甚至厌恶你的亲儿子闻溪。因为你本质上就是这么一个自私、虚荣、眼里只有自己的人,你爱的从来只是一个光鲜的身份和你自己投入的心血,而不是那个流着你血的孩子本身。” “我们其实是一类人,妈。都擅长伪装,都自私自利。你装什么被欺骗、受伤害的可怜母亲?嗯?” 这番话,不知是精准地戳中了闻母内心最不堪、最不愿承认的隐秘角落,还是彻底击碎了她最后一丝自我安慰的幻想。 闻母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双腿一软,瘫坐在地毯上,眼神涣散,喃喃道:“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随即,她又像是抓住了什么,猛地抬起头,泪流满面地嘶喊:“我的儿子……我可怜的儿子……你们这些贱人,把我儿子还给我!把我的溪溪还给我啊!” 她哭得撕心裂肺,仿佛真的痛彻心扉。 闻予安看着她这副样子,只觉得无比讽刺,发出一声更大的冷笑:“可惜啊,你现在哭给谁看?你的好儿子闻溪?他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多看你一眼,更不会原谅你了,你活该!” 说完,他转身就想上楼回自己房间。 然而,就在闻予安转身踏上楼梯的瞬间,瘫坐在地上的闻母突然站起,以惊人的速度扑向闻予安的后背,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推。 “你去死!” 闻予安完全没料到闻母会突然发难,猝不及防下,整个人失去平衡,惊叫着向前扑倒。 他的额头不偏不倚,重重撞在了坚硬冰冷的红木楼梯扶手上。 闻予安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剧烈的眩晕和黑暗瞬间吞噬了他的意识。温热的血液迅速从他额角的伤口涌出。 闻父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反应过来后连忙上前用力拉开还想继续扑打的闻母,烦躁地吼道:“好了,你发什么疯?计较这些有什么用?我都说了我不知情,现在是想想这些丑事传出去以后该怎么办的时候。” 闻母被拉开,赤红着眼睛,反手就给了闻父一个响亮的耳光。 “畜生,你们都是畜生!!” 闻父被打得一愣,脸上火辣辣的疼,刚要发火,却听到身后传来咚的一声沉重倒地声。 两人同时转头,只见闻予安已经软软地倒在了楼梯脚下,双目紧闭,额头上鲜血直流,已然彻底昏迷过去,不省人事。 争吵声戛然而止。 闻父看着地上昏迷不醒的闻予安,他只能赶紧先拨通紧急医疗电话。 第137章 年纪大了老谢 自从那天起,闻溪便没有回过闻家,而维尔德蒙也临近放暑假。 维尔德蒙没有传统意义上的期末考,只有部分学科设有阶段性考核,大多数是实操课。 闻溪这学期只有两门这种课程,其中一门甚至可以通过远程完成考核,这让他省去了不少麻烦。 此刻,他正坐在谢珣旁边的舒适的单人沙发上,对着光屏蹙眉。指尖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敲击,又时不时停顿,显然遇到了什么棘手的问题。 “怎么了?”谢珣放下手中的书,目光落在他微皱的眉心上。 闻溪头也没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这门远程考核需要接入特定的模拟操作平台,得用特制的连接器。我没有。” 他本来可以去学校借用公共设备完成考核,但一想到最近光脑上几乎被那三个人刷爆的讯息,即使拉黑了一个号,他们总有办法弄到新的号发来新的请求、道歉或是别的什么,他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能想象得到,一旦他出现在维尔德蒙,那三个人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也不是一人一巴掌就能解决的。 霍煊的执拗、祁彧的难缠、谢知裕的沉默坚持……虽然他不是应付不来,但一想到可能要面对那种场面,他就觉得浪费时间且毫无意义。 虽然还有另一门课不得不去学校实操考核,但能少去一天就少一点麻烦。 想到这里,他有些气闷地向后靠进柔软的沙发垫里,光屏也跟着晃动了一下。 谢珣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闻溪的经历、他偶尔流露的远超年龄的冷静和疏离,常常会让人忘记他也才刚刚成年,身上还带着属于这个年纪的、极其偶尔才会显现的稚气与烦恼。 大了整整七岁的谢公爵,最近私下研究的书单里,悄然混进了一两本读物。他正在努力学习如何更好地与他的小朋友相处。 看着闻溪板着脸,对着光屏露出那点几乎难以察觉的小小郁闷,谢珣只觉得心尖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继而泛起细微的痒意,连带着那枚总是蠢蠢欲动的虎牙也开始发痒。 他又想起闻溪的生日在九月份,快要到了。或许可以开始着手准备了。 谢珣放下手中的茶杯,起身走到闻溪身边坐下,沙发微微下陷。他想起之前闻叙白那套头头是道的养孩子心得,此刻深有体会。 “需要什么型号的连接器?我帮你准备。”他靠近,声音放得很低,确保不会打扰到正专注于光屏的闻溪。 闻溪侧过光屏,将学院要求的设备型号指给他看。谢珣记下,当场就联系了人,吩咐下去,要最好、最快、最贵的那一款,立刻送到庄园来。 效率高得惊人。不过半小时,崭新的、甚至配备了超出学院要求性能的顶级连接器就送到了闻溪手上。 问题迎刃而解,那点小小的郁闷也随之消散。闻溪很自然地接受了这份好意,心安理得地继续待在谢珣的庄园里,享受这份远离纷扰的宁静。 期间他收到了闻叙白发来的讯息,简单告知议长的竞选已经正式拉开帷幕,一切顺利。讯息末尾,才提了一句闻家的近况。 闻予安被闻母推搡撞伤额头后,送去医院待了三天。第四天他就闹着要出院,但出院后并未回闻家主宅,不知去了何处。 而闻氏集团突然遭到了不明势力的猛烈商业攻击,闻父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显然也没心思去管其他。 至于闻母…… 闻溪知道她的情况,因为昨天,不知道她通过什么途径打听到他在谢珣这里,竟然直接找来了庄园门口。 他当时正和谢珣在玻璃花房里,透过干净的玻璃,远远看见大门外闻母被尽职的守卫拦在外面。她哭喊着要见闻溪,声音嘶哑,语无伦次地说着妈妈错了、让我看看你之类的话。 那场景尴尬又令人不适。 最终,是收到消息急速赶来的闻叙白将她半劝半强制地带走了。 现在做这些有什么用?连闻予安都能一眼看穿的问题。 闻母即使到了现在,内心懊悔的恐怕也并非对亲生儿子的亏欠,而是自己被欺骗的感情、被毁掉的生活以及无法挽回的体面。 她那突如其来的、汹涌的母爱,更像是一种自我感动的补偿表演,试图通过找到闻溪、获得他的原谅来安抚自己崩溃的情绪,证明自己并非那么不堪。 这种迟来的自私的醒悟,毫无意义。 闻溪不会特意去关注这些,闻叙白和谢珣更不会让这些琐事烦到他。若不是那天不知情的门卫按规矩前来禀告有人声称是闻溪少爷的母亲求见,他根本不会知道,闻母原来已经这样不死心地来闹了两天了。 他垂下眼睫,将光屏上关于闻家的那条讯息划掉,仿佛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谢珣平时也很忙,闻溪即使整天在庄园里,大多时候两人也碰不上面。 闻溪用了谢珣买来的连接器完成了一门考核,剩下的一门在三天后。 他在琢磨着怎么避开霍煊他们三人,但想来想去好像是不可能的事情。 突然就觉得程翊承眉清目秀了起来,虽然那小子被他警告了后没有再跟着他,只是蹲点,但不会在他耳边聒噪,不会来烦他。 最终,闻溪只能让系统来帮忙,那天尽量绕着那三人走。 而闻溪也不知道,他和闻予安的事已经在维尔德蒙论坛上发酵了,几乎所有帖子都是在讨论这事。 其中谢珣还做过一件事,那就是最初听信闻予安的几个人在论坛上大肆诋毁辱骂闻溪,谢珣很轻易地就揪了出来。 不需要什么道歉,闻溪也不需要原谅,谢珣告诉闻溪时只是轻描淡写说:“放心,已经处理好了。” 第138章 搞事情前奏 闻溪去学校参加那门必须到场实操考核的那天,谢珣恰好有一个重要的军事会议,无法亲自送他。 “我让司机送你,”谢珣替闻溪理了理并没有褶皱的衣领,指尖不经意擦过他后颈的抑制贴边缘,动作自然,“考核结束就回来,或者想去哪里,让司机直接送你去。” “嗯。”闻溪点头,他对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已经习惯了。 悬浮车平稳地停在维尔德蒙的校门外。司机恭敬地为他打开车门:“闻溪少爷,我就在这里等您。” 闻溪估算了一下考核需要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便点了点头:“好。” 他刚迈进校门,脑海中系统的提示音就叮铃铃地响了起来,“溪溪溪溪,三点钟方向,教学楼廊柱后面;九点钟方向,艺术雕塑旁边;还有正前方十二点,喷水池右侧长椅,霍煊,谢知裕和祁彧果然都在呢。” 闻溪目光随意地扫过系统提示的方向,果然捕捉到了霍煊、祁彧和谢知裕若隐若现的身影。他们显然也看见了他,视线在空中有了短暂的交汇。 然而,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刻围上来,或是急切地呼唤他的名字。他们只是停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注视着他,似乎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又像是在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反应。 难道突然醒悟了?知道靠近只会惹他厌烦? 闻溪乐得自在,也懒得深究他们态度转变的原因,径直朝着考核的场馆走去。 路上还遇到了李潼和陶虹,两个女孩见到他非常开心,上前来问候了几句。闻溪心情不算坏,便也难得地停下脚步,和她们简单打了个招呼。 考核过程如他预想般顺利。结束后,他不需要回宿舍收拾任何东西,一身轻松地再次走向校门。 可就在他即将走出校门,看到等候的车辆时,两个意想不到的不速之客突然从旁边冲了出来,拦在了他的面前。 是闻父和闻母。 闻母看见他异常激动,眼眶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似乎想扑上来又强行忍住。她努力维持着最后一丝体面,顾忌着周围来往的学生,声音带着哭腔,小心地喊了一声:“溪溪……” 闻父则努力挤出一个看似和蔼的笑容,只是那笑容在他焦头烂额,眉宇间带着深刻疲惫的脸上显得格外僵硬:“小溪,考完了对吧?辛苦了,走,跟爸爸回家吧。” 他说着,就想上前去拉闻溪的胳膊,仿佛他们还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闻溪冷眼看着他们表演,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他几乎能立刻猜出闻父为何会放下身段,陪着闻母一起来这里演这出舐犊情深的戏码。 闻氏遭受的狙击凶猛,分明是奔着彻底搞垮闻父去的。前不久因为程家倒台,闻氏本就受到不小牵连,如今更是雪上加霜,闻父恐怕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闻叙白那边正值竞选议长的特殊时期,绝不会、也不能出手做任何可能授人以柄的事情。于是,走投无路的闻父就把主意打到了闻溪头上,这个他从未真正关心过、此刻却可能成为他救命稻草的儿子。 如果闻溪能在谢珣公爵面前说几句话,或许谢珣愿意插手,帮他查出背后攻击闻氏的人,甚至提供一些支持,那他就能保住自己的公司和摇摇欲坠的荣华富贵。 至于那个在背后对闻家下死手的人……闻溪眸光微闪,心里大概有了猜测。很可能是闻鹤一。他回来的目的,恐怕从一开始就不仅仅是那个议长的位置那么简单。 因为考核结束,出校门的学生渐渐多了起来。不少目光好奇地投向这对看起来光鲜却神色异常的夫妇,以及他们面前那个面容精致、气质却冷得吓人的Omega。窃窃私语声开始隐约传来。 闻父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勉强,额角甚至渗出了细汗,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溪溪,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先上车,回家再说,好不好?” 闻溪还没说话,甚至懒得给他们一个拒绝的眼神,身侧突然出现了三道身影,如同默契的屏障,瞬间隔开了闻父闻母。 霍煊上前一步,脸上是要笑不笑的弧度,眼神却没什么温度:“闻伯父,闻伯母,真巧。不过闻溪今天还有事,恐怕不能跟你们回去了。” 他语气还算客气,但挡在前面的身形却没有半分退让。 祁彧和谢知裕虽然没有说话,但一左一右站在霍煊身侧,三个高等级Alpha人高马大地站在一起,无形中散发出的压迫感足以让闻父闻母感到窒息,他们几乎被完全隔绝在外,连靠近闻溪都做不到。 闻母还想挣扎着上前说什么,却被闻父死死拉住。周围注视过来的目光越来越多,带着探究和看戏的意味。 闻父脸色青白交加,知道今天无论如何是带不走闻溪了,再僵持下去只会更丢人现眼。 “好,好……那,那溪溪,你忙,我们先走了。”闻父几乎是咬着牙挤出这句话,拉着一步三回头、泪眼婆娑的闻母,狼狈地快速离开了。 三人默契地解决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麻烦,甚至没让那对夫妇碰到闻溪一片衣角。然而,做完这一切后,他们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趁机围住闻溪说些什么,反而自觉地退开了一些距离,只是目光依然牢牢地锁在他身上,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却唯独没有了从前那种强硬的纠缠。 闻溪挑了挑眉,表示不解。这反常的举动确实令人怀疑他们是不是又在打什么别的主意。 不过他并没有太纠结,对于无关紧要的人和事,他向来懒得耗费心神。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便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等候的悬浮车。 闻溪刚坐下,光脑就轻轻响了一声,提示有新的讯息。 他点开,是一个熟悉的头像。 【小闻溪,最近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闻溪回复得很快:【没事,很好。】 那边几乎是秒回,带着点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那就好,那就好。咳咳……那什么,你有空吗?听说……你现在暂时住在谢珣公爵那里是吧……嘿嘿……】 闻溪面无表情,直接打字:【有事?】 阿纳莱那边输入了好一会儿:【咳咳咳,是有点小事。谢珣公爵睡眠不太好,之前在我这里配了些辅助的药物。本来他今天该过来复诊拿新调整的药方,但他今天不是忙嘛,估计抽不出空。你要是有空又顺路的话,方便过来帮他把药带回去吗?】 闻溪看了一眼车窗外,对司机说了一句:“去医院。” 然后才低头回复光脑:【好。】 第139章 帮个小忙 医院消毒水的气味依旧浓重。闻溪来过好几次,对阿纳莱医生办公室的位置还算熟悉。他让司机在楼下等候,自己独自走向那间位于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推开办公室的门,里面却异常安静,不见阿纳莱医生忙碌的身影。 可能临时有事走开了。闻溪心想,目光落在办公桌上一个明显打包好的纸质药袋上。那大概就是阿纳莱让他来取的东西。 他手里还拿着光脑,缓步走到桌前,伸手正准备拿起那个袋子。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纸袋的瞬间,鼻间忽然嗅到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特殊香气,像是某种被精心研磨成极细粉末的东西,悄然弥漫在空气里。 只吸入了一下,闻溪便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太阳穴突突直跳,双腿瞬间发软,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眼前的景象开始旋转模糊,大脑昏沉得厉害。 “检测到高强度迷幻剂成分,溪溪,溪溪你怎么了?”系统在他脑海中发出尖锐的爆鸣,但已然晚了。 闻溪闷哼一声,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了两步,重重跌坐在身后的访客座椅上,意识迅速被拖入黑暗的深渊。手中的光脑也滑落在地,屏幕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系统急得团团转,喊了好几声。 也正是在这时,办公室内侧一扇不起眼的,通常用作存放医疗器材的小门被无声地推开。一个身穿整洁白大褂的身影走了出来,脸上戴着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睛。 系统一眼就认出了来人,“靠!郗砚,是你,你要对溪溪做什么?” 郗砚自然听不到系统的怒吼。他步履平稳地走到昏迷的闻溪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一会儿。少年安静地靠在椅背里,长睫低垂,脸色因为药物的关系显得有些苍白,脆弱得不像平时那个冷淡疏离的他。 郗砚的目光扫过桌上那个打包好的药袋,又回头瞥了一眼那扇半开的侧门,门后的空间里,阿纳莱正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郗砚的眸色沉了沉,随即抬起了手。 …… 闻溪恢复意识的时候,正感觉到身体的轻微摇晃,像是在行驶的车里。 这并非药效自然过去,而是系统急急忙忙、不惜耗费所剩无几的积分帮他强制解除了大部分药效的结果。 他没有立刻睁眼,维持着昏迷时的姿势,头靠着冰凉的车窗。他小心翼翼地睁开一丝眼缝,快速观察环境。 他正躺在车后座,而身旁坐着的人,正是郗砚。郗砚似乎正看着窗外,侧脸线条紧绷,不知在想什么。 “溪溪你醒了,太好了!”系统又急又后怕,“这混蛋,我刚才差点就想用电击把他们全放倒了!” “别。”闻溪在脑海中冷静地阻止了它。说实话,他对郗砚一直感到有些奇怪,如果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郗砚对他很感兴趣。 联想到谢珣跟他讲述过的有关郗砚的过去,恐怕郗砚是因为他和谢珣的极高匹配度而盯上了他。 上一次穿来时,从闻予安那里听到的郗砚与谢珣之间那段意味不明的对话,始终是个未解的谜团。郗砚这看起来像是绑架的行为,背后目的究竟是什么?他需要弄清楚。 “能联系到谢珣吗?”闻溪问。 系统立刻检查了一下,虽然积分告急,但还是肯定地回答:“能我可以绕过这辆车的信号屏蔽,给他发一个定位和求助信号。” 就在这时,车子缓缓停了下来。闻溪立刻重新闭上眼,放松身体,伪装成仍在昏迷的样子。 车门被打开,他感觉自己被郗砚小心地背了起来。男人的肩膀算不上宽阔,动作却还算稳妥。他听到密码锁开启时发出的滴滴声,然后是门轴转动的轻响。 一股熟悉又令人不适的味道钻入鼻腔,是实验室特有的那种混合着某种金属冷却剂以及一丝极淡信息素抑制剂的冰冷气味。 他被背着走过一段路,然后被轻轻放在了一个触感略显坚硬的皮质沙发上。 脚步声在空旷的室内回荡。 有人走到了他面前。 闻溪凝神细听……不对,不止一个人。还有另一个更轻、更迟疑的脚步声。 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父亲,你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吗?” 是郗璇。 郗璇也在这里?而且听起来,他似乎并不完全知情甚至不赞同郗砚的行为? 紧接着,郗砚的声音响起,却是直接对着闻溪的方向,带着一种了然的平静:“别装了,醒了就起来吧。我知道那种剂量的药物,不该让你昏迷这么久。” 被识破了。闻溪也不再伪装,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视线最先适应了光线,他却最先注意到不远处的实验台旁,竟然还瘫坐着一个人,是眼神惊恐、面色惨白如纸的闻予安。 果然。按照闻予安当时能想到的、所能理解的最后出路,他走投无路之下,肯定会去找郗砚。只是没想到,他想象中一直支持他的郗砚,其实才是最大的危险。 闻溪坐直身体,目光先是淡淡地扫过一旁脸色难看、显得十分疲惫和挣扎的郗璇,随即稳稳地落在主导这一切的郗砚身上。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丝毫惊慌:“你要干什么?” 郗砚看着他这副镇定模样,嘴角扯出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笑意,语气甚至称得上礼貌。 “只是想请闻少爷帮个小忙。” 第140章 陈年大瓜! “溪溪,已经联系上谢珣了,定点位置也发过去了。”系统出声,“他那边好像会议刚结束,收到信号立刻就中断了所有事务,正赶过来,估计很快就能到。” 一人一统此刻也顾不上去思考,这样一条来源不明,内容突兀的求救信息,事后该如何向谢珣解释。当务之急是眼前的险境。 事实上,即使系统没有发出求救,谢珣发现闻溪不见也是迟早的事。 只要司机在规定的时间内没有接到人,以谢珣对闻溪的重视程度,必然会立刻察觉到不对劲,随后动用一切力量追查。 闻溪心中稍定,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他安静地坐在皮质沙发上,姿态甚至称得上放松,他倒真想听听,郗砚口中这个所谓的帮个小忙,究竟是什么意思。 郗砚似乎并不急于动手,他踱步到一台闪烁着幽蓝光芒的精密仪器旁,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冰冷的金属表面,声音平缓地开口。 “闻溪,你身为Omega,一定比任何人都更深刻地明白,Alpha与Omega之间那道看似不可逾越的鸿沟。看看这个延续至今的权力核心理事会,它的掌权者清一色都是Alpha,而且是基因优越、等级极高的Alpha。” “每个人在分化那一刻,就像是上天注定给你套上了一副无形的枷锁。你的未来,你的上限,仿佛从那一刻起就被你的第二性别所决定。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这种所谓的天命,公平吗?” 闻溪沉默地听着,没有出声打断。他承认这个世界存在的不公。 郗砚转过身,看向闻溪,“但如果……我们可以凭借自己的能力,打破这种桎梏呢?如果技术能够干预甚至重塑这所谓的天命呢?” 他低笑了一声,笑声在空旷的实验室里显得有些空洞:“我曾经深爱过一个Beta。我们彼此承诺,无关性别,只关乎灵魂。可就因为那可笑的和刻板的第二性别理论,认为Omega与Beta的结合是不合格的,无法诞生强大的后代,无法巩固家族利益……我们被硬生生分开了。” “而我,”郗砚指了指自己,“身为郗家那一代唯一的孩子,偏偏只是个Omega。家族需要一个强大的Alpha来继承地位,去角逐那个理事会议长的宝座。所以他们对我施压,逼我接受匹配,生下符合他们期望的继承人。我的反抗,在庞大的家族面前,显得多么微不足道。” 闻溪的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对郗砚的悲惨情史和家族斗争并不感兴趣,世界上可怜的人很多,他曾经的自己甚至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闻溪直接打断了郗砚的抒情,“绕了这么大圈子,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被打断的郗砚也不恼,他侧了下身,好让闻溪能更清楚地看到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闻予安。 “我耗费了多年心血进行研究,目标就是人为干预,逆转第二性别的分化倾向,甚至是人为进行改造。” “而他……闻予安,是我目前最成功的实验体。” 闻予安听到自己的名字,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眼泪混着冷汗糊了满脸。 闻溪冷眼看着,心下明了,闻予安这人骨子里恶毒就算了,心理承受能力也差得可怜,经过这一连串的打击和眼前的恐怖遭遇,看样子离彻底崩溃疯掉也不远了。 “所以?”闻溪的语气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 郗砚似是惋惜地叹了口气:“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因为你和谢珣公爵的关系,我曾想过用一个更温和、更长久的方法接近你,慢慢获取我需要的东西,你的信息素提取液。但是,” 他顿了顿,眼神微沉,“谢珣殿下似乎已经开始防备我了。他把你保护得太好,我几乎找不到任何下手的机会。我甚至发现,他已经在秘密调查我名下的所有研究所和资金流向。” “他想毁了我苦心经营的一切。”郗砚的声音里终于染上了一丝冰冷的恨意,“当然,这还不是最紧迫的。我最成功的实验体……等不了了。” 闻溪的目光再次投向闻予安。郗砚解释道:“我之前给他的那些特殊药剂,只是初步的诱导剂,是为了潜移默化地改造他的身体机能,为最终的接种做准备。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会如此频繁且过量地使用,导致副作用急剧放大,身体被过度透支,反而提前进入了一个极不稳定的又适合进行最终接种的状态。” “而这个最终接种阶段,需要一种极其特殊的诱导剂——它必须源自至纯、等级极高的信息素源。” 郗砚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闻溪身上,“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其他合适的选择,我绝不会选择你,更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与谢珣为敌。” 闻溪迎着他的目光,眼神冷冰冰的,“所以……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你就是想要我的信息素提取液?” 郗砚又笑了一声,“没错。而且……鉴于实验体的糟糕状态和最终接种的需求量,我需要很多。” “父亲!”一旁的郗璇终于再也听不下去了,他上前一步,“真相并非仅仅如此吧?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用这些冠冕堂皇的研究理由来掩盖吗?” 郗砚没有看郗璇,仿佛当他不存在。 郗璇却紧盯着这个一直以来显得无比陌生又熟悉的父亲,一字一句地揭穿:“实验体等不及是一个原因。但还有另一个……是因为那个Beta,对吗?那个你口中深爱过、又背叛了你的Beta。” 郗砚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终于缓慢地转过头,看向了郗璇。 郗璇挺直了腰背,毫不躲闪地回视着父亲:“那个Beta,根本就不是拿了好处离开了圣德安洲,对不对?他一直在你的手里,对吗?” 系统顿时在闻溪脑海里竖起了不存在的耳朵:“我靠,还有这种陈年大瓜?” 郗璇深吸一口气,“当年爷爷强烈反对你们,他对那个Beta威逼利诱。那个Beta最初或许是真的爱你,对你发誓会坚持到家人承认。但他后来还是骗了你,他动摇了,选择了接受爷爷给出的、他无法拒绝的好处,打算偷偷离开圣德安洲,开始新的生活。” “你从一开始的伤心、不理解,到后来……你竟然发现,他在离开前,和别人在一起了。没错,他并没有像你一样对那段感情念念不忘,他轻而易举地交了新对象,上了床,还是一个Alpha。这对你来说,是双重背叛,对吗?” 郗砚沉默地与郗璇对视着,实验室里只剩下仪器运行的微弱嗡鸣和闻予安压抑的抽泣声。过了许久,他才缓缓开口,“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郗璇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是爷爷告诉我的。他还说……你根本没有放过那个Beta。你把他关了起来,就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你的报复……持续了整整二十五年。” 郗砚没有否认,只是那张总是带着温和假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冰冷而偏执的底色。 第141章 那不是梦 这时角落里一直瑟瑟发抖、精神濒临崩溃的闻予安突然发出了一声尖叫,仿佛被无形的恐惧彻底攫住,猛地挣扎起来,试图挣脱束缚。 这声尖叫瞬间打破了郗砚脸上那片刻的恍惚与复杂。他眸色一暗,闪过一丝被干扰的不悦和决绝。 没有任何预兆,他猛地一抬手,又是一撮细微的、带着甜腻气味的粉末朝着离他最近的郗璇和闻溪洒去。 系统吃瓜正到兴头上,反应慢了半拍,等它惊呼出声时已然来不及。 郗璇根本没想到父亲会对自己出手,他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防御姿态,便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身体一软,重重倒在地上。 系统急忙转向闻溪,可为时已晚。那药粉扩散极快,闻溪虽然立刻屏息,但仍吸入少许,刚刚因系统解除而恢复了些许力气的四肢再次变得绵软无力,连撑着沙发坐直的力气都在迅速流失。 郗砚冷漠地瞥了一眼脚边的儿子,眼中掠过一丝极快的不明情绪,但最终还是一言不发。 他走到闻溪身边,毫不费力地将浑身无力、无法反抗的闻溪扶起,半抱半扶地将他安置在实验室中央那张挂着各种特殊仪器的冰冷金属实验台上。 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 郗砚俯身,他的目光与闻溪依旧平静的灰眸对视,他坦诚相告,“说实话,闻溪,我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高纯度信息素的大量提取本身就有极高风险,如果提取过量,你可能会死。” 他说完便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仍在无意识挣扎呜咽的闻予安,粗暴地将人拖起来,扔到隔壁另一张实验台上,用坚固的束缚带将他的手脚、腰腹牢牢固定住。 接着,郗砚从一个恒温箱里取出一根细长得令人心悸的针管。这根针通过一根透明的细长管道,连接着两台实验台中间那个结构复杂、不断发出低沉嗡鸣的巨大仪器。 他拿起酒精棉,仔细地擦拭着那针尖。 就在这时,实验室内突然响起了尖锐刺耳的入侵警报声。 郗砚动作一顿,迅速滑动旁边的一个控制屏,调出了实验室外的监控画面。只见谢珣的身影赫然出现在加固的大门外,身后跟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卫兵。 男人脸色阴沉得可怕,周身散发出的暴戾气息几乎要穿透屏幕。他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郗砚瞳孔微缩,猛地关闭了屏幕,不再去看。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的意思。他竟然打算强行继续。 “他们没那么容易进来的。”他像是在对闻溪说。这座实验室是他耗费巨资秘密建造的,防御等级极高,即便对方是谢珣,想要在不破坏内部结构的前提下强行突破,也需要时间。 而他,只需要这点时间就够了。只要最终接种完成,他就可以带着成果,通过隐藏在后面的秘密通道立刻离开。 “溪溪,我这就帮你把药性驱散。”系统急得火烧火燎,立刻开始调动积分。 然而,郗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说他出于极致的谨慎,转头看了一眼实验台上神色依旧没什么变化,过于镇定的闻溪。 他眉头一皱,竟又拿出束缚带,将闻溪的手腕和脚踝也牢牢固定在了实验台冰冷的金属架上。 完了,系统暗叫不好。身体被固定,即使驱散药效,行动也会受限。 郗砚拿着那根细长的针,再次站定在闻溪身边。他小心地侧过闻溪的头,露出那段白皙脆弱的后颈和微微凸起的腺体。 针尖闪烁着寒芒,缓缓逼近。 实验室厚重的合金大门处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和能量武器蓄能的嗡鸣,显然是谢珣正在试图强攻。但大门异常坚固,一时半刻似乎真的难以突破。 针尖即将刺破那柔软的皮肤时。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清晰无比的解锁声响起。 实验室那扇厚重的、本应坚不可摧的大门,竟然不是从外部被暴力破坏,而是被人打开了。 郗砚动作猛地一滞,霍然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瘫在地上的郗璇以及郗璇手里的控制器。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刹那。 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声骤然响起。 郗砚持针的右肩瞬间爆开一团血花,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踉跄着向后倒去,针管脱手飞出,摔在地上。 早已伺机而动的卫兵瞬间将中枪倒地的郗砚彻底制服。 谢珣大步走了进来,他的军装外套甚至沾着外面的雨水和尘土,发丝微乱,呼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他根本无暇去看一眼被制服的郗砚或是其他人,所有的心神都被那个安静躺着的人占据。 “不用。”闻溪在脑海中轻声阻止了系统。他此刻确实浑身无力,但并不感到恐惧。 谢珣大步流星地走到实验台前,几乎是粗暴地扯断了那些束缚着闻溪手腕脚踝的带子。他的动作极快,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颤抖。 当他冰凉的,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指无意间擦过闻溪手腕内侧的皮肤时,那轻微的颤栗清晰地传递了过来。 松绑后,谢珣并没有立刻将闻溪扶起。他两只手猛地撑在闻溪身体两侧的实验台边缘,整个上半极具压迫感地压下来,挡住了头顶刺目的无影灯光,将闻溪完全笼罩在他的身影之下。 太近了。 闻溪无力动弹,甚至连手指都抬不起来。他的视野里全是谢珣近在咫尺的脸,那双融不进光的黑眸深处,翻涌着几乎要失控的剧烈情绪。 是失而复得的惊惧后怕,是压抑到极致的暴戾怒火,是深不见底的担忧,以及一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浓稠得化不开的黑暗。 剧烈的情绪冲击让闻溪有片刻的恍惚。他忽然想起了上一次,他纵身跃入冰冷海水时,那个冲破风雨朝他狂奔而来的身影……和眼前这张脸,渐渐重合。 后知后觉地,他闻到谢珣身上带来的、外面清冷潮湿的空气,看到他额前发丝上凝结的细小水珠,甚至看到他军装肩章上未干的雨痕……有些狼狈,却更加危险慑人。 他听到自己用很轻很轻、几乎气音的声音问:“下雨了吗?” 谢珣的身体似乎极其轻微地僵了一下,他喉结滚动,沙哑地应了一声:“嗯。” 他似乎在极力平复着胸腔里那颗几乎要撞破肋骨的心脏,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准备直起身,先将闻溪抱离这个令人作呕的地方。 就在他即将起身的瞬间,闻溪再次开口了,声音依旧很轻,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 “谢珣,”闻溪的灰眸清澈见底,倒映着男人的脸,“那不是你的梦,是上一世,对不对?” “你记得。” 谢珣所有的动作,连同那口即将呼出的浊气,瞬间僵住。周遭的一切喧嚣仿佛刹那间被抽离。 但仅仅是一瞬。他很快收敛起所有外泄的情绪,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闻溪从冰冷的实验台上扶起,揽入怀中,让他靠在自己胸前。 然后,他微微侧过头,温热的唇瓣极其克制地、短暂地碰了碰闻溪的耳廓,是一个带着无尽失而复得和难以言喻情感的吻。 闻溪垂下眼睫,目光落在谢珣那只紧紧握住自己冰凉手指的,戴着黑色手套的手上。 最终,闻溪没有再追问下去。 第142章 完蛋咯 实验室内的混乱被一种压抑的寂静取代,只剩下郗砚因肩伤而粗重的呼吸。 他颓然地坐在地上,垂着头,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渗出,染红了白皙的手指和地板。那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散落下来,遮住了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这时,被郗砚迷晕在侧间的阿纳莱揉着后颈,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他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实验室、被制服的郗砚、郗璇以及相拥的谢珣与闻溪,脸上先是震惊,随即化为深深的无奈与痛心。 他最终在郗砚旁边站定,看着自己曾经尊敬仰慕的老师,声音沉重而沙哑:“老师……您这又是何苦呢?” 郗砚没有抬头,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视线缓缓移向同样坐在地上,正挣扎着想要起来的郗璇。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拿了控制器?” 闻溪靠在谢珣温暖而坚实的怀里,也顺着目光看去。只见郗璇的手正极其缓慢地从那个控制器上挪开,脸色苍白。 郗璇喘了口气,迎上父亲的目光,“不久之前……从您又一次向我刻意打听闻溪开始。至于控制器,从我今天进来开始。” 他回忆起那一天,郗砚状似无意地问起闻家那个刚找回来的孩子,还精准地提到了闻溪分化成了顶级Omega,语气中那种非同寻常的关注度,让郗璇心生警惕。 这间实验室,郗璇作为儿子来过太多次。那次谈话后,他留了心,竟发现郗砚私藏了谢珣的信息素提取液。那是多年前他为谢珣治疗易感期失控时,以研究为名偷偷留存下来的。他早就另有用处。 郗璇顺着这条线,凭借对父亲的了解和实验室系统的熟悉,终于寻到了一丝蛛丝马迹,他的父亲,竟然在进行禁忌的人体实验。 这个发现让他寝食难安。经过几天的挣扎和思索,他最终选择去找了那个或许知道些什么的爷爷。 而从爷爷那里,他听到了一个远比实验本身更加疯狂和黑暗的故事。 他的父亲,囚禁了那个传说中的Beta爱人。爷爷告诉郗璇,他早知道郗砚所做的一切,包括那个实验。 而郗砚的第一个实验体,正是那个被他囚禁了二十五年的Beta。 但郗砚用在那个Beta身上的诱导剂,是谢珣的信息素提取液。由于某个关键步骤的失误或是排斥反应过于剧烈,实验失败了,那个Beta如今命悬一线,全靠仪器维系着微弱的生命。 郗砚折磨了那人二十五年,临到头了,却又不甘心让他就这么轻易死去。他偏执地想要完成这场所谓的改造。 就在这时,他得知了与谢珣匹配度极高的闻溪的存在。那个Beta使用的诱导剂源自谢珣,便不能再使用其他人的信息素源,否则会产生致命的排异反应。 但如果……那个人是和谢珣有着极高匹配度的Omega,或许可以兼容,甚至效果更佳。 为了保证这次针对那个Beta的最终接种万无一失,他决定先在闻予安身上进行实验。如果闻予安成功了,他就会单独提取闻溪的大量信息素,带去那个秘密地点,用在他真正想要用的那个Beta身上。 郗砚听着儿子的叙述,慢慢放下了捂住伤口的手,任由鲜血流淌。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苍凉而诡异。 “你错了,阿璇。”他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冰冷的天花板,“我不是在报复他……我只是,在顺应他曾经的承诺罢了。” “他说过的……很多年前,我们相爱但是遭到郗家强烈反对的时候,他曾经半开玩笑半是羡慕地说……如果他是Alpha的话,我们之间的一切,是不是都会变得不同?是不是就没有人能分开我们了?‘” “我只是……在帮他实现这个愿望啊……”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一句无人能懂的呓语。 他明明只是在完成他的愿望,即便那个人背叛了他,他还是原谅了他,虽然把人关住了,但也好吃好喝地对待。 阿纳莱看着郗砚,沉重地叹了口气。一切争论都已经没有意义了。无论初衷为何,郗砚已然走上了绝路,并且,他彻底得罪了绝不该得罪的人,谢珣最宝贝的人。即便是郗家的身份,此刻也保不住他了。 谢珣自始至终,目光都牢牢锁在怀里的闻溪身上。他看到闻溪似乎因为疲惫和药力,慢慢闭上了眼睛,长睫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不再理会身后的闹剧,小心翼翼地将人打横抱起,转身就准备离开。 经过卫兵身边时,他脚步未停,只丢下一句冰冷的命令。 “把人关好。看好。” 说完,他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第143章 卖卖惨? 阿纳莱跟着一起坐上了车。 阿纳莱仔细检查了闻溪的状况,松了口气,对周身气压依旧低沉的谢珣汇报:“首席放心,那药粉的药效短暂,主要是针对神经肌肉的暂时麻痹,代谢很快,不会对闻溪的身体造成永久性影响,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能完全恢复了。” 谢珣下颌线紧绷,点了下头。 车子在主宅前停稳,谢珣率先下车,绕过车尾,亲自打开车门,小心翼翼地将依旧有些乏力的闻溪打横抱出。阿纳莱识趣地没有跟上,只目送着两人进入宅邸。 庄园内异常安静,仆从似乎都被提前屏退。谢珣抱着闻溪,一步步走上铺着厚重地毯的楼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主卧室。他将闻溪轻轻放在宽大柔软的床沿坐下。 他自己则快速脱下了被雨水淋湿的外套,随意扔在一旁的沙发上,甚至来不及换件衣服,便立刻转身坐在了闻溪身边。 他的目光描摹着闻溪,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 闻溪方才在实验室里的那个问题,绝不是什么脑洞大开的猜测。那语气,那眼神,分明是笃定的陈述。 那么,事实只有一个。 谢珣再次伸出手,脱掉了手套,温热的大手带着一丝极轻微的颤意,握住了闻溪微凉的手指。 “你知道。你也记得,对吗?” 闻溪既然选择了在那个时候坦言,就没打算再继续伪装下去。他抬起眼,迎上谢珣的目光,先是点了点头,随即又轻轻摇了摇头。 “我记得。” 至于摇头……他和谢珣不一样,谢珣可以说是重生,他是又一次来到了这里。 谢珣没有细究他为什么要摇头。 怪不得,谢珣想,他是有所感觉的。从一开始他试图接近闻溪时,就能清晰地察觉到闻溪隐隐的对他的抵触和疏离。 虽然闻溪对谁都是一副漠然冷冰冰的态度,但细品之下,谢珣能分辨出那其中微妙的差别,闻溪是刻意地想与他划清界限。 闻溪垂眸,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继续平静地问,“我死之前……闻予安给我听过一段录音。是关于你的。” 谢珣低低地“嗯”了一声,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闻溪的手背,示意他在听。 “录音里说,你要提取我的信息素提供给郗砚,用以制作能缓解你易感期失控的特效药。” 谢珣闻言,英挺的眉头蹙起,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不解,看样子是完全不知道有这件事? 但他回答得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不可能。” 就算上一世的他也绝不可能将闻溪的信息素交给郗砚去做那种用途。 只是他完全没有任何印象……自己何时说过这样的话?闻溪看着他疑惑的神情,给出了提示:“现场还有谢知裕和郗砚。” 谢珣凝神,努力在纷乱的记忆碎片中搜寻。忽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模糊的场景。 他想起来了。 “当时郗砚确实来找过我。”谢珣沉声道,眸色转冷,“他说他有办法缓解我易感期失控的痛苦,但声称需要你的高纯度信息素提取液作为核心原料。他说阿纳莱那里有备份,但我明确拒绝了。” 他仔细回忆着当时的对话:“我当时确实说过一句话,样本我会提供。但我指的是提供我自己的信息素提取液给郗璇,让他再去寻找安抚的替代方案。” 要治疗他的易感期问题,难道不该从他自身的信息素入手吗?怎么会绕到闻溪身上?谢珣想的很明白。 闻溪安静地听着,没有再追问,只是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误会似乎解开了。谢珣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凑近了些,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呼吸可闻。他紧紧盯着闻溪的眼睛,不肯错过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一直怀疑我接近你的目的?你一开始那么排斥我,抵触我,是因为这段被篡改的录音?” 闻溪眼睫颤了颤,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沉默着别开了视线。 谢珣心头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酸涩与怜惜交织。他还想再问些什么,闻溪却突然抬起另一只已经恢复了些力气的手,精准地捂住了他的嘴。 手掌柔软,带着淡淡的凉意。 “现在,”闻溪转回脸,一本正经地看着他,“应该是你回答我的问题。” 看着眼前人严肃着小脸、强装镇定却耳根微红的模样,谢珣紧绷的肩背肌肉松弛了几分,心底那点阴沉被一种奇异的柔软取代。 他从善如流地调整了一下姿势,手臂自然地环过闻溪的腰身,将人更稳地圈在自己身前,然后用眼神示意闻溪,你问。 闻溪慢慢放下了捂着他嘴的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唇瓣的温度。他沉吟了片刻。 “说说你的上一世吧。” 谢珣抬手,温柔地将他颊边一缕微湿的碎发别到耳后,动作轻缓,语气却刻意淡化:“没什么特别的。” 他显然不想多提那段失去闻溪的、灰暗无光的日子。 闻溪却不肯让他蒙混过关,目光执拗地盯着他:“你是寿终正寝吗?” 谢珣替他理发丝的手顿住。 他无法在闻溪如此清澈专注的目光下撒谎,而且这件事,似乎也没有再隐瞒的必要。 “不是。”他低声回答,“我的易感期问题……很严重。因为曾经得到过你的短暂安抚,那之后的每一次易感期,失控的程度都会比上一次更加剧烈。肆虐的信息素和无法收敛的精神力不断堆积、暴走……” 他顿了顿,“我死于……你跳海后的第五年。” “什么意思?”系统在闻溪脑海中发出难以置信的尖叫,“谢珣不是自然死亡?老天!他可是这个世界最重要的那个人,他为什么会死?这不可能。” 闻溪对系统的震惊不予置评,他本人也不清楚具体缘由。而谢珣作为当事人,更无法理解所谓的世界设定。 谢珣垂眸,与怀里安静看着他的闻溪对视。那双总是漠然的灰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似乎……还有一丝极淡的关切?这个发现让谢珣的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搔过。 他再次开口,声音放缓了些,“以前的易感期,我只是狂暴,想要破坏眼前的一切。但后来……我更多的是想找到你,或者……任何与你有关的气息。” 他简略地提了一下之后的事情,包括如何从闻叙白那里拿走闻溪的旧物,如何在那微薄的气息中寻找短暂的安宁。 系统越听越觉得数据流紊乱,这重要的世界角色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原因非正常死亡? 就在这时,系统突然接收到一条闪烁着刺目红光的紧急通知。它迅速浏览,随即将谢珣抛到脑后,立刻将消息分享给闻溪:“溪溪,闻予安死了。” “卫兵准备押送他离开实验室时,他不知怎么突然抢走了一名卫兵配枪,当场自杀了。” 几乎是同时,谢珣的光脑也震动了一下,他瞥了一眼屏幕,是卫兵发来的紧急讯息,内容与系统所说一致。他将屏幕微微倾向闻溪,让他也能看到那条简短的消息。 第144章 突然消失 闻予安死了。 对于这个结果,闻溪并不意外,甚至觉得理所应当。像闻予安那样扭曲又脆弱的人,走到这一步几乎是注定的。 只是,闻溪其实还有一点没完全想明白。 他抬起眼,看向身旁一直守着的谢珣,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段录音……闻予安是怎么拿到的?” 以闻予安当时的能力和处境,似乎并不容易弄到手。 “有可能是郗砚提供的。” 闻溪略一思索,便认同了这个猜测。当时在场的几个人里,唯有郗砚。 “想想也是。”闻溪淡淡应道,将这点最后的疑虑也抛诸脑后。一个无关紧要之人的死,不值得他耗费更多心神。 谢珣也只是看了一眼光屏上关于闻予安死讯的简短报告,便将其关闭,目光重新转回到闻溪身上。 他向前倾身,将人圈在自己的气息范围内。 “我的解释,”他指的是关于录音的澄清,“还满意吗?” 闻溪纤长的睫毛颤了颤,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动了下被谢珣体温熨贴着的手指,感受着那源源不断传来的、令人安心的暖意,过了几秒,才慢悠悠地吐出一个词。 “勉强。” 这个回答似乎并未让谢珣失望。 闻溪垂下眼眸,看着两人若即若离的手指,心底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的复杂情绪。 他其实……并未完全相信闻予安。只是,他从小见过太多人性的恶,经历过太多毫无缘由的残忍。信任于他而言,是奢侈品,也是致命弱点。 而谢珣,一个位高权重的公爵,一个顶级Alpha,却一次次地打破常规。不仅在他分化初期提供了至关重要的帮助,在他面前展现出与外界传言截然不同的耐心与包容,甚至……在上一次的悬崖边,与闻叙白一同不顾一切地朝他奔来。 这些特殊对待,好得近乎不真实。让他下意识地去怀疑,去审视,去猜测这背后是否藏着更深的算计与别有用心。 他甚至有些荒谬地想,如果谢珣像霍煊、谢知裕他们一开始那样,对他表现出毫不掩饰的轻视、傲慢或仅仅是出于信息素吸引的占有欲,或许他反而不会如此防备。 因为那才更符合这个世界的规则,更符合一个顶级权贵Alpha应有的,高高在上的姿态。 谢珣看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似乎能洞察他心中所想。他没有追问,也没有再为自己辩解,只是极轻地握了握他的指尖,低声道了句:“好。” “我会继续努力。” 闻溪没有说话,只是任由他握着。对于谢珣而言,这沉默已然是最好的回答。 闻溪被郗砚绑架这件事,终究没能瞒过闻叙白。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得知了消息,当即抛下所有公务,冒着尚未停歇的雨急急忙忙赶到了庄园。 那时闻溪已经基本恢复,刚洗过澡,穿着一身谢珣为他准备的舒适柔软的居家服,正窝在客厅宽敞柔软的沙发里,捧着一杯温热的水小口喝着。 闻叙白带着一身外面的潮气和寒意快步走进来,发型被风吹得有些凌乱。 他目光急切地在闻溪身上仔细逡巡了好几遍,确认他完好无损,甚至连一丝惊吓的痕迹都看不出,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 “没事就好。”他走到闻溪身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没想到郗砚竟然敢……” 谢珣这时也从楼上走了下来,他也换衣服了,穿着简单的黑色长裤和一件深灰色针织衫,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厉威严,却依旧气场强大。 他看到客厅里的闻叙白,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显然是早已料到他会来。 闻叙白想了想还是不放心,“这次的事情太危险了。要不然……你还是跟我回家住吧?家里总归更安全些。” 他说这话时,目光甚至带着一丝警惕扫过谢珣,经历了郗砚这件事,他现在连谢珣的地盘都觉得不那么放心了。 谢珣闻言,眉峰微微动了一下。他没等闻溪回答,便开口打断了闻叙白的计划:“你最近为了议长竞选,忙得脚不沾地,你确定你有更多时间照顾他、保护他?” 闻叙白顿时语塞。谢珣的话一针见血,戳中了他的软肋。他现在确实是分身乏术,竞选到了最关键的白热化阶段,他几乎投入了全部的时间和精力,确实无法保证能时刻照顾好闻溪。 把闻溪一个人留在闻家或许反而更不安全。 而且……闻叙白想起此刻鸡飞狗跳、不得安宁的闻家。那种令人窒息的环境,闻溪是绝对不愿意回去的。 最终,闻叙白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了。他再三叮嘱闻溪要注意安全,有任何事情立刻联系他,这才匆匆离开。 于是,闻溪便继续在谢珣的庄园里住了下来。 日子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甚至更加安宁。没有人再来打扰他,没有那些烦人的讯息和电话。 然而,过了几天,闻溪渐渐察觉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太安静了。 某天下午,他正靠窗坐着,随意滑动着光脑屏幕浏览。 按照以往,某个活泼聒噪的声音肯定会立刻跳出来和他一起讨论光脑上的娱乐讯息。 但是,没有。 没有任何声音。 闻溪滑动光屏的手指倏然停住。 他蓦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空无一物的空气,灰眸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茫然和……不确定。他尝试着,在脑海里呼唤了一声。 “系统?” 依旧是一片死寂。往常那种无形的、时刻存在的连接感,消失了。 闻溪的心缓缓沉了下去。他不信邪地再次集中精神。 “系统?” 回答他的,只有窗外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自己胸腔里忽然变得有些清晰的心跳声。 系统……不在了。 难怪……难怪他觉得这几天变得异常安静。一开始,系统的话似乎就变少了,他以为是事情告一段落,系统也跟着放松下来。他甚至没有太过在意那逐渐减少的互动频率,只当是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后的一种自然状态。 直到此刻,那彻底的、绝对的寂静降临,他才猛然惊觉,那个总是咋咋呼呼、在他脑海里吵吵嚷嚷的声音,不知道从哪一天起,就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它没有告别,没有提示,没有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或讯息。就像它当初毫无征兆地出现一样,如今又在他已然习惯的日子里,毫无征兆地抽身离去。 闻溪站起身,走到房间中央。他闭上眼,试图感知,试图在那片熟悉的意识海里找到一丝熟悉的波动。 什么都没有。 窗外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明亮温暖的光斑,庄园很美,很安静,很安全。 可闻溪独自站在空旷华丽的房间里,却忽然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那感觉并不尖锐,却如同无形的蛛网,细细密密地缠绕上来,一点点渗透,冰凉而空旷。他的背影挺直,一动不动,仿佛凝固在了那片温暖的光晕里。 这时,卧室的房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 谢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几乎是立刻敏锐地捕捉到了房间内那股不同寻常的低气压,以及闻溪身上泄露出来的,无法忽视的……忧伤。 他快步走近,在离闻溪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目光沉静地落在他看似平静的侧脸上,声音放得极轻,“怎么了?” 闻溪似乎被他的声音从那种怔忡的状态中惊醒,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谢珣,灰眸里的情绪已经被很好地收敛起来。 他慢慢摇了摇头,“没事。” 谢珣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追问。闻溪心里藏着一个很大的秘密。 他伸出手,没有去碰触闻溪,只是轻轻握住了他微凉的手指尖。 “嗯。”他低低应了一声。 第145章 做梦 系统消失的第五天。 夜晚,庄园陷入一片沉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虫鸣和风吹过庭院的细微声响。闻溪躺在柔软的大床上,呼吸平稳,似乎已经入睡。 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真正睡着。意识仿佛漂浮在一片温暖的迷雾里,边界模糊,感知却异常清晰。 然后,他看到了。 他先是看到了自己纵身跃入冰冷汹涌的海水之后,悬崖上发生的一切。视角是谢珣的。 那种瞬间撕裂心肺的剧痛和绝望,如同海啸般吞没了所有的理智。他感受到谢珣冲向悬崖边缘时肌肉的绷紧和颤抖,听到那一声被狂风撕碎的嘶吼。 接着,视角转换。他看到了闻叙白,在那一刻彻底崩溃。 视角再次切换。他看到了霍煊、祁彧、谢知裕。他们得知消息时的难以置信,以及某种程度上的……茫然若失。 他也看到了郗璇,阿纳莱,闻家……看到了很多人。 这些画面如同浮光掠影,快速闪过,却压得闻溪有些喘不过气。 最后,所有的景象如同潮水般退去,他的视线定格,落在了一间昏暗无光的房间。 这里他很熟悉。是他第一次遇到,谢珣易感期彻底失控时,他被带去的那间特殊隔离室。 但眼前的景象比那次更加骇人。房间里混乱不堪,坚固的特制墙壁上布满了深刻的划痕和撞击的凹痕,甚至可以看到未干透的血迹溅洒得到处都是,空气中仿佛还弥漫着狂暴的信息素和血腥味混合的窒息感。 然而,在这片狼藉之中,有一处地方异常干净,是房间中央那张大床。 谢珣躺在床上。 他的变化大得几乎让闻溪认不出来。头发长长了许多,凌乱地铺散在枕畔,脸色是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他垂在床沿的手背上,骨节处全是血淋淋的伤口,新旧交错,狰狞可怖。 而他另一只手里,正死死地,用尽最后力气般地攥着一件衣服,那是他曾经穿过的、一件很普通的旧外套。 谢珣的胸膛起伏极其微弱,眼睫颤抖着,似乎若有所觉,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 那双曾经深邃锐利的黑眸,此刻没有焦距,没有光亮,只有一片死寂的灰暗。他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凭着本能,朝着某个感觉中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偏了一下头。 随即,那最后一丝微弱的生命力悄然流逝。他彻底地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呼吸,停止了。 闻溪站在床边,怔怔地看着这一幕。 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手指轻轻贴上了谢珣冰冷的脸颊。 触感冰凉,没有一丝活人的温度。 他还想再感知一下,还想确认什么,却被一股无形的,强大的力量猛地一扯。 他不得不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眼时,他发现自己漂浮在一片柔和而虚无的白光里。这里没有上下左右的方向之分,没有声音,只有无尽的,温暖的光。 而不远处,同样漂浮着一个人影。 是谢珣。 是真实的谢珣。 因为他下一秒,就朝着闻溪飘来,伸出手,温热的手轻柔地抚上闻溪的脸颊。 “别哭。” 闻溪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手触碰自己的眼角,指尖果然沾染上一片冰凉的湿意。他……哭了吗? 就在这时,一股清凉的风轻柔地拂过。 有一道他熟悉的声音,带着雀跃和一丝小心翼翼响起。 “溪溪!” 闻溪和谢珣同时猛地回头,朝着声音的来源望去。 只见白光汇聚,勾勒出一个修长的人形。 是系统。 但它不再是那个只有声音的无形存在,也不再是那个圆滚滚的光球形态。它又化形成了白发人形。 系统眨眼间就飘到了闻溪眼前,它似乎完全无视了一旁存在感极强的谢珣,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闻溪身上。 闻溪看着它,张了张嘴,其实有无数问题想要问它。这些天你去哪里了?这又是哪里?我们现在是怎么回事? 系统仿佛能听到他心中的疑问,连忙摆摆手,语气带着点急切,“溪溪溪溪,你先别急,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玩消失的,我是被总部紧急召回啦。对不起对不起,走得太匆忙,都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都怪那个死板的主管。” 它气鼓鼓地抱怨了一句,随即又赶紧正色道:“不过它告诉我,经过严密计算,这个世界的能量波动已经彻底稳定下来了,不会再出现崩塌风险了。” 它挠了挠那头柔软的银发,似乎在想从哪里开始解释比较好:“呃……我先一件事一件事解释吧。” “我呢,其实只是个中等系统。我现在的任务是负责收集能量。当然不止是为了我自己,我们整个庞大的系统空间的正常运行都需要这些能量。我们这类系统身上都有专门连接到系统空间的接收器,会自动传输收集到的能量。” 它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对戳着:“我是个新出厂没多久的系统……我们有一个首次任务考核。完成了考核就能从新系统转正,获得更高级的权限和分配。但是首次考核每绑定一个宿主都要消耗我们自身不少的能量和宝贵的绑定次数。” 它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明显的心虚和尴尬:“我……我当时就想着一口吃成个胖子……想着一次性多绑定几个宿主,这不是事半功倍嘛。结果……结果我根本忙不过来,团团转,根本顾及不了全部人。有些宿主对我不满意,要求我送他们回去,还要我帮他们实现愿望……” 它越说越沮丧,脑袋几乎要垂到胸口:“就这样,积分没赚到多少,能量也没收集到多少……呜呜呜……我的绑定次数就只剩下最后一次了……要是这次考核再完不成,我就要被当作废品回收处理掉了呜呜呜……” 说到伤心处,它终于控制不住情绪,周身白光一闪,瞬间又变回了那个熟悉的、圆滚滚的小圆球形态。它想飘过来贴贴闻溪的脸颊寻求安慰。 然而,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更快一步,拦在了它和闻溪之间,毫不客气地将它推开了几分。 小光球被推得在空中晃了晃,顿时怒了。 “你!” 第146章 因为祂 谢珣目光落在那个气得上下蹦跶、光芒闪烁不定的小光球上。 系统被他看得小圆球身体抖了抖,气得恨不得立刻调用所有剩余积分给这个可恶的Alpha来个十万伏特,但权衡了一下后果以及闻溪可能出现的反应,它最终还是怂了,只能不甘心地哼哼两声,假装自己不存在。 系统深吸了一口并不存在的空气,重新转向闻溪时,语气又变得温温柔柔。 “其实呢,我们系统内部并没有一个非常准确严格的分类标准。只要等级足够高,权限足够大,几乎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选择任何类型的任务去做。” 它说着,眼神又开始心虚地飘忽起来,声音也结巴起来:“当、当时吧……我能量快要耗尽了,加上那是最后一次绑定机会……我、我又犯老毛病了,贪心不足蛇吞象……选择任务世界时,就……就选了个能量评级特别高的世界。在我的计算模型里,这个世界能收获的能量是最多的,足够我一次性通过考核……” 问题,就出在这里。 系统它本身的等级不够,很多高级权限和功能都尚未解锁。像这种已经诞生了自主意识的高等级世界,规则复杂,变量极多。如果没有足够的能力在任务完成后进行完善的善后处理,后果是非常严重的。 它尝试用更易懂的方式解释:“比如一些初级世界,你可以把它们想象成是一本已经完结且不可修改的小说,周而复始地循环播放。它的开头、过程、结局都早已固定,它没有自主意识,只是一段稳定的程序。如果系统带宿主进入这种世界,一定会反复强调绝对不能崩人设,必须严格按照既定的剧情轨迹走。如果出现一点和原定剧情不同的偏差,就会遭到排斥,系统和宿主都只能被强行弹出。” “也因为初级世界的一切都很简单,体量很小,可能整个世界所诞生的全部空间只有海城那么大。这样的世界,就算系统操作上出现了一些小失误,也可以向上级申请报备,动用自己的积分和能量就能进行局部修复,影响不大。” “但是,”系统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们现在所在的这种高级世界完全不同。它已经诞生了世界意识,你可以理解为这个世界拥有了自己的灵魂和意志。这个世界复杂、庞大,且不断在演化。” “这种世界也会有自己的轮回,但更准确的说法是演化。在无尽的演化中,它会慢慢朝着最有利于自身稳定和发展的方向前进,最终形成一条相对稳定的主线。这条主线上有着无数相互交叉、影响的支线,而主线上也有它选定的、至关重要的支点人物作为维系整个世界能量平衡的纽带。” “这条主线,其实就是最初我跟你说的原世界线。但请注意,这条主线是经过漫长时间演化而形成的,意味着它并非一成不变,而是动态的、可调整的。而那些作为纽带的支点人物,他们被祂给予的能量波动,正是我们系统收集能量的主要来源。” “虽然主线会变,但并不代表它不重要。相反,如果主线上的关键纽带人物出现非常大的意外偏差,比如非正常死亡、能量核心崩溃等,那么世界经过漫长时间演化形成的平衡就会被彻底打乱,能量结构也会失衡,最终造成不可逆的破坏,甚至导致世界崩塌。” “像这种高级世界,对我们系统来说确实是收取能量的最佳选择,收益巨大。但通常只有那些等级极高、拥有超大权限和解锁了无数高级功能的资深系统才敢接手。” “一来,它们可以决定宿主进入世界后的具体身份,但通常无法直接取代原有的重要支点人物本身,只能以旁观者或辅助者的身份介入。二来,如果任务完成后,宿主本身对世界造成的影响太大,超出了世界自然演化的容错范围,那些高级系统将会花费海量积分,动用最高权限,抹除这个宿主在世界中存在过的所有痕迹,不仅是物理现实层面的,还包括所有相关人物的记忆。” “甚至……进行局部或全局的时间回溯,将世界重置到某个关键节点之前。” “但是……”系统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细不可闻,充满了心虚和懊悔,“我没有这个能力……我既没有那么多积分,也没有那么高的权限……我甚至连选择宿主降临身份都做不到。” 没想到,是谢珣先接过了话头。 “你的意思是,我是那个所谓的重要支点人物。我上一世的死亡方式或时间点,超出了世界演化的容错范围,导致了世界能量失衡。然后更高级的存在干预,进行了时间回溯。对吗?” 系统的小光球上下晃了晃,像是在点头:“是的。因为根据世界意识祂原本的演算,你虽然最终也会死于易感期失控,但那个时间点和你死亡的方式,是在主线的合理范围内的。而且,按照原本的轨迹,到了那个时候,世界上应该已经自然演化出了另一个可以接替你位置的纽带,维系能量的平衡。” “但溪溪的出现,是一个巨大的变数。”系统看向闻溪,“祂的判定逻辑是,你的死亡是间接因为溪溪而加速和恶化的。最重要的是,那个原本应该接替你的纽带还未出现,所以,世界的能量平衡被打破了,濒临崩溃。” “这么一个高等级、高能量的世界出现如此严重的状况,必定会引起系统空间高层的注意。它们评估后,最终决定启动最高级别的干预措施,时间回溯。” 系统说到这里,扭了扭小圆球,“我也是几天前,因为收集到太多能量,权限稍微提升了一点点,才查看到这些记录,才知道原来是因为这个……” “那么,”谢珣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时间回溯之后,为什么我会保有上一世的记忆?而闻溪,又为什么会以这种形式,再次穿越进来?” 系统伸出一根小小的触手,指向一个冥冥之中的方向,语气带着无奈和一丝敬畏。 “还不是因为祂,这个世界的意识本身。” 第147章 强盗行为 闻溪顺着系统小光球所指的方向抬头望去,头顶依旧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柔和白光,空茫一片,什么具体的形态也看不到。 但是很快,一个声音响起了。 那声音无法用任何已知的词汇精准形容,它并非通过耳朵听见,而是直接回荡在意识深处,飘渺、空灵,带着一种非人的、浩瀚而古老的韵律。 “是我。” 仅仅两个字,却让闻溪瞬间明了,这就是祂,这个世界的自主意识。 系统在一旁叹了口气,充当起翻译和补充说明的角色:“溪溪,祂与世界本身共生共荣。祂能够赋予那些对世界进程至关重要的支点人物以大气运,也就是我们系统称之为能量的东西。同理,这些重要人物的一举一动,他们所引发的强烈情感波澜,也必定会反馈给祂,成为滋养世界、维持运行的养分。” “就像是谢珣,”系统举例道,“有很多人敬仰他,畏惧他,甚至爱慕他。这些人可能不信神祇,不信天命,但他们信任谢珣的力量与意志,或对他抱有极致的情感。祂在维持这个世界稳定运行的同时,也需要吸收这些纯粹而强烈的情绪能量。” 这时,祂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 “在你身上,缠绕着很多极致的爱,同样,也纠缠着极致的恨。” 系统立刻帮忙解释:“所以,祂认定你为新的世界主线上至关重要的纽带了。” 在新的世界主线演化形成后,祂重新判定的轨迹里,做出了选择。让承载着部分记忆的谢珣重生,并将原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闻溪,强行捕捉回来,安置在这个关键的位置上。 至于系统,则是被它的主管删掉了一些关键记忆后,重新丢进来充当一个观察者的角色。毕竟,最初的祸端也算是因它而起。 说到底,祂无法承受失去谢珣这个重要支点,也无法接受被选中的新纽带闻溪“逃离”。虽然如果单纯回溯时间,一切恢复原状,或许也不会影响大局,但祂显然做出了一个新的选择。 系统叭叭叭地总结:“反正祂就是认定你了,把你绑来了。” 而为什么选择在这个节点让闻溪知晓一切真相,一方面是因为闻予安这个与闻溪命运紧密交织的重要支线人物的死亡,还有是因为系统一直在闻溪这里,这一段时间就算它没有说起收集能量这件事,但它能从闻溪身上和谢珣以及其它人身上得到的能量很多很多,一举干到了系统里的第一名。 系统的升级不可避免,但升级后它就有可能知道一些真相。按系统现在和闻溪的关系,它也必定会告诉闻溪。 与其让他们自己瞎想不如就全部告诉他们,没想到祂也是这么想的。 还有一方面则是因为…… “你对他心动了。” 祂的话语平静无波,却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精准地荡漾开涟漪。 闻溪立刻感觉到,谢珣紧握着他的手,力道不易察觉地收紧了些许。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谢珣,对上那双此刻正翻涌着难以言喻情绪的黑眸。 闻予安是附着在闻溪这条新主线上的重要支线,他的结局影响着线的稳定。而闻溪对谢珣的接纳与心动,则意味着两个核心支点之间产生了强韧的、积极的连接。祂判定,在此之后,新的能量循环将趋于稳定。 闻溪沉默着,没有出言反驳祂的判定。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默认。 谢珣感受到他无声的承认,握着他的手收得更紧,指尖的温度几乎要烙进闻溪的皮肤里。 然而,闻溪的思绪却飘向了另一个方向。他抬起头,望向那一片空茫的白光,问。 “那么,我不能回去了,是吗?”回到他原本的那个世界。 谢珣的身体瞬间僵硬,回去?什么意思?闻溪还想离开?一股冰冷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就连系统都卡壳了,啊?这……难道祂的判断出错了?溪溪不想留下来吗? 但很快,闻溪接下来的话让他们明白了他的真正关切。 “那我原来的世界里,我怎么样了?我有个哥哥,他……怎么样了?” 祂的回答依旧空灵而直接:“你原来的世界,依然有你。” 闻溪原本出身的世界,能级远低于当前这个世界,闻溪在那个世界里也并非什么影响全局的关键人物。因此,祂进行这次捕捉行为的阻力几乎没有。 祂采用了一种折中的方法,创造了一具空壳,复制了闻溪的一切基础生理数据和表层行为模式。所以,在原来的世界里,“闻溪”依然存在,按部就班地生活着。 闻溪听完这个解释,非但没有放松,眉头反而蹙得更紧,“顾晟一定可以认出那不是我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顾晟那近乎变态的洞察力和偏执。 系统顿时也紧张起来。 谢珣虽然听不懂顾晟具体是谁,但能感受到闻溪对那个人的重视和此刻的担忧,这让他心底泛起陌生的不安感,但他更在乎闻溪的情绪:“有什么问题吗?” 闻溪不高兴了,为祂的自作主张和这一系列强盗行为。 祂的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好说话,那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如果你希望,我也可以把他带来。” 祂对闻溪这个选定的新纽带,似乎格外包容。 闻溪狐疑地确认:“真的?” 他不太相信世界意识会如此轻易地满足这种私人要求。 “既然一切已然明了,你们也该回去了。”祂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做出了送客的宣言,“等你醒来,自会看到他。” 话音落下,不容闻溪和谢珣再有任何疑问,一股无法抗拒的、温和却强大的困意席卷了他们的意识。 两人几乎同时闭上眼睛,意识沉入温暖的黑暗,失去了对那片白色空间的感知。 …… 清晨。 和煦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房间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斑。 闻溪慢悠悠地睁开眼,盯着天花板上繁复的雕花看了好几秒,意识才逐渐从那个奇异而漫长的“梦境”中彻底抽离,回归现实。 他还有些恍惚,正望着阳光发呆,消化着脑海中多出来的庞大信息。 就在这时,卧室房门被人从外面有些急切地推开。 谢珣快步走了进来,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在床上的闻溪身上。 原来真相竟是如此。闻溪并非这个世界的人,甚至是被强行“抓”来的。而他差一点……就算重来一世,也可能永远失去他,甚至无缘再见。 谢珣走到床边,在闻溪身前坐下,深深地看着他。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他问出的却是另一件盘旋在他心头的事。 “你被郗砚绑去实验室的时候……其实是能自己脱身的,对吗?” 闻溪抬起眼,回视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以沉默作答。 谢珣不想去纠缠这些已经没有意义的后账,但知晓了一切前因后果后,他反而更加害怕了。 害怕闻溪那份对自身性命的漠然,害怕他或许某一天觉得无趣了,又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甚至……更糟。 闻溪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沉默了片刻,开口给出了一句承诺:“我不会自己伤害自己。” 但谢珣如何能完全相信?上一次的决绝坠落是他永久的噩梦。 最终他还是没有再继续揪着这点不放。他只是伸出手,再次紧紧握住了闻溪的手。 闻溪起身下床,一边整理衣物,一边简单地向谢珣解释了几句关于顾晟的事情。 谢珣安静地听着,虽然对那个素未谋面的顾晟升起强烈的警惕和莫名的敌意,但面上并未显露分毫。 两人一起下了楼,刚打开主宅的大门,却先看见了正站在庭院里、似乎刚到的闻叙白。 闻叙白今天难得抽空,特意过来想看看闻溪。他看着闻溪和谢珣一起出来,还有些奇怪他们这么早是要去哪里。 然而,闻溪的目光却仿佛越过了他,定格在他身后的某个方向,灰眸中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他甚至下意识地朝前走了几步。 闻叙白正感到疑惑,就听到闻溪朝着他身后的方向,清晰地喊了一声 “哥。” 闻叙白猛地一怔,心头瞬间掠过一阵强烈的不安和诧异,闻溪是在叫他吗?可不对…… 紧接着,他就看到一个身影冲着闻溪跑去,那男人身材高大挺拔,五官深刻英俊,眼眸此刻正死死地盯着闻溪,他难以置信。 在闻叙白和谢珣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之前,那个男人已经冲到了闻溪面前,猛地将闻溪紧紧抱在了怀里。 “……”闻叙白彻底愣住了。 第148章 哥哥之争 闻溪安静地由着顾晟紧紧抱了好一会儿,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手臂那几乎要勒断他骨头的力道,以及胸膛里传来的、失序狂跳的心跳。 过了片刻,他才抬手,轻轻拍了拍顾晟紧绷的后背。 顾晟身体微微一僵,似乎极其不情愿,但还是依从了闻溪的暗示,缓缓松开了手臂,只是双手仍牢牢抓着闻溪的肩膀,低下头,急切而仔细地来回描摹着闻溪的脸。 闻溪也同样静静地看着他。顾晟憔悴了很多,眼眸下带着浓重的青黑,胡茬似乎也有几日未仔细打理,整个人透着一股历经煎熬后的疲惫。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显然不同。闻溪不知道顾晟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个“复制品”并非本人的,更不知道在他消失的这段日子里,顾晟经历了怎样绝望的寻找与煎熬。 闻溪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目前的情况,模糊地提及这是一个不同的世界,而自己因为某种不可抗力被带到了这里。 顾晟的目光始终死死盯在闻溪脸上,听得极其专注。天知道当他发现每天见到的那个人的不对劲时,再也找不到丝毫独属于闻溪的灵魂印记时,内心经历了何等灭顶的恐慌和绝望。 他甚至不敢在那个复制品面前轻易戳穿,更不敢伤害他,他害怕一旦打草惊蛇,就彻底断了找到真正闻溪的任何可能线索。 那种无力的、漫无目的的寻找几乎要将他逼疯。但还好……还好他现在找到了。活生生的、会呼吸、会看着他的人。 看顾晟的情绪似乎逐渐从那种极度紧绷的状态中稍稍稳定下来,闻溪才轻轻挣开他抓着自己肩膀的手,后退了一小步。他转过身,看向身后一直保持着警惕、默默打量着的闻叙白和谢珣。 闻溪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为他们做了简单的相互介绍。他先看向闻叙白,对顾晟说:“哥,这位是闻叙白,我在这个世界的……哥哥。” 闻叙白此刻上前一步。他并不了解内情,刚刚闻溪对顾晟解释时特意放低了音量,他听不见。 他只知道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看起来是个beta,似乎与闻溪关系极为亲密,甚至……闻溪对他的信任和依赖感,似乎远超自己这个血缘上的哥哥。 这种认知让闻叙白心中涌起一股危机感。他维持着基本的礼节,向顾晟伸出手,语气平静却带着宣示意味:“你好,我是溪溪的哥哥,闻叙白。” 顾晟看着伸到面前的手,眼神晦暗不明。他已经收起了方才在闻溪面前流露出的片刻脆弱。他慢慢地伸出手,与闻叙白交握。 两只同样修长有力的手握在一起的瞬间,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而紧张。 表面上是一次礼貌的握手,但暗中,两人几乎同时不动声色地加大了力道。 两人面色沉静无波,只有手臂上微微凸起的青筋和那纹丝不动、暗自较劲的姿态,泄露了其中的刀光剑影。 “我也是溪溪的哥哥。” 闻叙白几乎是用尽了手上的力道,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针锋相对的意味:“是吗?不过据我所知,溪溪好像只有一个亲哥哥。” 顾晟对闻溪本就有着近乎偏执的独占欲,那是十几年相依为命、在黑暗中互相舔舐伤口培养出来的、不容任何人插足的深厚羁绊。 闻叙白的话让他瞬间有些失了态,目光变得极其危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亲哥哥?他过去十几年都是我亲自一手养大的,你算什么东西?” 眼看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闻溪终于看不下去,直接上前一步,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两人那青筋暴起、死死较劲的手背。 “你们在干嘛?”他的声音清清冷冷,带着一丝无奈。 仿佛被按下了某个开关,闻叙白和顾晟几乎同时瞬间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猛地松开了手,变脸似的转向闻溪,脸上甚至努力挤出了一个堪称和善的笑容,异口同声地解释道。 “没事。” “随便聊聊。” 站在稍后位置的谢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无意参与这场莫名其妙的“哥哥”之争,上前一步,声音沉稳地打破了这诡异的对峙:“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进屋再谈。” 说完,他完全没理会那两个还在用眼神无声厮杀的男人,极其自然地侧身,引着闻溪率先朝主宅内走去,语气温和:“先吃早饭。” 顾晟站在原地,目光扫过谢珣落在闻溪后腰的那只手,又仔细观察了一下谢珣对闻溪那自然流露的,不同寻常的照顾姿态,以及闻溪似乎……并不排斥的反应。 他眼神暗了暗,像是明白了什么,低下头,无声地叹息了一声。 他已经明白了。 系统看得津津有味,在闻溪脑海里发出嘿嘿的笑声:“哇哦,溪溪,修罗场诶。” 笑完了,它又赶紧正经起来,提醒道:“不过溪溪,有关世界真相、系统、还有祂的存在,是绝对不能对这个世界其他人透露的哦。这是最高禁令,而且就算你想说,祂也会进行干预,你根本无法说出口的。” 闻溪默默地点了点头,表示了解。 用罢早餐,几人移步到客厅。闻溪在中间那张宽大的沙发上坐下,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谢珣极其自然地坐在了他的左侧,姿态从容。闻叙白则迅速占据了右侧的位置。顾晟脚步顿了顿,最终选择坐在了侧方的单人沙发上,这个位置能让他清晰地看到闻溪的正面。 闻溪坐在沙发上,感受着来自三个方向、风格迥异却同样存在感极强的目光,一时之间,竟觉得这宽敞的客厅似乎也变得有些……拥挤起来。 第149章 闻叙白也要留下 闻溪放松身体靠进柔软的沙发背里,视线不着痕迹地在身旁三个气场各异的男人身上扫过。气氛依旧有些微妙的凝滞,他想起一个现实问题,顾晟今晚的住处。 他微微侧过头,看向坐在自己左手边的谢珣,“可以麻烦你让人收拾出一间客房吗?” 谢珣的目光从顾晟身上收回,落在闻溪脸上,“当然可以。” 他随即抬手,召来候在不远处的管家,低声吩咐了几句,让其立刻去准备一间客房。 一直竖着耳朵关注这边动静的闻叙白,闻言立刻坐不住了。他轻轻咳了一声,成功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来后,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疲惫和无奈,目光主要投向闻溪。 “溪溪,我最近为了竞选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时不时就感到头疼,本来想回家好好休息一下。但是……” 他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明显的困扰,“父亲和母亲最近一直在吵架,家里乌烟瘴气,他们还经常跑到东边我住的小楼来找我……我实在是……” “我可以留下来吗?” 闻溪、谢珣,甚至连顾晟都同时转过头看向他。谢珣深吸了一口气,黑眸中掠过一丝了然和无语,他就知道会这样。这家伙演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闻溪倒是没觉得闻叙白留下有什么问题,庄园足够大,房间也多。他只是下意识地又看向谢珣,毕竟这里的主人是谢珣。 谢珣甚至没等闻溪的目光完全投过来,便已经再次抬手示意管家,语气平淡无波:“再去准备一间。” 管家恭敬应下,悄无声息地退下去安排。 此刻时间尚早,刚过早餐时分。谢珣日理万机,能抽出这点时间已属不易,很快便有一名副官模样的军人进来,低声在他耳边汇报了几句,显然有紧急公务需要处理。 谢珣眉头微蹙,站起身,对闻溪低声道:“军部有些事,我必须过去一趟。” 几乎同时,闻叙白的光脑响起,提醒他接下来的行程安排。闻叙白揉了揉眉心,也只能起身,对闻溪抱歉地笑了笑:“我也得去议会大厦了,晚上回来。” 两个男人先后离开,方才还有些拥挤和紧张的客厅,瞬间只剩下闻溪和顾晟两人。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闻溪其实正想要这样一个单独的机会,好好问问顾晟的想法和意愿。 毕竟,顾晟在原来的世界是一个大集团总裁,如今却莫名其妙被“抓”到这个完全陌生的世界,一切都要从头开始。 虽然闻溪心里很清楚,对顾晟而言,最重要的从来不是那些身外之物,而是自己的存在。但他还是需要确认顾晟的态度。 然而,还没等闻溪组织好语言开口,一阵清脆的通讯提示音突然响起。 闻溪愣了一下,这个提示音是光脑最初始的系统音,他自己没更换过,用的就是这个。他下意识地拿出自己的光脑,屏幕却一片漆黑,并非他的在响。 坐在对面的顾晟也明显怔住了,他似乎辨别了一下声音的来源,然后带着几分不确定和疑惑,从他的衣兜里,摸出了一个……崭新的,款式最新颖的银灰色光脑。 顾晟当然不认识这种东西,他拿着这个东西,有些无措,求助似的看向闻溪。 闻溪立刻起身走到他身旁,接过他手中的光脑,手指在屏幕上一滑,帮他接通了通讯。 一道光幕瞬间弹出,上面显示出一个穿着得体商务装、神情干练的陌生中年男人的影像。对方开口说的话,提到的项目名称和合作细节,顾晟却异常熟悉,正是他原来世界里最近正在全力推进的一个重要合作案。 顾晟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最初的错愕过后,他迅速调整状态,沉稳地应对了几句。对方主要是来确认稍后一个重要视频会议的具体时间。 结束通讯后,顾晟看着手中这个神奇的小东西,眼神复杂。闻溪一直安静地听着,心中了然。看来祂考虑得相当周到,不仅把顾晟的人带来了,连他的公司也一并复制并适配到了这个世界。当然,具体细节肯定根据这个世界的背景进行了调整和融合。 顾晟的接受能力和适应力远超常人,闻溪看出他需要时间去公司和团队见面,便主动提出送他过去。 顾晟自然求之不得,他渴望任何能与闻溪多相处一会儿的机会。两人便一起乘坐谢珣安排的悬浮车,朝着集团在这个世界的总部大楼驶去。 等顾晟去开会后,闻溪没有离开,在秘书恭敬的引领下,来到了顾晟那间宽敞的办公室等他。 他大致在顾晟的办公桌上翻阅了一下文件,又看了看墙面上电子屏滚动播放的公司介绍,很快便对顾晟在这个世界的新身份有了大致的了解。他让系统尝试查询一下顾晟的详细背景信息。 系统立刻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阵,很快回复,“咦,查到了溪溪。” 它照着显示的信息念给闻溪听。 末了,系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啧,祂这操作还真是简单粗暴不动脑子,几乎是原样Copy过来了,只做了最低限度的背景适配。” 根据信息显示,顾晟在这个世界的经历与原世界惊人地相似。他也是某个大家族流落在外的孩子,并且完美地填补了为什么闻溪会突然多出一个如此强势且关系亲密的哥哥的设定。 在支线背景里,顾晟和年幼的闻溪是贫民窟的邻居,他曾无数次保护和帮助过那个被林霖虐待家暴的小闻溪,两人有着深厚的情谊。而且,顾晟在这里拥有房产,完全不需要借住在谢珣的庄园里。 闻溪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这样也好,顾晟有自己独立的事业和空间,更容易适应这里。 顾晟很快结束了会议,回到办公室,看到闻溪还在等他,眼神瞬间柔和下来。他向闻溪表达了歉意,因为接下来还有一个重要的视频会议需要他亲自主持。 等顾晟再次被秘书请去会议室后,闻溪看着窗外逐渐西斜的日光,思考着是继续在这里等顾晟忙完,还是先回庄园。 恰好这时,他的光脑轻轻震动,收到了谢珣发来的讯息。 【在哪?】 闻溪随手将自己的实时定位发了过去。 没过几分钟,谢珣的讯息再次传来,言简意赅。 【我到了,下来。】 闻溪想了想,给顾晟的光脑上留了一条简短的消息告知他自己先回去,便起身下楼去了。 第150章 我不会退出 闻溪走出集团高耸入云的大厦,他一眼就看到了停在不远处那辆黑色悬浮车。 他走到车边,车门无声地自动向上开启。闻溪弯腰坐进车内,车内弥漫着熟悉的气息。 谢珣就坐在旁边,见他进来,目光从车窗外那栋气势恢宏的办公大楼上收回,语气平淡地问:“这是顾晟的集团?” 他虽是问句,但语气里并无多少疑问,更像是确认。 闻溪系好安全带,点了点头,言简意赅地解释:“祂搞的。” 无需多言,谢珣自然明白这个祂指的是谁。 谢珣闻言,不再多看,低头操作起自己的光脑。他特意过来接闻溪,还有另一件事要告知闻溪。 “郗砚囚禁的那个Beta,”谢珣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已经死了。” 他顿了顿,继续道,“郗砚本人,我已经移交给了最高法庭。审判结果刚刚出来,数罪并罚,终身监禁,不得假释。” 闻溪的目光落在谢珣调出的光幕界面上,上面简要报道了这起曾经显赫的医药世家继承人的陨落。 他看着那行终身监禁的字眼,缓缓点了点头。这件事,兜兜转转,沾染了无数纠葛与疯狂,至此,总算彻底落下了帷幕。 说到这,谢珣的手指在光屏上又滑动了几下,调出了另一份报告,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另外,闻鹤一对闻家的报复性商业打击还在持续。闻锦丰……已经渐渐应付不过来了。可能某一天,再传来的关于他的消息,就是死讯了。” 闻溪抬眸,与谢珣深邃的黑眸对视。虽然闻溪本人对闻父并没有什么所谓的父子亲情,更谈不上什么义愤填膺,支持闻鹤一,但追溯源头,后来发生的许多悲剧,确实源于闻父的滥情与不负责任。 系统也曾无意间提过,被闻父间接害死的大哥,甚至在早期还试图包容过闻溪这个自私的父亲,远没有闻父那般狠心绝情,可以对血脉至亲下死手。这是闻父身上背负的一桩罪孽。 而后来的出轨林霖,更是直接导致了两个孩子被调换的悲剧。如果没有这一系列事情,闻溪本该在闻家长大,或许会有截然不同的人生轨迹。许多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源头都可追溯至闻父。 然而最终,闻溪只是淡淡地收回目光,看向窗外流光溢彩的街景,声音平静无波:“他的结局,与我无关。” 谢珣关了光脑,对此并无异议,只应了一声:“好。” 他尊重闻溪的一切决定。 …… 悬浮车平稳地驶回庄园。 闻叙白之前虽然说着要留宿,但实际上他根本没有回来。议长竞选到了最白热化的冲刺阶段,他忙得脚不沾地,通常就直接宿在议会大厦的办公室里了。 顾晟处理完公司积压的事务,回到庄园时,夜色已深。万籁俱寂,主宅大厅只留了几盏壁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他放轻脚步走近时,却意外地发现,谢珣还没有休息。 男人独自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手边放着一杯未喝完的酒,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冷峻的侧脸轮廓。 顾晟脚步顿了顿,改变了直接上楼的打算。他走到酒柜旁,给自己也倒了一杯烈酒,然后走到沙发另一侧坐下。 两个男人之间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却又彼此心知肚明的气氛。 最终还是顾晟先开了口,他没有看谢珣,目光落在杯中晃动的琥珀色液体上,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聊聊吗?” 谢珣抬起眼睫,看了他片刻,微微颔首:“可以。” 顾晟仰头喝了一口酒,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带来一丝灼热感。他似乎在组织语言,过了一会儿,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某种陷入回忆的恍惚。 “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是伤,像一只快要死掉的小猫。那么小,那么脆弱,眼睛里一点光都没有。” 他顿了顿,自嘲地笑了笑,“我从来不是什么心软的人,见过太多肮脏和罪恶……但那一刻,我不知道怎么了,就是不忍心。我知道如果我不救他,他绝对活不下去。” “我也不是好人,”顾晟的语气变得有些涩然,“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内心那些肮脏的、卑劣的念头。我对他的感情,从一开始就不单纯。救下他,照顾他,或许只是为了满足我自己那点可笑的占有欲和控制欲。” “我知道他需要的或许只是一个纯粹的、能填补他黑暗童年所有缺失的亲情爱意。但我做不到……我演不下去。后来我跟他摊牌了,把我那些不堪的心思都摆在了他面前。” 顾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痛苦,“他……他就那样沉默地看着我,然后……接纳了。我当时竟然还愚蠢地感到高兴,以为时间可以慢慢修补我们之间那道因为我的冲动而裂开的缝隙……” “直到三年前,”顾晟的声音骤然收紧,握着酒杯的手指用力到指节泛白,“我险些因为车祸死掉,溪溪他在那之前就提醒过我,那天他也在现场,他还不顾自己安危护在我身前。然后他就那么安安静静地看着我,对我说……他会让那个害我的人消失。他的眼神很平静,平静得让我害怕。” “那一瞬间,”顾晟抬起头,“我莫名地觉得……我好像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了。那种感觉……锥心刺骨。” 谢珣安静地听着,也端起酒杯喝了一口。这些都是他不知道的、属于另一个世界另一个时空的闻溪。 虽然顾晟的叙述有些混乱,充满了个人情绪,但他还是从中提取到了关键信息,闻溪的过去,远比他知道的还要灰暗;而顾晟与闻溪之间的羁绊,也复杂深刻得超乎想象。 顾晟又灌了一口酒,似乎想借酒精压下翻涌的情绪,他的语气带上了压抑不住的偏执:“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真的控制不住。我甚至想过把他锁起来,关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我想要独占他,想要他的全世界都只有我一个人……” 然而,这些疯狂而黑暗的念头,在他察觉到那个复制品并非闻溪本人时,瞬间全都消散了。 什么占有,什么控制,在失去这个人的恐惧面前,变得微不足道。只要他还能回来,只要他还能好好活着,其他什么都不重要了。 顾晟将杯中剩余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将空杯轻轻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站起身,目光第一次正式地、深深地看向沙发上的谢珣。 “你很厉害,”他扯出一个没什么笑意的笑容,语气复杂,“得到了我梦寐以求……却始终没能触碰到的东西。” “但是……”他话锋一转,“我不会退出。只要他还需要我,只要我还在他身边有一个位置……我就绝不会退出。” 说完,他不再看谢珣的反应,转身,大步朝着楼梯走去,身影很快消失在二楼的转角。 客厅里再次恢复了寂静。 谢珣独自坐在沙发上,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玻璃杯壁。他微微仰起头,靠在沙发背上,随意搭在扶手上的另一只手,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 他闭上眼睛,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诸如顾晟这样的人……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很多。 第151章 闻父死了 第二天,闻溪找了个机会,将顾晟名下几处房产的地址和相关信息都告诉了他。那些住所地段优越,环境清幽,安保齐全,远比借住在别人庄园来得自在方便。 但顾晟听完,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光屏上的信息,“我知道。但这里离你近些。” 他显然没打算就这么搬离谢珣的庄园,晚上处理完公司事务,依旧准时回来,闻溪见状,也不再勉强,随他去了。 …… 之前去学校参加考核,霍煊、祁彧、谢知裕三人意外地没有上前纠缠,闻溪便以为他们终于转了性,学会了保持距离。 可惜这份清静并没维持几天。似乎只是短暂的克制后,那三人就又坚持不下去了,通讯讯息开始接二连三地发过来,内容从小心翼翼的问候逐渐变得急切。 他们不知从什么渠道,竟然打听到了闻溪的生日,开始在讯息里嚷嚷着,一定要让闻溪答应那天准许他们进门庆贺。 闻溪本人对生日这种东西看得极轻,甚至有些漠然。他并不在乎这个世界设定的生日与原世界的是否是同一天,事实上,无论是哪个日期,他都快忘记那一天了。 对于那三人锲而不舍的讯息轰炸,他感到些许烦躁,统一回复了一个冰冷的句号,非常冷酷无情了。 倒是楚临南发来的问候,他多聊了几句。 闻溪也想了想,还是决定跟着阿纳莱学医。他最初对医学产生兴趣,就是因为曾经眼睁睁看着重要的人离去而无能为力。既然已经学过一遍,如今再捡起来,应该也不难。 至于程翊承,这一段时间倒是消停了很多。闻溪从一条来源匿名的讯息里得知,原来这家伙是被他那位说一不二的亲舅舅直接提溜回家族去了。 程翊承在讯息里说自己恐怕得等到开学才能重获自由,再见到闻溪了。 闻溪慢悠悠地浏览完所有讯息,处理完必要的回复,便将光脑丢到一边。他看着正用能量幻化出两个虚拟手柄自己和自己打游戏打得不亦乐乎的系统,忽然开口问。 “你不回去吗?”系统这类存在,应该都是有任务在身,需要不断穿梭各个世界完成任务的,不可能一直停留在一个世界陪着他。 说到这个,系统立刻丢开虚拟手柄,整个光球都兴奋地闪烁起来,激动地飞了两圈。 “不回去,不走不走。哈哈哈溪溪,托你的福,我这次收集到的能量超过了所有系统,考核成绩现在是所有系统里的第一名。主管特意批准我留在这个世界长期驻守观察,它们巴不得我留下来继续稳定收集能量呢。” 也就是说,它因祸得福,不仅不需要被回收,反而得到了嘉奖和长期居留许可。闻溪点了点头,唇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那就好。” …… 又过了几天,闻叙白那边传来了好消息。他正式当选为圣德安洲第四位议长,手握重权。 但与此同时传来的,还有一个意料之中的消息,闻父闻锦丰,死了。 是谢珣告知闻溪这个消息的,“那天下午,我的人看到闻鹤一进了闻锦丰的办公室。半小时后,闻鹤一独自离开。不久,闻锦丰就从办公室的窗户跳楼自杀了。那半个小时里,办公室里只有他们两人,具体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闻鹤一的目标明确得可怕,复仇是他归来唯一的目的。一旦闻父死亡,闻氏垮塌,他立刻毫不犹豫地离开了圣德安洲,毫不在意闻叙白得到的那个议长位置。 后续的琐事是闻叙白抽空补充的。闻父的死,在闻家几乎没有激起任何悲伤的涟漪。 闻母得知消息后,据说反应异常平静,甚至……精神状态看起来还比之前好了不少,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闻氏留下的巨大烂摊子自然落在了新任议长闻叙白的肩上,让他变得更加忙碌,几乎看不到人影。 只是闻母依旧执着于想见闻溪一面,多次通过闻叙白传递请求。 闻溪对此的回复只有干脆利落的三个字:“没必要。” 闻叙白也明白强求不来,只说他会去处理,让闻溪不必烦心。 …… 这些纷纷扰扰的事情似乎都暂时告一段落,日子仿佛又恢复了平静。随着时间推移,闻溪的生日也渐渐临近。 一个下着小雨的夜晚,闻溪还没有睡意,正靠坐在床头看书。忽然,房门被轻轻敲响。 他放下书,下床走到门边打开门。门外站着的是顾晟。他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发梢和肩头还带着未干的湿气,眼神在走廊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深邃难辨。 “我能进去吗?”顾晟的声音比平时更低哑一些。 闻溪看了他一眼,侧身让开了通道,点了点头。 第152章 夜谈 顾晟走进房间,目光先是仔仔细细地扫过整个空间。 房间的装修风格简约而舒适,色调柔和,细节处透着精心打造的质感,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光脚踩上去也不会觉得凉。 靠窗的位置摆放着闻溪喜欢的矮矮的软沙发和一个舒适的吊椅。整个环境,看得出极用心,比他自己当初在那个世界能给闻溪提供的不知要好了多少倍,也更适合闻溪。 他走到那张矮沙发前坐下,闻溪则习惯性地窝进了旁边的吊椅里,轻轻晃动着。 顾晟的目光重新落回闻溪身上,他们说起来相伴了很多年,但事实上,刚被救回去的闻溪,心理创伤极其严重,常常一整天就只是呆呆地坐着,一动不动,眼神空洞得让人心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漂亮瓷娃娃。 那时顾晟自己还是个半大少年,要上学,放学后和假期还要拼命兼职赚钱,白天就只能把小小的闻溪独自留在那个破旧不堪,冬冷夏热的屋子里。 外人或许会觉得不可思议,甚至觉得他傻,一个自身难保的孤儿,为什么要捡回来一个近乎“痴傻”的拖油瓶? 但事实并非如此。撇开药物治疗的费用,那时的闻溪几乎没有需要额外花钱的地方。他会机械性地重复着简单的日常,到点了自己洗漱,自己睡觉,安静得不发出一点声音,像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直到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闻溪在极度恐惧中,下意识地喊出了那声“哥”……一切才开始慢慢改变。 然而,真正恢复得过程极其缓慢,是花了好长时间,他才一点点将闻溪从那个封闭的壳里引导出来。 即使后来好转了,闻溪依旧不爱说话,性情冷淡。但因为对方是顾晟,是他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和依赖,他愿意尝试分享,愿意说一些自己觉得无聊琐碎的小事,笨拙地表达着亲近。 闻溪也不想让他太担心、太辛苦。所以后来,闻溪竟然瞒着他偷偷跑去兼职打工。这件事,顾晟是过了好久才偶然发现的。 发现的那一刻,他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几乎是强硬地逼着闻溪辞掉了所有工作,勒令他再也不许去。 他为闻溪规划好了他认为最好、最轻松顺遂的道路,要求闻溪严格按照他的安排走。 现在回想起来,正是他自己,亲手将刚刚建立起一点的信任,又强行摧毁了。 他想要切断闻溪和外界的所有联系,想要闻溪就待在家里,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和推着闻溪变成那个当初一个人待在破烂的屋子里不说话不动的小闻溪,又有什么区别?甚至更可恶,因为他给了闻溪温暖,又亲手剥夺了。 他最不可饶恕的是,他竟然把闻溪关在他自以为打造得温馨舒适的家里。 可是……闻溪小时候,不就是被他的亲生母亲长期关起来、锁起来,施加暴力的吗? 这些惨痛的过去,他明明是知道的啊。他亲眼见过闻溪身上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痕,听过他偶尔在梦魇中惊恐的呓语。 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用另一种看似温柔的方式,对闻溪做出同样性质的事情? 顾晟猛地低下头,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因为极力压抑着情绪而剧烈地颤抖起来,手背青筋凸起。 是他错了。错得离谱,错得不可饶恕。 闻溪安静地坐在吊椅里,看着顾晟陷入内疚、自责与痛恨的剧烈情绪中,并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过了好久,久到窗外的雨声似乎都小了一些,他才听到顾晟用极其沙哑的声音,艰难地问。 “溪溪……如果……如果我没有犯下那些不可饶恕的错,没有那样偏执地想要控制你……你会不会……选择我?”而不是别人。 闻溪的目光落在顾晟低垂的头颅上,以及他紧握的双手手背上那一点不易察觉的湿痕。 他沉默着,回想了很多很多。他其实从来没有真正怪过顾晟。因为他们的成长经历都太过扭曲,造就了彼此复杂难言的性格。 如果那个人不是顾晟,换作其他任何人敢那样对他,试图控制他、囚禁他,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不惜一切代价地毁了对方。 但因为是顾晟,他选择了包容和沉默。 他轻轻开口,“哥,这世上没有如果。”他顿了顿,看着顾晟猛然绷紧的脊背,继续道,“而且,我一直都选择你了呀。” 从你把我捡回去的那一刻起,我的世界里,最重要的位置就一直是你。 顾晟的双手更加用力地交握,指节泛出白色。是的,没有如果。 他了解自己,即便重来一次,在那种极端缺乏安全感、害怕失去的状态下,他很可能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还是会为了那可悲的控制欲,无形中伤害到闻溪。 是他混账,是他畜牲,是他被偏执蒙蔽了双眼,看不清闻溪其实一直都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爱着他、依赖着他。 只是他贪得无厌,不满足于那种弟弟对哥哥的依恋,他想要闻溪的爱变得和自己一样,独占、充满侵略性。 “哥……对不起你。”顾晟的声音压抑到了极致。 闻溪却摇了摇头,“你永远别对我说这句话。”那些伤害是真实存在的,但那些温暖和救赎,同样刻骨铭心。 顾晟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收敛起几乎决堤的情绪。他慢慢松开紧握的双手,抬起头,脸上虽然还带着未散尽的痛苦痕迹,却努力对闻溪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带着释然的笑容:“好,不说了。” 他调整了一下坐姿,语气变得轻缓:“那……和哥哥说说吧,在这里发生的事。所有的事。” 闻溪并不是一个讲故事的好手。他本性淡漠,对很多事很多人都不甚关注,叙述起来干巴巴的,缺乏细节和情感起伏,只是大概讲了讲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经历,提到了闻家、学校、以及遇到的一些人。 然而,顾晟却听得极其认真,随着闻溪平淡的叙述,他眼中的笑意反而越来越浓。特别是当闻溪提到一些琐碎的小事,比如谢珣有时会限制他吃太多冰淇淋,或者是因为闻叙白告状,谢珣就没有准备他喜欢的樱桃时,语气里可爱的抱怨气闷。 “怎么还是个小孩子一样,”顾晟忍不住低笑出声,“连人家不给你摆樱桃和不给你吃冰淇淋都要跟哥哥告状了?” 闻溪的叙述一下子停住,抿紧了唇,侧过头看向窗外,耳根似乎微微泛红,一副被笑话了有点生气的样子。 顾晟连忙抬手掩住笑得弯起的唇角,清了清嗓子,努力摆出一副正经的表情:“好了好了,哥哥不笑了,溪溪继续,哥哥认真听。” 闻溪盯着他看了好几秒,确认他不会再笑话自己,才又慢吞吞地继续往下说,但明显省略了更多细节,只挑最主干的事件讲。在他看来,本来也没什么精彩纷呈的故事好讲。 顾晟安安静静地听着,直到闻溪说完最后一个字。他沉吟了片刻,忽然问道:“溪溪听起来很烦那几个人?” 他指的是霍煊、祁彧他们,闻溪提到他们时,能听出明显的不耐。 闻溪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顾晟心里暗自发笑,没有表现出来。他留意到,在闻溪整个叙述过程中,提到最多的名字,其实是谢珣,各种琐碎的小事似乎都能和那个人扯上关系,连闻溪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这种无意识的关注。 他顿了顿,看着闻溪,语气温和地抛出一个问题:“但是溪溪……好像并不讨厌谢珣?甚至,有点喜欢他?” 闻溪正准备拿起水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即否认道:“没有。” 顾晟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带着了然:“没有吗?可溪溪刚刚明明提的最多的就是谢珣公爵。” 闻溪再次抿紧了唇,不说话了,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顾晟轻叹一声。他这几天并非只忙着公司的事,也动用了一些手段打听了一下谢珣的背景和风评。 “我打听过,谢珣是圣德安洲地位尊崇的公爵,拥有绝对的权势和地位,外人评价他冷酷寡言,难以接近。但我这几天的观察,发现他和外界描述的大不一样……” 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地看着闻溪,“似乎所有的不同,都是因为你啊,溪溪。” 闻溪垂着眼眸,长睫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依旧没有出声。 顾晟起身,走到闻溪身边,抬起手,极其轻柔地揉了揉他的发顶。 “像谢珣那样的人,明明要什么有什么,自身条件极其优越,还长得……相当好看。”顾晟客观地评价道,“这样一个成熟且位高权重的男人,却愿意放下身段,耐心地、小心翼翼地追求一个人,捧着一个人,事事以他的意愿为先……会让人心动,是很简单、也很自然的事。” “溪溪,哥哥问你,”顾晟的声音放得更缓,“他是不是和哥哥完全不一样?他懂得尊重你的界限,懂得即使是你自己可能都不在乎的细节,他也默默帮你处理好,替你隔绝掉很多麻烦?” 闻溪无意识地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依旧保持着沉默,但这沉默本身,似乎就是一种答案。 顾晟安静地陪他站了一会儿。他明白,闻溪这个年纪,会对谢珣那样成熟、强大却又对自己细致入微的人产生好感和向往,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闻溪并非什么都不懂,他有自己的感受和评判标准,而恰恰谢珣符合了他潜意识里的某些期待。 “不要太纠结,溪溪。”顾晟最终轻声说道,“感情的发生,有时候就是很自然而然的事,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就像是哥哥当初……发现自己对你有了不一样的、超出界限的感情时,也仅仅是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早晨,看着你心跳就突然失控了。” 第153章 生日 时间悄然流逝,很快便来到了9月6日,闻溪在这个世界的生日。等生日过完没几天,维尔德蒙也要开学了。 自那晚深谈之后,顾晟便主动搬离了谢珣的庄园。他名下的公司业务确实繁忙,需要他亲自坐镇处理。 平时,他大多只通过光脑与闻溪保持简短的联系,偶尔询问近况。 闻叙白那边,激烈的议长竞选尘埃落定,最初的忙碌高峰也暂时告一段落。他明里暗里打听确认顾晟已经搬走后,似乎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再强行留宿,便没有再提此事。 闻溪的生日宴就定在了谢珣的庄园举行。 生日的清晨,闻溪像往常一样醒来。刚打开房门,他就察觉到今日的庄园与往日格外不同。 他走到二楼的栏杆边向下望去,只见大厅里多了许多有趣又透着点…幼稚可爱的布置。彩带、气球、还有各种亮晶晶的装饰物点缀其间,与他平时喜欢的极简风格大相径庭,却奇异地并不让人反感。 光脑轻轻震动,提示音接二连三地响起。他点开一看,是一长串的生日祝福讯息,来自闻叙白、顾晟、楚临南,还有霍煊、祁彧、谢知裕他们锲而不舍发来的。 他走下楼梯,遇到正指挥着佣人做最后调整的管家。管家见到他,立刻恭敬地问候:“闻溪少爷,生日快乐。公爵大人早上临时有紧急军务出门了,但他吩咐过,一定会尽快赶回来。” 闻溪点了点头,他独自去餐厅用了些简单的早餐,再回到客厅时,发现里面的装饰似乎又多了些,色彩缤纷的气球几乎要看花眼。 平静的一天很快过去,夕阳给天空染上暖色调。傍晚时分,管家再次前来通报:“闻溪少爷,有客人到了。” 闻溪走到门口,抬眼一看,来的竟是霍煊和祁彧。他没什么表情,转身就想回屋里去。 “闻溪!生日快乐!”霍煊和祁彧见状,连忙抱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快步追了上来,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急切。 管家训练有素,笑眯眯地上前接过两人手中一看就价值不菲和精心准备的礼物,同时礼貌地请两位大少爷进屋。 霍煊和祁彧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衣着比平时更加考究耀眼。尤其是祁彧,耳垂上戴着一枚设计极其夸张、几乎有些闪瞎人眼的耳钉,恐怕恨不得在上面装个发光的灯泡来吸引注意。 两人亦步亦趋地跟着闻溪,在他坐下的沙发旁也找了个位置坐下,试图找话题搭讪。 这时,门口又传来了动静。来的竟然是郗璇。他看起来比之前清瘦了一些,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想来也正常,他父亲郗砚闹出的事情几乎轰动整个圣德安洲,他受到的冲击和压力可想而知。 郗璇迎着闻溪平静的注视,走上前,递上礼物,语气真诚而温和:“闻溪,生日快乐。” 闻溪看了他两秒,轻轻点了下头。郗璇便也自然地在一旁坐了下来,姿态并不显得突兀。 紧接着,谢知裕、处理完公务的闻叙白,以及算准时间赶来的顾晟也先后抵达。 顾晟一进门,目光便迅速扫过客厅里已经坐定的几位大少爷,将他们或明显或隐晦落在闻溪身上的关注尽收眼底。 他眉头蹙起,最终没忍住,大步走过去,硬是挤到了闻溪身边的空位坐下,恰好隔开了那个看起来最聒噪的祁彧。 祁彧正想说什么,却听到闻溪侧头对顾晟很自然地叫了一声“哥”,话语顿时梗在嗓子眼。他上下狐疑地打量着顾晟,这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哥哥”? 谢珣还未到场,阿纳莱倒是领着楚临南先到了。阿纳莱本身就是个热闹性子,尤其是发现今天在场有一个算一个,竟然都是敢和谢珣争的人,更是激动得两眼放光,摩拳擦掌,一副看好戏的兴奋模样。 场地布置早已就绪,晚餐也准备妥当。就在这时,庄园外传来了熟悉的悬浮车声响。谢珣终于回来了。 他没有第一时间走向热闹的客厅人群,而是先找到管家,低声询问准备的情况。确认一切无误后,他才示意管家可以去请客人移步餐厅。 闻溪并没有立刻跟着众人一起过去,因为谢珣正径直朝着他走来。 谢珣身上还带着一丝从外面带来的、清冽的夜的气息,军装外套笔挺,看不出丝毫匆忙的痕迹。 他走到闻溪面前,深邃的黑眸落在闻溪身上,声音低沉而温和:“军部临时有急事,耽搁了。还好,赶回来了。” “走吧,”他极其自然地朝闻溪伸出手,“先吃饭。” 晚餐的氛围有些微妙,但总体还算和谐。各自落座后,席间大多是阿纳莱在活跃气氛,闻叙白偶尔接几句话,霍煊和祁彧则试图隔着桌子跟闻溪搭话,但都被顾晟不冷不热地挡了回去。 饭后,真正的生日庆祝环节才开始。客厅的主灯被熄灭,只留下装饰的彩灯和烛光摇曳生辉。 管家推着一个造型精美的生日蛋糕走了过来,蛋糕上插着数字蜡烛,柔和的光晕映照着每个人的脸庞。 谢珣站在闻溪身边,微微俯身,在他耳边低声提醒,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闭上眼,许愿。” 闻溪顺从地闭上眼睛。愿望?他其实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他微微顿了一下,脑海里最终什么具体的形象也没勾勒,只是放任一种模糊的希冀闪过。 然后,他睁开眼,轻轻吹灭了所有跳动的火苗。 视线下意识地一一扫过身边围着的这些人。 他低头,就着谢珣递过来的勺子,抿了一口最顶上的奶油。好甜,甜得有些发腻。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讨厌。 一种陌生而温暖的暖流,悄无声息地浸润了他总是显得有些冷硬的心房。原来……这种被许多人围绕着、真切地关心着、爱着的感觉,是真实存在的。 不再是冰冷的雷雨天,不再是充满算计的接近,而是……这样热闹而纯粹的祝福。 庆祝的欢快气氛还在继续,主人公却悄悄地离开了。 霍煊猛灌下一口酒,和身边谢知裕还有祁彧一起看着楼梯口。 顾晟低眸摩挲着从蛋糕上取下来的蜡烛,是一个9字。闻溪的十九岁生日,对于他而言,似乎过了好久了。 闻叙白看到两人离开时,是谢珣牵着闻溪走的。 客厅一时安静下来,所有人此刻想的,相同又不相同。 闻溪是被谢珣轻轻牵着手,带离客厅的。谢珣牵着他,没有言语,只是稳步走着,穿过走廊,踏上楼梯,最终来到了庄园最高处的露天阳台。 夜晚的微风带着凉意,轻柔地拂过面颊,吹散了残留的蛋糕甜腻气息。星空低垂,仿佛触手可及。 闻溪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两人并肩站在栏杆前,肩膀轻轻抵着肩膀,能感受到彼此传来的体温。 谢珣侧过头,看着他被夜风吹起碎发的侧脸,低声道:“看上面。” 话音刚落。 第一束流光猛地蹿上夜空,在最高点轰然绽放,化作漫天绚烂的金色花雨。 紧接着,第二束,第三束……无数璀璨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升空,如同约好了一般,瞬间将整个夜幕渲染得如同白昼。 五彩斑斓、形态各异的巨大花火在深蓝天幕上尽情绽放、坠落、又再次升起,光芒璀璨夺目,轰鸣声不绝于耳,却又奇异地让人觉得宁静。 闻溪微微仰着头,清澈的灰色眼眸中,清晰地倒映着这漫天华彩,流光溢彩,美得惊心动魄。那总是平淡无波的眼底,此刻也仿佛被注入了生动的光芒,微微闪动着。 谢珣没有看烟花,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闻溪的侧脸上,看着他眼中绽放的璀璨景象,唇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夜风裹挟着淡淡的硝烟味和身边人清冷的气息吹过,漫天烟花成为最盛大而喧嚣的背景。 “我的礼物还没送。” 闻溪听到谢珣说。 闻溪侧头看向他,但是谢珣手上没有拿东西。 第154章 我爱你 漫天烟花的余晖如同碎金般缓缓沉入夜幕,最后一声轰鸣远去,世界仿佛骤然陷入一种极致的宁静,只剩下晚风拂过耳畔的细微声响,以及彼此间清晰可闻的呼吸。 阳台上的光线重新变得朦胧,只有远处庭院的地灯和星空投下微弱的光亮,勾勒出谢珣深邃的轮廓。 他依旧凝视着闻溪,那双总是盛着冰霜与威严的黑眸,此刻却像融化的暖潭,清晰地倒映着闻溪微微仰起的脸,以及他眼中尚未完全消散的烟花残影。 在这片突如其来的静谧中,闻溪听到自己的声音轻轻响起,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被盛大惊喜抚平后的柔软:“那么……礼物呢?” 谢珣朝闻溪走近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到近乎咫尺,衣角几乎相触,温热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隐隐传递。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外套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了一个材质特殊的小盒子。那盒子样式古朴,表面有着细腻的暗纹。 闻溪垂眸,目光落在那盒子上。谢珣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盒盖上的暗扣。 里面铺着深蓝色的丝绒衬垫,而衬垫之上,静静躺着一条项链。链身是某种罕见的银色金属,纤细却坚韧。 最引人注目的,是项链坠子,那是一颗浑然天成的,鸽子蛋大小的深邃蓝色圆珠,色泽如同最幽远的星空或最深沉的海洋,内部似乎有莹莹微光流转,神秘而美丽。 闻溪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这不像寻常的珠宝,它似乎隐隐与他产生着某种共鸣。 谢珣牵起闻溪的手,他的指尖带着一点凉意,他将那条项链轻轻放入闻溪的掌心。蓝色的圆珠触感温润,仿佛有生命般微微发热。 他并未松开手,而是用指腹轻轻揉着闻溪微凉的手指,仿佛要将自己的温度渡过去。 他的声音低沉而缓,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闻溪的心上。 “这颗珠子的内部……特殊处理过,储存了我极高浓度的信息素。” 他顿了顿,看着闻溪骤然抬起的,带着惊诧的眼眸,继续解释道:“郗砚被监禁后,研究所接管了他的实验室,从中梳理出了一些……尚算有价值的技术。”虽然郗砚的理念疯狂,但某些技术思路确有独到之处。 “我看到这项技术的报告时,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他几乎是亲自盯着阿纳莱,要求他必须做出来。 他想到了阿纳莱最初激烈的反对。“谢珣,你疯了吗?你本身的信息素水平就因为易感期问题极不稳定,这种程度的强制性高纯度提取,对你的腺体和精神力都是巨大的负担,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我担心……” 当时的谢珣,只是平静地打断了他,“没关系。开始吧。” 那些提取过程中的灼痛与精神上的撕裂感,此刻似乎都已微不足道。 自从得知了全部的真相,关于世界回溯,关于闻溪的任务,关于自己那可笑的误解,谢珣才恍然明白,自己曾经错过了多少,又误解了多少。 他想起第一次易感期狂暴后,从阿纳莱口中得知,是闻溪自愿来的。即使当时的闻溪根本不确定失控的他会做出什么,不确定自己是否会受到伤害……他依然来了。 那时的谢珣,将这份“自愿”误解为闻溪对他或许有几分不同,或许是出于对他之前提供帮助的报答。他从未想过,那背后可能只是一个冷冰冰的任务。 而现在,他反而感到一种扭曲的庆幸。庆幸那个唯一的选择,刚好是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一个Alpha。 闻溪抬起眼,深深凝视进谢珣的眼眸深处,那灰眸中清晰地映照出他的倒影,也清晰地映照出他的困惑:“为什么?给我这个……是什么意思?” 如此大费周章,甚至不惜损伤自身,制作这样一个东西。 谢珣握着闻溪的手,慢慢合拢,让那颗温润的蓝珠被牢牢包裹在闻溪的掌心。 “这意味着,我把选择权,完完整整地交给你。” “如果你需要我,我永远在你触手可及的地方。但如果你不再需要我,或者……只是想独自安静一段时间,”他指了指那颗珠子,“它里面储存的信息素,足够强大和纯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模拟我的存在,帮助你平稳度过任何可能的信息素波动期。你不需要再因为信息素的吸引或依赖,而被迫靠近我,留在我身边。” 闻溪的心猛地一沉,他误解了谢珣的意思,“你要放弃?” 是因为觉得累了?还是因为看清了他本质的冷漠与无趣? “当然不是。”谢珣立刻否认,“我永远不会放弃你,闻溪。我只是希望,你留在我身边的每一个理由,都是出自你内心最真实的意愿,无论是喜欢,是爱,还是仅仅只是习惯。” 他深吸一口气,问出了那个盘旋在心底已久、至关重要的问题。 “所以,闻溪,现在,我把选择权交还给你。你的选择呢?” 闻溪低头,看着自己被谢珣大手包裹住的、握着那颗蓝色珠子的手。那珠子仿佛透过皮肤,一路烫进他的心里。他沉默了很久,久到谢珣几乎要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他听到自己很轻很轻地呢喃了一句,像是一片羽毛落下:“可是……你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 闻言谢珣情不自禁地再次向前迈了一小步,这一步,彻底消除了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他们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额头相抵,鼻尖似触非触,温热的呼吸彻底缠绕交融,不分彼此。 “我爱你。” 这三个字,清晰地落入闻溪的耳中,重重地砸在他的心湖。 “闻溪,我爱你。”谢珣重复道,“不是因为你是什么高匹配度的Omega,不是因为你可能是缓解我痛苦的特效药,甚至不是因为我重生。” “我把这个交给你,”他紧了紧握着闻溪的手,“是想告诉你,你不用再考虑任何除了你真实心意之外的问题。哪怕有一天,你厌烦了我的追求,不想再见到我,你也可以凭借它,自由地、不受任何束缚地离开。你不会再被信息素支配,你的去留,只取决于你的心。” “圣德安洲的边境从未真正太平过。除了奇亚索洲,与另外两个洲也一直存在矛盾和摩擦,战争与冲突是悬在头顶的利剑。我是公爵,我有我的责任。如果……我是说如果,某一天,我不幸战死,再也回不来……” 他顿了下,“我绝不能接受……你重走一遍我上一世的路。我不要你因为失去信息素的安抚而痛苦崩溃,不要你活在无尽的折磨里。我要你好好活着,即使那意味着……你的世界里再也没有我。” 闻溪的心被这番话狠狠揪紧,他猛地握紧了手中的珠子,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不会,主线里没有……” “溪溪,”谢珣的声音温柔,他一只手轻轻绕到闻溪背后,安抚地拍着,“主线是活的,是会变的……就像我们的相遇,本身就是一个最大的变数。未来,从来不可预测。” 闻溪的心跳从来没有这么快过,如同密集的鼓点敲击着他的胸腔。他不知道这是因为急于要反驳谢珣悲观的假设,还是因为那三个字带来的巨大冲击,亦或是……别的什么。 他看着谢珣近在咫尺的、不断开合的唇,听着他一句句将自己最深的爱意、最坏的打算、最无私的放手都剖白出来…… 冲动瞬间冲毁了所有冷静自持。 闻溪的身体猛地向前一倾。 两人本就极近的距离,被闻溪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瞬间缩短为零。 闻溪几乎没有控制任何力度,他动作莽撞,仰起头,用自己的唇,重重地封住了谢珣还在说着那些让他心慌意乱的话语的嘴。 “咻——嘭。” 仿佛是为了呼应这一刻,墨蓝色的夜空再次被点亮,新一轮更加绚烂、更加激烈的烟花猛地炸开,五彩光芒瞬间倾泻而下,将阳台上相依的两个身影笼罩在一片梦幻的光晕之中。 背景是盛大喧嚣的烟火,脚下是灯火辉煌的奢华庄园。在这无人打扰的高处,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谢珣的黑眸骤然收缩,清晰地映出闻溪紧闭双眼、颤抖着眼睫的漂亮面容。一股巨大到几乎让他战栗的狂喜和酸楚瞬间淹没了他。他在心里发出一声满足的,近乎疼痛的喟叹。 下一秒,他反客为主。 他伸出手,紧紧地环住闻溪纤细却柔韧的腰肢,将人更深地按向自己。然后,他微微张开口,加深了这个由闻溪开始的,青涩而莽撞的吻。 湿热的舌尖试探地探入,先是触碰,然后便是更深层次的,带着无尽渴望与珍惜的含吮纠缠。 闻溪被这过于强烈的回应惊得半睁开眼,下意识地就想向后退缩。 谢珣却仿佛预知了他的动作,环在他腰后的手改为双手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捧住了他的脸。 拇指带着无尽的怜惜和安抚,一遍遍摩挲着他泛红的脸颊和敏感的耳廓。 “嗯……”闻溪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连自己都未曾听过的哼咛,带着无措和渐渐升腾的陌生情潮。 在谢珣越来越深、越来越缠绵的吻中,闻溪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所有思绪都被搅乱、融化。 他原本不知该放在哪里的双手,缓缓地、顺从本能地抬起,最终轻轻地揪住了谢珣腰间挺括的衣料。 烟花在他们头顶不断绽放,明明灭灭,照亮了阳台上紧密相拥、深情接吻的两人,仿佛一幅定格在最美瞬间的永恒画面。 第155章 对,就是这样,继续亲! 阳台下,不知何时来到花园的几个alpha或坐或站。 霍煊、祁彧、谢知裕,甚至还有并未走远的郗璇和顾晟,他们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近乎自虐般地投向庄园主宅最高的那个阳台。 当新一轮更加盛大绚烂的烟花呼啸着升空,骤然照亮那片夜空时,他们也清晰地看到了阳台上那两道紧密相拥,忘情亲吻的身影。 烟花浪漫,如同为这场告白铺设的最华丽的背景。而那相拥的剪影,却像狠狠刺入几个Alpha的眼底、心头。 霍煊猛地仰头,将杯中剩余的烈酒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焰般滚过喉咙,却只觉得心口那片冰凉和钝痛更加清晰,烧得他脑袋阵阵发晕。 祁彧抓了一把头发,那枚夸张的钻石耳钉在烟花光芒下折射出刺眼的光,他别开脸,不想再看,可目光却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回去,每一次都带来新一轮的窒闷。 谢知裕沉默地站在最远的阴影里,指尖夹着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烫到了手指都恍若未觉。他只是看着,双眸此刻沉寂得像一潭死水。 闻叙白心情最为复杂,他心里那点对于谢珣“抢占”自家宝贝的莫名情绪不知是从哪里来的。 郗璇则轻轻叹了口气,移开了目光。经历了父亲的事情,他似乎看开了许多,只是心底那份微妙的遗憾,依旧挥之不去。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或痛苦或麻木地看着,直到天空最后一丝烟花的光芒湮灭,夜空重归沉寂。而那阳台上,早已空无一人。 仿佛一场盛大演出的落幕,观众却迟迟不愿离场。 庄园的管家收到指令,悄然现身,礼貌地开始送客。 几位Alpha沉默地起身,走向自己的座驾,脚步却都有些迟缓。他们走到庄园门口,却仿佛被无形的线拴住了脚步,迟迟不愿真正离开。 今晚的烟花,对于有些人来说是浪漫的盛宴,对于阳台上的人来说是定情的赞歌。而对于他们而言,却只觉得无比吵闹,每一束光芒都刺眼无比,每一次轰鸣都敲打在酸涩的心上。 …… 而此时,庄园顶层的卧室区域,却是另一番景象。 谢珣终于缓缓结束了那个漫长而缠绵的吻,但他似乎依旧不舍得远离,额头轻轻抵着闻溪的,连说话时温热的呼吸都依旧喷洒在闻溪微微红肿的唇瓣上。 “今天……开心吗?”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沙哑。 闻溪整个人都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依赖着谢珣手臂的力量支撑。他轻轻“嗯”了一声,“开心。” 谢珣低笑,指尖温柔地替他拨开额前被晚风吹得微乱的发丝,“困了吗?” 闻溪点了点头,连续的情绪起伏和此时的安心感,让倦意如同潮水般涌上。 他稍微直起身,从谢珣的怀抱里退开一点:“我要去洗漱了。” 谢珣牵着他的手,陪着他一起朝着卧室走去。走到门口,闻溪打开房门,脚步顿了一下,回头看了谢珣一眼,然后松开了握着他的手,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随手关上房门,而是任由它敞开着,像一个无声的邀请。 谢珣看着他走进相连的浴室,里面很快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他站在卧室中央,静静听了一会儿,但他并没有顺势留下,而是转身,回到了隔壁那间他暂住的客卧。 当闻溪擦着半干的头发从浴室出来时,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和清新的沐浴露香气。他环顾了一圈宽敞的卧室,没有看到预想中的人。 他几乎没有犹豫,便抬脚朝着隔壁谢珣的客卧走去。客卧的门虚掩着,缝隙里漏出温暖的灯光。闻溪在门口顿了顿,伸手轻轻推开了门。 浴室里传来隐约的水声,谢珣显然还在冲洗。 闻溪的目光在房间里随意打量,很快便被床上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他走近床边,弯腰拿起那些被仔细地、甚至有些郑重地叠放好的衣物,无一例外,都是他这几天换下来、原本应该被佣人收去清洗的衣物。 闻溪拿着那几件柔软的衣服,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他知道Alpha在易感期会有筑巢行为,会收集带有伴侣气息的物品来获取安全感。但是……谢珣现在并没有处在易感期。 就在这时,身后浴室的门“咔哒”一声轻响,被打开了。 谢珣走了出来,身上只松松垮垮地系着一件深色丝质睡袍,领口大开,露出还带着水珠的结实胸腹。湿润的黑发凌乱地搭在额前,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峻,多了几分……性感。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闻溪手中拿着的衣服上,随即迎上闻溪那双带着明显疑惑的灰眸。 谢珣走近,很自然地先弯腰,在闻溪的额头上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才低声解释,“习惯了。” 他顿了顿,“你跳海之后……我的第一次易感期,几乎完全失控。我……我去到了闻家,在你的房间里,找到了几件你留下的、还带着很淡信息素味道的衣服。” 那段记忆显然并不美好,他的眉头蹙了一下,随即又松开,看着闻溪,“后来,就养成习惯了。” 闻溪安静地听着,低下头,看着手中柔软的衣物,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那个在易感期痛苦中挣扎、只能依靠几件旧衣汲取微薄慰藉的谢珣。他沉默地将衣服重新仔细叠好,放回了床上那个小小的窝里。 谢珣再次低头,抱着他,在他发间落下细碎的亲吻。 “没有你在身边,我晚上总是睡不着。”谢珣的声音近乎耳语,“今晚……允许我留在这里,一起睡吗?” 他身上散发着刚刚沐浴后的清新气息,混合着那股令闻溪安心又迷恋的信息素。裸露的肌肤温热而充满力量感,低沉磁性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这一切,对闻溪而言,几乎构成了无法抗拒的诱惑。 就在谢珣似乎以为他默认了,准备直起身去拿吹风机吹干头发时,闻溪却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动作。 他伸出手,揪住了谢珣睡袍的领口,微微用力,又将人拉回了自己面前。然后,他仰起头,再次吻上了谢珣的唇。 这次的亲吻毫无章法,更像是一只撒娇又霸道的猫咪,在用自己的方式表达喜欢和占有,又啃又咬,却勾得谢珣心尖发颤。 谢珣偏着头,纵容地任由他“撒野”,眼底漾开浓得化不开的宠溺笑意。直到闻溪似乎终于亲够了,稍微退开一点,气息有些不稳。 谢珣低笑着,用指腹轻轻擦过他被吻得更加水润红肿的唇瓣,气息交融间,用气音哄道:“让我先把头发吹干,吹干再……再让你亲,好不好?” 闻溪却似乎没听进去,反而扒拉着他的肩膀,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开始无意识地蹭着他颈后的腺体,那里是Alpha信息素最浓郁的地方。 谢珣立刻顺从地歪过头,露出整个脆弱的脖颈,同时手臂稳稳地搂住闻溪的腰,将人更紧地拥在怀里,方便他动作,纵容着他汲取自己的气息。 闻溪没有回答“好”或“不好”,却直接在脑海里对某个正在假装自己不存在的系统说:“系统,你帮他吹干头发。” 正用两只小触手死死捂着眼睛的系统:“!!!” 可恶啊闻小溪,有了Alpha就忘了系统,把它当什么了?全能小管家吗?怎么可以这么使唤它。 啊啊啊啊你们亲个嘴还要我帮忙去吹头发。 好气。 系统一边在闻溪脑海里疯狂刷屏控诉,过分,太过分了。一边却又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地分出一缕能量,化作一阵温暖柔和的风,包裹住谢珣湿漉漉的头发,快速地、无声地将其吹干。 做完这一切,小光球气呼呼地一转身,用屁股对着两人,连虚幻的背影都透着一股“我很生气”的意味。 谢珣敏锐地感觉到头发瞬间干爽,他微微一怔,随即立刻想到了闻溪那个神秘的系统,顿时明白了过来,喉间忍不住溢出了一声低沉而愉悦的轻笑。 他将怀里还在无意识蹭着他脖颈的闻溪搂得更紧,低头,亲在了闻溪的脸颊上。 夜色温柔,恰到好处。 第156章 今晚还睡吗? 闻溪似乎完全被本能驱使,贴近谢珣…… 谢珣的手臂紧紧搂着闻溪的腰,将人圈禁在自己怀中,他本就深邃的黑眸此刻愈发沉暗,像是凝聚了所有光线的黑洞,危险而迷人,好似多看一秒就会被彻底吸噬进去。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这间卧室不算宽敞,此刻更是被骤然飙升的、浓郁到化不开的信息素彻底填满。两人都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谁也没有贴抑制贴,仿佛潜意识里就在期待着什么。 闻溪那清冷中带着一丝甜的信息素,从他看见谢珣的那一刻起,就早已迫不及待地逸散出来,欢欣雀跃地缠绕上谢珣。 而谢珣那强大的浓到极致好似岩浆喷发扑面而来的热意的气息,也以绝对占有的姿态回应着,两者交织、碰撞、融合,在这片私密的空间里上演着一场无声却激烈的共舞。 在这势均力敌却又完美契合的信息素风暴中心,两位当事人却丝毫没有收敛的意思。 谢珣的手背因为极力克制而青筋凸起,偏偏引得他如此失控的“罪魁祸首”却毫无自觉,依旧不安分地在他怀里蹭动。 就好像谢珣是令人上瘾的猫薄荷,而被吸引的猫咪正兴奋地扒拉着,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气息。直到那猫咪似乎暂时满足了,微微退开一点,睁着一双氤氲着水汽、显得格外无辜又漂亮的灰色大眼睛望着他。 谢珣垂眸,看着仰着脸、无意识舔着又湿又红的唇瓣的闻溪,眸色一暗,捏住他瓷白精致的下巴,不由分说地再次低头重重吻了上去。 闻溪顺从地张开唇瓣,任由谢珣亲…… 恍惚间,闻溪只觉身体一轻,天旋地转间,已被谢珣稳稳打横抱起,下一刻,两人便双双陷进了柔软的大床里。 闻溪趴在谢珣结实滚烫的胸膛上,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脑袋,继续这个缠绵到令人窒息的吻…… 闻溪微微直起身,喘着气,灰眸迷离地凝视着身下的谢珣。此刻的谢珣,那张总是冷峻禁欲的脸上早已被情欲浸染,呼吸粗重,同样写满了渴望。而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恐怕也与之相差无几。 谢珣的双手已经蠢蠢欲动地掐住了他的腰,力道有些重,带着一种想要将人拆吃入腹的急切。 闻溪情不自禁地想要向后缩一下,Alpha与Omega之间天生的体力差距在此刻显得尤为明显。谢珣一旦真的做起某事来,精力旺盛得可怕,力气也大得惊人,他根本无力挣脱。 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现出海岛上那疯狂的三天,闻溪的心跳骤然失序,既期待又有些本能的怯意。 他就这样咵坐在谢珣的腰腹上,像是突然发呆,又像是在认真审视着谢珣被情欲掌控的模样,一时之间,竟不说话也不动了。 这可苦了身下的谢珣,忍得额角都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每一秒都是甜蜜的煎熬。 然而这个小动作却像是突然惊醒了闻溪。 他伸出手,毫无章法地解谢珣睡袍的腰带。谢珣的睡袍本就系得松散,很快便被闻溪剥开,露出底下壁垒分明、线条优美的胸腹肌理和人鱼线,最终被彻底脱了下来,扔到了床下。 相比之下,闻溪自己穿着的棉质睡衣睡裤反而更难脱一些。谢珣的手又一次抚上了他的后腰,带着灼人的温度。闻溪俯下身,主动吻上谢珣的唇,仿佛在用行动表达默许。 谢珣的眼眸深得几乎见不到底,里面翻涌着骇人的欲望浪潮,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他听到谢珣用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几乎是贴着他的唇瓣问:“溪溪……今晚还打算睡吗?” 闻溪眼神很坦然也很任性。他当然不想自己解决,有男朋友在身边,为什么还要憋回去? “要睡……”他声音微颤,却清晰地说道,“但是……” 谢珣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调整体位,闻溪却伸手按住了他的胸膛,“不要这个姿势……” 谢珣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震动,他的溪溪,就连这种时候都坦诚得可爱。 他翻身,便轻松调换了两人的位置。高大健硕的身躯从背后将闻溪整个拥入怀中,形成了一个充满占有欲的禁锢姿态。 一只手臂环住闻溪的胸口…… 闻溪很快就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毛抚摸的猫,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他深深地呼吸着,鼻腔里充斥着紧紧包裹住他的Alpha信息素,此刻如同最烈性的崔晴剂。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到自身信息素的变化,主动地与对方纠缠不休。 这两种信息素,此刻浓烈到极致地交融在一起,更是形成了一种令人腿软心跳的又危险的氛围。 幸好庄园的主宅在夜晚通常没有外人留宿,否则,任谁被这霸道又缠绵的信息素波及,恐怕都难以安眠。 谢珣耐心地“伺候”了闻溪好一会儿。 谢珣直起身,偏过头,温柔地亲吻着闻溪泛红的侧脸、耳垂以及敏感的颈侧,留下一个个湿热的印记。 “溪溪……”他低声唤着他的名字,声音哑得厉害,每一个音节都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渴望和询问。 闻溪没有回答,只是反手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更紧地送进他的怀里,用行动给出了最直接的答案。 第157章 论坛失恋阵线联盟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轻薄的纱帘,温柔地洒满卧室。 闻溪在温暖而安稳的怀抱中悠悠转醒。他被谢珣从背后整个圈在怀里,后背紧贴着对方温热结实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平稳有力的心跳。谢珣的一条手臂横亘在他的腰间,而另一只手…… 闻溪下意识地动了动手指,却感觉到一丝冰凉的金属触感和温柔的桎梏。他愣了一下,微微抬起眼。 映入眼帘的是两只交握的手,一大一小,指节分明的手指亲密地纠缠在一起,放在他眼前的枕头上。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在两人左手的无名指上,不知何时竟被戴上了一对设计简约却极其精美的戒指。戒圈线条流畅,在晨光的照耀下,折射出漂亮的光芒,低调中透着郑重。 闻溪就着这个被拥抱的姿势,轻轻抬起相握的手,仔细端详。那枚圈住他手指的戒指尺寸恰到好处,冰凉的金属似乎已被两人的体温焐热,闪烁着亮晶晶的光泽。 很好看。他心里默默地想,安稳而甜蜜的感觉悄然弥漫开来。 …… 维尔德蒙开学这天,是谢珣亲自送闻溪去的学校。 闻溪身上穿着维尔德蒙的校服外套和长裤,但里面的衬衫、鞋袜乃至更多,无一不是谢珣亲自挑选搭配的。 闻溪今天并没有背包,反正只是报到日,并无课程安排。 从悬浮车上下来时,他略微垂着脑袋,白皙的脸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倦怠和慵懒,眼睫低垂,看起来有些恹恹的。 唉。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都怪自己自制力太差,昨晚又被谢珣……轻而易举地勾引去了。 谢珣绕过车身,极其自然地走上前,牵起他的手。他今天并未穿着正式的军装,而是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常服,少了几分战场上的肃杀,多了几分矜贵高冷。 他就这样毫不避讳地牵着闻溪的手,并肩走进了维尔德蒙气势恢宏的校门。 几乎是瞬间,周围所有投来的视线都变得密集而灼热,原本还有些喧闹的校门口,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近乎凝滞的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两位极其出众、且姿态亲密的人身上。 闻溪慢半拍地抬眼扫了一下四周,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关注感到些许不适。谢珣立刻察觉,微微侧头,低声在他耳边安抚:“没事。” 闻溪点了点头,他本来也不太在乎,只是不喜欢被过度注视而已。有谢珣在身边,这点不适便显得微不足道。 于是,在维尔德蒙开学第一天的清晨,所有赶在这个时间点来报到的学生和教职工,都有幸目睹了这堪称匪夷所思却又似乎早在许多人预料之中一幕。 尊贵的公爵殿下,谢珣正旁若无人地牵着闻溪,慢悠悠地穿梭在校园林荫道上,亲自陪着他去办理报到手续。 两人所过之处,鸦雀无声,只剩下无数心碎和震惊的目光。 闻溪报到的过程很快,谢珣全程牵着他的手未曾放开,直到所有手续办完,两人才在无数道复杂视线的目送下,乘车返回庄园。 闻溪完全不知道,几乎在他们离开校门的那一刻,维尔德蒙的内部论坛就彻底炸开了锅。 首页以每秒刷新数帖的速度被各种标题淹没。 【标题:开学第一天,我失恋了……】 【内容:如题,心好痛,感觉不会再爱了。】 【标题:我也失恋了兄弟们!】 【内容:我的眼泪不值钱!呜呜呜!我的冰山美人Omega啊!】 【标题:没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内容:不过是失恋而已……哈哈哈,不过如此……(已黑化)】 【标题:啊啊啊啊啊他们牵手了!还戴了戒指!我亲眼看到的!】 【内容:[图片][图片][图片](虽然高糊但能看清牵着手和戒指反光!)楼主已阵亡,勿念。】 失恋的帖子和跟帖哀嚎一度霸占了整个论坛首页,回复量每分钟都在疯狂增长。由于当天只是在籍学生返校报到,新生尚未入学,以至于一些想提前上论坛了解学校情况的新生,一点进来,刷到的满屏幕都是各种“失恋”、“心碎”、“痛哭”的帖子,看得他们一头雾水。 有懵懂的新生忍不住发问。 【那个……今天是什么集体失恋日吗?维尔德蒙的传统?】 【这也太奇怪了,不过……我有一个可怕的猜想……你们这些人,不会谈的是同一个恋爱对象吧?】 这位新生无意间猜对了一半。然而,这群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老生们根本没心思理他,只会一味地在帖子里抱团哭诉,仿佛遭遇了世界末日。 等到真正的新生开学日那天,偶然遇到过闻溪的人,在论坛上又掀起了一次浪潮。 例如一位从距离海城很远城市考来的Alpha新生,漫步校园时,极其幸运地偶遇了正独自一人走在林荫道下的闻溪。 彼时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缝隙洒下斑驳光点,落在闻溪精致清冷的侧脸和微微被风拂起的发丝上。那个Alpha瞬间只觉得眼前一亮,心脏如同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怦怦狂跳起来。 一见钟情,不过如此! 他捂住激动不已的胸口,几乎是立刻躲到一边,兴奋地登上论坛,发了一个帖子。 【呜呜呜!求助!刚刚在中心大道遇到一个超级漂亮的Omega!是新生还是学长啊?有人知道他是谁吗?我好像恋爱了![哭泣][哭泣]】 帖子发出去后,他满心期待地等待回复。 然而,回应他的首先是一连串诡异的省略号和问号。 【……?】 【???兄弟,你哪个山沟沟里来的?】 【不是海城本地人?】 那个新生老实回答:【不是啊?我家离海城还挺远的。】 论坛里的老生们顿时了然。 【哦,那没事了。】 【难怪不认识。】 【别痴心妄想了,小子。洗洗睡吧。】 新生不服气了:【凭什么?我家很有钱的!我也是等级不低的Alpha,我不比你们海城的人弱。】 很快就有人冷笑着回复了他,言语间带着一种“过来人”的沧桑和同情。 【呵,凭什么?】 【就凭人家男朋友是谢珣公爵殿下,亲哥哥是现任议长闻叙白,能说得上话、关系亲近的不是商圈大佬就是政界顶尖人物。你自己掂量掂量?】 新生:“……” 他看着光屏上的回复,又回想了一下刚才惊鸿一瞥的那道身影,刚刚还雀跃不已的心,瞬间吧唧一下,碎得彻彻底底。 得,论坛失恋阵线联盟,从此又多了一位心碎且悲伤的新成员。 第158章 闻溪好看吧 一个很平常的傍晚,夕阳的余晖给庄园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闻溪正窝在沙发里看书,谢珣则在一旁处理着光脑上的文件。 但很快这份宁静被一阵门铃声打破。管家通传后,引领进来一位让闻溪略感意外的客人,谢知裕。 谢知裕走进客厅,目光先是快速扫过窝在沙发里的闻溪,随即看向站起身的谢珣。 谢珣看着他,语气平淡无波,直接问道:“什么事?”对于这位侄子的突然到访,他似乎并不感到惊讶。 谢知裕的视线又忍不住飘向闻溪,声音保持着镇定:“父亲说今晚在王宫有一场家宴,特意嘱咐我过来,请小叔你……带着闻溪一起去。” 谢珣闻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随后便随意地挥了挥手,那意思很明显,消息带到,你可以走了。 谢知裕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在谢珣淡漠的目光下,终究没能找到合适的借口继续停留。他只能一步三回头,带着些许不甘和失落,慢吞吞地离开了庄园。 待谢知裕离开后,谢珣才转身看向闻溪,语气与刚才的淡漠截然不同,“想去吗?” 闻溪放下手中的书,想起了之前系统偶尔提过的一嘴闲话,谢珣的父亲,上一任圣德安洲的王,最初其实是属意谢珣来继承王位的。可为什么最后继位的却是谢珣的大哥呢?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直接问了出来。 谢珣走到他身边坐下,语气平静地解释道:“外界关于这件事的传言各种各样,猜什么的都有,但都不是真的。” “父亲当初确实有过这个想法,”他承认道,“但分化那年,我出现了极其严重的易感期失控……这种无法预测和控制的狂暴力量,注定了我无法成为那个需要绝对稳定和理智的王。” 他的声音里没有遗憾,也没有不甘,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所以,这个位置便顺理成章地落到了大哥身上。”谢珣继续道,“至于我们兄弟之间……说不上多么亲近,但也谈不上疏远,就和大多数拥有多个Alpha子嗣的家族一样,保持着必要的礼节和一份不算浓但也存在的血缘联系。” 原来如此。闻溪点了点头,彻底明白了其中的缘由。强大的力量往往伴随着相应的代价,而谢珣所付出的代价,很多。 谢珣将话题拉回最初的问题:“所以,今晚的家宴,你想去吗?” 闻溪想了想,去参加王室的家宴,听起来似乎很麻烦,但看谢珣的态度,似乎也只是一顿普通的家庭聚餐。他本身对所谓的王室并没有太多敬畏或好奇,但既然是谢珣的家人…… “去吧,”他最终做出了决定,“反正也就是吃顿饭的事情。” …… 事实证明,的确就只是吃顿饭的事情。 圣德安洲的现任王,谢珣的大哥,是一位看起来颇为严肃、沉默寡言的中年Alpha。在家宴上,他除了最初对闻溪表达了基本的欢迎,简单问了几句表示善意的话之后,便几乎没再怎么开口了,只是默默地用餐。 而谢知裕的那位同样身为Alpha的大哥,以及他们的妹妹,一位Omega公主,看起来都对谢珣有着一种下意识的敬畏。 席间,他们俩几乎都躲得谢珣远远的,甚至还很好心地硬拉着想往这边凑的谢知裕,一起坐在了长桌的另一端。 整个家宴气氛算不上热络,但也维持着表面的和谐与礼节。食物很精美,但用餐过程异常安静。 闻溪乐得清静,专注于品尝美食,谢珣则一如既往地照顾着他的需求,偶尔与他低语几句。 一顿饭就在这种略显沉闷却又波澜不惊的氛围中结束了。用完餐后,谢珣便直接带着闻溪告辞离开。 …… 自从生日过后,闻溪便开始去阿纳莱研究所了。他对医信息素及腺体相关的研究,没有多大兴趣。 现实也是,他在这个领域的知识基础几乎为零。阿纳莱虽然满腔热情,恨不得立刻把自己最引以为傲的看家本领都倾囊相授给闻溪,但也很快意识到,想要让闻溪达到能深入理解甚至参与研究的程度,是极其不现实的。 更何况,几次接触下来,阿纳莱发现闻溪对第二性别领域深处那些复杂的研究,其实并没有他预想中那么浓厚的兴趣。 阿纳莱只能惋惜地作罢,很快又把心思转到了别的事情上。 闻溪来研究所,除了他自己觉得这里比学校更清净有趣之外,还有另一个人也因此高兴得不得了,那就是楚临南。 只要闻溪一来,楚临南的目光就几乎像黏在了他身上一样,虽然不敢过分靠近,但那专注又隐晦的眼神,根本瞒不过阿纳莱。 这天,阿纳莱看着自家徒弟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摸着下巴,晃晃悠悠地凑过去,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正偷瞄闻溪侧脸的楚临南,故意用不经意的语气问:“哎,我说,闻溪长得是挺好看的吧?” 楚临南被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有些慌乱地看着自己的老师。 阿纳莱看着他这反应,嘿嘿一笑,一副我懂我都懂的表情,用力拍了拍楚临南的肩膀:“没事,没事,你继续,你继续看哈!老师我不打扰你!” 说完,他背着手,摇头晃脑地走到窗边,装模作样地仰头望着外面的青天白云,内心却在疯狂呐喊。 完了完了,他这个傻徒弟看来是彻底没救了,这暗恋怕是要写到骨子里去了。 不过……嘿嘿……转念一想,阿纳莱又莫名有点幸灾乐祸起来。 谢珣啊谢珣,你这情敌可真是一个接一个,从外面排到家里,现在连我的实验室里都要冒出一个了。 晚上,谢珣的悬浮车准时停在研究所门口。暖黄的路灯下,闻溪朝着车走去,谢珣下车为他打开车门。 阿纳莱和楚临南恰好站在门口的光晕下。阿纳莱看着那对般配的身影离去,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楚临南。 只见楚临南迅速低下头,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落寞,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记录板的边缘。 阿纳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他估摸着,这种少年心事,终究需要时间去冲淡和放下。只是他没想到,楚临南这傻小子看得实在太明显,竟然有一天直接被闻溪本人察觉了。 某次,楚临南又望着闻溪出神时,闻溪忽然转过头,灰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地直视着他,非常直接且霸道地开口:“楚临南,你不许再看我。” 当时阿纳莱正站在一旁假装整理器械,听到这句话,差点没憋住笑出声,肩膀控制不住地直抖,只能赶紧背过身去,假装咳嗽掩饰。 第159章 好腻歪的小情侣 海城的冬天,在某个寂静的清晨悄然降临。 细密的雪花如同扯碎的云絮,无声无息地飘落,将整个世界染成一片纯净的银白。 公爵庄园的主卧室内温暖如春,闻溪慵懒地窝在谢珣怀里,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纷扬的雪景,整个人被暖意和困意包裹,一动也不想动。 谢珣的手臂环着他,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感受着怀里人的呼吸,低笑了一声。 他抱着闻溪轻轻转了个身,变成面对面的姿势,鼻尖亲昵地蹭了蹭闻溪微凉的鼻尖,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和温柔:“想不想去滑雪?” 闻溪眨了眨眼,老实回答:“没滑过。” “我教你。”谢珣低头,在他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他说走就走,雷厉风行。第二天,一切便已安排妥当。 闻溪今天的穿着依旧由谢珣一手包办。白色的短款棉服外套衬得他肤色愈发白皙,黑色的加棉长裤,再加上一顶毛茸茸的保暖帽子,只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看起来像个冰雪雕琢的精灵。 谢珣牵着他的手,走进一家顶级私人滑雪场。场内异常空旷安静,这家滑雪场本就是为贵族专设,平日里客人本就稀少。 工作人员恭敬地送来全套顶级的滑雪用具。谢珣接过,自然地蹲下身,亲自替闻溪穿戴滑雪靴,仔细地调整卡扣的松紧。 闻溪安静地坐着,任由他摆弄,脑袋好奇地转来转去。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入口处,阿纳莱风风火火地拽着略显局促的楚临南走了进来。 “哎呀!好巧啊!你们也来滑雪呢?”阿纳莱一副“意外邂逅”的夸张表情,声音洪亮地打着招呼。 闻溪和谢珣几乎同时抬起头,又同时极其冷淡地回了一个单音节:“嗯。” 阿纳莱:“……”行吧,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要不是说你俩一对呢。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也招呼工作人员拿来用具,然后和楚临南蹲在一旁开始穿戴。 期间,他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那边,谢珣正半跪着,耐心地帮闻溪固定滑雪板,那细致周到的模样,看得阿纳莱牙酸。 真是好腻歪的两人。 他没眼看地翻了个白眼,转回头,却发现楚临南也正安安静静地盯着那个方向,准确地说,是盯着那个被谢珣小心翼翼呵护着的,清冷漂亮的Omega。 阿纳莱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喂,这里系错了,发什么呆呢!” 楚临南猛地回神,赶紧低头掩饰。 等谢珣终于把闻溪全副武装、确认无误后,才开始利落地穿戴自己的装备。 闻溪乖乖坐在原地,看着脚下长长的滑雪板,尝试着动了动,感觉有些新奇,又有点无从下脚的不安,生怕一站起就会摔倒。 就在这时,入口处又传来了动静。而且这次不是一个两个,而是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入。 闻溪左右看了看,闻叙白、顾晟、霍煊、祁彧、谢知裕,甚至连开学第三天才回来的程翊承都来了。 一群人穿着各色滑雪服,看起来倒是“各自忙碌”,仿佛真是偶然碰见。 谢珣抬起眼皮,扫视了一圈这群不速之客,语气凉飕飕的,“你们倒是来得巧。” 闻叙白和顾晟可不怕他,两人立刻上前,无视谢珣,围着闻溪又开始争抢着“检查”他的装备,嘴里还絮絮叨叨: “鞋带系紧了吗?别松了。” “护具都戴好了吗?千万小心点,别摔着了。” 这两个自己恐怕都滑得不怎么样的人,说得倒像那么一回事。 谢珣懒得理他们,戴好手套,直接上前拉住闻溪的手,“来,慢慢站起来,借我的力。” 闻溪借着他的力,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滑雪板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尝试着跟着谢珣的引导,笨拙地挪动。 闻叙白和顾晟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手臂虚张着,仿佛随时准备扑上去当人肉垫子。 闻溪偏了偏头,有些无奈:“哥,你们去自己滑吧。”别围着他转了。 闻叙白和顾晟脚步一顿,只能眼睁睁看着谢珣半扶半抱着闻溪,慢慢朝着适合新手的缓坡区域滑去。 论起玩这些极限运动,霍煊和祁彧是行家,其他人也多多少少会一些。不一会儿,原地就只剩下面面相觑、显然对此道一窍不通的闻叙白、顾晟,以及一直站在角落,cos阴郁蘑菇的程翊承。 谢珣极有耐心,他面对着闻溪,双手扶着他的手臂,带着他一点点地在平地上移动,讲解着最基础的重心控制和刹车技巧。 一开始,闻溪还觉得有些意思,但时间稍长,寒冷的空气和重复的动作就让他那点新鲜感迅速消退,倦意又开始上涌,只想回去窝在温暖的屋里睡觉。 谢珣看出他的不耐,干脆将他打横抱起,走到一旁安全的休息区坐下,把他圈在怀里,低头亲了亲他被冷风吹得冰冰凉凉的脸颊和鼻尖。 刚好阿纳莱拉着楚临南故意从旁边滑过,看到这一幕,立刻发出夸张的起哄声:“咦,光天化日之下,注意影响啊!” 这一声成功地吸引了其他几个一直在周围假装练习、实则暗中观察的人的注意。 闻溪掀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瞟了阿纳莱一眼。 而此刻,只有闻溪能听到的脑海里,系统正在无声地尖叫咆哮。 啊啊啊! 又来了又来了,谁懂啊!家人们谁懂啊! 这两人隔三差五就来一出,它经常被屏蔽,有时候它正和闻溪玩着小游戏,玩到最关键的时候。突然,他们就亲上了,它就被关小黑屋了! 淦!没有人比它更惨了! 没人能听到系统的血泪控诉。 谢珣和闻溪似乎低声说了几句悄悄话,然后谢珣便再次拉着闻溪站起来,继续慢悠悠地练习。 周围时不时有几道身影“嗖”地快速滑过,带起一阵风,却丝毫干扰不到两人之间那种旁若无人的氛围。 终于,在谢珣专业又极其耐心的教导下,闻溪成功地学会了在雪地上稳稳地站立,虽然动作还有些僵硬,但至少不会轻易摔倒了。 仅此而已,但也足够让闻溪心里生出一点小小的成就感,滑雪似乎也变得有趣了一些。 这时,谢珣带着他回去换上了双人滑雪板。他让闻溪坐在自己身前,用双臂牢牢地环住他,下巴轻抵着他的发顶。 谢珣在他耳边低语,然后脚下用力,带着他朝着缓坡滑去。 闻溪的后背紧贴着谢珣温暖而坚实的胸膛,隔绝了大部分的寒风。眼前是飞速掠过的、一望无际的纯净雪景,以及周围那些“不经意”间滑过、试图吸引他注意的身影。 冷风迎面吹来,带着雪粒的清新气息,吹得他不得不微微闭上眼。 感受着耳畔呼啸的风声和身后人强有力的心跳,一种奇异的安心感和微弱的兴奋感交织在一起。 闻溪想,或许……今天确实是美好的一天。 而未来,有这个人在身边,大概也会是如此。 第160章 温泉 滑雪场上,霍煊心不在焉,目光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远处那两道亲密依偎的身影,完全没注意脚下的路。跟在他后面的祁彧同样心神恍惚,眼神复杂地盯着同一个方向。 两人一前一后,速度却都没控制好。祁彧一个失神,没注意霍煊突然的减速,滑雪板前端猛地撞上了霍煊的板尾。 “砰”的一声闷响,两人都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霍煊好不容易稳住身形,本就因眼前景象憋了一肚子火,心头那点酸涩醋意瞬间被这点碰撞点燃成了怒火。 他猛地回头,瞪着祁彧,语气冲得很:“没长眼睛吗?会不会滑?” 祁彧看到霍煊这副态度,那点微不足道的歉意立刻烟消云散。他脸色也沉了下来,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吼什么吼?又没把你撞死。” 两人都是心气高的主,此刻又都心情极度不佳,当即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火药味十足。 吵了几句,两人下意识地再次转头望向闻溪和谢珣之前所在的方向,却愕然发现,那地方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平整的雪面。 …… 谢珣见闻溪似乎有些倦了,便揽着人先行一步离开了滑雪场。 反正第二天还是周末,并不需要急着赶回庄园。谢珣早有准备,直接带着闻溪去了附近一处知名的温泉山庄。 为了确保绝对清静和不被打扰,他去的是自己名下产业,并且一早就吩咐下去,山庄闭门谢客,任何人不得入内。 等闻溪换好浴袍,准备去享受温暖的温泉时,却发现谢珣有些不对劲。他站在池边,拉着闻溪的手,身体似乎有些僵硬,眼神深处藏着一丝紧张。 闻溪转过身,抬起灰眸,一眨不眨地盯着谢珣的眼睛,似乎想从中看出些什么。 他没想到,谢珣竟然已经到了连看他泡温泉都会下意识紧张的程度。 闻溪没有多问,只是反手更用力地握住谢珣的手,“一起。” 说着,他便拉着谢珣,一步步走入雾气氤氲的温泉池中。温热的泉水漫过身体,带来极致的舒适感。 闻溪按着谢珣的肩膀,让他靠在池边坐下,随即自己转过身,无比自然地把后背靠进谢珣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着。 感受到怀里真实而温软的触感,谢珣紧绷的身体终于渐渐放松下来。他把下巴轻轻搁在闻溪光滑微湿的肩膀上,侧过头,去寻找他的唇,温柔地亲吻。 闻溪享受着温泉的抚慰和身后的拥抱,用手指懒洋洋地拨弄着水面,声音很轻:“别紧张,谢珣。”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也不怕这个。” 谢珣用自己的侧脸眷恋地蹭了蹭闻溪温热的脸颊,低声道:“嗯,不怕。” 闻溪舒服地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又睁开。他微微侧过头,灰眸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格外清亮,带着一点警告的意味,语气却没什么杀伤力:“不准硬。” 谢珣闻言,喉间溢出一声低沉的闷笑,“好霸道,溪溪。” 他故意用嘴唇摩挲着闻溪敏感的耳廓,气息灼热,“那……溪溪要帮帮我吗?” 闻溪立刻摇头拒绝,每次都是类似的这种开场,然后就会像脱缰的野马,一发不可收拾,最后累瘫的总是他。 但谢珣显然不会轻易放弃,总会变着法子为自己谋取“福利”。 最终,如同每一次的结局一样,谢珣还是用宽大的浴巾将浑身被温泉泡得粉红的闻溪裹紧,打横抱回了房间。而闻溪,果然又是到了大半夜才得以沉沉睡去。 脑海里,再次被无情屏蔽了n个小时的系统:“……” 麻木了,真的。 …… 时间平稳流逝。 闻溪出门前都会习惯性地喷洒强效阻隔剂,将谢珣留在他身上的、那极具存在感和占有欲的Alpha信息素味道掩盖下去。但偶尔,也会有忘记的时候。 如果恰巧那天谢珣没有亲自送他,而接送他的司机又是个Beta,根本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无人提醒他。 虽然闻溪自己渐渐学会了很好地收敛和控制自身Omega信息素的散发,但他身上沾染的、属于谢珣的顶级Alpha信息素,却不是他能主动收敛的。 于是,在忘记喷阻隔剂的日子里,闻溪走在维尔德蒙学院里,简直就像一个人形的顶级Alpha信息素散发源。 而且那信息素还格外霸道、强横,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占有欲,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所有权。 任何试图靠近他的Alpha,甚至是某些感知敏锐的Omega,都会受到这股信息素无差别的、强烈的精神压制和排斥。 闻溪一开始还挺奇怪,为什么周围路过的同学看他的眼神都那么怪异,纷纷绕着他走。 直到他走到教室门口,原本喧闹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里面坐得满满当当的学生们,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竟然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动作一致地挤到了教室最后面,挤作一团,用一种混合着敬畏、恐惧、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闻溪站在门口,愣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今天好像忘记喷阻隔剂了。 他面无表情,立刻转身就走,打算先去解决这个小问题。 不过通常没等他走出多远,就会“偶遇”某个熟人。 要么是脸色紧绷的谢知裕,要么是黑着脸的霍煊,也可能是祁彧或者程翊承,甚至偶尔是郗璇。 总之,总会有一个人,手里仿佛随时备着一瓶阻隔剂,黑着脸对着他就是一顿猛喷。 闻溪自己也嫌麻烦,便默认了他们的行为,站在原地任由那带着清新气味的喷雾笼罩自己。 除了程翊承和郗璇,其他三个人喷完阻隔剂后,通常都会抱着手臂,极其郁闷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 闻溪才懒得理会他们那点复杂的小心思,等味道散得差不多了,便轻轻松松地转身回去上课了,留下身后一地心碎和叹息。 而此时,维尔德蒙的论坛上,必然又会掀起一轮新的讨论热潮,相关的帖子唰唰地冒出来,占据首页。 新生入学后,照例有一次学生自发组织的校草、校花投票活动。 往年的校草基本都是在F4之间轮流当选。今年却出现了一个极其奇怪的现象,校草和校花候选栏里,一排下来,清一色全是闻溪的名字。后面附着的照片,还是从不同角度、在不同地点偷拍到的闻溪。 据说,是几个不同的群经过一番激烈的“忍痛割爱”和“内部妥协”,才勉强同意共享照片的。 论坛里自然也免不了出现一些不和谐的声音,酸言酸语或者恶意诋毁。但奇怪的是,仿佛有专人24小时盯着论坛一样,但凡出现一点负面帖子或回复,无论是造谣、嫉妒还是人身攻击,都会在极短的时间内被迅速删除,发帖人也会被立刻禁言,手段堪称雷厉风行。 闻溪知道论坛上这些关于自己的热闹讨论,还是系统告诉他的。 系统有时候无聊至极,就会顺着星网到处乱窜,偶然间目睹了维尔德蒙论坛这堪比战场的盛况,当即兴奋地分享给了闻溪。 闻溪听了,只是随意扫了几眼,面无表情地评价了两个字:“无聊。” 然后就和谢珣亲嘴去了。 系统:“……” 第161章 带着冰淇淋甜味的吻 闻溪一直住在谢珣的庄园里,再未踏足过闻家半步。对于闻家后续的那些纠葛与变化,他大多是从忙碌间隙过来庄园的闻叙白口中得知一二,也仅是听听而已,从未放在心上。 但他没想到,闻母的执念竟如此之深。 有一次,他受阿纳莱所托,去医院取一份重要的检测报告。刚走出医院大门,正准备上车,一个身影便急切地从旁边快步走了出来,拦在了他的面前。 是闻母。 闻溪的日常行程并不难猜,无非是学校、研究所,偶尔来医院。他倒是有些低看了这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为了堵他,竟然真能摸清他的行踪,找到这个机会。 闻溪脚步顿住,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个衣着依旧精致、但眉宇间缠绕着挥之不去焦虑的女人,眼神漠然得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闻母这段时日似乎过得还不错,至少外表看来气色红润,不像经历过巨大打击的模样。但此刻,她看着闻溪,眼神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情绪,有愧疚,有急切,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心的执着。 闻溪并不想听她说任何话,转身欲走。 “溪溪。”闻母急忙上前一步,“可以……可以等妈妈两分钟吗?就两分钟,妈妈说几句话就走……” 闻溪立刻打断她,“算了吧。”他灰眸直视着闻母,话语直白得近乎残忍,“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我并不想知道。闻予安和闻锦丰都已经死了,你的恨意,不该转而变成这种自我感动的弥补心理,更不要再来找我。” 他觉得自己的意思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过去的伤害无法抹去,迟来的、并且动机不纯的忏悔,对他来说毫无意义,甚至是一种负担。 他说完,不再看闻母难以置信的眼神,径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吩咐司机离开。 闻母没有变,她终究还是她,在闻溪如此直白的话后,她表情变得难看,果然没有再想追来。 …… 庄园里的生活依旧平静而温馨。只是闻溪的一些饮食习惯,终究难以完全改过来。他一旦碰到特别喜欢吃的,就容易不知节制。 这天下午,谢珣比平时回来得早一些。阳光透过玻璃花房,暖融融地洒满一室。闻溪正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怀里抱着一个快见底的大桶冰淇淋,一勺一勺吃得正专心。 他的情热期刚过去没多久,谢珣现在的肩膀上还留着他情动时咬下的浅浅牙印。 因为每次情热期,两人信息素交融太过激烈,多少都有些失控,事后的谢珣总是格外小心,总爱抱着闻溪,温热的大手一遍遍轻柔地帮他揉着肚子,生怕他不舒服。 谢珣放轻脚步,悄无声息地走到沙发后,看着那个吃得格外专心的闻溪,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又带着一丝无奈的担忧。 他微微俯身,靠近闻溪耳边,声音低沉,故意带上一点严肃的腔调:“闻医生,阿纳莱叮嘱的话,你还记得吗?” 阿纳莱说过,闻溪体质偏寒,生冷食物不宜过量,尤其是情热期刚结束,身体更需要温养。 闻溪正挖冰淇淋的动作一顿,愣了一下,似乎才意识到谢珣回来了。 他没有回答谢珣的问题,反而突然伸出手,精准地揪住谢珣的衬衫衣领,稍稍用力,将人拽得弯下腰来。 然后他仰起头,将自己那双因为吃了太多冰淇淋而变得冰冰凉凉、还带着浓郁奶香甜味的嘴唇,直接印在了谢珣的唇上。 用一个突如其来的、带着凉意和甜腻的吻,堵住了谢珣接下来所有可能的说教。 谢珣猝不及防,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和冰凉甜腻的滋味让他眸色瞬间深了下去。他顺从地接受了这个突袭,甚至下意识地吮吸了一下那带着冰淇淋香气的唇瓣。 当闻溪想要退开时,谢珣却反应极快地伸出手,轻轻扣住了他的后脑勺,不让他逃离。 闻溪发出轻微的抗议声。 谢珣抵着他的额头,鼻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呼吸交融,声音喑哑带着笑意:“偷袭完了就想跑?再亲一会儿……” 闻溪眨了眨眼,有点怀疑谢珣是不是故意用接吻来转移话题,好阻止他继续吃冰淇淋。 但是……没办法。 他发现自己真的很喜欢和谢珣接吻。 喜欢他唇瓣的温度,喜欢他温柔又霸道的力度,喜欢被他身上那股令人安心的气息完全包裹的感觉。 于是,他闭上了眼睛,微微启唇,默许了这个带着冰淇淋甜味的缠绵亲吻。 阳光暖融融地笼罩着相拥亲吻的两人,空气里弥漫着甜腻的香气和无声的爱意。 第162章 消除 海城的夏季,雨水总是格外充沛,尤其偏爱那种来势汹汹、电闪雷鸣的暴雨。 天色说变就变,方才还是夕阳余晖,转瞬间便暗沉下来,厚重的乌云低低地压着天际,狂风呼啸着卷过街道,吹得树木疯狂摇曳,发出猎猎的声响。 闻溪已经在医院实习了一段时间。临近傍晚,他刚结束一台观摩手术,正准备整理今日的报告,就看到窗外天色骤变。他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几乎是同时,他的光脑响起,是谢珣的通讯。 “溪溪,”谢珣的声音透过通讯传来,背景音是悬浮车引擎的微弱嗡鸣,“看天气马上要下大雨了,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在医院等我,别自己走。” 闻溪一直觉得谢珣在某些方面对他紧张得有些过度,比如雷雨天气。他曾经逼问过几次,谢珣才吐露了深藏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闻溪自己害怕雷声会应激,更因为……闻溪跳海自杀的那一天,悬崖边的雨和风,实在太大了。 大到模糊了视线,分不清脸上肆意流淌的是冰冷的雨水还是滚烫的泪水;大到雷声轰鸣,在耳边炸响时几乎听不到自己绝望的嘶吼;大到那片吞噬了闻溪的海域,仿佛变成了看不到边界的、通往世界尽头的绝望之路。 那一天的每一个细节,都成了谢珣和闻叙白心中无法磨灭的恐怖烙印。 闻溪沉默了几秒,轻轻回了声“好”。他起身去和带教医生打了声招呼,说明情况,便回到实习生办公室等待谢珣。 谢珣来得很快,几乎是顶着第一滴沉重的雨点砸落在窗户上的时候,推开了办公室的门。他身上带着一丝外面的潮气和冷意,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安静坐着的闻溪。 他快步走进来,先是仔细检查了一下窗户是否关严,又拉紧了厚重的遮光窗帘,尽可能隔绝外界的闪电和声响。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回到闻溪身边。 谢珣弯腰,将坐在椅子上的闻溪轻轻揽入怀中,低头,温热的唇瓣珍重地吻了吻他微凉的耳廓和发顶。 闻溪将头埋进谢珣坚实温暖的胸膛,深吸了一口那令人安心的冷冽气息,同时在心里轻声吩咐:“系统,屏蔽。” 系统立刻应声,无形的屏障瞬间隔绝了外界所有的雷鸣雨声。 其实,经过这么久的调适和系统的帮助,闻溪对于雷雨的恐惧已经缓解了很多。此刻除了心跳比平时稍快一些,他并没有感到太多不适。 但问题在于,在这方面留下更严重心理阴影的,似乎变成了谢珣,以及……闻叙白。 闻溪安静地靠在谢珣怀里,放轻呼吸,感受着对方胸腔内有力却稍显急促的心跳,等待着这场暴雨过去。谢珣的手臂环得很紧,仿佛生怕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消失不见。 然而,就在这片被系统营造出的短暂静谧中,办公室的房门突然被人从外面大力推开。 闻溪听不到声音,是系统在他脑海里惊呼了一声:“溪溪,闻叙白来了。” 闻溪这才侧过头朝门口看去。 只见闻叙白站在门口,脸色焦急,发丝和肩头都被雨水打湿了,看起来有些狼狈。 但他还记得反手将门关好,隔绝了外面走廊的视线和声响。他快步走到闻溪面前,嘴唇急切地一张一合,显然在说着什么。 但很快,他的动作和表情都僵住了,有些茫然地看着安静靠在谢珣怀里、似乎对外界狂风暴雨毫无反应的闻溪,又看了看虽然紧绷但明显在守护着的谢珣,仿佛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如此失态地冲进来。 闻溪轻轻捏了捏谢珣瞬间绷紧的手臂肌肉,用眼神示意自己没事,然后让系统解除了声音屏蔽。 闻溪的声音依旧平静:“哥,你怎么来了?还下着这么大的雨。” 闻叙白仿佛如梦初醒,缓缓摇了摇头,眼神里带着一丝困惑和后怕:“我……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突然很不踏实,很慌,总觉得……一定要过来看看你才行。” 这种不安来得毫无缘由,却又强烈得无法忽视。 闻溪在心里对系统说:“系统,查一下怎么回事。” 升级了好几个等级、权限大增的系统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溪溪,查到了。这很可能是时间回溯产生的细微副作用。就算是最高等级的功能或道具,使用时也不可能保证百分百完美无缺,总会有些难以预测的涟漪效应。” 这种案例不是没有。在时间回溯前,被相关事件或人物影响过于深刻的人,潜意识里可能会留下一个自我唤醒点。这并不是能记起前世的事情,只是一种深植于灵魂的不安和执念。 “闻叙白他……大概是因为潜意识里根本不想忘记你,或者说,无法接受再次失去你的可能性,所以以此提醒自己而已。” 这类人大多是自身拥有大气运、精神力或意志力极为强大的人。可以理解为,那个消失的时空里的他,有一缕极其微弱的意识能量,因为执念太深,迟迟不肯完全散去,依旧萦绕徘徊在现在的这个自己身边,在特定触发点就会引发强烈的焦虑和不安。 闻叙白应该和谢珣一样,对这种天气的深层恐惧,都源于闻溪跳海的那一天。 闻溪沉默了一下,“有解决办法吗?” “有。”系统肯定地回答,“我可以用能量帮他彻底切断这种来自过去的、不必要的潜意识联系,让他摆脱这种无端的焦虑。这对他本身没有伤害。” 闻溪点了点头。他看向闻叙白,“哥,我没事。” 与此同时,系统无形的能量波动轻轻拂过闻叙白。 闻叙白身体微微一震,眼神中的焦躁和茫然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他慢了半拍,才像是真正回过神来,“我刚好路过这附近,看到天色不对劲,又想起你在这边实习,有点担心就赶过来了。” 他小心地伸出手,碰了碰闻溪的手指,确认他是真实存在的、温暖的,这才彻底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那突如其来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心慌感,终于消失了。 …… 晚上回到庄园后,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湿润。 闻叙白跟着一起回来的,三人一起吃了晚饭。 饭后,聊起天来。 闻叙白没分化前自己离开家读书,后年龄合适他就去参军。 分化成alpha后,因为能力出众,一步一步爬到谢珣副官的位置的。 闻溪托着脸听闻叙白讲,慢慢的眼皮开始耷拉,他这几天忙实习起的早,睡眠不够。 闻叙白禁声,他站起身对谢珣小声说,“我回去了。” 谢珣点点头,看着闻叙白走出门,他才蹲下来打算抱闻溪上楼睡觉。 第163章 初雪(完) 七年光阴,悄然滑过。 理事会大厦顶层的会议室,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海城繁华的天际线。长长的会议桌两旁,分别坐着四位如今在圣德安洲举足轻重的年轻Alpha。 右手边第一位,霍煊。头发精心挑染成几缕不羁的灰白色,一身高定西装却穿得随性,领带没系,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意敞开着,露出线条清晰的锁骨。他翘着二郎腿,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桌对面的两人,带着一丝惯有的、若有若无的挑衅。 他旁边是祁彧。只穿着一件熨帖的白色衬衫,袖子利落地挽到手肘,露出锻炼得当的小臂。他耳垂上那枚设计感十足的钻石耳钉依旧闪耀,随着他半笑不笑地侧头倾听,折射着头顶冷冽的灯光,为他增添了几分风流不羁。 长桌对面,则是另一番景象。郗璇穿着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遮住了眼底的部分情绪,唇角习惯性地勾着一抹温和浅淡、却让人看不透真意的笑容。他双手交握,随意地搭在光洁的桌面上,姿态从容。 坐在他旁边的闻叙白,同样穿着规整的西服,额前的黑发被梳起,露出英俊的一张脸。他正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翻阅着手中最后一份文件资料,眉头微蹙。 片刻后,闻叙白合上文件夹,抬起头,目光扫过在场三人:“今年的跨洲合作提案就这样定了吧,后续执行细节都已经安排好了。” 闻言,早已显得有些不耐烦的霍煊和祁彧几乎是同时站起身,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仿佛就等着这句散会,很快便一前一后地离开了会议室,身影消失在门口。 郗璇也随即站了起来,他如今气质愈发沉静,对着闻叙白微微颔首:“闻会长,没什么事的话,我也先走一步。” 闻叙白点了点头。当郗璇也离开后,会议室彻底安静下来。闻叙白无意间转头,望向窗外,只见细密的雪花正纷纷扬扬地飘落,无声地覆盖着这座庞大的城市。 他微微一怔,才恍然意识到,原来冬天已经悄然来临,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 …… 海城中心医院。 闻溪穿着一身白大褂,更衬得他肤色白皙,气质清冷。七年过去,时光似乎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那双灰色的眼眸,沉淀得更加平静深邃。 此刻,他对面坐着一位特殊的“病人”,谢知裕。这位闻名圣德安洲的钢琴家刚刚结束一场跨洲的巡回演出,风尘仆仆地赶回海城。他那一头耀眼的金色长发打理得一丝不苟,浅琥珀色的眼眸正专注地看着闻溪。 “闻医生,”谢知裕语气温和,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苦恼,“昨天排练时不小心撞到了小臂,一直很疼,所以一下飞行器就赶紧来麻烦你了。” 闻溪抬眸,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公事公办地吐出两个字:“手,伸出来。” 谢知裕顺从地将手臂伸到诊疗台上。闻溪指尖微凉,仔细地按压检查了几个部位,然后又指挥他去做了几项简单的仪器检查。 看着回来的检查报告单,闻溪只扫了一眼,便放下单子,语气依旧平淡无波:“没事。”连药都没开。 闻溪甚至懒得拆穿他,影像显示那所谓的撞伤,不过是最轻微的皮下毛细血管破裂,连淤青都只有淡淡一小块,恐怕再过半天就能自己消退了。 谢知裕脸上掠过一丝极淡的失望,随即从善如流地“哦”了一声。他并没有起身离开,而是转头看向窗外,试图寻找新的话题:“闻医生,外面下雪了。” 闻溪正低头在光屏上记录此次诊疗记录,头也没抬,只回了一个单音节:“哦。” 谢知裕抿了抿唇,似乎还想再说点什么,诊室的门却突然被人有些急切地推开,或者说,是两个人争抢着挤了进来。 霍煊动作更快一步,一个大步就直接杵在了闻溪的办公桌前,身体前倾,几乎要压到桌面上,眼神灼灼地盯着闻溪:“闻医生,我不舒服,我要看病。” 闻溪终于抬起头,冷冰冰地扫了他一眼。霍煊被他看得下意识缩了一下,随即又像是想到什么,反而把脸凑得更近,甚至带着点期待闭上眼,小声嘟囔:“……打吧。” 闻溪没动手。跟在后面的祁彧已经不耐烦地把霍煊挤开,自己凑到前面,指着自己的膝盖,表情夸张:“闻医生,别理他。我刚刚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膝盖好疼,你快给我看看。”说着就要去卷裤腿。 闻溪看着眼前这两个明显没事找事的Alpha,额角青筋微跳。他沉默地拿起手边的一支电子笔,然后,在三个Alpha的注视下,“咔嚓”一声,徒手将其掰成了两截。 诊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霍煊、祁彧、甚至连旁边一直试图维持风度的谢知裕,都立刻噤声,大气不敢出。 就在这时,郗璇才慢悠悠地出现在门口,看着诊室内诡异的景象,轻笑一声:“好热闹。” 他走进来,目光直接投向闻溪,语气自然得多:“闻医生,今天初雪,晚上要加班吗?” 闻溪将断成两截的笔扔进垃圾桶,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吐出两个字:“不加。” 他深吸一口气,视线逐一扫过眼前这四个风格各异、却同样烦人且坚持不懈的Alpha,终于下了逐客令:“看完了?没病就赶快滚,别再来烦我。” 四个站在各自领域顶端的Alpha,此刻却像被训斥的大型犬,齐齐发出了一声失落的叹息:“唉……”但脚步却都没动。 闻溪懒得再理他们,站起身,脱下白大褂挂好,拿起自己的外套,径直走出了诊室。 在走廊里,他遇到了正快步走来的楚临南。如今的楚临南已经是阿纳莱的得力助手,能独当一面了。他看到闻溪,立刻加快脚步,手里还拿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温水。 “闻溪。”楚临南将水杯递给他,目光关切地落在他单薄的衣着上,“今天降温了,还下雪,你怎么就穿这么一点?” 他的关心坦荡而自然,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与窘迫。 闻溪接过温水,喝了一口,温暖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驱散了些许疲惫。“没事,不冷。”他语气缓和了些。 忙碌了一整天,闻溪确实有些累了。他一边揉着有些酸涩的后颈,一边走出医院大门。冰冷的空气夹杂着雪花迎面扑来,他微微眯起眼,随即一眼就看到了落满了积雪的树下,停着一辆黑色的悬浮车。 车旁,谢珣长身而立。他穿着黑色的长款大衣,肩头落了些许雪花,似乎已经等了有一会儿。 岁月似乎格外优待他,只是让他变得更加成熟内敛,气场愈发沉稳强大,那双黑眸在看到闻溪的瞬间,便如同冰雪初融,漾起温柔。 闻溪脚步不自觉地加快,朝着他走去。 谢珣迎上前,很自然地伸手拂去他发丝上的雪粒,然后低头,将一个温柔的吻印在他的眼睛上。接着,他将自己臂弯里搭着的一件看起来就无比暖和的棉服仔细地给闻溪穿上,拉好拉链,戴上帽子,动作熟练 做完这一切,闻溪像是终于卸下了所有在外面的清冷伪装,身体一软,顺势靠进谢珣温暖坚实的怀里,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依赖的叹息。 谢珣低笑一声,手臂稳稳地揽住他的腰,将人完全护在自己怀里。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闻溪的发顶,淡淡地扫了一眼医院门口。那里,霍煊、祁彧、谢知裕、郗璇四人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正站在不远处,神色各异地望着这边。 这么多年来,这些人都阴魂不散,谢珣明里暗里收拾过他们,但没什么作用。 谢珣收回目光,低头在闻溪耳边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闻溪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谢珣揽着他,走向悬浮车。在打开车门前,闻溪似乎有所感应,用眼角的余光最后瞥了一眼医院门口的五个身影。 他们依旧站在那里,在纷飞的雪花中,构成了一幅有些奇怪却又莫名和谐的背景。 闻溪轻轻叹了口气,感觉有些头疼,却又有一丝早已习惯的无奈。看来,在未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这样的情形,大概都不会发生改变了。 车辆平稳地驶回庄园。在快到庄园门口时,闻溪看着窗外银装素裹的世界,忽然开口:“想走一走。” 谢珣示意司机停车。他先下车,然后绕到另一边,为闻溪打开车门,伸出手。 闻溪将手放进他的掌心,借力下了车。谢珣仔细地替他整理好帽子和围巾,确认他不会受凉,然后才紧紧握住他的手,两人十指相扣,沿着覆满白雪的小径,慢悠悠地朝着庄园主宅走去。 雪花无声地飘落,落在他们的头发、肩膀,以及紧紧相握的手上。路灯散发出温暖的光晕,照亮了前路。 两人逐渐走远的背影,依偎着,契合无比,最终缓缓融入那片名为家的、温暖而璀璨的光晕之中,与世界融为一体。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