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炮灰,但强迫真少爷标记我》 作者:sheepsea 文案: 起床气很大的护崽子刻薄鬼X占有欲强的阴暗批黏人精 大美人Beta X小可怜Alpha 陆文临,一个重度失眠患者,意外穿进一本abo豪门真假少爷小说里,成为对主角假少爷爱而不得、怒而黑化的恶毒炮灰beta。又为了得到主角攻的注意各种作死,甚至不惜和真少爷签订婚约,最后因为手段卑劣惨死街头。 陆文临:?什么a啊o啊,听不懂,好想睡觉啊。 系统幽幽道:攻略真少爷,即可获得睡眠时长。 陆文临:! 立马牵起面色阴冷的真少爷alpha的手,诚恳道:“宝贝,我们结婚吧。” ……当晚果真踏踏实实地睡了一夜,留着身旁茫然无措的Alpha辗转反侧直到天明。 此后。 原本对假少爷殷勤至极的陆文临,在和真少爷签订婚约后忽然转了性子,一天恨不得24小时和未婚夫黏在一起,众人震惊,就连假少爷也忍不住试探。 对此陆文临微笑澄清:“不是移情别恋,没爱过。” 然后转头对身边的人无奈道:“别哭了,我心里从来只有你一个人。” #都闭嘴,可别把我的人形安眠药气跑了 * 宁昭十几年来浑浑噩噩,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以为能够出逃,却得知自己其实是被抱错的真少爷。但亲生父母和他没有感情基础,鸠占鹊巢的假少爷也摆出一份主人的架势。 这一切宁昭都可以忍受,可却要他和一个不认识的Beta结婚。 第一次见面,那个漂亮的beta看了他很久。他身上有浅淡的香味,还有一双多情含笑的眼睛。 宁昭皱起眉,心跳却快了几分。 很长一段时间,宁昭都以为世界上没有他的归属。直到有一天,他的枕头旁多了一个Beta。 Beta为他澄清流言,替他回击假少爷的陷害,扶持他的事业,关心他陈年难愈的伤痛,还在发情期为他缓解,放纵他把后颈咬得发红。 宁昭明知不可,却依旧无法克制地心动,想隔绝Beta身边所有觊觎的目光,让Beta身上沾满自己的信息素,使其他Alpha知难而退。 ——最后成为宁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他最大的心愿,就是爱人眼中永远没有其他人。 那人戳戳他的脸蛋,叹了口气:“我不会离开你的,所以不要在家里装那么多监控。” 却任由Alpha把他抱得很紧。 #不知道算不算小剧场 陆文临刚搞清abo世界的性别区分,还为自己是普通的beta感到庆幸,然而他嗅了嗅:“奇怪,那我怎么会闻得到你的味道?” 宁昭被他的鼻息弄得发痒,喉结滚了滚,双手按在他的腰间。 ……后来陆文临才知道,他是比较特殊的beta,在被Alpha标记后,能释放伪信息素并打开生殖腔的那种。 内容标签:年下 系统 甜文 穿书 ABO 先婚后爱 主角:陆文临 宁昭 其它:年下,穿书,系统,恶毒炮灰,真假少爷,先婚后爱 一句话简介:失眠症患者和他的人形安眠药 立意:好好睡觉,健康生活 第1章 订婚 “您看这个妆容可以吗?” 刷子的绒毛轻轻在脸颊拂过,扫去多余的浮粉。 化妆师端详整个妆面,放下手中的工具,后退一步,忐忑不安地轻声询问。 谁不知道陆家这位Beta性格恶劣,要不是原定的化妆师临时有事,她只能硬着头皮顶上,否则以此人的名声,她绝对有多远跑多远。 更别提陆文临今天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朝一桌的彩妆用品皱起眉头,最后叹了口气,让她随意画两笔就好。 如此反常,怎么能不令人担惊受怕。 好在镜子面前的另一个人至始至终安静地任由她摆弄,脸上并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一双眼睛看向镜中的自己,兀自出神。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想起最近的传闻,化妆师先入为主,下意识以为陆文临是因为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而只有陆文临本人才知道,此陆非彼陆。几天前的夜里,他难得有些睡意,结果一睁眼,便发现自己来到了这个小说世界。 穿书就算了,没穿成搅动风云的霸道总裁、呼风唤雨的家族掌权人也算了,陆文临竟然穿成了一个恶毒炮灰,还是作天作地恋爱脑至死的那种。 书中什么ABO设定犹如天书,豪门纷争乱七八糟,真少爷假少爷明争暗斗,陆文临根本懒得了解。 可惜摆在他面前最迫切的一件事,便是几天后要和别人订婚。 和一个陌生男的,就是那个所谓的真少爷,还是“他”自己主动跟家里长辈要求的。 陆文临打定主意——不去。过去是过去,现在既然他穿过来了,就应该由他做主了。 然而一个冷冰冰的电子音随后在他脑海中响起,告诉他已经绑定系统,必须按照剧情和真少爷结婚,走完书里剧情,攻略他并防止他黑化,否则这个世界就会因为太多的负能而崩塌。 ……感情是来抓我打工的。 陆文临依旧无动于衷。每天睡不着已经很痛苦了,世界爱毁灭毁灭吧,我投一票赞同。 但系统似乎看穿了他的弱点,慢悠悠地提出一个条件:“只要顺利攻略该角色,宿主即可获得对应的睡眠时长奖励。” 陆文临:“?” 他不为所动:“还有这种好事,真的假的,我不信。” 然而当天晚上,很久没有正常时间入睡的陆文临,难得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第二天睁开眼时,神清气爽,完全没有失眠时那种脑袋昏沉的感觉。他不由得握紧双手,流下眼泪。 天知道,作为一名重度失眠患者,陆文临有多久没有过这样的高质量睡眠了。 不就是攻略一个男大学生吗?不算大事,手拿把掐。 结!这个婚必须结! 此时听到化妆师的问话,陆文临回过神,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慢半拍地看向镜子。 原本的陆文临平时总是化很重的妆容,眼影和唇彩浓烈得不像话,喧宾夺主,反而盖住了原本的容貌。 今天稍施粉黛,化妆师几乎没有在他的脸上涂抹太多累赘,任由这张脸展现出最天然的颜色。 他的骨相很好,眉眼清冷,眼尾上挑,近看时眼睫纤长,在脸上投下一道浅淡的阴影,垂眼时有种顾影自怜的美丽。 简直和他人口中那个为了宁家大少爷要死要活、整体把自己打扮得跟个圣诞树的形象判若两人。 “挺好的。”陆文临随意扫了几眼,仍然不是很适应化妆的感觉,但还是对旁边的人道谢:“麻烦你临时赶来了,小许。” 小许一愣,没想到他竟然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就这么一小会,从刚见面到化妆结束,小许对此人印象有些许好转。 陆文临性格似乎也没有那么差劲? 还不容她多想,门再次被推开,一个身穿燕尾服的中年男人敲了敲门板,宽厚的嗓音特意用了轻柔的语气:“少爷,您这边要好了吗?夫人和先生都在路上了。” 这位是陆家资历最深的管家,也算是看着陆文临从小长大的,因此在这个娇气少爷面前说话还有点分量。 这次订婚,家里人特地让他前来看管打点,生怕陆文临又想一出是一出。 “知道了。”陆文临想了想,又问了一句:“宁昭来了吗?” 宁昭就是今天订婚宴的另一个主人公,宁家前段时间刚爆出豪门丑闻,养了二十年的大少爷被抱错了,真正的大少爷穷困潦倒,艰难度日,假少爷却享受了这么多年的奢华起居。 而这个真少爷宁昭,即将成为陆文临名义上的未婚夫。 陆文临并没有流露出太多情绪,声音中却暗含期待。 屋内两人皆是一愣。 虽说陆文临今天确实是和宁昭举办订婚宴,但按理来说,这人最应该盼望前来的人,是宁厉诚才对吧? 毕竟人人皆知,陆家那个不值钱的Beta苦恋宁厉诚,就连这场所谓的订婚宴,也是因为看见宁厉诚和一个omega共同出席舞会后嫉妒破防,硬逼着长辈,故意和宁昭签订婚约。 管家顿了一下,才说:“宁少爷说学校临时有活动,已经派车去接他了,应该很快就到。” 陆文临想了想,说:“好吧。”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看了眼时间,稍微整理了一下头发,打算先去大厅转一圈。 鲜花束,香槟塔,水晶吊灯投下剔透的光线,满室华丽的幻彩,钢琴曲悠扬悦耳,看上去倒像模像样。 若是随意一个不知道内情的人来看,必定会认为这是为一对爱侣隆重举办的婚宴。 原主特意将宴会现场布置得十分高调,目的就是为了刺激宁厉诚。 他当了宁厉诚多年舔狗,以为宁厉诚见到他和别人订婚,多少会有些触动。 可惜宁厉诚确实来了,但不仅没有如他所愿地说出挽留的话,反而带了一个Omega一同前来。 就是一起参加舞会的那个。 不过这倒是省事了,陆文临就怕原主不重视这次订婚,马虎应付,他不好救场,以至于加深宁昭的黑化程度。 陆文临检查一遍,对了流程,没有发现什么问题,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于是避开人流,来到侧门等待。 不多时,一辆低调的商务车停在酒店门口,车门打开,一个年纪很轻的青年从车上下来了。 他穿着休闲随意,不像来参加订婚宴的主人公,反而像刚上完早八的大学生,死气沉沉,有些疲惫和厌倦。 鼻梁很挺,五官比例完美,轮廓流畅,长得倒挺好看的,就是气质阴冷,看不出这个年纪应该有的青春朝气。 不过陆文临转念想到宁昭坎坷的身世背景,又有些理解了。 那人注意到他的目光,步伐一顿,眼中似乎暗藏许多复杂的情绪,却又很快压制下来。 陆文临主动上前一步,朝他抬手示意,露出一点微笑:“宁昭。等你很久了,学校活动还顺利吗?” 宁昭怔了一下,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向他,低低地重复一遍:“等我?” “是的。”陆文临清楚他的潜台词,也跟着面不改色地重复:“等你。宴会还没开始,进来换件衣服吧。” 两人顺着走廊朝休息室走去,与刚才相比,宾客逐渐到来,人流也开始增多,隐隐的谈话声传入耳朵。 这一切都让宁昭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个事实——他就要和这个没见过两面的Beta订婚了。 如果不是……他又怎么会身不由己到这种程度,成为任人取笑的小丑。 Alpha闭了闭眼,不知想起了什么,眼中情绪翻腾。 一道声音忽然响起。 “你愿意和我订婚吗?” Beta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来了,微微侧过身。灯光从头顶洒下,将他优越的眉眼犀利分割,像是雕刻家最完美的作品。 他的目光似乎洞察一切,话语却十分简短,递出问题后又不多做解释,明明本人才是导致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 宁昭下意识皱起眉,话语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下去,自嘲地抬了下嘴角,很快低声回答:“我愿意。” 听起来一点没有愿意的意思啊。 如果宁昭给出了一个否定回答,陆文临都能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把今天这场订婚宴糊弄过去。对外宣称“互相有好感正在进一步接触”,都比直接宣布订婚好。 毕竟感情什么的,还是要慢慢培养嘛。 虽然心里清楚在这时候问出这个问题也迟了,但陆文临还是感到一丝惆怅。 他对系统说:“宁昭果然不是很喜欢我,这婚还有必要结吗。” 系统像是很怕他撂挑子不干了,用机械的电子音努力给出一点安慰:“他又没拒绝,你还有机会。” 说得倒轻松,陆文临过去别说结婚了,连恋爱都没正经谈过,有朝一日倒是逼婚上了。 但不管怎么说,都到这个份上,酒店订了,西装穿了,请帖发了,就连主人公也对此表示接受,赶鸭子上架,再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如果能在所谓的订婚宴确定下来前穿过来就好了,事情或许还有更好的处理方法。 陆文临轻轻叹了口气。 休息室没人,陆文临转身把门关好,找出事先为宁昭准备的西装递上。 宁昭先把外套脱下,陆文临顺手接过,打量他两眼:“尺寸应该是准确的,你试试看,不合适的话还有几套备选。” 宁昭抿了抿唇,又看他一眼,没说什么,往试衣间去了。 陆文临手里还拿着人家的衣服,刚想放在一旁,动作忽然一顿。 什么味道? 他的目光锁定了手中尚带体温的外套,犹豫再三,还是低头确认。 很淡,但很好闻,是一种草本清香,若有若无的,有点熟悉,像他之前用过的一款睡眠熏香。 陆文临对系统说:“小说里的人都这么讲究吗?这么多人喷香水。” 来了才几天,已经在很多人身上闻到不同的气味,有的甜腻,有的苦涩,但大多都十分浅淡。 系统:“……这是信息素。” 陆文临:“?什么,外激素,犁鼻器?”他怀疑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你还是当成香水味吧。”系统说:“他身上的味道也可以缓解你的失眠症。” 陆文临:“你故意的吧,什么设定,是不是有点暧昧了。” 聊得太投入,没发现宁昭已经换好了衣服。 帘子忽然拉开,装着西装的Alpha,一脸诧异地看着依旧抱着自己的外套,还低头轻嗅的Beta,难得没有控制住表情。 陆文临:“!” 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很奇怪,怎么看都是一副偷偷摸摸的不正经模样。 生怕被当作什么变态,陆文临咳了一声,赶忙解释道:“你的信息素很好闻。” ……是这样说的吗?夸奖,掩饰尴尬的最好办法。 一边心虚地把衣物搭在旁边的沙发靠背上。 一抬头,宁昭的表情却比一开始更古怪了,却并没有追问什么,安静地看着陆文临,终于说出了今晚的第三句话:“谢谢。” 定制西装在他身上十分合身,肌肉和骨架都被很好地展示出来,灰色领带增添了一份沉稳,丧系大学生秒变冷酷小少爷。 好看。 陆文临再次得出这个结论。 “很抱歉突然通知你订婚。”他正色道:“我有话和你说,但是现在宴会要开始了,等结束之后,我们再谈一谈吧。” 管家又来敲门了,陆文临朝宁昭笑了一下,率先往门口走去。 半路却停下来,朝着身后的人伸出手心,眨了眨眼睛。 “可以牵手吗?” 第2章 “好香。” 陆文临表情认真,却又不是十分郑重,好似在聊一个再寻常不过的话题。 宁昭一怔,神色有些微妙。陆文临却已经在他短暂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将手收了回去,“好吧。 两人穿过长廊,并肩而行,出现在众人面前。 甫一露面,立刻吸引了不少视线。 因着陆文临恶劣的性格,他平日里人缘一般,今天通知订婚宴,却乌泱泱地来了不少人。大多是为了凑个热闹,来看他笑话。 陆家资产也算深厚,小说设定里的这个在其他地方不知天高地厚的恶毒美人,也只会在宁厉诚面前吃苦头。 但现在的陆文临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发生。 他扫视一眼四下的人群,看到许多不怀好意的笑脸,有些人脸上的嘲讽几乎毫不掩饰——因为宁厉诚没有到场。 陆文临这个读过剧本、开了上帝视角的人,自然清楚宁厉诚有事耽搁,要等到宴会过半才会到场。但无论如何,在他人的眼中,就是陆文临搭起台子涂花脸唱戏,结果千方百计想吸引的人却没来。 如何可笑。 所以原剧情里的陆文临自然破防了,脸上的笑都挂不住,面色阴沉地打电话发消息给宁厉诚,通通没得到回应,转头又把气撒到宁昭身上。 但这一切都与现在的陆文临无关。 那些明里暗里的目光,他轻轻瞥一眼,抛之脑后,仪态优雅地从众人面前走过,入座主桌。 礼堂华丽璀璨的灯光洒落,将他身上佩戴的珠宝饰品反射出闪闪银光,恍若天神之泪。 而他身侧的那一位Alpha也同样夺人眼球,利落合身的西装,冷淡的气质反衬出别样的气场,不明内幕的人这一看倒真会以为这位是养尊处优多年的大少爷。 两人落座后,四周嗤笑的动静明显低了下来,有些窃窃私语若有若无地送入耳朵: “那是陆文临吗?他今天怎么……” 说话人呆了一瞬,看着陆文临对宁昭的笑容出神:“这么漂亮。” 确实是,虽然脸还是那张脸,但没有那些画蛇添足的胭脂粉彩遮盖,更能使旁人注意到他本就出彩的眉眼。 可惜是个Beta,如果是个Omega,就算是这么烂的脾气,也会有人愿意为他的脸买单。 又有人说:“那个Alpha……?是宁家二少爷吗?” “倒是人模狗样。” 细细碎碎的交谈,如同蝇蚊振翅,陆文临左耳进右耳出,面上只微微一笑。 演戏是吧,小说是吧,攻略是吧。 作为一个多年职场打磨、心智成熟的成年人,谁还不会演了。 主桌上坐着的是陆文临的母亲父亲,表情都算不上好看,眉间皱起,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陆文临今天临时打电话把陆母陆父摇来,百般保证绝对不作妖、不闹事、不临时悔婚,才勉强让长辈点头。 在长辈面前,宁昭虽没有殷勤迎合,但也没有刻意冷脸,看起来十分乖巧安静,有问必答,声音也好听,叫人不由自主地心软。 两位长辈看他的眼神渐渐有些软化了。这孩子,说来也可怜。过去白白苦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回到家,却也不受什么重视。 比如今天,明明是宁昭的订婚宴,主桌上却只有陆文临的父母,宁家长辈不见身影。 再一想到这场婚事是自己小孩胡搅蛮缠死硬求来的,陆父陆母讲话时不由自主地带了点愧疚:“小宁啊,文临这个脾气你应该也知道的,委屈你了,再等段时间,他就换了个主意……” 毕竟大家都心知肚明,陆文临这场婚事到底为何求、为谁求。 “咳。” 然而陆文临本人却出声了。他指节点了两下桌面,轻声却又坚定地推翻了这个既定的事实:“订婚就是订婚了,没什么好变动的。” 此言一出,一桌人都沉默了。 宁昭诧异地微睁大了眼睛,目光往他身上绕了一圈,很轻地笑了一声,又垂下眼睫。然而下一秒,有什么东西在桌子底下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 动作很轻,指尖有点凉,暧昧地勾了勾他的掌心,又很快滑开,像一尾难辨踪迹的游鱼。 “……” 宁昭再次抬起眼,这次直直撞进陆文临的视线中,那个恶名远扬的美人Beta,抬眼起来看他,脸上的笑难以言说,有些势在必得的得意。 ……简直莫名其妙。 订婚宴总归没有正式婚礼那样隆重,司仪宣讲过开场词后,便悄然退下,剩下曼妙的音乐、精致的酒水,都留给形形色色各怀鬼胎的人们。 名利场第一课,无论何时,都不要向他人展示出你的怯意和软弱。越是面对不怀好意的目光,越是要坦荡、磊落、毫不退缩地回视。 更何况陆文临心里简直对这一切毫不在乎,别人都觉得他今日难得的好脸色是在强撑体面,粉饰太平,然而陆文临只是觉得有点累罢了。 大早上被叫起来确认婚宴流程,试穿了好几套西装,又被按着化妆,任谁都会觉得疲惫吧。 也好在由于原主性格原因,几乎没有什么想要前来触霉头的人,陆文临百无聊赖地和宁昭找话题,端着杯酒啜饮,还不忘嘱咐一旁的大学生:“少喝一点,你明天还有课吗?” 他不过随口一说,宁昭便把没动几口的酒杯放在托盘上,让侍应生收走。 “……” 陆文临眉心一动,刚想说些什么,然而一个声音更快一步地从他身侧响起:“哟,这不是陆少爷吗?” 很年轻的嗓音,语气刻意抑扬顿挫,带着天然的骄纵劲,一听便知是哪家金贵养着的孩子。 果然,余光中一张脸跳到面前,笑容张扬又挑衅,外貌极好,一对碎钻耳饰犹如冰棱叮当,闪闪烁烁地亮着银光。 浅粉色的嘴唇张合:“你和谁结的婚,怎么没看见宁厉诚。不会连自己未婚夫都认错了吧?” 开始走剧情了! 这位极其漂亮的Omega小姐叫祝漪汾,是时下一位风头正盛的演艺界新晋小花,因为之前和宁厉诚走得近了一些,便被原主视为眼中钉,各种使绊子。 原主一直因为自己的beta身份而感到有些自卑,把宁厉诚没有接受他的一半原因归于他是个beta。所以对于心上人身边任何Omega,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生怕主角一眨眼就被Omega给勾引走了,这些年来可谓说是千防万防,也因此把自己的人缘坏得一干二净。 祝漪汾对陆文临的印象十分差,不仅是因为原主先前对她使的拙劣手段,她也是家里娇养的孩子,想不明白陆文临明明同为名门大户的少爷,怎么会为一个Alpha做到这么跌份的样子。 所以今天赶完通告都没来得及休息,火急火燎特地赶来,就是为了看陆文临的笑话。 按照原剧情,原主听了几句挖苦,本就焦急苦涩的心情再也无法平复,给宁厉诚打的电话、发的信息,通通没有得到回复,“情敌”又风风光光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嘲笑,无疑是在原主敏感又多疑的内心上火上浇油。 宁厉诚无法回应他的感情,他便把这股气发泄在别人身上。 一杯酒泼洒在“情敌”脸上,酒杯摔碎在未婚夫脚边,场面登时混乱起来,助理、保安纷纷赶来,然而原主的情绪却已经彻底失控,把眼前能碰到的所有东西都砸落在地,在一片狼藉中,脱力跌坐在地上。 或许是再也不抱希望,他面对着门口,颤动着嘴唇,狼狈地掉了眼泪。 也就是这时,宁厉诚终于姗姗来迟,挽着一个Omega的手臂,隔着人群,居高临下地向他投来淡然一眼。 一场盛大的订婚宴,彻底成为了众人口中笑料。 ……而这件事过后,原主居然还能继续贴着主角,简直执着到了令人惊叹的地步。 陆文临当然不会让事故重演,若是祝漪汾只冲着他一个人倒还好,毕竟原主确实为难过她,但涉及宁昭,陆文临没法无动于衷。 他立刻打起精神,勾唇露出一个微笑,好整以暇地回应:“我未婚夫就在这里呀。你现在可以好好看看,但别瞧太仔细,我会吃味的。” ? ??? 祝漪汾睁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复,诧异大于愤怒,茫然得有些不知所措了,原先准备好的怼人小演讲顿时忘了大半。 然而还来不及思索,礼堂门口忽然传来一些动静,人群中的声音忽然多了起来,不少人把目光投到陆文临身上。 他似有所感,看向最前方。果然见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走进大厅,眉眼舒展,算得上八分俊朗,更不用说衣着装饰衬得人又多几分英气。 身旁一个秀丽腼腆的Omega,轻轻挽住他的手臂。 宁厉诚果然不是一个人来的。 这个小说剧情还挺准确的。 陆文临远远和他对上目光,既没有嫉妒怨恨,也没有痛彻心扉,心中无波无浪。 看到来人是谁,一旁的宁昭下意识地将视线落在了Beta身上。 不出所料,那人正望向他朝思暮想的明恋对象。 宁昭没什么意外地收回视线,因此没有察觉,那目光应当是极其缱绻、爱恨交织,而陆文临却平静得像在看陌生人。 那种反感、厌倦的情绪再一次卷土重来。 宁昭闭了闭眼睛,又睁开,静静地听着周围仿佛无休无止的喧嚣,不知道这一场荒唐、滑稽的闹剧,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陆文临看了两眼主角,顺便在脑海中梳理了下剧情,余光瞥到兴致缺缺的某人,挑了挑眉,稍微朝Alpha凑近了点:“累了吗?再过一会儿就走。” 这个距离,之前闻到的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越发清晰,叫什么来着?信息素? 陆文临控制不住地偷偷吸了一口,鬼使神差贴着宁昭的耳朵,轻声说了一句:“好香。” 第3章 标记 离得好近啊,那人的声音又湿又潮地传入耳朵,嘴唇还隐隐蹭过脸颊,完全超过正常的社交距离,很难说对方是不是故意的。 ……一个Beta,又能闻得到什么? 不过是为了挑拨起心上人的竞争欲而故意做出的小把戏罢了。 宁昭几乎没和人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本能先一步做出反应,眉间很浅地泛起涟漪,微微偏过头。 接着似乎觉得自己的抗拒太过明显,又转回来,目光却不知道在何处落脚。这样肩并肩站着,他稍微垂眼便能看到那人领口之上白得亮眼的脖颈,往上又是有些湿润的嘴唇——耳根立刻有些发痒。 外界对陆文临的评价不外乎三个标签:倒贴、纨绔、又蠢又坏。 宁昭先前略有耳闻,此时默默在心中补上一条:还是个轻佻的beta。 咳。 陆文临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气氛有些尴尬,好在大多数人都被主角分走了注意力,但他扫一眼宁昭一言不发的侧脸,余光带过此人渐渐泛粉的耳朵,还是忍不住掩面笑了一下。 站在一旁的祝漪汾瞧见他俩的小动作,震惊得倒退两步,难得失态地捂着嘴,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天啊……这还是那个整天眼里只有宁厉诚的陆文临吗? 陆文临不是觉得其他Alpha都配不上他吗? 大小姐活像见了鬼,也不在乎什么宴会了,低头哒哒哒地敲键盘,长指甲快在屏幕上划出残影,不知道是在和谁吐槽。 两人今天穿着颜色相称的西装,简单做过造型,长得都不差,往那一站,容貌相当,十分养眼,倒是有几分情投意合的意味。 宁厉诚目光在他们之间游动,然后礼貌地拒绝了身边想要来搭话的人,抬脚朝他们走去。 那个Omega挽着宁厉诚的手臂,也跟着走了过来。 他确实很美,像一朵娇弱的芙蓉,盈盈一握,却又不会过分消瘦,脸上挂着极其温柔的笑。 宁厉诚径直走来,人群自然而然地给他让路,四周安静下来,许多双眼睛落到他们身上,暗自期待观看一出好戏。 宁厉诚先是和陆家长辈打过招呼,礼数做全,才在陆文临面前停下脚步,抬手把东西递给他,微笑道:“文临,订婚礼物。” 礼品袋上印着明晃晃的奢侈品logo,不知道是在哪个商场临时买的,一点也不像精心准备过。 也对,不过是一个倒贴的备胎罢了,没什么好值得上心的。 陆文临接过后没有多看一眼,顺手递给了一旁的侍应生,空出的手也没闲着,往旁边一探,自然而然地牵上了宁昭的手。 未婚夫似乎有些诧异,却也没有反抗,犹豫两秒,指掌缓缓地往内收,回握住他。 陆文临眼底笑意越发深,对着宁厉诚的表情却客气又礼貌,像只是面对一个普通朋友:“谢谢。” “这是桐宜,你们之前见过的。今天本想早点到,但临时有事耽搁了,忘记和你说一声,见谅。” 宁厉诚说道,他旁边的顾桐宜也朝陆文临露出抱歉,却又有些得意的微笑。 “之前见过”,指的就是上次让原主期待已久的舞会,原以为自己能成为宁厉诚的舞伴,没想到宁厉诚最后是带着顾桐宜出席。 陆文临也对Omega笑了笑,不置可否:“今天客人多流程繁琐,宁昭学校也有事,不过好在一切都没出什么差错,我已经很满足了。” 宁厉诚的笑意似乎淡了些。这时候才看向宁昭,像是刚刚发现婚宴的另一个主人公是谁,点了点头以作招呼:“宁昭。” 他稍一停顿才接着说:“妈妈晚上很想来的,但是实在走不开,她和你说过了吧?都刚好在出差,我代祝一句订婚快乐。” 掌心里握着的那只手忽然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 陆文临抬眼去看,身旁的Alpha看上去没什么反应,只平静地说了句:“谢谢。” 陆文临顿了顿,将那只手握得更紧了些,抬头直视宁厉诚的双眼:“阿姨已经和我说过了,不过是小事而已,结婚时能来便好。等过几天阿姨叔叔回来了,再小聚一次也无妨。” “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确定了婚约。”宁厉诚对他们相牵的手视若无睹,淡淡地露出一抹笑,“前几天刚听母亲提起这件事。” 陆文临不紧不慢地微笑道:“是我太急切了,遇到喜欢的人,就想尽快确定关系。” 不知道是哪个字眼触动到宁厉诚,他明显地怔愣一瞬,停下了毫无意义的寒暄,目光沉沉地看向Beta。 周围的人不敢靠得太近,因此听不大清楚他们的谈话,却都因为几人看似融洽的聊天氛围,和那个端庄得体的Beta而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情敌见情敌,应该分外眼红才对。若是其他人也就算了,但那可是陆文临,他难道真的对宁厉诚心死了?还是某种欲擒故纵的新手段? 不知道宁厉诚想从这个宴会中得到什反馈,反正陆文临都四两拨千斤地糊弄回去。 既然没有好戏可看,来客相继告辞离去。陆文临原本还想和祝漪汾为原主的行为道个歉,系统没硬性要求他严格履行恶毒人设,陆文临也不想给自己树敌太多,万一debuff叠多了触发炮灰结局,那可真算白来了。 然而找了一圈发现大小姐早就跑了,也就作罢。手机一震,陆文临扫了眼屏幕,再抬头时轻轻碰了下宁昭的肩:“走吧。” 两人向长辈告辞,陆母担忧的目光落在陆文临身上,这一晚上孩子的状态她都看在眼里,曾经那么喜欢宁家那个小孩,前不久还在家为他大哭一场,现在却又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压制自己的内心。 虽说现在这个Alpha也是宁家的,但…… 陆母视线移到一旁安静寡言的宁昭身上,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自以为体贴地没有提起陆文临的伤心事,另起话题:“小文啊,司机来接,你要和我们一块回去吗?” 陆文临摇头:“我回公寓。” 陆文临名下不少房产,刚好在市中心有套公寓,离宁昭的学校也很近,来往比较方便。 “你回学校吗?”他顺口问一旁的宁昭:“晚上先和我回去休息吧?” 是个问句,但话里带着点自己也说不明白的试探。话音落下后,他不由自主地放缓了呼吸。 那个清冷低沉的声音果然没有犹豫太久:“好。”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陆文临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角。 - 坐进车内后,陆文临报出地址,司机缓缓发动汽车。 车厢一片寂静,无人打破这份沉默。 陆文临转头看宁昭,Alpha把脑袋偏向窗外,半透明的玻璃倒映出他模糊的脸庞,线条利落的五官,深邃的眉眼,与城市夜晚的街道光彩虚实变幻。 观察者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眉间一缕不易察觉的抗拒,所有的肢体语言也表明这个事实:这人对他,就算不是厌恶,也说不上喜欢。 但是又那样听话。 即使知道宁昭是出于外界压力不得不同意婚约,但陆文临心中仍是产生了一种古怪的情绪,像有根羽毛在挠他的心脏。 平心而论,宁昭确实长得蛮对他的审美。要换一个人来,说不定他都不会愿意接受系统这个所谓的攻略任务。 车载音响没开,司机开得很稳,陆文临把窗降下来一点,也眯眼看着窗外五彩的霓虹,吹了会儿风。 “这个攻略,”他在脑海中问道:“怎么才能算成功呢?” 系统想了想:“他愿意标记你的程度。” 陆文临沉默了一会儿,又谦虚地发问:“标记是什么意思?” 系统:“往脖子后面的腺体注射信息素。” “腺体”、“注射”,在机械电子音的衬托下显得那么冷冰冰。 陆文临噎了一下,莫名感到脖子一凉,下意识坐直,后背贴紧了座椅靠背来寻求一丝安全感:“……怎么注射,要手术吗?” “让他咬你脖子。”系统也沉默了,“有时间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的设定吧。” 陆文临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中世纪面色苍白的吸血鬼在月光下进食的画面,忍不住瞥了眼一旁的主人公。 宁昭周遭确实带有一种若有若无的颓丧气质,眼睛黑漆漆,鬼里鬼气,不知道咬人的时候会不会痛。 而被他看着的人正低头看手机。 屏幕解锁后,许多消息跳了出来。 宁昭抿了抿唇,先划向置顶。一个备注是“黄雀”的联系人后面缀着鲜红的数字3,点进去,两条语音是下午发的,秒数不长。 最新的一条消息是:[好好吃饭,最近天要凉了。] 宁昭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回复道:[好。] 其他消息大多是来自陈子奕,大学生没营养的口水话,一大串连下来,即使没得到回复依旧锲而不舍。 [那混球倒是没再来找麻烦,你上次和他说什么这么管用。] [过来顺便给哥们带点吃的,饿了。] [小班说你晚上请假了,没事吧?] [我靠兄弟,小班说你结婚去了???] [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有的对象?] [回我消息啊我靠!] [……忘了你在结婚。] [那个人好看吗?] 宁昭随手划了两下,却实在没有多余的心情作出回复。 他的人生像是一艘随波逐流的帆船,没有掌舵人,只能在被迫等待每次浪流拍打,推他去迷雾重重的远方。 两个月前,他没想到自己竟会是豪门抱错的少爷,命运给他开了个玩笑,让他之前遭遇过的痛苦、挣扎,像毫无意义的笑话。 两个月后,他也没想到自己会接受婚约,和一个不熟悉的Beta订婚。 陆文临。 这个名字从陌生到厌恶,再到麻木,最后顺从地接受,以未婚夫的身份来演这一出戏,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他按灭屏幕,无声地叹气,刹那间忽地意识到什么,偏头一看—— 刚才那个还在他脑海里的Beta,此刻撑着脑袋靠在车窗上,不知就这样静静看了他多久。 目光像是最澄澈的月光,柔和又凌冽,直直穿透人心。 他呼吸一窒。下一秒,那人如同勾魂摄魄的精怪一般,迅速而无声地凑到他眼前,唬得他心跳都放慢了一拍。 那个轻佻、傲慢、恶毒的Beta,用又轻又软的声音问他: “怎么坐得离我这么远?” 第4章 合同 Alpha紧抿着唇,眼睛因为讶异微微睁大,眼睫一颤。两人离得那样近,陆文临几乎要从他黑漆漆的瞳孔中找到自己模糊不清的倒影。 他的神态还有些青涩,那几缕垂在眉眼处的碎发更加重了少年气质,但轮廓深刻分明,已经是成熟Alpha的模样。 这样一张脸,若总是黯然无神,麻木灰心,好比暴殄天物。而Beta的举动无疑像一滴水落入池心,层层叠叠泛起涟漪,让这块无波无澜的石头生动许多。 陆文临笑了一下,逗弄点到为止,又靠回车窗。折腾一整天的疲惫总算有所缓解,他在心里静静盘算着待会儿上楼要讲的话。 “……” 他是消停了,但坐垫忽然从旁边传来轻微的起伏和细碎的声响。 偏头一看,原先坐在另一侧车窗的人,慢慢、缓缓地挪了过来。直到与他挨着两指距离,才犹豫、不知所措地停下。 那一双眼睛犹如深不见底的潭水,眼睛的主人不确定地发问:“这样可以吗?” 宁昭根本不知道为什么,那个Beta忽然不笑了。 明明是按照他的想法移了位置,陆文临却兀地收敛了脸上所有表情,嘴角的弧度也被押平,清瘦的指节抵到唇边,指根上戴着和他手上相同款式的戒指,就这样要笑不笑地沉沉看过来。 明明脸还是那一张,但身上的气质却似乎截然不同。 分明不是什么居高临下的姿势,却让人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压,仿若处在审视之中。 这种诡异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汽车停下。陆文临又没事人一样,轻快地笑了笑,起身时指尖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手背:“先上去吧。” 车门一开,外头些许干燥的空气涌入,彻底将这一仿佛凝固的时空撕裂开来。 “……”宁昭不知道今晚第几次皱眉,察觉到司机往后视镜窥探的目光,他顿了顿,跟着下了车。 . 待陆文临刷了卡,两人走进电梯中,跟随厢体缓慢上升。 电梯侧方的电子屏播放着物业宣传广告,温柔的语调缓和了周遭的沉默,明亮亮的灯光下,刚才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粘稠氛围总算消失殆尽。 镀银钢板倒映着两个人的身影,陆文临瞧着宁昭比他高了半个脑袋的个子,还未完全了解到什么是Alpha的先天优势,一边想现在小孩发育得真好,一边安抚他: “不用那么紧张。你很怕我吗?” 无怪其他,实在是宁昭脸上那种过分拘谨和紧张的神色,仿佛他们不是要商谈正事,而是要干什么坏事。 等到站在门前时,陆文临心中还有些不确定,虽然宁昭一天下来都很配合,但是接下来的事,他会同意吗? 门开后,在大厅内等待已久的助理立马站了起来,分别朝两人打了招呼。 陆文临点点头,示意宁昭坐下,然而向助理递了个眼色:“东西拿出来吧。” 宁昭一怔,后者却立即会意,迅速将一叠事先准备好的纸页放置在茶几上,再给两人都倒上茶水,然后动静很轻地离开了。 纸张朝向Alpha,无需细看,最上方几个大字已然跃入眼帘。 ——这是一份合同。 “宁昭。”陆文临仔细观察他的神色,先是认真地喊了一声Alpha的名字,但坐在对面的人并没有抬头。 他顿了一下,接着道:“你或许需要一些帮助。” “我知道,这几个月来你的人生轨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家人不是家人,亲情不像亲情,过往泥泞不堪,未来大雾弥漫,像一只总在漂泊的鸟,找不到可以长久落脚的枝丫。 他稍微坐近了些,身体向前倾:“我不清楚宁家是怎么和你商量的,但只要你有需要,无论是资金、人脉还是资源,尽管开口,我会尽力而为。” “我会帮你争取到在宁家应有的东西。当然,如果你只是想继续过去平淡、不被人过多打扰的生活,我也会尊重你的选择,为你扫除其他障碍。” 一到谈合同的场合,陆文临不由自主进入工作状态,神情投入,将利害仔细分析。他嘴角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既不会让人感到过分的压迫,也不会因为太过好说话而使对方不重视这场谈话。 但说到底,宁昭并不是他公司的员工,或合作伙伴,只是一个命运早已被潦草书写的可怜孩子,也是他如今有事相求的对象,他的“未婚夫”。 陆文临一想到这里,声音不由得放轻、放缓。 “我只有一个要求。”陆文临说:“我们的婚约照常。” “你可能对我的感情经历有所误解,但外界传闻并非事实,我对其他人并没有过什么特别的感觉。我们的婚约既不是为了某些无关紧要的人,也不会因此随意取消。” 陆文临当然不能说实话,其实你所在的世界只是一本烂俗小说而你是一个即将黑化的反派我是一个恶毒炮灰,为了攻略你我才会被选中拯救世界之类的。 他停了两秒,掂量着措辞,缓慢开口:“实不相瞒,我有很重的失眠症,但是你的信息素可以让我安神放松。所以,如果必要的话,你还需为我释放一些信息素。” 一切缘由,事项要点,尽数道来。他指尖轻轻点了点薄薄的纸页:“这是纸质合同,如果你没有异议,签名处在最下方。” 话音落下后的几秒内,空气中一片安静。 陆文临自顾自地讲了一堆话,几乎没有得到回应,他从来没做过这样的谈判,但又不得不说。 宁昭坐在造价昂贵的进口沙发里,像一朵安静的蘑菇,几乎没有变过姿势。 有时,沉默就是一种回答。此刻,他的回答是无声的拒绝。 陆文临无声地做了个深呼吸,觉得意料之中。毕竟白纸黑字,不是口头说明,一旦定下无法轻易更改,确定以后,两人的关系真真就剪不断理还乱。 他承认自己有取巧的想法在,既然已经订婚了,何不趁此机会更进一步。反正按照剧情,他们总会结婚,不过是提前确认了这个命运节点。 可是——陆文临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打算换个迂回、委婉的方式。但忽然间,宁昭像是刚回过神,很快地签下自己的名字,将钢笔轻轻放回桌面上。 陆文临剩下一番话咽回肚子里,发出一声疑问词:“嗯?” Alpha抬头和他对视,也跟着有些无措起来,迷茫地低头又看了看:“还有哪里需要填的吗?” “没有——”陆文临道:“你签完了?” 对面的人点了点头。 他一时哑口无言。 什么都可以吗?什么都答应吗? 不喜欢也要做,排斥也会接受,手也给牵,戒指也好好地带着,说离远了就自己悄悄坐近,合同不仔细翻看就签名,怎么就那么听话,那么—— 陆文临忽然闭上眼睛。 再睁眼时,心中那种恶劣的、难以言说的冲动,再也抑制不住。他听到自己的声音道:“不多考虑一会儿吗,你确定都能接受?” 宁昭默默地把签好的合同推到他面前。 下一秒,一句话脱口而出。 “晚上陪我睡吧。” 不经思考的话,一讲出便有些后悔了。 虽然系统说什么“信息素也可以缓解失眠”,虽然严格来说这根本不是现实世界,宁昭只是个小说人物,虽然他的人设是肆意妄为的恶毒炮灰,虽然他们名义上是彼此亲密无间的伴侣…… 虽然;虽然。 当然,想做一件事情时,自然有无数理由为其煽风点火,但刚认识多久呢?物极必反,到底还是不合适的。 他一句“算了”压在舌尖,然而宁昭的声音更快一步:“好。” 又是这样干脆、利落的回答。 这次轮到陆文临有些意外了,他想说你可以拒绝,不必事事顺从,话还未说出口,面前的人忽然“腾”一下站起来。 宁昭语速非常快,不和他对视:“我去买瓶水。” 陆文临不明所以,跟着站起来,下意识指了个方向:“冰箱里有……” 他忽然反应过来,改口道:“帮我也带一瓶吧。” 宁昭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陆文临这么一句话的功夫,他已经走到了玄关,背影仓惶,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 陆文临慢悠悠地跟上去,微笑着为他按亮壁灯,开了门,指示方向,嘱咐路径。小区热衷绿化,力图将这里打造为快节奏都市里的净土,用绿植隔绝噪音,夜晚树影婆娑,小径弯弯绕绕,初次造访并不好走。 他料想宁昭借口跑了,今晚不会再回来。 好在时间不算太晚。陆文临心里稍微一琢磨,这所公寓位于市区,也打得到车回去,二十来岁的人了,个子比他还高,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发个消息确认——他忽然反应过来两人还没有联系方式,忍不住笑了。 世界上还有像他们这样古怪的关系吗? 若即若离,又亲密又陌生。 宁昭一走,房间里徒然安静下来,即使Alpha在时几乎不声不响,但一走就仿佛少了份人气。 茶几上散落的合同被陆文临收进书房,应该是一式两份,但宁昭没带走,都放他这里也无妨。 他对这个住处还不是那么熟悉,刚穿过来时住在陆家老宅里,剧情点走到“他”为宁厉诚的新舞伴在家哭红了眼,还出了一场小车祸那里。 陆妈妈心疼得吃不下饭,差点要叫人把宁厉诚绑来和他结婚。陆文临简直头痛,最后不顾家人的意愿,强烈要求一个人搬出来住。 这种空荡荡的、毫无生气的生活环境,才是他一贯熟悉的。 陆文临又想起某个答应要留下,又慌慌张张地跑走的人,不由一笑。 但今天实在累了,不想再思考什么恋爱游戏了,只想睡觉。 . 随意冲了个澡出来,陆文临把卧室的熏香点上,又去厨房倒了杯热水。 经过大厅时,门铃响了。 大晚上的,又会是谁来? 陆文临皱了皱眉头,脑海里回想一遍,确定今晚没有什么别的剧情要走。越靠近门口,心里却隐隐浮现了一个预感。 显示实时画面的电子屏上,果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鼻梁高挺,兜帽压住大部分眉眼,却依旧遮盖不住那份俊美。 像要来串门的邻居弟弟。 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两瓶水,陆文临一下就笑了,为他开门:“辛苦跑一趟了。” 宁昭把帽子扯下来,表情有些恹恹的,耳朵很红,声音轻得差点听不清:“嗯。” 第5章 抑制剂 陆文临睡前不喝凉的,把矿泉水顺手放进冰箱,回头一看宁昭欲盖弥彰地喝了好几口水,好像确实是渴了,喉结滚动,咕嘟咕嘟。 刚从浴室出来,他身上还带着湿润的水汽,眼睫上似乎都沾着水,柔软的棉质领口展露出半截锁骨,白玉似的莹润。 宁昭垂下眼,不敢多看。Beta朝他方向走了几步,他也跟着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口袋里的东西像烙铁似的烫着他的腰腹。 好在陆文临并未在意,径直去了卧室。 宴会结束后,宁昭就把西装换了下来,穿回自己的常服。既然要留下来过夜,陆文临便去衣柜里翻了套新睡衣递给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早点休息吧,明早不是还有课?” 想了想,又指了客卧的位置:“你可以睡那里。” 他瞥了眼Alpha的脸,生怕自己多讲两句此人就要烧起来了,体贴地先回了卧室。 门虚掩着,他走开之后,大厅内的人也走动起来。陆文临笑了笑,没再关注,把门关上了。 . 浴室里水汽弥漫,宁昭拧着眉对着雾蒙蒙的镜子,仿佛有烈火炙烤。 他磨磨蹭蹭,拖延时间,反复纠结,几乎把皮肤烫红了,才关了花洒。 手指有些僵硬地换上陆文临给他的睡衣,即使知道衣服是新的,但只要一想到这衣服的主人是谁,心里就像有数只蚂蚁在绕圈。 站在黑漆漆的大厅中,Alpha低着头,深吸了口气。半晌,终于下定决心,朝主卧室走去。 里面有个人在等他。 . 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卧室里没开顶灯,Beta靠在床头,借着台灯捧着一本书,暖黄色的光线打在他脸上,如同完美的希腊雕像一般,神圣又柔软。 房间里浮动着一种浅淡的香味,像某种花果香,不重,很清甜。 宁昭有一瞬间怔愣,然后才看到桌角上摆着的香薰。 床上的人察觉到来人,很惊讶地看过来,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会儿,又低头笑了一下:“真的要和我睡呀?” 柔和的光线从他的脸侧流泻下来,如一层绵密、轻薄的纱,将他捕获,软软地网住、罩住,无法逃脱,就这么供人欣赏。 然而本人却丝毫不觉,这样犯规似地笑着,像引诱,像蛊惑,淡粉色的嘴唇上似有蜜流。 …… 明明是你让我留下来的。 宁昭不知道自己脸上要摆出什么样的表情,自己简直被这个恶劣的Beta玩弄得团团转,他僵硬着站在离床铺几步远,纠结着自己是否要离开。 却看那人把书合上了,轻轻搁在床头,掀开了旁边的被子,拍了拍床垫:“过来睡吧。” “……” 宁昭板着一张脸,同手同脚地把自己挪了过去,在床边站定,脸上隐隐地又开始发热,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了,关节处用力得有些发白。 蓦地,他心一横,单膝跪在床榻上,一手撑着床头,另一只手欲探向那人,要按住他,吻他。 然而陆文临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见人走近了,靠近了,便稍坐起身,转过去将床头灯按灭,刚好错过这场稚嫩的捕捉。 房间里只留下一盏光线较为黯淡的壁灯,然后带上眼罩,身子往下滑,脑袋安安稳稳地被柔软的枕头托着。 知道Alpha脸皮薄,还体贴地侧过身,用单薄的脊背对着他。 床够大,虽然宁昭身高腿长,但睡两个人还是绰绰有余,陆文临又特地往旁边挪了挪,两人之间的距离还塞得下半个人。 无他,虽然他不清楚为什么宁昭会改变主意留下来,但要是不小心把人燥跑了,那这一晚上可太折腾了。 陆文临眼前被遮光眼罩蒙着,听着旁边好像没有动静,人上了床却又没有躺下,有些疑惑,想确认一眼。 手刚摸到眼罩边缘,他一动,床上的另一个人也动了起来,床垫陷下去,旁边的位置被人填满了。 陆文临就把手放下去了。 他很少有与人同睡的经历,上一次或许还可以追溯到小时候保姆在雷雨天哄他,但稍微长大后就不太适合,不能为妹妹弟弟们做良好表率。 陆文临原以为自己会无法适应这么大一个人躺在旁边,但实际上除了轻微的呼吸声,以及若有若无的气味外,他几乎没怎么感受到宁昭的存在。 或许真的是系统所说的什么信息素起作用了,又或许是这一天见了太多人,陆文临很快地感到困意,呼吸逐渐变缓。 真的有用啊。 陆文临坠入梦乡的前一秒,还在迷迷糊糊地想。 信息素真是好东西。 …… Beta倒是安稳入睡了,他旁边的人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室内仅有昏昏浅浅的光线,看不分明。 明明来的时候已经做了十足的心理准备,甚至还……最后却出乎意料的,两个人相安无事地躺在一张床上。 他才意识到陆文临说的“睡觉”,不过就是睡觉而已。 不知道陆文临所说的睡眠障碍是真是假,但他似乎确实睡得浅,偶尔宁昭动了动身体,都能感受到那人稍微停住的呼吸。 宁昭更没法睡着了。 这么一晚上辗转反侧,终于再一睁眼后,清晨的光线将窗帘照得朦胧,到白天了。 他早上的课是后两节,因此不用赶早。醒神后低头一看,陆文临不知什么时候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两人距离骤然缩短为一臂,几乎像是靠在他怀里。 头发蹭得有些乱,睡姿依旧很乖。 宁昭尽量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但刚从床上坐起来,旁边的人就动了动。 陆文临脸蹭了蹭被子,昂贵的天鹅绒又厚又软,旁边的枕头空了出来,陆文临翻了个身,把自己移过去。 宁昭还没走,他就当着他的面睡在了Alpha昨晚睡着的地方。 一旁的Alpha看着床上的鼓包,表情变幻莫测。 Beta能闻得见信息素的味道吗? 他没再多看,陆文临却从床上坐起来了。 眼罩已经摘了,低垂着眼,半睡不醒时表情有些冷漠和厌烦,仿佛一靠近就会冻得人掉冰碴子。 宁昭回头和他对视一眼,抿了抿唇,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什么都不说。 陆文临靠在床头,眯着眼看宁昭把身上那件有点小的睡衣换下来,穿戴整齐,洗漱,收拾东西,一看墙上挂钟才八点多,慢半拍地问道:“要这么早起来吗?” 宁昭站在大厅里,动作一顿,回答道:“学校有点事,要早点过去。” “……”陆文临也反应过来了:“好。我叫司机过来,一会儿送你过去。你着急吗?吃点东西再走吧。” 管家有安排人来负责一日三餐,陆文临简单洗漱后,Alpha已经坐在大厅等他。他拉开椅子坐过去,状似无意地开口:“昨晚睡得好吗?” 宁昭避开他的目光,听不出情绪地应了一声。 陆文临扬了扬嘴角,又想起什么:“对了,加个好友?我还没有你联系方式呢。” 他把手机推过去,看宁昭默默地扫码、发送申请,心情很好地道:“常联系呀,未婚夫。” 对面的人果不其然呛到了。 . 早起工作是常有的事,熬夜出差也并不难得,但送人上学还是头一回。 车很快到达目的地,Alpha随着零散的人流走进了校门,没有回头。 陆文临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送完宁昭上课,陆文临打算顺便去趟公司。 小说设定里,陆文临并不是什么霸道总裁。他的唯一一份工作,只不过是因为家里人担心他毕业后跑到别的地方受委屈,放心不下,才安排他到自家公司上班。 作为突出主角个人魅力的背景板炮灰,他只在展示宁厉诚复杂的感情线时,出场次数稍微多了一点,平时的日常小说里很少提及,一笔带过。 不过陆文临还是觉得要多了解一下这个世界,未雨绸缪,不然哪天被人当枪使了都不知道。 车开到一半,电话响了,陆文临看了眼来电显示,“陆净荷”,是他大姑。 和陆母陆父这两个不管闲事的甩手掌柜不同,陆净荷是陆家掌权人之一,雷霆手腕,可谓是商场上的笑面虎,也是最后支撑陆文临逼迫假少爷、为难真少爷的最大靠山。 虽然说原主最后在书中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落了个坏下场,但确实母亲父亲疼爱,家族关系和谐,除了情场屡屡受挫外,前期过得称得上顺风顺水。 而陆净荷作为一个日理万机的总裁,可没有那么好糊弄。 他清了清嗓子,接起电话:“姑。” “哟。”电话那头的人当即冷笑一声:“你喊谁呢?我怎么不知道自己有这么能耐的侄子。” 这是在点他呢。 陆文临在公司里根本没有什么正经活,就算去上班也只是打打卡而已。 他身边只有生活助理,并没有配备专业的工作助理,昨天的那个助理是刚进公司时,陆净荷叫去看着他的,因此存了联系方式。 做事确实高效,缺点就是陆净荷转头就知道了。 “姑姑,我刚要去公司找你呢。”陆文临好声好气地道:“刚送完宁昭去学校。” 他恶人先告状:“我昨天婚宴你也没来。” 根本没人把他这个儿戏似的婚约当回事,陆净荷翻了个白眼:“喜欢这个又喜欢那个的,谁知道你要搞哪出,我忙得很,你哪天打算结婚了再通知我吧。” 陆文临:“不会有别人了,我是认真的。” 陆净荷:“认真的,还叫人签什么合同?你从哪学会的这种事?” “我心里有数。”陆文临咳了一声,转移话题:“知道你忙,什么时候有空了,我把宁昭带回去,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 “你之前应该见过他吧?昨天婚宴上,妈妈也说他人很好。” “怎么就专门耗在宁家人身上了。”陆净荷半信半疑,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搞哪一出:“你们结婚,真的不是因为宁厉诚吗?” 陆文临无奈,再三保证:“不是。” 陆净荷不耐烦道:“行了,管你喜欢不喜欢的,别惹出烂摊子要我收拾就行。挂了。” Alpha雷厉风行,听到那头的忙音,陆文临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手机一震,又有两条信息跳上屏幕。 “文临,我易感期好像提前了。” “可以帮我送支抑制剂过来吗?” 第6章 戒指 是宁厉诚发来的消息。 往上滑,聊天页面里有许多绿色白色的文字气泡,绿色气泡多,白色气泡少,而且回复得十分客气、礼貌,对于那些快要溢出字里行间的亲昵置之不理。 像是认识很久,但并不非常亲近的朋友。 易感期。提前。 陆文临对着屏幕看了一会儿,没有回复,退出了聊天框。 还易感期,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自己不能克制一下吗,这种事还要和别人说。 真把谁当备胎了。 宁厉诚要他送抑制剂这个事情,他确实有点印象,但应该再过段时间,绝不是在他订婚宴后一天发生的。 他想了想,下单随便找了个跑腿。宁厉诚没说把抑制剂送到哪里去,他便将地址填在了宁家的公司。 然后又点了进去,把此人的消息提示设置为免打扰。 收起手机,陆文临问了句:“还有多久到?” 司机恭敬地回答:“快了,少爷,再过两个路口。” 很快,车停在公司底下。 他的办公室安排在十一楼,接待的前台乍一见到他,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惊讶,但并未多嘴:“小陆总,您来了。” 她连忙迎上前,带着他往里面走,有些迟疑地道:“这几天都有访客,说是来找您的。” 陆文临:“?” 谁找游手好闲的富二代,会来公司找他? 绕过拐角的盆栽,休息区的沙发上果然坐着两人,正外放打游戏,各种播报音效十分激烈。 陆文临:“……” 哦,又是两个恶毒炮灰。 这两个人一个叫张喜明,一个叫吴逸,是小说里恶毒炮灰手下的小炮灰,原主的走狗,指哪打哪。 但由于性格跋扈,行事蠢笨,在小说的中期就不知道被谁处理掉了。 前段时间原主备受打击,在家里暗自抹泪,拒绝了所有人的来访,当然也包括这两个人。 两人身份地位不高,不在婚宴的邀请名单上,其他的关系也攀不上,只好来陆文临的公司碰碰运气。 两个Beta一点正事没有,来公司吹凉气打发时间,有时候还顺便蹭蹭下午茶点心。要不是看在陆文临的面子上,早被赶出去了。 陆文临走到他们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投出一片阴影。 一个人挡在面前,张喜明下意识地啧了一声,皱着眉抬起头。而在看清来人是谁后,原本不耐烦的表情迅速蜕变为谄媚,整个过程极其滑稽。 两人忙把手机收起来了,有些局促地站起来,讨好地笑。 陆文临不说话,就这么双手抱胸,盯着他们看。 “咳。” 几秒的相对无言后,张喜明眼尖,瞧到陆文临手指上的戒指,眼睛都亮了几分,兴奋地搓了搓手:“陆少爷!几天不见……你订婚了啊!恭喜恭喜……” …… 谁不知道陆文临的心仪Alpha是宁厉诚,这次却和别的Alpha订婚了,“恭喜”两个字不由带上了几分讽刺意味,连不远处的员工听到这动静都偷偷瞄了几眼。 旁边的吴逸猛地抓住张喜明的手臂,把那块皮肤都掐红了,后者吃痛地骂了一声后,也反应过来了,直冒冷汗: “哈哈……哈哈,陆少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个,哎哟!您和那个Alpha订婚了,那宁少爷说不定就回心转……悔不当初了!少爷,您这样的人要什么Alpha没有啊!” 他觉得自己越说越不对劲,干脆给了自己一巴掌:“哎哟我这个嘴!” 奇怪,今天的陆少怎么和以前不一样,只无言地站着,就给人一种极强的压迫感。 陆文临没对他这番恭维发表任何意见,表情淡淡:“找我有事?” 两个Beta皆是一愣,结结巴巴起来。 要说正事?那当然是没有的。 只是……陆文临先前出手大方,两人为他办事讨了不少好,这次张喜明也是来邀功请赏的,但陆文临反应不那么符合他们的预期,要是话没说好反讨了嫌,不仅好处拿不到,还不知道要被甩多久冷脸。 吴逸仔细揣摩着陆文临的表情,和张喜明交换了一下眼神,后者在心里大骂一声操蛋的富二代,把老子当狗溜呢! 但最后只能不情不愿满脸堆笑地走了。 待两人的身影消失,陆文临吩咐了接待人员:“以后他们再来,别放上来了。” 对方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火速应了下来。 . 陆净荷公事繁忙,早上进了会议室,到现在还没出来。陆文临进办公室等着,秘书进来倒了两次水,他抬了下手:“不用了,我自己待会儿。” 这个办公室明显鲜少使用,摆放的物品不多,四周空荡荡的。 陆文临坐在办公桌前,阳光透过干净的窗玻璃,把房间照得很明亮。磨砂的半透明玻璃门外可以隐约看到走动的人影。 面前的桌子干净得一尘不染,只装模作样地在鼠标旁放了一个文件夹,陆文临在转椅上绕了个圈,随手翻开。 ……里面装的竟然是一叠空白的A4纸。 陆文临挑了挑眉,把文件夹放了回去。 看来这个恶毒炮灰确实是名副其实的恋爱脑纨绔。 他滑着转椅到窗边,眯着眼睛晒太阳,俯瞰大厦底下形形色色的忙碌身影,小蚂蚁一样动来动去,一会儿钻进铁皮小方盒里,一会儿扎堆站在白色条纹的路口;一会儿移动,一会儿停住。 陆文临忽然说:“如果最后我没有成功攻略,我会去哪里?” 系统不答反问:“你想回去吗?” “回去”,就是回陆文临原来生活的世界。 陆文临笑了笑,把眯着的眼睛也闭上了,很享受地往人体工学椅中一窝,感觉身体的每一块骨头,都在紫外线的作用下发热、软化。 耳边只能隐约听见些窸窸窣窣的白噪音,他第一次这么心无旁骛地在办公室划水摸鱼,很新奇。 系统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又对自己的未来产生了一种担忧的情绪。 刚把陆文临抓过来绑定宿主时,系统经过了细密慎重的评估,陆文临的工作能力强,做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想必走走小说剧情不在话下;又因为没有恋爱经历,说不定情窦初开干柴烈火势不可挡,怎么想都十分可靠。 然而大失所望的是,此人一来到这里,仿佛一条鱼跃到沙滩上,任凭日头怎么拷打都不肯翻身,宁做一条咸鱼,企图早早步入退休生活,简直和系统之前考察的模样大相径庭。 又因为陆文临本身优越的家境,系统最开始给他开出的条件,都不足以打动这条咸鱼。 要是陆文临真的死犟到底,系统除了对宿主进行一些精神和□□上的惩罚之外,确实也奈何不了他,毕竟它目前也没有过多的能量去调取其他的宿主过来执行任务。 它有一种生怕陆文临突然撂担子不干的警惕,半是哄骗半是威胁,语调平平的机械电子音听起来怪模怪样:“昨晚休息得不错吧?检测到宿主的入睡时间11:52,深度睡眠两小时,静息心率五十,肢体放松……” 陆文临闭着眼睛:“你好吵啊。” 系统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了。 陆文临又躺了会儿,忽然站起身,推开门往外走去。 陆净荷会不知道要开到什么时候,陆文临估摸着早上应该是见不到她了,于是边走边掏出手机给宁昭发消息。 [下课了吗?] 宁昭没有立刻回复,他在聊天页面停留了一会儿,点开了对方的微信头像。 那是一只很小的猫咪,看起来不到一岁,缩着脑袋蹲在灌木丛中,圆溜溜的脑袋上挂着一片叶子。 眼睛睁大了,和脑袋一样圆润得可爱。 微信名是一个孤零零的字母“z”。 他看了两眼未婚夫的小猫头像,在脑海里回忆着宁昭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和此人像了八分,笑眯眯地顺手把备注给改了。 收了手机,陆文临心情蛮好地站起身,对正在工作的员工说:“辛苦了大家,天气热了点些喝的吧,我报销。” 他没叫司机,自己开着车,顺着导航去。快到目的地时,宁昭才回他:[嗯。] 又在后面有些犹豫地跟了一句:[你要来找我吗?] 陆文临停下来等红灯,笑眯眯地动了动手指准备回复,然而下一秒,这条消息又火速撤回了。 陆文临马上放弃打字,火速发了条语音过去:[对呀。不想见我吗?] 他给宁昭新改的备注变了,跳成了“对方正在输入中…”,陆文临兴致勃勃地等了好一会,开出这个路口后,才收到回复。 [……没有。] [好的。] - 宁昭让他来东门等着,他逆着零零散散的人流,走走停停,看看花看看草看看石头,溜达到最近的那栋教学楼附近,刚想找个石椅坐着,拐角就看见一个熟悉的人。 宁昭把手机贴近耳边,在和人打电话,隐隐传来的几个字词发音都很陌生,不知是哪里的方言。见到陆文临,他一顿,对着电话那头说了两句什么,然后挂断了。 他单肩背着包,像是急着下课,另一侧背带垂在身后,随着动作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背。 陆文临只是站着等他,宁昭却在这目光中慢了动作,背好包后有些犹豫地摸了下口袋:“戒指……我收起来了。” 他的手指上空荡荡的,昨晚带上的指环消失不见。 Alpha的表情有些紧张,陆文临却很体谅地笑了笑:“没事,上学就不用带了,也不方便。” 他先转过身,晃了晃车钥匙:“上车吧,吃饭去。” 餐厅提前订好了,过去不远,宁昭坐在副驾驶上,听旁边的人问道:“你现在还是住校吗?” 宁昭系安全带的动作一顿:“是,有时候会回……家住。” “家”这个字眼,他说得不是那么自然。 陆文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动方向盘,冷不丁地道:“你最近什么时候有空?陪我回趟家吧,也见见我姑他们。” 他专注开车,没发现身旁人的表情有些变了。 宁昭静了片刻:“好。” 陆文临:“不用担心,他们都很好相处的。你也见过我妈我爸了,没说错吧?就我姑性子会稍微急一点,也是被我气的。嗨,到时候挨个给你介绍一遍。” 他现在已经能一口一个“我妈”“我姑”喊得很顺口了,完全带入了角色。 宁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 陆文临忽然想起来早上主角给他发的那则信息,顺口问了句:“宁厉诚最近有找你吗?” 宁昭看向窗外,与后视镜里的自己安静对视:“没有。” 对方展现出消极对话的意向,没有了夜晚的暧昧氛围加持,陆文临昨晚睡得还行,早上又晒足了太阳,心情维持在一种水平稳定的健康范围,不那么想在攻略对象身上找趣,于是体贴地停住了话头,开了车载音响。 两首歌过去后,宁昭似乎意识到空气的静默,目光在陆文临身上徘徊不定,绞尽脑汁地起了个话头:“你家里人知道……合同的事情吗?” 陆文临被他看了半天,只得到这个问话,有些忍俊不禁。下一秒又因为这个语气感到些许怜惜,叹了口气。 “我自己的婚事,不必过问他们的想法。不管有没有合同,我们都已经订婚了,随时都可以去扯个证。谁要是在你面前说半句不好听的,来找我,我来处理,好吗?” 车到目的地,他转头十分认真地道:“不需要去操心这种烦心事,你只要陪在我身边就好了。” 第7章 喜欢 到餐厅后,前台核对了预定信息,将两人引至一个小包厢里。 宁昭进去后愣了愣:“就我们两个人吗?” “当然了,来吃饭的呀。”陆文临有些莫名,拉开椅子坐下。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抬起头,挑了挑眉:“你以为我要带你见谁?” 宁昭跟着坐下,沉默地摸了摸手指。 陆文临看着他,感觉自己刚才的一席话都白说了,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想说什么,却又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算了,吃饭吧。” 一顿饭吃完,陆文临送他回学校。宁昭默默地下车。 陆文临靠在椅背上目送他,原以为这次他也会头也不回地走掉,那人走了几步路却又突然停住,折返回来。 个子很高的Alpha在车窗前俯身,一只手扶在窗沿,抿着唇,表情有些纠结、有些抗拒,又有些形容不出的——温驯。 “今晚……还要去你那里吗?” 陆文临:“……” 宁昭黑漆漆的眼睛看他,见只得到沉默,又移开目光:“晚上我有事,可能得晚一点过去。我看了地图,离学校不远,到时候可以自己坐地铁去。你不用叫人来接我。” 陆文临突然,突然有一种强烈的负罪感,来势汹汹。 可能是因为今天的宁昭背着书包,比昨晚看上去更青涩,更有学生气;也可能是因为陆文临早上到公司溜达了一圈,虽然只是去晒晒太阳管管小跟班,但也是完全不同于在校学生的行为轨迹。 这纯粹是一种正儿八经的社会人员,对仍处于校园的小朋友的一种,十分复杂的、可远观不可上下其手的心情。 他看了看自己的坐姿:不那么端庄地翘着腿,一只手扶在方向盘上,一只手舒展地搭在膝头,手腕的机械表亮闪闪。 他审视自己的表情:唇部线条放平,不笑时眼睛里半点笑意都无,像默不作声的矿石,又由于角度问题显得眼神有些锐利。 天,这是什么大少爷强制爱剧本吗? “咳。”陆文临对着车内的后视镜挤出一个笑,确认自己的嘴角扬起来了,才把脸转过去。语气不能再温柔了:“不用。当然不用了。” 宁昭走后,陆文临忍不住问系统:“为什么不能等他毕业了再做这个什么攻略?” “可能是因为作者的一种恶趣味吧。”系统作为一个正在面临重大生存危机的无感情非生命体,当然无法回答,宽慰道:“而且那个时候剧情修正也来不及了。你们就差几岁,不至于的。” 陆文临无奈地扶额,小声嘟囔:“我以前可没想过自己会和大学生恋爱。” 此话不假,倒不是真觉得大学生太青涩,但之前陆文临倒也想过自己未来会找什么样的伴侣,可一来他出柜时已经引起家里的一场腥风血雨了,要真找个男人回去,估计得再挨顿打再被逐出家门;二来,察觉陆文临性取向的人,大多更看重他的身份和权势,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尚未可知,要是和枕边人都要虚与委蛇,他更宁愿继续一个人生活。 他又想到刚才宁昭低头看向他的表情,饱满的眉峰,深邃的眼窝,薄唇有些紧张地抿着,明明是攻击性很强的长相,却因为那双有些不安的眼睛,弱化那份锐利。 ——像一只迫不得已故作乖巧的狼。 陆文临指节在唇上蹭了两下,心里又开始轻微地发痒。 - 宁昭撒谎了。 陆文临上车时问他住宿的问题,被他含糊应付过去。但实际上宁家已经催了好几次,叫他办理走读回家住去,宁昭婉言拒绝也无济于事,只能拿学校审批流程慢来做幌子。 宁家的宅子他去过,那富丽堂皇的装潢,空间充裕的布局,精心打理的花园,自然是拥挤狭窄的高校四人寝无法媲美的。但一踏入那里,他仿佛是个格格不入的外来人,与墙上精美的画作,壁橱里昂贵的收藏有着泾渭分明的本质区别。 无论林晚玉说多少次,让他不要拘束,把这里当自己家,但那话背后的含义两人都心知肚明,过去那么多年的岁月,早已在他们之间留下无法跨越的横沟。 一岁学语学步,三岁初入学府,十五岁完成义务教育,十九岁结束高考,到现在他即将大学毕业,将正式步入社会成为复杂生产网络上的一份子,却被打破了二十多年来早已熟悉的生存认知,要他拔根而起,再认一回父母。 ——何况他们之间的感情又如此的生疏,望向彼此的眼中只有不愿认清现实的回避。 妈妈。 仅仅是在脑海中轻念一遍这个叠词,宁昭立马感到一阵羞耻、懊悔、不安混杂在一起的战栗席卷他的全身,让他不由烦躁起来,做了个深呼吸。 他叹了一口气,拿陆文临当借口,回复了管家的例行询问。 刚应付完管家,又有一个人的消息跳出来。 [宁信阳:你今天又不回来啊?] 宁昭没有再重复一遍对管家的说辞,简单地打了个字过去。 [嗯。] 对面不再回复了。 收起手机,他估摸着陆文临应该已经走了,但保险起见,还是换了个门,扫了辆共享单车。 出发前,宁昭给陈子奕发了个消息,又点了奶茶一起带过去。到那里时远远看见门口的收银台后坐着一个低头玩手机的男生,宁昭把车停好,进门,那男生随着门口的电子语音播报抬起头来:“欢迎光临里面请……” 宁昭把拎着的塑料袋放在他面前。 “哎!”陈子奕站起来看他,眼睛故意瞪大了,有些滑稽:“哟这不是我们的新郎官么……” 刚好有顾客来结账,他把后面半句话音量压小了,拿起扫码枪开始干活。宁昭笑了一下,往里走了一圈,顺手把货架上的商品摆正,检查哪里需要补货。 绕完回来,陈子奕已经送走了客人,两只手撑在收银台上看他。 大概是班辞嘱咐过,陈子奕没表现得太夸张,哼了一声又坐下了:“来得正好,一会儿去给促销区的套装贴下标签。” 宁昭点了点头,问:“班辞呢?” 陈子奕往塑料膜上插吸管,咕咚咕咚喝了大半杯:“去医院看阿姨了,今天自己带饭,正好你来了,一会儿我也过去看看。” 宁昭说了声好,找了标签贴就要去干活,又被陈子奕叫住了。 陈子奕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一把勾住宁昭的脖子锤了他两下:“我靠你咋回事啊,一声不吭憋了个大的,我当初写情书都要找你参谋一下,还是不是兄弟啊!” “你那是找我参谋吗?”宁昭无语,纠结了一会儿说:“家里人安排的,我也是最近才知道。” 包办婚姻啊。 陈子奕只知道他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轻微皱了皱眉,也不好说什么。咳了一声,又嬉皮笑脸起来:“怎么样?那你自己喜欢吗?” 他想起来昨晚石沉大海的消息,啧了一声:“靠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一句都不回,你这个闷葫芦凭什么比我还早脱单。” 喜欢? 这两个字用在他和陆文临身上,不仅不合适,还有种说不出来的滑稽。 两人本就不是因为感情才订下婚约,如今彼此纠缠,真真假假,宁昭不知道那个Beta到底有几分真心,所谓的婚宴、合同,不过是他们这种高傲的上流阶级的一种取乐和玩弄——随意左右别人的命运,再欣赏对方不得不逆来顺受的仓惶。 要真说喜欢……陆文临大概只会喜欢他表现出来的那种隐忍又乖顺的神情吧。 他不觉得那个Beta真对他有什么,只希望不要影响到身边的人。 宁昭抿了抿唇,转移了话题:“昨天我没来,没出什么事吧?” 前段时间一直有混混来超市找茬,最开始只是在店外面徘徊,后面又进门来装作购物的顾客,却又兜兜转转挑挑拣拣问东问西,不怀好意地笑着。 就这种人最烦,没实质做出什么危害无法直接反击,陈子奕不放心班辞一个女孩独自看店,那段时间宁愿翘课也要陪她一块出门,就怕万一。 最严重的一次宁昭差点和他们动手了,但那次之后他们突然就消停了,再也没出现过。 “没。最近都没来,应该是上次被你给吓到了。”陈子奕说:“你放什么狠话了究竟。” 宁昭不愿多说:“就警告了一下,说再来就报警了。” 两人边聊天边看店,趁人流量少顺便登记货物、清点库存。 七点的时候,陈子奕去医院找班辞,三人小群里开始叽叽喳喳,有陈子奕在的地方就是安静不下来,阿姨今天应该状态不错,连班辞都活泼不少,还拍了陈子奕的丑图配了字做成表情包,宁昭眼疾手快地保存了。 十点,宁昭锁了门,从超市离开,又扫了辆共享单车赶着门禁骑回学校。 到宿舍时,寝室里只有一个人在。 宁昭住四人寝,一个舍友是本地人,从上学期开始改走读了;一个舍友恋情不断,每天都出去约会聚餐;而他之前因为忙于打工和学习,也经常不在宿舍,寝室大部分时间被最后这个叫周和祥的舍友独占,每天抱着电脑痛打游戏。 然而今天宁昭回来,他难得没有把机械键盘敲得劈里啪啦,反而抱着手机,看了一眼宁昭:“这么晚才回来啊。” 宁昭跟他相处不多,印象也不是很好,从衣柜里拿了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洗澡,随便应了一声:“嗯。” “……”周和祥显然对他这种敷衍十分不满,扯了扯嘴角,假笑道:“你昨晚夜不归宿,去哪鬼混了?要是学生会突然来查寝怎么办?” 宁昭:“那就查啊。” “啧。好心和你说一声,你什么态度啊。”周和祥把手机丢到桌面上,砰的一声响,他往后倒在椅子里,上下打量这个穷小子,土里土气……好吧长得倒还行。靠更火大了! 他眼尖地看到了宁昭桌面上的手机,怪叫了一声:“你还换了手机啊,哪来的钱。” 见宁昭无动于衷,周和祥更阴阳怪气了:“你要没法儿解释,自己拿钱潇洒去了,那助学金可不能让大家给你投票啊。” 宁昭已经走到阳台,又转过身盯着他:“首先,昨天我和导员请过假了,舍长也知道。其次,这学期我没有申请贫困生补助。还有什么问题吗?” 两人一站一坐,宁昭气势上就压他一头,周和祥只得咬牙挤出一个笑:“随便聊聊天呢,你看你又急。” 宁昭轻微勾了勾唇,把阳台门关上了。 周和祥对着空荡荡的门口怒视,小声地骂了句:“操!个穷逼跟老子拽什么呢!” 等宁昭从浴室出来时,宿舍的灯已经关了,周和祥躺在床上,把腿支在栏杆上挠痒,一看宁昭出来了,立马把手机屏幕按灭了,闭上眼睛。 时间还不到十一点,宁昭懒得理他,拉开椅子坐下来,黑暗里迅速传来一声不满的“啧”,反应快到让他有点想笑。 他又把桌子上的小灯打开,这会儿周和祥都不啧了,像个赠送的劣质塑料玩具一样碰到开关立马弹起来,囔囔道:“没看到熄灯了吗我操,能不能安静点啊。” 宁昭转头眯着眼和他对视了两秒,慢吞吞地站起来,“啪啪”把宿舍的两盏大灯都打开:“现在没熄灯了。” 周和祥一阵火气往头上冲,噼里啪啦地点着了,又在宁昭平静的视线里一点点冷却。宁昭的睡衣是一件穿旧了的纯棉白T,块垒分明的肌肉在布料下撑出很结实的投影,他头发有些凌乱,身上水汽未散,周身散发出不怒自威的凌厉。 卧槽看起来能把人一拳打死。 周和祥在心里反复默念:“不要和这种命贱的人计较不要和这种命贱的人计较不要和这种命贱的人计较……” 然后“咚”地一声砸回床上,泄愤似地猛一扯被子,打开手机发了条仅宁昭不可见的朋友圈:幸福者退让原则(双手合十)(双手合十) 宁昭拉上桌帘,把早上专业课的笔记整理了一遍,又检查了备忘录待办,看看最近有没有什么ddl,要不要交课程作业,需不需要去听讲座,论文初稿什么时候修改,易感期要到了,抑制剂还够不够用…… 一切做完,他熄了灯上床,打算背几个单词就睡觉,明天没课,自从不用起早贪黑地打工后,他每天的行程里有很大一块时间突然空了出来,颇有一种兢兢业业的流水线工人被通知下岗的茫然。 嗯,但是不行,还是要居安思危,什么有钱的亲爹妈什么富二代生活,都已经是长得老大个的成年人了,又没感情基础又没利用价值,人家说不定哪天又说不养了你哪来的回哪里去吧,现在这个儿子就挺好的不好意思啊。 对,所以还是要努力攒钱,要投简历找实习。把未来牢牢抓在自己手中,美好生活是靠自己奋斗来的。 就穷习惯了呗。 他自嘲一笑,把自己往被窝里埋了埋,拉合的床帘外,对角的床咯吱两声,周和祥轻车熟路地从床上咚地一声跳下来,开了电脑戴上耳机,幸福者开始噼里啪啦打游戏了。 宁昭习以为常地拿起耳塞,手机忽然一震,他动作一顿。 从中午吃完饭安静到现在的陆文临,忽然给他发消息了。 第8章 晚安 “新头像,好看吗?” 宁昭一怔。 他看向气泡框前面的那个小图片,点开,加载几秒后清晰地展示在他面前。 新鲜的照片,背景熟悉,应该是下午吃饭的时候刚拍的,宁昭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举起手机,这张照片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拍摄的,但拍得蛮好。 照片大半个画面是陆文临精致的眉眼,高像素摄像头把他纤长的眼睫都拍得很清晰,只一眼就叫人迷失在这扑面而来的美丽当中。 他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指节抵在唇边,光线恰到好处反射出指根处戒指的银光。 而他身侧,坐着一个Alpha,低着头不知道在研究什么,脊背挺拔,被光线模糊的侧脸依旧能展示出其优越的外貌,甚至显得更加柔和俊美。 宁昭早就忘记当时自己在做什么、想什么,只记得饭还蛮好吃的,但来这种地方吃饭总是免不了束手束脚;还有,陆文临老是对他笑。 看完头像,宁昭点了一下屏幕退出,又看到用户页面里陆文临的朋友圈显示有更新,配图就是这张照片。 他点进去,发布的时间是五分钟前,文案只有三个字:“好天气”。 “……” 宁昭翻了个身,不知道该说什么,返回聊天框,犹豫着如何回复。 该说什么好呢……是殷勤地谄媚,还是适当地赞美。 [陆文临拍了拍你] 陆文临趴在枕头上,看备注跳成“对方正在输入中……”,等了好一会儿却没收到回复。 这小孩肯定又胡思乱想了。他叹了口气,又发过去一条信息。 [要是介意我就换掉了。] 这下宁昭没纠结太久。 [很好看。] 却也没说要不要他换掉。 陆文临托着脑袋,打字。 [你在宿舍吗?] [对。] 宁昭喉咙一紧,脑海里飞快旁算陆文临现在叫他过去陪床的概率有多大,这个时间地铁也已经关门了,难道要打车过去吗?早知道就不回消息,当作睡觉了没看到算了。 他有些懊悔,脑子里编造出几条借口,好在陆文临似乎没有那个意思,又问:[在宿舍住得习惯吗?] 问这个做什么……耳边依旧是周和祥敲键盘按鼠标吃东西的声音,宁昭抿了抿唇。 [挺好的。] 这就是不愿意回答的意思了。陆文临换了话题:[你目前有什么安排吗?考公、考研?还是打算直接就业?] 宁昭一愣:[嗯?] 不是为什么突然跳到了生涯规划频道,这金枝玉叶的大少爷难道还想给人做就业指导吗? 陆文临下午又去了一趟公司,这次和陆净荷见上面了。他想让宁昭来自家公司实习,一个是因为放眼皮子底下安全,不用去和宁家那些人打交道,毕竟宁厉诚那人精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就算宁昭不喜欢在这里工作,也可以把这段经历当作跳板投其他企业。 当然也有私心,如果事成,那么他们相处的时间就更多了。还可以搞搞办公室恋情。 宁昭对他的打算又诧异又迷茫:[……我不知道。] 陆文临打了两个笑脸过去:[没关系,你可以好好考虑。] [快睡吧,晚安。] 宁昭只好跟着说:[晚安。] 关上手机,他还有些愣神。 这是又搞哪一出啊。 刚爬上床时还在想要努力投简历,老天好像偷听到他的心声,突然把一个工作机会摆在他面前,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 那个什么,亲生父母可能会不要他,养父母把他当交换的筹码,未婚夫闹着玩似的不一定就会结婚……但是学历和简历确实是跟着人走一辈子相依相随的,宁昭一边觉得这样不太好,一边心里蠢蠢欲动。 算了。他呼出一口气,晚上不适合做决定。 他又翻了个身,闭上眼,却毫无睡意。 陆文临现在在干什么? 他不是说有失眠症吗,睡得着么? 那天晚上…… 他面前立马跳出了那个Beta躺在床上的画面,头发顺滑地掖在耳后,眼罩黑色的绑带绕过脸庞,轻巧地扎住,衬得黑的黑白的白,烫人的眼睛。 这人绝对、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转过身去,故意把脖子露出来,故意把灯光调得那么暗,引人遐想,被子贴着他单薄又肉/欲的身体曲线,好像抱在怀里揉两下就会化掉。 …… 停下! 你在想什么呢宁昭! 宁昭忽然觉得有些热,把被子扯开了点扇风,咳了一声。 正在打游戏的周和祥不知道接收到什么错误的信号,框框两下,摔鼠标的动静都大了点,又把薯片袋子撕得哗啦啦响。 - 十二点。 一点。 三点。 陆文临转过身,面对着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那份合同其实说得很清楚了,两人订婚后要开始同居,但宁昭只签了个名,根本没有细看上面写的东西。也是这种态度让陆文临不由心软,又被那么一问,警觉自己仿佛成为逼良为娼的恶人,临时改了口风。 然而辗转反侧到半夜,陆文临被空调吹得口干,起身倒了杯水喝,靠到床头,心里又被另一种想法占据。 本来他做这个什么恋爱攻略任务就是为了睡个好觉,宁昭和他不就是这种互利互惠的关系吗? 他摸过手机,一边喝水一边给Alpha发消息,犹豫两秒,还是按了发送键。 [明天你还是过来睡吧。] 此时已是午夜,料想健康作息的好学生早就在睡梦当中,陆文临没等他回复,把手机随手扔到一旁,砸在另一个软软的枕头上。 回顾这段时间,陆文临简直像在经历什么交换人生的电视剧剧本。 从这也得管那也得管的劳碌命变为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从洁身自好的单身人士变为对大学生调情的纨绔,也不过才几天时间。 一周多前。 陆文临不再过问公司的大部分事宜,只不过有些还未完成的项目需要对接一下信息差和进度。他休了年假,却还是大早上被一通电话吵醒,前一天夜里又没休息好,万事开头坏,心情糟糕。 把需要交代的事情和文件嘱咐好,陆文临又被小叔留了下来,问他要之前的客户需求画像,絮絮叨叨地说儿子马上国外毕业,得为进公司做准备,还交了女朋友,很快可以结婚…… 说到这他抬头看了陆文临一眼,陆文临冷着脸,一言不发。 一忙就忙到了晚上,中间只随便吃了两口应付,陆文临从公司离开时心情烦躁得难以消解,推掉了家族宴会,独自回了公寓。 他接了杯温水吃药,看了眼父亲质问的消息,没有回复,然后把手机关机,狠狠地扔远了。 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几次游走在梦醒的边缘,却因为药物作用再一次跌入其中,像被无形的手拖拽着,反复敲打。 "文临……" 有人在叫他。 “唉,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 是谁? 陆文临有些头痛,像是和先前一样没睡好的症状,但等他挣扎着坐起来时,又觉得身体分外神清气爽,刚才的痛觉似乎只是心理作用。 他对着周围陌生的环境皱起眉头。 面前是一间布置得很温馨的房间,处处充满着居住痕迹。 这是哪里? 陆文临低头审视自己,身上穿着柔软舒适的居家睡衣,也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地方。他更奇怪了,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在房间里到处逛了一圈。 “滋……滋滋……兹拉” 类似于电器故障的声音忽然在他脑海中响起,很快,另一个机械电子音取而代之:“宿主你好,我是你绑定的系统,你目前所处的是A701号小世界,世界能源仅剩40%,此次任务目标为……” 倒豆子似地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 陆文临:“?” 陆文临:“……” 他看向四周,试探地左移右移,想找出声音的来源。这或许是一场绑架,谁策划的?他目前已经不参与陆家企业的重大项目了,谁会把他视为眼中钉? 然而,很快,陆文临就停下脚步,确认了这个电子音就是从他脑子里发出来的。 我得精神病了。 陆文临有些绝望、有些释然,还算平静地接受了这个结果。 因为长期失眠,作息混乱和药物副作用,共同导致这个结果,倒也不让人十分意外。但脑子里的那个声音见没得到回应,叫得越发大声:“宿主?宿主?奇怪,信号已确认连接。陆文临!陆文临!” 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忽然打开了,一个面色憔悴的中年女人快步走了进来,她身后紧跟着一个端着饭菜的佣人,也在紧张地偷偷端详他的神情。 那个中年女人走到他面前,十分担忧:“小文,你醒得这么早,是不是又哭了一夜。” 陆文临稍微适应了一下这个亲昵的新称呼,诚恳地说:“我感觉挺好的。” 除了一开始有对身处陌生环境的警惕情绪以外,确实没什么不好的,一点起床气都没有,他甚至能够平和、新奇地打量这两个陌生的人。 脑海中的那个声音又响起了,试探地道:“这是你现在的母亲。” 陆文临对着那个身着富丽的太太喊了声:“妈。” “……”系统冷冰冰的电子音怪叫了起来:“你果然听得见!” 陆文临没理会它,然而他这一声“妈”,像是有什么奇异功能的咒语一般,面前的两个人如同被按下暂停键,皆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陆文临:“……” 他暗道不好,就不应该相信自己的幻听。但下一秒,那个太太突然捧起他的脸,一副要落泪的决然:“小文,你有必要和妈妈置气到这个份上吗?你想和那个抱错的小孩结婚,行,没问题,我前几天就在和晚玉沟通,你怎么能连妈妈都不叫了呢!” 太太有些生气道:“你喜欢谁,想和谁在一起,这么多年妈妈是不是从来没干涉过是不是都顺着你的心意?你现在还小,觉得喜欢一个人很重要,但千万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呀!你今天必须给我吃饭,小张!” 被叫到名字的小张一凛,赶忙把手中的饭菜往桌子上一搁,低着头生怕被迁怒。 没想到二十六岁还会被人当作小孩的陆文临:“……好的。” 太太说完话,神情又软化下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陆文临忍着没躲,就见那个自称是他妈妈的人,保证似地说:“婚约我和爸爸会来安排的,你别担心了,看脸色都差成什么样了。” 两人离开房间,小张还为今天少爷没有一提到婚约就哭哭啼啼而多看了他两眼,对上陆文临平静的目光,立刻马不停蹄地关上门跑了。 房间再次安静下来。 陆文临靠在床头上,双手抱臂,又一次环视了一遍这个地方。床头柜上摆着一个做工精致繁琐的镜子,他端起来打量镜中的人——确实是自己的脸,只是头发睡得有些乱,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没喝水,嘴唇有些干燥。 他若有所思地放下镜子。 刚才那位年长的女士触碰他的时候,他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活人的温度。还有,摆在小客厅桌上还冒着热气的餐食,如果这些都是幻觉的话,那他应该病得不轻,早就被人送进精神病院,不可能一夜之间发展到这个程度。 我没病。这样想着,陆文临在心里发问:“你是谁?这是哪” 他刚才零星捕捉到几个字眼,什么宿主、系统之类的,都不在他所熟悉的知识体系了。或者说,现在发生的一切早就超出他的认知范围。 系统冷哼一声。 十分钟后。 陆文临:“所以,你的意思是,我穿进了一本小说里面?” 按照系统所说,这里并不是陆文临之前所处的世界,而是一本狗血混乱的ABO小说。 小说的主角叫宁厉诚,本应该生活在贫穷的家庭里,但由于意外抱错,成为了豪门的大少爷,又因为是Alpha,所以从小被当作家族继承人来培养。 结果在他刚正式接触家族事业的那一年,被人故意爆出了这个惊天大瓜——他的身世从此不是秘密。 然而主角不愧是主角,心态稳得一批,借助各方势力扫除障碍,在途中经历一系列艰难险阻,都一一破解了,最后如愿继承宁家家业,打造他的商业帝国。 值得一提的是,书里在主角与各种对手智取谋斗中,掺入了大篇幅和另一个主角的误会、和解、再误会、再和解、最后火葬场的内容,简直令人难以相信两个智商正常的成年男性还能上演缠缠绵绵恨海情天。 对的这还是一部男同性恋小说。 陆文临像看了一集黄金八点半,震撼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第9章 追求中 好消息,他不是这两个离谱男同的其中之一。 坏消息,他是一个干扰主角感情的恶毒炮灰,不得好死的恋爱脑那种。 太超过了。 系统讲完就开始布置任务,要他按照剧情安排和宁昭订婚,而陆文临连ABO设定都还没搞懂,对这个世界的认知仅仅是一本实时演绎的3D立体书。 “求我办事?”他的声调几乎没有波动:“那你得先摆正态度啊。” 系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绑定就遇到刺头,噎了一下:“宿主,系统绑定之后无法解除,除非完成任务,否则我对你有着绝对权限。但任务一旦结束,在能力范围内,我可以满足你所有的心愿。” 无论是财富、地位,还是以后无忧无虑的隐居生活,通通不在话下。 “是吗?”陆文临道:“可如果不是你擅自把我带到这里,我原本不就过着这样的生活吗?” 系统:“……我也可以把你送回原来的世界。” 陆文临意味深长地一笑:“不,现在这个身份也不错,衣食无忧,只要负责花钱。” …… 系统努力了两天,好言相劝过、威逼利诱过,甚至狠心使用了剩下不多的能源,对陆文临展开惩罚。 但这个宿主比它意料中的还能忍痛,即使嘴唇咬得发白,浑身冒冷汗也一声不吭,还能艰难扯出一缕笑,好心提醒道:“没了我,你还能找到第二个倒霉蛋过来吗?” 系统:…… 可恶,不能。 它有些郁闷地停下对宿主的惩罚,看他深吸一口气,从床上坐起来,眼睛半闭着,睫毛轻微颤动,像是还未从刚才的痛苦中缓过来。 随后小说角色孟秋莲来到房间,看到儿子这幅样子,大惊失色,急得打电话叫医生过来,又是给他擦汗又是喂水,眼泪快掉下来了。 热腾腾的毛巾擦过额头,身上的疼痛逐渐消退,陆文临勉强笑道:“我没事的。” 孟秋莲怒道:“哪里没事了!再不把身体当回事你就别认我这个妈!” 医生很快到达,检查了他的身体情况,确认并无大碍后,全家人都松了一口气,陆父退出房间,小声地对妻子道:“婚约确定下来了吗?订婚宴让管家尽快去安排。那个孩子还不同意吗?晚玉怎么说的……” 之后还去厨房亲自炖了汤送过来,要陆文临喝下安神。 系统静静地观察,看到陆文临疲惫有些缓解,乖乖喝了汤,对这些担忧、照顾他,为他忙前忙后的新家人,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 如果它判断的没错,宿主是有些喜欢这里的。至少不会排斥。 那么……为什么不愿意留下来呢? …… 一夜昏昏沉沉,第二天陆文临醒来时,宁昭回复了他的消息:[好的。] 也没问他为什么忽然改变注意。 陆文临指尖虚虚戳了戳对方的小猫头像,顺手翻了下朋友圈。 昨天那张照片发出后,立刻得到了不少点赞和回复,大多是一些同为纨绔少爷的酒肉朋友,在评论下面起哄,也有调侃他移情别恋的言论。 再怎么说也是陆家的大少爷,不会有人敢光明正大舞到他面前说什么难听话。不过陆文临还是挑了一些阴阳怪气的人删掉了,看着碍眼。 出人意料的是,祝漪汾居然也点赞了这一条。然而等陆文临再一确认,那条消息提示就消失不见了,看起来像是不小心手滑了。 陆文临一笑,又随手上下翻了两下,突然停住动作。 宁厉诚昨天早上也发了一条朋友圈,配图是和那个叫顾桐宜的Omega看展的合照,两人脸上带笑,宁厉诚望向镜头的眼神也很温柔。 陆文临:? 看看时间,此人给他发完要抑制剂的消息后,没过两分钟就发了这张照片。 不是说易感期吗 - 到中午时孟秋莲打电话来,说姑父来家里做客,叫陆文临回家吃饭。 陆文临独自开车回去,开门后孟秋莲往他身后看了好几眼,见他是一个人回来的,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要忙毕业论文,”陆文临踏入玄关,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您别担心了,好得很,下次一定把人带回来。” 孟秋莲心想有没有下次还不一定呢,但是自家儿子,心到底偏向他,用力往陆文临身上一拍:“你们年轻人想法多,还要我怎么放心!” 他们这边说说闹闹,走进大厅,一个大男孩立刻叫道:“哥!” 另一位儒雅随和的男人也朝他微笑道:“文临。” 后者便是陆文临的姑父,即陆净荷的配偶,是一个男性Omega。他们只有一个Alpha独子,名叫陆瑛惟,今年大二,刚好和宁昭同一个学校。 即使知道这本小说设定很不一般,但陆文临第一次见孕育了后代的男人,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尽力掩饰着自己的新奇,向两人打了招呼。 陆净荷最近在推进公司一个重要的项目,团队天天加班开会,连陆文临的小叔也被唤过去谈客户做对接。 陆父关心了几句公司情况,姑父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说:“小文不是想让宁昭进公司历练,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可以让净荷安排一下。” 陆净荷当时的原话是:“不管那小孩现在受不受待见,再怎么样也是宁家的孩子,你现在一时兴起,想把他弄进公司,过两天又换了主意,自家人好说话,你把宁家面子往哪搁?” 话说的有理,但陆文临又不像原主那样做事随心所欲,于是向姑姑保证了自己绝对不会临时反悔,陆净荷这才勉强点头,让他去征求宁昭的意见。 孟秋莲和丈夫听后交换了个眼神,都感到一丝不可置信,毕竟文临以前可是对公司相关的内容一点都不感兴趣。 午饭过后,几人又闲聊了几句家常,姑父有事先告辞了,陆瑛惟接了个电话也开始坐不住,说朋友有个聚会,陆文临就送他一块出去。 一出门,陆瑛惟便神神秘秘地问:“文临哥,你怎么就突然订婚了?我上课的时候知道了吓一跳呢,我妈又不让我瞎打听……” 说完,他又不好意思地降低了音量,摸了摸鼻子:“这能问吗。” 这小说里的弟弟比陆文临原来的弟讨喜多了,至少不会装模作样地在人前劝他预防AIDS。 陆文临瞥一眼他那副扭扭捏捏的模样,笑了:“能啊,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结婚当然是因为喜欢呀。” 虽然听闻婚宴上陆文临和宁昭的互动,但亲口听当事人承认还是很惊讶,陆瑛惟犹豫道:“那——” “我和宁厉诚清清白白,从来没有过什么,我没说过我喜欢他吧?”陆文临严肃地说:“之前我只是为他打掩护挡桃花,现在他遇到心上人了,我也要去追求真爱。” 生怕陆瑛惟没印象,他提醒道:“他喜欢的人,就是那个姓顾的Omega,叫什么来着……顾桐宜。” 这番话其实钻了空子,因为原主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确实从未说过喜欢宁厉诚,就算有人问起也是避而不答,即使所有人都默认这一事实。 那个顾家小少爷顾桐宜,也并不是主角受,而是主角狗血恋中的最大阻碍——真正的主角受是顾桐宜不待见的弟弟,顾安。 动动嘴皮子就能给主角添乱的事情,何乐而不为。 “啊、是这样吗,文临哥你可真费心了。”陆瑛惟不知道信了没,反正眼睛睁得蛮大:“那,你和那个Alpha是真的在一起了吗?” 陆文临纠正了他的称呼:“他叫宁昭,昭如日月的昭。” “是订婚了。”陆文临食指抵在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但还在追。” 没说错吧,还在攻略中。 陆瑛惟露出震惊和佩服的神情:“学长是哪个专业来着,我在学校要多找他联络感情,替你说好话。” 主要也是想见识一下,到底是什么样的Alpha,能让他哥这种脾气坏得远近闻名的人一见钟情。 那个Alpha该有多特别啊。 原来的小说剧情里面,因为原主不喜欢宁昭,就连结婚后也没有给他多少好脸色,而陆家的家族关系亲密,原主这个态度,旁人也不由有些厌乌及乌,尤其是一些看人下菜碟的远亲,少不了要对他冷嘲热讽,落井下石,处处使绊子。 宁昭受多方打压,事业不顺利,回家要遭到陆家的冷待,又被宁厉诚各种针对,最后终于黑化爆发,想和这些人同归于尽。 可惜小说的主角是宁厉诚,他所做的一切,也只是蜉蝣撼树。 小可怜。 陆文临又想叹气了。上了车,他问陆瑛惟地址,陆瑛惟回答后邀请他:“一起去吧文临哥,人多也热闹。” 陆文临挑了挑眉,陆瑛惟第一遍问他时只是客套地做做样子,现在不知怎突然热情起来,说了好几个他非去不可的理由。 “去吧去吧,文临哥,你之前一直闷在家里,好一段时间没出来了。”陆瑛惟道:“正好人逢喜事,给大家看看你布灵布灵的新戒指。” 直到陆文临点头应下,陆瑛惟才松了一口气,随后看着陆文临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就是……漪汾姐也会去。” 之前祝漪汾和陆文临闹得人尽皆知,就因为祝漪汾和宁厉诚有相关合作,原主便不留余力地捣乱。 他当然不会破坏宁厉诚的事业,只能把祝漪汾的一个代言搅黄了,祝漪汾气得不打一处来回家告状,最后还是陆文临的小叔出面解决了烂摊子。 陆瑛惟道:“反正你也说了,并不是喜欢厉诚哥,情有可原,过去的事情是不是可以翻篇了?哥,你要是不好意思,我来给你俩调解。” 他话音未落,陆文临便打了方向盘改道,把陆瑛惟吓了一跳。陆文临笑眯眯地道:“嗯?没事,不用你来说什么,和你没关系。” . 到目的地时,人来得差不多了,陆瑛惟先推门进去,气氛还是热烈的,然而陆文临紧接着进门后,如同一盆凉水当头浇下,死寂般的尴尬和沉默病毒似地蔓延。 众人的目光在陆文临和祝漪汾之间徘徊。 若今天这两人只来了一个都好说,陆家和祝家皆是有头有脸的权势,得罪了哪个也不行。 祝漪汾原本在低头和经纪人发消息,被身旁的小姐妹戳了戳手臂,才意识到空气的突然冷却。 她抬起头,一个本不应该在这里的人,拎着一个礼盒朝她走来,脸上挂着温和得体的笑,但由于和之前的固有印象实在违和,看起来反倒像惊悚片。 祝漪汾:“?” 祝漪汾:“陆文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你要敢对我动手,今晚咱们就得热搜见。” 第10章 抬头 祝漪汾丢下手机,往沙发一靠,冷笑着昂起头,蓄势待发,做好了应对和回击的准备。 陆文临却没有再往前,把手上提着的礼盒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上次婚宴给你准备了伴手礼,忘记叫你带走了。” 这个logo和礼盒包装祝漪汾都十分熟悉,是某奢华珠宝季度最新的设计系列,钱倒不提,预约订购的名额就已经千金难得。 最重要的是,这是祝漪汾即将代言的品牌,也是上次小叔给祝家赔礼后帮忙牵线的。 祝漪汾:“……” 这算什么?示威,还是示好? 众人的目光疑惑起来。 祝漪汾视线从礼盒,移到Beta身上,警觉道:“你这次又想打什么注意?我现在可没和宁厉诚有来往了。” “咳。”陆瑛惟赶忙打圆场:“这和厉诚哥有什么关系?漪汾姐,现在我哥已经订婚啦,他有喜欢的人,之前的事情都是误会、误会。” “都怪厉诚哥,唉,不想恋爱说一声就好了,干嘛推别人挡枪。” 祝漪汾不耐烦道:“小孩别插话。” 陆瑛惟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古怪,半天挤出来一句:“我不是小孩啊。” 不管如何,吵吵闹闹之后,原先剑拔弩张的气氛已然消失,陆文临原就没想着能立刻解决问题,先缓和关系也不错。 他找了个角落坐着,有一口没一口地举着酒杯啜饮。 陆瑛惟还在和祝漪汾要个说法:“什么啊,漪汾姐,我们也就差了几岁吧,我很小吗?为什么说我是小孩……” 祝漪汾:“长大就别卖萌了,你自己看合适吗?” 陆瑛惟:“你好过分,我要哭了,除非姐姐给我剧照拍立得签名版,我没抢到。” “天哪。”祝漪汾扶额:“你要那个干什么,别被我发现你偷偷高价卖给粉丝,小心法务部联系你。” 陆瑛惟扁扁嘴,这回是真的要哭了。 …… 陆文临哂笑。 坐在周围的人有意无意地给他递话头,生怕冷落了这尊大佛,陆文临只偶尔懒懒地应付几句,其余人知道他无意被打扰后,也就识趣地不再搭话。 身旁的位置突然坐过来一个人,与此同时,陆文临嗅到了一阵浅淡的薄荷气味。 他挑眉。对方身型高大,肩膀宽厚,袖口挽起露出的手臂也有结实的线条。 这是一个男性Alpha。 陆文临对这人有印象,因为他一进来时,此人便毫不掩饰地盯着他。 那目光令人难以忽视。 那人凑得有些近,视线下移,目光落在他的唇上:“送给你的口红,不喜欢吗?为什么不用。” 他手抬起来了,似乎想伸手去碰那单薄的、不经粉饰的双唇,被陆文临躲开了。酒杯随手搁在桌面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 这声音如同警告,稍微震碎了周身浮动着的,粘腻而阴冷的氛围。 陆文临确实在自己的卧室里看到不少彩妆产品,大部分都是原主购入的,但他对于这一方面实在是接受无能,干脆一股脑打包扔箱子里积灰。 一想到自己往脸上涂涂抹抹、花枝招展的样子,就忍不住一阵恶寒。 陆文临冷眼看他:“不喜欢。” “文临。” 那人定定看着他,对他展示出直白的回避视若无睹,笑了:“好久没见面了,怎么感觉我们的关系都生疏了。” 要是之前,你肯定让我碰的。 他把这句话咽下去,含着笑喝了口酒。 这个Alpha叫徐湛,算是和宁厉诚一同长大的玩伴,因此和陆文临走得也近。身为宁厉诚的好兄弟,也为陆文临追求真爱出谋划策,看上去像是站在陆文临这一边的。 然而小说后期陆家倒台,也有他的一部分功劳,徐湛不仅没有为陆文临伸出援手,还为他的困境添了一把火,看他无依无靠,憔悴绝望。 这种不真诚的朋友来往,陆文临有太多的应对措施,虚与委蛇、粉饰太平,或是暗地敲打、笑里藏刀地与之交锋,但他现在作为一个恶毒炮灰,和这些人既没有商业贸易上的合作,也没有人情世故的迫不得已,当然可以直接了当地传达态度。 陆文临坐着不动,徐家资产没有陆家丰厚,徐湛并不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他稍微坐直了点,抵在沙发靠背上,舒展着坐姿,是要驱赶身旁人的姿态,说话也毫不留情:“离我远点。味道好冲。” 这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上信息素的味道比其他人明显很多,冷冽的薄荷味凉彻肺腑,很不舒服。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包厢里的空气忽然安静了许多,谈笑声小了不少,若有若无的视线向他俩投来。 别人不说,祝漪汾却当即冷了脸色:“徐湛,这里还有别的Omega呢,收收你的信息素。” 徐湛笑了笑,这才收敛了,顺势往旁边挪了挪:“不好意思,好久没见到文临了,没克制住。” “哈哈,理解。”陆瑛惟忽然出声,警告似地笑说:“但我哥现在订婚了,有些玩笑还是别乱开,不适合。” 徐湛似乎听进去了,微笑点了点头。却又压低声音,用只有他和陆文临能听到的音量说:“文临,你真的有那么在乎那个新男友吗?” 这么明显的话中带刺,也亏原主这个脑子过去一点没听出来。 陆文临瞥了他一眼,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似地夹枪带棒,对他造成不了一点伤害。若是扭捏作态,对方反而会觉得自己扳回一局,干脆利落回答:“对。” 对方果然一怔,目光落在他指间晃眼的戒指上,深深地看他一眼,终于住嘴了。 - 宁昭从图书馆出来时已是傍晚,天边铺上漂亮的晚霞,霞光落了满地。 他站在广场上静静看了会儿落日余晖,待要走时,忽然有人从背后追上来,叫住他:“同学……同学等一下!” 宁昭转过身,见是一个清秀的女生,微喘着气跑到他跟前:“有什么事吗?” 那个Omega忽然有些不好意思,转了视线,有点结巴:“没有没有……就是,刚才在图书馆看到你的专业课本了,我有转专业的想法,但是对它的课程和培养方向不太清楚。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嘛?” “不会白嫖的,学长,”她双手合十,作出恳求状:“可以请你吃饭喝奶茶!” “不用。” 不是什么大事,宁昭掏出手机,点开社交软件。却看到有人刚好给他发了新消息。 [陆文临:抬头。] [图片] 是宁昭刚刚为此驻足的美丽晚霞。 [陆文临:好漂亮。] [陆文临:今天还没见面呢,] [陆文临:但我们看的是同一片天。] “我刚刚还写了一张小纸条,放在你桌上,但是你好像没注意到。”女生已经把二维码准备好了,絮絮叨叨:“好专心,最近挺经常在图书馆看到你诶,是在准备考研吗?” 宁昭回过神,退出和陆文临的聊天框,扫码加了好友:“没有。” 女生似乎松了口气,眨了眨眼睛:“那就好,还怕打扰到你呢。我叫田冉,朋友在等我,下次见啦!” 田冉礼貌地告辞了,宁昭便继续往路口走去,陈子奕下午有课,两人约好了晚上一起吃饭,结果还没走出两步,不远处一个Alpha正朝他挤眉弄眼。 “哇。”陈子奕看了一眼Omega离去的背影:“谁啊?” 宁昭:“不认识。” “都交换联系方式了,多聊两次不就认识了。”陈子奕颇为恨铁不成钢:“你个木头脑袋,怎么泡个图书馆都有邂逅。” 随后又想起来这位目前已经是订过婚的人员了,语气又收回来:“差点忘了你现在有对象了。” 宁昭不置可否。 两人去食堂吃饭,陈子奕谈起昨天和班辞去医院,说:“医生说阿姨目前情况不错,精神状态也很好,只要继续休养一段时间,估计就可以手术了。” “手术成功概率也很大,那之后只要等待身体恢复就好了。”陈子奕叹了口气:“就是手术费还差点钱,我想先给小班垫着,但是她不同意,说自己再想想办法。她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能想什么办法?” 宁昭之前是贫困生,班辞是单亲家庭,和母亲一起生活,而陈子奕是三人里家庭条件最好的。妈妈在国企上班,爸爸是高中老师,虽然不是大富大贵,但是小康家庭,可以负担得起他平时的吃喝玩乐,或者偶尔出去旅游见见世面。 是在大学期间活得比较没烦恼的那一类大学生。 他们几人能认识,源于大一时候的某个志愿活动,班辞比他们大一级,作为学姐组织队伍,那时只简单交换了联系方式。 后来渐渐熟悉,是因为宁昭和班辞都会经常去做课外兼职,偶尔碰到了还会互相推荐工作机会。但他们俩并不是很爱social的人士,恰巧陈子奕又喜欢追着班辞到处跑,每次遇到宁昭就要拉着他一顿唠嗑,有他在其中作为粘合剂,三人也慢慢成为了朋友。 三人在同一个学院,不过专业不同,陈子奕和宁昭在一个专业,而班辞今年六月时已经毕业了,去年考研备战尾声时,班辞的妈妈突然生病了,她忙前忙后,无心参加两个月后的研究生考试。 后来情况稳定,她开始一边春招一边准备答辩,好不容易拿到一家大厂的offer,妈妈病情又复发,她只能放弃这个工作机会,目前在照看妈妈一直经营的一家小超市。 宁昭之前没法为朋友提供经济上的帮助,现在摇身一变成为大户人家的孩子,不仅不用操心学费问题,还收到了一张资金充足的开销卡。 虽然他原来没打算用这张卡,但事关重大,可以违背原则:“我这里有些钱,也可以先拿去。” 陈子奕很无语地看着他:“小班都不要我的钱,为什么要你的。” “还有,”他凑近了点:“你哪来那么多闲钱,你爸妈没再叫你打钱回去吗?” 宁昭动作一顿。 他最初没打算和朋友讲自己身世的事情,一个是因为他的人生到目前为止早已定型了,什么豪门抱错的孩子,简直像诱惑人all in的赌/博甜头,一旦真正陷入其中便会满盘皆输。他第一次接到相关电话时还以为是什么手段劣质的电信诈骗。 二是因为他的亲生父母对他到底有没有真感情还不好说,宁昭很早就意识到世界上没有无私的爱,何况是他这种没有利用价值的人。 万一说了之后没过两天,宁昭又从宁家的孩子,变回了贫困生黄宁昭呢。 但是现在事情悬而未决,他顶着这个沉重的名头,不仅没有被舍弃,还因为宁家这个身份,被逼迫着订了婚约。 而班辞不知道从哪听说,居然也知道这件事。 宁昭含糊地说:“事情有些复杂,改天找个时间和你解释。我现在订婚了,他们不怎么联系我。” 他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没回复陆文临的消息,顺手拿起手机打字,发出两个字:[好看。] 陆文临回得很快:[可是现在天都黑了。] 宁昭不知道这算不算一种指责,他刚要道歉,陆文临又说:[学得这么晚呀?先吃点东西垫着,一会儿带你去吃饭。] “那也挺好的。”陈子奕愤愤地说:“哪有要自己孩子上了大学就开始养家的道理。” 当然是因为不是自己亲生小孩了。 宁昭默默地想,一心二用,觉得和陆文临一块吃饭不免尴尬,自己廉价的胃还是比较适应食堂的黄鼠狼套餐,委婉地拒绝:[正在和同学吃饭。] “算了,别想烦心事了。”陈子奕吐槽完又说:“小班晚上不去医院,咱三可以聚聚,等下我把游戏手柄带上。” [陆文临:好~那吃完我来接你,买了电影票。] “可能不行。”宁昭道:“我一会儿得过去找……他。” 动词后面犹豫了好一会儿,不知道要用什么词指代,对象?恋人?未婚夫? 好在陈子奕领悟到了。 他看着对方无意识皱起的眉头,放下筷子:“昭子,你这个什么婚约,靠谱吗?你爹妈不会把你给卖了收钱吧?” 第11章 宝贝 能想到和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男大订婚,不会是什么怪人吧。 “不是。”宁昭有些无奈,但确实说不出什么坏话:“他长得……挺好看的,只比我大两岁。” 陈子奕略带怀疑地看着他:“行吧。反正你要不想结婚,别勉强,哥想办法带你逃婚。” 宁昭一哂,低声道:“再说吧,也不一定就会结婚。” 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吃完饭,陈子奕去找班辞了,宁昭回宿舍收拾东西。他不清楚陆文临是单纯想让他晚上在那边休息,还是彻底搬过去同住,便没打算带太多物品。 宿舍里难得有第二个人,舍长把自己收拾得如同孔雀开屏,对着镜子照半天,精心准备今晚和女友的纪念日。 宁昭进来时,舍长在和周和祥随口闲聊,后者非常狗腿地把人夸得天花乱坠,什么全校最帅的Alpha……见宁昭进来,哼了一声,转过头摆着一张臭脸打游戏去了。 “宁昭。”舍长打招呼:“回来了。” “对。不过我晚上不住宿舍。”宁昭点头,想了一下还是说:“我的外宿申请已经交了,导员说最近就能批下来。” 舍长比了个收到的手势,故作夸张地叹息:“我们宿舍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恋校啊。” 宁昭笑了笑,没说什么。很快舍长也出门了,宿舍又只留下两个人。 他把换洗的衣物装进袋子里,又收到书包里,摸到一件外套时,口袋里掉出一小盒东西,落在桌面上。 …… 宁昭早就忘了这回事,这时一见,反应有些大,向后退了半步,撞到了椅子。 动静不小,周和祥摘下耳机回头瞪他,嘴里暗骂了好几句毛病。 深吸了一口气,宁昭没理会他,稍微移了移,用背影挡住周和祥的视线。 这个小盒子,是他那天晚上借口买水,紧急去买的。 他耳朵有些红了,拧着眉盯着那个东西看了一会儿,还是犹豫着放回口袋里了。 还有戒指…… 那个精巧的指环被他收到一个小盒子里,宁昭打开检查,戒指还好好地躺在里面。 万一哪天婚约取消,这个东西多半是要还回去的,要是弄丢,他可没办法交代。 宁昭又收好盒子,把它推到抽屉的角落里。 收拾到一半,他忽然想起自己早上趁天晴在天台晒的枕套和被单,于是先把手头的事放一放,免得一会出去忘记。 等他回来后,宿舍一股泡面味,周和祥正在拆袋装卤蛋的包装,语调古怪地哼哼:“有人又出去浪……” 宁昭对他的冷嘲热讽习以为常,很快拉上背包拉链推门出去。 . 陆文临的车在路边停着。 他不是自己开车来的,喝了酒所以找了代驾,一个人坐在后排,看到宁昭从校门出来,就降下车窗,朝他笑。 多情的眼睛啊。蛊惑人心的笑。 宁昭抿了抿唇。不过短短两天,他似乎已经适应了对方的这种目光、这种神情。 ……好像他们真的是心意相通的伴侣,如胶似漆,分开片刻便会想念。 他打开车门上车,然而几乎在坐上车的那一刹那,Alpha的生理警觉让他浑身汗毛竖起,攻击欲望几乎无法按捺,目光一下就冷了。 车厢里有车载香薰的味道、浅淡的酒精味,还有——明显的薄荷味,明目张胆、耀武扬威,毫不收敛地向旁人彰显它的存在感。 这是另一个Alpha的味道。 而气味的来源,就是就是身旁的Beta。 人上车了,陆文临叫司机出发,转过头却发现Alpha的情绪不对,他有些担心:“怎么了?身体不舒服么?你到底吃饭了吗?” “……吃过了。”宁昭心脏烦躁地跳动,努力平复心情,忍了半晌又开口:“你喝酒了吗?” “对。下午和朋友聚会,喝了点。”陆文临一怔,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衣襟:“味道很大吗?你不喜欢酒味?” 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会在身上留下这么明显的味道。 陆文临让司机开了车上的空气循环系统,将宁昭那边的车窗降下一些,干燥的晚风涌入车内,那股讨厌的味道驱散了不少。 宁昭稍微平静下来,脸朝向窗外,把自己有些失控的信息素收起来。 什么朋友、什么留下信息素的Alpha,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他只要陪这个大少爷演戏,听他的话、顺着他的心思,扮演好未婚夫这一个角色就好了。 陆文临思索着自己下午也就喝了两口,宁昭鼻子怎么这么灵。 他也感受到了宁昭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草本和植被的气息,很好闻。陆文临若有所思地道:“所以,Alpha情绪波动的时候,都会发出‘味道’吗。” 都? 宁昭把头转向他,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沉默地看着他:“对。” “嗯。不好意思,下次不会了。” 陆文临给他顺毛,声音很轻柔,宁昭却觉得更烦躁了。 但他只字不提,只微微摇了摇头:“我没关系。” 然后把车窗升上去了。 陆文临静了片刻,没再说什么。 . 晚上看的电影是近期热门的治愈片,节奏舒缓,画面唯美,适合放松心情。 可惜两人的心思都没在影片上,电影结束后回公寓,陆文临记着身上有酒味,先进了浴室。 宁昭便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整理,陆文临让他把衣服放进衣柜里,但衣帽间许多格子抽屉,他独自站着,有些不知所措。 最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叠好的衣服放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电话忽然响了,宁昭看一眼来电显示,是黄雀。 浴室里隐约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宁昭默不作声地扫了一眼白蒙蒙的玻璃门,走到外面接起。 黄雀说话前先咳了几声:“吃饭了没?在不在宿舍。” “吃过了。你感冒还没好么?别老拖着不看,吃药好得快。” 他顿了一下才接着说:“没在宿舍……我在陆文临家。” 黄雀皱了皱眉:“谁?” 宁昭:“就是那个Beta。” 黄雀那边安静了好一会儿。 陆文临从浴室出来时,没在大厅见到宁昭,晃了一圈才发现人在阳台打电话。 玻璃门关合着,只有模糊不清的声音传来,是难以辨认的、有些拗口的乡音。 宁家人不会讲这种方言,陆文临想起上次也撞见他打电话,对通话对象有了猜测。 宁昭没讲太久,挂了电话后转身,却看到Beta坐在桌前捣鼓什么,开门走出阳台后,叮叮咚咚的声音很清脆。 “尝尝。”陆文临用果汁调制了杯饮品推给他,又笑眯眯地:“打电话呀。” 宁昭抿了抿唇:“是我姐。” 杯壁附着着冷凝水珠,顺着杯身缓慢往下游走,把Beta清瘦分明的指节都弄湿了。 宁昭接过杯子,被对方坏心思地蹭了干燥的虎口,让冰凉的水汽也沾湿他的肌肤。 Alpha在那人含笑的目光中低头品尝。甜度把握得很好,不会过淡过浓,冰块又为其增添了几分清爽。 陆文临随口说:“姐姐什么时候来霞市,可以一起吃个饭。” 宁昭原来的家庭有两个孩子,他上头还有一个姐姐,已经参加工作了,前年离婚后独自带着小孩。 他和黄家父母关系一般,和黄雀却挺经常联系。 宁昭垂着眼,避开了这个话题:“她比较忙。” 这套房陆文临大体带他转了一圈,卧室、书房、观影室……客厅安置了咖啡机和调酒的小吧台,陆文临道:“之前不经常住这里,你有什么需要的,和我说一声,我再添置。” 宁昭看着许多他都不认识的机器和摆件,没说什么,只默默地点了头。 睡前,陆文临照例倒了杯温水,等宁昭洗漱完出来,两人并肩躺在床上,后者这次没有那么紧张了,甚至可以故作平静地将被面的褶皱掖平,端端正正地躺着。 陆文临忽然想起来:“阿姨这两天应该要回来了。” 林晚玉之前应邀去外市参加一个展会,之后又受主办方邀请在当地待了几天,因此缺席了宁昭的订婚宴。 宁昭过了会儿才回道:“我不知道。” “我也是听说的。” 陆文临把水杯搁在床头,他俩盖同一张被子,因此能清晰地察觉对方细微的动作:“阿姨应该比较忙吧。最近好像在找新的投资商。” 他没继续这个话题,朝旁边的人凑近了点,声音放轻,故意逗他:“她回来了,你要带我回家吗?” “说话呀,宝贝。” 身旁人呼吸的气流那样明显,甚至连身上隐约的沐浴露香气都能感受到。 宁昭喉咙有些发干,明知道自己应该厌恶排斥,却还是不受控制地脸颊升温,拧着眉:“我……” 陆文临朝他耳朵吹气,声音好轻:“你什么你。” 宁昭:“……” “好了。”陆文临点到为止,退回安全位置,笑得有点狡黠:“快睡吧。” - 陆文临公寓里的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宁昭没办法以物品缺少为由回学校住。 但他一开始接受订婚,早就做好了最坏的预想,当时对陆文临的恶名深感绝望,已经准备接受这个Beta的各种辱骂与为难,事实却大相径庭。 而两人的同居生活竟然也比想象中温馨不少——宁昭从没见过这么爱笑的人。 有时他们在家吃饭,但大部分时候都会出门,陆文临有钱有闲,做事随心随意,把大少爷享乐的纨绔劲使了个十成十。 宁昭也渐渐习惯了枕头旁躺着另一个人。 周五那天,从学校接宁昭去餐厅吃饭的路上,陆文临接了个电话,接通前看了Alpha一眼。 后者有些莫名,随后便听Beta对那头喊道:“林姨,中午好,正要去吃饭呢。” 宁昭身体一僵。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陆文临表情有些许变化,又若无其事地笑道:“对,宁昭是在我旁边。我们现在搬到一起了。” 他忽然道:“要和他讲两句吗?” 他声音含笑,脸上却没什么表情,说要让母子两人通话,却还是把手机握在手上,没有递出去的意思。 陆文临:“不用吗?也是,哈哈,一会儿就见面了。” 陆文临:“嗯,好,我们晚上会过去的。” 陆文临:“好,那您先休息吧林姨,刚下飞机辛苦了。” 宁昭看他表情平静地挂了电话,然后神情软化,托着脸问他:“你想去吗?嗯?不愿意的话,我可以临时生个需要你留下来照顾我的小病。” . 傍晚出发前,陆文临在衣帽间给两人挑衣服和饰品。 宁家也有两个孩子,除了被抱错的假少爷宁厉诚以外,还有一个小女儿Omega,叫宁信阳。 宁信阳原来很崇拜大哥,一朝得知宁厉诚并不是自己血脉相连的亲人,另一个陌生又土气的Alpha才是,接受不了哇哇大哭,还和父母闹着要他们保证不把宁厉诚送回黄家。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毕竟宁家将宁厉诚作为继承人培养了这么多年,无论是相处的感情,或是沉没成本,都绝对不会将他舍弃。 只是妹妹这么一闹,更能显示出家庭浓厚的情感联系,彰显兄妹的手足情深。 宁昭第一次来宁家时,宁信阳躲在宁厉诚身后,恨恨地盯着他:“你不是我哥,我不认你!能不能滚出去,不要来破坏我家!” 那种怨恨的目光,直白又狠厉,如同一支利箭,当场把他钉在原地,不得动弹。 当时的他一定很滑稽,面色苍白,无足无措,恨不得屏蔽掉一切声音,却只能心跳擂鼓,呆立着忍受暗地里佣人怪异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宁昭忽然泄气般,坐在了衣帽间的软椅上。 陆文临还在翻找:“黑色很适合你,白的也不错。嗯……?” 他蹲下身,疑惑地问:“为什么把衣服放在这里?” 陆文临将那几件衣服重新挂好了,一转身,却看见Alpha状态低沉,目光失去了神采,呆坐着出神。 “不舒服么?” 他皱起眉头,走过去用掌心托起宁昭的脸颊,试探他的温度,感受到手下的皮肤一阵憔悴的冰凉:“空调是不是开低了?” 对方有些回神,却仍是没有回话,怔怔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如同一只尚未开蒙的野兽,贪恋他肌肤的柔软和温度。 “嗯?” 陆文临目光有些变了,两人一站一坐,他俯身凑近,将距离不断缩小,近到彼此呼吸交缠,温热的气流扑打在脸上。 那只贴着Alpha脸颊的手,顺势往后摩挲,指尖蹭过同样冰凉的耳垂,搭在了后颈上。 他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又渗透出无限多情:“宁昭……” 然后下一秒,面前的人忽然醒神,Alpha天生的警戒让宁昭兀地钳住他的手腕,目光一瞬间凶狠:“别碰我的脖子。” 第12章 面纱 Alpha的动作快到让人反应不过来,陆文临手腕被握得生疼,忍不住“嘶”了一声,方才的旖旎气氛顿时荡然无存。 ……差点忘了,这个世界里的人把脖子后面的腺体看得比什么还重要。 宁昭很快从这种状态中脱离出来,看一眼Beta蹙着眉忍痛的模样,连忙放开他:“对不起,我……可能是因为易感期快到了,抱歉,把你弄痛了吗?” 见Beta不语,他小心翼翼地握住那人的手臂,动作比刚才轻缓百倍,用指尖揉他的手腕。 然后抬眼小声地问:“还痛吗?” 陆文临不答反问:“你易感期快来了?” 宁昭之前没和别人讨论过这个话题,移开目光:“对。” 陆文临又问:“那你的易感期,是怎么度过的?” 宁昭咬了下唇:“就是……靠抑制剂。” 陆文临笑了笑,没继续接话,抬起刚才被他钳住的那只手,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摩挲Alpha唇色浅淡的嘴唇,感受到对方呼吸一窒,神情惊讶却又不敢躲避。 他缓缓道:“摸一下就这么凶,讨厌我很久了吧。” 刚才的Alpha,面色阴冷,动作狠厉,不复之前逆来顺受的模样,像是揭开了一直以来伪装的面纱。 宁昭眼睫一颤,下意识便要反驳:“我没有……” 却被陆文临止住话头。 后者笑盈盈地捏了捏他的脸:“快换衣服吧,要出门了。” - 宁信阳今天放假,妈妈和哥哥又都回家了,心情很不错地聊自己上学时的趣事,偶尔俏皮的撒娇还把家人逗笑了。 两人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其乐融融的画面。 见到来人,宁信阳的笑淡了点,情绪低落不少,宁厉诚倒没什么变化,一如往常地朝陆文临微笑示意。 陆文临的目光掠过他,落在一个保养得很好的中年女性身上,笑道:“林姨,好久不见了,想我吗?” “你这孩子。”林晚玉嗔怪地看他:“还带什么东西来,多见外。” 佣人把两人带来的东西接过去,陆文临和林晚玉笑着对视:“是宁昭让我带上的,说是您出差辛苦了,一点心意。” “小昭有心了。”林晚玉目光移向旁边Alpha,神情有几分复杂,又笑着说:“快进来坐。看你们相处得这么好,妈妈便放心了。” 林晚玉去厨房看看晚餐的食材,先走开了,留下几人在沙发上对坐着。 或许是上次被大人告诫过了,宁信阳今天没有表现出明显的排斥,只是表情比起刚才冷淡不少,有些不高兴:“文临哥哥好。” 声音小了点:“二哥好。” 虽然宁昭和宁厉诚一样大,但宁昭高中时休学一年,因此宁厉诚已经参与打理公司了,而宁昭还未毕业,宁信阳在家便叫他二哥。 宁厉诚拍了拍宁信阳的肩头,哄她:“你不是说有礼物要拿给二哥吗?快去,别不好意思。” “哦。”宁信阳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往楼上去了。 宁厉诚笑道:“妹妹淘气惯了,没大没小,有时候讲话没分寸,之前的事代她道歉,就别和小孩子过不去了。” 宁昭握紧了手心,又松开,很平淡地回答:“她说得没错,我也没放在心上。” 陆文临大抵猜得出是宁昭在家里受欺负了,而且宁信阳讲话应该不太好听,不然以她的傲娇脾气,也绝不会做出拉下脸给人赔礼道歉的举动。 但宁昭并未向他提起这些事,陆文临也笑眯眯地说:“小孩子有时候不懂事,哥哥们怎么会和她计较呢?” “但小孩归小孩,大人才要注意分寸呢。” 宁厉诚目光动了动。 宁信阳很快回来,噔噔噔地抱来一个盒子。她拿出来的礼物是一个精巧的娃娃,有不同的发片和衣服可以换装。 若是送给同龄的小姑娘,确实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但对于宁昭一个二十多岁的Alpha来说,并不适合。 陆文临笑了笑,接过那个娃娃,朝宁昭晃了晃:“好可爱,你瞧,它的眼睛像星星一样。我们信阳眼光还是那么好。” 宁信阳被夸了两句,克制不住扬了扬嘴角,下一秒却听陆文临说:“不过礼物就不用了,信阳自己留着吧,你宁昭哥哥已经过了玩娃娃的年纪,珍贵的东西还是要留在懂得欣赏它的人那里,对吧?” “而且,”陆文临把娃娃放回宁信阳手中,慢慢收敛了笑容:“礼物是一回事,以后可不要乱开玩笑了,就算是一家人也会伤心的。” “我都舍不得和他说重话呢。”陆文临像是在和妹妹讲什么悄悄话,却一点没有压制着音量,明摆着说给所有人听:“你不喜欢的人,也可能是别人的宝贝呀。” 他说完往后一靠,倒在了宁昭身上,朝宁信阳眨眨眼:“谢谢信阳,心意领了。” 宁昭怔怔地看着怀里的人,下意识地扶在他腰间。 又觉得有些不妥,把手收回来,虚搭在他手臂上。 宁厉诚默不作声地看着两人的互动,林晚玉刚巧过来,听到这番话,笑容有些僵硬:“说的是,信阳,你该管管你的脾气了。” 宁信阳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哥哥,见都没有人为她说话,咬了咬牙,重重地把娃娃往沙发上一丢:“知道了!不要就不要。” . 宁父今晚有应酬不回来,餐桌上只坐了五个人,佣人低着头将精心摆盘的菜肴一碟碟端上,又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若是之前遇到这种场合,宁昭多半会拘谨不安,但最近被陆文临带着出入不少高端餐厅,见识过各式的菜品,此刻竟然也能从容面对,至少没出什么洋相。 宁信阳被教训一顿,还气在上头,不怎么讲话,神色恹恹地将碗里的饭菜搅来搅去。 林晚玉轻声劝说:“信阳听话,好好吃饭。” 宁厉诚瞥了妹妹一眼:“妈妈,别由着她发脾气。信阳,吃饭。” 他语气不算十分严肃,却有种难以抗拒的威严。宁信阳静了片刻,竟然真的低头开始乖乖用餐了。 中途陆文临去了一趟洗手间,餐桌上立刻安静了不少。 宁厉诚看着宁昭的脖子,忽然出声:“你戴的是DWE系列的星空项链么?” 宁昭一怔,低头看了眼自己胸前亮晶晶的饰品。 这条项链是陆文临为他选的,说是搭配着黑色的衬衫格外出彩,高纯度的宝石在各个角度下都能反射出动人的颜色。 宁昭实话实说:“我不清楚。” 宁厉诚很笃定地道:“文临挑的吧?他很喜欢这个设计系列,之前我生日时,还收到了他送的同一个设计师的胸针。” “总感觉文临最近变了许多。”宁厉诚微笑:“眼光倒是一直没变。” 宁昭握紧了手里餐具,表情却没什么波澜。 . 陆文临过去缠着宁厉诚时,经常来宁家做客,次数多了,宁家甚至有他专门留宿的房间。 若是陆文临一人来宁家串门,自然是不用考虑这个问题,但现在他和宁昭订婚了,林晚玉便问道:“文临晚上打算在哪休息?” 宁厉诚温和出声:“文临,你的房间已经收拾好了。” 陆文临原先住的那间房间在宁厉诚隔壁,他语气很怀念,像是在回忆什么:“以前你过来玩的时候,到半夜都不愿意睡,缠着我打游戏。” 宁昭动作一顿。 陆文临淡然一笑:“是吗,我都忘了。” “不用麻烦了,林姨。”陆文临对林晚玉笑了笑:“我和宁昭住吧。习惯了。” 闻言,宁厉诚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没再继续劝阻。 临睡前,陆文临照例去楼下接水,走到二楼时,被人给拦住了。 宁厉诚站在他必经之路上,像是在抬头看墙壁上挂着的画作,却一步不让地堵着他。 陆文临无意多讲:“麻烦让让。” 宁厉诚似乎刚发现他的到来,侧身为他让路,却在陆文临擦肩而过时,忽然握住他的手:“这是怎么了?” Beta纤细的手腕上,红痕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只留下很淡的印子。 陆文临立刻挣脱开,擦了擦被他触碰过的肌肤,把袖子放下,冷着脸:“少动手动脚,和你没关系。” “是他弄的吗?刚才吃饭的时候就看到了。”宁厉诚目光沉沉:“你们订婚后就直接住在一起了,这么着急吗?” “我给你发消息,你也不回。” 宁厉诚还不知道那是因为陆文临把他设置成消息免打扰了:“文临,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你不需要因为和谁赌气,就把人生大事当儿戏,这样对你的伴侣也很不公平。” 他又走近了点,低头俯视这位冷面的美人。 陆文临以前在他面前不是这样的,是小心翼翼的、满脸堆笑讨好的,只要宁厉诚在场,Beta的目光便会永远停留在他身上。 他会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画着不适合自己的妆容,还用各式的香水,妄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Omega,来得到一点他的喜爱。 而不是……现在这幅模样,和另一个Alpha眉来眼去,温柔低语,好像过去对他的依恋和狂热都是镜花水月的假象。 面前Alpha的神色十分真挚动人,语速缓慢,像是在诚恳地劝告,但那话语中又掺杂了几分柔情蜜意,几分暗示,几分蛊惑,使得周边的空气突然间粘稠起来。 陆文临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忽然明白了。 第13章 接吻 为什么,明明宁厉诚对待原主的态度那样若即若离,迟迟不给一个明确的说法;明明宁厉诚和别的Omega亲密相处,甚至恋爱结婚,但原主仍然会像飞蛾一般,一见到光亮,不管是烈焰还是悬崖,都不管不顾,在所不辞。 ——因为宁厉诚总是在他心灰意冷的时候,再次靠近,重新释放暧昧的信号,给他继续下去的希望。 标准的海王。 陆文临在心里冷笑一声。 估计在宁厉诚心中,他是一个只需要给点微笑就能继续维系关系、加以利用的蠢货吧。 然而这蠢货忽然和别的Alpha跑了,即使再怎么看不上,心里也会有些膈应,还想像以往那般,对他稍微关怀、说点好话,重新笼络人心。 宁厉诚向前一步,把他困在狭小的空间里,声音越发低沉:“他是不是对你不好?小文,告诉我。他都那样对你了。” 他的手有意无意地轻抚过陆文临的手腕,像是在暗示什么。 楼上的走廊传来些许动静,楼下佣人还未休息,林晚玉带着宁信阳去琴房练琴,不知什么时候会出来。 现在这个场面,任谁看见了都不太好。 陆文临知道宁厉诚是什么心思,毫不客气地打掉他的手,警告道:“他是我的未婚夫,想对我做什么,情/趣而已,你管不着。” 他又想起什么,目光更冷了点:“还有,下次什么易感期,自己解决,少来打扰别人。” “易感期?”宁厉诚似乎愣了一下,面上显示出疑惑的神情,但陆文临没心思再继续看他演戏了,越过他,径直离去。 . 宁昭的房间在三楼,陆文临被宁厉诚耽搁了一会儿,端着水杯进房时,宁昭已经洗漱过了,穿着套柔软的纯棉睡衣,坐在床沿,抱着电脑,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的项链摘了,脖子上空荡荡的,没有了一切精美的饰品和衣物装饰,整个人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 在头顶冷冰冰的光线下,他的神情有些落寞、有些意料之中的坦然、还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淡,像是失了生气的蜡像,被动接受着一切。 回家是来解决问题的,但解决问题,首先要直面问题。陆文临叹了口气,坐在他身边,先挑了个简单的话题:“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 宁昭怔了一下,那张脸上泛起波澜。他抬起头,把电脑合上:“我没事。” 见陆文临端着水杯进来,他意外道:“你晚上……睡在这里吗?” “不然呢?” 陆文临意识到什么,把水杯搁在床头柜上,在他身边坐下来:“刚才看到了?你出来过?” 宁昭不说话,黑漆漆的眼睛看他,明明表情没有变化,陆文临却从中看出一种固执的可爱。 “被叫住说了两句话而已。”陆文临忍不住笑:“你觉得,我会背着未婚夫光明正大地和别人偷/情?” “宝贝。说了我不喜欢他了。”他凑近了点,尾调软软的:“你怎么这么敢想,把我当什么人了。” 陆文临好像对这个新昵称上了瘾,尤其他一喊,Alpha就露出一副被揉了尾巴的表情,不愿接受,却无可奈何。 他又开始心痒,有点想继续下午没做完的事情,试探着贴近,然而宁昭动作轻微地躲开了。 他的眉头微皱着,面色比之前还要冷淡,虽然没有明显的抗拒,但肢体语言中处处说着不情愿。 “味道。” 宁昭像是有些受不了了,偏开头做了个深呼吸:“你身上有他的……味道。” “他”指的是谁显而易见,整栋房子里没有第三个Alpha了。 “……” 陆文临闻了闻自己。 他能感受到A啊O啊身上类似于香水的味道,但一般只有在较近的距离才能闻到,并且对方离开后就没有太大感觉了。 这个世界里的人确实是对信息素这方面十分看重,陆文临心想文化不同嘛,入乡随俗也能理解。 信息素和普通的香水味不一样,有种小狗圈画地盘的意味,不仅Alpha和Omega之间会相互受到信息素吸引,A和A之间也会因为信息素而彼此排斥。 陆文临作为一个Beta,还没有体会到那种情况,但既然问题提出,就要力图解决。他虚心发问:“那有什么办法呢?” 宁昭盯着他,一言不发。 又是这样。沉默有时能作为一种回答,有时只表示一种姿态。不沟通就不会得到回复,不交流只能被迫去揣测别人的心思。 但陆文临并不是一个严苛的发问人,他纵容、偏心,有所溺爱,带着明确目的而来,引船就岸,循循善诱。 “你不也是Alpha吗?”陆文临轻声说,像在讲一个秘密:“就用你的味道盖住吧。” 随后,房间渐渐充斥着植物、树木和草地的味道,像误入蔓草丛生的深林,每走一步都有叶片在沉默里战栗。 ——是陆文临早已熟悉,每次入睡前都能闻到的气息。 宁昭像是在很认真地做这件事,很认真地想把陆文临身上残留着的、属于别人的信息素彻底清除。 Alpha出神地盯着面前人的脸,眼瞳虚焦,目光有点散,像是看他,又仿佛只是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块空气。 陆文临意味深长地端详他的表情,把手搭在他的肩头,感受到小孩年轻结实的肌肉,略高于常人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物传出。 房间里的窗帘早已合上,静谧的夜晚来临,这个灯火通明的房间却有无声的躁动。 两人挨得好近,几乎从彼此的眼睛里找到自己,那样安静、沉默地对视着,周身被浓郁的Alpha信息素包裹,如同黏稠的糖浆,诱人品尝地流动着。 越靠越近。陆文临蹭着他的鼻尖,呼出的热气扑到宁昭脸上,对方下意识滚动了喉结,哽了一声,像是想往后躲,却又没动,一只手掌无意识揪紧了床单,任凭Beta放纵地一再向前,试探他的底线。 陆文临喃喃道:“别躲。” 然后吻了上去。 …… 几乎是在两片唇瓣相接的刹那,Alpha受不了似地,另一只空着的手忽地把住了身上人的腰,骨节分明的手掌烫着他的腰腹,陆文临呼吸一窒,溢出几声含糊的哼哼,顺着宁昭的力度,往他身上靠。 他没有经验,吻得很青涩,一边摸索一边深入,唇瓣弄得很湿。但对方比他更懵懂,宛如一张被随意弄皱的白纸,很紧张地闭着眼睛,揽着怀里的人,却不知道如何应对。 陆文临察觉到什么,稍微平复呼吸,微微拉开距离,好笑地看宁昭满脸绯红的样子:“怎么亲一下就不会呼吸了,你想把自己憋死吗?” 他轻缓地拍了拍Alpha的脸颊,不容置喙地下令:“张嘴。” 然后又亲了上去。 …… 宁昭过去二十多年来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仿佛坠入深海之中,听不到周遭的一切动静,只有面前这个人缠绵的呼吸,又湿又热的口腔,把他层层网住,不上不下地折磨着他。 陆文临坏心眼地把撑在他肩膀上的手挪开,慢慢地往后颈摸索,直到抚摸到某个地方,宁昭浑身一颤,这次没像之前一样反应很大地躲开,而是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像叹息、又像求饶的呻吟,便知道自己找对位置了。 他眯着眼笑了笑,用指尖轻轻地在腺体上摩挲、打转,不愧是小说设定里Alpha的敏感地带,不过是这么轻轻碰了两下,宁昭似乎就有些承受不住,扶在他腰间的手掌握得越发用力,明明是不想Beta继续作乱,却还是不受控制将人往怀里带,仿佛那一截清瘦的腰是维持他呼吸的浮木。 眼前一切都太超过他的心理预设,无论是这个湿吻,还是颤抖着被人玩弄腺体,宁昭心里似乎有一把火在源源不断地燃烧,从亲密接触的唇舌一路往下。 电光火石之间,他遵从Alpha的原始意识,把Beta牢牢地按在怀里,反过来亲他。 陆文临:…… 耳边是宁昭压制不住的喘息,他歪头躲开了Alpha迷糊着追上来的吻,那湿漉漉的嘴唇就落在了颈窝。陆文临低头看了一下意识溃散但精神抖擞的某人,为年轻气盛的小孩啧啧称奇。 碰一下而已,反应这么大吗。 手边什么东西都没有,又是在宁家,陆文临没想做什么,一是进展过快,二来也怕再继续下去,宁昭就信息素失控了。 今天到这里就可以了,攻略需要循序渐进,陆文临满意地听着脑海里系统的提示音:[叮!攻略进度增加10%!恭喜!] 他搭上Alpha放在他腰间的手,稍微理了理蹭得凌乱的衣服,宁昭抬起头看他,蹙着眉头,看起来还未回神,嘴唇依旧湿漉漉的,有彼此的味道。 陆文临欣赏了一会儿眼前人情动的表情,过了片刻,慢慢地意识到不对劲,手贴着他的脸颊唤了两声:“宁昭。” 宁昭被他一叫,眼神才渐渐聚焦起来,下意识地蹭了蹭陆文临的掌心,但是仍然一声不吭。 “宁昭。” 眼前这一幕与下午的某个画面重合了,陆文临表情严肃起来,有些担心地看他:“宝贝,你还好吗?” 完蛋了,不会把处男给刺激过头了吧。 好在宁昭渐渐清醒,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如同一个宿醉将醒的人,然后动作忽然一顿,意识到眼前糟糕的局面。 整个卧室里布满Alpha的信息素,草木的气息在这里盘踞生长,他的身体反应还未平复,手仍旧按在Beta的腰间,力气挺大,不知道有没有留印子。 抬头,是陆文临有些无奈的笑,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宁昭现在可以想象出它的味道,他尝过,很软:“吓我一跳。缓过来了吗。” 往下,陆文临的衣服被他弄得乱糟糟,衣领敞开,脖颈处还有一枚新鲜的红印,是刚才他亲自留下的。衣摆撩起一角,露出一截细韧的腰,隐约可见其上的指痕。 宁昭的意识回神,表情逐渐慌乱起来,空白的脸上被不知所措填满了。 易感期明明还有几天,而且陆文临又是没有信息素的beta,按理来说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宁昭咽了口水,避开陆文临的目光,挣扎着站起身:“……我去买抑制剂。” 他站起身往门外走,却被陆文临叫住了。后者满是笑意的目光往下停了停,提醒道:“你这样出门,不太好吧。” 宁昭:“……” 他跟着往下看了眼,僵着脸,同手同脚地进了浴室,还不忘关上门。 第14章 装货 陆文临无声地笑倒在床上。好一会儿才起身,将衣服大致理平整,盖住身上混乱的痕迹,然后开门叫来了一位佣人,让他送一支抑制剂过来。 从浴室磨蹭了半个多小时出来,再用了支抑制剂,宁昭的状态明显平复下来,气息稳定,面上醉酒般的潮红褪去,故作平静,只是还躲着人的视线。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情态外泄的窘迫,还是在想这个故意引诱他人的beta实在可恶。 陆文临笑了一下,躺在枕头上看着Alpha,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控诉:“你刚才把我的腰捏得很痛。” 他作势要掀起衣摆,展示罪证,原只想逗逗宁昭,却看那人认命似地凑近,手掌犹豫地贴在他腰上,缓慢地揉动着:“对不起。” 陆文临:“……” 他一下哑了声。 宁昭低垂着眼,很认真地在看那块裸露出来的皮肤,用干燥而温暖的手心小心地抚摸着。 其实根本就没有多少痛感,只是陆文临身上容易留印子,但宁昭似乎被那痕迹唬住,觉得自己干了一件天大的坏事,因此格外专注,试图弥补。 而陆文临专注地看他。 这个角度,青年出色的相貌看得格外清楚:鼻梁挺拔,眼窝深邃,眉目舒展,脸颊没有多余的皮肉,骨骼的组装恰到好处——确实是长了一张好脸。 他想起曾经应合作方的邀约,体验过虚拟仿真恋爱游戏。戴上VR眼镜后,立体音效环绕周身,跟随初始教程,仿佛真的来到另一个幻想中的世界,设身处地地与虚拟角色进行互动。 当时陆文临还设想目标用户群体是否要借此逃避现实抒发压力,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他目前这个状态,不也像在经历一场恋爱攻略游戏吗? 甚至更加真实,生死疲劳皆能印证,连游戏暂停的机会都没有。 所说的话能被人听到,做的事能被人传达。表面上他似乎已经融入这里,成为了人海茫茫中可感知的一份子,实际上却早已洞察支撑着世界运行的逻辑框架,观测着命运的预言,顺从它的呼吸起伏。 好比面前这一个人。 ——他只是沉默着,我却能知道他的过去、现在、未来,知道他微不足道的苦楚,知道他未能如愿的抱负。 这种情绪十分古怪地硌在陆文临心头。 大概是陆文临的目光太过直白,很难让人忽视,宁昭忍着不回视,耳朵却渐渐红了。 他似有所感,手上的动作慢慢停下来,呼吸稍微快了些,又被刻意放缓,直到另一个人轻轻地贴上来。 这是一个很轻柔、平静的吻。 只是唇瓣相贴,没有下一步举动。宁昭悄悄地抬眼看那人,却被他那毫无旖旎的目光看得心头一颤。 两厢对视,却是陆文临先一步退开。 也许是因为两人刚有过亲密接触,也许是这一室暧昧的信息素还未散去,陆文临无声地注视着他颤动着的睫毛,绵长的呼吸,还有腰间温热的手掌,忽然贴近,张开手主动投怀送抱,叹息似地道:“别摸了,睡吧。” 宁昭:“……” 他只好停下动作,但Beta伏在他胸前,离得那样近,他的双手无处安放,犹豫两下,顺着腰线轻轻放在了陆文临的后背。 ……那人的腰肢果然如他曾设想的那般纤细。 陆文临没戴眼罩,把脑袋埋在宁昭怀里避光。他动作自然,神情放松,衬托得宁昭似乎也没有什么好扭捏的,只好努力平复呼吸入睡。 Alpha的怀抱很温暖,周身有令人安心的气味,空调工作发出不大不小的白噪音。陆文临这一觉睡得很好。 他梦见了他的十六岁。梦里他无数日夜的努力得到回报,拿到了奖项第一名。司机接他从学校回来,他笑得满面春风,有点年轻的傲气,有些少年人的得意。 弟弟妹妹们与有荣焉,说要把他视作榜样,不苟言笑的父亲也宽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天是他的生日,多少宾客前来拜访,他却溜出门去,远离热闹喧嚣的人群,独自一人躺倒在后花园的草坪上。 侧过脸,细碎柔软的草尖,蹭得他脸颊发痒;头顶上的太阳,一如千万年来的温度,沉默地照射着这个蓝色的星球,这副年轻的躯体。 泥土浅淡的腥味,芽叶翠绿的青草香,生命最本真原始的气息包裹着他,仿佛可以就这样源源不断地生长下去。 陆文临就在这草本植被的芬芳中醒了。 Alpha起身的动作很轻,同床共枕的这一段时间,他知道陆文临的睡眠浅,而且醒来后必定冷脸。倒不是甩脸色,只是类似于机器人程序未启动时提不起劲。 然而两人昨晚睡得很亲密,用怀抱相互嵌合,陆文临一从他怀里离开,还是睁开了眼,迷迷糊糊中往旁边蹭了蹭,发出微弱的叹息。 梦醒如云烟,他早就忘记自己梦见什么,但那种真切的舒展心情仍然残留了一部分,调动着他的情绪,缓解他经年累月的愁绪。 陆文临坐起身来,身上还余留Alpha的体温,他本能地嗅了嗅身旁还未散去的气息,下意识地自言自语:“真是很好的味道。” 宁昭一顿,看着床上睡意未消的某人,目光闪了闪。 林晚玉似乎知道佣人昨晚给三楼送抑制剂的事情,早饭时多看了他们几眼,问两人休息得如何。 陆文临穿的衬衫领子较高,勉强把那枚吻痕遮住了。他并不是十分在意,倒是宁昭出门前很谨慎地替他看了又看,生怕被人察觉。 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陆文临没好意思告诉他,其实他们已经被人误会在搞什么奇怪的play,叹了口气:“都是成年人了,有性/生活也没关系的,何况我们并没做什么,对不对?” 他顿了顿,眯起眼睛:“难道你是不想让人知道我们睡在一起……有什么意义,这么讨厌我?” 这招坏得很管用,宁昭马上就停了手,抿了抿唇,用眼神控诉他:“……我没有。” 此刻被林晚玉一问,宁昭下意识在长辈面前坐直了,抢先替陆文临回答了:“挺好的。” 陆文临撑着脸笑眯眯地看他,附和道:“挺好的。” 宁厉诚若无其事地吃饭,对两人粘腻的氛围视而不见。 他今天似乎不去公司,因此能和家人一起吃早饭。然而一顿饭的时间,手机叮叮咚咚,消息提示音响得很频繁,直到桌上所有人都朝他看去,他才放下餐具,慢条斯理地回信息。 陆文临冷笑一声,心说装货。 林晚玉用手帕擦了擦嘴唇,动作优雅:“是不是桐宜呀?” “对。”宁厉诚回完消息,朝母亲笑了笑:“听说有新展,闹着要去看。” “你们年轻人就应该多出去走走。”林晚玉笑道:“这孩子活泼,挺好的。” 她叫佣人把盘子撤下去,换了一壶花茶上来,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陆文临的脸,见后者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才犹疑着放下心来。 其实以陆家深厚的家族资产,若是让宁厉诚和陆文临联姻也未尝不可,毕竟陆文临对宁厉诚一腔痴情人人皆知,只是陆文临到底是个Beta,林晚玉难免有私心,还是希望宁厉诚能和一个Omega在一起,也好孕育后代。 再加上宁厉诚向来有主见得很,这种情情爱爱的事情从不放在心上,陆文临这么能闹腾的大少爷,居然也能管得服服帖帖,便也随着他去。 要换做之前,林晚玉是断断不会在陆文临面前主动提起这种话题,就怕他闹。 可现在对方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也不由令人怀疑:这么多年的感情,陆文临是真的放下了吗? . 早饭过后,两人又坐了会儿,宁厉诚上楼了,林晚玉在客厅和宁昭讲话,嘱咐他多回家小住:“厉诚现在进公司,将来只会像他爸爸一样越来越忙。信阳一天也大把时间在学校,家里这么大,一家人却见不了几面。” “知道你们现在感情好,但偶尔回来住也没关系,房间每天都有打扫。”林晚玉发出一声很轻的叹息:“都是一家人,小昭,不要见外。妈妈就希望一家人能好好的。” 宁昭低垂着眼,像是很认真在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见Alpha没有下文,林晚玉的神情有几分低落。 正巧楼梯传来脚步声,宁厉诚换好衣服准备出门,走到楼下时刚好电话响起。他看一眼备注,脸色冷淡下来,接起时却仍旧很礼貌:“阿姨。” 林晚玉似乎从这一个听不出亲疏的称呼中辨认出电话那头是谁,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冰冷。 “给了一笔钱还不够,这种人真是没有自知之明。”林晚玉沉下脸:“烂到骨头里了。” 像是意识到说这种话不符合她的身份,林晚玉后半句的声音小了下去。静了片刻,她又郑重地对宁昭说:“小昭,他们要是再联系你,你不要心软,也不要回应。” 当初宁昭被认回宁家时,宁家就给黄家一大笔钱,就当是后半辈子的赡养费。 黄家夫妻自然不愿意,女儿是指望不上富贵了,但儿子被养得那么好,于是又哭又闹,哪舍得放弃攀这根高枝。 宁昭淡淡地应了一声,看不出什么表情。 陆文临端详他的神情,却微妙地从中找到一种心理平衡:这小孩对谁都不冷不淡的,撬不开嘴,亲妈面前也不例外。 . 回去的路上,司机开车,两人坐在后排。 今天天气十分好,陆文临从起床起就心情不错,又离开了气氛古怪的宁家,饶有兴致地欣赏窗外飞快掠过的街景。大好阳光在他脸上落下暧昧的光晕,随着车身行驶,闪闪烁烁地变换着形状。 他见到路上互相挽着手臂的情侣,那洋溢着微笑的神情似乎有感染力,他也不由雀跃起来,歪头朝身旁的人一笑。 “要去约会吗?” 好幼稚的用词啊,说出口简直忍不住笑。像小孩一样,一点都不成熟。 陆文临还未有过这样的体验,青涩的青春恋爱对他而言是遥不可及的洪水猛兽。而或许是昨晚关于现实与虚假的联想发散,让他在白日里有了新的注意。 他失去了过去的一切,背离了原有的人生,空荡荡轻飘飘地来到这里,为什么不来尝试更多的体验。 然而宁昭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好的。” 只一瞬,陆文临不正常的躁动随之冷却下来。 他缓和了一下表情,调侃道:“有别的安排吗?” 第15章 包养 “和朋友约了下午见面。”宁昭低头看手机,似乎准备发消息:“没事,我跟他们说一下……” 这么一想,宁昭确实问过他回来之后有没有别的事。陆文临打断他:“去呀。” 他手掌覆盖在那块屏幕上,制止宁昭的动作:“我只是随口一说。也不一定非得是今天。” “你要因为我随口的一句话破坏和朋友的约定吗?”陆文临目光毫无遮掩,声音却很低:“你有这么在意我?” 不,不是在意。 他回想起初次和宁昭见面时,对方那种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的顺从,想起那纸轻飘飘的合约——比起“在意”这个带有亲近、爱护含义的词,倒不如说是——迫不得已。 陆文临有些难以描述这种心情,他在脑海里搜集匹配恰当的字眼,然后缓缓地总结发问: “你是觉得,我在包养你吗?” 如果是金主发号施令,那么作为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可怜,才理应俯首帖耳。 “我没……”宁昭被他问得一愣,又露出那个招牌表情。不必猜,陆文临都能预测到他下一句会说什么,无非是反驳,然后继续装傻。 “我们要是那种关系。”陆文临打断他的话,一手捏着Alpha的下巴,迫使那人的脸不得不面对他,脸上所有细微变换的表情都无处遁形。 他咬字很轻,像是怕被谁听去:“那天晚上可就不是单纯让你陪睡了。” “……” 宁昭微微张开唇,像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只是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知道?”陆文临哼笑一声:“知道什么了?” 宁昭垂着眼,长如小扇的眼睫扑闪扑闪,小声复述:“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陆文临不依不饶:“嗯。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司机偷偷往后看了两眼。 什么意思?要回答什么呢? 宁昭又做了个深呼吸,声音低如耳语:“你……不想睡我。” 陆文临一怔,忍不住大笑起来。松开手,往后倒在靠背上。 宁昭被他一笑,也知道自己回答错了,坐立不安地握着手,看旁边的人,又偷瞄司机的表情,脸上闷闷的。 陆文临笑了一会儿,收敛了声音,又轻声说:“谁说我不想的?晚上洗干净了床上等我。” 他手指轻轻拂过宁昭的脸颊,在他的唇边点了点,又忍不住偏过头笑起来了:“哎哟。” 宁昭:“……” 他有些气恼地皱了皱眉。 “你们约什么时间。”乐够了,陆文临揉了揉脸,笑意尚存:“赶的话就先送你过去,我回家补个觉。” 宁昭确认了一下:“没这么急,五点左右吧。” 现在不过十一点出头,时间还早,两人便先回了公寓。 宁昭搬着电脑去书房看了会文献,期间上次加的那位学妹问了他一些专业相关的问题,宁昭一一解答了,又把页面切回知网。 中午在家里吃饭,陆文临懒得再出门了,也不想打扰小孩学习,让孙姨来家里准备午饭。 坐在桌前时,宁昭看到满桌菜肴,有些愣神。 陆文临拉开椅子坐下来,给两人倒了饮品,今天是清爽的青柠汁:“怎么了?有什么忌口吗?” 宁昭摇了摇头,夹了一筷子菜,沉默吃了几口。 陆文临也没说话。桌上只余碗筷叮叮当当。 过了一会儿,宁昭难得主动发问:“孙姨是哪里人?” 孙姨是孟秋莲从宁家专门调过来的,干事利落,性格热情有分寸,又做得一手好饭菜。 孟秋莲给她在小区里安排了套房子住下,现在专门负责两人的饮食,偶尔也给孟秋莲带带话,讲讲陆文临的近况。 陆文临说:“老家南边的,不过来霞市几十年了,逢年过节才回去。” 宁昭原来家住秦岭淮河线以北,冬天有大雪纷飞,两地相隔千里,宁昭便知道这一桌的特色菜不是偶然。 他扫视一遍桌上的菜肴,目光最后落在对面那个安静吃饭的人身上。 陆文临没抬头,宁昭能看见他挺秀的鼻梁在脸侧投下淡淡的阴影,湿润的嘴唇张合:“味道怎么样?孙姨学了两天,有点拿不准火候。” “很香。”而且食材都是精心挑选过的,宁昭过去在酒席上也见不到这种水准。他放下筷子,认真地道:“谢谢。但是没必要为了我……” “哟。”陆文临挑了挑眉:“还为了你呢,谁说的?你去打听打听,有金主这么对小情/人的吗?我就想换换口味。” “宁家人做菜喜欢甜口,昨天我也吃不惯。” 他舀了半碗汤喝:“快吃吧,别看我了。” 宁昭无声地看着他,慢慢地动作起来,重新拿起筷子。 吃过饭后,宁昭继续写论文,陆文临接了个电话,是之前的狐朋狗友叫他出门玩乐,说是刚包下个庄园,让他赏脸过去看看。 还特地补充了一句:“徐湛也来。” 虽然上次稍有摩擦,但几乎没人发觉他们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再者,陆文临爱耍少爷脾气也是见怪不怪,在旁人眼中,他和徐湛依旧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或许连徐湛也是这么以为的。 陆文临想了想,答应了。 - 四点半的时候,陈子奕又在群里发了一遍地址,特地@了某人:[记得来啊兄弟,嘟嘟生日。] 嘟嘟是他养的一只小仓鼠,说是他养的,其实只是提供了初始的饲养基金,现在半过继给上初中的邻居妹妹。 他今天去了小超市给班辞帮忙,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就一块过来。 但是宁昭迟迟不回信息,陈子奕看着屏幕,小声嘀咕:“不会又被扣在家里了吧。” 班辞在把嘟嘟的小卡摆好,戴了生日帽的照片放在最中间,闻言看了他一眼:“嗯?宁昭说平时不让出来吗?” 三人最近的见面频率不高,各自有要忙活的事情,加上毕业事多,几天没见挺正常的。但陈子奕几乎天天都往班辞这跑,衬得宁昭更加神出鬼没。 “呃……”陈子奕挠了挠头:“我也不清楚,他没怎么和我说。” “可能是不太好意思吧,毕竟这么突然就订婚,好像是他家里人决定的,我也不敢多问。”陈子奕瞄了班辞一眼:“他要不来,等会我就换成双人套餐了。” 好在宁昭很快回了消息,说自己在路上,马上就到。 三人汇合后,很快陈子奕点的蛋糕也到了,他出去拿外卖,包厢里只剩下两人。 班辞问:“最近还好吗?” 宁昭知道她指的是什么,抿了抿唇:“还行。阿姨怎么样?” 班辞:“老样子,每次见她都笑眯眯的,说自己好得很。都这样了还在哄我。” 宁昭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声道:“会好起来的。你要是还差手术费,我和陈子奕手里都有些余钱。阿姨之前帮我许多,你不要客气。” 班辞笑了一下:“知道了,你俩少操心了,我再想想办法。” 她安静了一会儿,用筷子在水杯里搅和,又忽然道:“你不应该答应他们的,拖一拖或许还有回转的余地,一订婚,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宁昭简短回答:“我没的选。” 他是想过态度强硬地回绝,当时林晚玉情绪也不太好,只说她再和孟秋莲讲讲,让宁昭再考虑考虑。 不需要多打听,宁昭就听了一耳朵那个Beta的恶行。他当然不想下半辈子和这样的人绑在一起,还是因为争风吃醋这种荒唐的理由。 然而就在他下定决心的不久后,麻烦就找上门了。有人盯上了班辞。 宁昭和他们对视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这是一种恐吓和威胁。 一连几天后,宁昭制止了一脸怒气的陈子奕,让他进去陪着班辞:“我和他们谈谈。” 他撸起袖子,顺手抄了把扳手,和人来到小巷子里。 为首的那个人腿有点瘸,但不是很明显,一脸精明样:“小兄弟,这就是你的不识相了。陆家是什么背景,多少人想进这个门还挤得头破血流呢,你倒好,放着现成的便宜不要。” 他看了眼宁昭手上拿的东西,笑了:“拿这玩意儿吓唬谁呢?有什么用,啊?真动起手来,被送进局子的还是你!” 宁昭一声不吭,咬牙冷眼看着他们。 那男人见他不肯松口,脸上堆着的笑潮水般褪去,拧着眉张大鼻孔,脸上的肉抖动着:“你不会还没明白现在什么情况吧?不同意也得同意!有你讨价还价的份吗?就因为你一个人,你还想拖累谁?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这两天都不敢出门吧。” “哦,对了。”他嘴角往两边上扬,扯出一个阴森森的笑:“你姐还有个闺女吧?没有爹,多可怜啊。” 铁扳手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宁昭闭了闭眼,仿佛泄了全身的力气,后背不住地冒着寒气。 若是只针对他一个人,宁昭还可以扛过去。但用身边的人来威胁他,实在太卑鄙了。他脑海里浮现出姐姐操劳的身影,还有小女孩甜甜喊他“舅舅”的声音,终于点头了。 “我答应你们。” “放心。”另一个男的说:“陆少爷早就心有所属了,看不上你这种穷酸货。你只要乖乖听他的话,配合走个过场而已,嘴巴严实点,少叽叽歪歪。老子他爹的恨不得自己去呢!” …… 宁昭不愿过多回想,他问出自己的疑惑:“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 宁家抱错小孩,虽然不是什么秘密,但也没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能压下去的消息尽量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了,毕竟传出去对外界评价不太好,这种家族相当注意隐私。 因此在网页上几乎搜索不到相关信息。 宁昭之前也为此焦虑过,担心会对自己的生活造成影响,但后面就放下心来。 而班辞一个普通的学生,怎么会对这些豪门秘闻这么清楚? 班辞似乎看出了他的疑问,但没有多说,反而喃喃几句:“对。既来之,则安之,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第16章 选项 门开了,陈子奕提着一盒蛋糕过来,放在桌上:“叽里咕噜说什么呢?不会趁我不在偷偷说我坏话吧?” 宁昭点点头:“生日聚会,怎么没把寿星带过来?” 陈子奕匪夷所思地看着他:“嘟嘟在家吃鼠鼠大餐呢,怎么,你也想尝尝杂粮的味道?不怕它爬你头上尿尿。” 蛋糕摆上了,蜡烛插好,陈子奕忽然说:“等下等下。” “好久没一块出来玩了,拍张照纪念一下。”陈子奕眼睛滴溜溜转:“怎么样?” 宁昭知道他什么心思,拍拍他的肩膀,自己往旁边挪了挪:“你站这吧。” 陈子奕转头朝他笑得露出一口大白牙,做了个口型:谢了兄弟。 然后把相机塞到宁昭手里:“先给我俩拍一张看看光线,记得喊三二一啊。” 他咳了一声:“小班,你要不站过来一点……算了我过去。”然后手轻轻搭在女孩肩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宁昭笑了笑,将镜头对准他们。 - 和宁昭恰恰相反,陆文临没按照约定的时间出发,只说自己有事晚点到,然后踏踏实实睡了个午觉。 醒来时家里已经没人了,他伸了个懒腰,换好衣服出门。 庄园地址在郊外的一座山上,处于半开发状态,一般人上不来,山水秀丽,环境很好。 这里还没正式开始运营,除了今天来的这群公子小姐们,就只有负责日常维护的工作人员。 车停在门口,远望去一片苍翠远山,草地上搭了帐篷和小圆桌,有几人在说说笑笑地吃下午茶。 陆文临先去和攒局的朋友打了个招呼,杨鸣朝他挥了挥手,“陆大少爷赏脸,还以为我叫不动你呢。” “哪的话。”陆文临笑了笑,看了圈四周:“就来了这些人吗?” “有人开跑车来了,一到这就手痒。”杨鸣往远处的山路上一指:“跑山去了。剩下的人在楼上打牌,今天请大家来,开了不少好酒,你是来晚了,没看见远东醉得一塌糊涂。” 他想起什么:“徐湛没去,在房间里待着呢,好像陪宋家那位Omega来的。” 杨鸣朝陆文临挤了挤眼睛:“徐宋两家最近走得很近,我听说他们有一个项目要合作,这不,马上就让两人接触了。说不定很快就要听到徐湛的好消息了。” 陆文临笑了笑,没说什么。 他进了一楼的会客厅,果然在寥寥几人之中看见了那个Alpha,那人也瞧见他。 “文临。”徐湛有些意外:“还以为你知道我来了,就不愿出门了。” “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有什么过节。”陆文临笑了笑,坐在另一个单人沙发上:“你多心了。” 话锋一转,他的表情淡了下来:“但我现在订婚了,徐湛,像上次那样的玩笑,最好不要再有了。” “你最近不是在和宋小姐约会吗?不出意外的话,我要提前替你说声恭喜了。” 徐湛挑了挑眉。 陆文临随手从托盘里端了杯酒,拿起来后动作一顿,又叫来路过的侍应生换成果汁,把杯子放了回去。 “我知道了。”徐湛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淡淡一笑:“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最近才总是躲着我吗?” “躲?” 陆文临惊奇地看着他,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回顾了一下最近的生活,究竟为什么会让眼前这个人误会。 片刻后他哼笑一声:“哪里的事,你也没约我出来吧?我在恋爱啊,有自己的生活节奏很正常吧。” “恋爱。”徐湛重复了一遍这个词,放下酒杯,坐近了点,陆文临就顺势往旁边撤了撤。 “文临,你太天真了,你怎么会用这个词?我们这样的出身,婚恋、事业、理想,都由不得自己,很多时候婚约不过是一场买卖,一场交易。” “当然,对你来说可能不是这样的。陆家家大业大,你自小受家人疼爱,不必遭遇外面的大风大浪,所以想要追逐某些文艺作品中所描述的真爱,这很正常。但别人不一定这么想。” 徐湛的目光无声无息地瞥向Beta的领口,白玉似的脖颈上,有一枚若隐若现的红痕,暧昧地吸引着旁人的视线。 他顿了顿,接着说:“就像你和那个Alpha结婚,他难道喜欢你吗?” ……话拐了十八弯,怎么落到这来了。 扫兴。 陆文临原本还在饶有兴致地听他演讲,边听边把果盘吃了一半,这时表情冷淡下来,纠正他的措辞:“他叫宁昭。” 喜欢,还是不喜欢,陆文临并未回答。事实上,他也无法替当事人道出答案。但从这简短的四个字里,徐湛忽然意识到他话里潜藏的含义。 “徐湛,如果你还想我们以后是朋友,这种事从此别提。” 陆文临说:“否则,别怪我翻脸。” Alpha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会又笑了:“知道了,随便说说而已,你还是这副急性子。” 他叹息一声,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正要去挑瓶新酒,一个穿着淡紫色长裙的女孩走过来,朝着徐湛毫不客气地道:“徐湛,我要走了。” 徐湛反而坐回去,把高脚杯搁在桌子上,淡淡一笑:“去哪?我送送你。” “不用。”女孩皱着眉头:“你回去就和他们说我下午和你待在一起。” 徐湛:“那怎么行,你家人都知道我们一起出门,我得保证宋小姐的安全才对。” 陆文临听他俩一来一往,便知道这应该就是和徐湛联姻的那位宋小姐。 不过,和小说里描写的那个安静寡言的宋小姐相比,似乎有些不一样。这个宋小姐明显张扬明媚许多。 看起来和徐湛格外不对付。 陆文临在一旁看热闹,微笑道:“这就是宋辞小姐吧。” “你说什么?”女孩转过头,眉头皱得更紧,“我叫宋听音。” 陆文临一怔,一旁的徐湛也朝他看过来。 而宋听音看到Beta的脸后,紧皱的眉头松开,惊讶地捂住嘴,不确定道:“陆文临?” “……是我。”陆文临:“听音小姐,不好意思,把名字记混了。” 宋听音却没有继续追究这个问题,面色古怪地看着他:“什么小姐?你也会说客套话了?” 以前陆文临经常在聚会上摆脸色,为宁厉诚的各种小事发愁,要是有人不长眼睛上去招惹这位大少爷,那可倒霉了。 但又由于他的身世,脾气再烂也不少人上赶着恭维,陆文临才不用担心社交之类的问题。 再说,陆文临最讨厌omega,可不会主动和o打招呼。 宋听音细细地端详Beta的脸:“祝漪汾说你变了,原来是真的。你的化妆师是谁?” 陆文临有些无奈:“……我没有化妆。” “嗯。”宋听音看样子很想翻白眼,但一想到面前是谁,又忍住了:“你订婚的时候也没找化妆师吗?” 陆文临想了想,想起来那天那个小姑娘:“这倒是有,好像叫小许,等等我找找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谢了大少爷。”宋听音满意地点点头:“你直接发给祝漪汾吧,我到时候找她要。” 徐湛没参与两人的对话,而是意味深长地看着陆文临。见宋听音转身要走,伸手拦住了:“我陪你一起。” “行了行了。”宋听音知道这人是甩不掉了,烦躁地说:“你送我下山就可以,他们不会说什么的。” 宋听音先出了房间,徐湛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慢条斯理地扣上扣子。 他一身酒味,表情却很平静,察觉到陆文临的目光,眯眼朝他一笑:“文临真是招人喜欢,和谁都聊得来。” 在经过Beta身边时,徐湛忽然俯下身,在人耳边低语:“所以,他上次生气了吗?” 陆文临皱眉,下意识往旁边躲开,徐湛却直起身,依旧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慢慢玩,我先走了。” - 聚会结束后,宁昭去了趟学校,先到图书馆把借阅的书还了,又回了宿舍。 出人意料的是,宿舍里一个人也没有,连天天扎根宿舍的周和祥都不在。 不过宁昭也没什么好奇心,他没开大灯,只把自己桌前的小台灯开了,然后打开衣柜,翻找出一件外套,伸手一探。 那一个小盒子还老实地待在口袋里。 宁昭触碰到盒子光滑的表面,脑海中响起的却是某人语调轻软的调笑声:“晚上到床上等我……” 还有温热的指尖抚摸过肌肤的触觉。 “对啊,我跟你讲,人不可貌相,有些人看起来……” 门外隐约传来动静,有人嘀咕着:“哎,咋回事,我不是把门锁了吗?” 宁昭猛地把盒子装进口袋里,转头看向门口。 正巧,周和祥开了门,见到漆黑一片的宿舍里,一个高大的人影逆着光看向他,吓得一激灵:“我草!”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踩到另一个人的脚上,后者嘶了一声:“不是你发什么神经呢!我刚换的新鞋!” 周和祥把脚挪开,“啪嗒”一下将墙壁上的开关打开,房间亮起来后,他才发现这人是自己几天没回来的舍友。 “……” 周和祥表情有些怪异,低声嘀咕了几句神经病,他身后跟着的那个同学悻悻的,表情尴尬地打招呼:“哈哈,宁昭。我来你们宿舍坐坐。” “我不知道他怎么突然来了,你先回去吧。” 周和祥皱眉看了一会儿宁昭,转身小声对那人说,把他推走了。 宁昭原本拿了东西就要走,这时却站着没动,看他们遮遮掩掩小动作一堆:“又背后说我什么了?” 周和祥把宿舍门关上,瞪了他一眼:“你少血口喷人,我跟学委交流一下作业呢。” 宁昭原本不在乎别人说三道四,长到这个年纪,他已经对世界上绝大多数恶意免疫,周和祥这种只会在背后搬弄是非的小人,无法对他造成实质伤害。 但时间一长,也不免会觉得厌烦。 “都要毕业了。”宁昭说:“你做这些不觉得无聊吗?” “哟哟哟,还教训上我了。”周和祥嗤了一声:“大忙人,现在也是过上了好日子吧?” 宁昭往外走的动作一顿,停下看他:“什么意思?” 周和祥难道知道宁家的事吗? 周和祥以为他被说中了,得意起来,哼了一声:“有些人自己心里清楚。啧啧啧。” 宁昭盯着那人的身影看了几秒,一言不发地离开宿舍,把门关上了。 . 陆文临问他几点回来的时候,宁昭刚好到小区。 第一次到这里时,宁昭还忐忑不安,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深渊,如今却轻车熟路,从小区门口到陆文临的公寓,路上的一花一草,都十分熟悉。 刷卡上楼,进了门,灯光明亮,客厅的电视机开着,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炸鸡的香气。 “回来啦。”陆文临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转头看他,眼睛弯弯,手里的游戏手柄扔到一旁:“过来看看这题选什么?” 什么题? 宁昭怀疑自己听错了,走近了才发现屏幕上放的不是电视剧,而是卡通画风的两个人物,一个穿着棒球服,一个白衬衫骑单车,都是男性。 屏幕下方是一个文字框: [小C最近心事重重,不仅拒绝了和你共进午餐的提议,还难得急躁地朝你发脾气。冷静下来向你道歉后,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小C却让你不要再问。] 上面有三个选项。 选项A:继续追问,直至得到小C的回答 选项B:不再询问,像往常一样温柔地陪着小C 选项C:偷偷搞清楚小C困扰的事情,解决小C的烦恼 宁昭:“?” 第17章 回家 宁昭的目光在电视和沙发上的人之间流转,有些艰难地发问:“这是什么?” 被问到的人很暧昧地朝他笑,要他看屏幕角落里的游戏名称,语气夸张:“通关了就可以成为恋爱大师噢。” 宁昭:“……” 陆文临咬一口还热乎着的炸鸡块,酥脆的表皮下肉质鲜嫩,极大满足了味蕾。过去对油炸食品敬而远之,陆家从来信奉健康饮食,家庭厨师会精心搭配好每日膳食,然而此时他满足地眯起眼睛,觉得尝试不是一件坏事,放纵也不一定是一件坏事。 陆文临把盒子往宁昭面前推推:“喏,快吃,一会儿凉掉了。” 他吃完两块停手了,抽了张湿巾把手指擦干净,然后重新裹在薄薄的毛毯里。 这是他最近新购入的家居用品之一,宁昭刚知道价格时,简直难以相信有人会花这么多钱在一张小毯子上。 但现在旁边的人裹成一个茧子,毛绒绒地凑过来,像矜持的、等待抚摸的小猫,他心中却泛起一种奇怪的情绪。 陆文临下巴陷进毯子里,用那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看他:“怎么选?你觉得,小C需要什么?” 宁昭怀疑这是一个新的圈套:“我不知道。” 陆文临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想用手点他,但是手臂被困在柔软的织物下,于是轻轻哼了一声,将自己一点点,挪了又挪。 宁昭原本坐在一旁,渐渐地、渐渐地,被迫紧贴着沙发扶手,Beta却仿佛无知无觉,坦然地靠在他身上,捞起手柄,重新对着屏幕点点点,在三个选项里跳来跳去。 大厅里回响着选项变动时的游戏音效,宁昭浑身一僵,手掌一把按住某人乱蹭的小腿,终于拧着眉头:“……我选B。” 毛毯下探出的光裸小腿停下作乱,宁昭手掌触摸到微凉的肌肤,不知是不是因为空调温度偏低,他放开陆文临的腿,摸过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了点。 陆文临说:“选B?嗯……宁昭看起来是会选B的。温和地避开问题,维持现状,假装问题并不存在。不过问题没有解决,小C还是会不开心的。” 宁昭稍微低头,就能看见怀里的人一本正经地对着虚拟游戏分析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地输出爱情观点:“小C让你别问,你真的就会无视吗?” 小C是谁?是那个穿白色衣服还是红色衣服的?宁昭既对前景提要一无所知,又对这什么ABC故事毫无兴趣:“那选C吧。” 第三个选项最长,很有可能就是正确答案。 “C吗……”陆文临看着屏幕,若有所思:“偷偷解决小C的烦恼。但是,如果拒绝不是委婉的请求,而是建立明确的边界,那么私自越过这条线,是会被讨厌的吧?也许这是小C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呢。” Beta讲话时带动胸腔震动,或许是因为两人相互依靠着,声音在空气中传播,也在皮肤、血液和骨骼里传播,宁昭仿佛听到两种声音传递到自己耳中。 陆文临又姿势随意,怎么窝着舒服怎么来,为了防止这人扑通一下连同昂贵的小羊毛毯一起掉到地板上,宁昭不得不分出一只手,揽着他的腰。 四处分心,宁昭实在无法回答这种主观意识过重的题目:“我不认识小C。” “小C,就是这个游戏的攻略任务对象,每次做出正确选项,可以加5点左右的好感值。到一百分时就通关了,还会根据选项会达成不同的成就结局。” 陆文临认真地和他解释游戏规则,在几个选项中滑动,却没有做出选择,反而笑了笑,把电视屏幕关了。 他伸了个懒腰,隔着薄薄的衣物,宁昭能清晰地感受到Beta腰间肌肉拉伸时舒展的线条。非礼勿碰,他犹豫着把手挪开了。 下一秒,陆文临忽然手往他腰间一探,摸索着:“什么东西?硌到我了。” 宁昭一瞬间反应过来,想要按住他的手,然而陆文临动作比他更快,把那个小盒子从他口袋里摸出来了。 宁昭很无助地说:“还给我……”却无人理会。 陆文临眯着眼,辨认过后,狡猾地笑:“这是什么?” 证据确凿,无法编造借口。宁昭咬了下唇:“你不是说晚上……” 陆文临先是反应了一会儿,然后才想起自己在车上说来调情的话,忍不住笑:“哦,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这么听话呀,宝宝。” 宁昭不讲话,想把盒子夺回来,陆文临却不还给他,仔细看上面的字,又笑,用包装盒轻轻蹭他的脸,声音很轻:“第一次就买最大号,对自己很自信嘛,小朋友。” “……”宁昭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皱着眉:“不要这么叫我,我又不是小孩了。” 陆文临理解地点点头:“长大了,所以想做大人的事了。” 好会颠倒黑白的一张嘴,他从陆文临手里拿回盒子,赌气似地一股脑扔远了:“我随便买的,扔了吧。” 陆文临不生气,反而朝他耳朵吹气:“扔什么?不要。回头放床头柜里,万一什么时候用上了呢,省得再买了。” “你想得没错。”陆文临轻笑道:“我又不是什么好人。” 欣赏了一会儿男孩又羞又恼的模样,陆文临摇了摇头:“就这还想床上等我呀?你做好心理建设了吗。” 他从Alpha怀里起身,把软软的小毛毯盖在对方身上,顺手捏了捏宁昭的脸:“快吃点心,乖乖。” 宁昭看陆文临将扔在桌面上的小盒子拿起来,真的往卧室走去了,一声不吭地把剩下的炸鸡一扫而光。 . 晚上洗漱后,宁昭从卫生间出来,看见Beta照例靠在床头,翻阅一本厚重的书籍,目光沉静。 不言不语时,那人收敛了身上的放浪劲头,乖乖巧巧地让光线从额头抚摸到唇角,使人无端生出一种破坏的念头。 他见人来,眼睛一弯,把书合上。“你的简历明天发我一份,我投递到人事那里。” 宁昭怔了一下:“好的。” 他掀开被子,上床躺下。安静了一会儿,陆文临转过身面对他,又说:“宁信阳下个月要生日了。” “到时候得挑个礼物。你想回去吗?” 不是要不要,而是想不想。 宁昭一时间无法坦率回答,虽然答案两人都心知肚明。 他抿了抿唇:“我得回去。” 哪有妹妹生日,他这个哥哥躲着的道理?即使两人的感情并不深厚,但为了宁家的脸面,他的亲生父母也定会叫他回去。 陆文临看着他,伸手过去,用指腹轻而缓地抚摸过脸颊、额头、眼睑。 薄薄一层皮肉底下,圆圆的眼球不安地转动,眼睫一颤一颤,却没有躲开。陆文临将手移开了,那双黑漆漆的眼睛就追着看过来,有些困惑。 像一只小兔子。 陆文临手臂揽过他的肩膀,将人虚虚拢进怀里:“宁信阳小时候经常生病,林姨找过很多医生。她确实是宝贝着长大的,脾气娇纵了点,但小孩子嘛,有时候只是学舌,心里并不一定想得那么坏。” “林姨挺喜欢小孩的,所以有时候就心软了,总管不严。” 不然也不会放纵陆文临从小到大来宁家闹腾,见了他还笑眯眯给他糖吃。 两人第一次躺在这张床上时,泾渭分明,中间隔着明显的距离,冷淡而疏远,如今却在被子底下,分享拥抱和体温。 宁昭已经习惯,没觉得什么不对,下巴靠在Beta肩头,鼻尖闻到对方身上沐浴露香气,还有一种很淡、却很特别的味道,他辨认不出,鼻尖又嗅了嗅。 大概是有些痒,陆文临躲了躲,还在说话,声音很轻:“人的想法很容易改变。也许是因为时间,也许是因为心情。当初她曾为你大哭一场,差点住进医院,不一定对你没有感情。可能你们现在都需要缓冲,给彼此互相了解的时间。” 小说中,在宁昭刚被认回宁家的前期,或是因为被陆文临强制要求订婚而心有愧疚,林晚玉还是会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子,即使有时不知如何主动、如何跨越这二十多年来的光阴来交流。 但只要有丁点真心,便有争取的意义。毕竟如果能让宁家夫妇心中的天平稍微不那么倾斜,对付起主角,也会少些阻力。 再者…… “真的相处不来再说,总要试试嘛,毕竟那是妈妈。” 陆文临摸摸他的脑袋,往后退了退,看他的眼睛:“也不要觉得自己没有去处,家里的密码记住了吧。不开心就回来陪我睡觉,嗯?” …… 骗子。 花言巧语。 从来没有人这样对他轻轻软软地说话,用哄小孩的语气,讲故事书的神态,好像他还是不谙世事的孩童,是珍贵的陶瓷、水晶,要仔细地捧在手心里,不见一点风雨。 那目光似乎有魔力,宁昭唯恐被蛊惑,心里反复自我告诫:不要忘了两人为什么会有这个婚约,不要忘了这个人曾经喜欢谁,不要忘了这种家庭出身的人,往往只有转瞬即逝的真心,讲话或许如糖水甜蜜,也可能顷刻间不复从前。 他像之前许多次一样避重就轻,只回答:“知道了。” 陆文临却没让他糊弄过去,捏着人的下巴让他抬头:“知道什么了?” 宁昭:“……不开心就回家。” 陆文临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 卧室里的灯光熄灭了,只留一盏黯淡的壁灯,隐约照亮房间一角。 宁昭难得有些失眠,知道旁边的人同样还未入睡,呼吸时深时浅,于是在昏暗的光线里描摹对方的影子,从发丝到腰侧,心里无意识地重复。 不开心就回家。 第18章 嫂子 hr效率很高,第二天中午就出了消息,说简历通过,让宁昭这两天有空去面试。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毕竟陆净荷交代过了,又是陆文临亲自送来的人,哪有退回去的道理。 宁昭看着聊天框里的消息,还有些没回过神。 “林姨那边我打过招呼了。约个时间面试,到时候我陪你过去。”陆文临说:“新季度会有项目跟进,到时候看看你会被分到哪个组里。不过实习生而已,不要有太大的压力,不懂的多问问带教。” 宁昭抬起头看他,抿了抿唇:“好的。” 下午宁昭出门后,陆文临打了个电话回家:“妈妈。” “诶。”孟秋莲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你们出什么事情了?” 陆文临笑了:“什么事也没有,您别再担心了。就是和你们说一声,姑那边联系好了,可以安排宁昭进公司了。” 孟秋莲那边安静了一会儿,又传来一些窃窃私语,似乎在和丈夫交谈。 片刻后道:“文临,你是认真的吗?恋爱也不是这个谈法呀,你们平常出去吃吃喝喝多好,怎么突然想到进公司去了,还麻烦上了净荷。” “他也要毕业了,看宁叔这不管不问的架势,估计也不会有多上心。”陆文临说:“放心,我心里有数。” 孟秋莲怎么会不清楚自家小孩恋爱脑的德行,思索了一会儿:“好吧。那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别乱来,多问问姑姑舅舅,别给人家添乱。” “知道了,妈妈。”陆文临无奈地笑了笑:“对了,张叔在吗?我有件事问他。” 从管家那里拿到化妆师小许的联系方式后,陆文临转头推给了祝漪汾。 对方似乎有事在忙,好一会儿才回了一个问号。 陆文临:[宋听音让我把订婚宴的化妆师推给你。] 祝漪汾:[哦。] 两人虽然不对付,但是还留着联系方式,毕竟平时有别的社交宴会时,也避不开碰面。 况且,陆瑛惟特别黏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姐姐”,简直到一种狂热毒唯的地步,连陆文临这种完全不关心荧幕新闻的人,都对祝漪汾出演的电影电视有所耳闻。 之前原主也是看在弟弟的面子上,最后不情不愿地和祝漪汾和解了。但现在,陆文临不再有别的方面的顾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薄荷水,然后发出去一个笑脸。 祝漪汾这次回得挺快:[] 陆文临:[这话之前就应该和你说的,但一直没找到机会。过去的事不好意思,虽然不是出于我本意,但和你道个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呢?请你吃个饭。] 祝漪汾的名字时不时跳成“对方正在输入中……”,陆文临也不着急,好一会儿,对方才冷冰冰地发来一句话:[不需要,呵呵。] 陆文临:[主要是有事情想找你帮忙。你最近好像在争取邓导的主角?他正好是我小叔朋友的老师。有时间聊聊吗?] 陆文临:(笑脸)(笑脸) 祝漪汾:[……] 祝漪汾:[行啊,叫上陆瑛惟。我不会单独和你见面的。] 祝漪汾:[你要是又搞什么小动作,自己掂量一下后果。] 陆文临:(笑脸) 陆文临:[说好了,时间你定。] 关上手机,陆文临把杯子搁在流理台上。 之所以找上祝漪汾,是因为这本小说的主角受——顾桐宜同父异母的弟弟,顾安。 因为母亲家庭背景普通,他在顾家毫无存在感可言,连佣人都能使唤他做事,又因为顾桐宜不喜欢他,上大学后,他便彻底搬出顾家。 现在在为一些小网剧跑龙套打杂。 小说里他和主角在多年前见过,但第一次正式见面,是在某次宴会上,顾安因为人糊咖位小,被人排挤,是宁厉诚替他解围。 那之后,两人渐渐熟悉,开启贯穿整本小说的虐恋情深。 而书里还有一个与主角攻势均力敌的男二,叫华林山,是悦华娱乐集团的总裁,和宁厉诚是不死不休的死对头。因为顾安和宁厉诚走得近,他便也注意到这个小演员,渐渐地被主角受身上坚强乐观的小白花性格吸引,也对顾安动了心思。 后面的剧情集齐众多狗血元素:替身、强取豪夺、强制爱、火葬场…… 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虽然因为炮灰身份,陆文临和宁昭在剧情中期就下线了,和华林山明面上没有什么冲突和来往。 但是现在陆文临为了攻略任务,要改写剧情,不得不为后来做准备。 而且…… 按照小说里的暗示,宁昭之所以会被找回宁家,也是华家在背地里促成。 这个人很危险。 好在他也是个恋爱脑。 陆文临手指在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看着华林山出席宴会的照片。 事业有成,相貌俊朗,且作为悦华集团的唯一继承人。 很标准的霸总配置。 而他最近要投资的剧本,正是祝漪汾想要争取角色机会的那个。 但还有一个问题,陆文临目前没得到答案。 虽然这个世界是按照小说剧情来推进的,但由于他的参与,会不会引发某些蝴蝶效应,使一些细节出现偏差? 比如宋家的那位小姐。 陆文临询问系统:[现在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按照小说内容来推进的吗?] 系统似乎在休眠,陆文临等了一会儿,又叫了一声,才得到回应:[是的。] 陆文临:[不会被篡改吗?按你所说的,我的任务是确保宁昭不会黑化,那之后的剧情呢?] 系统:[剧情会按照世界逻辑做出对应调整。] 陆文临:[徐湛到底和谁结婚了?] 系统:[是宋辞,你记得没错。她是宋家的私生女,因为宋听音逃婚,她被迫代替宋听音推去联姻。] 陆文临若有所思。 片刻后,他问:[你为什么开机这么慢?不会要没电了吧。] 系统:[……放心,这个不用你担心,你只需要好好完成任务就行。] 陆文临耸了耸肩,又给自己倒了杯水。 透明的玻璃杯上印着可爱的小猫图案,这是某个IP联名的文创产品,宁昭有一个小兔子图案的杯子。 陆文临心血来潮,把杯子摆在一起,两只小动物相互依靠着。 他拍了一张图片,发给宁昭。 陆文临:[想你。] 陆文临:(比心) - 宁昭下午回学校参加专业大会,他从阶梯教室的后门进去,陈子奕坐在倒数第二排玩手机,一抬头看见他,眼睛一亮,挥手道:“兄弟!这里这里。” 宁昭坐在他身旁,举起手机对着大屏幕扫码签到。前面几排有个人回头看见他,愣了一下,转过头和旁边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陈子奕嘀咕道:“都大四了,还开这没什么意义的会,烦不烦。” 宁昭签到完,把手机放下。那人又转过头,这次两个人一起偷瞄他,宁昭皱了一下眉,和他们对上视线,后者赶紧又将脑袋转回去了。 辅导员来了,在讲台上调试麦克风,教室里坐得满满当当。 宁昭无声地巡视了一下四周,在对角线的位置看到了学委。两人目光恰好对上,学委尴尬一笑,推了推眼镜。 “就业指导,自己上过班吗就指导指导。”陈子奕还在小声吐槽,手肘碰了一下宁昭:“昭子,来打电子麻将不,我叫上舍友一起啊。” 宁昭随口一应,手机震动,他看了一眼消息。 陆文临给他发了一张两个杯子的照片,不知道有什么深意。 他还没研究透,紧接着又有一条新消息传来。 陈子奕刚好拍了拍他的肩:“你往旁边挪一个位置,我舍友要往这边坐。” “砰”地一下,宁昭下意识把手机扣在桌面上,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 “……”陈子奕看着他。 他旁边的舍友有些尴尬地说:“哎没事没事,我往前面坐吧,反正这也不提问。” “手滑了。”宁昭难得有些尴尬,咳了一声,换了位置:“不好意思。” 陈子奕坐在他旁边,斜眼看他,用鼻子出气:“有人不对劲。” 宁昭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偷偷摸摸给陆文临回了消息:[我开完会就回去。] “你知道你现在什么样吗?就跟早恋被教导主任抓住了一样心虚,就差把我心里有鬼写在脸上了。”陈子奕怪里怪气地说。 宁昭:“……你别乱想。” 陈子奕:“呵呵。” 他之前还担心宁昭被包办婚约摧残呢,现在一看,人家恋爱日常还挺甜蜜的。 等几局麻将结束后,台上的人也差不多讲完了。 扫码签退,陈子奕和舍友道别,两人顺着人流往外走。 陈子奕说:“宁昭啊宁昭。也是给你这个木头甜蜜恋爱上了,什么时候可以介绍给大家见见啊?” 前面走着的男生脚步忽然顿了一下,往后看了一眼,看得还挺认真的。 接着,他和身旁的同伴讲了句什么,然后不走了,朝朋友挥了挥手,自己站在原地。 这人不是他们专业的,宁昭仔细确认一遍,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意图。 但那道目光似乎没什么恶意,至少不像之前专业会的那两个人一样。 陈子奕也注意到了,但没意识到这人在等谁,还在压低声音和宁昭讲八卦:“哟,你知道那个Alpha吗?比我们小两级,学校的风云人物,之前被人扒出来过,家里可有钱了。好像叫陆什么来着……我靠他是不是在看我们。” 随着三人距离拉近,陈子奕的声音越来越低,把嘴闭上了,目不斜视地准备擦肩而过。 然而那男孩距离他几步路时,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嫂子。” 宁昭:“……” 陈子奕:“?” 第19章 难堪 嫂子? 陈子奕一脸懵然,确认对方是冲着宁昭喊的后,脸上是大写的问号:“啊……这、啥啊?” 陆瑛惟也没想到这么巧,学校这么大,偏偏就遇上了宁昭。 他仔细端详Alpha的脸,确实长得不错,比陆文临给他看的照片还灵动不少,正经好学生的气质,就是瞧着有些冷淡。 原来我哥喜欢这款的。 陆瑛惟笑眯眯地迎上去:“嫂子,这也太巧了。” “别这么叫我。”宁昭有些受不了,皱起眉后退一步:“你是谁?” 其实他心里大概有数,果不其然,那个Alpha赶忙道歉了:“哦哦,对,应该叫哥夫……?呃、还是有点怪怪的……算了不管了。” 陆瑛惟自信地道:“我是陆瑛惟,是文临哥的弟弟,他应该跟你提起过我吧?” 宁昭:“没有。” 陆瑛惟的笑僵了一下。 但很快,他又马上振作起来:“没关系没关系,反正以后也会认识的。哥夫……宁昭哥,你们去哪啊?” “这是你同学吧?”他偏过头,还朝陈子奕礼貌地笑了一下:“学长好。” 陈子奕从刚才起就没有讲话,表情怪怪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游走。这时被cue到,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只好也跟着笑:“呵呵,呵呵。你好你好。我们准备去图书馆。” 陆瑛惟说:“那太好了,我刚好要去借书。” 陆瑛惟话也挺多的,两个话痨凑在一起简直像碰上了知音,不一会儿聊得天南海北,等宁昭再一听,两人已经就最近新出的一款游戏展开了讨论。 几人抄近路,穿过小径,打算绕过另一个教学楼。 然而没走几步,便看见不远处拥挤的人群,隐隐还有哭闹的声音传来。 陆瑛惟探了探头:“什么情况?” 宁昭手机忽然响起了。是辅导员的电话。 他似有所感,按下接听。 耳边传来中年男人焦急又烦躁的声音:“喂?喂?宁昭?你现在在哪里?你爸妈来学校找你了,你赶快过来,在研学楼这里。听到没有?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非要来学校里闹,我下午刚开完会你就搞这出,你……” 宁昭按下挂断。 陈子奕最先反应过来,皱起眉头:“我靠,他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昭儿,你要不先去劝劝,这里人太多了……” 陆瑛惟也意识到什么,上前疏散人群:“同学,请不要在这里拍照。” 被围着的那个女人还在哭喊着:“把我的儿子还给我……为什么不让我见我的孩子!你们这是犯法的!我要报警!” - 陆文临接到陆瑛惟的电话赶来时,黄家夫妇好说歹说被劝到咨询室里了。 黄志诚一身酒气,磨了下后槽牙:“我是他老子!” 宁昭站着不动,像是一座没有表情的雕像:“他不见你,我也没办法。” “妈白养你了!”李丽见他给不出自己想要的回答,往他身上锤了几下,又嚎啕大哭起来:“妈把你拉扯这么大容易吗……一分钱一分钱地供你上学,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联系宁厉诚,对宁昭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毕竟他的通讯录里存了宁厉诚的电话。 但林晚玉先前特地嘱咐过,不要给黄家人好脸色,她对这种人深恶痛绝,想必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被其打扰。 但是。 宁昭深吸一口气,弯下腰,将李丽从大理石地板上扶起来:“妈,先起来吧,你腰不好。” 顿了顿,他又说:“你在这里哭,他也看不见。” 李丽抽噎着,顺着儿子的搀扶,坐在了咨询室冰凉的椅子上:“好孩子,还是你心疼妈,不像你姐电话都不打一个回来。乖仔……” 她眼睛冒出一阵光,紧紧攥住宁昭的手,因为劳作而粗糙的皮肤上青筋起伏:“乖仔,你知道他在哪,对不对?妈只能靠你了,妈就想见见儿子……昭啊,妈以前也很疼你吧,妈不欠你的。” 宁昭艰难地将自己的手抽出来。 “废什么话。”黄志诚哼了一声,“他妈的扇他两巴掌就老实了,长大了都分不清谁是他老子了。想跟人去过好日子啊?行啊,把这些年吃老子喝老子的全他妈还回来。” 他上下打量着眼前沉默的Alpha,嗤笑一声:“穿得人模狗样,你哪来的钱?有钱不给你老子花!” 宁昭说:“他们说已经给过你们一笔钱了。” 黄志诚狠狠踹了一下椅子:“操!那点钱就想打发老子!你当你爹妈是好糊弄的!” “诶!”辅导员皱着眉头站起来:“这位家长,有事好好说,不要破坏学校公物。” 陆瑛惟站在门口焦急地等陆文临来,他不确定要不要通知宁家,他哥只让他注意现场情况。 旁边的陈子奕表情也不是很好看:“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家不就昭儿一个儿子吗?” 陆瑛惟:“啊?” 他看着陈子奕脸上担忧中混杂的几分疑惑:“你不知道?” 陈子奕摇了摇头。 陆瑛惟犹豫了一下:“那我也不方便说。” “行。”陈子奕倒也不纠结这个,他现在有另一个问题:“宁昭他爸妈都没出过远门,怎么可能突然一声不吭地跑到霞市,还找到学校里来。” 陆瑛惟也同样有这个疑问。毕竟在他印象里,宁家应该早就把这件事处理好了才对。 不远处的电梯向两侧滑开,一个步履匆忙的男人走了出来。 陆瑛惟眼睛一亮:“哥!这里。” 陆文临快步上前,听到里面的吵闹声,按了按眉心,推门进去。 辅导员一看又来一个陌生男的,眉头皱得死紧:“你又是哪位啊” 陆文临没理会他,迅速在房间里找到脸色有些苍白的宁昭,站在他面前,挡住其他人的视线,低声道:“没事吧?” 宁昭很轻地摇了摇头。 那双黑亮的眼睛,此刻像失去光彩的石头,叫人心头一颤。 黄家夫妇虽然之前没有见过陆文临,但看他身上昂贵的衣物和冷淡的气质,也能猜出这个人身份不简单。 李丽更是看见希望一般,想上前握住陆文临的手,被他躲开了:“我儿子在哪?我想看看我儿子。” 陆文临不答,从办公桌上撕了一页纸,匆匆写下什么,然后随手扔到他们面前:“自己联系。” 他牵住宁昭的手准备往外走,又被拦住了。黄志诚上下打量他,目光在他腕表上停留了一会儿:“给张破纸就想打发人,谁知道你是不是随便写的糊弄人啊?” 陆文临没有反驳,又写一张:“这是我的电话,联系不上他再来找我。” 黄志诚半信半疑地对着数字拨打,陆文临口袋里传来铃声。 他把屏幕展示给两人看,然后按了挂断:“还有问题吗?” 没有人回答他。辅导员一脸“这都什么事啊”,在办公桌后面走来走去,不停踱步。 陆文临点了点头:“人我带走了。”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在外面坐着的两个人也立马站了起来。 陆瑛惟说:“没事吧哥,吓死我了刚才。” 陈子奕听到这个称呼一愣,意识到什么,看向面前那个Beta。 陆文临还握着宁昭的手。 像是被空调的冷风吹久了,连掌心都很凉。 陆文临又握紧了点,问陆瑛惟:“是不是有人拍照了?” 陆瑛惟说:“对,现场看到的人我基本都劝删了。这两天我会让人检查校园网,保证把影响控制到最小。” 陆文临点了点头。 陆瑛惟说:“他们怎么会突然找到这边来呢?” 陆文临轻微地朝他摇了摇头,陆瑛惟立刻会意地闭上嘴:“那哥你先回去吧,这边我来处理。” . 从校务大楼一路出来,直到上车,宁昭都没什么反应,像失去生气的提线玩偶,默不作声地跟着人走。 陆文临关上车门,伸手过去捏了捏宁昭的手:“没动手吧?” 宁昭摇了摇头。 陆文临看了他一会儿,又推开车门下了车,绕到副驾驶上:“抱一下。” 虽然车不小,但一个位置上挤着两个成年男性还是有些狭窄。 两人贴得很紧,陆文临在他耳边小声说:“我让孙姨煮了莲藕排骨汤,你一出门就炖下的,现在回去喝刚好。” “嗯?好不好?”陆文临问:“喝点热乎的。” 宁昭动了动,后脑勺抵在座椅靠背上,抬头和面前的人对视,喉结滚了滚,居然还笑了一下:“我没事的。” 陆文临紧紧盯着他。 下一秒,他俯身上前,额头抵着额头,一小块肌肤贴合摩擦着:“是不是低烧了?怎么还是这么凉。” - 回到家后,宁昭也真的如他所说,看起来和平常一点差别都没有,甚至更加活跃,积极地给出每个回应。 陆文临让他测体温,他乖乖照做,给陆文临展示度数:“我没有生病。” 陆文临仔细检查数字,对这个结果不置可否:“再观察一会。” 让他喝汤,便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边,一口接一口。 宁昭一碗汤刚喝了一半,陆文临的电话就响起来了。宁昭下意识抬头去看,陆文临手指轻轻在他额头上一点:“喝你的,一会儿我要检查。” 然后一个人走到书房接电话。 电话不是黄家夫妇打来的,一接起,宁厉诚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文临?” 陆文临:“在。” 宁厉诚似乎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你为什么要把我的电话给别人?我这两天还要安排工作,你不知道我有多忙,没时间应付别的。” 陆文临说:“你误会了吧,我没有给别人啊。” “是吗?”宁厉诚声音有些冷了:“从两个小时前起,就不断有电话打来,会议一再中断。我不觉得这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 陆文临想了想:“哦,我确实有把你的联系方式给其他人,但算不上'别人'。你也清楚,对不对?” 陆文临说:“我也不觉得这是可以开玩笑的事情。” 宁厉诚静了一会儿,语气缓和下来:“这件事和你没关系,文临。你想怎么解决?你之前很喜欢的那条项链,我送你做赔罪礼物好不好?” 陆文临轻笑一声:“我?我需要什么赔罪?你要是这么认为,那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陆文临挂断电话。 他回到客厅,宁昭已经在喝第二碗汤了。他喝得很认真,像是真的担心Beta所谓的检查,将它当作任务一样完成,勺子舀起又放下,陶瓷碰撞叮叮当当。 陆文临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没有人说话,客厅很安静。 宁昭喝完后停下来,收拾碗筷。陆文临的那碗汤没动,已经有些凉了,宁昭想给他再舀一碗,被对方阻止了。 “放着吧。”陆文临说:“我不饿。” 宁昭收拾完从厨房里出来,转身看见Beta还靠在椅子上看他,目光随着他的行踪到处游走。 他抿了抿唇,重新坐回陆文临身边,认真地道:“我没事的。” 要说难堪,确实有一些,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发生这样的事,那样多人看着,视线落在他身上,话语传进他耳朵里,是很难做到毫无波澜。 但也还好,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忍受的事情。 在外上大学的这些时间,宁昭只有过年才回去几天,平日里或是在努力读书,或是在辛勤打工,偶尔和家人交流也是电话沟通,他已经很久没有再次体会到这种——在毫无反抗能力的幼年时,才会感受到的无助。 好笑的是,他甚至有一些不应该有的亲切感。 他真的没有那么脆弱。 但不知为什么,面前的人似乎不太相信。 陆文临看着他。 那目光是轻的、软的,像催发草芽的春风,像漫过山涧的溪流,安静,却又富有生机。 只是被这么看着,宁昭感到那目光游走过的地方,有些轻微的发烫。 他张了张嘴巴,又突然哑声了,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好在陆文临先一步开口:“我有关系。” 宁昭一怔。 陆文临又重复一遍:“我有关系。” 他垂下眼睫,轻轻叹了一口气,脸上的情绪复杂又柔软,然后朝面前的Alpha张开双手:“宝贝,来抱我一下吧,我要生病了。” 第20章 问题 陆文临一晚上电话几乎没停过,家里人问他怎么回事,要不要回家去住,被陆文临拒绝了。 “怎么好端端的就闹到学校里了。”孟秋莲皱着眉头:“听瑛惟说那两人蛮不讲理的,小文啊,没牵扯到你吧?不回家住的话,要不要妈妈叫几个人过去保护你。” “不用了。”陆文临有些无奈:“妈……妈妈。我已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可以处理好的,放心。” “那好吧,要是遇到麻烦,记得跟家里人说啊。” 孟秋莲一边嘀嘀咕咕着儿大不中留,一边挂了电话。 林晚玉已经知道下午发生的事情了,很快联系上他,声音听起来有些隐隐的不满,一接通便劈头盖脸:“文临,不是阿姨怪你,有什么事可以先沟通。厉诚这两天忙得都没在家吃饭,这种小事……” “林姨。”陆文临听了两句,打断她:“宁昭下午有点发烧,晚上也没好好吃饭。” 听到另一个儿子的名字,林晚玉一下哑声了。 安静了好一会儿,才问:“怎么突然生病了,小昭他……怎么样了?” “您不是也知道吗?在学校又挨骂又让人看热闹的。” 陆文临说:“让他喝了一包冲剂,先在家里观察一下,严重的话再去医院。” 林晚玉这次沉默的时间比刚才还要久,然后叹了一口气:“阿姨刚刚说话有些急了。文临,但是你不怎么管企业里的事,可能不太明白。那两人下午都找到公司去了,你宁叔叔冲厉诚发了好大的脾气,可这又能怪他吗?” 陆文临平静地回答:“我只是把电话给了他们,没做别的。” 林晚玉:“我知道,但是……” 她到底没“但是”出个所以然来,转了话题:“宁昭受委屈了。” 陆文临无声地扯了扯嘴角,手指轻点窗台:“他在浴室,应该快出来了。要和他说两句吗?” 林晚玉犹豫了一下:“算了。帮阿姨转告,让他好好休息吧。” 挂断电话后,陆文临没急着回客厅,将窗推开些许,往外看。 夜幕漆黑厚重,略带燥热的晚风拂面而来,粘稠地附着在肌肤上,空气闷热潮湿,有雨将来。 一场雨一场凉,再一个季度,这一年即将走过尾声。 他来到这个世界也快两个月了。 陆文临独自在阳台静站了一会儿,又走回房间。 陆瑛惟发消息告诉他,学校那边安排得差不多了。 学生忘性大,看过的热闹转眼就忘了,李丽讲话口音重,又闹得厉害,旁人不一定听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消息压一段时间,大概就没人再提了。 陆瑛惟有些担心:[哥,你那边没事吧?] 陆文临动作一顿,下意识瞥一眼浴室:[嗯。] [那就好。]陆瑛惟犹豫了两秒:[我妈让我不要多管。] 陆净荷不想蹚这趟浑水也正常,毕竟宁家自己都没正式出面表态。先前找回宁昭,他们都压着消息不提。两个儿子孰轻孰重偏向十分明显,又是家事,外人如何干涉。 但是事关宁昭,陆文临不得不管。 [确实和你没什么关系,后面我自己处理吧。你好好上学,别继续掺和了。]陆文临又说:[辛苦了,下午多谢你,你之前想要的那辆跑车,过两天来拿钥匙。] 陆瑛惟一下兴奋起来,忙道:[没事没事,谢谢哥!] 下午的事情在他意料之外,按照原本的剧情,黄家夫妻应该在钱花得差不多后,得知养大的儿子和陆家结婚,又从宁昭那里掏不出钱,于是断定宁昭是想抛下他们自己过好日子,急匆匆地找来。 他们那时之所以找上门,无非是为了自己的晚年生活,想再捞一些油水。 但是今天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谁出的主意?宁家给他们的那一笔钱不少,黄志诚酗酒,却不好赌。短时间之内绝对不会挥霍得一干二净。 会是宁厉诚安排的吗? 陆文临回客厅沙发坐着,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咔哒”一声,浴室的门开了。 宁昭换上睡衣,一身水汽地从中走出,单手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发梢被弄得凌乱。即使穿着最简单的家居服,依旧能看出男孩挺拔又结实的身材。 “洗完了?”陆文临扬起嘴角,上前摸摸他的额头,再试了一下温度。也许是刚洗完热水澡,和下午比起来,宁昭的体温总算恢复到正常区间。 “去量个体温再睡。” 宁昭点点头,陆文临收回手,顺便揉了一把对方的脸颊。 软软的。 Alpha到卧室拿体温计,陆文临去倒水,转过身后,他的笑容就淡下来了。 接完水,陆文临站在饮水机面前出神了会儿。他脑海里总是忍不住回想起在咨询室里,面对着两个把自己抚养长大却又没有血缘关系的长辈,宁昭面色苍白,毫无援助的样子。 他见过皱着眉一声不吭的宁昭,见过耳朵通红又无可奈何的宁昭,见过说什么就做什么的宁昭。 ……但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宁昭。 陆文临端着水杯走进卧室时,宁昭背对着他,面向陆文临睡觉的那一侧,不知道在研究什么。听到身后动静,他才转过身,和Beta对视一眼,安分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现在还不算晚,陆文临问:“困了吗?” 宁昭摇了摇头。 陆文临把水杯搁在桌子上,随手打开了卧室里的投影仪,放了一个综艺节目当背景音。 “温度计给我。” 宁昭听话地递了过去。 确实没有发烧。陆文临稍微放下心,把温度计收起来,然后把那杯水递给他。 睡前喝水是陆文临的一个习惯,宁昭微微睁大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水杯接过去了。 仔细一看,这个杯子原来不是陆文临平时惯用的那一个。 不清楚为什么,他心里有些自己都难以察觉的失落。 陆文临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多喝点水,加快代谢。”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外面下起小雨。淅淅沥沥的雨滴打在窗玻璃上,窗外是漆黑的夜色,而屋里温馨舒适,不需要去忍受风雨。 不管是适宜的温度,柔软的被窝,还是旁边这个默不作声的人,都让宁昭感到几分安心。 放到几个月前,宁昭根本想象不到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 陆文临拉上窗帘,把电视调到合适的音量,也跟着掀开被子上了床。 “你……爸妈的事不用担心,学校那边也会处理好的。” 陆文临拢了拢睡袍,姿态随意地靠在床头:“还有什么不开心的?有什么问题,说出来哥哥替你解决。” Beta的表情不过分严肃,细看还能从眼睛里找到浅浅的笑意,他鼓励似地看着旁边的人,摆出倾听的架势。 那目光好温柔,对上他的视线,宁昭不由喉咙一哽。 他的问题、他的问题是…… 哪里有什么问题。 活着不快乐,不是很正常吗? 大家都有自己偏爱的事、偏爱的人。李丽有私心,林晚玉有私心,甚至连面前这个人,也是因为别的原因才来到他身边。 宁昭能理解。所以他平静地面对每一件事。 无论是从小被毫无缘故地打骂、大学报考时被百般为难、打工时被老板克扣工资、在亲生父母面前如坐针毡,还是被迫和陌生人结婚。 人们总说吃亏是福,说天降大任要苦其心志,但宁昭并没有什么过于远大的志向,他只想要一间干净舒适的小屋,可以抵挡风吹日晒,然后安安稳稳地蜗居一辈子。 但这次好像不一样。 命运不再向他索要什么,不再从他那里夺走什么,而是将许多他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事情,欣欣然地送到他面前,不要一点报酬。 他的人生似乎出现了转机,长期处在谷底后,终于有了向上走的势头。 但是。 宁昭忽然问:“那你的问题呢?” “我?”陆文临一顿,缓和了微笑的弧度:“我没有什么问题。” “是么。” 宁昭垂下眼:“你总是睡不好。” 即使在光线全部遮挡的环境下,即使宁昭尽可能不让自己的动静影响到身旁的人,即使他按照Beta所说,将自己的信息素充斥着房间,但大部分时候,入睡前他仍然能感觉到陆文临依旧清醒着。 身世显赫,没有经济上的负担,家人和谐相爱,如此令人艳羡的人生,究竟有哪里不如意的地方,让他无法夜夜安稳入睡。 是真的因为睡眠吗?还是因为别的……宁昭脑海里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影子,他不愿再细想,有些后悔提起这个话题。 “对。我一开始就和你说了呀。” 陆文临摊开手,自嘲地笑了笑:“怎么扯到我身上了。嗯,这确实是一个困扰我的问题,但我现在已经找到和它恰当相处的方式了。你应该知道,睡眠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的,暂时没办法解决的话,就只好先和它共存一段时间了。” 陆文临往旁边挪了挪,靠在Alpha身边。他坐得稍微近,但不至于过分亲近,用一种兄长的姿态,轻轻揽住宁昭的肩膀,语调缓慢:“但是你不一样。你年纪还小,有时候遇到很小的事情,也会下意识把它放大,可现实中它不一定那样难解决。不要自己一个人躲起来难过。” 小说剧情中,宁昭这个黑化的小反派,在复仇失败后,于一个阴雨天独自登上天台,闭上眼睛一跃而下,留给这个世界最后一声碰撞。 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窗外正下着雨,陆文临握住他的手,缓慢地说:“我不要你这样。” 明明你也不过比我大几岁而已。 宁昭心乱如麻,像一架频繁错音的钢琴。小心地抬头看他一眼,却又再次把脑袋低下了。 在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中,在陆文临温和的话语里,肩头被温柔地抚摸过,他产生出一种脆弱的错觉,仿佛自己真的需要被关爱,被照顾,被听到所有理应不见天日的委屈。 见他不说话,陆文临暗自叹了口气。 两人相识本就不是因为什么很好的契机,称得上是威逼利诱,宁昭至今不愿意对他敞开心扉也是正常的。 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陆文临轻轻摸过他的脸颊。 温热的体温,柔软的肌肤,会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腔,颤动的眼睫,骨节分明的手指…… 有心跳,有脉搏,有血液在四肢里流动,有人类生存最基本的一切生理基础。 也有微不足道的喜怒哀乐,会笑,会恼,会皱着眉头,也会掉眼泪。 就算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是一个由文字构想出来的角色,从轻飘飘的笔尖下诞生,灵魂和□□都是单薄的纸片,他的人生被许多人阅览,他的结局早已完成—— 但眼下,面对这样一个有血有肉的自然人,陆文临还能义正词严地坚持,真实和虚假之间那条模糊不清的边界线吗? 他已经逐渐融入这个世界的社交网络,有了新的身份和境遇,认别的女人做母亲,活泼开朗的弟弟不会把他当成异类,家人会为他的无理取闹撑腰……他无法再用一种戏谑的旁观心态,去对待眼前这个小孩。 我是来拯救你的吗? 不是。 我来到你身边,也是有所图谋,和旁人没什么本质的不同。 他轻轻拨弄宁昭发梢的动作停了下来,又叹了一口气,觉得今晚不适合谈话,把手收回,想关掉电视:“算了,睡觉吧。” 然而下一秒,有人扣住他的手。 陆文临愕然地看过去。 顺着手臂上传来的力道,他的身体不由向旁倾倒,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动作很快地挤到他面前,他都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人脸上的表情,胸前一下被填满了。 陆文临:“?” 陆文临:“诶。” 第21章 薄荷 “怎么了?”陆文临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人,有些好笑地道:“想抱一下是吗?” 大学生抱得严严实实,柔软的发旋蹭在他脸颊,修长的脖颈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旁人面前,这时候倒不介意被人碰到腺体,坦诚得不可思议,好像真的很需要这个怀抱似的。 可以信任这个人吗? 不知道。 但是好喜欢这个拥抱,好喜欢这个人……身上的温度和气味。 宁昭一点一点把自己埋到对方的怀里,双手扣住腰身,越抱越紧。 “这样就对嘛。” 陆文临回过神来,摸摸他的脑袋,感觉自己要被勒得喘不过气了,但是什么也没说,反而鼓励道:“想要什么,直接表达出来就好了。” 陆文临五指插入他松散的发根,鼻尖萦绕着的是两人用的同一款沐浴露的味道,还有Alpha浅淡的信息素。 也许是因为情绪不高,和平常的气味相比,略微滞涩。 ——起到一个小狗尾巴的作用。 陆文临心想。 能靠味道感受别人的心情,好奇妙。 又用手宽慰地拍了拍Alpha紧绷着的后背。 他经常扮演这个角色,弟弟妹妹们的贴心兄长,有烦心事要诉说吗?有快乐要分享吗?熟能生巧,他知道怎么去回应大部分话题,怎样去消化别人的情绪。 但是宁昭不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不是真的脆弱到要抱着人哭着哄着的小孩,他长到二十多岁,一个人经历过许多挫折痛苦。 他往往什么都不说,用一双眼睛沉默地看。 为什么不愿意表达呢? 是没有倾诉欲吗?是生性寡言吗? 还是因为话语那样苍白无力,世界拥挤嘈杂,没有人会愿意停下来,好好听他讲话。 陆文临抱着这个默不作声的小孩,感受到肩头逐渐传来微微的热意,安抚似地抚摸Alpha的脊背。又觉得,命运实在不公平。 故事需要跌宕起伏的情节,以供阅读者获得良好的阅读体验,这是可以理解的。 所以主角经历一路磨难获得圆满,事业辉煌,爱情也最终来到他身边,但没有人会去关心角落里不起眼的小角色。 宁昭突然抬起脑袋,从陆文临有些湿热的肩头离开。 他眼眶微红,眼尾湿漉漉的,但表情还在可控制的范围内,蹙着眉,陆文临竟然从中读出了一丝期待和疑惑。 他试探地伸手想要给人擦眼泪,宁昭没躲,乖乖地任由他用指腹在自己眼尾轻轻一抹,但是仍然没有下一步动作,始终维持着这个姿势。 宁昭个子高,陆文临不得已微微抬头和他对视,一边在脑海里搜索之前做知心哥哥时的相似案例情况,一边观察宁昭的动作,一头雾水:“怎么了,还要喝水吗?” 宁昭摇摇头,又看了他一会儿,见对方还没有动作,轻声说:“就抱一下,没别的吗?” 他凑近了一些,眼睫盖住眼中大部分情绪:“你不是,很喜欢……吗?” 中间几个字他说得很含糊,像是只虚虚做了个口型,即使离得这样近,陆文临还是没听清楚完整的句子。 “嗯?”陆文临下意识地贴近:“我喜欢……什么?” 下一秒,他的瞳孔由于惊讶而微微放大……宁昭一手按住他,一手捧着他的脸,亲了上去。 除了上次因为发情期临近而导致信息素紊乱,宁昭很少会主动做出亲近他的行为,更不用说是亲吻。 见陆文临没有反抗,却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是怔怔地接受这个亲吻,宁昭有些不知所措起来,扣在人腰间的手下意识收紧了点。 这个吻,不过是最简单的嘴唇贴合而已,陆文临感受到身上人传递过来的细微颤抖,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脸,然后拉开两人的距离。 “我喜欢欺负你,对不对?”陆文临好笑地看着他,又用指腹小心地摸了摸他的眼睛:“眼泪还没擦干呢,干什么哭一半来做这个?” “你不喜欢吗?” 宁昭直直地看着他,手掌无意识揪着被子,半晌才有些泄气地道:“可是我没什么别的可以给你了。” 话音落下的好长一段时间里,房间里安安静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宁昭疑心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知如何补救。面前的人表情复杂地看着他,半晌后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宁昭的脸颊:“你不需要做这些。” 他耐心地道:“我不是为了从你这边得到什么,才……” 这话说到一半便停下了,他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一纸合约,白纸黑字,无处可辩驳。 他一下哑声了。 我和其他人有区别吗? 陆文临心想。 我也在和别人一起欺负他。 宁昭在等他下半句话,嘴唇抿得很紧,眼睛亮亮的。 “我……” 陆文临实在说不出违背事实的欺骗,临时又改了口,揉了揉他的脑袋:“我说过,你有什么需要的,都可以告诉我。” 宁昭眼里的光亮黯淡些许,不再袒露情绪,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一晚,是陆文临抱着他睡的。 . 第二天吃过早饭,陆文临按林晚玉的吩咐,带着宁昭回了宁家。 他们到时,会客厅里已有不少人。 宁父宁观峰坐在主位,林晚玉和宁厉诚在他身旁,旁边佣人低头沏茶,满室馥郁的花香和茶香交汇融合。 茶杯上绘着细致繁华的花纹,把手雕刻出枝叶,无处不精致。 茶斟满后,佣人小心地端到每个人面前。 黄家夫妇坐在靠近门的那一侧,他们第一次来宁家,见到别墅富丽堂皇的装潢,才知道有人的茶室居然比普通人家里的客厅还要大。 那些墙上挂着的看不懂的画,摆着的雕塑或是花瓶,无不彰显着拥有者的富贵,两人不由心生怯意,畏手畏脚。 黄志诚强撑着,翘着腿,斜了一眼经过的佣人,对妻子小声嘟囔:“操,有钱人就是爱装。” 声音不大,但还是一清二楚地传入别人的耳中。 林晚玉不由皱起眉头,宁厉诚和宁父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 李丽推了丈夫一把,有些不安地压低声音:“你别乱说。” 身后刚好传来脚步声,管家将陆文临和宁昭引入会客厅。 陆文临扫视一遍房间,朝宁家夫妇弯了弯眼睛:“叔叔、阿姨。有些堵车,来晚了。” 宁昭也跟着问好:“……爸,妈。” 在黄志诚和李丽面前,喊别的人爸妈,他感到十分变扭。尤其在这种鲜明对比下,宁家夫妇衣冠楚楚,举止端庄,而养父母却佝偻着背,坐姿随意,身上的着装能看得出是精心挑选过的,但仍然显得土气。 尤其是李丽,由于昨天在教学楼前打滚撒泼,身上还是灰扑扑的。 他内心纠结矛盾,即使过去有诸多困苦,但多年以来的感情,却并非一朝之间可以消除得一干二净。 好在,陆文临没给他太多胡思乱想的时间,牵着他的手,坐在了另一个沙发上。 陆文临和所有人都打过招呼,唯独漏掉了宁厉诚。 自陆文临进来,他的目光便直直地看向Beta,见陆文临毫无反应地和另一个Alpha坐在一起,宁厉诚忍不住出声:“文临。” 陆文临应声看去。 宁厉诚笑了笑,却没多说什么,好像只是提醒:“你似乎把我忘了。” 宁父闻言,微微皱起眉头,不动神色地瞥了一眼宁厉诚。 陆文临微笑道:“怎么会,还以为我们之间不需要这种客套呢。” 宁昭忽然低头轻轻咳了两声,他的位置接近出风口,陆文临转过头,有些担心:“着凉了吗?和我换个位置吧。” 宁昭摇摇头:“我没事。” 李丽愣愣地看着两个人。昨天那个Beta坐在宁昭身边,昨天一起离开,今天还一起过来。 宁昭不住在宁家,他们是住在一起吗?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助理? 可看着不像,宁家人也和他点头问好,说不定也是什么家里有钱的小少爷。 但宁昭怎么会认识这种人,还这样亲密。 李丽看着两人相握的手掌,脑海中隐约浮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心砰砰直跳。 就连被喊到自己名字,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还是黄志诚不满地“啧”了一声,猛地一拍她的大腿,李丽才回过神,忍着痛挤出一个笑:“啊、啊。你说你说。” 陆文临注意到宁昭的眼睫一颤,下意识握紧了拳,然后微微低下头。 林晚玉表情不是很好,宁观峰道:“你们这次来霞市,还有什么问题?之前不是已经说清楚了,给你们两百万,外加一处房产,以后宁昭就不再姓黄,和你们没有关系了。” 林晚玉放下茶杯,忍不住低声补充,表情愤愤:“他本来也不是你们的孩子。” 若不是当初医院人员流动性大,产后一时疏忽,让这种人有机可乘,宁昭也不会被抱到黄家,过了那么多年贫困日子。 他们母子俩也不会分心,她会有出色优异的亲生儿子,不必忍受如今的痛苦。 一想到这里,林晚玉心里的一个角落变得酸涩,充满懊恼与自责。 她看向宁昭的目光不由得柔软。可惜后者并没有察觉她的视线。 “哦。”黄志诚咳了两下,双手抱胸:“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你们这么有钱,两百万就想打发人了?我和他妈养到这么大的儿子,好不容易供上大学,要上班给老子养老了,你们说不认就不认。行,拿钱办事,我们没给他打过一个电话吧?没联系过吧?是不是都按照你们说的做?” 陆文临忽然道:“所以你们没法联系到宁昭,就跑去他学校闹,对吧?” 黄志诚上下打量他:“你谁啊,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你给想个办法啊?” 宁昭似乎想说什么,被陆文临按住了,后者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摸了摸他的手背。 黄志诚接着说:“但是这个儿子不要,行啊,那我们自己的儿子怎么就不能见见了。之前你们留了个电话,老是打不通,要么就是什么什么助理接,要么就是忙音,好不容易接通一个,说没两分钟就挂了。叫什么阿姨、叔叔呢?你亲爹妈都不喊一声,没有你爹就没有你知道么!” 许是宁厉诚上次见面表现得太过温润文雅,再加上黄志诚天然有一种老子就是压儿子一头的观念,越讲越起劲,到最后几句差点站起来。 陆文临心道还好刚才坐到了另一边,不然现在指定淋了一身唾沫。 “砰——” 杯子被重重地搁在玻璃茶几上。 大厅里顿时静了,黄志诚激情演讲被打断,气势一下子弱下来。 宁观峰慢条斯理地倒茶,一旁的佣人会意,上前将新的茶杯推到两人面前:“喝口茶,润润嗓子。” 同样是当爹的,看看宁观峰那副慢条斯理的样子,再看看自己,黄志诚心里不爽,却也只能强忍着不发作,从鼻子里出气。 宁观峰淡淡道:“我也可以一分钱都不给。你们闹事,就通知警务人员处理。当年的事,够你们在牢里待多少年?我是看在两个孩子份上才没有追究。否则,你以为你还能坐在这里。” 他无意再继续浪费时间,站起身拍了拍宁厉诚的肩膀,沉声道:“快点处理,昨天的项目中午再汇报一次,这次别让大家等你。” 宁厉诚温驯回道:“是,父亲。” 一锤定音。 宁厉诚叫来管家送客,表情平静:“叔叔、阿姨,没有其他问题的话,这边请。” . 早上这么一出,赶来的两人几乎没有什么参与。将那一对夫妻送走后,林晚玉表情终于缓和下来,她看向自己的亲生儿子,终究愧疚又不忍:“中午留下来吃饭吧。小昭,文临昨天说你发烧了,今天感觉怎么样?还有不舒服吗?” 宁昭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一旁的Beta,后者笑盈盈地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那种郁结的心情缓解了不少,他摇摇头:“好多了。” “那就好。”林晚玉顿了顿,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坐过来吧,妈妈想看看你。” 中午吃过饭,林晚玉还想留他们多待一会儿,陆文临一再答应她周末两人回来住,林晚玉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人了。 司机已经在车上等着了,临走前,林晚玉又叫佣人给他们拿了一堆补品,让他们平日里注意身体:“平常读书,也不用太过用功,照顾好自己。妈妈不求什么,你能回到妈妈身边,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宁昭有些不适应这种氛围,频频朝陆文临求助地看去。但对方只是倚在一旁微笑,不出声,他只好说:“好的。” 两人经过院子往外走,宁昭无意间瞧见门口又停了一辆车,早上来时还不在。 他没有多想,和陆文临一起踩在石板小径上,然而从那辆车上下来了一个人,往别墅方向走了两步,忽然喊住了旁边的Beta:“文临。” 陆文临看见他,停下脚步,挑了挑眉:“徐湛?” 那个叫做徐湛的人,似乎和陆文临十分熟悉,笑着走上前:“上次林姨看中的一幅展品,我帮忙送过来。” 他的视线从Beta的脸上转到一旁的宁昭身上,意味深长道:“你们这是……?” 随着他走近,Alpha与Alpha之间的信号因子立刻被触发,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汹涌,两种不同的信息素相互试探。 宁昭的脚步忽然顿住,目光一下子凛冽起来,看向那个人。 薄荷的味道。 是那个薄荷味的Alpha。 第22章 朋友 陆文临无意和徐湛讨论这件事,挑了挑眉:“回家看看。” 他指的家是宁昭的家,徐湛却会错意了,眯起眼睛微笑:“不着急的话,一会儿一起坐坐?” 问的是陆文临,余光却停在宁昭身上。 宁昭平静地与他对视。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宁昭却直觉这个Alpha并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友善——即使脸上挂着微笑,周身散发出的信息素却隐约有攻击意图,像是在挑衅。 但这是陆文临熟悉的……朋友。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Beta。 好在陆文临懒得再社交了,只想回家躺会儿:“不用了,我……” 走近了点,他皱起眉,感受到了薄荷的味道,想起宁昭说过不喜欢其他Alpha的信息素:“收收味。” “不好意思,没注意。”徐湛笑了笑,这才收敛了,倒没继续强求:“那下次,有时间出来聚聚。” 陆文临敷衍道:“到时候再说吧。” 擦肩而过时,徐湛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对宁昭说:“你的信息素,味道挺特别的。”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宁昭转头看他,但徐湛说完便转身走了。陆文临不明所以,停下脚步:“怎么了?” 宁昭摇了摇头。 两人上车后,陆文临伸了个懒腰:“雨停了。” 晴雨无常,地上水痕还未褪去,太阳已重新挂上树梢,道路两旁的植被郁郁葱葱,水洗新绿。 宁昭低头系安全带,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个人是谁?” “嗯?”陆文临转过头看他:“哦。一个朋友。” 宁昭:“你们关系很好吗?” “还行吧。”陆文临心说以前可能挺好,以后就不一定了:“怎么了?” 宁昭没说什么。 陆文临以为他只是好奇,但就在他以为这个话题已经结束的时候,宁昭忽然又问:“你有很多这样的朋友吗?” 陆文临:“……” 不对劲。 这个问题是要问什么。 “以前是有,但现在联系少了。”陆文临无奈道:“我现在不是每天都和你待在一起吗?哪有时间和别人一起出去?” 不知道宁昭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Alpha不出声了,低头摆弄他的手机。 陆文临看着他的侧脸,摸着下巴想了会儿,突然笑了:“怎么了,想管我呀?” 宁昭手机差点没拿稳,清了清嗓子,像是没听懂:“什么没有。” 还把脸偏向一旁。 陆文临一见他这个样子就忍不住,心里发痒,把手机点开,划拉一下联系人列表,晃在他眼前:“想检查一下吗?看谁不喜欢,就直接删掉,嗯?” 宁昭原本没想看,但他一眼从中瞥到一个醒目的备注,在清一色的姓名中格外显眼,整个人都愣住了。 [乖宝] 他犹豫地将视线左移,看了一眼对应的头像。 ——是一只缩在灌木丛中,脑袋很圆的小猫咪,脑袋上还挂着一片树叶。 宁昭:“……” Alpha沉默良久,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动不动地呆坐着。 陆文临以为玩笑开过头了,仔细一看,宁昭的耳朵根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点点泛红,在白皙的皮肤上越发明显。 不禁逗。 陆文临忍不住笑出声,把手机收回来:“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Beta没有察觉他看到了什么,宁昭垂下眼,掩饰地咳了一声,揉了揉发烫的耳朵,打开手机。 陈子奕和班辞昨天在群里发的消息,他只简单回复。两人知道他有事情需要处理,并没有过多打扰,只是让他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原先他不告诉朋友们,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事情还有很大的不确定性。 但这几个月下来,再瞒着就显得自己不够坦诚。 宁昭先回了陈子奕的一条消息:[没事,事情都处理好了,明天要去学校找一下辅导员。] 陈子奕秒回:[没事就好。到底怎么回事啊哥们?怎么全世界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从有人找上他,出示亲缘关系见证书,到他被正式认回宁家,一时之间无法完全概括,宁昭先简单说明:[我不是我爸妈的亲生孩子。其他的,到时候见面,我再和你们细讲。] 陈子奕从李丽和黄志诚的对话中,大概也猜出来了,心情十分复杂:[好。] 但他还有一个疑问。那天,听见陆瑛惟那么喊宁昭,陈子奕心里有一个猜想,但太过惊世骇俗,只能小心求证:[所以,陆瑛惟他哥和你什么关系啊?] 宁昭打字:[他就是和我订婚的那个人。] 删掉。 宁昭:[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又删掉。 陆文临和司机聊了两句,把窗降下来一条缝吹风,在旁边叽叽喳喳:“晚上想吃什么?要出去吃饭吗?” 宁昭在组织措辞,反应慢了一些,陆文临凑近又说了一遍,作窥探状:“和谁聊天呢,干嘛不理我?” 宁昭按灭手机屏幕:“现在讨论晚饭是不是有点早了。” 陆文临说:“不会呀,餐厅要预订,孙姨做饭也得提前准备食材,万一你想吃的没安排上呢。” 宁昭抿了抿唇:“我不挑食。” 这倒是真的,住在一起这段时间,陆文临好像就没看到他对某种食物表示出抗拒。 “不对。”他摇了摇头:“不要这个回答。不挑食归不挑食,和吃喜欢吃的又不冲突。” 又问:“上次的夜宵不满意吗?还以为你们大学生都喜欢这个。” 见宁昭不说话,陆文临并不是非要得到一个回答:“做不出决定也没关系,那我……” 宁昭忽然开口:“孙姨上次煮的炖牛腩,很香。” 陆文临话一顿,朝他弯了弯眼睛:“好。那我给她发消息。” 趁旁边的人低头打字,宁昭这才重新打开社交软件。三人小群里已经被陈子奕刷屏:[不是哥们,你人呢人呢!] 陈子奕:[这也不方便说吗?] 陈子奕:[@Z] 班辞:(发呆jpg.) 宁昭:[……下次一块说吧。] 陈子奕:[行。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就一个问题。] 宁昭:[好。] 陈子奕:[那个Beta,到底是不是你对象?] 宁昭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和陆文临并没有这种关系,他犹豫了一下:[我们没有在恋爱……] 陈子奕:[……知道了知道了,全世界都知道你们结婚了。] 陈子奕:(小猫锤爆地球jpg.) 班辞:(猫悄悄路过jpg.) 陈子奕:(两只小猫贴贴jpg.) 班辞:(猫猫举起酒杯jpg.) 陆文临发完消息,转过头看见宁昭还在对着手机打字,一脸纠结的样子,不知道在苦恼什么。 群里的两个人已经玩起了表情包接龙了,宁昭只好说:[到时候再说,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他关上手机,好歹把这一茬揭过去了。一转头却发现,旁边的Beta手撑着下巴,笑盈盈地看着他。 陆文临故意拉长语调:“和谁聊得这么投入呀……好伤心。” 即使对方演技浮夸,宁昭还是忍不住解释道:“是朋友,问我昨天的事情。” “这样啊。” 陆文临记得当时除了陆瑛惟以外,确实有个Alpha。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宁昭,又笑了:“那你刚才为什么躲着怕被我看到?还问了别的吧?” 陆文临说:“你怎么说的?” 明明什么都没说,宁昭却羞于开口,深吸了一口气:“我……” 但陆文临又打断他:“不方便的话,下一次说是一个哥哥就可以了。” 宁昭怔住了。 陆文临理解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忽然闪婚的事情,不然也不会把只戴了一次的戒指摘下来。 这件事他之前并没有过多介意,今天却难得设身处地了一下,担心宁昭不好意思开口,他先一步体贴地给出他选择。 宁昭好一会儿没说话,轻轻地点了点头。 . 孙姨手艺不负众望,一开门,满室勾人的食物香气。 陆文临深吸了一口气,立马感到饿了:“好香啊,晚上有口福了。” 孙姨收拾完东西刚要走,见两人回来,笑着说:“文临,太太天天问我你胖了瘦了,还不回家看看。” 陆文临确实这段时间没怎么回去,甚至还陪宁昭回了两次家,但和家里人只有线上联系。 曾经习惯使然,陆文临不怎么喜欢往家跑,尤其是工作以后,回家反倒像一种另类的应酬,平添劳累。 但是现在他的新家和过去不同,孟秋莲时不时打电话发消息问他在外面住得好不好,和宁昭相处得怎么样,生怕他受一点委屈,恨不得把世界上所有好东西都送过来。陆文临这么一想确实有些愧疚。 他心里想着事情,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嘴上自言自语:“也是,过两天得回家一趟。” 走在他前面的那个人背影明显有些僵住了。 陆文临余光看见他的身影,意识到什么,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拍了拍宁昭的肩膀,轻笑道:“紧张什么?没逼你,不想去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他去卫生间洗手,准备吃饭,而宁昭还待在原地。 对着Beta的背影,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出口。 陆文临没注意到身后人的动作,洗完手后回到厨房,宁昭正在给两个人盛饭。 厨房明亮的灯光洒下,宁昭低着头,用勺子将热腾腾的鲜汤盛入碗中。 空气中飘荡着食物的香气,温暖的气味如有实质,将两人细细地包裹着。 陆文临靠在墙上看他,心里的某个角落渐渐被某种柔软的情绪填满,忽然变得十分平静。 他想起过去许多个独自回到住所的晚上,面对冰冷而没有人气的房间,安静沉默地渡过无法入睡的深夜。 眼前这一幕仿佛是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的画面。 温馨而平淡,像是最简单不过的日常,不需要努力争取就能得到。 宁昭注意到他的视线,抬头看了他一眼,陆文临迅速收拾好脸上的表情,对他弯了弯眼睛,绕到他身后拿碗筷。 Beta一贴近,即使没有肢体接触,宁昭的动作依旧明显缓慢下来,脊背有些僵硬。 但陆文临没有意识到这点,很快地离开了。 两人终于好好地吃了一顿饭。 食物带走了很大一部分疲惫,陆文临心满意足地坐在客厅柔软的沙发上。 手机一震,是祝漪汾发来的信息。 祝漪汾:[明天晚上五点,明月酒楼607。] 陆文临发了一个收到的手势:[你和陆瑛惟说了吗?] 祝漪汾:[说了。] 祝漪汾:[邓导的事,别糊弄我。] 陆文临笑了笑:[一定。] 抬起头,面前刚好走过一个人影。他叫住要回书房的宁昭,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有事要和你说。” 宁昭行动路径改变,听话地坐下了。 陆文临还能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 同样是在这个沙发上,两人面对面坐着,宁昭可怜兮兮,一声不吭,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明明毫无选择,脸上的表情却又那样乖顺。 在学校见到面无血色的宁昭时,他没有比之前任何一刻更加清楚地意识到,不论Alpha未来会黑化成什么反派,现在的宁昭不过是个还在上学的学生,没有任何手段能反击别人对他造成的伤害。 甚至即使陆文临很早就说明,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向他求助,但最后打来电话的,还是陆瑛惟。 这段无法定义的关系,不能给他任何安全感。 Alpha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商讨,安安静静地在一旁等着陆文临发言,拨弄自己的指尖,有些紧张。 酝酿再三,陆文临还是开口了:“宁昭。” 被叫到名字的人抬头看他。 陆文临缓缓说:“我想了想,我们现在的关系对你来说,可能会有负担。毕竟你还在上学,也许会对你造成一些困扰……” 宁昭微微睁大了眼睛,以为这是继续下午的话题:“他们都知道。” 陆文临一顿。 宁昭似乎意识到自己有些激动,缓和了一下,继续说:“……我的朋友,都知道我订婚了。” 其他无关紧要的人,也没有必要告知。 宁昭不知道怎么去缓解心里越来越多、不知原因为何的不安感。他似乎有预感Beta即将说出什么样的话,但是却无法开口阻止。 陆文临一时失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想了想:“你想怎么和别人介绍我,那是你的自由,毕竟……” ……毕竟我当初确实是故意逼你留在我身边的。 陆文临笑了笑,没接着说下去:“我的需求从来只有两个。一个是我们的婚约,二是你要为我提供适量的信息素。是我有求于你,其他方面你不必有压力,如果遇到什么事情,都可以找我解决。” 不要像那天一样,还是别人通知我过来找你。 陆文临目光安静地看着他。半晌,宁昭轻轻应道:“好的。” . 第二天,陆文临按照约定时间到达明月酒楼。 他来得早,祝漪汾和陆瑛惟两人还在路上。 等待人来的过程中,陆文临随意地翻看手机。 宁厉诚的免打扰关掉了,他上下滑动聊天页面,最近的记录都是宁厉诚一人的独角戏,消息并不频繁,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不温不火,但那天找陆文临兴师问罪时,确实算不上温和。 陆文临没什么表情地退出聊天框,依旧没有打算回复。 朋友圈乱糟糟,时而是少爷们的酒宴party,赛车跑马,时而是各种拍卖展览,珠宝首饰,极尽奢华玩乐。 祝漪汾夹杂其中,是为数不多的清流,发了一张在太阳底下的自拍,配文:太晒了,晕倒。 下面紧紧跟着陆瑛惟的回复:!你怎么知道我要过去找你,遮阳伞小风扇已就绪。 祝漪汾回了一个睁大眼睛的黄豆表情:我回酒店了。 陆瑛惟发了好几个心碎emoji。 陆文临笑了笑。 再往下翻,他看到了徐湛的动态。 没有配文,是一张在海滩上冲浪的照片,身材挺好的,姿势舒展流畅,角落里还有些许人群,陆文临猜想他是陪那个宋小姐一起去的。 这时,门被敲了两下,服务员带着两个人进来,一个穿着防晒衣,带着遮阳帽和墨镜,另一个要简单得多,一身短袖短裤,青春洋溢的学生气扑面而来。 陆文临收起手机,朝他们笑了笑:“你们一起来的?” 陆瑛惟咳了一声,把椅子拉开:“正好去漪汾姐的剧组探班,就一起过来吃饭了。哥,你们今天要聊什么?” 祝漪汾等门关上了,才把帽子和眼镜摘下来。自从上了几部电视剧,她的知名度越来越高,为了防止被狗仔偷拍,不得不全副武装:“有事快说,我晚上还得回去背台词。” 她坐在陆瑛惟为她拉开的位置上,陆瑛惟又在旁边拉开了另一个椅子坐下。 陆文临说:“你前段时间,是不是接了一部都市职场剧?” 祝漪汾喝了一口西柚汁,挑了挑眉:“对。你怎么忽然关注这个。” 陆文临倒不是对她的演艺事业忽然感兴趣,而是因为顾安参与了这部职场剧。在剧本里,他的角色是一个胆子小还窝囊的小员工,有两三句的台词。 也正是这个剧组,杀青宴后,顾安因为和主演有搭戏,被一起来应聘的、同样是跑龙套的同事妒恨,在酒宴上百般为难他。 因为顾安是小角色,也没有背景板,而同事比较会来事,在剧组混了个熟脸,两人闹矛盾,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故意针对,但也没有什么人愿意去维护他。 而宁厉诚那天正好在隔壁,给了他一个救美的契机。 小说里没具体描写顾安在进这个剧组前住在哪里,只说他一人过着辛苦日子,但仍然没有磨灭积极乐观的心态,在进组间隙还打一些零工。 所以,如果陆文临想先宁厉诚一步,和顾安接触,那么这个剧组就是最好的机会。 陆文临说:“如果可以的话,你拍戏的时候,我可以去看看吗?” 他想了想,活学活用,用了一个听上去比较专业的词:“探班?” 祝漪汾:“……” 陆瑛惟:“……” 祝漪汾表情难以言喻,脸上写着“我们难道很熟吗”:“为什么?” 她推算着:“这个剧组我之前没有合作过,里面有你想认识的人?” 以防变数,陆文临不想透露太多:“可以这么说。总之我会自己想办法的,到时候只是找个借口过去。放心,不会打扰到你的。” 陆文临想认识的人。 肯定不会是Omega。 祝漪汾两下排除,配角长相不错,不过是Beta,其他小角色还未彻底定下,那只剩下和她搭戏的Alpha——林免。 最近当红的流量小生,前段时间因为一个拍摄视频走红,网络上铺天盖地的热搜,激增了一群恋爱粉。 不会吧。 祝漪汾简直想象不出来,过去那个一心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有朝一日居然还会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果然人容易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 但事不关己,她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行,要我保密吗?” 这倒也算不上是什么机密,不过祝漪汾既然都这么说了,陆文临道:“可以,谢谢。” 祝漪汾:“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情吗?” 见陆文临摇摇头,祝漪汾切入正题:“我想要邓导的一个试镜机会。” 邓导是影圈里口碑极好的导演,为人清正,最看不惯娱乐圈里的弯弯绕绕,一心只想打磨好电影,这也是为什么祝漪汾这么执着她的原因。 但或许因为祝漪汾目前出演的影视剧更多偏向偶像剧,深度不够,虽然经纪人帮她联系过邓导,但都没有得到回音。 陆文临点了点头:“邓导最近会在西关参加一个小型研讨会,组织人是邓导多年的朋友,我和小叔说过了,到时候你可以联系这个人。” 他推了一个联系方式过去,祝漪汾这才放下心来。 陆文临不仅没有像之前一样情绪用事,还将事情安排得有条不紊,和过去天差地远。 临走前,祝漪汾上下打量他:“不得不说,你最近变化还真挺大的。看来人不做恋爱脑,就会聪明不少。” 陆文临笑了笑,不置可否。 一走出陆文临的视线,祝漪汾立刻道:“看不出来,你哥心思还挺多的。” 陆瑛惟也有些……诧异,但陆家人一向护短,他为他哥辩解道:“也许是真的有事要联系吧,先别乱想。” 祝漪汾哼哼两声。 和邓导拉上线很难,更别说私下见一面。 陆文临今天确实帮了她大忙,祝漪汾想了想,虽然这样可能不太道德,但谁知道陆文临对他那个未婚夫是不是有真感情,也许两人只是做做戏,毕竟婚约又代表不了什么,对于他们这种家庭来说,协议婚约也十分常见。 她打开手机通讯录,给林免发了消息:“在吗。” 林免回得很快:“有什么事吗?” 祝漪汾:“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祝漪汾:“我帮人问问。” 林免:“?” . 关上车门,陆文临长舒一口气。 可算解决了一件事。 如果宁厉诚能做那个出手解围的人,那别人为什么不可以呢? 比如说……他自己。 若能借此和顾安熟悉,那么后续的剧情点走起来也会更加容易,顾安或许能成为有力牵制宁厉诚的人。 他不再想这个,点开置顶,发了个消息。 宁昭应该还和朋友在一起,并没有马上回复。 . 几个小时前。 陆文临下午打算去酒楼前回趟家看看孟秋莲,先一步出门了。临走前告诉宁昭,如果有需要,可以让司机送他过去。宁昭拒绝了,计划自己搭地铁。 几人在一家猫咖汇合,猫咖是预约制,下午的人流量并不多。 三人在二楼的餐厅坐着,点了些饮品和小蛋糕。陈子奕看到宁昭手上提着的两个礼物袋,无语道:“还客气这个。” 然后关心道:“你爸妈那边没事吧?” “没事。”宁昭摇了摇头,把另一个袋子递给班辞,后者说了一声谢谢。 陈子奕表情有些复杂:“来要钱的吗?他们怎么会舍得花上一笔车票,大老远过来找你要钱,明明你知道现在也是学生,没有什么工作,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除非,宁昭是有其他方面的经济来源。 陈子奕好像懂了:“所以,你和陆瑛惟的哥哥结婚,然后他们家答应给你家一大笔钱?” “他叫陆文临。”宁昭说,顿了顿又道:“我爸妈其实不知道。” “啊?” 陈子奕简直一头雾水,班辞把小蛋糕切开,推到每个人面前,摇了摇头。 十分钟后。 陈子奕:“你的意思是,你其实是有钱人家抱错的小孩?” 宁昭点了点头。 “我靠。”陈子奕想象不出这种离奇的事情居然发生在他身边,大脑宕机了好一会儿:“这、这……那你这些年,白吃了这么多苦。我靠。” 宁昭微微提起嘴角:“都过去了。” 陈子奕消化了一会儿,又问:“那你和那个陆什么……陆文临?在一起了?” 宁昭在他好奇的目光中,艰难地点了点头,脸有些发热:“……对。” 他又改口道:“只是订婚。” 班辞喝了一口果汁。 想到那天的事,陈子奕松了一口气:“那你们感情很好?” 宁昭嘴角的弧度淡了点,不自觉握紧了杯子,答非所问:“他之前有一个很喜欢的人。” 班辞坐在一旁,静静地听他俩讲话,怀里抱着一只毛绒绒的长毛猫,猫咪被挠着下巴,舒服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陈子奕:“啊?” 这跌宕起伏的……他端详宁昭的脸色,不像在开玩笑的样子:“那……也没事嘛,过去都过去了,他应该比你大吧,有喜欢的人也正常。你怎么想的?” 宁昭:“那个人是宁厉诚。” 陈子奕惊讶地啊了一声:“我靠!” “这都什么事啊。”陈子奕挠了挠头:“所以他是为了宁厉诚,才和你订婚的吗?” 此话一出,宁昭的表情明显又低落了一些。 班辞在一旁悄悄碰了碰陈子奕的胳膊,示意他别乱说话。 好兄弟赘入豪门,而未婚夫却心有所属,要是这是在网上看到的段子,陈子奕或许会说一些插科打诨的玩笑话,比如“你就知足吧”、“不满意换我去”。 但宁昭是什么人呢?一个平日里十分沉闷,像是断绝了情爱的人,他之前可想象不出来宁昭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 然而看宁昭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陈子奕大胆去猜测那个最坏的情况:一窍不通的好兄弟真的对那个漂亮的Beta动了真心。 班辞问:“那你现在,对他是什么感觉?” 宁昭再次答非所问:“他对我挺好的。” 陈子奕知道宁昭对这方面脸皮极薄,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转移话题安慰道:“那天他那么着急忙慌地过来,肯定是在乎你的。” 宁昭垂着眼,应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几人心思各异地吃着甜品。 见这个话题结束了,班辞忽然说:“对了,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们。” “啊?” 陈子奕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去了:“你也和谁结婚了吗?” 宁昭看向班辞。 后者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我妈的手术费够了。” “不是。”陈子奕立刻皱起眉头:“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他和班辞平日里见面次数最多,女孩不是在医院陪护,就是看着小超市,偶尔时间空出来还会去做点家教。 但不管是哪一点,都不可能短时间内凑出这一大笔钱。 班辞脸撇向一旁,轻轻叹了一口气,似乎不是很想开口:“我爸给的。” “……” 陈子奕张开嘴,想说什么,又闭上了。片刻后问:“他怎么联系上你的?你们这么多年不来往,这时候好心,肯定别有所图。可能是看你长大了,又考上好学校,想叫你给他养老。” 班辞淡淡地道:“或许吧。” 陈子奕:“但不管怎么样,能解决眼前的事就好。阿姨准备什么时候手术?” 班辞说:“得和医生商量一下,应该就是最近。” 陈子奕和宁昭点了点头:“好,有什么事需要帮忙,你尽管开口。” 班辞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 - 聚会结束后,陈子奕和班辞先离开了。 宁昭和他们不顺路,出了餐厅,却没有着急回去。 他按照地图,找到一家装潢温馨的小店,店外挂着的木牌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寻找你的味道”。 这是他看博主推荐的一家私人香水店,许多恋爱中的情侣都喜欢来这里调制香水,把自己信息素的味道送给恋人。 不过宁昭并不是为了什么香水而来,而是因为博主提起这家店的睡眠香薰十分有用。 推门进去,门上挂着的风铃叮叮当当晃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舒缓的背景音里,店里的顾客都在认真挑选产品。店主是一位圆脸蛋的女士,闻声朝他笑了笑:“欢迎光临。您想来这里寻找什么样的味道。” 宁昭说:“这里有没有睡眠香薰?晚上睡不安稳的话,有什么推荐吗?” 店主引他到货架旁:“有的,您有偏好的味道吗?是送人还是自用?” “送人。”宁昭摸了摸鼻子:“我信息素的味道。可以定制吗?” 店主了然地笑了笑:“当然可以。” 和店主预留了联系方式后,宁昭从店里出来。 最近的地铁站离他两公里,他刚想扫辆共享单车骑过去,停在路旁的一辆车忽然降下车窗,露出一张刚见过不久的脸。 徐湛意外地朝他笑笑:“宁昭?” 宁昭扫码的动作一顿,转过身看他, 徐湛打量他这副样子:“你一个人出门?文临没和你一起?” 宁昭和他只有一面之缘,并不想过多理会,继续扫码开锁:“嗯。” 徐湛看着他的背影:“去哪?我送你一程。” 宁昭:“不用……” 话还没说完,徐湛打断他:“刚好,我和朋友们打算聚一聚,文临也来。你一个人回家也没意思,不一起吗?” 宁昭动作一顿。 徐湛几乎没给他拒绝的余地,宁昭一上车,司机立马发动汽车,迅速地往前开去。 不过二十分钟出头,就到达了目的地。 等下了车,徐湛看出来宁昭的犹豫,拍了拍宁昭的背,推着他往前:“走吧。文临一会儿就到了。” 走进包厢,里面已经到了许多人。不少人看到他,脸上露出一些惊讶的表情,却也没多说什么,纷纷和徐湛打了招呼,余光在后面的宁昭身上打转。 这目光让他感到不舒服,他皱了皱眉,一下清醒过来——徐湛不一定说了实话,陆文临真的会来这种地方吗? 他站住了,不再往里走,想摸出手机和Beta确认,却摸了个空:不知道什么时候,有人把他的手机给摸走了! 宁昭立刻想起刚才在走廊时,一个不小心撞到他的人。 这里不对劲。 宁昭拧着眉:“我要回去。” “你一个Alpha,紧张什么,找你说说话而已。”徐湛却把门关上,朝他笑笑:“文临之前和我提起过你。” 而宁昭却连面前这个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刚刚才从那群人一声声“徐少”中知道他姓徐。 他强装镇定,淡淡地回道:“是吗。” 徐湛在沙发中央坐下,笑了笑,打了个响指,一旁的人会意,将杯子倒满酒,然后推到宁昭面前:“我和文临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有什么不知道的。他以前什么事都和我说的。” 宁昭微微握紧掌心,不置可否。 见他不动那杯酒,徐湛眯起眼睛,伸了伸懒腰:“怎么?一个面子都不给。” 宁昭直觉这人不好相处,即使面上再和气,但举手投足间,都给人一种不舒服的阴冷感。 不知道这个酒杯原先装过什么,这杯酒有没有被动过。整个房间里,除了一面之缘的徐湛以外,他甚至不认识其他的人,一旦酒水被人动手脚,境地将会非常危险。 而他的手机又不在身上,没办法通知别人。 徐湛似乎看出了他的防备,轻笑一声,朝那个倒酒的Omega挥了挥手,然后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他向宁昭展示了空杯底,把杯子搁在桌面上:“都是朋友,没必要这么防着吧。” 顿了顿,徐湛又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文临知道,你这么不喜欢他的朋友们吗?” 朋友。 陆文临之前确实说过,他有许多朋友。 也对,一个家财万贯的大少爷,怎么会没经历过这种纸醉金迷的体验。 宁昭冷眼扫视一圈房间,昏暗的灯光下,每个人的表情暧昧而粘稠,像是彩色的油漆,糊住人的嗓子眼,无法顺畅呼吸。 衣着暴露,露着大腿和腰肢的Omega,翘着腿在沙发上搂着情人调笑的Alpha,还有……面前这个领口大开,敞露自己饱满胸肌的徐湛。 薄荷味的Alpha。 宁昭被酒呛了一下,心说。 我最讨厌薄荷了。 这些就是你的朋友吗。 你也会和他们一样,坐在人群中间,抱住谁的腰,或是被谁抱住吗。 宁昭闭上眼睛。 酒精让他的四肢疲软,但是意识依旧清醒。 徐湛微笑着,那个Omega侍应生又将酒杯倒满了:“喝一杯怎么够,我陪你。” 第23章 醉酒 陆文临是在一个小时后才意识到不对劲的。 天色渐暗,道路上街灯点亮,而和宁昭的对话框依旧停留在他发出的那条消息上。 Alpha没有回他的消息,甚至电话也无人接通。 是和朋友在一起,没注意到讯息吗? 陆文临皱起眉头,压下心底隐隐不安的感觉,想要联系他人确认,却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宁昭朋友的联系方式。 他对宁昭的交际圈一无所知,这一个事实让他感到些许失落。 陆文临先沉住气,打电话去了学校,辅导员听到他问宁昭的消息,也有些诧异:“没有啊,我今天都没见到他。他和我说傍晚要来学校说明一下那天的情况,到现在人都没来,我已经不在办公室了。” 辅导员小心地问:“怎么了?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 “没事。”陆文临刚想挂断电话,忽然记起什么:“昨天那个一起来办公室的学生——就是一个Alpha男生。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辅导员想了想:“哦,陈子奕是吧。有,他和宁昭一个专业的。” 拿到陈子奕的电话后,陆文临深吸一口气,拨出号码。 那天陆瑛惟遇到宁昭时,他就和陈子奕走在一起,两人关系应该不错。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宁昭下午应该和他见面了。 陈子奕一接通电话,陆文临便迅速说:“你好,请问是陈子奕吗?我是陆文临,你应该对我有印象。你现在和宁昭在一起吗?” 陈子奕没有想到下午刚讨论过的人,现在突然联系上他,有些心虚和茫然。听清楚对方的问话,陈子奕一下坐直了,和班辞对上视线:“我们下午是见过面,但是已经分开了。他没有回去吗?” “对。”陆文临又一次得到否定回答,语调忍不住急切起来:“他有说过晚上要去哪里吗?” “没有……”陈子奕犹豫道:“但是他会去的地方还挺多的,宿舍、图书馆都有可能,也许只是错过电话了呢?” 陆文临倒也希望是这种情况,他道:“也许吧。如果你有他的消息,麻烦告诉我一声。” 陈子奕:“好。” 挂断电话,陆文临静坐了一会儿。 他希望只是自己多心了,确实如陈子奕所说,接不上电话有许多种可能:没电,静音,或者只是单纯没注意到来电。 但是。如果上次的事情再发生了怎么办? 他脑海中闪过许多猜测:是黄家夫妇把他带走了吗?是宁厉诚对他下手了吗? 应该不会。那对夫妻他有找人专门盯着,要是有什么特别举动,他应该会收到消息才对;而宁厉诚虽然与宁昭有竞争关系,但后者现在不过是一个大学生,别说什么股份继承,他连宁家的公司都没去过,宁厉诚应该不会现在下手。 接连碰壁,陆文临甚至打了个电话试探林晚玉,在确认宁昭也没有一声不吭跑回宁家后,陆文临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经过的人群,冷静回想这一天发生的所有事,以及宁昭的路线。 他到底在和陈子奕他们分开后,自己又去了哪里。 事已至此,陆文临不敢赌这个万一,找了他小叔问能不能帮忙找人调出相关的监控录像。 小叔听他的语气并不像玩笑,也意识到事情紧急,并没有多问,答应联系一下朋友。 然而这时,陆文临的电话忽然响了。来电显示上,正是消失到现在的宁昭。 “……” 陆文临看着屏幕,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了,心想什么乖宝,我现在就把备注给你改了。 他接通电话,顺便发消息和小叔说人找到了,不用麻烦了。 但那边开口的人却不是宁昭,而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文临。” 背景音挺安静的,还有些空旷的回声,像是在某个无人的房间里。 陆文临皱起眉头,冷声问:“徐湛?怎么是你?宁昭在你那边?” “对。”徐湛慢条斯理地说:“路上刚好碰到了,就叫来一起喝两杯。” 陆文临:“你让他喝的?他不喜欢酒味。” “不喜欢酒味?没看出来啊。” 徐湛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旁边沙发上醉倒的Alpha,:“所以上次见面,你滴酒不沾,就是因为他吗?” 陆文临不想再与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址。” 徐湛倒也没阻止他过来,报出一处会所的名字,笑了笑:“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不会把他怎么样。” 挂断电话,陆文临马上让司机开车过去。 徐湛和宁昭在小说剧情里并没有什么深厚的纠葛,他不知道为什么徐湛突然就盯上了宁昭。按理说,他现在应该被联姻的事忙得不可开交才对。 这个人心思很多,完全猜不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车在一栋建筑面前停下了。 陆文临抬头看了眼店面,皱了皱眉。 这种场所一向鱼龙混杂,都是一些纨绔子弟喝酒玩乐的地方,普通人根本进不来。 他快步走了进去,前台的服务员见他眼生,又没有人领着,上前想拦住他:“这位先生,您有我们店里的预定吗?” 陆文临一言不发地绕过他继续往里走。 徐湛只给了地址,却没说宁昭具体在哪间房里。 会所里四通八达,头顶的灯光将周围的墙壁照得如肌肤般细腻,仿佛这里不是钢铁建筑,而是置身于巨人的躯体之中。 陆文临在走廊中央站住了,冷眼看着擦肩而过各式各样的人,包厢开合时,其中的音乐和笑闹声模糊不清地传出。 那个说句话都容易脸红耳热的小孩,怎么可能受得了这种地方。 前台追了上来,看得出眼前这个Beta不是普通人,不愿得罪,却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赔笑道:“先生,不是我为难,我们这边有规矩……” 陆文临这次没有打给宁昭,而是直接拨通了徐湛的号码:“他人在哪里?” “嗯?”徐湛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来得还真快。” 他报了一个房间号码,陆文临挂断电话,对服务员道:“带我去H37。” . H37。 这是会所专门供人休息的房间,每层拐角有四个休息间,比下面灯红酒绿的场所要安静不少,走廊上都铺着厚厚的地毯,来吸收脚步声和推车滚过时的噪音。 陆文临确认过号码,推门而入。 浅淡的酒气扑面而来,房间里只有两个人,沙发上躺着一个昏睡的身影,而落地窗前,徐湛背对着他,端着一杯酒,俯视外面的窗景。 窗户未完全关合,两侧纱帘如同洁白的羽翼鼓动着,随风晃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徐湛转过身,朝他举了举酒杯:“来一杯?” 他的问候并没有得到回应。陆文临快步上前,朝沙发走去,确认Alpha的状态。 Alpha窝在沙发的角落里,眼睛紧闭着,脸颊因为酒精的摄入而微微发红,看起来睡得并不安稳。 陆文临走上前,俯下身,轻轻叫了他两声:“宁昭,宁昭。” 宁昭似乎认出了他的声音,动了动身子,但仍然没有睁开眼睛,还皱起眉头,蹭了蹭他的手掌,看起来好委屈。 “这可不是我灌的。” 徐湛看了眼陆文临的神色,又笑了:“我以为他心里应该有数呢。结果出去接了个电话回来,就醉成这样了。” 陆文临不置可否,摇了摇Alpha的肩头,将他凌乱的头发捋到耳后:“宁昭,回家了。” 宁昭目光渐渐聚焦在面前的Beta脸上,呼吸间都是酒精的味道,醉酒后控制不住信息素溢出,隐约参杂了一些草木的气息。 他怔怔地看着陆文临的脸,良久后终于轻轻应了一声:“嗯。” 陆文临抚摸他的额头,掌心微微发烫。宁昭似乎觉得他的温度很舒服,主动抬起头又蹭了蹭:“这是喝了多少……” 徐湛靠在一旁的沙发靠背上,随意地掰着手指:“没多少,四五杯?酒量太差了。文临,还记得我们有次在杨家的聚会吗?那次你也是只喝了几杯就……” 陆文临突然打断他:“吵死了。” “……” 空气立刻沉默,徐湛表情有一瞬间阴冷,却转瞬即逝。 他无声地轻笑了一下,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懒洋洋地在一旁坐下,冷眼旁观陆文临努力想把宁昭叫醒:“隔壁有服务生,我叫人来帮忙吧。文临,你怎么可能扶得起一个Alpha……” 陆文临却没理会他,任由宁昭抓住他的一只手,轻声道:“回家了,嗯?我是谁,还认得我吗?” 他用一只手绕过宁昭的后背,扶着胳膊,让对方大半个身子依靠在自己身上,把Alpha扶了起来。 宁昭恢复了些意识,勉强撑着沙发扶手站了起来,脚一软,又跌倒Beta的怀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嗯……” 陆文临笑了,揉了一下他发热的脸颊:“真乖。能站得稳吗?” 徐湛忽然安静下来,目光沉沉地注视着那两个人。 第24章 讨厌 那种旁人无法参与的氛围,几乎将两人与外界隔开。 好像自从踏入这个房间,陆文临的目光便一直落在沙发上的Alpha身上,观察他的状态,关心他的体温,动作轻缓,就连无意识的呢喃,也要俯身侧耳仔细去听。 ……仿佛他们真的有多么温情蜜意。 若不是徐湛亲眼见过无数次,陆文临为另一个Alpha一举一动崩溃痛哭的场面,眼下或许也会这样认为。 “没事,慢一点,司机就在门口等着。”陆文临哄他。 宁昭站稳后,却又不动了,两只手结结实实地拢住Beta的腰,把那人纤细的腰线勾勒出来。他比陆文临高一个头,此时却把脑袋埋在对方肩头,蹭了蹭,含糊地说了什么。 隔着陆文临的肩膀,徐湛晃了晃酒杯,冷冷地和他对视。 陆文临毫不知情,任由Alpha靠着,拍了拍宁昭的后背:“好点了吗?” 肩膀上的脑袋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 好不容易把人弄回车上,陆文临先把宁昭扶到后排座位,然后作势要关上车门。 一直紧挨着的人离开,Beta的躯体被车座皮革取而代之,宁昭习惯了那个温度,下意识拉住他的衣角,不让人走。 陆文临停下动作,无奈道:“我去和他们说几句话,嗯?马上就回来。” 对方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却没松开手,像是在评估Beta的话是否可信。 几句话到底几句?马上回来又是多久? 那双眼睛黑漆漆的,因为意识不清而显得格外晶莹,表情又固执得可爱,头发凌乱地盖住眉梢,陆文临替他把碎发捋上前,露出朗目疏眉。 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在对方嘴角印下一个吻:“乖,很快的。” 宁昭怔怔地看着他,下意识舔了舔唇角,这才放开手。 . 徐湛已经不在休息室里了,陆文临发消息问他在哪,那人大概没看手机,迟迟不回复。 陆文临干脆找上刚才的那位服务生,叫他带去徐湛所在的包厢。 服务生知道徐湛是这里的熟客,而陆文临既然和徐湛相识,看起来又不像找茬的样子,于是犹豫着带他去了。 包厢里的人还未散去。 陆文临推开门时,里面静了一瞬。 今晚有两个未被邀请的人来到这里,一个是宁家那个不受重视的少爷,没人把他放在眼里,徐湛要做什么,也不会有好管闲事者出手制止。 而另一个就是眼前的Beta。 陆家护短,对孩子一向骄纵,陆文临又是公认的坏脾气。虽然不知道他对那个Alpha到底是什么态度,但陆文临这段时间确实出来少了,和过去那些狐朋狗友的见面频率直线降低,甚至连关系最好的徐湛,也见不到几面。 说不准他们会不会因此产生争执。 要是吵起来,是徐湛先莫名其妙把人带到这里灌酒,并不占理。 大家划拳喝酒的动作收敛了不少,连谈笑声也低了,明里暗里纷纷朝徐湛看去,都不愿意做这个出气筒。 徐湛坐在长沙发中央,两旁都无人靠近,虽然在房间最显眼的地方,却被周遭热烈的氛围衬托得有些孤寂。见到来人,徐湛懒洋洋地扯出一个笑,朝他举了举酒杯:“怎么回来了,想我了吗?” 他很轻佻地朝陆文临张开双手,似乎在等对方主动走入他怀里一样。 很多剧情点都还未开始,故事才起了个头,主角攻受也没有正式相遇。许多变数难以控制,陆文临其实并不想过早地和任何反派撕破脸。 但今晚的事情超出了他的底线。 陆文临走到他面前站定,对这个拥抱视若无睹:“出来一下。” 周围状似没有人观察他们,但不远处的人却悄悄地挪了位置,方便两人进出。 徐湛耸了耸肩,顺从地站起身,接近陆文临时忽然一个踉跄,身体一歪,向Beta方向倒去。 陆文临皱了皱眉头,伸出一只手勉强将他扶住。一看徐湛站稳了,立刻将手收了回去。 徐湛被他避之不及的反应弄得轻笑一声:“被他抱着就可以,我碰一下,就这么躲着?” 这里人多口杂,陆文临平静道:“出来说话。” 走廊上有人来往,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隔壁空包厢。陆文临将所有灯打开,不留一点旖旎的氛围,然后双手抱胸,依靠在墙上,看着一身酒气的徐湛:“我上次和你说过了吧。宁昭对我很重要。” “他重要?” 徐湛坐在沙发上,抬头看他:“我就不重要吗?你也说过,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你会永远相信我。” “朋友”几个字,他加重了语气。 原主确实把徐湛当成了知心挚友,除了对宁厉诚的感情外,几乎事事都向他诉说。 徐湛对这个好友的身份十分坦然,他帮陆文临向宁厉诚传递讯息,还指导他的妆容,送各式各样的彩妆用品,闲时聚在一起度假玩乐。若这就是好友的定义,那确实名副其实。 但原主真心对待他,他却在命运的分岔口,非但没有对这个曾经全心信任他的朋友伸出援手,反而推了一把。 陆文临并不理解这个角色背后的行事动机,只能暂且把他当作一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此时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哼笑出声:“朋友?朋友能有无数个,但未婚夫就不一样了。” 再者,信任你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我已经知道了。 徐湛脸上时常带着的那副笑容渐渐消失了,他一声不吭,歪着头,朝陆文临吐出一口气。 陆文临问:“你今晚是怎么让他过来的?” 徐湛:“路上碰见的,你信吗?” 陆文临果然没有相信:“你可以不说,但徐家近期争取的项目,我就没法确保不会有人忽然横插一脚了。” 徐湛凝视着他的表情,片刻后再次笑了起来:“你威胁我?为了这样一个Alpha?你们才认识多久。” “你以前可不会这么和我说话。”徐湛有些不可置信,他摇了摇头,稍微坐起身,揉了一把头发,将衣领往下拉了点:“他有哪点迷住你了,嗯?” 他的目光从陆文临的脸往下游走,在Beta的腰间打转,暧昧地笑了笑,舌头顶了顶脸颊:“活好?” 也许是酒精上头,讲话失了分寸,这句话完全超过正常的社交界限。 就连那目光也并不清白。 陆文临同样朝他笑了笑,然后忽然走上前,拿起桌子上的一瓶酒,将酒液尽数倾倒在对方身上。 “……” 徐湛饮酒后反应迟钝,又或是他并不想躲,坐在原位上任由对方发泄。 陆文临把空酒瓶随手扔到一旁:“清醒点了吗?” 意识不清的宁昭还在车上等他,陆文临不想耽搁太久:“这样的事,我不希望有第二次了。否则,后果你自己承担。” 徐湛闭着眼睛没动,红酒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流淌,他也不动手去擦拭,身上的衣服渐渐湿透了。 在陆文临走出房间时,他听到那人回答:“知道了。” . 如何照顾醉酒的人。 陆文临没有相关经验,他过去应酬时虽然避不开饮酒,但助理多少会帮着挡一挡,作为公司继承人,也不会有人刻意为难,落不到不省人事的地步。 因此对着Alpha难得有些手足无措。 但好在宁昭喝的酒不算很多,他叫孙姨煮了醒酒汤,然后扶着Alpha去洗脸,换个衣服。 温热的毛巾擦过脸颊后,宁昭意识清明了不少,他靠在床头,陆文临俯下身子,将他的衣服下摆往上拉。 衣摆提到一半,线条流畅的肌肉漂亮地展现在眼前,赏心悦目。 陆文临来不及细看,手就被人扣住了。宁昭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欲言又止。 前者无奈地笑了,问心无愧的模样:“我帮你换身干净衣服,都是酒味。” 宁昭沉默了一会儿,手上的力道小了,但依旧没松开。偏过头:“……我自己来。”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陆文临好笑道:“换个衣服又不是怎么了,你有的我都有,还不让看了。” 而且,摸都摸过了,看看又怎么了。 但这话太过暧昧,像在调情,不方便对一个意识不清醒的人说出口。 他这么一说,宁昭也就没有反抗,乖乖地把一身酒气的衣服换下了。 陆文临数落他:“明明不喜欢喝酒,你去那边干什么?见一面的人就敢跟着走,真好骗。” 宁昭想说我是因为你才去的,不知道为什么又不想开口了。他脑子还有些迷糊,想着的却是陆文临为什么把他扶上车又自己离开,和他们说了什么话,他和那个徐湛,关系就这么好吗? 你知道他今晚对我说了什么,给我看了什么吗? 宁昭胸腔越来越闷,像被一朵乌云填满,喘不过气,即将下雨。 脑海中闪过这几个小时内的许多画面,玻璃杯碰撞在一起的声音、暧昧的音乐、吵闹的人群、还有若有若无打探的目光,不怀好意地落在他身上……但这些都无关紧要,全部抛之脑后后,唯独剩下一个人的声音,在周围流转的漩涡中,那样清晰地传入耳中。 那个Alpha的表情像是在笑,目光却带上一些嘲弄和怜悯。 宁昭听见他说:“你真的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你应该也清楚,他为什么会选择和你订婚。” Alpha顿了顿,笑道:“这个主意还是我出的呢。” “他在宁厉诚后面追了这么多年,哪里还轮得到你?” 那人说到这里忽然顿住,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宁昭迷迷糊糊之间,看见一张照片出现他面前。 ——那是一个浓妆艳抹的Beta。 即使彩妆大程度地遮掩了他自身较好的眉眼,但依旧可以从五官中看出,这是一个不容置疑的美人。 然而照片上的这个人,和宁昭这段时间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即使五官相同,但照片里的Beta目光带怯,强装镇定,举手投足处处显得不自信。 他一直以来看见的陆文临,却是温和的、可靠的,偶尔调笑也进退自如,仿佛能游刃有余地处理好所有事情。 是什么让你变成那个样子?你就那么喜欢他吗 宁昭不愿再想,凭借本能抬起头,视线聚焦在面前人的双唇上。 那里和照片不同,此刻不着一点唇彩,只有自身天然柔软的颜色,唇形漂亮,亲上去也很软。 仿佛被蛊惑一般,宁昭不由自主地贴上前,却在最后一刻露怯了,唇瓣只堪堪蹭过那人的下巴,还要装作不小心的样子,手心里冒了汗。 靠在Beta的肩头,他感觉自己像一个正在泄气的沙包,再次灰心丧气地冒出一些负面情绪:讨厌薄荷。 “什么?” 陆文临转头看他:“讨厌什么?” 陆文临以为他酒后吐真言,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手指点了点他的鼻尖:“讨厌我呀?那你也得和我回家。” 意思被曲解,宁昭忍了又忍,喝醉了以后对表情的控制能力极大下降,看上去怪可怜的:“我、不喜欢你……朋友。” “……” 陆文临被他的大喘气弄得哭笑不得,抽了张纸擦擦他的额头:“不喜欢为什么还要去,是不是被欺负了?” 眼见Alpha脸色越发委屈,陆文临拍了拍他的后背,哄道:“好啦好啦,以后不理那些人就行了。” 宁昭问:“那你不就没有朋友了吗?” 那些纨绔说是朋友,但根本没有深厚的感情基础,更何况陆文临是穿书而来,更不会在乎。 他随口道:“我有你就够了呀。” 宁昭安静了一会儿,好像很满意这个回答,不再到处挣扎,趴在他肩头不动了。 脸颊蹭着脸颊,很柔软的温度。 陆文临不由失笑。 这小孩,实在是太好哄了。 . 不多时,孙姨敲了敲卧室门,说醒酒汤煮好了。 陆文临点头,指了指怀里安静的宁昭,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成年男性的肩头并不柔软,但宁昭睡得很安稳,紧紧地贴着他。 这副放心依靠着别人的模样,和平日里大相径庭。陆文临看了一会儿,悄悄贴近了,趁人之危地在他唇角印下了一个吻。 宁昭在睡梦中毫无知觉。 陆文临笑了笑,轻手轻脚地把他放倒在床上,调整了睡姿,打算先让他休息一会儿。 从会所离开后,宁昭的手机也拿回来了,被随手搁在床头柜上。看电量剩余不多,陆文临便给它充上电。 充电提示亮起后,屏幕上许多软件信息堆叠着,上方自动显示着最新一条消息。 田冉:[我很担心。] 陆文临无意窥探他人隐私,正打算按灭手机离开。下一秒,屏幕忽然跳转到来电页面——对方打来了电话。 第25章 撒娇 陆文临一顿,接起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女生的声音,声音蛮好听,语气有些焦急。 她似乎也没想到这个电话会被接通,停了一下才犹豫开口道:“是宁昭学长吗?你朋友刚才来问,说是联系不上你了。我想问问你是否安全。” 陆文临看了一眼一旁熟睡的Alpha,走到窗边轻声道:“谢谢关心。他没事,下午有事出门了,现在在休息。” “这样吗。” 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田冉惊讶了一瞬,半信半疑:“我……可以问一下,你是……?” 陆文临还没回答,田冉意识自己的冒犯,后知后觉地补充:“当然,不方便说的话也没关系。” 陆文临笑了笑,又转头看一眼床上的人,抿了抿唇,缓声道:“没什么不能说的,我是他……哥哥。” “哦哦。”田冉对宁昭的家庭情况并不了解,信以为真:“那打扰哥哥了,刚才一着急,没想太多就把电话打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 小姑娘还挺有礼貌的,陆文临应道:“好。没事,他朋友那边我会去说一声。” 电话挂断,陆文临把手机放回床头,打算等宁昭醒来再和他说。 . 接过陆文临的电话后,被Beta焦急的语气感染,陈子奕也有些不安。 他尝试着给宁昭发消息,打电话,都没有得到回应,班辞试了也是一样。 不行。 若是在之前,陈子奕倒不会因为朋友短短几个小时联系不上,就觉得对方出了什么事——毕竟对大学生来说,手机静音了睡大觉再正常不过。 就算出事,宁昭也只有可能是因为他那对难缠的父母,并不会有其他的人身安危。 但现在不同,自从知道了宁昭其实是豪门的少爷后,陈子奕心里并没有实感,总觉得不踏实。 从八点半电视剧,或是什么现在流行的打脸短剧来说,像他们这种有钱人,最容易起内部纠纷,甚至可能遭遇到一些绑架、勒索之类的意外事故。 陈子奕不希望兄弟置身于水深火热中,于是和班辞告辞,先离开了医院,火急火燎地往学校赶去。 他到宁昭宿舍时,里面就一个男的,虽然是同一个专业的,但这人存在感不高,陈子奕记不清他的名字,敲了敲门:“宁昭在吗?” 周和祥给他开门,有些不耐烦:“我怎么知道啊,你和他关系好不知道他走读啊?都不住这里好久了,吵什么吵。” 草。什么语气啊。 但事情紧急,陈子奕懒得和他吵,又去了食堂。两人经常吃的档口周围,却也没有看到人。 操场没有,教学楼目标太多了,陈子奕往小路走去,将最后的希望寄于图书馆。 宁昭这个人有些恋旧,习惯了一个位置就不会轻易挪窝。陈子奕去图书馆的频率相对不是那么高,按照记忆找到平常宁昭预定的座位,那里已经坐满了人,仔细巡视一遍,仍旧没有找到熟悉的Alpha身影。 陈子奕皱起眉头,心情变得有些沉重。 他转身离开,边走边在脑海里回忆下午的事情。见面时宁昭一切如常,并没有透露过自己的其他安排,和平常一般。 他原本就不是一个话多的人,无法从讲话多少来探查心情。 但……陈子奕想了又想,他的好兄弟好像确实情绪有变得低落,在他无意间说出那个Beta可能不喜欢他这个猜测后。 陈子奕:“……” 靠,不会是因为我一句话就离家出走了吧!宁昭我认识你这么久都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么幼稚。 但这个想法没有充分依据,并不可靠。 他还在琢磨着,没仔细看路,刚走到门口,差点和一个女孩撞上。 “不好意思。”女孩手里端着刚接满的水杯,吓了一跳:“很烫的,没溅到你身上吧。” “不不不,是我没看路。” 陈子奕咳了一声,暂且停下脑内风暴。眼前这个女孩面容清秀,陈子奕并不认识她,却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女孩似乎也认得他,“诶”了一声:“那个……你是来找人吗?” 陈子奕:“对。” 他有些奇怪为什么对方会好奇一个陌生人的事情,又看了看女孩的脸,忽然恍然大悟:“哦!你是那个……” 是上次在图书馆前,找宁昭要联系方式的女生。陈子奕并不知道她的具体姓名,话讲到一半有些尴尬地顿住了,好在女孩也没在意:“我叫田冉。你和宁昭学长应该是同学吧?” “是的。”陈子奕赶紧问:“你在图书馆有看到他吗?” 田冉摇了摇头:“他最近都没怎么来图书馆,应该是在忙别的事吧。” 陈子奕深吸一口气:“好吧。我联系不上他了。” “啊?”田冉惊讶地道:“怎么会?” 陈子奕:“也有可能只是没看到信息,现在还不清楚,我再找找。如果他来图书馆了,或者你有别的什么消息,可以和我说一声吗?” 田冉跟着面色凝重起来,点了点头。 等陈子奕走后,田冉点开和宁昭的聊天框。 他们聊天频率并不算高,宁昭话少,言简意赅,几乎不会将话题扩展延伸,问他专业之类的问题,他会很认真地解答,几乎没有任何不耐烦。 田冉也不好意思过多打扰。两人上一条的聊天记录是几天前,她问宁昭为什么最近都没怎么来图书馆了。 原以为这种涉及个人隐私的话题,对方不会回答,田冉问出口后便有些后悔。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宁昭回她:[这几天都在家里学习。] 又说:[没事,有什么问题线上解决也可以。] 田冉一开始确实对这个认真专注的Alpha有一些别的朦胧心思,加上经常偶遇,于是大着胆子要了联系方式。 但几次下来,两人的聊天内容从来不脱离专业知识,田冉也清楚宁昭目前应该是没有除了学业以外的想法,于是也只把对方当成普通学长请教。 她那时回复宁昭:[能回家真好啊。我家住得远,回家一趟得坐好久的车。] 过了一会儿,宁昭引用了那句“回家真好啊”,回了一个黄豆微笑表情。 看起来是和家人关系很好的幸福小孩。 此时田冉看着几天没联系的聊天页面,也有些心急,一连发了几条消息:[学长,你现在在哪?你朋友刚才来图书馆找他,他说联系不上你,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我很担心。] 意料之中,她并没有收到任何回复。 田冉犹豫了一下,觉得现在对于现在手机不离身的大学生来说,一直联系不上可能真的是有什么意外。虽然陈子奕说过宁昭的电话打不通,她还是尝试了一下。 没想到电话很快接通了,对面却不是宁昭,而是一个很好听的温柔男声,说是他哥哥。 解释了情况后,田冉也就放下心,回去继续准备竞赛了。 . 时间还不晚,陆文临打算先让宁昭睡一会儿,再叫他起来吃晚饭,否则就这样睡觉,明早一起来必定会身体不适。 醉酒的人有被呕吐物呛住的风险,虽然徐湛说宁昭喝得并不多,但保守起见,他还是守在Alpha身边陪着他。 靠在床头边,陆文临随手翻看着常在柜台上摆放着的睡前读物, 电话忽然又响起来,陆文临下意识看向正在充电的设备,随后才意识到这次是他自己的手机。 看到来电显示是陈子奕,陆文临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忘记跟他说一声人找到的事情。 果然,陈子奕声音很急:“我能找的地方都找了,都没有!要不报警吧?” 陆文临咳了一声,也没料到自己居然会漏掉这一茬,顾及一旁睡觉的人,声音压低了一些:“不好意思,宁昭已经到家了,那个时候比较忙,忘记和你说一声,抱歉。” 快把整个学校翻过一遍的陈子奕:“……” 陈子奕:“……好的,没事没事,人找到就好了。他今天是为什么突然联系不上?” “和朋友喝了点酒。”陆文临撑着额头,叹了一口气:“我的疏忽。” “啊?”陈子奕诧异道:“他也不爱喝酒啊,而且宁昭还有什么朋友是我不知道的?” 陆文临顿了顿,才道:“我的朋友。” 陈子奕沉默了一会儿:“嗯……没事就好,醒来后能让他给我回个电话吗?谢谢哥。” “可以。”陆文临难得有些抱歉:“不好意思耽误你这么久了,下次你们出来,我请吃饭吧。” 陈子奕连忙拒绝,尬笑道:“不不不,算了哥。小事,哈哈,小事。” 靠!怎么这么尴尬啊。我为什么要管朋友的对象叫哥啊! 都怪宁昭这种大事藏到现在才说,陈子奕都没有多少时间去消化。 一想到那个Beta是陆家金枝玉叶的大少爷,他就浑身不得劲。 挂了电话,陈子奕摸了摸手臂上的鸡皮疙瘩,摇了摇头,顺便给班辞发了条信息报平安。 . 晚上将近十点的时候,被子里的人终于动了动,陆文临探身去看,这次Alpha没有再睡下去,睁开眼睛,神情有些懵然。 看见一旁靠近的Beta,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陆文临扶他坐起来,拍了拍他的背:“怎么样?想吐吗?” 宁昭摇了摇头。 他看着周围的陈设,顶灯、窗帘、地毯、身下柔软的床,依旧面前这个人,都是他所熟悉的。 安静而平和地承接住他的所有情绪。 宁昭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开了那个令人目眩头晕的场所。 陆文临下床,把保温着的醒酒汤端过来:“小心烫。多少喝点,胃不会那么难受。” 宁昭听话地照做。 温热的汤水果然极大地舒缓了他的神经,将他被麻痹的思维通通唤醒。 空碗放在一旁,宁昭心里有许多疑问,脑海有许多模糊不清的画面,无法连续地概括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的手机被收,陆文临是怎么找到他的?徐湛告诉他的吗?那个Alpha对他所说的话,陆文临知情吗?徐湛又为什么这么排斥他? 但他什么都没说。 陆文临见有几滴汤水不小心落在他衣领上,又找了一套睡衣递给他:“换一套吧。” 醒着的宁昭,没有喝醉时那么含蓄,很镇定地将衣服脱下来。 不可避免的,陆文临再次看到了他肩胛骨上的那一道陈年伤痕。 肉色的痕迹,因为时间过长而颜色浅淡,伤口周围有不显眼的增生突起,足见当时是下了多么重的手。 宁昭已经把新的睡衣换上来,一抬头,那人还在看着他,半晌问:“痛吗?” 他问得模糊、简短,但两人都知道这是在问什么。 宁昭沉默了一会儿,避而不答:“已经过了很久了。” 已经过了很久了。 意思是时间长了,不再会痛了,还是忘记了,抑或是不在乎? 宁昭觉得这个话题已经结束了,活动了一下关节,想下床去漱个口。 那样满不在乎,衬托得另一个人像是在小题大做。 陆文临静静地看着他,忽然道:“你知道吗?在有些多子家庭,资源往往不会均衡分配,通常会因为各种原因向一方倾斜。被注意到,才会让人理解、满足其具体需求。” 宁昭不解其意,停下动作,愣愣地看着他。 陆文临下了结论:“爱哭爱闹的小孩,大概率会得到更多的关注、更多的爱。” 在爱你的人眼中,眼泪会让人怜惜;不爱你的人,也会因为厌烦,而迫不得已地给出有敷衍的安慰。 虽然宁昭已经脱离孩童的范畴,这套理论不一定适用。 但是。 被爱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所以——” 陆文临对他弯了弯眼睛:“要不要对我撒娇?” 第26章 偏爱 “……” 宁昭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在说什么。 撒娇应该是受疼爱的小孩的专属,或是恋人之间甜蜜的互动,总之不会出现在他……这样的人身上。 他垂下眼,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手心悄悄抓紧了被单。 陆文临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性格使然,他当然不指望仅凭一句话,就让宁昭立马做出改变。 这人连开个玩笑都会脸红,嘴巴严实得拿钳子都撬不开,让他主动表达,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只是想让宁昭知道,有人在意他,所以不要这么不在意自己。 陆文临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晚上留了饭,菜和汤都热着,有胃口吗?快去吃吧。” 宁昭低声说了句“好”,然后站起身,去卫生间漱了口,洗了把脸。 凉水泼洒在脸上后,他感到自己从未有过的清醒。手臂撑在洗手台两侧,宁昭怔怔地看着镜子中的人,任由水珠迅速滑过眉骨、脸颊,从下巴往下滴。 此刻的他,并不狼狈,却也不振作。 像这个星球上的每一个普通人一样,他看自己的眼睛、鼻子、嘴巴,看自己的头发与四肢——和其他人并没有什么本质不同。 他静静站着,脑海中还回响着那人刚才的话。 陆文临正在整理架子上的书。忽然听到浴室里的脚步声传出,身后有人犹豫地说:“其实,我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 陆文临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他。 宁昭深吸一口气,抬起手臂,隔着衣服摸了摸那道伤疤。 时隔多年,伤口几乎痊愈,疤痕却像一道印记,一直留了下来。 疼痛无关紧要,但——闭上眼睛,他似乎还能回忆起,当时场面的混乱,哭声混杂着咒骂,既远又近,模糊又清晰。 他垂下眼,自嘲地提起嘴角,又重复一遍:“我才是被偏爱的那个人。” . 越穷苦的地方,越对性别有偏见。 更何况是黄志诚这种正经班没上两天,靠老婆养着的酒鬼。 黄雀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出生那一天,黄志诚的叫骂声村口都听得见,就连爱看热闹的好事邻居也忍不住劝道:“都是自己亲生孩子,难道养了以后不会孝敬你?一家人把日子过好才对。” 街坊邻居劝了半天,也是怕李丽一个产妇刚生完就挨丈夫的打,真出了事不好处理。 黄志诚好似听进去了,把瓶子里的污浊酒液一饮而尽,目光冷冷地看着床上的妻子,用鼻子重重地出了一口气。 然后他们就有了第二个,不是自己的孩子。 宁昭小时候是过得苦,但家庭条件使然,无法改变。 然而黄雀却比他过得更加艰难。 家里的好东西,先是留给黄志诚,但两个孩子,李丽不由分说,把菜碗推到宁昭面前:“你弟要长身体,做姐姐的让让他。” 宁昭抗议无果,就经常偷偷把自己的那份肉菜藏起来,留给放学回来的姐姐。 某次被黄志诚发现了,那一巴掌却是落在姐姐脸上。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即使并不壮硕,但对于一个正在长身体,又经常吃不好的女孩来说,那力量依然无法抗衡。 重重的一耳光,将黄雀扇倒在地,有几秒内,她的一只耳朵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脸上火辣辣地疼。 宁昭睁大了眼睛,浑身发抖,将自己小小的身躯挡在姐姐面前,疯狂地摇摇头:“我……都是我的错……不要……” 黄志诚哼了一声,对自己在这个家的威信十分满意。他摩挲着自己粗糙的手掌,没有继续教训女儿,手指头点了点两人,淬了一口唾沫:“再和你弟抢东西试试,赔钱货。” 宁昭还在摇头,喉咙哽得发痛,讲话也很艰难:“不是……都是我……” 黄志诚出门喝酒了,地上的黄雀才敢咳嗽出声。 她捂住自己的嘴巴,宁昭跪坐在她身边,两人的眼泪像珍珠一样,安静地一颗一颗落下。 水珠落到地面上,将那里浸湿了一小块。 可惜没有营养供给的土壤,是不会让种子发芽的。 宁昭上初二那年,家里不愿再让黄雀上学。 隔壁村一个老鳏夫,看上了黄家的女儿,在和黄志诚喝酒时,试探地提出这件事。他答应会给黄家一笔钱,以供他们修缮房屋。 黄志诚心动了。 李丽虽然心里很不情愿,还期盼着女儿上了学能找一个条件好点的女婿。但她不敢和丈夫顶嘴,明里暗里委婉劝了几句,黄志诚的拳头就要落在她身上。 她咬着牙,转去劝黄雀:“女孩哪里有念那么多书的道理,你念到高中已经很不错了。你看看隔壁那几个女娃,大一点的都带崽了。妈是不想让你这么早结婚受苦,但是现在刚好有人提亲,和你爹都是熟人,放得下心。年纪大点不要紧,会疼人。” “姑娘,嫁谁都是嫁,一个地方的,嫁过去之后离得近,我们还能帮忙照拂一点。再说,我们家这个条件,供两个孩子上学有多不容易你是知道的。你再怎么读书也是要结婚的,姑娘,就当是为你弟弟。好不好?盖了新房,你弟以后也好娶媳妇,你回家也有底气。” 她知道姐弟俩关系好,特地把宁昭搬出来做托辞,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半是不舍,半是愧疚。 黄雀怔怔地看着她的母亲,那表情比她被黄志诚扇了一耳光后还要痛苦,比某个晚上,她和宁昭反复劝又挨打了的母亲离婚,得到的回答却是“都过了这么多年了,离了不是给人看笑话,你们小孩不懂”时还要失望。 仿佛自己是第一次,才看清家里人的真面目。 她一直以为他们三是相依为命。 作为一个Alpha,宁昭进入青春期后个子长高了不少,甚至要压过黄志诚一头。怕出什么岔子,夫妻俩都打算把这件事瞒着宁昭,也特地嘱咐了黄雀不要说漏嘴。 宁昭不知道为什么姐姐那段时间那样忧愁,他私下问黄雀:“爹打你了吗?还是妈说你什么了?” 黄雀摇了摇头,目光像一条涓涓流淌、却无法流出山谷的溪流,无限的哀愁和忧伤静静地在其中沉积。 不过片刻,她换了一副表情,对弟弟凶道:“你好好念书!别管有的没的。” 宁昭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没人告诉他。他是在回家的路上,碰到那个叼着草根打着嗝的老头,才知道他们偷偷地把黄雀卖给了别人。 母亲说:“结婚多风光呀!吃酒放鞭炮,谁不结婚?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 父亲说:“黄宁昭!你别给脸不要脸,这里面有你什么事,小心老子扇你。” 黄志诚四下看了看,真的抄上角落里的一把铲子:“操!给老子滚开!还在你爹面前装大爷,你现在真是有种了。” 这次换黄雀挡在宁昭身前,拉着他,一直在摇头,眼睛里满是恳求:“没事的,没事的,姐自愿的。你好好上学,别倔了,他今天喝了酒……你别跟他吵。黄宁昭你听话,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黄志诚一把扯开低声讲话的黄雀,重重地挥着手上的工具,往宁昭方向砸去。 破空声传来时,时间忽然变得缓慢,周遭的一切像是在慢速播放,慢到他可以看清楚黄志诚脸上狰狞的表情,听清楚姐姐流泪的声音。 但宁昭一声不吭地站着,不躲不避。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父亲,像是在直视他的命运。 他确实可以躲开迎面而来的铲子,甚至现在有力气与之抗衡。 但是黄雀呢?她会怎么样?总有他不在的时候,她身体那样瘦弱,甚至受不了黄志诚的一巴掌。 而他不同,他是一个男性Alpha,是黄志诚用来传宗接代的儿子,他不需要这个家,这个家却需要他去维持血脉联系——即使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这里。 李丽尖叫一声,黄雀站稳身子,千钧一发之间,用力踉跄着把弟弟撞得侧过身。 “砰——” 那铲子好险没砸到脑袋。黄志诚喝酒后拿不稳东西,力道一冲,铲子脱手掉到地上,他轻蔑地瞥了一眼面前的闹剧,脚尖踹起些许尘沙。 后背一瞬间麻痹,宁昭忍着巨痛,咬牙一字一顿地讲:“我不上学了,我去打工。你们都不管她,好。她的学费以后我来负责。” 黄雀含着泪推他:“瞎说什么!我不要你的钱。这事就过去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妈!妈!你快过来,好多血啊……妈!” 宁昭说到做到,伤口好得差不多了,就匆匆收拾了东西,趁着家人不注意,带着很少的行囊,一个人离开这个地方。 走之前还不忘上那老头家,拿着生锈的菜刀逼他发誓,不会再对黄雀有别的心思。 表情又冷又狠:“你敢碰我姐一根手指头,我就敢把你的手剁下来。” 老头点头如小鸡啄米,差点被吓得失禁了。 他让黄雀千万别结婚,一个人在外人生地不熟,挨家挨户去问哪里需要零工,包吃包住就好,钱再少也干,然后把每个月的工资都寄回去,找信得过的人亲自交到姐姐手上。 黄雀不愿弟弟这么辛苦,又担心他一个十几岁的小孩出门危险,电话里三番五次求他,叫他回家,不要寄钱回来了,留着自己用。 但将近一年,宁昭都没有回去。 李丽急得要命,毕竟是养了那么多年的男孩。黄志诚也怕他一个人在外面野了心,手里有钱就翅膀硬了不回来,最后终于松口了,继续让黄雀去念书。 宁昭这才回去接着上学。 他休学一年,在外奔波,因此同样的年纪,宁厉诚已经完成学业进了公司,而他还在念大学,准备毕业论文。 他一字一句地讲,陆文临听得几乎不敢呼吸。 Alpha口中所描绘的,对于他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的世界。 即使明白自己出身比许多人要好,没有遭受过世俗意义上的苦难,即使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许多人和宁昭一样长大,但亲身经历者此刻站在他面前,亲口对他诉说时,他才发现,原来在沉重的现实面前,任何话语都显得那样单薄无力。 他张了张嘴,却只是伸手将宁昭额角的碎发往后捋去。 宁昭微微侧过脸,在他看不到的角度,悄无声息地落下一滴泪。 陆文临知道他需要收拾自己的情绪,于是装作没看到对方脸上清晰的泪痕,将人抱入怀里,声音很轻:“这不怪你。那时你也不过是一个孩子,只是被迫承担这种责任……你已经很勇敢了。” 他还想问,那一年,还未成年的你,一个人去陌生的远方,究竟要吃多少苦、受多少欺负。 但他问不出口。 陆文临十分后悔,自己刚才怎么就多说了这么几句话。这下好了,原本只是想让人好好休息,却无意间勾起了沉重的前尘往事。 宁昭脱离悲痛的速度却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快,陆文临听到耳边略微颤抖的呼吸声,Alpha调节好情绪,安静片刻后,还要反过来和他说:“都过去了。” 都过去很久了。 现在的他,是重点高校里成绩优秀的学生,大城市有很多机会,他可以借此获得相应的报酬,不必忍受老板的压价;还有性价比很高的宿舍,不至于风餐露宿。 甚至如今,他住在陆文临的家,这里有宽敞又明亮的房间,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热水,饭点还有人负责餐食,家务卫生也无需操心。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再次听到这句话时,陆文临哑声了。 Alpha有明亮的眼睛,洁白的牙齿,结实的骨骼和健壮的躯体,若是没有经历这样的波折,好好地在亲生父母家长大,林晚玉无疑会给他很多爱。 林父会对他严厉中饱含期望,天真烂漫的妹妹也会抱着他的脖子说“要做一辈子的家人”。 他会成为一个幸福快乐的小孩,会大大方方地和人来往,不会拘谨,不会自卑,不会那样沉默,叫人疑心这是一座任由海浪拍打的礁石。 虽然这样一来,他或许就会因为世界不会毁灭,系统不需要人来执行任务,而见不到宁昭了。 但我宁愿你无忧无虑地度过这一生。 去享受普通而幸福的生活,最简单平淡的快乐。放学后和同学一起踢足球,看电影,睡前喝温热的牛奶,睡柔软的床,每一天都会听到爸爸妈妈真切的关怀。 “……” 陆文临忽然开始痛恨这个世界,痛恨虚无缥缈的造物主,甚至连带着自我责怪。虽然早就知道宁昭坎坷的身世,但还未见到宁昭本人、初次翻阅剧本的他,只会啧啧称奇:“是故意将小反派这样安排,方便黑化的吗?也太直接粗暴了。” 但是现实生活和虚拟文字并不相同,角落里随意带过的几行字,或许就是某些人艰难挣扎的一生。 透过这些无法传递出其他信息的文字,陆文临不会知道,铲子砸到后背上有多痛,独自离开家的那一夜月光有多冷,储物间搭建的临时床位又有多狭窄。 他一时间无法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宁昭自然感觉到了,像之前那样劝慰他:“我没事的。” “没事“,当然是因为已经习惯了命运对他的苛责。 陆文临有许多话想要说,却一字都吐不出来。 宁昭低头看着Beta,他的表情那样仓皇,脸上失了血色。明明抱着别人,自己看上去却更需要一个拥抱。 那双平日总是含笑的多情眼睛,此时微微失神,覆上一层盈盈的水光,像一湾泛起涟漪的秋水。 ——都是因为他。 宁昭从未向旁人吐露过过往家事,就连经常碰面的两个朋友,也只是知道他和家里人关系并不好。多年来的成长历程,让他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倾诉是没有用的,过分自怨自艾只会让人变得软弱。 不要恨命运从你手中拿走什么,要看你能从命运那里夺过什么。 他不想要别人同情的目光、怜悯的语调,被别人可怜不会得到任何好处。 但、如果是这个人呢? 那人很会讲动听的话,巧言令色,眼波含情,给人一种所有言语都不过是轻飘云烟的错觉,一旦动心必定会跌得粉身碎骨,却——每次都能细致入微地察觉到他情绪,要他不去掩饰,不再麻木,确实解决他的问题,也亲自带他回家。 这个人,是不一样的。 宁昭试探地回抱住面前的人,对方还未回神,乖乖地伏在他胸前,紧抿着唇,眼里仿佛有泪。 美人落泪就是这样的吗? 那一滴泪将落未落地悬在眼睑,只看一眼都叫人心碎。 宁昭的心忽然砰砰直跳起来,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这泪是为他而流的,这人在为他伤心难过。无论对方有怎样缠绵的过往,但这一刻,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 宁昭悄无声息地做了个深呼吸,感到自己手心里出了汗,手掌握紧又张开,紧张得呼吸不稳。 他心跳得那样快,几乎害怕被怀里的人听到,破坏了此刻的氛围。喉咙干涩得要命,甚至有了铁锈味的幻觉。 宁昭低着头和陆文临对视,很小声很小声地说。 “可以……可以亲一下你吗?” 第27章 战栗 这是个问句,但发问的人似乎并不想听到回答。 话音落下后,宁昭不等对方做出回应,便闭上眼睛,直直亲了上去。 “……” 不管这件事做了多少次,他都会在心里下意识地感叹一句:好软。 曾经他并不知道接吻原来是这种感觉,像碰到一朵绵软的云,不需要过多努力,就能把所有的坏心情都带走。 他的吻技并没有见长,还是只停留于表面。没有陆文临主动张开嘴,宁昭不敢做一些更放肆的事情,只在那两片唇瓣上摩擦打转,试探Beta的反应。 很快,他终于忍不住,心痒难耐地改变方向,从唇角到鼻尖、到脸颊,最后停留在薄薄的眼皮上,吻掉那人的眼泪。 这个举动比亲吻还要让他兴奋,宁昭克制着自己的反应,还要在心中自我宽慰:没有被推开就是一件好事。 陆文临静了两三秒后,也闭上眼睛,回应他。 这个吻很轻,浅尝辄止,不带一点旖旎的氛围,像是单纯的怜惜和抚慰。 Alpha下意识扣紧了他的腰。 一吻结束后,两人分开,却依旧离得那样近。温热的鼻息互相扑洒在脸颊上,嘴唇还留有水痕,暧昧的信息素在周身游荡着。 宁昭一直对眼前人是否能嗅到信息素这个问题存疑,毕竟陆文临是一个真真切切的Beta,没有腺体,没有发情期,但表现得又确实像是能闻到他的味道。 但此刻,他暗自庆幸,用信息素悄无声息地把人包裹起来,让陆文临无论怎样,都能感受到他的气息。 陆文临不知道他的小心思,很轻地出了一口气,手掌拂过他的脸庞:“在安慰我吗?” 明明你才是那个需要安慰的人。 “……不是。” 宁昭给出一个否定回答,却羞于将自己刚才的所想诉诸于口,回过神后意识到自己的逾越,有些手足无措,却并不后悔。 他垂下眼,舌尖在牙根处抵了抵,回味着那一滴泪,压抑着自己灵魂深处的战栗。 好在陆文临并没有追问什么,没有对他意外的主动探求一个答案。 Beta的目光很复杂,那是一副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的神情,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许多东西——宁昭有些不解。 两人近在咫尺,一言不发地对视片刻后,陆文临移开视线,尽可能地调整好自己的情绪,然后露出一个笑:“给你亲,现在快去吃饭吧,嗯?” 他拍了拍Alpha的手臂,然后后退一步,离开这个怀抱。 宁昭怀里再次变得空荡荡,他垂下手,淡淡地应了一声:“好。” . 等到宁昭吃了点东西回到卧室,陆文临看上去似乎已经恢复了平常的那副模样。 他靠在床头,翻看一本厚重的书籍,指尖在页面上轻轻摩挲,像是沉浸在阅读当中。 但宁昭仔细一瞧,那人并没有凝聚视线,便知道他在出神。 那本书他第一次来陆文临家里时就见过,那晚他做足了心里准备,走进卧室时,却看见那个恶名远扬的Beta意外的安静,一个人无声无息地靠在床头,修长的双腿随意摆放,手里那本精装书厚重得似乎可以将人砸晕。 不似传言里的那样坏,反倒像一个误入此地的精灵。 他那时想,一个苦心追爱的浪荡纨绔,怎么会有阅读哲学著作的爱好? 是在扮演什么呢?掩饰什么呢? 可宁昭对他来说不过是无足轻重的角色,他又为什么会在他面前这样表现? 宁昭收回思绪,走到床前,不经意地问道:“你很喜欢这本书吗?” 听见他的声音,陆文临回过神,很意外地看了眼封面:“没有。只是看着助眠。你喜欢?” 弯弯绕绕的句子,似是而非的理论,将词句拆解又重组,融化再凝固,陆文临理解得并不深入,尤其是无法入睡时,心情更是烦躁。 但是一字一句读过时,脑海中便只剩下文字的堆叠组合,其他的烦心事被挤占在角落里,内心好像可以因此获得一种平静。 久而久之,这变成他消磨夜晚的一种方式。 来到这里后,有次无意间和孟秋莲提起,妈妈立刻按他的喜好让管家订购了一堆书籍,成箱成箱地往家里搬,又新添了两个大书柜,让他想看什么都可以随时翻阅。 陆文临简直哭笑不得,却也感动。 但读并不意味着读透,陆文临心说想聊这个?嗯……那也可以。 他清了清嗓子,坐直身体,但宁昭并没有这个意思。 后者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沉默了一下:“没有,我也不了解。” 陆文临想起晚上的通话,和他说了一声:“对了。你睡着时有两个来电,一个打给你的,我替你接了。陈子奕今天到处找你,你记得给他回个电话。” 宁昭怔了一下:“你知道陈子奕?” “嗯。”陆文临说:“联系不上你,就顺便问了问。” 他顿了顿:“不介意吧?” 宁昭摇了摇头。陆文临并不知道他去哪了,所以徐湛很可能说了谎,那个聚会Beta根本就不知情。 但如果没有人告诉他的话,他又是怎么找来的呢? 宁昭有些迟疑地问:“你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 “正准备找人调监控,然后徐湛就打电话说你在他那边。”陆文临说:“我的疏忽,我没想到他会来找你。” 宁昭低低地重复一遍:“……他和你说的。” “嗯。他估计不敢把你扣多久,闹开了对他也不利。” 但陆文临已经打定主意给徐湛使点绊子,他转移话题:“所以你是怎么被他骗走了的?” 宁昭抿了抿唇,稍微解释了下后,陆文临不可思议地说:“然后你就上车了?” 宁昭无法告诉他,自己对那个Alpha没由来的排斥,以及很久之前,他推开车门,却见到了一身薄荷味的陆文临。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他信息素的味道? 宁昭太想知道了,想知道他们日常是如何相处的,想知道他们究竟保持着怎样的社交界限——陆文临订婚宴结束后,就能为了信息素助眠把他往床上领,他也会对别人这样吗? 陆文临紧皱着眉,随后转为无奈:“我和他关系一般,没你想的那么要好。再者,就算是我的朋友,只要你不愿意,也不必去迁就谁。” 宁昭静了片刻,点了点头。 这个话题结束,他回了田冉的消息,给陈子奕打了电话。那边听到他的声音,终于松了口气:“你真是的,什么事没有,倒给我累得够呛。” 宁昭和他说抱歉,陈子奕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和陆文临的朋友一块出门,关键陆文临居然还不知道。话到嘴边,陈子奕忽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他:“那个……大少爷在你旁边吗?” 宁昭一怔,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陆文临,后者察觉到他的视线,不明所以,却还是露出一个微笑:“对。怎么了?” 陈子奕为自己的警惕心默默比了个大拇指,把话咽了下去:“没什么大事,下次出来再说吧。” 两人结束通话,一旁的陆文临也和小叔沟通完了。 他把今天的事大致概括了一遍:[人倒没什么事,但是他的行为太奇怪了。] 小叔也觉得不对劲,但他和徐家来往并不密切:[是有点。我明天去问问你姑。] [好。] 陆净荷最近这段时间忙得很,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出差,去公司都见不到人,陆文临想了想:[也没那么急,徐湛最近应该不会再做什么了。] . 第二天,陆文临顺便陪着宁昭回了趟学校。 辅导员那边还需要对那天的事进行说明,两人到办公室时,人已经在办公室里等着了。 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行政处的老师,他们估计已经知道了陆文临是谁,语气和善了不少,一进来便让两人坐下,还倒了茶。 辅导员看向宁昭的目光有些复杂,大概是没想到一个贫困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搭上了一棵大树:“宁昭这个家庭情况呢,我们老师也是知道的。虽然对我们学校造成了一些舆论影响,但处理得很迅速,辛苦了辛苦了。” 宁昭视线在他们之间游转,原本已经做好了再挨一顿骂的准备,没料到会是这个场景。 陆文临笑了:“不用客气,毕竟引起这种后果,是大家都不愿意看到的。” “是的。不过……”辅导员语气犹豫,试探道:“虽然错不在他,但是校方这边还是需要一些材料留档,可能需要宁昭同学写个说明,你看……” 陆文临皱起眉头,刚想开口拒绝,就手心就被人轻轻碰了一下。 他一怔,宁昭已经应下了:“好的老师,这件事我确实也有问题,什么时候交呢?” 陆文临转头看他,宁昭表情不变,又在他掌心悄悄挠了一下。 有办公桌做遮挡,两人的小动作无人发现。原以为今天会不大好处理,但宁昭却还是一如往常的谦逊。 见学生态度良好,积极配合,辅导员松了一口气:“不急不急,你这周这内交到我这边来就可以了。” 宁昭既然自己决定了,陆文临也不好干涉,站在一旁看他们翻找文件模板,电话忽然响了。 看到来电显示,他动作一顿,对宁昭指了指手机,然后推门离开办公室。 是那对夫妇打来的。 手下的人告诉他,黄家夫妇这几天一直在一家酒店待着,偶尔会有外出,也只是买点吃的穿的。 毕竟是乡下人,一来大城市不免心生怯意,许多电子产品使用不熟练,人潮拥挤的商场也望而却步。 酒店还是宁家帮忙订的,那天见他们的态度那样坚决,又受到金钱威胁,两人似乎已经死心了,不再上门纠缠。 在酒店退房的前一天,黄志诚躺在大床上打着酒嗝,微带醉意地打电话和酒友吹耀:“老子住的这个房子,你……你猜多少钱!你打一辈子的工都住不起!也就你爷爷我有本事……” 他咳嗽一声,在床上翻了个身。 李丽在一旁收拾他的衣服鞋袜,听着丈夫对话,忽然想起了之前存过的一个电话。 电话被接通了。 黄志诚不屑与这种小年轻对话,于是李丽对着那头道:“喂,喂。您好,那个……宁昭呢?能不能把电话给他,我想跟他见个面。” 陆文临站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淡淡道:“不行。你如果有什么事,直接和我说。” 若是之前他还能对这两人有点耐心,眼下却是已经到了厌烦的地步。 他们是造成宁昭这一生苦难的根源,廉价的养恩、口头的关爱根本无法抵销。 李丽咽了咽口水,和黄志诚对视一眼,有些紧张:“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和宁昭待在一起。那天你和宁昭一起来的,我都看见了……” “看见什么?” 陆文临知道他们在打什么主意,轻笑一声,冷冷道:“你知道宁昭待在我身边,作为交换,我给了宁家多少钱吗?” “见宁厉诚不搭理你了,就想把儿子换回去?未免想得太简单了。你们现在就算变卖家产,都付不起他一根手指。” 李丽被他唬得一愣一愣,还没回过神,陆文临又说:“见面?可以。但只有我一个人。明天明月酒楼见,我有话问你们。” 第28章 金主 离开辅导员办公室后,这件事彻底解决,宁昭看上去放松了许多。 两人走在道路上,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随风漏下斑驳光影。 恰好打铃,有学生下课,从教学楼里一丛丛出没,背着包,撑着伞,嘻嘻哈哈,脸上有很生动的笑。 周围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女孩男孩们,很青涩的脸庞,举手投足之间都是扑面而来的朝气活力。陆文临置身于青春洋溢的人群之中,一时有些恍惚。 他今天穿得休闲,气质又温和,看上去就像某个专业的研究生学长,不会显得突兀。 但即使如此,仍然有路过的一些人向他投去视线,虽然并不光明正大,却也难以忽视。 “……”陆文临小声地对旁边的人问道:“我被认出来不是你们学校的吗?” 宁昭看一眼他的脸,沉默一会儿,往他身边靠近了一点,转移话题:“那一栋是我的宿舍楼。” 陆文临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栋建筑半新不旧,他开玩笑道:“不带我上去坐坐?” 把人带回去倒没怎么,但是宁昭不确定周和祥在不在宿舍。这人惯会阴阳怪气,讲话难听,他不想让陆文临和这样的人碰面:“舍友应该在,不方便。” 然而宁昭猜错了,周和祥此刻确实不在宿舍。 那人一脸欠样,鬼鬼祟祟地躲在树木后面。 他平日里轻易不出门,也没想到自己出门拿个外卖,居然就碰见那两人了。 周和祥小声地“靠”了一声,顺着人流往不显眼的地方躲去,一边把手机掏出来,发了条语音消息:“我靠,你猜我看见谁了?” 学委回得很快:“4班的那个Omega学妹?” “不是。”周和祥没有和他插科打诨的心情,压低声音左看右看,还是选择打字:[那个谁和他找的金主!] 学委:[……] 学委昨天忽然收到辅导员的信息,问他宁昭在学校里情况怎么样,和同学舍友的关系如何,给他吓了一跳。 临近毕业,他也懒得惹是生非:[你平日里看他不顺眼就算了,生活上有摩擦很正常,现在不住一块了,消消气吧。] [什么意思?] 周和祥:[你听没听说前几天在教学楼那事,一对夫妻在闹事,我打游戏的时候听隔壁学院的讲了一嘴,那两人说的名字很像宁昭。] 周和祥:[没有歧视的意思啊,就你说他一个贫困生现在怎么活得这么滋润,如果那真是他爹妈的话,那他家里条件也没见好啊,是打算攀上高枝远走高飞了吗?] 这件事学委也略有耳闻,但他并不是很清楚,而且上面特地要求不要随意讨论,他语气一下子冷淡起来:[这种话别乱说,你要害我啊?] 周和祥急了:[你不信是吧!你现在来苍梧路这个路口,他们俩正在往南门走。我之前都看到他上了一辆豪车了!] 学委敷衍道:[回去打游戏吧。我还有事呢。] 草。 周和祥本来还为抓到宁昭的把柄而沾沾自喜,见没有得到预想的回应,那种窃喜一下子变成恼怒。 他手上还提着外卖,一咬牙先放在树后面的草丛里,然后握紧手机,偷偷地跟了上去。 就算不是金主,那两人的关系也绝对不一般。 周和祥看见那个Beta对宁昭笑着说了什么,宁昭的表情从这个角度看不清楚,但随后他们却走得更近了一点。 那个男的长得还……挺好看的。 哼哼。 周和祥在心里冷哼一声,假装玩手机,举起设备对着他们使劲点拍摄键。 他边走边收集证据,就这么跟着他们出了校门,看着两人上了一辆迈巴赫。 靠。 看见宁昭轻车熟路上了车,周和祥简直气得胸痛。他咬着后牙,举起手机放大镜头,将屏幕中心努力对准后座那两个人,把自己所看见的东西都拍下来了。 然后打包发给学委:[我说什么了,你自己看看!] . 夏天好漫长啊,太阳怎么一天比一天还大。 陆文临打了个哈欠,坐在车里吹着冷气,随意划着手机屏幕:“一会儿要不要和我姑一起吃饭。你介意吗?” 宁昭约了面试官下午面试,现在回家再出门太赶了,在外面随便找个餐厅倒是可以,但陆文临忽然有点想念办公室的那盆发财树了。 而且确实有段时间没看见陆净荷了,家人之间就要常牵挂。 宁昭要是不愿意也无妨,公司有食堂,餐厅外送也很方便。 他盘算着,却有种直觉,宁昭并不会拒绝。果然身旁的人答应道:“好。” 陆文临收起手机,转头看他:“你是不好意思拒绝,所以顺从我的提议,还是真的不介意?宁昭,我想听你对我讲真话。” 他顿了一下,声音轻了一点:“我都给你亲了。” “……” 这句话语调轻柔,令人浮想联翩。宁昭立刻回想起那个吻,耳根发烫,心跳快了两下,有些口干。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想和你一起吃饭。” 于是三个人中午就坐在一块了。 陆净荷的助理就近在公司周围订的餐厅,来回方便。 她挑了挑眉,看着坐在一块的两人,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是:“换做任何人提前两小时约饭,我是断断不会去的。” “嗯嗯,谢谢姑姑给我们这个面子。”陆文临笑道:“这段时间没怎么见,太想你了。” 陆净荷哼了一声,不置可否:“想不想的,你别老是闹腾就行了。” 她转头看向宁昭:“下午面试?” 宁昭应答,点了点头,在这位纵横生意场的Alpha面前有些天然的拘束。 陆文临自然察觉到了,在桌子下面拍了拍他的手以作宽慰。 陆净荷怎么会不清楚他们的小动作,但也懒得拆穿。看两人这幅模样,这段时间相处得似乎不错。 这倒是在她意料之外。 宁昭看起来是个有规划和目标的人,陆净荷心想,受他影响,能不能让陆文临也改改主意,偶尔来公司学点东西。 然而她试探地提了一句,陆文临立刻拒绝了。 陆净荷皱起眉头:“没要你上来就处理什么大事,帮忙改个文件方案什么的也好。” 陆文临轻轻搅动着碗里的勺子,严肃道:“我有大事要做的。” 陆净荷:“?” 姑看了一眼旁边的Alpha,又看了一眼他,一脸“你要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但是陆文临比了个手势,一本正经:“给发财树浇水。” “……” 房间里剩下的两人都沉默了。 . 吃完饭,三人一块回公司。 宁昭第一次来这种大公司,陆文临一路上为他做解说,要从哪里进入大厦,在哪一个拐角转弯,他的办公室在哪一楼,还邀请人去参观说是他养的、但其实只浇过一次水的盆栽。 耳边热热闹闹的,陆净荷瞥了两人一眼,没怎么插嘴。 等到宁昭进了会议室等待面试官,陆文临无事可干,先回自己的办公室待着。 陆净荷跟着他一起进来,反手把门关上,毫不客气地坐在办公桌后面看他:“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就是——” 陆文临在侧边的小沙发坐下,摊了摊手:“已经订婚的情况。” 其实从这段时间陆文临的行为不难看出,他确实对这个Alpha有些兴趣。不过之前陆净荷还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坚持不了多久就会分开。但今天一瞧,两人之间的氛围竟然意外的融洽。 最重要的是,陆文临一改之前阴沉颓靡、患得患失的模样,吃一顿饭都可以笑得那样开心,还肯因为这个Alpha来公司跑一趟。 陆净荷确实有些吃惊,宁昭看上去又沉静稳重,和总挂一副假笑又多心思的宁厉诚相比,她的确更偏向前者。 不过一切都看侄子的心意。见陆文临不愿意多说,陆净荷也没追问:“行,反正你心里有数就行。” 她喝了一口水:“他养父母那事我听说了,宁家确实没处理好。但能让人闹到明面上,要么是当初根本就没上心,要么就是背后有人指使。另外徐湛做的事,你叔也和我说了。” 陆文临有过同样的猜测。 陆净荷的意思很明确,若是陆文临真的对宁昭上了心,那么这件事她也可以管管;反之,她才懒得插手不相干的事。 陆净荷事多,简单聊了两句就走了。陆文临让人把发财树搬进办公室里,放在光线最好的位置,然后伸了个懒腰,在长椅上躺着。 等宁昭面试完回来,看见的就是极其惬意的Beta。 茶几上一碟果盘,办公桌上的电脑放着电影,陆文临嘟囔了一句:“我要把毛毯带过来。” “……”宁昭:“下次给你带。” 陆文临笑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坐直了身体:“对了。我要在合同上新增一条规则。” “……” 这是自从他们签完那纸合约后,陆文临第一次主动提起这个所谓的合同。 宁昭垂在身旁的手下意识握紧了,看了他一会儿,才不带什么情绪地应了一声。 陆文临:“以后你去哪里,都得提前给我发个消息。可以接受吗?” 宁昭没想到是这个条件,怔了一下:“嗯。” 陆文临这才满意地躺回椅子上去了。 他在公司里只是虚衔,并没有什么实际职位,更像一个人形吉祥物——吉祥不吉祥不好说,还得提防他闯祸。 生意场上许多弯弯绕绕,陆净荷又期盼他独当一面,所以之前的原主也不爱来这里。 宁昭看着他悠哉悠哉的样子,忽然问:“你是为什么睡不好?” 陆文临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他,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指了指身前的电脑:“工作压力太大了。” 这明显就是在逗他,宁昭抿了抿唇:“还有呢?” 陆文临想了想:“和家人关系有点紧张?但也还好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具体原因。” 医生说他压力大,神经紧绷,所以他卸掉了大部分的工作任务;说他不要过于在乎外界的评价,所以他鲜少回家接受评判;说他不要用消极的态度和人交流,所以他又不再刻意避免和家人接触。 药物治疗,阳光疗愈,他都试过,但是他还是睡不好。 不过现在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不知道是系统的奖励,还是Alpha的信息素起作用,总之陆文临就算失眠,也不会睁眼直到天亮,甚至连起床气都消了不少。 宁昭看着他,以为他是在故意说反话。 但问出这个问题,Alpha并不是想要随口闲聊。 宁昭追问道:“不去医院看看吗?” 陆文临无法和他说明自己已经多次就医:“睡不着算什么大事,没关系的。” 宁昭就不再说下去了。 . 面试结果出来得很快,毕竟顶头上司都点头同意,没有人敢随便卡住。 hr叫他先去五楼拿一份文件,然后回来部门报道。 现在不是上下班高峰期,使用电梯的人没有那样多。宁昭走进电梯,里面只有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他用刚拿到手的通行卡刷了一下面板,再按下五楼。 电梯从十一楼开始缓缓下降,到第八楼时停下,宁昭往旁边站了点,打算让那个男人先出去。 但电梯两侧向左右滑开后,他迎面看到了一个人。 第29章 死心 那是一个清秀的男性Omega,个子不高,身形纤细,穿着一件掐腰衬衫,整个人像是能被风吹倒。 头发打理过,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此时撇嘴皱着眉,隐隐有不耐烦的神色,正对着电话那边道:“找我做什么?我怎么知道?你以为我很闲?” 然后迅速地挂断通话。 宁昭第一眼觉得这人面熟,还未等他细细思索出这人的名字,对方和他对上视线,面上的表情瞬间变了,露出一副古怪的神色,上下打量他几眼:“是你啊。” “……” 宁昭蹙眉,见他没有进来的意思,伸手按了一下电梯内的关门键。 电梯向两侧关合,然而那个Omega也按住外面的按钮,迫使电梯重新打开,然后走了进去。 他身上有明显的脂粉香水味,很快充斥着整个梯厢。 宁昭默不作声地旁边撤了一步。 那人似乎意识到什么,收敛了脸上的神色,换了另一幅表情,笑眯眯地问:“你不认识我了?” 他嘴角扬起来,眼睛故意睁圆了,语调也变了,像是要最大化地表现出自己的善意。 宁昭终于从这个表情里认出了此人——是当初他和陆文临订婚宴上,那个同宁厉诚一起出席的Omega。 无怪乎他反应不过来,对方刚才的表情和宴会上柔弱贴心的样子截然不同。 当时几人有做过简单的介绍,但那时的他对场上的所有人都是厌烦的态度,满心敷衍,又怎么会花精力去记一个陌生人的名字;再者,时隔这么久,早就记不清了。 “真把我忘了啊?我还以为……有人会经常提起我呢。” 顾桐宜并没有在意他的沉默,又笑盈盈地道:“我是顾桐宜,不出意外的话,以后会经常见面的。” 这个不出意外,指的大概就是他以后会和宁厉诚结婚,住进宁家。 宁昭不在意别人的感情生活,也不经常回宁家住,但是……他前面一句话却令人困惑。 顾桐宜进电梯后没有按楼层,宁昭不想让他跟着自己,手指悬在按键面板上,问了一句:“去哪?” 顾桐宜没让他帮忙,自己按了负一层,然后听到那个Alpha说:“你可能误会了,没有人跟我提起你。” 不仅是顾桐宜,陆文临就很少和他提起过他不认识的人。 “啊。陆文临居然没和你说起我?我还以为他恨死我了。” 顾桐宜用一种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他果然是强迫你订婚的。” Omega存了拉拢盟友的心思,很慷慨地为他解惑:“你和他走这么近,这都不清楚吗?他暗恋厉诚很多年了。 “……” 宁昭沉默着,已经有无数个人提醒过他这个事实。 都是过去的事了,为什么总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起。 宁昭知道言多必失,不应该和他多讲,但还是出声提醒道:“陆文临已经订婚了。” “订婚能代表得了什么?” 顾桐宜诧异地看了眼Alpha。对于他来说,婚约随时都有作废的风险,更何况他和宁厉诚现在只是关系暧昧了些,对方没有给他任何名分,其他观望的Omega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想约Alpha出来增进一下感情,却被对方以忙于工作为由拒绝。最近他忍不住有些着急,想先一步打压有风险的情敌。 而宁厉诚最众所周知的爱慕者,便是眼前这人的未婚夫。 且陆文临和他当初又是强制婚约,两人应该心有间隙,关系好不到哪里才对。 顾桐宜顿了顿:“确实,你们订婚了。我知道这桩婚约不是你本意,也是为难你了,谁让大少爷就这个脾气呢。” “不过,他虽然为了厉诚和你订婚,但我有办法让他对厉诚死心。这样你以后也不用耗在他身上。” 宁昭原本不想搭理他,听到最后那句“死心”,内心却有些动摇。 那一瞬间的迟疑被Omega看在眼里,他笑了笑,电梯门开了,他偏头指了指门口:“你到了。” 然后又将一张名片塞进宁昭手中:“什么时候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 或许是因为上次养父母找上门的事情,林晚玉对宁昭有了更多愧疚,最近两人的联系相对之前稍微频繁了些。 虽然只是一些简单的问话,林晚玉会关心他的身体状况,问他最近在学校里怎么样,或是和陆文临相处得如何。 都是简单又点到为止的问候,像是担心触碰到对方的边界,引起冒犯。 宁昭并不觉得这些问题难以回答,反而从中感受到一种和黄雀交流时相似的亲切感——他知道这是在被人牵挂。 太阳将要西斜时,宁昭接到了林晚玉的电话。 这是林晚玉第一次主动打电话给他,之前他们之间大多是通过陆文临联系的。 林晚玉声音很温柔:“小昭,晚上你和文临有空吗?你爸爸今晚没有应酬,回家一起吃个饭吧?” 她的语气有些犹豫,像是担心被拒绝。 如今宁昭倒是不会再对宁家有先前那样浓重的排斥,但也没有太多归属感。吃个饭没什么,但是那里会有一个他并不想见到、也不想让陆文临见到的人。 但宁昭无法直说,毕竟那个人才是在宁家生活了二十几年的人。 他沉吟了一会儿,对林晚玉说:“应该没有别的安排,我问问他吧?” 陆文临知道林晚玉主动联系宁昭,相当惊讶,不过想了想,又笑了起来,轻轻推了推他:“去吧,去见妈妈。” 于是两人在晚霞布满天幕时到达宁家的别墅。 宁观峰和宁厉诚还未从公司回来,一进门,林晚玉就笑着招呼他们坐下,佣人已经将各种时令水果摆满桌子,又给几人倒了林晚玉最爱的花茶。 聊了两句,门口传来声音稚嫩的交谈声,女孩和朋友互相道了别,然后走进别墅。她看了眼沙发上的几人,没什么反应,偏过头似乎想绕道直接上楼。 林晚玉搁下杯子,笑容淡了一点:“信阳。” 被叫到名字的女孩脚步一顿。 林晚玉:“我和你说过什么?见到哥哥要打招呼。” “……”宁信阳这才不情不愿地转过身,对两人道:“哥哥好。” 宁昭无意和小孩置气,他早就习惯了不讨人喜欢的日子。 “小信阳。”陆文临却对小女孩弯了弯眼睛,挥挥手示意她过来。 有林晚玉在一旁看着,宁信阳不好随便给人甩脸色,乌龟踱步一样,磨磨蹭蹭地走到对方面前:“昂。” 她以为陆文临要教训她什么,哪料对方将旁边的一个礼品盒推给她:“拆开看看?” “……” 宁信阳半信半疑地将盒子打开。在看到盒子里精致的小鹿玩偶后,她惊讶地捂住嘴巴,看向陆文临:“这是我的生日礼物吗?” 她的生日还要过几周,陆文临摇了摇头:“生日礼物当然是要当天送出才对,这只是一份普通的礼物。喜欢吗?” “噢。”宁信阳爱不释手地摸着小鹿身上细腻柔软的绒毛,表情强装淡定:“嗯……还、还可以吧,也没有特别喜欢。” 原主过去为了宁厉诚天天出入宁家,自然和他妹妹也很熟悉,对宁信阳的喜好十分了解。陆文临摸摸她的脑袋,轻声笑道:“那我们和好了?” “我没生你的气。” 宁信阳口是心非,扭扭捏捏地承认道:“是我说了不好的话。” 她越讲越小声,眼睛偷偷瞥向正在和林晚玉讲话的Alpha,有点心虚。 宁信阳知道自己错了,所以上次按照家人的意思特地给两人准备了礼物赔礼道歉。但礼物却被退了回来,她又生气又难过,觉得自己被讨厌了,因此才拉不下面子和他们打招呼。 刚才进门时,虽然这是她的家,但是看见那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即使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她仍旧立刻心慌意乱起来。 ……原来被人讨厌有这么难受。 宁信阳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满是懊恼。要不是有人好端端地跑过来告诉她,她的家要被外来人拆散了,她一开始也不会那样着急,说了气话。 “知道啦。”陆文临捏捏她的脸蛋,哄道:“信阳是知错能改的好孩子,没有怪你。” 宁信阳瘪着嘴点了点头,两人又恢复了往日亲密的关系。 女孩抱着小鹿玩偶坐在他身边,讲悄悄话,一会儿说自己昨天练的琴,一会儿说学校的考试,话题断断续续,眼睛老是往旁边看。 陆文临怎么会看不出一个小孩子的心思,和林晚玉笑着对视了一眼,后者喊了一声宁信阳的名字:“信阳,文临哥哥又给你送了什么礼物?” 宁信阳于是走到妈妈面前,把玩偶展示给她看:“你上次不给我买的那个。” “家里的玩偶已经多得数不清了,阿姨每次都得洗好久。”林晚玉无奈地道,又说:“给你宁昭哥哥看看。” 宁信阳犹豫了一下,转过身,大着胆子把小鹿递到宁昭面前。 陆文临眼光很好,宁昭捧场地伸手摸了摸:“很可爱。” “是吧。”宁信阳小声哼哼,有些得意:“我还有很多呢。” 一聊起她的玩具,宁信阳马上精神了,絮絮叨叨,从可动娃娃讲到积木,从拼图讲到遥控赛车。 讲着讲着又有些不开心:“我的一个水晶球坏掉了,不会发光。哥哥说他会帮我修好,但他老是忘记。” 宁厉诚工作确实繁忙,经常不在家,偶尔宁信阳想他了,会给他打电话,但是电话那头的哥哥却比平时要冷淡不少,没有哄她、给她讲故事。 虽然妈妈安慰她说工作就是这样,但宁信阳还是闷闷不乐。 之前她总怕新来的哥哥会占据这个家,把原来的哥哥赶出去,然而宁昭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反而是宁厉诚自己把生活重心放在了工作上。 这一点令宁信阳很不满,和妈妈抱怨过好几次,却又无可奈何。 家里并不是没有会维修的工人,何况这种故障其实不难处理。但宁信阳不喜欢别人碰她的东西,又崇拜宁厉诚,一定要等着哥哥来修。 也许是她失落得太明显,宁昭想了想:“我可以试试。” “好吧。” 宁信阳半信半疑地看着他,有点不放心,但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上楼把水晶球抱下来了。 这种儿童玩具的线路并不复杂,不过一会儿,宁昭就把水晶球递给她:“你试试。” 按下开关,节奏舒缓的音乐开始播放,里面的小人随之缓缓转圈起舞,灯光温柔变幻。 这个水晶球和宁信阳的其他玩具相比,没有那么精致,边角有些磨损的痕迹,应该是陪伴了她很久。 宁信阳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好厉害!” 她开心地抱着水晶球转了一个圈,又忽然在宁昭面前停下。欲言又止了好一会儿,才小声地说:“谢、谢谢哥哥。” 林晚玉半是欣慰半是心疼,目光复杂地看着宁昭:“小昭连这个都会呀。” 宁昭被夸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抿了抿唇:“这个不难的。” 陆文临撑着脑袋看着他们笑。 几人还沉浸在和谐的气氛里,门忽然开了。 一个身穿正装的Alpha走进大厅,几乎没有什么表情,眉间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宁厉诚的视线落在他们身上,将外套脱下,一旁的佣人沉默着低头接过。 “家里来客人了。” 他和宁昭对上视线,扯了扯领带,淡淡地笑道:“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第30章 准备 “厉诚回来了。” 林晚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上班上糊涂了,文临又不算客人。” 以Beta过去来宁家的频率来说,确实没把自己当客人,林晚玉也习惯了他老是往这里跑。 陆文临倒在宁昭身上,意味深长地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宁厉诚跟着笑了笑:“是我说错了。” “哥哥哥哥!”宁信阳抱着水晶球扑上来,眼睛亮晶晶的:“看我的球球!又会发光了。” 桌面上还零零散散滴摆放着一些维修工具,宁厉诚只一眼就知道这是谁的成果。 他动作一顿,若无其事地揉了揉妹妹的脑袋:“本来打算今天晚上给你弄好的,看来已经不用了。” “你老是忘记。”宁信阳气鼓鼓地嘟着嘴,手指了指另一个Alpha:“这次是宁昭哥哥帮我修的。” 宁信阳忽然觉得有两个哥哥也很好,如果一个哥哥上班工作的话,还有另一个哥哥在家陪她玩。 可惜宁昭不住在家里。 宁信阳想到这里,又有些失落。 宁厉诚顺着她的视线,对宁昭微笑:“小孩子爱闹腾,麻烦你了。” 宁昭淡淡道:“小事而已,谈不上麻烦。” “对呀,自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帮妹妹弄个玩具而已。” 林晚玉也说,见他一个人回来,又问道:“你爸还在公司吗?” 宁厉诚道:“碰到了徐叔叔,聊了两句,想着今天要一起吃饭,我就先回来了。” 林晚玉叹了一口气,却也没说什么。 几人闲谈了一会儿,佣人开始整理餐具,将晚餐摆上餐桌。 宁观峰最终在用餐之前赶回来。人到中年,他的脸上已经有了时间刻下的皱纹,但身上一家之主的威严却分毫不减,这种严厉在看到宁信阳时减弱不少。 宁信阳喊道:“大家都在等你吃饭呢,爸爸!” 宁观峰面色舒展,笑着捏了捏宁信阳的脸颊:“淘气。” 又对几个小辈点头示意,随手将几份文件让佣人拿到楼上书房里,然后才坐在餐桌前。 宁父坐主位,其他人依次入座。 若是少了个宁观峰,这个聚会还像个家庭聚餐,林晚玉讲话温柔,宁信阳爱笑爱闹;但不苟言笑的宁父一坐到席上,就像身处会议室中,周身自带着低气压,让人失去开口讲话的欲望。 陆文临不免回想起他过去回家时的场面,有点隐隐的烦躁。 正思绪杂乱时,旁边有人碰了一下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我们换个位置,可以吗?” 虽是请求,却好像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先一步将旁边的椅子为他拉开。 陆文临随口应下,没想太多,然而挪到一旁坐下后才发现,他原来的位置对面坐的是宁厉诚。 陆文临挑了挑眉,看了宁昭一眼,后者却很镇定,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视他。 陆文临笑了一下,凑过去小声道:“吃醋了?” 宁昭没听懂他在说什么一样,垂下眼:“你坐这里,夹菜比较方便。” 陆文临笑眯眯地道:“好贴心呀,陪我睡觉也就算了,连这种小事都关心,去哪里找这么贤惠的Alpha。” “……” 宁昭生怕他讲话被其他人听到,可怜兮兮地看一眼Beta,求他别说了。 他们两个在讲悄悄话,另一对父子还在谈论公司的事务。 “这个项目还有一段时间收尾,你要注意上下对接,别出纰漏。” 宁观峰问:“那个华林山,和你有什么过节?” 听到某个名字,陆文临动作轻微地一顿。 宁厉诚道:“不是什么大事,我会处理好的。” “嗯。”宁观峰淡淡地说:“心里有数就好,到这个年纪了再没点悟性,我也教不了你什么。” 父亲的语气有些严厉,宁信阳还小,听得似懂非懂,但直觉这种氛围令她不安。 最后还是林晚玉有些不满地提醒:“平时把工作带回家里也就算了,一家人难得聚一聚,都别说了。” 妻子发话,宁观峰这才没有接着讲下去。 “知道了妈妈。”宁厉诚也笑了笑:“好,不聊工作了。” “你们听说了吗?徐湛——”宁厉诚话锋一转,看向宁昭:“他最近被禁足在家了。” 徐湛和宁厉诚关系不错,会把这事告诉他也不意外。 陆文临知道陆净荷会采取一些手段,但这件事毕竟算不了什么原则上的大事,往小了说,也可以解释为徐湛不过想交个朋友。 徐家对于这个Alpha长子,不过是轻拿轻放。 “我听说他最近不是快订婚了。”林晚玉有些诧异:“这是怎么了?” 宁厉诚笑笑,避而不答:“可能是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吧。” 宁观峰下午刚和徐湛的父亲见过面,应该知道这件事,却没对这个话题发表任何意见,什么也没说。 宁昭过去的养父是酒鬼,嗜酒如命,喝多后常常打老婆孩子。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宁昭,会对酒精产生厌恶再正常不过。 但眼下一家人表面上其乐融融,谁也不会故意去撕开这层薄膜,让过去的伤痛重见天日。 宁观峰想起什么,看向宁昭:“你现在是在陆净荷那里帮忙?” “实习。”宁昭点点头,放下餐具:“今天刚去面试。” 宁观峰若有所思地瞥了一眼陆文临,然后点了点:“也好,你也要毕业了,可以先学点东西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宁观峰却又不说了,宁厉诚握着餐具的手一紧,垂下头,认真地切割着餐盘里的牛排。 . 第二天,陆文临按约定时间到达餐厅包厢时,黄家夫妇已经到了许久。 餐桌旁是一些行李,他们应该是在酒店退房后,直接带着东西一起过来。 陆文临没来时,两人已经叫服务员拿来菜单,对着上面的菜名胡乱点了一堆东西,稀奇、昂贵的菜品,通通来一份。 虽然现在手上也有一些闲钱,但黄志诚一有钱就非要喝好酒,李丽看丈夫那副大手大脚花钱的样子就心疼,见陆文临推门进来,她先是殷勤地迎上去问好,然后搓了搓手,讨好地笑道:“那个……我们看你还不来,就先点了些菜。这个账单一会儿……?” 黄志诚哼了一声:“说什么废话?他难道不吃?老子又不是给自己点的。” 陆文临进门的动作一停,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无波无澜,并没有太多情绪,然而却无端让黄志诚背后一紧,哼了一声,不再出声。 “账单我来付。” 陆文临本来也不是来吃饭的,无意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浪费时间,提醒自己别和这种落不到什么好下场的人计较,对李丽摆了下手,示意她入座:“我的问题很简单。” 李丽说:“噢噢,我知道,你说吧,想问什么。” 陆文临抱臂审视着他们:“这次来霞市,谁给你们出的主意?” 李丽以为他是想问宁昭的事情,原本还想借此卖卖惨。 这个问题一出,她和丈夫沉默一瞬,对视了一眼:“这说的什么话,当然是因为想孩子了,做爹妈的还不能来看看吗?” 两人的反应让陆文临心里有了猜测:那个人是他们没法说出口的人,对方或是担心事情败露,一定事先告诫过他们。 看来身份不一般啊。 陆文临来之前就做好心理准备,这对夫妇不可能问什么答什么,眼下也并不意外。 李丽没想到他就这么走了,喊住他:“哎!那……那……” 她现在是真的后悔了,后悔白白给人儿子养了那么多年,最后一个好也没落到,两个小孩都不愿回家……没有儿子、没儿子她回去得被多少人背地里指着笑啊! 陆文临冷了脸色,在她说出那个名字之前转身,一字一顿地道:“记住,宁昭现在姓宁,不姓黄。” . Alpha去公司实习的好处,就是连带着将陆文临的作息调整得更加规律。 一开始宁昭还有些犹豫:“要不我睡客房吧?我早上起来可能会吵到你。” 但陆文临已经习惯了和人同睡,再适应一个人还需要花时间调整,于是两人还是保持着原来的生活方式。 睡醒一睁开眼,旁边的位置空空如也,只余留一些Alpha信息素的气息。宁昭已经去公司了,陆文临伸了伸懒腰,觉得自己最近的状态还不错。 祝漪汾前几天开机进组,她没忘记答应过陆文临的事情,把剧组的地点和拍戏时间告诉他,还特地补充一句:[来的时候带点甜品。] 陆文临心想演员不是很注重保持身形吗,怎么祝漪汾还爱吃这种含糖量高的食物。 但他没想太多,随口答应了下来,托人买了两盒,一盒留在家里当零食,一盒打算探班的时候带给祝漪汾。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剧组,司机把他送到门口,虽然剧组的工作人员并不认识这张脸,但看气质也知道不是一般人。 很快就有人满脸堆笑来问:“老师,您找谁?” 陆文临举了举手里的袋子:“我探班。” 祝漪汾刚好拍完这场戏,导演喊完“卡”,助理和化妆师过来补妆。 因为是都市剧,里面需要不少龙套扮演员工。 陆文临在片场扫视一遍,还未从中找出顾安,祝漪汾就走过来了,古怪地看了一眼陆文临手中的甜品盒,又看了一眼陆文临,像是第一天才认识他一样,啧啧称奇:“真买了啊。这家店可难排队了。” 陆文临没理解她的意思,跟着看了一眼袋子,一头雾水:“你不是让我买吗?” 祝漪汾哼了一声,又怪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道:“你来之前不先和我打声招呼,真不凑巧。” 林免今天恰好请假,没在片场,Beta跑了个空。 陆文临以为她是有什么日常膳食要求,不能食用甜品,也没放在心上:“没事,下次什么时候方便了,我再买就是了。” 第31章 紊乱 或许是因为他的态度太过诚恳,祝漪汾沉默了一会儿,不再阴阳怪气,什么也没说,鼓励似地拍拍他的肩。 陆文临:“?” 作为主演,祝漪汾的戏份比其他演员要多,日常工作量蛮大,不仅要变换场地,还要按照剧本随时进入角色状态。 但她入戏很快,情感饱满而不夸张,很多条戏都是一遍过。陆文临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祝漪汾作为现在的流量女星之一,除了外貌出圈以外,确实是有些实力。 但他来这里并不是为了看祝漪汾好好工作。 他把那盒甜品放在祝漪汾助理旁边,对方表情难以言喻地对他挤出了个笑:“谢谢老师,但是我们漪汾姐可能吃不了这个。” 谁知道之前还互看不顺眼、光明正大掐架的两个人,现在居然还能和和气气地探班。 陆文临无所谓地道:“没事,那你吃了也行。” 助理:“……” 趁着祝漪汾正忙,没有人顾得上他,陆文临再次悄悄在候场人群中寻找那个Omega。 如果剧情没错的话,那么顾安一定在这个剧组当中。 但他试图从中找到主角受的身影,却一无所获。 陆文临皱起眉头。 难道又是哪里出现了偏差吗? 找了片刻后,陆文临叹了一口气,想着人家今天也许是请假了没来,不如过几天再来看看。 于是从侧门离开,打算先去外面透透气。 这层楼的洗手间不知道是哪个缺德鬼在这抽烟,很重的烟味直冲口鼻,陆文临皱了皱眉,转身顺着楼梯下了一层楼。 刚出楼梯口,他就闻到了一阵沁人心脾的果香,甜蜜中带着些酸涩。 这一层楼还未修缮完毕,没有公司入住,也没有被剧组征用,四周安静了很多,还能听到自己脚步的回声。 洗手间在靠近楼梯口的那侧,陆文临刚转个弯,忽然一个人就撞倒在他身上。 碰撞之后,陆文临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然而那个人踉跄了一些,没有站稳,居然软绵绵地顺着墙角往地上倒去。 “!” 陆文临一惊,连忙扶住他。一碰才发现这人身上奇怪地发烫,像是发烧了:“你没事吧?” 也是在这时,他闻到了对方身上浓郁的柚子味。 和平时他在别人身上感受到的隐隐约约、较有分寸感的味道不同,这个人的味道十分明显,他刚才在走廊上闻到的水果清香应该也是来源于此。 身为一个Beta,陆文临心里警铃大作,他马上回忆起之前系统告诉他这个世界的设定,迅速下了判断——这个人发/情了。 等等。 西柚味的气息…… 那不就是主角顾安的信息素吗? 陆文临猛地反应过来,看向这人的手腕,上面有一道像是被烫伤的痕迹,再抬头确认这人的面容……确实是顾安。 Omega发/情了怎么办。 陆文临没料到会遇上这种突发事件,有些后悔自己当初没把小说设定研究得再仔细一点。他只知道发情的AO会进入强烈的想要交/配的欲/望当中,需要抑制剂才能缓解。 他一手扶着身体虚弱的Omega,暂且把人带到卫生间隔间,然后将窗打开通风,减少信息素堆积的浓度,又艰难地掏出手机,让人马上送一支Omega专用的抑制剂来。 顾安身上发烫得吓人,陆文临左右环视,忽然看到墙上的一个爱心盒子,旁边贴着说明语:抑制贴&短效抑制剂,用一放一,传递爱心。 陆文临把东西从里面拿出来,撕开了一个抑制贴,琢磨了一下,把他贴在顾安后颈的腺体位置,然后照着说明书又给人打了一针短效抑制剂。 一针抑制剂打下去后,面前人的状态似乎有所缓解,周围的信息素浓度下降不少。 陆文临有些庆幸自己虽然是Beta,却可以闻得到别人信息素的味道。 但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顾安身上的体温依旧没有平稳,忽然又降下来了,后背直冒冷汗。 陆文临皱着眉:“……” 这个抑制剂的包装上面有附加说明,只能应对紧急情况,时效很短。 他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用错药,给主角受弄没了,那大家也不需要完成什么攻略任务了,这个世界马上毁于一旦。 情急之下,陆文临忽然想起:祝漪汾不就是个Omega?她应该比较了解这方面的情况。 陆文临叫了顾安几声:“顾安?顾安?” 顾安迷迷糊糊,努力抬起头,睁大眼睛看他:“……嗯?” 陆文临试探了一下他额头的温度,暗叫不好,快速地说明:“你先在这里等我,我马上找人过来。你现在处在发、发/情期,不要随意出去。” 顾安像是在努力理解他的话,懵然地点了点头。 陆文临便离开卫生间,走之前还将门关好,挂上维修中的牌子。 他顺着原路返回剧组,刚好,祝漪汾没在戏中,而是在一旁休息喝水。 她一见陆文临带着一身Omega的信息素过来,表情相当精彩:“……你什么情况啊?” 天哪,已经有了一个Alpha未婚夫,又看上了演员小鲜肉,现在出去转一圈又带着Omega的味道回来。 好手段。 陆文临没心情和她闲聊,迅速解释情况:“我刚才碰上了一个在释放信息素的Omega,人看起来没什么意识,给他用了抑制贴和抑制剂,但是他体温又突然变低了,这是为什么?” 看陆文临表情严肃,祝漪汾也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一下子坐了起来:“发/情期?不对,发/情期应该不会导致体温变化。” 她思索了一会儿:“有点像信息素紊乱。” “这种情况是不是不能使用抑制剂?”陆文临没听懂:“怪我刚才一着急。” 祝漪汾也有些为难:“先通知医生来吧,万一真的是发/情期,这里人口密度大,很难办的。” 两人带着一个Beta助理一起匆匆赶过去,然而才走到转角,陆文临的脚步忽然一顿。 刚才他离开时挂上的“维修中”告示牌歪倒在一旁,卫生间的大门开着一条细细的缝隙。 “……” 陆文临快步上前,推门而入,找到刚才的隔间。 然而门后面空无一人—— 原先那个意识模糊的Omega,此时不知所踪。 祝漪汾能感受到空气中遗留下来的信息素,确认这个Omega是有发/情的迹象。她紧跟在后面,探头一看,奇怪呢:“人呢?” 见陆文临表情难看,祝漪汾愣了一下,也变得严肃起来:“那个O不见了?” 陆文临点点头,眉头紧紧拧着。 Omega本来就没有身形优势,在发/情的状态下,意识模糊,如果是认识的朋友带他回去休息还好,但这时候要是被坏人带走,情况只会更糟。 但顾安哪有什么能来探班的好朋友? 陆文临差点想把系统叫出来,祝漪汾忽然走到洗手间外面站了一会儿,然后喊了一声陆文临的名字:“他往这边走了。” 发/情期的Omega信息素味道比平时明显,陆文临是Beta,没办法做到这么精确的辨认,但祝漪汾可以。 她表情有些微妙:“……还有Alpha的信息素。” 一旁的Beta助理赶紧拨打了医院的电话,并且通知大厦的警卫上来。 这里的三个人不是Beta就是Omega,祝漪汾还要拍戏,可不能磕着碰着;另一个又是大少爷,万一出事了,助理只能咬咬牙上了,但是拿着牛马打工人的钱,她可不想冲到大家前面当保安啊! 好在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怪人,顺着祝漪汾所指的方向,几人穿过空荡荡的走廊,然后来到一间休息室面前。 陆文临与祝漪汾对视一眼,前者上前,握住门把手。 意料之外的,门并没有锁。里面安安静静,没有什么混乱暧昧的动静。 沙发上睡着一个Omega,身上披着一张毯子,表情安稳,周身有淡淡的Alpha信息素,浓度不高,应该只是用来安抚躁动的Omega。 几人面面相觑。 身后忽然传来了脚步声,咔哒、咔哒,那是硬底皮鞋踢在大理石瓷砖上的声音。转头一看,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口,对他们挑了挑眉:“你们是?” 那个男人面容英俊,嘴角带着不羁的笑意,头发用发胶精心打理过,很标准的霸道总裁造型。 陆文临一下子屏住了呼吸,凝视着来人。 ——是华林山。 那个与宁厉诚不死不休、争斗半生的男配Alpha。 华林山身为娱乐公司的总裁,祝漪汾自然也认得他,迟疑道:“华总,这是……你朋友?” 华林山没什么架子,笑了笑:“我碰巧路过,以为他需要帮忙,就带了过来。你们在找他吗?不好意思,我刚才怕他一个人在那不安全” 既然没出什么意外,几人客套了两句,祝漪汾和助理就回了剧组。华林山似乎也有事,接了个电话也离开了,最后是安保人员帮忙一起把顾安送到医院。 陆文临原本要去接宁昭下班,但事发突然,他只好先给人打个电话回去:“宁昭,我今天有事不能去公司,一会儿让司机先接你回家吧。记得让孙姨晚上再煲个汤,我晚一点就回去。” 正巧护士过来问:“四号房,谁是病人的家属?” 陆文临捂住手机,举手示意。 护士把一叠纸递给他:“他的检测报告出来了,医生查房去了,你先看一下。” 宁昭原本要应下,忽然改口问道:“你现在在哪?” 这小孩耳朵尖得要命,陆文临无奈坦白道:“在医院,一个朋友生病了,身边没人,我留下看看。” “这么严重吗?” 宁昭问:“做手术不是要家属陪护才可以。” “嗯……”陆文临说:“不是手术,他信息素紊乱,现在不是很清醒。” 就算这里的人都习以为常,但他仍然不能做到若无其事地把“发/情”两个字说出口。 信息素紊乱。 宁昭垂着眼咀嚼着这几个字,心里忽然不痛快起来。 第32章 奖励 陆文临原本不想让宁昭过来,医院人员流动大,各种细菌病毒容易传染,然而Alpha最后也还是没有答应自己先回家,反而反复追问,让陆文临告诉他医院的位置,要自己过来一趟。 陆文临只好由着他去了。 挂断电话,他看了两眼检查报告,上面的一些专业术语、病情诊断对他而言十分陌生,陆文临有些新奇地研究了一会儿。 Omega男性有生殖腔,可以孕育后代,也有腺体可供Alpha标记,标记完成后就相当于绑定,也不知道这种绑定有什么科学依据。 还有那个发情期。 陆文临心想还好他是Beta,不然上次宁昭发情期临近,意识模糊,状态失控时,换成一个Omega,会发生什么意外都不知道。 等了没多久,医生便过来了。他翻了两下检查报告,皱着眉头,表情有些凝重:“病人之前的用药史是什么?” 陆文临哪里知道:“这个我不是很清楚,怎么了吗?” 医生和他说明情况:“这个病人之前发情期应该都是靠抑制剂度过,但如果是国家执行标准的医用抑制剂,不会对他的腺体产生过多的危害。但他今天出现了信息素紊乱的情况,而且体内分泌的激素水平明显不在正常区间,很大可能是因为私自用了副作用较大的廉价抑制剂。” 见陆文临没说话,医生语气放缓了点:“价格方面不用担心,现在抑制剂都能报销,一个Omega,身体要紧,没必要为了省这么一点钱损害自己的身体。” 陆文临想起来了,顾安确实是有信息素方面的疾病,才会在某次发情期时被迫和主角攻纠缠在一起。他点点头:“那他这个信息素紊乱可以治疗吗?会不会有后遗症?” 医生沉吟片刻:“现在发现得还早,他这个症状应该最近才出现不久,如果能及时用药,是可以将身体养回来的,只是用药价格会高一点,看你们怎么选择了。” 陆文临应好,打算等顾安醒来再和他商量一下。 祝漪汾那边忙完了,打电话来问:“喂,陆文临。那个人怎么样了?” 陆文临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人,对方眼下有浅淡的乌青色,像是好几天没休息好,整个人也十分瘦弱:“没什么事,你判断的没错,医生说是信息素紊乱。” “那就好。” 毕竟同为Omega,祝漪汾再清楚不过O在公共场所无意识释放信息素有多危险。今天的事情让祝漪汾对Beta有些改观,她心情复杂:“没想到你还……挺热心的,你不是最讨厌Omega了吗?” “那不是我的本意。”陆文临扶额,叹了一口气:“过去的事就别提了。” 或许是两人讲话的动静吵到了Omega,等陆文临挂断电话,床上的人动了动身子,终于转醒,有些迷茫地看着医院的天花板。 这是陆文临特意安排的单人病房,环境很好,没有其他病人的干扰,房间整洁,还有淡淡的花束馨香。 顾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是在谁的家里,直到看到一旁的输液瓶时,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被好心人送往医院。 一想起自己昏迷前的状态,顾安下意识想掀开被子,确认自己身上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他猛地一动,动作幅度大了些,输液管跟着晃动,马上就有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制止他:“别动。” “……” 顾安愣愣地转头看去。 一个Beta正笑盈盈地看着他,表情平和而温柔。 . 宁昭赶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来的路上,他一直在脑海里回想起那天在会所见到的所有Alpha,放荡的、风流、不检点的,不管是哪一个都让他心烦意乱。 就没有别的朋友吗?非要……非要找上陆文临。 他有些急,又有些气,然而推门而入时,病床上躺着的却不是Alpha,而是一个看起来很懵的Omega。 “来这么快呀?”陆文临对他弯了弯眼睛。 司机从家出发还需要些时间,宁昭是特地打车过来的。但他没有和陆文临说明,而是把刚在楼下随手买的一袋水果放在床头。 顾安看着这个陌生的Alpha,愣了愣,回忆起什么,犹豫道:“那个时候,就是你对我释放了安抚信息素吗?谢谢。” 宁昭:“……” 他睁大眼睛,张了张嘴,退后两步离Omega远了些,往陆文临看去:“我没有。” Alpha为自己辩解:“我刚才一直在公司,还有定位打卡记录。” 陆文临忍不住笑,安抚他:“知道了知道了。紧张什么。” 又对床上的顾安解释:“不是他,那个路过帮了你的Alpha叫华林山,你认识吗?” 顾安是小龙套,只知道名气比较大的明星,对这些娱乐圈背后的总裁大腕不是很了解,只是听名字有些熟悉,摇了摇头。 陆文临若有所思:“那时候,他是直接把你带走的吗?” 顾安神色有些为难:“记不清楚了,不过他应该是个很好的人,没有做什么,当时把我放在沙发上就离开了。” 面对发/情状态的Omega,能克制住身为Alpha的天性,除了那人所佩戴的昂贵的抑制手环以外,确实也是因为这人有基本的道德底线。 陆文临心想,难怪顾安会在宁厉诚和华林山之间摇摆不定。 两人在聊天,宁昭没有接话,在一旁默默地给水果削皮、切块,摆放在瓷盘里。 盘子推到病人床头,还留了几块递给陆文临。 在主角受面前没什么好隐瞒的,陆文临顺嘴接受投喂,很自然地接了一句:“谢谢宝贝。” 宁昭的指节蹭到了他的嘴唇,收回手不动声色地摩挲了一下。 两人若无旁人的亲呢让顾安有些羡慕:“你们是恋人吗?” 陆文临一愣,笑了笑,撑着脑袋看向旁边的人:“是吗?” 出乎意料的,宁昭并没有回避这个话题:“我们订婚了。” ……文字游戏,是不是恋人不好说,但确实是在众人见证之下举办过宴会,订下了婚约。 顾安了然地点了点头,感叹道:“真好啊。” 陆文临笑了笑,没反驳这句感慨。 和顾安转告了医生的说辞后,陆文临看出来对方对于医药费的犹豫:“不用担心钱的问题,我可以帮你预付一些医药费。” 顾安连忙摆手,有些惶恐:“没事没事,不用麻烦了,我再想想办法。” 陆文临怎么会不清楚他的选择:“然后回去继续忍着对吧?没关系,身体要紧,等你什么时候成为大演员了,再把钱还给我。” 顾安再次惊讶:“你、你怎么知道……” 陆文临笑了笑,随口扯了个理由:“我之前来探朋友的班,看过你的对戏。今天又正好遇上你,不然你一个人遇到这种事,还是很危险的。” 他想了想又说:“你之前在别的作品里的表现也很不错,我有印象。” 顾安之所以会进入祝漪汾现在所在的这个剧组,是因为他之前在某个小网剧出演了一个小配角,虽然是反派,但因表演生动,受到了观众的好评,也因此有了这次剧组的面试机会,顺利进组。 顾安眼睛一亮,有些惊讶:“你看过我演的剧吗?” 宁昭顿了顿,朝Beta看去。 然而那人却信誓旦旦地点了点头:“对呀,你演得很好,以后说不定会成为大明星呢。” “谢谢。”第一次被人单面夸奖,顾安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顾安认真地向他道谢,约好了下次请他吃饭。 从医院离开后,宁昭忍不住问:“你喜欢看电视剧?” 住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怎么不知道陆文临喜欢看那种逻辑不通的低成本网剧,竟然还把配角的名字记下来了。 陆文临道:“不怎么看。但人家挺喜欢这份工作的,总得要给点鼓励吧。” 而且小说结局里,顾安确实凭借着自己多年以来稳当的演技,拿到了当年的影视最佳新人奖,虽然可能有主角buff加成在,但有那么多粉丝支持,也说明他确实是有那个实力。 宁昭似乎懂了,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两人上了车后,司机载着他们回家途中,宁昭像是不经意间提起:“今天有一个跨部门会议,Mentor说我的会议报告做得不错。” 陆文临随口道:“那很好啊,和大家相处得怎么样?” 宁昭静了一瞬,才回答:“还可以。” 对方前后情绪波动得太明显,陆文临乍一听没反应过来,过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什么,笑眯眯地夸奖道:“哎呀,才上几天班就被夸了,好聪明的宝宝呀。” 陆文临作思考状,稍微靠近了一点:“嗯……工作这么认真的话,是不是应该给点奖励?” 司机在前面开车,有外人在,宁昭难免有些脸薄。 但他还是很想要这个奖励,宁昭喉结滚动,克制住自己的目光,视线在Beta唇瓣处流连,蠢蠢欲动。 怎么会有人长得……这么招人。 然而陆文临似乎没有接收到他的信号,独自盘算着:“你想要什么?有驾照吗,给你买辆车吧?上下班也方便。” 宁昭:“……” 他垂下眼,重重出了一口气:“不用了。” 陆文临:“???” 怎么突然生气了! . 晚饭过后,宁昭在书房里整理今天的文件资料,忽然接到了黄雀打来的电话。 姐弟俩的联系并不非常频繁,但隔三岔五便会来关心一下彼此的生活情况。 黄雀知道弟弟现在和那个Beta住在一起,虽然Alpha似乎没有表现出和人同居的不适,但她心里知道,宁昭就是一个心里藏得住事的人,再难受也忍着不说。 好不容易要回家过好日子了,却又摊上这种事,她到底放心不下,想亲自来霞市看看。 黄雀选了下周休了两天年假,提前买了车票,到时候正好把女儿一起带过来看舅舅。 “……” 宁昭自然能察觉出黄雀的担心,但他不知道如何表述他和陆文临目前的关系,只能到时候见面再亲口解释。 他挂断电话,从阳台回来。或许是发现他的表情有些为难,陆文临一下警觉起来,皱了皱眉头:“谁的电话?” ……别是那对夫妻再找上门来了,也太难缠了。 好在宁昭摇了摇头:“我姐的电话,她说要来霞市看我。” 虽然父亲不是父亲,母亲不是母亲,但姐姐依然是姐姐。两人共同支撑彼此走过多年来的风雨,即使眼下相隔万里,依旧会彼此挂念。 陆文临松了口气:“好啊,正好可以出去吃个饭逛逛景点,她有什么忌口吗?我来定餐厅。” 宁昭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摇摇头:“不用,我自己来吧。” “……” 陆文临忽然从Alpha的表情中意识到什么,怔了一下。然后笑了笑,改口道:“嗯,只是想着去过的餐厅比较多,可以做个推荐。你们姐弟见面,我当然就不去了。” 确实,任何人知道自己弟弟被人强迫结婚,心里多少会有些介意的吧。 甚至,宁昭本人或许都无法释怀。 面对Beta显而易见的回避,宁昭犹豫了一会儿,安静地思索片刻。 半晌,他像是鼓足了勇气,问出了那个一直卡在他心里的问题:“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第33章 关系 话音落下的几秒内,没有人说话。 空气那样安静,宁昭悄然握紧手心,甚至疑心自己听到了秒针转动的声音。 陆文临微微睁大眼睛,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一时间没明白话题为什么突然跳转。他观察Alpha的表情,算不上是放松的神情,下颌紧绷,抿着唇,双眉之间有细微的起伏。 一切迹象表明,对方正在处于一种不安、焦灼的状态。 ——问出这个问题,他是想得到什么样的回答呢? 是想要一种说辞来应付姐姐,是想向旁人解释,还是单纯想要从他这里得到一种说法、一种定义? 为什么会需要定义呢?他是对现状感到困扰吗? 陆文临端详着Alpha的表情,沉默地在脑海中列举组合,思考回应。 宁昭表现得那样紧张,突然对两人的关系发起疑问,因此这个问题对他而言想必相当重要。 在彼此都沉默的氛围下,陆文临多希望面前能出现一个悬空的浮板,让他只需要从几个不同的选项中做出选择。 但这并不是可以读档重来的游戏,宁昭也并非可以依靠做出正确的选项来增加攻略数值的角色。人类的心思百转千回,脑海中甚至有专门管理情感的分区,数亿细胞为此工作、传递信号,无法被单一的电子数据所指代。 之前宁昭问过他,为什么没见他继续那个恋爱游戏,后者笑了笑回答:“这种游戏也没有什么研究意义嘛。” 最根本的原因,他无法从中汲取经验成为恋爱大师,再运用到宁昭身上。 人是具体的、多元的、动态的,小c到底在想什么,到底想要什么,在众多选项、分支中,不过是被设定的洪流推着走,他本人或许都不清楚正确答案。 如果这个问题早一段时间问出,陆文临也许不会犹豫,但眼下,他却难得感到有些为难。 陆文临没有让Alpha等太久,缓缓开口,组织措辞,折中选了一个可进可退的回答。 他特意和缓语调,语气很温柔,还弯了弯眼睛:“你想要什么关系?我都不介意的。” “……” 宁昭怔怔地看着他。 就这样吗? 什么关系?是无法参与彼此社交圈的关系,是我对你的朋友、你的过往一无所知的关系,是没法向别人光明正大表明恋人的关系——哦对,他们本来也没有告白和鲜花,赶鸭子上架,算不上什么恋人。 所以什么关系都可以,什么关系都无所谓。 就这样吧。 宁昭说不清这个回答在不在他意料之内,但他始终明白,Beta当初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令他答应婚约,日后也能同样轻而易举地离开他。 他们两人之间,有相当分明的界限,而主动权永远掌握在陆文临手上。 只要陆文临不愿给出任何回应,那么宁昭就只能、只会停留在自己固定的位置里,无法离开。 如果只能这样…… 宁昭点了点头:“好。” Alpha的表情太过失意,陆文临几乎立马就意识到了这个回答不对。 在宁昭将要转身时,他及时伸手牵住那个人的手,对方指尖动了动,没挣扎,反而顺着力度回握住他。 陆文临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在开口刹那,他忽然想起了某个夜晚,有人声音颤抖地问他:“我可以……可以亲你一下吗?” 多么小心翼翼的发问,生怕遭到拒绝。 为什么会害怕被拒绝?一直以来,难道不是陆文临在对他下达指令,勒令完成吗? 那时他以为这是宁昭对于他的某种安慰,但现在回想,或许、或许他不过只是真的想要一个吻呢? 脑海中有模糊的猜想在渐渐成型,陆文临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答案。 陆文临稳住心神,保持表情,试探地道:“你觉得,我们应该是什么关系?” 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白天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会接吻,会拥抱,会对彼此落泪。 答案好像呼之欲出。 宁昭原本不抱希望了,听到这话,又把头抬起来看他。 只这一眼,陆文临便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他暗自松了口气,嘴角微微一笑,用那双蛊惑人心的眼睛看他:“说出来,我都答应你。” “……” 如同枯木逢春一般,宁昭的心忽然再次猛烈跳动起来。他哑然失声,片刻后还要按耐住冲动再次确认:“……你确定吗?” 陆文临点了点头。 宁昭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又睁开。 他讲话尽量平稳,尾调却有些抖:“我想跟我姐说,我有喜欢的人了。我……” 陆文临安静地看着他。 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但亲耳听到对方说出口时,心情还是不免有些复杂、和些许怜惜。 按Alpha的这个性子,不知道对方是做了多大的心里建设,才能诉之于口。 宁昭接着道:“……我可以这么向她介绍你吗?” 悬在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落下,却没有伤害他分毫,而是重重地砸落一旁。取而代之的,是那人温热的怀抱,陆文临在他耳边声音很轻地应下。 “好啊,男朋友。” 这简直是宁昭二十多年来听过的最甜蜜的话。 . 喜欢上了逼迫自己订婚的人,听上去好像很不可思议,仿佛某种斯德哥尔摩的受害者。 然而宁昭却心知不是这样的。 所谓的流言、传闻,不过三人成虎,他有些懊恼,过去自己也曾是流言蜚语的受害者,却因为他人的评价而对Beta一开始带上了偏见。 在别人的口中,那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然而实际上他就没见过像陆文临这样脾气好的人,爱笑、温和,似乎都很少见他生气过。 Alpha这么想着,枕在柔软的枕头上,控制不住地往旁边的人看去。 一般来说,陆文临会先一步洗漱上床,酝酿睡意,而宁昭会先在书房里待一会儿,修改论文或是处理工作。 但今天不同,这是他们正式确立关系的第一天。他早早地把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处理好,然后躺在那人身边。 陆文临还以为他今天效率出奇得高,没多过问,顺嘴夸了两句。这次宁昭得到了之前没有拿到的奖励。 然而陆文临还有别的事要做,亲完后便看向手机屏幕。上面是顾安刚发来的消息,语气里半是感激半是不安:[这个病房好好啊,还有提供三餐,一定很贵吧。] 陆文临回道:[没事,小钱,身体重要。] 顾安知道他有钱,不过两人素不相识,用别人的钱总觉得不踏实。 虽然他只和导演请假了,留院一天,但这一天的费用也抵得上他一星期的伙食费了:[其实我这个病也不算很严重,没必要这样。] 陆文临:[不治疗的话,那你下次再意外发病怎么办?] 顾安沉默了。确实,他不可能不回剧组工作。 陆文临宽慰道:[就当交个朋友,别再纠结了。] 他在琢磨着要从哪里做切入点接近核心剧情,旁边的Alpha却在想七想八。 顶上的天花板从未变过,睡在这张床上的依旧是那两个人,但宁昭的心境早已改变。 瞧Beta看着屏幕那么认真,他有些微妙的不满,再偷偷瞥了一眼过去。 ……顾安? 那个Omega? 宁昭微蹙起眉。Alpha也就算了,现在连Omega都要黏上来。 烦。 他有点想做些别的事情,想把自己的手臂伸过去,揽住那人细韧的腰,或是把人抱在怀里,一低头就可以亲到。 某人被自己的幻想弄得耳朵有些发烫,愣神地看着那人的侧脸。 陆文临怎么会注意不到他的视线,勾了勾嘴角,转过头:“怎么了呀?” 顿了顿,又轻声细语地补上几个字:“男朋友。” “……” 刚才郁闷的心情一扫而空,宁昭再也不想克制,掀开被子起身,手臂撑在陆文临身侧,垂下眼直直地盯着他。 他的目光那样直白,但对方完全没有怯意,反而按灭屏幕,将手机扣在床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那人穿着一件睡袍,领口在床上蹭得松松散散,漂亮的脖颈和锁骨完全显露出来。 再往下的他不敢看,被白皙的肌肤晃得脑袋有些发晕,方才做好的设想一下子崩塌,只问出一句:“这个身份,我现在……有别的权利吗?” 陆文临挑了挑眉,刚张开嘴想要回答,Alpha便俯下身来,吻住他。 …… 胆子变大了,还敢伸舌头。 两人微喘着气分开了,极近地对视了一会儿。 宁昭眼睛亮得出奇,陆文临原以为他要继续做些什么,然而那人只是凑过来再回味似地亲了亲他的唇角,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接着突然跳下床,径直去了卫生间。 陆文临:“……” 还是年纪小。看起来凶,却不敢做些别的,脑子里想的最过分的事情就是接个吻。 他朝关合的玻璃门笑了笑,随后伸了个懒腰,感觉卸下一身重担,浑身轻快起来,打算出去倒杯水喝。 路过书房时,他端着水杯顺便进去逛了逛。宁昭把桌子收拾得很整齐,参考书籍罗列成一堆,纸笔摆放有序,陆文临随意地看了一眼,字迹有些潦草,但不难看,笔画很利落。 他又看了看,忽然睁大眼睛,在角落里发现了自己的名字。 陆文临。 找了找,又发现好几处。 “……” 不愧是大学生啊。 虽然已经脱离校园好几年,但陆文临此刻久违地感受到一种少年人独有的青涩。 他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转身要走。动作间却无意碰到了椅背上搭着的一件外套,衣服顺着椅子往下滑,被他一手拎住了。 衣服是没事,但一张卡片从中掉出,弹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动静。 陆文临动作一顿,捡起来一看。 上面印着顾桐宜的名字。 第34章 恋爱 关合的门将浴室和外界隔绝开来,宁昭一手撑在光滑的瓷砖上,微抬起头,喘出的热气将墙面蒙上薄薄的水雾。 熟悉的地方更能激发联想,脑海中许多不可与他人说的画面交织,一想到另一人也会在这里毫无遮掩地淋浴,Alpha的呼吸声又重了几分,胸腔里的一团火控制不住直往下窜。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墙壁挂着的衣物上,剪裁良好的丝绸衬衫柔软地垂挂着,正是陆文临今天穿在身上的那一件,面料应该很昂贵,衬得他整个人如同骄矜的王子。 ……想亲手帮他脱下来。 衣服的主人似乎忘记将它放进衣篓里,任由它孤零零地挂着,挨着冰凉的墙面,有些可怜。 “……” 宁昭动作顿了顿,视线停留得久了点,喉结上下轻微滚动。 他瞥了一眼门外静悄悄的卧室,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 好滑。 …… 从浴室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卧室里亮着灯光,Beta依旧若无其事地躺在床上,找到了新的消遣,在玩单机游戏。 床对面的投影仪开着,随便放着一档什么节目,嘉宾说说笑笑,不知道在讲什么。 为什么总要放电视,你是不喜欢冷清吗。 宁昭心里这样想着,朝床头柜走去,想将空调温度上调一些。 “还要亲?” 陆文临却会错意了,笑了笑,余光看向浴室:“亲一下半个小时才出来,那你晚上还睡觉吗?” 宁昭:“……” 虽然本来没有这个想法,但Alpha很叛逆,闻言非要凑过去,在他唇角又蹭了一下。 . 又一场雨过后,气温渐渐降了下来,夏天终于走到尾巴,虽然头顶的太阳依旧十分燥热。 季节交替时,最近似乎有许多好消息。 班辞的妈妈终于定下了手术时间,做好了术前排查,一切准备就绪。熬过这个坎,大家就能继续恢复从前的日子。 她开始陆续投简历,打算等手术后妈妈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就重新工作。 陈子奕所在的队伍参加高校篮球联赛夺冠,喜气洋洋,团队聚餐结束后,又在群里发消息,说要请大家吃饭。 班辞道:[不如就来我家吃个火锅吧,前段时间腌的菜正好可以拿来做酱料。] 陈子奕当然没什么问题,转头@了宁昭:[你小子出来不?] [来。] 宁昭很快回道,犹豫了一会儿又补上一句:[我也有事和你们分享。] 陈子奕:? 能用上“分享”这个词,说明这肯定不是一件坏事。 宁昭现在在陆家公司实习的事他们都知道,之前还戏谑他被绑去结婚了还帮忙打工,忙得都没什么时间出来。 但除了这件事,还有什么事值得分享的吗? 陈子奕:[你有情况!] 宁昭却只发了一个表情包出去,对他的追问不做回答。 . 几人约了时间去班辞家,陆文临刚好那天要回家吃饭,便让司机顺路把宁昭带过去。 自从上一次约定起,宁昭严格遵守约定,上下班打卡似的,不管去哪都会提前告知陆文临。 车开到小区门口,宁昭推门下车。 陆文临撑着下巴看他的身影,忽然想起他们刚认识不久时,Alpha经常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开,只给他留一个背影。 然而宁昭才走出几步,便停了下来,似乎在思索什么,随后转身回到车前,将陆文临那侧的车门拉开。 “嗯?” 陆文临不明所以,往四周看了看:“是有什么东西忘记带了吗?” 宁昭没回答,一手撑在座椅上,一手扶着车门,亲了他一口,然后才低声说:“晚上可能会晚一点回来,你……” 他本想让陆文临别和其他的Alpha或是Omega走得太近,但忽然想起陆文临是要回自己家,应该不会遇到奇怪的人,于是改了口:“你要记得……想我。” 讲得有些艰难,半是因为不好意思,半是因为觉得自己这么大的人了讲这种话有些幼稚。但他转念又想,是陆文临自己亲口说过,在他面前什么都可以说的,不必隐瞒。 于是目光又理直气壮起来。 陆文临忍不住笑了,捏了捏他的脸,“我会的。晚上你还没回来的话,我就躺在床上,抱着你的衣服睡觉,嗯?” “……” 一想到那个画面,宁昭耳根有些红了,张了张嘴,忽然贴上去在Beta嘴角轻轻咬了一口。 陈子奕没想到自己下楼买个饮料的功夫,竟然能撞见这种场面。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举止亲密、氛围黏糊的两人,简直不敢相信那个头顶上直冒粉红泡泡的Alpha,会是他那个断绝情爱的兄弟。 我靠,这还是我认识的宁昭吗。 那个Beta到底有什么魔力啊,佩服。 陈子奕心情复杂,没忍住多看了两眼,不过才驻足半分钟,立刻被当事人抓包了。 陆文临朝他一笑,然后低声和宁昭说了句什么,后者这才舍得把他的目光从Beta的身上离开,远远地和陈子奕对视了一眼。 但是手依旧没从陆文临的腰上挪开。 陈子奕:“……” 两个人都看见他了,这下是躲也躲不掉,陈子奕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一只手拎着一瓶橙汁,一只手拎着可乐,艰难地抬起手腕晃了晃打招呼:“宁昭,哈哈,好巧啊,哈哈,你们都在啊。” 他走近了,宁昭才站直身体,从他手中接过一瓶饮料。 陆文临笑了笑:“之前说过打算请你吃饭呢,一直没找到时间。听说你最近比赛得奖了?恭喜啊。” “哈哈,谢谢哥。吃饭的事就不用了,真是小事。” 陈子奕快把脸笑僵了,偷摸瞥了两眼宁昭,意思是你快说话啊!这让我怎么接! 宁昭这个重色轻友的人,一点都没有领悟到他的意思,反而先和陆文临道别,两人不知道又嘀嘀咕咕了什么,陆文临又对陈子奕笑了笑,车这才开走。 目送人离开,宁昭一转头,便看见陈子奕难以言喻的表情:“啧啧啧。” 宁昭摸了摸鼻子,却也不想掩饰什么:“走吧。” 陈子奕更大声了:“啧啧啧!” . 电梯门打开时,宁昭口袋里的手机一震。 他边往外走,边顺手点开屏幕看了一眼。 乖宝:[会想你的^^] 宁昭:“……” 陈子奕已经走到门口敲门了,转头一看,Alpha还站在电梯前,看着手机屏幕出神,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 陈子奕:“……” 原来恋爱脑上头这么恐怖我天哪。还有救吗?没救了。 吃饭时陈子奕绘声绘色,严厉控诉了宁昭这种行为,并冷哼一声:“所以你想说的就是这件事情吧?” “嗯。”宁昭放下筷子:“我恋爱了。” 班辞下菜的动作一停,有些惊讶地朝他看去。 刚才两人的互动已经让陈子奕有所猜测了,所以眼下并不诧异。 “先婚后爱是吗?有意思有意思。” 他夹了一筷子烫熟的牛肉,放在酱料碟上一沾,然后再美滋滋地送入嘴中。 阴差阳错,也能修成正果,听起来有点像小说里的故事。 班辞问:“你……喜欢上那个Beta了?他怎么说的?” “对。”宁昭应了一声,垂下眼睛:“他答应了。” 班辞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轻声地感慨了一句:“真好啊。” 陈子奕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声叹息:“怎么了小班,你也想来个甜甜的恋爱吗?” 他把班辞爱吃的牛肉丸捞到她碗里,很做作地抛了两个媚眼:“考虑考虑我呀,姐姐。” 之前阿姨情况一直不稳定,陈子奕知道她心里压着块石头,难得开这种轻松的玩笑。 班辞却笑了笑,好像没意识到这只不过是朋友聚会时随口一句谈天罢了,摇摇头:“恋爱做什么呢?到年纪都是要结婚的。” 宁昭一顿,看了一眼班辞。 “……” 陈子奕也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还以为她是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了。 他故意夸张着语调转移话题:“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现在也才二十多岁,人生刚刚开了个头,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班辞扬了扬嘴角,不置可否。 . 因为陆文临晚上要回家,孟秋莲自然是早早地打点了一切,吩咐佣人晚餐尽挑陆文临爱吃的准备。 陆文临原以为只是像往常一样和母亲父亲一起吃个便饭,然而推门一看,大伯、姑姑、小姨……除了晚上有安排到不了的,基本都来了,活像除夕过年的家宴。 他再一次被这个家族的和谐氛围深深震撼到。 陆文临原本打算把宁昭顺便一起带过来,但看这幅热热闹闹的场面就算了,人这样多,等下把Alpha吓得都不会讲话了。 “文临回来了呀。” “文临哥!” “秋莲,你看文临最近是不是瘦了……” 几乎是他一进门,所有人都热切地打了招呼,陆文临在玄关站定,听着自己的名字此起彼伏,有些惊悚。 然而仔细一看,每一张脸上都是纯粹的、不掺和一点杂质的笑意。和这样的目光对视,会让人不由自主感到温暖。 ……那种乍然面对众人时藏在心底隐约的恐惧,在这种气氛下悄无声息地消解了。 陆文临定了定神,也朝他们笑。 . 晚上来的人许多,似乎是因为公司某个项目完成,顺便一同庆祝聚餐。除了长辈外,像陆瑛惟这样的弟弟妹妹也有几个,甚至还有更小的小孩,坐在软垫上玩玩具。 大伯家有两个孩子,一个是陆文临的Alpha姐姐,现在正在国外发展公司业务,平日里忙得很;还有一个和他一样,也是男性Beta,年纪稍大点,已经结婚了,对象是一个女性Omega,今天还把两人走路跌跌撞撞的小宝宝带了过来。 宝宝不怕生,被所有人抱在怀里把玩了一遍,放回地上后,又懵懵懂懂地朝陆文临走来,对他伸手,要抱抱。 “哟。不错啊。”大伯夸道:“文临很受小孩喜欢呢。” 陆文临已经渐渐习惯了陆家的夸奖教育,早睡要夸,早起要夸,偶尔去趟公司打卡那更是不得了,要不是陆文临已经二十多岁了,他简直怀疑他妈他爹会找人定制彩色奖状贴在办公室墙上。 不过说起这个,陆文临心想这算是夸对人了,他过去可是从小就担任起长兄如父的责任,弟弟妹妹什么知心话都要留着和他说。 正打算笑眯眯地点头应下时,对方意犹未尽,忽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你前段时间不是结婚了吗?打算什么时候要小孩啊?” …… 陆文临差点被呛到。 第35章 黏人 ……孩子? 什么孩子? 陆文临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知道男性Omega可以诞下后代,但他不是Beta吗?Beta难道也可以受孕吗? 而且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 一旁的陆瑛惟无意间听到,睁大了眼睛,心说他还真不敢想象他哥一脸柔情带小孩的模样,连忙道:“说啥呢大舅,你看把我哥吓得。” 大概是陆文临的表情太过难以言喻,今天又是一个人回来,孟秋莲也出来打圆场:“文临还小呢,现在也不着急。” 陆文临头一次对孟秋莲的说法感到认同,点点头:“还……还小呢。” 大伯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倒也没再说什么,这个话题很快揭过。 一群人谈天说地,毫无隔阂,一会儿说起家常,一会儿聊最近的见闻,大圆桌上菜肴摆得满满当当,所有人说说笑笑,陆文临偶尔跟着附和两句。 好热闹啊。 陆文临心想。 交谈只是为了交谈,不带有任何教育和指责的含义,大家都在分享自己的快乐,并且传递同样的心情。他还未有过这样的体验,一时感到新奇。 吃到一半,陆文临起身去了趟卫生间,回来时刚好在走廊撞见孟秋莲。后者有些担心地问他:“小文,他怎么没来?” “他”指的是谁,两人都清楚。陆文临笑了笑,安抚妈妈:“宁昭刚好和朋友有约,晚上来不了。” “是么?” 孟秋莲半信半疑:“你们没吵架吧?” “没有。你也没和我说过晚上有这么多人来呀。” 陆文临无奈地揽住妈妈的肩膀:“最近有些忙,过两天就一起回来吃个饭,别担心了妈妈。” 听儿子的语气一如往常,孟秋莲这才放心。 她确实觉得最近陆文临的状态不错,至少没有像以前那样总是容易伤心难过,脸上的笑也多了。爱屋及乌,心里对宁昭的好感不由上涨了不少。 家宴结束后,客人陆续告辞。孟秋莲要他在家睡一晚,陆文临想到最近确实没怎么回家住,就答应了。 小姨今晚也留宿,正在楼下试衣间和孟秋莲一起搭配最近的新潮时装,两个人也讲得好不热闹,一会儿拍手称赞,一会儿搭着肩跳起舞步。 陆文临站在楼梯口,看着两个长辈笑。 他忽然想起他刚来陆家不久的时候,那时陆文临对这个新世界并没有什么实感,一切都是陌生的、新奇的,周围的事物对他而言那样遥远,像是隔了一层半透明的帘子,模糊不清。 他没什么情绪地接受了新的母亲与父亲,却无法对他们的关怀泛起涟漪。 那种爱对他而言,是空泛的、没有依据的、无处落脚的,他的灵魂似乎还停留在另一个世界,对此处的情感不应该有反应。 但无论他是怎样的表情,做出怎样的回应,这一家人始终如一地对待他,不曾变过爱意。 那一天他因为拒绝接受任务而被系统惩罚,整个人痛到虚脱,身上直冒冷汗,孟秋莲急得要命,生怕他出什么事,彻夜守在他身边,直到他安稳入睡才放心。 第二天醒来,再次接受医生的检查后,陆文临一言不发,下楼,和他现在的家人一起吃了第一顿早饭。 孟秋莲一见他就笑了,笑容里有藏不住的担忧,朝他招手:“小文,起得真早。身体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快来吃饭。” “……” 陆文临看着那一碟菜肴,忽然间露出了一个笑。那笑很浅,像是本人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笑,因此显得格外真挚、动人。 “谢谢。”他又补了一句:“妈……妈妈。” 孟秋莲呆了一下,伸手推了推旁边的陆父:“真是的,这孩子,一家人还客气什么。” …… 陆文临回过神,笑了笑,没有打扰聊得正开心的两个姐妹,转身上楼。 他和宁昭发了消息告知,对方回得很快,有些闷闷不乐:[我已经到家了。] 有点委屈,这时需要想念的对象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就连头像的那只小猫,看起来似乎都变得垂头丧气了些。 陆文临仿佛可以想象到他的表情,边笑边打字:[那你现在要不要过来?我家没有门禁,你想什么时候来都行。] 听起来有种夜间幽会的偷/情感,宁昭不由兴奋了一下,但思索过后,还是拒绝了:[算了。] 然后又给陆文临打了个电话:“想听你的声音。” “宁昭。”陆文临在电话那边开口,声音含笑:“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黏人。” 宁昭:“……” 他犹豫了一会儿,低声问:“你会……不喜欢我这样吗?” 恋爱会让人变得患得患失吗? 害怕没得到,害怕会失去。 陆文临被这语气弄得有些心软,放轻了声音:“不会呀,你怎么会这么想。” 两人聊了几句,Alpha怕打扰对方休息,不舍地挂断电话。 宁昭有些失落,提起精神去书房和导师沟通了一会儿论文。等到合上电脑时,他瞥了一眼挂钟,时间已经不早了。 平日里还不觉得,但Beta不在家,他才意识到这个公寓格外的空旷且安静。 一愣神间,手机忽然响了。 来电号码没有显示备注,宁昭对这串数字并不熟悉,他想了想,把电话挂断了。 然而没过多久,那个号码又打来了。 宁昭皱了皱眉,这才接起。 顾桐宜原以为这件事胜券在握了,结果左等右等,都没等来宁昭主动联系他,终于按捺不住了,试探道:“宁昭?” 宁昭还在脑海里回忆着这个声音,那人接着问:“上次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是那个Omega。 宁昭这才想起来这回事,顾桐宜给的那张名片,早在他准备把衣服扔进洗衣机前,就拿出来顺手扔掉了。 虽然顾桐宜口中所谓的“死心”听起来令人忍不住心动,但这种人表里不一,讲话不一定真诚。 而且,听他的说法,陆文临似乎很不喜欢他。 虽然陆文临从未和他提过这人,但无论是因为什么原因,宁昭也不想和陆文临讨厌的人合作,让那人伤心。 再者,这两天他刚刚进入恋爱状态,还在如胶似漆的热恋状态,自然对恋人百分之两百的维护。 宁昭反问:“你从哪里拿到我的号码?” “问这个做什么?你的电话难道是什么机密。”顾桐宜说:“这么久没有联系我,你还有什么顾虑吗?是担心被陆文临发现,还是……” 话还没说完,Alpha冷冷打断他:“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参与的。也劝你别对他起别的心思。” “啧,你这人……” 顾桐宜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在他设想中,宁昭会是一个很好拿捏的乡下人,只要稍微给点好处,循循善诱,就能把人骗过来。 然而对方的态度却出奇的强硬,利落地挂断电话。 顾桐宜愣了愣,更恼火了,对已经传来忙音的屏幕吼道:“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好心劝说你不听,就等着被陆文临折磨一辈子吧!” - 第二天中午,陆文临离开陆家,没有回公寓,直接去了公司。 上楼出了电梯后,他在宁昭办公室的玻璃门外面站了一会儿,Alpha的位置在靠右侧,坐姿端正,看着电脑敲敲鼠标按按键盘,很认真工作的模样。 隔一个位置上坐着一个剃着寸头的男生,应该也是实习生,把一份文件递给他,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寸头男又回到位置上。 趁这间隙,宁昭终于抬了抬头,不经意间和门外的人对视上。 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这里,陆文临朝他笑,宁昭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但是手头的工作还没完成,他犹豫了一下,低下头给Beta发消息:[中午休息再去找你,现在有点忙。] 虽然说这是陆家特地让他过来实习,但如果没有把工作完成好,他多少会有些内疚。 陆文临很快回复他:[不着急,办公室等你。] 然后收起手机一转头,就撞上了陆净荷。 “之前怎么叫都叫不动。”陆净荷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现在他来了,你才往公司跑得勤一点是吧。” “……”陆文临很无辜地笑:“没有啊姑姑,我想你了也会来的。” 陆净荷冷哼一声,拿手指点点他:“话说的倒好听。” 她挥挥手让陆文临别往门口站着了,等看着Beta走了,然后才进了办公室,走到宁昭身边敲了敲他的桌子,示意他出来。 “……” 虽然在陆家公司上班,但是陆净荷这种高层并不是他的直属上司,平日里两人也几乎没什么接触。 宁昭有些惊讶,转念想到陆文临来了,也许是有别的事情,便跟了上去。 旁边的寸头男抬起头,看看宁昭又看看陆文临,不明所以,视线跟着他们往门外去。 . 那个气质凌厉的长发Alpha把他带到隔壁一个空办公室里,示意宁昭关上门,然后坐在办公桌后面,双手交握搭在腿上,尽显上位者的气质。 她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站得很挺拔的宁昭,做了个手势:“坐下说话。” 宁昭有些局促,但面色不改,在长沙发椅上坐下了。 他猜想得没错,陆净荷确实是为了陆文临来的。 面前的Alpha先是问了他最近工作的近况,对项目流程是否熟悉,对接有没有到位,虽然语气并不十分严厉,但周身流露出的气场还是让宁昭下意识坐直了,像对待一场突如其来的面试一样回答了她。 陆净荷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又沉吟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宁昭,我知道文临当初逼你订婚,你心里有怨气。” 她当时也以为陆文临不过是一时情绪上头,又过家家似地乱胡闹。但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两人不仅没有分开,关系似乎更加融洽。 宁昭很认真地回答:“我没有怨他。虽然那个时候……但我现在很确定自己的心意。” 他不太会表达,每每说这种话便像舌头和牙齿打架,但确实是实话,所以情真意切。 陆净荷懂得他的意思。年纪上来以后,她对年轻人这些情情爱爱的不太感兴趣,沉默的久了一点:“你们现在关系亲近,你能不能帮着劝劝他,让他偶尔也来公司坐坐。能做点事情最好。” 并不是陆家养不起一个大少爷,陆文临每年得到的分红都够他潇洒挥霍的。 “他也是个聪明孩子。”陆净荷叹了口气:“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抗拒来公司发展。” 第36章 小狗 等宁昭回到办公室后,那个寸头男看了他两眼,凑上来问:“方案是不是要再改啊?哪里出了问题?我昨天可是和Sophia姐确认好了才发给你的。” 宁昭语气平平:“没有要改的。” “不是因为这个啊。”寸头男压低了点声音:“刚才那个Alpha是谁啊?哪个大leader吗?” 宁昭说:“少管,和你没关系。” “啧。问问都不行啊,这么小气。” 寸头男哼了一声,想展示自己爱分享的美德:“我刚才在外面看到一个生面孔,不知道是不是新来的,长得还行,可惜是Beta。” 寸头男叫王章,研究生在读,刚来不久,又是实习生,并不清楚宁昭的社会关系。再加上宁昭平日里行事低调,虽然没有藏着掖着,但也从未主动往外说过。 一听这话,宁昭立刻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 见王章扒拉着相册,还想展示给他看的模样,宁昭皱起眉头,确认照片上的人是谁后,语气不容置疑:“把照片删了。” “靠。”王章愣了愣:“我就自己看看能怎么的?这也要管啊?” 他把刚才那句话还回去:“跟你没关系。” 宁昭神色冷了下来:“我再说一遍,删了。” 他目光直直地盯着那人,带来很强的压迫感,一只手撑在桌面上,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明显,像是随时准备发力。 刚好有同事从一旁经过,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气氛不对劲的两人。 “……” 王章虽然觉得对方没事找茬,但一来他不想在这里和别人起冲突,二来确实自己理亏,只好动动手指:“删了,行了吧。” 宁昭这才转过头,不再搭理他。 “上网上多了,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正义小警察。”王章回到自己位置上,嘀嘀咕咕:“神经。” . 午休时,宁昭终于空出时间,在别人排队用微波炉热饭时,他悄悄地溜到陆文临的办公室里。 陆文临的办公室和他不在同一层,接待的助理已经见怪不怪了,冲他点了点头示意。 宁昭走到门前,门未关合,隐隐约约有嬉笑声传来。 陆文临温柔又无奈的声音从门缝中透出:“宝宝,你怎么这么可爱呀?哎哟,别咬我。” 宁昭:“?” 他身体一僵,正打算敲门的手收了回去,猛地推开了门。 门里没有其他人,陆文临半蹲在地,和一只疯狂摇着尾巴的小萨摩耶一起玩玩具。 不亦乐乎的一人一狗皆是一惊,萨摩耶见到新面孔,竖起耳朵,咬着一个毛绒球球,啪嗒啪嗒地走过来,绕着宁昭转了两圈,闻闻味道。 陆文临反应过来,小声道:“吓我一跳。”赶忙推开门,把小狗还给今天带狗上班来的员工。 然后一回来就被抱住了。 “诶——”陆文临双手摊开:“让我先去洗个手吧,身上都是小狗味。” 宁昭不理不睬,脑袋埋在他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还偷偷亲了亲耳朵尖。 没有小狗味,只有陆文临的味道,形容不出,但是很喜欢。 “……不过一个晚上没见,这么想我吗?” 陆文临只好由着他去,蹭着他的脸颊,有些无奈:“就抱一会儿,快去吃饭。” 午饭是孙姨做好了送过来,摆盘精致,营养搭配合理,连味道也不容置疑。 办公室玻璃明净,日光透过一层薄薄的纱帘照射进来,空调冷气很足,因此不会显得燥热。 连发财树也健康青翠。此时又不觉得太阳讨厌了,在旺盛的日光之下,好像一切事物都有转机,都有生长的能量。 看着对面专心吃饭的人,陆文临忽然笑起来:“真好啊。” 不用上班也太爽了吧! . 午饭过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确立关系之后,宁昭话多了不少,不仅有问必答,还会主动扩展话题,什么都想知道,什么都想交流。 陆文临想起黄雀要来霞市的事情:“你姐什么时候来?” 宁昭算算日期:“估计下周五吧,来三天,周日再走。” 确实有段时间没看见姐姐了,有些想念。宁昭忍不住掏出手机:“给你看看我外甥女吧,你还没见过吧?” 陆文临饶有兴致地凑过去,结果相册一打开,印入眼帘的前几张照片,赫然是正在熟睡的Beta。 看得出拍摄的人很认真,每张照片都相当清晰,眼睫和嘴唇都看得一清二楚,亲密的拍摄角度让日常的照片都平添几分暧昧。 宁昭:“……” 陆文临:“……” Alpha赶紧手疾眼快地把屏幕往上滑了滑,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嗯……我找找,好像是在另一个相册夹里。” 陆文临笑眯眯地撑着脑袋看他:“干什么不好意思,拍得挺好的呀。” “……你那天睡得很好,我走的时候,都没有把你吵醒。” 宁昭小声地解释,又说:“想你的时候,会拿出来看。” 好可爱。 会偷偷拍照可爱,小声解释可爱,承认想念可爱,因此害羞也可爱。 陆文临当然不会因为这种小事介意,反而感到一种无法形容的奇妙情绪。 直到看完小女孩的照片,宁昭还有些被抓包的尴尬,欲言又止,然而当事人却先一步开口:“要来接吻吗?” 陆文临看着他说。脸上的笑好温柔。 那目光和语气本身就像是一种邀请,宁昭微微睁大眼睛,和他对视了两秒,然后把手机扔在一旁,瞬息间将Beta摁住手腕,牢牢控制在沙发上。 Alpha俯下身亲他,拇指用力摩擦过陆文临手腕上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 温热的唇舌相互找到对方,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在周身洋溢。 “不难受吗?” 两人离得那样近,陆文临自然能感受到那人的变化。他的两只手被控制住,神情却丝毫不见慌张,反而对Alpha笑了笑:“手松开吧,我帮你?” 帮什么、怎么帮,不言而喻。 宁昭:“……” 没有人、没有人会受得了这种语气。 不过犹豫了两秒,宁昭便忍不住遵从原始的渴求,把自己递到对方面前。 …… 那双指节分明,细长漂亮的手,碰到了他。 … Alpha在他耳边克制地喘了一口气。 陆文临自己的频率不高,过去的生活简直让他断情绝欲,他也没有帮人做过这种事,因此手法很生疏。 但他怀疑宁昭应该同样如此,Alpha对他的不熟练反而更加兴奋,耳边的声音压抑不住似的,又热又潮的气音一下接一下,直往耳朵里钻。 陆文临忍不住偏了偏头,却被对方用空闲的手掰了回来,然后报复似地咬一口他的唇角。 他想低头看一眼情况,脑袋却被宁昭按在肩头:“……别看。” 但动作却愈加快。 … 快要出来时,宁昭的喘气声越发重,忍不住似地在他脖子侧面轻轻咬了一口,又往他手心里最后重重一撞,直把陆文临搭在一起的十指撞开,然后才迅速地抽过餐巾纸。 …… 手心里黏糊糊的,像是夏日里出了汗,却又比这还要黏滑。 很快,对方又拆了一包湿巾,认认真真地给他擦手,从指节到掌心,擦拭过两遍之后,那种不适感终于消失了。 虽然已经结束,但房间里的味道还是很明显。草本植被的气息在周边蔓延,陆文临不由得想到什么,有点怀疑:“你是不是,那个……” 然而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把“易感期”三个字说出口。 对哦,他们现在在一起了,那Alpha每月固定的易感期要怎么解决? Beta没有腺体,陆文临心说,所以只要给他咬一下脖子就好了吗? 宁昭疑惑地看着他,把脑袋凑到他面前:“嗯?” Alpha又忍不住亲了两口,好黏人。 陆文临嘴巴都要麻了:“……没什么。” 既来之则安之,看宁昭这幅内敛含蓄的模样,真到那时候应该也不会有多难解决。 陆文临没再纠结太多。 胡闹了一通,又亲亲蹭蹭了一会儿,收拾好着装,确认衣服上没留下什么奇怪的东西后,宁昭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目光可怜兮兮:“午休时间要结束了。” 陆文临很懂他的心情,Alpha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字:“不想上班”! 他像摸萨摩耶一样给宁昭顺毛,哄道:“乖,下班了就来接你。” . 等宁昭继续回去工作后,陆文临又把萨摩耶招呼进来玩了会儿狗,然后才悠哉悠哉地给顾安发消息:[今天有在剧组吗?] 顾安应该也在休息,很快回复:[在!你要过来探班吗?] 陆文临上次和他说过,他有朋友也在这个剧组,如果只是顺便来探望的话,他心里负担不会那么大。 陆文临:[对,我给朋友带了点吃的过去,一会儿一起尝尝?] [谢谢。] Beta太过友善,顾安有点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会儿:[我现在手里没什么钱,等下次发工资了,可以邀请你来我家吃个饭吗?] 陆文临当然没意见:[好呀,那就说定了。] 然后切换页面,又给祝漪汾发消息:[今天要带甜品吗?] . 收到陆文临的消息时,祝漪汾正在听几个演员讲八卦,她意犹未尽地瞥了一眼屏幕,眉头皱了起来。 今天林免倒是来了,但是刚听完一耳朵别人的桃色新闻,祝漪汾有点犹豫,担心陆文临哪天也变成传闻的主人公。 而她又是给别人牵线搭桥的那一个。 祝漪汾暗示道:[别带了,人多口杂。] 陆文临不明所以:[甜品而已,人多的话我可以多带几盒。] 这就是女明星的自我修养吗,想要吃点甜蜜的东西都要看天时地利人和。 “……” 他既然这么说了,祝漪汾也不再坚持:[随便你吧。] 然而等Beta到片场了,祝漪汾简直傻眼,捂着鼻子,一脸难以言喻地看着他。 陆文临挑了挑眉,低头嗅了嗅自己:“中午摸了会儿狗,怎么了?我洗过手了啊。” 小萨摩耶被主人养得很好,毛发雪白,听说昨天刚洗过澡,身上还有淡淡的香气。 小狗真可爱,陆文临意犹未尽,别人养的狗狗更是好玩。 Beta的神情坦诚得要命,祝漪汾一时不知道他是真的光明磊落,还是有什么把人称为小狗的小众癖好。 她从包里摸出一片抑制贴,稍微压低了声音:“一路上就没人和你说,你身上一股Alpha的味道吗?” . 第37章 错觉 陆文临:“……” 他张了张嘴:“……” 忘记了,祝漪汾鼻子可灵了,上次还能靠顾安的信息素定位呢。 也许是因为天天和宁昭待在一起,陆文临已经熟悉了Alpha的信息素,他对身上时而沾染上的味道已经习惯了,并不觉得如何。 此刻看祝漪汾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陆文临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接过那片抑制贴,也没想到上次刚给别人用过的东西,眼下立马就要用到自己身上,跟着压低了声音:“很……明显吗?” 宁昭的信息素很好闻,温和而健康,给人一种放松神经的舒适。陆文临转念一想,这个味道似乎也不算很轻佻,应该不会让旁人觉得多么过分。 唉,味道可以传递讯息,就这点不好,什么都藏不住。 若只是单纯探班,的确不会怎样,毕竟在他人眼中,陆文临已经订婚了,和一个Alpha同居,身上有对方的标记或是味道都不奇怪。 但……Beta闻不到信息素,祝漪汾好心提醒他:“Alpha相斥,他们对别人的信息素味道很敏感。” 不是,都要出门找乐子了,怎么还光明正大地带着未婚夫的味道过来。 难道宁昭也知情吗?玩得好花。 陆文临思索了一会儿,觉得她的意思可能是这样会在公共场合造成不好的影响,于是点头应下。 将抑制贴的包装袋拆开后,他琢磨着贴在脖子上哪个位置,动作忽然一顿:他又没有被标记,也没有腺体,贴这玩意儿管用吗? “啊?”祝漪汾:“没有标记味道还这么冲……” 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陆文临咳了一声,扯开话题,把放在一旁的几盒甜品推到Omega面前:“喏。你不是让我带这个,随便拿。” “……” 祝漪汾心里默念邓导的戏邓导的戏邓导的戏……然后嫌弃地从包里又摸出一瓶信息素消解喷雾,随手扔给陆文临,随即跑到另一边透气去了。 陆文临:“……” 他摸了摸鼻子,认真往身上喷了几下,然后让助理留一盒甜品给祝漪汾,自己拿着一盒,其余分给片场的其他人员。 陆文临在人群中扫视一遍,很快就找到了顾安。后者和他对上视线,朝他露出一口白牙,动作很含蓄地挥了挥手。 陆文临一笑,径直走了过去。甜品毕竟数量有限,摆在空桌子让人自取。他知道顾安一定不好意思去拿,所以留了一份给他。 对方受宠若惊:“都给我吗?这……不用了。” 刚才陆文临一来,顾安就注意到他。Beta的背总是挺得很直,穿衣打扮都好看,整个人既利落,又令人如沐春风。 顾安心里有些羡慕和向往: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像陆文临一样,在别人的目光下落落大方,丝毫不露怯。 虽然陆文临之前提过他有朋友和顾安在同一个剧组,但看到Beta和当红小花、剧组女一号相谈甚欢时,顾安还是感到有些惊讶,却在意料之内。 他踌躇了一会儿,不太敢上去打招呼,生怕被人觉得他是在攀关系。 然而顾安没想到的是,陆文临居然不是在客套,真的过来找他了。 坐在不远处的一个男Beta拿了两个小蛋糕回来,见到顾安正在和刚才那个面容陌生,但衣着显贵的男人谈天说地,眼珠子一转,马上凑了上去,嘴里囔囔着:“顾安顾安,你怎么一步路都懒得动。给,我帮你拿回来了。甭客气。” 顾安被他用力一挤,没反应过来地踉跄了一下,好在被陆文临一把扶住了。 这人叫周坪,正是后来在宴会上霸凌顾安的人。 对方和顾安原先在同一个剧组认识,后来来到这个剧组后,周坪随口一说,让顾安可以来试试。没想到顾安真的面试通过了,得到的角色戏份还比他多,心里便有些不平衡。 顾安又是好脾气,习惯了容忍和退让,对方平日里若有若无的针对也一笑而过。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给身边的人留下了好欺负的印象,不由得得寸进尺。 周坪没想到Omega这么娇弱,愣了一下:“你干什么啊顾安,我也没用很大的力气吧?你一个人都可以把剧组道具搬到楼上,怎么我一碰就……” 陆文临脸上的笑褪去,没什么表情地看向周坪,打断他:“道歉。” “……”周坪哑声,张了张嘴,还在试图狡辩:“我们关系很好的,就开玩笑而已,是吧顾安?” 顾安不知道什么才叫关系好,是不小心把他的午饭弄脏,剧组改时间故意不通知他,亦或者是在某个楼梯拐角,听到了对方肆意地向他人对他的过往经历进行抹黑。 或许是有陆文临在,顾安心里无声地滋生了一种勇气。他努力严肃地说:“我不喜欢你开这种玩笑。” “啧、你……” 周坪犹豫一会儿,又瞥了一眼陆文临,最后还是不情不愿地道歉了:“行吧。顾安,刚才不好意思啊。” 然后随便找了个理由愤愤地转身走了。 臭虫。 陆文临看着那人的背影皱了皱眉,心想。 顾安忽然在身后小声地说:“谢谢你。” 即使面上再怎么含糊过去,但他从小在顾家长大,作为不受欢迎的私生子,怎么会看不懂别人的脸色,分辨不出他人的善意与恶意? 他只是没想到,真的会有人无缘无故地为他这种小角色出头。 陆文临一怔,眼尖地瞧见了对方眼角的晶莹,有些无奈:“你怎么……” 顿了顿,却没再说下去。体贴地留给他成年人收拾情绪的空间,把一块蛋糕递出去:“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一点。” 他礼貌地偏开头,却没意识到有人在暗地里打量他。 林免对那个Beta略有耳闻,家世显赫,前段时间似乎还订婚了。 他看向陆文临指间,那漂亮的十指上没有佩戴戒指的痕迹。既然是有夫之人,为什么还要出来找别的Alpha,难道对自己的婚姻状态不满意吗? 又或者只是想要给枯燥无味的生活找一点其他的乐趣? 林免出道时间不长,是意外走红后签了公司,手里的影视资源并不多,既没有背后靠山,也没有人脉,有幸得到一些粉丝的喜欢,但是他不清楚自己能在这里走多远。 虽然这个Beta也不是圈子内的人,但稍微一打听就能知道,之前祝漪汾某个品牌资源就是陆家帮忙签的线。 有金钱、有地位,这种出身的人,不管想要什么,自然都会有人前仆后继地献上吧。 而他却看上了自己。 第一次听祝漪汾提起这件事时,虽然她的用词十分委婉,几乎只能算点到为止的暗示,但林免还是立刻就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他第一个念头是荒谬,心中自然是无比抗拒的。 但那种排斥的心情却日益消减,尤其是在公司再一次经历了对新人的资源倾斜之后。 林免开始考虑这种可能性。别的不说,这个Beta长得无可挑剔,和人交谈时的神情看起来也相当温柔,应该不会有什么在床/上折磨人的癖好。 而且,他只是订了婚而已。 既然有想要找人的想法,说明那个Alpha对他来说也没有那么不可替代。 林免在慎重考虑过后,觉得自己似乎可以一试,反正是陆文临主动要求找上他的,他只需接受或是拒绝罢了,没有别的风险。 刚刚祝漪汾给他发消息,说陆文临要来,林免赶忙叫了化妆师过来,把有些被汗弄花的妆容补好,然后矜持地静候着。 既然是陆文临对他有想法,自然不能是他主动,而是等Beta来找他。 但好不容易等对方结束了和祝漪汾的交谈后,Beta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反而转了一圈,朝角落里的一个Omega走了过去。 就连甜品也是随机取用,没有亲手交到他手上。 林免余光追随着那人的身影,微微皱起眉头,方才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一下子毫无用处,心里说不上是失落或是其他。 …… 陆文临和顾安随意交谈了一会儿,拉近了一下距离,发现对方能被两个龙傲天Alpha争夺,确实是有原因的。 虽然成长经历坎坷,顾安却没有变得心思阴沉,反而用更积极的态度来对待身边的人。 他总是笑眯眯地说:“总会变好的。” 陆文临有些感慨。 人无法知晓自己的命运,因此对于未来究竟会面临什么一无所知。是疾风骤雨呢?还是璀璨前程?如果你知道自己的一生会遭遇诸多苦难,是否可以仍然坚守本心走下去。 他读过众人的剧本,知晓对方的未来如何,顾安的结局确实是得偿所愿。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等到自己所期盼的明天。 陆文临暗自庆幸。好在,宁昭如今的命运脉络已经被他改写了,不会再有人在某个雨夜对这个世界感到灰心。 等到顾安的戏份了,对方开始工作。陆文临抽空看了一眼手机。 Alpha似乎对报备这件事情上了瘾,并且有逐渐演化为碎碎念的趋势。虽然是在公司,但在工作之余抽空摸鱼,东一句西一句,消息很快挤满了屏幕。 乖宝:(图片) 乖宝:[有只小鸟在窗边唱歌。] 乖宝:[下午茶的点心味道还可以,比你上次买的淡一点。] 乖宝:[你喜欢吃甜品吗?我下班了买点带回去。] 乖宝:[不喜欢旁边那个人。] 乖宝:(小猫生气jpg.) 陆文临忍不住笑:[讨厌谁?说出来少爷帮你开除了。] 手机里有一款旅行小昭,随机刷新照片,偶尔会掉落纪念品。 宁昭不过是随口抱怨,倒不是真想以权谋私。得到Beta的回复,他放下手头的事,敲敲打打。 乖宝:[……] 乖宝:[想看你。] 乖宝:(小猫打滚jpg.) 哎哟。 陆文临笑了笑,有求必应,举起手机,找了角度拍了几张照片发给他。 小猫表情包是从陈子奕和班辞那里偷摸保存的,看来用在陆文临身上卓有成效。 宁昭扬了扬嘴角,把所有照片都存进相册里,飞快地回了一句:[好看。喜欢。] 又发过去一个小猫贴贴表情包。 但是。 宁昭皱了皱眉,左右来回滑动着几张照片,最终确认这不是他的错觉。 屏幕另一边,陆文临见对方一直正在输入中,挑了挑眉,不知道Alpha又在纠结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屏幕上终于跳出一条消息。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一直在看你?] 第38章 成果 剧场的光线一般,背景杂乱,照片能够赏心悦目,全靠Beta漂亮的五官撑起来。 宁昭指腹在屏幕上蹭了蹭,偷偷摸过那人的脸颊和嘴唇,像是想借此作为某种替代。 他看得仔细,因此很快发觉,照片的角落里频频出现的面孔。 那个位置上有好几个人坐着,应该是在休息。另外几人似乎是助理的身份,神情疲惫,手中或多或少都拿了些东西,唯有其中一个男人拿着一叠剧本,毫不掩饰地直直往Beta这个方向看,刚好被拍摄进照片里。 宁昭担心他找不到,还贴心地用涂鸦笔做了提示:[就是坐在编织椅上的那个人。是你朋友吗?] 谁? 陆文临不明所以,重新点开上面的照片。 在场所有人里,陆文临只认识祝漪汾和顾安。但他认真一瞧,确实在几张照片里,都能看得到那人向这边投来的目光,直到拍摄到最后一张照片,才移开视线。 “……” 好像是有点奇怪。 陆文临没多想,他不认识这个人,只知道他是和祝漪汾搭戏的男主角,连名字都不清楚。 陆文临:[不认识。我来找祝漪汾的,对方应该只是好奇吧。] 如果是因为和祝漪汾交谈才注意到他的话……陆文临在心里默默地对陆瑛惟道:弟弟,你要有情敌了。 宁昭似乎接受了这个说辞,转移话题,没有继续追问。 陆文临不会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瞒着他,说了不认识,那应该就是陌生人。 但他还是有些轻微的失落。 那人似乎总是能快速引起别人的注意,即使并非本意,也能在不经意间便让周围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宁昭在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 . 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宁昭把最后一份需要修改的文件提交了,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一震。 他以为是陆文临发来的消息,点开一看,发信人却是田冉。 因为宁昭现在在公司实习,且现在把写论文的地点改成家里,田冉不好意思过多打扰,也很少和他联系。 前段时间在图书馆学习时,一个有些面熟的男生过来找她要联系方式,加了好友后说是本专业的学长,名叫钱默,之前在其他活动里见过田冉,最近有个比赛,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参加。 钱默比田冉大一届,那就是和宁昭同一届。 或许是宁昭给人的印象很好,于是田冉先入为地认为这个学长也没有什么坏心思,还真诚感谢了他。 但因为这个比赛和她的学业规划并不适配,且田冉最近正在准备一个证书,所以考虑过后还是拒绝了。 原以为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然而钱默却没有退回正常的社交距离,在聊天中打听田冉的信息,知道她目前单身后,讲话渐渐开始变得暧昧起来。 不仅时不时就说些有的没的,讲话还特别土,多半是些什么从互联网上摘抄的语句,带着理科直男独有的自恋。 田冉再反应慢也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她完全不会喜欢钱默这种类型的,于是委婉拒绝了。 然而钱默却丝毫没有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反复制造各种偶遇,继续在线下和田冉搭话。 ……这种频率已经有些影响到她的日常生活了。 田冉不知道钱默是性格导致的边界感淡,还是故意在试探她的底线,对方在外人面前又表现得礼貌而有分寸,好像那种不舒服的情绪只不过是她的错觉。 她想来想去,忍不住给宁昭发了消息:[学长打扰了,我想问一下,你认识钱默这个人吗?] 宁昭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自然知道:[认识,他是班级学委。] 田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那你觉得他这个人如何呢?] 除了陈子奕和班辞以外,宁昭其实和学校里的人接触得都不多。学委在发布班群作业通知方面还是挺及时的,其他的宁昭也太不了解。 但是这人之前似乎和周和祥走得挺近,两人还一起打过游戏。 周和祥是什么人,他心里有数。 至于钱默到底是不是物以类聚,他犹豫了一下,回道:[他成绩不错,如果有专业知识需要询问,可能是一个好的人选。] 但田冉这么问,肯定不只是因为学业方面。想了想,宁昭又补上了一句:[当然,如果对方有让你感到不适的行为,也没必要继续联系。] 宁昭难得多说了几句:[成绩只是作为一项学业考查罢了,并不能成为为人好坏的依据。你应该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我没法替你做出决定。] 这些文字简洁但有力,田冉稳了稳心神,深吸一口气,回道:[我知道了,谢谢学长。] . 晚上下班的时候,宁昭果然拎着一个粉色logo的甜品盒上车了。 陆文临坐在后座上,看他一副立马就要打开分享品尝的样子,笑了笑:“回家再吃吧,当饭后甜点。” Alpha于是听话地把袋子放在一旁,然后看向身旁的人。 想亲。但是车上还有别人。 宁昭按耐住心里的想法,问道:“剧组好玩吗?” “还行,有点热。” 陆文临想了想:“就是坐着看他们表演。本来也就是一种工作,不符合导演预期的话还要不断调整状态重来,没想象中的有意思。” 毕竟最后呈现在屏幕上的成果,也是需要一部分后期加工制作的。 ……根本就没有人的工作是好玩的。 他又想到什么:“那里的工作人员不知道有什么规矩,很喜欢喊别人老师。” 一下午老师来老师去,这个老师那个老师,听得他头疼,有一种回到校园的错乱感。 陆文临弯了弯眼睛,指尖在Alpha衣领轻轻拨弄,学给他听:“宁昭老师。” 语调轻软,尾音上扬,听得人心痒。 宁昭喉结滚了滚,按住他作乱的手,偷偷在指节处蹭了一下,应下这句称呼。然后又垂下眼:“既然觉得没意思,为什么还要过去看。” 有点吃味、还有点怪罪的意思。 “顺便去看看上次那个朋友,你也认识的,住院了的那个Omega。” 陆文临解释完,又笑道:“不让我去?那怎么办,要把我装口袋里吗?这样你走哪里都可以带上。” 他一席玩笑话,宁昭听得很认真,最后居然认同地点了点头:“嗯。” 陆文临忍不住笑,倒在靠背上:“嗯?你真想这样呀?” 他伸手量了量尺寸:“可是你的口袋只有这么小。” “……” 宁昭牵住那只手,握在掌心,然后偏头看向窗外,以此来掩饰自己正在升温的脸颊。 很快他就发现窗外的街景和平日里的不同——这不是回公寓的路。 Alpha有些疑惑地发问:“晚上是要出去吃饭吗?” “嗯?忘记和你说了。” 陆文临忽然一笑:“宝贝,晚上回家,带你回去看看我妈妈。” “……” 宁昭张了张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陆文临临时做的决定,没有提前通知他,他对此毫无准备。低头上下打量自己,男大学生的青春朝气荡然无存,只觉得好重的班味。 “就这样吗?我……”宁昭立马局促起来。他上次见孟秋莲和陆父还是在订婚宴上,那时他对订婚之类的事宜抱着全然无所谓的态度。 关于陆文临的部分倒是还很清晰,记得初见时那人漂亮的眼睛、含笑的嘴角。但和长辈讲了些什么,语气如何,早已忘掉了。 宁昭有些紧张,有些懊悔,当时没有留意,不知道会不会给人家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而陆文临临时起意,有一部分原因来自主角。和顾安随口的谈天,让他忽然意识到命运悄无声息的暗示。 原先的剧本早已被改变,既然已经做下决定,那么为什么不早一点去享受它的成果。 新的家,新的恋人,新的世界。 他和孟秋莲打电话告知,妈妈自然很高兴。陆文临情场不顺,失意是常事。但在这一方面,做长辈的却不能为硬要撞南墙的他给出什么建议。 好在自家小孩看起来已经彻底从过去走出来了,不仅不再为宁厉诚伤心,还主动要把未婚夫带回家看看。 这和当初订婚时,她所设想的情况可不一样。 孟秋莲庆幸自己当初做了个好决定,又告诉陆文临让他放心,一切都会安排妥当,保证叫宁昭开开心心地来、开开心心地走。 “怎么了?”陆文临摸了摸他的脸颊以示安慰,Alpha下意识蹭着他的掌心:“只是吃个便饭,不会有很多人的。” “不行。”宁昭却难得坚持,摇摇头:“太突然了,第一次去,总不能连礼物都没有准备。” 虽然知道陆家也不会缺他那点礼物,但总归是心意,不能连这都不表示一下。 这种虚礼孟秋莲自然不会在乎,但Alpha脸上神色却又十分纠结。 恋爱后正式确立关系,陆文临本意是想把宁昭以新的身份光明正大地正式介绍给家人,让他们以后知道宁昭的重要性。他不希望这件事让Alpha有压力。 余光中忽然瞥到一旁的甜品袋,陆文临有了主意,牵住他的手晃了晃,哄他:“这不是有现成的礼物吗?刚好我妈爱吃甜的,她肯定会夸你。” 担心对方还有疑虑,陆文临想了想,用Alpha可能会喜欢的方式,贴近凑了上去。 Beta很软的嘴唇在他唇角蹭了蹭,湿热的触感传递到大脑,宁昭被他亲得晕头转向,手握紧膝盖,不自觉应下了:“……好。” “不用担心。” 陆文临有些无奈地叹气,告诉对方也告诉自己:“我喜欢的人,他们也会喜欢的。” 话音刚落,他忽然怔住了。 第39章 礼物 境安到北昉转机,晚上将近十一点,陆文临乘坐的飞机才落地。 他坐上接驳车,回到航站楼,助理已经拿好行李箱等他。 一路无言。 原本是要回公寓的,但一想到明早还有一个会议要开,陆文临懒得来回奔波,便让助理直接开车去公司,打算在办公室的休息间凑合一晚上。 车开到公司楼下,他让助理停好车回去,然后刷卡进了大厦。从楼梯出来,踏入走廊,他才将关机了一晚上的手机打开。 屏幕亮起,逐渐跳出许多消息和来电通知。 陆文临一眼就看到了母亲的信息。他动作一顿,指尖犹豫地在屏幕上方悬空两秒,才落下点开。 没有其他的问候,对方很简洁地发来一个聊天框,问他过两天回家吗,爷爷过寿。 不咸不淡的语气,对于一个已经工作多年的成年人来说,这个口吻应当并无不妥。但陆文临心里知道,这是一种暗示,代表着暂时的缓和,却不意味着退让与和解。 往上划,屏幕上逐渐充斥着大片绿色,几乎都是他发出去的、等不到回应的消息,未被接通的电话,如同被浪潮拍打上岸的鱼群,死尸一片。 站着不动的这一分钟,因走动而亮起的声控灯接连熄灭。 悄无声息的黑暗也会让人心头一颤,前后长廊变得深不见底,如坠汪洋。空气仿佛也变得沉闷、粘稠,叫人呼吸不顺。 陆文临垂下眼,屏幕微弱的光线照出他清瘦的脸庞,纤长的睫毛轻微地颤抖着,像是被风吹动的蝴蝶。 如果有人能读懂这双眼睛,或许能明白深藏其中的复杂情绪。 然而此处只他一人。侧耳倾听,仅有—— 嗒嗒、嗒嗒,在静谧和空旷中回响。 他没有开灯。往前走了两步,找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借着走廊的声控灯推开门,将在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随手扔在沙发上,又将领带扯松。 他对这个房间无比熟悉,在一片黑暗中也能准确地找到位置,绕过转角,坐在了办公桌后的转椅上。 落地窗外,这座城市依旧点亮着霓虹灯,将光线从远方送来,朦胧地照亮这一小片角落。 陆文临默默看了一会儿。 在飞机上小憩了片刻,他并不十分困倦,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疲惫,缠绕住他的脖颈,沉甸甸地坠在他的骨骼上,挥之不去。 夜晚竟然如此的安静。 “养你这么大是让你当同性恋的吗!你对得起我们吗!” 陆文临忽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居然就这样在桌子上阖眼睡了会儿。 一旁的手机在嗡嗡震动,是妹妹的来电。 接起后,女孩在那边兴高采烈地道:“哥!生日快乐!新的一岁健健康康开开心心快快乐乐幸幸福福,还有什么……反正万事如意!” 陆文临心里一暖,失笑道:“谢谢小霄。” 妹妹嘿嘿了两声,过了一会儿又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哥,你周末回来吗?” 陆文临顿了顿:“到时候再说吧,最近挺忙的,晚上刚下飞机。” “哦。”妹妹干巴巴地说:“那你要注意身体,工作没那么重要。” “嗯。”陆文临笑道:“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 对方好像也不知道要继续说什么,含糊地应了一声。两人相顾无言地沉默了一会儿,妹妹在电话挂断前忽然飞快地补上一句:“哥,我觉得你没做错什么。” 声音不小,语气坚定。 陆文临笑了笑,不由感慨:长大了啊。 妹妹性格软,小时候经常因为好脾气受欺负,每每都是陆文临语重心长劝她教她,不要随意容忍退步,不要害怕冲突,也不要因为担心失去而承受痛苦。 或许天性如此,女孩才会心思细腻。陆文临曾问她为什么每次祝福的电话都要等个五分钟十分钟再打来,妹妹神秘地对他眨眨眼睛:“要把这个时间空出来,万一以后有重要的人要打给你呢?” 当时陆文临是怎么回答的? 他已经忘记了,但如今两个人都清楚,陆文临今后并不可能带一个符合众人期待的“嫂子”回家。 陆文临坐在一片黑暗里,看着窗外的灯火,第一次度过了没有宾客来往的宴会、没有衣香鬓影的人群、没有酒杯举起相互碰撞时那一声清脆,也没有他曾经最为尊敬和信赖的父亲母亲——的生日。 他看着这座沉默的城市,把点缀在其中的林立高楼当作蜡烛,闭上眼,在心中无声地道。 如果—— 如果。 …… 宁昭被他这两句“喜欢”弄得心跳加快,他意识到这似乎是陆文临第一次对他说出这两个字。字眼撩拨心神,情绪调动身体反应,多巴胺开始分泌,好像世界都变得明亮一点。 然而一语话毕,旁边的人忽然沉默不语,像是陷入某种复杂难解的情绪当中,暗自失神。 “怎么了?” Alpha有些困惑地伸手牵住他,察觉到对方微凉的指尖轻轻一颤,于是合拢手掌,将他的双手覆盖进掌心。 ——我喜欢的人,他们也会喜欢的。 脱口而出的话更能体现出说话人的内心意识,然而这句话原本是他过去连在脑海中自我想象,都会感到荒唐的笑话。 陆文临回过神,两人双手相握时对方传来的温度那样真实而有力,灵魂像是被引线拉回的风筝,被牵引坠落,回到陆地。 “我真的,真的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陆文临忽然朝他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原来你就是我的礼物。” “……” 宁昭一怔,听得懵懂迷茫,还以为他在说刚才的见面礼。还想要进一步追问时,陆文临却对他弯了弯眼睛,又在他脸颊上蹭了一下,就此揭过这个话题,不再解释。 . 陆家的别墅很大,肉眼可见比宁家更有生活气息。宁昭打量四周,心想:原来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孟秋莲果然如陆文临所说那般热情,明明是四个人的晚餐,却摆了满满一桌的菜肴,还特地吩咐阿姨做了宁昭的家乡菜。 Alpha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招呼:“阿姨好,叔叔好。” “哎呦,客气什么,还带东西来。”孟秋莲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这孩子,很讲礼貌啊。” 宁昭有些僵硬地挤出一个笑,手都不知道往哪放才好,简直比在宁家时还局促。 . 一顿饭倒也吃得开怀,饭后几人坐在沙发上聊天,孟秋莲健谈,一个劲地抛出话题;陆父和蔼,偶尔插话,给他们分别斟茶。 孟秋莲一会儿问问他们的日常相处,一会儿问问宁昭的工作,一会儿问问陆文临有没有好好吃饭……想到哪问哪,宁昭神色认真地逐一回答,像是在参加某种考核。 陆文临笑了笑,起身打算去冰箱里拿些凉饮。 “小昭啊。” 见陆文临走远,孟秋莲看向宁昭,神色很柔和,带着一些抱歉的含义:“当初那个婚约……为难你了。” 好像所有人都要提醒一遍,他们是因何才走到一起。宁昭垂下眼:“阿姨,我很清楚自己的心意。” 对方笑了笑。 “我们家文临第一次带喜欢的人回来。” 孟秋莲脸色郑重:“他在家娇养惯了,要是有什么做不对的地方,你多担待,回头来跟阿姨告状,阿姨来说他。” 除了轻微的起床气以外,陆文临根本就没有冷脸的时候。宁昭摇头道:“没有。他性格很好。” 孟秋莲看得出对方讲话是否真诚,于是笑意更深了,从旁边拿出一个盒子递到他手中:“这次算是正式见面了,小文临时才通知我,阿姨没准备什么礼物,你先收下。” 盒子沉甸甸的,一掂量便知其贵重。宁昭几次推拒,孟秋莲却十分坚决:“快收下,一点心意。” 前者只好接过,放在一旁。 等陆文临回来,宁昭小声地把东西往他怀里塞:“阿姨给的,我推不掉。” “那你就拿着呀。” 陆文临也笑眯眯地在他耳边轻声说:“看吧,我就说妈妈会喜欢你的。” . 两人陪着长辈聊了会天,挑了些日常有趣的事情讲,等时间不早了,便上楼休息。 陆文临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见宁昭坐在桌前,手里像是在翻一本书。 他挑了挑眉,走近一看,却发现那并不是书,而是一本相册。 虽然当初系统将他带到这个地方时,事先告诉过他,因为这是小说世界,粗制滥造,能源不足维系过多角色运转,且他所拥有的炮灰身份并不是重要角色,所以剧情线之外会自动提取他原先所在的世界内容进行填补。 但在这里看到自己小时候的照片时,陆文临还是感到有些惊讶。 他垂眼扫视过翻开的相册,看见年幼的自己正对着镜头无忧无虑地笑。 “在书架上看到的。” 人已经走到身边了,宁昭这才询问相册主人的意见:“可以看吗?” Alpha侧身朝向他,陆文临便毫不客气地顺势坐在他怀里,和他一起翻着相册。 宁昭看得认真,指腹摸过照片里对方还未长开的脸颊:“好可爱。” 不得不说,系统复刻得很有水准。陆文临几乎能从一张张照片里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时而微笑,时而沉默。 “我十几岁的时候,什么都想要,什么都不怕,以为自己真的能得到全世界。” 陆文临往后一靠,倒在Alpha的怀里,脑袋枕在对方结实的臂膀上,望着头顶亮眼的白炽灯,恍惚中再次意识到,那段时光原来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雪山的雪粒随风扑打在脸上,万米高空氧气稀薄,闭上眼腾空坠落时,仿佛自己真的在云层间长出了翅膀。 “很自大吧。” 他很轻地笑了一下:“……其实长大了以后,发现也就那样。” 就是因为过往给了他一些不切实际的暗示,陆文临便似乎真的觉得,自己是无可代替、无可比拟的,无论怎样都会被家人宽恕的孩子。 可惜血脉亲缘在社会的公序良俗面前竟然也会如此单薄。 后来陆文临确实后悔自己为了拒绝父母安排的相亲而冲动出柜,反正又没有情投意合的恋人,也没有过早对长辈坦白的必要。 若是时间能够倒流,他会选择一种更加委婉、稳妥的理由回绝,悄无声息地做出暗示。 ……或许才能把对双方的伤害降到最小。 宁昭读不懂他的情绪,不明白他的落寞,却凭直觉捕捉到对方某个脆弱的瞬间,好像不把他抓紧,他就会在不经意间悄无声息地从指缝间溜走。 为什么这些照片会让他发出这样的感慨? 宁昭忽然动摇了。他想起之前在办公室里,陆文临像是玩笑般地随口一提:“和家里人关系不好。” 这是真的吗? 可是刚刚看Beta和长辈的互动交往,却并不像是平日里有间隙摩擦的样子。 宁昭不得其解,只能把人抱紧了点,嘴唇在耳尖、颈侧轻轻蹭过,传达某种安慰:“你现在就很好。” 会为别人的处境流泪,会设身处地为不相识的人着想,会关心家人,也会照顾朋友。 Alpha皱着眉,有些担心地问:“是有人说你什么了吗?” 他想起那些根本就是污蔑的传闻,那些不怀好意的诋毁,有些恼怒,伸出手轻轻覆在陆文临的耳朵上:“不好的话不要去听,他们又不了解你。” 陆文临静了片刻,忽然转过头,就着这个姿势和他接吻。 湿热的舌撬开唇齿,宁昭猝不及防,下意识按住他的腰,回应这个吻。 “……” 片刻后,两人交叠的唇分开,在空中牵扯出一条极细的银丝。陆文临平复着自己的呼吸,无意识间将它舔掉了。 宁昭直直地看着他湿红的唇角,有些发愣。 Beta穿着睡袍,只靠腰间的一根随意扎着的绑带合拢。从这个角度看,能看到对方锁骨往下的漂亮肌肤,宁昭心跳乱了一拍,勉强让自己移开视线。 两个人身体相贴,离得那样近,陆文临自然能感受到对方任何细微的反应。 他一笑,宁昭便故作镇定地咳了一声。然而陆文临却没有起身,反而在他怀里换了个方向,面朝他坐着。 Alpha身上穿着居家的睡衣和灰色长裤,但柔软的棉质面料根本无法遮挡住衣摆下逐渐明显的轮廓,很有分量地硌着人。 单薄的衣物根本不能成为一种隔阂,反而能将对方身上细腻的反应准确传达过来。 一尘不染的睡袍下摆随坐姿左右分开,Beta绵软的腿根故意蹭在他坚硬的胯骨上,宁昭呼吸不由重了几分。 那人还要使坏,凑上前,贴在他耳边轻轻吹气:“不难受吗?” 第40章 害羞 湿热的呼吸扑打在耳廓,气流清晰地传入耳中,几乎立刻叫人麻了半边身子。 宁昭身体僵硬,眼睁睁看着对方两根手指拈起垂在小腹的腰带,轻轻往旁边一扯,衣襟随之缓缓散开。 接着那只手还要不安分地往前探,按在他的臂膀上,像是要确认那单薄衣物下的肌肉是否结实有力。 宁昭耳根慢慢泛红,忍不住捉住他的手,抬起头,目光一味往上看,注视着那人的脸。 脑海中许多旖旎的幻想,宁昭声音很低,手扶在他腰间,有些犹豫地发问:“你会觉得……我很轻浮吗?” “哈。” 陆文临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审视两人目前的状态,一个放浪形骸,毫无顾忌地敞露,另一个却克制住自己的目光不敢乱看,可怜兮兮,好像多瞧一眼都是冒犯。 到底是谁轻浮啊? 陆文临循循善诱,如同一位极有耐心的老师,牵住他的手往自己瓷白的肌肤上放,然后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蛊惑人心的笑:“确定要一直这么坐着吗?” 宁昭哑声,喉结上下滚动。 掌心下的肌肤温热而又细腻,如同沾染上体温的陶器,要引诱人来爱不释手地把.玩。 见对方还是没有动作,陆文临叹了口气,然而刚伸出手去,两只手却被对方抓住,手腕交叠着困在背后。 Alpha目光沉沉地看着他,像是在请求,却已经先一步地行动了:“可以不用手吗?” 语气小心翼翼,握住他手腕的力度却不小。 陆文临看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点头同意:“都可以。” 他身上的睡袍绑带被扯开,要掉不掉地挂在身上。玉体横陈,白璧无暇,因而显得其他颜色那样引人注目。 “……是粉.色的。” Alpha的声音低沉沙哑,音量不大,像是在讲一个秘密,凑在陆文临耳边轻声吐露。 后者清晰地听到了对方咽下唾液的声音:“好可爱。” 这样被人一字一顿地描述,简直古怪得过了头。陆文临不由耳热,宁昭呼出的热气让他发痒,他下意识想躲开,两只手却被人握住,牢牢控制在身后。 陆文临张了张口,忽然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姿势。 往后,他的背抵在沉重的实木桌沿上,再无处可躲;往前,便是Alpha不断压来的身躯。他两腿被迫分开,双手被控制在后,毫无去处地被困在这一个狭小的角落里,无法逃脱。 Beta终于有些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却仍旧强装镇定,维持着年长者居高临下的姿态,下了命令,做出指挥:“……等下,先把我的手松开。” 但他没意识到一件事,他的语气虚软,早就向旁人透露出自己外厉内荏的信号。 因此对方并没有就此而收手,反而得寸进尺:“不是说我怎么样都可以吗?我还没有怎么样呢。” 一直被衣物掩盖下的躯体原来是这副模样,此刻得以毫无保留地窥见,宁昭看得有些着迷了。 对方漂亮的身体曲线随着呼吸起伏,嘴唇抿得很紧,装腔作势,面颊却不受控制地染上薄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 ……你居然也有会害羞的时候吗? 宁昭吻住他的耳尖,喘了一口气:“哥。” 陆文临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这种称呼,呼吸一窒,粗糙的舌面拂过耳朵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偏开头,无声地深吸了口气。 Alpha品味了下这个昵称,又改了口:“宝宝。” “……” 陆文临对他喊过许多次这个称呼,并不陌生,但是眼下用到自己身上时却觉得怎么都变扭。 “宝宝。” 宁昭贴得愈发近,越喊越熟练,一声叠一声:“为什么不理我。” “……嗯。” 对方一再逼问,陆文临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偏过头声音很低地应了一声。 Alpha这才满意一笑,顺势在陆文临侧过的脸颊上亲了一口:“好乖。” “……” 陆文临还来不及对此发表什么意见,紧接着,他感受到有谁灵活的指尖快速地从小腹向上游走,目标明确,碰到了哪个地方。 “!” 他一瞬间弓起腰含着胸,两只手腕在宁昭的掌心细细地挣扎,在人怀里不受控制地抖了两下。 宁昭垂眼看他,眼睛里一片厚重的黑色:“摸起来也好软啊。” …… 说了不用手,Beta的双手就真的一直被束缚在身后。Alpha宽大的手掌可以轻而易举地将其控制在掌心,留下一片汗湿的粘腻。 他只用一只手,一开始还装模做样地发问:“可以这样吗?”“可以碰这里吗?” 到后来便肆无忌惮,目光像是要把人吞吃入腹。 雪白的睡袍下摆垂落在地,随动作一颤一颤,在地板上来回扫过。 …… 陆文临简直失掉了所有力气,呼吸间都是湿热的潮气,受力不住地往前靠在Alpha身上,又被人偏头吻住了。 …… 胡闹过后,两人终于从乱糟糟的桌子离开。 房间里的窗打开透气,宁昭把人收拾妥当,抱回床上,陆文临钻进被子里,将自己盖得严严实实。 片刻后宁昭回到房间,把一杯温水放在他床头,然后一手撑在床上,俯下身看他:“以后还可以吃吗。” 陆文临哽了一下,说不出什么心情,半晌才开口:“我是男的。你再怎么样也没东西吃。” 语调发软,气势不足。 这一晚上的经过、结果,都是他始料不及的。明明是那个接个吻都会脸红、留个吻痕都会不好意思一遮再遮的人,怎么会眨眼间变成这个样子。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宁昭吗? 陆文临把大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只堪堪露出一双眼睛。 像小兔子。 喜欢。 宁昭情不自禁地弯腰贴近,陆文临往被子里又缩了缩,前者的吻就落在他颤动的眼皮上。 气氛太好了,好像做什么事、说什么话都适合。 宁昭忽然问:“为什么喜欢我?” 他声音很轻,陆文临只隐隐捕捉到“喜欢”两个字,把脑袋探出来一些:“什么?” 宁昭静静地看着他,一瞬间又开始心生怯意。他没有重复问话,而是避开目光,随便找了个理由起身离开:“饿吗?我去拿点点心。” 然而陆文临却坐了起来,拉住他的手。 Beta的脸上还有些未褪去的潮红,双唇被人啃咬得湿漉漉。 但神情却莫名正经,有些严肃、有些担忧:“怎么了?你刚才说什么?” “喜欢。” 陆文临以为宁昭想听点情话,于是道:“最喜欢你。” 想了想又觉得这个回答不太好,改了口:“只喜欢你。” 明明刚才还被欺负得不愿意见人,眼下却因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又立马坐起身反过来安慰Alpha。 宁昭没有重复刚才的话,就这样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小声地问:“可以吗?” 又来了,又用这种犯规似的可怜兮兮的眼神和语气。 再次冲澡过后,陆文临没穿着睡袍,而是换了一套和宁昭身上款式相同的睡衣。 他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Alpha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请求被拒绝了,结果下一秒—— 对方深吸了一口气,微蹙起眉,然后轻轻撩起自己的上衣下摆,默许了。 . 第二天宁昭神清气爽地起床了,醒来时身旁的人还在沉睡。 他默默看了一会儿,在那人鼻尖轻轻一吻,又将被角掖好,然后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今日万里晴明。 楼下两个长辈已经起床用过餐了。孟秋莲眼尖,瞧见楼梯上的人:“哟,小昭。这么早呀?” 她目光往Alpha身后看去,却没有见到另一个人。 宁昭注意到她的视线,不免有些耳热,故作镇定:“文临还在休息。” “这孩子。”孟秋莲笑了笑:“好。别管他,先来吃早点吧。” . 饭后他陪着孟秋莲坐着讲话,在花房里看她摆弄花花草草。 孟秋莲的恒温花房宽阔且漂亮,许多种类的花草在其中茂盛生长,各种颜色交织,像童话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里面不仅有花瓣柔嫩的玫瑰、牡丹、香雪兰,还有安神的薰衣草之类。 宁昭认出来了,问道:“这是种给小文的吗?” 他跟着孟秋莲叫小文。 孟秋莲失笑,摇了摇头:“他向来对这些不感兴趣,最多兴致上来了到处给绿植浇浇水。那是我妹妹旅游带回来的一些种子,一起种着玩的。” “是这样啊。”宁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问:“那您知道他会经常失眠吗?” 孟秋莲愣了一下:“失眠?” “这……”她皱起眉头:“是之前的事情吗?他没和我说过。” 倒确实是有因为别的事情而作息混乱的时候,但她总不好对宁昭说自家儿子过去为别的Alpha伤心的往事,于是含糊地把这个话题带过了。 而宁昭还在驻足看着那株植物,心里的困惑乱成一堆。 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陆文临咬着一个三明治走到花室门口:“怎么都在这里。” 在家里穿着随意了点,他身上还套着宽松的睡衣,脚上踩着一双棉拖,露着纤细白皙的脚踝。 发梢翘着,整个人看起来很柔软。 “还说呢,就你起得最迟。” 陆文临平时不怎么往这里跑,孟秋莲一看就知道他是来找谁的,笑呵呵地摇了摇头,把独处的空间让给两个小孩:“一会儿记得回去把汤喝了。” “诶——”陆文临嚼着早餐,朝母亲弯弯眼睛,含糊地应了一声,一转头就发现Alpha已经走到跟前。 睡了一觉已然调理好,陆文临觉得应该吸取昨天的教训,不该再随便被一个大学生牵着鼻子走。 他挑了挑眉,指尖威胁似地指了指对方。 那人却不管不顾地抱上来,在他耳边轻声喊道:“哥。” 陆文临果然一顿。宁昭垂眼看他:“你是不是喜欢我这么叫?” “昨晚这样喊你时,你反应很明显。” “……” 光天化日之下,陆文临占据上风的廉耻心无法对此做出任何解释,他像是没听到一样,把最后一点三明治吃完了,然后拍了拍手。 吃得有点急了,自己没意识到嘴角还有蹭上去的一点果酱,在白皙的脸颊上十分显眼。 宁昭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想凑上去将其吻掉。 陆文临却误会了,别开脸按住他的手,小声地说:“别弄了,磨得有点痛。” 第41章 拼图 宁昭原本没想做什么,被他一句话勾得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昨夜一些暧昧不明的画面。 喘气声、呻吟声,带着泣音的推拒,还有按在掌心下温热绵软的躯体。 那张惊慌失措、要哭不哭的脸,和面前故作镇定的人重合。 Alpha滚了滚喉结。那眼神可算不上清白。 “……”陆文临任由他亲了一口,然后气势不足地警告:“不可以了,现在是白天。” Alpha垂着眼,谦虚发问,指尖轻轻绕着他的头发:“那晚上就可以吗?” 陆文临眼下十分后悔自己昨晚行事冲动,把好好的一个纯/情小孩给教坏了。 他叹了一口气,含糊不清地想糊弄过去:“晚上是拿来睡觉的。睡觉是什么意思你知道吗?就是植物停止光合作用,就是动物要为捕猎养精蓄锐,就是闭上眼睛休息什么都不做的意思。” Beta叽里咕噜、前言不搭后语,宁昭不理不睬,自顾自地埋在他颈窝,闻来嗅去,又说:“好香。” “笨蛋。”陆文临停下来,嘀咕了一声:“是花的味道。” 确实有花香。 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馥郁的香气充沛地在周身流淌着,纯天然的香味与工业香精不同,不会使人闻得脑袋发晕。但宁昭确实从中感受到了除此之外的其他味道,独属于Beta身上的味道。 很特别,但又十分浅淡,令人着迷。 宁昭形容不出,想仔细辨别,呼吸时的气流却弄得陆文临发痒。后者躲了一下,从他怀里钻出,往旁边逃了两步,跳到一个悬空的花篮之下。 纤长的花枝瀑布似地垂落,粉白的花瓣星星点点,陆文临捂着脖颈回头看他,欲盖弥彰:“汤要凉了。” 说完,怕Alpha继续刚才的动作,一溜烟跑了。 宁昭定了定神,朝他的背影微微一笑,然后跟了上去。 . 宁信阳周末生日,林晚玉提早几天便打过电话来,让他们记得回去吃饭。 于是两人在陆家又住了一晚,盘算着第二天刚好从家里出发,直接去宁家参加生日宴会。 宁信阳在宁家是一个饱受宠爱的小孩,淘气且爱娇,正处在话最多的阶段,许多宁家长辈都相当疼爱她。 因为她是Omega,且年龄尚小,所以这种疼爱不仅不会造成任何的风险和困扰,反而能彰显出自己的和蔼可亲。 临睡前,陆文临在给宁昭做大概讲解:“宁信阳年纪小,玩心重,本心不坏。但其他人就说不准了,比如她的一个叔伯……” 陆文临倒豆子似地劈里啪啦说了一堆,其实是在脑子里念小说设定。 宁昭一开始听得认真,但看到Beta一副如数家珍的模样,心里却微微发堵。 这些都是宁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却知道得那么清楚,很难不让人想起什么。 陆文临讲着讲着停了下来,狐疑地看他:“有在听吗?” 宁昭垂下眼看他,心里对这些豪门中的弯弯绕绕毫无兴趣,把他的指尖握在掌心摩挲:“不想听。” “那些……也是你的长辈。” 陆文临理解他的心情,明白他对宁家并没有归属感。但毕竟这是以宁厉诚为主角的小说,对方有主角光环加持的先天优势,若是不能提前加以防范,说不定哪天会出什么差错。 “你可能没有意识到,但这个身份其实比你想象中要危险得多。” 陆文临认真地和他解释:“许多新闻上报道的逸闻不一定是夸大其词、夺人眼球的东西,确实是有很多人会为了一点利益而争得头破血流。你还没毕业,没有正式卷入这种风波,或许想象不到。” 陆文临心想,看宁厉诚每次身为主角还一副倒霉样就知道了。 不过他不想在宁昭面前提起这个人,于是没有开口。 如果可以的话,陆文临甚至希望能更早一点来到这里,在故事的最最开始,不让任何不怀好意的人找到他,不让那一纸血缘鉴定报告出现在他面前。 让这个小孩顺利毕业,之后去过那种普通却平安的生活就好了。 宁昭好像听进去了,还在玩他的手,指根卡进指缝,十指相扣,相互摩挲着掌心:“我送的礼物,她会喜欢吗?” 上次关系缓和之后,宁信阳在宁昭面前也变得活泼一些,宁厉诚忙于工作,她便把一些对宁厉诚的依赖转移到宁昭身上,偶尔也试探地发来信息,和哥哥讲一些好玩的事情。 宁昭看到了就会回复她,一来一往,两人倒是有了一些兄妹的模样。 宁昭给宁信阳准备的生日礼物也参考了陆文临的意见。 “不用担心。”陆文临笑了笑:“小朋友过生日,收到什么都会开心的。” “而且,”他靠在Alpha肩头,戳了戳对方的脸颊:“做自己就好了,也不需要去刻意讨好谁。” 小说剧情里,宁家人受到宁厉诚有意无意的挑拨,与宁昭心生间隙,在几次误会后渐渐对亲生孩子变得疏离冷淡。而宁昭原本就与他们不亲近,也没有为此做出争取和努力。 因为自小如此,他没有向长辈倾诉或是撒娇的习惯,自然从一开始就落了下风。 如果在一切还没发生之前,就把所有恶意的苗头扼制在摇篮里,那么宁昭的未来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人的一生会收到来自三个方向的爱:亲缘关系的爱、性/缘关系的爱、以及友爱。 如今Alpha有亲密的朋友,有交心的恋人,却唯独在血脉亲缘方面留出一大块空白。 除了姐姐黄雀以外,宁昭眼下并没有其他可以将后背交出的亲人。 陆文临想把这块拼图补上,不愿让他的人生再有不圆满。 他感受过孟秋莲的爱,知道家人的爱如同一张细密的网,将一切不安贴心地承载着,令人有继续前行的勇气。 因此他也希望宁昭同样能拥有可以信任和依靠的家人,有处可以避风躲雨的港湾,不必活得那样辛苦。 既然宁厉诚可以鸠占鹊巢,既霸占着宁家继承人的身份,又剥夺了宁昭享受血缘亲情的权利,为什么他们不能反其道而行之? 陆文临心里想着事,眼睛里毫无掩饰地涌上怜惜,没留意手上的动作。 宁昭又乖乖地给他摸。他的指尖便失了分寸,无意识地从脸颊渐渐蹭到耳根、脖颈,碰到了某个地方。 下一秒,Alpha像是接收到什么错误的信号,眼睛一亮,然后骤然吻了上去。 陆文临猝不及防被按倒在柔软的床垫里:“诶——” ……忘记了,后颈是Alpha的禁区。 . 第二天出门前,两人在衣帽间收拾好,陆文临忽然想到什么,从包里翻找出一瓶喷雾,然后在双方身上喷了两下。 宁昭任由他动作,鼻尖抽动闻了闻,是普通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能辨认得出柠檬和皂角的气息。 “是祝漪汾给我的。”陆文临解释道,声音小了点:“上次我去找她,她说我身上都是你信息素的味道。你也不跟我说一下。” 宁昭看着他,忽然说:“我故意的。” 陆文临动作一顿,接着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转过身去,眨眼间变得忙碌起来:“袖扣的款式好像不是很搭,换一对吧。嗯……这个颜色怎么样?似乎有点暗了。” “我故意的。” 宁昭从背后抱住他,制止他的动作,偏要贴在他的耳朵一字一顿讲给他听。 两人今天穿着款式相似的西装,除了上次订婚宴时,宁昭很少看到陆文临这幅打扮。 裁剪良好的面料服帖地将那人严丝合缝地包裹住,衬得该细的地方细,那截腰肢诱人得要命,令人看了就不由自主想把手放上去。 不知为什么,宁昭忽然觉得这人就应该是这幅模样,穿着正装,端庄地打着领带,表情冷淡,姿态矜持,却能轻而易举地用一个眼神让人心跳加速。 喜欢。 他抱紧了点,将人圈在怀里,接着讲。 “身上都是我的味道,这样别人一闻就知道你是谁的。” ……什么谁不谁的。 陆文临被他一席话讲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徒劳地张了张口,最后无奈地推推对方的手臂:“你的你的。抱一会儿就好,别把衣服弄皱,马上就要出门了。” . 等两人到达宁家时,已经有许多客人到场了。 别墅变得更加华丽,按照宁信阳喜欢的风格请了场景师来处理,彩色的气球、飘带、花篮,缤纷靓丽地弄花人的眼睛,像是误入了童话的一角。 今天人多,以防有些人故意挑事,两人还特地把当初订婚时的戒指戴上了,身上穿着配套的西装,连饰品也是出自同一个设计师,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佳偶天成。 宁信阳正在客厅里和要好的玩伴聊天,她穿了一件裙摆蓬松的公主裙,裙面上点缀里许多珍珠和宝石,在光线下闪闪烁烁。又扎了一个圆圆的丸子头,别了个羽毛形状的发卡,脸蛋有些圆润,看起来分外可爱。 今天是她的生日,宁信阳自然比平常兴奋,一看见走进大厅的两人,瞬间站起身,和朋友们说了些什么,然后蹦蹦跳跳地走过来。 宁昭把手上提着的礼物盒递给她:“信阳,生日快乐。” 现在面对他,宁信阳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已经没有先前那样拘谨:“谢谢哥哥。” 又对陆文临道:“文临哥哥今天好好看。” 陆文临笑眯眯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我们信阳才是小公主呢。” 得到了夸奖,宁信阳笑得更甜了。她想到了什么,发出邀请:“要不要去看我的城堡!” 宁信阳坚持要展示,拗不过她,两人只好跟着上了楼。 如她所说,有一间房间被特意装点过,改造成了童话风格,如同一座小型的微缩城堡,一看就知道花了不少钱。 地上铺着仿真草地,远处有森林,近处有池塘,宁信阳噔噔噔地踩上城堡内置的楼梯,从其中的窗户里探出脑袋,然后从一旁的滑梯滑了下来。 “好漂亮呀。”陆文临很捧场地拍拍手:“这就是信阳的城堡吗。” 宁信阳矜持地点了点头。 两人陪着她玩了会儿,宁信阳又想起什么,拉过宁昭:“对了哥哥,我有东西要拿给你。” 宁昭愣了一下,但宁信阳好像又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不去看他,只一味地牵着人走。 宁昭被妹妹拉到门口,有些犹豫地转头。陆文临对他笑了笑,用眼神示意他过去。 他们离开后,留陆文临独自待在房间里。不需要社交和思考,他伸了伸懒腰,随意地在四周漫步,饶有兴致地看看花看看草,仔细欣赏了一下这个房间。 门未关合。不多时,隐约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靠近了门口。 “宝宝。” 以为是宁昭回来了,陆文临没有回头,他站在窗边,语气兴致勃勃:“快来看,那棵树上有一只长尾巴的小鸟。” 还是脑袋很圆的小鸟,和Alpha头像上的圆脑袋小猫有异曲同工之妙。 听到他的声音,门口的人顿了顿,缓缓走进房间里。 同居这么长时间,陆文临立刻意识到这脚步声并不是他所熟悉的。他反应过来,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转头一看。 果然,来人并不是宁昭,而是另一个Alpha。 宁厉诚在距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宝宝。” 宁厉诚低低地重复了一遍,有些困惑:“你就是这样叫他的?” 第42章 身份 陆文临皱了皱眉,随即礼貌一笑:“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宁厉诚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道:“你和他……订婚,我们如今也算是一家人了。” “退一步来说。”宁厉诚顿了顿:“就算没有他,我们难道就不是朋友了吗?” “文临。为什么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宁厉诚似乎真的不清楚两人之间的隔阂一般,声音低沉地道:“我们像过去一样,不好吗?” 他朝陆文临伸出手。 像过去一样。 这个说辞仅仅意味着继续那种不清不楚的关系,他清者自清,而陷入舆论压力的另一个人,却要独自接受旁人的评判指责。 在原本的小说剧情里,宁厉诚从头到尾就没有喜欢过“陆文临”这个角色,认为对方是艳俗的、可笑的、异想天开的。 这个炮灰角色不过是为了彰显出主角的魅力值,只在某些节点作为工具人来推动主角攻受的情感发展,最后还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而宁厉诚之所以若即若离地吊着他,只是因为看重Beta身后那资产深厚的家族,借用对方飞蛾扑火的爱意为自己谋利。 一想到这里,陆文临更加冷淡了:“不好意思,没明白你的意思。” 他没有继续在这个房间里待下去的兴致了,余光一瞥,那只长尾巴的小鸟也飞离了枝头。 扫兴。 经过那人身边时,陆文临这样想。 . 从楼上下来时,陆文临一眼看到大厅沙发上多了一个人。 那个Alpha穿着一件皮夹克,脖子上挂着形状怪异的重工项链,散漫地翘着腿,往自己嘴里扔果干,嚼得咯嘣咯嘣响。 应该是顾忌人多,今天倒是没有衣领大敞,但举手投足之间也足见其放浪不羁。 似有所感,徐湛抬起头,和站在楼梯口的陆文临对上视线。前者一怔,随后朝他露出一个微笑。 不知道徐湛是什么时候解了禁闭,不过他和宁厉诚关系不错,来参加这个宴会也不令人意外。 陆文临视若无睹,没有回应他,自顾自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着。 碍于他过去人尽皆知的坏脾气,这里又是宁家的主场,没什么人愿意主动上前去和这个阴晴不定的Beta攀谈,他倒也乐得清净。 不多时,宁厉诚也从楼上下来了,他扫视一周,最后选择坐在徐湛旁边的空位。 宁厉诚今天特意先把工作处理好,才赶回来参加妹妹的生日宴会,这段时间忙里忙外,脸上的疲惫更加明显,却又要极力将其掩盖。 不知道为何,徐湛和宁厉诚之间的气氛居然也有些古怪。 两人坐得近,却只偶尔说几句话,然后自顾自地饮酒。 不过陆文临也没兴趣去好奇他们的事情。 宁昭很快和宁信阳从楼上下来,估计没有在刚才的房间里看到陆文临,Alpha神色有些着急。但在楼梯上一看,那人好好地坐在沙发的一角,便暗自地松了一口气。 宁信阳一下楼便被林晚玉叫走了,让女儿和宁家的其他长辈问好。 而宁昭独自往陆文临方向走去,不动神色地观察了一会儿,Beta的位置靠近角落,但不远处另一个沙发上,坐着的正是两个他都看不顺眼的Alpha。 他想了想,挑了个好位置,坐在陆文临右手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挡住那两人的目光。 陆文临见Alpha回来了,有些好奇:“信阳给你什么了?” 宁昭伸手把口袋里的一张贺卡拿出来。展开一看,上面是一副装饰画,用不同颜色的宝石拼凑成一大捧花束的图案。 作画材料倒是珍贵,宝石使用的切割工艺也十分精巧,在灯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彩光,美丽非常。 不过制作者只是单单将它作为一种绘画装饰,显得有些暴殄天物。 陆文临笑着摇了摇头,把画还给宁昭:“她都没给我做过这个呢。” 宁昭想了想,小声地说:“那我给你做。你想要什么?” “……”陆文临也小声地说:“我不想要这个,我想要晚上好好睡觉。” . 天幕擦黑时,宴会正式开始。 这座别墅因为璀璨的灯火而显得更加耀眼夺目,如同皇室的宫殿,在夜幕中依旧闪闪发亮。 林晚玉换了一件暗红色的丝绒长裙,带着一对金色的流苏耳坠,显得整个人修长而端庄,脸上带着无可挑剔的微笑。 宁观峰站在她身旁,被妻子挽着手臂,同样一席正装,佩戴着的灰色领带更显严肃。不知道两人正在和一旁的人交谈什么。 给小女儿过生日需要这样隆重吗? 宁昭还在心想这种大家族的用物奢侈,林晚玉忽然微微一笑,目光穿越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宁昭身上,接着喊了他的名字,示意他过去。 “……我?” 宁昭有些惊讶,然而转过头,陆文临却像是早有预料,对他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宝贝,快去。” 他犹疑着站起身。 随着林晚玉的视线,周围的许多目光因此落在这个被冷落的角落,落在了他身上。 宁昭缓缓上前,走到了林晚玉身边。他附近站着宁厉诚,对方对上他的目光,露出了很淡的一抹笑。 宁昭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 宁观峰扫视过众人,直到四周的交谈渐渐平息,这才开口:“今天是小女信阳生日,感谢各位看在宁某薄面上,百忙之中抽空前来。” 林晚玉声音含笑,接着讲道:“趁着这个机会,也想向各位介绍一下我们的另一个孩子,宁昭。” 她拍了拍Alpha的肩膀。 “……” 宁昭终于意识到,为什么林晚玉事先反复嘱咐过,要两人今日穿得郑重一些。 他心情复杂,有些说不出诧异。 从他的生活意外被人搅乱,到正式确认自己的血缘关系,再到此刻,已经过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这个期间,他虽说是与宁家血脉相连的孩子,却名不正言不顺,甚至还是亲妹妹口中的“二哥”,没人给过他一个正式的身份,只在其他人嘴里成为一个谈话消遣。 林晚玉的话音刚落,场下泛起很轻微的议论声,众人心思各异,但因为当事人在场,到底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 更多的是祝贺捧场的人,笑盈盈地端着酒杯凑上来,和先前的模样天差地别。 自然也有人有意无意地看向宁厉诚。 然而作为真假少爷风波中的另一个人,宁厉诚看起来泰然自若许多,并没有展露出任何不满的神色,反而对站在众人面前的宁昭扬起嘴角,像是真心为这个家庭的新成员而感到开心。 随即,宁家夫妇带着宁昭逐一认识宁家的各位长辈。 由于陆文临昨晚突击给他做了功课,因此宁昭在面对他们时,并没有显得太过局促。 他的目光掠过面前这群人,看着那些或年迈或年轻的面孔,在心里一一给他们对号入座。 一旁的侍应生等着为他倒酒,宁昭定了定心神,跟着母亲父亲一起和长辈敬酒,接着举起酒杯浅饮了一口。 然而入口的液体酒味很淡,浅浅的果香充斥口腔,在唇齿间回荡。 “……” 宁昭顿了顿,忽然意识到这是谁的安排。他抬起眼,往那个方向看去,果然对上一双笑盈盈的眼睛。 后者微笑着朝他举了举杯子。 . 陆文临心里清楚今天为什么会有这么一出。 林晚玉或许爱子,但宁观峰却不是什么好父亲。 他原本对宁昭并没有其他期待,只是迫于舆论压力把亲子认回,并没有任何将其作为继承人的意思。 甚至连陆文临和宁昭的婚约,也不过是因为陆家出面,所以送人情一样顺水推舟地答应了。 但宁观峰似乎没想到陆文临和宁昭居然真的日久生情,甚至宁昭目前还因此被安排进陆家的公司。 既然有利可图,为何不加以利用。 陆文临端起果汁啜饮一口,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冷笑。 但不管怎么说,宁昭堂堂正正地以宁家亲子的身份出现在众人面前,正式盖章定论,以后便不会再被任何人背后非议。 等Alpha坐回来时,陆文临把另一杯果汁推到他面前:“这个好喝,尝尝。” . 宴会刚开始不久,宁厉诚忽然接了一个电话。他的眉头一皱,但还维持着基本的平静,抱歉地和正在交谈的人打了个招呼,然后走到一旁接起电话。 不知道电话那边说了句什么,宁厉诚站起身往楼上去了。 然而很快,他又从楼上噔噔噔地快步下来,这时的脚步明显比之前急了些,眉间的皱纹也更明显。 他先是匆匆询问了几个佣人和端酒的侍应生,后者有些惶恐,但宁厉诚似乎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 平日里楼上不会随意让外人上去,但今天恰好是宁信阳的生日,女孩年纪小朋友多,带着小姐妹去参观自己的城堡也无可厚非。 可好巧不巧,楼上的监控几天前刚好故障,没有及时找人维修,无法从影像里找到可疑人士。 宁厉诚静了片刻,食指按住眉心揉了揉,接着往宁信阳方向走来。 女孩正站在人群中,提着蓬松的裙摆,不知道在和别人讲什么,笑得很开心。 宁厉诚拍了拍她的肩,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跟上来。 哥哥忽然找来,宁信阳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乖乖地跟着去了。周围的谈笑声小了些许,不明所以地朝这里看来。 走到人稍微少的地方,宁厉诚问:“你今天带了谁上楼?” 连妹妹的名字都没喊,直截了当地发问,表情冷淡,像是在审视什么。 几人离得不远,因此宁昭和陆文临也听得到他们的交谈声。 徐湛反应很快,挑了挑眉:“什么东西丢了?” 宁厉诚言简意赅:“U盘。” 里面有这期项目相关的重要资料,他从公司拿回来后顺手放在书房的桌面上,结果刚才上楼一看,原本的位置早已空无一物。 普通客人一般不会上楼,一楼就有为来宾准备的娱乐室和休息室。 而楼上的房间又错综复杂,如果对宁家不熟悉,也无法顺利找到书房。 而且,那人又怎么会知道他把资料带回来了? “你放哪了?” 徐湛看了眼他,“会不会根本没带回来呢?一会儿回公司再找找呗,妹妹生日呢。” 这几天诸事不顺,宁厉诚心里压抑不住的烦躁。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蹲下来,一手扶着妹妹的肩膀,一手拍着她的背,平复她的呼吸:“有谁上过楼吗?” Alpha语气平缓,给人以极大的安心,循循善诱:“信阳,哥哥东西不见了,需要你的帮助,说不定可以借此进行排查。” 宁昭忽然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那个有些害怕的小女孩。 后者声音稚嫩,犹豫地讲道:“今天生日,我起得比较早,吃饭就去和小梅姐看衣服去了。然后我换完衣服回来准备戴项链,哥哥你进来过,萍萍和我一起玩了会儿娃娃,然后我们就一起下楼去吃张姨做的小蛋糕了。后面小橙也来了……” “……好像没有别的人了。”宁信阳皱着眉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宁厉诚。 流水账一样的陈述,宁厉诚没有对她得出的结论做出任何评价,语气平缓道:“真的吗?你再想想。” 谁去过楼上……人多口杂,在这个场合说这种话,不管是控告还是猜测,无疑是对当事人名誉上的打击。 宁厉诚面无表情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冷漠,在这种氛围下,宁信阳似乎有点被吓到了。 她紧张地后退了一步,双手绞着裙摆:“我……我不记得了,哥哥。” 陆文临稍微坐直身体,表情冷淡下来。 第43章 答应 在小说原本的剧情中,也有这一个情节。 因为是剧情初阶段,宁厉诚这时才正式参与公司事务不久,在商场上和华林山有些明显摩擦,两人为争夺某个项目而各自耗费心血。 但实际上那个文件资料并不足以起到举重若轻的作用,因此不是华林山设计偷窃的,而是宁家内部人员作祟。宁厉诚的一个二伯,买通了在场的一个侍应生,趁人不注意时将资料偷偷带走,为的就是故意泄露信息,让其他人质疑宁厉诚的能力。 宁厉诚的怀疑确实有理有据,若是不熟悉宁家的人,是绝对不会做到对他的一举一动如此清楚。 眼前的这场闹剧和剧情线逐渐重合,只不过在小说剧情中,宁昭却没有参与这个宴会,而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没有到场。 陆文临心想,来参与宴会的宾客非富即贵,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宁家人,如果闹大,传出去也不好听。 但宁厉诚为什么执意要盘问一个小孩? 因为年纪小,所以不会说谎话,值得相信,还是因为受惊害怕后,会不小心说出点别的东西? 宁昭品味出他的意思,目光沉沉,不愿看那人继续压力女孩,也自觉问心无愧:“我下午来时上去过。” 陆文临嗤笑一声:“上楼了又怎么样呢?在场这么多人,要不大家都来搜身一遍?” 他讽刺的意思太过明显,宁厉诚缓和了语气:“你们误会了,我并没有那个意思。” 几句话功夫,已经有人注意到这里不同寻常的氛围。 宁观峰端着酒杯过来,先是瞥了宁厉诚一眼,才道:“出什么事了?” 宁厉诚静了一瞬,然后走近父亲身边,低声地复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 宁观峰不冷不淡地哼了一声,把酒杯搁在一旁:“这种事要怎么处理,你心里不清楚吗?” 宁厉诚沉默片刻,然后才点头应答。 陆文临在不远处冷眼旁观,观察他们的姿态、言行,忽然意识到这对父子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样亲密和睦。 虽然别墅内监控损坏,但屋外的监控仍在工作。宁厉诚私下吩咐人将录像调出来,对可疑人士逐一进行筛选。 虽然算是大海捞针,但为了不在这种场合惊动旁人,确实也没有更好的方法。 事情看似解决,暂且告一段落,但宁信阳心情却比之前低落了不少。 她无意识地皱着鼻子,有些闷闷不乐,林晚玉劝了没用,保姆阿姨在一旁怎么轻声细语地逗她开心都不行。 宁厉诚朝她走一步,宁信阳居然也下意识地跟着退了一步。 宁厉诚动作一顿,蹲下来哄她:“信阳乖,这件事是哥哥错了。哥哥刚才着急,吓到信阳了,对不起,别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宁信阳吸了吸鼻子,咬着嘴唇:“我就是……” 她没“就是”出个所以然来,似乎自己也对这种心情很困惑。最后往保姆阿姨身后一躲,细声细气地说:“哥哥你忙吧,我以后不会打扰你工作了。” 宁厉诚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女孩便扭头提着裙摆钻进人群,不知道又去找哪个伙伴。 只剩下宁厉诚独自站着,看着她消失不见的背影,有些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 时针悄然爬过几个格子,夜色渐深,宾客接连离去。 出了今天这个事情,陆文临和宁昭没心情留宿,拒绝了林晚玉的邀请,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因为被宁观峰留下来说了几句话,他们走得迟了点,离开时别墅已经空了大半,地板上留下许多彩带和纸屑,佣人们正在低头打扫。 宁厉诚站在三楼阳台,向远处眺望。 别墅外此时只剩下几辆车,在最外侧的一辆车旁,站着两个几乎要黏在一起的人。其中一个个子明显高出一个脑袋,不容抗拒地将另一人扣在怀里,揽住腰扶着后脑勺,姿势很熟练,后者被吻得快直不起腰。 直到那个身形较为清瘦的人受不了似地拍了拍对方的臂膀,那人才将他放开,却又意犹未尽地凑上去亲了两下。 四周寂静无人,因此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来自黑夜中的窥探,独自黏糊了一会儿,才上了车。 尾灯亮起,车发动引擎,很快驶上大道,消失在视野里。 宁厉诚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他身旁另一个Alpha也将一切收入眼中,嗤笑一声,语气意味不明:“文临真的是……” 他话只说了一半,然后问道:“今天这事,真的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如果不是,那只能证明宁家内部已经出了矛盾,若是平时或多或少想要敲打也就算了,做出这种举动,明显是不满宁厉诚这个继承人身份。 并不是所有家族都能像陆家那样和谐、没有纷争。也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家庭氛围,才会将陆文临养成一副骄纵的脾气。 “这人……是不是把我给他的东西都扔了。” 徐湛呼出一口白雾,咬了下烟嘴,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勾了勾唇:“不过他不化妆,似乎确实比过去好看不少。” “咔哒”一声,徐湛按下打火机,点亮烟头,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蠢又笨,就一张脸长得不错。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真是好命。” “之前没看出来,那个Alpha瞧着老实本分,无聊得要命,怎么现在订婚了居然把人看得那样紧,叫都叫不出来。” 徐湛抱怨道,他还不知道一旁的宁厉诚被多次已读不回的事情,还在懊恼。 “早知道就不多嘴出这个主意了,我怎么知道他俩真的会好上。他不是对你一往情深吗?” 宁厉诚手扶着窗沿,没有接话,任凭对方一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过了半晌忽然道:“我答应你。” 徐湛的动作一停,转头看向他,眯起眼睛:“你确定?” 宁厉诚淡淡地应了一声:“你上次说的东西,货已经到了。” “草。”徐湛忍不住笑了,调侃地看着他,啧啧两下:“东西都准备好了,那你先前还跟我说考虑一下,装什么啊。” 他将烟雾吐到宁厉诚脸上,后者微微皱眉,离开阳台:“口风严实点,别让别人知道。” . 新的一周,新的周一。 宁昭照常坐在工位上,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桌角摆着一个拳头大的小盆栽,是从陆文临办公室挪过来的发财树mini版。 他看了看那绿意勃发的叶子,用指尖弹了弹,树叶被逗弄得来回晃了两下,生机盎然。 宁昭忍不住笑了,心情忽然又变得更好。 坐在隔壁的王章除了工作交接以外,基本没有再主动凑上来,估计觉得他们不是一路人。 宁昭本来就不乐意听他那些彰显自身魅力的前任现任,没有王章天天来说些有的没的,他也自觉清净。 忙活一早上,将手头的工作完成,准备向组长汇报时,Alpha经过窗边,随意地瞥了眼窗外。 他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脚步忽然顿住,目光凝了凝。 有两个人正背对着大厦往外走。距离有些远,面貌辨认不清,但能看得出其中一个人走路一瘸一拐。两人离开了广场,上了路边的一辆车。 宁昭盯着他们看了很久,直到那辆车开出路口,彻底离开视线。旁边经过的同事顺口喊了他一句:“宁昭,要开会了。” 他收回视线,淡淡地应了一声,跟上人群。 . 黄雀在隔壁省工作,来霞市不算十分遥远,但也算一次远程出行。 她工作后日渐忙碌,更别说还要照顾一个半大的小孩,平日里几点一线,工作和孩子占据了大部分生活,也很少有闲下来的时候。 临近周末,两人在考虑这几天的日程规划,安排不同景点,盘算着要怎样才能让黄雀舒心地享受这次短短的旅程。 “别订酒店了,让姐姐来家里休息吧。” 陆文临靠在椅子上看他,一手拈着一根筷子,把锅碗敲得叮叮当当:“家里还有空房间,就多两份碗筷的事,人多也热闹。” 宁昭有这个想法,他犹豫了一会儿:“不知道她会不会同意。” 陆文临忽然有一种要见家长的紧张感,很奇怪。 他忍不住问:“你姐会喜欢我吗?当初……” 两人一站一坐,陆文临头往后仰,宁昭垂着眼看他,把当初Beta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他:“我喜欢的人,她也会喜欢的。” “……”陆文临一怔,然后笑了起来,朝他眨眨眼睛。 无论见过多少次,宁昭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感慨这双眼睛生得真是好,不笑时眉目含情,一笑便流光溢彩,衬得整个人更加鲜活可爱。 他忍不住就着这个姿势,俯下身亲了Beta一口。 “哎哟。”陆文临躲了一下,小声地控诉:“痒痒。” 宁昭才不理会,对他的躲避很不满,按住人的腰,又结结实实亲了一口。 “……” 陆文临虚张声势地拿指尖点了点他。过了一会儿又有了新的问题:“我是不是得给外甥女准备点见面礼?她有喜欢的东西吗?” 宁昭想了想,回了趟卧室,然后把两张卡放在桌面上。 其中一张卡陆文临认识,是宁家当初留给Alpha的,而另一张被推到他面前:“用这个买吧。” 陆文临不明所以:“这是……?” 宁昭解释道:“之前有个朋友家里人生病,当时我凑了一笔钱出来。不过后来她又不需要了。” 这笔钱是他多年的积蓄,包含学费支出、日常开销、以及应急的备用资金。 确认现在没有生存风险后,这钱现在便用来添置房子里的生活用品,或是家具,或是电器,还不定时购入不同风格的杯子让Beta随意挑选。 “所以上次那个很贵的柔软大枕头也是用这个钱买的吗?” 陆文临语气有些复杂:“你不会……都没用过宁家给你的卡吧?” 像这种家庭养育一个孩子会花费多大的成本,宁昭可能没有概念,但看宁信阳会用昂贵的宝石画装饰画就能略知一二。 一个懵懂女孩尚且如此,更何况过去多年被视为长子的宁厉诚。 陆文临有过相似经历,他知道这种投入无疑是巨大的。 而宁昭在上周末的生日宴会后,才收到了宁家夫妇给他的两处房产和一辆新车。 两厢比较,不由怒上心头。 陆文临简单解释完,恨铁不成钢地说:“替他们省什么呀,赶紧该吃吃该喝喝花掉。你越沉默听话,越会让人觉得好欺负。” 而且那本应该是你的——你的教育资源,你的家庭,你的人生。 他恶向胆边生,继续忽悠道:“还有那个谁,你以后看到他要凶一点,知道吗?” 宁昭忽然把两张卡都塞进了Beta手心里。 冰凉的卡面蹭过肌肤,陆文临停下讲话,摊开掌心,看着薄薄的卡片,有些疑惑:“嗯?” 面前的Alpha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才慢吞吞地说:“工资卡不是要给……管吗。” 后面几个字说得含糊不清,宁昭掩饰性地咳了一声,移开视线,突然开始欣赏起瓷碗的花纹。 第44章 困惑 陆文临看看手中的银行卡,又看了看某个别过脸,明显有些不好意思的Alpha。 他这个人就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某个夜里被人按在怀里欺负的记忆抛之脑后,一见面前的人羞怯的表情,立马又有些心痒难耐。 纠结片刻,最终还是想逗人玩的心情占了上风。 “说什么呀?没听清楚。” 陆文临拈起两张卡片,笑吟吟地在他脸颊上碰了碰,贴上去轻声问:“要给谁管,嗯?转过去干什么,碗有我好看吗?” 他越凑越近,Alpha忽然转过头,握住他的手腕,漆黑的眼睛看了过来。 接着手一伸,揽住那人的腰,臂膀发力,轻而易举地将人带进怀里。 陆文临措不及防腾空了一瞬,变换了位置,下意识扶住宁昭的臂膀。对方反客为主,就着这个姿势,贴上来在他耳边重复了那两个字。 “……” 这次说得很清晰,咬字一点不含糊,见陆文临没有反应,还贴心地又喊了一遍,蹭着他的脸颊,声音低沉,手指蠢蠢欲动。 陆文临迫不得已,僵着身子应了一声。然后迅速按住对方游走的手,从他怀里钻出,赤脚跑回房间,将门虚掩着。 宁昭看了眼被留下的卡,跟了上去:“东西掉了,宝宝。” 他话音刚落,掩着的卧室门传来“咔哒”一声,被关上了。 . 离周五还有一天,两人终于把大致行程规划好。说是规划,实际上借鉴了很多旅游博主的攻略进行整合,无非就是将几个景点逛一遍,再尝尝特色菜。 宁昭觉得安排的事项有些密集:“到时候再看看吧,有一个小朋友呢,要不了多久就会累的。” 黄雀的女儿叫黄鸿鹄。 陆文临先前见过女孩的照片,眼睛挺大,圆溜溜的,扎了两个小辫子,穿着很整洁,看起来就一副乖小孩的模样。 宁昭摇了摇头:“可爱闹腾了。我姐一个人带她,很辛苦的。” 陆文临想到黄雀似乎是离异状态,有些认同地点了点头,然而宁昭却说:“她其实没结婚。” 黄鸿鹄并不是黄雀亲生的孩子,而是她工作不久后收养的一个弃婴。 当时那个女婴躺在野草从里,不知道是谁丢的,饿得哭声都小了。奄奄一息时,好在黄雀路过,驻足片刻又心软把她带走了。 报案后警方通知她确定这是一个弃婴,建议她送往就近的慈善院。然而黄雀看着那个被她一逗就笑的小孩,犹豫不决,最后咬咬牙,让自己的小家里又住进一个小小的人。 她给她取名叫黄鸿鹄,燕雀安知鸿鹄之志的鸿鹄。 多了一个小孩可不是多了一张嘴吃饭那么简单,每月开支骤然变大,还要应付父母来纠缠要钱。 黄雀疲于应对,某次看到笑呵呵的女儿时,忽然心生一计。 于是下一次李丽联系她时,她张口便哭:“妈,我有孩子了。” 一旦家里人打来电话,她便先一步以此当借口哭穷,说得声泪俱下。 李丽本就觉得女儿未婚先孕丢脸,想方设法想让她和那个自己都没见过面的女婿结婚,赶紧带回来见一面。 然而没想到很快又听到黄雀哭说对象出轨还卷了钱跑了的消息。相隔千里,李丽想劝她忍一忍都没法,又担心黄雀真的带着一个小孩回家啃老,久而久之也便不提。 黄雀把自己的工作地点藏得很严实,黄志诚到现在都不清楚她在哪个城市上班,自然也没办法找上门。 在那对夫妻印象中,这个没用的女儿估计还在哪个狭小廉价的出租屋里,一边打着零工,一边带着小孩,忙得焦头烂额吧。 但黄雀一点也不介意在别人口中怎样被评价,不被人打扰的生活对她来说才是安全的、安稳的。因此也特地嘱咐了宁昭,无论谁来问都这样说,防止事情泄露。 她周五下午到霞市,当天宁昭将手头的工作尽快完成,和组长请示批准,提前一个小时下班,然后和陆文临一起到达车站接人。 黄雀和陆文临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一头利落的齐肩短发,穿着polo衫,行事干练,很有高中班主任的气质。 她一手拖着一个行李箱,一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巡视一周。因为宁昭个子高,和陆文临两人站的位置又比较显眼,于是很快就找到了人。 宁昭先上前接过姐姐手里的行李箱,黄雀一巴掌轻拍在宁昭背上:“站直一点,别驼背。” Alpha下意识抬头挺胸站成一堵墙,她又看向一旁的人,顿了顿:“你就是……文临?” 陆文临点点头,递上两瓶水,笑眯眯道:“姐姐好。” 然后弯下腰,拿出给小朋友准备的小零食,和黄鸿鹄挥挥手:“你好呀,鸿鹄。” 许久未见,外甥女躲在妈妈身后,有点害羞:“舅舅。” 顿了顿,又对着一旁的Beta喊了一句:“舅妈。” ……舅妈? 陆文临张了张嘴,瞅了一眼旁边明显在忍笑的Alpha,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应下了:“诶。” 黄鸿鹄接过零食袋子,先说了一声谢谢,再观察妈妈的神色,谨慎发问:“妈妈,我可以吃这个吗?” 陆文临跟着一起看向她。 “……” 一大一小同时投来目光,黄雀点头应允了:“少吃点,小心上火。” 黄鸿鹄朝陆文临嘿嘿一笑,这才拆开包装袋,还特别贴心地把第一个巧克力棒递给陆文临。 司机在车站外等着,接近饭点,几人上了车之后便先去吃饭。 这个餐厅是陆文临敲定的,味道中规中矩,口味偏大众化,但餐厅位于的楼层较高,选址很好,大片落地窗将窗景毫无保留地展现于眼前。 在霞市最令人醉心的黄昏时段,置身于大厦上空,俯瞰这座城市,远处的天空毫无遮掩地铺陈开来,落日熔金,大片的霞云舒卷,层层叠叠晕染。 来这里的大多是情侣,两人定了一个比较大的包厢,一进去,黄鸿鹄便睁大了眼睛,跑到窗前仔细看,半晌发出感慨:“好美啊,妈妈。我的周记要写这个。” “好。”黄雀揉了揉她的脑袋:“那你回去别忘了。” 等菜上齐后,四个人坐下吃饭。 陆文临和宁昭住在一起习惯了,又是夹菜又是递纸巾,有些行为他们不觉得如何,落在旁人眼中却是说不出的亲昵。 黄雀在对面将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顿了顿,没说什么。 等一顿饭吃完,几人又去河畔看夜景。 霞市有条较为闻名的霞栖河,宁昭只在刚上大学时和舍友聚餐出来逛过一次;而陆文临到这个世界后基本都在走剧情,对此也很陌生。 几个人左看看右看看,被四周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有些是外地来的游客,有些是本地的居民,密密站满了桥边,看缀满花灯的船从远处遥遥开来。 水光潋滟,花灯照彩,衬得那水中的波纹一层一层五彩斑斓地荡漾开来,与石桥倒影相互交融,确实好看。 等船驶去后,几人艰难挪步,从桥上离开。路上人流密度大,迎面走来,擦肩而过,许多张形形色色的脸,或微笑或疲惫,相互的目光在人群中跳来跳去。 宁昭感到手心里握着的那只手有些僵硬地挣扎了一下,他敏锐地察觉到旁边人的情绪,凑过去低声问:“怎么了?” 四周喧闹,陆文临轻微地蹙眉,小声道:“好多人。” 宁昭便走在最前面,给大家引出一条可以通行的路来。 沿河逛了一圈后,看了游行的花灯队伍和庙里的香火佛像,又买了些小玩意儿和纪念品,拍了游客照,在许愿池里扔硬币,几人这才回去。 进门处的玄关位置摆放着两双拖鞋,宁昭穿走一双,又弯腰从柜子里拿出两双新鞋子放在地上,给姐姐和外甥女;陆文临穿走另一双拖鞋,率先走进了厨房,把刚才买回来的冰箱贴顺手拆开贴上,然后盘算着给大家捣鼓些饮品。 黄雀和女儿在大厅坐着,黄鸿鹄洗完澡出来,就抱着陆文临给她的饮料,一边喝一边看电视。 黄雀把她散落在脸侧的头发挑起,夹到耳后,又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接着,她转头瞥了一眼厨房方向。有玻璃门遮掩,看不分明,只能隐隐瞧见两个凑在一块的人影,不知道在干什么。 她又收回视线,开始打量四周。 房子里随处可见生活气息,卫生间里有两套洗漱用品,碗筷成对,就连杯子也要一个挨着另一个摆好。刚才宁昭有一本专业书搁在架子上,是陆文临路过瞧见了,顺手给他拿进书房里。 黄雀无声地呼出一口气。心里的那块石头终于落下了。 . 等姐姐和外甥女进房间睡觉了,宁昭端着一杯水回到主卧室。 陆文临换好睡衣,伸了个懒腰:“今天表现得怎么样?” 宁昭看了眼房间内放着的节目,把水杯搁在床头,想去捏他的脸颊:“你说呢,漂亮舅妈。” “学人家小孩讲话干什么?” 他学着黄鸿鹄的语气,陆文临有些受不了,手臂上起了鸡皮疙瘩:“不要这个。就叫哥哥吧,文临哥哥,这个我听得比较习惯。” 宁昭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对方:“一个舅舅,一个哥哥,这是不是差辈了。” 陆文临心想也对哦,还在纠结中,宁昭又像是不经意地问道:“今天晚上是身体不舒服吗?” 见对方没反应过来,他顿了顿,补充道:“就是在河边看花灯的时候。” 陆文临愣了一下,好像已经忘记了这回事,想了一会儿才道:“是吗,可能是挤得有点难受。” “就是太久没出去走走了。”他伸直手臂向后倒在床上,喃喃自语:“明天还要爬山呢,哎呀。” 这个动作使Beta的上衣下摆往上窜了一点,露出一截细白的腰肢。 空调温度不高,宁昭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伸手过去,想将布料往下拉一点:“不想爬就坐缆车上去吧。” Beta察觉到他的动作,立刻警觉地扯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往旁边一滚,钻进被窝里了:“那多不好意思。” 晚上沿着河走了一大圈,洗漱后陆文临像是有些疲惫的模样,水喝了两口就搁下杯子,灯还没关上便闭上眼睛缩在被子里,只露着一张脸。 宁昭熄灯前又看了他一眼,将他脸上稍长的发尾拂开,对方动了动,把眼睛闭得更紧了。 “咔哒”一声。 满室昏暗,只留有一盏壁灯幽幽地透出微光。 宁昭也顺势躺下,掀开被子,将那人严严实实地抱紧怀里,腺体照常分泌出适量的信息素,草木植被的气息在房间中弥漫。 陆文临今天累了,应当睡得比较安稳。 宁昭原是这么想的。 然而半夜时,他却因为旁边的动静而忽然睁开眼。 怀里一空,陆文临动作很慢地从他双臂之间挣脱出来,他额头上有细汗,眉间微蹙着,看上去有些发愣。 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神情,有些仓惶、又有些无措,但无论如何都不应当是出现在陆文临脸上的表情。 房内灯光昏暗,宁昭在混沌光线的掩饰下悄悄看他,怕被人察觉还微阖着眼。然而对方却丝毫没有把视线投来,目光一直落在眼前的一片虚无,暗自出神。 他就这样靠在床头坐了一会儿,一动不动。半晌忽然很轻地叹了口气,脸上的所有表情化作了一种尘埃落定的疲惫。 然后抿了抿唇,又轻手轻脚地抬起宁昭的手臂,身体往下滑入被窝,想原路返回Alpha的怀抱里。 紧接着他眼睛突然微微睁大——那双手臂没有按照他的旨意行事,反而动了起来,先一步将他揽在怀里。 “……” 宁昭好困惑,贴在耳边问他,声音很轻,生怕惊扰到什么:“怎么了?” 第45章 长大 见对方没有回答,宁昭就着这个姿势,用手掌轻而缓地拍着他的脊背,静静地等待。 陆文临呼吸一窒,慢半拍地开口,不答反问:“我把你吵醒了吗?” “……”宁昭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下意识皱了皱眉,然后又将声音放缓了:“没有。” 他看向半张脸埋在被子里的陆文临,顿了顿,又道:“做噩梦了吗?” 不知道是哪个词触动了对方的心神,陆文临的眉间很轻地抽动了一下,脸色似乎变得更加苍白。 在他颤动着嘴唇即将开口时,宁昭不忍心,吻了吻他的唇角,适时打断:“没事,醒了就好了。我在呢。” 昏暗的环境会加剧不安的情绪,宁昭将一只手悬空覆盖在Beta眼睛上方,另一只手长臂一伸,把房间内的灯按亮了。 灯光充斥房间的一瞬间,陆文临的眼睫下意识颤了颤,然后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把脑袋埋在Alpha的怀里。 宁昭抱了一会儿,手指从那人的耳根轻轻抚摸到后颈,动作很轻,像是对待一只不安、又戒备心重的小猫。 他想起什么,轻声问道:“你的眼罩呢?” 陆文临动了动,闷闷地回答:“难受,不想戴。” 他看起来意识还没回神的模样,说完话舔了舔唇,然后条件反射地伸手,端起柜子上那剩下的半杯水。 杯沿凑近嘴唇时被Alpha拦住了,宁昭从他手中把杯子拿走:“水凉了,别喝。我去再倒一杯。” 他一手握着杯子,一手撑在床垫上,打算从床上离开。然而对方却下意识地扯住他的衣角,含糊地拒绝了:“……算了,不喝了。” 宁昭停下动作,转头看他。后者表情恹恹的,对上他的目光,动作一顿,又把手松开了。 虽然陆文临这样说,然而那一瞬间宁昭却忽然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举动之下的潜台词——不是不想喝水,而是不想他离开。 Alpha停下来思索了一会儿,很快想出解决方法,把床上的人卷起来,想连人带被子一块抱出去。 “嗯……陆文临有些清醒了:“干什么,放我下来。” 他身体腾空,被抱了起来,无奈地拍了拍对方的手臂:“就接个水……你去吧,把我放下来。” 宁昭和他对视一会儿,最后还是照做了:“我很快就回来。” 他动作很快,不仅接了一杯温水,还顺便去了趟卫生间,用热水将毛巾烫热。 Beta乖乖地坐着,靠在床头,闭着眼睛任由湿热的毛巾轻柔地拂过脸颊,将他额头上的冷汗拭干,肌肤重新变得干爽。 那种萦绕周身的虚冷散去后,陆文临找回了一些仍然停留于世的实感。他有些抱歉地看着宁昭,小声道:“睡吧宝宝,我没事。” 再次熄灯后,宁昭把之前唯一留着的一盏壁灯一起关上了。 后半夜宁昭轻拍着他的背,哄着他入睡了,直到怀里的人呼吸逐渐变缓,才合上眼睛。 . 第二天起床时,陆文临看上去精神状态和往日没什么差别,只是略显困倦。 宁昭放心不下,特地让人测了体温,有点担心昨夜的惊醒发冷是因为密集人群而感染上的什么流行性病毒。 陆文临知道自己没事,拗不过他,还是测了,歪倒在床上,过了半晌后把体温计递给他。 宁昭从他手中接过,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陆文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没生病啦。” 体温计上显示的数字确实是在正常范围。宁昭想了想,还是做出决定:“别爬山了,一会儿坐缆车吧。” 陆文临的确有些不太想走路,扭扭捏捏了一会儿:“好吧。” 然而他其实高估了大家的体力。 从山脚下到达缆车位置也有一段距离,黄鸿鹄在学校里的体育课运动量都没这么大,很快走得有些累了,嘴里叼着一根路上买的冰棍,气喘吁吁,一开始的豪情壮志早已荡然无存,蔫巴巴的。 黄雀虽然年长,但也是坐惯了办公室里的人,虽然可以继续坚持,状态却明显没有一开始好。 最终几个人商量过后,还是打算一起去坐缆车。 人小个子小,对高度的感知更加恐惧,黄鸿鹄看着悬在钢索上的车厢,有些怕了:“好……好高啊。” 黄雀瞅她,作势要牵着她的手往回走:“那我们继续爬山吧。” “别——”黄鸿鹄可怜兮兮地看她:“我累了妈妈。” 不一会儿,几人排队上了缆车,陆文临和宁昭坐在同一边,车厢两侧都是透明的玻璃挡板,一眼望去远山白云。 黄鸿鹄虽然嘴上害怕,但上来后立马又兴奋起来,探头看窗户外面,向妈妈描述着高空之下的风景,这个也要写到作文里面,那个也要写到作文里面。 陆文临笑眯眯地跟着她看来看去,半晌后忽然意识到旁边的人安静得有些出奇了。 转头一看,Alpha紧抿着唇正襟危坐,神色凝重,目光也直直地落在某一处。 不会吧。陆文临凑近了点:“你害怕这个吗,宝宝。” 话讲得很小声,怕别人听去了,声音里却是止不住的笑意:“早说呀,来躲哥哥怀里,哥哥抱着你。” “……” 若不是还有姐姐在场,宁昭说不定就照做了,但眼下他只能用力捏捏陆文临的手指,又轻挠了一下他的掌心。 . 白天爬了山,天黑后的行程节奏便放缓。吃过饭回到公寓,黄鸿鹄的脸立马皱成一团,拉长声音:“又要写作业了。” 小学生是这个样子,玩归玩,晚上回家还要苦哈哈地写作业。 黄鸿鹄哼哧哼哧地又写作文又算数学题,又要背书,对一旁悠哉游哉的大人简直心生神往,好不羡慕:“不想做小孩了,我也想当大人。” 小孩有小孩的烦心事,年纪太小,米粒般大的事也会变成天大的烦恼。 宁昭顺口接道:“等你什么时候把牙齿换完,就长大了。” “……”黄鸿鹄大声地道:“你烦死了,舅舅!” 她气鼓鼓地抱着课本,一屁股坐到陆文临身边,开始叽里咕噜地背古诗。 陆文临乐得不行,拨弄她头顶的小啾啾,学着小女孩的样子,对着宁昭无声地做口型:你烦死了。 宁昭看着他,勾了勾嘴角,站起来坐到Beta空出的右手边,和他耳语:“嫌我烦还天天和我睡?” 陆文临虚张声势地张张嘴,作势要咬他,Alpha便贴心地把脸颊凑过去,用指腹摩挲他的手背。 两人在一旁无声地黏糊了一会儿,自以为动作隐秘,结果一个稚嫩的声音忽然响起。 “要亲别处亲去。” 黄鸿鹄感受到旁边窸窸窣窣的动静,头也不抬,专心致志地念课文:“我还是小孩呢。” 虽然根本没亲,两人愣了一下,还是火速分开了:“……” . 不多时,黄雀吹完头发回来,黄鸿鹄的功课也完成得差不多了,给妈妈检查作业,背完书、签过字后,便蹦蹦跳跳地上床睡觉去了。 小孩休息了,其余几人也陆续回房洗漱。 陆文临先回了房间,黄雀叫住宁昭:“过来坐坐。” 宁昭脚步一顿,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了。 两人面对面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黄雀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话:“最近有去学校吗?” 宁昭:“偶尔有事的时候会回去,最近一直在实习。” 黄雀:“在他家的公司?” 宁昭点点头。 黄雀原先对宁昭口中的“恋人”持怀疑态度,一是怕弟弟是受到威逼之下迫不得已,二是担心他真的一时情窦初开被人骗走。但这两天一看,对方也不过是个没大几岁的小孩,何况两人相处得似乎确实融洽。 宁昭这几年来如何度过她都看在眼里,长大以后越发沉稳,对很多事情都丧失了兴趣,却又在那人面前笑得难得稚气。 直到那个时候,才稍微有了一点这个年纪该有的大男孩的青春朝气。 过去许多年的光阴早已让这对姐弟有了深刻的默契,双方都从这短暂的对视中,感受到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从挨了父亲的打只会默默躲起来流泪,到如今在大城市里生活,不必再为饭桌上一点肉腥而垂涎三尺。 黄雀笑了笑,语气忽然轻快起来:“长大了。”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推到宁昭面前:“你们感情的事情我就不掺和了。喜欢人家就对人家好点,你现在的家庭我帮不上什么忙,但是有什么事情,随时可以来找姐说。” 黄雀站起身,轻声呢喃:“都熬过来了。” . 陆文临站在卧室的窗边看夜景,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道:“聊完啦?” 话音刚落,手腕上就被人套上了什么东西,宁昭握住他的手,扣上锁扣。陆文临举起手一看,睁大了眼睛:“这是……?” “好看。”宁昭仔细欣赏了一会儿,解释道:“我姐给你的。” 他抱着陆文临,在对方身上蹭来蹭去,语气不显,但神情却显而易见的开心。 陆文临看了看这串金手链,知道价格不菲,心情有些复杂:“那你替我谢谢姐姐了吗?” “嗯。”宁昭亲了亲他:“别脱,戴着好看。” 林晚玉之前给宁昭的盒子里装的是两人的生肖金像,拳头大小,沉甸甸的,在两只动物周围又镶嵌了一些明亮的宝石和玛瑙。 妈妈说是去寺庙里进过香火,让住持念过平安。两人把金像摆在架子上,好显眼的位置。 陆文临带着新手链,在房间里走来走去,路过时站住看了一会儿:“什么时候小偷一来就顺手偷走了。” 宁昭简直不知道他的脑袋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象,跟着看了两眼,从背后抱住他:“别把你偷走就好了。” “……” 就算是坐缆车上山,但一天下来也实打实地走了许多路,陆文临不一会儿就有些腿软,曲起手臂,手肘处抵着对方坚硬的胸膛:“嗯……不行,我站不住。” “站不住,坐我身上。” 宁昭今晚格外兴奋,没放开他,相反还抱得更紧了些,在他耳边含糊地道:“哥哥。” 陆文临咬住下唇,忍着不说话。直到Alpha控制不住劲用大了点,他才闷哼一声,终于转过头看身后那人,语气责怪,眼神却如何多情:“……别摸了。” 那人亲了亲他的耳朵,确实没继续摸,改为揉.捏,玩起了文字游戏。 又用脑袋在他颈窝里蹭了蹭,眼睛又黑又亮:“可以去床上吗?” …… 两天时间很快过去,黄雀订了周日傍晚的车回去,当天下午几人在公寓吃的饭,饭后便出发去车站。 黄鸿鹄背着个小书包,依依不舍地给了两人一人一个拥抱:“舅舅、舅妈,我会想你们的。” “我也会想你的。”陆文临揉揉她的脑袋:“没关系,想见面随时可以过来玩。” 他瞅瞅宁昭:“或者让你舅开车去把你接过来。” “真的吗!”黄鸿鹄兴奋地说:“舅舅你会开大火车吗?” 宁昭:“不会。” “讨厌!”黄鸿鹄双手叉腰,嘟起嘴哼了一声:“舅舅是小气鬼。” 时间将近,两人要去过安检了,黄雀拍了拍女儿的背,对着他们分别点点头:“走了。都照顾好自己。” 宁昭和陆文临肩并肩站着,朝他们挥手。 目送着一大一小走后,两人也转身离开。陆文临忽然有些惆怅:“外甥女好好玩,好可爱。” 哪里淘气了,明明很听话的,会乖乖吃饭乖乖写作业。 宁昭看着他,牵着他的手,垂眼问道:“你喜欢小孩吗?” “喜欢。”陆文临想了想,又改口了:“不过喜欢和小孩玩和照顾小孩是两回事,后者责任过于重大了。对一个生命负责,还是得慎重考虑啊。” 说着他又感慨:“姐姐太了不起了。” 黄雀确实能把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做好,宁昭认同地点点头。 . 两人出了车站上了车,陆文临手机一震,有新消息跳出来。 因为坐得近,他点开查看信息时宁昭也看得到,陆文临又毫无遮掩的意思,因此Alpha一下就瞧见了备注上的“顾安”。 宁昭盯着屏幕,听不出什么语气:“又是那个omega。” 陆文临忍不住笑了,揉揉他的脸:“什么叫‘又是’啊,只是偶尔联系一下罢了。” “哦对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顺嘴一提:“不觉得顾安这个姓氏有点熟悉吗?他其实是顾桐宜的弟弟。” 陆文临看向宁昭:“你还记得顾桐宜吗?” 第46章 痛快 宁昭没有犹豫太久:“记得。” 他一顿,又道:“就是宁厉诚之前带过来的人。” 明明那个时候两人关系看起来很亲密,互相挽着手一块到场,但上次宁信阳生日宴会时,宁厉诚和顾桐宜却没有过多互动,不知道是不是在避嫌。 陆文临点点头:“对,是他。” 他笑了一下:“记忆力真好啊。” 宁昭忽然问:“你们关系不好吗?” 这是什么问题? 陆文临挑挑眉,想了想:“也算不上吧,不熟。为什么问这个?” “我之前在公司里碰到过他——”宁昭停了一下,不太想给陆文临重复那人的话,含糊道:“反正我不喜欢他。” 陆文临一听就知道顾桐宜估计在Alpha面前讲了些不好听的,心里对那张轻飘飘的名片有了猜测。 反正平时也没什么交集,他揉了揉宁昭的脑袋:“那就不喜欢吧,管他呢。” 顾安发消息来,是给陆文临转了一笔钱,说自己最近手头宽裕了点,把上次Beta垫付的医药费还给他。 陆文临原本就没想收回这笔钱,何况这个数字对他来说根本并不算什么。但是顾安反复坚持,他担心继续推拒不好,怕对方心里介意,最后还是点了接受转账。 之后顾安有些高兴地道:[文临,等过段时间我在剧组忙完了,你们就一块来我家吃饭吧。] 这个剧组开的薪资比他之前拿到的高了不少,等到杀青,手里可支配的资金应该会多一些。 一个主角过得这么惨兮兮,和住在大别墅里、开着跑车纸醉金迷的宁厉诚一对比,陆文临有些于心不忍。 刚好现在的位置离顾安不远,他问宁昭:“你想一起过去看看吗?” 宁昭对剧组的工作并不感兴趣,但他心里还记着上次那个莫名盯着Beta的男人,于是点头答应了。 司机随即改道,往另一个方向开去。 . 这次陆文临主要是来看顾安的,因此没事先通知祝漪汾,后者见到他有些惊讶,再往后一瞧看到宁昭,知道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诧异的神色就更加明显:“你们……一块来的?” 陆文临和她简单打了个招呼,点了点头:“来见个朋友。” 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摊了摊手:“这次没带甜品。” 祝漪汾心想你都把未婚夫带来了,带什么东西都用不上,也有些困惑这儿哪里有这两个人都认识的朋友。 她脑袋跟着好奇地一转,接着眼睁睁看着那两人在周围看了一圈,往某个角落里去了。 祝漪汾:? 仔细一瞧,他们来找的“朋友”,居然就是上次那个信息素紊乱发作的小配角Omega。 这又是什么情况? 祝漪汾仔细琢磨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也不想管,干脆继续研读剧本了。 . 顾安原本正在一旁等候晚上的戏,没想到陆文临和宁昭会突然过来,有些惊喜地朝他们笑,又犹豫地看着他们递过来的盒子:“这是……?” 陆文临发现他笑起来很治愈,虽然有些傻气,但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明媚,也跟着笑了笑:“不知道你吃过饭了没有,刚好路过,带了点饼干。” 顾安确实没来得及吃晚饭,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怎么每次来都带东西……不用这么客气,我这边什么都没准备。” “不是说好之后要去你家吃饭吗?”陆文临笑眯眯地拆了一袋曲奇,递给他:“吃吧吃吧,别见外了。” 几人在这里聊天,宁昭起身去休息室接水,顺便趁着这个机会往四周瞥了眼。 他的直觉果然没错,那个眼熟的Alpha的确在往这边看,对上他的视线时一顿,很快把目光移开了。 宁昭皱了皱眉。 等宁昭拿着三个一次性纸杯回来时,顾安不知道想起什么,忽然看向Alpha,问道:“你叫宁昭是吗?宁静的宁?” 宁昭把水杯递给他们,不明所以,点了点头。 “这个姓好特别。”顾安感觉很奇妙,对陆文临解释道:“我前几天也认识了一个姓宁的人。” ……姓宁? 陆文临一下皱起眉头,警觉起来。为了不让顾安觉得奇怪,又稍微平复了表情:“这么巧,叫什么名字?” 下一秒,顾安思索了一下:“宁什么来着……哦,宁厉诚,应该是这个名字。” 陆文临:“……” 他一脸心累地往后靠倒在Alpha怀里,感觉自己这段时间忙活忙活白忙活。 宁昭同样有些许惊讶,但一想到顾安还是顾桐宜的弟弟,这个世界本就小到不可思议。再加上他对宁厉诚的事情漠不关心,反应没有陆文临那么大。 顾安愣愣地看着像是被人抽了魂的Beta:“啊,怎、怎么了吗?” 陆文临心想:唉,不愧是主角攻受,不管命运怎么颠沛流离,缠绕住彼此的红线都会命中注定地将两人互相牵引吗? 可是——可是宁厉诚也不是什么完美的爱人啊? 顾安后来在那人面前流了多少泪、吃了多少苦都不知道,据说靠此虐恋赚足了读者的眼泪。 陆文临靠在宁昭肩头,喃喃道:“阴魂不散啊。” 宁昭不做声,垂眼看他,捏了捏对方的脸颊,软软的。 手感很好,再捏一下。 顾安看两人的反应不对,更加局促了,赶紧撇清关系:“你们和他是有过节吗?那个、我和他不熟的其实,就是意外认识的……” Omega紧张得都有些结巴了,陆文临才意识到把人吓到了。他赶紧坐起来,咳了一声,安抚他:“没事没事,就是……” 陆文临顿了顿,转头凑近Alpha耳边,小声问:“可以说吗,宝宝?” 看到宁昭点头,陆文临才对顾安稍微简短地解释了一下宁家这个真假少爷的丑闻。 顾安似乎有听说过这个传闻,这时候才知道其中的主人公是谁。 他之前没有向陆文临说明他的家庭情况,此刻一听,不由得有些共鸣,眼神黯淡下来:“其实我也……你知道顾家吗?我曾经在那里生活过。” 他使用的措辞很特别,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世,而是用“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来进行指代,足以见得顾家过去对他如何苛刻。 这些陆文临早已事先知晓,并不惊讶,但眼下听他一讲,仍旧心情复杂。 无论是宁昭还是顾安,旁人眼中艳羡的家庭背景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什么切身利益,反而生活里落得一地鸡毛。 . 和顾安聊了一会儿,他要继续工作,于是两人便先告辞离开。 从剧组出来到电梯有一段距离,需要经过一个长长的走廊。陆文临和宁昭肩并肩走着,他心里还在整理之后会发生的剧情线,旁边的人忽然停了下来。 “嗯?”陆文临不明所以,跟着站住了。接着Alpha动作很快地低头贴近他,亲了他一口。 “……”陆文临一头雾水,有些疑惑地朝他笑了笑:“怎么啦?” 宁昭摇了摇头:“就是想亲。” 小孩子脾气。陆文临没放在心上,无奈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两人继续朝前走去。 宁昭不经意地偏头,借着周围的玻璃反光确认,那个拐角的影子退了回去。 . 又一场雨过后,炎热的日头顿时灭了高涨的气势,骤雨初歇,月季斜斜横出花枝,晚风送香。 在整座城市被雨水浇灌之后,班辞那里传来好消息:妈妈手术很成功,还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周二那天,宁昭提前请了一个下午的假,和陆文临说了一声后,中午与两个朋友约定聚餐,正好午后回学校参加一个讲座,顺便和导师讨论一会儿论文。 这半年来班辞难得这样开怀,好像卸下了心头所有的负担,一直以来藏匿在眼角眉梢的疲惫和忧愁消失得一干二净,甚至点了瓶酒,一口气喝了两杯。 度数不高,陈子奕也就没有拦着,在旁边虎视眈眈,守着她不要多喝。 两杯酒下去,班辞脸上的笑多了,话也开始多了起来,精气神相当好。 人只有从颓靡灰心的状态中脱离,才有心情去感受周边的世界,体会风里的雨水和花香。 班辞絮絮叨叨地说最近看到的趣事,说路上碰见的猫咪,说医院的树在暴雨中掉了很多叶子……说着说着有些鼻酸,静坐着忍了一会儿。 陈子奕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她又扬起一个笑,转来关心朋友们的近况。 陈子奕一向话多,今天更是不得了了,问一句答三句,还要拓展到另一个话题,陪着她倒豆子似地说了一堆,好不热闹。 两人一句话接着一句话,听得宁昭脑袋发晕,耳边嗡嗡地响。 陈子奕有和表哥一起创业的想法,目前创意初具雏形;宁昭实习顺利,和恋人一起见家长了;班辞母亲手术成功,简历通过即将面试——好像所有人的生活都陆续走上了正轨,班辞笑了笑,眼里亮晶晶的。 她把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搁在桌子上,仿佛在庆祝自己与命运的胜利一战:“痛快!” “痛快痛快。” 陈子奕一边附和,一边朝宁昭使眼色,赶紧偷偷地把没喝完的酒瓶子藏了起来。 . 午饭过后,几人分别离开。 班辞喝了酒,陈子奕不放心,得把她送回家,宁昭便一个人先回了学校。 看了眼时间,离讲座不到一个小时,他干脆直接去教室里等着,顺便看会儿书。 等到时间后,学生们顶着太阳稀稀拉拉地来、又利利索索地走,毫无收获的讲座结束,宁昭收拾了东西,去另一栋教学楼的教室等导师给学妹学弟们上完课,在空教室里和导师沟通了一会儿论文的修改意见。 . 再次从教学楼出来后,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 宁昭顺着人群,沿着主干道往外走,忽然迎面碰到一个女孩。 对方看清他的脸,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语气亲切:“宁昭学长?” 田冉自从上次后和宁昭发过信息之后,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态度,对钱默进行冷处理,所有消息已读不回。 但不知道那人是误解她害羞还是如何,竟然找去她上课的教室等她,甚至遭到有些不知道事情经过的同学开玩笑起哄。 钱默第一次这么做时,田冉已经很生气了,正式且严肃地告诉他不要继续这种行为。 然而某次实验课放学,她一出教室门就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到有些恶心的Alpha的身影。 钱默举着两杯奶茶,站在门口等她,还挤出一个自以为很有魅力的笑:“学妹,这么巧啊。” “……巧?” 田冉先是诧异,接着油然而生一种愤怒:“你为什么老是跟着我?这样让我感到很不舒服,你难道就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吗?” 她面子薄,也说不会难听的话,只能尽全力展示自己厌烦的态度。 但好在嘹亮的声音起到了一点作用,其他同学这次没有再误解,反而护着涨红了脸喘气的田冉,对着钱默指指点点起来:“变态吗?” “人家都说了不喜欢你,还天天来纠缠干什么。” 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下面子,钱默表情一僵,脸上不好看起来:“有必要这么大火气吗?我给你买东西还有错了?” “这些东西我都可以自己买。”田冉沉着脸:“我不需要你的好意。” 鼓起勇气一口气说完后,她便挽着同伴的手臂离开了。 应该是这次她的态度太过坚决,之后钱默总算安分了一段时间,没再来打扰。 田冉把这件事告诉宁昭,有些纠结:“其实我有点想和辅导员说的,但是他既是学长又是学委,和许多任课老师都熟悉,我担心……” 女孩又庆幸道:“还好他现在消停了。” 宁昭摇了摇头,否认她的想法:“如果他再有别的举措,不要顾忌别的,自己的安全最重要。” 两人一边交谈一边同行,既维持着正常的社交边界,又毫无暧昧行为,但落在有些人眼中,便变了味。 钱默站在路口的一棵树下,盯着他们的背影,无意识磨了磨后槽牙。 ……嘴上说着没有恋爱打算,结果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转头又在别的Alpha面前喜笑颜开。 这段时间他为那个Omega学妹的付出简直成了一个笑话。 直到两人消失在人群中,钱默才回过神。周围经过的学生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这个不知道为什么呆站着不动的人,纷纷绕过他。 钱默无视旁人的目光,摸出手机,点进聊天框,翻找出之前和周和祥的聊天记录。 那些照片再次呈现在他面前,钱默定定地看着屏幕。紧接着,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手指一动,点开了学校的匿名论坛。 第47章 乖宝 【李涛,都985大学生了,有些人能不能自爱一点啊】 :?啥标题啊,阴阳怪气的 :看起来有瓜,先放个耳朵 楼主:事先说明啊,我发这个帖子可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看不下去而已。这是一个朋友和我分享的,我也只是发出来让大家吃吃瓜,别攻击lz。 我朋友呢,有一个同学,之前一直都是贫困生,家里都不给生活费的那种,但是这学期突然办走读了,还天天上下学专车接送,每次都和一个男的走在一起,勾肩搭背的,看上去就很有问题。 :这描述,好像知道lz是哪个专业的了,秒解(该消息已被管理员删除) 楼主【回复】:跟我没什么关系啊,我也只是听朋友说的 :经典我有一个朋友,笑死 :天哪,人家过点好日子你眼红成这样,你发这个帖是因为自己卖不出去吗 :鉴定为谣郎,整天躲在网络上敲敲键盘,学校名声就是被你们这种人搞臭的 楼主【回复】:急什么急啊,说你了?我当然是有证据的。朋友还给我看了照片,不然我会这么肯定? :上图上图,刚好在上水课 :图图图呢,急急急我要看图。 楼主:[图片][图片][图片] :故意留一张照片不打码是吧,好贱 :这不是一眼纯情侣吗,喜不喜欢看得很明显啊 :还、还挺配的……?(星星眼) :同意楼上hhhh都长得好养眼啊 :服了,还以为是什么猎奇的,万一人家就只是谈恋爱呢?lz不会看见别人过得好晚上难受得睡不着吧,最恶心你这种人了 :不管了磕到了(?) :我靠那个高个子我好像有点印象(该消息已被管理员删除) :之前某个活动的时候碰上过,有点独来独往的。不过名字挺好听,叫什么昭来着(该消息已被管理员删除) 楼主【回复】:(捂嘴笑)确实是有这个人吧,不是我编的(该消息已被管理员删除) :举报了,造谣+侵犯别人肖像权,lz等着线下被抓吃处分吧 :等下,什么包养?lz是不是误会了,家里有人脉,他俩好像已经订婚了 :真的假的,lz纯乐子 楼主【回复】:订婚?你在现场啊,不会是包养出感情了吧?(该消息已被管理员删除) :……随便你信不信,如果我没认错的话,劝删,lz你要倒霉了 :来晚了,图咋挂了 :图咋挂了,我也想看,哪个好心人可以补一下呢? 再一刷新,该帖子忽然从论坛顶部消失了。 …… 陆文临在傍晚时看到这个帖子,陆瑛惟把截图发给他后,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哥,我已经联系人把这个帖子删掉了。” 发布帖子的人看起来挺谨慎的,虽然说法拙劣,但从头到尾都在努力撇清自己的关系,并且对照片进行了局部打码,大半张脸做了模糊处理。 不过即使如此,熟悉两个主人公的人仍然可以从照片中辨认出身份。 发帖人只要等别人说出那个名字,就能达成他想要的效果。 陆文临皱着眉头。 虽然这种论坛是匿名的,但后台技术人员仍然可以通过ip地址对具体用户进行追踪。 普通同学之间就算相互有摩擦,也没必要到偷拍造谣的份上吧? 而且看那照片的内容,还是拍摄于很久之前。 “我知道了。” 陆文临平复下语气:“转告一下你们学校领导,我希望这件事明天之内就可以出结果。” . 宁昭下午离开学校后,没有直接回公寓,而是沿着导航,去了前段时间去的那一家香水店。 店主前几天发消息联系他,说香薰已经制作完成了,让他可以过来确认味道验收。 宁昭把单车停好,推门进去,玻璃门上的风铃清脆一响。 店主记性很好,一眼认出他,笑眯眯地迎上去:“欢迎光临,是来取香薰的吗?” 宁昭点点头。 因为事先沟通过,所以整个流程很快。 从店里离开后,宁昭带着礼物盒返回,半路上却突然接到了陆文临的电话,Beta问道:“你在哪呀?还没回家。” “再过一会儿就到了。”宁昭正在过安检:“我在地铁站,要我带什么回去吗?” 陆文临否定了,语气不自觉软和:“想你了。” 四周是嘈杂的人群,耳边是恋人黏糊的话语,宁昭耳根有点红,再次保证:“嗯……很快就到家了。” 两人就这样打了一路电话,随口聊天,直到家门口。 一进门,宁昭就看见陆文临坐在沙发上,轻咳了一声,然后对他伸出手:“手机没电了,借我玩玩小游戏。” 宁昭看着他,没说什么,把手机递给他:“密码是你的生日。” 然后又弯下腰,打算把Beta的手机拿过去充电。 “诶诶诶——”陆文临不过是随便扯了个借口,赶忙制止他:“放这就好了,一会儿我自己来。” 宁昭便停下动作,坐在他身边,后者欲盖弥彰地解锁后,手指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Alpha低着头,见陆文临有些明显地把屏幕偏向自己,不让他看:“有什么不想让我知道的吗?” 陆文临哑声。 还没想好说辞,对方却似乎完全不介意,伸手把他捞进怀里,面对面抱着,一副很乖的模样,额头抵在他肩膀上:“你看吧,让我抱会儿。” “……” 陆文临心下一软,摸了摸他的脑袋,然后快速地点开一个社交软件。 大学生的群聊多得要命,乱糟糟地挤成一团,什么班级群专业群课程群活动群……密密麻麻。 随便翻看两下,陆文临便退了出来。 他又切换到另一个软件,这个软件明显干净很多,陆文临翻了翻,把什么校园墙、投稿墙全都给删了,再仔细检查一圈,没有人发来特别的消息。 ……不知道认识宁昭的人是没有看到那个帖子,还是没想来提醒他。 期间宁昭就安安静静地抱住他,脑袋埋在他颈窝,手指在他脊背上划来划去。 等陆文临把所有可能的风险都排除掉后,紧绷着的心才放下来。他返回软件主页面,正想把手机还给Alpha,动作却忽然一顿。 那人的聊天置顶只有两个。一个备注中规中矩,是姐姐黄雀的名字;而另一个却带有十足十的情绪色彩,令人一眼便知两人关系的不一般。 [乖宝] 陆文临看着这两个字,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又点进去仔细看了看,再次确认这就是他和宁昭的聊天页面。 “你看到了?”他从宁昭的怀里抬起头,挑了挑眉:“什么时候偷改的?” “很久之前。”宁昭垂眼看他:“是你自己给我看的。” 又纠正道:“不是偷改。” 说着,他凑到陆文临耳边,黏黏糊糊地喊:“乖宝。” ……现在越喊越熟练了,对于亲昵的昵称一点都不会脸红心跳,反而心情很好。 陆文临虽然毫无印象,但也不在这种小事上纠结。他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见宁昭看起来情绪正常,没什么异样,稍稍放下心。 然而Alpha还抱着他,脸颊贴着脸颊,一句话不讲,很依恋的样子。 这个姿态使他忽然又起疑了,觉得对方会不会是借此来获得某种慰藉,于是轻轻回抱住宁昭,试探道:“你下午离开学校,就直接回来了吗?有没有和别的同学在一起。” 宁昭摇了摇头,被他一提醒,把人从怀里放下来:“我有东西要给你。” 他把那个被仔细包装好的礼盒递到陆文临面前,轻轻晃了晃:“等了好久。” 一拆开,一阵熟悉的味道便随之散发,陆文临眼前一亮:“这是……?” 和宁昭的信息素很像,但仔细辨别,又并非完全相同。 宁昭在旁边看使用说明书:“睡眠香薰,网上评价很好,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喜欢。” 管他效果不效果的,陆文临在宁昭脸颊上亲了一口,软软地道:“谢谢宝宝。” 他跳下沙发,拿着香薰回了卧室,左看看右看看,研究着要摆在哪里。 宁昭看着他的背影,悄悄勾起嘴角。 接着被搁在沙发上的手机一震,有电话打来。 宁昭低头一看,是陈子奕。 他轻声离开大厅,到阳台上接起后,陈子奕在电话那边犹疑不定地道:“昭儿,那个帖我刚才又看了一下,已经被人删了。” 宁昭一顿,往卧室方向看了一眼,才道:“嗯。” 陈子奕也是松了一口气:“害,删了就好,反正也没几个人讨论,过两天就没人记得了,这些人真是无聊透了。” 宁昭不置可否:“随便说去吧。” 下午陈子奕看到帖子时马上举报了,顺便给宁昭打电话告知时,后者的反应却是淡淡的,在知道陆文临没被拍到正脸后就更加无所谓。 陈子奕知道他是习惯了,心里却仍旧很不是滋味,嘀咕道:“算了算了,就当那些小人替你挡灾了。” 两人交谈了几句,很快挂断电话。 今天的太阳也很好,碧空如洗,入秋后光线不那么使人燥热,有风徐徐吹来,摆动叶片;这是个丰收结果的季节。 春天的雨水落下,使种子萌发,夏天的阳光照耀,让作物生长,秋天耕种收获,冬天修养贮藏。天时四季,循环往复,每一个日夜都有其存在的道理。 宁昭静站着看了一会儿远处的车水马龙,随后离开阳台,往卧室走去。 . 帖子在后台被锁定隐藏了,钱默看着屏幕上弹出的【您暂时无操作权限】,忽然有点心慌。 又想到先前看到有人回复,言语中暗示宁昭身边那个男的身份不一般,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吓唬人的玩笑。 火气上头,一时做出意料之外的事情,一冷静下来,钱默立刻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妥当。 别的不说,万一真出事了,挨骂事小,他保研的计划可就没着落了。 周和祥:[怕什么,发都发了,谁知道是你。] 周和祥:[再说,也没说什么难听的吧?照片不也都是真的。] 见钱默还不回复,周和祥有些不耐烦:[到底打不打游戏啊?磨磨唧唧的。] 钱默:[不打。] 他关上手机,做了个深呼吸,有些不安地洗漱上床,一听到舍友有什么风吹草动就被惊醒。好在直到正式入睡前,都没有什么坏消息找上门。 然而第二天钱默照常去辅导员办公室提交文件时,一踏入房间,便感觉气氛不对。 除了辅导员以外,有几个学院的主任也在,还有一个他不认识的,领导模样的人,坐在最中间。 钱默进去时,他们明显是在交谈什么事,一见来人,便停下了,纷纷把视线落在他身上。 钱默挤出一个笑:“老师,这是同学们上次活动的作品简介表。” “放那吧。”辅导员表情复杂,随便指了个地方:“你等等,先别走。” 钱默一愣:“好、好的。” 他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本来还心存侥幸,然而不多时,身后却传来另一个脚步声,周和祥探头进来:“导,你找我?” 没想到办公室里有这么多人,他愣了一下,随即看向钱默。 两人一对视,立刻就明白了这一出是因为什么。 主任背着手,沉着脸瞥了他俩一眼:“把门关上。” . 自那个意外醒来的深夜后,宁昭仔细观察了一段时间,似乎没有再见到陆文临出现那种状态。 但他还是放心不下,又一次试探地向陆文临提起,问他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然而意料之中的,Beta仍旧拒绝了,缩在小毯子里,摇了摇头。 陆文临对他眨眨眼睛,用毛绒绒的躯体蹭了蹭他:“真的没事,就是做了个梦而已,我都忘记了,不碍事的。” 宁昭不明白对方为什么对这件事如此抗拒,但陆文临语气随意却态度坚决,他只好作罢,顺手把果盘里的葡萄投喂给他。 然后趁着某一天下班早,宁昭独自去了趟医院。 他提前线上挂号,排到号后和医生交流了一下情况,但因为病人没有在场,只能作为简单咨询。 会造成失眠的原因有许多,尤其如今社会生存压力大,肝气郁结、焦虑等都会造成这个结果。 医生说了一些平时可能需要注意的事项,比如饮食方面,以及如何通过适当运动缓解压力等等。 宁昭微微蹙眉,一边认真记下,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 . 从会诊室出来后,他下了电梯回到大厅,却有些意外地在人群中看到一个人。 那人带着口罩和帽子,穿着一件长款薄风衣,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也因此有些引人注目。 若不是宁昭见过一次那副浮夸的耳饰,说不定也认不出来。 周围人来人往,对方并没有注意到他,虽然大半张脸被遮掩住,但仍然能从举手投足间看出他的焦躁和不安。 那人谨慎地往四周看了一圈,接着按下电梯。 宁昭皱了皱眉。 第48章 答案 ——是顾桐宜。 那个Omega行踪诡秘,遮遮掩掩,一眼看去就令人直觉不对劲。 出于一种对这人品行的怀疑,宁昭多瞧了两眼,却也无法从中得知对方此行的真正意图。 很快,电梯到达,那人跟着其他人一同进了电梯,宁昭便收回视线,不再关注。 . 顾桐宜混在人群里进了电梯,按下楼层键,随后便站在最角落里,努力和其他人隔出距离。 旁边一个中年大叔在大声地咳嗽,顾桐宜屏住呼吸,有些嫌恶地偏了偏头。 等楼层一到,他便迅速挤着人群钻出去了。 排号到他,做了HCG检查抽血验血后,顾桐宜带着报告单回到诊室。医生抬起头瞥了他一眼:“王晓宇?” 什么土名字。顾桐宜忍不住皱眉,最终还是应下了:“……是我。” 医生有些怪异地问:“穿这么多做什么,怕冷吗?” 顾桐宜咬着牙,挤出一个虚弱的笑:“这两天着凉了。” 所幸对方没有再多问。在亲耳听到检查结果后,顾桐宜不知道自己是该开心还是难过。 他手里攥着纸的一角,深吸一口气,从诊室离开,独自远离了人群,来到楼梯间拐角。 确认周围无人经过后,他拨打出一个电话。 听着几声长长短短的电铃时,顾桐宜无意识握紧了手心。好在电话终于被接通了,他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那个人的声音依旧那样温和,却又一如既往地冷淡:“桐宜?有什么事,我现在很忙。” 即使早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既不稳定也毫无保障,但一想到两人过去也有一些好回忆,以及那人曾经对他的纵容和溺爱,顾桐宜的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涩。 带着这种心情,他讲话的语气都不由放软,听上去有些委屈:“你都不问问我在哪吗?” 然而那人一顿,声音又冷了点,再次重复:“我现在很忙。” 说完,虽然没有挂断电话,但明显对这通电话的来意漠不关心,那边隐约传来了和助理的对话。 顾桐宜声音大了点,打断他:“我在医院!” 这几个字带来的效果十分明显,对方静了一瞬,果然停止交谈。接着又对着助理说了句什么,听筒里传来“哒哒哒”远去的脚步声,以及门关上的声音。 “上次和你说了,你不相信。我这次来医院抽血检查,检测报告就在我手上。” 顾桐宜咬牙,硬着头皮问:“现在有空和我讲话了吗?” “桐宜,冷静一下。” 那人声音温柔而无奈:“你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情绪波动过大,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顾桐宜鼻子一酸,心里窃喜:不管怎样,对方还是念着之前的情谊,仍旧会关心在意他。 “但是那次的事情,只是一次意外。” 然而那人紧接着说出的话却又那样冰凉:“而且,我也说过了,我目前没有婚配的打算。就算你再怎么问,都不会改变我的意见。” 顾桐宜一瞬间如坠冰窟:“那你、你的意思是……” “桐宜,你是个聪明人。” 那人接着悠悠地讲:“不过——如果你想留着它,这个孩子,也可以姓宁。” . 宁昭从医院回到公寓,陆文临下午没去公司,回了陆家一趟,陪妈妈出去逛街,走了一下午,比他先一步到家,此刻往沙发上一摊:“回来啦?你和孙姨说一声就好了,还特地多跑一趟。” 宁昭没有和他说医生的事,只说去医院拿点药物常备在家,最近气温变化无常,以防季节性流感。 他把药分类好放在药柜里,然后看向沙发上的人,默默观察他的神情。 那人舒展着身体,换上家居服后更显得柔和放松,正惬意地闭着眼睛,靠在一个软垫上。 医生的话逐渐浮现在脑海中。 是压力太大吗? 还是有什么事情令人担心? 宁昭一边想一边走近沙发,盘算着最近让孙姨多炖点清热解火的汤。 然而走到人前时,看着对方无知无觉的面容,一个问题忽然再次跳出心头,甚至来不及阻拦,便顺滑地问出了口: “为什么喜欢我?” 这次没有厚重的被子遮挡,即使音量依旧不大,但陆文临听得相当清楚。 他一怔,第一反应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然而睁开眼睛一看,表情立刻严肃起来:“……怎么了?” 这或许不是一个适合交谈的氛围,宁昭也不知道自己期待得到什么样的答案。他对上陆文临的目光,又一次退缩了。 但那人却拉住他的手,不让他离开:“别走。” 宁昭被拉着一起坐在了沙发上,两人面对面坐着,陆文临牵着他的手,先凑上去,在Alpha唇角亲了一口。 后者没想到得到的是这种回应,愣愣地看着他。 “这是奖励。”陆文临摸摸他的脸颊,解释道:“宝宝,奖励你愿意沟通。” 一段健康的感情需要相互信任,不能一个人独自黯然神伤。宁昭从之前的沉默回避,到现在会主动发问,已经极大的进步。 但从两人第一次确认关系至今,也有几个月时间,其中还经历了和彼此的长辈见面,陆文临原以为宁昭不会对这种问题产生困惑。 ……这意味着他在这段关系中没有得到足够的安全感。 “是有人和你说了什么吗?”陆文临猜测:“是顾桐宜吗?” 他在心里暗骂了两句,目光有些复杂:“你是在为这个不开心吗?” “……不是。”宁昭摇了摇头:“没有不开心。” 陆文临有点无奈地看着他。 喜欢是什么呢? 是一种情绪、还是一种状态? 陆文临至今没有通关那个文字小游戏,没法成为恋爱大师,但他有自己的答案。 “我或许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他看向宁昭,眼神温柔,语气认真:“但是我向你保证,除了你之外,我从来没有其他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这种简单平淡的日子,令人快乐而安心,就算是身处陌生的世界也无妨。 这就是陆文临的答案。 宁昭怔怔地看着他,细密的眼睫一颤,忽然一把将他抱入怀中,嘴唇蹭着他的脸颊:“我知道了。” 陆文临任由他抱,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以后有别的不开心,也要记得说出来。” Alpha认真地反驳他:“喜欢你,从来没有不开心。” 这时候讲话声音又大了起来。陆文临无声地笑。 “宝宝。” 这样静静地抱了一会儿,宁昭忽然欲言又止。 犹豫片刻,他最后还是在陆文临耳边开口:“我的易感期快到了。” “……” 话题突然转变,陆文临被他直白的用词弄得措手不及。 好奇妙的世界,会因为被人碰到脖子、闻到味道而不好意思,却能若无其事地把“易感期”说出口,以一种期待的语气。 不过宁昭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说完之后把头偏向一旁,过了一会儿,见Beta没给出反应,又把脑袋转过来看他。 陆文临跟着轻咳了一下,镇定地对着Alpha弯了弯眼睛:“是吗。” 他很配合地问:“什么时候?” 宁昭又把视线移开了,越过他的肩头看墙上的壁画:“……就这两周吧。” 虽然两人之前是有过一些亲密行为,但大多数时候不过是亲亲抱抱,目前为止还没正式做些什么。 放在床头柜抽屉里的那个小盒子,至今都没有派上用场,连塑封都没有拆开。 气氛隐约有些尴尬,宁昭又看了过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望着他,目光大胆,声音却很小:“到时候……可以、可以标记你吗?” 标记。 一瞬间陆文临福至心灵,想起来很久之前系统所说的攻略任务。 ——“什么是标记?” ——“让他咬你的脖子。” 易感期意味着性/行为,但标记不过是动动牙齿的事情。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陆文临爽快大方地答应了,捏了捏Alpha的脸颊:“可以呀。” 宁昭直勾勾地盯着他一会儿,然后缓缓凑上来,脸颊贴着脸颊蹭他:“答应我了,不能反悔。” 对方最近好像很喜欢这个行为,仿佛两只不谙世事的动物在互相慰藉,蹭得陆文临有些心软。 他努力压下心中那种奇怪的情绪,轻轻拍了拍宁昭的背:“嗯嗯,说到做到。” . 因为宁昭工作日要上班,所以去顾安家吃饭这项活动就被安排在周末。 两人收拾好提前出门,顺便带了一些礼品过去。 等按照顾安给出的地址到达目的地后,两人下车把后备箱里的东西取出,忽然接到了顾安打来的电话。 “文、文临,你出门了吗?” 顾安有些紧张地说:“要不你们今天还是别来了……” 陆文临:“?” “有什么事不方便吗?”他往小区里看了看:“我们已经到门口了。” 宁昭停下动作,贴在他身边,也要听。 “噢,这样啊。” 顾安的声音听上去很纠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可能会多一个人来吃饭,我拒绝不掉,你们会介意吗?” “谁?你的朋友吗?”陆文临和宁昭对视了一眼,下一秒却得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华林山。 奇了怪了,一个大总裁怎么会想来顾安家蹭饭,他想吃什么山珍海味没有? 退一步来说,一个Alpha到一个不熟悉的单身Omega家做客,也不太合理。 不对劲。 陆文临拍了拍宁昭的手臂:“走,上去看看。” . 顾安住的小区明显有些年头了,里面的设施不新不旧,供居民使用的健身器材生了锈,只有零星几棵树依旧青翠。 有些大爷大妈在楼下悠哉悠哉地散步,伸伸胳膊踢踢腿,无端给人一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联想。 这种退休后悠闲自在的氛围扑面而来,陆文临莫名有些神往,戳戳宁昭的手臂:“等我们年纪大了,也会这样吗?” 宁昭跟着看了两眼,勾起嘴角:“不会。你又不喜欢锻炼。可能在家看电视吧。” 陆文临:“……” 因为是老小区,所以没有安电梯。顾安家住五楼,两人爬上去时,在褪色的地毯上看见一双昂贵的手工定制皮鞋,和周遭灰扑扑的环境截然不同。 陆文临挑了挑眉,将这扇门敲响了。 很快,有人趿拉着拖鞋前来开门。开门的却不是顾安,而是一个高大的Alpha。 华林山面带微笑,先是看向陆文临:“又见面了。” 那表情有些说不上的含义,宁昭下意识皱眉,往Beta身前一站,挡住他的视线。 那人便顺势看向宁昭,表情更加意味深长:“你就是宁昭吧?我是华林山,幸会。” 听到动静,顾安套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半个身子,招呼道:“你们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 因为华林山的加入,顾安又临时多准备了两道菜,餐桌上的碗碟挤得满满当当,差点摆不下。 在顾安的解释中,陆文临才知道他们是为什么又有交集。 前段时间,华林山的一个表弟和宁厉诚的车意外相碰,出了车祸,顾安当时刚好在场,帮忙做了些止血的急救措施,还拨打了医院电话。 华林山后来知道这件事,听说是自己之前随手帮过的Omega,一时兴起便想要登门拜访,以表谢意。 他没事先说明,刚好撞上今天陆文临和宁昭两人要来,顾安左右为难,还好后者并不介意。 华林山勾了勾唇,看向坐在一起的两人:“今天托二位的福,蹭了顿饭。” 对方那种意料之中的神情,简直让人怀疑他是提前知道两人要来,才刻意找到顾安家来的。 陆文临心说没礼貌的家伙,谁邀请你了。面上却不显,淡淡一笑:“来者是客,哪里的话。” 闻言,华林山挑了挑眉,哈哈一笑:“百闻不如一见,陆少爷这性格真是有意思得很。” 临时多出一个陌生人,开饭后气氛显得有些尴尬。顾安似乎是忌讳着华林山的身份,讲话时不免有些畏手畏脚。 好在华林山并没有待多久,接了一个电话后似乎便要离开:“公司有事,可能得先行告辞了。” 顾安暗自松了口气:“好的,华先生慢走,公事要紧。” 华林山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手艺不错啊,下次有机会,我再认真品尝。” 下、下次? 顾安僵住了。 “一入秋,又开始忙起来了。” 临走前,华林山再次意味深长地将视线落在两人身上:“多事之秋,各位需得万事小心啊。” 第49章 魔法 华林山一走,几人的气氛才活跃了一些。 顾安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悻悻地把房门关上了,随后又有些抱歉地对两个人道:“对不起,我真没想到他会突然过来,人都到门口了,也没法赶走。” 华林山位高权重,顾安一个小角色,就算想婉言拒绝也无济于事,陆文临倒没有放在心上。 他更关心另一件事,状似无意地问了一句:“所以你才会认识宁厉诚吗?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看起来挺好说话的,”顾安回想了一下,随即想到了那个Alpha和面前这两个人的关系,马上补充:“但知人知面不知心,说不定背后又是另一幅模样。” 陆文临赞许地点点头。 宁昭也跟着默默地点点头。 . 顾安租的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一眼望去就能看清整个房间的布局。 但即使生活在这样的地方,依旧能看出房子的主人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每个角落都收拾得很干净,物品摆放整齐,过年时贴的春联和窗花还没摘下来,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在这里吃饭,给人一种舒适放松的安心感。 华林山有一点说得没错,顾安的做饭手艺确实不错,说不上是厨艺高超,但能够把家常小炒做得有滋有味,每道菜都不失其纯真的本味。 陆文临不由夸了两句,旁边的人动筷子的频率渐渐慢了下来。 趁顾安去了一趟洗手间,宁昭转头说:“你还没有吃过我做的饭呢。虽然比不上孙姨,但我觉得还……可以吧,黄鸿鹄这个爱挑食的都没意见。” “那改天试试。” 陆文临失笑,抬起拿筷子的那一只手,指节蹭了蹭他的颧骨,调笑道:“哎呦,我们小昭怎么什么都会。” 宁昭垂眼,把他的手抓住了,伸手将人拉近。 顾安从洗手间回来,一打眼就见到黏在一起的两人,不知道该不该打扰,尴尬地从拐角缩了回去,咳了两声。 陆文临余光瞥见,推了推Alpha,正襟危坐,压低声音警告:“可以了,这是在别人家。” . 等一顿饭吃完,几人坐着聊了会儿天。 从顾家离开后,顾安很少和别人谈论自己的家事,一是普通人并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二是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这些过往。 陆文临看得出来Omega眉间的低落,知道回忆这些让他并不开心,于是岔开了话题:“最近工作怎么样?” 演戏是顾安的梦想,但有时候这份工作并不能维持他的生活。空闲之余,他会做些其他的零工,用于日常开支,然后继续投身剧组。 他对演绎角色的热爱十分纯粹,一提起这个便眼睛里放光,滔滔不绝:“……拿到不同的剧本,就像是体会不同的人生,需要演员切身处地地去揣摩人物的想法和心情,这种感觉太奇妙了。” 见顾安这副投入的模样,陆文临肯定道:“你以后一定会成为家喻户晓的大演员。” Beta这么一说,顾安反倒不好意思起来:“文临,你太夸张了。不过谢谢你的鼓励,我会努力的。” 陆文临心道我说的不过是实话罢了。却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 又待了一会儿,两人从顾安家告辞离开。漫步在楼下小区,午后的光线不至于太耀眼,微风一阵阵拂过树梢,满地光斑。 陆文临叹了一口气,被这风吹得有些懒洋洋,小声呢喃:“好撑。” 一旁的人耳尖听见了,很好心地伸手过来:“帮你揉揉。” “……”陆文临很快拍掉他的手,好笑道:“往哪里摸呢?” 宁昭把手缩回去,睁大眼睛无辜地看他,一幅什么都没听懂的样子。 天气不错,心情不错,两人商量后一拍即合,打算去约会。 从小区离开,车经过某个酒店时,陆文临忽然“诶”了一声。宁昭转头瞥了一眼,竟然是当初他们订婚的那个酒店。 那时的情景似乎还历历在目,如今两个主人公的关系却早已不同。 等待红绿灯时,陆文临忍不住逗他,状似难过的样子:“你当时是不是很讨厌我。” 不等Alpha开口,陆文临又补充道:“要听实话。” “……”宁昭看了看他:“没有讨厌你。只是不想结婚。” 顿了顿,他接着说,声音小了点:“你很好看。” 虽然当初确实对那个场面感到厌烦,但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那个人时,无论他想法如何,心都不由得跳快了一点。 刚好绿灯,宁昭咳了一声,转过头,不管陆文临笑意渐深的脸,认认真真驾驶。 . 说是约会,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两人并没有明确安排,到商场随意逛了逛,又进店里挑了几身衣服。 陆文临给Alpha挑的都是青春朝气的运动装,然而不知为何,宁昭执意给他选了一套西装,在试衣间里从背后把他抱住,双手仔细丈量他的腰:“穿这个,这个好看。” ……还喜欢看这个吗。 陆文临没说什么,由着他去了。 随后,两人挑了一部时下热映的影片,打算看完电影再去吃饭。 检票进场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宁昭?” 被叫到名字,宁昭停下脚步回头。对方看见他的脸,更加确定了:"真是你啊,好久不见。" 陆文临挑了挑眉,跟着看过去, 那人看起来也一副大学生模样,应该是宁昭的同学。旁边站着一个女孩,两人举止亲密,似乎是情侣关系。 那人咳了一声,手揽住女孩的肩膀,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两人牵着的手上,欲言又止:“你们也来看电影啊?” 宁昭不冷不淡地道:“嗯。” 陆文临忍不住想笑,人家讲三句话,Alpha才接上一句,还只是简短的一个字。当初能和陈子奕熟悉起来,真是多亏了后者话多得远超常人。 陆文临笑眯眯地替他接道:“对呀,来约会。” 对方没想到他这么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愣了一下,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呃,哦,好的。” 看着两人走远了,那人还在看着他们的背影东张西望。 旁边的女友皱眉不解:“电影要开始了,你看什么呢?” 那人摸了摸脑袋,收回视线:“就是好奇啊,你不知道,我听说他俩早就订婚了,而且家里还很有背景……” . 电影讲的是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主角,在帮助他人的途中,因为意见相驳而对自我产生了痛苦和纠结。 好在最后结局,主角和爱人终于解开所有的误会,两人相互拥抱,影片在一句未说出口的告白中落下尾声。 剧情构思不错,演员也很有感染力。临近结束时,陆文临隐约听到了四周的黑暗里传来带着鼻音的吸气声。 是一部有人文关怀的温情影片。陆文临在心里这样评价,但对他而言,还不至于到落泪的地步。 等电影结束后,灯光亮起,人群陆陆续续离开位置。 陆文临活动了一下长久没有动作的手脚,转头一看,忽然怔住了。 Alpha表情严肃,乍看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目光向下,嘴唇紧抿,眼角有一点晶莹。 “唉哟。”陆文临把脑袋凑过去看,声音放轻了点:“宝宝,怎么哭了呀。” “……”宁昭的声音闷闷的:“没有。” 还说没有。陆文临伸手过去,指尖摸了他的眼尾,湿漉漉的:“故事结局不是圆满的吗。不要伤心了。” 宁昭想反驳他,感到幸福可以落泪,感到快乐可以落泪;眼泪又不是伤心的特权。 但是他却不想开口,就想要Beta这样温温柔柔地对他讲话,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 陆文临伸手过去,宁昭不躲不避,乖乖地任由他把眼泪拭去,还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心。 ……果然是年纪小,看个电影都会偷偷掉眼泪。 “其实我也有魔法。” 为了转变气氛,陆文临高深莫测地说,神神秘秘地对他伸出食指:“我可以看得到每个人的命运。” 宁昭看了他一会儿,吸了吸鼻子,表情恢复正常。然后身体前倾,把他嘴角的一点爆米花屑亲掉:“饿了吗,要不要现在去吃饭?陈子奕之前说过楼上有一家餐厅味道不错。” 陆文临:“……” 陆文临:“不相信我吗?” 虽然原本只是随口糊弄一下,但见他这个样子,陆文临忽然起了逆反心理:“你觉得我今天对顾安说的话,只是在鼓励他吗?” 他歪了歪脑袋,在脑海中大致估算了一下日期:“顾安会拿下两年后那一届最佳影视新人奖,等着瞧吧。” 宁昭这次沉默得比刚才更久:“你那么关注他干什么。我为什么要知道他会不会得奖。” 陆文临:“……” 忘记了,某人是个小醋包。 “就是举个例子嘛。”他叹了口气,比划了一下:“不信的话,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命运不过是玄而不实的东西,人真的会被所谓的命运框住一生吗? 宁昭并不相信命运,更愿意相信人生中无数次的转机。 Alpha不置可否,静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你的命运呢?” 陆文临愣了一下。 他想了想:“这个看不了的,怎么说呢,和医者不自医是一个道理。” 说完,陆文临又等了一会儿,见宁昭还是默不作声,忍不住揉了揉他的脑袋,循循善诱:“就没有别的要问我吗?” 宁昭接收到暗示,很配合地发问:“老师,那我的命运呢?” 陆文临闭上眼睛冥思苦想,随后忽然睁开眼,用指尖点了一下他的额头,笑眯眯地道:“嗯,我看到了,宁昭会幸福地过完这一生。” 宁昭终于有点表情了:“你骗我。” 陆文临:“?” 宁昭:“你不是说看不到自己的命运吗?” 他垂下眼,看着Beta忽闪的眼睫:“我的幸福,为什么没有你的参与。” 没想到会被这样问,陆文临一时哑声了。 宁昭看着他,握紧了他的手,又道:“我们会一直在一起吗?” 好像小学年纪的小朋友会问出的问题,陆文临只觉得可爱,忍住笑,轻声哄他:“会的会的,一直都在。” 宁昭勾了勾嘴角,把他的手牵得更紧:“那我相信你。” 唉,小孩难哄啊。 . 周末过去,新的一周,宁昭照常打卡后来到工位,余光却瞥见王章的那一个位置上空无一人。 那人经常踩点上班,偶尔还借口学校的事请假。他没多想,以为对方又是有事没来。 结果中午的时候,才从同事口中知道王章离职了。 实习生更换是常事,倒也算不了什么大事。但这个项目才刚开始推进不久,前段时间王章还精力十足,上个班都意犹未尽地连拍九宫格发朋友圈,又是晒工牌又是晒工位的,没想到没过多久就走了。 不过那人和他也不太对付,宁昭没太放在心上。 下午部门集中开了个会,针对过去一段时间所做出的总结和反思,重点表扬了有些组的工作效率以及出色的完成度。 组长笑容满面,开完会后便大手一挥,准备给大家点下午茶。 其余人很捧场地欢呼:“谢谢组长!” 宁昭悄声出去接了个电话。是学校辅导员打过来的,语气和蔼,主要问了些他最近的情况,还关怀他生活中有没有什么不顺心的地方,如果有任何问题,随时都可以来办公室找老师倾诉。 对话结束后,宁昭还收到了辅导员发来的一个量表,对方嘱咐他尽快填写完成,提交后截个图。 宁昭动动手指,点开了那个链接。才第一页,一眼就看到一道题: [您是否觉得人生失去了希望?] [非常符合-一般符合-中立-一般不符合-非常不符合] 宁昭:“……” 他收起手机,从走廊回到办公室后,氛围活络,大家都在谈笑聊天。组长正在和隔壁部门的一个负责人讲话,一看到他,招呼道:“宁昭,你刚才没在啊,晚上大家一块出去吃饭,记得来。” 因为有团建聚餐,宁昭便和陆文临发了消息告知。刚好后者也不在家,正在参加徐湛爷爷的寿宴,和他抱怨:“好无聊。一群假笑的人。” 倒是可以不去,毕竟他只是个没什么话语权的小辈。只不过上次华林山那似是而非的话,令他不由警惕起来。 不知道那句“多事之秋”究竟指代什么,也许只是华林山随口一说,但他放心不下,于是今天和小叔一同前来,亲自看看徐湛最近在搞什么鬼。 Beta和家人待在一起,宁昭稍微放心了一些,却依旧严肃嘱咐:“看看就好了,离他远一点。” 陆文临无奈地应道:“知道了知道了,他有未婚妻,不会怎么样的。” . 从公司打卡下班后,宁昭便和同事一起前去餐厅。 毕竟是实习生,没什么人来叫他发言,一顿饭下来倒也安静。 等到聚餐接近尾声时,宁昭却莫名有些头晕。 虽然刚才在饭桌上喝了酒,但一杯都没见底,且度数不高,应该不至于会有这样的效果。 是因为易感期将近吗? 组长去前台结账,同事们先下楼离开。宁昭去了趟洗手间洗脸,双手撑在洗手台上,皱眉看着自己有些泛红的脖颈和脸颊。 意识清醒,但体温有些升高。他用手背试探了一下额头的温度,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 叫的车已经在楼下等着了,宁昭甩甩脑袋,将下颚上的水珠一把抹掉,随后从洗手间出去。 然而刚走出门口,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 一阵浓郁的茉莉花香迅速占领这个地方,从四周涌来,漫进鼻腔。 宁昭瞳孔微微放大,立刻反应过来,往后撤了两步,捂住口鼻。 ——是Omega发/情时的信息素。 第50章 蛰伏 陆文临站在人群中,无聊地掩面打了个哈欠。 因为是徐老爷子的寿宴,所以前来赴宴的大多是些讲话弯弯绕绕的中年人,剩下一些小辈几乎都和徐湛走得近,过来凑个热闹。 来的路上,小叔和他聊了两句,徐宋两家联姻的事情应该是板上钉钉,过段时间或将签订新的项目合同。 而徐湛作为徐家唯一一个Alpha,这个联姻重任自然就落到他头上去了。 小叔随口感慨了一句:“做长辈的,怎么能一碰到事就让小孩承担责任。” 陆文临若有所思。 宴会上衣香鬓影,人群嘈杂。徐湛今天难得打扮得正经了一些,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头发用发胶打理过,那些像是五金店里回收的首饰也消失得一干二净,整个人这才有点豪门少爷的感觉。 他端着酒杯,正在和长辈说话,旁边一位穿着长裙的小姐挽着他的臂弯,距离有些远,陆文临看不清她的脸。 大概是因为陆文临自从订婚后,就过起了咸鱼养生生活,鲜少参与那些浪荡纨绔们的聚会。 徐湛和他的交际圈大多数重合,陆文临今天这一来,倒是引来过去一些狐朋狗友的搭话,大多数人都在调侃陆文临订婚后一键清空的社交圈:“文临,之前没看出来啊,你居然还是个夫管严。” 陆文临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有一句没一句,随意应付过去。 他记着宁昭的叮嘱,然而徐湛转头瞧见他,动作一顿,反而笑眯眯地凑了上来。 “文临。”徐湛朝他举了举杯子,往周围看了一圈,扬了扬嘴角:“你怎么一个人来的?” 听到这个名字,他身旁的女孩下意识朝这边看了一眼。 陆文临表情冷淡,然而不等他开口,徐湛的父亲不知道和人聊了些什么,面色薄怒地从一旁走来。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一眼徐湛,骂道:“都这个年纪了,能不能收点心。” 平白无故地挨了一句骂,徐湛满不在乎地嗤笑一声,朝父亲露出满口白牙:“要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我不是一直都按照您的吩咐吗?” 他揽住女伴的腰,手臂发力,让对方在这力道之下迫不得已往前走了两步。 那个女孩有些沉默,在众人目光之下,勉强扬起一丝微笑。 她穿着一席鱼尾长裙,脚上是一双嵌满钻石的高跟鞋。似乎不是很习惯这个打扮,举手投足间十分拘谨,路走得也很慢。 这个距离,陆文临得以看清楚她的脸。面容清秀,神情漠然,只是被迫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节。 这不是他之前见过的那个宋听音女士,而是一副陌生的面孔,不知道又是宋家的哪位小姐。 “我安排得不好吗?你还要挑剔什么?”徐父喝道:“A大的高材生还配不上你吗?” 听到和宁昭是同一个学校,陆文临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女孩被人用这种语气提及,神色有些僵硬。即使在这种场面下,却依旧把背挺得很直,手里提着略长的裙尾,做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年纪很轻啊,陆文临不由得有些惋惜。 . 很快,宴会过半,陆文临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却在拐角差点撞上一个人,对方没反应过来,踉跄了一下。 “小心。”陆文临伸手扶住她:“没事吧?” 女孩站稳后,一手撑在旁边的墙壁上,摇了摇头。 陆文临看她一副略微憔悴的神色,于心不忍,建议道:“我带你去那边沙发上坐坐吧?” 对方看着他,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无意识做了个深呼吸,又摇摇头拒绝了。 陆文临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下意识目光追随着对方,多看了一会儿,视线便和过来找人的徐湛对上了。 徐湛让那位小姐重新挽住他的臂弯,临走之前,还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文临,今晚玩得开心点,什么都不要想。” 莫名其妙。 也许是因为徐湛的那个有些古怪的语气,陆文临脑海中忽然感到一丝不对劲。 就怕万一,陆文临几番思量过后,还是给宁昭发了个消息确认:[聚餐要结束了吗?] 然而等了一会儿,对方却迟迟不回复。 这个似曾相识的场景很快唤醒了他脑海中某段记忆,陆文临忍不住皱眉,走离了人群,开始拨打Alpha的电话。 但电话没有被接通。 陆文临再次拨打出去,依旧无人接听。 他稳住心神,又试了好几次,正打算联系公司里的人时,电话终于在最后一次时接通了。 “宁昭?” 一接起,陆文临马上问:“你现在在哪?为什么不接电话?” “……” 那边无声沉默着,陆文临贴近听筒,却只能感受到对方重而沙哑的呼吸声,清晰地传入耳中。 陆文临眉头皱得更紧,又唤了几声:“宁昭?你还好吗,出什么事了?” 似乎辨认出了他的声音,半晌后,一个声音模糊不清地传来。 “……回家。” 电话再次挂断了。 . 闻到那阵浓烈的、带有明显指向性的花香后,宁昭立即后退了几步。 然后却没有人进来,门口反而传来几声杂乱的脚步声,声音渐远。 宁昭皱起眉头。 难道只是意外处于发/情期的路人无意间路过吗? 保险起见,他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再次站在洗手台前,掬起一捧水浇到脸上,用冰凉的液体迫使自己清醒。 头脑发晕的症状越发明显,宁昭又等了一会儿,见外面仍旧没有动静,忍不住想出去看看。 然而一踏出门口,宁昭猝不及防,被人一个手刀劈晕了。 他身体素质好,昏迷没多久便很快清醒过来,睁开眼睛时,一个男的正架着他的胳膊,将他往床上重重一扔,接着转身离开房间。 顾桐宜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眼睛在四周乱飘,措不及防对上宁昭的目光,愣了一下:“你醒了?” 房间中的信息素更浓了,宁昭捂着鼻子坐起身,目光冷冽如霜,身体呈现防备姿态。这样僵持了片刻,忽然忍不住弓起腰,干呕了一声。 “?” 简直是挑衅。顾桐宜本来心里还有些不情不愿,看他这幅样子反而恼羞成怒了:“你什么意思!知道不知道喜欢我的人有多少,还便宜你了,装模作样的。” 要不是那人暗示他……顾桐宜根本不想用这个法子。 事到如今,只能安慰自己面前这个Alpha至少看得过去,不是歪瓜裂枣。 顾桐宜咬着下唇,闭了闭眼睛,心一横,更加努力地往外释放信息素,腺体一阵阵发烫。 屋内的茉莉花香愈发明显,简直到使人发腻的地步。 信息素过量释放,顾桐宜一时有些腿软,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 到眼前这个地步了,再没有回头的余地了。等宁昭清醒过来会是什么场面,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很难受吧?”顾桐宜轻声道:“很快就好了。” 他鼓起勇气上前一步,然而那个默不作声,捂着后颈喘气的人,像是一瞬间醒了神,忽然定了定目光,想要越过他大步往外走。 顾桐宜下意识伸手一拦,却反被他拽过手臂丢到一旁。与此同时,骨骼咯吱一声脆响,痛感迅速传递到神经中枢:“啊——我的手!” 他跌倒在地,跪坐在地毯上,感觉自己的右臂不知是脱臼还是骨折了,软绵绵使不上力气,一瞬间痛得直冒冷汗:“嘶……你是不是有病啊!” Alpha自然没有理会他,只留给他一个背影。 顾桐宜第一次做这种事,许多事考虑得不周全,内心紧张,也忘了将门反锁。 于是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宁昭一把按下门把手,顺利地推门而出。 门一开,Omega的信息素立刻涌了出来。 门外不远处站着一个扑克脸的男人,正是刚才把宁昭送进房间的那个人。门一打开后,顾桐宜捧着手臂凄惨叫喊的声音也一并传来。 对方似乎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先拦下宁昭,还是应该先去确认一下顾桐宜的情况。 然而Omega估计没吃过这种痛。叫得一声比一声哀怨,那个男人估计也害怕出什么事不好交代,只好走进房间,没有再拦着宁昭。 趁这个机会,宁昭跌跌撞撞,快速穿过走廊。 他没着急离开,而是凭借记忆先回到之前的洗手间,找到那里配备的应急抑制剂,给自己用上。 一针抑制剂打入体内,宁昭喘着气,等了几分钟后,感觉身体里的躁动略有平息,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然而没过多久,他却再一次地体会到从血管中逐渐冒出的渴求与不安,意识也逐渐模糊。 . 司机原本在楼下等了半天,左等右等不见人来,有些不耐烦,车门被打开时还抱怨了两句,结果从后视镜里瞧见对方的模样,愣了一下:“哟……没事吧?” 司机是Beta,感受不到什么A啊O啊的信息素,但好歹载过许多客人,看对方这幅样子,心里有了大概猜测,语气同情:“我车上有抑制剂,需要不?便宜卖给你了。” 宁昭努力平复着呼吸,掐着自己的手臂,强勉强集中注意力:“……不用,麻烦快点送我回去。” 他闭上眼睛,偏头靠在车窗上,额角一层薄汗。 . 陆文临冷着脸从宴会离开了。他脸上的表情太过明显,以至于周遭的人开始小声嘀咕,不知道又有什么事惹到了这位坏脾气的大少爷。 连小叔也愣了一下,叫住他:“文临,怎么了?” 陆文临语速很快,低声道:“宁昭可能出事了,我得回家一趟。” 他脚步不停,小叔还来不及多问两句,Beta人已经消失在拐角。 陆文临很少如此雷厉风行,从酒店回公寓,一路上都在催司机加快车速。 在回家途中,陆文临反复拨打电话回去,然而通通没有被接起。 他一颗心沉沉地往下坠。 好不容易到达小区,陆文临让司机先在楼下等着,万一Alpha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也好立刻送去医院。 他匆匆上楼,推开门,大厅里似乎没什么异样,静悄悄的,灯没有打开,四周一点光线也没有。 像是空无一人。 陆文临关上门,将灯按亮,然后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 很快,他闻到一阵林木和植被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浮荡在空气中。 人确实在家里,陆文临不由松了口气。 他锁定方向,匆匆经过大厅,再穿过走廊,往主卧室的位置走去。 越靠近那里,Alpha信息素的气味愈加明显。 和平日里的不同,浓度似乎有些过高了。 逐渐接近门前时,陆文临的脚步慢了下来。 卧室的门没有像往常一样关上,而是留着一条一指宽的缝隙,其间的黑暗静静蛰伏着。 ——像是无声地等待他推开。 第51章 眼泪 周遭如此安静,让人简直无法忽视那越来越浓重的气息。 陆文临忽然有些紧张。 他大概知道宁昭或许是进入特殊状态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卸下来了,但随之而来却是毫无准备的手足无措。 正纠结着,手机一震,小叔打电话来,语气相当严肃:“文临,没出什么事吧?” 陆文临看了一眼卧室,压低声音:“没事小叔,我已经到家了。” 宁昭现在的情况,他不太好意思开口。在确认过安全后,小叔也便挂了电话。 易感期。 标记。 陆文临脑海中不断浮现这几个字眼,深吸一口气,手掌贴上门板,有些犹豫地将门推开了。 …… 卧室里的信息素浓度比屋外更高了,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即使陆文临早已对这个气味熟悉不已,但在这种高浓度的气息之下,也会不由得生出一丝怯意——尤其在知道这种情况代表着什么时。 房间里的窗帘被严严实实地拉上了,窗户紧闭,只有走廊上的灯光从门口透进来,隐隐约约照亮屋里的轮廓。 模糊的黑暗中,传来很重的呼吸声、黏.腻的水声、以及布料摩擦的声音。 陆文临顿一会儿,把灯打开了。 床上乱糟糟的一片,他平日里一些常穿的衣服被从衣帽间里翻了出来,四散堆在床上。 隆起的衣物中间,宁昭靠在床头,陆文临平常枕着的那个枕头,此刻被他抱在怀里蹂/躏得不成样子。 陆文临对上那目光,竟然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宁昭。” Alpha的状态看上去不算好,身体覆盖一层薄红,黑漆漆的眼睛无机质地望向来人,似乎在确认什么。 虽然知道设定如此,但真正身处这个时刻时,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还是会忍不住想打退堂鼓。 陆文临再次做了个深呼吸,试探地向前走了两步,刻意不去看对方正在的动作,以及那些被弄得乱糟糟的衣服。 然而刚到床前,就被人一把拉到怀里,跌倒在床上。 “宝宝。”宁昭抱住他,鼻子在他身上闻来闻去,黏黏糊糊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好委屈:“你怎么才回来。” 语气黏人,手上的力度却一点不含糊,陆文临努力忽视某处肌肤上传来的烫而黏腻的触感,安抚道:“我现在不是在你身边了吗?乖。” 这个语气反而让对方更加兴奋了,手掌轻车熟路地从衣摆下探进去,按在小/腹上。 “别……” 陆文临看了一眼对方兴致高昂的模样,这时才有点怕了,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像之前那样帮你,好不好?” 然而他显然高估了处于这个状态时Alpha的清醒程度。 宁昭完全没有要和他沟通的意思,他说他的,对方自顾自在他的脸颊和脖颈上亲来亲去,另一只手轻而易举地将他像花苞一样剥开。 肌肤忽然暴露在空气中的感觉很奇怪,陆文临还没有适应,宁昭便贴了上来,他下意识道:“不行……” 宁昭亲他,咬他的嘴角,一听到不行,眉头马上皱了起来:“为什么不行?” 他发问:“明明……” 来不及阻止,陆文临沉默了一下:“……” …… 宁昭的手指很好看,笔直修长,骨节分明,叫人一看便知道是好学生的手。 这双握着钢笔的手,翻阅书籍的手,写论文时敲打键盘的手,也是会和爱人十指相扣的手。 陆文临事先掌握了一些理论知识,但实践中还是不得要领,他或许不是一个好老师,好在宁昭明显是一个热衷于探索的学生,很快就明白应该怎样做、怎样令人满意。 他摸索着,找到Beta的手掌,牢牢抓住他的掌心,与之相握着,安安静静地和他牵着手。 …… “哥哥。” 宁昭又来亲亲他的耳朵,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要借此吸引别人是注意力:“好喜欢你。宝宝。你也喜欢我吗?” 他的手指往Beta的锁骨上随手一抹,留下一道湿漉漉的痕迹,那是因为伤心而留下的眼泪。 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反复询问、再反复确认。陆文临被多次问话,有些难堪地偏过头,终于心一横,勉为其难地点头。 几乎是在他点头的刹那,宁昭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又亲了亲他的脸颊。 …… 司机在楼下左等右等,没等来陆文临一个准话,放心不下地打了个电话过来。 铃声第一次响起时两人没有理会,无人接听,很快挂断了。然而隔了一会儿又第二次打来,铃声响得人头疼。 陆文临一把捂住宁昭的嘴,长长地叹了口气,有些头疼:“……先接个电话。” 下一秒,他的手臂一抖,掌心被粗糙的舌面舔过。 Alpha根本听不进去他的话,拧着眉,目光很凶地看着他:“……不要和别人讲话。” 又有些委屈:“为什么要和别人讲话,我还在这呢,你不要我了吗?嗯?是我不好吗?” 步步紧逼,问话一句接一句,陆文临毫无办法,好在电话很快挂断,对方没有再拨打过来。 …… “宝宝。” 宁昭看着他,好像真的有些困惑的样子,声音沙哑:“你怎么了?” “……” 明知故问,这个坏东西。 刚才Alpha不小心把放在床头的杯子给打碎了,那是陆文临近期最喜欢的第一杯子,就这样坏掉了。 他脸闷在被子里,因为太过生气而无声地喘气,勉强将手伸过去推他,想把人推走。 然而对方却误解了他的意思,以为这是另一种和好的信号,欢欢喜喜地一把扣住他的掌心,合拢手指握紧。 喜欢牵手。 两个人的手指交叠着、摩挲着,可以感受到相互的体温,简直是世界上最浪漫的事。 …… 因为Alpha十指相扣时力度过大,陆文临吃痛地哽咽了一下,感觉奇怪得要命,像是自己不再作为独立的个体存在,而是变成了世界的一部分,被迫去聆听和感受。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令他更加心慌,但宁昭早就察觉他的意图。 “……哥哥。” 他语气很依恋地开口:“不要离开我。” …… 宁昭一只手臂撑在他身侧,滚烫的呼吸接连落在耳边,动作忽然一顿。 陆文临意识有些模糊,见对方停下,以为这就结束了,艰难地转头想往后看,宁昭却不让他回头。 Alpha贴近他的后颈,陆文临被他的呼吸烫得一抖,一瞬间意识到什么。 ——Alpha易感期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标记。 即通过齿尖,完成将信息素注射进后颈上的腺体的过程。 陆文临下意识闭上眼,有些忐忑地等待那个时刻来临。 很快,宁昭的吻落了上来。他先是用唇瓣试探后颈的那片肌肤,然后张开嘴,牙齿覆盖上去,轻轻咬住。 虽然Beta并没有什么腺体,但被人叼住脖子时,处于生物共同的警惕心理,还是会产生一种被人拿捏住弱点的不安。 咬合的力度逐渐变大,疼痛过后,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源源不断地通过这个举动,将某种东西注射到他体内。 ……原来这就是标记吗。 信息素注入的过程有些漫长,等到标记结束后,陆文临还在轻微发着抖。 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的人忽然一顿,接着鼻尖在他的耳根、颈窝蹭来蹭去,深吸着气,不知道在闻什么。 脖子上的气息弄得陆文临又痒又难受,推他又推不走,只能无力地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 旧的丢掉了,新的又换上了。 知时务者为俊杰,陆文临是真的怕了,不想再和谁手牵手讲睡前故事了,想从人怀里离开。 然而起身时手掌无意间拂过对方的脸颊,他忽然一怔。 掌心感受到的湿意与汗水不同,房间的灯又被关上了,他借着走廊的光线朦胧一瞧,看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蓄着泪的眼睛,被唬得停下动作。 “……哭什么。” 到底谁应该哭啊,怎么欺负人的反倒先掉起眼泪。 刚才一个人在房间里,等待恋人回来时的不安被逐渐驱散,那种空洞的害怕被满足后,手里抱着的人,闻到的气息,听到的声音都是喜欢的、被期待的,甚至能够在那人身上留下标记,里里外外完全是自己的痕迹。 身体一直以来的躁动也因此稍微平息,所有渴望都被快乐充盈,宁昭自己都没意识到那几滴泪。 却有人为他的眼泪改变主意。 陆文临真是拿他没办法,叹了一口气,挣扎的动作弱了下来,两只手环住他的肩膀,向对方表达出自己没有离开的意思,然后揉了揉他的脑袋,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我不走了。你……你别哭了。嗯?” 话虽这么说,陆文临还是不敢完全放心,面对这种情况下的宁昭仍旧会留几分防备,生怕自己会一个不小心,突然从被子上掉下去。 宁昭浑然不知陆文临的小动作,但Alpha很快开始感到不满,打起了坏主意。 …… 陆文临一时不慎,双腿失去重心,顺着Alpha的力道往下一跌。 “……” 空气中静了一秒。 那一瞬间,陆文临的眼泪立刻出来了。 膝盖在无意间磕到了床角,因为疼痛,他受不了地大喘着气,泄愤般一口咬在宁昭的肩头,脑海中像是有一朵烟花“砰”地炸开。 …… 某人迷迷糊糊,揉着膝盖,难受得想睡又不能睡,在心里反复叹气,这时才开始后悔刚才心软做出的决定。 ……就应该让他一个人待着。 …… 床不能睡了。 不知过了多久,宁昭才终于从那种状态中清醒了一点。他看着满床狼藉,发了会儿呆。 Beta缩在被窝里,将被子鼓成一个柔软的山丘,像是想借此获得某种安全感。 那白皙的脸颊上有明显的泪痕,眼尾通红,还蓄着一滴泪,眉心无意识蹙着,鼻尖轻轻抽动。 ……是真的哭了。 宁昭发愣的时间比刚才还要久。 过了半晌,他犹豫地伸出手指,想为对方拭去眼泪。 然而指腹触碰到脸颊时,陆文临无意识一颤,既怕又想躲,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反而凑上前,轻轻蹭了蹭Alpha的指节,声音有些哽咽:“……小昭。” 俨然一副被欺负过头的样子。 宁昭;“……” 眼看着这些由他造就的成果,Alpha忽然涨红了脸。 他都做了些什么啊。 第52章 梦乡 陆文临经历了极其混乱的一个夜晚。 他曾经有过通宵工作的经历,在办公室里开跨国会议,一连几天连轴转,把咖啡当水喝,甚至到了被助理劝着休息的地步。 但那种疲惫都和现在的感受不同。 ……这是一种类似于某种机械被过度使用后的感觉,浑身酸痛不提,骨骼之间像是生了锈,仿佛轻轻一碰,整个人都要应声散架。 他实在是累极了,无休止的鞭挞终于结束后,眼睛一闭就昏了过去。 然而陆文临忘记一件事,Alpha的易感期并不是简简单单一个晚上了事。 在对伴侣进行标记之后,信息素浓度会在短时间内稍微下降,但很快又会继续上升,远超出正常水平。 如此反复,直到易感期结束。 ……天哪,这究竟是什么人发明出来的设定。 陆文临难得睡得很沉,半梦半醒间却被人继续开拓,只能接连不断地无助啜泣着。 . 彻底清醒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陆文临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并不在主卧,而是睡在了另一个房间的床上。 窗帘拉得很严实,只有朦胧的光线透进来,暗示着这一天已经过去大半。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他刚刚转了下脑袋,就有脚步声接近,紧接着虚掩的门被推开了。 宁昭随意套着一条长裤,光着上半身,端着一杯水和一个什么东西进来,一抬头,就和床上的人对上视线。 陆文临下意识地往被窝里缩了缩。 动作太过明显,Alpha竟然因此朝他一笑。 他总算体会到大学生的体力有多好了,一身蛮劲尽管往他身上使,像是一点都不会累。 同样是折腾一夜,他连抬起一根手指头都嫌费劲,但是宁昭却精神饱满,神采焕发。 陆文临视线不由落在对方饱满的肌肉上,腰胯的线条利落流畅,肩头留着一个咬痕,背上也有许多浅浅的划痕,像是谁在受不了的时候抓出来的。 注意到陆文临的目光,宁昭勾了勾嘴角,朝床边走来。 他把手上的东西放在床头,然后从被子底下握住陆文临的手掌,再结结实实地按在自己的肌肉上。 “哥哥,喜欢吗?” 掌心下的肌肉紧实富有弹性,手感确实很好,淡青色的青筋起伏着,再向下,便被长裤盖住了。 大男孩年轻而青春的躯体,很难对这个问题给出否定答案。但陆文临看着他,没敢吭声。 宁昭在床沿坐下,手臂一横,揽住他的腰,将人抱起来。 陆文临有点紧张,小声地问:“干什么?不行,你早上刚……” 宁昭另一只手把杯子端到人面前:“你不是一直说想喝水?” 他的指腹轻轻抚摸着Beta的唇角,将其揉开,微微袒露出内里艳艳的肉红色,把杯沿递了上去。 “……” 看对方没有其他举动,陆文临稍微放心下来,小口小口地喝水。 然而喝到一半时,杯子忽然被人挪开了。陆文临愣愣地抬起头,就见Alpha举起杯子,一口气把剩下水喝了,然后偏过头亲了上来,将口腔里的水缓缓地渡给他。 …… 好一会儿后,陆文临有些喘不过气,手臂无力地推了推他。 宁昭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然后开始拆刚才拿进来的,一个试管模样包装的东西。 里面装着一些略微黏稠的液体,呈现出淡淡的粉色,像汽水果汁的分装小样。 之前都没有见过,应该不是抑制剂。 陆文临靠在他胸膛上平复呼吸,看了一会儿依旧不得其解,有点困惑:“这是什么?” 宁昭动作一顿,把包装拿近一点给他看,见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仍旧一脸懵然,出声解释道:“营养液,补充能量的。喜欢草莓味吗?” 他把盖子转开,拿到Beta面前,这次让他自己慢慢喝。 陆文临似乎对这个名词有点印象,半信半疑地尝了尝,入口顺滑,味道很淡,带着一点清甜的回甘。 真的是草莓味的。 “我昨晚刚喂过你。”宁昭垂眼看了半晌,忽然道:“真的一点都没有想起来吗?那其他的事情呢?” 他的手掌探到被子底下,轻车熟路地钻入衣摆,按在某处肌肤上。 “……” 酸/软的感觉立刻漫上全身,陆文临不由出声拒绝:“别……” 然而对于处在易感期的Alpha来说,营养液喂过了,中场休息结束,便可以开启新的一轮。 房间里的信息素又一次浓稠起来。 . Alpha的易感期一般是三天左右,期间意识清醒时,宁昭给公司打电话请假,然后和陆文临安心地窝在家里。 到第四天傍晚,宁昭的易感期才算进入尾声。 孙姨把饭做好了,还想顺便帮他们收拾一下卧室,马上被两人红着脸拦下了。 等最开头的那一段时间熬过去后,宁昭情绪缓和了一些,没有起初那样凶,进行的时候也听得懂话,知道什么不能做、什么能够令人开心。 陆文临终于软着手脚从床上下来时,对此感到十二分的不可思议:这几天什么正经事没干,净胡闹了! 他扶着额头,有些头疼,然而拖鞋还没踩热,又被人从身后抱住,一把按在怀里。 ……不会还要来吧。 好在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Alpha只是脑袋靠在他身上蹭了蹭,含糊地哼哼。 陆文临捧着对方的脸,摸了摸他的额头和脸颊,有些担心:“怎么还是有点烫,都几天了,你……还没有好吗?” 宁昭不说话,用眼睛看他,暗自磨了磨:“小文宝宝。” ……精力是不是有点过于旺盛了。 “……” 陆文临礼尚往来,学着他的语气:“小昭宝宝。” 然后又叹了口气:“好了好了,别宝来宝去的,去吃饭。” Alpha却没有起身,把脑袋埋在他的肩窝,深深吸了一口气,鼻尖蹭了蹭陆文临被嘬出许多痕迹来的脖颈:“哥哥喂我。” 陆文临:“……” 陆文临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十二分的无奈:“别闹了。” 然而宁昭却不像是开玩笑的模样,竟然真的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抱起来,然后一步步往外走,直到坐到餐桌前。 孙姨给两人熬了鲜肉食补粥,还炖了补气血的汤,香味一阵阵勾人地传来,陆文临咽了下口水,顿时对什么草莓味蓝莓味的营养液深恶痛绝,开始渴望正常的人类食物。 粥和汤盛好了,宁昭很倔地看着他,可怜兮兮地又重复一遍:“哥哥喂我。” ……遇事不决就撒娇是吧。 陆文临严肃地和他僵持一会儿,最后还是在那目光下妥协了。 于是宁昭抱着他,陆文临抱着碗,两人就这样一人一口、亲亲蹭蹭地把饭吃完了。 太诡异了,陆文临默默地想。还好是在家里,不会有第三个人看见。 放下勺子后,宁昭黏糊糊地追上来,亲了一口他的唇角:“还想要。” “没有吃饱吗。”陆文临看了一眼厨房:“厨房里应该还有。” 宁昭却没理会这句话,额头抵着额头,鼻尖若有若无地相互磨蹭,暗示道:“……想吃别的。” “……” 那目光不安分地在他衣领处来回游走,陆文临这下听懂了,蹙着眉,把头偏向一旁,置之不理。 “哥哥。” “小文。” “宝宝。” 宁昭脑袋蹭来蹭去,贴着他的脸颊迫使对方把头转回来,变换着称呼喊他:“想吃。可以吗。” …… 陆文临又一次妥协了。 他抱住Alpha的肩头,拧着眉无声吸气,忽然发现宁昭的头顶有两个发旋。 都说这样的小孩聪明,陆文临心想,怪不得还能在一团乱的人生里考上好学校。 是个为自己负责的好孩子啊。 他不过走神了两秒,扶着宁昭肩头的手忽然下意识抓紧,呼吸一窒,随后很别扭地警告:“……别咬。” …… 半个小时后。 陆文临缩在被窝里,愤愤地下单了一整套婴儿奶嘴。 宁昭洗漱后又立刻返回床上,掀开被子躺进来,长臂一伸,把人拢进怀里,现在已经抱得十分熟练。 易感期的Alpha比平时黏人一百倍。陆文临在心里默默地将这一条圈起来,不知道一整晚叹了多少次气。 算了,一个月就那么几天,由他去吧。 他在人怀里转过身,摸了一下宁昭的额头,确认过掌心下的温度在正常范围,才稍微放下心。 宁昭像是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歪着头蹭着他的手心,黑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宁昭这次意外被人诱发易感期的事情,小叔已经有了眉目,不过因为Alpha的特殊时期,他没有过多打扰两人。 陆文临原想和宁昭再聊聊那天的事情,但是对上他的视线,又改了主意,觉得实在破坏气氛。 算了,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今晚就—— 陆文临手掌覆盖在Alpha的双眼上,对方眨了眨眼睛,眼睫轻挠过他的手心。 陆文临道:“睡觉。” 房间里的灯光熄灭了。 黑暗闻声一涌而上,迅速将两人从四周环绕、包裹着。 但这黑暗与陆文临沉默走过长廊时不同,与宁昭独自离开村庄时不同,它像是一层轻柔的纱,将所有的痛苦和悲哀轻轻网住、抽离,随后引人走入甜美的梦乡。 宁昭安安心心地把人抱着,觉得陆文临的颈窝很适合放他的脑袋,腰肢也合该被他揽着,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合在一起,仿佛天生就应如此相互依偎。 他又在陆文临后颈上闻了闻,确认自己留下的标记还在,这才满足地闭上眼睛,并虔诚地希望今后的每一天,都能拥有这一时刻的欢喜和圆满。 晚安,世界。 第53章 想你 Alpha易感期这几天,对于陆文临来说有利有弊。虽然获得了较为良好的睡眠体验,但代价是在身体上遭受重大打击。 陆文临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感觉还是有些没力气。 他侧着脑袋,看宁昭认真翻看工作群聊,查看同事的进度,自己的任务这几天被转交给了谁,又推进到哪一步。 PPT做了吗?周报写了吗?细节优化完成了吗? 眼睛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 “公司那么多人,少你一个不会突然倒闭的,担心什么。” 陆文临看不下去,揉了揉他的脑袋,一边说一边有些感慨:“越操心越闲不下来,以后多的是班给你上。” 大少爷发话了,宁昭也就停了动作,把手机扔在一旁,一起吃饭。 终于空出时间来清醒、理智地对话,陆文临的筷子在碗里戳来戳去:“所以,你当时遇到了顾桐宜?” 宁昭点了点头,皱着眉:“他应该是故意释放信息素……不清楚为什么他会知道我在那里。” 宁昭还不了解知道一个普通人的行程是一个多么简单的事情,陆文临也感到相当莫名其妙:顾桐宜好好地和宁厉诚厮混不就行了,怎么半路跑来撬别人墙角? “对了。”宁昭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Beta:“我上次去医院的时候,好像还看到顾桐宜了。” 他回忆着:“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他当时看起来有点奇怪,像是怕被人发现。” 陆文临若有所思。 去医院有许多可能,也许是看病,也许是取药,也或许是为了和其他人碰面。 当时在酒店的监控录像,小叔事后没调出来,慢了一步,被人为删除了。 不过陆文临有些奇怪,顾桐宜为什么要使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诱使宁昭进入易感期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 如果是宁厉诚指使他去做的,就为了以此来对付宁昭,是否有些太得不偿失了? 就算顾家比起宁家,是差了那么一点,但顾安好歹也是一个娇贵的少爷,万万不会做出这种无脑选择。 何况他和宁厉诚都说不上是真爱呢。 顾桐宜进入发/情状态后被带回顾家了,因为Omega进入发/情状态后信息素更加明显,人多口杂,还因为手臂受伤,被那个下属送入医院,如何都掩盖不住这个消息。 然而顾家那边给出的解释是意外,甚至言语间倒打一耙,指责宁昭身为Alpha竟然不能控制好自己的信息素,易感期还在外面乱晃悠就算了,还把顾桐宜给弄伤了。 简直把人气笑了。 这番颠倒黑白,眼下宁昭和陆文临有婚约在身,这种行为无论动机如何,已然称得上一种挑衅。 在易感期期间,陆家就已经采取行动,联系到顾家的合作方,试图截断他们的项目。 作为反派一家中的恶毒炮灰就是这个待遇,什么事都自有护短的长辈出手解决,根本不用陆文临过分操心。 而且顾家这番说辞,明显有些扫宁家夫妇的面子。顾家或许还认为宁厉诚和顾桐宜的婚事有望,但要是过去也就算了,如今宁昭已经在明面上被认可为宁家的一部分,绝不会公开认可这种说法。 林晚玉似乎怕宁昭误会,也打了电话过来,郑重地保证会让顾家给出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不交代,也没什么好话。 陆文临有些郁闷地戳了戳宁昭,心想怎么每次不好的事情都能找到你。 宁昭却忽然抓住他的手指,想起什么的模样,在他脖子上闻来闻去。 陆文临被他弄得发痒,躲了躲,以为他是在确认后颈上的标记:“还在呢还在呢。” 然而宁昭并不是关注这个问题,他闻了一会儿,更确定了,喃喃道:“不是错觉。” Alpha看向他,很笃定:“你也有味道。” “?”陆文临不明所以地哄他:“嗯嗯,都是你的味道。” “不是。”宁昭却摇摇头,抱住他又深吸了一口气:“不一样的味道。” 和他的信息素有些像,但又更加柔和,似乎掺杂了一些冷雪和花香,冷冽而甘甜。 在易感期中,宁昭每次接受到这个味道,就像被Omega信息素催化一样,变得更加兴奋、热情。 但Beta是不会有信息素的。 宁昭抬头看着陆文临,后者还一副状况外的神情,没明白什么味道不味道的。 . 宁昭这几天来不间断的超高精力终于耗尽了,吃过午饭后回了卧室,趴在床上睡得很沉。陆文临给他掖了掖被角,然后轻掩上房门离开。 他伸了个懒腰,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上透透气。 高层之上万籁俱寂,飞鸟掠过长空,白云漫卷,远处江流滚滚,横江大桥上依旧车流错乱,来去繁忙。 陆文临手撑在台沿,眯着眼睛去数江边的公园里有几个人。 [你做得很好嘛。] 有个声音忽然幽幽地道。 陆文临:“?” 许久不见,系统的声音突然出现在脑海里,陆文临差点忘记了这个电子机械音,都有些陌生。 他停下数数,挑了挑眉:“开机起床了?” 那个近似调侃的语气立刻让系统有些怒了:[我才没睡觉呢。] 也许是因为操劳了太久,机械音小小地爆发了:[你以为你是怎么好好地站在这里吹风的!] 系统道:[你知道半年前的地震,上个月南方台风离境,还有前一个季度的高温极端气候都是谁在处理吗?] 系统:[你不知道。你凭什么认为我很轻松?] 将小世界从二维的小说世界转化为流动循环的立体世界需要消耗巨大的能量,剩下的能量一部分用于把受害者陆文临抓了进来,一部分将被宁昭重创的世界拨回时间线重启,最后再预留出一点精力用以维持世界正常运转和自我休眠。 都要完蛋了!不省点电休眠还能怎么办! 说来也奇怪,明明世界是由许多自然逻辑堆叠而成,板块迁移,洋流运动,火山喷发……许多宏观的、客观的现象,哪一个不比哺乳动物瞬息万变的情绪值得深入探究。 然而这个天地广阔的世界,最终却因为一个小角色的强烈爱恨而覆灭。 也许这就是人类的神奇之处。 想到这里,系统马上缓和了自己的语气,生怕陆文临变成第二个攻略对象:[当然,大家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一箩筐的话接连输出,陆文临不由失笑,点头附和:“那你还挺辛苦的。” 系统一开始对这个不配合攻略任务的便宜宿主都有些绝望了,然而眼下一看,陆文临非但没有添乱,反而认认真真地在按照剧情线走。 就连被Alpha标记这一项任务也做了。 系统相当欣慰,为自己的好眼光点了个赞。 不过虽然当初说的是让目标对象标记他,就算作任务完成,但实际上攻略并不是一个单一的节点,而是一个持续不断的过程。 系统那时这么说,不过是觉得陆文临不会那样快完成这项任务,所以给了宿主一个钓在脑袋前的胡萝卜。 然而它没想到陆文临的效率居然这么高,剧情还未走到尾声,攻略对象的状态已经维持到一个相对健康的水准。 系统并不懂人类之间细腻而联系紧密的情感,因此有些心虚,生怕陆文临反应过来向它追问讨要回家的报酬。 它咳了一声:[为了奖励宿主认真工作的态度,在此奖励宿主一份睡眠礼包。礼包内容包含七天深度睡眠,30天健康作息,以及……] 是不是有点抠门了。 不过陆文临最近的睡眠状态相当好,也不太需要这种东西。 他托着脑袋,想了想:“可以选吗?换个别的吧。” 系统于是停下介绍,在仓库里翻翻找找,拿出给陆文临一一比较,最后给宿主绑定了一个道具。 交流完毕之后,电子机械音继续陷入睡眠。 . 陆文临又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才推开玻璃门回去。 在大厅转了一圈后,他调了两杯果饮,然后发现书房的门开着。 探头一看,Alpha正坐在书桌前,拧着眉敲电脑。 “起床了?”陆文临有些惊讶,走到他身边问:“不多休息会儿?” 人一走近,宁昭的手便自动抱上去了,揽住他的腰,在他小腹上蹭了蹭:“要写论文。” 易感期这几天,工作倒是可以请假放一边,但是论文进度停滞不前,很快就要到和导师汇报的ddl。 还有什么比看到导师的信息更让人心如死灰的吗? 陆文临摸摸他的脑袋以示安慰,宁昭忽然抬起头看他:“打完电话了?” 陆文临一怔,宁昭补充道:“刚才路过客厅,听到你在阳台讲话。” 先前以为Alpha在睡觉,陆文临便没有在脑海中与系统交流。不过玻璃门隔音不错,宁昭应该不会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于是他点点头:“是的,有点事情。” 宁昭果然没有再纠结,继续一脸焦灼地写论文去了。但这陆文临可帮不了什么忙,他搬了个椅子,在Alpha旁边坐下了,翻看他的草稿和笔记。 宁昭改完一页,停下来叹了口气。然后忍不住开始摸鱼,凑到陆文临身边看他在干什么:“感兴趣吗?” “没有。”陆文临随口道:“找我的名字。” “……” 宁昭的脸忽然唰地一下红了,手足无措地结巴起来:“你、你翻我的东西了?” 这几天易感期过完,陆文临差点以为之前那个会脸红会害羞的宁昭彻底消失了。 他笑眯眯地撑着脑袋看了一会儿,还想伸手去捏他的脸颊:“怎么了?写了还不好意思被人看呀?” 宁昭却没有急着反驳,认真端详了会儿他的神色,似乎在确认什么,接着慢慢放松下来:“嗯。我是写了。” 陆文临:“?” 这反应明显不对,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他还想再问,然而宁昭却红着耳根闭上嘴,任由陆文临怎么威逼利诱都不肯解释了。 . 休假的最后一天,宁昭和陈子奕约好在咖啡厅见面。 两人隔了一段时间一打照面,陈子奕忍不住先摸了摸鼻子。 陈子奕知道宁昭这次易感期没有使用抑制剂,而是和恋人一起度过,但他根本不好意思提起。虽然已经二十多岁了,但潜意识里还觉得标记什么的是大人专属的话题。 ……而且谁能猜得到三个人当中最沉默寡言的Alpha,居然是最早成家的那个人。 看宁昭如今感情生活如此圆满,他有些犹豫。 陈子奕人生中第一次写情书,前后修改了三个版本,堪称字字斟酌,有些措辞还仔细寻求了宁昭的意见,但这封情书最终还是没送出手。 第一次打算告白时,班辞母亲生病住院,大家一起忙上忙下出力,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会给人带来压力,也会让人徒增烦恼。 一段珍贵的感情有时并不需要某种关系的定义,尤其如今大家早已习惯这种相处模式。 但现在班阿姨的手术成功,一切迎来转机,陈子奕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不想让她有负担。” 他声音越来越小:“但我还是想试试。” 想要走在人群里牵她的手,目光能够光明正大地落在她身上;想要把她逗笑以后再亲亲她的嘴角,还想要大大方方地向别人介绍“这是我的恋人”,而不是“我的一个朋友”。 宁昭如今倒是能理解对方那种忐忑不安的心情,虽然他并不知道班辞心里是如何想的,但他不为别人做决定。 陈子奕又说:“最近她有点忙,我也在做别的事情,见面没那么频繁。好几次我邀她一起出去逛逛,她都拒绝了。” 还有一点他没好意思对宁昭说,他虽然一直大大咧咧,但总觉得这段时间班辞对他的态度似乎冷淡了许多。 虽然不至于像陌生人,但只能算得上是一般的好友。 陈子奕也不知道班辞是不是看出了他的心意,想要借此要委婉拒绝。 纠结半天,分开时也没得到答案。不过陈子奕本来也没指望被爱神眷顾着的宁昭能给出什么好建议,他不过是想通过倾诉来让自己好受一些。 和陈子奕分开后,或许是受到感染,宁昭忽然很想听到某个人的声音。 他没犹豫太久,站在路口给陆文临打去电话。后者回了家,正在和妈妈在花房里乱逛,被花粉弄得鼻子有些痒痒,声音因此十分软和:“怎么啦?” 宁昭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事要讲,在来来去去的人群中很直白地开口:“想你了。” “……” 陆文临偷看一眼正在兴致勃勃地给他讲解花卉的母亲,小声地回应:“我也想你。” 随后,他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再次压低声音:“宝宝,你的易感期还没结束吗?” 第54章 饺子 宁昭语气有些别扭:“不是易感期就不能想你吗?” “可以可以。”陆文临失笑:“你要回来了吗?晚上一起来包饺子。” 两人讲了几句后便挂断电话,陆文临一抬头,就见孟秋莲早已停下话头,笑眯眯地看着他嘴角的弧度:“接个电话,心情都变好了。” 她没问是谁的电话,一副自有答案的模样。 在妈妈面前提到这个话题,陆文临有些脸热。 易感期期间宁昭在他的脖子上咬来咬去,标记一个又盖住一个,一有点变淡的迹象便立马更新,一天数不清要来闻多少次。 待在家里时不用见人,Alpha易感期又确实难受,陆文临也就随他去了。然而易感期结束,总不好再顶着明晃晃的痕迹出门。 他摸了摸后颈上的抑制贴,有点说不出的尴尬。 这种东西有些显眼,如果不贴,什么A啊O啊的鼻子灵得不行,一下就会被人察觉身上的气味;但贴上去却又欲盖弥彰,旁人一眼就知道发生了什么,简直左右为难。 最后陆文临还是选择了一片最接近肤色的抑制贴贴上出门了。 一回到家,孟秋莲果然一下便注意到了,目光在那上面停留了一会儿。 陆文临正襟危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一种小学生早恋被抓包的窘迫感,一边在心里默念这个年纪有性/生活再正常不过了,一边又忍不住把手掌搭在脖子上,稍作掩盖。 他以为母亲要说些什么话,然而孟秋莲最终却只笑了笑,摸了摸他的脑袋:“小文长大了。晚上想吃什么?” 孟秋莲这一生没吃过苦,没做过粗活,她的手指纤细却不柔弱,中年女性的手掌在他脑袋上只稍作停留,却传递出无限的温暖。 陆文临愣了一下。 不知为何,他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清咳一声缓解情绪,没有过多思考便给出答案,小声道:“想吃饺子。” 很快,佣人们在厨房里开始准备食材剁馅,陆父今天原本在外面和朋友喝茶,也被孟秋莲叫回来一起包饺子。 这种忙忙碌碌的气氛一直持续到所有人到场。 洗过手后,几人围着桌子坐下,开始为晚饭忙活。 准备得如此正式,陆文临左看右看,先打了预防针:“其实我不是很会。” 孟秋莲嗔怪地看他一眼:“就图个热闹,自家人随便吃吃。” 宁昭倒不随便,确实像先前他所说的一样,在厨艺上似乎有些功夫。动作十分熟练不提,饺子形状饱满,圆鼓鼓地躺在托盘上。 陆文临转头一看,大为赞叹,偷拿了一个托在手心里给妈妈展示:“好漂亮。” 孟秋莲笑眯眯地点了一下他:“还不跟人家小宁学学。” 陆文临只好老实地把饺子还给宁昭,对他眨眨眼睛:“小宁老师教教我。” 宁昭看着他鼻尖蹭上去的面粉,有些心痒。然而众目睽睽之下,不好做什么,只能借着指导的幌子偷偷揉捏他的手指。 陆文临早就察觉,忍不住笑,又被孟秋莲抓住批评:“人家小宁教你多认真,你专心点。” 包饺子不过是为了满足陆文临的某种仪式感,最后餐桌上不可能只有这一道主食。小孩回家,其他菜肴依旧摆了满满一桌。 但陆文临过足了瘾。宁昭看得出他很开心,心情也不由得变好。 趁着孟秋莲转头和丈夫讲话,宁昭飞快地凑上去亲了他一口。 . 晚饭后,宁昭去洗澡,陆文临洗漱完先一步回到卧室。 好久没回家了,他往床上一躺,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发了会儿呆。 转过头,忽然在书架上发现一个什么东西。 陆文临坐起身,有些好奇都走过去,把它抽出来,封面上写着《基础生理知识手册》。 “Alpha在易感期中极其渴求伴侣的气味,在无法得到安抚时,会使用携带伴侣气味的物品进行筑巢。” 原来这个叫筑巢。 陆文临回想起宁昭把他的衣服翻出来堆在一起的画面,有些了然地点了点头。 “处于易感期的Alpha情绪波动较大,极易反复无常,时而兴奋、时而低落,对安全感需求增大。” 陆文临若有所思,所以宁昭那个时候才会流泪吗。 他看得挺认真,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又深入了点,一页接着一页,很快翻过了Alpha的部分。 “……Beta的生殖腔普遍退化,男性Beta通常无生育能力,但在过量摄入信息素后,或有可能促使生殖腔进行再次分化。” 陆文临:? 他下意识摸了摸后颈,又瞄了一眼小腹,表情一下子严肃起来。 这说的是谁?肯定不是他。 宁昭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场景。 陆文临靠在床头,正捧着一个蓝底白字的小册子认真地看,表情相当专注,一个青少年科普手册竟然给他研究出一种严肃读物的感觉。 宁昭端着水杯走过去,把杯子放在床头,然后想凑过去和人一起看。 陆文临和他对视一眼,小声嘀咕:“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把手册合上,信誓旦旦地道:“Beta是不会有信息素的,也不会有小孩的。” 明明就是有味道。 宁昭确信自己的判断,才不和他争执,从他手臂之间钻了进去,和他接吻。 亲了又亲,然后满足地就着这个姿势靠在Beta身上,两只手环住他的腰。 陆文临微微喘着气,也顺势回抱住对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又摸摸Alpha的脑袋。 宁昭对这种亲昵的行为十分依赖,像是能从中汲取到能量一般,每天不是要亲就是要抱。 但热恋中应该如此,陆文临也从不抗拒。 他看着宁昭的侧脸,心想:小时候没被这样抱过,长大后理应多弥补回来。 静静地抱了一会儿之后,宁昭闷闷地说:“明天又要上班了。” 陆文临慢悠悠地补充:“后天也要上班,再后天还是要上班。说了不用着急了,工作又不是什么好事情。” 宁昭又很期待地问:“那你明天要来吗?” “怎么?”陆文临忍不住笑,手指戳了戳对方结实的臂膀,在上面打转:“一个人上班无聊吗?” 正腻歪着,宁昭的电话忽然响了。 两人的动作一顿,宁昭拿起手机一看来电,竟是林晚玉打来的。 这个时间点不早不晚,宁昭和陆文临对视一眼,前者坐直了些,随后接通电话。 林晚玉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小昭?应该还没休息吧?” 宁昭:“是的,快要休息了。” 林晚玉敏锐地察觉到什么:“你没有在公寓吗?” 宁昭看了陆文临一眼说:“我在小文家里。” 陆文临对他做口型:不要这么叫我! “这样啊。” 林晚玉静了一瞬,过了一会儿才道:“小昭,平时你忙,怕打扰你。现在有时间怎么不回家坐坐。” 有宁厉诚在那里,宁家永远不可能成为宁昭真正意义上的家。然而林晚玉对两个孩子都无法割舍,她私心还是希望宁昭和宁厉诚能好好相处。 若是做不到兄友弟恭,像朋友一般也无妨。 她不清楚是不是因为上次信阳生日宴的事情,于是在电话里再一次向宁昭解释了:“小昭,你是因为上次的事情有些介意吗?厉诚上次和我解释过了,他也是一时心急,就连信阳也凶了。事后也说自己很内疚,希望不要和他计较。” 林晚玉顿了顿又说:“实在不行,妈妈替他向你道歉。我只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宁昭都已经把这件事情给忘了。他平日有许多事情要做,工作、学业、恋爱,哪件事不比什么宁厉诚重要。 这种事情三分钟之后就忘掉了了,根本不会在他脑海中占据任何地位。 不知道宁厉诚是怎么跟母亲解释的,林晚玉好像笃定宁昭就是因为这件事心里有了隔阂。她让宁昭明天晚上回家一趟吃个饭,把事情说开,正好伯父家也要来做客。 宁昭思索片刻,还是答应了。 . 第二天,宁昭照常去公司打卡上班。离开陆家时陆文临还赖在床上,闭着眼睛沉睡。 宁昭发现他最近的睡眠似乎好了不少,最明显的一点便是早上宁昭起床时不会将陆文临吵醒。 Beta安安静静地躺在被窝里,些许碎发散落在他的脸颊和额前,柔软的嘴唇轻轻抿着。 再不走就要迟到了。宁昭换好衣服,站在床边又看了两眼,最终还是忍不住低下头亲了两下。 陆文临还没彻底开机,凭着直觉含糊地应付着,揽住宁昭的肩头迷迷糊糊地亲回去:“嗯……会想你的。” 好乖,看起来怎么欺负都可以的样子。 “……” 好想把这人打包一起带去上班。 宁昭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 上班这件事就是,虽然你很痛苦,但看到有许多人陪你一起痛苦,心情会释然很多。 陆文临早上没来,等临近中午午休时,才慢悠悠地发来信息,让他下楼,两人一起去一家新开不久的餐厅试试口味。 好久没有出门吃饭了,又是新餐厅,陆文临预定了靠窗的位置,方便欣赏阳光和街景。 等到了目的地之后,两人点完餐,陆文临伸了个懒腰,咬着吸管喝果饮,感到十分惬意。 宁昭随意地看向四周,目光忽然顿住了:"那是……" 陆文临顺着他的视线往外,见对面马路的一棵树下,两个站着的人正拉拉扯扯,不知道在讲什么。 两个人面对面站着,因此看不太清面容,然而等他们转身后,其中一个身型较小的人看上去十分眼熟:“顾安?” 陆文临皱起眉头,第一反应是顾安遭到坏人骚扰,但仔细一看,两人的行为举止似乎不像不熟悉的模样。 难道是在约会吗? 顾安低着头往前走,跟在华秋乐身后,进了餐厅后一抬眼,一下就看到两个朋友同时望向他。 陆文临还笑吟吟地朝他挥手。 顾安:“……” 华秋乐自然也看见了,转头问他:“顾安哥,那是你朋友吗?” 见顾安点头,华秋乐便也很他们打招呼,十分自来熟:“嗨~好巧。我叫华秋乐,” 一听见这个姓氏,陆文临心里有了答案。不出意外的话,华秋乐应该就是华林山的堂弟。 剩下两人也跟着做了自我介绍,华秋乐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在他们脸上滑过,然后对顾安道:“顾安哥,你朋友好多。” 恰恰相反,顾安实际的人际关系网络少得可怜。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不知道怎么接话。 不过华秋乐先一步开口,扬起笑脸:“那一块坐吧?” 华秋乐一头很时髦的卷发,几缕发丝还做了挑染,眼窝深邃,像是混血儿。 他自我介绍说自己现在在做模特,拍点杂质,偶尔会去参加时装秀。 讲到这里,他又对顾安笑了笑:“多亏了顾安哥,不然我也没这么快出院。” 其实说是车祸,但并不严重,华秋乐不过受了一些皮外伤,只是当时血流得多,看起来有些吓人。 顾安有些不好意思:“没事的,小事。” . 虽然话题偶有磕碰,但几人在餐厅里还算愉快地共进午餐。 谈天太过投入,因此没有人注意到一辆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马路对面。 静静地停留一会儿之后,又毫不引人注目地开走了。 第55章 控诉 顾桐宜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一言不发。 房间里一个清秀的男人面色凝重,不停地来回走动。 片刻后,他停下脚步,把检查单甩到床上:“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周言气急,重重地哼气,用手指着他:“顾桐宜,我都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么大的胆子!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出来的!”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孩子从小被惯坏了,但顾家又不是养不起他,又是柔弱的Omega,多疼疼也就算了,可没想到顾桐宜居然一声不吭地怀了不知道哪个男人的孩子! 周言站定,做了个深呼吸,勉强冷静道:“你到底说不说。今天要是给不出这个名字,明天开始你就去相亲,抓紧时间这个月内就订婚。” 顾桐宜双手紧紧揪着被单,咬住下唇。 别的Alpha要不是没有宁厉诚那样的家境条件,要不是性格没有宁厉诚温柔体贴,他都看不上。 在这一点上顾桐宜还是相当挑剔,觉得并不是什么人都配得上他。再加上家里人对他的婚配十分重视,虽然先前也有过别的Alpha追求,但他基本都拒绝了。 顾桐宜原本的打算是和宁厉诚循序渐进、水到渠成,毕竟Omega不比Alpha,一旦被标记后还没确认关系就麻烦了。 他也没想到上次喝多了会情难自禁,好在宁厉诚还是很绅士的,没有贸然标记他。 虽然宁厉诚让他把孩子的事情保密,但顾桐宜对上Omega爸爸的视线,不由觉得委屈,忍了片刻,还是小声说了出来:“……之前有一次聚会喝多了,醒来时就在厉诚的房间里。” 他看到爸爸愣了一下,然后表情迅速变化了,从愤怒转化为惊喜,心里不由得有些得意:“那一个晚上也是意外,我不知道自己居然会……” 周言盯着他,缓缓道:“你确定?” 虽然那一夜太过混乱,印象不深,但醒来时房间里还残留着宁厉诚的信息素,事后他红着脸问起时,对方还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脸,像是默认。 顾桐宜忽然又害羞起来,轻轻点了点头。 见到儿子这一副模样,周言对他说的话心里有底了,笑眯眯地坐在床边握住他的手,语气嗔怪:“真是的,你这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和爸爸说。那厉诚是怎么说的?” 一提起这个,顾桐宜的表情又黯淡下来:“他……似乎不想要这个孩子。” 周言见他刚才死活不肯开口的反应,大抵也才猜到了,顿了一下,又安抚他:“没事,只要这个孩子是他的,你不用担心太多,到时候想办法,让你父亲出面解决。” . 一顿饭吃完,顾安和华秋乐似乎还有别的安排,而陆文临和宁昭先告辞准备回公司。 明明是完美的二人世界,结果突然被别人横插一脚破坏了,宁昭有些郁闷。 一上车,宁昭就揽住陆文临的腰,埋在他肩头,闷闷地说:“下次不要和别人一起吃饭了。” 陆文临刚才看他有些沉默,还以为是因为在不熟悉的人面前话少,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此时不由得失笑:“好。你刚才要是不愿意,其实可以直接拒绝的。” 他也有点奇怪华秋乐为什么这么自来熟,明明几人才第一次见面。 但从华秋乐找的话题来看,他对两人绝对不是全然陌生,不过这也不奇怪,毕竟是华林山的弟弟,或多或少知道些什么。 正思索着,宁昭抬起头来看他,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今天同事带了一只小猫来上班,毛绒绒的。” 这个陆文临倒是知道:“看到你发的照片了,可爱。” 宁昭挠了一下他的手心,暗示道:“要不要过来摸小猫。” 司机在路口转弯,偷偷在后视镜中瞄了眼若无旁人的两人一眼。 几个月来,作为亲眼见证两人关系突飞猛进,从貌合神离到情投意合的见证者,他心中诸多感慨。 原本他也和其他人一样,对这桩莫名其妙的婚事持有消极看法,没想到两个主人公倒是越来越乐在其中。 当然,司机是乐见其成的。毕竟少爷现在既不会随意发脾气,也不会无端折磨人,简直温和得有些脱胎换骨。 听到身后两人亲昵的交谈声,他有些欣慰地收回视线。 . 晚上下班时,两人按林晚玉的吩咐回了宁家。 前段时间林晚玉刚好要带宁信阳出国研学一周,想着顺便把宁昭一块叫上,但恰逢后者易感期,只好不了了之。 宁信阳一段时间没见宁昭,有点想念。或许是被女儿一提醒,林晚玉也忍不住想看看宁昭,亲眼确认一下他的状况。 到达宁家时,已经有两人在沙发上坐着了,正在和宁父宁母谈笑,应该就是林晚玉所说的客人。 宁昭一眼便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上次在妹妹的生日宴上见过面,陆文临还特地给他提前预警过的人。 宁昭先和父母打过招呼了,然后和那人问候示意:“伯父。” 伯父看起来挺祥和的,乐呵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宁昭来了。来,这是你堂哥,宁正博。上次信阳生日他有事没来,你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宁昭。”他身边坐着的那个男人面带笑意,立马上前,双手与宁昭相握:“听说你是A大的?好巧,我就在A大念的本科。” 接着,他又看向陆文临:“文临,好久不见。恭喜恭喜,平日太忙了,还没来得及说句订婚快乐。” ……那都是上一个季度的事情了。 陆文临也笑:“谢谢。” “佳偶天成。”宁正博又看了看他们,笑吟吟地道:“上次找住持解签,人家都说了,正缘虽迟但到,命里有缘,自然会终成眷属。” 他声音不大不小,表情无可挑剔。在场的每个人都能听到,宁厉诚自然也不例外。 几人心思各异,却也无人反驳。 宁正博的小姨醉心佛法机缘,整日苦读经书,跪拜庙宇佛堂,对自然天道深信不疑。 有段时间林晚玉噩梦频发,夜里辗转反侧,惴惴不安,于是托宁正博的关系,去了临市最富盛名的寺庙抽签求解,恭问神佛。 得到的回答是:前因非因,后果非果。 林晚玉当时不解其意,不久后却意外得知一个令她久久不能释怀的真相:日夜相伴的孩子并不是她的亲子。 再然后,时隔二十多年,宁昭终于再次回到她身边。 经此一事,林晚玉对这种虚妄之事存了些许敬畏,点头称是,也觉得既然没有缘分,还好当初两个孩子没有走在一起。 如今陆文临和宁昭倒是促成了金玉良缘。 宁厉诚表情不变,倒茶的动作略微一顿,却没说什么,只跟着笑了笑。 陆文临瞥了一眼他的神情,知道宁厉诚心里指不定挂脸成什么样了。 这人有严重的自恋情节,酷爱看别人为他爱而不得神魂颠倒,不喜欢也要钓着,还要高深莫测欲拒还迎地钓。 就像他对顾桐宜也只是相处一段时间便腻味了,却还会光明正大地把人当做男伴带上宴会,任由旁人误会。 真是谁喜欢谁倒霉。 而要说宁家中有谁和宁厉诚最不对付,那么必定是宁正博无疑。 论年纪,两人差不了几岁;论能力,宁正博还比宁厉诚早进公司,多了几番磨炼;论出身,宁厉诚或许稍胜一筹,但伯父手中掌握的核心技术也十分重要。 宁厉诚虽然表面温和,但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的神情和态度却让人隐隐感到不舒服。而宁正博却接地气得多,对谁都很热情,一点架子都不摆的。 因此平时在公司里,宁正博比宁厉诚更深得人心。 但宁正博最终之所以没有越过宁厉诚成为宁氏集团的继承人,除了宁厉诚有自带的主角buff之外,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 ——他是私生子,十六岁才改姓认回宁家。 无论性格再怎么好,能力再怎么强,只要私生子这个头衔还在,就少不了被人背后议论。 宁家旁支繁多,子嗣遍地,自然少不了明里暗里的竞争,而宁正博私生子的帽子扣上去,极难再摘下来,自动被排出这个体系。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那么执着宁厉诚身世的原因,他比宁昭本人还希望后者能风风光光地认回宁家,以挫宁厉诚的锐气。 晚饭过后,伯父和宁观峰一同到楼上书房商谈要事,而宁正博便留在楼下和众人闲聊。 宁正博一会儿逗得宁信阳开怀大笑,一会儿和林晚玉讲些求缘祈福的逸闻,一会儿与宁昭聊聊学校的变化,追忆大学生涯。 能说会道,看得陆文临都有些心累。 至于陆文临,宁正博和他并不熟悉,似乎不知道这人除了恋爱脑以外还有什么标签,只好随便夸了两句:“文临的性格真是越来越好,和先前一比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宁昭却忽然出声反驳:“他一直都很好。” 宁昭是真情流露,宁正博却愣了一下,还以为宁昭是在为恋人辩护,笑着道:“好好好,是我说错话了。” 众人谈笑风生,唯有宁厉诚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只偶尔接几句话,要让不知道的人来看,还说不好谁是客人谁是主人。 气氛正好,林晚玉顺势一提,叫宁昭两人晚上留下休息,正好信阳也想两个哥哥了。 然而宁昭想抱着陆文临躺在家里的床上,再加上在宁家就会和宁厉诚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他沉默了一下,委婉地拒绝了:“明天还要工作,等改天有空了就回来。” 碍于宁正博在场,林晚玉不方便多说什么,嘴角的笑意却淡了点。 宁正博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流转,没说什么,反而扬了扬嘴角。 . 等到两个长辈谈完公事,宁正博和伯父告辞离开,宁厉诚又被宁观峰叫到楼上,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从书房出来后表情就不太好看。 陆文临正在和宁信阳嘀嘀咕咕地讲话,宁昭似有所感,忽然抬头。 宁厉诚站在楼上,往他们的方向看来。 这次视线倒毫无掩饰,平日里挂着的那副假面消失不见,目光沉沉地看着他。 宁昭平静地与他对视,心中毫无波澜。 直到陆文临和宁信阳告别,答应下次来陪她一起出去玩,才走过来牵宁昭的手:“发什么呆。” 陆文临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宁厉诚却又及时换上了另外一副神态,温和地朝他笑了笑。 ……莫名其妙。 陆文临还没做出什么反应,宁昭便回握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走:“回家吧。” 从宁家离开时,林晚玉的神情有些许失落,站在门口对宁昭反复叮嘱,天气渐凉,要记得及时添衣;工作也不要太过劳累,钱不够尽管开口,不用担心。 对于两个孩子,林晚玉心中一定也很纠结。 不过没关系。 陆文临心想,反正她很快就会知道宁厉诚不是什么好东西了。 . 回到家洗漱过后,陆文临伸了伸懒腰回卧室,被路过的宁昭自动识别捕捉,长臂一伸拢进怀里,然后跌跌撞撞着往床铺上倒。 陆文临马上感觉到了:“……” 还是年轻气盛啊,身体真是太好了,一个晚上不带累的,第二天早上还早起上班,又要工作又写论文。 “宝宝。”陆文临捧着他的脸,很认真地看着他:“你不觉得这个频率有点高吗?这样对身体不好。早一点睡嘛,你看你早上八点多就要起床。” “很高吗?” 宁昭垂眼看着他,认真思索了一下:“我以为我已经在照顾你了。” “……” 都用完几盒了,陆文临无奈:“真的不累吗?” 宁昭眼睛一亮,期待地摇摇头。 下一秒,陆文临把他推开了:“那去写论文吧,争取争取评上优秀毕业论文,到时候把奖状贴家里面,好不好?” 宁昭不说话了。 他没有离开,反而跪坐在床上,手掌握住Beta光裸匀称的小腿,缓缓地把人拖过来。 陆文临挣扎得更厉害了:“……我现在就要打电话给Sophia让她喊你回去加班!” 他还想说些什么威胁人的话,然而Alpha俯身上前,一下便被吻住了。 一开始陆文临还在推他的胸膛,然而很快,他渐入佳境,一双手抱住Alpha的臂膀,回应他。 分开时,Beta有点被亲懵了,唇瓣湿润,脸颊浮红,眼睛里一湾欲说还休的绵绵秋水。 陆文临在外人面前是进退有度的、边界分明的,这样乖乖任人蹂躏、像是被含化的陆文临只有他才能看得见。 想到这里,宁昭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他:“我有进步吗?哥哥。” 何止进步,和最开始只敢在人家嘴唇上轻轻蹭一蹭相比,简直天差地别,果然实践才是积累经验的重要途径。 陆文临身体发烫,声音很低地应了一声:“嗯。” 于是接下来的事情便顺理成章。 然而在宁昭咬着他的侧颈,轻车熟路地伸手拉开床头柜时,却在抽屉里摸了个空。 宁昭:“……” 陆文临偏过头,平复着呼吸,控诉道:“你看,我就说吧。” 箭在弦上,宁昭也不得不就此打住,他顿了一会儿,然后很委屈地为自己争取:“可以等我一下吗?很快就回来。” 宁昭有些认栽,好在楼下就有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打算随便套个衣服速去速回。 然而准备从床上离开时,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碰了碰他。 转头一看,陆文临抱着被子,半张脸被遮住,眼角还有盖不住的潮红,目光从蓄势待发的某处逐渐上移,和他对视。 纤细的脚踝轻轻蹭着他:“……别去了。” 第56章 乌龙 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外界无法窥探到这个房间里的一丝光亮,所有的纵情声色,都被留在这一角天地之中。 之前易感期一结束,陆文临便和他约法三章:一不能抱着,二不能坐着,三不能一结束就立马再来。 当时拉钩起誓,答应得好好的,但此刻宁昭吻着他通红的耳朵,再顺着往下吻他微微发抖的肩膀,语气有些困惑:“约法三章有什么用,怎么样你都会受不了。” 两人侧躺在柔软的床垫上,一起枕在陆文临的枕头上。易感期之后,宁昭连夜下单了新枕头,陆文临不愿再睡旧枕头,他便把那个被弄得惨兮兮的枕头清洗干净,再放到柜子里以作纪念。 陆文临一直都知道宁昭个子高,虽然看起来一副学生气,但实际上腿长手长,很大一只。 他有些怀疑宁昭最近又偷偷长高了,明明两人平日里都是一起吃的饭。 Alpha结实的臂膀揽住他,像一堵墙一样贴上来,一只手穿过腋下,像在给他做放松按摩,轻而缓地揉着,揉得他发软:“喜欢吗,小文?” 陆文临闭口不答,对方再次逼问:“喜欢我吗?” 陆文临:“……喜欢。” 他一哽,宁昭又摸上温热的小腹,邀功似的语气:“宝宝,感受到我了吗?” “……” 因为没有,所以存在感比以往更加明显。陆文临咬着被角,吃了教训,任他怎么问都不说话。 宁昭又想起什么,扣住他的手指,变凶了一点,语气却有些委屈:“你还去问姻缘。问谁的姻缘?想和谁在一起?” “……我没有。”陆文临对于这个话题倒是开口了,为自己辩解,虽然讲得很艰难:“只喜欢你。” 他的叹息声很轻,尾调发软,紧接着剩下的话被宁昭吞进肚子里去了。 …… 第二天宁昭起床时,陆文临强撑着困意,费劲吧啦地睁开眼睛,打算从宁昭脸上找到一丝困倦,然后立刻进行现场教育。 结果看了两眼,Alpha轻手轻脚地关掉闹钟出了卧室,一点都不赖床的,洗漱吃饭收拾东西,再衣衫整齐地溜回卧室想要临别亲亲,精气神十足,一点看不出熬夜纵/欲的痕迹。 他轻悄悄地进来,对上陆文临的目光,愣了一下:“你怎么醒了?” 陆文临软趴趴地靠在枕头上看他,耷拉着眼皮,一句话也没力气讲。 见Beta这幅模样,宁昭心头涌起一阵愧疚:“是我把你吵醒了吗?” 明明这人最近都睡得很好。他开始懊恼昨晚有些放肆的举动,上前给陆文临掖了掖被角:“困就继续睡吧。” 然后在陆文临脸侧亲了一口,停顿两秒,接着有些不情不愿却又无可奈何地说:“以后累就不做了。” ……下了床又变成好孩子了。 陆文临没讲话,闭上眼睛笑了一下,然后手臂揽住Alpha的肩头,同样在他嘴角吻了一下:“快去吧。给我留点信息素,嗯?” 又一转身,埋在宁昭睡觉的那一边,迷迷糊糊地感受他留下的气息:嗯,是这个味道,喜欢。 宁昭却站着没动,一边对那人表现出对他信息素的依赖而感到自得,一边目光在对方无意识露出是后颈上停了停,然后忍不住俯下身。 …… 陆文临长长地叹了口气,捂着被盖上新鲜咬痕的后颈滚回被窝里,继续沉入梦乡。 而宁昭急匆匆地出门了,并给等候多时的司机发消息:“马上到。” . 直到太阳完全升起,陆文临才消散了一身疲惫,懒洋洋地在床上滚了一圈,伸了个懒腰。 神清气爽,丝毫没有噩梦拜访的痕迹。 手机上有好几条未读消息,来自不同的联系人。 陆文临先点开置顶,看看旅行小昭今天又更新了什么。 进入聊天框,一连串的消息立刻跳出眼前。 乖宝:[差一点迟到!还好打上卡了。] 乖宝:[宝宝,你睡觉的样子好乖。下次还要亲。] 乖宝:[同事分了好吃的饼干,带回去给你尝尝。] …… 乖宝:[还没起床吗?别忘了吃饭。] 乖宝:[是不是把你弄得不舒服了QAQ] 乖宝:(小猫打滚jpg.) 陆文临忍不住笑,一条条回复过去,直到最后这几句。 他想了想,虽然累是累了点,不过体验感还是不错的。 没有经验,所以也不知道其他人对这种事的评价标准,但陆文临确实觉得和宁昭的身体十分契合,无法否认:[没有,喜欢的。]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连发来好几个小猫打滚的表情包:[想你。] 唉。 陆文临笑了笑,几乎能想象出他耳根通红的表情,顺毛道:[好好工作才有奖励。] 宁昭发了个哭哭的表情包。 陆文临又点进祝漪汾的聊天页面,对方的消息很简短:[试镜通过了。] 中间有一条撤回的消息,不知道是什么内容,下面又接了一条:[这次多谢你了,出来吃个饭?] 当初说好是互利,陆文临拒绝了:[没事,恭喜。] 回完这条,他又在页面滑来滑去,略过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的寒暄,找到了陆净荷的消息。 看时间是早上刚发的:[给你带了点心,怎么不在办公室?] 因为陆文临经常会陪着宁昭一块来公司,摸猫玩狗之余,陆净荷见他清闲,于是试探性地交给他一些并不复杂的工作,让他上手试试看。 陆文临虽然无奈,但也没有拒绝,而且完成得很好。这或许给了姑姑极大的自信心,觉得陆文临完全是可塑之才,值得好好培养。 陆文临已有几年工作经验,这点工作量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但对于陆净荷来说就是远超预期。 陆文临回复道:[刚起床。] 又发过去一个流汗黄豆。 陆净荷也不好逼得太紧,让侄子心生退意,于是没再坚持,转为暗示道:[我昨天还和晚玉夸了你工作能力很好。] 陆文临:“……” 她这一提,陆文临马上回想起之前家族群里的消息。 上一页还是大家在夸堂哥堂嫂的小女儿学会自己吃饭,陆净荷一提,众人立刻将火力对准陆文临。 明明陆文临已经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偏偏没有一个人觉得这样的事情有什么不对,完全沉浸在这种哄宝宝的氛围里,一人一句夸得很投入。 就连陆瑛惟也跟了一句:[小文很聪明嘛小文。(大拇指)(大拇指)] 陆文临:…… 简直令人不敢回想。 他中规中矩地回了一句:[谢谢姑姑。(握拳)] 然后放下手机下了床,走到镜子面前照了照。 脖子上的痕迹还好,宁昭有注意着没在显眼的地方留印子,衣领完全可以盖得住。 只是标记…… 陆文临叹了口气,今天又要带抑制贴出门了。 . 中午和宁昭吃过饭以后,两人腻歪了会儿,躲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接吻。 亲了片刻,宁昭停下来让他平复呼吸,扶着他的腰,眼睛亮亮的。 陆文临似乎想不起这双眼睛过去黯淡无光的样子,看了他一会儿,也跟着扬了扬嘴角,指尖轻轻点在对方唇角的弧度上:“就是要这样多笑笑嘛,好看。” “……” 宁昭以为自己如今已经成熟许多,不会再为对方时不时说出口的甜言蜜语而大脑宕机,然而不知为何,这句普通简短的话却令他心跳不由快了几分,脸颊发烫。 陆文临轻哼了一声,被压得又往后退了些,任由他亲。 . 这一个季度开始,宁昭的工作量大了起来,变得比之前更加繁忙。 等Alpha回去工作了,陆文临休息了一会儿,便去了剧组。 祝漪汾见到他时并不惊讶,自从上次之后,也知道他和顾安的朋友关系:“你找那个小演员吗?他今天没来。” “没来?” 陆文临今天倒不是来找顾安的,而是有些事情想问问祝漪汾。听到这话有些奇怪,他顺手给顾安发了条消息,然后找了个位置坐下了。 祝漪汾看了他一眼,正襟危坐。上次陆文临带着宁昭回家的事情,陆瑛惟转头就告诉了她。 两人嘀嘀咕咕讨论了一会儿,都觉得陆文临对这段感情很重视,都把人往家里领了,应该不像是会找小明星的样子,大概率是误会。 再加上陆文临确实从没在祝漪汾面前提起林勉这个人,祝漪汾心道不好,赶紧去和林免说明了自己的误解。 然而那个Alpha却已读不回了。 她以为陆文临察觉到什么,然而对方却根本没有提起这个话题,反而问她:“你和宋听音熟吗?” 宋听音? 意料之外的名字,祝漪汾想了想:“还好吧?偶尔碰上了会讲几句的关系。怎么了?” 聊了一会儿后,陆文临起身去洗手间。 顺着走廊往外走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被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陆文临原以为是路人,没太在意,然而那人却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陆文临一顿,停下脚步转身:“有事?” 他认得这个Alpha的脸,不仅因为对方是这部剧的男主演,还因为上次宁昭特别指出,这人在照片上不知所谓的视线。 林免对上他的目光,轻声道:“陆先生,你应该知道我的名字。” 见对方那个神情,陆文临有些猜测。他挑了挑眉,没什么表情地提醒道:“我已经订婚了。” “……我知道。” 林免头低了下来,声音晦涩,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可以给我个机会吗?我想……试一试。” 他深吸一口气:“……我会努力的。” 近距离一看,面前这个Beta眉眼温润,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陆家是个多么庞大的家族?虽然祝漪汾和他解释过,但林免想明白后又怎么会甘心,还是打算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 陆文临:“?” 试什么? 他以为自己说的不够清楚,表情更加冷淡,后退一步与之拉开距离:“我有自己的恋人,他是我的合法未婚夫。不好意思,没明白你的意思,请你自重。” “自重”两个字一出口,林免脸色更加苍白,有些仓惶地看向他,还未继续说些什么,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两人皆是一怔,紧接着,一个脑袋突然探了出来,祝漪汾审视一下现状,像是确认自己有没有来晚,然后松了一口气,瞥了林免一眼:“导演有事叫你。” 交谈被打断,林免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 他看了一眼祝漪汾,然后收拾好自己的表情,率先离开了。 陆文临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情况?” 祝漪汾看了看天花板,有些不好意思,咳了一声。 五分钟后,陆文临对这个乌龙哭笑不得:“所以,那个Alpha觉得我想包养他?” 祝漪汾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这件事是我做的不对,不好意思。不过我先前已经和他解释过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刚才还要找来。” 太尴尬了,祝漪汾平生头一回自作主张帮人牵线,就闹出这种乌龙,简直有点无地自容了。 “……” 陆文临无奈扶额,心想还好宁昭没有跟着过来,不然指不定郁闷成什么样。 祝漪汾见陆文临不说话,又道:“你需要什么补偿?尽管提,算上邓导那边牵线,我欠你两份人情。” 这件事实际上并没有对他造成什么影响,陆文临道:“算了,就当没发生过吧,下次还有这种情况,可以先和我确认一下的。” 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尤其别让宁昭知道,我怕他回去哭。” 第57章 体验 祝漪汾:“?” 脑海中浮现出那个常常面无表情不说话的Alpha的模样,祝漪汾无论如何也不能把“爱哭”和此人联系在一起。 小情侣的情趣吧……单身人士祝漪汾有些无法理解,尴尬地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两人回到剧组,这回那个叫林免的Alpha总算没有再看过来了,甚至还刻意避免将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一切如常,祝漪汾上戏工作,陆文临便坐在椅子上,把刚才两人的对话在脑海中过一遍。 宋家在原文中提及并不多,之前公司主要的重心在国外,后来产业受到打击,又回到国内发展,行事相对低调。 和徐家联姻之后,两家资源互换,还欣欣向荣了一段时间,但很快却又迎来衰败。 在小说尾声,宋家从一开始与徐家旗鼓相当,甚至略胜一筹,到了不得不依附徐家生存的地步。 陆文临靠在椅子上出神,若有所思。 . 今天下午的戏份不多,祝漪汾结束以后坐了回来,拿起手机看了眼,然后发了条语音过去:“行,来呗,你哥也在。” 陆文临一听就知道对面是谁,喝了口水:“瑛惟要过来?” “对。”祝漪汾放下手机,拿起小风扇吹风,把另一个小风扇推给陆文临:“你要不?” 祝漪汾刚进入演艺圈时,陆瑛惟为了鼓励她,自告奋勇要做她的头号粉丝,祝漪汾笑笑也就过去了,原以为陆瑛惟三分钟热度,没想到此人直到现在还依旧坚持做博主剪辑她的个人向视频。 陆瑛惟年纪也不小了,前几天还去了陆家的分公司观摩,陆净荷对亲儿子管起来可不会手软。祝漪汾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道哪那么多时间。” 陆文临但笑不语。 “对了。”祝漪汾忽然想到什么,直起身坐近了点:“顾桐宜那事怎么回事,这能问吗?” 她瞅瞅陆文临的脸色,补充道:“不方便就算了。” 顾家最近可算是丢尽了脸面。好好一个小少爷,未曾婚配就已经和宁厉诚传过绯闻,如今却对一个已经订婚的Alpha故意释放信息素引诱,不管是出于什么动机,都令人嗤笑。 更别说顾桐宜经常以一副柔弱无害的白莲花面孔示人,更让不少人大跌眼镜。 不过也有人因为顾家信誓旦旦的声明,而怀疑或许真的如他们所说,事实恰恰相反,是宁昭故意释放信息素来骚扰Omega。 更有甚者,还猜测是不是由于宁昭和宁厉诚两个真假少爷之间的矛盾,才引发了这件事。 总之众说纷纭,都在背后看笑话。 不过祝漪汾直觉这事很快就会被处理,这次宁家态度明确,没想含糊应付了事;再者陆家护犊子的程度,其他人也是有目共睹。 她昨天刚听父亲说陆家截断顾家资金流的事情,心道顾桐宜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下真是踢到铁板了。 以为自己和宁厉诚八字没一撇的事情,能算得了数吗? 不过她也很奇怪,为什么顾桐宜会对宁昭做出这种事,明明相比之下,他应该对宁厉诚更感兴趣才对。 陆文临有同样的疑惑,他微皱起眉:“不清楚那人在搞什么鬼。” “顾家一直都这样,小家子气。” 祝漪汾十分理解地点点头:“过去欺凌私生子的事情也闹得很大,甚至出过命案。” 祝漪汾说到这,脑海中忽然划过某个名字,动作一顿:“等等,顾安不会是……?” 祝漪汾早晚会猜到,陆文临和她对视了一眼,点头承认:“是他。” 猝不及防得到这个答案,祝漪汾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怪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因为顾桐宜的Omega父亲一直对于私生子这件事耿耿于怀,顾安还在顾家时便饱受白眼,很长一段时间后才被允许冠上顾姓,就这样还是被隔三差五挖苦,不准出现在众人面前。 所以顾安长大后才会下定决心离开这个家。 . 剧组收工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祝漪汾晚上还有一场新剧的宣发直播,化妆师正在一旁给她卸妆。 现场其他演员下班时路过,和祝漪汾打招呼,坐在旁边的陆文临也跟着笑了笑。 他一双眼生得好,笑起来令人如沐春风。认识他的人一怔,连忙回以微笑,心里直犯嘀咕:这就是陆文临?传闻中他和祝漪汾不是一向不和吗? 陆瑛惟到达剧组,看见这一幕时也有些惊讶。 他先是一愣,然后一脸笑意地走上前,和两人打招呼,陆文临随口问道:“放学了?” 陆瑛惟摇摇头:“学校这两天运动会,我参加完项目就过来了。” 他搬了个小板凳坐了过来,开始叽叽喳喳地讲自己比赛的事情,绘声绘色。 陆文临看了眼手机,之前发出的消息,顾安到现在也没有回复。他想了想,拨了个电话过去。 然而电话无人接听,陆文临心里莫名有些不好的预感,他打断旁边两人的闲聊,问祝漪汾:“顾安今天为什么没来?” 祝漪汾想了想:“今天也没有他的戏份,来干嘛,应该在家休息吧?” 或许有这种可能,但顾安作为饱受摧残的小说主角,陆文临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和两人打个招呼便先离开了。 看着陆文临远去的背影,陆瑛惟帮着祝漪汾一起收拾东西,然后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臂,悄悄问:“漪汾姐,你们现在不吵架啦?” 都是成年人,没什么吵不吵的,何况祝漪汾现在已经几乎回想不起来曾经对陆文临的厌恶态度,想到的反而是那人总在微笑的面孔。 还有之前面对那个信息素紊乱的Omega时,对方焦虑的态度。 第一反应是骗不了人的,祝漪汾又是演员,比其他人更加敏感。她看得出陆文临下意识的举动是否真心,同作为Omega,她有些动容。 而且陆文临说是要和她合作互利,替她搭上了邓导的线,但实际上却并没有从祝漪汾这里拿走平等的报酬。 来剧组探班算是什么可以交换的事?导致祝漪汾现在觉得欠了Beta一份大人情。 她顿了一下,有些别扭地说:“……其实陆文临这人,还挺好的。” 之前祝漪汾和陆文临起了摩擦,陆瑛惟夹在其中左右为难,一个是血脉相连的哥哥,一个是亲近的姐姐,彼此都无法割舍,只好在心里愤愤地责怪起了宁厉诚。 要不是因为这人,我哥能和别人吵架吗! 好在现在两人关系缓和,陆瑛惟暗自松了一口气,连声附和道:“是吧是吧,我们家没有坏人的。” . 在接近顾安家时,那人才给他回了电话,陆文临问他出了什么事,顾安声音迷迷糊糊:“文……文临,我没事,就是有些头晕。” 声音有气无力的,不像是没有事的样子,陆文临都在路上了,还是打算亲眼确认一下安心:“你先休息吧,我过去看看,家里有备用药吗?” 到小区后上楼,顾安意识模糊,陆文临也不指望他来开门。好在上次做客闲聊时,顾安说他有在地毯下放备用钥匙的习惯。 陆文临找到钥匙,随后将门打开了。 因为房间不大,所以Omega淡淡的西柚味信息素便格外明显,也许是主人状态不好,所以略微显得有些苦涩。 陆文临转了一圈,瞧见了有些凌乱的桌子,刚要往卧室走去时,卧室门忽然先一步开了,顾安半个身子依靠在门板上,脸色有些苍白,一副差点要昏倒的模样。 陆文临赶紧把他扶到沙发上坐着:“怎么这幅样子,你是发烧了吗?” “不是。”顾安叹了口气,摇摇头。 他吸了吸鼻子:“我不是有信息素紊乱嘛,前几天去医院复查,医生给我推荐了一种进口的营养液,说是新上市不久的,疗效很好,我就买了。” “营养液?” 顺着顾安的视线,陆文临的目光落在了桌子上的一个细长的瓶装液体,他仔细看着包装上的标签,虽然并不是看得很明白,但还是一下子警觉起来。 小说中,徐湛曾经有过想投资医药企业的想法,但最后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了。如今剧情被人为改动,陆文临不确定这次他会不会改变主意,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举动来。 陆文临想了想,把那支营养液放回桌子上:“既然有严重的不良反应,还是别用了吧。” 顾安当然不敢继续使用,只是心里有些郁闷:“当时说有什么专利,首次购买还有优惠,我才会买的。” 然而不仅没有像吹嘘的那样效果好,还让他在家躺了一整天。顾安看着陆文临急匆匆赶来的样子,感动又愧疚。 陆文临和他聊了几句话,又观察了一会儿,看他精神了不少,状态似乎有好转,才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宁昭打电话给他,语气欢快:“宝宝,我下班了。” “好,你先回家吧。”陆文临说:“我在顾安家,马上回去。” “不想一个人回家。” 宁昭闷闷地说,又想了想:“那我过去找你吧。” 顾安一见有人找陆文临,立刻不好意思起来:“你忙去吧文临,真没事的,还麻烦你过来看我,我睡一觉就好了。” 明明两人现在已经算是朋友了,但顾安还总是那么客气,陆文临有些无奈。 他又坐了会儿,等宁昭到达楼下,便和顾安告辞了。临走时还嘱咐他三餐记得吃,如果还是不舒服要及时就医,有事随时联系。 顾安连忙点头道好。 . 从顾安家出来,一上车,宁昭便期待地看了过来:“今天有好好工作,奖励是什么?” 陆文临一天下来差点忘记这一茬,闻言有些心虚地摸了摸他的脑袋,凑过去在他嘴角亲了一口,哄道:“小昭真乖,辛苦了。” “……”宁昭不太满意,可怜兮兮地抓住他的手腕不让他离开:“只有这个吗?” ……又是这个眼神,陆文临完全没办法看着他说不。 唉。他无奈地顺着宁昭的话:“那你还想要什么呀?” 陆文临在心里猜测着宁昭可能的回答,无非就是要亲要抱。然而宁昭的答案却在他意料之外。 Alpha下午在办公室里听同事闲聊恋爱期的日常,听得他心痒痒,有了很多启发,也想要和陆文临一起有新的体验。 于是回答:“去逛逛超市吧,买点菜回家。我和孙姨说过晚上不用做饭了。” 停了一下,又小声地说:“上次说过了,想给你尝尝我做的饭。” 说着说着莫名不好意思起来,咳了一声。 这到底是给谁的奖励? 陆文临看着他的神情,忍不住笑,捏了捏他的脸:“好呀,谢谢宝宝。” . 宁昭规划得好好的,还要陆文临尽管点菜,两人兴致勃勃地讨论晚餐。 然而这顿饭最后还是没吃成。 司机车开到半路时,宁昭接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陈子奕一改往日欢乐活泼的语气,语速很快,一接起便说:“宁昭,班阿姨的病情恶化了。” 第58章 威风 从这里到市医院还有段距离,正赶上上下班晚高峰,路上接连红灯,车排起长龙,一时半会儿没法立刻赶到。 宁昭难得面色凝重,反复查看群聊消息。 陆文临安慰道:“先别着急,过去看看再说。” 等到两人终于赶到医院时,一眼就看到走廊尽头的椅子上坐着两个人影。 个子较高的那个人正安慰地拍着另一个人的肩膀,轻轻叹了口气。他抬头看了一圈,正好对上电梯口两个人的目光。 陈子奕小幅度地朝他们招了招手。 两人走近了,陆文临看见坐在陈子奕身边的女孩,正低着头,一言不发。 原以为她是在哭泣,然后对方抬起头后,表情却比想象中平静——或者说,是一种麻木。 看着那张脸,陆文临一下就愣住了。 他知道宁昭有两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但是另一个女生只知道名字,并没有见过面。 然而他却对面前这张脸相当有印象:前不久刚在徐家的寿宴上见过。 那个笨拙提着裙摆的女孩,和面前这个穿着宽松休闲服的人重叠,让他下意识开口道:“宋辞?” 另外两个Alpha不明所以地转过头看他,宁昭怔了一下:“嗯?” 他以为陆文临是把名字记错了,然而班辞却很轻地提了一下嘴角,然后恢复刚才那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是我。” 陈子奕皱起眉头,视线在两人之间打转:“什么?” 班辞。 宋辞。 只有一字之差。 单亲家庭,一直跟着母亲生活,忽然被父亲联系上,又因此帮忙垫付了医药费。 陆文临在脑海中把一切都串联起来了,恍然大悟——难怪那时的宋辞看上去与宋家那样的格格不入,原来她自始至终就不属于那里。 恰巧这时,手术室门打开,医生急匆匆地走出来,看了他们一眼:“谁是班芳燕的家属?” 班辞立刻起身,几人跟了上去。 医生看着面容尚且稚嫩的女孩,欲言又止。 . 虽然说进了手术室便是听天由命,但这种说辞对于家人缠绵病榻的人来说实在太过残忍,谁都希望爱的人是那个幸运的唯一。 班辞看着医院的白墙发呆,四处浮动着消毒水的气味。命运如此不近人情,不会因为谁的祷告而网开一面。 这里处处都有人的哭声。 已经到了饭点,宁昭和陈子奕下楼拿外卖上来,陆文临静静地坐在一旁陪她。他的目光落在对方单薄的脊背上,心里有些沉重。 这种话题往往无法找到最恰当的措辞,因为他人只能做些表面的安慰,永远也不能真正感同身受那种痛苦。 班辞和宁昭差不多大,也才刚毕业一年。家庭状况复杂,唯一相依为命的母亲又生了病,自己还要身不由己地作为一个交易,去和其他人联姻。 陆文临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然后温声开口:“这个主刀医师临床经验很丰富,手术结束后再看看,现在都还说不准。医药费方面不用担心,阿姨会没事的。” “我之前听说过你。” 班辞忽然道,她只说了这句话,然后一顿,又虚弱地笑了笑:“你很好。” 不知道为什么,陆文临想到了在另一个世界的妹妹,百感交集。两个Alpha提着饭回来,他轻声道:“先吃点东西吧,别把自己累坏了。” 几人一直待到夜幕降临,手术过后病人又转到重症监护室观察。班辞勉强打起精神:“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可以的。” 陈子奕当然不会让她一个人在医院待着,他让宁昭和陆文临回家,自己留下来陪着班辞。 . 生离死别的氛围带给人一种不安的惶恐,像一阵阴冷的寒气笼罩在众人身上。 从医院回到家后,两人沉默了好长时间。 说起生与死,似乎是个庞大而遥远的话题,在太阳底下讨论它,它是渺小的、不堪一击的,不值得为之担忧。 然而切实发生在身边的事,却一下将这种距离缩短了,变成一种有形的、触手可及的恐惧。 它不再是一种只出现在脑海中自我演示的幻想,而是眼泪、是焦灼、是无望的等待、是掩面痛哭。 让人不由变得怆然而畏惧。 临睡前,宁昭把陆文临抱在怀里,双手环绕得很紧,无意识地吻着他,动作很轻,不含一点情/欲,似乎只是在通过这个举动获得安全感。 “快睡吧。” 看出他的不安,陆文临拍拍他的后背,宽慰道:“说不定,明天起来就有好消息了。” 他哄小孩似地说:“别忘了,我有魔法。大家未来都会好好的,所以一定不会有事。” 或许真的是陆文临的魔法起作用了,第二天中午,医院里传来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消息:班阿姨的病情得到控制,虽然不知道后续情况如何,但目前的体征还算平稳,还清醒了一会儿,想和女儿说话。 宁昭又问了些具体情况,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陆文临也跟着松了口气。 . 傍晚时,陆净荷打电话过来,让他们来参加晚上的一个酒会,并特意道:“顾桐宜今晚会来参加,到时候叫他当场把事情说清楚。” 这种酒宴大多是商人们扩展人脉,或是互相交换信息的宴会,今天陆净荷会出席,因此只要能够得上门槛的人都尽量到场了。 顾桐宜今天穿了一身素色,看起来格外柔弱,像是风一吹就要倒了。他和Omega爸爸交换过眼神,然后朝着那两个人走去。 宁昭一见他靠近,就下意识皱眉捂上鼻子,往身边退了一步。 继上次之后,宁昭差点对那股花香应激,一闻到就想呕吐,陆文临只好无奈地把浴室的香薰一起收起来了。 见对方这种毫不掩饰厌恶和排斥,顾桐宜楚楚可怜的脸色差点维持不下去。要知道他从来都是被人追捧的对象,什么时候需要这样低声下气。 然而爸爸在不远处和他对上视线,虽然表情同样难看,但却朝他隐晦地摇了摇头。 小不忍则乱大谋。顾桐宜一咬牙,把准备好的腹稿一鼓作气说出口:“宁昭,那次是我的错,我、我不应该故意对你释放信息素……当时我人有些迷糊,一时鬼迷心窍就……” 表情惊惶,说着说着还挤出了两滴泪 人迷糊还记得带保镖删监控? 陆文临挑了挑眉。 顾桐宜这幅泪盈盈的样子或许能骗到旁人,但对陆文临可不起作用。 “别装了。”陆文临懒懒地道:“说了跟没说一样的话,你真的想顾家公司倒闭,然后下半辈子彻底依附着别的男人生活吗?” 顾桐宜表情一变。 咬着唇静了片刻,他犹豫着和爸爸对视一眼,然而后者却嫌他处理得太慢,皱了皱眉头。 他只好修改了措辞:“我不应该随意骚扰Alpha的,也不应该在那之后否认事实进行造谣,对不起。” 声音越说越小,陆文临:“没听清。” 顾桐宜只好咬着牙响亮地重复了一遍,好不容易等到Beta点头后,赶紧在他人异样的眼光中迅速离开了。 “总算走了。”宁昭嘀咕道:“好臭。” 还未走远的顾桐宜听到这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又加快脚步走出人群,躲开旁人的视线。 事情解决,两人便松懈了神经,开始点评宴会上的甜点。 宁昭去了趟洗手间,陆文临举着一杯酒,在手里晃荡着酒液,视线随意地在人群中扫过。 下一秒,他的目光和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对上了。 徐湛察觉他的视线,勾了勾唇,走了过来。 对方没有带女伴,想来也是,班辞如今在医院里陪伴母亲,没有精力参与这种宴会;而因为宋家的关系,徐湛在联姻前多少会收着点自己的风流性子。 隔着几步路的距离时,徐湛停了下来,像是随口一问:“怎么没去医院?” “……” 医院? 这个莫名其妙的问话让陆文临立刻意识到他在指什么。 同一时间,他也明白过来:徐湛或许一开始就知道班辞的身份,她在哪里上学,和谁经常来往,这个狡诈的人精肯定事先调查过。 原先陆文临还奇怪,为什么徐湛一个自视清高的玩咖,居然会同意宋家将联姻的对象从门当户对的大小姐,换成堪堪被认回家、一点话语权也没有的私生子。 他是故意的——故意想用班辞来作为要挟。 陆文临皱起眉头:“她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这样破坏别人的人生有意思吗?” “我也不想的,但这又不是我说了算。” 徐湛笑了笑,歪头朝陆文临举了举杯子,忽然道:“不然你来代替她,和我结婚,怎么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什么歪理? 陆文临一时间竟被气笑了,刚想驳斥他,身后忽然传来一阵快速靠近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只手轻轻从他的手里夺过酒杯。 他一怔。下一秒,那支手臂一抬,顺势将酒杯里的液体泼到了徐湛脸上。 “……” 一旁的来宾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呼。 陆文临举着酒杯不过做个装饰,一口未动,一整杯酒液便完完整整、一滴也没有浪费地留在了徐湛身上。 之前私下里小打小闹也就罢了,然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还是被一个Alpha下面子,徐湛再怎么样也忍不住冷下脸。 他接过侍应生递过来的毛巾,将脸上的酒液擦拭干净,一边盯着宁昭的眼睛,勾了勾嘴角,啧啧称奇:“胆子大了不少啊。” 宁昭没接话茬,漠然地看着他,一脸厌烦:“天天勾勾搭搭,有完没完?你还想祸害多少人?” “不知道他订婚了吗?”他走近了一步:“他的Alpha现在就站在你面前呢。” Alpha的信息素渐渐在周身弥漫,宁昭的身高优势在此时发挥到极致,他低头俯视着徐湛,一双眼冷到极点,周身气场全开。 “没感受到他身上有我的标记吗?” Alpha在公众场所释放信息素是相当出格的举动,一般意味着领地争夺或挑衅搏斗。周围的人连忙往后退,生怕被波及,其他Omega更是捂着鼻子走远了。 徐湛在这种威压之下,起初竟有一丝微不可查的怯意,然而很快,肾上腺素极速飙升,一种久违的兴奋席卷全身。 他全然忘了现在是在什么场合,将沾染酒液的外套一脱,随手丢在一旁,然后解开手腕上的扣子,活动了一下腕关节。 ——然而下一秒,一个巴掌却重重地落在他肩背上,力道之大,几乎在他的胸腔中形成共振,还将他的脑袋往下按了按。 就这么一个动作,立刻将徐湛酝酿出来的气势给拍散了。他抬了抬眼,果然从宁昭的眼中看出一缕轻蔑。 徐父威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话却是对着他说的,父亲压低声音警告道:“徐湛,别一天天净惹事,还不快给人家道歉。” 陆净荷闻声一同赶来,站在陆文临身后,漫不经心地看着那对父子。 虽然一句话未讲,但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周遭的窃窃私语传入耳中。两家家长的态度天差地别,不用猜都知道究竟是谁会赢得这场博弈。 “……” 打量、戏谑的目光的落在身上,徐湛咬着牙,最终是一句话也没说,阴沉着脸转身就走。 地上那件高定外套被人无意中踩了几脚,又沾染了酒液,像块乱糟糟的抹布。他看也不看,抬脚跨过,穿过人群离开宴会。 “这孩子……”徐父皱眉看着他的背影,恨铁不成钢地嘀咕两句。 他知道徐湛生性风流,毕竟是个Alpha,平日里花天酒地他也懒得管,可最近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家里捅娄子。 这么大了都不知道收收心,徐父烦躁地揉了揉太阳穴。 随后,他缓和了表情,转过头满脸堆笑地和陆净荷解释:“小时候没管教好,现在一副烂脾气改都改不掉。不过他今晚应该是喝多了,人不清醒,要是说了什么冒犯到文临,我替犬子赔罪。” “哦?” 陆净荷表情冷淡地听他辩解,不置可否。徐父看她没有反应,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咬牙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陆总随意,我先干了。” . 碍眼的人终于都走了,宁昭瞥一眼周遭围观的人,唬得那些人连忙把视线收回去,眼观鼻鼻观口,一副什么也没看到的样子。 他这才转身,看向从刚才起就一直没有说话的陆文临,轻轻晃动着两人相牵的手,小声问道:“没事吧?” Beta像是还没回过神,怔怔地看着他。 一旁的侍应生低着头,开始默不作声地清理地上的狼藉。陆文临看了看那支已经空了的酒杯,又看了看宁昭。 “宝宝。”陆文临说:“你好威风哇。” 第59章 幼稚 出于Alpha对标记对象的占有欲和领地本能,宁昭刚才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眼下回过神来,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冲动了。 然而陆文临意见和他恰恰相反。 他没见过宁昭过去在乡野间和人打架的样子,Alpha在他印象里完全是一副守规矩好学生的模样,因此有些欣慰地看着对方:“就是要这么凶嘛,省得被人欺负。” 自认为很少被欺负的宁昭:“……” 陆文临又道:“过来点,和你说件事。” 宁昭便听话地将脸凑过去,然而陆文临却什么都没说,在他嘴角亲了一口。 “……” 还有不少人在明里暗里地打量两人,宁昭方才还不觉得如何,眼下被人在大庭广众下印上一吻,忽然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陆文临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弯了弯眼睛:“宝宝。你怎么又脸红了?” Alpha捂着被亲过的地方,感觉一张脸开始微微发烫。 他低头看着陆文临,与对方十指相扣,力度大了点,在指缝间暧昧地摩挲着。 如果这里没有那么多双眼睛,他势必会吻回去。 可是陆文临怎么会不了解他,知道他有所顾忌,所以才肆无忌惮,歪头朝他一笑。 把徐父打发走后,一旁的陆净荷走过来,挑了挑眉,看向陆文临:“开心了吗?” 陆文临转头问宁昭:“开心了吗?” 宁昭:“……” 当初两人只是觉得反胃,倒也没为不值得的人浪费心神。眼下顾桐宜在众人面前名声尽毁,也是罪有应得。 陆净荷看出来两人百无聊赖,拍了拍侄子的肩:“没什么事了,要回去也可以,路上注意安全。” 陆文临乖乖点头,陆净荷又问:“明天来公司吗?办公室天天都有人来清扫,财务新买的几盆盆栽也到了。前两天员工捡了一只流浪狗,已经被公司收编了。” “你就过来浇浇树摸摸狗,不会累的。来吗?” “……”陆文临无奈地道:“来吧。” . 从宴会离开后,时间不算太晚,两人便顺路去了趟医院。 因为班阿姨病情的原因,晚上好不容易活跃了点的气氛,又逐渐变得低沉。 陈子奕依旧在医院里陪着班辞,帮她一起处理各种细碎的琐事。 得知班辞复杂的家境后,他独自愣神了很久。 豪门子女什么的对于普通人来说已经足够罕见,然而身边的两个朋友都接连转变身份,陈子奕一时间只觉得命运这种东西,太玄乎了。 但因为眼下的情况实在不适合谈论这些,班辞又精神恍惚,他便体贴地闭上嘴,没有多问。 陆文临和宁昭两人稍作看望,也就回去了。 之前班芳燕生病时,虽然大家也为此担心,但却没有像这一次那样令人不安。 也许是因为已经体验过胜利的曙光了,所以才会觉得跌回山底的打击格外沉重。 晚上熄灯躺在床上后,脑海中回想起女孩失落的脸,陆文临暗自叹了口气,接着在脑海中找到系统给他的道具。 ——这是一个数值修改器。 一共只有三次使用机会,可以修改使用对象身上的各种数值。其中基础固有数值可以永久修改,但可修改幅度较小:而附加数值可以任意调节,不过只有24小时的使用期限。 并且只能在除了主角攻受、宿主以及攻略对象外的人身上使用。 陆文临在脑海中选择了这个道具,随后将它绑定在了班芳燕身上。 一个提示框随之弹出:[此为消耗性道具,宿主是否确认使用?] 陆文临选择了[是]。 随后,他将道具与班芳燕绑定,一个面板徐徐展开,在各项数值中,身体机能那一栏明显比其他要低得多。 一个道具只能修改一项数值,陆文临对照着道具说明书,小心翼翼地把那一栏的数据调到合格线以上的位置。 如果没出差错的话,一段时间后班辞母亲的身体状况便会逐渐好转。 做完这一切,他才松了一口气,安心地闭上眼睛。 然而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声音:“睡不着吗?” 陆文临察觉到宁昭对他的睡眠状态似乎越来越在意,便轻声解释道:“没有,刚才在想事情。” 宁昭把他在怀里翻了个面,面对面抱着,轻轻拍着他的背,什么也没问。 . 两人入睡了,却有人依旧在辗转反侧。 几个小时前。 顾桐宜从宴会上离开后便一直哭,独自一人坐着车里哭,纸巾都抽完了一包。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忽然敲了敲窗户。 顾桐宜抬眼一看,一个长相英俊的男人正一脸平静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哭得通红的眼睛上,微微抬了抬唇角,然后拉开车门坐了进来。 顾桐宜咬着下唇,头转到另一边,赌气不和他讲话。 晚上这个宴会他根本不想来,然而不来不行,父亲和爸爸那边态度都十分严肃。 最近家里公司的事情他也是知道的,可是……顾桐宜想到这里,回想起刚才那些人讥讽的目光,眼泪又忍不住冒了出来。 这个道歉还是陆家和宁家一致协商的。意思是,宁厉诚也已经点头同意了。 他越想越难过,宁厉诚终于出声:“别哭了。” 顾桐宜含着泪看他:“我为什么不能哭。我都被那么多人笑了!明明是你……” 说到这,他忽然顿住了,宁厉诚的目光平静得有些冰凉,像是一种警告。 背后莫名有些发冷,顾桐宜一哽,不由自主地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可他心里却觉得自己说得没错,这件事是宁厉诚暗示他去做的,但是出事后却又对他不管不顾,任凭他被外界的流言蜚语围攻。 “我也没想到你这么蠢。”宁厉诚笑了一声:“什么计划都没有,直接带人去堵他。” ……? 听到那个毫不留情的字眼,顾桐宜微微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宁厉诚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种话。 然而他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人忽然又换上平时的神色,动作轻柔地为他拭泪:“哭得这么可怜,别一会儿生病了。” Alpha的态度来回转变,顾桐宜咬咬牙,拉过宁厉诚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试探道:“我也不想的,但最近身体经常会难受。有的时候还吃不进去东西。” 忐忑不安地等了会儿,那只手终于在他小腹上轻轻地摸了摸。 宁厉诚静了两秒,软化了态度:“桐宜,你现在要注意身体,不要乱想些别的。” 顾桐宜趴在宁厉诚怀里,想到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忽然委屈到了极点:“你要我怎么冷静。我甚至都不是你光明正大的恋人。” 几个月前,宁厉诚还对他纵容溺爱到令他产生了不该有的错觉,他在Alpha的社交软件上随意发布两人的亲密合照,向他人彰显地位,甚至还故意发了条假消息给那个Beta,想看那人期待又忐忑的神情。 顾桐宜不知道一切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宁厉诚淡淡一笑,温柔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放心,你想要的我会给你。不过得再等一段时间。你现在的名声不好,我家里人肯定不会同意的。” 对方说的确实如此,顾桐宜无法,只好接受这个结果。 他靠在Alpha身上抹眼泪,还沉浸在失落的情绪里。 因此错过了那人相当冷漠的眼神。 . 陆文临原先还有些紧张,抠门系统给的一次性道具到底能不能起作用。 好在等了几天后,班阿姨的情况确实在渐渐好转,术后恢复得不错,面色渐渐红润,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期间宋家的人来过一次医院,不知道抓着班辞说了些什么,陈子奕上楼时一看见,立刻给人赶走了。 两周过去后,班芳燕已经可以自主进食了。几人到单人病房里看望她,阿姨虽然依旧消瘦,但双眼清明,笑眯眯地同他们打招呼。 在妈妈面前,班辞表现得比平常要活泼许多,一张脸上满是笑,说东讲西,什么都聊不够,什么都想分享。 从医院出来时,陆文临心情很好,坐在车上看着窗外哼歌。 宁昭系上安全带,看着Beta的样子,不由得被感染了,也跟着笑了笑。 他想到什么,拉了拉陆文临的衣角:“你的魔法起效了。” “现在相信我了吗?”陆文临转过头,忍不住笑:“小麻瓜。” 宁昭无奈地点头:“相信了。” “再给你表演一个。” 陆文临神神秘秘地把手伸到他面前,三个指头轻轻摩擦着,像是在洒什么魔法粉末,然后朝他轻轻吹了一口气。 宁昭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头看他,没发现什么变化,虚心求解:“这是什么魔法。” “让人变得幸福的魔法。”陆文临笑眯眯地说:“吃饭去吧。” . 顾安在祝漪汾那个剧组的戏份结束了,按照之前的规划,他本来打算在这期间去打点零工,然后寻找新的试镜机会。 但这次却不同,华林山给他推荐了一个角色,戏份还不少,算是男三男四的地位。 顾安之前还没接过这种比较正式的角色。若是华林山给他别的报答,他必定不肯收下。然而演戏对他来说意义非凡,他还是不愿错过任何能够表演的机会。 顾安打电话告诉了陆文临这个好消息,语气里克制不住的兴奋:“我还是第一次拿到这么厚的剧本。” 陆文临笑道:“恭喜恭喜。” 他顿了顿:“华林山……还挺好心的。” “是的。华先生非说要感谢我上次的帮忙,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顾安想了想,又说:“对了,他前几天来我家,看到了桌上的营养液,研究了一会儿,把它带走了。” 陆文临对营养液并不是非常了解:“想研究就研究吧,反正他看起来也挺闲的。” 一天天净往别人家跑。 顾安忍不住在电话那头笑了起来。 接着,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新剧组的拍摄地点不在本省,我这次要出远门一段时间。你和你的Alpha要不要过来吃个饭?之后几个月就见不到了。” “好啊。”陆文临笑了笑:“那麻烦你了。又有口福了。” 挂断电话后,陆文临若有所思。 顾安很快就接到新剧本了,这是原本小说剧情里没有的情节。 既然他要去新剧组,那么原本剧组的杀青宴也不用再去,毕竟顾安扮演的角色不过是一个小配角,少他一个也不会有人多说什么的。 这样一来,应该也不会再有被同事刁难霸凌的事情出现。 陆文临稍微放下心,将手机放在一旁,继续处理工作。 . 顾安出发的前两天,两人应邀去他家做客。 来过一次之后,再次拜访时便对小区里的路线没有那么陌生。经过树下时,两人争先踩着干枯的落叶,一片“咔嚓咔嚓”的动静。 唉。好幼稚。要是被所谓的上流人士看见了,保准会大跌眼镜,指指点点。 但是管他呢,玩得很开心。 陆文临总算知道为什么大家这么喜欢恋爱,就算是平平无奇的小事,似乎也会变得分外有趣。 “咔嚓、咔嚓。” 他“诶”了一声,控诉道:“你踩到我了!” “……”宁昭站定了,小声地说:“那给你踩回来。” 两人很投入地踩来踩去,对这项新活动简直有些忘乎所以,丝毫没有注意到暗处的一双眼睛正在看着他们。 顾桐宜没想到自己难得捏着鼻子来找那个私生子,就在这个破地方看到了两个老熟人。 他咬着牙,躲在树后看他们玩够了,再牵着手慢悠悠上楼,不像是第一次来这里的模样。 顾桐宜此刻终于找到了原因。 为什么宁昭不愿意和他合作,为什么陆文临对他那样提防,为什么顾安这段时间过得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好啊。 他握紧手心,指甲嵌进肉里,心想:原来你们是一伙的。 第60章 循环 一周又一周,仿佛进入了某种循环。 主角之一的顾安勤勤恳恳演戏去了,主角之二的宁厉诚在公司一边和宁正博明争暗斗,一边与华林山笑里藏刀。 而炮灰陆文临和炮灰宁昭准时到达工位。 不是。怎么所有人都在上班。 陆文临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的汇报和数据,忽然有些恍惚,仿佛回到了记忆中的那段日子。 然而现在的生活却和过去截然不同。 工作压力没那么大,公司的重要决策不由他负责,意思是他不用每走一步就承担过多的责任,接受被人指责的风险。 工作量并不多,既能打发时间,又能顺便建立起健康的作息秩序,提高对生活的掌控程度。 之前,陆净荷只是给他在公司里挂了个闲职,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处理,直到最近这段时间才慢慢地给他增加了一些工作任务。 陆净荷偶尔开完会,或是见完合作方就会顺路过来看看。 Beta一脸专注地看着屏幕,神色认真。 不颓靡,不沮丧,不灰心,不失意。 看上去已经完全脱离了过去那种低沉的状态。 人生确实有无数次重新开始的机会,然而命运多颠簸,谁知道这有多难得呢? 陆净荷靠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陆文临注意到她的视线,扶额无奈地叹了口气:“姑,别拍我了。” “我可没拍。”陆净荷走了过来,双手抱肩看他,闻言摊了摊手:“就发了那一次,记这么久。” 她来和某一个部门负责人确认上一季度的报表,顺便看一下侄子。 既然陆净荷来了,陆文临就顺便问了一句:“姑,和航亿公司的合作,你考虑好了吗?” 如果说陆家最后的颠覆是由于原主的自食恶果,陆家的一味包庇不辨是非、宁厉诚的设计陷害—— 那么航亿便是那根早早就埋下的导火线,导致最后陆氏集团元气大伤,被挨个清算,最终走向消亡。 见陆文临又提起这件事,陆净荷一愣,随即也正色起来:“合同还没签。” 航亿是合作过的甲方推荐的公司,因为和甲方也算业内熟人了,因此对这家公司的防备心没有那么强。 公司有专业的律师团队,航亿不会蠢到在文件上做手脚。不过后续合作中,的确无法保证对方不做什么手脚。 只是这些事情尚未发生,如今也只是凭空猜测。陆净荷有些奇怪:“你怎么这么在意航亿?究竟是为什么?” 陆文临当然不能说出真正原因。 他正色道:“这家公司对接的业务板块还不够成熟,虽然呈现出的发展曲线看似不错,但流水相比其他模式差了一截。今年新政策出台不久,我觉得还是得慎重考虑一下。” 陆净荷皱着眉听他讲完,思索了片刻,转头对一旁的助理低声说了些什么,然后拍了拍陆文临的肩膀:“有心了。我会派人再看看。” 等陆净荷离开,他偷偷给同样在工位上的宁昭发消息:[晚上吃什么?] 宁昭过了一会儿才回复:[想你。] 又接上一个小猫贴贴表情包。 陆文临怀疑他上班上得已读乱回,好在Alpha接着发来一句:[下班后一起去逛超市吧?] . 临近月末,又是周五,大家的工作态度不那么热情。天气转凉,让人只想缩在温暖的被窝里。 陆文临给整个部门点了下午茶,擅自宣布提前二十分钟下班,收获了一众员工的欢呼。 做集团大少爷就是有这种好处,光明正大地假公济私。 一下班,两人理所当然地跑路上车,终于有时间继续之前的计划。 陆文临独自逛超市的次数不多,和他人一起更是难得。他饶有兴趣地看着宁昭挑挑拣拣,很专业的样子,也学着对方的手法,在各种水果时蔬上有模有样地摸索。 光滑的表皮,粗糙的纹路,浅淡的果香,或是轻微的泥土腥气,气味和触感相互融合,很奇妙。 陆地上的植物,海洋里的生物,前者从田地间采摘,后者由生鲜冷链运输,截然不同的来源属地,却因为人类而在此碰面。 大妈大爷手指随意拂过米堆,谷物砂砾般从指缝流失,又拿起一个鸡蛋,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的塑料袋里。 鱿鱼干的咸味,炒花生的辣味,生鲜区的鱼被网起来时扑腾扑腾,大声挣扎,又被人用刀背敲晕,刮鳞开腹。 绕过家居电器,拐角两排椅子上,一群小朋友坐姿千奇百怪,低头看图书角的书。 衣食住行,琳琅满目。 世界是如何运转的?可以在这里找到答案。 陆文临掌心掂量着一个小南瓜的重量,观察它微微卷起的梗,宁昭还在思索:“做五个菜够吗?” 他转头询问Beta:“喝鱼汤怎么样?还是花蛤汤?” 恋人下厨,当然是怎么样都可以。陆文临说:“都爱喝,听你的。” 宁昭看到陆文临手上的东西,又问:“想吃南瓜吗?” “我要带回家。” 陆文临不想吃,摇了摇头,然后举给他看:“这个和你的头像好像。” 圆溜溜的,好可爱。 宁昭看了眼被捧在手心的南瓜,又看了看他,在脑海中确认一遍自己的头像应该是只猫咪,而不是别的物种。 然而他没说什么,习惯了陆文临偶尔的奇思妙语,从Beta手中接过南瓜放进购物车中,然后轻轻揽住人的腰,继续在货架间穿行。 这是什么?咔嚓咔嚓的零食,来一点。 这是什么?没见过的小玩意儿,来一点。 到达收银台时,陆文临眼睁睁看着宁昭动作迅速,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几盒,一起付款。 陆文临:“……” 离开收银台后,他瞅了瞅宁昭:“动作那么快,你就不怕拿错型号吗?” “……” 宁昭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人少的地方,才小声地严肃声明:“我确认过才拿的。” . 回到家后,两人开始忙活,整理购物成果。 备菜是一件非常繁杂耗时的工作,要洗菜,挑拣叶片,要给肉类焯水去腥,要将葱姜蒜切碎以做备用。 陆文临套着一件围裙在捣鼓,根据Alpha的指挥把粉丝浸泡在水里,宁昭转头看了一眼,然后哄道:“可以了,剩下的我来吧,你去外面坐会儿。” 然后目光下移,落到了对方腰间系着的蝴蝶结上。宁昭视线一顿,接着一脸严肃地指挥:“等下,先过来亲一下。” 陆文临便乖乖地走近,抬头给他亲。两个人摊着湿漉漉的手,莫名其妙开始接吻。 亲了一会儿,分开时怔怔地看着对方,忽然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害羞。 陆文临别过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脸红。 宁昭同样红着耳根,把食材倒入锅中,差点手滑掉在地上。 Alpha果然没有自夸,下厨的动作十分娴熟,起锅热油,将葱蒜炒香,很快,热腾腾的香气开始四处弥漫。 等餐桌上摆得满满当当后,食物的味道勾得人食欲大振。 糖醋排骨,油焖大虾,菌菇肉片……都是家常菜,但是摆盘加了一点小心思,精致好看。 恋人的第一次下厨,意义非凡。 陆文临找好角度,认真地拍了几张照片,才动筷子。 刚夹起一块排骨,宁昭便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陆文临顿了顿,然后轻轻吹气,送入口中。 很香。 意料之中的美味。 他惊叹一声,眼睛亮亮的:“好吃。” 宁昭其实也有相当一段时间没下厨,手法有些生疏,此时得到肯定,嘴角不由扬了扬。 他垂下眼睛:“你是我成年后,第三个吃过我做的饭的人。” 前两个不用说就知道是谁,陆文临弯了弯眼睛,又亲了亲Alpha的嘴角:“谢谢宝宝。” 他一边对晚餐赞不绝口,一边暗戳戳地把拍好的照片发群里炫耀。 陆文临:[图片][图片][图片] 陆文临:吃饭了(墨镜) 家族群里马上就有人回复:[色香味俱全(大拇指)] [文临饮食很健康啊,不错。] 陆瑛惟跟着捧场:[孙姨好手艺(流口水)] 陆文临回了这条:[不是孙姨做的。(捂嘴笑)] 陆瑛惟:! 他立马反应过来是谁,开始在群里起哄。 陆文临笑了笑,和他随便聊了两句,便把手机放下了。 刚吃完饭,祝漪汾又发来信息。 她的新剧杀青了,最近打算休息一段时间。刚好不久后生日,计划在游艇上开个party,问陆文临来不来。 陆文临想了想,觉得可以,和宁昭商量过后,给出了肯定回答。 . 房间里的音乐声震耳欲聋,重金属摇滚乐格外嘈杂,令人心神不宁。 宁厉诚皱着眉:“吵死了。” 徐湛吐出一口烟雾,懒懒散散地搂着一旁的一个Omega,后者很有眼力见,马上把音量调小了点。 徐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烟头顺势往他手背上一按:“这么听他的话干什么?” 那个男孩被烫得表情扭曲了一瞬,但又不敢把手收回来,克制着本能挤出一个讨好的笑。 宁厉诚喝了一口酒,淡淡地看着他们:“行了。要玩也别在这里。” 徐湛动作缓缓地将手抬起来,然后随手将烟一扔,那个Omega赶紧伸手去接,然后小心观察着Alpha的神色,动作很轻地退出房间。 “钱已经汇到境外去了。”宁厉诚说:“风声严,得先等一段时间。” “知道了。”徐湛抬头看着天花板,嗤了一声:“一群老东西,把公司搞垮了要我来收拾烂摊子。” 要不是家里资金出了问题,他怎么会被人当做交易的筹码一样推出去联姻,低声下气地哄那些大小姐。 徐湛又开始烦躁起来,重新点了根烟,火星忽明忽暗。 过了一会儿,他深吸几口烟,似乎冷静了一点,偏头打量着另一个默不作声的Alpha,眼神意味深长。 “小文临现在不黏你了,后悔吗?”徐湛语气含笑,揶揄地看着他:“说实话,你当初要真的顺着他,跟他结婚,现在应该好过不少吧?” “虽然我对Omega比较感兴趣。”徐湛可惜道:“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心软,先把他标记了再说。” 就算是Beta,在信息素的强制作用下,也会被迫对Alpha产生一定程度的依赖。 更何况当初的陆文临,对他称得上是毫无防备。 宁厉诚冷笑一声:“别想了,那你会先被陆家人扔进海里,死无全尸。” 徐湛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他将烟在烟灰缸里摁灭。然后慢悠悠地站了起来,漫步走到墙上的一副画前:“你知道吗,他还认识顾家那个私生子。叫……顾安来着?最近似乎和华林山走得挺近。” 听到那个Alpha的名字,宁厉诚眼神晦暗。片刻后微微一笑:“一个跳梁小丑罢了。” 第61章 暴雨 周末,意味着休息时间大大增多,不必为了工作而赶早,可以一觉睡到日上三竿,错过清晨和早餐。 平日两人为了工作,通常把这项活动的开始时间提早,但周末就不需要顾忌,放肆许多。 陆文临被他翻了个身,侧趴在被面上喘气。 宁昭身上覆着层薄汗,抬头看了眼时间:“有点晚了,要休息吗?困不困?” 陆文临不讲话,小口小口地喘息,满脸潮红地对他摇了摇头,幅度很小,然后双腿夹住了他。 “……”宁昭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目光深邃,手掌缓缓地拂过他的腰侧:“那你一会儿别哭。” 陆文临别过头:“……谁会哭。” “我。”头顶的人闷闷地笑了两声:“我会哭。” Alpha在做这种事时和平常截然不同,神情投入,偶尔会俯身确认他的状态。 不笑时显得有些冷酷,抿着唇,一双眼睛黑沉沉的。 ……看起来有点凶。 陆文临又开始细微地发抖。 …… 这一觉睡到大中午,起床时孙姨早已把饭做好了。 两人懒懒散散地洗漱吃饭,然后买了花,去医院看望班芳燕。 然而一上楼,就看见几个人在拉拉扯扯。 走近了,女孩的声音越发清晰。 “我从来没有答应过什么。”班辞态度十分坚决:“请你们离开。” 宁昭一怔,立马皱着眉头上前,挡在了班辞面前,表情很冷:“干什么?” 那几个男的见到一下子来了两个人,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离开。临走前恶狠狠地放下一句狠话:“你可别后悔。” 陆文临嗤笑一声。然后一手扶着女孩坐下:“他们怎么又来了?” 陈子奕今天临时有事,要晚一会儿才过来,没想到那些人看见Alpha不在,马上蹬鼻子上脸。 前几天妈妈身体好转,班辞终于有心情和几人解释清楚。 包括她是怎么被宋家人联系上,后者又拜托她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成为“宋辞”出现在别人面前。 宋家人根本就没有和她说什么联姻的事情,只是告诉她需要和徐湛接触,在宴会上做他的女伴。 班辞和他们再三确认过没有其他的附加事件,才答应下来。 然而眼下班芳燕身体渐渐康复,班辞也不再听从他们的吩咐,那些人自觉拿捏不住这个女孩,于是隔三岔五派人来医院,说是进行谈判,实则就是恐吓。 班辞摇摇头,眉间一片郁色,但很快又消散了,向两人道谢。 陆文临拍了拍她的肩:“有需要的话找我或者宁昭都可以。那些人只是难缠,一般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他把怀里的一捧花束递给她,上面挂着一张贺卡,字体蹁跹,写着四个字。 万象更新。 班辞一字一字地读,笑了起来,说:“谢谢。” 今天是班芳燕出院的日子。 陈子奕很快匆匆赶来了,同样抱着一捧花递给阿姨。 班芳燕病情恢复得如此之快,令所有人都感到惊讶。 班辞背地里偷偷哭过好几场。得知母亲再次复发时她没有哭,太多事情需要处理,病人需要安慰,医护需要沟通,不能过多为悲伤停留,但如今终于可以尽情为喜悦留下眼泪。 那段班辞在心中暗自求神拜佛,明明她是理科生,信奉科学自然,过去一向不把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当回事。 却在出院前几天去寺庙烧香还愿,捐了一点香火钱。 然后把带回来平安牌分给几位朋友,再很郑重地弯腰道谢。 陈子奕忙扶住她:“没事,没事。” 又问:“那你的平安牌呢。” 班辞没有回答,双手交叠着,微笑。 母亲的平安就是她的平安。 从医院离开后,几人帮忙把班阿姨送回家。因为病人出院还需要静养,所以只稍坐了会儿就离开了,没有过多打扰。 歇业好久的小超市将在近期重新恢复营业,必须整理货架;家里的柜子落了层薄灰,需要清扫擦拭。 没关系,新生活总是忙碌的。 . 从上次起,宁昭回家的频率一直不高,也很少留宿。 他越这样,林晚玉就越是挂念,时不时和对方拉点家常。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经常挑宁厉诚加班不在家的时候,让宁昭过来坐坐,将两人错开,防止碰面。 还派出宁信阳给他发消息,小女孩稚嫩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有些失落:“哥哥,你为什么不回家。” 宁昭并不是故意躲着谁,只是平日里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规划。然而母亲和妹妹盛情邀请,他便在下班后回家一趟。 宁信阳果然很开心,她最近忙于一个钢琴比赛,每天练琴的时间大大增加,心情不由有些郁闷。 宁昭便陪她玩了会儿玩具,然后一起坐在别墅外的草地上编花圈。 没过多久,一辆车缓缓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两个人。一个是宁厉诚,另一个是之前在宴会上见过的宁家人,应该算是长辈,宁昭该喊他叔叔。 宁信阳不喜欢那个叔叔,之前就是他私底下跟她说新哥哥会破坏她的家,让她又哭又闹了好久。 她嘟着嘴,一和对方对上视线,一声招呼也不打,拉着宁昭转头回了别墅。 宁厉诚正要喊她的名字,见对方这个反应,动作一顿,眉心微微皱起。 旁边那个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揶揄:“你的妹妹要被抢走咯。” 宁厉诚勾了勾嘴角,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本来也不是我的妹妹。” 宁开济笑了笑,没说什么,接着刚才的话题:“只要你拿得出这笔资金,那就还有胜算。放心,你和宁正博,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宁厉诚不置可否,淡淡地应了一声。 . “……所以他带资进组是真的吗?” “你上次那条项链是哪个品牌方的?” 秋风猎猎。 说是生日派对,其实更像是朋友团建。陆文临舒舒服服地找了个角落晒太阳,枕着手臂,眯着眼看远处起伏的波涛,鼻尖可以闻见海水的咸味。 宁昭学他躺着,差点被轻微摇动的船身晃得睡着。 不远处吵吵闹闹,陆瑛惟在给大家展示他给祝漪汾新剪的卡点转场视频,得意非凡。 还有人在游泳池旁玩水,哗啦啦一地潮湿,波及了无辜的过路人。 “看看你干的好事!”那个Omega瞪了一眼,抱怨道:“刚画的妆都花了。” 他噔噔噔地坐在了陆文临旁边的躺椅上,开始给自己补妆。 不多时,另一个女孩玩累了坐过来,两人开始对妆面进行深入探讨。 祝漪汾的朋友们,有些是邻居玩伴,有些是同为演艺圈内的好友,性格很好相与,气氛一片融洽。 即使看到今天陆文临和宁昭一同前来,有些惊讶,但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友好地打了招呼。 两人研究了一会儿,产生分歧,转头寻求Beta的意见,问他该用哪种修容方式比较好。 陆文临认真观察,毫无头绪:“……有什么区别吗?” 那些颜色各异的化妆用品,简直令人肃然起敬。 同样是盘状粉块,可以是遮瑕,也可以是眼影、腮红、修容。 ……真是一门高深的学问啊。 宁昭在一旁看他,忽然问:“我们订婚时,你是不是化了妆?” “是的,有个化妆师给我画的。”陆文临想了想:“不习惯,弄在脸上的感觉很奇怪。” 宁昭理解地点点头 这个话题就告一段落了。 一群人玩乐欢笑,很快到了晚上。 唱过生日歌,送出礼物,吃了蛋糕,又进行了一系列由陆瑛惟自告奋勇倾情策划的派对游戏,气氛开始加热。 时间渐晚,陆文临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了,宁昭便带着他回房间睡觉。 两人躺进被窝里,随着海浪轻微摇晃,很快睡着了。 宁昭半夜醒来一次,在黑暗中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替他掖了掖被子,又闭上眼睛。 . 过几天回去上班时,陆文临忽然收到宁昭的一条消息:[我想把你的那个相册带回家。] 陆文临昨天才回过家:[不早说,不然我就顺便给你拿了。] 宁昭:[QAQ] 他今天有些疲惫,想先回公寓躺会儿:[你去吧,我想回家睡会儿觉,好困。] 宁昭便一个人去了趟陆家。 门一开,孟秋莲笑眯眯地和他招呼道:“小宁,快进来。” 宁昭也对她笑了笑:“阿姨,我来拿个东西。” 孟秋莲提前收到儿子的消息,没有多问。 宁昭独自上楼,走进陆文临的卧室,房间收拾得很整洁,风格利落,没有过多无意义的摆件。 他四处看了看,走到梳妆台前,将抽屉拉开。 里面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什么东西。 看了一圈后,宁昭又走到书架前端详片刻,把之前两人一起看过的那本相册带走了,接着和孟秋莲告辞。 . 回到家后,陆文临已经睡一觉醒了,坐在沙发上打哈欠,看着他手里的东西,忽然问:“你还有留着小时候的照片吗?” 陆文临抬头看他:“我也想看。” 宁昭把相册放好,想了想:“很小的时候应该没有,不过我姐有给我拍过,我看她还有没有存着。” 然后两个人大晚上地开始翻看黄雀的空间相册。 还真找到了,名字是《弟》的那个相册,点开一看,各式各样的小宁昭出现在眼前。 在黄土坡上灰头土脸的,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明显是黄志诚穿旧了的淘汰给他。 有些是从李丽的老人机中导出来的,像素不是很好,镜头晃动,没对上焦,小宁昭表情懵懂地看过来。 还有姐弟两人的合照,对着镜头露出白牙。 再往后,上了中学,个子肉眼可见窜了一截。 “……”陆文临:“怎么小时候就长得这么高。” “嗯。Alpha就是会长得快一点。” 宁昭解释:“所以后来我在家时,黄志诚渐渐不会动手。他打不过我。” 陆文临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 晚上睡前,陆文临躺在床上,忽然产生了一种非常复杂的心情。 这种情绪分不出好坏,难以言喻。 他转过身,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指尖点了点对方的唇角,轻轻往上提了提,宁昭便配合地一笑,然后张开嘴,追着要咬他的手指。 陆文临躲开了,又认真地问他:“现在的生活,开心吗?” 宁昭亲了一下他的指节,然后揣到怀里抱住:“和你在一起都很开心。” 顿了顿,又道:“你也要开心。” 得到肯定回复,陆文临胡乱地应了两声,又被亲了一口,心满意足地睡了。 . 天气一天天转凉,衣柜里的厚衣服开始发挥作用,抵挡住萧瑟的冷风。 两人忙里偷闲,圣诞节时还做了个南瓜灯,原本打算使用从超市带回来的那个圆脑袋,陆文临看了又看,还是舍不得。 顾安在新剧组的日子充实而忙碌,偶尔给陆文临发的消息,都是一些零碎的趣事。 不过他这人就是报喜不报忧,要真是被欺负了也只会闭口不谈。 只是两人目前相隔有些远,陆文临不能像之前那样经常探望,只嘱咐他多照顾自己。 顾安一笑:“文临,我又不是小孩了。谢谢你的关心。” 上班还能这么活力十足也是少见,陆文临听他絮絮叨叨,不由一笑:“在那边有认识新朋友吗?” 其实只要不被人恶意针对,顾安本身的小太阳性格还是十分吸引人的。 Omega有些不好意思:“大家都很好,结束拍摄后会一起讨论剧本。文临,你说得没错,有时候就应该大胆迈出第一步,世界上还是有很多友善的人。” 陆文临笑了笑。 接着顾安犹豫了一下:“不过有时候华林山会来找我出去吃饭什么的。” “嗯?”陆文临一怔,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谁?” 顾安小声地重复:“华林山,他说自己出差路过,就顺便看看我有没有好好工作。” 陆文临:“……” 哇这人,很会给自己找机会嘛。 宁厉诚和顾安现在半生不熟,华林山倒是黏上来了。 不过主角的感情生活,他也无意干涉太多,只要不会被宁厉诚迫害就行。 . 下午不忙,陆文临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顺便端着水杯去饮水间接水,听见外面细细碎碎的闲聊。 有人小声惊呼:“天哪。下大雨还是少出门,果然出事了。” 另一个人附和道:“是啊,好危险,听说那里还有个剧组,已经失联了。” 陆文临一怔。 他立刻有些不好的预感,放下杯子,点开手机搜寻相关新闻,很快,一个报道就跳入眼帘。 【因极端天气导致的山体滑坡,造成多人被困,已有二十四人失联。】 ——正是顾安剧组所在的地方。 陆文临匆匆离开人群,回到办公室给顾安打去电话。然而尝试数次,耳边只有无人接听的电子音。 如果主角死亡,那么这个世界也会随之消亡。 这是世界运行的基本规则之一。 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出于自己的私心,他只能祈祷对方平安无事。 [系统?系统?] 陆文临忍不住在脑海中呼唤,然而却毫无回应。那个冰冷的电子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应他,他不知道系统是处于休眠状态,还是因为…… 陆文临握住手机,紧抿着唇。 天地间忽然一亮,一道闪电劈开天幕,随后轰隆的巨响回荡在整个城市上空,带来经久不衰的嗡鸣。 . 宁昭下班后没等到陆文临,便去办公室找他。其他员工走得差不多了,宁昭以为Beta被留下加班,结果一推开门,就看见那人站在窗前,面色苍白,缓缓地转过头看他。 陆文临喃喃道:“顾安出事了。” 宁昭一怔:“什么?” 陆文临发了会儿呆,有些艰难地回答:“暴雨,嵘市突发山体滑坡。” 他抬起头看着宁昭:“……顾安的剧组就在那附近,我联系不上他。” 对方的目光里有深深的无助,宁昭下意识走上前,将人抱住,惊觉那人身上冷得厉害。 陆文临原本想买车票过去,然而由于气候恶劣,列车早已停运。 别无他法,他只能留在这里,等待一个未知的消息。 宁昭不知道顾安这个朋友对于陆文临来说竟然那样重要,看着Beta失魂落魄的样子,也跟着有些心急。 宁昭抚摸着他的脊背,轻声安慰:“会没事的,说不定只是没有信号,先别自己吓自己。” 陆文临被他抱了会儿,渐渐平息了身体的战栗。 如果这个世界消失,那么他会去哪里? 回到原来的世界? 亦或是就此消散。 最开始来到这里,他对两种可能都不在乎。 然而时过境迁,好不容易在这里搭建起一个小小的港湾,有熟悉的亲吻和怀抱,如何舍得离开。 又觉得好不甘心。 明明已经努力改变了许多命运走向,明明一切都在良好发展,明明…… 他想到那个南瓜灯,想到定制香薰,想到孟秋莲,想到照片里的小宁昭,想到两人去过的餐厅,看过的日落,想到很多。 眼尾忽然被人轻轻抚过,一个晦涩的声音响起:“……怎么哭了。” 陆文临怔怔地看着他,接着闭眼吻了上去。 动作间带着几分决然,宁昭十分无措地回吻,但心中却十分不安,不知道那种无法抓住的恐惧感究竟来源于何。 好不容易回到家,哄着人把饭吃了,陆文临神情恹恹,没吃两口就放下筷子,又缩在Alpha的怀里。 宁昭只好轻轻地抱着他,吻着他的脸颊以作安慰。 这一晚熄灯很早,两人心思各异,勉强入睡了。 半夜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陆文临睡得不深,几乎立刻就醒了。 他反应两秒,才意识到是有人打来电话,很快伸出手拿起。 身后的宁昭也被电话声唤醒,微微坐起身,朝一旁看了过去。 这是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没有备注。 陆文临定了定心神,指尖有些发抖,按下了接听。 对面很快传来声音。几乎在对方开口的第一秒,陆文临就松了口气,浑身松懈下来。 顾安浑然不觉,“喂”了两声,声音有些犹豫:“文临,你醒着吗?有没有吵到你?” 失联太久,这件事又上了新闻,顾安生怕朋友担心,于是在医院里就连忙联系了Beta。 原本打算打一个电话就够了,没被接起的话就等白天再联系,然而陆文临回应的速度却相当快。 陆文临沉默片刻,做了个深呼吸:“没有吵到……你没事就好。人怎么样了?” “现在在医院检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一点皮外伤。”顾安不好意思地说:“我的手机开不了机,所以借了别人的来给你报个平安。” …… 电话挂断后,陆文临转身扎进Alpha的怀抱,感受到对方身上熟悉的草木气息,失控的情绪才渐渐趋于稳定。 宁昭吻了吻他的额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事就好,现在可以安心睡觉了。快睡吧。” . 得知顾安平安无事,第二天起床时,陆文临的状态明显好了不少,似乎已经从昨天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连夜暴雨过后,堆积在城市上空的阴云散了许多,雨滴变得细长而绵密,连接不断地将玻璃弄得模糊不清。 陆文临就这样站在窗前往外看,看被雨水浸湿的柏油马路,看来往的车流,看阴沉的天,看在风中摇晃的树枝。 他看得出神,宁昭也这样看着他的背影。 然后陆文临又若无其事的样子,哼着歌从窗边离开了,给自己倒了杯水,试图缓解由焦虑上火导致的喉咙干渴钝痛。 他在房间走来走去,宁昭视线无声地追着他。 在人经过时,手一伸,把他揽进怀里,结结实实地抱着。 陆文临习以为常,安静地给他抱了片刻,他手上还拿着杯子,空出来的手顺毛似地摸了摸他的后背。过了好一会儿,才瞅瞅他的脸:“抱好了吗?” 宁昭将手松开了。 陆文临从Alpha怀里离开,把杯子放了回去。随后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 他转过头,看着走近的宁昭,有些无奈地摊开手:“来吧。” 一个月过去,陆文临想到Alpha的易感期将近,半开玩笑道:“怎么了宝宝?你又要开始变得黏人了吗?” 然而宁昭却没有走入他的怀抱,而是在他面前站定了。 陆文临的情绪变化实在太过奇怪了。 若是担心朋友,那自然没什么不对。可为什么在得知顾安可能出事后,那人要用那样悲戚的眼神看他。 ……好像今后再也不会见面一样。 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吗? 机缘巧合,因缘际会,都是命运的垂怜吗? 宁昭想不明白。 在这片毫无缘由的沉默中,陆文临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渐渐收敛了脸上的笑,手臂垂落在两旁。 良久,对面的人终于动了。 “上次你在阳台讲话,说是在和人通话。”宁昭顿了顿:“你忘了手机就放在卧室里。” 陆文临呼吸一窒。 “徐湛曾经给我看过你的一张照片,是你化了妆的照片。虽然很不像你。”宁昭垂眼看他:“第一次留宿时,听阿姨说你之前很经常捣鼓这些。” (这两个东西有差别吗?) (不习惯。弄在脸上的感觉好奇怪。) 而且,就算是Beta,怎么会二十多年来连营养液都没有见过。 还要困惑地发问。还会认真研究生理手册。 许多未解的困惑在心底盘旋、跳跃,宁昭向前逼近,一步一问。 “究竟是为什么晚上睡不好,为什么会做噩梦?” (因为工作压力大,和家人关系也不好。) 宁昭直直地看着他,将对方有些慌乱又故作镇定的样子尽收眼底。 之前许多话又在脑海中不断闪回。 (原来你就是我的礼物。) 不明所以但神情复杂的话语。 (我有魔法。) (我可以看见每个人的命运。) 故弄玄虚却又认真的目光。 (喜欢你。) (只喜欢过你。) 信誓旦旦而无奈的语气。 …… 宁昭闭了闭眼,目光在他脸上游走,海一般波涛汹涌。 第62章 真相 陆文临哑口无言。 对方一步步向他走来,他跟着往后,直到脊背抵上冰凉的墙面,退无可退。 喉咙发干,他下意识咽了口水,察觉自己手心出了汗。 先是以为顾安出事而惶惶不安,刚平复心情,又面对Alpha始料不及的问话。他一瞬间不知道如何去回应。 陆文临微微张开口,发出一个微弱的音节:“我……” 要说什么呢? 要怎么去解释呢? 然而下一秒,面前的人定定地看着他,接着低头吻了上来,没有要他的回答。 吻得有点凶,把唇瓣堵得严严实实,将陆文临到嘴边的话又压了回去。 唇齿磕碰着,舌尖纠缠在一起,口中的空气被掠夺,陆文临被迫发出含糊的呢喃,感觉浑身都热了。 宁昭一只手抱着他的腰,一只手掌心扣住他的脑袋,以一种进攻的姿态,不容拒绝地吻他。 等到对方有些喘不上气了,才松开。陆文临立刻溺水般大口呼吸。 但稍一平复,Alpha又马上亲了上去。 想问什么? 又想得到怎样的答案? 宁昭的困惑中藏着一片迷茫,他只是凭着直觉捕捉到千丝万缕的联系,然后汇集,发问。 至于那问题背后究竟是什么……他并不知道自己期待得到什么回答。 反复多次后,宁昭揽住陆文临有些发软的腰,脸颊贴着脸颊,亲昵、缓慢地蹭了蹭,像猛兽在舔舐自己的猎物,让对方身上沾满自己的气味。 这样无论到哪,都能觅迹寻踪,无法逃脱。 然后等人缓过来了,才将他放开,若无其事地开口:“去吃饭吧。” “……” 陆文临微喘着气,怔怔地看着他,对话题的忽然转变而感到些许迷茫,唇瓣一片湿漉。 “不说也没关系。”宁昭垂眼看他:“你答应过,要永远和我在一起。你要记得。” 不管是因为命运,还是其他。他都会牢牢抓在手中。 ……所以别想从他身边离开。 宁昭伸手将Beta的碎发拂开,手指从脸颊滑到耳根,再往后,摸到了后颈上,那个被他留下过印记的地方。 这里关联着许多混乱暧昧记忆,被Alpha犬齿咬合的触感还十分清晰,轻轻一碰,画面立刻涌上脑海。 陆文临下意识一颤。 一顿饭魂不守舍地吃完了,他昨天没吃几口东西,今天便被宁昭监督着,把碗里的饭解决干净。 然后又泡了杯蜂蜜柚子水,让他润润嗓子。 动作间表情始终很平淡。 陆文临坐在椅子上,捧着杯子小口喝水,看着宁昭走来走去,拆了包棉签,沾上药膏,擦拭Beta被咬破皮的嘴角。 陆文临任由他摆弄,看着他的眼睛:“……生气了吗?” “为什么要生气?”宁昭表情不变,动作很轻:“我什么时候对你生气过?” 陆文临就又不说话了。 这种古怪的氛围一直环绕着两人,直到顾安再次打电话过来。 半夜的那通电话很匆忙,许多事情没有交待清楚,陆文临这才知道暴雨时顾安是和华林山两人待在一起。 山洪来临时,华林山及时推开了顾安,自己却被石块砸中,陷入昏迷。 目前还在医院躺着,好在没有性命危险。 虽然不知道华林山还有这种美德,但顾安没出事,陆文临心中唯有庆幸。 他放下电话,然后对上了宁昭的视线。 两人静静地对视片刻,陆文临避开他的目光:“我没想隐瞒你。我只是……” 只是不知道怎么说。 毕竟这种事情实在太过匪夷所思了。 你所在的世界其实是一本烂俗小说。 你其实是小说里一个微不足道的反派。 宁昭真的会接受这个真相吗? 其实我…… 其实。 宁昭走过来,又亲了他一口,把人抱在怀里用力揉了两下:“没关系,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让对方陷入这种消极的情绪当中,指腹抚摸着恋人的眉眼:“那些话就当我没说过,忘掉吧。” 只要能继续这样的生活,其他的一切也不重要了。 陆文临抿着唇,无声地看着他。 . 等到晚上上床熄灯后,房间内照常只留着一盏黯淡的灯。 一片寂静。但两人都知道对方清醒着。 在昏暗的光线中,有人忽然开口,打破了这片沉默。 陆文临轻声喊他:“……宁昭。” “嗯。”宁昭立刻回应,轻轻拍着他的背:“我在呢。怎么了?” 陆文临在他怀里窝着,沉默了很久,才开口:“其实你的猜测,大部分都没错。” 宁昭动作一顿,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安静地等他继续讲。 陆文临却忽然笑了,手指在他脸颊上轻轻蹭了蹭:“你觉得,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魔法吗?” 这个问题……宁昭一怔,看着他的眼睛,思索了片刻:“所以你是……会魔法的精灵吗?” 他手臂抱紧了点,担心对方会一不小心从怀里飞走。 陆文临被他逗笑了。 随后,他嘴角的弧度一点点降下来,脸上的表情变得有些忧愁。 “当初的订婚宴上,是我第一次见你。” 陆文临说:“但是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知道你的过去和未来。” 这些豪门世家可以轻易调取他人的背景档案,知道过去并不是一件足够令人惊讶的事情。 然而未来……? 宁昭的心跳忽然开始加快,他不知道自己即将听到什么惊人的秘密——那个让陆文临失魂落魄、寝食难安的秘密。 陆文临接着说:“之前和你说过,顾安会成为出色的演员,并不是客套话。” “真正的原因是……这是一个以他为主角的世界,他当然会功成名就。” “而另一个主角是宁厉诚。”陆文临说:“我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这个世界本质是由文字构成的,它来源于一本小说。” 宁昭微微睁大了眼睛,相当错愕地看着他:“……小说?” 陆文临点点头。 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宁昭听到了这么多年来最能颠覆他世界认知的一番话。 ——他的曲折人生不过是单薄纸页上的几行字,被人随意地扔在角落里,不得善终。 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而比草台班子更令人料想不到的,或许就是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烂俗小说。 陆文临静静地等他消化完,摸了摸他的脸颊:“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半晌,宁昭才缓缓开口:“那你呢?你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陆文临一怔。 他想了想,组织措辞:“嗯……就是一个很普通的世界。和这里差不多,但是我们没有腺体,也没有ABO之分。” “……”宁昭安静地看着他:“你明明知道我想问的不是这个。” 陆文临哑然失笑。 然后道:“那要让你失望了,我也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 在Alpha的目光中,他开始讲自己的家庭,讲自己的童年,讲自己的青春时期,讲自己的事业,还有日复一日繁忙的工作。 宁昭很认真地听,心说:哪里普通了,明明把什么事都做得很好。 他才意识到为什么陆文临处理工作时如此娴熟,为什么在社交宴会上游刃有余,为什么穿起正装时神态那样吸引人。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直到讲到某个节点时,面前人的神色徒然失落起来。 “也许是觉得到年纪了,家里人总是催我找个人确定关系。我一开始用忙于工作推脱,后来这个方法渐渐行不通了,他们强硬地安排了相亲,让我一定得过去。” 也许是因为那一段时间刚好面临工作上的压力,陆文临拒绝无果,干脆直接向长辈出柜了。 他知道自己可能面临什么——无非是惊讶、反对、劝说,甚至是责备、争吵、愤怒。 他以为自己预想了最坏的情况,然而现实却比想象中还要残忍。 在鸡飞狗跳的家庭会议之后,见识过父亲的震怒与母亲下意识表现出的排斥和反胃,陆文临收拾好东西,彻底搬离了家。 “我妈这辈子一直过得很顺利,我几乎没见过她哭。却因为这件事,天天来公寓劝我吃药。” 母亲满脸是泪,双手紧紧抓住他的手掌,手指纤细却那样有力,目光如鹰:“文临,你现在不听父母的话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自己生病了?你只是一时糊涂,把药吃了就好了。” 她催促道:“快吃,不要让妈妈难过。” 陆文临有什么办法呢 他怎么忍心让母亲为他流泪。 “最后还是拗不过她。”陆文临小声地说:“不知道是什么药,吃了头痛。” 头痛,所以经常睡不好。辗转反侧,噩梦频发,连后来停药了也不见好。 生病了才要吃药。 可是性向天生如此,陆文临知道自己并没有什么需要治疗的地方。 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然而午夜梦回时,常常忍不住自我怀疑;配合服药时,偶尔也会有一些隐晦的希冀。 把药吃了,真的会变得不一样吗?他的人生还能回到正轨吗? 有时半夜惊醒,见到满室漆黑,鬼影幢幢。 又静坐到天明。 陆文临缓缓地呼出一口气,气息颤抖,仿佛再次置身于那场绵延不断的噩梦中。 然后偏过头,往宁昭怀里蹭了蹭。 默契使然,Alpha立刻明白过来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他鼻子发酸,悄无声息地释放出信息素,又轻轻将那人眼角的一滴泪抹掉了。 陆文临努力过,辩解过,也妥协过。 人的一生,总会经历许多值得后悔的事情,而陆文临最后悔的莫过于冲动出柜的那一天。 这场拉锯战将近两年,家庭趋向分崩离析,或者说,一直以来维系着这个家的纽带断掉了。 陆文临不再是他们喜爱、骄傲的孩子,不再是家庭的重心,而是变成一种耻辱,一个闭口不谈的陌生人,成为家族宴会上的禁忌。 陆文临脑袋埋在宁昭胸前,声音越发小:“……有一次我回家拿东西,看见有个男孩和他们一起吃饭。” 年纪不大不小,应该在上中学,看起来开朗礼貌。他父母向来喜欢这样的小孩。 后来他才知道那人是家中的一个远亲,无父无母,被接到陆家一起生活。 陆文临忽然安静了。他深吸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讲下去:“没有人告诉我。” 他喃喃自语,时至今日依旧很困惑:“……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 是害怕他来破坏新家庭吗? 那个语气令宁昭心头一颤。他下意识亲吻着Beta的眼尾,尝到了淡淡的咸味。 许多话堆积在胸腔,然而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只变成一个个沉默的吻,无声地安慰对方。 直到这时,他才切身体会到当初陆文临面对陈述过去的他时,那种深切的无力。 陆文临紧紧闭上眼睛,等待浪潮般汹涌的情绪退却后,才抬起头看他。却见Alpha眼睛微红,眼眶蓄着一层晶莹的水光,无声却固执地和他对视。 他愣了一下,又露出一个很淡的笑,无奈道:“……怎么哭了。” 宁昭才意识到眼角有些湿润。陆文临一提,他的情绪差一点崩溃决堤,只能暗自忍着,鼻音却很重。 他吸了吸鼻子,勉强道:“……没事。” 陆文临目光温柔地看着他:“差不多就是这样。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我就被系统绑定,来到这里。” 他最后道:“我是因为你,才来到这个世界的。” 话音刚落,宁昭的眼泪大滴大滴掉了下来。 第63章 监控 他心中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话:怎么会这样? 不应该是这样的。 你怎么可以伤心?怎么能经历这样的事情? 明明应该被所有人喜欢,伴随着掌声和鼓励,安心在爱里长大才对。 他又想。 原来那不是你的家。 原来孟秋莲和陆丰英并不是把你抚养大的父母。 宁昭一颗心包含酸胀,开始往外溢出咸咸的水:就自己一个人过来了吗?不会很寂寞吗? 难怪之前总是不出去和朋友玩。 难怪第一次见面就说自己睡不好觉。 难怪面对传言时会露出无奈的笑。 “爱哭鬼。” 陆文临瞅瞅他发红的鼻尖,却动作很轻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有些无奈:“现在不是有你陪着吗?而且我对社交的需求没有那么高,和人打交道很累的。” “再说,哪里没有出去玩。不是刚参加过祝漪汾的生日派对吗?” 宁昭摇了摇头,想起刚才他说过的话,眼泪无论如何都忍不住。 “其实我能理解。”陆文临轻声说:“你想不到我爸妈在我身上花了多少钱。” 享受某种权利时必定承担相应义务,陆文临从未在物质生活上感受到缺失,他见过比常人更多的瑰丽风光,跋涉过雪山和沙漠,知道自己接受着优异的教育,因此不觉得父母对他的要求有多苛刻。 只是原则性问题,实在无法做出退让。 然而有时候,他也会忍不住问自己,是不是因为做得还不够好,才会失去不可代替性。 “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宁昭哽咽着,吐字都艰难:“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那么多人都说过你的坏话,你也从不辩解。 ……甚至我曾经也误以为你是个坏人。 明明你什么都没有做,却要面临这样的声音。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这个真相,陆文临确实有过将一切告诉宁昭的想法,但他原本是打算等主线剧情结束,两人的生活没有其他风波后再托盘而出。 虽然他行事的确有些不严谨,但宁昭比他想象中还要敏锐。 “想告诉你的,这不是来不及嘛。”陆文临说:“而且无关紧要的人,怎么评价都无所谓的。” 他顿了顿。就像你在学校里一样。 Alpha不肯抬头,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泪湿了一片。 过了一会儿,又忽然调换位置,把人往怀里扣,下巴抵着他的脑袋。 陆文临静静给他抱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说:“再哭我头发要湿了。” 他声音好柔软:“没事了。都已经过去了。现在不是每天都很开心吗?” “……不用安慰我。”宁昭艰难地打断。 明明需要安慰的人并不是他。 宁昭终于把人松开了,和陆文临对视。后者看清他的表情,有些愣神,一瞬间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Alpha的眼眶红了一片,先前流下的泪用手掌随意抹开,脸颊一片湿漉,表情勉强维持平静。 是陆文临从未见过的,情绪严重失控的宁昭。 宁昭就这样静静地和他对视,然后缓慢而珍重地吻了吻他的唇瓣,又把他抱进怀里:“谢谢你告诉我这个秘密。睡吧。” 陆文临头埋在他胸膛,小声地应了一声。 . 第二天醒来时,两人谁都没有提起昨夜的事情,一切如常。 只是一整天下来,宁昭丝毫不允许他离开自己的视线。 虽然嘴上没有明说,但陆文临一旦走远了,Alpha便会立刻跟上来。 ……好像小尾巴。 陆文临有些无奈,停下来转过身看他:“怎么了?” 宁昭不讲话,很固执地和他对视。 陆文临瞅瞅他的脸,很夸张地叹了一口气,玩笑道:“早知道我就不告诉你了。” “不告诉我。”宁昭捕捉到这几个字,一字一顿地重复一遍:“那你打算自己藏一辈子吗?” 接着陆文临就看到一滴泪迅速盈满宁昭的眼眶,随即掉落下来。唬得他立刻闭嘴了,无措地伸手想伸手为他拭泪:“我没有这个意思。” 宁昭握住他的手臂,顺势把人拉到怀里:“我要是哪天找不到你,该怎么办?” 他抱着陆文临,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里仿佛缺失了一块,空荡荡的,眼眶发热:“……那我该去哪里找你。” “不会的。”陆文临回抱住他:“我已经有新家了,不会回去的。” 他叹了一口气,亲亲对方,哄道:“宁昭在这里呢,我哪里都不会去的。” 宁昭不信任他的话。 那个什么系统根本就不靠谱,无缘无故把陆文临带过来,强买强卖,签订黑心合同。却又没有做出详细规划,所有事情都让他一个人处理。 好比这次,面对宿主的问话却毫无回应,擅自失联。 经过那个夜晚,宁昭对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产生了极大的动摇。 他草木皆兵,陆文临不知道要如何去安慰,只好静静地待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 Alpha身上散发的植被气息比往常浓郁,陆文临仔细辨别了一下,有点不太确定。 “宝宝。”陆文临偷偷转移话题:“你易感期好像要到了。” “嗯。”宁昭顺着他说,低下头看他:“要做吗?” …… 陆文临怀疑他是故意的,比之前凶了好多。 他咬着下唇,还是没忍住,发出抗议:“……别这么深。” 宁昭没出声,一只手将额前的碎发往后捋,又俯身亲了上来。 …… 因为易感期,两人请了几天假,连着周末,几乎一整周都待在家里。 到易感期的第四天,宁昭的信息素才基本恢复到往常水平。 陆文临醒来时,宁昭已经不在卧室里了,房间里只余留着他信息素的气息。 这几天来Alpha恨不得时时刻刻黏着他,导致此刻陆文临忽然有些欣慰,以为宁昭终于想明白了,脱离了那种不安的情绪。 然而经过大厅时,一抬头,他便和角落里一个冷冰冰的电子眼对上了。 陆文临:“?” 哪里来的摄像头。 他莫名其妙地看了一圈,发现还不止一个,而且除了客厅以外,影音室和阳台也装上了。 陆文临:“……” 家里只有两个人,这是谁做的一目了然。 他总算知道早上外面窸窸窣窣的动静是在干什么了。 陆文临有些头痛,找到在书房若无其事写论文的宁昭,问他:“那是什么?” 被发现了,宁昭顾左右而言他,把人抱在腿上:“宝宝,看一下我这个格式对不对?” “不看。”陆文临:“你别转移话题。” 宁昭又说:“一会儿去逛超市吧,怎么样?你说很喜欢上次那个汤来着。” 陆文临:“你先告诉我为什么装这个。” “哥哥。”宁昭脑袋蹭了蹭他:“好喜欢你。” “……” 唉。 陆文临沉默片刻,最后还是妥协了。 看着宁昭一脸雀跃,他试探地问:“你不会连浴室也装了吧。” ……浴室? 宁昭静了两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有些红了,然后微皱着眉反驳他:“没有。” 但又有点跃跃欲试:“可以吗?” 卖乖是行不通的。陆文临用指尖点他的脑袋,一票否决:“当、然、不、可、以。” 他又叹了一口气,再次给出一个承诺:“我不会离开你的,所以不需要在家里装这么多监控,不用过度担心。” 宁昭沉默一会儿,把他抱得更紧了,这才轻轻地点点头。 . 等易感期结束以后,暴雨早已停歇,城市焕然一新,看不出曾经被风雨摧残的样子。 两人终于有时间去看望在医院的顾安和华林山。 顾安知道两人要来,提前告知了病房号码。 原以为那是顾安的房间,结果推门进去时,一个Alpha生龙活虎地躺在床上,挑了挑眉,朝他们看过来。 要不是脑袋上还缠着纱布,几乎看不出来是个卧床养伤的病人。 华林山懒洋洋地道:“站着干什么,随便坐。” 陆文临:“……顾安呢?” 华林山朝他身后笑了笑:“在你后面。” 陆文临转头一看,顾安拎着一个饭盒走来了,看到他们很热情地招呼着:“文临,你们来了。吃过了吗?早知道我就多做点饭了。” “没事。”陆文临笑着说:“刚吃完饭。你这是……伤好了?” “嗯。”顾安有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其实就是小伤,我没什么事。林山他伤得比较重,都是因为我……” 他说着说着又懊恼起来,病床上的华林山拍了拍床铺:“都说别提这事了,我就爱做点好事。” 顾安抿着嘴笑了笑,然后把饭盒放在病床的小桌子上,又将准备好的午餐拿出来。 哟。林山都喊上了。 陆文临看着氛围亲密的两人,对着宁昭挤挤眼睛,不留下来做灯泡,随意聊了几句便告辞了。 . 离开医院后,两人在市中心随意逛了一圈,吃了下午茶,还打卡了特色餐厅,接着到附近的公园散步。 走在人行道上,想起医院里两人的互动,陆文临有些八卦地问:“你觉得他们以后会在一起吗?” “都可以。”宁昭不关心也不在乎:“只要世界还能继续运转就行。” 陆文临一笑,然后小声地和他说:“我是不是说过,这个世界是因为你才崩坏的。” “所以,”陆文临朝他弯了弯眼睛:“只要你开心平安,这个世界就会好好的。” “……”宁昭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道:“可以亲吗?” 接着不等人回答,便吻了上来。 两人躲在安静无人的公园一角接吻,彼此的呼吸声那样清晰,身后的河面在斜阳下缎带般闪着粼粼波光。 高架桥上车流忙碌,地铁站里人潮拥挤,红绿灯转换时,有学生踩着单车穿过马路。 同一时间,有谁把菜倒进锅中,立刻迸发出一阵滋滋啦啦的热气。 北风送寒,四季流转。 新的一年就要来了。 . 宁昭倒了一杯水,放在陆文临面前:“……这种事情你都知道。” “都说了是小说嘛。”陆文临:“我都看过一遍了,后面还有更狗血的,说出来吓你一跳。” 宁昭亲了他一口:“宝宝好厉害。” 陆文临:“……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坦诚相待以后,从嵘市回来,陆文临和他仔细商讨了一下后续的剧情,包括其中一些重要转折点。 这下毫无顾忌,可以大说特说了。 “宁观峰在今年七八月左右,会突发脑溢血住院。” 陆文临说:“按照原定剧情,从这个时候起,宁厉诚便会渐渐掌握宁家实权,提拔亲信,试图孤立宁正博。” 宁昭听得很认真。 这种提前知道命运走向的感觉很奇妙,像是用上帝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 脑海中还在回顾陆文临说的话,电话忽然响起。 宁昭拿起一看,竟是宁观峰打来的。 第64章 元旦 和林晚玉不同,宁观峰作为父亲,存在感并不高,很少联系宁昭,对这个所谓的亲生儿子似乎没有那么重视, 因此显得这通电话更加奇怪。 陆文临和宁昭对视一眼,后者随后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雄厚,语调和缓:“在忙?” “没有。”宁昭回答:“刚吃过饭,在家里休息。” 宁观峰:“和小陆一起?” 宁昭看了一眼陆文临:“是的。” “嗯。”宁观峰没再问了:“后天回来吃个饭,你妈老念叨你了。有时间就多回家坐坐,别总让人催。” 宁昭应好。 电话挂断后,陆文临若有所思:“这老狐狸,肯定有事找你。” 就是不知道是好事坏事。 现在的剧情已经和原本有一些出入,没法完全依靠原先的节点来判断。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宁昭并不是很担心。 他更关心另一件事—— 后天便是元旦,新年的第一天,应该完全自由支配才对。 宁昭靠在陆文临的肩头,可怜兮兮地说:“不想出门。” 陆文临呼噜呼噜他的脑袋,刚想说些安慰的话,面前的人忽然把头抬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可以吗?” 一边手轻车熟路往衣摆摸去:“想吃。” 陆文临:“……” 那堆橡胶制品真是白买了。 . 跨年当晚,两人开车去了市中心广场,和市民一起倒计时。 广场上人流量大,一眼看过去密密麻麻全是脑袋,人挤着人,保安一直在各处疏散人群,四周拉起红线。 怕出什么意外,两人没敢走得太近,站在最外面凑热闹,图个氛围。 摄像头打开,屏幕将他们框住,借着不远处商店的灯光,宁昭按下录像键。 十。 陆文临对着镜头笑了笑,刚要说什么,就被宁昭吻住了。 九。 他只好顺从地回应这个吻,好在对方也很温柔,攻势和缓。 八。 “……嗯。”陆文临拍了拍他的手臂:“可以了可以了。” 七。 “宝宝。”宁昭低头看着他:“谢谢你来到我身边。” 六。 唉呀。陆文临弯了弯眼睛:“谢谢小昭今天也开心平安。” 五。 隔几步路的角落忽然热闹起来,似乎是有人在求婚,围观群众在倒计时里大声起哄。 四。 陆文临不由转头看了一眼,又被宁昭把脑袋转回来了。 三。 宁昭捧着他的脸,一脸笑意:“……” 二。 陆文临微微睁大眼睛。 人声鼎沸,他没听清,却看懂了那个口型。 一。 倒计时结束,“砰——”的一声,烟花照亮半个天幕,闪烁的烟火如珠似玉,缓缓掉落下来。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城市在深夜迎来一大群观众,一句接一句的“新年快乐”像春天的柳絮一样四处飞扬。 使得陆文临也下意识接了一句:“……新年快乐。” 但他马上反应过来,看着宁昭:“你刚才说什么?” 宁昭笑了笑,把落在他头上身上的彩带拂开,又认真地说了一遍:“我爱你。” 他在陆文临的眼皮上留下一吻:“直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天,依旧会爱你。” 好突然。 陆文临没有料到这番话,怔怔地看着宁昭:“……我也爱你。” “不会有世界末日的。”他一哽,随后被宁昭轻轻地抱在怀里。 ……我们会和这个星球一起,长久地幸福下去。 . 前一晚熬夜跨年,第二天便赖着床多睡了一会儿。 躺在床上什么都不干,就这么互相抱着,心情也会很好。 等到中午,两人各回各家吃饭。 回到陆家后,孟秋莲一见到人就招呼他进来,说天凉,外面风大。 又往陆文临身后看了看,问:“小宁没来呀?” 陆文临说:“他回家了,他爸找他,不知道干什么。” 孟秋莲也就没多问了。 她偶尔会觉得有些惋惜,要是宁昭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就好了,这样就算父母不疼爱也无妨,反正两个小辈感情又好,就当多了一个孩子。 偏偏宁家这种半管不管的,她也不好多说什么。 午饭依旧满满一桌,热乎乎的汤一喝下去,身体立马就热了起来。 陆文临很享受地眯起眼睛,孟秋莲就笑,和陆丰英一起往他碗里夹菜,直到陆文临无奈地用手挡住:“可以了可以了,吃不下这么多。” 从饭桌上下来后,陆文临意犹未尽,发了条消息给宁昭:[晚上要不要过来吃饭?吃完饭再回家。] 不知道Alpha现在在那边干什么。 . 宁昭进门时,除他以外的所有人都已经到了。 宁观峰和宁厉诚都在,两人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谈论什么。 宁信阳在和保姆阿姨玩玩具,看见宁昭便“诶”了一声,迎了上来:“哥哥!” 宁昭摸了摸她的脑袋,把礼物盒递给她:“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宁信阳很快乐地抱着礼物转圈:“谢谢哥哥。” 林晚玉正偏头和佣人讲话,听见动静,便站起身,笑容满面:“小昭来了,快过来坐。” 宁观峰坐在主位,宁昭环视一周,没离得太近,坐在一旁的位置,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水。 宁厉诚朝他笑了笑:“宁昭,新年快乐,还以为你没空过来。” “新年快乐。”宁昭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多谢挂念,百忙之中还抽空关心我。” 宁厉诚笑容有些僵住。 宁观峰淡淡地看了两人一眼,什么也没说。 等到午饭吃完,宁观峰让两个儿子跟着上书房一趟。 这还是宁昭第一次来这里。 他想起上次宁厉诚丢失的文件,不知道最后是怎么解决的,是找到了罪魁祸首,还是找了其他的替罪羊。 以往他只把自己当做局外人,眼下却真正要进入这一场博弈。 不清楚宁观峰把两人叫上来干什么,总之聊的话题都稀松平常,还提到了徐家联姻的事情。 不知为何,徐家的资金问题已经解决了,公司正在勉强恢复运转,而徐宋两家联姻的消息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再没有人提。 “就算不是为了家族,”宁观峰说:“趁着年纪小,早点定下来也是好的。将来时间久了,感情也深厚。” 宁厉诚在一旁淡淡地笑,不置可否。宁观峰忽然看向他,问道:“厉诚,你觉得呢?” 猝不及防被点到名,宁厉诚一愣,随即恭敬地点头道:“父亲说得对,我也这样想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对象。” 宁观峰没说什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下去陪陪妈妈,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宁厉诚一顿:“是。”然后起身推开门,又动作很轻地将门关合了。 宁厉诚离开了,剩下宁昭还留在原地。 宁观峰示意他坐过来点,又拍了拍他的肩,闲谈似地随口问道:“在陆净荷那里待得怎么样?” “挺好的。”宁昭不清楚他想问什么,便模棱两可地回答:“前辈们都很好,学到了很多。” “她和我说过你主动性挺好。” 宁观峰点了点头:“不过毕竟不是在自己家,有时候不一定方便。” “公司最近正好空缺了一个职位,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他瞥了眼宁昭,缓缓开口:“你也要毕业了,总不能一直赖在人家那。没想过换个环境吗?” 宁昭一怔。 如果是先前,那么他或许不会考虑卷入宁家复杂混乱的纷争中。然而眼下他知道了这个世界的滑稽之处,清楚宁厉诚不管怎样都会对他们下手,因此他没有任何理由去回避。 总不能把拯救世界的事情全都交给陆文临来做。 他想了想,没考虑太久,便答应了。 看Alpha回答得这么利落,宁观峰反而有些意外。片刻后有些满意地提了提嘴角:“嗯。我会和宁正博说一声,到时候到了公司,你有什么问题,直接找他就行了。” 宁昭道好。 趁着宁观峰倒茶的间隙,宁昭打开手机看了两眼,看陆文临给他发了什么消息。 宁观峰瞥了他一眼,一看他的神情便猜到是谁:“小陆找你?” 宁昭点点头。 “年轻都这样。”宁观峰了然,放下茶杯:“去吧,不多留你了,常回来坐坐。” . 晚上两人吃过饭回到家,陆文临先洗澡完出来,放在桌面上的手机恰好响起。 是黄雀打来的。 陆文临不由得正襟危坐,然而按下接通,一张圆圆的小脸出现在眼前,声音很甜。 “舅妈,元旦快乐!” “诶。” 一看见黄鸿鹄,陆文临便笑了:“鸿鹄元旦快乐,给你发个红包,记得收一下。” 黄鸿鹄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压低了点:“等下我妈要说我了。” 陆文临也降低音量,和她讲悄悄话:“那我们偷偷的,你拿去买点好吃的好玩的。” 话刚说完,脚步声接近,一只手臂从屏幕外伸过来,揽住他亲了一口。 动作自然娴熟,亲完了才发现手机屏幕上的一张目瞪口呆的小脸:“你在打视频吗?” 陆文临:“……” 黄鸿鹄捂住眼睛,大喊:“舅舅耍流氓!” “怎么了。”宁昭无动于衷,不以为意:“我天天在家这么欺负他。” 陆文临躲到屏幕外,轻轻掐了他一下,做出口型:别在小孩面前说这个! “作业写完了吗?”宁昭听话地转移了话题:“你妈妈呢?” “妈妈在处理工作。”黄鸿鹄自动忽略第一个问题,又捂住耳朵:“你好烦啊又问这个!” 宁昭笑了笑。 陆文临又重新出现在屏幕里,问她:“要不要过来玩呀?” 黄鸿鹄眼睛一亮,但随即唉声叹气:“等放寒假再说吧,天天作业一大堆,做小孩好累。” 寒假。 陆文临数了数,也不过再几个月而已。 时间瞬息,没想到一转眼他就在这里待了那么久了。 陆文临回过神,笑了笑:“好,那等你放假。” . 节后回去,宁昭和陆净荷事先沟通过,把工位收拾好,然后来到宁家公司报道。 这次和之前不同,他不再是实习生的身份,宁观峰让他担任部门组长,领导一个项目分组。 报道第一天,宁正博特地在前台等他,一见到人来,便立刻迎上来,笑得一脸灿烂:“宁昭,很准时啊。” 新组长上任,首先得认识一下团队面孔。其中一个寸头男刚抬头露出一个笑,忽然又僵在原地。 宁昭也看着他。 几人逐个自我介绍,直到那个表情有些僵硬的寸头男:“……宁组长好,我叫王章。” 宁正博看出点什么,视线在两人之间一个来回,笑了笑:“怎么,之前认识啊?”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难怪这人当初那么拽,原来是公子哥来闹着玩的。 那上班还那么认真,奇葩。 王章硬着头皮等宁昭回答,忐忑不安。然而后者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没印象。” 王章:“……” 靠,这个装货。 随后宁正博又带宁昭参观了公司的主要设施,包括食堂、游泳馆、健身室等等,最后把他带回办公室,给他看上面的牌子:“以后你就在这里办公了。” “你早就该来了。”宁正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向观峰叔提了好几次,也不知道厉诚那边有什么意见。都是做孩子的,哪有厚此薄彼的道理。” 宁昭无视掉他话里话外的挑拨,淡淡一笑:“谢谢正博哥。” “哪里的话。”宁正博朝他挤挤眼睛:“我敢说,你在陆净荷哪里,绝对没有在自家自在。” 宁昭想起他在陆文临办公室一起吃火锅的画面,不置可否,只跟着笑了笑。 宁正博事先知道他话少,也并不怎么在意,揽住他的肩:“第一天来公司,晚上哥几个一起吃个饭怎么样,给你开个欢迎会。” 第65章 感觉 宁昭离开陆家公司最大的缺点就是,两个人不能一起吃饭上下班了。 陆文临坐在办公室里,先摸了会儿鱼,给Alpha发消息:[有自己的办公室感觉怎么样?] [挺安静的,没什么感觉。]宁昭回得很快:[想你QAQ。] 好黏人。 陆文临笑了笑:[乖,晚上就回家了。] 然后才想起Alpha晚上有应酬。 宁昭好郁闷:[一点也不想和他们一起吃饭。] 陆文临学以致用,发过去一个小猫贴贴表情包哄他。 门忽然被敲了敲,陆文临放下手机,陆净荷推门进来:“和谁聊呢,笑这么开心?” 陆文临咳了一声,眼观鼻鼻观口,有点尴尬。 好在陆净荷没有多问,正色道:“之前说的航亿,我派人查过了。这家公司表面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前年的财务报表似乎有些漏洞,保险起见,合作方案还是取消了。” “我让助理跟那边说了一声,合作取消,不用再跟进了。结果人回来的路上就出了车祸,万幸人没事,给她开了几天假休息。” 就是不清楚是意外还是…… 陆文临皱起眉头。 这个空壳公司是宁厉诚的手笔,如果手段如此拙劣,说明他很有可能在其他事情上分心了,所以没有将太多的精力放在给陆家挖坑上。 ……宁厉诚或许在筹备一件比这更重要的事。 . 等到下班时间,宁正博又来宁昭办公室找他,生怕他一个人偷跑。 两人边聊边往外走,经过走廊时,宁昭无意间看到不远处两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其中一人回头,和他对上视线。 宁昭脚步忽然一顿。 “怎么了?”宁正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那两个人。 “哦。”宁正博挑了挑眉:“应该是管停车场的安保。素质不太好,嘴巴有时候不够干净。也不清楚厉诚当时为什么招他们进来。不过干这种活也够用了。” 这两人便是很久之前,来班辞家超市恐吓,甚至搬出黄雀和黄鸿鹄威胁,让宁昭不得已答应订婚的混混头子。 当时他还误以为这是陆文临的手笔,然而早在很久之前就明白,这绝对不会是Beta做出来的事情。 而现在背后真凶终于有了眉目。 宁昭又看了一会儿,直到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才回应他:“没什么。” 宁正博落后一步,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宁昭专注的侧脸。 . 晚上聚餐不止两人,还叫上了宁厉诚,另一位叫宁开济的Alpha原本答应赴约,但临时有事没来。 于是三个人一齐坐在包厢里,在上菜间隙闲聊。 宁正博随口问到宁厉诚和华林山之间的事,这两人有矛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几乎大部分人都略有耳闻。 前者却忽然看向宁昭,笑了笑:“宁昭好像和他关系不错。” 宁正博若有所思,看向宁昭:“是么?” 这矛头指向明显,宁昭不由扯了扯嘴角,毫不客气地回击:“只是偶然认识罢了,顾桐宜说不定比我更熟悉。” 听到他提起某个名字,宁厉诚的表情冷淡了些。 他和顾桐宜的事情,大家都知道,毕竟之前那么高调暧昧,只是如今出了顾桐宜故意骚扰别的Alpha的事情后,便默契地闭口不提。 “都是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开口的。” 宁正博笑了笑,缓解气氛:“能得到顾家的助力也是一条路,没想到他们真的肯把项目大头分过来。厉诚有本事,这我是真佩服。” 他朝宁厉诚举杯示意,一饮而尽。 宁厉诚也跟着喝了口酒。 …… 磨磨蹭蹭,一顿饭终于结束,也不知道有什么话好讲那么多。宁昭找了借口先离开了,没管那两个人装模作样的寒暄。 上车后,宁昭却没有让司机直接开回公寓,而是给出了公司的地址。 车窗倒映着他平静的神色,霓虹灯流光溢彩,照着来去匆匆的车流。 车到达公司门口,宁昭没有上楼,而是找到保安亭位置。里面亮着灯,一个男的正翘着脚吃泡面。 这里只有一个人。宁昭心想,还有一个,腿有点瘸的那个不在。 他走近保安亭,屈指在门板上敲了敲。 那男的一脸困惑地转头,接着眼睛瞪大了。 宁昭:“出来。” 吴逸咽下嘴里的泡面,不知为何,在这目光下下意识服从了,愣愣地从亭子里离开,站在他面前。 宁昭问:“那一个瘸子呢。” . 张喜明正在地下停车场巡逻,忽然听到两个不同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原以为是路人,结果转头一看,却看到一个不速之客。 白天在公司里碰见时,张喜明就有预感宁昭会找上来。他扯了扯嘴角,先嗤笑一声:“哟,你小子也是翻身过上好日子了,当初哥几个还好说歹说劝你订婚,没骗你吧?” 又想到陆文临那时莫名其妙一脚把两人踹开,不知道是发现了他们的目的,还是单纯觉得无趣了,冷哼一声:“那个Beta也是,你俩一路货色,我呸。” 这个角度,张喜明没注意到角落里拼命给他使眼色的吴逸。 于是宁昭一言不发,走近了,拳头先挥了上去。 “砰——” 这一拳极其重,在空旷的停车场里回响,张喜明的脑袋直接随着力道偏向一旁,要不是宁昭抓着他,人或许就躺倒在地上了。 宁昭拎着他的衣领,单手往上提,直把人脚尖脱离地面,动作间满是戾气,表情却还很平静:“说什么呢,嗯?” 张喜明脑袋嗡嗡地响,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下意识想张嘴求饶,然而满口的血腥味,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宁昭换了一只手抓住领口,又往另一个方向挥了一拳。 张喜明鼻血留了出来,终于慌了,含糊不清地求饶:“哥、哥……我错了哥,我不应该乱讲……哥别打了。” 宁昭松开手,张喜明扑通一下摔在地上,然后就着这个姿势给他磕头:“哥、我错了哥……” 另一个人已经被吓傻了,双脚瘫软地坐在地上,学着张喜明的样子磕头。虽然闻不到Alpha的信息素,却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威压,让人喘不过气来。 “你们也清楚,宁观峰才是我爹。我想处理两个无关紧要的人,根本不会怎样。” 宁昭活动着手腕,看着两人缓缓开口:“之前还做了什么,谁指使你们做的,都说出来。” 于是接下来几分钟里,宁昭听到了许多令人血压直升的往事。 他猜到了宁厉诚的下作手段,但是没想到会夸张到这种地步上。 比如先让这些喽喽接近陆文临,然后向他投诚,再打着陆文临的名号去挑衅、刁难他人,这样不明真相的人就会自动认为这是Beta的旨意。 虽然陆文临没来到这个世界时,这个角色只是一个空壳。然而两人行为带来的影响却是无法消除的。 坏事没做,骂没少挨。 宁昭刚压下去的火立刻又烧起来了,一脚踹在吴逸腿上。后者忍着痛,一声不敢吭。 “再让我听到别人说他一句不好,“宁昭是:“有一句算一句,全都算在你们头上。你们自己看着办。” “别想跑。跑到哪里都没用。下次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宁昭留下这句话,有些厌烦地将衣服上的褶皱抚平。然后轻飘飘地瞥了他们一眼:“明白了吗?” 其余两个人战战兢兢,点头如啄米。 …… “滴、滴”几声,密码门解锁,宁昭推门进来,在玄关处换鞋,把围巾和外套挂起,然后提着一袋东西走进大厅。 “回来啦。”陆文临从沙发后面探出脑袋:“不是都发消息说吃完了,怎么还晚了半个小时。” “给你买了夜宵,你喜欢的那家馄饨。”宁昭先去洗了个手,然后才过来抱住他亲了亲:“吃点热乎的,好好睡觉。” “谢谢宝宝。” 陆文临揉揉他的脑袋,感觉Alpha的脸颊有些凉,于是拿热热的掌心捂住:“你明天换个围巾带吧,换灰色那条,在左边那个抽屉里,那条比较暖和。” 宁昭应好,又过来亲他。 两人边吃夜宵边腻歪,陆文临把手机屏幕举给他看:“眼熟吗?” 古装打扮,策马扬鞭,宁昭随意瞥了眼,刚想说不认识,却发现这人看上去确实很熟悉,仔细一看:“顾安?” 陆文临点点头:“顾安的路透出圈了,还涨了一些粉丝。都说了他很有天赋吧。” 宁昭想到了陆文临之前的预言,顾安会在两年内拿奖,并逐渐成为一个家喻户晓的演员。 这是主角的美好结局,功成名就,得偿所愿。然而身为小反派,宁昭的结局在讲述剧情时,被陆文临含糊带过了。 宁昭坐在陆文临身边,揽住他的腰往怀里带,忽然有点好奇。他接受能力强,并不觉得听到那些故事性色彩浓厚的命运会怎么样。 “不告诉你。”然而陆文临果然拒绝了,指尖点点他的鼻子:“说过了,你只会幸福圆满地生活下去。” 那双眼睛温润如玉,温柔、平和、仁爱,包容着所有的不安、胆怯、患得患失。 宁昭在其中找到自己的倒影,被安稳地放在中央。 于是没有再问。 真是太好了。 带来幸福的精灵、预言家、魔法师,此刻长久地停留在他怀里。 并约定一起度过从今以后的每一个春天。 无论曾经是什么样的结局,都不重要了。宁昭跟着微笑起来。 . 等到周末,两人抽空去了一趟医院,给陆文临做一次全身检查。 上次宁昭易感期期间,又嗅到了陆文临身上浅淡的香味,虽然陆文临本人坚持认为Beta是绝对不会有信息素之类的东西,但宁昭还是放心不下,给他预约挂号。 医生似乎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问了两句后便让陆文临先去做个检查。 然而拿到检查报告后,陆文临整个人都愣住了。 宁昭见他这副模样,下意识皱起眉头,有些担心地凑过来一起看:“怎么了?” “……生殖腔。”陆文临:“这是什么东西?” 其实名字就已经昭示用途,系统曾向他粗略介绍过,他也在生理手册上看到过,Omega通常就是用生殖腔来孕育后代。 只是他难以置信:“我不是Beta吗?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宁昭也有些发愣,反复确认了检查单上的信息。 “怎么办。”陆文临声音越发小,轻轻地扯了扯宁昭的衣角:“之前有……弄进去过。” 宁昭也小声地说:“我会负责的。” 两人在走廊面面相觑。 好在回到诊室后,医生解释道:“虽然有生殖腔,但由于是Beta,没有足够的信息素催化,不具备受孕功能。” 有宝宝挺好的。宁昭想了想,一个乖乖的、声音软软的小陆文临,不知道会有多可爱。 但生育太辛苦了,不能受孕也好,他舍不得让陆文临遭受这些。 陆文临不知道旁边的Alpha在想什么,听到医生的话后,这才松了一口气。 不管在这个世界入乡随俗到什么程度,什么A啊B啊C啊,他都不能接受自己可以孕育后代。 不管怎样,检查结果并无大碍,两个人都安心下来。 离开医院后,他们上了车,陆文临低头系安全带,宁昭又看着他的小腹开始出神。 原来是有生殖腔吗?难怪…… 陆文临抬起头,伸手在Alpha面前晃了两下:“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样子。” 既然他问,宁昭便随意比划着,然后看着他:“有时我进到这里时,你会特别有感觉。” 会抖得很厉害,一副要哭要哭的样子,反复喊他的名字求饶,可怜又可爱。 陆文临:“……” 他花了两秒反应了一下这里是哪里、感觉又是什么感觉,脸一下红了,压低声音呵斥他:“……别在外面说这个。” 第66章 记仇 语气好凶,但是气势不足,被软和的围巾一裹,更显得毛绒绒。 宁昭忍着笑,听话地闭嘴了。 看着对方通红的耳垂,和故意撇到一旁的侧脸,他心痒痒的,只能借着给人整理围巾的动作,偷偷摩挲Beta的脸颊过瘾。 软软的。 . 班辞今天刚好约了他们到家里吃饭,两人提了点补品过去,敲开门时就看见陈子奕已经到了,围了个围裙正在打下手。 班辞已经找到新工作并入职了,前几天理了个头发,看上去精气神饱满,一双眼睛神采飞扬,一看见两人提着的东西就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就来吃个饭,还带什么东西来。” 宁昭笑了笑:“给阿姨买的,补补身体。” 陆文临跟着点点头,然后和沙发上的女人打招呼:“阿姨,好久不见。” 班芳燕应了一声,笑眯眯地招呼他们过来坐。 房间窗几明亮,桌椅整洁,玻璃上贴着窗花,盆栽也用了红色丝带在树干上扎着蝴蝶结,一派喜气洋洋。 等热腾腾的一顿饭吃完,几人聊了会儿天,顺便把桌子收拾了,陈子奕下楼扔垃圾,班辞和他一起去。 班阿姨回房间了,大厅只剩下两个人。 宁昭小声地和陆文临八卦:“……也不知道他告白了没有。” 陆文临能理解陈子奕纠结的心情,回忆着刚才两人默契十足的互动:“这样也挺好的,感觉已经跳过恋人阶段,先一步变成家人了。” “他写的情书还没送出去呢。”宁昭有些可惜:“当时我还帮忙挑了错别字。” 陆文临忍不住笑了:“你们大学生,现在还搞写情书这套吗?” “那怎么了。”宁昭脸有些红了:“告白不都要写情书吗?” 这话说的,陆文临瞅他:“你写过吗?” 宁昭撇过头:“……不告诉你。” “那就是写了。”陆文临点点头,一眼看穿:“我回家就找找你藏在哪里了。” 两人叽叽喳喳,又笑倒在一起。 卧室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班芳燕拿着什么东西出来了,笑着看向他们:“这么开心呀。” 走近了,两人才看清她手里拿着的是红包,鼓囊囊的,厚度不小。 因为班芳燕生病,班辞家的存款早已所剩无几,目前只能勉强维持生活运转。 在这种情况下,班辞还要执意为医药费打欠条。 两人连忙推拒,但班芳燕强硬地塞了回去:“拿着。我也给小陈拿了。” “前段时间难熬,班辞天天在我面前一副开心样。她这人就这样,什么事都不说,可我晓得她也难受。” 班芳燕说着有些哽咽,但很快又平复心情,很坚决地把红包推过来:“没多少钱,就讨个彩头,多谢你们这群朋友愿意帮扶她。都是好孩子,快收下。” 再推辞反而使长辈伤心,陆文临和宁昭只好接下了。 班芳燕这才舒展了微笑。 等班辞两人回来,再多坐了一会儿,陆文临和宁昭便告辞了。 班辞下楼送客,顺便拿了些自家做的腊肠让他们带回去。 然而临走前,班辞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拍手掌,叫住了陆文临:“我刚想起了一件事。” “之前我跟着徐湛去参加宴会,有一次我在休息室里等他,”她说:“他估计不知道里面有人,一边打电话一边推门进来,嘴里好像在说什么‘货得快点运过来’之类的,听得不是很清楚。抬头看见我,就把电话挂断了。” 班辞皱着眉头回忆:“当时徐湛手里拿着一管营养液,因为样子和市场上常见的营养液不同,我就多看了两眼,然后他就把那支营养液随手扔了。” “关键是,不久后我就在药店看见了这种款式的营养液,还在热售。” 虽然不清楚究竟是不是同一种东西,班辞说:“也不知道这个对你们有没有用。” 营养液? 陆文临立刻想到了顾安之前有次用了营养液后莫名发烧的事情。会是同一个产品吗? 他若有所思:难道徐湛就是凭着这个营养液谋利,快速在短时间内汇集资金,让徐家勉强恢复运转吗? ……这种事情,光靠徐湛一个人肯定无法做到。 . 第二天宁昭回公司时,正好有一个例会要开。 参加会议的成员基本上级别较高,按理说宁昭这个职位并没有参会资格,然而宁正博还是让他来了。 “没事。”宁正博拍拍他的肩:“就当是学习学习,反正都是迟早的事。” 他话里有话,宁昭便也没有推辞。 等到他和宁正博一起进入会议室时,没有人感到惊讶,似乎早有预料,毕竟宁昭的身份摆在那里,也不奇怪。 虽然宁正博让他随意挑个座位,但宁昭还是暗自观察了一下,然后坐在了宁厉诚对面。 坐下之后,他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看见了一个很显眼的中年男人。 宁开济。 就是上次聚餐没有到场的Alpha。 这人陆文临给他讲过,唯利是图,表面看起来中立,但私底下和宁厉诚走得近。 不过他立场不明确,虽然站在宁厉诚这边,但只是因为觉得这人最有可能掌权罢了,想稳妥站队,到时候好分一杯羹。 原剧情中,宁开济是宁厉诚在宁家□□的重要手段之一。 他的视线不过多停留了两秒,对方便敏锐地察觉到,朝他一笑。 宁昭也回以一个微笑。 对面的宁厉诚目光一顿,然后率先开口,向宁正博提问这个月的产品优化细则。 一场会议下来,宁昭几乎没怎么发言,默不作声地坐了整场。 从会议室回来,经过大厅时,王章刚好从工位上出来接水,两人迎头碰上。 王章脚步顿了顿,往旁边站了站,见宁昭还没有要走的样子,才不情不愿地开口了:“宁组好。” “嗯。”宁昭淡淡地应了一声:“一会儿回来换下位置,以后你就坐那里了。” 他指的是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虽然算不上十分偏僻,但和原来的座位一比,简直像流放,头顶还明晃晃挂着一个摄像头。 还装不认识呢?这不是挺记仇的吗? 王章:“……” 已经有不明所以的同事看过来了,他只好咬着牙答应了:“知道了。” 回到办公室后,宁昭和陆文临大致描述了一下今天开的会。 来到这里,就相当于卷入宁家的纷争核心,从此一言一行都会被人紧紧盯着。 陆文临倒觉得他这个职位挺好,不大不小,不至于招人眼红,踏踏实实,还能耳听六路。 “反正宁厉诚和宁正博还没分出个胜负。”陆文临说:“让他们先斗一会儿吧。我们看看热闹就行,不用引火烧身。” 宁昭笑了笑,说好。 . 而另一边,宁厉诚和宁开济开完会后,离开了公司。 前者回家拿份文件,步履匆匆,林晚玉转头瞧见,下意识叫了一声:“小昭,怎么这么急?” 空气安静了一瞬。 “妈。”宁厉诚停下脚步,缓缓道:“您刚才喊我什么?” 看清他的脸后,林晚玉有些慌乱,勉强笑着解释:“刚才一时糊涂,叫错了,昨晚可能没睡好。” 宁厉诚沉默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笑了笑:“那您好好休息吧。” 在他的目光下,林晚玉只好上楼了。 宁厉诚收回视线往外走,路过玩具区时,宁信阳抬头叫了他一声:“哥哥。” “信阳。” 宁厉诚便停下来,捏了捏她的脸蛋。 他看着女孩有些天真的神情,突然问道:“如果只要一个哥哥,你会选谁?” “为什么只要一个哥哥。”宁信阳懵懂地看着他:“我有两个哥哥呀。” 宁厉诚耐心地重复一遍:“假设只能有一个哥哥留下了陪你,信阳会选谁?” 他温柔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没关系,说出来,哥哥又不会和你生气。” 宁信阳信以为真,犹豫片刻,小心翼翼地回答:“哥哥总是很忙,我想要宁昭哥哥和我一起玩。” “……” 宁厉诚笑意淡了点,原本和蔼的神色逐渐变得冷淡,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在这毫无温度的视线之下,宁信阳有些害怕地闭上了嘴,觉得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连忙小声改口道:“想要哥哥陪我玩,不要宁昭哥哥了。哥哥……你别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宁厉诚又恢复了一贯的表情,提着嘴角拍了拍她的肩膀,起身离开。 宁信阳怯怯地跟了几步,走到门口看着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揪着衣角,只觉得哥哥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好陌生。 宁厉诚知道身后的视线,却没有回头看,直接拉开车门上了车。 “怎么?”宁开济瞥了一眼仍然站在门口的小女孩,搭上他的肩,递了根烟:“妹妹舍不得你啊?” 宁厉诚接过烟,点火,偏头朝窗外呼出一口烟雾,嗤了一声:“养不熟的玩意儿,嘬两下就跟别人走了。” “啧,火气这么大。”宁开济笑了一下:“今天观峰和你说了什么?” “那老东西,精得很。”宁厉诚正色道:“叔,这事你得帮我。” 最近宁昭还被送进公司了,他不确定父亲现在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态度。 宁开济很和气扬了扬嘴角:“一家人,说什么帮不帮的,多见外。只要有我能出力的地方,尽管开口。” 宁厉诚明白他的意思,比了个数:“事成之后,这部分的股份都可以给你。” 得到宁开济的准话后,宁厉诚这才松懈了有些僵硬的臂膀,看向窗外。 明明他才是在宁家待了二十多年的人,朝夕相处,亲如一家,然而如今妹妹却轻易偏向旁人。 明明宁观峰对待他一向严苛,吹毛求疵,面对宁昭时却难得宽容,大手一挥便让他进了公司。 就连母亲也是,天天把宁昭挂在嘴边,时不时就宁昭长宁昭短的。 仿佛他在宁家这么多年的光阴都是一个笑话。 一想到这,宁厉诚的手不禁握紧成拳, 宁昭。 他缓慢咀嚼着这两个字。 明明不过是一个不足挂齿的小角色,怎么看都掀不起风浪,为什么、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扰他的生活。 第67章 情书 (告白不是都要写情书吗?) (我回家就找找你藏在哪里。) 宁昭以为他是随口一说,然而陆文临说到做到,找了个时间,趁着宁昭不在家,在书房里左翻翻右翻翻。 书桌收拾得很整齐,陆文临看了眼,都是些专业资料,宁昭知道他之前翻看过,应该不会放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抽屉里也没有,柜子里也没有。他甚至把两人当初的订婚戒指翻出来了。 然而依旧一无所获。 陆文临后退一步,看向实木的落地书架。 那上面大多是些从陆家带回来的书籍,还有一些是宁昭的课本,以及零碎的装饰摆件,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 会被夹在书页里吗? 不对。 陆文临单手抱胸,撑着下巴,望着书架出神。 他之前挑睡前读物时毫无规律,完全是随手一拿,助眠意义大于阅读。要是藏在书里,很有可能被发现,还是不太安全。 以宁昭的谨慎程度,应该不会放在他平时有可能接触到的地方。 陆文临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蹲下身,找出书架最下方角落里的一个盒子,盒子表面落了层薄灰,他轻轻吹了口气,然后凭直觉打开了它。 最上面是一份合同。亮白崭新,连折痕都没有。 自从那次签署完后,这份文件就被收了起来。虽说这种类似于包养的文件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法律效应,但是陆文临一开始也没想到过他连使用这份文件的时机都没有。 时隔近半年,陆文临还是第二次见它,时过境迁,看着Alpha利落留在上面的签名,有些怅然。 然后他把文件取出,果然看见了置于其下的薄薄纸页。 陆文临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拿了出来。 是宁昭的字迹,只是有些潦草。一看见开头,他的呼吸不由一窒。 “陆文临,我不知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是什么心情。会觉得我可笑、不自量力,竟然喜欢上了不该喜欢的人。” “还是一脸惊讶,然后笑着说‘宁昭,我知道了’,再像平常一样,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肯定会这样。” “你说的喜欢是什么含义,我不理解。喜欢我的信息素是喜欢吗?那我喜欢你的眼睛、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是喜欢吗?” ……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没有对别人有过这种心情。” 水迹模糊了几个字。 “如果、如果这是喜欢——” 黑笔涂改了几个字。 “那我已经喜欢你很久了。” 在这句话的末尾,有一小个墨水的污迹,像是笔尖长久停留后留下的痕迹。 书房里好安静。 陆文临反复看着这封不为人知的信,一字一句,心里吸满湿湿的潮气。 再往下翻,下面还有一份重新誊抄过的,字迹更加工整,去掉了涂改的痕迹,看上去更加理智、流畅,把那些失控的情绪悄悄藏起来了,不让别人看见。 宁昭没有恋爱经验,看见陈子奕给喜欢的人写情书,于是暗自记下,懵懵懂懂地认为确认关系的前提就是需要用书信进行佐证,笔尖述情。 ……这个笨蛋。 陆文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把信纸整理好,放了回去。 原本想找到后拿出来逗逗Alpha,看人脸红害羞的样子,但是他现在又改变了主意,把一切恢复原样,就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打电话给宁昭,忽然很想听到他的声音。 宁昭接得很快,先是传来一阵脚步声,他走到没人的地方,然后才开口:“宝宝,怎么了?” 陆文临坐在他平常写论文的位置,趴在桌子上,侧脸贴着他常翻阅的书籍,手指无意识点着桌面。要是宁昭这时候在家,就会把他抱进怀里蹂躏:“想你了。” “我也想你。”宁昭小声地说:“公司临时有点事,可能还要半个小时才回去。你先吃饭吧,不用等我。” 他安抚了陆文临之后,没挂电话,戴上蓝牙耳机,陆文临就在这边听着他和下属沟通进度,声音冷静理智,和他人对话时竟也隐隐有了一种上司的威严。 和之前那个寡言固执的小孩一比,似乎有些不同了。 ……长大了啊。 陆文临弯了弯眼睛,无声地笑。 . 宁昭一回到家就到处看了一圈,然后在沙发上找到他:“宝宝,我回来了。刚才怎么了?” 虽然两人经常摸鱼聊天,但是陆文临很少会直接打电话给他,语调还和平时不太一样。 他有些放心不下,仔细确认对方的情绪。 陆文临双手搭上他的肩,懒懒地说:“没事。就是睡得有些迷糊。” 爱人身上还残留着外界的寒风,虽然家里暖气很足,陆文临还是用围巾把对方裹得严严实实。 然后亲了他一口,站起身:“走吧,吃饭去。” 两人踩着情侣配色的毛绒拖鞋,哒哒地踏在地板上,灯光明亮,影子和影子也互相牵着手。 孙姨工作热情高涨,手艺又大有进步。碗筷碰撞,叮叮当当,餐桌旁的窗户隔绝寒气,街灯早已亮起,不远处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人间夜晚,依旧各有各的小满得意。 冬天——冬天也是个不错的季节嘛。 相爱的人在一起,每天都是好时节。 . 顾安休假两天,从嵘市回来,晚上跟着华林山一起,顺道参加一个宴会,混个脸熟,积攒一些人脉。 好一段时间不见,两人也去凑了个热闹。 华林山毕竟名下有一家娱乐公司,这次参加的宴会上许多都是导演或是演员,一眼望去几乎是生面孔。 这也好,省得社交了。 两人照常先点评宴会上的酒水点心,也许是因为演员需要严格控糖,这种不健康的小零食便没有被采购人员重视,被双双打了低分。 宁昭吐槽道:“还没黄鸿鹄学校小卖部卖的好吃。” 陆文临被他的语气逗笑了。 顾安和华林山站在一块,和几个导演不知在说些什么。虽然离得近,但顾安并没有挽着Alpha的手臂,说明他并不是以华林山的Omega男伴身份出席的。 趁着华林山离开和其他人交谈时,顾安似乎暗自松了口气。他往周围看了一圈,在发现Beta两人后,眼睛一亮,迫不及待走了过来。 顾安高兴道:“文临,宁昭,好久不见。” 宁昭朝他点头示意,陆文临揶揄道:“好久不见,看来有人要有好消息了。” 顾安愣了一下,连忙摆摆手,脸有点红:“不是的……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陆文临笑道:“新剧还没播出就已经有热度了,恭喜恭喜。” 顾安这才反应过来,脸上冒着热气,结巴道:“噢,谢、谢谢。” 几人聊了两句后,身后忽然传来不大不小的动静。 他们所处的位置离进入宴会的大门很远,但靠近一条通往休息室的通道,被丝绒长帘遮挡。 声音听上去像是一男一女,走近了越发清晰,男的嗓音尖锐傲慢,女的语气唯唯诺诺,若是一般争执还好,然而似乎越演越烈。 三人对视一眼,陆文临挑了挑眉,走上前掀开帘子一看。 确实是两个人,乍一看都有些面熟。 光线照进来,里面的人也跟着愣了一下。 见有人来,那个趾高气扬的男的才稍微收敛了点,但表情依旧很高傲,明显有些不耐烦:“算了,不和你计较了,你给我擦擦鞋,道个歉,这事就算过去了。” 擦鞋? 陆文临视线下移,发现地上有被泼洒的一些液体,那人的鞋尖上也被殃及,但只有米粒大小的几点水珠,说不定走两步就干了。 而一旁女生的袖子上,却明晃晃沾染上酒液的痕迹。 而且她两手空空,只剩下半杯酒的酒杯在男的手里,说明很大可能是后者没拿稳杯子,不小心把酒水洒了出来。 这也要怪别人。 见对方没有给出回应,那个男的还想上前一步,被陆文临皱着眉阻止了。 宁昭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那人被这Alpha的威压唬住,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在原地没动。 旁边的女生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做了个深呼吸,随后微微弯腰,像是真的要为此赔礼道歉一般。 “等一下。”陆文临拦住她:“你不必为不是自己造成的错误而道歉。” 就在这时,身后的通道又走出来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熟面孔。 林免挽着一个高个子女士的手臂,原本满脸笑意相谈甚欢,转头碰上这群人,恰到好处的微笑都僵在脸上。 那位女士也跟着停下来了,见此情景,表情有些困惑。 “是我的化妆师。”林免快速解释:“不知道出什么事了。” 他皱起眉头,和对方低声说了几句,神情间有明显责怪。 化妆师脸色不太好看,但碍于林免在场,还是没有发作,最后黑着脸离开了。 等几人走后,陆文临看着刚才那位女生,忽然在脑海中找到对应的记忆:“小许?” 陆文临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张脸有种似曾相识的熟悉了——这个女孩就是之前订婚宴上的那个化妆师,后来宋听音还找他要过联系方式。 许怡没想到陆文临还记得他,愣了一下:“……是我。”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刚才谢谢陆先生。” 陆文临摆了摆手,问道:“那人是怎么回事?” 娱乐圈中欺负后辈见怪不怪,尤其林免现在势头正好,而许怡不过是个没有靠山、也没什么名气的小妆造师罢了。 许怡咬着唇,不想得罪别人,只能含糊地解释了两句,然而大家一听,都能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打压、排挤、把不想做的活丢给她也就罢了,然而她的忍气吞声却被对方视作懦弱无能,越来越得寸进尺。 “和他老板一样。”宁昭评价道:“一路货色。” 顾安忽然觉得这场景有些似曾相识,他曾经也遭受过这种苦恼,最后还是受到陆文临的开导,才鼓起勇气反抗。 因此对此十分能共鸣,真切道:“就算他确实资历深,也不应该是欺负人的理由。用这样态度对待他人,他的职业道路想必也不会长久。” 见女孩还在吸鼻子,陆文临找侍应生要了包面巾纸递过去:“擦擦眼泪。” “这是怎么了?” 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转头一看,祝漪汾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过来了。 陆文临有些意外,然后才想起她也是演员,会出现在这里并不奇怪。 祝漪汾听他们讲完事情的经过,啧啧两声,然后手指了指不远处刚才和林免一起出现的人:“看到那个红裙子吗?他的新金主。” 第68章 还愿 虽然之前没有勾搭上陆文临这条船,但是林免既然动了这个心思,就放不下想要走捷径的想法,转头又找上了其他人。 宁昭听完后一脸嫌弃,把陆文临的手牵得更紧了。 陆文临偷偷给祝漪汾使眼色,后者想起什么,马上转移话题,看向一旁已经收拾好情绪的许怡:“我工作室还招人,如果考虑新的工作计划的话,要不要来试试?” 许怡一脸惊讶地看着她,随后立即答应了,兴奋道:“可以吗?谢谢祝老师。我之前看过您演的《浮光》,很喜欢。” 两人稍微沟通了一下,祝漪汾给她留了联系方式,让她回去联系助理,又看了看她被弄脏的衣袖:“我记得我还有一件毛衣在车上,你过来换一下吧,等下着凉了。” 两个女士先告辞离开了。 不多时,华林山结束社交,端着酒杯过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都在啊。刚好,我有件事想和你们说。” . 从宴会上离开,几人跟着华林山穿过通道,来到一间私密性较好的套房里。 门关上后,大家各自在沙发上落座。 “宁厉诚最近动作不小,虽然说不上头疼,但总归有些烦人。”华林山率先开口:“二位就没什么想法吗?” 陆文临和宁昭对视一眼。 顾安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们要聊这个话题。犹豫道:“我是不是应该出去一下?” 华林山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没事,坐着吧,就简单讲几句话。” “宁昭现在在家也没有话语权。” 陆文临道:“再说,那是你和宁厉诚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你们有顾虑。”华林山慢悠悠地说:“但如果我说,我手头上有他的把柄呢?” 他把一份文件推了过来。 拿起一看,这是关于一家康养医疗企业的分析报告,数据详实,看得出做了充足准备。 想起之前多次提到过的营养液,陆文临心里有了点数。 华林山端详他们的表情,挑了挑眉:“怎么样?现在可以继续了吗?” 宁昭缓缓开口:“你想要我们做什么?” “不是什么难事。” 华林山交叠着双腿:“我只需要你们在某些时刻提供一些助力。虽说你们现在是一家人,但宁厉诚未必对你们有真心,我们不过是互利共赢罢了。” 他意味深长地道:“我说得没错吧。” . 从包厢离开后,两人顺着长廊往外走。夜色渐深,宾客接连离去。 在接近出口时,身后一个Omega忽然快步走了过来,目光明确地落在陆文临身上,有些犹豫地开口:“陆文临?” 莫名被人叫住,陆文临一脸迷茫:“?” 陆文临:“你好?” 好陌生的一张脸,他从脑海中找了一圈,依旧没有什么印象。一旁的Alpha不动声色贴近了点,手搭上了他的腰。 那个Omega青年穿着一身定制的白色西装,应该也是参加宴会的来客。他的神情显露出些许纠结:“那个……你还记得我吗?去年在桃桃那个派对上见过的。” “……”陆文临:“想起来了。” 其实根本没印象,不过既然是个Omega,估计又是原主不知道什么时候欺负过的人吧。 然而对方看起来不像来找茬的,欲言又止半天,最后挤出一个“抱歉”。 陆文临原本连说辞都想好了,闻言微微睁大眼睛。又听见他说:“之前误会你了,我还以为那次后来的事情是你指使人做的。” 陆文临根本不知道是什么事:“……没事。” “不好意思啊。”Omega再次有些抱歉地说:“我不应该没弄清楚就下了定论。别人那边我也会顺便解释的。” 直到坐上车,陆文临依旧不明所以,小声嘀咕着:“这是怎么回事?好奇怪。” 宁昭对着车窗上的倒影微微一笑:“可能是魔法吧。” . 不清楚华林山暗地里有什么行动,总之这段时间偶尔在公司碰见宁厉诚时,那人的表情并不是很好看,整个人散发着隐隐的阴冷,和每天活力满满的宁正博一比,更显憔悴。 期间宁昭回了一次学校,在路上遇到同学时,对方看了他两眼,犹豫了一下,随后主动打招呼:“宁昭。” 是上次在电影院遇到的那个人。 宁昭停下来看他:“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男生摸了摸头:“这不刚好碰到了吗?话说好像挺久没见你了。” 宁昭简短回答:“嗯,我没住校了。” 他话少,男生起了好几个话题都无法继续,走到路口时终于按捺不住:“宁昭,你做得对,有些人有时候就应该严厉教训。” 宁昭没听懂,皱起眉:“什么?” “钱默挨处分了,现在不是班委,保研资格也取消了。” 男生压低了声音:“周和祥被劝退了,之前就已经把宿舍东西搬走了。你不知道?” 宁昭一怔。 他人都不在学校,自然不清楚。然而对方这么一说,他立刻就知道了这件事是谁的旨意。顿了顿:“不知道。” “哦。”男生以为他不想说,讪笑了一下:“我就随便说说。” 真是的。他懊恼地想:早知道这人有这种背景,当初怎么就没搞好关系呢。 然而对方已经毫不留恋地走远了。 . 一月底时,两人找了个周末,抽出时间去拜访黄雀,顺便帮姐姐带带小孩。黄鸿鹄吃了心心念念的烤鱼,还去了趟游乐场。 因为黄鸿鹄年纪不够,于是过山车项目被划掉,两个大人在一旁看她坐旋转木马,一边吃冰淇淋。 “冬天怎么可以吃这个。” 黄鸿鹄从木马下来看到后,更加确定了做大人的好处,学着黄雀平常教训她的模样,板着脸一副严肃。 然后没坚持两分钟就小声哼唧,轻轻扯着陆文临的衣角:“舅妈我也想吃。给小孩也吃一个。” “不行。”宁昭瞥了她一眼,故意道:“别给她买,等会儿生病了。” 黄鸿鹄恨不得把他的嘴捂上:“哎呀没跟你说话!” 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着陆文临,眨巴眨巴眼睛:“不会生病的,舅妈摸摸我的脸,是热热的。” 陆文临笑眯眯地戳了戳她的脸颊,忽然发觉这一家人卖乖起来都一个套路。 最后还是给她买了,让店员打了个小一点的冰淇淋球,然后转头和宁昭说:“跟你好像,就会撒娇。” “胡说。”宁昭下巴搁在他肩头亲他,否认道:“我才没这样。” 他忽然想到什么,捏了捏Beta的脸:“你是想说我像小学生吗?” 黄鸿鹄背着妈妈偷吃冰淇淋,还吃到喜欢的香草味,埋着头有滋有味地品尝,忽略了一旁正在腻歪的大人们。 陆文临弯了弯眼睛,但笑不语。 . 陆文临的工作慢慢增加了一些,但依旧在可以掌控的范围,陆净荷现在已经对他的工作能力毫不惊讶了。 完成一个项目后,宁昭也升了职位,把原本在陆家公司的盆栽搬了过来,每天时不时摸摸小发财树的叶子。 两人仍然在上班的间隙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办公桌旁的日历翻了一页又一页。 到二月初时,林晚玉要他们一起出门一趟。之前在寺庙求签,如今要去上香还愿。 即使是寒冬腊月,依旧有许多人前来上香。 林晚玉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两人便左逛逛右逛逛,在文创店买了点周边纪念品回去,还顺便吃了碗素面。 踩着石阶往上爬,宁昭牵着陆文临的手:“冷不冷。” “还好。”陆文临忽然眼睛一亮,手往某个角落一指:“那里有只小猫。” 宁昭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果然瞧见一个飞快窜过灌木丛的黄色身影。窸窸窣窣片刻,又从角落里探出个脑袋。 身体匀称,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两人,有些警惕。 陆文临蹲下来,喵喵地叫它,那只猫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迈着小步走了过来,围着他走了一圈,尾巴翘得很高。 手里没有吃的,两人只好空手套黄猫,把猫摸得咪呜咪呜地打呼噜。 过路人似乎很熟悉这只猫,和它打招呼:“今天又交到新朋友啦?” “原来你的家就是在这里呀。”陆文临明白了,可惜道:“还想把你带走呢。” 宁昭笑了笑。 陆文临忽然有些好奇,转头问他:“你头像的小猫是哪来的?”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 宁昭想了想:“是之前学校里的一只流浪猫,挺亲人的,当时后腿受了伤,大家凑钱付了医药费,后来被人救助领养了。” 陆文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两人摸了会儿猫,猫舔了舔爪子,又轻盈地走了,去随机宠幸下一个人类。 陆文临和宁昭便也离开了,跟着游客一起排队,领了红绸,用水笔在上面写字,写完后要挂在高高的树枝上。 听说香火氤氲时,神仙会看到这些心愿。 宁昭率先写完,把布料对折收在手心,然后凑过去偷偷瞄了两眼。 “干什么。”陆文临挡了一下,反过来用笔帽点点他的鼻子,声音含笑:“不给我看,还想看我的。” 耍赖没用,宁昭只好把手里的东西展开。陆文临也写完了,和他的一起并排放着。 一人写着: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一人写着:平安顺逐,喜乐安康 “好愿望。”陆文临一看就笑了:“现在挂起来吧。” 两条缎带被挂在树梢,像两尾自由的金鱼,晃荡起水波似的涟漪。之后便要独自去经历世间的风雨了。 . 林晚玉给两人发了消息,几人汇合后一同下山,直到坐进车里时,暖洋洋的空调驱散寒风,才让人舒适地吐出一口气。 陆文临刚点开手机,就看到祝漪汾给他发的消息。 [快看热搜。] [你的演员朋友出事了。] 第69章 闹剧 顾安出事了? 陆文临心里一沉,立刻点开热搜词条。挂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娱乐圈私生子 #顾安停车场 下面还有几个:#新人演员疑似被包养 #顾安金主 指向清楚,明显是人为恶意买的热搜。 大部分网友对顾安这个名字并不熟悉,纷纷在实时发帖问:“顾安谁啊?没听过,哪个糊糊?” 也有人有印象:“前段时间有点热度,不过确实是新人演员。” 陆文临点开热度最高的词条,里面还有一段视频,静音模式下都能看得出现场的混乱。 画面里有两个人,其中一人手指着顾安,趾高气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随后顾安就被重重地推倒在地上,吃痛地皱起眉头。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从头到尾都没有还手。 另一个人全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看不出面貌,但身形纤细,顾安既然不反抗,那么说明两人应该认识。 宁昭在旁边一起看,辨认了一会儿:“很有可能是顾桐宜,他之前去医院的时候也这样。” “……” 陆文临在心里暗骂一声,随即给顾安打去电话。 一旁的林晚玉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捕捉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转过头有些担忧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之前以为顾桐宜和宁厉诚能走到一块,所以对那个Omega十分亲近,但后来却又出了那么不体面的事情,如今对这个名字还是十分排斥。 听了宁昭的简短解释后,林晚玉眉头皱得更紧,连连摇头。 顾安消息没回,手机关机。陆文临只好先联系上华林山:“你在顾安身边吗?” “嗯。”华林山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他现在状态不好,你们不用过来了。” 陆文临应下了,又问:“网上那些言论是怎么回事?” 华林山冷哼一声,声音里带着很重的戾气:“他那个哥没事找茬,不知道发什么疯,打了人还敢花钱买热搜。” 陆文临皱起眉头:“那热搜怎么办?” 华林山语气更冷:“已经叫人处理了。” 他对娱乐圈比较了解,听到这句话,陆文临也稍微放下心。 果然,车还没开到目的地,原先的词条就已经消失不见。 然而取而代之的是:#宁厉诚孩子 #宁厉诚顾桐宜 甚至连之前的身世丑闻也被翻了出来:#宁氏假少爷 #宁厉诚抱养 …… 名字能明晃晃地被挂在社交媒体首页,背后一定有他人的手笔。 很快,林晚玉也接到家里打来的电话了,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嘴唇都发着抖:“什么?” . 半个小时前。 顾桐宜从车后座上下来,双眼含泪。他没想到会被人翻监控认出来,也没预料到自己的举动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这下彻底有些慌了。 华林山是顾家得罪不起的人,父亲知道后肯定会责骂他。眼下事情闹大,他迫不得已,只能想办法求助宁厉诚。 然而关键时刻却联系不上Alpha,消息不回,电话也未被接通,助理公事公办地告诉他,宁厉诚正在开会,请耐心等待。 顾桐宜早就慌不择路,只能咬牙来到宁家公司找他。 他走得急,心里又慌,于是完全没有注意到悄悄尾随着的媒体记者。 宁厉诚在开会是真的,不想和顾桐宜见面也是真的。他还不知道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一出会议室看到对方,只觉得Omega黏人得有些反胃:“不是说了我在忙吗?你就没有自己的事要做?” 但宁厉诚刚说完话,很快意识到不对劲。不远处记者从楼梯口一窝蜂跟了上来,把镜头对准他们。 顾桐宜还未开口就得到这样的回复。他怔怔地看着Alpha,把下唇咬得失血发白,从这个冷淡而不近人情的目光中读懂了什么,浑身都冷了,好像第一次认识他那一般。 好、好。 他想。这是你逼我的。 宁厉诚似乎猜到了他想做什么,一把拉住他的手臂,语气这才软了下来:“桐宜,冷静一下,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说。” 然而这次顾桐宜却没有像过去一样好说话,他摘下口罩和帽子,把自己的脸彻底露在闪关灯下,然后说:“宁厉诚,你这个态度,难道就没想过我们的孩子要怎么办吗?”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微微睁大了眼睛。 宁厉诚紧紧皱起眉头,想用力把他拽回身边。 但顾桐宜一个Omega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挣脱了他的掌控,一双眼恨恨地盯着他。 . 这是一个极其混乱的夜晚。 热搜来回变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网友到处吃瓜,宁家灯火通明,和顾桐宜的父母当面对质,那个孩子到底是谁的。 原本两人是要跟着回宁家吃饭,然而眼下事情乱作一堆,都决定还是不去趟这趟浑水,先行回了公寓。 两人回到家,宁昭把之前的事串联起来:“所以那次顾桐宜去医院就是孕期检查吗?” 本来是没有这个剧情的。宁厉诚虽然对顾安虐身虐心,但确实只和主角受有骨肉。 陆文临思索道:“有可能,但也不一定。” 算上上次暴雨失联,今天是顾安第二次遇到危险,然而系统依旧毫无波动,十分没用。 这倒也提醒了陆文临,那家伙就算休眠这么久也应该醒了:“我看能不能联系上它。” 他试探地在脑海里喊了一声:[系统?] 两人坐在沙发上,挨得很近。宁昭眼睛滴溜转了一圈,双手揽住陆文临的腰,低下脑袋,耳朵贴近去听。 但一无所获,只听到了陆文临的心跳声。 喊了几声后,系统终于传来回应。 刺啦刺啦的一阵嘈杂过后,一个电子音照常道:[宿主,我在。] 陆文临松了口气,紧接着质问他:“你这段时间跑哪去了?主角出事了知道吗?” 系统叽里咕噜地解释说之前能源消耗过多紧急休眠了,想着陆文临手里还有兑换的道具,应该不会出事。 又解释道:[不用担心,在小说剧情主线走完之前,主角一般都不会有危险。] “……”陆文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什么不、早、说。” 电子音听起来居然有几分心虚:[咳、现在说也不晚。] 然后它看着面前像黏糕一样粘在一块的两人,又突然沉默了。 一个是一开始百般不情愿、还得它好说歹说威逼利诱的宿主,一个是最初冷冰冰、谁也不喜欢的待黑化攻略对象。 ……如今这么甜甜蜜蜜的,仿佛已然从狗血网文切换到恋爱频道。 系统虚心发问:[……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什么问题?陆文临想了想,认真道:“我们小昭性格很好的。” 宁昭听不见那个电子音,凝视着不远处的虚空,表情冷淡而警惕,看起来和“性格好”一点都不搭边。 然而陆文临手一伸过来,他却立刻软化了神情,凑过去任由人捏捏脸颊:“你看,很乖的呀。” 目睹一切的系统:[……] 那也得看对谁吧。 既然系统出现了,Alpha一定要再次求证任务结束后陆文临的去向。 系统回答:[按照规则,在攻略完成后,可以满足宿主的一个心愿,包括返回原世界等等。 [当然,宿主也可以选择直接留在任务世界。] 陆文临把话复述给宁昭听,然而后者一脸冷静:“万一它在骗你呢。” 系统愣了一下,随即怒火中烧:[少乱讲话,我这一辈子就没骗过谁!] 陆文临:“……” 见Beta不出声了,宁昭又问:“它在说什么?” 陆文临咳了一声,摸摸他的脑袋:“它说它不会的。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 第二天起床时,昨天的闹剧已经落幕了。 宁厉诚甚至没去公司,宁昭还是在中午午休时,从宁正博的口中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 “孩子确实不是他的。”宁正博似乎并不意外:“该说不说,在这方面,厉诚做事还是很谨慎的。” 他喝了一口汤,摇摇头:“就是这个Omega实在太沉不住气了,难成大事。” 对方的语气随意,似乎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宁昭搅动着碗里的饭菜,忽然感到有些说不出来的反胃。 . 热搜之后,顾安在家休息了一段时间,期间华林山时不时过去陪他,还给人安排了生活助理。 意料之外的,有些路人知道了顾安悲惨的身世、看到了他被亲哥霸凌的视频,再加上顾安平时对待工作的热情,有些怜爱地路转粉了,在各处给他澄清谣言。 华林山这段时间意外的忙,某一天忽然联系上宁昭:“你今晚有约?位置在哪?” 宁昭一怔。 宁正博确实叫了他晚上出去小聚一下,听说还会有别的朋友到场。 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给出肯定回复,然后把地址发给了华林山。 . 晚上到场时,宁昭果然在人群中找到一个分外熟悉的面孔。 自从联姻取消之后,徐湛恢复了过去花天酒地的生活。这下老头子管不了他了,徐湛春风得意,愈发潇洒。 他也看到宁昭了,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朝他举了举杯子:“好久不见啊。” 之前宁昭在众目睽睽之下泼了徐湛一杯酒,宴会上那么多双眼睛,消息传得飞快,他不信宁正博不知道。 宁昭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宁昭。”宁正博居然也跟着劝说:“虽然你们之前有过节,但毕竟也不是什么过不去的事——” 然而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门忽然被猛地破开,一群穿着制服的警察训练有素地进门,扫视一圈,立刻锁定目标。 徐湛下意识抬眼看去,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迅速压制在桌面上,双手束缚在背后扣上了手铐。 动作发生之快,在场的人几乎都愣住了。 …… 从包厢里出来后,宁昭给陆文临打去电话:“徐湛被抓了,因为走私和药物造假。” 陆文临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也有些惊讶,没想到华林山这么快出手。 华林山毕竟是本书主角的最大对手,有备而来,雷厉风行,很快,身为另一个参与者的宁厉诚自然也被带走接受调查。 不过他似乎早有防备,尽量将自己摘干净,选择把一大口黑锅推在了徐湛身上。 出了这种丑闻,一时间公司中的流言迅速扩散,员工们私底下议论纷纷,说什么嘲讽的挖苦的都有。 宁厉诚苦心经营的形象就在这种流言蜚语中,逐渐变得不堪一击。 计划接二连三失败,不知道他心里会有多挫败。 然而毕竟是宁家的儿子,一天之后,宁厉诚还是被宁观峰清清白白地捞了出来。 被司机送回宁家后,林晚玉抱着他哭了好一会儿,到底是心疼孩子,反复确认他有没有受伤。 但宁观峰的态度却截然不同。他一路上沉着脸,这时才出声:“蠢货一个。” 宁厉诚没有反驳,暗自握紧了拳头,低下头。 父亲重重哼了一声,接着转身扔下一句话:“我看你得在家好好待一段时间,才能想明白。” …… 徐湛入狱,即将开庭,徐家到处找关系托人周转;宁厉诚被关禁闭,宁正博在公司更加活跃;顾桐宜闭门不出,相识的人都在为一个Omega居然怀了Beta保镖的孩子而感到震惊。 同一时间,黄鸿鹄放假了,过上了小学生的自律生活,偶尔在家无聊就拿小天才电话手表给舅舅舅妈打电话。 公司里的员工开始讨论过年要买的年货,茶水间里听到关于新年的闲聊越来越多。 陆文临与宁昭下班后也时不时去超市逛逛,看着货架的装潢愈发喜庆,背景音渐渐换成了节奏感十足的恭喜发财。 陆文临挑挑拣拣,跟着广播哼歌,对临近的新年有很大热情。 宁昭在一旁推着购物车,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心里旁算着另一件事:陆文临的生日快要到了。 第70章 相册 霞市冬天是不下雪的。没有雪落下的日子里,呼啸的冷风代替了它,流转在每个路口,悄悄钻进行人的衣袖和领口。 在宁昭过去的记忆中,冬天的风应该夹带着雪粒,猛烈扑打在窗玻璃上,使夜晚呼呼作响。 而如今他只要走近屋内,关上门,就可以立刻隔绝外界的低温,感受到明亮的灯光和舒适的暖气。 以及—— “回来啦?”陆文临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把手柄扔在一旁,伸了个懒腰:“最近怎么总加班。” 毕竟不再是实习生了,换了职位之后,要做的事情也多了起来,宁正博又总爱把一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交给他干。 宁昭脱了外套,摘下围巾随手挂起,然后快步走到沙发前,和人接了个吻:“要过年了,公司有点忙。” “辛苦了小宁总。”陆文临理解地点点头,裹着小毯子,拍了拍他的手臂:“快吃饭去。” 宁昭吃饭时不那么专心,目光时不时在陆文临身上打转,琢磨着别的事情。 两人的生日,一个在冬天,一个在夏初。 宁昭最近时常想起这件事,甚至偶尔工作时也会略微分神。 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要送什么礼物呢? 名贵的腕表?太俗气了,陆文临也并不缺奢侈物品的装点;鲜花与贺卡?又显得没有诚意。 宁昭好为难,左想右想没有想到合适的,甚至旁敲侧击,询问陆文临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陆文临怎么会看不出对方在想什么。他倒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已经是大人的年纪了,生日这个东西不再是一种仪式或纪念,只代表了年岁的增长。 宁昭很不喜欢这个回答,反问:“什么叫做大人,你才比我大几岁而已。” 陆文临无奈地笑了笑:“大学都还没毕业的人,不就是一个小孩。你确定要跟我说这个话题吗?” 然而下一秒,宁昭朝他走来,直接将他连人带毯子打横抱起,轻轻松松地在怀里掂量两下。 反倒是陆文临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揽住他的肩:“干什么?” “谁是小孩?”宁昭低头看他,有些得意地微笑:“哪个小孩可以这样抱你。” 陆文临:“……你现在完全可以去和黄鸿鹄比谁更幼稚了。放我下来!” 宁昭听不见似地,更用力地往上颠,随即收获了一个陆文临咬在他肩头的牙印。 . 因为Alpha先前的纠结表现得太过明显,离陆文临生日还两三天的时候,他还在宽慰道:“没关系,买个蛋糕也可以,我真的不在意这个。” “晚了。”宁昭看着他:“我已经准备好礼物了。” 他这么一说,陆文临又有些好奇了:“可以透露一下吗?” 宁昭矜持道:“不告诉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这下轮到陆文临开始挂念了。 等到生日那天,当过零点,宁昭掐好时间凑过来,在陆文临耳边说:“生日快乐宝宝,新的一岁一切顺利,每天都要开心。” 四目相对时,陆文临忽然就想起了陆霄曾经说过的:“生日的前十分钟,要留给重要的人。” 他弯了弯眼睛。 . 当天孟秋莲打电话叫他回家吃饭。一进门,一眼就看到家里来了许多客人,到处都是谈笑声,十分热闹。 虽然陆文临多次申明没必要小题大做,然而最后还是拗不过其他人,在众人的拥簇之下,坐在沙发中央,嘴角带着无奈的笑。 他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暖黄的烛光照亮他的脸庞,柔和了脸上的神情,纤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剪影。 ……就像童话书里一样。 宁昭心跳快了一拍。 片刻后,陆文临睁开眼睛,朝着蛋糕上的蜡烛轻轻吹气。 大家欢呼起来:“生日快乐!” 坐在旁边的宁昭也跟着开口,一脸笑意地看他:“生日快乐,宝宝。” 许多祝福一声接一声传来,被围坐在中间,陆文临不免有些脸薄。 孟秋莲摸了摸儿子的头,笑着说:“来切蛋糕吧。” …… 等饭热热闹闹地吃完,两人带着一堆礼物回家了。 陆文临坐在沙发上,先拆开了宁昭的盒子。 浅蓝色的盒子里,放着一个被仔细包裹的长方形,像一本书。 然而陆文临随后就否定了这个猜测。 ——这是一本相册。 陆文临抚摸着软壳上的花纹,做工厚重精巧,连封面都相当用心。 两人凑在一起看,宁昭一边翻一边给他做讲解。每张图片旁边都附上了像日记一样的注释。 一张陆文临埋在被子里睡觉的照片,不知道什么时候偷拍的。 [今天睡得很好,晚上几乎没怎么翻身,亲他也只会哼哼两下,可爱。] [一起踩过的叶子。他笑得很开心。] 配图是一张抓拍,画面有些模糊,但是依旧能看出两个人的快乐。 “度过的第一个新年。烟花很美。我爱你。” 是两个人面朝镜头,满脸笑意的照片。 …… 大部分都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日常,看完相册,好像把这半年又重新度过了一遍。 陆文临怔怔地看着两人的合照,用指腹摩挲着照片。 宁昭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观察他的表情,像是在等待老师评价的学生:“喜欢吗?” 陆文临回过神,点了点头。那双眼睛里有很复杂的情绪,亮晶晶的。 宁昭忍住想欺负他的冲动,又亲了他一口,让他继续拆其他礼物,然后自己一个人溜到厨房里去,不知道干什么。 还没全部拆完,宁昭又从厨房出来了。 他端着一碗长寿面,烫了青菜,上面配上两个煎得很漂亮的鸡蛋,小心翼翼地搁在桌子上,认真道:“吃了以后就会平平安安的。” 晚上生日聚餐,陆文临胡乱吃了一堆东西,现在还没缓过来,哭笑不得:“谢谢宝贝,但是现在吃吗?可能有点困难。” 宁昭立马改口:“不吃也会平平安安的。” 最后两人拆完礼物、整理东西过后,还是把这碗面当作宵夜解决掉了。 . 一件重要的事情完美落幕了,宁昭上班时也更加有活力。早上他和陆文临一同起床、吃饭、出门,然后各自去公司上班。 他走进公司大门,还在电梯口碰到了宁正博。对方在和一个高管讲话,看见宁昭时态度并不热络,表情有些微妙,一抬眼皮,淡淡地打了个招呼。 和平常时的语调明显不同,不过宁昭也懒得琢磨他在想什么,照常上楼工作,分配并审核下属的任务。 王章倒是比他意料中老实不少,在他面前汇报时低眉顺眼的,和以前相比简直截然不同,虽然大概率是演的。 但只要能把工作做好,宁昭也不想管他是真的还是演的。 . 宁厉诚自从禁足回来之后,在公司的声望大不如前。许多曾经腆着脸上去搭话的人,现在也对他冷淡下来。 而另一边,宁观峰对宁昭反而日渐重视起来,经常把Alpha叫回去谈天。 宁昭对宁家的房间布局越发熟悉,尤其是经常去的茶室,宁观峰甚至给他留了专用的茶杯。 两人闲谈时,林晚玉偶尔也会上来,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们,有一次忽然出声:“这么一看,小昭的眉毛,和观峰年轻的时候很像。” 宁昭一怔。 宁观峰听后,仔细看了两眼,随后也笑着附和:“确实有点。信阳这点也随我。” 毕竟是亲父子,面容多少有相似之处。不过宁昭至今还未正式把宁观峰当作一个可以亲近信任的父亲来看,因此对于这种对话内容只能跟着一笑了之。 宁观峰拍了拍宁昭的肩:“行了,下去吧。” 然而刚从楼上下来,恰好碰见宁厉诚推开门,从外面回来。 几人打了个照面。看见两人,他脚步一顿,朝年长者喊道:“父亲。” “嗯。”宁观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多说的打算。 原本顾桐宜这件事,传出去就已经相当难听了。虽说经过医院检测后,顾桐宜怀的孩子确实不是宁厉诚的,当晚他也有不在场的证据,监控也明确表明了进入Omega房间的人并不是他。 然而明眼人都能看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更何况之前两人暧昧得那般高调。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宁父对宁厉诚的态度便冷淡不少。 有野心虽是好事,但人一旦心术不正,便很难再改回来。 若是懵懂孩童还有教导的机会,但宁厉诚如今长到这个年纪,早就无法纠正。 见父亲转头就要离开,宁厉诚又出声叫住他:“我今天有个事情想请教您。您什么时候有方便呢?” 然而宁观峰却丝毫没有为他停留的打算:“再说吧。” 宁昭已经走到门口了,陆文临今天和陆瑛惟几人出去吃饭,他现在过去接人刚好。 林晚玉还在念叨:“衣服多穿点,过完年这段时间冷得很。还有文临也是,你们要照顾好自己。” 衣角忽然被人扯了扯,宁昭低头一看,宁信阳提醒他:“哥哥,你下次来要记得把今天没完成的拼图拼完。” 宁昭一一应下。 将要离开时,他似有所感,忽然回头一看。 宁厉诚果然也在看着他。 两人远远对望了一眼。 和最开始的情形截然相反。如今,宁厉诚身边空无一人,而宁昭周围都是关切的目光。 这次那人的眼中毫无笑意,总算不再维持着一如往常的假面,一双眼睛冰冷地看着他。 宁昭顿了顿,反而朝他露出一个微不可察的微笑。 但他知道宁厉诚一定能接收到这个信号。果然,对方的表情僵硬了一瞬,随后变得更加难看。 见Alpha站着没动,林晚玉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还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 她刚想顺着宁昭的目光往回看,后者这才收回视线,摇了摇头,不再驻足,告辞离开了。 . . 第71章 春节 宁厉诚关上门,确认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后,才对沙发上的那个人喊道:“叔。” 宁开济淡淡地应了一声,微笑道:“厉诚?找我有什么事吗?” 和之前的态度对比如此明显,宁厉诚怎么会看不出来。他暗自磨了磨后槽牙。 然而眼下别无他法,宁观峰不再重视他,徐湛入狱后,徐家顾家的人也都和他撕破脸皮。更不用说过去的那些酒肉朋友,同样关系尴尬,指望不上。 如果再没有宁开济的支持,那么他目前的处境可以称得上是如履薄冰。 ……毕竟谁都想越过别人,坐到那个位置上。 想到这里,宁厉诚做了个深呼吸,随后走近沙发,弯下腰给宁开济点烟。 后者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低眉顺眼的侧脸,吸了一口烟,笑着摇了摇头,猩红的烟头闪烁着:“厉诚啊,最近不好过吧。” 讲话间烟雾扑洒在脸上,宁厉诚忍住皱眉的欲望,尽量平静地道:“在家待了几天,也想明白了一些事。叔,现在只有你能帮我。” “我帮不了你。” 宁开济还是摇头,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你也知道,我不做风险太大的买卖。你现在这样,不值得。” 宁开济是宁老爷子年轻时收的义子,改名换姓进入宁家。血缘亲疏摆在那里,他心里清楚自己不会有机会在宁家的一摊浑水中夺得头魁,所以早就放弃和别人争那个位置。 他只要切实可得的利益。 宁开济甚至不多和宁厉诚废话,随即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虽然这个结果宁厉诚早有预料,但对方那不近人情的态度,还是让他感到烦躁。 “叔。” 宁厉诚在他的手指搭上门把手时叫住他,平静的语气中暗含隐隐威胁:“我理解你的意思但我们之前一起做过的事情,可不会凭空消失。” 宁开济开门的动作一顿,随即转过身,眯着眼,朝他笑了笑:“威胁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 宁厉诚毫不退缩地与他对视,也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沙发靠背:“我一开始就说了,只是有事想找叔帮忙罢了。” . 陆文临生日过完,就离新年不远了。 春节临近,公司放假,员工们收拾了工位,孙姨在二十九号那天给两人做好今年的最后一顿饭,也请假回家了。 顾安的新戏再次杀青了,已经回了霞市。但他的安排比之前忙了一点,自从签了华林山名下的公司,最近一直在上各种体型课表演课,每天都忙不过来。 不用上班了,吃过饭后,两人挑了个时间把之前买好的对联窗花贴上去,然后认真欣赏自己的作品。 望着满屋喜庆的新春元素,红艳艳的剪纸让人心情都好起来了,陆文临忽然有些感慨。 想当初他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可没有想过自己会在这里待那么久,并且如此认真地对待每一个节日。 陆文临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找出一叠红包壳子,提前给小朋友们包好红包,顺便让宁昭回家时给宁信阳和黄鸿鹄也带一个。 宁昭数了数,拿出一个,抬头看他:“是不是多了一个。” “没有多。”陆文临笑眯眯地推回他的手心:“这个是给你的。” 他点了点宁昭的眉心:“小朋友。” 说完站起身一溜烟地跑了,生怕Alpha回过神后过来抓他。 宁昭看着他的背影笑,低头轻轻合拢掌心,手指上还留有对方肌肤的触感。 . 除夕夜当天,两人中午回宁家吃饭,晚上到陆家吃饭。 陆家依旧很热闹,人比上次陆文临过生日时还多,大厅里都是说说笑笑的声音,宁昭头一次见这个阵仗,站在门口时差点迈不开腿。 “别怕。”陆文临小声说:“我第一次见这么多人的时候也有点紧张。进去找个位置坐一会儿就好了。” 宁昭点头,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垂眼看他,语气坚定:“我会好好表现的。” 陆文临:“……” ……最后还是顺顺利利地吃完年夜饭了。 社交媒体被各种年终总结刷屏,陆文临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也随手从相册里挑出几张照片,然后喊了一声:“宝宝。” 虽然知道了两人之间的昵称,陆瑛惟还是有点受不了这黏糊劲,夸张地做了个鬼脸。 和他没个正形的坐姿不同,宁昭挺直了背端坐着,两只手拘谨地搭在膝盖上,挨个回答别人的问候。 虽然事先知道陆家人多,但是一下猛地面对这么多人,大多还是长辈,他多少会有些局促。 而陆文临又没骨头似地靠在他身边,偶尔被他偷偷推回来一点,压低声音道:“大家都在看呢,没人的时候再抱好不好。” 陆文临忍着笑,光明正大地凑过去亲了他一口,然后眼睁睁看着Alpha的耳根慢慢红了,又摇摇头,笑倒在一旁。 此刻又听到陆文临的声音,宁昭转过头:“嗯?” 这次没有亲吻了,陆文临笑眯眯地把手机举起来了。众人了然,随即都配合地朝镜头看过去。 很多张脸微笑着、大笑着,陆文临按下拍摄,把这一幕永远留在相册里。 . 毕竟是春节,人多热闹,晚上大家一起吃年夜饭、看春晚跨年,等到洗漱上床时,时间已经不早了。 陆文临下午睡了好一会儿,现在并不是很困。但是熄灯了,就要对睡眠时间保持尊重。 他安心地闭上眼睛,在黑暗中酝酿睡意。 一旁的宁昭也是如此。然而很快,被子底下窸窸窣窣的,有一只手绕了过来。 “……” 陆文临忍了一会儿,有点无奈地道:“改不了了是吧?一定要摸着睡吗?” 宁昭亲了亲他的耳朵,真诚发问:“你不觉得很可爱吗?” 冬天的棉质睡衣被手掌缓慢地往上卷起,对方居然真的想展示给他的看,仔细地告诉他哪里值得反复品味:“你看,这里有颗痣,很小。” “……嗯。” 空气流动时带来的触感明显,陆文临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可以了。” 睡在同一张床上,宁昭和他挨得极近,后背与前胸之间几乎不留一点缝隙,贴着他的耳朵讲话,湿润的气流经过皮肤,激起一阵无声的战栗。 “宝宝。”Alpha在他身后闷闷地笑了一下:“你在怕什么。” 陆文临整张脸都烧起来了,他简直无法理解宁昭的这个癖好:“……谁会看这么认真。” “嗯。”宁昭吻着他,有些含糊地说:“谁都别看。给我看。” 他一定要陆文临一起低头,让他看他的动作,然后再次点评:“好可爱。” 动作间又稍微放肆了点。 陆文临皮肤白,是经常坐办公室的人惯有的肤色。但这白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十分健康的颜色,带着一点细腻的肉粉,很容易留印子。 此刻在昏暗的光线下,从指腹里柔软地溢出一点。 像是在邀人品尝。 …… 宁昭俯下身,忽然开口征求他的意见:“可以吗?” ……什么? 陆文临迷迷糊糊,半张脸埋在枕头里,手里随便揪着床单或是被角,额头出了层薄汗,对外界的反应能力大幅度降低。 于是只有隐约的困惑:不是……已经在吗? 凭借着这个前提,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Alpha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两秒后,他很凶地俯身,把人亲了个严严实实。 …… 陆文临哽咽着推他,后者却丝毫不动。结实的肌肉压着他,陆文临又咬又抓,都无法得到解脱。 有些崩溃地喊他的名字:“宁……宁昭。” “不行。”宁昭这次却相当坚持,他亲了亲陆文临的唇瓣以作安慰,然后沉醉地微皱着眉,声音饱含满足,从喉咙里喟.叹一声:“……你答应过我了。” “……” 陆文临这下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了,只有肩膀在细微地颤.抖着。 有什么东西溅到他身上。 是汗吗,还是眼泪? 宁昭低头一看,发现了被子上明显的水痕。 …… 这一晚上不知道几点睡的,第二天两人都错过了早饭和午饭,起床后还偷摸让佣人送抑制贴到楼上。 ……吃了教训,陆文临醒来后在Alpha肩头狠狠咬了一口,再也不会随便点头了。 . 春节期间到处看望长辈,林晚玉还让宁昭和陆文临一起回宁家老宅一趟。 宁家老爷子虽然年事已高,但身子骨依旧硬朗,和两人随意聊了会儿天,便让宁昭跟他去茶室坐坐。 从茶室出来后,宁昭在院子里的假山绕了一圈,才找到在亭子里和宁信阳一起看金鱼的陆文临。 午后的阳光很好,刚好能够驱赶冬天的寒凉,又不过分刺目。金黄的光线柔和地落在那人身上,同时也使水池里的波纹熠熠生辉。 他悄悄坐在陆文临身边,听一大一小约好了春天去山坡上放风筝。 陆文临跟她拉钩完,宁信阳又和宁昭打了个招呼,这才蹦蹦跳跳地走了。 陆文临转头看向旁边的人:“紧张吗?刚才他问你什么了?” 宁昭摇了摇头:“就问了些家常,然后喝了会儿茶。没喝明白。” 陆文临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喜欢院子吗?” 两人又安静地看了会儿水池和假山,宁昭忽然问:“我在郊区应该有一套别墅,要不要搬过去。” 陆文临撑着脑袋看他:“不要。那上班还要提早起床。” 宁昭一想也是,改口道:“那周末可以过去。” “周末。” 陆文临意味深长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咬字暧昧,发音黏糊,然后笑吟吟地发问:“周末有时间吗?”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宁昭的目光徒然变得深邃起来。 趁着四下无人,他上前一步,把人扣在怀里,低头吻住了。 第72章 医院 春节过后,两人恢复了之前的生活状态,按时起床出门。 阳光穿透玻璃,洒落满屋,盆栽惬意地伸展叶片,将水滴抖落在刚浇过水的湿润土壤上。 陆文临坐在办公室里,不着急干活,两条腿随意搭在一起,慢悠悠地回完宁昭的消息,门就被轻轻敲了两下。 助理进来,把热腾腾的咖啡端到他手边,并问道:“刚才前台打电话过来,说您有一位访客,要让他上来吗?” 陆文临有些意外:“谁?” “是一位先生。”助理有些为难:“没说名字,只说是您的朋友,我就过来确认一下。” 朋友? 陆文临略微惊讶地挑了挑眉。思索片刻后:“让他上来吧。” 十分钟后。 把手转动,一个包裹严实的人动作谨慎地推门进来了,和陆文临对视一眼,然后转身把门关上。 确认房间里没有第三个人后,他这才把帽子和口罩摘下来。 “顾桐宜。” 陆文临猜到了来人,好整以暇地问:“找我有事?” 隔着几步路,顾桐宜注视着他,半晌没有开口。 Beta好好地坐在办公桌后面,钢笔在他修长漂亮的手指间转动,一只手撑着脑袋,表情恣意从容。 桌子上随意摆着几份文件,刚才上来时,他听到那个助理称呼陆文临为“小陆总”。 不再是纨绔少爷,而是能够裁决意见的领导者。 对比之下,顾桐宜却被勒令在家待着,每天被爸爸劈头盖脸地一顿痛骂,父亲更是恨不得当作没有他这个儿子。 明明当初都是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怎么……怎么两人的差距就到了现在这个地步。 那人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顾桐宜努力回想之前种种,脑海中最后浮现出当初订婚宴时,他从宴会门口进来,陆文临的视线穿越喧闹的人群,轻飘飘落在他身上。 那目光无波无澜,仿佛旁观者的姿态。 那时他心比天高,自顾自地认为Beta不过是强忍着痛苦,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直到现在,他才彻底明白,原来对方早就有了自己的生活,根本不在意什么宁厉诚之类的Alpha。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顾桐宜还是会忍不住产生些许怨恨。 凭什么……凭什么是他沦落到这个下场?就连顾安那个私生子,现在也傍上了华家这棵大树。 只有他声名狼藉,被众人唾弃嘲笑。 见Omega依旧沉默,陆文临微笑淡了点:“没事的话就请回吧。别忘了你之前做过的事,我们可不是什么可以坐下好好叙旧的关系。” 顾桐宜极其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做了个深呼吸,上前几步,终于开口:“你应该很恨我吧?还有宁厉诚。” 提起这个名字,顾桐宜顿了顿,自嘲一笑:“他那种人……死后会下地狱的。” 他多希望自己能及时看清楚对方的真面目,而不是白白被利用一场,到最后身心俱疲。 恨倒说不上,他本来和顾桐宜也不熟悉,但的确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感。 陆文临冷淡地看着他,对这个无聊的话题不感兴趣。 正打算叫助理送客时,顾桐宜又走近了点,两只手撑在桌面上,语气急促:“我有事要和你说。关于宁厉诚的事。” . 同一时间,宁昭正坐在会议室中。 大概是察觉到宁厉诚的明显失势,宁正博在公司里变得更加活跃。而原本和宁厉诚同一战线的宁开济,对待那人的态度也没有先前亲近。 一些敏锐的人,心里已经有了隐隐猜测。 一群人端坐在会议室中,一同看向白板上的投屏。 宁正博忽然中断了会议,指出汇报上的一个小错误,转头问道:“这部分是谁负责的?” 宁昭确认之后,举了下手:“是我们部门。” “这个数据和之前年度汇总图表上的不一致,没有进行更新。” 宁正博一顿,瞥了他一眼:“这种低级的错误,提交之前难道没有人二次审核吗?宁昭,你也不是刚来公司了,最近是不是懈怠了,这个工作态度怎么行?” 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顺手把文件甩在桌子上,扫出一阵风:“我不是在针对谁,只是公司毕竟是大家的,荣辱与共,要是以后谈合同时被客户发现这种小漏洞,该怎么办?” 话音刚落,好几双眼睛看了过来。打量的目光落在宁昭身上,有人试探地附和道:“正博说得对,工作的事,确实应该认真一点。” “抱歉。”宁昭冷静地说:“稍后我会去核对一下。” “嗯,知错能改就好。” 宁正博点了点头,扬了扬嘴角:“毕竟年轻,应该更有干劲才对。” 他拍了拍宁昭的肩头,力度稍大了点。看Alpha依旧没什么反应,才恢复一开始的表情,继续会议剩下的内容。 . 等到会议结束后,宁昭回到办公室,恰好一位下属过来提交文件,刚要转身离开。 宁昭叫住对方,向他确认:“这个部分是谁处理的?” 那人闻言有些紧张地走过来,看了一会儿,不确定道:“似乎是小张?” 宁昭又问:“文件有多次审核过吗?” 对方点了点头,回想道:“但是终稿要上交时,王章临时说有个图片失效了,需要修改。怎么了,是哪里有问题吗?” 王章。 宁昭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以后记得把数据多确认几遍。” . 送走顾桐宜后,陆文临独坐片刻,约了华林山晚上面谈。 等到晚上下班,两人坐进车里,相互靠着,卸下一天的疲惫。 顾桐宜也许是想报复宁厉诚,但未必就不会给他们挖坑。 “这种事还是谨慎一点,让华林山和宁厉诚自己闹去吧。”陆文临道:“别忘了我们是什么身份。” 宁昭怔了一下,有些不解:“什么身份。” 陆文临朝他眨眨眼睛,手指了一下自己:“一个恶毒炮灰。” 又指了一下宁昭:“一个黑化反派。” 宁昭反应了一下,随后无奈地笑了起来,握住他的手指。 两人先来到包厢,稍等了一会儿,华林山才到达。 他一进门就开口:“抱歉来晚了。临时有点事要处理。” “没事。”陆文临摆了摆手:“随便点了些菜,你没有忌口吧?” 华林山毫不在意地摇头,拉开椅子在两人面前坐下,立刻切入正题:“你说关于宁厉诚的事,是什么?” 陆文临把一叠东西推到他面前。 华林山挑眉,拿起随手翻了翻,表情渐渐有些变了。 片刻后,他意味深长地抬起头,手指点了点桌面:“这东西哪里来的?” 陆文临:“顾桐宜今天过来找我,这是他交给我的。当初宁厉诚和顾家走得很近,他确实有可能知道些别的。” 听到某个名字,华林山忍不住皱眉,冷哼了一声:“那个Omega,落到这个下场也是自食恶果。” 陆文临耸了耸肩。 “真实性有待求证。” 宁昭接着说:“不过我下午问了一嘴,确实听说半年来主要技术人员离职的事情。其他的事情不好多问,宁正博很警觉。” 华林山思忖过后,点点头,把东西收了起来:“我知道了。过两天给你们答复。” 因为目的是谈话,所以一顿饭吃得匆忙。 从餐厅离开后,陆文临走到路边,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眼天上,见到圆月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地徘徊着。 不知为何,忽然有种隐隐的不安感。 然而下一秒,宁昭伸手将他揽入怀中,为他整理好围巾。Alpha温热的体温传来,驱赶了他心中那缕莫名生出的情绪:“终于要回家了。” 陆文临笑了笑,不再纠结,一同上了车。 . 半夜时,宁昭的电话却忽然响了。 怀里的人动了动,他很快接起,顺手在对方背上轻轻拍了拍。怕把陆文临吵醒,打算去洗手间讲话。 然而刚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电话那头的第一句话,就让他停在原地。 “小昭。”林晚玉声音哽咽,一句话断断续续好半天才说出口:“爸爸现在正在医院抢救。” 宁昭愣住了:“……抢救?” 陆文临睡眼惺忪地坐起来,把灯按亮:“发生什么事了?” . 从公寓赶到医院,夜里将近一点,街道来往车辆不多,一路上畅通无阻,几乎没有耽搁。 早上顾桐宜刚找上门来,晚上见了华林山,现在忽然收到了宁观峰出事的消息。陆文临差点怀疑宁厉诚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又开始疑心,顾桐宜来找他,真的有那么简单吗? 然而眼下来不及多想,上楼后,一出电梯,就看到走廊上站着几个人。 林晚玉正低头抹泪,双肩微微颤抖。宁厉诚站在她身边,正在说些什么。 等走近了,对方也注意到他们。 “小昭,文临,你们来了。”林晚玉勉强挤出一个笑:“这么晚,一定打扰到你们了吧。我本来也不想的,但是实在担心,要是……要是情况不好的话……” 她又啜泣起来,泪水将手帕打湿一片。 “不会的,林姨您放心。宁叔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陆文临轻声安慰道:“您先坐下休息吧。” 宁昭扶着母亲坐着一旁的椅子上,皱着眉:“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情?” 林晚玉吸了吸鼻子,摇了摇头,神情同样有些迷茫:“今晚厉诚和观峰在书房讲话,忽然人就不行了,还好厉诚当时在,打了急救电话,救护车来得及时。” 闻言,两人对视一眼,朝另一个Alpha看去。 宁厉诚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胸。林晚玉背对着他,因此看不到多年的养子,此刻正对着几人露出一个极其微妙的笑。 第73章 视频 宁观峰一送来医院就做了脑CT,这种急病是最要命的,发作快,后遗症多,手术能不能顺利完成都说不定,术后也有感染风险。 也是林晚玉忐忑不安的原因。 其实一群人在走廊等待根本毫无作用,只是林晚玉太过慌乱,无法独自一人面对可能到来的坏消息。 在冬天夜晚,低温本身就使人无法振奋,尤其处于医院这个环境下,周身浮动着冷冰冰的消毒水气味,心情便更加沉重。 住家保姆发来消息说宁信阳不肯睡觉,晚上医生和救护车把她吓到了,哄了好久,还是哭闹着要找爸爸妈妈。 林晚玉眼睛还红着,神情憔悴,状态并不好,担心被女儿看见,加重她的不安。 她左右看了一圈,最后选择向陆文临求助:“文临,帮我跟信阳说两句话,好吗?让她先睡觉,就说我明天再回去。” 陆文临应好,接过手机。视频接通时,一个小女孩瘪着嘴出现在画面上。 宁信阳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有泪痕。一看到陆文临,她便有些焦急地问:“我妈妈呢?我妈妈在哪里?” 林晚玉听到后在一旁露了个脸,不敢离近,勉强微笑道:“妈妈在这呢。没事的,信阳,你先睡觉。” 陆文临接着说:“信阳乖,你听保姆阿姨的话,已经很晚了,你年纪小,要早点休息。” 宁信阳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那睡醒了,妈妈会回来吗?” “会的。”陆文临哄她:“等明天太阳出来后,妈妈就回家了,所以不用担心。信阳先睡觉,睡一觉就没事了。好不好?” 宁信阳再三和他确认过,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几人坐在椅子上等待手术结束,又过了一会儿,宁昭把陆文临揽进怀里,让人靠着他。 之前一直被漠视,这段时间才多了些相处的时间,他对正躺在手术台上的亲生父亲并没有太多深厚的感情,更多是担心母亲的情绪和陆文临的身体。 宁昭低头看着Beta,轻声问道:“冷不冷?先睡一会儿吧。” 陆文临摇了摇头,眼皮轻轻耷拉着,确实有些疲惫了。于是顺势靠在他怀里,闭上眼睛。 宁昭在他额头亲了一口,轻拍着他的背。 接着一抬头,就发现坐在对面的宁厉诚正看着他们。那人表情平静,即使对上了宁昭的视线,也没有偏开头。 光明正大,十分坦然。 宁昭皱着眉,伸手拉了拉陆文临的围巾,把Beta的小半张脸都盖住,然后手掌按着他的后脑勺,把人又往怀里带了点。 陆文临没睁眼,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地把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鼻尖闻到令人安心的熟悉草木气息。 看着他这个举动,宁厉诚反而一挑眉,轻笑一声。 宁昭才懒得理他,开始转头看窗户外面朦朦的天。 等陆文临醒来时,已经过了两个小时。他在宁昭怀里动了动,医生刚好推开门出来。 手术还算成功,但是病人仍旧没有恢复意识。宁观峰被转入ICU,等到早上还要再次做CT复查脑颅积水。 不过好歹是留了一口气从手术台上下来了,林晚玉终于松了口气。可宁观峰情况不稳定,她心里的那块石头依然没法卸下。 这个夜晚还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 天还未亮,就有人收到消息赶来。宁正博来得最早,双眉紧锁,箭步流星,走到林晚玉旁边,询问情况。 对上一旁宁厉诚的视线时,那两人身上难得有些剑拔弩张的氛围。 陆文临看着他们,不愿参与这种场合,于是与林晚玉说了一声,先行告辞。 两人离开医院,宁昭看着陆文临眼底下淡淡的青色,有些心疼,指腹轻轻摸了一下:“今天别去公司了,回家补觉吧。” “没事,刚才睡过一会儿了。”陆文临却摇了摇头,有些迷茫:“怎么就进手术室了,这也太突然了。” 宁家这一晚上闹出的动静实在明显,等彻底天亮后,不知道又会有多少人知道宁观峰突发急病的事情。 这件事是宁厉诚做的吗? 如果是的话,他又想干些什么呢? . 宁昭到达公司,从电梯出来时,刚好迎面碰上了宁开济。 以往两人没有什么互动,宁开济和宁厉诚走得近,按辈分算又是长辈,他们最多工作往来时会进行交流,只能算点头之交。 然而今天不知道怎的,照常打过招呼后,宁开济还和他搭了几句话,问宁观峰的情况:“我听说观峰昨晚进医院了,怎么这么突然?” 宁昭一顿:“这个我不清楚,你应该问问宁厉诚。毕竟他才是第一目睹人。” 宁开济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 宁正博一整天都不在公司,宁厉诚下午时倒是来了。 两人在走廊遇见,宁厉诚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西装外套上有些许褶皱。 看见宁昭时,他笑了笑,饶有兴趣地打量对方。那笑明显和过去不同了,不是那种流于表面、假得令人窒息的微笑,而是胜券在握笑容。 擦肩而过时,宁昭听到了那人的低语。 “不过一个Beta而已。”宁厉诚的语气中似乎有轻蔑的意味:“看那么严,还怕谁来抢吗?” 他指的是宁昭在医院里抱着陆文临的那个举动。 话音刚落,宁昭的目光顿时冷下来。 那一瞬间,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宁厉诚能够成为书中的主角了——能够运筹帷幄,把所有人都利用干净,必须要有足够冷硬的心肠。 而宁厉诚似乎缺少了与人相处的正常情感反馈。 或许在他眼中,除他以外的人只分为有用和无用两种类型。前者可以友好相处,直至获得相应的报酬;而后者就可以冷眼相对,置之不理。 “不过一个Beta而已。” 但那是宁昭的恋人,是笑起来很生动的陆文临,并不只是一个名字、一个符号、一个普通的Beta身份可以概括。 他无法接受任何人对陆文临的恶意诋毁,就算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评价。 “宁厉诚。”宁昭看着他,表情还算平静:“我知道你恨我。虽然你现在得到的一切,原本就是我的。” 这或许是他们第一次较为正式的对话,没有他人的参与,彻底卸下了温和的伪装,把横在两人之间那无法调和的矛盾暴露出来。 二十多年天差地别的生活,两种截然不同的身份,他们看着彼此,也在看着相反的命运。 宁厉诚表情有些变了,扯了扯嘴角:“那并不是你的。我拿到的东西,注定属于我。” 宁昭没有和他争辩,随后握紧手心,挥了上去。 这一拳用了十成的力度,让人意外的是宁厉诚几乎没有躲开,就这么硬生生地挨了一拳。 对方踉跄两步,伸手扶住墙壁,头偏向一旁。喘了两下后,才抬起头,擦拭了一下嘴角的血迹。 居然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愧是Alpha,比一般人抗揍。换做别人,这个力度可以直接把人打趴下。 暴力无法作为沟通的工具,但这一拳挥出,宁昭还是从这种骨肉相博的举动中感到解气。 他活动了下关节,直视对方:“你所看重的那些名利,我不在意,也没想过要争抢什么。但这一下是为陆文临打的。你这种烂东西,不配议论他。” 随后,宁昭不再给出任何眼神,转身离开。 刚走没两步,身后又有脚步声响起,似乎有人注意到这边,声音惊恐地问宁厉诚怎么样了。 宁昭没兴趣细听。 他转身回了办公室。也许是因为表情太过凌厉,路上的下属甚至不敢主动打招呼,胆战心惊地目送他进了房间。 宁昭坐在椅子上,做了个深呼吸,平复着方才因为动手而过快的脉搏。 然而没过多久,手机一震,陈子奕给他转发了一个报道:“兄弟!!你怎么打架上热搜了!” 宁昭看着这几个字,有些困惑地皱了皱眉。 然而点开那个链接后,他就明白了。 为什么刚才宁厉诚平白无故挑衅,为什么宁厉诚在挨了一拳后,还能当做没事发生一样,好整以暇地转身离去。 视频里,正是刚发生不久的一幕,两人正好端端地说着话,不知道为何,其中一个人忽然动手,将另一个人打得踉跄后退。 拍摄角度比较隐秘,位于走廊拐角,还特意选了盆栽进行遮挡。想起刚才那个及时窜出来的员工,宁昭似乎知道这个视频是谁拍了的。 他垂下眼,点开其他报道,几乎都起了相当有噱头的标题。 #瞠目结舌!宁家两位公子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 时隔多日,宁厉诚这个名字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这回却是以受害者的身份。 下面的网友纷纷评论:不懂发生了什么,但那个Alpha怎么一言不合就打人啊,好恐怖 :真的……打的好重,吓人。有话不能好好说,有必要这样吗? :我靠好好笑,你们豪门斗争就是互殴吗?有点幽默了。 :爹一躺进医院这边就争起来了,那很孝了 里面应该有不少宁厉诚买的水军,宁昭随意扫了两眼,没放在心上,简短地回复了陈子奕的信息,然后搁下手机。 . 陆文临原先还在想着宁观峰的事,对着电脑出神,然而门忽然被敲了两下。 抬头一看,陆净荷面色凝重地走了进来,问他:“宁昭怎么回事?突然和人动手了,还被拍下来传网上了?” 陆文临一怔。 看完那个视频,他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过宁昭既然没有告知他,那么就代表Alpha认为这不是一件大事。 但很明显,他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两人毕竟不在同一处,无法面对面交谈。陆文临想了想,拨出电话:“宁昭,出什么事了?你还好吗?” 宁昭并不在意他人的评价,何况是随意敲打键盘看乐子的网友。但陆文临好像怕他受到委屈一般,他就想听陆文临声音软软地对他讲话:“我没事。宁厉诚可能有点事,我下手挺重的。” 陆文临见宁昭的话似乎没有以往那样多,有些担心,多问了几句:“真的没事吗?要不先回家,别在公司待着了。什么诚不诚的,打得没错,他就是欠揍。” “宝宝。”宁昭忽然笑了:“我爱你。” 陆文临措手不及:“……嗯?” 话题跳转突然,他有些怀疑宁昭是不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宁厉诚究竟对他说了什么话,才会让Alpha生气成那个样子。 然而宁昭依旧自顾自地在那边说:“好喜欢你,再多说说几句话吧,我想听。宝宝,想听你的声音。” 陆文临:“……” 这个状态的宁昭他相当熟悉,Alpha易感期时就是这一副听不进话的黏人模样,只要亲要抱要做,一个劲过滤出自己想听的话。 陆文临咳了两声,有点无奈顺着他:“说什么?” 宁昭:“说你也喜欢我。” 陆文临:“好啦好啦,喜欢你,爱你。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这样可以吗?” 宁昭品味了一会儿,意犹未尽:“乖宝,再叫点别的来听听。” “……”陆文临作势要挂电话:“真是惯得你。” 宁昭见好就收,这才跟他解释先前的事情。当然,偷偷省略了宁厉诚一开始说的话。 陆文临听后,直皱起眉。 那人现在真是无法无天了。 使用这种舆论手段,不过是在给之后造势。 如果宁观峰不幸离世,那么在没有明确遗嘱的情况下,属于他的股份要如何分割给其余亲属还没有定数。 无需质疑的是,宁厉诚必定会想方设法把大头收入囊中。 如果这是原本的小说剧情,宁厉诚自然会得偿所愿,拿到他想要的一切。 但是—— 陆文临偏不会让他如愿。 “不用担心。” 陆文临冷静地开口:“宁观峰不会有事的。” ……毕竟扣搜系统给的压箱底小道具,还有两次使用机会呢。 第74章 苏醒 报道一出,立刻掀起一阵热议。 风声自然也传入林晚玉耳朵里。 丈夫还在医院里,两个儿子又出了这种事。林晚玉一直对他们的关系持以中立的态度,期盼着等时候一久,宁昭和宁厉诚就能慢慢消弭隔阂,成为普通的兄弟。 可眼下一看,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她难得态度强硬了一回,让两人立刻回家。 陆文临听完宁昭的电话,在一旁微微摇头:林晚玉这回是真的有些伤心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有些人就是捂不热的心肝。喂不熟的狼。 . 这栋别墅好像从来没有这样安静过。宁信阳闹了一夜,上午在家休息,下午又去学校上课了。 似乎察觉到非同一般的氛围,佣人们大气不敢出,动作间格外轻手轻脚。 林晚玉坐在沙发中央,双手交叠着搭在膝盖上。 一晚上没休息好,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眉间无意识蹙起,整个人显得疲惫至极。 两个儿子此刻都站在她面前。宁厉诚笑了笑:“妈妈,怎么了?这么着急,我刚开完会就过来了。” 他的脸侧有明显淤青,嘴角破皮结痂,就以这样一副面孔坦然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毫不遮掩,明晃晃昭示着宁昭动手的“罪证”。 林晚玉的目光在他的脸上停留一会儿,转头问另一个沉默不语的人:“宁昭,这是你做的吗?” 虽然视频已经看过了,但她还是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以免造成不必要的误会。 然而让她有些失望的是,宁昭没怎么犹豫就点了点头:“是。” 回答得很利落,没有丝毫要逃避的意思。 林晚玉不愿去想,两人究竟是不是因为网上所猜测的那样,因为所谓的家产而大打出手。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家未免有些太难堪了。 她还是怀着些许期待望向宁昭,问他:“为什么动手打人?就不能先沟通吗?如果是有什么矛盾,妈妈也可以想办法帮你们调和。” 宁厉诚微微一笑。 他知道宁昭不会把那时的话说出口。这个人就是如此,在某些地方偏执得有些蠢笨。 果然,宁昭顿了顿,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然而正当宁厉诚以为他要闭口不答时,他忽然出声了。 “妈妈。”宁昭看着林晚玉的眼睛,认真地道:“有件事情我介意很久了。” 林晚玉一愣。 宁昭接着说:“我和文临从订婚起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了,感情一直很稳定。我们的生活也相当规律,从来没有打扰到谁。” 宁昭偏头,看向另一个人,目光凌厉:“我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想插足我们的事。” “是吗?” 宁厉诚的笑容淡了些:“宁昭,我怎么不知道我说过这些?那时我们明明谈的是公司的事。你现在在妈妈面前提这个,是想干什么呢?我不知道你竟然是这种人。” 两人各执一词,都丝毫不退让。一时之间,林晚玉不知道究竟要相信谁。 然而宁昭像是早就猜到对方会这么说,神色平淡,懒得和他争执,眼神微冷:“如果有下次,我还是会动手。” 他的目光在宁厉诚脸上的伤口上停留,然后冷笑一声:“这一下是你应得的。” “明明是你先动的手。”宁厉诚脸色登时难看起来:“宁昭,你以为我不敢还手吗?” “好了好了。” 林晚玉绷紧脸,缓慢地开口:“观峰刚进医院,转眼就出了这种事,你们让别人怎么看待我们家?要怎么和信阳解释两个哥哥不合的事情?” “宁厉诚。”她深吸了一口气:“你现在大了,不听长辈的话,有自己的心思,我也管不住你。” “宁昭。”她又看向另一个Alpha:“我知道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你这些年吃了很多苦,心里也有埋怨。” 林晚玉有些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不想再无止境地问下去:“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谁对谁错,我不想再追究。” 她抬起头,目光严肃:“我不希望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不管怎样,我们都是一家人,明白吗?” 见两人都点头,林晚玉的表情这才松动下来。 在过去的二十四小时里,她的心情大起大落,几经波折,积攒的压力过多,身体忽然承受不住,向一旁栽倒去。 宁昭反应很快,马上上前掺扶着她的手臂,晃了两下喊她。见对方还没反应,又开始掐她的人中。 刚准备叫住家医生过来看看情况,林晚玉便转醒了。 睁开眼的刹那,她恍惚间看到了忙前忙后的宁昭,还有宁昭身后,无动于衷的宁厉诚。 后者的目光是如此疏离,两人虽然近在咫尺,却仿佛相隔千里。 那一瞬间,林晚玉忽然对这个相处多年的孩子感到陌生。 明明脑海中还能清晰地回忆起他从牙牙学语到开朗少年的一切画面,但那些记忆却似乎在此刻失温、变质,经不起细看。 然而不过一晃神,宁厉诚也赶忙过来扶着她,动作温柔,态度亲昵,好像刚才的那一眼只是她的幻觉。 林晚玉缓缓地眨了下眼睛。屋内暖气充足,她却感到如坠冰窟。 . 那些报道虽然很快被撤下了,但网友们的议论却没有停歇。 顾安看见后有些担忧,打来电话:“文临,你们没事吧?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顾安现在虽然有了一点名气,但也只是一个小演员,要是突然参与这种话题,只会容易引火上身。 陆文临笑了笑:“不用担心,好着呢。现在陪宁昭回趟家,等他出来。还在想晚上吃什么。” 顾安已经回了霞市,听到这话眼睛一亮。既然帮不上忙,他邀请陆文临:“晚上要不来我家吃饭吧?我们也有好一段时间没见了。” 既然Omega这么说,陆文临笑着应好。 挂了电话,他伸了伸懒腰。刚想宁昭怎么还没出来,转头就看见Alpha出了别墅门,正朝这边走来。 陆文临观察他的表情,没判断出个所以然来,等上车后问他:“林姨怎么说?” 宁昭摇摇头:“说这事就算了。” 陆文临有些惊讶,但一想,确实也像林晚玉的作风。 宁昭又叹了口气:“事赶着事,受刺激过多,刚才还晕了。” “林姨总会想明白的。” 陆文临揉了揉他的脑袋,安慰道:“宁厉诚蹦跶不了几天,事情很快就要结束了。” . 顾安给出的地址和之前不同,一问才知道他搬家了。 新家地段不错,在一个环境很好的小区里,如今的薪资也能支撑他住进更好的房子里,不必忍受墙角的潮湿和吵闹的邻居。 陆文临有些欣慰。 两人到时,顾安正在给晚餐收尾。他们放下东西,打算给人打打下手,很快就被顾安从厨房里赶出来了:“哪里有客人来帮忙的道理,你们快坐着,电视开起来看。” 菜摆了满满一桌子,有鱼有肉,有汤有菜,看份量三个人还不一定能全部解决。 陆文临有些惋惜:“意思意思就好了,做多了等下要剩菜了。” “这里面也有林山的份。” 顾安有点不好意思:“他就住隔壁,说是附近的餐厅不合胃口,最近经常来吃饭。不过没关系,我跟他说过了今晚你们要来,一会儿先给他盛到饭盒里就行,不用担心坐一块不自在。” 陆文临:“……没事,不用麻烦,就一块吃吧。” 这房子一梯两户,原来就住隔壁吗?那这个华林山很会打算了。 正说着,人就来了。 华林山甚至知道顾安家的密码,嗒嗒按了几下,门开了。 然后进了玄关换鞋,动作熟练,明显不是一次两次来做客了。 陆文临挑了挑眉:“可真准时。” 华林山哼了一声,大大咧咧地坐下:“怎么,有意见?” 他朝一旁的宁昭点头示意,顺口问道:“你的事我听说了,宁厉诚现在怎么样?” 宁昭简单评价:“欠揍。这次还是打轻了。” 华林山哈哈大笑,和他碰了个空杯。 顾安也跟着微笑,摇了摇头,对华林山轻声说:“最近可不能再喝酒了,伤胃。” “记着呢。”华林山颇为得意:“最近的酒局我可都推掉了。” 趁着顾安回厨房调制蘸碟,陆文临低声警告道:“你喜欢他吗?如果不是真心,最好别瞎招惹,白白浪费人家感情。” 浪费感情? 华林山挑了挑眉,他倒也想和顾安有点不一样的感情,然而Omega目前为止只把他当做比较熟悉的朋友。 上次暴雨过后,有了救命之恩,顾安对他半是愧疚半是感激,为了报答恩情,华林山那段时间在病床上吃好喝好,硬生生重了四斤。 但顾安对他好,大多时候不过是因为他习惯照顾别人罢了,并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至少现在还没有。 最后一个菜碟端上桌子时,顾安整理了一下摆盘,然后拿出手机拍照。 “就是营业。”顾安向陆文临解释道:“给粉丝们看看生活碎片什么的,这样可以拉近距离感。” 陆文临笑眯眯:“等顾老师成为大演员的那一天,到时候还可以要亲笔签名吗。” “当然了。”顾安腼腆一笑:“我会努力的。” 他给图片调色,又选了几张生活照片,然后发在社交媒体上,很快就有粉丝来互动。 顾安挑了几个眼熟的ID回复,这才放下手机。 几人坐下吃饭,随意聊了两句。 华林山说:“我前几天查到在境外注册的一个公司,法人是宁厉诚之前手下的一个高管。” 陆文临和宁昭对视一眼,前者问:“他打算出国吗?” “也有可能。”宁昭思忖道:“我明天去人事那边看一眼档案。一般来说这种级别较高的技术人员,离职后应该都签署了协议。 华林山啧啧两声:“这人真是精,怎么骗到那么多人为他办事的。” 顾安接道:“恶人自有天收,老天一定会惩罚他的。” . 林晚玉这段时间经常往医院跑,人都消瘦了不少。 虽然状况稳定,但宁观峰始终处于昏迷状态。医生说他也许明天就醒了,也许还要再过个三五年,一切都说不准。 这种话说出来不过是给家属一个安慰,林晚玉心里清楚,但是总是不愿接受。 而宁厉诚的身影重新活跃在各个媒体报道头条。照片上的他面带微笑,气定神闲,面对记者的问题,从容回复:“抱歉,具体的情况不宜过多透露,我也希望父亲能够尽快恢复身体。在这段时间,公司的事务就只能暂且代劳了。” 人人都在猜测,宁厉诚的高调行事,是否表明宁家下一任的继承人已经一锤定音。 在这些人当中,最着急的莫过于宁正博。 宁昭一副没事人样,天天照常打卡上下班,甚至还比往常更加悠闲。 宁正博撞见好几次他在午休时候和陆文临打电话,忍不住在心里暗骂这个恋爱脑。 然后又在Alpha挂断电话后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哟,宁昭,这么巧啊。” 宁昭似乎有些困惑,不明白巧在哪里,伸手往旁边一指:“这不是我办公室门口吗?有事?” “没事,哈哈。”宁正博尬笑两声:“就是找你随便聊聊。” “你和宁厉诚不对付吧?之前还动手了。那种心情我理解,报道出得那么快,肯定是提前请人写的。” 宁正博委婉暗示道:“要是之后这公司归他了,那我们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看得出宁正博是真的心急了,否则以他圆滑处世的性子,这种直接对宁厉诚表达不满的发言在过去是绝对听不到的。 宁昭淡淡地道:“是吗?不过无需宁厉诚,我现在就有些困扰,有些员工一心二用,应该怎么办呢?” 顺着他的视线,宁正博看见了从走廊路过的王章。 后者见两人都转头看他,愣了一下,不知道该干什么,只好挤出一个笑,然后马不停蹄地快速溜了。 宁正博目光顿时游移起来:“这……毕竟是你的下属,自然是看你的意见。” 宁昭没什么表情地勾了勾嘴角:“这可是你说的。” 当天下午,王章就被通知离职。 王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想到宁正博办公室撒泼打滚闹一通:“不是说我只要按你吩咐的做,就答应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安保捂住嘴拖了出去。 宁正博直冒冷汗,搓了搓手掌,刚想解释什么,但宁昭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径直回了办公室。 宁昭这边行不通,宁正博又联系上陆文临,想让Beta回家吹吹枕头风,激发一下宁昭的斗志。 然而陆文临根本不买他的账,第一回说电话打错了,第二回说不认识,第三回才懒洋洋地回忆:“谁?名字好像有点印象。” 还打了个哈欠,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宁正博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窝囊过,好声好气地和他沟通,还期盼着陆文临能把陆净荷请来搭把手。 然而陆文临丝毫没有听进去的模样,过了两分钟就把电话挂了。 宁正博:“……” 刚要敲门进来的助理,忽然听到了房间里哗啦啦满地玻璃砸地的声音。 . 期间陆文临还带着宁昭回了趟家,两人该吃吃该喝喝,看不出一点焦虑或是不安。 趁着宁昭去了趟洗手间,孟秋莲还偷偷问陆文临:“小宁没事吧?” 陆文临咬着葡萄,闻言摇摇头:“嗯?没事。” 好得很呢,吃得香睡得好,昨晚还有精力抱着他一通乱啃,还好天气还未回暖,衣服都遮得住。 这孩子也是命运多舛,孟秋莲有些惆怅,连连摇头。 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明眼人都看得清楚宁厉诚的狼子野心。孟秋莲忽然庆幸起来,还好当初陆文临及时止损,否则要是两人真正一起了,那么陆家还不知道会被那人糟蹋成什么样。 她并不知道这个小说原先的剧情,却由直觉而感到一种威胁。 回想起宁厉诚当初彬彬有礼的模样,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孟秋莲又感慨道:“也不知道宁观峰会不会就这样一直躺下去,那宁家可是要变天了。” “不会的。” 陆文临狡黠地朝她眨眨眼睛,给妈妈喂了瓣山竹,和她打赌:“我猜宁叔下周就会醒过来。” . 会议一结束,其他人员很快收拾好文件离开。 华林山坐在位置上,朝对面的人伸了个懒腰,挑衅意味十足:“这就是贵司精心设计的方案?我看也不过如此。” “是么。华总未免有些太过自信。”宁厉诚淡笑道:“我倒觉得,与你们相比,绰绰有余。” 两人视线相接,眼中似乎有暗流汹涌。 片刻后,宁厉诚率先移开目光,轻哼一声,离开房间,迈向电梯。 如今的他有十足的信心去完成自己的事业,目前一切障碍几乎都已经被扫除了,命运似乎也在偏爱他,恰到好处地为他送来机会。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他脑海中浮现出那夜父亲倒下时的画面,不由微微一笑。 然而仅过了半个小时,医院忽然传来消息:宁观峰醒了。 . 第75章 抓捕 来医院的路上,陆文临靠着车窗,朝旁边的人一笑:“宝贝,怎么样?” 他神情有些得意,眉头微微向上挑,眼睛弯弯,生动而可爱。 宁昭跟着微笑,忍不住贴过去亲了他一口:“小魔法师。” 虽然他不知道陆文临是怎样具体操作的,但宁观峰真的像Beta所预言的一样,准时苏醒了。 宛如命运的掌舵者。 宁观峰一醒,宁厉诚的境地变得相当尴尬。毕竟他之前做的这些事情和直接打他爹的脸没什么区别。 若是父亲真的一辈子再也醒不过来,那么宁厉诚的所作所为似乎也挑不出什么大错。 可老天偏不如他所愿,和他开了个玩笑。 这对一父一子,私底下多的是想看他们笑话的人。 宁观峰住的是单人高级病房,配备了保姆房和独立卫浴,空间宽敞,但这么多人同时站进来,还是令人感到拥挤。 陆文临和宁昭上楼时,房间里已经站满了人。两人没往前挤,默默地在角落观察。 医生都委婉地下过结论,这位在年轻时也曾搅动一方风云的Alpha,早已在病床上被判了无期徒刑,几乎没有人认为宁观峰会再次醒过来。 然而事实却又摆在他们面前,宁观峰到底还是睁开了眼睛,并且意识清醒,能够和人正常沟通。 一群人心思各异,唯有林晚玉坐在床前抹泪,真切地感到欢喜和激动。 宁观峰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但眼神柔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以作安慰。 随后,他转过头,在房间里扫视一圈,目光落在了宁厉诚身上。 他冷眼看着这个儿子,一言不发。 宁厉诚一改先前自得的神色,低着头谦逊地站在一旁。 与他相反,宁正博眼角眉梢都是喜色,看了两人一眼,笑道:“我就说宁叔一定会醒过来的。大吉大利啊!这可得好好庆祝一下。” . 宁观峰在医院又躺了几天,精神面貌越发好,医院的检查结果也显示稳定恢复,向众人证明那日的清醒并不是回光返照。 林晚玉固执地认为一定是求神拜佛再次起了作用,上次送回了她走失多年的亲子,这次又挽救了她相濡以沫的丈夫。她给寺庙和当地的慈善机构都捐了一大笔钱,以作报答。 宁正博三天两头携礼看望,跑得比宁厉诚还要勤快,就盼着宁观峰快快好起来。 偶尔宁昭也会去探望。 对于这个孩子,宁观峰的心情有些复杂。 昏迷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他手下的亲信都一一告知过了。但是关于宁昭的事,却没有丝毫特殊。 在那么多各怀鬼胎的人中间,唯有宁昭淡泊名利,每天按时上下班,一点别的动静都没有。 他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想争,还是不敢争。 宁观峰心中思量,宁昭却不明所以。 陆文临在楼下等他,他只想快快回去,和Beta一起回家吃饭。 好在宁观峰也看出了他的分神,没有多留他。 . 宁观峰身体好转得快,很快便出院回家休养了。 坐在家中书房,他正翻阅着近期的文件,忽然接到了助理打来的电话。 通话时间不长,但挂断后,他脸色铁青。 林晚玉刚好上楼来叮嘱他吃药,见此有些惊讶:“这是怎么了?刚出院不久,别老是生气。” “税务局接到匿名举报电话,来公司查账。” 宁观峰皱着眉:“查出一堆问题了。宁厉诚这人趁我不在公司,净干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稍微和林晚玉解释一下,林晚玉先是一惊:“怎么会?厉诚要转走公司的钱做什么?” 宁观峰冷哼一声:“这得问问他了。到时候自己向法官解释去。” 毕竟是养育多年的孩子,林晚玉还是心软,割舍不下。 她忍不住为宁厉诚求情:“孩子总有做错事的时候,做大人不该多教教他吗?” 宁观峰语气一沉:“你看他现在这副模样,怎么还能算作孩子!” 林晚玉一时语塞。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话讲得有些重了,宁观峰深吸一口气,缓和了表情,然后拿出一个U盘,甩在桌子上。 里面存着一段音频。 插入电脑打开后,最初的几秒是白噪音,随后有脚步声渐渐接近,接着是车门开关的声音。 有人说话了。 这一段对话中,其他人声都经过特殊处理,唯有一个人的声音被特意保留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说的话被暗中录制,因此用词大胆,语气毫不收敛,像是有许多经年累月的怨恨。 “养不熟的玩意儿,嘬两下就跟别人走了。” “那老东西精得很。明明这些东西等他死后就是我的了,非得咬得那么紧。” “宁昭算是什么东西。真以为凭那个血缘关系能起多大用吗?” …… 林晚玉睁大了眼睛,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置信。 她抢过鼠标,反复拖动着进度条,那几句语气恶劣的话却没有如她所愿地消失,而是重复着一遍又一遍。 ……声音如此熟悉,她日夜听闻,怎么会认不出来? “这会不会是假的。”林晚玉面色恍惚,连连摇头:“厉诚他……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伪造陷害的?” 宁观峰扶住妻子的肩膀,叹了一口气,但最后还是朝她摇摇头:“我找人鉴定过了。” 这份录音是有人匿名寄给他的,但宁观峰其实对另一个对话者的身份有了隐约猜测。 因此更加相信音频的真实性。 说实话,在听到宁厉诚背地里说出这种话时,宁观峰的第一反应不是震怒,而是一种意料之中的“果然如此”。 现在可以彻底证实,他在养子眼中偶尔看到的野心和轻蔑,并非是假象。 听他这么说,林晚玉沉默片刻,最后浑身失去了力气,瘫坐在沙发上。 . 然而宁厉诚却忽然消失了。 消息未读,电话打不通,宁正博最早察觉不对,立刻派人去找。 宁厉诚常住的公寓里空空如也,家具物品一切如常,像是居住者只是出了个门罢了,很快便会回来。 但明眼人都心知肚明这不过是伪装出来的假象。 办公室丝毫不见人影,宁正博几乎把公司上下都找了个遍,也没看到宁厉诚的一根手指。 另一边。 “我已经通知警方了。” 华林山声音冷静:“他现在被逼上绝路,不一定会继续留在国内。” 陆文临神色沉重起来:“但是很难判断他到底去了哪里。” “是很难判断。”华林山咳了一声:“不过巧合的是,我的一个定位器不小心落在他车上了。” 陆文临:“……” 那真的很巧了。 按华林山定位器捕捉到的位置来看,宁厉诚应该往码头方向去了。 陆文临和宁昭对视一眼,两人抓上车钥匙,匆匆出门。 天气预报显示阴雨天,头顶果然阴沉沉的。 霞市在靠近临市的位置有处港口,常有运货的大型船舶停靠。若是想办法提前疏通好关系,似乎确实能找到一个藏身的角落,前往大洋彼岸。 宁厉诚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还有机会。都来得及。 他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只要成功离开这里,法律无法约束远在异国他乡的他。他准备了一笔启动资金,还有经验丰富的下属,没什么好担心的。 但眼前计划被打乱,他迫不得已,只好找机会提前出发。 家附近有人在暗中监视,公司到处都是耳目,宁厉诚只能假装照常上班,然后在半路改了路线。 车在道路上疾驰,陆文临坐在副驾驶上,低头研究定位器路线。 宁昭忽然出声:“看到他了。” 陆文临抬头,果然在右前方看到了一辆低调的黑车。 再往前,警笛声模糊地传来,警车来得很快,渐渐包了过来。 前方都被围堵,无路可去,宁厉诚朝各个方向试探了一番,却被困得严严实实。 他忽然踩下刹车,然后调转车头,不管不顾地朝陆文临所在的车方向冲来。 情势变化,宁昭猛打方向盘,试图避开他的撞击。然而宁厉诚似乎根本不在乎自己死活,还特意加大了油门。 两辆车莫名在道路上开始一个追一个逃,其他警车再次靠近,试图拦截,却无一成功。 宁厉诚疯起来不管不顾的,直把两人逼到一个角落。 眼看着两车已经到了一个危险的距离,宁昭双手离开方向盘,解开安全带往旁边一倒,遵循着直觉把陆文临护在身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辆车忽然从侧方驶来,将那辆黑车撞倒一旁,分散了一些冲击力。 “砰——” 华林山的车大且重,黑车在路面上打滑了几圈,接着转头撞上护栏,一辆车彻底报废了。 而宁昭两人所在的车车头被撞瘪了,玻璃有隐隐裂纹,好在人没出什么问题。 陆文临被Alpha按在身下,什么也看不清,只感受到一瞬间车身的剧烈撞动。心顿时凉了半截,大喊一声:“宁昭!” 然后用一双手在对方身上摸索着,看有没有湿漉漉的血液。刚经历了生死关头,他的手还发着抖:“没事吧?有受伤吗?” 宁昭也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你怎么样?” 陆文临没意识到自己有些哽咽:“以后不准做这样的事了。” 其实人的躯体如此脆弱,肉体凡胎,真要发生什么,根本无法阻挡住钢铁的袭击。 但所谓的爱,所谓人类引以为傲的勇气,不过就是那飞蛾扑火的一刹那。 宁昭一怔,听出他话音中的颤抖,吻着人的额头和脸颊安抚:“别哭,宝宝。我没事。你摸摸,都好好的呢。” 陆文临真的很认真地摸了,手掌在他衣服底下一寸寸抚摸过,宁昭还故意绷紧了肌肉给他摸:“怎么样,很结实吧?” 在反复确认宁昭是真的没有受伤后,Beta的神色才松动下来,埋在他怀里,一阵后怕:“我们不应该出来,在家里等警察抓捕也是一样的。” “好了好了,现在没事了。” 宁昭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以后也不会有这种危险的事情了。” 不远处,警察下了车,把黑车重重包围。有些风声快的宁家人也赶到了,把车停在外圈,驻足围观。 华林山走到两人的车跟前,目光有些凝重,敲了敲车窗,看着还抱在一块的两人:“没事吧?宁厉诚这个疯子,想一出是一出,还好我刚好到了。” 宁昭抱着陆文临,朝他点点头:“这回真的谢谢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华林山没和他们多寒暄,转身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两人没有下车,就这样相互依偎着转头看向窗外。隔着人群,陆文临无意间和那人对上视线。 恍若当初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一眼。 如果宁厉诚仔细观察,就会发现陆文临看他的眼神从未变过。他的目光始终平静,这并不是一种豁达,而是对无关紧要的人毫不在意。 人会为自己的傲慢、自负、狂妄付出代价。 天平的刻意倾斜有失偏颇,但褪去了命运的无故偏爱后,就只能如同那暴露在礁石上的鱼虾,失去了海水的滋养,被迫接受烈日煎熬。 即使没有主角buff,顾安依旧能成为一位好演员,那是因为他热情、真诚、热爱生活,命运赠予他该有的回报。 而宁厉诚一旦失去了光环加持,无数阴暗面便一涌而出。他明明有无数次选择——和陆文临解释清楚,在宁昭回到宁家时好好相处,不与顾桐宜暧昧不清…… 既然做出了抉择,自然要承担相应的风险。 这就是他应得的结局。 警察扣上手铐,刚要把宁厉诚带到警车上,林晚玉和宁观峰恰好赶到。 前者下了车,先急匆匆地赶到宁昭所在的车辆,确认两个人都没有事后,才走到宁厉诚面前。 那人抬起头看她。 小的时候,宁厉诚也是这样抬头看她,眼睛亮亮的,脸颊饱满,抓住她的衣角,稚嫩的声音喊她:“妈妈。” 光阴是一条丝带,向前蔓延,缠住每个人的脖颈。 林晚玉闭上眼睛,两秒后又睁开,眼中的复杂情绪荡然无存。 她抬起手,猛地给了Alpha一巴掌:“这是替小昭和文临打的!你差点杀了人!” 宁厉诚的脸随着力度偏向一旁,却舔了舔牙齿,无所谓地一笑。 林晚玉没有就此停手,她的掌心很快再次落在宁厉诚的脸上:“这是为信阳和观峰打的。你不尊重长辈,也不尊重妹妹!” 又是清脆的一巴掌落下。 林晚玉这次声音却小了不少。并不是因为力竭,而是因为失望至极。 她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这一巴掌,是因为养育你这么多年,最后你还走上了歪路。” “爸爸妈妈不配教导你。往后,就当这二十多年的缘分尽了。” 话音刚落,她转身便走。身旁的一位女士小心地扶着她离开。 林晚玉力气不大,几巴掌下去对宁厉诚来说不痛不痒,还不如宁昭那天的一拳半分重。但他忽然觉得脸颊火辣辣,目光难得有些茫然。 越是自傲的人,越是接受不了这种被放弃的时刻。 见林晚玉转身,宁厉诚瞳孔下意识放大,嘴唇轻微张合着,似乎想要说什么。 是什么呢? 可最终,他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林晚玉也没有再转头,只留给他一个远去的背影。 .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直阴沉沉的天终于落了雨。细长的雨滴如丝如雾,朦朦地罩着这座城市,仿佛永远挥之不去的阴霾。 但所有人都知道,世上不会有久积的乌云,它们最终都会变成雨水落下,滋养大地。 三月春寒料峭。 等天气回暖后,四季循环,这片土地又要焕发出新的光彩。 陆文临看着被雨水弄花的窗户,用指腹感受它冰凉的触感。车窗外,警车上红蓝色指示光闪烁着、跳动着,映照出一片交织的幻彩。 宁昭喃喃自语:“终于结束了。” 陆文临收回视线,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但他不认同Alpha的话,摇了摇头:“还没有。” 宁正博站在人群之外观看这出闹剧,他没撑伞,表情虽极力维持严肃,嘴角却有一抹压不住的笑。 警车离去,撞车现场拉起警戒线,记者们这才姗姗来迟,错过了许多报道素材。宁正博朝周围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两人所在的车上,缓步走来。 他弯腰敲了敲车窗,等车窗降下后,这才微微一笑:“两位,多谢了。” 第76章 故人 “谢什么?”陆文临表情平静:“如果指的是犯人落网,应该谢谢警方才对。” 宁正博笑笑:“你这么说,倒也对。” 宁昭皱眉看他,语气更为冷淡:“少讲这种没头没尾的话。你做的事未必干净。” 宁正博面色一僵,却依旧保持着嘴角的弧度,接着直起身耸耸肩,朝他们随意地一挥手,转身离开了。 . 孟秋莲听到宁厉诚被捕时相当惊讶,还和陆丰英讨论了两句。 过了一会儿后,陆净荷打电话告知她,她才知道陆文临居然也在场,还与宁厉诚的车相撞,好险没出事,急得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火急火燎地和丈夫开车过去。 两人刚从警局录完口供出来,就被等候已久的孟秋莲一把揪住了。 “陆文临!” 陆文临原本在转头和宁昭讲话,忽然被人大声喊出名字,吓了一跳。转头一看,妈妈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眼角已经红了。 孟秋莲一向对陆文临轻声细语的,头一次发了那么大的火:“你去凑什么热闹!这种事情是能闹着玩的吗!” 然而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眼睛还瞪着他,眼泪却往下掉。 陆文临心里酸涩,上前抱住妈妈,给她擦眼泪:“我没事的,妈妈。你看,连个皮外伤都没有。” 还趁机夸了Alpha两句:“还好有小昭,多亏小昭刚才保护我。” “当然要没事了!”孟秋莲拍了他一下,凶道:“你还想有事吗,还让不让你妈活了。” “还有小宁,你也是。”孟秋莲沉着脸:“你们两个真是太出格了。万一……万一真有什么好歹,叫我们这些做长辈的怎么办!” 连陆丰英也面色严肃地朝他们摇头,重重地从鼻腔里出气:“平时胡闹也就算了,怎么能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两人大气不敢出,被骂成小鸡仔了,勒令去医院做检查。等到医生开口说没什么大问题后,孟秋莲才稍微放下心,把两个孩子领回家,回来又唠叨了半个小时。 陆文临和宁昭老实地并坐在桌前,说什么便做什么,把炖的大骨汤都解决了,喝得肚子滚圆,然后在长辈面前晃荡,进行深刻反思和自我检讨。 孟秋莲本来还板着脸,听他一句接着一句,表情终于松动了点。 然后叹了口气,手掌抚上Beta的脸颊:“心肝,我不是怪你。你以后真的要多为妈妈考虑,吃喝玩乐怎么样高兴都行,但妈妈只希望你一辈子平平安安的。知道了吗?” 她只有这一个小孩,如珠似玉地养到现在,实在接受不了任何可能的意外。 陆文临乖乖点头,保证自己再也不会了。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看得孟秋莲心软,这才被放行。 两人溜到院子里散步消食。下过雨后,空气潮湿,泥土和植被的味道逐渐浮现出来。 晚风寒凉,宁昭回想起下午宁正博那个微笑,有些厌烦:“这些人,一个个都心术不正。” 和宁厉诚相比,宁正博倒没有那么危险。 不过陆文临认同地点点头:“是很烦。但宁正博的身份和性格摆在那里,很难得偿所愿。” 毕竟是私生子,就算他再怎么努力,宁家老爷子还是不喜欢他这一点。原剧情中宁厉诚也是从这里入手,铲除宁正博对他的威胁。 两人转了一圈,又随便聊了几句别的,夜色渐深,很快被孟秋莲叫进屋。 . 隔天,陆文临和宁昭一起回了趟宁家。 自从宁厉诚被警方带走之后,林晚玉情绪一直不太好,由交好的朋友陪着。 宁昭到家后,打算先去看眼母亲。 结果上楼时,那位阿姨刚好从房间里出来,关上门,朝他轻轻摇摇头,指了指门板,对他做了个口型:睡下了。 宁昭于是点了点头,没有打扰。 两人一起从楼上下来,阿姨有别的事,先离开了。 宁昭在门口送客,忽然听到身后有很轻的脚步声。转头一看,一个小脑袋从拐角探了出来,露出半张脸,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 宁昭怔了一下:“信阳?” 陆文临也看见了。他喊了一声女孩的名字,然后蹲下来,双手朝她张开:“信阳。还以为你也在睡觉呢。” 宁信阳犹豫了一会儿,然后慢慢走过来,一头扎进这个怀抱里。 陆文临轻轻拍着她的背,过了一会儿问道:“吃饭了没有呀?” 宁信阳原本安安静静地靠在他身上,听到这句话,忽然扁了扁嘴,一下子哭了出来。 小小的人哭得如此伤心,肩膀剧烈起伏着,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楼上的保姆阿姨也跟着下来了,对一旁的宁昭解释女孩这两天情绪总是很低落,饭也没吃几口,昨晚发起低烧,还去挂水了。 宁观峰之前得了重病,刚出院不久,眼下又因为养子的事情接受各方调查,分身乏力;林晚玉情感受创,身心俱疲,同样浑浑噩噩;宁厉诚被捕,而宁昭又不住在家里。 只有保姆阿姨一直陪着她,但也无济于事。在宁信阳眼中,她原本的世界轰然倒塌,坚固的家此刻如同一盘散沙。 她好茫然。有些害怕,还有些孤单。 大人总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却忘记了小孩也会伤心难过。 陆文临没有问她为什么哭,任由她把情绪发泄得差不多了,才抽过纸巾给她擦眼泪,动作很轻:“等下和哥哥们一起吃饭好不好?再加一件衣服吧,不要生病了。” 宁信阳没说好或不好,抓住他的衣角,小脸哭得泛红,却听话地披上外套。 既然要留下吃饭,宁昭便吩咐佣人准备晚餐。 等回来一看,两人坐在沙发上,宁信阳紧紧挨着陆文临,哭累了,就这么睡过去了。脸上还有明显的泪痕,鼻子轻微抽动。 宁昭拿来张毯子,轻手轻脚地给她盖上了。然后坐在陆文临的另一侧,揽住他的肩头。 他的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第一次觉得这个偌大的别墅显得如此空旷。 宁昭初次来时,对这里只有豪奢华美的印象,连眼睛都不敢乱看,局促不安。然而转瞬间,繁华褪去,其后的空洞暴露于人前,只留下一地寂寞的回音。 他在心里叹一口气,然后看向怀里的人:“瘦了。” “嗯?”陆文临低头看了眼宁信阳,轻声回道:“我也觉得,她脸颊上的肉都少了。” “信阳瘦了。”宁昭吻了一下他的唇角:“你也是。” 陆文临一怔,失笑道:“胡说,明明每天都有好好吃饭。” 宁昭不和他争执,只是笑了笑,然后把他抱得更紧了点。 宁信阳没睡太久,很快就醒了。 睡了一觉起来精神多了,等晚饭过后,她的状态稍微好了点,逗她时也会露出一点笑容。 只是有时依旧能从神情中捕捉到一丝不安。 两人商量了一下,晚上干脆就在宁家住下。 晚饭前佣人端了一份较为清淡的饭菜上楼了,然而过了几个小时后,又几乎原封不动地被拿了回来。 宁昭有些不放心,上楼亲自去看看。敲了敲门后,等了好一会儿,林晚玉才把门打开。 对方看到他有些惊讶,疲惫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很浅的微笑:“小昭?什么时候来的?” “下午和文临一起来的。”宁昭回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问,只告诉她厨房还有热汤热饭,让她多少吃点东西。 林晚玉定定地看着他一会儿,努力抬了抬嘴角:“好。你们也早点休息吧。” . 宁家现在乱成一团糟,唯有宁正博春风得意。 他穿上西装,整理好领带,面带微笑地准时出现在公司。 宁厉诚出局,宁昭资历不足,宁开济原本就不在赛道上。其他的小辈年纪尚小,如此一看,眼下只有他最为合适。 人逢喜事精神爽,少了一个竞争对手,宁正博走路都轻快了些。 他天生精力旺盛,爱权爱势,也爱和人打交道。处理完一天的公事,下班后在电梯口碰上宁开济,还十分热情地主动打招呼:“叔。这么巧。” “哦?”宁开济转头看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是正博啊,恭喜。” 不知道他的这声“恭喜”究竟是在指代什么,但看那副似乎什么都清楚的表情,宁正博暗骂一声,心里分外不爽快,面上却丝毫不显。 然而下楼后刚踏出公司门,就被人在门口拦住了。 宁正博还未反应过来,一阵扑面而来的酒味和口臭先熏得他作呕,表情微微扭曲。 从霞市离开以后,黄志成和李丽没有在大城市待太久,转头回了老家。 手里的钱一多起来,黄志成花钱便开始大手大脚。平日里依旧买酒酗酒不说,某次被一个熟识的人忽悠着去赌场玩了几次,渐渐上瘾,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李丽最初也没当回事,还为黄志成出门时能少喝一点酒而感到欣慰。 但她可没料到,黄志诚居然很快就把卡里的钱赌得差不多了,甚至有了欠款。要知道那可是一笔足够他们衣食无忧,安度晚年的存款啊! 没了儿子养老,他们以后可就指望这笔钱活了。 宁正博当初给他们留的电话号码早就注销了,想找也找不到人。无奈之下,两人只能重新来到霞市,兜兜转转,找到宁家公司楼下准备堵人。 “那个……”李丽局促地搓着手,先开口了:“我们不是随便要钱,主要是确实有点事。” “他就该给。”黄志成冷笑一声:“有那么多钱,拿一点出来又不会怎么样。再说,当初我们听他安排大老远过来,难道就不累吗!” 宁正博恨不得缝上他们的嘴,对着那两人的表情瞬间冷了不少。 “嗯?”宁开济站在一旁看着他们,闻言似乎想起了什么:“这两人,似乎有些眼熟啊。” 记者连日蹲守在公司门口,眼下一见似乎有事发生,连忙围了过去,恰好听到了这个对话。 “宁正博先生,请问你和这两人是什么关系?” “您当初嘱咐他们什么事?方便告知吗?” “宁先生,麻烦回答一下这些问题。” “宁先生,你对宁厉诚被捕有什么看法?” “宁先生……” 许多问话一句接着一句,宁正博脸色越发难看,但始终一言不发。 不远处的保安接收到指示,立刻上前把两人带走了。 然而已经晚了,无数镜头已经把刚才的画面记录下来,估计很快就会成为新报道上的配图。 就连宁开济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悄声离开了,只剩下宁正博一个人独自面对记者一连串的追问。 这回他可没有像之前一样落落大方、侃侃而谈,而是沉着脸离开人群,飞快坐进了车。 第77章 舆论 随着宁厉诚落网,先前一些没被翻出来的事情,终于重见天日。 职务侵占,非法转移资产、躲避税务,除此之外,他名下的几家空壳公司也被爆出有多重债务,其中就包括之前想要和陆家合作的航亿公司。 这些经济犯罪已足够使人震惊,而先前康养公高管又在这时推翻供词,证实了宁厉诚作为相关负责人的密切参与。 重重罪名,令人瞠目结舌。 宁家的事情因此被推到风口浪尖,暗地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黄家夫妇一来公司闹事,马上引起了关注。 宁正博虽然想花钱堵上媒体的嘴,但总归有那么一两家公司为博人眼球,宁愿放出报道。 先前宁家真假少爷大打出手的新闻还未从人们的记忆中彻底消散,不过这回宁昭已经转变为受害者身份,既要被假少爷鸠占鹊巢,还被其他人故意为难。 陆文临知道这件事时并不惊讶。 所以当初黄志成和李丽果然是因为宁正博的指点,才会直接来到霞市,去宁昭的学校闹事。 那时的宁正博想要用舆论来达成预期的结果,时隔多月,眼下也遭到了相应的反噬,不少人对他的这种行为感到不齿,严厉谴责。 或许是为了想迅速掩人耳目,很快,又有一批新的报道发布。 同样是关于黄家夫妇闹事的事情,这次的重点却聚焦于宁昭身上,质疑他嫌贫爱富,被认回宁家后就忘记养父母的养育之恩了,才使得长辈拉下脸来寻找。 林晚玉知道这件事后,即使身体不适,也强撑着和宁正博沟通。 然而后者自然拒不承认,三番两次转移话题,滑不溜手,就是不给出回应,任由网上舆论发酵。 :天,姓宁的还有好人吗…… :我也怀疑,那个nlc一个人就干了那么多犯法的事,宁家指不定有什么说法 :心虚什么?还想捂嘴?你敢屏蔽我就继续发。 :666,不会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吧。 又有人开始把话题引到了陆文临身上。 :他的未婚夫,这个名字我怎么有点耳熟呢,我记得是不是和哪个当红小花有矛盾来着 :这么说我似乎也有印象,听圈内人讲,他好像很讨厌Omega? :听说爱过某法制咖,那能是什么好人 :他俩好像也是协议婚约?似乎是大少爷不知道为什么头脑一热就逼着人订婚了 :我天,Omega怎么着他了 …… 热搜一个接着一个,虽然被撤下,但网友的讨论只多不减,议论纷纷,还冲到祝漪汾的账号评论里,为她打抱不平。 就在大家闹得不可开交时,近期一直忙着新剧宣发的祝漪汾忽然更新微博了。 她发了个九宫格,其他照片都是一些生活日常,也有剧组拍摄的碎片。最中间放了一张四人合照,配文:工作,休息,还有朋友们~(举杯) 这是春节期间几人一起出去吃饭时拍的。照片里陆瑛惟和她坐在一侧,陆文临和宁昭在对面,几人举着杯子,热腾腾的火锅还冒着白气。 陆文临怀里抱着陆瑛惟刚养不久的小狗,另一只手握住小狗毛绒绒的爪子,朝着镜头挥了挥。他旁边的Alpha揽住他的腰,动作间十分亲昵。 氛围融洽,根本不像相看两厌的样子。 而且在这个时候发这组照片,澄清谣言的意思相当明显。 舆论再次反转,这一组照片直接辟谣了网友们之前的大部分猜测。 :这也能叫关系不好吗?我就这么被所有人耍得团团转 :我刚才说他们关系不错还有人来私信骂我……zyf拍戏的时候他经常来探班,有时候他未婚夫也会一起来,同一个剧组的都知道啊 :这不是朋友是什么……祝姐知道你们这么说她朋友吗 :我服了,网友就这么爱造谣,之前那群人可以出来道歉吗 :大家太不理智了,小祝看到有些人的言论也会觉得很无奈吧 #祝漪汾朋友#的词条又登上热搜。 与此同时,有眼尖的网友在一个三线小演员前段时间发布的生活照片中,发现了一点特别的东西。 这张照片的主题是一桌精心准备的饭菜,而在作品左上角不起眼的角落里,却有一只意外入镜的手。 那手腕上戴着一条金手链,衬得皮肤白皙细腻,与祝漪汾发出的合照里,Beta手上戴着的似乎是同一条。 :一个恶名远扬的Beta还会有这么多朋友,家人们你们觉得什么才是真的,很明显了吧 :不是说不喜欢Omega吗……怎么一人一个说辞,到底要相信谁啊 :别的不说,少爷这张脸是真好看。和他老公好配 :不是怎么还磕上了,啥都要磕一嘴,无语 :就磕就磕就磕,管那么多,气死你 …… 某社媒软件上,忽然发布了一个新帖子。 [今晚看到热搜时有点难受,我不知道这些话该不该说,但是堵在心里又不舒服,所以随便说两句。] [我的工作有时候会对接到一些明星或是网红,具体干什么就不说了。第一次接触ta是因为当时的一个前辈有事,都说这活难干,大家不愿意去,最后推给我了。我当时也挺忐忑的,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他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搞,反而很有礼貌,意外的好说话。] [之后大概没过多久,他给就我推荐了新的工作机会。也是因为这个,我后来才能接触到这个行业里面名气比较大的前辈。这个前辈我之前一直很敬重,但接触下来真的……特别恶心,超级会pua人。] [那时候真的做了好久的受气包,甚至打电话给我妈哭着说想辞职回老家。有一次又跟着前辈去了一个宴会,不知道哪里惹到他了,骂了我大概有半个小时吧,结果我后面不小心把酒弄到他身上一点,他非觉得我是故意报复他的。] [最后还是ta是碰巧经过,帮我怼了回去,我也因此阴差阳错跳槽了。] [总之现在新老板很好,同事也很好,我非常满意自己的生活状态。有时候大家真的不要过于相信网上的那些言论了。ta现实生活中根本就不像流言蜚语说得那样,和朋友的关系也很好,有些人拜托给自己积点德吧。] 指向性太明显,大家立刻知道了ta这个人是谁。 :反转得太快甚至没有来得及骂,超越99%的网友 :听起来是好人,天哪,那他之前那些传闻也是被人诬蔑的吗,好惨 :热搜是有人故意买的吗?想给人家泼脏水,结果发现根本没人买账,笑死 :等我被人恶意买黑热搜了,我的朋友们也要这么维护我,好吗好的 :摸摸贴主,我刚上班的时候也经常内耗,有些领导真的太缺德了 又有人在评论区中发了一张照片:他们也不是什么协议婚约吧,感觉谈得很明显啊,之前还来A大散步,结果又被人偷拍造谣了 :而且什么嫌平爱富的……他养父母不仅不给钱还找他要钱,那个Alpha之前一直都是贫困生来着 :……不理解,做错什么了这么招人恨 :这家长也是没谁了,完全吸血虫 :哇塞等下这两人我见过!!元旦的时候我哥求婚,他们好像就在附近。因为两人长得太好看了于是多瞄了两眼,还看到他们亲上了,绝对是真情侣啊 :在吗,想看亲亲 :加一 :???怎么这么巧就给你碰上了,水军吗 :不是啊,我哥真求婚,婚宴都已经办完了,骗你我能有什么好处 :等一下,看了眼ip,是不是x市中心广场?我好像也看到了。当时在店里买东西,他们应该就在外面 :还……挺浪漫的? :人家谈个正经恋爱也没碍着谁吧?这么快转移视线很难不让人怀疑什么,谁能去查查那个nzb? :对哦,这个热搜怎么不见了?一个小时前还在的 .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互联网热闹得要命。 陆文临坐在沙发上,嘴里咬着一根巧克力棒,翻动屏幕看得津津有味,结果下一秒,头顶落下一道阴影,手机忽然被人从手心里抽走了。 宁昭不过去洗了个澡的功夫,一出来便发现Beta又开始背着他偷偷上网,下意识皱起眉,表情却有些担忧,捏了捏他的脸颊:“不是说不要看吗?” “可以看可以看。”陆文临偷偷瞅了他一眼,争取了一下:“也没说什么。” 宁昭扫了两眼屏幕,零星能在其中看见两条不友善的言论,还是不放心,把手机关上塞到兜里,亲了他一口:“没收了。快去吃饭。” 陆文临只好跟着挪到餐桌前。 陆净荷原本不想参与宁家的一堆破事,但眼下事态逐渐扩大,甚至波及到陆文临,当即忍不了了,冷着脸联系上宁家,让他们把自己□□好,别随便放出来咬人。 又让法务部在公司账号上发布声明,任何造谣或随意进行人身攻击的用户都会进行起诉。 然后给宁昭打去电话,拜托他看着点陆文临,最好不要给Beta瞧见了网络上的闲言碎语。 “在看电视呢。”宁昭转头往客厅看了一眼,小声说:“我已经把他手机没收了。” 其实脱离了娱乐至上的互联网,线下根本没有人在乎陆文临是谁宁昭是谁,两人饭后下楼溜达一圈,碰到遛狗的邻居,还尽情抚摸了一会儿疯狂摇尾巴的大金毛。 接着坐在长椅上,看风吹拂枝叶,摇来晃去,如此惬意。 . 舆论风向忽然改变,那几家下场的媒体公司多半是受了宁正博的指示。 晚上十点,宁观峰终于从公司回来,有空闲处理别的。 宁正博的举动在他眼中无疑是一种挑衅,宁观峰沉着脸,安抚好妻子,然后亲自打电话向宁昭保证:“网上的那些东西会让人处理掉,明天一觉醒来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跟文临也说一声,让他放心。” 宁昭点头应好。 . 晚上临睡前,陆文临洗漱完,先一步钻进被窝,伸了个懒腰。 宁昭随后跟过来,站在床边。从这个角度往下看,Beta看起来似乎比平时还要柔和一些,头发随意散在枕头上,朝他缓缓眨动眼睛:“看我干嘛。” 宁昭没讲话,笑了笑,俯下身亲了他一口,又替他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陆文临悄无声息叹了口气,故意展现出一点脆弱,声音放软:“睡觉吧,困了。” 宁昭应了一声,也关上灯跟着进了被窝,把他抱在怀里,脸颊贴着脸颊入睡。 . 陆文临确实没有过多受到网上闲言碎语的影响,那些言论对他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他心里在琢磨另一件事:数值修改器还剩下最后一次使用机会。虽然这次只有24小时的生效期限,但用在宁正博身上应该绰绰有余了。 不过Alpha的怀抱太过温暖舒适,陆文临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先一步在熟悉的气息包裹下沉沉入睡了。 第78章 夜晚 正如宁观峰所说,这一晚结束后,网上大部分关于两人的爆料都清除得一干二净。 陆净荷的团队也尽职尽责,将一些恶意传播谣言的用户信息留档,发布起诉声明。 第二天醒来,宁昭先看一眼手机,讨论狂潮差不多消退,网页与昨晚相比干净许多,只留下一些指代模糊的只言片语。 旁边的人还在睡梦当中,眼睛自然闭着,呼吸平缓,神情放松,看起来睡得很好。 宁昭把手机轻手轻脚地放回床头,然后躺回陆文临身边,细数他纤长的睫毛。 过了好一会儿,陆文临才缓缓转醒。 他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动了动,还未睁开眼睛,人就先往旁边一靠,脑袋抵在Alpha身上。 宁昭伸手搂住他,等人稍微清醒了点,才低声问:“要起来吃饭吗?” 怀里的人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忽然说:“我想到了。” 宁昭一怔:“嗯?” 陆文临抬起头,打了个哈欠:“过几天,是不是宁老爷子的寿宴?” 林晚玉前段时间确实有提过,宁昭算了算日子,点点头。 陆文临对他眨了眨眼睛。 . 一周后。 宁正博恢复了往日的生活状态,在公司里扬眉吐气,几乎没有人再提起他所做的那些破事。 当然,就算有人背后嘀咕,也不敢光明正大地在正主面前议论。 偶尔在公司里碰到宁昭时,他也丝毫不见心虚,甚至还能主动微笑问候,摆足了获胜者姿态。 虽然那个Alpha反应始终很平淡,也不怎么搭理他。 事情解决,宁正博最近心情不错,晚上还出门和朋友们聚会,喝了点酒。不过因为明天要回一趟老宅,所以没有贪杯,有些不舍地提前离开了。 次日起床时,宁正博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次回去见老爷子,一是汇报公司的近况,二来也是寿宴将近,和老人拉拉家常,刷点好感。 平日回去,宁正博都要花费些心思,精心选好礼物,还要私下打听老爷子心情如何,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不该做的。 他从一个原本不受人待见的私生子,到现在意气风发地跃升公司领导层,还能在老头子面前说笑,本身花费的心力可想而知。 因此今天也不能丝毫怠慢。 宁正博换好衣服开车出门,到达老宅时,刚好在门口撞见了一个平时不经常来往的亲戚。 两人打了个招呼,一同进门。 那人看了眼宁正博手上提着的礼袋,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哟,正博,还是那么周到。这次又带了什么回来?” 换作平常,宁正博多的是办法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 然而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宁正博嘴角噙着笑,瞥了他一眼:“你也配这么和我讲话?” “什么?”那人一怔,诧异他的回话:“宁正博,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宁正博瞥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说:“字面意思。听不懂吗?” 两人的争执声引来了周围人的目光。那人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闹得太过难看,于是忍住了继续回嘴的冲动,瞪了宁正博一眼,忿忿不平地走开了。 然而宁正博却丝毫没有消停下来。 他看着身旁另一个围观的人,嫌恶地扫了扫衣袖:“滚开,挡着我的路了。” 后者睁大眼睛,相当震惊:“正博,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怎么了?”宁正博面色有些阴冷:“你们过去是怎么在背地里说我的,我都记着。你曾经最看不起的私生子,现在不是踩到你头上去了吗。” 此时时候不早,宴会厅已经到了不少人。他声音又没刻意压着,因此传入了许多耳朵里。 宁伯父闻声赶来,不知道他怎么回事,呵斥道:“宁正博,你发什么疯!” 宁观峰也淡淡出声,提醒道:“好歹是出门做客,何必闹成这样。正博的脾气真是越来越……得改。” 宁正博打断他,嗤笑一声:“一个死过一回的人,还是多操心操心自己吧。” 他顿了顿,语气颇为惋惜:“我爹那段时间可是天天盼着你一直躺下去,你倒是自己醒过来了。” 宁伯父一向以和蔼形象示人,此话一出,众人皆诧异地倒吸一口冷气。 “……”宁观峰冷着脸笑道:“好啊。可惜我命大,让你们失望了。” 宁伯父面色铁青,试图解释:“观峰,别听他胡说,那小子今天不知道吃错什么了,我真没有那个意思。” 见宁正博似乎还要开口说话,他抬起手,直接毫不客气地给了儿子一巴掌。 “啪——”地清脆一声,周围人都闭上嘴,看好戏一样望着他们。 宁伯父下手很重,宁正博表情淡了些,看起来似乎还有些困惑,然而顶着巴掌印继续开口:“爸,你打我干嘛?你不难道是这么想的吗?” 他还想辩解,宁正博却频频拆台,将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全部倒出来。 宁老爷子就坐在不远处,亲眼目睹了这场闹剧。眼看着场面越来越混乱,宁正博嘴里的辱骂愈发不堪入耳,老人的脸色十分难看,抬手指着他,指尖有些颤抖,似乎想说什么。 然而情绪过于激动,急火攻心,话说未出口,人先倒下了。 第一个发现的人尖叫一声:“老爷子晕了!医生、医生在哪?” …… 直到救护车到达时,宁正博却依旧没有丝毫补救的举动,就那样若无其事地翘着腿坐在沙发上,一手端着酒杯,面带不屑地看着众人惊慌忙活。 估计有不少人私底下猜测,宁正博到底是有了多大的底牌,竟然敢公开与整个宁家叫嚣。 明明眼下他才是那个最有可能成为宁家继承人的人,却突然搞这一出,完全让人摸不着头脑。连宁开济都颇为惊讶,不明白他这一出究竟是要闹什么名堂。 在场的人手忙脚乱,跟着去了医院。好在就医及时,人没出什么大问题。 即便如此,宁正博今天的举动,也足够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 这或许是宁正博活到目前为止,最为坦诚的一天。 等24小时一过,宁正博恢复意识,当即脸色苍白,出了一身冷汗。 怎、怎么会这样? 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口无遮拦,甚至怀疑起前一晚酒会上的所有人。 难道是酒有问题吗? 然而眼下也顾不得追究了。 他明明努力了那么久,怎么能在这种地方功亏一篑? 宁正博立刻开车去了医院,想当面向老爷子解释,然而刚出电梯就被拦住了,好说歹说,还是连病房都进不去。 拦住他的人朝他露出轻蔑的笑:“昨天不是很威风吗?你一个私生子,改姓宁已经是给你面子,哪来的脸看不起别人。” 说罢,还往宁正博身上唾了一口。 宁正博脸色铁青,却无法反驳。 他泄气地回到家里,而父亲见到他,更是气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一起,活像一块蠕动的树皮。 “蠢货!”宁伯父怒而拍桌:“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没脑子的东西!你听听你那时说的什么话!” 宁正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解释道:“爸,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我昨天好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一样,根本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宁伯父冷笑一声:“是吗?我倒觉得你是忍不住了!当初我就不应该管你,把你带回宁家。本来还想指望着你有点出息,你就这么给我长脸的是吧?我看你也不用继续待在这里,家里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宁正博面色一僵,暗自握紧了手心,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父亲说完,狠狠瞪他一眼,随后转身离开。 门被大力甩上。宁正博咬着牙,有气也不知道向谁发,这一连串的事情简直莫名其妙得要命。 “砰——” 他的拳头重重砸到桌面上,半晌后颓然瘫倒在地。 . 因为提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陆文临和宁昭那天故意找了借口打算晚点到场。 虽然人没在,但后来听旁人复述,也能想象到当时场面的震撼。 就算宁正博之后想要补救挽回,但说出去的话宛如泼出去的水,那么多人听见了,就连抵赖都无法做到。 最重要的是差点把宁老爷子气出毛病来,往后算是难在他面前讨到一点好脸色了。 陆文临只修改了对方真诚度那一栏的数值,他知道宁正博这人心口不一,但没想到居然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看来平常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真是给他憋坏了。 两人也顺便去了趟医院看望老人,正要离开时,迎面碰上了宁开济。 后者朝他们一笑,感叹道:“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搁这套话呢。 “什么意思。”陆文临故作不解,也笑了笑:“长辈住院了,来探望不是很正常吗。” 宁开济端详他的表情,想从中捕捉到蛛丝马迹,判断对方到底有没有别的心思。 然而宁昭可没有那么好脾气,直接了当地开口:“麻烦让开,挡着路了。” 化解舆论倒是不难,但能让宁正博忽然自爆,并不是一件轻易的事。 而且看宁正博今天追悔莫及的态度,看起来不像是几人达成合作事先商量好的。 宁开济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可这种事,若真的是人为安排,那未免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他摇了摇头,不再细想。 . 老爷子上了年纪,平日里饮食都相当注意,难得住一次院,宁家上下都颇为担心。 当然,这种担忧背后是否掺杂了其他心思,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一件事,就是宁正博已经彻底失去了上桌的资格。 不仅如此,他在公司的职责也被大幅度削减,划分给其他董事。 这样一来,剩下的人便十分明了。 果然,等宁老爷子出院不久,宁昭忽然被叫回老宅。 老爷子身上带着长辈天然的威严,尽管明面上没有宣布什么,但却仔细问了宁昭在公司的情况,还特意吩咐宁开济要照顾小辈,让宁昭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尽管发问。 宁开济笑吟吟,自然应下,和宁昭对视一眼。后者平静地看着他,依旧十分沉稳,未表现出明显的喜悦或是其他情绪。 他不由有些感慨。 当初宁昭刚被认回宁家时,谁会想到这人会成为最后的赢家? 还有他那个未婚夫也是。真是相当神奇的两个人,宁开济至今摸不透他俩。 . 一个月后,法院判决结果出来,宁厉诚数罪并罚,被判无期徒刑。 陆文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让那人在监狱里安安心心待一辈子最好,不要放出来捣乱。 他从会议室出来,刚回到办公室坐下,脑海中忽然[叮——]地一声,一个熟悉的电子音冒了出来:[主线剧情结束,同步查询攻略对象好感度为100/100,恭喜宿主任务完成!] “这就结束了?”陆文临挑了挑眉:“比我想象中要快。” 系统的语气甚至听得出一丝欢快:[是的!世界运行平稳,宿主可以自由选择奖励了。] 陆文临现在的生活堪称完美,曾经深受其扰的睡眠问题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家人互相关爱,爱人默契和谐,偶尔和朋友出去小聚,似乎没有任何遗憾。 要许下什么愿望呢? 他想了想,忽然觉得两人当初去寺庙时,在红丝带上写下的内容就很好。 . 黄雀出差,黄鸿鹄刚好放了几天假,于是女儿就被宁昭接到霞市来玩几天。 晚上要去陆家吃饭,两人下班后载上黄鸿鹄,先回了一趟宁家,宁昭得把一份宁观峰需要的文件带回去。 车停在门口,一大一小在车里等他。 刚一进门,宁昭就发现别墅新换了风格,入目的毛毯、挂画、花瓶等等都和过去截然不同。 林晚玉坐在沙发上和宁信阳说说笑笑,不知说到什么,她宠溺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 然后注意到来人,笑着站起身:“小昭来了。” 宁信阳恢复了先前活泼的性子,语气欢快:“哥哥!” 宁昭笑了笑,摸摸她的脑袋。三人讲了几句话后,他才把东西拿到书房。 从楼上下来时,宁信阳已经被好朋友叫走,出门玩去了。 而林晚玉还在楼下,指挥着佣人把一大箱东西搬出去。 宁昭走到她身边,猜到这些都是谁的物品,静静地看着,没有出声。 林晚玉最近把家里收拾了一遍,宁厉诚的房间她不想进去,还是让佣人帮忙处理的。 许多承载着记忆的东西被当做垃圾一样装进纸箱中,眼不见为净。 她像是没事人一样,对宁昭解释:“家里有点乱,还是得整理一遍。你看,这个新换的地毯怎么样?” 宁昭捧场道:“花纹好看,和沙发的风格很搭。” 林晚玉笑了笑。然而目光落在那个箱子上时,笑就渐渐淡了。 她忽然意识到,那些和宁厉诚一同度过的时光,本应该属于宁昭,属于真正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精美的食物,优质的教育,亲人的陪伴……宁厉诚触手可得的东西,而宁昭却在那么多年里无法拥有。 明明这些原本就是你的。 ……身为一家人,竟然错过了那么多年光阴。 刹那间,林晚玉心中某个防线一下子崩溃,眼泪来得突然,瞬间夺眶而出。 宁昭默默地看着她,把纸巾递到她面前。 好在林晚玉很快收拾好情绪,拿过纸巾拭泪,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平日多回家看看,工作不要太累,碰到什么事不能解决的,就回来找爸爸妈妈。” “和文临好好的,不在家里住,你们两个都要照顾好自己。” 两人对视,宁昭读懂了她目光中复杂的情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点了点头:“妈,放心。你也要注意身体。” . “该你了,舅妈。” 陆文临和黄鸿鹄坐在后座,中间座位空出,其上铺着一张彩色的游戏纸,上面绘制着方格。 两人一边等待宁昭回来,一边玩飞行棋。 黄鸿鹄棋子是红色的,陆文临的棋子是蓝色的。轮到黄鸿鹄扔骰子时,骰子掉到了座位下面,她弯下腰去捡,抬头刚好看见宁昭朝这边走来:“舅舅!” 宁昭拉开后座门,两人先亲了一口,这才上车。 黄鸿鹄如今已经对两个大人偶尔黏糊的举动脱敏了,哼了一声,把脸凑过去:“我也要亲。” 陆文临于是笑着也在她的额头上蹭了一下。 . 汽车发动,开车不好继续下棋,黄鸿鹄先把飞行棋收了起来,开始低头玩她的手表,一边跟着车载音响胡乱地哼歌。 在节奏舒缓的音乐里,陆文临放松了身体,往窗外看去。 也许对你的记忆就是这爱情本身/ 是温柔的初春/ 是透明的清晨/ 是我们伴着那四季流转时的晨昏/ 太阳落山,霞光泼落满地。天地间一片流光溢彩,照得不远处的江河都透亮。 陆文临忽然觉得这歌词很应景。 也许对你的思念就是这爱情本身/ 你跳跃的体温/你晶莹的泪痕 是依偎的温存 车开到半路,孟秋莲打电话过来:“小文,你们出门了没有呀?姑姑他们已经到了,在打麻将。” 背景音里隐约传来陆瑛惟的声音:“哥快来快来!你俩还可以再凑一桌,今晚都不许睡觉!” 陆文临:“在路上了,估计还得等会儿。” 孟秋莲嗔怪地拍了一下陆瑛惟,然后对陆文临嘱咐道:“别听他瞎说,路上慢点儿。” 陆文临笑道:“好。知道了妈妈。” . 在陆家热热闹闹地吃过晚饭,黄鸿鹄这个新面孔小孩很快融入到大家当中,坐在麻将桌旁有模有样地学习,一会儿跟着婶婶家的小孩一起玩飞行棋,一会儿看陆瑛惟打游戏,一会儿走过来贴在陆文临耳朵说:“舅妈,你家里好多人哇。” “好玩吧?”陆文临逗她:“不要回家了,留在我家做小孩吧。” 黄鸿鹄哼唧一声,负手绕着他转了两圈,然后忽然停下来,靠在他身上,语气有些惆怅:“不行。我得回去陪妈妈。妈妈会想我的。” 陆文临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黄鸿鹄瞅瞅他,又声音软软地补充道:“我也会想你的。” 语气还有点不好意思。 毕竟年纪小,玩了一会儿也就累了困了。两人带她上楼,找了个收拾好的空卧室休息。 然后看时间不早了,也回房洗漱。 宁昭从浴室出来时,看见陆文临正站在窗户前,往外看。 他没有出声,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陆文临。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他还不清楚这个人会对他的人生产生多大的影响,又如何与他的生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在文字没有承载记忆之前,名字只是名字,个体只是个体,世界上有数以万计的人,却无法与每个人都建立起关联。 陆文临。 宁昭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他走近了,在离人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忽然出声:“文临。” “诶。”陆文临应了一声,转头看他:“怎么了?” Alpha却没有回答,目光长久地落在他身上,又唤了一声:“陆文临。” 陆文临似乎读懂了什么,朝他弯起眼睛,也叫他的名字:“宁昭。” 宁昭扬起嘴角,向他走去。 广阔夜幕之上,还有许多黯淡的星光未被人知晓。然而身处人世间,只需要偶尔抬头窥见一点宇宙的边角。 夜晚何其美妙。它包容着过去的伤痛、眼泪、彷徨,也同样适合亲吻、拥抱、互诉爱意。 两人很自然地抱在一起,像两个互相嵌合的拼图。宁昭微微张开嘴,陆文临却动作更快,竖起食指抵在Alpha的嘴唇上,弯了弯眼睛:“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宁昭笑了笑,就着这个姿势去吻他,把他抵在墙边:“嗯?知道了我也要说。” 下一秒,他们同时开口。 “我爱你。” 你就是我所追寻的。 爱情本身。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