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重生日常   作者:焦糖冬瓜   简介:   【正文完结】   PS:主角上辈子很不爽,介意的读者可以直接跳第三章 看主角人生起飞。   姜若棠是个恋爱脑,上辈子对国民男妲己白映川犯病了,可惜他不是商纣王,哪怕拱手河山,白映川对他置之不理。   更可怕的是绿茶发小利用了姜若棠的恋爱脑,不但套走了外公留给姜若棠的遗产,还让姜家喜提家破人亡大礼包。   重生一次,姜若棠决定卸载恋爱脑。   绿茶发小:你最爱的白映川就要转学到我们学校了!   姜若棠:关我屁事,早就不喜欢他了。   绿茶发小:你绝对口是心非。   姜若棠:天下哥哥千千万,看见更帅的我就换。   绿茶发小:若棠你变了……   姜若棠:我只是大脑发育了。   这一生,他揣好了外公留给自己的遗产,超前投资,不但堵得绿茶父子山穷水尽,还成就了自己的一番事业。   重生真好啊,不但有傻白甜的爹,善良正直的妈,哈士奇般的弟弟,以及富得流油的他。   只是再次遇到上辈子陪伴自己直至最后一刻的陆归帆,姜若棠的恋爱脑再一次疯狂加载。   陆归帆:我们之间就像洛希定律。   (小天体进入较大天体洛希极限,会结构崩塌甚至化作碎片)   姜若棠:哇,你这个比喻好厉害!粉身碎骨地奔赴,只为了永恒的陪伴!   理性派的陆归帆第一次发现,这世上有这么可爱的恋爱脑。   姜若棠发誓:我绝对不是因为看见班长隐藏在黑框眼镜下的顶级神颜才见色起意!   内容标签: 都市 娱乐圈 重生 成长 轻松   主角:姜若棠,陆归帆 ┃ 配角:白映川,蔡寂,赵长烽,赵云疏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生为人生赢家   立意:不要羡慕繁星,自己就是宇宙 第1章 恋爱脑应纳入重疾险   姜若棠单薄的身形让身上的呢子大衣显得空荡荡,时不时有车经过,带起的风仿佛都能将他刮倒。   他本来是想回公寓拿回笔记本电脑,但还是习惯性地拐进了楼下的便利店。   “姜先生,好久没见了。还是万宝路吗?”   看着店员的笑容,姜若棠才想起自己得了肺癌,现在还敢买烟,是一次性抽够七根,召唤死神吗?   “不了,给我拿盒薄荷味的润喉糖。”   毕竟赵云疏和赵长烽这对母子的鼻子太灵了,要是被他们闻出烟味,还没有被病魔征服,自己就要死在他们的唠叨之下。   想到这里,姜若棠垂下眼,淡淡地笑了一下。   便利店的店员愣住了,“还是第一次看到您这样笑。”   “是么?那我从前是怎样的?”姜若棠饶有兴致地反问。   “总是很忙、很急,马不停蹄,连口气都喘不上的样子。感觉您的工作压力一定很大。”   “以后不会了。”姜若棠拆了一粒糖,放进嘴里,“活着不用那么着急,又不是赶着投胎。”   姜若棠含着那颗糖,没有按自己公寓的楼层,而是去了顶楼的天台。   推开铁门的瞬间,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对面商业大楼的巨幅香水广告,Guilty。   而广告的主角,就是让姜若棠得了十多年恋爱脑的感染源——白映川。   姜若棠第一次见到白映川,是在父亲姜远怀的电影里。   当时的白映川饰演了一位冷血将军的年少时代。   十七岁的年纪,冷厉的眉眼中是被权利蛊惑了的渴望,他刀尖舔血的那一幕,强大的视觉冲击力俘虏了无数观众。   冤死的父亲,病重的母亲,以及破碎的他。   流转的光影,从暖色到冷色的急剧变化,让姜若棠产生了一种怜爱和充满保护欲的情感,就这样一头载了下去。   高三那年,白映川转学成为了姜若棠的同班同学。   姜若棠最好的朋友林鹿告诉他,白映川差点就要成为某部电影的男主角,但是那部电影黄了。姜若棠兴致勃勃地想请父亲接下这部电影。   只是没想到,这部电影成为了父亲姜怀远的催命符。   它是一个精心设计的洗钱工具,白映川倒是及时抽身没有受到任何波及,反倒是父亲姜怀远被一轮又一轮的调查、审讯、保释以及媒体的口诛笔伐逼迫到了绝境,在浴室里自杀了。   当他自杀之后,电影公司的股份被林鹿的父亲林成栋低价收购,而姜若棠和继母、继弟都一无所有地出局。   经过长期调查,姜怀远被澄清是无辜受害者,公众对他铺天盖地的同情,而父亲圈子里剩下的那些朋友也会对姜若棠多加照拂,这就是其他艺人和经纪人们想摸都摸不到的资源。   林鹿瞄准机会把姜若棠拉进了白映川的经纪团队。   他不断灌输姜若棠这些资源对于白映川有多么重要,只要拿下来了白映川就会对他另眼相待,甚至成为白映川的专属经纪人。   林鹿画的空气大饼把姜若棠撑得鼓鼓囊囊,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骡子向前奔。   等到姜若棠辛辛苦苦把这些角色、代言谈得差不多了,林鹿再把姜若棠从小组里调出去。   有时候给他放假,有时候是让他出国旅行,美其名曰“我只是不想若棠太辛苦”。   每一次都是林鹿敲定最后的合同,然后再到处渲染那是自己的本事,寰宇娱乐的高层都对这位董事长之子赞不绝口。   白映川上台领奖的时候,只有林鹿在一旁和他拥抱,姜若棠连在媒体面前露面的资格都没有。   继母赵云疏抱着胳膊看着姜若棠,那表情大概在脑海里甩了姜若棠上百个大逼兜。   “若棠,你是个很有能力的人,但别把自己的能力用错了地方!等到你把父亲留下的人情都嚯嚯光了,白映川会毫不留情地把你踢出去,就像清理垃圾一样!”   那一天,他在微信朋友圈里看到一个没有备注的人说:【毫无原则的爱,结局必然破败不堪】。   对方的头像是一艘海上腐朽的木船,只有船帆倔强地直立着,仿佛要带着这片废墟回归陆地。   姜若棠莫名其妙很想哭。   他昏倒了,查出了肺癌二期,寰宇娱乐毫不留情地将他辞退,当然也赔了一遣散费。   林鹿只发了条微信,叫他好好养病,然后在朋友圈里继续分享着自己纸醉金迷的幸福生活。   而白映川无动于衷,甚至都懒得让助理过来给姜若棠送一束花。   姜若棠住院的第一天,听到同一层楼的小护士正在兴奋地聊着白映川新拍的广告,说他是“国民男妲己”,那一刻,姜若棠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帮他整理床铺的赵长烽低声道:“你在这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搞不好和林鹿亲得喘不上气。”   姜若棠猛地咳嗽起来,把赵长烽吓坏了,观察半天,赵长烽呼出一口气来:“妈呀,还以为会像电影里那样咳血呢!”   “滚!”姜若棠先是生气,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恋爱脑真该列入重疾险啊!   寰宇娱乐的赔偿金很快就用完了,自己的积蓄也见底了。   不能让赵云疏继续熬夜加班赚钱了,也不能让赵长烽大晚上继续当代驾了,姜若棠决定尽快把这间公寓给处理了。   他买这间公寓,是因为拉开窗子就能看见白映川给guilty做的广告。   虽然他现在对白映川的脸已经彻底无感,甚至能用他的海报去垫盒饭。   而他能快速出手这间公寓,也多亏了白映川某位粉丝的钞能力,直接全款收房,留了一周的时间让他处理家具。   再次回到这栋公寓楼,姜若棠站在天台上,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真正惊艳了姜若棠的并不是白映川。   而是父亲姜怀远的电影镜头氛围感——登峰造极,无人能及。   爸,我想你。   姜若棠的眼睛又酸又热。   他踏上去一只脚,还没有站稳,就被人拦腰一把抱了下来,他的骨头被勒得生疼。   对方吼着问他:“你发的什么癫!”   姜若棠的脑壳嗡嗡直响。   抱住自己的人穿着深色的没有任何款式的长风衣,肩臂透着和周围人截然不同的强势和力量,发丝在风中蜿蜒飘荡,厚实的黑框眼镜从鼻梁上脱落。   姜若棠下意识想要抓住那副眼镜,但是对方将他圈得太紧了,眼镜从姜若棠的手指前擦过,和地面碰撞的时候发出“啪啦”一声,仿佛骨头碎裂的声响。   姜若棠的神经一阵钝痛,他忽然庆幸自己没有真的跳下去,不然一定会死得很难看。   他惊魂未定地与圈住自己的人对视。   对方的眼睛优雅缱绻,琥珀色的瞳眸里透着万物皆不可追的孤冷。   “你……是谁啊?好眼熟……”姜若棠问。   “我是陆归帆。”   “啊?”   “你高中时候的班长。”   陆归帆言简意赅的风格,让姜若棠高中时代的记忆缓缓回流。   “……哦。”姜若棠歪了歪脑袋,眯着眼睛看了他半天才问出一句,“你整容了?”   “神经。”陆归帆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姜若棠,“你刚才想干什么?”   “我……只是想吹吹风。”姜若棠很心虚。   “你不知道自己很轻吗?风一吹,就能飞出去了。”   陆归帆把姜若棠放了下来。   姜若棠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真的是我高中时候的班长?”   不是诈骗的?   不对,我都一无所有了,诈骗我等于诈骗空气。   “你说呢?”陆归帆反问。   姜若棠对陆归帆的印象还停留在他的家境一般,总显得不合群,干枯泛黄的头发,额前的刘海阴郁地遮着全部的额头,厚厚的镜片看不到眼睛,两颊消瘦,下颌线折叠度太强,导致整个人看起来冷硬不好相处。   那个时候的陆归帆虽然个子很高,但因为太瘦了显得肩膀削窄,哪里是现在这个宽肩窄腰、眉眼深邃的样子?   高中群里好像提起过,陆归帆在某个研究所就职,倒是符合他身为学霸的发展道路。   又不用出道,陆归帆是不可能整容的。   还真是男大十八变,营养跟上了,比任何医美都管用。   陆归帆把姜若棠送回病房,床头柜上是他带来的水果。   两人没有什么共同话题,姜若棠靠着枕头,看着陆归帆给他削苹果。   一圈一圈的果皮就像无数个轮回,但是姜若棠却看出来没了眼镜的陆归帆削皮全凭感觉。   当陆归帆把苹果递给他的时候,上面还留着一道又一道没有削干净的果皮痕迹。   “你为什么来看我?我们高中的时候……关系一般。”姜若棠忍不住问。   难不成是高中同学给我捐款了,委托班长来送钱?   “高三那年月考,我要争奖学金,林鹿踩裂了我唯一一支水笔,是你递了另一支给我。”   “这你都记得?”姜若棠觉得不可思议,这样的小事,他自己都不记得了。   “嗯。”陆归帆轻轻应了一声,“我记性很好。” 第2章 您拨打的电话已死,请投胎后再拨   姜若棠凑近了看着陆归帆,他在娱乐圈里混了那么多年,什么好看的人没有见过,但眼前的陆归帆却有一种独特的美。   也许是人之将死,姜若棠的感知也在变化。   时间在陆归帆的眉眼间流淌消逝,世界喧嚣旋转,但他就像冰封的霜花,永远都不会变。   如果他才是父亲镜头下的主角,又能诞生怎样的经典镜头?   姜若棠忽然觉得自己眼瞎,怎么就会觉得白映川独一无二?   紧接着又自嘲了起来,姜若棠啊姜若棠,你人都要死了,竟然还有心思去管别人长得高矮胖瘦。   “放心,我不会死的。”姜若棠咬着苹果说。   “肺癌二期,你还真有自信。”   姜若棠赶紧补充:“我是指我不会主动死。”   当他不再像个陀螺一样围着白映川旋转,姜若棠花火般迅速燃烧的生命里萌生了强烈的珍惜眼前人的渴望。   他曾经对继母赵云疏充满偏见和抵触,但赵云疏在得知姜若棠得了癌症的第二天,头发白了一半。   按道理人走茶凉,姜怀远已经走了,她就算不管姜若棠的死活也没有人怪她,但这个女人却想尽一切办法给他治病。   赵云疏的儿子赵长烽从认识开始,就和姜若棠掐得水火难容。   但自从姜若棠住院之后,无论姜若棠如何对他夹枪带棒,他都隐忍不发,每天来医院给姜若棠送饭,风雨无阻。   有一次姜若棠在洗手间里晕倒了,把赵长烽吓得差点哭出来,一边把姜若棠抱回病床,一边喊医生,那一刻姜若棠都以为自己要被送去火化了,醒来睁开眼睛就是赵长烽胡刺拉碴的脸。   那也是第一次,姜若棠对赵长烽说了“对不起”。   把赵长烽吓得手足无措,“你竟然跟我说对不起?你是不是大限将至,回光返照,其言也善?”   “我去……”姜若棠真想收回那句对不起,要不是自己身体不好了,肯定会像从前一样跟着家伙狠狠干一架。   再后来,化疗让姜若棠的头发掉得更厉害了,稀稀疏疏很难看,他索性就去剃了个光头。   赵长烽给他在网上买了几个假发,都挺贵的,但是戴在姜若棠的头上,怎么看怎么像卤蛋上盖茅草。   “退掉,退掉!好难看,我不要。”姜若棠其实不想在这样的事情上花钱,“你多存点钱,以后留着买房子交女朋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姜若棠会担心赵长烽的未来,就像一个哥哥担心着自己的弟弟。   赵长烽低下头,小声嘀咕了一句:“存一辈子也买不起,我这个体育老师连个编制都没有,谁愿意跟我在一起啊。”   听到这里,姜若棠的心揪了起来。   要不是十年前赵长烽被人抢走了体育生的名额,现在也不只是个中学里的体育老师。   人生没有如果,也走不了回头路。   姜若棠撑着下巴,细细地看着对方俊朗的五官轮廓,语重心长地说:“长烽,你一米九的个子肩宽腰细腿又长,眼睛又大又漂亮,透着一股清澈的单纯劲头。要不……你换个赛道吧。”   “啊?什么赛道?”赵长烽抬起眼来,透着清澈的好奇。   “找个富婆嫁了,我也就安心了。”   “陆归帆出差,没人能管住你了吗?”   姜若棠受到了来自赵长烽的怒火……不对,是小心翼翼的爆锤。   姜若棠再见到陆归帆是三个多月之后,他还是穿着那件深色风衣,戴着一顶毛线帽子,又配了一副黑框眼镜,镜片很薄,姜若棠能很清楚看见对方轮廓深邃的双眼。   陆归帆给姜若棠带来了一顶假发,发丝很真实,柔软中带着韧性,有一种让人安心的触感。   姜若棠很兴奋地在镜子前试戴,然后对陆归帆说:“这是我生病以后,最帅的一次。”   “嗯。”陆归帆轻轻应了一声。   姜若棠低下头,眼眶发热,眼泪一直往下掉。   他知道,这顶假发是用陆归帆的头发做的,因为姜若棠闻到了头发上的味道。   姜若棠的生命在倒计时,但是每一天都让他感觉到充实,他看书、继续画画,甚至会看陆归帆的讲课视频。   但是没想到,某天早上姜若棠醒来发现手机里竟然有十几个未接来电,全部都是来自白映川。   “啧,娱乐圈现任顶流打电话来,莫不是问我死了没死,要不要烧纸?”姜若棠笑道。   点开微信,没想到白映川还发了好几条微信!   真的是活久见!   【若棠,你身体好些了吗?要不要回公司来上班?听说上班可以调整心情,给生活一个重心?】   呵呵,林鹿你可够造孽的。被辞退的时候我就拉黑你微信了,你是怎么做到没脸没皮还要我卖命的?   【映川很惦记你,没有你在他的身边,他很不习惯。他正在争取费导新电影的男主角,如果能选上,咖位就能抬进演技派了。你要不要一起?不会太累的,只需要陪在映川身边,跟费导聊聊天就好。】   费导一直就看不上林鹿这样说一套做一套、口蜜腹剑的品种,也认为白映川虽然长的好看但是没有灵性。   上一次要不是姜若棠用父亲的名义请他帮忙,白映川连个配角都拿不到。现在姜若棠不在了,费导更是一点面子都懒得给了,林鹿占了姜若棠那么多功劳,现在却搞不定费导,整个娱乐圈都看着呢,骑虎难下了。   【若棠,现在映川很需要你。】   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姜若棠可以想象林鹿那茶里茶气的语气,差点笑得背过气去。   听了十年的反诈宣传,姜若棠终于对这句“映川需要你”产生了免疫。   姜若棠直接把微信签名改成了:您拨打的电话已死,请投胎后再拨。   没想到才刚改完,白映川的微信消息弹了出来:【我知道你在刷手机,为什么不接电话?】   姜若棠抠了抠下巴:哟,这语气,是真的白映川了。   这时候,姜若棠又刷到了那个帆船废墟头像发的朋友圈:如果有人让你不快乐,就把他彻底踹出你的世界。   姜若棠呵呵笑了起来,果断地把白映川全部联系方式拉黑。   有缘再见,欢迎来我坟头蹦迪!   今天是姜若棠的生日,他躺在病床上,手机里翻看着陆归帆的各种讲课和学术采访。   “唉,高中老师如果有陆归帆这么帅,我早就考上985了。”   “除非手术把你的恋爱脑摘掉。”   陆归帆的声音传来。   不知不觉就晚上八点,陆归帆下班了。   “摘掉恋爱脑,那不就成无脑了吗?”姜若棠弯着眼睛笑着。   “今天你生日,我跟护士长请假了,带你出去看个电影。”   “好啊!我们走!”   窗外不知不觉下起了小雪,姜若棠觉得有些冷,胸膛里就像压了块石头,喘不上气。   但是他不想回病房。   陆归帆就像知道姜若棠在想什么,脱下自己的大衣,盖在姜若棠的肩膀上,背过身弯下腰,把姜若棠背了起来。   “这条路上有很多广告牌和LED屏,你想见他,我就背你继续走这条路。你不想见他,我就走巷子里。”   姜若棠知道对方说的是白映川的广告,铺天盖地到处都是。   “走什么巷子里,我和你不配走在亮堂的地方吗?”   陆归帆继续向前走,淡声道:“他确实长得好看。”   姜若棠靠在陆归帆的颈边,猜想这家伙铁定以为自己对白映川还有留念呢。   “拉倒吧……论皮囊,你比他优雅知性有内涵。我捧他……不如捧你。”   “我以为你会说,捧他不如捧一块叉烧。”   陆归帆的身上很暖,他每说一个字,声带和胸腔的共鸣就会直抵姜若棠的心脏。   如果可以,姜若棠希望这条路长一点,久一点,让他能永远趴在陆归帆的背上,听他的呼吸,闻他的味道。   好想……一切重头再来……   别把时间浪费在不该浪费的人身上。   姜若棠感觉睡意沉沉,身体越来越凉,呼吸变得倦怠,大脑如同失重一般不断下沉。   他知道自己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而陆归帆就像感知到了一般,忽然停了下来,半仰着头。   傻瓜,这么冷的天如果掉眼泪,会冻在脸上的。   那么好看的脸,千万不要冻坏了啊……   意识越来越沉,被无形的力量拽入至黑至暗的深渊里。   身体却越来越轻,脱离地心引力的束缚,飘向高处。   耳边忽然传来闹铃的声响,“当当当当当”仿佛催人去投胎。   姜若棠猛地坐了起来。   柔软温暖的被褥,宽敞的房间,不远处的书桌上摆着一台崭新的但是却款式过时的电脑。   敲门声响起。   “若棠啊,起来没有啊,该吃早饭了!”   那……好像是娟姐的声音?带着无可奈何的宠溺,姜若棠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发热发酸。   可是十年前父亲出事的时候,娟姐就离开了啊。   姜若棠猛地起身,踩在那双幼稚的毛绒拖鞋上,冲过去打开房门,看见娟姐笑意盈盈的脸。   而透过娟姐的肩膀,姜若棠看见了坐在楼下客厅餐桌前的父亲。   心脏传来一阵又一阵擂鼓般的声音。   到底父亲去世、自己罹患癌症是噩梦,还是现在是一场不敢醒来的美梦?   他奔下楼去,狠狠搂住了自己的父亲。   姜怀远正在吃小笼包,忽然被儿子这么一勒,差点被呛住。   因为自己和赵云疏恋爱的事情,儿子已经和他闹了许久的冷战了,忽然之间这么热情,姜怀远受宠若惊。   “棠棠……你……你这是怎么了?”   姜若棠摸了摸父亲的头发,此刻还是一片乌黑,丝毫没有被搓磨之后的苍颓。   “爸……我就是觉得……赵阿姨也挺好的。”   “啊?”姜怀远一脸懵,怀疑儿子在说反话。   “你一会儿见她,千万别再穿那件格子线衫。”姜若棠掐了掐父亲的脸。   姜怀远一点也不生气,而是高兴儿子又跟自己撒娇了,“为什么?”   “显老,看着像赵阿姨的爹。”   “咳咳……咳咳咳……”   姜怀远差点成为第一个被小笼包呛死的导演。   说完,姜若棠就又冲回了自己的房间,拿过手机,看着上面的日历,写着十年前的8月27日,距离暑假结束还有3天。   如果自己不是做梦,如果脑海中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就是在今天他会收到林鹿的信息。   姜若棠记得,那条信息是9点半左右发来的。   果然,只听见“叮咚”一声短信提示,姜若棠迫不及待打开信息。   林鹿:【Breaking News!你最爱的白映川就要转到我们学校了!还是我们的同班同学!】   姜若棠的喉咙动了动,原来“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是这样的感觉。   他垂下眼,不紧不慢地回复:【关我屁事,早就不喜欢他了。】 第3章 断舍离   姜若棠懒得管林鹿收到这条信息是什么想法,他只对自己现在的生活充满期待。   兴致勃勃打开了房间的衣柜,里面是他北城光耀中学的校服,还有其他的休闲衣,这些款式妥妥他十八岁时候的品味,还有它们的触感,味道……都在提醒他,这些是真的。   拉开课桌的抽屉,里面放着满满一打压根儿没写的卷子。   姜若棠的手掌覆在上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学还剩三天,这打卷子竟然空空如也,开局就是地狱难度啊!   他又想起了什么,赶紧来到旁边的房间,进门开灯……   “我去……”   满满当当,全部都是关于白映川的周边。   什么等比例的人形立牌,抱枕、明信片、卡册、毛毯……   就像一个小型仓库。   “我以前有这么疯狂吗?”   简直就是囤积癖啊!   姜若棠刚上前走了一步,微小的震动引发了多米诺效应,柜子顶上堆积的相框、相册忽然稀里哗啦倒下来,一本硬壳写真直落落砸在了姜若棠的脑袋上。   “嗷——”姜若棠蹲在地上,那一刻眼泪狂飙。   简直就是报应啊!   “棠棠!你怎么了?”   听见他那一声嚎,姜怀远从楼下跑了上来。   “爸,我没事……就是没想到这屋子里杂物这么多……”   “杂物……”姜怀远看了看,“你不是说这些都是你的宝贝,放在里面不许其他人碰吗?”   “呵呵……”   我是脑子有问题才会把这些破铜烂铁当宝贝吧!   姜若棠晃了晃脑袋,侧耳倾听,有没有海浪的声音。   这些东西竟然也在,姜若棠确定他是真的回到了十八岁。   “爸,没事……我们下去吃早餐。”   说完,姜若棠就拉着父亲下楼了。   “你‘宝库’的门还没有关……”姜怀远一边说,一边回头看。   “宝库……”姜若棠的嘴角抽了一下,“开着吧,空气不流通得发霉。”   自从罹患癌症之后,姜若棠很多东西都不能吃,又或者说即便摆在面前也没什么胃口,现在看着满桌早餐,他两腮发酸,用力咽了一下口水,肚子也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声响。   小笼包的外皮筋道,肉馅里还包着马蹄,一口咬下去脆脆的。   鲜虾韭黄的肠粉,皮薄剔透,露出里面粉色的虾仁,淋上娟姐秘制的汤汁,真的是太幸福了。   姜怀远看着儿子吃早饭的样子,忍不住问:“你昨天还说娟姐每天早餐就那么几样,吃腻了……”   “就这几样,人间美味。”   他给林鹿还有白映川当马仔的那些年,起得比鸡早,特别是白映川有活动或者要进组,经常连早饭都来不及吃。偶尔林鹿来探班,非常善解人意地给所有工作人员带肯德基早餐,他也是有很多事情要沟通,随便咬两口对付了。   再后来住院了,给他送早餐的是赵云疏或者赵长烽,他们都要上班,也只是选个干净卫生的店打包了送到医院来。   像这样不紧不慢地吃着这些家常早餐,对于姜若棠来说恍如隔世。   他都快忘了,自己也曾经是个富二代,影视公司的“少东家”呢。   姜若棠把盘子里的韭黄都吃干净了,一旁的姜怀远和娟姐互相对视,仿佛在说这还是他们那位挑剔的小少爷吗?   娟姐试探性地问了句:“厨房里还有豆腐脑,若棠……你还吃吗?”   姜若棠用力点头:“吃!”   “甜豆花行吗?”   “生活那么苦,当然要吃甜的。”姜若棠用力点头。   他想了起来,从前的自己好像只吃咸豆花,撒肉酱卤料的那种。但有时候娟姐早上太忙了,来不及做卤料,准备的就是甜豆花,而姜若棠就会赌气,连碰都不碰一口。   “啊……那我去给你拿。”   娟姐心想着太阳这是打西边出来了,家里的小少爷竟然吃甜豆花了。   昨晚这孩子是出去搬砖了吗?打早上起来就不挑食了?   吃完了早饭,姜怀远出门,一回头就看到自己的儿子趴在楼梯上看他。   “那个……我出去了。”   姜怀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忐忑,因为他约了赵云疏骑自行车踏青。   之前儿子很反感自己重组家庭,提起赵云疏,姜若棠就要发脾气。   此刻出门,姜怀远都有点儿担心儿子忽然闹起来。   “嗯,去吧。”姜若棠一脸大度地抬了抬下巴,“你这身还行,没那么老气。”   “真的啊。”姜怀远摸了摸后脑勺。   堂堂大导演,在儿子面前就是没脾气。   “赵阿姨不喜欢吃牛排,她有咽喉炎,喜欢吃清淡的。诶,你有没有陪她去过明月阁?那道荷塘月色应该合她的口味。”   “啊?”姜怀远有点懵,儿子说什么了?   “晚上你不要傻傻带她压马路,骑了一下午单车肯定会累的。你请她看电影,她没那么文艺,喜欢看效果大片。”   “……哦。”姜怀远走出家门,还差点在台阶上踩空。   等走出了好几步了,姜怀远后知后觉地快速转身,三两步打开家门,一抬头看见儿子还趴在原来的地方。   “若棠……你刚才说的是认真的?你……你同意了?”   姜若棠的唇上漾起一抹笑,“你可是我爹,能拿出点老子的魄力来吗?我不同意,你就能管住自己的心?”   姜怀远沉默了十几秒,他和前妻在姜若棠还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前妻作为自由摄影师满世界跑,在姜若棠六岁的时候意外去世了。而姜怀远因为经常拍电影也不在孩子的身边。   因此,姜怀远对儿子心怀愧疚,所以有求必应,从某种程度来说,姜若棠被他娇纵坏了。   当儿子听说他和赵云疏走得很近之后反应很大,也不知道从哪里听来一些捕风捉影的话,说赵云疏一旦嫁进来就会把持姜家在寰宇影视的股份,谋夺姜家的财富,一定会让姜若棠成为一毛钱都没有的乞丐。   这个想法在姜若棠的脑海中根深蒂固,无论姜怀远怎么解释,姜若棠都对赵云疏非常抵触。   但是此刻的姜若棠,给姜怀远一种豁达敞亮的感觉,仿佛不需要姜怀远解释,他已经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清除出了脑海。   姜怀远看着儿子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喜欢赵云疏,认真的。”   “你有多认真,我不知道。但这世上应该找不到比赵阿姨对你更好的人了。”姜若棠枕着自己的胳膊,笑着说。   那一刻,姜怀远的眼眶红了。   “那我……出去了。”   “嗯。”姜若棠点了点头。   姜怀远歪了歪脑袋,后知后觉地问:“你这声‘嗯’……怎么比我还像老子?”   “你才知道啊!”姜若棠好笑地回答。   姜怀远又“嘿嘿”地笑了,转过身去,深吸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心中的巨石,走向门口。   姜若棠看着父亲的背影,脑海里想象的是自己未来的家——傻白甜的爹,善良正直脸皮薄的妈,哈士奇般的弟弟,以及重生的他。   “等等……他跟我说喜欢赵阿姨的那个语气,怎么那么像女婿向岳父大人发誓?我在我爹的心目中,到底是个怎样的形象啊?”姜若棠摸了摸下巴,在脑海中各种想象。   一转身,姜若棠又看到了自己的宝藏仓库。   如果是从前的姜若棠,一旦不爱了,就直接叫收垃圾的来把这些“宝贝”统统收走。   断舍离,必须干脆。   但经历过拮据日子的姜若棠意识到了钱的可贵,哪怕比起姜怀远给自己的零花钱,这一屋子周边根本不算什么,姜若棠也决定要尽量收回成本。   蚊子腿也是肉啊!   他在白映川的粉丝群里留言,表示自己即将高三,要全力冲刺高考,与其把自己辛苦攒下的周边论斤卖掉,他更愿意转卖给真心热爱着“映川哥哥”的人。   在这之前,他在粉丝群里挥金如土,经常自掏腰包组织粉丝去接机和应援,是有名的“金主爸爸”和大粉,不少粉丝都挽留他,也相信他收藏的那些周边是正版,感兴趣的人还不少。   姜若棠已经做好了一个一个拍照片发到网上去的准备,谁知道群里还有出手阔绰的粉丝,让姜若棠拍个视频,然后大气地出了个打包价格,一车运走。姜若棠喜出望外,没想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好运气。   只能说……跟白映川有关的周边变现率还挺高。   娟姐傻傻地站在“宝库”门口,只见姜若棠穿着围裙,戴着袖套,将昨天还爱不释手的东西全部装进纸箱里。   “若棠……你这些真的要卖掉?”   “对,卖掉……娟姐你来帮我封一下胶带。”姜若棠抬了抬下巴。   “你晚上可别哭着要回来哦……”   姜若棠看娟姐犹豫不敢上前的样子,立刻举起自己的右手,“我要是后悔,我就当场表演倒立吃翔!”   娟姐整个傻在那里,大脑已经宕机了:刚才,若棠说他要表演吃什么?   姜若棠:老天鹅,我刚才说什么了,简直就是赵长烽附体啊。   这家伙动不动就赌咒说吃翔,把自己都给带坏了。   等到物流公司的卡车停到了他们家门口,娟姐才确定姜若棠是真的要把这些“宝贝”都卖掉。   连着物流师父一起帮忙搬了半个小时,那个房间才搬空。   姜若棠叉着腰,深深呼出一口气来。   终于清爽了。   “这房间还真挺大。”   姜若棠站在房间的中央,黄昏的橘色光线透过窗子落在姜若棠的脸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娟姐来喊姜若棠吃晚饭,看见这一幕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她一直知道姜若棠这孩子生得好看,就是平日里被父亲宠坏了,心眼不坏但有些任性,有时候自然会显得不大讨喜。   娟姐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孩子露出这样宁静平和的表情来,莫名升起了几分长辈疼爱晚辈的感觉来。   “娟姐,晚饭好了?”姜若棠侧过脸来,看着她露出一抹笑。   “嗯,好了。”娟姐四下看了看,“这个房间接下来放什么?”   姜若棠一看娟姐的表情,就知道她一定误会自己又迷上了其他的偶像,腾空了之后要放新的周边。   “放弟弟。”姜若棠说。   “啊?什么?” 第4章 这恐怕是遗传   姜若棠撑着娟姐的肩膀,一边下楼一边说:“我们吃晚饭去。明天请何大姐帮忙把这件屋子收拾一下,扫扫灰尘擦擦窗。”   这个房间,他要留给赵长烽。   上辈子,自己的那些“宝贝”占据了采光最好的房间,姜怀远和赵云疏结婚之后,赵长烽只能住到一楼的客卧,窗外有棵树,挡住了房间里的太阳光。   有一次赵长烽路过二楼的“宝藏仓库”时,抱怨了一句“这些破铜烂铁比人住得都好”,被姜若棠听见了,两人差点干架,还好被姜怀远和赵云疏拽开……因为姜若棠过一万年也干不过赵长烽,别看对方又大又圆的眼睛里透着宠物小精灵般的纯澈,但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光伸出一条胳膊就能把姜若棠摁在墙上摩擦。   在姜若棠的心里,赵长烽就是个来混吃混喝的拖油瓶,再加他总是阴阳自己最好的朋友林鹿,姜若棠就从没真心把他当成家里人过。   可就是自己瞧不上的家伙,上辈子晚上当代驾赚钱给姜若棠填补医药费。   也是那个时候,姜若棠明白血缘并不是衡量亲疏远近的唯一标准,还有人心。   那才是他的兄弟。   自己曾经掏心掏肺地给白映川搞定了那么多的资源,等生命走向最后的时刻,姜若棠最后悔的一件事之一,就是没有好好为赵长烽谋划出路。   吃完了晚饭,姜若棠给自己煮了一杯咖啡。   又到了拼速度的时候了,姜若棠把练习卷子摊开,这就是大型施工现场啊。   工地这么多,姜若棠却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姜若棠上辈子走得是艺术生的路线,目标是美院,对文化课的要求并不高。虽然从初中到高一,自己的成绩都中等偏上,但到了高二,学科难度上了一个层次之后,姜若棠就有些放弃自我了。   更不用说现在的姜若棠脑子属于十年后啊,那些知识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就是七十二小时不眠不休,也不可能万丈高楼平地起啊!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能活着就是胜利,活人还能被模拟卷子给逼死?   他怀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心情,看了一眼数学卷子的第一题。   诶,竟然看懂了,这是一倒数列题,选项应该是B!   第二题,是个函数题,好像应该是选C!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姜若棠一边做,一边把教科书翻开寻找知识点,竟然勉强做了个七七八八,虽然也有些题自己是翻来倒去也不会,但姜若棠有一种“重生一次,我的脑子竟然发育了”的感慨!   渐渐的,姜若棠意识到……那是因为自己在医院太无聊了,所以刷了很多陆归帆讲课视频的原因。   陆归帆的研究所有教学任务,他在大学里代数学课,优雅知性的数学老师简直就是学生们的天菜,网上有不少他的讲课视频。姜若棠见不到陆归帆的时候,就来来回回刷这些视频。   虽然每次讲课的时候,陆归帆的表情就像机器人,但他的讲解深入浅出,特别适合姜若棠的思维方式,潜移默化地就把这些东西装进姜若棠的脑子里了。   姜若棠摁了一下自己的脑袋,果然“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不过“兴趣”也有上限,选择题越往后越抓瞎,到了大题,每一个字姜若棠都认识,合在一起这道题在嘲笑他就是个文盲。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姜若棠拿过来一看,是林鹿发来的信息:[若棠,你暑假作业写完了吗?要不要拿我的去参考?]   所谓的“参考”就是“借你抄”的意思。   这就是林鹿,从小到大说话就很得体,总是给足对方面子。   林鹿和姜若棠不同,他一直目标明确,至少要考上211,然后再出国留学,所以家里也给他请了不少补习老师,他的暑假作业也是那些老师陪着他完成的,准确率很高。   上辈子的姜若棠觉得林鹿真是太好了,简直就是雪中送炭,解决了自己的燃眉之急。按道理这些作业做不完也没什么大不了,毕竟姜若棠以后要考的是美院……等等,这想法怎么来的?   姜若棠垂下眼,不紧不慢回了一句:[可是抄了你的作业,这些题我还是不会做啊。]   林鹿的回复来得很快:[反正你以后也是要考美院的,是宋老师太较真儿了,非盯着你。]   姜若棠看着那条信息,嘴唇向上勾了勾,你可真是我的“好朋友”啊。   这几年,一般的美院文化课都得接近四百分,真正好的美院也要一本分数线的百分之七十。   林鹿这样的捧杀,让姜若棠对文化课越来越不上心,继续放任下去得完蛋。   他风光地上985、211,姜若棠被他捧成了白痴,多么鲜明地对照组。   姜若棠不会傻到现在就和林鹿撕破脸,既然你都写完了,那就拿来给我学一学咯。   [谢啦,让你家司机给我送来吧?开学了我一并带去学校还你。]   林鹿发了几个快乐的小表情,果然又绕回正题了:[你早上发的那条信息吓了我一跳,你怎么就忽然不喜欢白映川了呢?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姜若棠淡淡地笑了一下,怎么,你还想用白映川继续拿捏我啊?   换块大饼吧,这块饼我吃腻了呢。   [没什么啊,天下哥哥千千万,看见更帅的我就换。]   [最近没什么很火的电视剧电影啊,告诉我嘛!还有谁能比白映川更帅?]   那一刻,姜若棠的脑海里出现的是穿着黑色风衣,面容冷峻,眼底却透着温和暖意的男人。   他好像还记得对方的后背透过来的温度。   姜若棠离开的时候下着雪,陆归帆的大衣给了他,不知道冷不冷。   [我现在喜欢知性款。]   [哈哈哈,我不信!你明明说那些装知性的明明都是白开水,非要假装优乐美。]   啊?我以前说话是这样的?   [可能我太蠢了,想往脑子里倒点知识。]   林鹿压根就不相信,以为姜若棠是因为暑假作业太头疼了,所以跟他开玩笑。   再加上白映川要转学过来了,姜若棠这个小少爷得端起架子来。   但是他的效率倒是很快,姜若棠没有在知识的海洋里挣扎太久,林鹿家的司机就把暑假作业送过来了。   姜若棠一边看一边抄,看了也不明白的就空着。   晚上十一点多,姜怀远回来了,听脚步声就知道他的心情很不错。   看到姜若棠门缝里透出的灯光,知道他还没有睡觉,姜怀远敲了敲儿子的房门。   “棠棠,爸爸可以进来吗?”   “嗯,你进。”姜若棠皱着眉头,正在拆解一道大题。   门一开,姜怀远就睁着大大的眼睛,兴奋地说:“棠棠,我带着云疏去了明月阁,她果然很喜欢那里的荷塘月色!你说,我都不知道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姜若棠瞥了自己父亲一眼。   “我知道的多着呢。”   姜怀远今年刚过四十五,没有秃顶,没有啤酒肚,虽然不怎么健身,但是会打打高尔夫,钓钓鱼,白净斯文,特别是眼睛很大,睫毛纤长,还有那么点小鹿斑比的感觉。   在片场,姜怀远很有魄力和掌控力,但是离开了片场,霸气值迅速归零。   大概是因为姜怀远是跟着爷爷在片场长大的,爷爷当导演的执行力他学了个七七八八,但骨子里的柔软是改变不了的,离开了导演这个身份的武装,他没有学到奶奶处理人际关系的手腕,太珍重情谊,所以才容易被林成栋这样的伪装兄弟给拿捏。   还好和爷爷打拼的老交情还在,姜怀远在公司里当个尊重长辈的阿斗,其他长辈去压着林成栋那颗蠢蠢欲动的心,才苟了这么些年。   姜若棠在心里调侃起自己的爹,品相不错,继续保持。   “那你怎么知道她喜欢效果大片?我还以为她喜欢文艺片之类的呢。”   “之前听赵长烽提过一嘴。”   “……我那件线衫真的不好看?”姜怀远问。   “穿上了像老干部。你去片场穿着可以震慑群雄,你谈恋爱还穿那件,是想当赵阿姨的领导?”   “哦。”   大概是父子俩很少这么聊天,姜怀远竟然站在旁边不走了。   “你说我下次带云疏去恩溪水库钓鱼怎么样?那里风景好……”   姜若棠额头上青筋突突,这个没眼力见的爹,没看到他正在好好学习吗?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感恩戴德地说“谢天谢地我家儿子竟然好好学习”,然后赶紧退出?   “爸,恩溪的风景是好,但是你钓鱼,赵阿姨在旁边干什么?喝空气还是折叠椅上睡觉啊?”   “那……那你给点意见嘛!你今天的意见就很好……”   姜若棠用笔头戳了戳脑袋,印象里的赵云疏是个很务实的人,而且她处理好几个公司的账务应该也很疲倦,“首先,你可以陪赵阿姨去你常去的那家定制鞋店订一双软皮的新鞋。她有时候要出差,太硬的皮鞋打她的后跟。”   “是啊,她好像前两天跟我说过她脚疼。”   要不是因为他是自己的亲爹,姜若棠真的很想把对方的领子拎起来摇晃。   人家都说了鞋打脚后跟了,你还不赶紧跟进?   给了答案你都不往卷面上抄吗?不愧是我的亲爹!   如果说上辈子自己的脑袋里装了大海,姜怀远也不遑多让,这恐怕是遗传。 第5章 年华尚早,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你都知道她脚疼了,也不关心一下?”   “你说的都对,那还有呢?”   “还有……那个什么SPA精油按摩的整一套。她经常肩背不舒服,你带她去放松放松。按摩完了她肯定会饿了,你带她去那个新开的旋转餐厅,有夜景,菜品精致清淡。”   “好好好!”   “记得订位置。”姜若棠不放心地提醒。   上辈子,赵云疏就提起过想要一双软皮的鞋子,但后来钱都用来给姜若棠治病了,赵云疏的鞋尖皮都裂开了也没换。为了赚更多的钱给姜若棠换靶向药,赵云疏多兼了两家公司,肩颈疼痛也不停歇。   那时候姜若棠没有孝顺她的,只能这辈子回报。   终于……姜怀远发现姜若棠在写卷子。   “棠棠……你这是在学习?”   “你才发现?我是你儿子诶,我一整个暑假没写作业,你都不管管?”   “我提了啊,然后你就生气不理我了。你还总说考不上国内的美院就出国……”   姜若棠捏了捏眉心,“那我出国了不也是留学垃圾吗?爸,你不能这样无原则地顺从我。”   “也不算无原则。”   “啊?”   “你没害人啊。”   姜若棠看着父亲那双小鹿斑比的眼睛:爹,你说的好有道理,我竟无言反驳。   “你是不是觉得我就算一无所成,你也能养着我?”   “算是吧。外面太卷了,你如果就想在家里呆着,也挺好。”   姜若棠真的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但是眼眶却又热又胀。   他抱紧了姜怀远,“既然这样,你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要坚强,决不能轻易抛下我。”   姜怀远愣了一下,他能感觉到儿子的肩臂在颤抖。   这是怎么了?是因为害怕组建新的家庭,自己会被忽视吗?   “无论发生什么,爸爸都不会抛下你。”   “行了,你出去吧。我还有作业要做。”   姜若棠挥了挥手背,一副跪安的表情。   姜怀远离开儿子的房间,轻轻给他带上了房门,   路过隔壁房间的时候,发现门就这样大喇喇地开着,他走进去打开灯,看着空荡荡的一片,整个人都愣住了。   娟姐切了盘水果,端上来正要送去给姜若棠,姜怀远拉住她问:“这个……棠棠的宝库怎么了?”   “哎哟,我也想跟您说这件事呢。若棠一整天都怪怪的。你看,他早上吃了甜豆花,中午吃饭还跟我聊天,下午他叫我和他一起把这个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打包装箱子,来了一辆货运车,全部都给拉走了!”   “拉哪儿去了?是这个房间堆不下他的宝贝,他买了个新房子来放?”   “不是,”娟姐凑到姜怀远的耳边说,“全部都卖掉了。若棠说正好卖了几万块钱,可以给赵长烽买床和衣柜。”   “什么?给赵长烽买床和衣柜?”姜怀远听得云里雾里。   娟姐指了指“宝库”,小声说:“若棠还说,这间房以后就给赵长烽住。”   姜怀远左思右想,又想进去跟儿子聊一聊,但是娟姐开门放下水果就出来了,跟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学得很认真,可别进去打扰。   姜怀远拿了手机,就出去给赵云疏打电话了,跟她说觉得儿子不正常。   赵云疏的总结是:儿子变得更懂事了,你却说他不正常,到底谁不正常?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   开学了,上刑场的日子也到了。   姜若棠之前还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大批中学生在地铁里赶作业,但是当他坐在私家车的后排写英语作文的时候,大概能体会到那种心情了。   ——能赶一点是一点,就算结局都是死,五马分尸和狗头铡一个痛快还是有区别的。   北城光耀中学的大门近在眼前,惆怅感油然而生。   那一张张还没有被社会磋磨过的青涩面孔,青春痘、马尾辫、戴着耳机听着英语,进入校门时候此起彼伏的“老师好”,恍若隔世。   年华尚早,日光正好,一切都没什么大不了。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   今天轮值在校门口记考勤的是教数学的宋清河,也是上辈子管姜若棠最多的老师。   当年很多人都劝宋老师别管姜若棠了,说他要考美院,就算文化课不行,他那个当大导演的爸爸有的是门路让他上大学,但是宋清河却一直提醒姜若棠好好学习。   只是后来呢?好像高三下学期宋清河就因为什么事情被调走了……   姜若棠不喜欢他,他被调走的时候姜若棠欢呼雀跃,但现在他对这个老师是感激的,毕竟对方曾经真心对待自己。   进校门的时候,宋清河用审视的目光把姜若棠看了一遍,正要低下头,就听见姜若棠喊了一声“宋老师好”。   “……嗯。”宋清河点了点头。   旁边的英语老师好奇地说:“天要下红雨了吧?姜若棠竟然跟你打招呼了?是不是数学暑假作业没做,盼着你手下留情?”   “学生跟老师打招呼不是理所当然吗?”宋清河淡声道。   姜若棠来到教学楼,默默深吸一口气,因为有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他不记得自己是高三几班,也不记得在几楼了。   ……要不然,回到校门口问问宋清河?   又或者等等看有没有自己班的同学?   蓦地,有人揽上了他的肩膀,雀跃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若棠!你愣在这里干什么啊?”   瞬间,姜若棠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从肩膀到心脏陡然紧绷了起来。   ——是林鹿!   姜若棠侧过脸,对上了林鹿那双圆润的眼睛。   这双眼睛很好看,清澈明亮,仿佛没有心机。   而林鹿的笑容就像个小太阳,周围的一切被他的笑容感染,让人莫名觉得快乐。   年少的时候,姜若棠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么信任林鹿。   长大后才明白,林鹿这人无论说话还是笑,都会给对方满满的情绪价值,这在人际交往里是比智商更重要的能力。   “若棠,你怎么了?”林鹿露出关切的表情来。   “没什么,我落枕了,你忽然搭过来,我有点疼。”姜若棠面不改色地诌了一个理由。   “原来是这样啊。”林鹿笑了,“走吧,进教室。你把我暑假卷子带来了吧?”   “带了,放心。”   姜若棠记得自己高三时候的同桌应该是林鹿,想着又要跟他坐整整一年……算了,就当反PUA练习吧。   进了教室,林鹿把姜若棠领到了倒数第三排。   整个空间明亮整洁,后面的黑板报上写着几个大字——高考倒计时280天。   年少的时候,觉得这个倒计时紧迫逼人,现在回头看才明白,人生那么长,高考算个球。   唉……即便算个球,还是得自己冲过那段独木桥。   坐下之后,姜若棠就把借来的卷子还给了林鹿。   林鹿瞥了一眼姜若棠的卷子,惊讶地说:“若棠,这些大题你怎么没写啊?你要是来不及写应该告诉我啊,我帮你写也行的!一会儿班长就要来收作业了!”   提到“班长”两个字,姜若棠的心脏一阵剧烈颤动。   就在姜若棠发愣的时候,已经有其他同学过来把林鹿的卷子拿去抄了。   “林鹿!他不抄先借给我们抄!”   早到的同学都低着头奋笔疾书,这是最后的冲刺。   林鹿主动把姜若棠的卷子拿过去,“我帮你写!”   “不用了,我们笔迹不一样。”姜若棠按住了林鹿的手。   你帮我写的后果可比没写还严重。   因为姜若棠长期追星,心思明摆着没有用在学习上。   就在上学期,姜若棠还资助了学校里的粉丝团给白映川应援,搞得学生家长都找到学校来了。   班主任汪老师,AKA“汪夫子”,气得呼吸都颤抖,指着姜若棠说:“你就是个搅屎棍!”   彼时姜若棠硬气的狠,直接回复汪老师:“我要是那根棍,那全校同学都是屎咯?包括您在内吗?”   就此,姜若棠彻底得罪了这位汪老师。   上辈子,也是林鹿帮姜若棠抄了卷子,然后被汪老师发现,他俩同时被叫了家长。   等到回家之后,姜怀远说班主任怀疑姜若棠逼林鹿给他写卷子,还说姜若棠这种行为是校园欺凌。   当时姜若棠觉得是老师们小题大做,现在想来,天知道林鹿他妈妈在年级办公室里是怎么抹黑他的。   林鹿担心的声音在姜若棠耳边响起:“可是卷子空这么多……你会被罚站后排的……”   “那不是挺好,提神又醒脑。”姜若棠笑了笑。   还能离你远一点。   小时候觉得罚站是很严重很没面子的事情,长大了才发现……罚站而已,又不是罚年终奖扣工资,算个毛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高挑的身影背着黑色松垮的帆布书包走了进来。   那个瞬间,姜若棠的心脏被掐住了一般,目光直愣愣地看着对方。   原来,十八岁的陆归帆这么瘦,冷白色的皮肤,厚实的黑框眼镜让人看不出他的情绪。   不知道是因为长个了,还是因为校服被洗得缩水了,他的袖子和裤脚都短了一点,袖口下是看似纤细的手腕,腕骨削劲,白皙的脚踝若隐若现,一双洗到泛白的帆布鞋,和周围一双双穿着名牌休闲鞋双脚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就是这样一个人,背着姜若棠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程。   姜若棠的喉咙竟然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酸。 第6章 再遇白映川   “完了完了,四眼来了……我还没有抄完!”   “这家伙又不用抄卷子,晚来十分钟妨碍他年级第一了吗?”   “真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   听到这句,姜若棠不是很理解地回头,他差点忘记了,高三时候坐他后排的就是赵长烽!   这家伙不是读书的料,暑假发的那些练习卷跟新的一样,昨天晚上不抄,现在才开始奋笔疾书,别说多给他十分钟了,就是多给他一天也不够救命的。   “为啥是一将功成万骨枯啊?”姜若棠怀疑赵长烽又在乱用成语了。   “陆归帆就是想要到老师面前邀功的将,我们就是垫在脚下的枯骨啊!”赵长烽处于流水作业中,都没意识到跟他说话的是姜若棠,这要换了平常,两人是要火星撞地球,互相贬损直到上课铃响。   在赵长烽的心里,他母亲赵云疏就是白娘子,姜怀远就是那个没啥用但是心地善良的许仙,而姜若棠就是搞事情的法海,一天到晚怀疑赵云疏要害他们全家——有病!   此时的陆归帆放下了书包,真的开始从后往前收暑假卷子了。   “暑假卷子。”   “……一会儿,你先收别人的吧!”   “卷子。”   “还差一点,保证一会儿给你!”   “卷子。”   “哎哟哎哟,通融通融,班长你回头再收我的!”   ……   陆归帆从后排走上来,只收上了几份,有些人即便写完了卷子也别人拿去当抄写范本了。   当他走到赵长烽的身后时,赵长烽立刻回答:“还没写完,越催越慢!”   陆归帆单手撑在赵长烽的桌角,低声道:“大题抄错了。”   微凉的音质,透着疏离感的语气,和十年后截然不同,缺了几分让姜若棠难以忘怀的温柔和包容。   “什么——”赵长烽这个傻瓜,把第二面的大题抄到第三面去了,抄都能抄错,果然是人才。   就在这家伙抓头发疯的时候,姜若棠仰着头,从这个角度,目光正好能看到陆归帆镜片之后的眼睛。   偏深的眼窝,细腻的眼尾,还有纤长到仿佛会不断刷过镜片的睫毛。   那是所有人都不曾发现的,只有姜若棠知道的美。   陆归帆又向前走了一步,他没有看姜若棠,而是问林鹿:“你呢,交吗?”   “一会儿吧,我的借给其他同学参考了。”林鹿笑着说。   “嗯。”陆归帆又要上前。   不知道为什么,姜若棠不想看到他的背影,也许是因为太瘦了,又也许是因为自己每次在病房里看着陆归帆离开的背影就会开始想念,期待着下一次他再来看望自己。   “班长,这些大题我不会。不然你教我吧。”姜若棠开口道。   他的声音清晰澄亮,陆归帆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姜若棠一眼。   陆归帆的镜片厚重而陈旧,姜若棠分辨不出他的眼神。   课桌下面,林鹿拽了姜若棠好几下,要他别招陆归帆。   但是姜若棠却没有别开自己的视线。   上一世,姜若棠在病房里和陆归帆聊起学生时代的事情时,他调侃陆归帆太小气了,从来不肯把作业拿给大家抄,同学们都叫他四眼铁公鸡。   陆归帆淡淡地笑了笑,说那是因为年少的自己有着太强烈的是非观,总觉得把作业借给其他同学抄了,对方走了捷径却没有自己思考,最后还是不会,这是在害对方。如果有同学问他题目,他是不会不管的。   所以,陆归帆,我问你了。   你会回到我身边吗?   此时此刻,教室里忽然安静下来,就连奋笔疾书的赵长烽都抬起头来,惊讶地看着姜若棠,心想:这位少爷刚开学就发癫?你要是真心学习,我表演倒立吃翔!   陆归帆走了回来,每一步仿佛都和姜若棠的心跳重叠。   他拿起了姜若棠摆在面上的卷子看了看。   数学的选择题有对有错,上面还标了一些公式,有的知识点还备注了教科书上的页码,计算大题大部分都没有做完,即便写了也是不得要领,有的写了几行确实踩中了得分点,有的可以说和题干完全无关。   陆归帆微微呼出一口气来,这张卷子应了那句“学海无涯,回头是岸”。   但是他很惊讶,因为这些“答案”很真实。   陆归帆垂下眼,而姜若棠仰着头看着他,那双淡琥珀色的眼睛没有了以往的任性妄为,而是真切地想要从他那里证明什么。   “你不会的太多了。这点时间顶多教你一道基础题。”陆归帆开口道。   “可以啊!本来一口气就不能吃成胖子!”   姜若棠本来还想去把陆归帆的椅子搬过来,但是他就站在姜若棠的身边,弯下腰,拿了一张草稿纸,握着笔,在纸面上沙沙写了起来。   当他的阴影笼罩在姜若棠的头顶,整个世界好像被对方一分为二,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姜若棠能闻到属于陆归帆干净清爽的味道,就像在那个下着小雪的夜晚,自己被对方背着,趴在他肩膀上闻到的一样。   陆归帆好像很清楚姜若棠到底卡在了什么地方,到底什么知识点不懂,一张草稿纸写得满满当当,姜若棠拼了命地追赶陆归帆的思路,终于勉强赶上,最后得出答案。   陆归帆讲完了,正要把那张草稿纸收走,姜若棠却一把摁住了。   “我知道你怕我抄,但上面有公式,我想留着看看。”姜若棠看着陆归帆,很诚恳地说。   陆归帆沉默了两秒,开口道:“那你自己做,做出来了就留给你。”   “好。”   姜若棠低下头,认认真真又磕磕绊绊写了好一会儿,直到早自习的铃声响了才勉强做出了答案。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抬起头看向旁边的陆归帆,舒展出一抹笑。   陆归帆,我是认真的。   可惜,陆归帆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松开了手,留下了那张草稿纸转身回了座位。   隔着过道,坐着的是英语课代表简莎,对方左手称着下巴,右手握着笔轻轻点在桌面上,若有所思地看着姜若棠的侧脸。   前排的同学回头小声道:“姜若棠,你是大家的救星!”   “对对对,感谢你为我们争取时间!没想到你也有当活菩萨的一天!”   “托你的福,我刚抄完了数学!”   姜若棠:额……   这个附加效果,完全在姜若棠的意料之外。   四面八方都是同学们感激的眼神,他们都以为姜若棠是以自己为饵,将班长拖住,给大家创造了时间。   真英雄,讲义气!   林鹿侧着头,不解地看着姜若棠。   特别是那张陆归帆留下的草稿纸,被姜若棠抹平整了,夹在教科书里,跟什么宝贝似的。   随着班主任汪老师走进教室,所有同学都安静了下来。   林鹿在桌子下面拽了拽陆归帆的袖子,低声道:“来了!你喜欢的人来了!”   “嗯?谁?”姜若棠抬起头,看到跟在汪老师身后有一个同样穿着光耀中学校服的男生。   对方侧着身,大家看不清他的脸。   深蓝色的休闲西装将他的身形衬托得更加修长挺拔,他的鼻梁很高,在娱乐圈混了许多年的姜若棠一眼就能感受到这家伙长相得天独厚。   前排有女生小小地惊叫了起来:“是白映川!我没看错吧?白映川来我们学校了?”   “难道是要到我们学校来拍戏吗?”   “真的好帅!”   林鹿笑着凑到了姜若棠的身边,用胳膊肘轻轻撞了他一下,“我没骗你吧?看到真人,你激动不激动?”   此时,四面八方的目光除了投注在白映川的身上,还有不少人看戏一般观察着姜若棠的反应。   姜若棠会不会无视汪老师的权威第一个鼓掌欢迎?   还是站起来介绍自己是姜大导演的儿子,好得到白映川的另眼相待?   又或者准备给白映川组织什么疯狂的校园应援活动?   甚至连班主任汪老师也用带有明显的警告目光扫过姜若棠。   姜若棠注视着白映川,并不是因为还有多么的迷恋,而是下意识在心里分析自己当初对这个人热血上头足足十年,到底是不是因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安静。”汪老师的目光扫过整个教室,严肃中透着威压。   姜若棠的平静反应让那些等着看“老粉丝着火”的人感到了失望。   真正头疼的只有汪老师,全班的考试名次还有大学升学率才是最重要的。   在高三这样的节骨眼上,忽然转来一个偶像明星,还长那么好看。班上无论男生女生都会受到影响,追星、早恋都影响学生的专注力,白映川对于汪老师来说就是烫手的山芋。   议论的声音瞬间消失,教室里安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见。   汪老师咳嗽了一声,开口道:“这位是今年转学来得白映川同学。”   白映川缓缓走到讲台边,转过身来。   姜若棠微微怔了一下,和十年后令人遐想的“男妲己”相比,此刻的白映川透着距离感的干净优雅,堪称少年少女心中的经典版白月光。   “什么?转学?”   “我们竟然要和白映川当同学了?”   “天啊,我要是跟其他人说,他们铁定不相信!”   那些如同小兔子在丛林中欢快奔跑的雀跃心情在教室里蔓延。   十八岁的年纪,荷尔蒙疯狂分泌,渴望纯粹地爱一场,特别在书山题海的压迫之下,湿润的心脏迫切地想要燃烧。   白映川这样的人,足以成为每个人的精神鸦片。   姜若棠却淡淡地笑了一下。 第7章 钓弟弟   白映川的唇上扬起恰到好处的笑容,温和地和同学们打招呼:“大家好,我是白映川。我来到这里和大家一样是为了备战高考。出演电影被不少同学提前认识,是我的荣幸,也是意外。希望大家把我当做同学,而不是明星,我将和大家一起共同进步。”   能在大屏幕上迷倒万千观众的人,他的五官必然得天独厚。   他的笑容很完美,但这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人。   而白映川这番话的意思很明确,就是你们这些热血上头的粉丝也好、春心盎然想要谈恋爱的也好,都不要来烦我,我是来上课的,不是来继续取悦你们的。   汪老师看了半天,目光最后落在了林鹿的身旁,那里坐着一位名叫蔡寂的同学。   “蔡寂,你好像长高了一点,不如向后挪一排。白映川,你就坐那个位置吧。”   听到汪老师的安排,蔡寂愣了一下,又默默垂下头,把课本还有练习卷子全部都向后挪,坐到了倒数第二排。   白映川走了下来,迎着同学们的目光,坐在了林鹿的另一侧。   而姜若棠也歪着脑袋,只是他看的不是白映川,而是蔡寂。   在他的印象里,蔡寂是个学习还不错的男生,就是偏科很厉害。数理化可以朝着满分靠拢,但是语文和英语惨不忍睹。   汪老师任科语文。对于蔡寂这个把全班语文年级排名拉出前三的奇葩,汪老师曾经想过挽救,但两年了毫无起色,所以现在对他的耐心也耗干了吧。   蔡寂的发色偏棕色,带点自来卷,风一吹就扬起来,眼睛不是很大却有种温和宁静的味道,姜若棠对他仅剩的印象就是笑起来甜甜的。   姜若棠记得十年之后其他同学都在干什么,但偏偏就把不记得蔡寂,这家伙就像消失了一样。   一边想,一边蹙起了眉头。   林鹿忽然凑了过来,手指在姜若棠的眉心上摁了一下,小声道:“是不是不高兴没和白映川成为同桌啊?”   “不是……我记得蔡寂近视眼吧,把他调后一排,岂不是更看不清了?”   姜若棠的声音虽然很小,但是四周的人还是能听见。   林鹿轻轻拽了姜若棠一下,又是暗示他不要多事。   但是蔡寂听见姜若棠的话,他抬起头来,朝着姜若棠笑了一下。   乖乖巧巧的……好甜。   “姜若棠,你还有心思管别人?蔡寂如果看不清黑板,可以去配眼镜。你的暑假作业要是没做完,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汪老师的声音在姜若棠的身后响起。   姜若棠的肩膀抖了一下,简直就是背后灵啊,吓得人差点二次投胎。   汪老师把姜若棠那十几张练习卷子一翻,所有作文都空空如也,汪老师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站后面去。”   姜若棠二话不说,拿着卷子就去了最后一排。   落落大方,坦坦荡荡,看得汪老师气不打一出来。   但是姜若棠能这么无所谓,纯属他知道罚站后排的绝不止他一个,脸是大家一起丢的,当罚站的人多了,那么罚站就不再有意义了。   特别是赵长烽,他果然也没有写作文。   本来这家伙是想绕路走的,就算罚站也要跟姜若棠天南地北,没想到被姜若棠拉了一下,莫名其妙就站到了姜若棠的身边。   “你干嘛?”赵长烽没好气地问。   “唉,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嘛。”姜若棠小声道。   “谁跟你一家……”赵长烽话到口边又咽下,总觉得姜若棠这话怪里怪气。   反正这家伙就是任性小少爷,专门破坏妈妈和姜叔叔的麻烦精。因为姜若棠,赵长烽还学会了一个英文单词——troublemaker。   “你不想跟我一家人?”姜若棠压低了声音,面向讲台,保持嘴唇最小幅度的开合。   赵长烽不理他,他觉得姜若棠接下来肯定要戳他肺管子,类似“你就是妄想跟着你妈进我们姜家实现阶级飞跃”之类尖酸刻薄的话。   姜若棠抬起眼来看了看赵长烽,惊讶地发现这家伙……高中时候就有这么高了吗?   简直鹤立鸡群啊。   而且这家伙宽肩长腿,因为是体育特长生,所以和其他成天埋头刷题的同学不一样,即便是穿着校服西装也能隐隐感受到他紧硕的肌肉线条,而且是体脂率恰到好处的薄肌,放娱乐圈里绝对是嘶哈嘶哈的存在。   不行不行,不当经纪人很多年,职业病怎么又犯了。   从姜若棠的角度,看到的正好就是赵长烽利落的下颌线,流畅的颈部线条从领口延伸而出,青春荷尔蒙的张力感不要太明显。   真的是年少不知体育生好,错把小白脸当块宝!   汪老师在上面讲练习卷,姜若棠却忍不住小声闲聊:“你多高啊?突破一米八五了吗?”   赵长烽用沉默来无视姜若棠。   “我有张雷吉·米勒的球星签名卡。你跟我聊会儿天,我跟你换。”   赵长烽愣了一下,就姜若棠这成天跟在白映川后面跑的脑残粉,还知道NBA名宿雷吉·米勒?   “骗子。”   “你不要就算了。”姜若棠收起所有表情,继续假装认真听课。   姜若棠知道,自己之前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赵长烽没把他的脑袋灌进篮筐里,已经是给姜怀远面子了。   现在想和好,只能慢慢来。   钓弟弟嘛,得准备好诱饵。   赵长烽的喜好,上辈子早就事无巨细跟姜若棠分享过了,他就不信赵长烽不上钩!   当汪老师把卷子翻面,转身走向讲台的方向,赵长烽才用很小的声音说了一下:“一八七。”   姜若棠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赵长烽跟他聊天了。   “那……你能灌到篮吗?”   “……你没看过打球吗?”赵长烽蹙着眉头问。   这意思就是老子那么帅的灌篮,你竟然没看见?   “唉,以后我会看的。还给拉横幅,送可乐,行了吧?”   “……神经……”赵长烽瞥了姜若棠一眼,怎么觉得这家伙说话风格跟从前不一样了呢?   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啊?   “那你现在三分球厉害吗?”   聊天就是要投其所好,就像考试时候踩点得分,赵长烽喜欢篮球,那么姜若棠就跟他聊篮球。   高三了,赵长烽如果想朝着这方面发展,姜若棠也得知道他是个什么水平,接下来该怎么办。   可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还行吧。我小前锋和得分后卫都能打。”赵长烽说完,自嘲地哼笑了一下,“你又不知道这些。”   “我知道啊。小前锋专门负责接球后切入篮下得分。得分后卫就是在三分线附近远射的。”   这下,赵长烽是真的觉得姜若棠有点意思了。   “我就看一些分析说,现在NBA的规则越来越严格,为了避免篮下冲撞,好多球队都需要中远投的队员了。所以我才问问你,三分球怎么样了呗。”姜若棠小声道。   “你这都知道?”   “嗯。”   其实这些事上辈子赵长烽陪他在医院附近的公园散步聊天的时候说的。   赵长烽正要说什么,汪老师刚好回头,姜若棠轻轻拽了赵长烽一下,用卷子挡着嘴“嘘——”了一声。   赵长烽更惊讶了,他本来还想过姜若棠就是想引诱自己说话然后被汪老师骂,但他却反其道而行?   这是什么暗算的新招数?   二十分钟的早自习过去了,第一堂课的铃声响起,后排罚站的学生终于可以回自己座位了。   姜若棠一坐下,林鹿就凑了过来,关切地问:“没事吧?我看你和赵长烽站在一起,他没欺负你吧?”   后排赵长烽刚好也落座,听到林鹿的声音立刻不爽了起来,我欺负他?   赵长烽已经懒得沟通了,看在球星卡的份儿上,姜若棠就是说晚上有太阳他也认了。   姜若棠看了林鹿一眼,“没啊,我跟赵长烽聊了会儿天。”   “你跟他聊什么天啊?你不记得前两天他在网吧里管高一的要钱,被……”   赵长烽的脸冷得厉害,他懒得说什么。   但是姜若棠却知道,那是因为赵长烽和朋友们打球的时候,书包就放篮球场边上,那个高一的学生拿走了他挂在书包外侧上某球队的挂饰,赵长烽去要回来而已。   只不过他身形高大,对方还没到他的脖子,他只是拿回自己的东西而已,就被人传成了网吧外的欺凌了。   人啊,就是很容易被视觉欺骗的动物。   赵长烽虽然从没有开口辩驳过,但他的心里是不舒服的。   而且这种不舒服伴随了他整个高三时光,很多年后的同学会,竟然还有人提起那件事。   姜若棠向后仰去,后背正好靠在了赵长烽的课桌上。   “你这清汤寡水的日子,怎么被人造谣得风生水起?”   赵长烽顿了一下,低头道:“关你屁事。”   “那你别丢东西啊。看着人高马大的,丢了东西拿回来,还被人传成这样。”   姜若棠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是周围人都能听见。   坐在姜若棠另一侧的同学忍不住凑过来问 :“真是丢东西吗?怎么大家都说是他欺负别人?”   “谁传的?我家娟姐出去买菜,路过网吧的时候亲眼看到的。赵长烽就是管那个学生要回了自己的背包挂饰——湖人队上赛季的纪念品,我爸爸带回来的,咱学校还能有第二个人有?那个学生是谁啊?有本事把购买记录拿出来?”姜若棠凉凉地回答。 第8章 干得漂亮,哥哥喜欢   那位同学立刻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对不起啊,若棠,我不该信这些东西。”   “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啊。跟他说。”姜若棠随手指了指身后。   这位同学尴尬地后背冒汗,“……那个,赵长烽,对不起啊,我不该相信那些东西。”   赵长烽还是第一次被人道歉,他闷着声说了句“没关系”,然后抬头看了一眼姜若棠的后脑勺,对上的是姜若棠的发旋。   坐在林鹿身边的白映川撑着下巴,微微向前倾斜,视线越过了林鹿,正好落在了姜若棠的脸上。   姜若棠的面前摊开的是数学课本,他正反复看着陆归帆留下的那张草稿纸,神情专注又认真,清晨的日光穿过他的眼睫毛,留下一层淡淡的光晕。   林鹿注意到了白映川的视线,眉心微蹙,又不动声色地舒展开。   他扬起笑脸,看向白映川:“映川,我身边这位是姜若棠,也就是姜导演的儿子。”   话才刚说完,数学老师宋清河就进来了,脸色不怎么好看,目光也让人很有压迫感。   一上来说的就是很多同学的暑假练习卷没有上交,让他摸不到大家学习质量,也不知道到底大家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要求所有人这堂课之后必须上交练习卷。   班上的气氛保持紧绷,直到宋清河转过身去,大家才呼出一口气来。   紧接着宋清河就开始讲题了。   可惜,白映川的到来让无数同学的内心蠢蠢欲动,他的一举一动比讲台上的宋清河更吸引注意力。   无论是白映川按动水笔,还是他捋开耳边的碎发,都牵绊着四面八方的目光。   宋清河讲了大半节课,就发现了全班学生的注意力没怎么放到学习上,他叹了口气,再一抬头,没想到和姜若棠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姜若棠追星白映川的事情,宋清河也有所耳闻,从前姜若棠在数学课上总是魂游九霄,今天却转性了,像朵向日葵一样,自己走到哪里,他就看向哪里。   宋清河教了姜若棠两年,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成为了他的宇宙中心,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怎么破?   “姜若棠,你上来把这道大题做一下。这道题还是比较基础的。”   题干已经被抄在黑板上了,宋清河没让姜若棠带自己的卷子上去,林鹿再次露出了关切的表情。   “若棠……你要是不会就直接跟宋老师说。”   呵呵,你就没觉得我能会,对吧?   姜若棠没有理会林鹿,而是深吸一口气站上了讲台,从宋清河的手中接过了粉笔,他慢慢地写下了第一行。   宋清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要是上学期,姜若棠会直接把粉笔一甩,回一句“老师我不会,你就直接讲吧”。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安安分分站在讲台上?   姜若棠捏着粉笔,在脑海里回忆着那张草稿纸上的公式,又写了两三行,虽然犹豫,但是宋清河却忍不住点头鼓励了起来:“对的,姜若棠,这三步都得分了。不急,你再慢慢往下写!”   姜若棠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能想象自己在宋清河的眼中肯定特别像浪子回头,铁树开花。   咔哒咔哒,姜若棠又继续往下写,做出了最后的答案。   他看向宋清河,宋清河抬了抬眼镜,沉默了三秒,竟然鼓起掌来:“姜若棠做对了!这说明姜若棠在暑假没有放飞自我,也在用功!大家一起鼓掌!”   姜若棠的耳朵都红透了,这简直要了他的老命啊!   这只是基础题!老宋,基础题而已!而且我这一整个暑假确实都放飞自我了,只认真了三天!   你就这样号召全班鼓掌,会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弱智啊!   隔着过道的英语课代表简莎吹了一声小小的口哨,宋清河立刻咳嗽了一声,“上课,吹什么口哨。”   姜若棠从脖子红到了耳朵,他走下讲台,一抬头看见的就是坐在后排的陆归帆。   对方和其他同学一起为他鼓掌,唇线还是绷着的,看不出笑意或者欣赏。   但是姜若棠的心里却有一种很特别的期待,他觉得自己好像向陆归帆证明了什么,而这种期待会化作一种动力,让他一直不停地向前走,直到走到对方的面前,让陆归帆再一次认可自己。   姜若棠回到了位置上,林鹿立刻靠了过来,“若棠,你好厉害啊!你暑假是不是请了家教啊?还是上什么补习班了?”   “没啊。这道题就是刚才班长教的。”姜若棠回答。   “十分钟不到,班长就教会你了?”林鹿露出调侃的目光,歪着脑袋说问,“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努力了?”   “如果是真朋友,我不用背着你偷偷努力。”姜若棠笑着回答。   “啊……是啊……”林鹿顿了一下。   以林鹿的心性,恐怕觉得这句话云山雾绕,分析着每个字透露的信息。   然鹅没啥好想的,字面意思。   “所以还是班长会讲题,一讲就懂了。”姜若棠继续笑。   现在的他很乐意看林鹿各种想象和揣测的样子。   第一堂课终于结束了,姜若棠立刻在桌子上趴下,精神专注四十分钟听课简直能让脑细胞全部死光光。   到底是谁发明的让每堂课都这么长,根本不可能有人坚持听课一整天……简直反人性。   隔着林鹿,白映川的四周围满了同班同学,大家都想近距离欣赏这张在大荧幕上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神颜,和他说上一句话都能让大家兴奋不已,就连其他班上的同学都来看白映川了。   林鹿被他们挤得难受,有个胖胖的男生差点坐在林鹿的身上,可把他吓了一跳。   “若棠,若棠你看他们啊……这简直是要白映川下课十分钟都营业,还让不让他休息了?明星就没有人权了吗?都是同学,他们怎么就不懂的尊重白映川的私人时间啊?”   如果是以前,姜若棠肯定会站起来,冷嘲热讽把这些人赶走。   但此刻,姜若棠事不关己,趴在桌子上秒睡。   赶了三天的作业,还绷紧神经听了四十分钟的课,这要是还能精神抖擞地加入白映川保卫战,不猝死才怪。   姜若棠睡得几乎要失去知觉。   林鹿又晃了姜若棠一下,姜若棠回答:“你去跟大家说吧……我相信你……”   林鹿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反倒是他们身后的赵长烽凉飕飕地说:“就是机关枪也得上膛,你怎么就总想着把姜若棠推出去扫射?”   “你……”林鹿回头,又看向姜若棠,“若棠,我没那个意思,赵长烽他……”   姜若棠一副睡得很安逸什么都没听见的模样,心里却笑开了花。   不愧是赵长烽啊,干得漂亮,哥哥喜欢!   尽管白映川被一群同学围着问东问西,但比林鹿想象的要有耐心,也更加游刃有余。   片场的小事被他描述得妙趣横生,逗得周围的同学都在笑。   而白映川始终保持着平静从容的样子。   当上课铃响起,所有人都赶忙回去自己的位置,那场面浩浩荡荡媲美非洲角马迁徙。   去了趟小超市的赵长烽咬着面包走进来,就看到隔壁班的小胖子着急出去,被人挤了一下,往旁边一歪,眼见着胳膊肘就要砸在姜若棠的脑袋上。   “我去——”赵长烽长臂一展,手掌挡在了姜若棠的脑袋上。   “对不起!对不起!”小胖子赶紧道歉。   姜若棠这才醒过来,看到这一幕呼啦一下站了起来。   赵长烽甩了甩手腕,皱着眉头看着姜若棠说:“你睡得可真死,地震了都醒不了是吧?”   “你手腕没事吧?”姜若棠看到小胖手肘砸赵长烽手上的那一幕,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赵长烽在后排坐下,三两口把面包吃完,“哟,我手腕如果有事,你不开心吗?”   “你不是以后还想打球吗?手腕如果受伤了是大事。”姜若棠转过身来,很严肃地看着他。   赵长烽把他的脑袋摁回去,“不用你管,汪夫子来了。”   教语文的汪老师因为一副老派作风,所以大家私下里都叫他汪夫子。   他们早自习的时候刚被汪老师罚站过,现在最好老实一点,不要再触他的霉头。   姜若棠还是转头对赵长烽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快速回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长烽看着姜若棠的后脑勺,越发觉得这位小少爷脑子不正常了。   不会是得了什么病吧?姜叔叔知道吗?   姜若棠的这一天过得很充实,很快就到了下课的时候,学校让他们正常回家,但是从明天开始,从七点到九点就有晚自习了。但是像姜若棠这样的,可以不上晚自习去画室练画。   林鹿搭着姜若棠的肩膀说:“若棠,我们一起请白映川吃晚饭吧!”   “啊?”姜若棠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为什么?白映川应该更想回家休息吧?”   林鹿眼底闪过一丝惊讶,明明前几天姜若棠还对白映川喜欢的不得了,按道理不需要自己攒局,他也会非常兴奋地请白映川吃饭,巴不得时时刻刻跟白映川待在一起啊。   手机信息里说不喜欢白映川,就能真不喜欢了? 第9章 来都来了,躺躺看?   “当然是因为白映川演过你爸爸的电影啊,这样的缘分还不值得一起聚一聚吗?”   林鹿回过头,看向白映川,“映川,如果姜导知道你和他儿子处成了朋友,也会很高兴的吧?”   白映川很淡地笑了一下,“嗯,姜若棠,你有空吗?”   姜若棠把卷子塞进书包里,抬头看向白映川,他的笑容恰到好处,连柔光都不需要,就颇有电影效果。   只是逆着窗台的日光,有一种冰冷疏离的质感。   在他的经纪人团队里干了那么久,姜若棠怎么会看不穿白映川的性子。   哪怕他擅长伪装,姜若棠也能敏锐地感受到他的真实情绪。   在那十年里,无数人总说他能功成名就,起点就是姜怀远给他的镜头,在他年轻的岁月里不断被提起,被裹挟,仿佛他自己本身没有任何价值。   林鹿在他面前提起姜怀远,约等于雷区蹦迪,白映川还能笑得这么温润,这么小就演技精湛,有前途啊。   “白映川只是演了我爸爸的电影,他们是互相成就,不用总提起,以后白映川还会演别的作品,这会让其他导演不高兴。”姜若棠将书包背上肩膀,朝白映川笑了一下,“抱歉啊,白映川同学——我今天真的有事要解决,不然等画室开课了,就没时间办了。”   说完,姜若棠就快步走出教室了。   “诶,若棠!若棠!”林鹿高喊出声,然后转过头来抱歉地对白映川说,“若棠其实很喜欢你,他还是你粉丝群里的元老呢!我估摸是见到正主了,有些害羞。”   意思是姜若棠在欲拒还迎。   白映川看着姜若棠的背影,浅笑着调侃道:“也有可能是粉丝滤镜碎了,觉得我不如电影里完美。”   “不会的,你这么出众,若棠怎么可能不喜欢你。”林鹿用很肯定的语气说。   当林鹿背对着白映川,白映川脸上的笑容逐渐收拢,像是日光沉入深海。   他的周围并不缺爱,姜大导演的独子爱不爱他并不是那么重要的事。   而此时,姜若棠三两步在楼梯口追上了赵长烽,“喂!你跑哪儿去!不是要去我家拿球星卡吗?”   赵长烽回过头来,摸了摸后脑勺:“你认真的?”   “对啊。”   “我怎么感觉……你是要把我骗到你家,然后把我揍一顿?”赵长烽露出怀疑的表情来。   “然后我爸再把我揍一顿?”   “得了吧,你就是把学校炸了,姜叔叔也舍不得揍你。”   “走吧,反正今晚我爸要跟你妈去跳舞。回了家,你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我们正好搭个伴。”   赵长烽听到“搭个伴”,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眼冒金星。   “姜若棠,你要是想对付我你就直接来,别整这些有的没的好吗?我跟你说了一万遍了,我妈不图你们家一毛钱!你少看点八点狗血档电视剧,算我求你了!”   姜若棠笑了,朝着赵长烽勾了勾手,赵长烽心无城府地低头把脑袋凑过来,下一秒就被姜若棠狠狠敲了一下。   “我今天有说你妈图我们家钱吗?我就问你,如果你妈跟我爸在一起了,你跟我是不是要搞好关系,兄友弟恭?”   “谁要跟你兄友弟恭……”赵长烽立刻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那装总要装一下吧?我们现在练习练习,免得让我爸和你妈以后日子过得不痛快!”   赵长烽觉得这话糙理不糙,又被姜若棠拽了一下,下意识就跟着姜若棠上了私家车。   看着并排坐在后座上的两个高三生,开车的小高差点误踩油门。   一边开,小高还一边注意后视镜,生怕这两人在后座上开打。   “那什么……你手真的没事?”姜若棠问。   “……没事,我哪有那么脆。”赵长烽回答。   “你什么时候还有篮球赛?”姜若棠又问。   “下周二,跟二中打。”   “会有大学教练来观摩选人吗?”   “小比赛,没有。”   “那会有录像吗?要上课,我去不了,但是可以看录像。”   “……传你。”赵长烽感觉再聊下去自己就要脚趾抠地。   姜若棠你可以不要装得这么友善吗?我还是跟你小学鸡吵架……不对,是唇枪舌剑更痛快!   手握方向盘的小高深深呼出一口气,天要下红雨了!   这对冤家竟然也能好好说话了?   虽然这一问一答透着浓浓的尴尬,但是开车的小高莫名觉得轻松又想笑。   当他们的车路过一个高档定制家具旗舰店的时候,姜若棠喊了一声“停一下”。   小高停了车,姜若棠钻了出去,见赵长烽还坐着一动不动,就拽了他一下。   “出来啊。”   “干嘛?”赵长烽没好气地问。   “看床,看柜子,看书桌。”   “没空。”   “唉,来吧。我跟娟姐说带你回家吃饭,娟姐大展身手说要给你炖狮子头,回家了也得干等半个多小时,你愿意在客厅和我大眼瞪小眼?”姜若棠问。   赵长烽听到那句“带你回家吃饭”,脑子里嗡的一声响,“什么鬼!我是去拿球星卡的!不是跟你回家吃饭的!”   姜若棠早就摸清楚赵长烽的脾性了。自己之前和赵长烽针尖对麦芒的,真想要改善关系,那就只能不要脸了。   “啊?你不吃啊?那我到时候肯定跟我爸说,我想跟你搞好关系,连狮子头都炖上了,是你不想跟我……”   “你……”赵长烽张了张嘴,“好啊……你终于露出了你的……你的……”   “我的什么?”姜若棠歪了歪脑袋,看着年少时的赵长烽。   还没有被社会搓磨的他,有着清爽英气的模样,一双大而透亮的眼睛,明明就是个被人说几句好话就心软的家伙,偏要像只小刺猬一样,竖起全身武装……只不过是想要保护自己和妈妈罢了。   “你的真面目……你就是想借你爸的嘴,向我妈告状!你都多大了还玩这一套,你怎么不去读幼儿园?”   “幼儿园的招数虽然直接,但是有效。走吧,看个家具,然后吃个晚饭。你这么大的个头,我还能把你把你摁在地上摩擦不成?”姜若棠挑了一下眉梢。   “摩擦我?你在想屁吃。”   果然,赵长烽吃下了这波挑衅,臭着脸,跟在姜若棠身后进了那个家具店。   姜怀远书房里的书桌还有整面书架就是在这里订的,经理对当时跟着来的姜若棠有印象,虽然是两个穿着高中校服的男生进来,他也立刻很热情地迎上来,又是热情寒暄,又是叫店员倒热咖啡。   “不用了,我们转会儿就要回去吃晚饭了。”   姜若棠一回头就看到赵长烽的脸色还是臭臭的,这家伙肯定在心里腹议:小少爷又来烧爸爸的钱了。   尽管这样,赵长烽还是有些好奇,四下打量。   姜若棠凑到了经理的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经理看向赵长烽,点了点头。   经理陪着他们上了二楼,姜若棠在各种木质大床之间游走,赵长烽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   “这位同学,你看这张床怎么样?非常结实厚重,就算在床上蹦迪也不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稳得很呢。”   说完,赵长烽就被经理请到了床边,姜若棠先向后一跳,躺了下来,见赵长烽坐在床沿边一脸宛如加班社畜想要干死老板的模样,就拽了他一下。   “别拽我,我睡不起这么贵的床。”赵长烽看了一眼旁边的价格,五位数,吓死个人了。   “你现在躺下,不就睡了这么贵的床吗?”姜若棠又轻轻拽了他一下,“来都来了,躺躺看?”   赵长烽鼻子里呼出一口气,不甘不愿地躺了下来。   别说,还真挺稳的,一点不摇晃。   姜若棠坐起来,看了看赵长烽的身量,这张床的长度对于赵长烽来说,就算长到两米也能有足够的余裕。   他仔细看了看赵长烽的表情,这种实木床他应该还挺喜欢的,翻身也不会发出声响。   赵长烽一睁开眼,看见姜若棠在看自己,立刻腾起身。   “你还要看什么?赶紧的!”   “那咱们去看看书桌!”   姜若棠看中了一张同色系的书桌,坐在了桌子前,“怎么样?”   “幼儿园款。”赵长烽白了一眼,就转过身去。   姜若棠又试了好几张书桌,一转身就看到赵长烽坐在了一张胡桃木的书桌前。   那个书桌的设计很简约,但是置物的设计还挺实用,外观也时尚。最重要的是桌子竟然能调节高矮。   赵长烽现在房间里的书桌是他初三时候买的,对于他的身形来说偏矮,无论是打游戏还是看书都得驼着背,后来他就直接把电脑都搬到床上了。   他这个人,能不给别人添麻烦就什么都不会说,在他心里赵云疏经常加班养家已经很不容易了,书桌的高度不合适这种小事,他从没有跟妈妈提起过。   但是姜若棠却放在心上。   姜若棠侧过脸,就看见赵长烽垂着眼,轻轻敲了敲桌面,发出厚实的闷声,他摸了摸旁边的置物架,仿佛在想象可以把自己的篮球放在其中一格里。   他现在的表情让姜若棠确定,他很喜欢这张书桌。 第10章 骗子啊!   姜若棠朝着经理使了个眼色,经理又带着他们上楼去看了看衣柜。   还真是半个小时,姜若棠没有浪费多余的时间,就带着赵长烽离开。   走的时候,赵长烽小声抱怨道:“你自己又不看,就在那里转悠。”   “唉,杀时间而已。”   姜若棠带着赵长烽回了家。   进家门的时候,赵长烽有点犹豫,毕竟过年的时候跟着妈妈过来拜年,姜若棠给了他一顿脸色。   比如他想坐沙发,姜若棠直接眼神示意“我请你坐了吗”,他刚要接过姜怀远递过来的果汁,就被姜若棠先一步拿走,说他打球不喝高糖,喝矿泉水就好。就连姜怀远请母子俩留下来吃饭,姜若棠就一句“你们吃,我叫外卖”,直接赶客。   开门的那一刻,远去的记忆袭向赵长烽的心头,他觉得自己脑袋有包,怎么又跑来了!   要不算了。   雷吉·米勒的球星卡再重要,也不如自己的尊严重要。   “我还是回……”   赵长烽的话还没有说完,姜若棠就已经打开鞋柜拿了一双拖鞋给他,一看就是新的。   “娟姐,我带赵长烽回来了。狮子头炖好了吗?”姜若棠扬声问。   “好啦!好啦!我还做了啤酒烧鸭、黑椒牛小排和油爆大虾!”   听到这里,赵长烽的喉咙动了一下。   赵云疏最近总加班,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吃过家常菜了。   咬咬牙,看看姜若棠还想搞什么名堂。   赵长烽跟在姜若棠的身后进了客厅,姜若棠随手就把书包扔沙发上,赵长烽则弯下腰,规规矩矩把书包放在沙发边的地上。   娟姐已经把饭盛出来了,赵长烽看着满桌子的菜,莫名局促了起来。   姜若棠推了他一下,赵长烽的神经立刻绷了起来:不得了,少爷果然要作妖了!   “喂,洗手去啊!”   “啊?哦……”   不是要讽刺我,而是叫我去洗手吗?   赵长烽跟在姜若棠的身后把手洗了,回到餐桌前坐了下来。   “开饭了!”姜若棠低下头,一边吃一边和娟姐聊天。   只有赵长烽显得格格不入,油爆虾就在姜若棠的面前,他有点想吃,但没好意思夹。   “诶,你看了上周太阳对76人的比赛吗?最后一分钟76人逆袭,不要太惊险了!”姜若棠随口道。   “啊?看了……76人那个得分后卫3分钟连砍18分,太牛了。”   姜若棠抬了抬下巴,转动了桌子,把油爆虾转到了赵长烽的面前,“虽然那个得分后卫厉害,但我觉得大前锋能抓下那么多个篮板球,那才是制胜关键!”   “对,篮下就是三英战吕布啊,那么多人围剿,那个大前锋竟然都抓下来了!”   “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啊!你在队里打什么位置啊?”   “也是大前锋。”   “那你篮板怎么样?”   “我四场比赛能拿五个篮板王好吗!”   说完之后,姜若棠哈哈笑了起来,赵长烽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是五场比赛四个篮板王!”   聊开了,赵长烽吃东西也没那么局促,再加上娟姐又一直在那里劝他吃菜,还舀了一个拳头大小的狮子头给他。   赵长烽已经许久没有一顿补充这么足量的蛋白质了。   吃完了饭菜,赵长烽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很愉快地跟姜若棠聊了半个多小时的篮球,这简直就是大半夜里晒太阳,不可思议!   “那个娟姐,这么多盘子和碗,我来洗吧!”赵长烽不好意思地说。   娟姐笑了笑:“你去跟若棠玩吧!家里有洗碗机,放进去就行,不费事儿的。”   赵长烽深吸一口气,让他跟姜若棠“玩”?他们有什么可玩的?玩空气还是玩彼此?   “你跟我来,我拿那个球星卡给你。”姜若棠说。   对哦,这才是他来姜家的目的。   他跟着姜若棠上了楼,当姜若棠打开门,看到那间宽敞明亮的房间,赵长烽还是有点羡慕的。   他跟着赵云疏住在市区的老小区,对外的房价并不便宜但是房子比较旧,赵云疏也没时间装修,赵长烽的房间只有姜若棠的一半大小,所以采用上下铺的格局。初中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但是高一赵长烽一阵猛蹿,身高体重都见长,每次爬上铺,整张床都会吱吱呀呀地响,赵长烽自己都会怀疑那张床什么时候散架。   姜若棠一转头,看到赵长烽就站在门口。   “没关系啊,你进来吧。”   “还是不了。”   “嗯?我有这一整年的《环球体育灌篮》,你要我搬出去给你看吗?”姜若棠问。   赵长烽愣了一下,“你有一整年的?”   “对啊。”   事实上是大前天临时买的,昨天下午才刚送到。   姜若棠也没想到今天就会带赵长烽回家。   “那……我来搬吧。”赵长烽终于受不了诱惑,走了进来。   没想到姜若棠的书架上还真的有十几本杂志。   “那你在这儿看?我写写卷子,一会儿赵阿姨会过来带你回家。”   “啊?我在这儿看?”   “对啊。等赵阿姨来,发现我俩团结友爱,肯定非常欣慰。”姜若棠一边说,一边把卷子摊开。   把赵云疏搬出来,赵长烽的抵触感立刻下降,乖乖缩在沙发椅上,时不时用眼睛瞥姜若棠。   他以为姜若棠只是做做样子,但没想到刷题刷得很认真。   “你不是艺术生吗?那么用功干什么?”   “我想试试看能不能考上首都美院。但是它艺术生的分数线比二本高了二十分。”姜若棠回过头来耸了耸肩膀。   赵长烽一听,就没打扰姜若棠了。他这人吧,自己学不进去,当别人好好读书的时候,他还挺尊重的,从没有“我学不进去也不让你好好读书”的想法。   娟姐进来送了水果,看得出来特地准备了,是火龙果、哈密瓜还有蓝莓的拼盘,就放在赵长烽面前的小茶几上。   “你这生活也太滋润了吧。”赵长烽说。   姜若棠回头笑了一下,“那是因为有你在,不然没那么讲究。”   赵长烽一不小心,就把一盘水果给吃完了,他抬起头来看了姜若棠一眼。   台灯的灯光让赵长烽可以看清楚姜若棠脸上细腻的绒毛,睫毛垂着,温和又安静,忽然之间比从前顺眼一百倍。   然后赵长烽砸了砸脑袋,心想自己真的是疯了,竟然被一顿饭,一盘水果,几本杂志收买了。   小心啊!搞不好姜大少爷憋了大招呢?   这时候,姜怀远带着赵云疏回来了,姜若棠一听见娟姐叫“先生您回来了”就立刻放下卷子和笔,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他站在楼梯口,看着四十出头的赵云疏走了进来。   她的头顶还没有生出白发,和娟姐打招呼的时候声音里带着笑意,脸上是沉浸在爱情里的快乐。   姜若棠的眼睛发酸,他很想冲下去抱住对方。   上辈子,她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可到最后姜若棠都没有喊她一声“妈妈”,因为他知道自己注定会走在她的前面,他害怕自己一旦喊了,等自己离开的时候,赵云疏会更难过。   “妈!”姜若棠的身后传来了赵长烽的声音。   赵云疏循着声音抬起头,看见两个男生站在楼梯口的模样,微微一怔,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还是姜怀远开口道:“你看,我说他俩相处得还好,这不是真的吗?刚娟姐说进去送水果,怕他俩吵架,但一个看杂志一个写作业,乖得很。”   赵云疏拨开额角的发丝,狐疑地看向赵长烽。   赵长烽摸了摸后脑勺,回答道:“还……还行吧……”   赵云疏又看向姜若棠,轻声问:“若棠,你真的……”   “赵阿姨,你就放心跟我爸爸去吃饭看电影吧。赵长烽负责陪我吃饭。”姜若棠趴在围栏上,露出十八颗牙的笑脸。   赵云疏的表情就像一颗大石头落了下来。   “谁要陪你吃饭了!”赵长烽低下头,小声跟姜若棠蛐蛐。   “你跟外面吃盒饭,毕业之前能长到一米九五?”   “啊?”   “你不是说你要打大前锋吗?哪支球队大前锋身高没有一米九的?”   赵长烽的膝盖中箭,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回他什么才好。   那天晚上,赵长烽跟着赵云疏回家,坐在车上的时候,赵云疏问:“你真的和若棠真的相处的还好吧?”   “就……还行……吧……”   “你姜叔叔说,若棠这几天好像长大了,忽然之间想通了很多事。”   “看他能正常几天吧?”   下一秒,赵长烽忽然意识到自己没有拿球星卡!   但是车都已经开出去老远了,他压根不好意思让小高再转回去了。   他心里那叫郁闷啊,打开手机发现姜若棠竟然添加他好友了。   赵长烽:[你没把球星卡给我!]   姜若棠:[这样你下次才会陪我回家吃饭。笑脸表情包]   赵长烽咬牙切齿:“骗子啊!”   老子发癫才会陪你吃饭!   “嗯?”赵云疏看向儿子。   “没……没什么,就有个同学发的消息特别离谱。” 第11章 你其实很聪明   赵长烽总觉得人不是无缘无故改变的,姜若棠忽然这么友善,要是哪天忽然又变回去了……才会让人真正失望。   等等,该不会是要等妈妈跟姜叔叔在一起了,这家伙再成天折磨他们母子俩吧?   ……不至于这么变态吧……   而姜若棠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细细分析着上辈子为什么自己会那么抵触赵云疏。   难道就因为赵云疏是财务出身,工作能力强,自己就怀疑她在觊觎老爸的公司股份?这也太莫名其妙了。   姜若棠闭上眼睛,剥离那些不怎么重要的记忆,关于赵云疏的回忆一点一点回溯。   一切的起点应该是赵云疏在姜怀远的影视公司财务岗上工作了许久,公司高层认为她工作能力很强为人也很正直认真,可以提拔为财务部门的副经理了。   在那之后,林鹿就开始拿这个做文章,意思是赵云疏野心勃勃,想要把控公司的财务,和姜怀远谈恋爱也是为了向上爬……   当时的姜若棠越听越来气,很容易就被林鹿煽动了情绪。   特别是那句“若棠,我这么提醒你也是为你好啊”,现在想来也是全身鸡皮疙瘩狂掉。   这不就是那些绿茶的经典语录“我只是心疼哥哥”吗?   但是问题在于林鹿也就十几岁的年纪,每天都在上课,怎么会关心起公司的人事和运营呢?   这只有可能是林鹿的父亲林成栋说的。   林成栋是寰宇影视公司的大股东,上辈子父亲的股份也是被他接手……   思来想去,姜若棠有些不寒而栗,自己叫林成栋叔叔叫了十八年,姜怀远对林成栋也是信任有加,而那部有洗钱嫌疑的电影,姜怀远不可能只因为姜若棠的恳求就接手,貌似是林成栋来家里的书房和姜怀远聊过之后,姜怀远才接了下来。   这样越想,姜若棠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如果说自己对赵云疏的敌意就像狗血家庭剧,那么现在姜若棠忽然对林成栋的怀疑心也可以媲美家族风云之类的电影。   这时候姜怀远敲了敲门,进来了。   一看那笑容,就是今天的约会又很开心。   父子俩寒暄了两句,姜若棠就直截了当地问起了影视公司的事情。   “寰宇影视的财务总监是谁啊?”   姜怀远有些惊讶,因为儿子从前根本不关心公司的事情,“你问这个……是为什么?”   “我当然要问啊。赵阿姨不是现在还没当上那个副总监吗?”   “说了你也不知道啊。”姜怀远笑笑。   姜若棠无语,你不说,我永远都不知道啊。   林成栋都把林鹿培养成一把好手了,老爸你还想让我住在象牙塔里,塔顶都给人掀了,你还以为打个伞就能安然无恙吧?   “我就想问,这个财务总监跟林叔叔有没有什么关系?”   “关系?他俩……好像是大学同学吧。他也是林叔叔挖进公司里的,能力很强。”   姜若棠一听,立刻有了不好的想法。   赵云疏当不上这个财务副总,很有可能就是林成栋不想她触碰公司的核心财务账目,这里面搞不好有什么问题。不然以赵云疏的工作能力、学历、年限,再加上现在又和姜怀远的关系很亲近,人事经理和其他董事会成员没有必要为难赵云疏的晋升。   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害怕赵云疏会把财务上的真实问题反馈给姜怀远。   想通之后有点可怕,他这个一心只想好好拍电影外加对办公室政治没什么敏感度的父亲估计是想不到的,又或者想到了也因为所谓的兄弟情谊而眼盲心瞎。   上辈子罹患癌症之后的姜若棠也怀疑过,但没有充足的证据,寰宇也已经落入林成栋的手上,自己再纠结也无力回天。   但这辈子,他一定要弄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爸,财务部门经常要批款项什么的,应酬就会变多,赵阿姨要是当上副总肯定会很辛苦。你看,要不然调她去审计部门吧。在那里只需要单纯查账做事,工作内容也没有财务那么紧迫,不用总加班了。而且分管审计部门的老总是秦爷爷,他喜欢赵阿姨这种性格的。”   “诶,你这么说也有道理。那我先问问云疏的想法,然后再找秦叔叔聊聊!儿子,你可真聪明,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姜若棠笑了笑,等父亲走了,他不断摁着水笔的摁钮,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卷子。   林成栋,他到底是怎么办到拖父亲下水,自己全身而退的?可能真的需要赵云疏坐上审计部门主管的位置,找机会把近几年的账目狠狠查一遍才能找出原因了。   十点多了,姜若棠看了一眼手机,林鹿果然发信息来了。   [你怎么对白映川不冷不热啊?是不是在网上看到他和别的小花谈恋爱所以不高兴了?我知道你是他的唯粉,那个娱乐新闻是假的,是那个小花蹭映川的热度,你别当真啊!]   好家伙,以前自己傻看不明白,现在再看一眼,这条信息里的门道多着呢。   先给我盖一个唯粉的标签,暗示我过度关注白映川的私生活,只要他传个恋爱就各种批判、抵制甚至扬言不追了,这类粉丝属于白映川最反感的类型。等到我回复了,林鹿就把信息拿给白映川看。   估摸着上辈子白映川对自己那么反感,林鹿下了不少功夫吧?   姜若棠不紧不慢地回复:[没有不冷不热啊。他现在是我们的同学,谈恋爱也好,选什么角色也好,都是他自己的自由,我怎么可能会干涉。而且昨天我是真的有事,你不用太敏感了吧?]   姜若棠看着对话框,对面一直输入,但一直没有信息传过来。   看来自己没有像往常一样跟他吐槽某某小花妄图倒贴白映川,打乱了林鹿的回复套路,这会儿他在想该怎么办吧。   懒得看他继续演戏,姜若棠把自己做了一半的大题拍下来,在班级群里找到了陆归帆的头像。   这时候的他用的还是系统头像,自己和他的对话仅停留在过年群发的信息上。   整整两年,他和对方几乎没有交集。   姜若棠深深呼出一口气,发了一句“在吗”。   发完之后顿时觉得自己蠢透了。   这简直就像相亲男女约会之后,没话找话聊的第一句。   而对方……是他的班长。   姜若棠,在你奶奶个腿儿啊!   还是撤回吧。   但是对话框里弹出四个字:有事说事。   谢天谢地,陆归帆没回他一句“死了”,那就尴尬了。   姜若棠单手捂着手机,仰天呼出一口气,他的精神都二十八了岁了,给自己班长发条信息比跟年级主任抬杠还紧张。   [我有道大题不会,想半天了,没忍住就发了信息给你。]   发完之后,姜若棠挠了挠后脑勺,自己这算深夜骚扰吗?   不过这个点,陆归帆肯定没睡。   [发来我看看。]   陆归帆的回复太短了,姜若棠把他的信息看上十遍都不需要一秒。   图片发了过去,姜若棠一双眼睛盯着手机屏幕,过了一会儿,一条语音就发过来了。   [以后每次做题之前,你可以先考虑一下这道题在考察什么知识点。从你目前的做法来看,思考方向有误……]   隔着前世今生,在手机里听到陆归帆声音的那一刻,姜若棠的心脏止不住加速跳动,他觉得自己好像在拼了命地奔跑,那么想要抓住陆归帆的背影。   语音终止了,姜若棠深吸一口气,抹开眼角的晕湿,仔细地又听了一遍。   陆归帆的声音里透着理性和克制,逻辑分明,他在教姜若棠怎么思考,而不是机械地提供过程。   姜若棠循环播放着陆归帆的语音,不知不觉就把题做出来了,他按耐不住拍了照片,又发给了对方。   但这个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十分了。   陆归帆卷子一向写的很快,这时候恐怕已经睡了。   谁知道对方的语音来得特别快。   [解题思路对了,但是倒数第四行开始计算错了,这如果是在考试里这么丢分就太可惜了。]   “什么?”姜若棠睁大眼睛,“还真的是算错了……”   只是陆归帆怎么回复的这么快?总不可能是他一直守着手机吧?   姜若棠赶紧改好了,又发过去。   “啧啧啧,这感觉简直媲美线上发送情书等待对方回复啊……要了老命了。”   就在这个时候,陆归帆的回复来了。   [做对了,你其实很聪明。]   短短的一句话,冷冰冰的都听不出鼓励的味道,但姜若棠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兔子,只想在林子里狠狠蹦跶上几圈。   姜若棠趁热打铁:[我想考首都美院,你觉得我从现在开始努力,文化分还追得上吗?]   陆归帆:[你不放弃,就有希望。]   姜若棠:[如果我有刷不出来的题,可以找你吗?]   陆归帆:[嗯。]   看到这个“嗯”,姜若帆比状元及第还要高兴。   不仅仅因为自己找到了接近陆归帆的理由,也因为陆归帆没有骗他,上辈子他就说过,只要真心想学,他就会倾囊相授。   太高兴了,再刷一道大题来鼓励自己。   将练习卷翻到另一面。   立刻被现实打击。   这个……题干都有点看不懂呢…… 第12章 元宵节快乐   第二天的早上,姜若棠坐在位置上就开始等待着,就连林鹿来了跟他打招呼,姜若棠也只是公式化地笑了一下,耳边是林鹿说着要找个地方办个小型聚会,请的人几乎都是寰宇影视的高管子女,主角是白映川。   表面上看是为了给白映川开欢迎会,实际上就是林鹿拿他们当资源向白映川示好。   姜若棠一边敷衍地听,一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你这个欢迎会打算什么时候开?”   “周日怎么样?”林鹿的眼睛睁得很大,仿佛在说:看吧,你嘴上说不再喜欢白映川了,可还是会在意他的欢迎会。   “周日?我要去画室上课,你们玩吧。”姜若棠回答。   “啊?画室上课……”林鹿的表情僵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正常,“少上一节课没什么的啦。就算是骡子也得休息,你一周要去画室五次,不差这一次的。”   姜若棠心想,我上辈子得了肺癌快升天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说“骡子也得休息”呢?   “不了,离全省联考的时间不多了。”   林鹿刚想要说什么,陆归帆走进了教室,姜若棠眼睛一亮,拉起自己的数学卷子就往陆归帆的位置上凑。   “班长!班长救我!这题不会!”   姜若棠就像占座位一样,把卷子摁在了陆归帆的桌子上。   周围其他抄作业的同学们在百忙之中抬起头来,眼睛里散发着感激的光。   ——好兄弟,讲义气!你又要以己身为饵,拖住陆归帆收作业的步伐了!   陆归帆的背向后靠了靠,眉心很轻地皱了一下。   姜若棠有些紧张,是自己太着急拉近距离了?   人和人之间都有最基本的边界,我……恐怕惹陆归帆讨厌了。   唉,月考什么时候来啊!林鹿你赶紧把陆归帆的水笔踩裂,好让我上杆子表现一下,刷一刷好感度。   就在姜若棠准备开口说“对不起”的时候,陆归帆捏起这张练习卷看了看。   “比起这道大题……你这几道都做错了,还是先搞懂基础题吧?”   “啊?错了吗?”姜若棠懵懵地看着陆归帆的指尖在好几道选择题上敲了敲。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出微微的弧度,干净又好看。   姜若棠想起上辈子,陆归帆每次为他削水果之前都会洗手,扯过抽纸捻干手指间水渍的样子有一种克制的美感,让姜若棠百看不厌。   “错了。”陆归帆很肯定地说。   “那……怎么才是对的?”   陆归帆打开了水笔盖子,姜若棠像个乖宝宝立刻送上草稿纸,陆归帆一题一题给姜若棠讲解了起来。   时间有限,讲到第三题的时候,早自习的铃声就响了,姜若棠只能拎着卷子回座位。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白映川进教室之后被好些同学围着的样子。   刚坐下,林鹿嗔怪起姜若棠来。   “你都没看到,真的是一秒钟清净时间都不给映川。你这个铁杆粉丝也不帮忙。”   “啊?”姜若棠愣了一下,下意识越过林鹿看向白映川。   高中时代,大家都穿着校服,五官也没有完全长开,男生的发型要么千篇一律要么有些潦草,没有妆造没有修饰,而素颜的白映川是真的能打。   他似乎感受到了姜若棠的视线,侧过脸向前倾斜看过来,光是那一抬眸,应了某位制片人的评价——白映川生来就是为了让人心动的。   白映川很淡地笑了一下,似乎在等姜若棠开口说话。   自从林鹿提起姜若棠是自己的狂热粉,白映川就从林鹿那里拿到了姜若棠在粉丝群和后援会的ID,问了问自己团队的人,没想到自己的助理竟然也听过姜若棠,说他钱多到没处花,不仅仅会收集自己的一切,甚至还会请站哥站姐拍自己的照片,如果有人说自己不好,姜若棠怼上去的战斗力相当惊人,上演一粉顶十黑。   这样一个疯狂迷恋自己的人,见到了本尊,真要是能如此云淡风轻,那可不就是林鹿说的“欲拒还迎”吗?   姜若棠想了想,开口道:“那个,同学们只是好奇而已,等到大家都熟悉了,就不会有事没事围着你了。如果我们贸然帮你赶走大家,对你的人际关系不好,说不定今晚上回去黑你的新闻就出来了,说你耍大牌什么的。”   林鹿看向姜若棠,仿佛在问“若棠,你在说什么?”   姜若棠拍了拍林鹿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受影响最大的应该是你,其实你可以跟汪夫子反映一下,告诉他同学们对白映川的好奇和热情妨碍到你了,然后汪夫子就会在班上定规矩,这样你和白映川就都可以清净了。”   “啊?”   向老师告状这样的事情,林鹿一向都是请别人出头,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让他自己上。   “自己的权利,还是要自己争取的。毕竟,别人说再多在老师眼里都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说完,姜若棠还点了点头,仿佛在说“我相信,你是可以的”。   林鹿的笑容有些僵。   白映川唇上的笑容一点一点变得更明显起来,他撑着下巴问:“可我下课了不想被一群人围着该怎么办?”   “去洗手间隔间里玩手机呗。”   白映川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我不喜欢洗手间的味道。”   “那你学我,一下课原地卧倒,睡觉。大家不可能把你晃起来跟他们聊天。”   “嗯,好像是个好办法。”   白映川看着姜若棠的侧脸,对方的神情很平静。白映川在娱乐圈里混了这么久,见过许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而他在姜若棠的眼睛里看不到半点对他的爱慕,甚至隐隐有一种“莫挨老子”的距离感。   这让白映川开始怀疑林鹿说的那个狂热无脑粉丝到底是不是姜若棠了。   但也许是被姜若棠云淡风轻的态度所感染,白映川莫名觉得被同学环绕的烦躁感消失了,他学着姜若棠的样子,一条胳膊向前搭着,侧着脸枕着另一条手臂,无论谁围过来都看不到他的脸,他也不用去看别人的脸了。   林鹿左右看了看,刚才白映川和姜若棠竟然隔着他直接聊了起来,这是怎么个情况?   一整个早上,姜若棠上课用力听讲,下课了扑倒睡觉。   毕竟,大脑发育除了知识的灌溉,还需要充足的睡眠。   而白映川跟随姜若棠的节奏,几乎同时趴下。   林鹿左右两边是卧倒的哼哈二将,来找白映川聊天的同学看到这个样子也只能叹息着,杵着看了一会儿就鸟兽散了。   这算是一种无声的婉拒,同学们心里也明白一直围着白映川不大好了。   北城光耀本来是有学生食堂的,但上学期末承包食堂的到期了,这可是块肥肉,上面好几个关系户都盯上了,愣是一整个暑假过去了都没谈妥,各方势力拉锯中。   校长只能说是因为消防原因食堂要改建,跟所有学生和家长们道歉。   姜若棠be like:我信你个鬼!   如果没记错,还得这学期末才谈妥。   这倒也盘活了学校周边的餐饮和外卖。   中午下课的时候,后排的赵长烽起身正要出去买午餐,路过姜若棠的位置时,被姜若棠一把拽住了。   “干嘛?”赵长烽皱起了眉头。   “早上急着做卷子给忘了,这个给你的。”姜若棠在书包里摸了半天,把一个小猪佩奇的饭盒递给了赵长烽。   “这什么啊?儿童餐?我不要!”   “那我把娟姐的手机号给你,你打个电话跟她说你不要。”   “啊?为什么?”   “不然娟姐误会是我故意克扣了她给你的东西怎么办?我才不背锅。”   赵长烽愣了一下,想起昨天晚上笑意盈盈的娟姐,“娟姐……干嘛给我准备这个?”   “不知道。你比我更讨她喜欢吧。我挑食,你却把她做的东西吃干净了,她在你这里找到成就感?”姜若棠耸了耸肩膀。   赵长烽是个拒绝不了别人好意的家伙,他将粉色饭盒收下,脖子隐隐泛红,有一点点变扭还有一点点害羞。   “那……那你中午吃什么?”   “我?我选择可多了,炸鸡汉堡大可乐,我又不用增肌,也不用控制体脂率。”姜若棠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走出教室。   其实他叫了外卖,得去校门口拿。   林鹿见姜若棠起身了,立刻跟在他的身后。   一出教室门,林鹿拽住了姜若棠,“你疯了?还给赵长烽带午餐?你不会真想和他处成兄弟吧?别忘了赵云疏是什么样的人啊!”   姜若棠看着林鹿那双充满关切的眼睛,想起一直以来他的语言和套路,拍了拍林鹿的肩膀说:“赵云疏再有什么不对,长烽也是无辜的啊。”   “长烽?无辜?”林鹿的表情像是吃了苍蝇屎。   但姜若棠发誓,自己只是用林鹿的套路来说话而已。   “对啊。长烽又不在寰宇影视上班,赵云疏天天加班应该也没有什么机会影响到长烽。我相信,只要我真心待他,长烽会明辨是非的。”   这语气,姜若棠自己把自己给齁到了。   “你……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圣母玛丽苏电视剧啊?”   林鹿说完这句话,明显感觉自己情绪起伏大了,不符合他平日里循循善诱的形象啊。   “小鹿,你是那么善良的一个人,怎么能因为赵云疏而对长烽有偏见呢?你会让我失望的。”   姜若棠再次露出语重心长的表情,拍了一下林鹿的肩膀。   林鹿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对他失望。   下一秒,姜若棠的身后传来一声很轻的笑声。   稍纵即逝。   心脏莫名一颤,姜若棠回头,一个颀长的身影和他擦身而过。   是陆归帆。 第13章 贵宾厅电影票很贵的   完了……刚才陆归帆是不是听到了他和林鹿之间的对话?   陆归帆那么聪明,肯定听出来自己在暗讽林鹿了。   他不会觉得自己很装吧?   “若棠?”   林鹿的声音把姜若棠的思绪拽了回来。   “啊?哦,我去门口拿外卖。”   “一起吧。我的外卖也到了。”   “好哦。”   一边走,林鹿一边欲言又止,直到姜若棠拿到了那份鳗鱼饭,林鹿还是按耐不住开口了:“那赵云疏呢?你不会一点戒心都没了吧?”   “怎么会?我昨天已经跟我爸好好聊过了。在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服之下,我爸答应我不会让赵云疏继续待在财务部门了。”   林鹿的眼睛亮了起来,连音调都按耐不住地扬起,“真的?”   “当然是真的。”   “你是怎么说服你爸爸的?姜叔叔好像有点恋爱脑,真的会听你的?”   这时候的林鹿,还是年轻了。情绪掩盖的不好,姜若棠几乎立刻就能判断出来,林鹿在乎的根本不是赵云疏会不会成为自己的后妈,而是赵云疏作为姜怀远最信任的人,会不会掌握财务部门的实权。   能在背后教导林鹿对姜若棠洗脑的,除了他父亲林成栋,不会再有别人了。   “我跟我爸说,你要是真跟赵阿姨在一起了,就不能让她继续留在财务部门了,更不能升副总。这会给公司造成不好影响,公司的资金左手进右手出,大家觉得你俩开夫妻店。不如让赵阿姨去另一个部门,那种轻松一点的,避嫌。”   听到“夫妻店”这个说法,林鹿笑出声来,捶了姜若棠一下,“你怎么这么会说话?”   “网上搜的。”   姜若棠拎着鳗鱼饭进了教室。   林鹿的心情明显很好,跟着姜若棠有说有笑,看到坐在原位的赵长烽似乎也顺眼了一些。   小猪佩奇的饭盒虽然让赵长烽很羞耻,但是打开的瞬间,他是很惊讶的。   香煎牛排和龙利鱼,配了蒜蓉西兰花和小番茄,还有蒸番薯。   少油高蛋白,这妥妥的是赵长烽在杂志上看到的运动员饮食。   没想到娟姐竟然懂这些吗?   之前姜若棠在赵长烽眼里是个趾高气扬的小少爷,现在再看他,因为这份营养餐竟然也有几分眉清目秀了。   午休时间对于高三生来说是难能可贵的放松时刻。   同学们聊得最多的还是年级里某某和某某在偷偷谈恋爱、明星的八卦、某个组合又在哪里开演唱会、某部港城电视剧的剧情云云。   其中也包括白映川的母亲白月出演的文艺电影《长云日落》,据说这个导演名气很大,但是作品的节奏总是很慢,市场反响虽然一般,却是拿奖专业户。   林鹿靠向白映川,笑着问:“映川,晚上要不要一起去看《长云日落》?”   这声音虽然小,也许前排和后排听不到,但姜若棠是肯定能听到。   而且这段对话和上辈子倒是一模一样,如果姜若棠没有记错,白映川的回答应该是“不去了,在影院里被认出来的话根本没法好好看电影”。   “不去了,被观众认出来的话很麻烦。”白映川回答。   “啊,好可惜啊,你连自己妈妈的电影都不能看。”林鹿的声音里充满了遗憾。   听到这句话,姜若棠别过头去微微叹了口气。   拉倒吧——白映川可不会觉得可惜,他到二十八岁了演绎道路还被白月控制和影响,他内心叛逆着呢。   与其说他是不想在电影院里被观众认出来,不如说他不想听见观众在他面前一直讨论他的母亲。   但姜若棠估摸着这部电影白映川就是一万个不想看,林鹿也能找到理由把他带进电影院。   为白映川点蜡,谁要你妈妈选择了和林成栋合作呢,让你看场电影都被林鹿裹挟。   这一天的课程结束,姜若棠上了车,小高送他去画室。   只是刚到画室楼下,姜若棠就接到了林鹿的电话。   “若棠,我跟你说哦,我约了白映川一起看电影,买的是华城电影院八点半场的《长云日落》!贵宾厅,沙发椅那种!”   林鹿的声音里带着雀跃,说完之后他还停顿了一下,等着姜若棠的反应。   如果是上辈子的姜若棠,此刻恐怕已经从后排窜起来了,会十分着急地让小高开车去华城电影院,还会问林鹿订的座位是哪里,他会立刻订在旁边的位置。   但现在的姜若棠,只是淡淡地笑着,欣赏着林鹿的表演。   从开学到现在,姜若棠说了那么多遍对白映川不感兴趣了,看来林鹿是压根儿不信啊。   不过也不怪林鹿,自己是那种一旦看上了就八百头牛都拉不回来的类型。上学期还爱白映川爱得风风火火,隔了一个暑假就不爱了,换了姜若棠,他自己也不信自己啊。   姜若棠有些头疼,怎么才能对林鹿强化认知呢?   “哦,那你们要逃晚自习?小心上汪夫子的黑名单。”姜若棠漫不经心地回答。   “能和映川一起看电影,逃个晚自习有什么关系?”林鹿开始发起洗脑攻势,“你想啊,网上那群觊觎白映川的人会多羡慕嫉妒啊!他们之前还怼过你呢!论坛里对着白映川发花痴的人,连他的面都见不到,更别提和白映川吃同一桶爆米花,坐在同一对情侣沙发上!映川可不是谁的邀请都会答应的!”   “好吧,那我尊重你的选择。我要进画室了,祝你们观影愉快,拜拜。”   姜若棠完全不为所动,眼见着就要挂电话了,林鹿终于着急了。   “若棠!若棠你等一下!”   “哦?又怎么了?”姜若棠其实连车门都没打开,他等着林鹿继续往下演呢。   “我家好像有点事,我应该没法儿去看电影了。要不然……你替我去吧!”   啊,这个借口也太粗糙了吧?   姜若棠反问:“你家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吗?”   “不不不……不是大事儿,就是……家里来了客人,我得回去陪着我爸爸应酬。但是让映川一个人看电影肯定不大好,万一有观众认出他或者拦着他要拍照要签名之类的,他都没有人护着……”   童话里是皇帝的新衣,林鹿家是空气客人。   “那你就跟他说有事,电影下次再看啊。”   “可是贵宾厅电影票很贵的!浪费了多可惜?”   姜若棠真的是要很用力地忍住才能不笑。   就林鹿的家境和他的零花钱,别说两张贵宾厅的电影票了,就是包场都不在话下。   唉,林鹿的谎话总是破绽百出,上辈子的自己就是恋爱脑病入膏肓才会被他控制啊。   姜若棠看了一眼时间,再继续和林鹿掰扯下去,画室的课就要迟到了。   “行吧,你把取票码发给我,我看着办。”   听到这里,林鹿的语气明显轻松了不少,说了半天“不要迟到”、“照顾好映川”之类。   等到挂掉了电话,林鹿勾起嘴角笑了,心想姜若棠,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性子吗?   还说什么不喜欢白映川了,其实就是端起架子要人哄罢了。   林成栋早就说了,要林鹿必须照顾白映川适应北城光耀中学的生活,得和他处好关系,因为白映川未来绝对是一棵摇钱树。   但是白映川毕竟是因为姜怀远的电影走红的,所以绝对不能让白映川和姜家走太近,不能让他选择和姜家合作。   最好,就是让白映川感觉姜若棠的粉丝行为“越界”,甚至产生厌恶感。   这样,有朝一日林成栋和姜怀远在寰宇影业分庭抗礼的时候,白映川才会继续和林成栋保持绑定关系。   林鹿又拨通了白映川的号码,故意用有点难过还有点委屈的声音说:“映川,不好意思啊,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去看电影了。”   白映川蹙了一下眉头,因为约了看电影的事情,所以他没上晚自习,回家准备口罩、黑框眼镜还有帽子,而且他本来就不想去看,要不是白月和林成栋是合作关系,再加上林鹿再三邀约让白映川有点烦,否则他压根就不会答应。   “是吗?那就不看了吧。”白映川的回答差点噎住林鹿。   “不不不,其实是我不小心让若棠知道我们今晚约了看电影,然后……你知道的他那么喜欢你,和你肩并肩坐着看电影就像男朋……就像朋友一样,是他梦寐以求的……所以他就一直请求我把电影票让给他……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要我让出来的东西,我从来都拒绝不了的。”   林鹿故意把“男朋友”纠正为“朋友”,他知道这样的暗示一定能让白映川觉得姜若棠很烦人。   果不其然,白映川半带嘲讽地笑了一下,白天还装得根本不在意,现在又想一起看电影了?   但这样的想法只有一瞬,圈内人际经验让白映川有点怀疑林鹿说的话。   “你拒绝不了他,难道我还拒绝不了吗?”   一边说,白映川一边将深灰色的外套脱了下来,打开衣柜,手指一件一件点过去。   “他再怎么样也是姜导演的儿子啊,你想啊,只是请你陪导演的儿子看个电影你都不愿意,传出去了资方肯定会觉得你架子很大,不懂事……对吧?” 第14章 姜若棠并不肤浅   林鹿知道这样的话能让白映川对姜若棠的厌恶到达顶点,什么“陪导演的儿子”,对于白映川来说简直就是羞辱。   根据林鹿对白映川的了解,他会冷漠地拒绝这场电影,顺带对总想入侵他私人空间的疯狂粉丝姜若棠有多远就避多远。   只是林鹿没想到,白映川竟然回答说:“我知道了,看个电影而已,是该给姜导一个面子。”   林鹿顿了一下,这个回答……白映川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他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那个……映川,若棠他好面子,你见到了他可千万别问他电影票是怎么来的。他自尊心还是挺强的。”   这么说就是为了避免万一姜若棠说电影票是自己主动让出来的,引起白映川的怀疑。   自己提前预告一下,那么姜若棠无论说什么在白映川那里都是不可信的。   “好,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   “没……没有了。”   白映川直接把电话挂掉了,林鹿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总有种……一切都不在轨迹上的感觉。   无论是姜若棠还是白映川,他们的反应都和自己设想中的截然不同。   白映川经常被人夸奖是衣服架子,那些国际名牌花哨、夸张的走秀款穿在他的身上都不会违和,从开学到现在他一直穿的都是北城光耀的校服,也许姜若棠看了两年多的校服已经审美疲惫了,所以作为传说中的头号铁粉第一次在现实里见到自己,才会那么平静。   好吧,按照社交法则,姜导的儿子还是值得自己耐下心来区别对待的。   白映川挑了一件秋季新款穿在了身上,低调但是很衬身形,换了一顶酷酷的黑色帽子,走出了房门犹豫了两秒还是回来,从架子上拿了一瓶男士古龙,在锁骨上喷了一点。   这是一个小厅,不是周末,所以通过检票的观众也是零零散散的。   尽管白映川戴着口罩和帽子,自己的脸算是遮掩得严严实实,但还是能感觉到周围的视线。   “这个小哥哥身材真好,好想摘下他的口罩看他长什么样子!”   “哈哈哈,包那么严实,说不定很普通,甚至是个咧嘴男?”   “直觉告诉我,是个大帅比!”   “话说……你觉不觉得他的侧脸有点像白映川?”   “白映川才十八吧!他有这么高吗?”   白映川对观众们探究的视线视而不见,迈开长腿,进了影厅。   虽然是个贵宾厅,但除了第一排位置几乎都满了。还好情侣座的沙发把左右两边都隔开,沙发另一侧的人几乎看不到他。   白映川的帽沿压得也低,他看了眼时间,距离电影开始还有不到一分钟了。   如果姜若棠真的那么喜欢自己,早就火急火燎赶来了,白映川调整了一下口罩,越发觉得林鹿说姜若棠喜欢自己这件事像鬼扯。   直到开始播放映前广告了,这才有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男人走了过来,在白映川身旁的沙发坐了下来。   白映川的眉头蹙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先生,您是不是坐错位置了?”   小高倾向白映川,小声问:“是白同学吗?”   白映川警觉了起来,心里暗道难不成对方是狗仔。   小高低声道:“我是若棠的司机。他快联考了,画室的课不能逃,所以我替他来陪你看电影。你当我不存在就好。”   说完,小高还把一杯奶茶递给了他,“这个是无糖的,如果渴了您可以喝。如果您觉得一个人不想看了,我也可以送您回家。”   “谢谢。”   白映川的心底涌起一阵莫名其妙的情绪,按道理他不会有任何期待,但这种落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既然姜若棠没来,他也不需要给导演的儿子面子了,直接回去就好。   可白映川忽然很想了解真正的姜若棠,而小高作为司机,也许他比林鹿更了解姜若棠。   况且小高很顾及他地喜好——奶茶是无糖的,还带了坚果给他,这些都是白映川的口味,他能感觉到小高的体贴和照顾。   从某种意义来说,小高是个很不错的观影伙伴。   “那谢谢你来陪我。”白映川拉下口罩,朝着小高一笑。   这样温文有礼的笑容一下子获取了小高的好感度。   “不用客气,托你的福,我才能看到这部电影呢!”   这部文艺片节奏慢得让旁边一对情侣抱在一起睡着了,另一侧的情侣直接手拉手一起离开了。   照这个情况来看,这部电影的票房不会理想。   但是小高看得很认真,不说话也不乱动,存在感几乎为零。   直到距离电影结束还有五分钟的时候,白映川拍了拍小高的肩膀,示意提前离场,免得和其他退场的观众挤在一起。   但他们刚走出影院,还是被人认出来了,而且……貌似是个狗仔。   对方拿着手机一阵狂拍,手持麦都快怼到白映川的脸上。   “你是白映川吧?你刚才是不是看了《长云落日》!不少观众提前退场了!第一天上映电影票房就遭遇了滑铁卢——你觉得你妈妈白月演技如何?这部电影无法吸引观众到底是导演的问题还是白月的演技太单薄?白月是不是正在失去票房号召力?”   白映川知道这个狗仔就是来挑话题的,经纪人和助理都不在,自己不能胡乱回话,但是围过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了。   真的很烦。   他根本不想评价母亲的演技,说她演的好,狗仔会说他不客观,说她演的不好,又要评价他虚伪。   “天啊……真的是白映川?”   “快看快看!白映川在这儿!”   “他是来看《长云落日》的吗?天啊,我跟他是同一个厅!竟然没认出他来!”   眼见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那种又要戴上面具应付公众的感觉让白映川瞬间充满逆反。   没想到小高的反应特别快,他一脸笑容挡在了白映川的面前,不断后撤,护着白映川一直撤向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而且不断推开那个狗仔的手持麦,却又恰到好处地没有伤到对方。   “这位朋友,每个人对故事的喜好不同,人生阅历不同,对电影的感触自然也不同。您要是好奇电影好看不好看,可以自己进去看一下。”   这时候电梯门开了,白映川后退进了电梯门,小高就把电梯门摁上了,狗仔本想挤进来,却被小高挡了出去。   白映川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   这位小高真的比他团队里的保镖还要专业。   电梯一路向下,到了地下车库,小高把白映川带到了车门前。   当他们驶出车库的时候,白映川拉下了口罩,说了声:“刚才真的要谢谢你了。”   “这有什么,若棠跟我说了你很红,如果被认出来了或者被人围住了,就掩护你离开。”小高爽朗地笑了一下。   毕竟是大导演的司机,反应还是很快的。   反倒是如果白映川真的和林鹿一起看电影,恐怕还得是白映川来保护他。   “是吗……若棠是怎么跟你说看电影的事儿?”   这位司机能够喊老板的儿子“若棠”,说明他在姜家有一定地位,也说明了姜若棠不是那种高高在上把身边工作人员当成仆役的小少爷。   “若棠说,今年竞争金鳞奖的作品好几部,肯定会有一些狗仔想要制造话题。你去看你妈妈演的电影,他们如果知道了肯定会闻风而至,而且问的问题也不会好听。虽然这样的事不一定会发生,但还是叫我小心一点。如果狗仔们非要堵着你问问题,就让我出面和稀泥说好话,帮你吸引狗仔的注意力——反正我是姜导演的司机,不是你的助理也不是你的经纪人,我就算把电影吹上天了,代表的也只是姜导演对同行的认可,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夜晚路灯的灯光一片掠过白映川的脸,他的目光是冰冷的,但嘴角却像是带着某种意味不明的笑。   ——姜若棠根本不像林鹿说的那样肤浅,相反,考虑事情相当周全。   “哦……那他为什么不劝我干脆别看这电影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白映川又问。   “可这不是你妈妈的电影吗?难道就因为有狗仔会追着你,就要让你放弃享受一部电影的权利?”小高笑了笑,“我从前也会陪着若棠去看姜导的电影。你们应该都想在电影里寻找自己父母的影子,他大概能体会这种心情,所以不会劝你别看。”   白映川垂下了眼,“本来应该是林鹿和我一起看的,刚才那个场面,估计他应付不来。”   “哦,是哦。还好小鹿说有事,把票给了若棠。可惜若棠要联考了,现在画室每一堂课都对他很重要。”   白映川的眉梢向上扬了一下,“是林鹿打电话给姜若棠,主动把票给他的?”   那一刻,白映川迅速抓到了事情的重点,小高的话和林鹿说的完全矛盾。   “对啊。小鹿说电影票太贵不想浪费,我还想到底能有多贵,坐上这个沙发算是明白了……确实贵啊。” 第15章 Close Stranger(熟悉的陌生人)   白映川托着下巴看向窗外,他觉得林鹿真的挺好笑,总是把姜若棠描述成饿了几天的豺狼,见到他就想扑上来,给姜若棠塑造了一个毫无边界感的私生饭形象。   但事实上,姜若棠对他没什么想法,甚至很有分寸。   回到家,白映川从班级群里找到了姜若棠的号,加了他。   直到晚上十一点多,他的好友申请才通过。   白映川:[谢谢你让小高来陪我看电影。]   姜若棠:[笑脸.GIF 我画室有课走不开,刚好小高也想看,我就让他去了。他挺有处理突发事件的经验,可以保护你。]   挺礼貌的,仅此而已。   白映川点开了姜若棠的空间,里面分享了一首歌《Close Stranger》,音调很缓慢,歌词很有味道,除此之外还有姜若棠画的一些素描或者水彩画,但都是白映川转学到北城光耀中学之前的作品。   有橱窗里的小猫、戴着可爱的铃铛,眯着眼睛用前爪挠痒痒,让人看了心脏柔软。   还有电线杆上排成一排的麻雀,毛茸茸的甚是可爱。   带着露珠的牵牛花,在日光下就像孩子仰起的脸。   白映川不知道他画得到底算不算好,只觉得有种很舒服的感觉。   唯一的一幅水彩画,是海上的船帆,星光洒在海平面上,破旧的帆扬起,灵魂仿佛在海面飘荡,和着海风回归。   只是翻到最后,白映川都没有看到任何一幅有关自己的画。   第二天的早晨,姜若棠和林鹿在教学楼下面碰上了,两人一边上楼一边闲聊。   “昨天和映川一起看电影,感觉怎么样?”林鹿的手指戳了戳姜若棠的胳膊。   “啊?我没去啊。”姜若棠歪了歪脑袋,“怎么,白映川没告诉你?”   林鹿愣住了,“你没去?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我不是回你‘我看着办’吗?”   林鹿心想既然姜若棠没去,昨天一整晚白映川也没说什么,也许白映川根本没去看电影。   “我让小高去看,看完了顺带送白映川回家了。”   姜若棠这句话让林鹿傻眼了,“你不去可以跟我说啊!怎么能让小高去?”   “为什么不能?不是你说的你家有应酬走不开吗?又说电影票很贵不想浪费……”姜若棠一脸不理解的表情。   “那你也不能让映川和司机一起看电影啊!这会让映川怎么想?”   林鹿真正担心的是,万一小高对白映川说了不利于自己的话,该怎么圆回去。   姜若棠还没开口,白映川的声音却从后面传来。   “小高话少又会照顾人,和他看电影很舒服。”   林鹿怔了一下,一回头就看见白映川揣着口袋跟在他们的身后,不知道是不是把他俩的对话都听到了。   “我这不是怕你跟小高不熟悉,一起看电影会尴尬吗?”   林鹿找借口的速度还真挺快的。   白映川的唇角勾起,看不出情绪地笑了一下。   姜若棠无所谓地转身继续走上去了,白映川半仰着头,看着姜若棠的背影。   姜若棠不是那种身形高大的男生,但按照比例,他的腿很长,校服的西装外套扣上扣子后,显得腰也很细。   这样的背影让人莫名生出几分保护欲,但实际上,他的背影在淡定中透出几分坚韧,莫名牵引着白映川的视线。   “映川?”林鹿的声音响起。   “走吧,上楼进教室。”   那一刻,白映川脑海里浮现出的是姜若棠的那些画作。不知道姜若棠画画的时候是怎样的。   他们进了教室,坐下之后,林鹿凑到了白映川的身边。   “映川,你身上什么味道,好好闻啊!”   白映川的视线越过林鹿,瞥了姜若棠一眼,然而姜若棠只是摊开练习卷和最后的几道大题较劲,对他们的话题丝毫不感兴趣。   “Forbidden Springwater。”   这是白映川昨天以为会见到姜若棠而用的古龙水,今天出门的时候,鬼使神差地他又用了一点。   可无论是昨天还是今天,姜若棠都并不在乎。   “禁忌之泉?”林鹿的眼睛亮了,“这是限量版吧?目前在国内还没有发售……你的这个应该是品牌方送给你妈妈的?”   “嗯。”白映川对于这些东西已经习以为常。   别看北城光耀只是中学,但有不少学生的家境都很不错。   什么大牌的包、香水、护肤品,对于这些学生来说耳熟能详,更不用说林鹿还是娱乐公司老总的儿子了。   “我特别喜欢禁忌之泉的广告词——世界腐朽冰冷,唯你温柔如清泉。”   坐在后排的耿玉起哄道:“不愧是影后的儿子啊,身上的味道都与众不同。不像我,就不懂这些香水啊、古龙水之间的区别,不过我家用的洗衣液也是什么Y国进口的,我妈成天说这个味道高级。”   “啊,我知道你说的那个牌子,是木制琥珀味道的,我妈妈也想买,但貌似卖断货了。”耿玉的同桌也加入了聊天行列,“我妈现在巨喜欢F牌子的香水,又是什么野茶花,又是什么空谷幽兰的……”   就这样,林鹿的前排还有后排聊起了家里的香水、洗衣液,感觉不说上两句好像自己的生活不够高级。   白映川没有加入他们的话题,因为他本身就没那么在乎这些,白月或者助理带来什么,他喜欢就用,不喜欢就送给其他人。   姜若棠沉默,是因为这类话题对他没有意义,而且这种你一言我一语生怕自己家的味道不够高级的氛围……让姜若棠觉得幼稚。   长大了,他们就会明白某种味道高级与否取决于用这种味道的人是谁。   当你这个人有价值的时候,你就是用一块钱的硫磺香皂,大家都会觉得硫磺味特立独行、与众不同。   此时,陆归帆已经进了教室,放下书包就从最后一排向前收练习卷了。   当他走到耿玉身旁的时候,耿玉很轻蔑地笑了一下,在他看来陆归帆这种要努力学习领奖学金的天生就和自己不在一个阶层。   “哟,班长,你们家会点熏香吗?白羽松?还是玉兰风暴?啊……你们家应该用的还是那种手工皂吧?不然怎么会把校服都洗缩水了?”   听到这里,姜若棠的眉心蹙起,真的很想问这个耿玉哪里来的优越感,脑子是不是进了水。   大概是为了让收卷子的陆归帆知难而退,耿玉的同桌也跟着起哄,“他家是橡胶厂的,家里当然是橡胶味咯!”   姜若棠的额头血管突突,刚开学的时候,校长就晨会上说了要杜绝追求奢侈和攀比的风气,上辈子的时候姜若棠没感觉到,现在听到这俩傻子哔哔,才明白陆归帆的高中时代其实一直在被这些人语言暴力和排挤。   陆归帆的那副黑框眼镜古板又笨重,掩盖了他所有的情绪。   学校就是一个小社会,而这些所谓的富二代们用所谓的生活水平划分了和他的界限,陆归帆随便他们怎么说,反正和他的生活没有关系,除了他们一直拖拖拉拉不交卷子。   “所以练习卷交吗?”陆归帆开口问。   耿玉向后一靠,笑嘻嘻地说:“你来搜啊!搜到了就归你!”   “要么就交,要么就说不交。你是狗血电视剧看多了,没地方演戏,在这儿演纨绔子弟?”姜若棠看过去,目光凉飕飕的。   耿玉愣了一下,这要是上学期,姜若棠早就加入他们的行列一起奚落陆归帆了。   毕竟每天大早上来上课就已经很烦了,还碰上陆归帆雷打不动收作业,这种不满情绪基本都会往他身上发泄。   不只耿玉,就连林鹿也愣住了,他拽了一下姜若棠的袖子,“若棠,你干嘛这么凶啊?耿玉他们也是开玩笑而已。”   “那也得其他人听了觉得好笑。”姜若棠看向陆归帆,举了举右手,“班长,数学第一道大题就不会,你还是来教我一下吧。我做完这题就交给你。”   陆归帆看向姜若棠,似乎在评估他真实的想法,姜若棠的眼睛就像琥珀色的琉璃珠,色泽清透明亮,真诚到让人无法拒绝。   两秒之后,陆归帆迈开脚步走了过去,停在了姜若棠的课桌边,单手接过姜若棠的笔,在草稿纸上作答。   “这个考核的知识点是抛物线的通径……”   陆归帆本来以为姜若棠只是看不惯耿玉,找个借口把自己叫走而已,但没有想到姜若棠歪着脑袋抬头看他的时候,问的问题说明他是真的在思考。   一开始陆归帆只是单手撑着桌角,写在草稿纸上的字迹也有些潦草,随着姜若棠问的问题越多,他逐渐弯下腰,列出的公式和知识点也越来越有条理。   他看着姜若棠工工整整把题写上去,自己没白费口舌。   其实耿玉说的什么白羽松、玉兰风暴是什么,陆归帆根本无所谓。   但是当他低下头的时候,他能闻到姜若棠发梢淡淡的像是薄荷和柑橘混合在一起的味道,清爽中又有一点点的甜。   姜若棠认真的时候,短而浓密的睫毛垂下去,每一次轻颤,有一种痒痒的感觉顺着视线一路蔓延上心头。 第16章 我和你是一样的   “这样对吗?”姜若棠侧过来,抬起眼看向他。   “嗯。”陆归帆很轻微地点了点头。   姜若棠信守承诺,把自己的卷子拿起来递给他。   旁边的林鹿看见了,又说:“你后面四分之一都空着,不怕宋老师点你起来?”   “我空着说明我不会啊,他要是点我起来,直接说不会就好了。”姜若棠理所当然地回答。   反正宋清河肯定不指望他会。   陆归帆的手伸过来,捏住卷子的时候,姜若棠忽然轻轻扣住了陆归帆的手腕,鼻尖若有似无地蹭过陆归帆的腕心。   那种痒的感觉成百上千倍涌上来,心底的深潭一阵涟漪迅速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   “班长,你身上好香。”   姜若棠的声音很小,但陆归帆听得很清楚。   他可以挣开姜若棠的手,但是莫名地他停在那里任由姜若棠拉着他。   他感觉不到任何的调侃和亵渎,姜若棠的神情就像嗅到了沉闷冬日里的第一缕草木清香。   温暖又虔诚。   “是岩兰草的味道对吗?”姜若棠松开了陆归帆的手腕,拉起自己的校服领口,从陆归帆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隐秘的颈窝,“我和你的味道是一样的。”   陆归帆当然没有低下头去闻他的味道,但他知道这是姜若棠在维护自己。   这是在这所学校里第一次有人告诉他:我和你是一样的。   他抬起手,收走了他的练习卷,然后轻轻在姜若棠的头顶上摁了一下。   他的头发比自己想象的要柔软很多。   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陆归帆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受,在这所学校里,这是陆归帆第一次主动去触碰另一个人。   就像一次越界的试探。   而姜若棠默许了他。   等到陆归帆走远了,林鹿才凑过来问:“什么岩兰草啊?你瞎掰的吧?”   “不是瞎掰啊。你感兴趣可以去超市,有岩兰草味道的洗衣液和洗衣粉。”姜若棠回答。   “真的?”林鹿刚要凑过去闻,姜若棠却捂住了自己的脖颈。   “只有我老婆才能闻我的脖子。你要当我老婆吗?”姜若棠半开玩笑地拒绝林鹿的靠近。   这个味道可是姜若棠去超市找了很多的洗衣皂和洗衣液,终于在一个平价超市里找到的皂粉和上辈子陆归帆后颈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干净又略带疏离感,在冷感中有一种微妙的温柔。   那是一个小牌子,便宜但是成分天然简单。娟姐也挺喜欢这个味道,所以家里那些不需要送去干洗的衣服就都用姜若棠挑选的皂粉了。   林鹿掐了一下姜若棠的脸颊,“你小时候的奶味我都闻过,现在还跟我矫情了!”   谁知道后排的赵长烽忽然蹦出一句:“岩兰草不就是草吗?还能有香味?”   林鹿叹了口气,心想真是个土包子。   姜若棠转过身,扯出校服衬衫的袖子,用手指扣着伸到了赵长烽的面前,“你闻闻不就知道了?好像新出了一款运动止汗露也是岩兰草味道的。”   赵长烽伸长脖子嗅了嗅,“这个味道有点熟悉,我妈身上也是这个味道!”   姜若棠笑着在赵长烽的脸颊上掐了一下,“傻仔。”   你爸和我妈在谈恋爱,你说为什么她身上也有这个味道?   赵长烽挥开了姜若棠的手,“少趁机占我便宜!”   隔着过道的英语课代表简莎看着呵呵笑,“这是现实版的ABO文学吗?”   “啊?ABO是什么?血型吗?”赵长烽愣愣地问。   姜若棠却咳嗽了起来,妈啊,ABO这个同人设定是从海外传来的,十年后依然风靡。   本来还觉得没什么,忽然回想起自己刚才闻陆归帆的手腕,还让陆归帆闻自己领子……简直就是ABO小说里经典桥段。   还好……还好陆归帆心无旁骛,对学习之外的事情应该是不感兴趣的。   不过简莎同学……怎么知道ABO的?   还以为你只看世界名著呢,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潮。   今天中午第四节课是体育课。   本来高三的体育课应该全部被文化课取代,但由于教育部的要求,他们的体育课还是被勉强保留了下来。   对此班主任兼年级组长的汪夫子非常不满,认为体育课就不应该存在,所有高三生应该将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无限的学习中。   还好,校长不鸟他。   体育老师对他们也没有太高的要求,基本就是让他们去体育器材室领篮球、足球、羽毛球拍之类的,自由活动。   “若棠,你一会儿玩什么?”林鹿嘴上问的是姜若棠,眼睛看向的却是白映川的方向。   如果姜若棠没有猜错,林鹿应该很想和白映川一起打网球,还有坐在后排的耿玉和同桌谢良,他们都自诩家境不凡,什么乒乓球、羽毛球这些都不能彰显他们的身份,对于他们来说网球才是高级的运动。   要不是学校占地面积,铺不出草坪,这些家伙估计能拿高尔夫出来炫耀。   “我不是很想动,你去问问别人吧。”姜若棠是懂得“成人之美”的。   “啊……那我去跟映川打球哦。”林鹿脸上虽然是遗憾的神情,但眼睛里透露出的却是庆幸。   “你去呗。”   此时姜若棠看林鹿的那些小表情,就像大学生看小朋友为了吃糖而玩一些显而易见的小心机。   林鹿一转身,白映川的身边已经围了许多同学了。   有人问他会不会打排球,白映川微笑着说自己不会。   还有人问他愿意不愿意打乒乓球,白映川也说自己不擅长。   大家都很期待看到白映川运动的身姿。   林鹿对这些人挺厌烦的,觉得他们太没有眼力见和边界感了。   排球没事儿就得扑地上救球,弄的灰头土脸的,白映川如果摔着磕着,你们赔吗?   乒乓球那么小个台子,打球动作也不怎么帅气美观,哪里配得上白映川的气质?   “映川,要不要一起打网球?”林鹿笑着问。   白映川朝着林鹿的身后抬了抬下巴:“姜若棠呢?他玩什么?”   林鹿顿了一下,他没有想到白映川竟然会问姜若棠……   “若棠他不大喜欢运动,一会儿可能就晒晒太阳吧。”   “哦,是吗?”白映川的眉梢微微向上扬了一下,看得林鹿有点不知所措。   虽然姜若棠确实不怎么喜欢运动,但上辈子陆归帆研究所里举办过职工运动会,陆归帆可是羽毛球单打冠军。   姜若棠一路看着陆归帆从预赛杀到决赛,到现在他还记得陆归帆隔网扣杀时的气势如虹。   舒展的手臂,运动衣腾起时露出的腹肌,姜若棠闭上眼睛就能画满整本速写本。   只是陆归帆在班上没有什么玩得来的同学,身为班长的他在很多人心里就是老师的代言人,每次收卷子都一副“爱交不交,不交我就汇报”的态度,所以在很多同学的心里,他就在对立面。   此刻的他也懒得参与社交,直接拿了竞赛题坐在树荫下。   姜若棠是很想过去搭讪的,但这样也太刻意了。他慢悠悠跟着大部队去了体育器材仓库,赵长烽他们几个带着篮球走了,林鹿和耿玉他们拿走了学校里为数不多的几副网球拍。   等到姜若棠进去的时候,放在下面的乒乓球拍还有羽毛球拍都没了,只能搬梯子拿最顶上的。   姜若棠还没动,身后就传来白映川的声音。   “想拿什么?”   略带温热感的气息触碰上姜若棠的后脑勺。   “啊?”姜若棠回头,才发现白映川离自己挺近的。   他单手撑在柜子上,这氛围感,让姜若棠想起了传说中的壁咚。   虽然很离谱,姜若棠觉得自己就快被白映川包裹起来了。   “羽毛球拍?”白映川又问。   “嗯。”姜若棠点了点头。   “会打吗?”白映川踮起脚,手臂从姜若棠的耳边伸出去,将架子最顶端的最后的一副球拍拿了下来。   “其实……不会。但好像也没其他可以玩的了。”   白映川把球拍给了他,“也是,你看着不像扔得动铅球的。”   整个柜子,除了这副球拍,就剩下第一层的铅球了。真没想到有朝一日白映川竟然会跟自己开玩笑?   “谢谢。”   接了球拍,姜若棠刚转身,后衣领就被轻轻拎了一下,对方的指节好像触碰到了姜若棠的皮肤。   有一点凉,姜若棠莫名颤抖了一下。   “一起打啊。”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若棠怀疑白映川刚才凑到了自己的后颈,他说话时候的声音带起空气轻微的震动触碰了上来。   “映川!你怎么还在这儿!我们都在等你呢!网球双打!”林鹿就站在仓库门口。   不知道林鹿看到了什么,眼他的底似乎还闪过一丝惊讶。   姜若棠开口道:“你去跟他们打网球吧,我拿了球拍也不一定会玩。”   白映川松开了姜若棠的后衣领,看着他毫不留恋地离开了。   这时候林鹿才走进来,“映川,你刚才和若棠聊什么呢?”   “没什么,我看他想打羽毛球。”   林鹿笑着摇了摇头,“若棠不喜欢运动,如果打球让他出汗了,保不准还会发小脾气呢。” 第17章 喂球大师   “是吗?”   白映川的笑容依旧。   你的话,我一句都不相信呢。   看着白映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林鹿赶紧上来拉着白映川的胳膊,“走吧,耿玉和谢良等得快不耐烦了!再不快点儿,场地都没了。”   那一刻,林鹿只想赶紧把白映川带走。   因为刚才在器材室里……他看到白映川低着头,离姜若棠的后颈很近。   白映川低垂的眼睛,悄然的不让姜若棠发现地靠近,林鹿甚至怀疑白映川想吻姜若棠。   但林鹿很快就把这种想法清除出去了,白映川和姜若棠总共都没说上几句话,怎么可能对姜若棠感兴趣。   他们四人打起了网球,对面耿玉和谢良的水平一般,白映川还能用视线的余光看到姜若棠在隔壁的场地,他打羽毛球的样子确实挺笨拙,平日里不像会运动的样子。   和姜若棠一起打球的就是早上开玩笑说姜若棠把衣领拽开给陆归帆闻有ABO既视感的简莎。   简莎发球,姜若棠追不到,挥空拍。   姜若棠发球,简莎打回来了,姜若棠继续挥空拍。   “姜若棠——你是空拍小王子吗!”简莎抓狂。   “对不起!我水平太烂了!”姜若棠忙不迭地道歉。   “看你长得帅的份儿上,我忍你!”   “哈哈,谢谢,中午请你喝奶茶!”   “那我要零卡糖!”   看着这一幕,隔壁场地的白映川忍不住笑了一下,姜若棠其实很可爱。   “映川——”林鹿的呼喊声响起,提醒白映川救球。   白映川不仅接到了,还一个削球过网,打得对面的耿玉还有谢良没脾气了。   四周响起一阵又一阵地喝彩声,就连体育老师也在旁边鼓掌。   “没想到白映川的网球水平这么高啊!”   “你录下来了吗?刚才那一球真的太帅了!”   “他可以去演网球运动员了!”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就连高一、高二上体育课的学生们也围了过来,这让白映川完全看不到姜若棠了。   他蹙起了眉头,手指抓了抓球拍上的网。   林鹿本来想要夸他,这会儿却也拿不准白映川在想什么,因为他看起来并不高兴。   至于姜若棠和简莎,因为其他人都去围观白映川了,他们反而越打越自在。   简莎其实从前挺不喜欢姜若棠的,觉得他少爷脾气就算了,一提到白映川就无脑上头,还总要林鹿在一旁哄他。   特别是这学期白映川转学来了,同学们都在私下讨论说姜若棠搞不好会仗着自己是姜导演的儿子,非要和白映川凑在一起呢。那样的话,平常负责哄姜若棠的林鹿恐怕会更辛苦了。   没想到姜若棠这学期忽然长脑子了,有了不少分寸感,而且今早上耿玉那个二世祖奚落班长的时候,姜若棠还把班长叫自己身边去了,这让简莎对他有点改观。   两人又来回打了几分钟,姜若棠总算能接到球,也能四五个来回球不落地了。   但简莎累了,她撑着膝盖摇了摇头,“不行……我跑不动了……你找别人陪你打……”   “啊?别人没你脾气好啊,我打得这么臭,会被围殴的吧?”   姜若棠走过去,从口袋里找出餐巾纸递给简莎。   简莎擦了一下脖子,调侃道:“唷,你还会照顾人啦!我是第一个收到你纸巾的女生吧,挺体贴嘛!”   “这不是应该的吗?”   对面树下正在刷题的陆归帆抬了一下头,看到姜若棠的时候目光停顿了一下。   男生笑得爽朗,因为出了些汗,运动T恤微微贴在了身上,显露出他劲瘦的腰身,侧颈上的薄汗在日光下亮莹莹的。   像是感受到了陆归帆的视线,姜若棠竟然看了过来,陆归帆面无表情低下头继续刷题,但没有想到姜若棠竟然拎着球拍走过来,在他的身边坐下。   不需要陆归帆凑过去,光是他带起的那阵空气流动里,龙岩草的味道变得更明显了。   “班长,要不你陪我打一会儿吧?”姜若棠笑嘻嘻地问。   简莎也点头道:“对对对,班长你陪他打……他还是个宝宝呢,很好对付的!”   “怎么个好对付?”陆归帆反问。   简莎一脸认真地说:“把球回到他能打回来的地方。我已经创造五个来回的记录了,看班长你能不能破我的记录!”   姜若棠满脸黑线,啥意思?这是比赛谁给我喂球喂得连贯、喂得好吗?   “班长,奥数冠军你都拿下了,这说明数学对你没有任何难度。你还是挑战一下有难度的活动,比如……跟我打羽毛球?”姜若棠几乎立刻马上就接受了自己需要对手喂球的现实。   陆归帆放下了手中的笔和练习册,简莎答应帮他看着,他拎起了羽毛球拍,站到了姜若棠的对面。   神奇地一幕发生了,陆归帆总能挥拍调动姜若棠前后左右奔跑,但却总是恰到好处地让姜若棠接到球,而陆归帆就像大佬一样,站在原地几乎没怎么大幅度奔跑。   简莎在一旁计算:“一球、两球……唷,五球!”   姜若棠后退两步,将球打过网。   “六球——刷新记录了!班长你就是喂球的行家!”   “七球、八球!姜若棠,就快要十球了!”   “九!十!班长你晋升为喂球大师了!”   陆归帆就这么悠哉悠哉地陪着姜若棠打了半节课的羽毛球,直到体育老师吹哨子示意所有人把器材还去仓库,姜若棠的羽毛球才落地。   姜若棠叹了口气,意犹未尽地说:“羽毛球还蛮好玩的。”   简莎乐了:“不是羽毛球好玩,是班长喂球喂得好、喂得妙、喂得呱呱叫!”   姜若棠隔着网,笑着对陆归帆说:“哈哈,班长喂得让我觉得自己很厉害!”   陆归帆将球拍还给了姜若棠,低下头,拿下了自己的眼镜。   他垂着眼帘,纤长的睫毛仿佛扫过姜若棠的心脏瓣膜,无论是二十八岁还是回到十八岁,姜若棠还是会因为对方颔首时的眉眼而屏住呼吸。   更要命的是,球网对面的陆归帆是真的帅而不自知。   姜若棠觉得这辈子最矛盾的事情大概就是……到底是该让陆归帆一直戴着这副眼镜,这样就只有自己知道他好看,还是应该让他摘下这副眼镜,让其他人知道他很好看。   “怎么了?”陆归帆将擦好的眼镜戴上。   “没怎么,”姜若棠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老毛病发作了而已。”   “嗯?”陆归帆隔着球网,看见对面的少年,刚才明明还意气风发、笑容开朗,怎么此刻又低落了呢?   “我去还球拍!”   姜若棠把羽毛球捡起来,放进球筒里,拎着两支球拍去仓库。   陆归帆回到树下,接过了简莎递来的练习册和笔,停顿了一下,还是开口问了:“简莎,姜若棠有什么老毛病吗?”   “老毛病?”简莎歪着脑袋想了两秒,忽然笑了,“嗯,恋爱脑、王子病、色令智昏,班长你看哪样比较符合症状?”   陆归帆:“……”   姜若棠来到体育器材室门口,正好碰上赵长烽进去放了篮球出来。   这家伙又大又清澈的眼睛里满是赢球了的喜悦,袖子被他卷到了肩膀上,露出紧硕却并不夸张的小臂线条,衬衫的下摆开了扣子,隐隐能看到他漂亮的腹肌。   这家伙,就是个“笨蛋美人”,刚他打篮球的时候有不少同学在窗台上看他,据说上学期还有女生请他教投篮,结果他教了人家十分钟,这货觉得没意思就把那个女生介绍给其他队友了。   此刻,姜若棠看着没心没肺却长得清秀帅气的赵长烽,都有点担心他凭本事单身。   “帮我放下球拍呗。”姜若棠抬了抬胳膊。   “嘿嘿,我不!小矮子你自己放!”   说完,赵长烽就跑了。   要不是刚才打球耗费了体力,姜若棠能跳起来踹他。   谁矮?你说谁矮?小爷我净身高也有一米七六!竟敢攻击我的身高?   臭小子!祝你单身到底!   没想到进了仓库就碰上了白映川,几个女生正围着他,一边开玩笑一边让他帮忙放球拍,把柜子都给挡住了。   白映川一抬眼,瞥见姜若棠的时候笑了一下,“放球拍吗?给我吧。”   这态度和声音都温柔得让其他人羡慕。   姜若棠愣了一下,说实在的,上辈子他给白映川拖过行李箱,搬过送给剧组的零食,因为剧组在偏远地区快递不通,姜若棠还千里迢迢骑着三轮车给他送生活用品,可是等自己病了,却没有得到过对方的一句关心。   他知道白映川为什么会那样。   那其实就是白映川的拒绝:无论你付出多少,我都不会在意。   愿不愿意停下来,你随意。   所以此刻,白映川主动向他伸出手,姜若棠发现……他的温柔和回应,其实也就那样。   “你们聊,我自己来。”姜若棠笑了一下,踮起脚,将球拍往柜子最高层里推。   看着他努力的样子,白映川的唇上虽然还带着笑,但眼底浮现出凉意——因为他被姜若棠拒绝了。 第18章 猜中你的口味   白映川侧身,刚要从女同学之间走出来,就已经有人来到了姜若棠的身后,伸长胳膊很轻松就将球拍推进去了。   姜若棠整个人都僵住了,因为对方的掌心就覆盖在自己的指尖上,他甚至不用回头光是这种熟悉的感觉,他就知道是陆归帆。   “球筒呢?”陆归帆的声音响起。   姜若棠立刻将球筒递给他,陆归帆轻松放进去了。   “我忽然觉得自己太矮了。”姜若棠半开玩笑地说。   陆归帆淡淡地回答:“多运动运动,毕业的时候也许能长到178。”   姜若棠眼睛一亮,跟了上去:“你怎么知道我能有178?”   这确实是上辈子姜若棠的最后身高。   “猜的。”   姜若棠又问:“不过班长,你怎么来了?”   陆归帆回答:“我以为你老毛病发作了。”   “啊?什么老毛病?”   “恋爱脑、王子病、色令智昏。”   姜若棠一脸懵,想了半天才回头看了一眼白映川,离得有些远了,白映川虽然在笑但眼神有点冷淡。   “班长,你……你以为我是去找白映川的?我凑那热闹干什么啊?”姜若棠小声道。   陆归帆没有回头,一路走上回教室的楼梯,“把汗擦干,别着凉。”   “哦。”   姜若棠的学生时代还真没有在一天之内这么大的运动量,他去了趟洗手间,刚把干净的衬衫换上,一出来就见到赵长烽正脱衣服,他打球出了一背的汗,正好黏住了,领口卡着下巴,这家伙正低下头死拽呢。   姜若棠勾起了嘴角,起了坏心眼,就站在他身后,手指轻轻勾着他的后衣领,赵长烽果然各种用蛮力。   啊呀,别说,这小子的肌肉线条是真漂亮,不是那种大块的夸张的,而是流畅紧实透着三分灵动感的,他肩背一紧绷顿时青春荷尔蒙满满。   这样臭小子就算打篮球打不出名堂,退而求其次也能当个模特,不至于没饭吃……   不过,只要这小子是真心想当运动员,那就得破釜沉舟往运动员上努力,可不能让他觉着自己有退路。   “谁?到底谁在拽我领子?”赵长烽质问道。   诶,臭小子终于发现了?   姜若棠立刻快步走出洗手间,三两步跑起来回了自己座位,装作无事发生。   过了几十秒,赵长烽就会来,气呼呼地在后排坐下,他现在肯定在想到底谁刚才拽着他的领子了。   下课铃响了好一会儿了,林鹿也没等到白映川,他来到器材室,看见白映川还在和同学聊天,对方暗示他过来解围的眼神很明显了,林鹿只能硬着头皮喊白映川去吃饭了。   回去教室的路上,林鹿能隐隐听见那些同学在背后议论自己。   “你们有没有觉得林鹿很奇怪啊?之前和姜若棠粘那么紧,等到白映川来了,他就天天粘着白映川?”   “对啊,去年姜若棠无脑粉白映川的时候,我还记得林鹿怎么哄姜若棠的,说什么‘白映川被你这么有实力的支持者爱着真是天大的幸福’、‘没有你的助力他恐怕冲不上那个榜单’,‘如果我是白映川都会感激你这么给力的支持’……”   “我也记得!当时还以为林鹿太宠姜若棠了,现在看来明明是他天天霸着白映川!”   “就是,都是同学,我们跟白映川多说两句话,林鹿就会冒出来,仿佛他是白映川的经纪人似的!”   “哈哈哈,那也是从姜若棠的‘生活助理’变成了白映川的经纪人!”   ……   听着这些议论,林鹿的脸都要绿了。   这要是上学期,姜若棠早就冲上去把那些围着白映川的人都赶走,根本用不着他去当这个恶人。   现在姜若棠真的是……好像有意无意在疏远他。   到了午饭的时候,姜若棠去领外卖,顺带把答应了简莎的奶茶也领了回来。   简莎去微波炉室排队热饭回来,就看到了桌面上的零卡糖奶茶,立刻朝着姜若棠的方向举杯,“谢谢啊!”   “那下周体育课还陪我打球?”姜若棠半开玩笑地说。   “你请奶茶我什么都可——就怕汪夫子误会咱俩早恋!”简莎大大咧咧地笑了,这姑娘的本事就是能跟所有男生处成兄弟。   “那正好,我们手拉手到汪夫子面前秀恩爱!”   姜若棠一边说,一边拎着保温袋走到了陆归帆的桌角,他带的饭菜很简单,红烧豆腐和青椒炒鸡蛋,走过的时候觉得很香,姜若棠把一个纸杯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谢谢班长喂球,求请班长下周继续喂球!”   陆归帆看了一眼那个纸杯,欲言又止,但还是回答说:“谢谢。”   他不喜欢奶茶,因为这种饮料对于他来说不够纯粹,奶味被茶味冲淡,本该清爽的茶里又混入了有些发腻的奶。   但这却是高中两年多来,为数不多有人请自己,就算不喜欢也该尊重姜若棠的善意。   姜若棠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弯起的唇线有一种从容舒展的赏心悦目。   “要尝一下哦,看我有没有猜中你的口味。”   既然姜若棠这么说了,陆归帆插上吸管,喝了一口。   嗯?不是奶茶。   像桂花一样的回味,口感清纯。   把杯子转过来,标签上写着“金萱乌龙”。   这是在这所学校里第一次有人在乎他的口味,也是第一次有人猜中他的喜好。   姜若棠拎着鳗鱼饭回到了座位,他故意转头看了赵长烽一眼,露出同情的表情,“你们体育生控制体脂率也挺不容易的啊……这种东西我是吃不下去的。”   赵长烽瞥了一眼姜若棠那份厚实的鳗鱼饭,笑着说:“你平时又不运动,成天就坐着,吃的热量这么高,很快就会长肚腩。”   我擦,赵长烽你是懂杀人诛心的。   “长了肚腩,也是快乐的肚腩。”   说完,姜若棠夹着厚实的鳗鱼,当着赵长烽的面炫了一大口。   坐在一旁的林鹿再一次明确感觉到了姜若棠和自己之间的疏远,如果是上学期,他都给简莎还有陆归帆这样不熟的同学带了奶茶,不可能不给自己买的。   是因为自己没有陪他打羽毛球吗?可他从前就是不喜欢运动的啊。   “若棠,我的呢?”林鹿瘪着嘴,委屈地看着姜若棠。   姜若棠笑了一下,“小鹿,你都胖了。奶茶还是不要喝了,跟我一起喝养乐多!”   说完,姜若棠就从抽屉里摸出了一个小小的塑料瓶子,放到了林鹿的桌面上。   “我才没胖呢!这不是小孩子喝的吗?”林鹿别开脸。   这时候姜若棠该给他点奶茶了。   谁知道姜若棠根本没有哄他的意思,“啊?那你不喝,我就喝了哈。”   说完,姜若棠就要把养乐多拿回来。   谁知道另一只手伸过来,正好扣在了姜若棠的手指上。   白映川前倾着侧过脸看着姜若棠,唇线弯起,笑得如沐春风,“我想喝,可以吗?”   “啊?”姜若棠愣了一下,他想把手收回来,但是白映川捏得有些紧,“那……给你了……”   “映川,你是没有喝过养乐多所以好奇吗?它其实很甜的。”林鹿记得白映川不喜欢甜的东西。   “之前拍电影的时候,姜导给大家发过,挺好喝的。”   白映川瞥向姜若棠,他提起了姜导,本以为姜若棠会说两句话,没想到他只是低头干饭。   吃完了饭,姜若棠就拎着饭盒去走廊尽头的大垃圾桶。   刚扔进去,一转身姜若棠就吓了一大跳,肚子里的鳗鱼都差点出来了!   是白映川站在那里。   “你走路没有声音的吗?”姜若棠呼出一口气,刚要从白映川的身边走过去,对方忽然扣住了他的小臂。   姜若棠抬眼,此刻的白映川处于逆光之下,唇上明明带着一丝笑,眼睛里却透露出让人捉摸不透的阴郁。   “姜若棠,你好像一直在避开我。”   “啊?”姜若棠懵了。   我对于你白映川来说一直是No Body的存在,我尽量不到你面前碍眼怎么又成了回避呢?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真是让人头大,离近了惹人厌烦,离远了人家又有意见……   怪不得所有电视剧里若即若离之间的关系才最美啊。   姜若棠的胳膊向后缩了一下,但白映川看着不动声色手劲儿却挺大。   “我只是不想像其他人一样打扰你的生活而已。”   “哦?”白映川很轻微地侧过脸,眼底是介于怀疑和调侃之间的情绪,“我转学来的第一天,其他人都看着我充满了惊讶和好奇,只有你低头笑了一下,我一直很好奇——你在嘲讽什么?”   姜若棠的身体下意识紧了一下。   他一直以为白映川对他人感知的敏锐度是长大之后才有的,原来学生时代已经这样了吗。   “因为那天早晨大家都在拼命赶暑假卷子,只有你不用赶。我就自嘲一下,跟你相比,我就是被暑假作业奴役的牛马……”   白映川垂下眼,轻声问:“真的?”   那声线,仿佛在念电影台词,有一种情绪的蛊惑性。如果撒谎了,就很容易内疚,然后被白映川抓住情绪的尾巴。 第19章 参展   “唉,真的,真的。你看,我没欠你钱,也没撬你墙角,我回避干什么呢?白映川同学请你不要疑神疑鬼。”   白映川这才松开了手,就在姜若棠从白映川身边走过的时候,听到白映川很轻地说了声“骗人”。   如果是上辈子听到白映川这么说,姜若棠得拼命解释,难过得晚上都睡不着觉。   但是现在,姜若棠觉得,咱俩也没那么熟,“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说完之后,他自己都愣住了。   诶,这是什么渣男语录?   不过说出来之后,心里好舒坦啊。   白映川看着姜若棠,眼底那一丝惊异,仿佛真的被渣了一样。   扔了垃圾,姜若棠一脸无事人的样子和对方擦身而过,回到教室里。   高三生的日常,那就是能卧倒时就卧倒,睡觉多么宝贵啊。   姜若棠刚要趴下,就看到桌子上粉色的小猪佩奇饭盒,饭盒里已经被洗干净了,瞧瞧这孩子,其实又乖又懂事,吃完了饭还记得把饭盒洗干净。   这大概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呸呸呸,应该是看着自己认定的弟弟,觉得他放个P都是香的。   后桌的赵长烽早就走了,今天下午应该是有比赛吧。   姜若棠摸出手机给赵长烽发了条信息:[是不是赢下全省冠军就能拿到二级运动员了?我还没见过那个证书呢!]   过了良久,赵长烽回了条信息:[土包子,我去年就有了。]   说完,赵长烽就发了张图片过来,是他的二级证书。   就是这个照片嘛……太糙了,看着像是刚睡醒没刷牙洗脸就去照相了。   [吓死我了,你这照片像跨省通缉犯!]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滚!]   姜若棠嘿嘿笑了笑,这个聊天模式,就像上辈子赵长烽在上班空隙里陪他聊天的调调差不多。   [记得发比赛录像给我,娟姐也想看。]   嗯,娟姐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知道了。]   姜若棠把手机放下,立刻趴在桌子上歪着脑袋就睡了。   白映川走过姜若棠的身边,看见的是他没心没肺的表情。   到了晚上,其他同学得上晚自习课,姜若棠作为艺术生可以去画室。   明明平常都是从前门走,但鬼使神差他选择了从后门离开,因为可以路过陆归帆的书桌。   对方书桌的一角垒着习题精编和模拟卷,他正心无旁骛地低头刷着物理竞赛的练习卷,从姜若棠的角度能看见的只有陆归帆的一截白皙的后颈。   姜若棠知道自己不该打扰对方,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对方的书桌边停了快十秒了。   “怎么了?”陆归帆抬起了头。   “啊……那个我要在画室待到九点半……我怕回家了有题不会……”   “那你发过来。”   姜若棠心底的石头落地了,还好,自己没有被对方讨厌。   虽然得逞了,但还是要礼貌一下。   “会不会打扰你学习?”   “以你的水平不至于。”   姜若棠:……   把我上辈子那个温和好脾气的陆归帆还回来!   小高已经来到校门口接姜若棠了,时隔多年再次回到画室,姜若棠有一种既期待又担忧的感觉。   上辈子成为白映川的经纪人之后,姜若棠就再没有碰过画笔了。   他曾经热爱画画,无数次用画笔描绘白映川的样子,每一缕线条,阴影,明暗,黑白的或者彩色的,带着自己心目中奔涌如同岩浆般热烈的情绪,将他的样子留在纸面上、画布上。   然而,如果对方并不认同这种情感,画的越多,就越是冒犯。   姜若棠的老师是当地一位辅导艺考的名师,名叫梁甄。   画室里已经有不少学生坐下了,姜若棠是半途“重生回来”的,没找到梁老师的课程安排,自然也不知道今天的主题是什么,只是看到画室的正中央有一块幕布,盖在一个看似石膏像的东西上。   姜若棠找了地方坐下,支起画板,等待着梁老师的到来。   当梁老师将幕布揭开的时候,画室四周响起了一阵惊讶声,因为这尊石膏像没有明确的五官,眼窝略微凹陷,鼻梁起伏没有线条感,是个半成品。   “画画,有的时候也需要想象。”梁老师将手轻轻放在石膏像上,“光线,明暗都已经在这里了,请大家自行将这尊石膏像想象成你们心中的某个人,然后把它画出来。”   姜若棠猜测,梁老师想要训练他们的并不是人物五官的形,而是光影在脑海中的成像。   大家小小地议论了一会儿,还是开始画了。   如果是从前的姜若棠,画的必然是白映川。   白映川的五官,各个角度线条的起伏就像烙印一样镌刻在姜若棠的脑海里。   但现在,这个形象逐渐模糊了。   又或者说没有意义,无法激起姜若棠地创作欲望了。   但这并不代表,姜若棠的脑海中没有其他的,更重要的存在。   姜若棠很专注,画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旁边的同学偶尔会看过来,因为他们都知道姜若棠是白映川的狂热爱慕者,他画的白映川不仅惟妙惟肖,而且特别有美感。   梁老师揣着口袋,不紧不慢地在学生之间走动,当他路过姜若棠的时候,视线瞥过姜若棠的画板,下意识驻足在了他的身边。   姜若棠就像什么都没感受到一样,一层一层描摹光影,直到这一晚的课时结束,姜若棠呼出一口气将画笔放在画架上,他才意识到自己身后站着人。   一回头,姜若棠就看到梁老师抱着胳膊,托着下巴正在审视和思考的样子。   “梁老师……”姜若棠被惊到了,他完全没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嗯。”梁老师很轻地应了一声。   因为梁老师在他身后站了许久,其他同学早就很好奇了,都想看看他画成了什么样子。   “诶,姜若棠今天竟然没有画白映川?”   “那他画的谁?”   “不知道,但是好……”   旁边的同学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   “很美。”另一个女生开口道。   画面上的是一个男人,细腻俊美的五官,颌面利落而冷峻,但在姜若棠的笔触和光影交融之下隐隐透出温柔缱绻来。   无论谁看着这幅画,视线不知不觉被吸引进画面里。   “你的技法比起上学期集训的时候,退步了。”梁老师开口道。   姜若棠的指尖颤动了一下。   他当然退步了,上辈子从父亲出事开始,他就没有怎么再画画了,直到自己罹患癌症住院了,再也不用吃着林鹿给的空气大饼为白映川燃烧光和热了,他才静下心来再次拿起画笔。   画公园里的松鼠、树木、老人,画身边重要的人,比如赵长烽,赵云疏还有……陆归帆。   完全都是凭心下笔,消遣时间和寄托想念。   “对不起,梁老师……我有段时间没用功,所以生疏了。”姜若棠低下了头。   “下课了你留下来,我们谈谈。”   “嗯。”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自己还妄想考首都美院,且不说文化分……现在看来艺术分也是大问题了……   梁老师没有多说什么,到旁边去指导其他的师兄师弟了。   一位师姐离开的时候凑到姜若棠的耳边小声说:“虽然梁老师说你技法退步,可我觉得好极了。”   “谢谢。”姜若棠全当对方安慰自己。   “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就想到一个词。”   “什么?”   “久别重逢。”   师姐见梁老师的目光扫过来了,立刻转身跑了。   终于画室里其他同学都走了,就剩下姜若棠坐在原处。   梁老师来到他的身边,和他并肩坐下。   “这是谁啊?”   “啊?我……我一个同学。”   梁老师笑了,“只是一个同学?你知道好的作品传达最多的是什么吗?”   姜若棠回答:“作者的思想?”   “哈哈哈?思想这个东西难道不像语文考试里的阅读理解,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背影、小橘灯或者荷塘月色,为什么要有标准答案?”   “那是什么?”   “是情绪。”梁老师看向姜若棠,“我看着你下笔,看着这个形象越来越清晰,想到的第一个词也是‘久别重逢’。信任、眷恋还有克制着想要奔赴向他的情绪。”   这样的情绪,让人动容。   姜若棠捏了一下自己的指尖,低声道:“他是我在这世上最好的也是最重要的朋友……但是现在,我们没有那么好。”   梁老师看着姜若棠低垂的眼帘,很淡地笑了一下。   “我有三个名额,选送十八到二十一岁学生的作品去参加傅春石老先生举办的‘原石’艺术展。”   “哦。”   傅春石是现代艺术大家,为了发掘国内的书画艺术人才,启动了一个“原石”计划,就是让还没有进入各大美院热爱绘画的人参赛,哪怕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只要入围了,傅春石先生都会对对方重点培养,甚至成为对方的引路人。   已经有一位师兄和师姐的作品被选送过去了,他们都是技法精湛被其他美院的导师早早看中的“后浪”。 第20章 我的眼睛没有这么好看   “你这幅画很好。争取一下你那位朋友的同意,如果需要授权模板我这里也有。这幅画可以送展。”   “哦……嗯?梁老师你说什么?”   姜若棠觉得要么自己的耳朵有问题,要么就是脑子里的水还没有倒干净。   “如果能争取到你那位朋友的同意,就把这幅画送去参展吧。”梁老师看向他,“你年纪还轻啊,怎么就耳背了?”   “可是……可是您刚才不是说我技法退步了吗?”   “技法是退步了,但架不住你有点天赋。纵然退步了,也在你同龄人的水平线上。”   梁老师半带调侃的声音,让姜若棠耳朵都红了。   这是多么大的一个机会,自己从前在画室里学习的时候想都没想过。   可是,为什么上一世自己没有得到这个机会,但这一世技法都退步了,梁老师反而推荐他去参赛呢?   “梁老师……除了技法生疏了,我的这幅画和从前有什么不同?”姜若棠好奇地问。   “过去的你着重于精准,比如线条轮廓的形,还有明暗的分布。现在这幅画,虽然没有那么精准,但也更潇洒写意了,整幅画都是饱满的有层次的情绪,让看着这幅画的人能感受到你的心。”   这是许多成名的艺术家都未必能办到的事情。   当然,这句话,梁老师没有说。   得到梁老师的肯定,姜若棠内心深处的快乐藏都藏不住。   但是很快,他那颗雀跃的心就快速冷了下去。   因为他想到了上辈子,当自己将那本画满了白映川的速写本递给对方的时候,他看到的是白映川的笑容逐渐变得冰冷,在大家的赞美声中敷衍地点头,然后白映川在课后把姜若棠拽到了一个小角落里。   他说,如果姜若棠再一直看他、跟着他、像神经病一样画他,就会把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公之于众,让大家看看大导演的儿子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东西。   姜若棠在那个小小的空间里茫然地看着白映川的眼睛,他褪下了温和的伪装,那双漂亮的眼睛里透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   年少的姜若棠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自己只是画了他,在白映川的心里就那么罪大恶极呢?   许多年后,在病榻上午夜梦回,姜若棠忽然想明白了。   是情绪,就是自己速写里透露出的情绪让白映川厌恶。   白映川想要自由,不想被粉丝裹挟,他经历过被跟踪,被偷拍,被黑粉P成难以入目的照片在网上流传,姜若棠这样事无巨细地把眼中的他画下来,甚至在画笔下倾注了热烈的爱意,当敏感的白映川翻开画册感应到这些情绪的时候,就变成了露骨的骚扰。   林鹿和白映川的关系一向很好,他恐怕早就知道白映川的雷区是什么,所以才会故意建议姜若棠把自己的画册作为欢迎礼物赠送给白映川,早早地在白映川心里埋下了厌恶姜若棠的种子,在之后的日子里生根发芽,遮天蔽日,真是心思巧妙啊。   “姜若棠,你在想什么?”梁老师的声音把姜若棠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我想,我还是别用这幅画参赛了。”   姜若棠一点一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   梁老师的眉心蹙了起来,“为什么?”   “因为我本来就不是在对方允许的情况下才画这幅画的。”   如果陆归帆看到这幅画,万一像白映川那样讨厌我呢?   毕竟现在的自己和他并不相熟,贸然去找他,告诉他自己画了他的样子,他会怎么想?   “信任、想念还有好感,都并不需要得到对方的同意才能产生,这些是本能。你的画也是一种语言,如果对方和你的画作有共鸣,你们就是心有灵犀的朋友。你既然把他看得那么重要,我相信他也一定能读懂你的语言。”梁老师开口道。   尽管心中仍旧忐忑,但是姜若棠忽然产生了一种很想让陆归帆看到这幅画的冲动。   “我知道了,老师。”   “你要赶紧做决定。明天再不送出去,就来不及了。”   “啊?这么急?”   “这不是挺好,免得时间太充裕了,你又在那里想东想西。”   梁老师的笑容里像是看透了一切。   姜若棠离开了画室,坐在回家的车上,满脑子都是梁老师说的话。   重生之后,他根本还没有和陆归帆说过几句话,自己这么做是不是非常奇怪?   但是姜若棠也在心底相信,无论是二十八岁还是十八岁,陆归帆都是陆归帆。   他发了条信息给对方:[在吗?]   发完之后,姜若棠自己捂住了自己的脸。   怎么又发了“在吗”,这感觉就像多年未联系的老同学打算来借钱。   但是陆归帆的信息再一次秒回:[未来几十年应该都在。]   看着这行字,姜若棠差点笑出声来。   陆归帆可不怎么上网看段子和网络时髦用语,这就是他原汁原味的回答。   姜若棠:[那你在哪里啊?方便我去找你吗?我有件事情需要争取你的同意。]   这个时间,学校的晚自习应该结束了,陆归帆应该走在从学校回家的路上。   陆归帆:[你到明湖路上的便利店找我吧。]   姜若棠让小高马上开车过去,当车停在便利店的门口,姜若棠从玻璃墙看过去,只见陆归帆竟然穿着员工的衣服,坐在收银台前看书。   他垂着眼,幸亏他的鼻梁够高够挺拔,不然怎么架得住那副又沉又重的黑框眼镜。   当姜若棠进去的时候,门口传来一阵机械的“欢迎光临”。   陆归帆抬起眼看向姜若棠,没什么太多的表情。   “来了。”   “班长?你在这里打工?”   “嗯。”   “学校不允许吧?”姜若棠知道陆归帆家境一般,而且还有一个吸血虫一般的叔叔,陆归帆想要打工补贴家用也是正常的。   “你要告状?”陆归帆淡淡地反问。   “肯定不会啊!我是担心这里离学校太近了。你们年级前三的竞争那么激烈,万一有人告状影响你奖学金呢?”   陆归帆垂下眼,很淡地笑了一下。   “我只是帮邻居看一下,他十一点就回来了。”   “哦。”姜若棠放下心来。   “找我有什么事?”陆归帆一边说,一边向后拽过来一把椅子给姜若棠坐。   这还是姜若棠重生之后第一次和陆归帆这样肩并肩坐着。   “我今晚不是在画室吗?我的老师觉得我今天的作品很好,想要送去参加一个比赛。但我画的是某个同学的肖像,得取得对方的同意。”   说完,姜若棠的双手扣住椅子的边缘,本来做好心理建设已经不紧张了,但现在又忐忑了起来。   “你又画了白映川?想要我帮你去说?”陆归帆反问。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归帆的声音好像比刚才更凉了。   “不是。”   “如果你画得是林鹿,应该可以自己去说,不用来找我。”   “也不是。”姜若棠一边说,一边把背上的画筒拿下来,把里面的画倒出来,递给了陆归帆。   “你让我看?我不懂画。”陆归帆说。   “你先看下吧。”姜若棠吸了一口气。   唉,想他姜若棠面对大导演、大制片都能侃侃而谈,但是面对陆归帆的怯懦感仿佛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   近情情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吧。   陆归帆缓缓将画展开,大概是听到姜若棠说这幅画可能要参加比赛的,所以显得格外小心。   他的目光长久停留在画面上。   晚上的便利店没有人,安静到隐隐只能听见冷柜制冷以及姜若棠的心跳声。   良久,陆归帆开口道:“你……这画的是谁?是演员还是电影画面?”   姜若棠傻眼了,难道梁老师说的是真的,自己的技法退步太大所以人物的形抓得太不准了,导致陆归帆认不出来这是谁吗?   好一会儿没听见姜若棠的声音,陆归帆侧过脸看向他。   “这是你……没戴眼镜的样子。”   “嗯?”陆归帆下意识抬了一下眼镜,“我没有在你面前摘过眼镜,你怎么知道我没戴眼镜是什么样子?”   姜若棠没有说话,我不但知道你没戴眼镜是什么样子,我还知道十年后你是什么样子。   “所以这是你想象的,并不是我。特别是眼睛,我的眼睛没有这么好看。”   “我们画画的,很擅长掌握人物的形。你低头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眼睛。要是不信,你把眼镜摘了,我给你照相。”   “我身份证没戴眼镜,你要看吗?和这张画不一样。”   “班长……赵长烽的二级证书还照得像通缉犯呢。你把眼镜摘了,我给你拍个眼部特写!”   陆归帆叹了口气,把那副厚实的眼镜摘了下来放在桌上。   当他的眼帘抬起,如同鸦羽的睫毛扬起,姜若棠的呼吸瞬凝,宛如抽丝。   姜若棠抬起了自己的手机,小心地拍下了陆归帆的眼睛。   这个时候他的近视度数很高,为了省钱,配的也不是轻薄的镜片,好几年过去了,他都舍不得换。 第21章 封藏宝藏的盒子   眼镜被摘了下来,没有了黑框的束缚,眼睛的轮廓清晰地呈现,姜若棠寻找光线,照了好几张照片给他。   大概是因为知道陆归帆看不清自己的眼神,姜若棠可以肆无忌惮地好好看他的眼睛了。   明明就和十年后是一样的,深邃的眼窝,温柔的眼尾。   “好了吗?”陆归帆问。   “好了。”姜若棠点头。   陆归帆戴上眼镜,习惯性地向上托了一下,他拿过姜若棠的手机,一边看,一边放到画边做对比,简直就和他十年后对比数据的样子一模一样。   “我没画错吧,就说我的观察力是一流的。”姜若棠的语气不知不觉就得意了起来。   全班,不对,是全校师生和陆归帆相处了两年多,只有他姜若棠知道陆归帆真实的样子。   陆归帆很安静,这也让姜若棠再次忐忑了起来。   自己的心可真大,也许陆归帆觉得现在的样子就很好,根本不想被人知道他黑框眼镜之下的样子。   “虽然眼睛确实很像,但我感觉五官布局好像要更开阔,这算是艺术的美化吗?”   “确实有点艺术加工,因为这是我想象中十年后的你。哈哈。”   “如果那个比赛拿奖,你去参加艺考会有加分吗?”   “应该不会有……但是如果我最后还是没能考上首都美院,也许可以在其他学校里拜个好老师。”   “授权书呢?我签字。”陆归帆淡声道。   什么?这就签字了?   “太好了,班长你真好!”姜若棠按耐不住一把圈住了他的肩膀,然后从背包里拿出梁教授打印的文件。   陆归帆没有什么表情地晃了一下,翻到了授权书的最后一页签了字。   “你不看一下内容吗?”   “我的脸有什么特别吗,需要那么小心?”陆归帆反问。   “当然特别——特别特别地帅!”   话音刚落,姜若棠的肚子发出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   “我帅不帅的另说,但你的肚子应该是特别特别地饿。”   陆归帆离开了椅子,走到了冷柜前,拿了一个三角形的饭团还有一个鸡腿饭的简餐,上面都贴着黄色三角形的特价标志,“吃吗?”   问完了,陆归帆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姜若棠的家境很好,不需要买临期的东西,家里也会给他准备新鲜味好的夜宵。   就在他即将把那两样东西放回冷柜的时候,姜若棠趴在收银台上什长了脖子,开口道:“那个三角饭团吧,里面包了黑椒牛肉馅对吧?可以帮我加热一下吗?”   陆归帆把饭团翻过来一看,上面果然写着黑椒牛肉馅。   “我可以给你找个日期更好的。”陆归帆蹲下来,在冷柜里继续找。   “不用了,就这个吧。打了七折呢。”   陆归帆开口道:“你不用顾及我的面子而改变自己的选择。”   “啊?可是我本来就会在超市里等到晚上八点以后买打折的现烤面包还有炸鸡翅啊。”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的眼睛,很明显他没有说谎,因为姜若棠竟然知道超市八点之后什么东西打折。   他把那个饭团放进电烤箱里加热了三十秒,递给了姜若棠。   “这个多少钱啊,是不是要扫一下?”   “嗯。”陆归帆点了点头,给姜若棠扫了码。   饭团热腾腾的,姜若棠就坐在陆归帆的身边拆纸包装,热气给陆归帆的眼睛蒙上了一层雾气。   陆归帆把眼镜摘了下来,本来想找纸巾擦一擦,但是到处找不到抽纸,再加上他穿的店员制服有点硬,陆归帆就捏着眼镜腿轻轻晃,等着雾气自己散去。   “给我吧。”姜若棠抬手把陆归帆的眼镜接了过来,低下头放在衣摆上细细擦了擦。   因为去画室,所以他换掉了校服,穿了一件纯棉好洗的T恤。   隔着布料,姜若棠的手指捏过镜片,他有些不解地问:“班长,现在出来了很多更轻薄的镜片,你真的不考虑换一下吗?主要是这种镜片容易划伤,摔一下还容易碎。”   陆归帆淡声道:“这副眼镜其实是我初三的时候,爷爷陪着我配的。后来爷爷过世了,我的度数也没有涨过,索性就让它一直陪着我吧。已经适应了,配新的容易头晕。”   “嗯,这样也好。”   姜若棠侧过身,将眼镜给陆归帆戴上。   那一刻,陆归帆迷蒙的世界变得清晰,近在眼前的就是姜若棠专注的眼睛,还有他唇角的凹陷和明亮的笑容。   “怎么个好法?”陆归帆知道对方可能只是顺着自己的话头随便说说,但他下意识还是问了出来。   “这样就只有我知道真实的你到底什么样子。”姜若棠又笑了。   这副眼镜就像封藏宝物的盒子。   “哦。”陆归帆轻轻应了一声。   姜若棠低下头,捏着那个三角饭团很认真地吃了起来,很乖。   过了一会儿,小高打了电话来,问姜若棠还要多久。   “你先回去吧,不需要在这里陪我。”陆归帆说。   “那好吧,班长明天见!”   姜若棠走了,只剩下陆归帆坐在收银台前。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镜架,那里仿佛还留有另一个人手指的余温。   第二天早晨起床,姜若棠就感受了一把酸爽,打完羽毛球的手臂、臀肌还有两条腿都酸痛到不行。   他怀疑自己打的不是羽毛球,而是搬了一晚上的砖。   当他扶着扶手,像没有上油的机器人一样一摇一晃走下楼梯的时候,把娟姐都给吓坏了。   “若棠……你没事吧?我让小高送你去医院看看!”   姜若棠摇了摇手:“没什么……我只是缺乏锻炼……”   “你这只是缺乏锻炼?”娟姐傻眼了。   姜若棠苦笑了一下:“是不是还像躺在马路上被大卡车来来回回碾了一晚上?”   娟姐点头道:“是啊……”   这个描写,在某类小说里有着非比寻常的意义。   他,姜若棠,重生一次,还没有交过男朋友就体会了一把小说中的描述。   好不容易,姜若棠才下到了台阶的最后一层。   小高一边开车,一边瞥向姜若棠,看他哼哼唧唧这儿疼、那儿疼的样子真的非常好笑。   姜若棠则看向窗外,忽然他喊了一声“停一下”,小高赶紧放慢了速度,将车停靠边,心想难道是自己车开得不好,让姜若棠晕车想吐了?   谁知道姜若棠指着窗外一家正在装修的店铺说:“这个叫FAIRY的奶茶店,开了多久了,现在在晟市有多少分店?”   小高顿了一下,“这个应该是去年开始的品牌吧?和一般冲泡型奶茶不同,它号称使用优质奶源和中高档茶叶冲泡,所以价格比学校门口的奶茶贵了快一倍了……大部分中学生好像不喝这种的,因为比较贵,所以一般开在商业区而非学校附近。”   但是姜若棠请简莎还有陆归帆喝的就是这个品牌,因为他更在意口感和品质。   “它……还没上市?”姜若棠指了指那个店面。   “还没。”小高摇了摇头,他还以为姜若棠少爷心性又起来了,想要用零花钱开奶茶店呢,哪里想到他问的竟然是上市的问题。这孩子什么时候关心这些了?   “没事,小高你继续开吧。”   姜若棠低下头,拿出手机又继续查找起了关于FAIRY的资料。   现在的FAIRY只是饮品界的新锐品牌,没有人能想到奶茶这种在父母家长眼中不健康的饮料在几年之后会成为一种生活习惯。   而FAIRY是这个行业的龙头,它引领了一场饮品的变革,强调健康和口味的多变,产品迭代很快,给一个时代的年轻人深刻印记,而且也是未来能和海外入驻的连锁品牌相抗衡的三大国产饮料品牌之首。   还没上市吗?姜若棠在记忆中搜索,好像就是在他高三这一年吧?   姜若棠在网上搜了一下,果然……预计下周会上市,但是那些金融分析师并不看好,业界评价中等偏低,比起投资一个饮料品牌,市场更看好的是高速发展的房地产。   还好自己已经十八岁了,得在下周之前去银行开通一下三方存管账户。   当车子停在学校门口,姜若棠艰难地移动下车,小高有些担忧地看着他说:“要不要我扶你上去?”   “不用!”姜若棠大手一挥,小说里一整晚被卡车碾都能活着,他打个羽毛球而已,还真能怎么地了?   然而,当他来到教学楼之前,他的脑瓜子都一阵生疼。   高三一班在三楼啊!   姜若棠扒着楼梯边的扶手,艰难地向上挪动。   只要陆归帆没看到我,其他人都是浮云!   “咦……姜若棠,你怎么了?”   姜若棠侧过脸,就看见小卷毛蔡寂。   虽蔡寂在班上没有什么存在感,一开学就被汪夫子调后一排,把座位让给了白映川,但这家伙也没什么怨言,属于如果吃亏是福,早就福如东海的类型。   “蔡蔡……我昨天打了羽毛球,今天走不动了,你能帮帮我吗?”姜若棠朝着对方露出八颗牙的标准微笑。 第22章 姜若棠是个麻袋   “啊?”蔡寂愣了一下,然后靠了过去,把姜若棠的胳膊绕到自己肩膀上,半扛着他向上走。   没想到蔡寂的力气还挺大的。   “谢谢,蔡蔡你真好……”   蔡寂微微低下头,小声道:“你也很好啊。”   “我哪里好?”   “你……没叫我‘菜鸡’……”   姜若棠愣了一下,他其实刚才差一点就喊他“菜鸡”了,只是觉得请人帮忙不应该喊人家这个不好听的绰号,才临时改口喊的蔡蔡。   本以为他被人喊了两年多已经习惯了,原来心里还是会介意的啊。   “那我以后就喊你蔡蔡。”姜若棠说。   蔡寂笑了一下。   “唷,姜若棠,你这是怎么了?”   赵长烽幸灾乐祸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姜若棠仰天,咬牙,被这家伙知道自己打了一节课羽毛球就变成这样了,他肯定会一直嘲笑他。   “关你什么事,赶紧上去抄作业吧……”   谁知道赵长烽就是不走,跟在他们身后看着蔡寂艰难地扛着姜若棠向上爬,像极了老人家非要爬泰山看日出。   赵长烽叹了一口气,“就算是画家也得身体素质好吧?不然上山采风你背着那些工具,还没到风景漂亮的地方就歇菜了,怎么能画出惊世作品来?”   姜若棠回过头,用震惊的目光看着赵长烽,“你竟然能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   “神……神金……我怎么就说不出有道理的话了?”   说完,赵长烽就挤到了姜若棠的另一边,将他的胳膊绕到自己的身上,“你这书包好碍事……”   “那给我吧。”   清冷的声音响起。   姜若棠肩背微微一颤,这声音是陆归帆的。   天啊,自己昨晚还见了他,今天就变成了这副半身不遂的样子……好丢人,真的用脚趾都能抠出个羽毛球场!   赵长烽毫不客气地把姜若棠的书包扒拉下来,递给了后面的陆归帆,然后和蔡寂一左一右扛着姜若棠向上走。   妈啊,赵长烽快一米九的个子几乎让姜若棠脚尖悬空,另一侧的蔡寂也比姜若棠高了半个脑袋,姜若棠几乎没怎么费力气就上移了两层楼。   这时候校长握着他的保温杯路过,还特地停下来问:“这位同学是怎么了?需要什么特别的照顾吗?”   姜若棠倒吸一口气,耳朵都红了,他低着头,盼望着下次校长再见到他的时候不会把他认出来。   跟在后面的陆归帆淡淡地说:“没什么,平日里缺乏运动,昨天打了一下羽毛球。”   校长呵呵笑了起来:“所以嘛,体育课还是必要的。”   姜若棠:“……”   就这样,姜若棠一人歇菜,四方来援,进了教室被两位男同学放在座椅上,还有班长给他拎书包,就连简莎看到了都傻眼了。   简莎开口道:“棠儿,下周体育课,你就歇着吧。晒晒太阳也能补钙的。”   “我不!下周体育课我还打!”   这是姜若棠在体育运动这座大山前最后的倔强。   简莎朝着他竖起大拇指。   反倒是一旁的林鹿好心道:“若棠,不然下次你还是跟我们一起打网球吧。我和映川都能陪着你慢慢打。”   听到这里,另一侧的白映川也顿了一下,看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在心里期待着姜若棠的回答。   姜若棠大气地说:“不用,简莎和班长也能陪我慢慢打,而且羽毛球拍比网球拍更轻。”   白映川很淡地笑了一下,这是他意料之中的答案。   到了中午,林鹿主动说:“若棠,你中午叫了什么外卖?我去帮你拿?”   “啊?我没叫外卖,我想出去吃……”   话还没说完,后排的赵长烽就不爽地说:“你都这副样子了,还上上下下地爬楼?”   潜台词是你到底想折腾自己还是折腾其他人?   “这不还有你吗?你陪我啊,我要去银行办个业务。”   虽然不知道银行开户是干什么,但赵长烽觉得应该是正经事,就算赵长烽很想说“我才不陪你去”,可是一想到这家伙给自己带了好多天的午饭,总不好意思让他自己去。   “知道了,我陪你去。”   林鹿刚要开口说他也陪着去,没想到赵长烽冰冰凉的目光瞥过来,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   凭什么啊,姜若棠跟他才是从小一起长大,更加亲密,不是吗?   但是赵长烽的想法很简单,去银行办业务就是跟钱有关的事儿,是很重要的。他自己不会去掺和姜家一毛钱的事情,他也不希望林鹿掺和进去,准没好事。   赵长烽“拎着”姜若棠下了楼,才下了半层,他就嫌麻烦,直接像扛麻袋一样把姜若棠扛上肩膀。   “赵长烽!你搞毛啊,放我下来!”   他不要做人的吗?   “午休就那么点时间,你还矫情啥?”   被赵长烽这么一说,姜若棠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脸直接给憋成了猪肝色。   还好赵长烽的速度够快,扛着姜若棠这个麻袋是如履平地,不一会儿就到了一楼。   和效率相比,被扛起来的耻辱似乎也就不算什么了。   两人摇摇晃晃走向校门口。   白映川靠在窗台,正好能看见赵长烽像是扶着耄耋老人般姜若棠的身影,眉心不动声色蹙了起来。   到了银行,姜若棠拿了个贵宾号,立刻就有大堂经理迎了上来,他开了个三方存管账户。   大堂经理见姜若棠穿着校服,还说什么产品,都被姜若棠笑着拒绝了。   打了半个小时酱油的赵长烽好奇地问:“这个什么三方账户是干什么的?”   “炒股的。”姜若棠随口回答。   赵长烽一听,立刻就说:“你可别乱来啊,好多人炒股炒得倾家荡产,本来有车有房,股票一夜清零,回到解放前!”   “不会。就想学一学投资,了解一下市场,我账户里也没那么多钱。”   他只是想要验证一下,自己上辈子看过的各大行业发展之路,在这一世是否会被印证。   无论是经验的累积还是资产的累积都没有捷径,自己得摸索和学习。   万一姜家有什么事,姜若棠希望自己不是毫无抵抗能力的。   至于账户里……姜怀远是从不吝啬给姜若棠生活费和零花钱的,自从他没往白映川的身上砸钱之后,理所当然地存了下来,竟然有六位数,对于大多数高中生来说都是天文数字。   只是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都投在FAIRY上,风险就太大了。   两人走在回去教室的路上,姜若棠瞥了一眼赵长烽脚上穿的篮球鞋。   “诶,这是什么牌子的?还挺好看。”   赵长烽垂下眼,淡声道:“不是什么名牌,更不是什么限量款,国产的而已。”   姜若棠看着鞋侧面的那个logo,皱着眉头,“这个是不是一个运动品牌,叫‘逆锋’?”   赵长烽顿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姜若棠除了校服之外的东西可都是名牌,特别是脚上的鞋子,明明不打球,没事也会穿个限量款臭显摆……诶,不对……今天他怎么穿着一双这么低调的白色球鞋。   “长烽,这个鞋你觉得舒服吗?”   “舒服啊。”   “运动性能呢?”姜若棠又问。   “嗯……缓震还有脚踝保护都做得挺好。就是样式没有那些洋牌子时髦呗。”赵长烽想了想又说,“我没穿过那些限量款,我也不知道两者之间有没有什么差距。”   姜若棠抬头看了一眼赵长烽,这就是他一个很大的优点,实事求是。   而赵长烽脚上穿的这个名叫“逆锋”的品牌,现在在一众低价运动品牌里并不显眼,但一直扎实地深耕运动功能,就在六年后的奥运会上,它已经是国家队的赞助商,运动员们穿着的是它设计的运动外套走向领奖台,股价也是一路飙升。   “你脚多少码?我给你订一双限量版,你试一试。”   “啊?你无缘无故给我订什么鞋子啊?”   这是什么作妖的新技巧?   “我是让你感受一下,对比对比,这个叫‘逆锋’的品牌的篮球鞋和大牌篮球鞋,除了外观设计,到底在功效性上有什么不同。”   “啊?为什么要对比?”   “如果这牌子真的还不错,我就说服我爸给它当投资人。”   让姜怀远把钱投给未来的国货之光,也好过被林成栋灌了迷魂汤之后霍霍光。   赵长烽抓了抓后脑勺,他不是很理解,姜怀远不是导演吗?导演不是应该都把钱拿去拍电影、电视剧?   “走吧。”   姜若棠摇摇晃晃地往回走,路过快餐店的时候,姜若棠打算进去打包午饭,他艰难抬起腿宛如cos丧尸爬楼,赵长烽看不下去了。   “你要点什么?我进去给你点!”   “鳗鱼……”   姜若棠的话还没有说完,赵长烽就用绝望的眼神看着他,仿佛在说:高脂肪、高热量,你的肚腩真的要变形了。   他难得和赵长烽相处得如此融洽,不忍心让未过门的弟弟对他失望,他硬生生改成了:“滑蛋牛肉盖饭配蒜蓉生菜。”   赵长烽满意地点了点头,走了进去。   姜若棠就在旁边等着,但是却看见马路对面那个网吧门口站着一个小卷毛——蔡寂? 第23章 班长,聊五毛钱的天   蔡寂低着头,手上拎着一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的是打包的盒饭。   从另一个路口走来一个染着黄毛咬着烟的青年,对方来到了蔡寂的面前,用很轻蔑的目光瞥了他一眼,毫不客气地拿过了蔡寂手里的塑料袋。   黄毛一边说话,一边用手里的烟戳向蔡寂,好几次都差点要戳蔡寂脸颊上了,看得姜若棠一阵心惊肉跳。   草泥马,搞毛线啊!烟头几百度,真要是烫到了不仅仅是疼,还会留疤!   姜若棠的拳头都硬了,刚要迈出腿,才发现今天的自己病弱难以自理。   没关系,他还有哈士奇。   姜若棠朝着店门里面喊了一句:“赵长烽,你出来一下……”   “干嘛?排着队呢!”   “出来。”   赵长烽听姜若棠的语气觉得不对劲儿,还以为“姜老爷爷”摔倒了,赶紧跑出来一看,顺着姜若棠的视线望过去,只见对面的蔡寂一直低着头后退,黄毛青年还故意往蔡寂的肩膀上弹烟灰,赵长烽的血压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刚要吼出来,姜若棠却拽住了他。   像是这样的社会小青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天知道会干些什么。   赵长烽以后还要打球,可受不了一点伤。   姜若棠扯出大大的笑脸,朝着马路对面喊:“蔡寂——你还要聊多久啊!我们等你好久了呢!”   蔡寂听到他的喊声,转过头来,大大的眼睛里是惊讶,惊讶之余满满的感激浮上眼睛。   黄毛不知道说了什么,扬起手好像要拍蔡寂的脑袋,赵长烽皱着眉头,高喊出来:“蔡寂!等你排队呢,快点!”   大概是感受到了赵长烽的压迫,将近一米九的高大身形可不是开玩笑,黄毛硬生生改成在蔡寂的脑袋上摸了一下。   蔡寂如临大赦,这才过了马路,来到姜若棠的面前。   姜若棠二话没说,一手搭着赵长烽,另一手揽着蔡寂,用很自然地语气说:“劳烦二位,扶我进去。”   进去之后,姜若棠仍然没有提起刚才的事情,还是按照原计划点了滑蛋牛肉简餐,然后又响亮地要了鳗鱼饭。   赵长烽叹息:“你真是生命不息,鳗鱼饭不止啊。”   “给蔡蔡点的。”姜若棠说。   赵长烽一听,竟然没有意见了。   反倒是蔡寂赶紧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我不用……”   对于学生党来说,鳗鱼饭是比较贵的套餐,只有姜若棠这种零花钱和生活费多到可以拿来烧的才能像吃一块钱棒棒糖一样随便点。   “谢谢你今天早上扶我上楼,也麻烦你一会儿再扶我上楼。我不要被赵长烽扛上去。”姜若棠露出哀怨的表情。   “那也不用……”   赵长烽哼了一生:“他请你,你就吃吧。”   “为什么蔡蔡吃鳗鱼饭你就没意见,我吃你的意见就那么大?”姜若棠不满地问。   “人家蔡蔡细胳膊细腿的,可以补一下。你要是肚皮长膘了,就没有惹人怜爱的地方了。”   两人之间互怼的聊天缓解了蔡寂的尴尬。   打包好了简餐,蔡寂很自觉地拎着两个塑料袋,赵长烽一人单挑姜若棠,是的,他单臂就能让姜若棠几乎双腿离地,姜若棠感觉自己对于赵长烽来说大概就是个沉了点的运动挎包。   走回去得十来分钟,姜若棠想着正好和这个年纪的同学交流一下。   许多东西,对于思想处于十年后的姜若棠来说是理所当然的,比如连锁奶茶品牌的上市、国产运动品牌的崛起等等,但此时此刻,很多东西还处于萌芽阶段,姜若棠可以和他们聊天,来发现那些被自己忽略的机会。   比如,一路上他们聊起了游戏,一提起这个,蔡寂就打开了话夹子,从海外的游戏一路介绍到了国内现在流行的办公室小游戏,蔡寂简直就是个游戏小百科。   当他们走到教学楼下,楼梯挑战又来了,赵长烽嘿嘿一个坏笑,姜若棠心道“不好”,赵长烽已经将他扛了起来,两三步冲上楼去。   “赵长烽——你信不信我吐你背上!”   这个威胁让赵长烽立刻老实了,他把姜若棠放在二楼拐角,蔡寂在后面跟了上来,哈哈笑着,小卷毛一颤一颤,这么可爱的男生,姜若棠不明白怎么会有人那么对他。   “蔡蔡,如果被人欺负了,你可以报警。如果不敢报警,也可以跟我们说。”姜若棠开口道。   蔡寂顿了一下,再次低下了头,他没有敷衍地点头,而是小声说:“那个人……是我家里的人。”   “哦,家里人也不能伤害你。”赵长烽补充道。   蔡寂还是低着头,姜若棠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他没有继续要求蔡寂去反抗,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考量和选择。   直到来到了教室门口,姜若棠对蔡寂说了一句“好好吃饭”,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蔡寂拎着那个塑料袋,他吃了一口鳗鱼饭,又香又软,而姜若棠那句“好好吃饭”好像还停留在耳畔,让蔡寂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赵长烽在身后吃着他的营养餐,姜若棠也饿了,大口吃着牛肉饭,因为吃太快了,差点被噎着。   一瓶养乐多被修长的手指捏着,轻轻放在了他的左手前。   姜若棠愣了一下,这不是林鹿的手,此时的林鹿正趴在桌上睡觉呢。   他侧过脸,发现竟然是白映川伸长胳膊绕过林鹿把养乐多给自己,这让姜若棠有些惊讶。   “谢……谢谢。”   “不客气。”白映川笑了一下。   这样的氛围,仿佛他们是关系还不错的同学了。   至于林鹿,在姜若棠坐下的时候,他其实就醒了。姜若棠没有叫他一起去银行,反而喊了赵长烽,这让林鹿很不舒服,他索性装睡不理睬姜若棠。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白映川竟然会绕过他主动和姜若棠亲近,这让林鹿的心脏沉甸甸的,仿佛有什么对自己很重要的东西被姜若棠轻而易举抢走了。   吃完了饭,姜若棠站起来就要去扔垃圾,白映川开口道:“我帮你扔,你坐着吧。”   姜若棠摇了摇头,“我这是肌肉里乳酸含量太高了,我不动的话就更加代谢不了了。”   说完,姜若棠拎着塑料袋,一摇一晃地去了走廊尽头的垃圾桶,完成了把塑料袋扔进桶子里的宏图霸业之后,他又慢悠悠地晃了回来,路过洗手间正好碰上了洗完饭盒出来的陆归帆。   “班长!班长!”姜若棠朗声唤了起来。   陆归帆一边擦着饭盒一边转头,淡声问:“要我扶你回教室?”   “不不不,能跟你聊五毛钱的天吗?”   啊,什么五毛钱的天啊,这种网络流行语,陆归帆可别误会他……   谁知道陆归帆单手捏着饭盒慢慢来到回廊边,向后靠着,日光落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看着柔和了不少。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怎么了?”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委婉地说了一下蔡寂的事情。   “他说那个黄毛青年是家人,但我很担心,家人就算不能成为支持自己的力量,也不该是阴影一般的存在吧。可惜我只是同学,一切都要看蔡寂自己的态度。不过我还是觉得老师应该知道这些事,万一真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措手不及。”   而陆归帆是老师们最信任的人,如果他愿意为蔡寂说话,老师们也许会重视这件事。   “好,我知道了。还有其他事吗?”   “没……没有了……”   姜若棠没有说自己其实很喜欢陆归帆聆听时的样子,他不会轻易发表意见,但那句“我知道了”让人没来由觉得安心。   陆归帆朝着姜若棠伸出了手。   “啊?”   “五毛钱。”   姜若棠这才想起自己叫住对方的那句话,他不知道自己怎么跟陆归帆解释那只是春节联欢晚会小品传出的热门梗。   “没有就走了。”   陆归帆刚要转身,姜若棠还从裤子口袋里真摸出来一枚硬币。   好像是之前兑换游戏币剩下的。   “我有!我有!给你!”姜若棠把那枚硬币递给陆归帆。   陆归帆很淡地笑了一下,姜若棠这才明白原来他也是在开玩笑。   不不不,重点是他也会开玩笑吗?   “没得找,下次吧。”   他正要从姜若棠身边经过,姜若棠却脱口而出:“那我再预约五毛钱的……”   陆归帆侧过脸看着他,所有表情又收敛了起来,让姜若棠揣测不了他的情绪。   “不行吗……”   姜若棠有一点失落,神情眼可能见地垮了。   他还以为对方会接他的梗就表示他们比较亲近了呢。   “看时间。”   说完,陆归帆捏走了那枚硬币。   姜若棠呼出一口气,因为当陆归帆走过教室的玻璃窗,姜若棠隐隐看到玻璃窗映照出陆归帆笑了的样子。   这样的笑容,姜若棠可以看一百遍。   这一周过去的很快,转眼就到了周末。   周五下晚自习的时候,林鹿和姜若棠一起走到了学校门口。   “若棠,周日给白映川办的欢迎会你真的不去了?”   “不了,我要去画室。” 第24章 格式化后重启的脑子(入V 通知)   林鹿垂下了眼,叹了口气说:“若棠,我怎么感觉你变了……”   姜若棠揣着口袋,淡声问:“哦,人总是会长大的,长大自然会改变。”   林鹿愣了一下,正常情况不是该说“我哪里变了”吗?   然后他就可以控诉姜若棠的冷淡和不顾及他人的感受之类,但姜若棠这番回答让林鹿接下来的话都没机会说。   眼看着姜若棠就要走向自己家那辆车,林鹿赶紧拉了他一下。   “既然你不打算去了,能不能稍微表达一下善意?”   “嗯?”姜若棠回头,他大概猜到了林鹿想要干什么了。   “你不是之前画过很多白映川的速写吗?他还没有看过呢,不如就送上学期期末那本你画得最好的,让白映川知道自己在这里也有粉丝,给他支持和力量,也代表你父亲这位大导演对他的态度,两全其美——你觉得怎样?”   林鹿用他那双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姜若棠。   什么两全其美啊,是给你机会让你借我的画来发挥一下,让白映川讨厌我吧?   你有这个心思,干嘛不多刷几道题,考个首都华文大学的商学院,你妈妈能在她那个圈子里原地起飞,何必在我这里做无用功呢?   姜若棠没有直接回答林鹿,而是反问:“白映川的妈妈,跟你爸爸应该很熟悉吧?”   “啊?是还行,我爸爸帮助过他妈妈。我之前就告诉过你啦,你不记得了?”   这就对了。   白映川的母亲是影后白月,曾经名噪一时的国民女神。   只是这个行业的竞争压力是很大的,不断有女演员成长为中流砥柱,随着时间的流逝,适合白月的角色也逐渐减少,白月的自尊心不允许她给年轻人做配角,演艺空间进一步被压缩。   这时候,每年能为她提供一个女主角的林成栋自然成为了非常重要的资源,这让白月对林成栋的态度过分在意。   如果姜若棠猜得没错,白月应该还有什么把柄握在林成栋的手上,导致她对林成栋言听计从。   林成栋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真正的目的是借由白月来控制白映川,把白映川当成必须握在自己手里的摇钱树。   这也是上辈子,白映川对姜若棠漠然态度的主要原因。   不论姜若棠付出多少,白映川都只能看着林鹿,毕竟老妈的把柄在林成栋手上呢。   说到底,白映川也是懦弱的,他没有和母亲割席、也没有反抗母亲控制欲的勇气,估计也放不下林成栋给的那些光环。   就在这个时候,白映川已经来到了他俩不远处,笑着问:“你俩在聊什么呢?”   各种视线从四面八方而来,同学们关注的、爱慕的、嫉妒的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白映川也许不喜欢他们的目光,但却要表现的游刃有余。   “没什么。就是你的欢迎会我去不了了,因为要去画室上课。林鹿建议我把上学期画的关于你的速写送给你作为礼物。”   林鹿赶紧拽了姜若棠一下,“你怎么就说出来了。”   是啊,我当然得说出来,毕竟送画什么可不是出于我的意愿,而是你的主意啊。   “好啊,我也想看。小鹿一直说你是我的铁杆粉丝。”   白映川看着姜若棠的眼睛,透出几分期待。   任何一个粉丝接到白映川这样的笑容回馈,都会心动吧。   姜若棠摸了摸后脑勺,“抱歉啊,没办法给你看了,我以前画得太多了,本来确实堆了一整个房间的,但是暑假前为了把那个房间腾出来,就把那些画都处理了。”   “啊?”惊讶的是林鹿,“为……为什么要把画处理……不是,是腾房间做什么?”   “改书房啊。”   姜若棠现在心里盼着的就是姜怀远和赵云疏赶紧结婚,两人搬到一起,把上辈子没有享受的天伦之乐全部补回来。   既然赵云疏要住进来,当然得给她准备个书房。   姜若棠就把自己放画的房间清空了。   “你们家不是有书房吗?”林鹿不解地问。   姜若棠笑了笑:“一个不够呗。”   毕竟以后,他们会是一家四口。   白映川看着姜若棠说:“原来是这样,有点遗憾。如果上学期我就转学了,应该就能看到你画的画了。”   这样的话算是标准社交语录了吧,白映川心里未必真的那么想。   但是当姜若棠不经意瞥见他的眼睛时,却发现他的眼底竟然真有那么一丝遗憾。   这个年纪,他的演技应该还没有十年前那么顺手拈来。   “我又不是从此以后不画画了,机会有的是。那什么……我先回去了,家里的车在等我。”   “哦,好的,拜拜……”林鹿朝着姜若棠摇了摇手。   看着姜若棠的背影,林鹿皱着眉头道:“他这到底怎么回事?”   姜若棠的脑子简直就像被格式化后重新安装的。   “你说什么?”白映川侧着脸,看着林鹿的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他一切的伪装。   这让林鹿莫名有点慌,“没什么。映川,我家的车也来了,我送你回家。”   回了家,姜若棠在玄关换了拖鞋,在房间里刷了一会儿卷子,累了就打开电脑看了一会儿赵长烽的比赛视频。   他撑着下巴仔细重复地看着赵长烽抢篮板的画面,曾经他觉得体育生有什么好,用不完的蛮力、讲不清的道理,还总是一身臭汗,但现在他能欣赏了,瞧瞧赵长烽从肩背到小臂的肌肉线条,真该给他拖过来,关画室里,当模特。   那不比冷冰冰的大卫要得劲儿吗?   这段时间,姜若棠也把赵长烽的比赛视频发给好些教练看过了,他们给了许多意见和训练计划,也对这孩子未来的发展提出了建议,姜若棠都记在心上,改抓紧时间付诸实践了。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姜怀远回来了。   娟姐正好上来送水果,姜怀远把果盘接过来,亲自给姜若棠送进屋子里。   他和儿子因为和赵云疏在一起的事情冷战了许久,这些天关系明显好了许多,姜怀远当然要借着送水果的机会和儿子好好亲近亲近。   听见敲门声,姜若棠向后靠着椅背,应了声:“爸,你进来吧。”   “你怎么知道是我,不是娟姐?”姜怀远把果盘在儿子的书桌边放下,瞥见他的右手边放着练习卷子,面前是打开的电脑,播放的是篮球比赛的视频,正好暂停在赵长烽接球的画面上。   姜若棠笑了一下,“娟姐敲门声是清晰明了的,不像爸爸你——敲个门都鬼鬼祟祟。”   “我不是怕你在学习,打扰到你吗?”姜怀远笑了起来。   “正好休息一会儿。爸,你是有什么事儿跟我说吗?”   “我就是想告诉你,你说得真对。你秦爷爷举双手赞成把你赵阿姨调去审计部,听他的意思……”姜怀远想了想,又没往下说了。   毕竟儿子还是高三学生,公司里的那些事情,自己就算说了若棠也不懂,反而徒增烦恼。   姜若棠撑着下巴,笑了一下,“爸,秦爷爷是不是也觉得财务条线有问题,林成栋的手伸太长,就连秦爷爷都不肯定自己了解公司真实的财务状态?而审计部门里的人阳奉阴违,基本不干事。整个审计条线形同虚设,需要赵阿姨这样的实干派把劲头带起来?”   “诶,你怎么知道?”姜怀远呆住了。   这些,都是十年后赵云疏对姜若棠聊起洗钱案的时候透漏出的信息。   此时姜若棠对姜怀远说这番话,也是想父亲知道,自己并不是象牙塔里的小王子,只会烧钱和追着白映川爱爱爱不停,他希望父亲以后遇到事情能和他商量一二,而不是大厦倾倒,姜若棠却对之前已有的迹象一无所知。   “爸,你好好听我说,我觉得林叔叔的摊子铺得很大。你也知道我之前很喜欢白映川,所以经常混迹在粉圈,那里的消息真真假假,但也有些让我担忧的端倪。”   姜怀远看向儿子的眼睛,低声问:“你是听说了什么吗?”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广大网友,特别是粉丝比福尔摩斯都厉害。”   “你说说看。”姜怀远的眉头皱了起来。   “林叔叔不是捧了好几位流量明星吗?粉丝说,林叔叔可能借着这几位明星的什么电影票房、电视剧拍摄成本之类的洗钱。当然,这样的事情也很可能是粉丝们为了维护自己的偶像而抹黑对手……但是,摊子铺得越大,问题必然越多。”   姜怀远的表情变得严肃,其实他应该隐隐就对林成栋的很多事情觉得不对劲了,只不过姜怀远和林成栋从小一起长大,有发小的情分,始终不想撕破脸。   “爸,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如果赵阿姨真的开始主持审计工作了,你一定要支持她,可不能在赵阿姨和林叔叔之间拎不清,更不能和稀泥。现在秦爷爷还硬朗,他是我爷爷留给你的股肱助力,为你保驾护航了这么多年。他如今都快八十岁了,迟迟不肯放手,真是怕退休之后没事儿做吗——明摆着他是放不下你。”   连儿子都看明白了,这让姜怀远心中很是惭愧。 第25章 是金子总归要发光的(三章合一)   姜若棠耐心地说:“趁着秦爷爷还在,就让他和赵阿姨一起,把该查的查清楚。纸是包不住火的,如果有问题,让公司提前有个准备,好过泰山威压而下,你们就是想补上漏洞也补不了了。”   姜怀远就这样安静地坐在位置上,很久很久,若有所思道:“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   “怪不得我说……云疏不会继续待在财务部的时候,成栋那么高兴。连我想拍个精品悬疑连续剧的事情,他都没有跟我唱反调了,之前明明说这种剧观众的受众窄不可能赚到钱的……但今天项目预算忽然变大方了……”   姜若棠无语地摇了摇头,“爸,你看看你啊,心里门儿清,却不作为。你真以为不跟林叔叔起冲突就是为他好了?等到他唱铁窗泪的时候,你去给他送肯德基全家桶?”   最重要的是,他求你,你就心软,你这尊泥菩萨一旦被他拉下水,还想上岸那就难了。   “我明白了。”姜怀远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诶,若棠……你怎么忽然懂这么多了?你以前就只会……”   “只会什么?”姜若棠露出好奇宝宝的表情。   “只会‘白映川好帅’!”姜怀远把儿子的脑残语气学了个百分百。   听到这句,姜若棠刚放进嘴里的火龙果差点喷出来,黑色的籽好巧不巧落在姜怀远的嘴边,成了一粒媒婆痣。   “哎哟,慢点慢点。白映川本来就很帅啊……”   “爸,真正帅的不是他,是你。”姜若棠很认真地说。   姜怀远的表情有些懵:“啊?”   “那是你的镜头,你给的氛围感,才让他在大荧幕上那么摄魂夺魄。我有多爱他,就是多爱你。”   “你这么夸我……我有种小学时候因为表现良好得到小红花的感觉?”   “哈哈哈!”姜若棠笑了起来,“不过我有另外两件事情,要跟老爸你商量一下。”   “你说你说。”   “第一件事,我想要顶楼的阁楼当画室,你把你那些钓鱼的东西收到地下室储物间去吧。”姜若棠露出了小霸王圈地盘的表情来。   “你为什么忽然喜欢阁楼了?”   “三角形的窗子,艺术家的浪漫。放你的钓鱼竿,可惜了。”   姜怀远笑出声来。   “好吧,好吧,我跟小高说一声,让他和娟姐帮忙,一起挪地下室去。”姜怀远停顿了一下,“那么第二件,是什么?”   “赵阿姨在前方为你乘风破浪,你是不是应该为她保障大后方啊?”   “那当然。你有什么建议吗?”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姜怀远也发现了儿子的建议总是非常靠谱。   “爱屋及乌啊,以后长烽也算你的儿子了。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是不是到了该为长烽谋划一下的时候了?”   姜怀远拍了拍膝盖,“我也想帮忙,但长烽喜欢打篮球……这个该怎么弄?我从你小时候起就培养你画画,该干什么我清楚。但是长烽打篮球一直都是靠自己的,只知道打比赛,拿证书,等大学校队的教练来挑人。”   “那就看您是想要他走阳关道,正大光明实现人生理想,还是只想他有个大学念就行了。”   姜怀远直起背来,“那当然是走阳关道啊。”   “那就是把他往专业篮球运动员方面培养了。”   “他……可以吗?”姜怀远知道梵高、莫奈、维米尔,却不知道几个篮球明星。   所以赵长烽在这个领域里到底有多少潜能,该怎么培养,姜怀远一头雾水。   而他的朋友圈里,基本都是把孩子往商科或者什么钢琴、小提琴等艺术方面培养的,篮球对他来说是个全新领域。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姜若棠把好些材料发给了姜怀远,“这些都是训练师、体能教练、营养师的资料。他再不系统训练,就怕要浪费了一身天赋了。这些事儿,我就是想为他办也不合适。但是爸爸,你可以多上点心。”   “棠棠,你好像忽然长大了……我在你的面前,就像个没什么用的小孩。”姜怀远垂着脑袋说。   “也许赵阿姨就喜欢你这款吧。”姜若棠摇了摇手背,“爱卿,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朕要批阅奏章了。”   “行行行,你刷卷子,我走了。”   给姜若棠关上房门,姜怀远满脸笑意地对娟姐说:“娟姐,明天你和小高就把阁楼里我那些渔具放到楼下的仓库吧。然后再打扫打扫。若棠想要把那里改成画室。”   “好的,先生。”娟姐看着姜怀远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心想真是奇了怪了。   从前先生每次和姜若棠聊完天,就一副满身阴影垂头丧气的样子。   可从暑假结束到现在,却完全变了,姜怀远只要和儿子聊完天就神清气爽?   周日,给白映川的欢迎会在林鹿家举行。   后院的草坪上是自助餐,各种精致的点心、饮料和上好的茶水,几个衣着光鲜的年轻人在阳光下聊天,说的都是什么奢侈品又出了新款,谁家又换了新的超跑,和学校相比,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   白映川穿着一身简单的米色线衫和休闲裤,日光垂落在他的发梢和肩头,松弛而俊美,每走一步都是一帧养眼的画面。   主角来了,客人们都上前和他聊天,无外乎夸他帅,说他比漫画里男主角还俊美,还有人邀请他去私人酒会当舞伴。   只有一位二十五、六岁的年轻男人并没有加入热情寒暄的宾客,而是独自站在一边。   他穿着一身闲适的休闲衣,柔顺的半长发拢在耳后,和在场的年轻人对白映川趋之若鹜的模样相比,显得更加沉稳。   林鹿非常小心地照顾着对方,既不能太谄媚,又不能太冷淡。   “穆大哥你来了,真要谢谢你的捧场。我给你介绍一下其他朋友?”   被称为“穆大哥”的年轻男人虽然脸上带着儒雅的笑意,但林鹿能感受到对方周身透出的疏离感。   他就是寰宇影业另外一位大股东穆赫的小儿子穆闲清,当然穆赫的投资有许多,寰宇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还涉及房地产、影院、艺术品等。   穆闲清轻轻拍了一下林鹿的肩膀,笑道:“小鹿,你还是去招呼其他人吧。我能自得其乐。”   林鹿很有分寸,知道对于穆闲清来说不用强行融入自己不熟悉的人,反而是一种舒适。   这一群富二代在一起聊天,但也有人不识趣地开口问了起来:“诶,姜若棠怎么还没来?他可是白映川的狂热爱慕者啊!”   不少客人的目光看了过来,毕竟今天最大的“娱乐项目”就是看姜若棠如何跪舔白映川。   “若棠今天画室有课,所以来不了了。他提前就和映川说过了。”林鹿看向白映川,“对吧,映川?”   其实姜若棠没来,对于发起这个聚会的林鹿来说是有点尴尬的。   毕竟姜怀远的电影作品无论票房还是学院派的艺术评价都很好,在业内有一定地位。再加上两家的关系一直比较亲近,林鹿攒的局,姜若棠竟然没来,这还是他最喜欢的白映川转入北城光耀中学的欢迎会,怎么能不让人议论纷纷?   大家会想,林成栋和姜怀远友谊的纸船终于沉了?   白映川点头道:“是真的。若棠最近很用功,毕竟这两年考美院的难度变大了。就算有姜导帮着谋划,他自己也得努力才行。”   “原来是这样……我估计是被关起来,不让他玩了。”   “暑假约他出来玩,他马上就来了。但昨天我约他,他也说要学习,看来是真的了!”   “天啊,姜若棠奋发图强,我有点压力了怎么破?”   “哈哈,为什么我觉得他在做无用功?最后还得靠他老爹送他出国?”   白映川听着这些话,眉梢冷淡地上扬。   林鹿朝着白映川感激地点了点头,但是白映川没有直呼姜若棠的名字,而是喊他“若棠”,甚至还有点温柔亲近的意味,这让林鹿有点不舒服。   他缓慢走到屋檐下,眼底的笑意瞬间沉没。   林鹿到现在还有些不知所措,姜若棠到底是怎么做到说不喜欢白映川就能转头拜拜,甚至能果断到把他画了那么久的寄托了热烈爱意的画作全部处理掉,这搞不好是什么欲拒还迎的手段……   只是……姜若棠有这样的头脑吗?   他一直是一但上头就不管不顾的性子,撞了南墙都不回头。   本来白映川就是栓住姜若棠的缰绳,但如果这条缰绳套不住他了,自己还能怎么办?   林鹿决定试一试,他悄悄给白映川拍了好几张照片,发到了姜若棠的手机上。   他要确定一下,姜若棠是不是真的摆脱了白映川的影响力。   [若棠,你看今天的白映川是不是很特别有气质?好可惜你要上课,不能亲眼见到。]   此刻,梁老师的画室中央摆着一盘水果,姜若棠刚打了形,手机就一直在震动。   他拿出来瞥了一眼信息内容,全部都是白映川的照片。   如果是从前,姜若棠肯定会像打了鸡血一样高呼白映川很帅。   但现在,他敏锐地发现这些照片里白映川没有一张看向镜头,所以是偷拍的。   就像上辈子林鹿用来怂恿姜若棠效忠白映川的那些照片一样,都不是出于白映川的本意。   姜若棠冷笑了一下,随手点了几张,直接转发给了白映川,然后留言:[这几张挺好的,剩下的太虚了。]   正在和人谈笑风生的白映川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他找了个借口,走到了角落里拿出手机看着姜若棠发的信息,正在手机上输送:[你不是没来吗,这些照片谁给你的?]   点了发送几秒之后,姜若棠的信息又来了:[抱歉,我以为你知道林鹿拍了你的照片。]   白映川目光沉了下来,他走到了林鹿的身后,发了一个问号给对方。   林鹿果然拿起手机解锁,对话框停留在他给姜若棠发信息的界面上,正好是那句[好可惜你要上课,不能亲眼见到],而姜若棠的回复是[你发这些照片经过白映川同意了吗]。   就在林鹿把信息关闭的时候,另一只手伸了过来,将他的手机拿了过去。   林鹿心头一惊,回头就看到白映川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在滑动他和姜若棠的聊天界面,里面是好几张照片,以及林鹿对姜若棠的多次邀请。   “映川……若棠没来聚会,所以我发几张照片给他看看。”   但是从头到尾,姜若棠都没有要求林鹿这么做,甚至还提醒了林鹿这样不好。   林鹿前所未有的忐忑,自己的做法无异于在白映川的雷区横跳,如果是平时,他会先把消息清空。   但是他一直要应酬,所以没抽出时间来,没想到被白映川给他看到了。   他以为白映川会冷脸,但白映川只是低下头,把手机还给了林鹿,笑着说:“下一次,如果你还要发我的照片给别人之前可以先告诉我一声。我知道怎么拍好看,你看这些,都拍虚了。”   “啊?哦……好的,我会注意的。”   林鹿长出一口气。   看着白映川的笑容,他忽然有种得意的感觉,看吧,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   姜若棠不能做的事情,他林鹿能做。   下午五点,画室的课业结束了。   姜若棠拿出手机来看一眼,不由得呼出一口气。   林鹿竟然又发了好多照片来,只是和之前不同,明显是白映川配合他拍的。   比如白映川坐在沙发上,双臂搭着沙发扶手侧着脸看过来,唇上的笑容里带着一丝戏谑,仿佛白映川看穿了姜若棠的一切想法。   其他人收到了姜若棠的那条信息,也会明白姜若棠并不是真的发错了,而是在提醒“有人在偷发你的照片”。   而白映川却知道,姜若棠压根就不想收到林鹿这些偷拍的照片,甚至看这些焦距不对的照片是浪费时间。   白映川直接反其道行之,自己教林鹿怎么拍照发给姜若棠看。   “你天生反骨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利用林鹿来勾引我呢。”姜若棠垂眼看着这些照片叹了口气。   看来自己不表示一下,这两人是不会消停了。   在回家的路上,姜若棠直接在后排支起了画板,画笔快速在纸面上掠动,当小高把车停在家门口的时候,姜若棠的画也完成了。   他将画卷起来,塞进了画筒里,递给了小高。   “小高哥,能麻烦你把这个送去林鹿家吗?告诉他这是我给白映川的欢迎礼物。”   “我可以直接送你去那个聚会啊,你不是很喜欢白映川吗?”小高奇怪地问。   “不去了……我下午被梁老师指导了好久,感觉自己像个废柴,没心情玩了。”   小高接过了画筒,安慰道:“你别太把老师的批评放在心上。他现在批评你,是觉得你还能提高。”   画被送去了林鹿家,这时候夕阳西下,林家后院的灯光亮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夜生活还没开始,他们可以一起嗨到天亮。   而穆闲清已经准备要走了,来这里只是给林成栋面子,无聊地看着这些富二代浪费生命。   面子给完了,剩下的时间他得干点有意义的事情了。   他刚要跟林鹿告别,就有人拎着画筒来到了院子里,说是姜若棠送来的。   一下子,那帮无聊的人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围上来。   “我就说姜若棠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他最爱的白映川……他怎么可能不表白,哈哈哈!”   “这幅画一定爱如潮涌,白映川——你准备好迎接了吗?”   “说不定他已经把你画成了大卫了!”   “哪个大卫?”   “就是什么都不穿的那个大卫啊!”   这群人阴阳怪气烘托的气氛让林鹿很满意。   姜若棠如果亲自到场,这帮人就只会吹嘘他画得好。   得亏他不在,又想要到白映川面前展现自己,这帮人肯定要阴阳怪气一番惹得白映川反感。   原本要开口告辞的穆闲清一看被送来的是个画筒,周围人还在冷嘲热讽,顿时起了兴致。   来都来了,浪费了那么久的时间,不如看看这幅画到底能不能把白映川画成大卫?   林鹿在心里嘀咕着怎么不是那本速写啊,速写本上有各种白映川的形体图,对白映川的幻想绝对明确。   算了,这个画筒里装的东西说不定更露骨呢。   “映川,他们只是在起哄。这毕竟是若棠送你,你要不要打开来看看。”林鹿将画筒递过去。   白映川垂下眼笑了,橘色的落日余晖镀在他的五官上,竟然有一种末日将至的阴郁美感。   就算还没有看到那幅画,他也不喜欢这些人评价姜若棠的态度。至少比其他们的浑浑噩噩,姜若棠活得更认真。   他打开了画筒,把画拿了出来,一点一点展开,其他人也凑了过来。   当一双眼睛展露出来的时候,白映川的手指僵了一下,他感觉自己被注视着。   那是一种深邃却无机质的目光,透着冰冷刚硬的质感,周围是缠绕的藤蔓和枯萎颓败的玫瑰,只有锋利的剑由下而上,即将刺中画面中俊美男子的咽喉。   画面中的人是自己,但却是剥离了所有温润伪装的自己。   画这幅画的人,看透了他内心深处的冷漠和对这个世界的对抗。   这也是另一种语言,来自姜若棠——别在我面前惺惺作态,我知道你内心的薄凉。   刚才还在起哄的人忽然都安静了。   因为这幅画有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明明大部分构图都在线条凌乱的阴影里,但那柄利剑折射出光芒,仿佛刺中的不仅仅是白映川的咽喉,还包括所有人的眼睛。   林鹿咽下了口水,这幅画和姜若棠从前的风格大相径庭。   “那个……映川……这个剑应该是影射你在姜导电影里那个少年将军,只是构图而已……”   林鹿知道越是“善意解释”,人就越容易往不好的方向去理解。   “我没觉得若棠的画里有什么恶意。这应该是广告构图,我在香水广告里见过类似的。”白映川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然后将画卷起来,收回到了画筒里。   林鹿没想到千辛万苦让姜若棠送来的画竟然一点没达到想象中的效果,真是太让人失望了。   “唉,艺术就是这样,剑啊,花啊的,都是元素而已。来来来,我们一起烧烤!”   白映川笑着点了点头,手却下意识将画筒握紧。   穆闲清揣着口袋慢悠悠过来,朝着白映川伸出手:“方便的话,能给我看一看吗?”   “当然可以。”白映川将画筒递了出去,穆闲清毕竟是唯一一个没有拿姜若棠打趣的人,白映川能感觉出对方的涵养见识和那些富二代不是一个水平的。   穆闲清慢慢地将画拿出来,在看到整幅画的时候,瞳孔微颤了一下。   十几秒过去了,穆闲清既没有把画收回去,也没有发表任何评价。   之前一位起哄的客人走过来,笑着说:“哎呀,这种画怎么入得了穆大哥的眼?”   “是啊,穆大哥名下可是有画廊的,见过的画作都是专业的!”   林鹿也走了过来,站在穆闲清的身后,他在心里期待着、盼望着穆闲清能把姜若棠的画贬到一文不值,让白映川勉强把它带回去都不想再拿出来看第二眼。   谁知道穆闲清的第一句话问的是:“这是姜导演的儿子画的?他今年多大了?”   林鹿愣住了,一时半会儿竟然忘记回答。   白映川回答道:“他和我们同年,应该也是十八岁。”   “他叫什么名字?”穆闲清又问。   这个问题让林鹿一个心惊,像是穆闲清这样的人,问一幅画的作者叫什么名字,绝对不是随口打听一下这么简单。   还没等林鹿开口,白映川先一步说:“姜若棠。‘倘若’的若,‘海#棠’的棠。”   穆闲清笑了一下,这是他来这里之后露出的最真心的一个笑容,他将画收回画筒里,递还给白映川。   “线条利落、果断,完成得看似仓促,但画面里所有元素都充满情绪感。收好啊,万一未来很值钱呢?”   这句话让之前还嘲笑姜若棠的客人们都安静了,他们有些尴尬地互相看了彼此一眼。   穆闲清也正式和林鹿告辞了,找的理由无外乎家里还有事情处理之类。   林鹿也不好强留,亲自将他送到了门口。   穆闲清坐在自家车中,撑着下巴看向窗外,一闭上眼……看到的就是那幅画。   用明暗来表达情绪,利落潇洒的线条,看似像广告海报一样的构图,纸上人物美到抓紧视线,但气质却并不媚俗。   这是一种来自作画者的无声拒绝。   穆闲清忽然想到了什么:“傅春石先生的原石画展,本市的收稿什么时候截止?”   “前两天书画协会已经发布截止通知了。”   穆闲清叹了口气,“真可惜,不过是金子总会发光的……”   说完之后,穆闲清自己都觉得荒谬,只要金子埋得深,就能让人发现不了。   谁知道司机接了一句“是小丑,总要曝光的”,把穆闲清给逗笑了。   在林家坐到晚上九点,白映川接了母亲的电话,对方用平静地语气说“很晚了,该回家了”,其实不过是喜欢管控他的成就感罢了。   白映川对林鹿说了家里有事,提前离开了。   回到了家,他一改在聚会上的从容,快速换了鞋子,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打开了灯,再次把那幅画拿了出来,将它铺展在自己的书桌上。   画面里的形象明显比现在的自己要成熟许多。   白映川拍过很多广告和宣传照,所有的摄影师无一不在寻找最赏心悦目的角度,聊着天、哄着他,引导着他露出能让观众心动的表情,归根结底不过是在讨好这个世界罢了。   但姜若棠的这幅画却不一样,仔细看就能发现线条很潦草,一些明暗阴影打得可谓狂放,而画面里的白映川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冷漠强硬地迎接这个世界的鲜花和利刃,当掌声和喝彩如同画面里的玫瑰消亡,剩下的就是伤害了吧。   白映川又看出了另一层意思,这是姜若棠在提醒他,但具体在提醒什么,白映川不是很确定。   也许有朝一日当自己被这个世界狠狠刺伤了,就能明白了吧。   他想要找个画框把这幅画裱起来,但房子里最多的就是他和母亲拍的照片,连现代艺术品都很少。   白映川找了许久,把自己八岁那年参加朗诵比赛的获奖照片拿了出来,把这幅画放进去,刚刚好。   接着他发现自己的手指上都是碳灰。   “哈……”白映川自嘲地一笑,单手拿着手机发信息给姜若棠。   [你送我的画,花了多久时间画完?]   发出去了快半小时,没有人回他。   因为此时的姜若棠正在布置自己的新画室,还预约了人来装灯。   等到他闲下来,看到那条信息的时候,他扯了扯嘴角。   还真是大晚上晒太阳不可思议啊,白映川竟然主动给他发信息了。   姜若棠:[十五分钟,怎么了?]   正在打蔬菜汁的白映川感觉到口袋里手机的震动,立刻拿了出来,看到“十五分钟”这四个字,觉得有些无奈。   [太敷衍了。]   白映川侧着脸,嘴角不自然带起一抹笑,等待着姜若棠的回复。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美院艺考的主题,我就不敷衍了。]   这个回复就代表聊天的终结,姜若棠把手机往桌子上一扔,洗澡去了。   第二天,穆闲清就作为深蓝画廊的经营者,被邀请参加本市送展傅春石“原石”艺术画展作品的评委。   虽然他在业内的资历比较浅,但是从他的祖父到他的父亲都是艺术作品的收藏大家,在业内无论是鉴赏还是经营能力都是一流的。   和一帮老评委看了一圈下来,听着他们一板一眼的讨论,穆闲清悄悄打了个哈欠,有点犯困了。   这些作品能被推荐上来,技法都是不差的。   但精雕细琢的技巧也难以掩饰内核的空洞,穆闲清捏了捏眼角。   这些人啊……能成为优秀的老师,却未必能成为艺术家。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一位七十多岁的画家汤沉忽然开口道:“这幅画不错……特别有感觉。”   汤沉很挑剔、较真,年纪虽大却从不倚老卖老,也不古板。   穆闲清一直都尊重他的挑剔,因为他们有着相似的艺术追求,希望画作能表达情感而非单纯炫技。   朝着汤沉看过去,穆闲清发现他手里拿着的是一幅素描。   可以说三分之二的参展作品是水彩或者油画,这幅素描还是肖像画,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汤沉托着下巴看了许久,说了一句:“好久没有遇到情感表达这么强的作品了。”   能得到汤沉这样的评价,穆闲清被钩子勾得都快坐不住了,很显然汤沉没有把画拿给他看的意思,而是自顾自地欣赏了足足一分钟。   “汤老师,能传给我看看吗?”   “哦哦,好。你看看,这幅你肯定喜欢。”汤沉笑着把画递过去。   穆闲清看到的第一眼,就被吸引住了。   画面上的男子有着俊美的五官,但是影视剧里那些明星不一样,这是一个带着知性的气质和孤独感的青年男子。   几乎铺满整张纸的线条却奇妙地让男子和世界连接了起来,原本的孤独感里透出了一种温柔。   穆闲清的第一反应就是爱意。   他许久没有从一幅画里看到这样隐藏着的、细腻的、却又透着热烈情绪的爱意。   如果说素描是一种刻板的语言,那么画这幅画的人对这种语言的应用已然接近神乎其技了。   穆闲清看了一眼作画者的资料。   “姜若棠?”   穆闲清怔住了,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倘若”的若,“海棠”的棠。   这不就是姜怀远导演那个在画室上课,努力考美院的儿子吗?   穆闲清想起了他画的白映川,和这幅画里的情绪截然相反。   前者透着拒绝和冷冽,后者则是柔软的爱意包裹。   穆闲清低下头,笑了好一会儿。   是金子会不会发光,他不知道。   但这也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吧。   这幅素描毫无悬念地入围,甚至挂起来被轮流品鉴和讨论。   穆闲清远远地看着,他感觉自己即将见证一颗超新星。   一个月的时间过得很快,月考来了。   他们的考场是按照上学期期末考试来划分的,姜若棠看了看自己的考号,比自己想象的要好。本以为自己会在倒数第一的考场,没想到竟然在倒数第三。   至于林鹿,他的成绩一向稳定,一直都在第一考场的最后几位或者第二考场前几位徘徊。   林鹿的成绩也一直是林成栋的骄傲,他虽然跟那帮纨绔二代玩在一起,但读书这件事确实没让林成栋操过心。   “若棠,你最近这么努力,成绩一定会突飞猛进,说不定能进年级前一百呢!”林鹿弯着眼睛笑得很可爱。   但是姜若棠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才努力一个月,他能不掉到倒数第一考场就已经万幸了。   至于白映川,因为是转学来的,没有名次作为参考,就暂时把他安排在了最后一个考场。   姜若棠回过头,看向陆归帆的方向。   月考对于他来说只是小意思,如果没有意外他还是会稳居年级第一,然后拿下学校的专项奖学金。   但是姜若棠还是记得这场月考发生了什么——林鹿踩裂了陆归帆唯一的一支笔。   上辈子自己给了陆归帆另一支,这就是陆归帆对他好感度的来源。   所以这一世,他要比上辈子更加认真地刷好感度!   一大早,姜若棠就准备了一把水笔塞在笔袋里,还在自己的卧室里对着镜子重复排练把笔给陆归帆的姿势。   他就不信,林鹿再不小心,还能踩裂一整把水笔。   大概是姜若棠的表现太突兀了,当他在校门口等到了陆归帆,拽住对方,把那整把水笔送到对方面前的时候,陆归帆下意识向后退了半步。   那感觉,姜若棠不是来送笔的,而是来献花的,效果有点微妙。   “嗯?”陆归帆垂着眼,看着姜若棠,仿佛在说你搞什么鬼。   “给你!第一门语文,要写的字儿很多。我看你的水笔都写到头了,万一卷子做一半没水儿了呢?”   陆归帆伸出手指,指尖在笔头上点了点,“这么多,抽签吗?”   “啊?”姜若棠一脸懵。   为什么要抽签?都是你给你的啊。   “那我选这支吧,看着像上上签。”   陆归帆从那一大把水笔中取走了一支粉色外壳的,放进口袋里。   诶,有那么多支,他为什么会特地选粉色呢?   “走吧。”   陆归帆转身进教学楼了,只剩下姜若棠抓着那一把水笔。   赵长烽路过的时候还呵呵嘲笑了一番:“姜若棠,你是要去考场搞水笔批发吗?”   “差生文具多,要你管!”   所有高三生纷纷坐在了月考考场上,上辈子发生的事情,这辈子还是发生了——林鹿路过陆归帆的位置,把他放在桌边的水笔带到了地上,顺带还给踩碎了。   大家都知道陆归帆属于考试时候特别潇洒的类型,除了一支水笔、涂答题卡的铅笔外加准考证,其他什么都不带。   陆归帆常用的那支水笔碎了,这其实也没什么,其他同学匀一支就好,但是能动摇一下年级第一的心态,大家也乐见其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给你一支笔!”林鹿赶紧道歉。   陆归帆淡淡地说了一声“没事”,就平静地从校服口袋里取出了另一支粉色的笔,把大家伙儿都看懵了。   “我没眼花吧,向来都是一支笔走天下的陆归帆竟然带了第二支笔?”   “还是粉色的?不会是女生给的吧!”   就连监考老师来发考卷,都忍不住多看两眼他那支粉色水笔。   早晨的语文考试就这样顺利地结束了。   姜若棠以为不会再发生什么,没想到他坐在考场位置上吃外卖的时候,听见走廊上有人说陆归帆的眼镜碎了。   心头狠狠一阵紧张,眼镜对于陆归帆来说可比什么水笔重要一千倍啊!   姜若棠把筷子一放,快步走出了教室,拦住了那两个同学。   “你们刚才说陆归帆的眼镜怎么了?”   “就他在走廊上被孟阳他们几个撞了一下,眼镜掉了,摔碎了呗。”   “孟阳……”姜若棠的眉心皱了起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这个孟阳应该和赵长烽一样都是篮球队的,他成天和赵长烽称兄道弟,但后来闹掰了,应该和首都体育大学来选人有关。   只是孟阳和赵长烽一样,都在最末一个考场,和第一考场相隔十万八千里,他怎么就能撞到陆归帆呢?   这货是故意的吧?姜若棠的拳头硬了,尽管他的身形还不够孟阳塞牙缝。   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   对于普通近视的学生来说,即便没有眼镜也不至于看不清楚试卷。   但陆归帆不同,他的近视度数比较深,并不是遗传,是小时候发烧导致的,当时他的父母入城打工,他被留在爷爷奶奶家里,发烧之后被送到了卫生所,吃了药也没有见好。   后来送到城里的儿童医院,病是好了,但眼睛的度数却变深了。   没有了眼镜,试卷上的字对他来说太小、太模糊了,肯定会影响他的发挥。   姜若棠没有心情吃饭了,赶去年级办公室。 第26章 第一次戴隐形眼镜   只见孟阳那家伙双手背在身后,低着头一副内疚的样子,而年级主任也在训他。   “你明明在一楼考试,你跑到三楼去蹿什么门子?要不是你,陆归帆的眼镜能碎掉吗?”   孟阳小声嘀咕着:“那也不怪我啊。谁要他的眼镜不结实呢?别人的眼镜掉地上都没事儿,就他的镜片碎了。”   “你还有理!”年级主任脑门上血管都出来了。   而陆归帆就坐在旁边,宋老师去了趟微波炉室把他的饭菜热好了,安慰他先吃饭。   姜若棠赶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陆归帆的背影,他看起来并不着急,吃东西也是慢慢悠悠的,虽然姜若棠觉得真实原因是他也看不大清餐盒里有什么,所以吃得才慢。   老师们都在商量该怎么办。   年纪主任开口问:“哪位老师的眼镜度数比较高吗?可以借给陆归帆先顶一下下午的数学考试?”   “我们这里老花眼镜倒是好几副啊,那么深成近视度数的眼镜真没有……”   “那怎么办?现在去配也来不及了啊?距离下午考试开始也就一个来小时了。不然让陆归帆缓考?”   “唉,陆归帆是要拿奖学金的,他如果下午的数学缓考了,其他同学肯定会有意见,那些家长会来一直闹!”   “不只是奖学金,还有保送名额的事情……涉及到了这些,万一闹到上面去,说我们奖学金和保送名额不公平,就麻烦了……”   姜若棠听着老师们焦头烂额的讨论,再看向孟阳的方向。   孟阳正对着的是英语老师的座位,桌角上正好摆着一面小的梳妆镜,姜若棠清楚地看到了孟阳上扬的嘴角。   这家伙在笑。   果然……就算陆归帆的眼镜又旧又老气,但戴了那么多年都没事,怎么会被孟阳撞一下就摔碎了?   “陆归帆!”姜若棠喊了一声。   陆归帆循着声音缓慢转过身来,在办公室门口看热闹的同学们都安静了两秒,然后炸开了花。   “我去?这还是一班那个四眼班长吗?”   “这家伙不戴眼镜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这家伙还挺好看……跟他们班那个白映川有的一拼啊?”   “你敢拿四眼跟白映川比?小心白映川的粉丝打着横幅冲过来撕碎你哦!”   陆归帆好像完全忽略了这些声音,慢慢走了过来,站在姜若棠的面前。   之前总能把姜若棠的小表情看得一清二楚,现在变成了雾里看花。   “怎么了?”   陆归帆的声音和语气在其他人听来和平日里一样冷淡,只有他知道自己的声音比平日里要柔和。   姜若棠扬起了声音,对着里面正在讨论的老师说:“宋老师,我想跟陆归帆去附近眼镜店试一试!”   宋老师立刻起身:“我开了车,陪你们去!”   孟阳听了这话,肩膀一耸,半带嘲讽地笑了一下,“也对,有钱能使鬼推磨,姜小少爷零花钱多得很,加急加急再加急,还怕配不出眼镜来吗?”   “你撞坏的眼镜,加急加急再加急的钱也是你来出。”姜若棠凉凉地说。   孟阳被噎着了,别人不说,姜若棠可是个大手大脚的主儿,有他在还真不知道这副眼镜最后得花掉多少钱。   姜若棠拉着陆归帆的手腕,轻声道:“我们走吧。”   当他们离开教学楼的时候,林鹿正坐在靠窗的位置,正要拉上窗帘趴在桌上小睡一会儿,就看到姜若棠拉着陆归帆的背影。   “他俩什么时候走到一起去的?”林鹿露出不理解的表情。   难道就因为每天早自习前那几分钟,姜若棠故意找陆归帆问基础题吗?   但陆归帆这种情商低不会哄人,不会捧着小少爷的类型,根本就不在姜若棠的交友范围内啊。   真的……越来越看不懂姜若棠了。   坐进了宋老师的车里,姜若棠忍不住一直看着陆归帆的侧脸。   “虽然我看不清,但不代表我感觉不到你一直在看我。”陆归帆目视前方,但姜若棠的视线太明目张胆,除非是个死人,不然很难不感受到。   但奇怪的是,陆归帆感受不到一点冒犯,相反……那是承载着善意、好奇和好感的目光。   宋老师半开玩笑地说:“也许姜若棠是觉得你比白映川还帅,决定换一个崇拜对象。”   姜若棠笑了,摸了摸后脑勺说:“我是觉得不可思议啊!对你来说那么重要的眼镜碎了,很可能会影响你的数学成绩,进而影响你的月考排名,你的奖学金,甚至于你的保送名额……你怎么一点都不慌啊?正常人都该像是热锅上的蚂蚁,火急火燎地要修眼镜了。”   宋老师也很不解,“是啊,陆归帆,你太淡定了吧。”   陆归帆不紧不慢地说:“我不在意,是因为这件事已经发生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我失去今年学校的奖学金以及保送名额而已。   没有奖学金,我顶多是午饭里少了点肉丝。至于学校的保送,也只是晟市交通大学而已,我自己可以考到更好的学校。”   姜若棠仔细地看着陆归帆的神情,这货不是装的,是真淡定。   “啊……人比人气死人啊……”姜若棠小声说。   “可你不需要跟别人比。”陆归帆淡淡地说。   “为什么?高考的本质不就是比成绩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赛道,你的画很好,你在自己的赛道遥遥领先。”   姜若棠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陆归帆竟然会夸奖他,虽然这大概是因为陆归帆觉得姜若棠的画能参展就说明水平很高。   握着方向盘的宋老师也愣住了,这是铁树开花,千载难逢吗?陆归帆竟然会安慰还有肯定其他同学?   在这样的氛围下,宋老师也笑着说:“姜若棠,你这个月还挺用功的,特别是数学。”   “是吗?”姜若棠是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被宋老师表扬。   “虽然大题最后两道大题你都空着,好像连挣扎都没有。”   “因为……就是不会做啊。连挣扎的方向都没有,那两道大题是海,我这条淡水鱼压根儿没辙。”姜若棠回答得理直气壮。   宋老师笑了,点头道:“你这样其实很好,会就是会,不会就不会。我从前把大家的练习卷从头翻到尾,每一道题都被填得满满当当,让我分析不出来大家到底哪里不会。现在好了,陆归帆收上来的作业我不用翻了,把姜若棠的找出来就行,看看你哪里思路有问题,哪里错得离谱,就知道下堂课该重点讲什么了。”   听到宋老师这么说,姜若棠没想到自己竟然成了宋老师教学工作的“参考答案”,到底是该脸红,还是该与有荣焉呢?   不到五分钟,他们就来到了距离学校最近的配镜店,宋老师拿着陆归帆裂开的眼镜一问,果然得到的答案是因为度数比较深,要配新的镜片就算最快也得下午三点拿到眼镜,考试都过去一个小时了。   宋老师为难地看向陆归帆。   陆归帆还是没有什么情绪起伏,“已经垂死挣扎过了。宋老师,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别耽误姜若棠的考试。”   宋老师这才想起姜若棠,一转身,就看见他在另一个柜台前很认真地看着什么。   他刚要开口喊姜若棠的名字,姜若棠的手指就在玻璃柜面上敲了敲,“请问,这个隐形眼镜有我同学的度数吗?”   “这个倒是有!但是这个牌子是……”   配镜师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姜若棠将手指放在了唇上,意思是让他什么都别说。   宋老师也拍了一下脑袋,“唉,我这个大老粗都给忘了,眼镜不行还可以戴隐形眼镜啊!”   只不过教研组里的人都不关注这个,学校里大部分同学和老师都是戴框架镜的,戴隐形眼镜不透气,一节课下来会很累,所以用的也少。   配镜师找出了陆归帆的度数,“还挺运气的,像是这样高的度数,我们一般只进一盒。”   “没事儿,一盒就够了,下午应个急而已。”姜若棠笑道。   这是刚上市的新材料隐形眼镜,陆归帆第一次佩戴,日抛的舒适度高,但价格也很贵。   宋老师有些为难地说:“我和陆归帆都不会戴隐形眼镜……姜若棠,你会吗?”   姜若棠嘿嘿一笑,将袖子捞了起来:“我可是戴隐形眼镜的小能手!”   他先刷卡付了钱,然后洗了个手,擦干净,一副要做外科手术的模样,来到陆归帆的面前。   “班长,你要乖哦。”   陆归帆没有说话,但是却朝着姜若棠的方向微微抬起了头。   之前还是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此刻却让姜若棠品出几分乖巧来。   乖巧?   姜若棠你疯掉了,竟然会觉得陆归帆乖巧?   这家伙可是不由分说把你偷藏在病床下的薯片和可乐收缴了的家伙!   也是抓到你在医院天台偷偷抽烟时用手指夹到你指骨疼到快裂开的魔鬼!   他乖巧个鬼。   姜若棠来到了陆归帆的面前,越是接近对方,就越是紧张。   他尽量平复自己的心跳,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说:“班长,我会用手指撑开你的上下眼睑,你向上看就好,忍一忍别闭眼,我动作很快的。”   “好。”陆归帆抬起眼,纤长的睫毛就像最柔软的钩子,刮蹭过姜若棠心脏的瓣膜。   完菜,还是觉得他好乖。   姜若棠没有吹牛,他的动作就是快,陆归帆向上看,并没有翻出难看的白眼,而是看向姜若棠的下巴。   不过瞬间,有什么冰凉湿润的东西贴在了陆归帆的眼球上,冰凉的液体沿着眼角落下,姜若棠的手指将它们抹开,那一刻他指腹的温暖和冰凉的液体相碰撞,陆归帆的大脑神经在那个瞬间迅速紧绷,世界从莹润的波光里骤然清晰,陆归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姜若棠。   陆归帆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整个世界仿佛提亮到了另一个层次,而带来这种改变的是姜若棠。   “班长怎么样?有没有觉得酸胀?或者有东西划眼球?”姜若棠很小心地问。   陆归帆四下看了看,回答道:“没有感觉。”   远处的配镜师小声道:“当然舒服了,钱还能走错路?”   姜若棠开心极了,立刻给对方戴上了另一只。   陆归帆眨了眨眼睛,四下看了看,点头道:“完全感觉不出来眼睛里戴了东西。”   宋老师觉得挺神奇的,指着视力测算表问陆归帆:“这行你看得清楚吗?”   “看得很清楚。”   姜若棠把眼镜交给小哥,跟他说好了加急,晚上六点左右来取回眼镜。   这一次姜若棠做主,给陆归帆选了超薄镜片。   他们出门的时候,宋老师对姜若棠说:“刚才的隐形眼镜多少钱?老师把钱给你。”   “不用了,我会找孟阳要。”姜若棠笑呵呵地说。   “那不行,我刚看到了,这个不便宜,就那么五片就要一百多块!”   “比起奖学金来说便宜就行。”姜若棠笑呵呵地说。   而陆归帆则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他已经许久没有看清楚自己不戴眼镜的样子了。   原来真的和姜若棠的画那么相似。   就好像这世上有一个人,比他更先一步看清楚了自己。   三人坐回到了车子里,宋老师赶紧把他们带回去,盘算着时间,这俩孩子回去了还能休息个二十来分钟。   陆归帆还是像来时一样安静,只是他此刻侧着脸看着窗外。   平时来回学校看了无数遍的风景,不知道为什么清晰到让他陌生。   又或者说……宛若新生。   而宋老师也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陆归帆的样子,他感觉有“早恋杀手”之称的汪夫子该头疼了。   前有白映川这个全员偶像,后有陆归帆露出庐山真容,绝对要秒杀一片。   宋老师虽然不再年轻,但还记得年少时代的青春悸动,陆归帆这样成绩好又模样清俊的,才是真正的初恋模板。   “班长。”姜若棠的声音响起。   “嗯?”陆归帆回过头来看向他。   “我帮你戴隐形眼镜的时候,摸到你的睫毛了。”姜若棠笑嘻嘻地说,“好痒。”   那声“好痒”宛如无声的羽毛掠过陆归帆的心头,让他下意识抓紧了膝盖的布料。   姜若棠将一个小瓶子递给了他:“考试的时候如果觉得酸胀就滴一下,但是千万不要揉眼睛,会把镜片揉出来。如果实在不舒服了就告诉老师,别硬撑。”   “嗯。”陆归帆轻轻应了一声,把小瓶子接了过来。   “考完试你等我啊。我陪你去把眼镜拿回来,然后替你把隐形眼镜摘掉。”   姜若棠想了想,又嘱咐道:“千万别自己乱抠啊,会伤到角膜的哦。”   “好。”陆归帆又点了点头,让人产生他对姜若棠言听计从的错觉。   宋老师一边开车,一边看后座上的两人。   这两人能说到一起去,特别是姜若棠竟然会这么积极地帮陆归帆,是宋老师怎么也想不到的事情。   两人下了车,姜若棠的考场在一楼,他即将走进去的时候,陆归帆叫住了他。   “姜若棠。”   “嗯?”   “数学……至少我教你的那些别做错了。”   姜若棠笑了,“放心,你教我的都根深蒂固。”   陆归帆来到了三楼,路过第四考场的窗边就听见里面的人在聊天。   “好像……陆归帆到现在都没回来呢,想也知道他那副古董眼镜肯定来不及修好。”   “话说,他如果不戴眼镜,能看清楚卷子吗?”   “我感觉不能,瞧瞧他那镜片多厚?跟啤酒盖似得——度数绝对深!”   “这次年级第一终于要易主了!虽然无论是谁都胜之不武,但总算有了点新意?”   陆归帆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向里走,拐进了第一考场。   第一考场是北城光耀真正的尖子生聚集地,能坐在这里的就算不是985、211预备役,也是在各种竞赛里拿过奖的。   气氛和之前的考场完全不同,有一种……安静的内卷感。   考生们有的在看书,有的听着耳机里的音乐,还有的趴着休息,直到陆归帆走到第一个位置坐下,大家才意识到他们那位没了眼镜的年级第一回来了,后知后觉地看过去。   明明看发型,衣着还有身形就能认出那是陆归帆,可偏偏没了那副复古又呆板的眼镜,整个人气质翻天覆地。   和陆归帆隔了一个走道的学生忍不住看了他好几眼。   坐在陆归帆身后,也就是万年年级第二的叶家明从洗手间回来,瞥见陆归帆的第一眼就愣住了。   “你……回来了?”叶家明不确定陆归帆能看清楚多少,走到他的面前还挥了挥手。   陆归帆准确地扣住了他的手腕,抬起头来道:“我只是度数深,不是瞎子。”   那一瞬的目光仿佛要穿透叶家明所有的想法,如果陆归帆这一场数学考试失利,让出了年级第一,那无疑增加了叶家明得到保送指标的筹码。   叶家明尴尬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还是第一次看你不戴眼镜的样子。不知道你眼镜的事情……解决了吗?”   “解决了,不用担心。”   说完,陆归帆就松开了叶家明的手。   叶家明的喉咙滑动了一下,看到的是陆归帆轻垂的眼睫毛,心里暗自感慨,这家伙戴着眼镜的时候还以为他是那种寡淡刻薄的长相,万万没想到真实的陆归帆无论是五官的轮廓、深浅还是线条都很美。   如果说风靡全校的白映川是浓颜系美男子,有着很强的视觉吸引力,那么陆归帆的气质简直就是另一个极端。   乍一看很淡,可越看越觉得雅致优美。   简莎也在这个考场,大概和陆归帆隔了三列位置,此时她整个人都向前倾,虽然爽朗的她经常号称自己是灭绝师太,无欲无求,但真看到陆归帆,她在心里感叹:沧海遗珠啊!这么帅,不知道王子看见灰姑娘是不是我这感觉?   宋清河和另一位老师带着封好的卷子进来,卷子被拆开,答题卡也发了下来,随着考试铃声响起,眼镜风波被第一考场的考生们放逐脑后,纷纷低头开始答题。   陆归帆用的依旧是早上的那支粉色水笔。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支笔的出水很顺畅,握在手里很舒适。   蓦地,他想到了姜若棠抓着一大笔站在自己面前的样子,傻傻的,就像小时候隔壁小孩儿为了和自己一起玩,把所有棒棒糖都拿出来哄自己的样子。   为什么会选择粉色的呢?   大概是因为爷爷养在院子里的垂丝海#棠就是这个颜色吧……就像他的名字。   陆归帆猛地意识到自己分神了,瞬间集中精神。   整个考场安静无比,只能听见纸张翻动以及笔尖和纸面相接触的沙沙声。   明明距离考试结束还有十分钟,陆归帆就站了起来,将考卷、答题卡还有草稿纸都上交了。   宋清河顿了一下,关切地说:“是不是那个隐形眼镜让你不舒服了?我记得姜若棠说过,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就滴点那个隐形眼镜药水?”   陆归帆回答:“没有不舒服。这一次月考不难,做完了,也检查过两遍了。”   宋清河愣了一下,这孩子竟然说这次月考不难?这可是全年级数学老师们挖空心思模拟过去真题,提升难度之后的月考卷子啊!   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们这些高三生在经历了暑假假期的放纵之后能够清醒意识到高考的艰难!   陆归帆竟然说不难?   好吧,谁要他上学期刚拿下全国奥数还有物理、化学竞赛的三料冠军呢? 第27章 低头的温柔   而陆归帆状似无意的那句“不难”给剩下的其他考生带来的压力可想而知。   特别是叶家明,此时他最后一道大题有点被卡住了,刚发现算错,剩下最后的十分钟还在抓紧时间查找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而此刻他只能看着陆归帆将他的粉红色水笔揣在口袋里,散步一般离开了考场。   陆归帆走下了楼,此时的校园很安静,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一人。   他下了两层楼,来到了姜若棠的考场窗外。   陆归帆本来个子就高,向后靠着走廊的墙就能看到坐在倒数第三考场的倒数第三位置上的姜若棠。   这家伙的眉头皱得紧紧的,长吁短叹的样子一看就是遇到不会做的题了。   傻瓜,不会做的就放弃,把已经做了的再检查一遍。   大概是这一次的数学太难了,姜若棠的考场里有不少人本着“死猪不怕开水烫”又或者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精神,要么撑着脑袋发呆,要么趴在桌上睡觉,甚至有人在草稿的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写下了ABCD,转起笔来,转到哪个选项就是哪个选项。   这些反应对于常年在第一考场的陆归帆来说,才是被自己忽略的人间百态。   还在用力思考的就只剩下姜若棠一个。   看来,姜若棠说想要考首都美院是认真的。   只是那个分数线……不,他其实一点都不笨,只要认真起来就能考上。   不知道那个什么画画的比赛得奖之后,对他的艺考有没有加分。   随着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这个考场的学生们给人一种大梦初醒的感觉。   有的马不停蹄地交卷,有的露出灿烂的笑容,只有姜若棠眉头深锁仰着下巴呼出一口气。   陆陆续续有同学走出了教室,他们看到靠着走廊的陆归帆都免不了一怔。   “那是谁?我们学校有这样的帅哥……哪个班的?”   “他在等谁啊?”   “是啊,好像在等人?如果是等女生的话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哈哈哈,收到教导主任棒打鸳鸯警告一次!”   姜若棠走了出来,跟在他身后的是隔壁班的谢槿,这姑娘一个劲儿地跟姜若棠对答案。   “你第三题选C,可我选了D,我觉得你是错的诶!还有第六题你选B,我仔细算过了选C啊……第一道大计算题为什么是根号三?我得到的就是数字9啊……”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我俩都在倒数第三考场,你的排名还比我高一位!姐姐,我觉得你应该更相信你自己一点!”   谢槿一抬眼瞥见陆归帆的那一刻,差点没了魂,她一把拽住了姜若棠,“弟弟,我没眼花吧?这个站在我们考场门外的帅哥到底是谁?完全长在了我的心巴上啊!”   姜若棠也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陆归帆会在考场门口等自己。   而且他揣着口袋靠着走廊,阳光落在肩头,微风带起他微长的刘海,这要是姜大导演的电影画面里,顶级氛围感绝对秒杀了无数观众。   “班……班长?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你说的考完试要我等你吗?”陆归帆侧过脸,看向姜若棠。   那一刻陆归帆的思维像是从放空状态回到了人间,再加上他眼尾若有似无的缱绻,姜若棠放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我去,跟班长相比,白映川算个球啊!   谢槿后知后觉地睁大了眼睛:“不是……姜若棠你喊他班长?你们那个成天戴着黑框眼镜,阴郁得可以演《犯罪心理》里反派BOSS的那个年级第一……陆归帆?”   “神你妹的《犯罪心理》反派boss啊!”姜若棠真想捂住对方的嘴。   陆归帆哪里像反派了?   还好陆归帆并不介意,他淡然地走到了姜若棠的面前,“你觉得自己是学渣吗?”   “啊?跟你比,全校大概都是学渣吧。”姜若棠摸了摸后脑勺。   “但是第三题选C,第六题选B,第一道计算题的答案也确实是根号三。”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的眼睛说。   姜若棠没想他们这俩学渣之间对答案的话竟然被陆归帆听进去了。   “嗷——陆归帆的答案肯定是标准答案!我完了,一百五十分的数学我该不会又拿四十五吧!”谢槿生动演绎了一把什么是“原地升天”。   “走吧。”陆归帆转身走向前方。   姜若棠快步跟上他,压低了声音说:“那三题我真的都做对了?你该不会故意那么说,报复谢槿说你是什么《犯罪心理》的反派boss吧?”   “首先,那三题你确实都做对了。恭喜你,可以确定自己已经拿下了150分里的24分。”   “我还怪感动的嘞。”   “其次,如果我是《犯罪心理》里的反派BOSS,可能到了大结局都破不了案。”   “你还蛮自负的嘞。”   “第三,我作为反派BOSS,第一件事就是干掉你。”   “啊?为什么?”姜若棠不解地反问。   “因为你摸过我的眼睛。”   “为什么?”   “因为我变态。”   看着陆归帆走在前面的身影,姜若棠撑着腰闷闷地笑了。   这不就是姜若棠曾经幻想过的高中生活吗?   ——走近陆归帆,认识陆归帆,和他像朋友一样地说话开玩笑。   “那我也一定是个变态。”   “嗯?”陆归帆转过头来看向他,“你哪里变态了?”   “不告诉你。”姜若棠得意地从陆归帆的身边走过。   反正人总是要死的,与其像上辈子那样缠绵病榻,我更愿意死在你的手上。   姜若棠故意发了条信息给小高,让他晚一点来接自己。   这样他就能和陆归帆一起走路去那个眼镜店了。   虽然两人几乎没有什么聊天话题,但就这么安静地走着,姜若棠的内心深处也有一种平和的快乐。   当他们路过十四中的门口时,姜若棠闻到了一股很香很香,让人流口水的味道。   “是韭菜鸡蛋煎饼!班长你等下我,我想吃那个!”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兴奋跑过去的背影,缓慢挪动脚步,跟了上去。   做煎饼的是一对中年夫妻,丈夫负责和面和打鸡蛋,妻子负责煎饼还有调味。   现在是下课的时候,但是大多数学生对韭菜鸡蛋煎饼不感兴趣,基本都围在旁边的摊子买什么烤肠、炸串之类的。   只有姜若棠站在三轮车前,笑呵呵地说:“老板,韭菜鸡蛋煎饼——我要加两个鸡蛋!”   正在搅鸡蛋的老板见到他俩的时候愣了一下,大概是感激姜若棠给他带来了生意,笑着说:“我记得你,你前两天晚上路过的时候也下来买了我们的煎饼!来,叔给你再加根火腿肠!免费的,当叔叔谢谢你来捧场!”   “谢谢叔!叔你人真好!”姜若棠笑了。   过了一会儿,老板娘把鸡蛋和韭菜包裹进了饼里,迅速捏合口子,一边捏一边说:“一会儿炸好了可别立刻往嘴里送,会烫着的哦。”   “谢谢!老板娘人美心善!”   别人说这话会显得油腻,姜若棠却特别自然真诚。   老板娘被姜若棠这么一夸,都有些羞涩了。   “哪里……我这哪里美了,同学你嘴真甜。”   “真的!怀疑我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能怀疑我的审美。”姜若棠看向旁边的陆归帆,用胳膊轻轻撞了他一下,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是吧,班长。”   陆归帆难得地笑了,唇线弯出好看的弧度,也许是因为姜若棠的烟火气让他觉得没了任何距离,他很轻地点了点头,“是的,人美心善。”   姜若棠满怀期待地等着,他夸老板娘人美并不只是嘴甜,而是对方的眉眼温润细腻,低下头认真做事的样子,让姜若棠想到了徐志摩那首诗,他朝着陆归帆偏了偏头。   也不知怎的,陆归帆就弯腰,讲耳朵靠了过去,只听见姜若棠轻声道:“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陆归帆怔了一下,侧目看向他,“你为什么好端端……提起徐志摩的《沙扬娜拉》?”   姜若棠小声道:“你不觉得老板娘特别好看吗?”   “可那是夸少女的。”   “你没听过‘男人至死都是少年’,那女人当然永远是少女咯。”   “你为什么不大点声,讨他们欢心?”   “我怕老板误以为我是登徒子,用锅铲打我。”   陆归帆垂下眼,在姜若棠看不到的角度很轻微地笑了。   有谁会误会姜若棠呢,他用那么明亮的眼睛还有心无城府的语气来夸赞身边的美好。   大概在姜若棠的世界里,美就是美,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就在这个时候,一粒韭菜丁飞进油锅里,嗤啦一声,眼见着油花就要迸出来,姜若棠的脑袋凑得有些近,眼睛睁得又圆又大,陆归帆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仿佛看到尖锐的长毛刺穿脆弱的琉璃镜面,将一切美好都粉碎。   他的手比大脑先一步伸过去,捂住了他的眼睛带着他向后撤。   但其实老板已经先一步捞起锅盖将油锅盖住了。 第28章 洛希定律   “嗯?”姜若棠狐疑地扣住了陆归帆的手腕,对方捂住他的力量很大,但是掌心却很烫。   “要炸饼了,你别凑那么近。”陆归帆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挪开。   眼睛要是受伤了,就没办法画画了。   姜若棠重见光明,正好看见的是老板一手盖着锅盖,另一手挡着老板娘的脸。   “哇,好帅。”姜若棠这才发现老板虽然脸上沾了些面粉,但仔细看才发现这是个中年帅哥啊。   “谁帅?”老板笑着问。   “老板你啊!”姜若棠又说,“男人最帅的时候就是护着老婆的时候!”   老板被他逗得更开心了,“看来我们那根火腿肠没白送。”   饼炸好出锅了,老板娘用铲子切成了两半,露出来绿油油的韭菜和黄灿灿的鸡蛋,姜若棠低头闻了一会儿,把其中的半份递给了陆归帆。   “一起吃。”   “不用,我经常吃。”   “我怕韭菜味道大,你也吃了就闻不到我嘴里的韭菜味了。”   上辈子,自己化疗没有胃口,向探病的陆归帆提起高中时代,每次从学校到画室的路上会路过十四中的门口,那里有一对夫妻卖韭菜鸡蛋饼,馅料超足,香得眉毛都能飞起来。   陆归帆听了之后,第二天就带着保温饭盒去给他买来了。   姜若棠觉得很惊奇,毕业之后,他去过十四中的门口,但再没有找到那对夫妻,真的不知道陆归帆怎么找到的。   此刻的陆归帆低着头看着那半份韭菜鸡蛋饼,还是接了过来,眼看着姜若棠就要咬下去,陆归帆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冷着声说:“不是跟你说了凉了再吃吗?”   “太香了,我口水都要留出来了啊!”   说完姜若棠就鼓着腮帮往韭菜馅里吹气。   这时候有十四中的学生路过,随口问了一句:“闻着挺香,这东西好吃吗?”   姜若棠点头道:“看着平平无奇,一口咬下去,香掉你眉毛!你看我们北城光耀的跑到你们十四中门口买饼,那还不能说明好吃不好吃?”   “真的假的,那我也试一试。”   就在姜若棠站路边晾饼的时间,好几个十四中的学生过去买饼了。   “我觉得我是一条锦鲤。”姜若棠说。   陆归帆不懂这个梗,“什么锦鲤?”   “带财啊。”姜若棠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那对夫妻忙碌的身影。   陆归帆很淡地笑了一下,“应该凉了,你可以吃了。”   姜若棠一边走一边低头吃饼,陆归帆在旁边负责拎着他的后衣领,他要撞电线杆了给他拽过来,他要走马路牙子上被车挂了,陆归帆也赶紧拎过来,一直到姜若棠吃完那半个韭菜饼,他们也到了眼镜店的门口。   配镜师见他们来了,把眼镜拿了出来。   换了个新眼镜盒,镜片轻薄又亮堂,小哥让陆归帆试戴一下。   “新眼镜可能会有点晕,要适应。”   陆归帆从眼镜盒里拿出那副眼镜,明显能感觉到比之前轻了不少,眼镜盒里放着发票,价格约等于他奖学金的一半。   “心疼啦?”姜若棠半开玩笑地问。   “不心疼,谁撞碎的谁负责。”陆归帆回答。   “你这个想法就对了,明天咱们带着发票去找孟阳。那么多人看见他撞掉你眼镜,他想赖账都不行。”   说完,姜若棠就去洗手了。   陆归帆看着他用纸巾把手擦干,来到自己的面前,眼睛弯弯,笑着说:“班长,把背直起来,下巴仰起来,我要给你摘隐形眼镜了。”   那架势,仿佛是来做手术的。   陆归帆看向他,还是像早晨一样,姜若棠的左手撑起了他的眼睑,另一只手很快地在他的眼球上捏了一下,那片薄薄的镜片就被摘了下来。   这也给了姜若棠再一次欣赏陆归帆眼睛的机会。   还是很美。   就像深琥珀色的湖面,折射出柔和的光。   姜若棠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的食指指尖轻轻蹭过了他的睫毛,心脏也跟着一阵悄然颤栗。   “这个是一次性的,不能用了。”姜若棠不动声色把镜片扔进了垃圾桶里。   当另一只隐形眼镜被摘下来的时候,姜若棠轻轻地笑了起来。   陆归帆不解地问:“你在笑什么?”   “早上我说摸到了你的睫毛,现在我摸到了你的眼睛。你自己都没摸过吧?”   “嗯。”   姜若棠正要转身,他才发现陆归帆的手竟然扣在自己的腰上。   “班长,摘个隐形眼镜而已,你竟然会紧张?”姜若棠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   “你也说了,摸到我的眼球了,当然会有一点紧张。”   陆归帆松了手,转过了身,拿起桌面上盒子里的眼镜,戴了上去。   新镜片很明亮,看东西没有从前那么吃力,陆归帆戴着眼镜在店里走了两圈,确定没有晕眩感。   他回过头,就看到姜若棠坐在高脚凳上,撑着下巴看着他。   “好了,可以回家了。”陆归帆说。   “走咯,明天考试加油啊,一定还得是年级第一。”   “嗯。”   两人的家住在不同的方向。   “小高会来接我,让他送你回去吧?”   陆归帆淡淡地摇了摇头,“方向不同,很晚了。就不要让你家的司机多跑一个来回。”   姜若棠有些落寞地垂下眼:“那好吧。”   那个表情让陆归帆想起小时候跟爷爷住在一起,隔壁家的小孩来找他去捉知了,但他却说要跟着爷爷去澄江捞鱼,那个小朋友的样子和姜若棠好像。   过了好一会儿,姜若棠歪着脑袋问:“公交车站在对面,你不去等车吗?”   “我等小高来接你了再走。”   姜若棠的脸上露出了眼可能见的笑容。   陆归帆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姜若棠在落寞和快乐之间可以无缝切换。   小高很快就来了,姜若棠上了车,隔着车窗和陆归帆挥手告别。   等到小高将车开过了街角,姜若棠却忽然喊了一声“停一下”。   小高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靠边停了。   姜若棠下了车,站在街角朝着原来的地方看过去,眼见着陆归帆过了马路,去到了对面的车站,不一会儿公交车就来了,陆归帆上了车,而姜若棠也转身回到了车上。   “怎么了?”小高问。   “没什么,回去吧。”   姜若棠闭上眼睛,感受着晚风。   上辈子,他在病房的窗台上看着陆归帆离开的身影许多遍,现在他想再看一次。   一模一样。   他还是他。   回到家,陆归帆打开洗手间的门,老式的瓷砖墙壁上镶着一面镜子,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因为镜片变薄了,自己眼睛变形不再像之前那么严重,轮廓和线条变得清晰,这也是许多年之后陆归帆第一次透过眼镜看清楚自己的眼睛。   鬼使神差,他的手指伸进了镜片之后,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睫毛。   是这种触感吗?   没有什么特别,可为什么姜若棠那么喜欢?   所以啊,就算他能把竞赛题做出满分,也看不懂姜若棠的心思。   唯一确定的是,从小到大自己都不讨人喜欢,今天却被另一个人温暖地接纳了。   十几分钟之后,姜若棠也到了家。   他发现玄关竟然多了一双鞋,他一边换鞋,一边研究了起来。   看款式像是那种偶像剧里特别装逼的意大利手工皮鞋,千万别是哪位大腹便便的老总,配上这双鞋就太没有美感了。   “家里有客人吗?”姜若棠小声嘀咕了一声。   一进门,就看见姜怀远正和一个年轻人聊天,两人相谈甚欢。   还好,是个没有秃顶也没有大肚子的帅哥,没辜负那双手工皮鞋。   姜若棠正想低调地、没有存在感地路过客厅回去自己的房间,没料到姜怀远竟然开口叫住了他。   “若棠啊,这位是穆闲清,是穆伯伯的小儿子,他经营着一家叫做深蓝的画廊,不知道你听说过吗?”   穆闲清……姜若棠怎么会不知道他的名字,十年后把画廊都开到欧洲去了,各大艺术品拍卖会的常客,有名的收藏家和鉴赏家。   但姜若棠还是第一次和这个级别的人交流,虽然现在的穆闲清名气应该还没那么大。   他呆呆地点了点头,露出属于这个年纪的礼貌表情:“穆先生好。”   穆闲清笑着说:“不用那么生分,喊我一声穆大哥就好。”   姜若棠心想,我只敢喊你“穆大佬”,叫你“大哥”都不知道会不会要折寿。   穆闲清还是微笑着看着姜若棠,像是在安抚一个偷跑出去玩耍,一回家发现家教老师正等着自己的小朋友。   “穆大哥。”姜若棠这才出声喊了对方一声。   穆闲清的笑意更加明显了,歪着脑袋细细打量着姜若棠,本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优雅的文艺少年,没想到姜若棠一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孩子气。   这样一个没有跌宕起伏的人生阅历和情感经验的孩子,真的能画出那样具有情感深度的画作吗?   难道……他为了出名,所以请人代笔了?   不不不,穆闲清,你还没有真正了解他,不能妄自揣摩,这会让你和天才失之交臂。   “若棠,我看了你送原石展的作品,觉得你还挺有潜力的,我能再看看你的其他作品吗?”   “啊?”姜若棠不是装傻,他是真的有点懵。   姜怀远笑道:“你不是总嚷嚷着要考首都美院吗?让闲清给你看看,提提意见。”   姜若棠这才点头:“好的,请跟我来。”   穆闲清跟着姜若棠上了楼,他看着姜若棠的背影,忍不住猜想这副被单纯校服束缚的躯壳里到承载着怎样的艺术天赋。   他还以为姜若棠即便年轻,眼睛里也会透出故事感,但无论是和姜怀远的聊天,还是刚才在客厅里见到姜若棠,都觉得这是一个普通的高中生。   好吧,一个家境富裕、还挺白净好看的高中生。   跟着姜若棠来到他的画室,穆闲清感叹这个小阁楼被布置的还挺别致,至少说明姜若棠有点儿小资情调,像个搞艺术的。   但姜若棠拿给他看的都是自己在画室里的作业。   穆闲清随手翻了翻,姜若棠站在不远处,乖巧得就像是等老师批改作业的小学生。   也别怪姜若棠装乖,穆闲清这人虽然看着人五人六的,但在姜若棠的记忆里有些浪荡多情,都不知道他是喜欢收藏艺术品,还是收藏艺术家。   很显然,穆闲清对这些画不太满意。   技巧算是比较成熟,但画面平庸到无趣,一点没有被送去参展的那幅素描出彩,有着强烈的借助视觉传递的情感。   穆闲清撑着下巴看着姜若棠,笑了一下。   他的目光有一种洞察力,让姜若棠感觉被看透了,没来由紧张了起来。   “我见过你送给白映川的那幅画。”   姜若棠收起了所有表情,心想难道是林鹿觉得那幅画不够走心,给穆闲清这位大佬灌了一大碗迷魂汤,于是大佬特地来“教育”他?   “也见过你送选去参加傅春石画展的素描。”   姜若棠还是没有说话,他能看懂身边大部分人的心思,但是穆闲清不一样。   穆闲清的老爸和林成栋还是有些交集的,穆家的“得意天下影院”在院线里属于非常强大的渠道,林成栋监制的电影只要一上线,第一个就要去穆家打好关系。穆家和林成栋应该是盟友,至少表面看是这样。   姜若棠并没有因为对方是有名的收藏家而放松戒备。   “我想看到的是你创作的作品。我想,你明白‘创作’的含义,对吧?”   穆闲清的目光沉了沉。   姜若棠看着穆闲清露出标准的八颗牙,歪着脑袋说:“那……给你看点有意思的?”   穆闲清笑出声来,松了松衣领:“你早该给我看点有意思的。”   姜若棠踮起脚,从架子上拿了速写本,递给穆闲清。   穆闲清坐在椅子上,有种总算达成目的的感觉,翻开的瞬间他差点被呛着,后背紧贴着椅背,头皮一阵发麻。   因为速写本上是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魔,像是要把穆闲清的灵魂拽入纸内的地狱。   “你……这画的是什么?”   “噩梦啊。你没做过噩梦吗?” 姜若棠反问。   穆闲清本来想说画这种东西做什么,但越是向后翻,越是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它们乍看很扭曲恐怖,但越看越真实,就像是埋在心底深处最真实的欲望。   姜若棠本来是想作弄一下穆闲清,没想到对方竟然越看越认真了,这也让姜若棠隐隐感觉自己可能误会他了。   穆闲清一言不发,翻到了速写本的最后一页。   “这些到底是什么?”穆闲清抬起眼,目光里的审视变得更加深沉。   也让姜若棠感觉到了压力,“噩梦啊。”   “不只是噩梦吧。你的恐惧、挣扎、孤独还有害怕都在里面。这些……不是你这个年纪该有的情绪。”   如果说之前姜若棠还在怀疑穆闲清上门拜访的意图,现在他相信了,穆闲清单纯就是为了画而来的。   姜若棠想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开口了。   “我做过一个很可怕的噩梦。梦里,我失去了父亲,还得了癌症,花掉了所有的钱还连累着身边的人。日复一日的化疗还有病房空气里的消毒药水味道没有让我得到救赎,只是越陷越深,每一次呼吸和心跳都是死亡临近的声音。”   穆闲清的指尖颤了一下,直觉告诉他,姜若棠并没有说谎,否则其他理由也解释不了这样透出纸面的恐慌。   “现在呢?你还会做这样的噩梦吗?”穆闲清的声音也变得柔和。   “不会,我现在很好。”   穆闲清笑了,竟然有几分朗月清风的感觉,“那是不是给我看一点代表你‘很好’的作品呢?”   姜若棠站了起来,从木质架子下方拿出了几幅油画。   穆闲清起身双手接过,很看重的样子。   这家伙虽然在感情上的口碑不怎样,但对艺术是真爱。   只是第一幅,穆闲清就听到了自己心动的声音。   那是一朵向日葵,笔直的茎还有饱满的花盘,插在透明的玻璃瓶中,在窗边沐浴着日光,却低下了头,而花盘周边的花瓣颜色越来越深,竟然有一点枯败的错觉。   日光那么明亮美好,却仿佛给予了它无法承受的重量。   穆闲清看了许久许久,他知道自己想要这幅画,想要它被挂在自己的画廊里,但他却不能表现得太明显了,很可能会吓坏了姜若棠。   一眼,他就知道这幅画的艺术价值,脑海里是各种向收藏家和鉴赏家们推荐它的溢美之词。   第二幅是在草丛里啄食的小麻雀,毛茸茸圆滚滚,让人看了心情轻松愉悦,甚至想要把手伸进画布里摸一摸。   穆闲清确认了,姜若棠就是情绪表达的大师,他的画能自然地、没有痕迹地调动情绪,这是一种无法经过后天学习得到的天赋。   而看到最后一幅油画的那一刻,穆闲清愣住了。   那是无数破碎的零散的颜色,铺满了整个画面,让穆闲清瞬间联想到了梵高的《向日葵》、《星空》甚至莫奈的《睡莲》,无数让人觉得美好的颜色交融在一起……但是画面的中心却是一个略显晦涩和孤独的影子,隐约能看出一个轮廓,像是一个年轻男人。   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让人没来由羡慕起画面中心的那个影子来——这个影子被如此绚烂和热烈的爱意包裹,哪怕孤独……也独享了整个宇宙的幸运。   穆闲清抬起眼来,面前的姜若棠垂着眼,神情中有一种平静,他再一次确定了这个男生是个天才。   “若棠,你愿不愿意把自己的画交给我来代理?”   “啊?什么代理?”姜若棠一时半会儿没转过弯来。   穆闲清抬了抬手:“就是你作为一个新锐画家,而我是你的经纪人。这很难懂吗?”   姜若棠睁圆了眼睛,怎么回事?他竟然被穆闲清给看上了?   他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穆闲清是要“收藏”自己,他只是在怀疑——我真的画得那么好吗?   从画室的梁老师,到未来收藏界的大佬、艺术经理人穆闲清,竟然都说他画得好?   成百上千倍的欣喜涌上了心头,也许是活了两世,让他的心境不同,所以画出来的东西也不一样了吧。   “交给您打理,我是不是就得听您的话了?”   穆闲清轻笑了一声,“你得在作品的宣传方面听我的话。”   “配合您去抬高作品的身价,炒作各种各样的故事?”姜若棠又问。   穆闲清垂下眼,有一种想要摁一摁自己眉心的冲动。   这就是年轻画家麻烦的地方,不知道该说是清高还是单纯。   “为我的画编写各种缠绵悱恻的故事……又或者您要通过各种关系来让各地收藏夹、鉴赏家为我造势?”   穆闲清觉得姜若棠的联想挺有意思,虽然这些联想也是他一贯的操作风格。   他也理解姜若棠在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没有那种强烈的要用自己作品赚钱的欲望。   但姜若棠的下一句话让穆闲清愣住了。   “你当然可以那么做。因为就算有无数鉴赏家用同一种声音去歌颂一幅画,但永远无法真正改变欣赏者的感受。”   这一刻,穆闲清在姜若棠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通透。   “但如果你真的喜欢我的作品,我也做不到把全部的作品交给你。因为有一些是我自己的秘密花园。”姜若棠指了指自己的大脑,“是我这里的永久收藏。”   穆闲清愣了两秒,“所以……你同意了?”   姜若棠弯下腰,把第三幅画抱了起来,“嗯,这两幅您可以带回去慢慢欣赏。”   穆闲清直起了背,着急了起来,“那幅呢?”   “我说了啊,这是我的永久收藏。”   他看着姜若棠纯澈明亮的眼睛,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你喜欢他——这是你喜欢的人。”   姜若棠没有遮掩,只是将手指放在唇上:“穆大哥,我以为看破不说破,是成年人的涵养呢。”   但穆闲清这个人的性格是一旦想要拥有,就很难放下。   “第三幅画你可以开个价格。”   姜若棠背着对方,将画收好,淡声道:“我不会卖的。”   “任何事物都有价值。”穆闲清看着姜若棠的背影道。   “大人们总觉得十几岁的爱情就和家家酒一般,长大了就会变质。但十几岁的我们就是觉得天大地大,心上人第一重要,是没有办法违背本心的。而且一旦妥协了,就算长大了真的一切都变了,也会为此刻的自己感到遗憾。所以,已经能预料到结果了——为什么要让未来的自己难过呢?”   穆闲清想说姜若棠幼稚,可又觉得这样的他很纯粹。   如果这样的纯粹真的要被破坏掉,那也该交给时间,而不是他这个热爱艺术的人。   “这样吧,你把这幅画借给我展览,我们可以签订合同,将它作为非卖品展出。这幅画的风格是我母亲喜欢的,我想把它放在我母亲的画廊里,展出一年。既然你不是那么在乎钱,我们可以用别的条件来代替。”   确实,如果是钱的话,姜若棠觉得意义不大,一幅名不见经传的画能值多少钱呢?   但如果能借此交个朋友,也不错。   把这幅画交给穆闲清,他必然会珍惜它、保护它。姜若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千里马,但至少穆闲清是个实力雄厚的伯乐。   “那好吧,你记得哦,欠了我一个条件哦。至于什么条件,我还没想好。”   穆闲清长出一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好像一直被姜若棠牵着鼻子走。   这小子……还真有意思啊。   “明天,我会让律师把合同送过来。你的‘心上人’是无价之宝,那么向日葵和小麻雀总可以开价吧。”   姜若棠笑了一下:“向日葵和小麻雀可以交给你代理,但是卖出必须经过我的同意。这样的话,你还要吗?”   “要,当然要。”穆闲清站了起来,再次环顾了一周姜若棠的画室,仿佛在搜刮最后还有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作品。   可惜,这个画室明显是刚布置好的,还有点空。   穆闲清想雁过拔毛,奈何姜若棠一毛不拔。   这倒是莫名对上了穆闲清的胃口,跟姜若棠聊天可比陪着那个叫林鹿的孩子应酬有意思多了。   临走的时候,穆闲清对姜若棠说:“给你那幅心上人取个好名字吧。”   他转身走进夜色里,一边开着车,心情一边好得不行。   他觉得未来的日子变得很有乐趣了,能够见证一颗新星冉冉升起。   哦,他没有告诉姜若棠,母亲的画廊在大洋彼岸。   “不过,姜若棠同学应该不介意吧。”   送走了穆闲清,姜若棠回到了自己的画室。   他看着那幅让穆闲清念念不忘的作品,有些惆怅。   上一世,姜若棠就是做梦也不敢想自己会得到艺术界大佬的垂青。   更重要的是,这幅画……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呢?   姜若棠心中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他想让陆归帆看到这幅画。   画,是姜若棠独有的语言,他不知道自己在陆归帆的面前是不是一头频率不同的鲸鱼,只能围着海中的孤岛旋转。   他想知道自己和陆归帆之间有没有共鸣。   姜若棠打开了画室里的灯,将那幅画拍了下来,又点开了陆归帆的头像,发出了那句老掉牙的:[在吗?]   陆归帆再次秒回:[在。请问现在是要花掉存在我这里的五毛钱吗?]   姜若棠一看,咯咯笑了起来。   以后谁要是跟他说陆归帆不幽默,他就跟谁着急。   他简单地对陆归帆说了一下穆闲清要把他画带去画廊展出的事情,然后说:[穆先生建议我给那幅画取个名字。可我想不出来,要不然你也帮我想想吧。]   陆归帆的内心深处为姜若棠感到高兴,但是他自认为对艺术没有欣赏水平。   只是下一秒,姜若棠已经把那幅画的照片发过来了。   明明手机的屏幕那么小,明亮的色彩却陡然间占据了他整个视野。   那种感觉宛如一颗在黑暗宇宙中孤独万年的星体忽然遇到了一颗灿烂活泼的小行星,用自身强大的天体引力强行将它碾向自己,小行星粉碎了……最终化作了无数零散的星屑。   [班长,你有什么想法吗?比如……你看到这幅画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陆归帆深吸了一口气,回复:[洛希定律。]   两个星体不可跨越的安全距离。   也许就像我和你,你越是接近,就越是会发现我的古板、无趣还有一成不变。   陆归帆习惯性地想,也许某一天自己的学神光环不再那么吸引姜若棠了,他就会转向其他的方向。   就像儿时和他一起玩耍的伙伴,初中总是问他题该怎么做的同桌,到后面都没有联系了。   姜若棠……多半也是。   他不是宇宙中的星体,没有那么强大的引力能强行将他留下,他以后会遇到更多有意思的、有能力的、值得他钦佩的朋友。   “我在想什么啊。”陆归帆摁住自己的眼角。   他是个典型的理工科男生,而姜若棠却是艺术生,他们的思维方式甚至生活观念本身就是不同的。   毕业之后走向不同的道路,是理所当然的。   手机震了一下,是姜若棠的信息发过来了。   [洛希定律——粉身碎骨地奔赴,只为了永恒的陪伴。班长,你好厉害。]   陆归帆的瞳孔颤了颤,他以为姜若棠只要上网搜索一下就明白洛希定律其实是一个带有毁灭性的定律。   可为什么到了姜若棠那里,就变成了永恒的陪伴呢? 第29章 表白屏   当陆归帆再回过头去看那幅画的时候,前所未有的被温暖美好浸染包裹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   忽然之间,他好像被姜若棠安慰了。   不……这不是安慰,而是一种被人细心呵护的、被哄着的感觉。   这天的晚上,陆归帆竟然无心读书,他看了许久的天体物理学,他有些羡慕姜若棠的思维,好像什么到了他那里都会变得特别的柔软和浪漫。   这一次月考结束,姜若棠来上课,一回头就看见赵长烽那如丧考妣的样子,长吁短叹,眉头紧锁,都能做个系列表情包了。   “你还会担心月考成绩?”姜若棠反身趴在对方桌子上,虽然不想承认,但赵长烽的眼睛比自己大,瞪眼睛的话完全比不过……好气。   “都怪你爸爸给我介绍的训练师……嘴上说我很有天赋,完全就是忽悠——和那个体能教练一起,每天把我训得跟狗一样……”   “啊?怪我爸?那我跟我爸说一声,让他把训练师请走?”   “那可不行!裴老师很重要……”赵长烽猛地坐直,看姜若棠弯着眼睛笑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又上当了,懒得和对方吵架,赵长烽又趴回桌子上,“裴老师让我妈觉得我凭特长就能上个大学……可我的数理化啊……体育特长生也是要参加高考的啊……这个月考让我感觉自己高考无望……”   姜若棠戳了一下他的耳朵,“弟弟,可我听说这次月考比高考难度上了三个台阶的。第一考场除了咱们班长,其他人都叫苦连天。学霸们的脑袋都大了,你这个学渣不该被一次月考给打击啊!”   赵长烽蔫蔫地说:“我并没有被你安慰到……”   姜若棠扬了一下眉梢,刚才叫他“弟弟”,赵长烽竟然没闹?   这家伙是接受现实了?   姜若棠刚回过头去,忽然后背就被狠狠戳了一下。   “你刚叫谁弟弟呢?”   哦,原来不是“接受现实”,而是“后知后觉”,这反射弧也太长了。   “叫你啊。”姜若棠头也不回地说,“我爸都给你找训练师了,还不让叫声弟弟啊,真小气。”   “你……你……”赵长烽被哽住了,憋了五、六秒才憋出一句,“你几月份的就乱叫别人弟弟?”   “我?三月份的啊!你不是八月份的吗?”姜若棠问。   赵长烽不示弱地再次问:“你哪一年的?”   哟,小子,你还没完没了了?   “跟你同年!你别忘了,湖人那张球星卡还在我那儿呢!”   “你是故意不把球星卡给我的……你卑鄙……”   “卑鄙就卑鄙呗,卑鄙又不犯法。”   这时候,林鹿走进教室,身后跟着白映川。   “若棠,你今天来的真早,是担心月考排名吗?你这么努力,肯定名次能前进的。”林鹿笑着说。   “放纵那么久,总是要还的。”姜若棠不大在意地耸了耸肩膀。   白映川看了姜若棠一眼,然而姜若棠并没有给他太多的眼神。   对他来说后排那个霜打茄子一般的赵长烽明显更有吸引力,姜若棠还时不时回头挑衅他。   “赵阿姨给你订的什么目标?冲出倒数第一考场?”   “不关你事!”赵长烽额角突突。   “其实你只要前进3名,就能冲到倒数第二考场了!”姜若棠兴高采烈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挖苦。   “都说了不关你事!你自己都是倒数第三考场的还好意思说我,龟笑鳖没尾!”   “这时候你应该说‘乌鸦站在猪背上,只看到别人黑,没看到自己黑’,你是那只小猪!”   “那你就是臭乌鸦!把你脑袋转过去,讨人厌!”   林鹿就这样看着姜若棠逗赵长烽,两人小学鸡吵架,而赵长烽明知道姜若棠在逗他,却每每还是要接他的茬。   总结下来,就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仿佛这对冤家才是好得不行的朋友。   坐在侧后排的蔡寂趴在桌上,看着姜若棠和赵长烽互怼,眼底却流露出一丝羡慕。   当陆归帆从班主任那里领来年级排名成绩单的时候,全班都围了上去。   “给我看看!”   “妈呀,我不敢看,但还是得看……”   林鹿没有挤上前去,按照他的好人缘,有人看到了自然会报给他。   白映川也是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向后靠着椅背。   姜若棠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不不不,应该说是自作多情的感觉——白映川好像一直在看自己。   可是看自己什么呢?   他姜若棠长得好看?但论起皮囊来,林鹿比自己更好看。   姜若棠看过去,正好和白映川的视线对上。   对方很淡地笑了一下,姜若棠点了下头,立刻转过头去看着那群查排名的同学。   白映川的笑容在瞬间隐没,目光越来越沉,投注在姜若棠的侧脸上,却没有等来姜若棠的回眸。   “林鹿!你全班第9,年级28!”   听到这个排名,林鹿呼出一口气来,和上学期差不多。   “我去,白映川厉害了!全班第7,年级22!没想到你不仅是个颜霸,还是个学霸啊!”   “啊啊啊,还让不让我们活下去了!”   大家的目光都转向了白映川,白映川宠辱不惊地笑了一下,说了声:“谢谢了!”   姜若棠想起了上辈子经纪团队给白映川立的人设里就有学霸这条,这样想来也不算欺骗粉丝了。   陆归帆侧过身,从围观成绩单的同学中挤出来,朝着自己的位置走去,途经姜若棠的时候停了下来。   “进步了一点,但不多。”   “啊?你帮我看了?”姜若棠仰着头问。   “嗯,全班41,年级393。”   “所以……我从倒数第三考场的倒数第三进步到了倒数第三考场的正数第三?”   “算是吧。”   陆归帆路过的时候在姜若棠的额头上很轻地捋了一下。   只是这么很随意地一下,让姜若棠的心里比考了全班前三还要甜。   只可惜还是倒数第三考场,姜若棠——你是倒数钉子户吗?   林鹿看着这一幕,觉得不可思议,姜若棠很讨厌别人碰他的头,但是陆归帆这种冷冰冰、没笑脸又没意思的家伙碰了了他,姜若棠却很高兴?   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惶恐,曾经总是按照他的设想做任何事情的姜若棠,正在持续脱轨中。   当天中午,姜若棠照例把娟姐做的营养餐摁在赵长烽的桌子上,然后出去拿外卖。   “我就不懂了,娟姐做的东西多好吃,你为什么非要吃外面的?难道是因为家花不如野花香吗?”赵长烽一边拆饭盒,一边不爽地问。   我去,这臭小子不会打比喻就不要乱打,怪不得语文一百五十分的卷子只能考50分呢!   “娟姐给你做饭连辣椒都没有,我要吃重口的!”   当姜若棠出去领外卖的时候,林鹿跟了上来。   “若棠,你知道吗?市中心的金商双子MALL开业了!里面有好多奢侈大牌和潮牌,地下一层还有电玩!什么时候去玩啊?”   姜若棠这才想起了这个金商双子MALL,开业的时候找了不少明星去站台。   “好像还有白映川代言的那个时尚运动品牌MARS吧?”姜若棠随口一问。   林鹿的眼睛一亮,代言MARS是最近才官宣的,姜若棠竟然记在心上,还知道这个品牌入驻了金商,这明显就是还在关注白映川啊!   “对!你知道双子MALL的那个灯光秀是可以当表白屏使用的吗!这周末它正式开业,如果有人包下它的灯光秀给白映川表白,那就太给映川长脸了!”   看着林鹿兴奋地样子,姜若棠明白了过来,自从自己退出白映川的粉丝后援会之后,林鹿就是里面的粉头了,到处给白映川拉宣传赞助,加上林成栋本来就是娱乐圈里的人,很多林鹿放出去的消息都很准确,短短一个月就在后援会里越来越有威望。   林鹿这时候来提醒姜若棠,无外乎是把姜若棠当成钱袋子了。   上辈子,姜若棠也是听了林鹿的建议,租了表白屏,烧了上万块钱呢!   而林鹿在粉丝群里早就预告了这个表白屏,于是大家都把它当成是林鹿的功劳,纷纷称赞林鹿人脉广泛,能力强大,不需要粉丝们集资就能拉来宣传赞助,彩虹屁都要给他吹上天了。   姜若棠是又出钱又出力为林鹿增加在粉丝群里的领导力,还让白映川的团队对林鹿刮目相看,说他年少有为之类,而姜若棠从头到尾都只是个烧钱的冤大头。   少不更事的自己去找林鹿对峙,林鹿三言两语就化解了,说什么让姜若棠把他当成“新闻代言人”就好,还在后援会里感激了一番姜若棠的赞助。粉丝们纷纷表达谢意,但那个话术,大家只把姜若棠当成林鹿拉来的资源,功劳还是林鹿的。   唉,林鹿啊,你总这么办事儿真不行,会翻车的啊。   “这个表白屏……确实可以用起来。”姜若棠若有所思地说。   “你也这么觉得?”林鹿并不知道姜若棠早就看透了他的想法,眼底透着期待。   “我跟我爸商量一下吧。”   林鹿露出了羡慕的表情,“还是姜叔叔宠你,你无论干什么他都不拦着你。”   姜若棠无语问苍天,这也叫“宠”吗?   他爹是底线太低了,只要他不杀人放火,姜怀远觉得儿子就是抠脚都可爱。   刚回到家把拖鞋换了,他那个无条件宠儿子的爹就兴高采烈地抱住了他。   “棠棠!爸爸听说你这次月考进步可大了!全年级进步了二十几名!”   姜若棠面无表情地回答:“我都已经倒数了,进步空间当然比别人都大……”   比如陆归帆,他就没有进步空间了。   “没关系,慢慢来。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嗯,还有人生来就在罗马。”姜若棠慢悠悠把书包放下,“话说,这都一个月了,赵阿姨调任的事情怎么样了?”   “今天就已经发了公告,你赵阿姨已经是审计部的总经理了!”   提起赵云疏,姜怀远的眼睛都亮了起来,真是老房子着火,轰轰烈烈啊。   “棒棒哒。她什么时候开始查账?”   姜若棠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林成栋这些年在公司里玩了什么猫腻。   “那得先有自己的人,上任之后她会重组审计部门。”   “哦。”姜若棠又问,“那你什么时候求婚?”   姜怀远怔了一下,然后露出羞涩的表情来,“这个……我准备好了戒指,但是没想好怎么说。”   “哈哈,你拍了那么多的电影,连浪漫都不会吗?”姜若棠坐在沙发上,架起腿来,颇有霸总的气场,比姜怀远更有一家之主的派头。   “那要怎么搞?”姜怀远问。   “给我钱,我帮你搞。到时候你把赵阿姨带过去。”姜若棠毫不犹豫地向他老爹伸出了手。   让姜若棠想象不到的是五位数他老爹转账的时候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说,你都不问问我具体想干什么?”   “唉,你能干什么?打到顶也就是去给白映川应援,你开心就好啊。”姜怀远的回答是那么地理所当然。   姜若棠叹气,所以爹,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个样子的哦,再纨绔也就是给白映川烧烧钱而已。   “等着吧,我们要普天同庆。”   姜导演:“儿子……不用搞那么大……”   周五放学的时候,林鹿还特地凑到姜若棠的面前问他:“那个表白屏……你搞定了吗?”   “搞定了,我们家有用。”姜若棠很认真地回答。   “什么用啊?”林鹿笑着轻轻撞了姜若棠一下。   “秘密。”姜若棠说,“等到了那天就知道了。”   “姜叔叔真好。”林鹿笑得眼睛都亮了,他打电话去跟金商双子MALL的工作人员确认的时候,对方只说表白屏已经被租出去了,但到底是谁租的,内容是什么他不方便透露。   林鹿就只能来跟姜若棠确定,如果是姜若棠这边租的,除了跟白映川表白和应援,他还能干什么?   还说什么“秘密”,不过是不想自己说给白映川听罢了。   这个表白屏已经稳了百分之八十了,反正让姜若棠为白映川烧钱,这家伙一定烧得轰轰烈烈。   恋爱脑就是恋爱脑,不会因为一个暑假的治疗就康复。   林鹿觉得能在白映川的粉丝群里夸耀一下自己的能力了。   “周日的时候,映川会去给他代言的品牌站台,你去吗?到时候肯定很多活动!”   “周日……我要去画室上课……要去,也得晚上了。”   “好啊,晚上八点也有一场活动,到时候见!”   林鹿得意地笑了,如果不是看表白屏的效果,姜若棠还会答应晚上八点跑商场去?这家伙根本对商场就不感兴趣。   林鹿再一次确定姜若棠为白映川租了表白屏。   他在粉丝群里一发通知,就被山呼海啸地簇拥了起来,粉丝们都在说双子MALL的全楼电子屏特别贵,林鹿竟然能不需要粉丝众筹就搞定了,真够厉害的。   就连后援网站的站长都亲自把林鹿的ID林深处见鹿设置为网站管理员了,这让林鹿心里舒爽得不行。   这就是被粉丝簇拥的成就感吗?林鹿都想去当演员了,说不定还能跟白映川对戏呢!   姜若棠和林鹿在校门口分道扬镳,姜若棠刚要上车,后衣领就被人给拎起来了。   赵长烽不爽的声音从姜若棠脑袋后面传来。   “我说姜若棠,我还以为你清醒了,闹半天你从脑残粉中的战斗机晋升为航空母舰了?有钱花自己身上不成吗?”   姜若棠踮着脚,心想这货是不是又长高了,怎么拎着自己就跟拎小鸡儿似的?   “你放手,我快断气了嘞!”   “懒得管你!”赵长烽一松手就要转身,却没想到被姜若棠给拽了回来。   “弟弟,你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我才不跟脑残聊天!还有——别满大街乱认弟弟!”   “长烽……长烽你别这样,哥真的有话跟你说!”   “我才没有你这种脑残哥!别乱认亲戚,起开!”   嘴上说得那么绝对,赵长烽却没有把姜若棠真的推开,毕竟以这家伙的力气把姜若棠扛起来扔车顶上都绰绰有余。   “长烽,周日你也得去,咱俩都得去!”   “什么?你自己迷恋白映川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拉上我!我不去——”赵长烽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脸都炸红了。   姜若棠无奈道:“你听我说,跟白映川没关系,跟咱们爸妈有关系!”   “啊?什么?谁爸妈?”赵长烽一脸懵的表情还真的挺可爱的。   姜若棠朝他招了招手,赵长烽把脑袋凑了过来,姜若棠在他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赵长烽的表情从不耐烦变成了惊讶。   “你……你说的是真的?”   “我要是骗你,就表演倒立吃翔!”   “啊?好恶心……”   “恶心什么?你自己不天天把这句话挂在嘴上?”   你自己说的时候就不觉得恶心了?要不是你,我能被这句话洗脑?   陆归帆走在去公交车站的路上,身后是几个低年级的女生正在讲金商MALL的活动。   “听说高三一班那个姜若棠包下了表白屏要给白映川应援!”   “哈哈哈,不愧是白映川的头号铁粉!我周日要去看看,听说一整栋楼都是‘我爱你’,真是爱得气势恢宏啊!”   “真羡慕,我要是有钱也给白映川包表白屏!爱就要爱到浩浩荡荡嘛!”   陆归帆停了下来,侧过脸,看到的是公交站台上白映川的广告海报——让人过目难忘的五官,温文尔雅的笑,舌尖轻轻舔着嘴角,修长的指间是牛奶味的巧克力球,让人充满了想要一口咬下去的欲望。   白映川……好像确实有被人疯狂爱慕的资本。   当晚回到家,林鹿也在粉丝群还有各大论坛上发出了通知,说欢迎粉丝们来金商双子MALL给白映川应援。   在众人的追捧里,他有些得意地找不着北,把姜若棠那句“我们家有用”扔到了九霄云外,按耐不住说自己已经联系确实了表白屏之类。   粉丝们翘首以待,相约赶赴金商MALL,共赴盛会。   周日的白天,姜若棠在画室画画,每隔几分钟就能收到他老爸发来的信息,什么“儿子,你看我这个裤子配这件上衣行不行”,“儿子,我是不是应该去做个头发”、“你觉得我这个戒指是不是太花哨了,还是应该换个低调的”……   姜若棠叹了口气,回了一句:[爸,我在画画,你要是继续打扰我,我就拉黑你!]   姜怀远终于消停了。   下午的五点,姜若棠从画室离开,小高把姜若棠送到了金商MALL的A栋。   一开始,林鹿还发了几条信息给他,问他到了哪里,到后来就没有信息了。   姜若棠可以想象,此时的林鹿正被大批粉丝环绕着,除了白映川的经纪人,林鹿大概就是他的发言代表了吧,他正在抓紧时间确定自己的地位。以后这些粉丝就会为他所用,成为他的免费宣传力量。   每一层都挤满了人,门口保安都忙着维持秩序,这就是白映川的影响力,行走的流量。   姜若棠直接从地下停车场坐电梯去了顶楼露台,确定了那里的布置。   鲜花、灯光、烟火都到位了。   而此时,整个商场人满为患,所有人都在往白映川代言的新店里挤。   姜怀远正陪着赵云疏在顶楼的全景餐厅里吃饭,浪漫的灯光,精致的食物,氛围非常好。   露台上的表白是吃完饭之后的步骤。   姜若棠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赵长烽发来的信息:[你在哪儿?不吃饭吗?还是你要去当电灯泡?]   [今天是你的放纵日吗?可以吃快餐吗?我想吃披萨。]   [那我到负一楼快餐店等你。]   于是,姜若棠和赵长烽两人坐在负一楼,吃着加大尺寸的披萨,喝着可乐。   周围人满为患,大家都在谈论白映川。 第30章 求婚成功了!(修改人名BUG)   “看到了!看到了,白映川本人比荧幕上帅多了!”   “据说今天如果成为MARS的储值会员,就能得到白映川的现场签名!”   “怪不得我看MARS那么大一个门店竟然被围得水泄不通。”   就连披萨店的对面都立着一块白映川的人形立牌,赵长烽感觉吃个披萨都被他注视着。   赵长烽看着姜若棠捏着披萨拉丝的样子,忍不住问:“你就真不去看看白映川?”   “啊?你保护我吗?”姜若棠斜着眼睛反问。   “干嘛要我保护你?”   “你不保护我,我被踩死了可咋办?我还没告诉你那张球星卡藏哪儿了呢。”   “神……神金……”   赵长烽见姜若棠完全不留恋白映川的样子,莫名开心了起来。   谁知道桌子下面,姜若棠又用脚尖踢了一下赵长烽,“话说,你跟那个楚阳是不是挺熟的?”   “我和他从初中就在一起打球了,干嘛?”赵长烽撩了一下眼皮。   “你真了解他吗?”   “别说话说一半,有话直接说。”   “把班长眼镜撞掉的就是他。我去办公室的时候,亲眼看到他偷笑,班长的眼镜是没办法在考试前配出来的,要不是我想到了隐形眼镜,班长的数学可能要挂了。”   赵长烽的眉头蹙了起来,“不可能吧,楚阳跟班长又没有过节。”   “但是年级第二的叶家明不是要和班长争保送名额吗?学校应该是要参考月考分数的。而叶家明和楚阳的关系很好吧,楚阳那双新球鞋不也是叶家明送给他的吗?”   赵长烽看着姜若棠说:“这只是你的推测,并不是证据。”   “对,不是证据,但我是希望你小心这个人。长烽,你要记住——真正的朋友会和你公平竞争,不会用感情作为筹码要求你让出机会。”   姜若棠用很认真的目光看着赵长烽。   赵长烽的指尖颤了一下,他想到前两天楚阳听说他找了训练师和体能教练之后,用很羡慕的语气说了一句“长烽,你肯定能被首都的大学看中,晟市交大的名额就别跟我争了吧”。   那一刻,赵长烽的心头忽然凉了下来。   姜若棠看着赵长烽的表情,就知道这家伙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别想太多了。长烽,如果有一天你真的成为了职业篮球运动员,你会有更多的队友、朋友还有支持者。人生本来就是大浪淘沙,会有朋友被筛掉,最后你会看到谁是你的真朋友。”   “神金啊,对我说这么老气横秋的话。搞得好像你也经历过大浪淘沙了一样。”   姜若棠看着赵长烽,心道:你不就是经过大浪淘沙还在我身边的兄弟吗?   快到七点五十的时候,姜若棠的手机里竟然收到了一条微信。   本来还以为要么是林鹿的,要么是他老爹紧张到求安慰的,看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姜若棠愣住了。   是来自白映川的信息。   [你来了吗?需要我让保安带你进来吗?]   姜若棠挠了挠后脑勺,活久见,白映川竟然会关心他来没来?   难不成,这又是林鹿拿了白映川的手机发信息?   [林鹿?]   紧接着一句语音发了过啊来:[我是白映川。]   虽然背景音很嘈杂,但白映川独特的嗓音还是很有穿透力的,所谓富有磁性的声音大概就是这样吧。   姜若棠向后靠着椅背,慢悠悠地打字回复道:[不去了,人山人海的。我跟兄弟一起吃披萨呢,祝你活动圆满顺利!]   想了想,姜若棠还是发了一个“你是宇宙中心”的表情包过去,至于白映川怎么理解,那就是他的事情了。   这时候已经到了晚上七点半了,白映川垂着眼看了一眼手机,唇上虽然还带着笑容,但目光已经冷了下去。   因为那个表情包,就像是敷衍的夸赞。   陪在他身边的林鹿很快就感应到了他的情绪,以为他是因为人太多了而烦躁,于是低声安慰道:“映川,你再忍一忍。粉丝应援还有其他活动,大家都是为你而来呢!”   而此时,姜若棠已经和赵长烽来到了顶楼的露台,顶楼灯火通明,成片的花海被照亮,仿佛夜晚的仙境。   赵长烽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都惊住了,“姜叔这么浪漫的?”   姜若棠瘪了瘪嘴,“这家伙的浪漫就是给你准备欧式公主床,带纱的那种,你要不要?”   赵长烽“啊——”了一声,鸡皮疙瘩涌上后背。   此刻的赵云疏已经被这片花海给震惊到了,她上一段婚姻可以说只有伤害和眼泪,她从没有奢求过有人会送花给自己。   但是今天,这一整个露台的鲜花都是属于她的。   姜怀远已经单膝跪了下来,在口袋里摸了半天才摸出那个小盒子,看得远处旁观的姜若棠长出一口气。   离太远了,也没听清姜怀远说的啥,反正看得出来他结结巴巴的。   赵长烽都看着急了,要不是有姜若棠在身边,他能冲过去替姜怀远求婚。   但无论他多么紧张和结巴,赵云疏都很有耐心地满含热泪等着他把那句话说完。   当那枚戒指戴在赵云疏手上的时候,赵长烽为自己的妈妈而满怀欣喜,紧接着他又有些担忧地看向一旁的姜若棠。   “喂,你是真心支持他们在一起,不会之后搞破坏吧?”赵长烽问。   姜若棠朝他伸出自己的拳头,“弟弟,以后我们就真是一家人了。”   “啧,谁是你弟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就在赵长烽和姜若棠碰拳的那一刻,双子楼的灯光忽然变了。   在众人的惊叹声中,左边那栋楼变成了“小云,我爱你”,而另一栋楼,也就是在他们的对面,变成了“小云,嫁给我”,在夜空中辉煌闪耀,整座城市都能看到这两句“示爱”。   赵云疏傻了眼,过了十几秒才抱住姜怀远,在他的后背上砸了好几下:“你搞什么啊!丢死人了!”   姜怀远紧紧抱住她,手心里都是汗,虽然儿子这波开太大了,但姜怀远觉得很开心。   赵长烽不解地问:“这时间是不是搞错了?都没在刚才求婚的时候亮起来。”   “因为这是表白,不是裹挟。如果赵阿姨不同意嫁给我爸爸,这两栋楼不会亮。大家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继续各自的生活。如果赵阿姨同意了,那么这两栋楼的灯光就是见证。这也是我爸爸的决心,全市人民都知道姜怀远点亮了双子MALL来求婚,这么大阵仗,以后要是对不起赵阿姨,就要被整座城市的人嘲笑。”   赵长烽愣了一下,当他再次看向姜若棠,他的眼睛和鼻尖被灯光照亮,有一种坚韧的、让人莫名想要信任的感觉。   ……也许,有这么一个哥哥也挺不错的。   呸呸呸,赵长烽你在想什么!   而此时,透过商场的落地玻璃窗,白映川、林鹿还有粉丝们都看到了对面那句耀眼的求婚词。   “这……这怎么回事……”林鹿傻傻地看着,对面怎么会是“小云”?   现场粉丝也不爽了起来。   “那个小云是谁?为什么她的名字打在表白屏上?”   “后援会里林深处见鹿不是说了他已经包下了表白屏吗?”   “是不是商场搞错了?这也太荒谬了吧?”   林鹿的手机此刻疯狂震动,无数粉丝在群里圈他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表白屏的内容不是之前预告的那些。   有些极端粉已经在咆哮,说他犯了这么大的错,是不是借着白映川的名号拉了赞助,又把赞助费给吞了。   林鹿在圈里因为名气大,免不了发表一些说法来引导粉丝掐走那些不满意自己的人,他的追随者不少,看不惯他的后援会成员也有不少。   现场的粉丝里就又不少是被林鹿带团掐过的,此刻当然要兴师问罪。   “我听见了,刚才有人喊你林鹿!你就是林深处见鹿对不对!你不是说拉到了赞助会点亮表白屏吗?”   “表白屏哪里去了?被你信誓旦旦吃掉了?”   “太荒谬了吧?映川你知不知道,这个林深处见鹿在群里说拉到赞助会给你点亮表白屏!你要问问他把表白屏的钱花哪儿去了!赞助粉丝活动的人知不知道!”   那几个粉丝义愤填膺带动了气氛,眼看着大家越来越近,仿佛要把林鹿给包起来。   林鹿惊得连连后退,连鞋都被踩掉了!他跌坐下去的时候,甚至被什么东西给泼了。   那些泼什么硫酸之类的社会新闻让他心惊胆战,他立刻抱住自己的脸。   “别这么对我!”   “我去——你好会装可怜啊!”   林鹿慌乱地撇清:“我不是林深处见鹿!我不是!你们搞错了!搞错了!”   “骗子,你自己在群里说你会在距离白映川最近的位置!”   “对啊,你自己说你是哥哥最信任的人!”   林鹿想要爬起来,但是人太多了,每一双充满恶意的眼睛都让他感觉喘不过气:“我不是!我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人!”   “那你是谁!为什么能站在哥哥身边!”   “对,你一看就不是工作人员!”   “我是白映川的同学!我是他的同学!”   林鹿看着那一张张愤怒的、猜疑的、审判的脸,而白映川隔着人群的缝隙隐隐能看到林鹿那张心虚的脸。   经纪人立刻过去维护林鹿,毕竟是林成栋的儿子,很多资源还需要林成栋的引荐,他不断给白映川眼色,让他说些话来安抚粉丝的情绪。   白映川接过了工作人员紧急递过来的话筒,开口道:“各位朋友们请不要激动,请听我说——今天是一个非常非常特别的日子,是我演艺事业的恩师,也是第一位让我出现在大荧幕上的导演姜怀远老师向他的心上人表白求婚的日子。”   现场的粉丝们暂时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白映川。   这也给了林鹿撤到后方的机会。   听着白映川的话,林鹿本想立刻拨打姜若棠的电话,质问他为什么不说表白屏被换掉内容的事情。   可当手指摁在他的名字上时,林鹿骤然意识到姜若棠从来没有说过他租表白屏是为了白映川。   自己虽然暗示姜若棠去租这个表白屏,但姜若棠的回答是要跟父亲商量一下。   周五的下午林鹿跟他再次确定的时候,他说的也是“家里有用”,是自己理所当然地以为姜若棠还是放不下白映川,改不了恋爱脑的属性!   林鹿以为他会去租表白屏就只有可能是跟白映川表白,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姜怀远竟然会用来跟赵云疏求婚!   林鹿的耳朵嗡嗡响,甚至连工作人员递过来的水都能让他再次被惊吓。   在最前方的白映川朗声道:“我不知道大家有什么误会,但我今天来之前就收到姜导那边的消息,说他如果求婚成功,我身后这面墙就会亮起来了。看来,我要恭喜他——他求婚成功了。”   听到这里,粉丝们更加觉得是“林深处见鹿”有问题,论坛里、粉丝群里都在讨论到底是“林深处见鹿”撒谎,他根本就没有拉到赞助,单纯就是为了吸引大家注意,还是他拉了赞助,把钱吞了。   讨论来讨论去,甚至还有人发起了投票。   选项A,林深处见鹿哗众取宠,吹牛。   选项B,林深处见鹿卷走了赞助款。   选项C,无论如何他都是个骗子。   结果大家伙儿清一色投票选项C。   林鹿的手机不断震动,他点开一看,只能咬牙切齿地看着这伙人拿自己当谈资,却根本没有为自己辩驳的理由。   “为了恭喜姜导演和未来的师母即将喜结连理,我在这里为他们清唱一曲《朝朝暮暮》,愿他们恩爱白头,朝暮同心!”   全场的粉丝们欢呼了起来。   白映川台风稳健,深情款款,不少粉丝都拿出手机来拍摄,背景是另一栋大楼的“嫁给我”,气氛拉满,立刻成为各大平台的讨论焦点。   全网都在称赞他,明明自己可以是商场开业宠儿,却把C位让给了求婚的姜导演,还清唱祝福,年纪轻轻知恩图报,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还有不少粉丝隔空喊话,请姜怀远下一部电影考虑让白映川当主角。   就连MARS品牌都被带了一波流量,顿时觉得新店开业活动峰回路转,非常成功。   活动结束,经纪人虞姐和助理送白映川以及林鹿回家。   其实白映川的团队一直在关注网上的风向,早就猜到了那个大粉“林深处见鹿”就是林鹿了。   经纪人虞姐甚至还以为林鹿是代表林成栋来给白映川撑场面,还以为那个表白屏是林成栋出钱呢,没想到竟然是个乌龙。   截止他们将林鹿送到家的时候,粉丝群还有应援网站的帖子里还在对“林深处见鹿”开嘲。   按照现场情况,白映川的反应那么自然,肯定是知道姜导演求婚的事情。   可那位号称已经包下表白屏的“林深处见鹿”却没有收到通知,这可太尴尬了。   回家的路上林鹿都还有些惊魂未定,当车门打开,林鹿还坐在原处一动不动,直到白映川开口:“林鹿,你家到了。”   林鹿的肩膀颤了一下,他下意识想要解释什么,但好像又没有什么可解释的,毕竟他都当场否认了自己是“林深处见鹿”,只是白映川会相信吗?这听起来就像掩耳盗铃啊……   这时候白映川伸出手,轻轻揉了揉林鹿的头顶,柔声道:“你是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场面吧?那些说着爱你、相信你还有支持你的人随时都会倒戈相向。”   林鹿的大眼睛里盛满了眼泪,忍不住嘀嘀嗒嗒落下来,天生看了让人心疼。   “所以……你也一直承受着这样的压力吗?”   “我习惯了。回去吧,睡一觉,一切就都好了。”白映川的声音里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林鹿的心情瞬间开朗,在他看来,网上那些粉丝怎么议论自己都没关系,砍号重来就行。   只要白映川不怀疑他还有责怪他就行。   林鹿笑着抹开眼泪,转身回家。   车门再度关闭,坐在后排的三个助理还抱着笔记本电脑正在控评。   经纪人虞姐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会敲打或者暗示林鹿,以后不要再妄想在你的粉丝里当意见领袖了呢。”   “他的父亲是林成栋,我妈不敢得罪的盟友。看破不说破,不是混娱乐圈应有的涵养吗?”白映川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笑容,眼底带着一丝嘲意。   “那倒也是。林鹿闹了这么个乌龙,我们的人正好趁机发布正确消息,明晚开始会接连三天为你点亮表白屏,每一晚的内容也会提前预告,这样工作人员的号就能在你那些粉丝里树立威望了。”   经纪人想到了什么,又开口道:“你的反应倒是快得超乎我的想象,竟然现场唱《朝朝暮暮》,即平复了粉丝们的愤怒,又卖了个人情给姜导演。”   “不是我的反应快。”白映川开口道。   “啊?”   “是姜导演的儿子给的建议。”白映川将自己的手机屏幕递给虞姐看了一下。   “我怎么感觉,他比我更适合当你的经纪人呢?”虞姐半开玩笑地看向白映川,“我还是要提醒你,你妈妈的意思还是让你和林鹿搞好关系。姜导在业内的才华和能力有目共睹,但他没有经营公司和控制人心的能力,等到秦瀚这一批老董事退隐了,寰宇影视的决策权迟早会属于林成栋。”   白映川看向窗外,淡声反问了一句:“是吗?”   车子停到了白映川的家门口,整栋房子都没有亮光,就像夜幕下的大匣子。   他打开门,亮了灯,换了拖鞋缓慢地走回自己的房间,靠坐在椅子上。   月光透过窗帘映照进来,为他的侧脸渡上了一层冰冷的银色。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就像被什么戳中了一样,立刻坐直了后背,屏幕亮起的瞬间显示的是林鹿发来的信息,他冷淡地将手机扣在了桌面上。   至于林鹿,他这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点开姜若棠的空间,就看到他发了双子楼被点亮的照片,不少同学都在下面留言祝福,所以说……那个时候姜若棠也在双子MALL?   那么他有没有看到自己狼狈不堪的场面?   就在这个时候,又有许多通知弹了出来,比如他已经被取消了后援会网站的管理者权限、被移出了粉丝大群之类的消息。   林鹿心里堵得不行,这些人之前把他的话当成风向标,只是一次失误而已就集体来踩他。   他想了许久,本想到论坛里去发帖子,解释表白屏是临时更换的,自己没有去现场所以不清楚情况。   没想到打开论坛就发现已经有人发了帖子分析整件事,意思是“林深处见鹿”真正不可原谅的并非消息错误,而是他在撒谎。   如果表白屏真的是他拉来的赞助,是有合同的,如果要临时更改必须赞助方同意,林鹿作为拉赞助的人,赞助方不可能不告诉他一声。   帖子下面还有金商MALL的工作人员前来辟谣,表示双子楼表白屏的内容在周五就已经确定好了,不存在临时修改。   这样一来,更是把“林深处见鹿”捶到无可辩白。   激动的粉丝们在帖子下开始了声势浩大的声讨,甚至开始通过他之前的那些发言来分析他到底是谁。   特别是许多粉丝就是因为相信了“林深处见鹿”发布的消息,大老远从其他城市赶来,就为了见证白映川的表白屏。   他们有的乘坐飞机或者火车,还要在晟市这座消费不低的城市住一晚,有的甚至还得请假扣工资,花费可谓不低。   结果被这个“假消息”给涮了,自然怒火沸腾,恨不能在网上判处“林深处见鹿”诈骗罪成立,开除粉籍不说,还嚷嚷着要去报警把这个人揪出来,让他赔付大家的损失费。   “你们粉白映川明明是你情我愿,我又没有拿刀子架你们脖子上花钱!都是假粉,虚伪!” 第31章 我在窗下看你   林鹿气得把书桌上的台灯、书本都掀到了地上,一不小心还被碎片扎破了自己的脚。   好疼……眼泪不停往下掉。   “呀,这是怎么了!”   家里阿姨听到林鹿房间传来的动静,隔着门敲响。   此时的林鹿只想找个缝隙缩进去,巴不得没有任何人主意到他。   他一整晚翻来覆去根本睡不着,甚至只要想起那些极端粉丝围住自己的样子,就紧张到想吐,做梦都是有人向他泼水,甚至像电视剧里犯人游街被扔臭鸡蛋的情节都发生了。   但这些,比起上辈子姜怀远被诬陷之后经历的全网审判算得了什么呢?   第二天一早,姜若棠来上课,不少同学都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私下里各种讨论都有。   “我记得姜若棠上学期还和赵长烽闹得不可开交,两人最后一排罚站都能把桌子掀掉,但这学期莫名其妙就好起来了?”   “看来姜若棠是接受他爸给他找的后妈了?”   “哈哈哈,那赵长烽不也成了富二代?”   “果然,投胎没投好也能靠老妈改嫁来实现人生飞跃啊……”   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赵长烽就在他们的身后。   那一刻,他怒火上涌,正要冲上去,有人忽然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背上,勒住了他的脖子。   “长烽!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姜若棠清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就在同一时刻,那些聊天的人忽然闭嘴了,面面相觑,非常尴尬。   “你……你下来……”赵长烽扣着姜若棠的手腕,没把他甩下去。   “不下,全校都知道咱俩一家人了,当一下你的挂件不行吗?”   姜若棠从赵长烽的身后探出脑袋来,冷冰冰地看着那几个嚼舌根的同学。   “各位同学,我对我老爸的选择没有意见,就不劳其他同学费心了。”   被姜若棠的目光一震,那些人纷纷退开。   “对,对不起啊……”   “我们就随口说说,过个嘴瘾而已……”   姜若棠挂在赵长烽的背上和他们擦身而过,扔下一句:“这样的嘴瘾,能不过就别过。我听了很不高兴。”   又向前走了两步,姜若棠靠在赵长烽的耳边说:“有力气就用在赛场上,让那些大学教练看到你。至于这些阴阳怪气嫉妒你的酸鸡,未来都会消失在你的人生里,跟他们干架被禁赛,不值得。”   赵长烽把姜若棠的话听进了心里,刚才还满心怒火,但姜若棠那么两三句话给他撑了场面,他就一点也不生气了。   因为在这个学校里,有人跟他站一边,就好像有了底气。   “知道了,我才懒得理他们。”   “嗯。”姜若棠从赵长烽的背上跳了下来,进了教室。   林鹿进教室的时候,明显眼下乌青,一看就是昨天晚上没睡着觉。   凌晨的时候,林成栋应酬回家,带着一身酒气就用力敲开了林鹿卧室的门。   林鹿就被父亲骂了一通,说他好大喜功,连情况都没搞清楚就急着表现,还真以为白映川不知道,人家只是给他面子而已。   更重要的是,林成栋向他点出来了,姜若棠已经不再信任他了。   这如果是从前的姜若棠,得知老爸要搞这么声势浩大的求婚,根本就憋不住,肯定会第一时间告诉林鹿,而这一次姜若棠却藏得严严实实。   本来赵云疏调去审计部,想要从财务部调几个人,也跟人事部说要找猎头挖几个有经验的审计师过来,但没有人当回事。毕竟一个二婚女人没有家世背景,还带着一个儿子嫁给姜怀远,大家都在看笑话,等着奚落她。   但姜怀远搞出这么大的求婚阵仗,无异于给赵云疏撑腰,财务部怎么着也得调人手给她,人事部也得抓紧时间办事,就连其他部门也开始配合赵云疏的审计,各部门老总用脚趾头都能预料到,既然姜怀远这么看重赵云疏,十有八九以后会把公司交给她打理,到时候他就能安安心心专注于拍电影了。大家还不赶紧和赵云疏搞好关系?   林成栋不但烦恼,而且尴尬,他昨天晚上冲着林鹿发了好一顿脾气,要不是林鹿没有把控好姜若棠,连信息更新都不及时,怎么会闹到现在的地步?   一夜之间,林鹿感觉自己好像什么都没有了——父亲和白映川的信任,被万千粉丝环绕的成就感,还有对姜若棠的控制,全部清零,荡然无存。   他有一种在人际关系里信任破产的危机感。   甚至于当林鹿走进教室,看着姜若棠咬着笔头做题的样子,都产生一种莫名的、未知的恐惧。   到了中午下课的时候,林鹿看着姜若棠拿出手机点外卖,就立刻凑过去说:“若棠,学校附近新开了一家创意餐厅,你陪我去尝一尝好不好啊?”   “啊?”姜若棠愣了一下。   并不是因为林鹿突如其来的邀请,而是因为另一侧的白映川正撑着下巴,用一种了然的笑容看着他。   仿佛在说:你打算怎么做呢?   姜若棠的眉梢也向上挑了一下,白映川你也挺可以的,表面看起来和林鹿心连心,私下里却在玩脑筋。   “好啊。”姜若棠点了点头。   白映川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林鹿看起来想和姜若棠私聊,而姜若棠也没有邀请白映川加入的样子,两人就这样走出了教室。   不得不说林鹿选的餐厅环境挺好,端上来的菜每一盘都像艺术品,姜若棠都有点舍不得下筷子。   “若棠,你爸跟赵云疏求婚这么大的事儿,你都瞒着我。我们还是好朋友吗?”林鹿撅着嘴,露出嗔怪的表情来。   上辈子姜若棠觉得林鹿怎么看怎么惹人怜爱,但此时此刻却只觉得林鹿演技拙劣,扪心自问,明明是你从没有把我当成过朋友啊。   唉,小狐狸演聊斋,演技潦草。   “我爸这不是怕被赵阿姨拒绝了会丢人吗?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当然不许我说出去。到时候你跟你爸再说漏嘴,我那个傻爹不就成了公司里的笑柄?”姜若棠回答。   这么一说好像还挺合理,但林鹿不傻,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和姜若棠之间的距离感。   他凑向姜若棠,仔细分辨着他眼底的情绪:“那……你就不怕他们母子俩对你爸爸的股份下手吗?”   姜若棠无所谓地回答:“有什么好怕的啊。赵长烽天天梦想着去打NBA,对寰宇影视没半毛钱兴趣。而且天要下雨,爹要嫁人。   没有赵云疏,也会有李云疏、王云疏。我都十八岁了,还能在那里跟我爸一哭二闹三上吊?你想啊,等我读大学去了,我爸背着我跟赵云疏结婚了,我还不是啥也管不着?林鹿……”   “怎么了?”   “少看点八点档狗血家庭伦理电视剧,我又不是白雪公主,赵阿姨也不是坏皇后。”   姜若棠抬眼看过来的瞬间,林鹿有一种身体某一部分被击穿的错觉。   “那……我跟你还是朋友吗?我感觉……你跟赵长烽都比跟我好了……”   林鹿泫然欲泣,就连旁边吃饭的客人都看过来了。   姜若棠叹了口气,他来吃这顿饭就是想敲打一下林鹿,毕竟自己和他同伴,老爸又和林成栋在同一个公司,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希望林家父子点到为止。   “是吗?我还觉得你对白映川都比对我好呢。”姜若棠撑着筷子,大大方方地看着他,“你的白映川被人围着不开心了,你找我。   你的白映川有活动了需要赞助,你也找我。在我面前,你的话题里除了白映川好像都没有其他东西了。你是不是喜欢他啊?我都觉得自己快成为你恋爱play的一环了。”   林鹿被噎住了,姜若棠看似调侃的每一句话,都戳中了他的心。   “那……那是因为白映川的妈妈拜托过我照顾他。”   “哦。白月好像也演过我爸爸的电影吧,怎么没见她来拜托我呢?”   姜若棠继续保持调侃的微笑。   “那个……你要是不乐意了,我就……”   “你就什么啊?林鹿,我不喜欢白映川了,你还在认为我是赌气或者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吗?”   林鹿立刻点头:“我相信你,现在真的相信了。”   是因为自己总表现得认为姜若棠喜欢白映川,所以惹得姜若棠不爽了吗?   小少爷的爱和不爱,竟然来去都如此果断。   “既然你相信了,就放心大胆地照顾、追求白映川。我无所谓,你俩开心就好。”   林鹿还是忍不住问了:“那是发生了什么,让你忽然对白映川无感了吗?”   “上头有多疯狂,下头自然也快咯。”姜若棠继续吃东西,冷不丁又蹦出一句,“你不是也在白映川的粉丝群里?还能不明白这个?”   林鹿夹着排骨的筷子忽然一颤,就掉落在桌面上了。   难道……姜若棠知道“林深处见鹿”是自己,他看到了自己在网上说的那些话,所以才会生气?   可如果姜若棠真的知道了,以他的脾气根本按耐不住,早就在群里撕自己了,更不用说现在还能平静地跟自己吃饭。   他不知道……他应该不知道。   两人就这样走回学校,一路上林鹿都在仔细观察着姜若棠。   路过车站白映川那个巧克力广告,姜若棠的脚步如常,没有丝毫停留,白映川对于他来说,仿佛真的成为了彻底的背景板。   林鹿的心里空了起来,这种感觉来源于未知。   从前姜若棠无论干什么,走了第一步,他就能猜到第二步,第三步。   但此刻看着姜若棠的背影,林鹿只觉得陌生。   下午上课之前,姜若棠拿着杯子去接热水泡咖啡。   没想到白映川居然也在。   “速溶咖啡没什么用的,还不如喝茶。”白映川浅笑着说。   喝茶?林鹿这杯绿茶我上辈子都喝得中毒了,这辈子恕不奉陪。   “我以前茶喝太多了,还是喝咖啡吧。其实喝什么都没用,该趴下的时候还是会趴下。”   姜若棠弯下腰,正午的日光透过衬衫,站在他身侧的人隐隐能看到他的腰背线条,充满韧性的,像是暂时低着头随时会弹起来的向日葵枝干。   白映川踹在口袋里的右手手指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就像一种试探,又像是想要敲开什么,在姜若棠的后背轻轻碰了一下。   “嗯?”姜若棠回过头来,睫毛还有脸颊上的小绒毛都被阳光衬出一层淡淡的柔光。   “如果昨晚,姜导求婚失败了呢?那么表白屏会打什么字?”白映川半带调侃地问。   “老爸别哭。”姜若棠想也不想就回答。   白映川愣了几秒,摁着肚子笑出声来,“你真不愧是姜导的好大儿。”   姜若棠搅拌完了自己的咖啡,又给另一个迷你保温杯泡了袋装茶,他没有和白映川一起从前门进教室,而是从后门绕进来,路过陆归帆的时候,随手将它放在了陆归帆的桌角。   直到下午上课的时候,趴着睡觉的陆归帆坐了起来,才看到了桌角的保温杯,上面还贴着一张便签条:我昨晚从金商回家的时候看到你了(笑脸)。   陆归帆单手捏了捏眼角,将那张便签条摘了下来。   他也是脑子进了水才会跑去。   坐了将近两个小时的公交,金商附近有很多白映川的粉丝,非常拥堵。   无论是凑热闹、追星还是购物,都不属于陆归帆的生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去干什么。   但周五放学的时候,那几个学生说的事情萦绕在他的心头。   姜若棠又去给白映川应援了?他果然还在喜欢着白映川吗?他知道那个表白屏一但亮起来,第二天自己又会成为同学们心目中的恋爱脑吗?   这是陆归帆第一次没有去思考做这件事的意义是什么。他只是想要一个答案,而这个答案甚至和他自己扯不上关系。   当公交车终于抵达金商双子MALL附近,陆归帆仰起头来,看到那两栋楼亮起,“我爱你”三个字让他的心脏像是被狠狠砸了一拳,耳边是响起一阵有一阵的惊呼声,直到有人问“小云是谁”,陆归帆才猛地醒过神来。   这个表白屏不是给白映川的,而是某人在求婚。   陆归帆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来。   坐进了公交车,他听见有人在讨论,没想到那竟然是姜怀远的求婚表白。   陆归帆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镜,明明回程的车依旧拥堵得要命,陆归帆却有种豁然开朗的畅快感。   他打开了车窗,撑着下巴靠在窗口闭着眼睛吹着晚风,桂香徐徐而来,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   再看看手指间的便利贴,陆归帆轻轻拧开了茶杯,一阵桂香和着茶香扑面而来,仿佛昨夜重回。   手机里收到了一条信息,是姜若棠发来的:[你坐在窗边看风景,我在窗下看你。]   陆归帆这才意识到,昨晚回家的时候,公交车右侧的车道也有几辆私家车,其中有一辆应该就是属于姜若棠的。   他看了自己多久?   为什么不出声喊他?   陆归帆已经可以想象姜若棠坐在窗边朝他坏笑的样子了。   杯子里的桂花白茶喝完了,陆归帆下意识拿起来盖上盖子,这才发现杯子的底部印着一行小字:第12届晟市儿童画大赛第一名。   “儿童画?”陆归帆叹了口气,怪不得这个保温杯这么小。   莫名的,陆归帆有一种姜若棠在和自己分享童年的感觉,手里的小保温杯变得可爱起来。   放学的时候,姜若棠本该留下来晚自习,但是收到了一条来自姜怀远的消息,说是已经帮他和赵长烽请了假,小高正开车过去接他和赵长烽了,他们四个人一起吃一顿饭。   姜若棠看了之后喜上眉梢,转头敲了一下赵长烽的桌面:“晚上一家四口吃饭。”   “知……知道。”赵长烽低着头,这小子到现在还不习惯有爸爸和哥哥了呢。   一进家门,姜若棠就把鞋柜打开,指着里面的一双拖鞋说:“这是你的,以后回家自己换。”   “哦。”赵长烽好半天才琢磨出“回家”两个字的意思。   跟着来到餐桌前,上面已经摆了一桌菜,姜怀远正在醒红酒,厨房里传来赵云疏的声音。   “还有一道油爆大虾,马上就做好了!两个孩子先吃!”   年轻的赵云疏,连声音里都透着一股快乐,不像十年后被现实磋磨得沧桑的她。   姜若棠喊道:“我和长烽还不饿,等你们都来了一起吃。”   过了一会儿,一家四口还有娟姐都入座了。   姜怀远有些紧张地看了姜若棠一眼,轻轻敲了一下红酒杯,“那个……我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宣布——我和云疏今天早晨就去领证儿了!”   姜若棠正在吸可乐,差点喷出来,“什么?你们就领证了?”   姜怀远和赵云疏眼可能见地紧张了起来。   “你有什么意见?”赵长烽也做好了准备,如果姜若棠瞎闹,就用武力把他摁下去。   “当然有意见!爸,给我看看你们那个红本本!”   姜怀远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他了。   姜若棠一看,就捂住了眼睛,“你看!我就知道你没有修眉毛!你左边这里都是杂毛!我还给你们订了一套情侣衫就为了拍照准备的……还没到呢,你们就领完了!我还打算到了那天请造型师给赵阿姨化妆做头发呢!一辈子就这一本证,老爸你的仪式感哪里去了啊!我是你儿子啊,一点参与度都没有。”   赵云疏一听,笑出声来,“若棠是在意这个啊?没关系,等你订的衣服来了,我和你爸爸穿上再去照一次,放在家里好不好?”   “好吧……也只能这样了。”姜若棠小心地把红本本合上,还给了姜怀远,“那我妈和我弟什么时候搬过来?”   赵云疏听到“我妈”那两个字的时候,筷子很轻微地颤了一下。   她不是没幻想过和继子好好相处,但姜若棠之前对她一直很抵触,她本想着如果姜若棠一直不肯接受她,那她会退回到姜怀远属下的位置,毕竟姜若棠高三了,她不想影响这孩子考大学。   可不知道怎的,这孩子忽然就开窍了一般。   “谁是你妈?谁是你弟弟……别瞎喊……”赵长烽跟他掐惯了,这句话说出口才发觉不合适。   “诶,那我改口有没有红包?”姜若棠睁大眼睛看向赵云疏。   “有,当然有啊。”赵云疏起身,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给了姜若棠。   “谢谢妈妈!”姜若棠喊了出来。   那一刻,他对赵云疏所有的亏欠和想要弥补的一切终于有了方向。   上辈子,他到死都没喊过赵云疏“妈妈”,哪怕她守在化疗室外,哪怕她为了给他转钱治病熬花了眼睛,哪怕她卖掉了市中心的那间老房子。   他怕自己喊了,等到自己走得时候,赵云疏会心痛,所以他只在心里喊。   妈,对不起。   妈,你休息一会儿吧。   “咦,我都不知道棠棠这么甜。”赵云疏笑着点头,眼底泛起泪光。   她这一生都在付出,都在不被人理解,因为太过较真儿而不被尊重,公司里有人说她是麻雀变凤凰,也有人说灰姑娘的美梦注定会碎,但这一刻她觉得很幸福。   他们一起吃饭,姜若棠问他们什么时候办婚礼,蜜月去哪里,能不能选高考后,带着他和赵长烽一起出去玩。   姜若棠还拉了一个家庭群,说着“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齐齐”,饭桌上赵云疏和姜怀远脸上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赵长烽莫名其妙都有一种危机感,那就是姜若棠比他更讨自己亲妈的喜欢。   这是什么魔幻剧情?   “妈,你去看了你的书房吗?里面的书架和书桌是我选的!”   赵云疏笑着说:“我一看到就觉得很惊讶,这不是怀远的品味,如果是他肯定会给我整一套洛可可公主风。没想到是你选的,简约大气、功能性强,谢谢你了!”   “长烽,你今晚住这儿吗?”姜若棠咬着排骨问。   “怎么住?跟你睡?”赵长烽没好气地说。 第32章 价值千金(捉虫)   姜怀远笑着说:“长烽,你的房间早就准备好了。你妈妈也给你收拾了一些换洗的衣服。你今晚先住着适应一下,看有什么需要增添的就跟爸爸说。其他的东西等周末我和你妈妈再给你收拾过来。”   “啊?哦……”赵长烽还有点儿不适应姜怀远自称为他的“爸爸”。   但事实上,赵长烽对这样的爸爸是有期待的,温和文雅而且还有才华,情绪稳定,绝对做不出冲妻子和孩子挥拳头的事情。   他记得上次来瞥见姜若棠的房间,又大又宽敞,自己做梦都难以想象能有一间那样的房间。   这让他心里隐隐产生了一点期待。   饭吃得差不多了,姜若棠拍了一下赵长烽的肩膀,“走,带你上楼看看你的房间!”   “啊?哦。”   看着两个孩子上楼的背影,赵云疏靠在姜怀远的肩头,“若棠对我和长烽都太好了,我觉得就像梦一样。”   “什么梦啊,这都是真的!我们一家人,从此要幸福快乐生活在一起。”   姜若棠走在赵长烽的面前,把一间房门推开,献宝一般开口:“当当——怎么样?”   亮灯的那一刻,赵长烽都傻眼了。   宽敞的空间,实木的大床,还有那个书桌、柜子,都是自己当时和姜若棠看家具的时候心里暗搓搓很喜欢的。   赵长烽后知后觉意识到,那天姜若棠带他去看家具,就已经做好了要和他生活在一起的准备。   他暗暗地观察自己的喜好,难道就是为了在住进来的这一天给他惊喜吗?   书桌上的书架上还摆着之前他在姜若棠房里看过的那些体育杂志,还有那张球星卡。   所以这些,姜若棠是送给他了?   “床单被套是娟姐给你铺好的。我和你要共用一个卫生间,你个子比我高,东西放上面那层架子,没意见吧?”   “没有。”赵长烽下意识摇了摇头。   这比他之前住的小房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地盘了。你想贴哪个球星的海报就贴,想收集什么球队或者球员的周边也随你。这附近还有社区篮球场,你可以跟朋友去打球。”   姜若棠趴在窗户上指了指不远处,赵长烽顺着看过去,还真的有篮球场。   “谢谢。”赵长烽闷闷地说,心里暖暖的,像是有什么在膨胀。   这声谢谢,不仅仅是因为姜若棠特地为他布置了房间,也因为他接纳并且尊重了自己的妈妈。   姜若棠笑着弯了眼睛,拍着赵长烽的肩膀说:“客气啥。”   这天晚上,赵长烽洗了个澡,躺在新卧室里有些睡不着,他起来想去那个篮球场走一走,在玄关碰上了娟姐。   想起这段时间娟姐给自己准备的午餐,赵长烽赶紧道谢。   娟姐笑着说:“这有什么的?你的营养餐准备起来不费事。还是若棠特地来找我的,食谱和注意事项也是他发给我的。”   “姜若棠?”   赵长烽没想到姜若棠还会关心他每天吃什么。   “对啊,若棠说你以后想当运动员,运动员得增肌,饮食要干净。”   “哦……”   原来其实这都是姜若棠为他安排的,可他却全把功劳给了娟姐,估计是怕自己拒绝他的好意。   一想到自己之前对他像只刺猬,赵长烽的内疚滔滔不绝。   赵长烽其实是真的不明白,姜若棠这么好的一个人,为什么上学期的时候就跟个混球似的。   一定是因为跟坏了伴儿!   大人们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姜若棠好像和林鹿没那么亲近了,所以就变得正常了。   而此时的姜若棠,正在和数学奋斗,陆归帆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   比平日里略微低沉,带着电波的磁性,姜若棠在心里偷偷地想着,这大概就是“耳朵会怀孕”的感觉吧。   陆归帆:“能想明白吗?”   姜若棠挠了挠脑袋:“没……没有……”   陆归帆:“先休息十分钟,我思考一下。”   姜若棠:“班长,我是不是给你添了很大的麻烦?”   陆归帆:“并不会。”   姜若棠:“真的?也许我在数学上还是有点天赋?”   陆归帆:“高中知识很无聊,如果能教会你比拿下奥数冠军更有成就感。”   姜若棠:我就不该跟你说话。   他并不想体会这种智商上的差距,对方在珠峰,自己是马里亚纳海沟,不至于……顶多就是个洼地,平均一下还是较去年增长的,这就跟人均GDP一样。   趴在桌子上,姜若棠吸了吸鼻子,反正陆归帆也得思考几分钟,就让自己换换脑子吧。   他抽了一本速写本,半仰着头,闭上眼睛在记忆里追寻,把姜怀远求婚的那天晚上,陆归帆靠在公交车窗边的画面迅速在纸面上画下来。   明明画笔在纸面上疯狂高速地移动着,但是留在纸面上的痕迹却柔和美好,就连路灯掠过陆归帆的眉眼,也被描绘得细腻俊美。   速写而已,画面上却透出晚风、路灯还有那一阵桂花香。   他刚放下笔,陆归帆的信息就来了,终于还是换了一个笨办法。   在陆归帆的指导下,姜若棠一步一步地将那道题做了出来。   从未有过的成就感涌上心头,原来曾经自己以为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其实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快乐不过三秒,陆归帆就发了一句:[道阻且长,溯洄从之。]   姜若棠的脸立刻垮掉了:[班长,你是觉得教我是件很辛苦的事吗?]   你嫌弃我了吗?嫌弃我,我也得抱着你的大腿啊!   陆归帆:[我想说的是,你要走的路也许并不容易,但已经迈出了脚步,就不要轻易回头了。]   姜若棠长久地看着这句话,似乎能明白陆归帆对他的期待。   他希望姜若棠的努力不仅仅是这一段时间的兴致,而能坚持到最后。   或者说人生中每一件正确的、值得的事情,哪怕很艰难,姜若棠都能坚持下去。   这样的话对于上辈子的姜若棠来说,和老师还有长辈们的说教如出一辙,他会反感地把耳朵捂起来。   但此时,姜若棠有一种前路不再孤独的满足感。   他把自己的那幅速写换了好几个角度,终于拍了一张好看的,他本来点开陆归帆的头像,想要把这幅速写发给他,但转念一想,不能再继续浪费陆归帆的流量了,于是把那幅速写从本子上摘了下来,用保管水彩画的塑封袋装起来,打算明天带去学校。   直接送给他,不就好了吗?   第二天的早晨,陆归帆在位置上坐下,正要把装饭盒的袋子塞进抽屉里,手指好似碰到了什么,陆归帆心底涌起某种微妙的,甚至有一点点期待的预感。   他捏着一角拎出来,上面还贴着熟悉的便签纸:[万一我以后扬名立万,这张画就价值千金啦!]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行嚣张又任性的小字,陆归帆的心头泛起一阵莫名的柔软。   周围已经有同学落座,前后左右似乎都在好奇,陆归帆怎么还没有例行公事开始收作业。   陆归帆把物理题集从桌角拿下来,放进了抽屉里,不动声色地把那幅画夹了进去,然后起身开始收卷子。   直到中午下课,同学们领外卖的、热饭的都纷纷离开了教室,陆归帆才将物理课本从抽屉里拿了出来,缓慢翻开,轻轻揭起那张便签纸,露出了姜若棠画笔之下的自己。   原来那句“我在窗下看你”并不是开玩笑的,他是真的很认真地注视着自己。   陆归帆撑着下巴,捂着嘴,尽管教室里几乎没有人,陆归帆还是将自己弯起的唇角藏了起来。   姜若棠在拎着外卖回教室的路上,接到了来自穆闲清的电话,还真应了自己在便签纸上写的那句“价值千金”。   “嗯?穆哥,有事早奏,无事退朝。我是一只每一秒都很宝贵的高三狗。”   穆闲清的声音里带着笑:“你的那幅《小麻雀》被人看中了,定价5万,扣除三成代理费之后,你能得到3.5万。”   姜若棠愣了好一会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忍不住说:“你确定不是在骗钱吗?”   “我收三成代理费,合同里白纸黑字,哪里是骗钱了?”穆闲清好笑地说。   “我是说,买这幅画的人被你骗了!你是不是跟对方吹我是什么未来之星、前途无量?美院里学生的画也就两千到五千,你给我的画定价八万?你是不是搞了什么虚假宣传?”姜若棠产生了深深的质疑。   就算是开画廊卖画的,也得讲良心啊。   穆闲清在手机那头轻轻笑了起来:“确实,我也没想到5万欧元,对方能同意。早知道我开价再高一点,因为我根本没想卖。”   姜若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什……什么?不是5万人民币,是5万欧元?”   “对的。你回去看一下之前我们签的合同,你是同意了这些画在欧洲展出并且买卖的哦。”   “谁愿意买的啊?”姜若棠心想这位仁兄可真是人傻钱多,被穆闲清给忽悠了啊!   “一位很有名的收藏家——温德尔先生。他看到你那幅《小麻雀》的第一眼,就说想起了陪三岁女儿在庭院里用簸箕抓小麻雀的快乐。可惜,他的女儿长大成人之后和父亲疏远了。收藏这幅画,在他心里应该就像收藏父女时光吧。”   “原来是这样……那我可以送给他……”   姜若棠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穆闲清打断了。   “若棠,我知道你很善良,有着丰富的情感,能轻易和陌生人共情,这是成为艺术家非常好的特质。但对于很多收藏家来说,能触动他们情感的作品千金难换。你不需要把画送给他,这会显得你对他充满怜悯,没有尊重他的社会地位。毕竟他的身价是你渴望而不可及的。”   “哦……”姜若棠挠了挠后脑勺。   “另外,温德尔先生得知你的那幅《洛希定律》是非卖品之后,私下询问我,如果他开价10万欧元,能不能打动你?”   这对于所有刚进入这个领域的年轻画家来说,属于天文数字般的价格。   可以说,温德尔先生是真的很喜爱姜若棠的画,毫不吝啬一掷千金。   姜若棠垂下了眼,轻声道:“替我谢谢温德尔先生吧。但是我真的……舍不得。”   穆闲清了然,“没关系。如果有新作品的话……我指的并不是画室的命题作业,而是你自己想画的东西,一定要优先拿给我看,不能给别人哦。”   “嗯,我会的。”姜若棠点了点头。   其实对于穆闲清来说,一切都来日方长。   姜若棠迟早会长大,有些觉得意义非凡的坚持也会褪色,他年纪尚轻,等未来遇到比画中人更有魅力的存在,这些画就会被“解禁”,必然能拍出意料之外的高价。   温德尔先生大概是怕姜若棠会反悔,当场就支付了款项,还意犹未尽地表示愿意收藏姜若棠的其他作品。   几乎就在第二天的中午,姜若棠正趴在桌子上午休,就收到了来自银行的汇款信息,他揉了揉眼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扣税之后竟然有二十多万进账了。   天啊,他姜若棠竟然也有凭本事赚钱的时候。   加上前段时间FAIRY和逆锋上市,姜若棠把零花钱都投进去了。   他好像很有中签的运气。   FAIRY的市场表现超出了那些分析师的预料,股价持续走高,让姜若棠赚了不少。   至于逆锋,现在虽然表现平平,但等到那些海外大牌翻车,它就要高歌猛进了,姜若棠只想着等他有钱了一定追加投资。   现在口袋里的活钱加上这二十多万,差不多有五十万了,达到小康之家的水平。   只是这笔钱,接下来干点什么呢?放银行里存着没啥意思,总觉得他的鸡蛋还能再往别的篮子里放一放。   姜若棠一边想着,一边拎着饭回到了教室里,他习惯性地回头瞥了一眼陆归帆的位置,发现他正一边看书,一边把饭盒里的菜舀起来塞进嘴里。   有人从他的课桌边经过,胳膊一抬,将他放在右手边的手机带了下去。   陆归帆的反应敏捷,迅速弯腰,在手机与地面亲密接触之前稳稳接住了。   姜若棠整个被镇住了,因为他觉得好帅啊,碟中谍是剪辑出来的,但陆归帆那个动作堪比现实中的特效。   “啊呀,抱歉啊。不过班长……你这个是什么手机啊?是智能吗?”   这个抱歉听起来不大真心,姜若棠给了对方一个凉飕飕的眼神。   “是的。”陆归帆淡淡地回答,然后把手机放进了自己的抽屉里。   那位同学感受到了姜若棠的眼神震慑,低着头回了自己的座位。   姜若棠看了看自己的手机,若有所思。   今年M国知名智能机已经发展到了第四代,但是价格非常昂贵,当然对于姜若棠或者林鹿之类的学生来说并不是大问题,他们是班上最早吃螃蟹的人。   其他同学,比如简莎还有赵长烽,用的是隔壁K国的智能机品牌,在亚洲这块也算扛把子的存在了。   至于陆归帆……姜若棠想了想,他应该更注重性价比,只要有基础的收发群消息和查资料的功能就行。   天啊,这样一想他每天还浪费了陆归帆的流量给自己讲题,姜若棠就觉得自己是个周扒皮。   姜若棠端着自己的饭,来到了陆归帆的对面,反过来跨坐在前排的椅子上,正要把自己的饭也放到对方桌上,陆归帆撩起眼皮看着他,姜若棠停下了动作。   直到陆归帆把自己的饭盒向里挪了挪,算是默许姜若棠和自己一张桌子吃饭。   姜若棠兴高采烈地坐下,看着陆归帆的饭盒咬着筷子。   “干嘛?”   “你的红烧腐竹看起来好香。”   陆归帆头也没有抬,只给了他一句:“自己夹。”   姜若棠美滋滋地吃了一块,然后又吃了一块,没忍住再吃了一块,明明是家常菜,却意外地有锅气,这是姜若棠喜欢的味道。   不到一分钟,陆归帆的饭盒就只剩下米饭和青菜了。   “你妈妈做饭真好吃。”姜若棠笑了一下,然后赶紧把铺在自己盒饭上的肥牛夹到了陆归帆的米饭上,“你不要生我气,我跟你换。”   陆归帆瞥了他一眼,淡声道:“怎么了?你应该不是单纯来给我改善伙食的吧?”   呀,看来被陆归帆误会了,以为自己就是专门来跟他分享肥牛肉片的了。   “我想看看班长你的手机,可以不?”   姜若棠眼巴巴地看着对方,陆归帆倒是很干脆地从抽屉里把手机拿了出来,递给了姜若棠。   “密码?”   姜若棠正要把手机递回去,陆归帆就回答:“四个1。”   ……这个密码也太敷衍了吧。   不过比起敷衍的密码,陆归帆能这么无所谓地把手机开机密码告诉自己,姜若棠觉得好开心。   姜若棠看了一下手机背面的那个品牌logo,这不就是……枭澜吗?   十年后,啊,不用十年,应该说是五年后的国产智能机一哥,还有许多与之相关的智能科技产品,什么扫地机、电视机甚至还有电脑,但这个时候它还是个小公司,陆归帆的手机无论外型还是界面都显得的粗糙和廉价,但是滑动还是挺顺畅的。   这只小麻雀虽然不金贵,但五脏都齐全啊。   “你的手机后背怎么裂开了?是刚才摔的吗?”姜若棠问。   “这是小超市老板的,他觉得没有国外的机子好用,正好又摔裂了,我也经常给他帮忙看店,所以两百块卖给我的。”   “哦。”姜若棠点了点头,拿出自己的手机输入信息,“来看看现在枭澜这个品牌上市了没有……”   运气好如果能赶上它上市,股票当然要多多买啦!   “不用查了,这个品牌没有上市。市场上这种名不见经传的智能机有很多,品质良莠不齐,虽然枭澜算是做得最用心的一个,但是进口的成熟品牌无论性能还是外观上,都对它们造成了极大的冲击力。我感觉,再过两年左右,它就会倒闭了。”   姜若棠在陆归帆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近乎冰冷的惋惜。   冰冷是因为理智,惋惜是因为这个手机大概用下来真的还算不错。   “哦……”姜若棠在心里默默祝福枭澜,希望它能尽快走出资金困境。   “最近手头又有了零花钱了?”陆归帆状似无意地问。   “嗯。”姜若棠诚实地点了点头,然后凑到了陆归帆的面前,眼睛亮亮的,表情很认真,“我的画被卖了。”   陆归帆顿了一下,低下了头,“恭喜。”   但是他眼底的遗憾却被姜若棠捕捉到了。   姜若棠又凑近了一点,对陆归帆说:“不是《洛希定律》,它是非卖品。我的油画《小麻雀》被卖掉了。”   陆归帆的指尖很轻微地颤了一下,这种感觉很奇妙,从小到大没有什么同学像姜若棠那样会观察和捕捉他的情绪。   姜若棠的补充说明,明摆着就是不想陆归帆难过,他在告诉他——我和你一样在乎《洛希定律》。   陆归帆的指尖戳在姜若棠的眉心,将他推离自己。   “你要是不烧钱就难受,为什么不考虑分布式计算技术?”   “嗯?”姜若棠拨开陆归帆的手指,又凑了过去。   “就是……云技术。”陆归帆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想怎么跟姜若棠解释的更清楚。   “哦——”姜若棠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来。   这时候后排正在咬着面包的蔡寂忽然兴奋地开口了:“别小看云技术啊,像是麒麟视频和云枫视频这样的大型网站,还有学生经常混的免费动漫网站小甜果,云计算技术都会成为重要的支撑,还有搜索引擎啊,随着智能机普及,随时随地上网的人也会越来越多。我预测,在未来随着智能手机用户越来越多,我们的智能手机都会需要云技术来支撑应用功能!”   姜若棠呆呆地看着蔡寂。 第33章 若棠是个坦荡的孩子(捉虫)   蔡寂大概是觉得自己多嘴了,“对……对不起了,我不该打扰你和班长聊天。”   姜若棠赶紧道:“不打扰……你能说就多说一点。而且蔡蔡,聊起这些的时候,你的眼睛会放光啊。”   蔡寂羞涩地摸了摸鼻尖。   姜若棠歪着脑袋问:“你怎么只吃切片面包啊。”   “我……中午没有什么胃口。”   姜若棠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了,多半又是因为那个黄毛青年。只是蔡寂的家里事,如果他自己没有倾诉或者摆脱的想法,姜若棠不好多管。   他回了趟自己座位,从书包里摸出了两根蘑菇牛肉肠,放在了蔡寂的桌子上。   “白面包升糖很快,你恐怕下了第一节课就会很饿很饿了,还是吃点肉吧。”   蔡寂顿了一下,小声说:“谢谢。”   “诶,那你们俩谁知道有哪家云科技公司快要上市吗?”   没想到陆归帆和蔡寂异口同声:“翱翔科技。”   姜若棠眼睛一亮,翱翔科技……他知道啊!在未来,翱翔科技的翱翔搜索引擎不但成为三大引擎之一,还为包括枭澜在内的国产智能机提供技术支撑,以及GPS导航等,简直就是云技术中的王中王!   “什么时候上市?”   关于这个问题,蔡寂回答得更确切:“后天开始中签!”   “多谢!”   还好跟陆归帆还有蔡寂聊天了,不然感觉自己真的会错过一个亿!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感谢老天爷,让他重生在智能科技如同雨后春笋般蓬勃生长的年代。   明明有这么多的商机,自己竟然完全没有把握住……特别是上辈子,外公也曾留给自己一笔可观的遗产,自己却一股脑全部砸到了林成栋的垃圾项目里,亏得一根毛儿都没回来,实力演绎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但凡他理智一点,多思索一点时代的发展,无论是智能手机枭澜还是代表云技术的翱翔科技,哪个不能让他盆满钵满资产翻倍,就算姜怀远被林成栋带沟里去了,自己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   这世上如果有后悔药,姜若棠恐怕都喝到耐药了。   这时候,林鹿和白映川在外面吃完饭回来,林鹿看到姜若棠一本正经用网页查资料的样子,没忍住凑过去看了一眼。   “嗯?翱翔科技?这是什么……游戏公司吗?”林鹿问。   姜若棠状似无意地说:“嗯,我搜《蛮荒大陆》的时候弹出来的。”   看啊,这就是林鹿和陆归帆还有蔡寂的区别。   林鹿满脑子都是学他爸爸搞人际关系和借力打力那一套,他们父子只能看到自己的小世界。   而陆归帆和蔡寂虽然都是学生,却在关注时代的发展和行业的变迁,眼界要开阔许多。他们只是没有本金,而不是没有能力。   白映川的眉梢挑了一下,他和林鹿不一样,他可是听说过翱翔科技的。   虽然跟游戏有关,但《蛮荒大陆》的云技术支撑是安凯尔时代科技有限公司,那是外企。   “若棠,我爸和白月阿姨又要合作拍电视剧了,映川也会客串哦。你们家要不要跟点儿投资?”   林鹿这么说一举两得,一来让白映川知道自己在帮他拉投资,二来可以探探姜家的口风,如果姜怀远愿意投资或者担当导演,说明赵云疏也没在公司里查出什么来。   姜若棠却在心里呵呵,上辈子,林家父子不就是靠这部电影套空了外公留给自己的遗产吗?   此时遗嘱还没有执行,姜若棠记得应该是在高三下学期,林鹿就会又来说一遍什么资金紧张,姜导演在忙别的项目,白月阿姨和白映川需要支持,然后姜若棠就脑子一热,一朝清零……现在再听一遍林鹿的话,才明白他是在埋钩子、打伏笔啊。   不好意思哦,这个大饼有毒,你留着自己吃把。   此时的白映川正在手机里搜索翱翔科技,听到林鹿的话,眉头皱了起来,冷声道:“林鹿,接不接什么项目应该由姜导演来决定。不要因为你是若棠的朋友就在这里吹耳旁风,万一投资失利或者票房不好,大家就连朋友都做不了了。”   姜若棠怔了一下,上辈子白映川不是保持沉默的吗?   为什么他听到林鹿帮他妈妈主演的电视剧拉投资,反而不高兴了?   林鹿也傻住了,有些不解地看向白映川,他不明白为什么白映川不让姜家参与那部电视剧呢?   赵长烽不知道什么时候回的后座,冷不丁开口道:“白月的那部电影《长云落日》的票房都没回本,当然我不认为锅是白月的,毕竟人家的演技在水平线上。有问题的不是林成栋的作为制片人很拉垮吗?导演不行,剧情不行,效果不行,那么多的投资不是打水漂就是进了某人的腰包。”   林鹿回过头,露出了少有地气愤表情:“你……”   姜若棠也傻住了,“我去……赵长烽你也太敢说了吧?”   赵长烽白了姜若棠一眼,“你要是敢回去叫爸爸投资林成栋的项目,我就揍你,揍到你长记性为止。”   姜若棠的脑袋晃得跟拨浪鼓一样:“我不敢!我绝对不敢!”   林鹿根本咽不下这口气:“ 赵长烽——你说的那些是诽谤!”   赵长烽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我也是网上看来的。不然我把链接发给你,你让你爸挨个告过去,说不定还能得到不少名誉损失费呢!正好投进项目里。”   姜若棠震惊,赵长烽这张嘴是开了挂吗?   林鹿的眼睛都红了,前后左右的同学看了过来,“我见犹怜”的样子仿佛刚遭受了赵长烽的言语欺凌。   白映川拍了拍林鹿的肩膀,淡声道:“你心里再不爽也挡不住别人的评价。等下次你爸爸做出了好的作品,就是对这些言论最有力的回击。”   林鹿这才低着头,不说话了。   姜若棠莫名觉得白映川是在阴阳林成栋?   林成栋能做出好作品,那他姜若棠都能飞上天和太阳肩并肩了!   当天晚上回了家,姜若棠就特地去了趟姜怀远的书房。   姜怀远本来以为儿子是来说林成栋和白月即将合作的新项目,没想到姜若棠宣传了一通即将上市的翱翔科技,希望他老爸能投些钱进去。   果不其然,姜怀远对于拍电影、电视之外的事情没有太大的兴趣,只说部分的资产都交给了专业机构,另外一部分的资金是影视公司的运营资产。在他看来,儿子恐怕是对什么新行业感兴趣了,三分钟热度,好好说说就能放弃了。   姜若棠垮着脸看着姜怀远。   姜怀远没想到儿子这么在意这件事,柔声哄着说:“如果你那么喜欢那个科技公司,那爸爸转你五十万去中签,好不好?”   姜若棠无语地看了姜怀远一眼,“五十万,你自己留着玩吧。我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   他转身就离开了姜怀远的房间,留下一脸茫然的姜怀远。   “大世面?棠棠见过什么大世面?哪部电影?”   姜若棠的想法很简单,老爸能多投点钱到翱翔科技里,那么能留给林成栋霍霍的就少,也能给姜家留点“钱生钱”的投资。   谁知道姜怀远啊,还是老样子,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拍电影。   姜若棠决定去“盟友”那里好好谈一谈。   还真是脑子里刚想着曹操,曹操就到了。   只见赵云疏端着一杯果汁走上楼来,看着姜若棠臭脸的样子,笑道:“棠棠这是怎么了?和长烽闹矛盾了?”   “才没有,长烽好着呢。是姜大导演,只知道拍电影,都不关注世界的发展还有科技对娱乐产业的影响。”   “哦?”赵云疏笑了一下,“那你来跟我说说,我听听看。”   姜若棠跟着赵云疏进了她的书房,姜若棠毫不客气地把她那杯纤体果蔬汁给喝了,然后将今天中午陆归帆和蔡寂分析的话整理了一下,说给了赵云疏听。   他不需要让自己听起来懂很多,他只需要让赵云疏重视未来的发展趋势。   果然,财务出身的赵云疏听着听着眉心就蹙了起来,很显然把姜若棠说的话听进了心里。   此刻她也不能承诺姜若棠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我会多了解一下翱翔科技的情况,就算外界再看好它,也不能冲动做决定。谢谢棠棠的建议,看不出来,你比我们这些大人都更有远见。”   听到这里,姜若棠放心了,赵云疏这人很实诚,不会轻易夸人说好听话,既然这么说了,她就会把翱翔科技的事情当一回事。   姜若棠心情愉悦地离开了赵云疏的房间。   果然,书房的门刚关上,赵云疏就打了好几个电话询问翱翔科技的事情,从事投行的师兄也好,在大集团的资产管理部任职的朋友也好,提起翱翔科技的云技术,都是持看好的态度。   但至于云技术未来能有多大的发展前景,他们也不能打包票。   第二天的中午,赵云疏在公司附近的咖啡店买咖啡,正好接到了自己最信任的师兄郑华笙的电话。   对方虽然赋闲在家,但对翱翔科技分析的头头是道,看来关注已经许久了。   挂了电话,赵云疏下定了决心,她一转头就对上了穆闲清的笑脸。   今天寰宇影视正好有股东大会,穆闲清应该是代替他的父亲穆赫来的。   “赵总,听起来您对翱翔科技也很感兴趣?”   赵云疏笑了笑:“感兴趣是一回事,但能不能中签是另外一回事了。”   穆闲清笑道:“我们有战略配售的份额,赵总需要的话,可以介绍给你。”   赵云疏愣了一下,如果是穆家选择参与的投资,那绝对是有前途、能盈利的。   看来姜若棠的想法,是真的走到了时代的风口浪尖?   “我们家的流动资金并不多,恐怕和其他参与战略配售的购买者相比,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没关系,无论是五百万还是五千万,我只是想卖个人情给姜若棠而已,只希望赵总回去之后,跟小画家说一声。”   “嗯?所以这个投资是你告诉若棠的?”   穆闲清摇了摇头,露出委屈扒拉的表情:“不是啊,我跟他几乎只谈画,他都不屑跟我谈钱的呢。”   赵云疏笑了起来,“是我误会了。投资翱翔科技是若棠坚持的,这孩子昨天在书房里跟我说了很久呢。”   “姜若棠?他竟然还会关注这些?”   穆闲清摸了摸下巴,忽然觉得姜若棠越来越有意思了。   在穆闲清的“示好”之下,赵云疏成功说服了姜怀远投资了两千万,得知这个消息,姜若棠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还是姜怀远第一次在电影之外的事情上投资了这么多钱,他忐忑到不行,只能安慰自己:没事、没事,就算投资失败了,也圆了老婆和儿子的心愿,钱没了还能拍电影再挣!   没想到翱翔科技一飞冲天,那些买不到的人只能望而兴叹。   姜怀远看着股价,眼珠子都要掉到电脑屏幕上了。   投资挣了钱的事情,赵云疏和姜若棠对着姜怀远耳提面命,说绝对不能透露给其他人,特别是林成栋。   姜怀远看着赵云疏和姜若棠严阵以待的模样,咽下口水,“我……我绝对不会说给别人听,特别是林成栋。”   姜若棠抱着胳膊点了点头:“嗯,如果你说出去了,就在家里跪键盘。”   赵云疏蹙了蹙眉,“跪键盘?现在不是流行跪榴莲壳吗?”   姜若棠摸了摸后脑勺,他重生到了十年前,想让自己落伍一点和这个时代“接轨”才说的跪键盘,没想到自己竟然被赵云疏给比下去了。   “嗯,那就榴莲壳!”   听到这里,姜怀远的肩膀耸了一下,家里这一大一小也太恐怖了吧?   姜若棠也中了签,虽然不多,但个人身家也蹭蹭往上涨。   晚上陆归帆语音给他解答完题目之后,姜若棠试探性地问:[班长,我中了翱翔科技的签。]   陆归帆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恭喜。]   姜若棠吞了吞口水,又打字问:[我可以给你的手机号充流量吗?感谢你陪我刷题,还有你给的关于投资云技术的建议,流量够多的话你就能给我打语音,或者发讲题小视频了,我的学习效率也能高一点。]   姜若棠有点紧张,他不希望陆归帆觉得自己是在“资助”他,这些是他对陆归帆真心实意的感谢。   没有理由人家陪他刷题,还要倒贴手机费。   姜若棠不知道的是,陆归帆听说姜若棠中签了,就去查了一下翱翔科技的股价,知道这个小财迷赚了许多零花钱,陆归帆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   陆归帆回复:[可以啊,但如果你这次月考没有进步的话,我就把你充的钱退给你。毕竟,无功不受禄。]   姜若棠睁大了眼睛,把陆归帆的话看了好几遍。   “什么啊?我要是没进步,你还退钱?那为了不浪费你的手机费,我还必须得进步?”   这不就是强迫我努力学习,脱离倒数前三考场,面向新世界?   姜若棠怀疑陆归帆是不是把他的性格给摸透了,知道他不想辜负陆归帆的付出和期待,如果陆归帆把充值话费还给姜若棠,那不得把姜若棠愧疚死啊。   没两下,陆归帆的信息又来了:[不敢充值的话,就算了。]   姜若棠下意识脑补起陆归帆此时的表情,说不定正撑着下巴,凉凉地看着手机屏幕,眼底是站在智商高地俯视众生的薄凉,然后淡淡地说:小学渣还想用话费包养我?   但实际上,陆归帆一边用迷你小保温杯喝水,另一只手轻轻敲了一下姜若棠的头像,他似乎知道姜若棠正在挣扎中,垂下眼,唇线弯起好看的笑。   没想到才刚把保温杯放下,陆归帆的就收到了一条信息,显示被充值了两百元。   然后是姜若棠的信息:[我进步给你看!]   陆归帆看着这行字,完全没有忍住,低下头无声地笑了。   额前微长的刘海也跟着轻颤。   很快,就到了赵云疏嫁给姜怀远之后的第一个生日。   姜怀远也许感受不到寰宇内部的暗流涌动,但姜若棠却知道这个生日对于赵云疏来说很重要,关系到她能不能立足。   姜怀远已经订好了餐厅和鲜花,预备晚上撇下俩小崽子,和赵云疏二人世界。   而中午,林成栋的太太吴凝就做东,请了寰宇里好几位股东的太太,美其名曰在某个会所里给赵云疏过生日,实际上就是带着和林成栋利益相关的那帮人的太太团,敲打敲打赵云疏。   赵云疏跟着她们吃了一顿尴尬的饭,听着她们说着什么限量版的包、大牌的定制首饰、高端的跑车……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赵云疏半句话都插不上,只能一边赔笑一边吃东西。   “哎呀,云疏,今天可是你和姜导婚后的第一个生日啊。他也没送你点什么东西?”吴凝一脸好奇地问。   “晚上他约了我吃饭,都是夫妻,他送我生日礼物,花的也是这个家的钱。”   “云疏,你这么想就不对了。老公的钱不能花到你的身上,跟你可就没什么关系。毕竟这个家以后是若棠的,现在得不到的,以后就更加得不到了。”   吴凝这番话,明摆着就是在挑唆赵云疏和姜若棠之间的关系。   赵云疏心里门儿清,就是太太团这么多人,敌众我寡,只能淡淡地笑笑。   “听说你还主动提起要签什么婚前协议?不要那么傻了,无论你签不签,你和姜若棠也不可能真的变成一家人,终归不是自己的儿子,隔着肚皮呢。还是多为长烽的未来谋划!”   她们这样议论姜若棠,赵云疏忍不了了,忽然把红酒杯顿在桌子上,其他人顿时安静地看了过来。   “若棠是个坦荡的孩子,爱和恨都在脸上从不掩藏。怀远跟我求婚是若棠策划的。我的书房是若棠设计挑选的家具。就连长烽的前途,若棠比我这个当亲妈的都关心看重。他是个好儿子、好哥哥。我和若棠是隔着肚皮,但没隔着心。”   听到赵云疏这么说,现场有些尴尬,吴凝赶紧调节气氛,“要不然姜导怎么会选云疏呢,因为云疏心善、不图什么,就想有个家。”   赵云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不就是说她是为姜家父子服务的老妈子吗?   好不容易熬完了饭局,赵云疏以为可以回去休息了。   没想到这帮太太团们又说要去海诚MALL逛街,那可是晟市有名的奢侈品商场,许多国际大牌的当季新品都会优先上架,也是这帮太太们互相攀比的“圣地”。   赵云疏是真的不想去啊,有这个时间中午睡会觉不行吗?   ——你们真的太闲了。   “唉,云疏,这些牌子你还是要懂一点的。不然以后你跟姜导演去那些晚宴,看着人家穿的、戴的,想恭维两句,都不知道那是什么品牌!”   “就是就是,女人啊,一定要对自己好一点。你看我老公,每次我过生日,他都会送我限量款的包包。还有这个手镯,也是他送我的呢!”   赵云疏就这样被她们裹挟着进了海诚MALL,听着她们炫老公、炫生日礼物,赵云疏的头都要大了。   她在她们面前,就是个格格不入的土包子。   甚至当吴凝在某个品牌店里买了个包之后,竟然直接递给了赵云疏,美其名曰让她“感受一下名牌”,结果柜姐竟然把赵云疏当成了吴凝的秘书助理,甚至把其他几个太太的包也给了赵云疏拎着。   真的挺烦,赵云疏都觉得自己修养够好,恨不能把它们当场从楼顶扔下去摔个稀巴烂。   但一想到这些都是公司股东的太太,赵云疏掂量不了每个人的轻重,她不想给姜怀远添麻烦,只能硬生生地忍着。   就在她们又挺进一家奢侈品店的时候,赵云疏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长烽?若棠?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第34章 师尊,徒儿孝敬您的   赵长烽的脸上本来是兴致缺缺的表情,转过头来看见妈妈拎着那么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脸色立刻变得难看。   他刚想要说什么,姜若棠就在他的后背上按了一下,示意他忍一忍。   “妈,你是和我还有长烽心有灵犀吗,竟然在这里相遇?”姜若棠笑着迎上去,接过了赵云疏手里的大包小包,“哇,这些都是你买的吗?那你应该跟小高说啊,再不然叫上我和长烽,我们帮你拎。过生日购物,就是要尽兴嘛!”   赵云疏有点愣,这些明显不是她的啊。   吴凝这时候赶紧说:“哎哟,不好意思,我们聊天聊得太投入了,这些是我们买的……云疏……”   对方道歉的话还没说完,姜若棠阳光灿烂地堵了上去:“原来是各位阿姨买给妈妈的生日礼物啊!真是谢谢你们了!我这就让小高全部拿回去!”   吴凝被哽住了,这群太太们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们好像连个像样的礼物都没送给赵云疏……这要怎么跟姜若棠解释啊。   购买力最强的陈太太第一个着急——赵云疏帮她拎的那个包配了三十多万的货才拿到,是自己排了一个月才买到的限量款呢!   “不是不是!那个包是我买给自己的,不好意思啊!”陈太太几乎是扑过来把那个包拿走。   有了陈太太打头,其他的太太们也顾不上脸面,赶紧过去把自己买的东西认领回去。   赵云疏的双手立刻就解放了,反倒是赵长烽看着她手上被购物袋勒出的痕迹,心里不爽得快要爆炸了。   姜若棠的脸色瞬间从春光灿烂变得相当难看,语气立刻变得毫不客气:“各位阿姨,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啊?既然不是送给我妈妈的,为什么要让她来拿?你们是没有司机,没有助理,还是看不起我们姜家啊?我爸脾气再软也是个挂牌的董事长,今天给你们一群人拎包,明天是不是就得上门当保姆了?”   整个奢侈品店内一片安静。   就连柜哥柜姐们都面面相觑,感叹这群太太们可真厉害,刚才对待这位“董事长夫人”的态度简直就像对待毫无存在感的助理。   吴凝倒吸一口凉气,她知道姜若棠是个有些任性的孩子,不如自家的林鹿八面玲珑,但她从没有想过姜若棠会这样直白地把她们的面子都掀翻了扔地上。   陈太太也好,其他几个跟风的也罢,都被姜若棠的气势给镇住了。   姜若棠的话一旦传出去,她们几个就成了不识大体的笑话。   本来她们就只是看不起草根出身的赵云疏,想让她识相一点,不要再在公司里为难她们的老公,否则就让她感受一下被孤立、融入不了上层圈子的感觉,谁知道越搞越上头,过了火,还被姜若棠给看见了。   吴凝第一个上前道歉,热络地握着赵云疏的手说:“这怎么可能啊!对不起,云疏!是我们疏忽了!你快跟若棠说说,别叫他误会了大家。”   陈太太也赶紧圆场:“是啊,是啊,让寿星给我们拎东西,是我们太不像样子了,对不起啊!约瑟夫呢?你过来,把最新款的包包拿过来,让姜导演的太太挑选。云疏,无论你喜欢什么都别客气,我来买单。”   其他几个生怕被落下,开始争先恐后地道歉,模拟着陈太太的操作。   “若棠,你别误会啊,我们怎么可能看不起姜家呢?云疏,这个胸针也好看,你来试试!”   “云疏,这家的礼裙也很好看,你身材那么好,穿上了一定优雅又贵气!”   这些人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赵云疏忽然成为了被众星捧月的那一个。   赵云疏根本不稀罕这样的道歉,既不想要她们的礼物,也没打算融入她们的圈子。   但她心里舒坦了不少,她从一个普通员工一步一步走到现在,习惯了忍,但没有想到姜若棠竟然会给自己出头,把这群太太们的面子摁在地上摩擦。   就连长期服务她们的柜哥约瑟夫都是头一回见到她们这样的嘴脸。   要不是她们都是VIP,约瑟夫都想把店里的监控分享给其他人,看看所谓有钱太太们是怎样捧高踩低又不小心踩到自己的脸。   姜若棠揣着口袋,半仰着下巴实力演绎了一回用鼻孔看人。   “各位阿姨,我妈心思单纯,和各位吃饭就是想交朋友而已。礼物这种东西,我们父子挑的更适合我妈。但朋友,贵在真诚,不需要表演。”   陈太太她们顿了一下,尴尬的气氛再次蔓延开来。   吴凝的耳朵嗡嗡响,脸颊都燥红了,她的背上起了一层冷汗,心想姜若棠到底怎么回事,都成了拆台专业户了。   还是陈太太赶紧给大家递了台阶,“云疏这个朋友,我是交定的,脾气好、有能力、低调又不做作,以后要是有资产打理方面的问题,我还得请教云疏呢。我们女人,就得互相帮助。”   这番夸奖说完,姜若棠的脸色总算变好看了。   他回头,从柜姐手里接过另一个袋子,递给了赵云疏:“妈,这是长烽和我给你选的生日礼物。”   赵云疏愣了一下,从没有想过姜若棠会送东西给自己,她刚要跟姜若棠说“孩子别瞎花钱,赶紧退了”,但她看到了赵长烽在她身后使的眼色,意思是让她收下。   赵云疏接过了那只包,缓缓拿了出来。她不懂包的好坏,只是能感觉到它的设计简约大气,是自己喜欢的风格,而且正好能放下文件夹,还挺实用的。   但再一看吊牌,八万多……她差点原地摁自己的人中。   就算知道姜若棠的零花钱中签了赚了不少,但这样烧钱,她还是想拎这小破孩的耳朵。   谁知道小破孩竟然还说:“等我和长烽长大了,赚钱了,给你买更好的。”   刚买了限量款包的陈太太,此刻却羡慕起赵云疏了:“云疏,你真幸福啊。怪不得你说若棠这孩子心地好,你过生日他还带着长烽来给你选礼物了。而且还是自己的零花钱……我那个儿子哦,给了他那么多,从来就没见着回响。”   吴凝是个什么都想要跟人攀比的,陈太太这会儿夸姜若棠和赵长烽孝顺,她也想夸一夸林鹿,谁知道把自己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林鹿虽然会夸自己买的包还有珠宝的品味好,会称赞她的新发型好看,情真意切让人心情愉悦,但却找不出一样是林鹿送给自己的。   气氛一下子就被陈太太带偏了,你一言、我一语感叹起自己的儿女不如姜若棠和赵长烽孝顺懂事儿了。   吴凝赶紧转移话题,她可不想这些女人们羡慕起赵云疏。   “陈太太,别想那么多了,孩子啊生下来就是讨债的,他们好好长大,就是我们的福气啦。你不是说还想看看QUNNE家的珠宝吗?走吧,大家一起去看看!”   赵云疏刚想说她就不去了,正好送姜若棠和赵长烽回学校,没想到姜若棠却轻轻推了她一下,给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走,我们也去看看亮闪闪的珠宝!”   赵长烽长出一口气,他不想逛街……他是被姜若棠抓来的,要不是姜若棠说没有儿子撑腰,赵云疏会吃亏,赵长烽肯定会趴在课桌上睡觉……这些东西有什么好看的……他不明白这些太太们成天把自己打扮成圣诞树的意义是什么。   当他们来到了QUNNE,这波太太天团让所有柜哥柜姐们都出动,实力演绎什么叫“殷勤”。   其中陈太太和吴凝就是妥妥的C位核心,各种珠宝就往脖子上还有手上试,仿佛圣诞节提前到了。   姜若棠他们仨接过实习生送来的饮料和点心,慢悠悠地在角落的小圆桌边吃了起来。   吴凝兴致勃勃地开口道:“上周你们的店长发信息告诉我,说大师设计款的‘飞鸟与云’已经到了,赶紧拿出来让我们看看啊!”   她可是跟林成栋说了好久,但林成栋总是借口说她的珠宝够多了,她信用卡额度不够,买不下来,只能赶紧来过一过眼瘾。   “小凝,我期待这款很久了,你不能跟我争哦!”陈太太笑着说。   “哈哈哈,不跟你争,但大家是好姐妹,要给我试一试哦。”吴凝笑着说。   其他人也是期待不已。   过了一会儿,店长出来了,遗憾地告诉她们:“很抱歉啊,诸位贵宾。飞鸟与云已经订出去了,所以不方便再拿给各位试戴了。”   “啊?怎么会这样?”   “只是一周就订出去了?那可是价值一百三十多万啊!”   “订出去了,而不是卖出去了,那就是对方还没来拿货咯。店长就给我们看看嘛!”吴凝撒起娇来。   店长只能继续道歉:“对方全额付款,下班之前就会来带走,对于客人寄存在店内的私人物品,我们是无权再拿出来展出的。”   正在吃点心的赵长烽坏心眼地笑了一下,小声道:“还以为是怎样的贵宾呢?还不是被人捷足先登,看不到也摸不着?”   赵云疏无奈地摇了摇头,不过这两兄弟倒是在这里蹭茶水点心蹭得很开心,赵云疏看着这俩大男生一个鼻尖上沾着奶油,一个嘴角粘着巧克力碎,心里莫名开怀,无聊的时间也变得有趣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姜怀远竟然进来了。   “抱歉!抱歉,云疏你没等我许久吧!我刚和秦伯伯聊天,一不小心聊过头了!”   “怀远?你怎么来了?”   “啊?不是若棠发信息跟我说你来看我给你订的珠宝吗?”姜怀远一脸懵。   吴凝还有陈太太她们赶紧放下珠宝,起身打招呼。   “怀远来了啊!”吴凝和姜怀远算是熟悉了,“你是来陪云疏选珠宝的吗?”   陈太太遗憾地说:“可惜了哦,那个大师设计款的飞鸟与云被订走了呢!”   谁知道姜怀远在陈太太面前双手合十:“抱歉抱歉,飞鸟与云是我订的,给云疏的生日礼物!”   这一下,吴凝和陈太太她们几个脸上的表情很……惊讶又尴尬,微妙又有点儿嫉妒。   她们听了吴凝的话,说赵云疏就是个中年灰姑娘,在公司为秦董打工,在家里为姜怀远料理财务琐事,说白了嫁入姜家就不是享福的,只是秦董和姜怀远的工具人而已。   这个工具人想针对这群太太们的丈夫,挡人财路无异于杀人父母,她们当然要联合起来给她点颜色,让她明白自己和她们不是一个阶层,更加不是一个世界的。   ——不要痴心妄想、蚂蚁撼树!   但现在看来,赵云疏确实幸福得跟她们不在一个世界。   都说继母难当,可赵云疏这个继母很明显和继子姜若棠的关系好得很。   她们过生日,老公们顶多就是甩一张卡随便花,根本没用心。   但姜怀远是亲自订了珠宝的,谁被放在心上一目了然。   正在喝红茶的赵长烽后知后觉道,“妈……那条什么鸟,什么云的项链竟然是给你的?”   赵云疏也愣在那里,她这辈子都没有想过去触摸一百多万的珠宝,更别提戴在身上。   但是店长已经把那条项链取了出来,亲自交到了姜怀远的手上。   姜怀远笑着捏着项链的两端,来到了赵云疏的身后,给她戴上。   “云疏,谢谢你嫁给我。”   赵云疏顿了顿,她太惶恐了,脖子上相当于挂着一套房。   她正要站起来,姜若棠却弯下腰,靠在赵云疏的耳畔道:“妈,有些东西的价值不仅仅在于贵重,而是让其他人不敢敷衍你。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人际相处之中,你都不容忽视。”   瞬间,赵云疏就明白了姜若棠的意思——这是他们父子在给她撑场面。   目的就是让那些太太们回去告诉她们的丈夫,她赵云疏在姜家是有地位、有话语权的,这也代表了在董事会里的位置。   赵云疏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自己的腰板,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而她的身后是自己的丈夫和两个孩子。   姜怀远又说:“本来项链是想晚上吃饭的时候给你惊喜的。但是若棠说你跟着凝姐来了,那我也就赶过来了。哦,秦伯伯说你过生日,他送你一辆车,就在附近的车行,一起看看去!”   “送车……什么车啊?”   “放心,不是跑车。秦伯伯知道你低调实在,所以他送你的是辆商务车,罗伦士的奔云。秦伯伯说,这个系列衬你的名字。”   秦董是赵云疏的直属上级,也是最支持赵云疏发挥审计条线效能的核心董事,更是寰宇影视里的元老级创立者。   陈太太看向吴凝,用眼神谴责她:罗伦士的奔云,标配都得一百五十多万,秦董这是得多看重赵云疏啊!你却拉着我们得罪她?   其他太太们也纷纷回过味来,觉得自己被吴凝坑了一把。   这辆车的份量,无异于让她们回去告诉那些闲得蛋疼的股东和高管们:审计来真的,不想被拖下水就少跟着林成栋瞎搞。   姜怀远陪着赵云疏去提车去了,姜若棠和赵长烽坐着公交车回学校。   “我还以为你会打车回去呢。”赵长烽闷闷地说。   “打什么车啊,花那冤枉钱。公交车上睡觉不比趴课桌上香?”姜若棠拍了拍嘴,打了个哈欠。   赵长烽恨不能摇晃他的脑子,“你花六万块钱买包的时候怎么不说那是冤枉钱?”   “不一样,花在自家人身上怎么都不冤枉。”姜若棠歪了歪脑袋,在赵长烽的肩膀上睡着了。   赵长烽有些生气,姜若棠睡了,那自己就不能睡了啊,不然两人一起睡过站。   但那句“花在自家人身上怎么都不冤枉”让赵长烽眼睛有些发烫。   赵长烽还记得小时候饿的不行,拿了渣男生父口袋里的五块钱去买方便面,在他把找的三块五放回他口袋里的时候,就被他拎着在整栋楼喊“小偷”,但是和自己没有血缘的姜若棠却对他们母子毫不吝啬,一掷千金。   并不是因为姜若棠拥有的比别人多,而是因为姜若棠觉得他们母子值得。   “算了,你睡吧。到站了叫你。”   公交车一路摇晃到了学校门口。   赵长烽推醒了姜若棠,两人慢悠悠下了车,姜若棠瞥了一眼学校传达室外挂着的小黑板,开口道:“我的包裹到了学校,帮我拿一下,很沉。”   赵长烽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你的仆人!自己拿。”   “可你是我的弟弟啊,真的很沉,帮个忙啊。”   我去,“弟弟”这个称呼是块砖吗?哪里有需要就哪里搬?   赵长烽叹了口气,跟着进了传达室,姜若棠的包裹是个半张书桌大小的箱子,真的有些份量。   看看他的细胳膊细腿,好吧,赵长烽觉得对方确实需要自己的帮助。   回到了教室,赵长烽把那个箱子放在了姜若棠桌子上就趴下去补觉了。   姜若棠拆了包裹,里面是一大摞杂志,最上面的几本是关于篮球的,姜若棠转身就放赵长烽脑袋上。   “什么啊……”赵长烽拿到眼前一看,兴奋地直起背来,打开一看,脸都黑了,“怎么都是英文的?”   姜若棠回了一句:“那不是正好锻炼阅读理解。”   隔着过道的英语课代表简莎调侃道:“租电子词典吗?五块钱一天。”   “不租!”   姜若棠又递了一本给简莎:“英文版言情小说,被汪夫子抓到了也能说是在学英语。”   简莎接过来,看清楚书名和作者之后满脸黑线:“你管史蒂芬·金的恐怖小说叫言情小说?”   “恐怖小说里没有爱情吗?凑合看吧。”   姜若棠端着剩下的杂志来到了陆归帆的面前,放在了他的桌上,“班长,这是给你的。”   陆归帆顿了一下,“这是什么?”   看这些东西很沉,他还是站起来主动接过去。   “凭我的英语水平,你觉得我知道这是啥?”姜若棠回答得坦坦荡荡,“不过既然都是书,里面肯定有颜如玉和黄金屋。”   陆归帆翻了翻,才发现竟然是大洋彼岸M大的各种学术类期刊。   有关于数学的,还有物理化学的,可以说集齐了学术研究的前沿话题。   对于陆归帆来说,这些是另一个高度的知识,是更高端的理念和想法,甚至还有实验研究报告。   说不惊讶,那是假的。   来个用烂掉的比喻,就是沙漠中的旅客忽然收到了好心人的一整瓶清水。   陆归帆想要了解外面的世界,这些内容上网都不一定能找到,但姜若棠却为他打开了一扇窗。   “这些……你怎么拿到的?”   “我爸爸朋友的孩子在那边读书,我请他帮忙收集的。你觉得有用吗?有用的话,他说每个月都可以收集了帮忙寄过来。”   “这些需要多少钱?我……”   姜若棠撑着课桌的桌面,朝陆归帆歪着脑袋笑了,“师尊,这是小徒弟孝敬您的。如果我下次月考没有进步,您再跟我谈钱吧。”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的眼睛,良久才说了一声:“谢谢。”   姜若棠看着陆归帆把它们都收进了那个洗到发白的书包里,喜滋滋地转身回去了自己的位置。   林鹿才刚从妈妈发来的信息里得知发生了什么,据说林成栋发了好大的脾气,质问吴凝怎么没有半点分寸,就差没指着她的额头问她为什么要把排挤做得这么明显,直接把吴凝两张大额信用卡给停掉了。   那些太太们,特别是陈太太跟丈夫说了中午吃完饭后发生的事情,现在纷纷都在想补救,而且怪林成栋把他们拉下水,搞不好就成了赵云疏的靶子。   吴凝希望林鹿能去和姜若棠打听一下,赵云疏到底喜欢什么。   林鹿深吸一口气,刚才姜若棠分赠自己买来的全英文杂志,想都没有想过坐在他身边的林鹿,这让林鹿怎么开口去问姜若棠呢?   他只能回自己妈妈一句:[你们都互相通个气,彼此都送个价位差不多的生日礼物就行。] 第35章 外公的遗产   这天晚上当赵云疏回到家的时候,莫名发现客厅里多了许多礼物盒子。   “怎么回事啊?”赵云疏和姜怀远都惊呆了。   娟姐回答道:“这些都是送来给太太的生日礼物!”   赵云疏打开一看,什么限量款的披肩、收藏级的珍珠项链、帝王绿的翡翠耳坠……   搞得赵云疏惴惴不安,她特地询问了一下秦老,这些礼物太过贵重,是不是该退回去。   秦老在手机另一端呵呵笑了一下:“这说明他们重视你了,也了解了我的态度——该和林成栋割席了。你把礼物退回去,会让这帮小心眼的家伙们以为你还在生气,要针对他们,到时候就要联合起来给你使绊子了。既然是生日礼物,那就好好收着,打个电话说声谢谢,让他们安心。”   “明白了,秦老。”   对于这些人花钱买礼物,赵云疏一点都不心疼,但是姜怀远砸一百多万买的那条项链……赵云疏觉得没有必要。   晚上十点,姜若棠从画室回来了,噔噔噔上楼迫不及待要开始刷题,赶在十一点之前问陆归帆问题。   没想到赵云疏竟然来找他商量,想要劝姜怀远把那条项链退回去。   姜若棠听了,笑出声来:“妈,留着吧。过个三年五载的,它就会升值的。”   赵云疏好笑地摇了摇头:“你少诓我了。像是这样的奢侈品,说是保值,可是等到转卖的时候,是按照用料价格来回收的,一百多万的珠宝能回收二十万都难。”   “所以爸爸特地给你挑选的大师设计款,它不但限量,还是大师级别的设计师的作品。就好像普通美术生的作品卖两千块钱,但是现代油画大师的作品能拍出成百甚至上千万。它会升值的,您放保险柜里就成。”   姜若棠会这么说,是因为他知道这位设计师深受上流社会的追捧,却在三年后意外去世,他的作品水涨船高,“飞鸟与云”是他的经典之作,回收价格是购买价格的近三倍。   “好吧,这方面我不信你爸爸的眼光,但我相信你。”   等到赵云疏离开,姜若棠赶紧马不停蹄、正经八百地刷题。   此时的陆归帆正翻看着姜若棠送给他的期刊,每看完三、五页就瞥一眼手机,看看姜若棠有没有发信息或者图片过来。   但今天的小徒弟很安静,大概是家里有人过生日的原因吧。   就在陆归帆将一本期刊快要翻完的时候,姜若棠终于弹了一张图片过来。   陆归帆本以为姜若棠会从今天数学卷子的倒数第三题开始卡住,没想到小徒弟虽然磕磕巴巴、无效步骤很多,但竟然做对了,他的问题是倒数第二和第一题,也是整张卷子最难的部分。   撑着下巴,陆归帆垂着眼看着姜若棠的字迹,几乎能想到姜若棠苦苦挣扎的模样。   姜若棠为他充了手机话费,师尊为了小徒弟也去买了一个手机支架,一边把做题步骤录下来,一边给小徒弟讲解,录了一个小视频,传了过去。   陆归帆没有给姜若棠讲解最后那两道题,因为以他现在的能力要做出那两道题还是太勉强了,不如把精力集中在基础题型上。   姜若棠收到小视频,打开一看就是一张草稿纸,还有陆归帆握着笔的手指,工工整整的字迹不断出现,简直就是让人心动的艺术享受。   看第一遍的时候,姜若棠只觉得陆归帆的手指又长又好看;第二遍也是觉得对方的声音过分好听;直到第三遍才意识到对方讲解的是自己好不容易做出的那道大题。   只不过陆归帆的解法更目的性,逻辑性更强,只要用心听,就能听懂。   就在姜若棠看完第四遍的时候,陆归帆的信息来了:[你怎么没有回音?懂了,还是没懂?]   姜若棠赶紧回答:[懂了,懂了!你的解法更简单,我绕了个大弯,差点绕出银河系了,师父你直接就打穿地心到达终点。徒儿佩服,所以多看了几遍。]   陆归帆又道:[你现在还在巩固基础的阶段,后面两道题难度太高了,我也会讲给你听,但如果实在听不懂也不要勉强自己。]   姜若棠乖乖回答了一声:[好的。]   确实如同陆归帆所料,最后两题对于姜若棠来说就像天书,好像思维都上升到另一个层次了。   但这一点都不妨碍姜若棠把陆归帆的讲题小视频当做睡前催眠。   他戴着耳机,那感觉就像陆归帆在自己耳边说话,又清晰又亲近,听着听着,姜若棠就闭上眼睛和周公会面了。   第二天的早晨,小高开车送姜若棠去上学。   昨天十二点半才睡着,现在还困得要死,姜若棠靠在车窗,把靠垫垫在脑袋边,睡了个天昏地暗。   赵长烽在旁边无奈地摇了摇头,“都不知道你晚上看什么去了。”   刚经过一栋商业大楼,小高忽然刹车了,姜若棠脑袋一晃,靠垫掉了,磕碰在了玻璃窗上。   “啊……怎么了?”姜若棠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他都怀疑小高是不是撞到了乱闯红绿灯的小电驴。   谁知道小高叹了口气:“不该走这里的。”   “为什么?”   “今天是M国智能机第五代上市,很多年轻人从凌晨就开始排队抢新机了。队伍都快到马路上了,也没人来维持秩序,真危险。”小高一边说,一边转动方向盘,准备绕路。   姜若棠看着窗外那群排队中的年轻人,忽然想到了正在资金困境中挣扎的国产机枭澜。   他还记得上辈子看到过枭澜的创始人贺长钦先生的采访,十年后的贺先生才刚四十三岁,就已经两鬓斑白了,微笑着向所有人回忆自己和团队的创业经历。   ——没有抵押物进行贷款,产品销量被进口智能机品牌冲击和碾压,无法找到市场定位,也没有志同道合的投资方,在无数个看不到明天的夜晚流泪怀疑自我,从泥泞中挣扎而起。   但是却浴火重生。   年轻时候看到这段采访,姜若棠觉得贺长钦是创业的幸存者。   后来才明白,贺长钦能那么幸运地成功,是因为他坚持到了其他人坚持不到的那一步。   “其实枭澜也挺好用的。”姜若棠忽然冒出这么一句。   赵长烽顿了一下,好笑地摁了一下姜若棠的脑袋:“有本事,你别找人给你排队买M五代。”   “不买就不买。”姜若棠刚歪过脑袋,直接把垫子拿过来摁在了赵长烽的肩膀上。   “你干嘛?你干嘛?”赵长烽不爽地向一旁靠。   “哎呀,长那么高总要为家人发挥一下光和热。弟弟,借我靠靠。”   赵长烽头皮发麻,他发现姜若棠似乎找到了他的软肋,每次他只要以家人之名来占自己的便宜,赵长烽就毫无招架之力。   中午的课程一结束,特困时段提前到来,旁边的林鹿和白映川好像在讨论怎样买到M五代,林鹿本想戳一下姜若棠,问他买不买,却被白映川制止了。   白映川慢慢绕到了姜若棠的课桌前,弯下腰双手撑在姜若棠的桌角,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姜若棠睡太香了,发出了小呼噜的声音。   弯起嘴角笑了一下,白映川拿着手机侧着身,拍下了姜若棠睡成小章鱼的模样,一边脸被胳膊压得肉嘟嘟的,真的很可爱。   林鹿的眉心蹙起,拽了拽白映川的胳膊,小声道:“走吧,我们先去吃饭。曾总的女儿今天生日,特地中午请你吃饭,再耽误她就该不高兴了。”   “嗯,走吧。”白映川脸上的笑容隐没,跟着林鹿离开了教室。   姜若棠趴在课桌上睡了个天昏地暗,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响起,他瞥了一眼,难道是自己叫的外卖到了?   “喂,麻烦……”   麻烦放学校门口。   话还没有说完,一段沉稳的、听不出感情的声音响起。   “您好,姜若棠先生,我是您的外公何道辰的代表律师戴鸣,有时间的话能否和您谈一谈?”   姜若棠的脑子如同被雷劈了一下,猛地坐直了身子。   竟然是戴鸣?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自己打电话?不应该是在明年过完年吗?   愣了两秒,姜若棠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脑子。   上一世,姜怀远和赵云疏因为自己的“从中作梗”,直到过完年才领的红本本,戴律师也是那个时候才联系到了自己。外公遗嘱的继承条件里应该是有一条跟姜怀远再婚有关。   这辈子,有自己的助力,姜怀远和赵云疏提前了半年领证,而戴律师联系自己的时间自然也就提前了半年。   心脏一阵剧烈地跳动,姜若棠深吸一口气,平复心中的波澜,回答道:“中午吧,平常我都要上课和学习。”   “好的,静候您到来。”   过了几秒,一条关于地址的信息就发送到了姜若棠的手机上。   姜若棠打了个车,来到了戴律师所在的事务所,那栋楼是商业区的中央,可谓寸土寸金,看来戴律师在业内应该属于比较有实力的。   隔了一世,他再一次来到那间落地窗的办公室,戴律师用一模一样的姿势和微笑端坐在办公桌前。   秘书进来给姜若棠送上咖啡。   姜若棠在心里默默地说:杯子会倾斜,咖啡会溢出来。   当瓷盘与桌面相碰的时候,果然咖啡溢出来了。   “对不起。”秘书抱歉地说。   “没关系。”   竟然是一模一样的场景再现……姜若棠的心脏疯狂地跳,看来戴律师请他来这里,果然是为了那件事。   戴律师拿出了姜若棠早就知晓内容的文件,逐条地认真解释起来。   姜若棠的母亲何蕴,是一位非常有名气的摄影师,家境殷实,她的父母虽然有点保守但是对她非常宠爱。   在姜若棠六岁那年,何蕴和几个摄影界的好友相约前往偏远地区摄影,而姜怀远因为有作品还在拍摄中,所以没有陪同而去。   当地下了一场暴雨,山洪泥石流爆发,何蕴再没有回来。   为此,外公何道辰责怪姜怀远没有照顾好自己的独生女儿,扬言不会再见姜怀远。   他在一年后因病去世,连葬礼都表示不要姜家人参加。   外公是早年跟着他的父辈下南洋打拼的华商,葬礼也是在当地举行。   姜若棠只记得半夜里姜怀远把自己叫醒了,换上了黑色的小西装和黑皮鞋,坐了很久的飞机,来到了那个墓园,他们撑着大大的黑胶伞,隔着很远很远看外公下葬。   姜若棠对外公唯一的印象,就是他严肃的、不近人情的样子,所以上辈子当他收到外公的遗产时,没有任何的感情,只觉得这个顽固老头的钱是实在找不到人继承了,才会给他。   何道辰的遗产中包含了何蕴摄影作品的版权,现金和其他不动产,大概等值八千万人民币。   这笔钱,在十年后还不够一部电影的宣发,但是在此时此刻,八千万足够让人眼睛发红了。   根据何道辰的规划,这笔遗产会一直保管在信托公司,直到姜若棠大学毕业,作为他创业的启动资金,也是他在寰宇影业稳定地位的经济后盾。   除此之外,如果姜怀远再婚且姜若棠年满十八岁,也同样满足继承和支配这笔遗产的条件。   姜若棠明白何道辰的顾虑是什么,如果在他六岁的时候继承这笔钱,怕被姜怀远这个没有经济头脑的监护人败光。   而且如果姜怀远在姜若棠年幼时候再婚,以他耳根子柔软的心性,何道辰担心姜怀远会把这笔留给孙子的钱交给再婚对象,让姜若棠一无所有。   但如果姜若棠年满十八岁,姜怀远又有再婚的对象,那就有可能涉及股权争夺,姜若棠会很需要这笔钱。   只是何道辰没有想到赵云疏是一个很好的人,反倒是孙子身边的狐朋狗友才是真正的致命问题。   “姜先生,此刻您有两种选择。一种是继续交给信托公司打理,定期支取收益。另一种就是掌握遗产的控制权和使用权。”戴律师停顿了一下,“我的建议是前者。毕竟您还年轻,高考都没有结束,这么大一笔钱在手上未必能有信托公司带来的收益高。”   其实戴律师的建议很中肯,但上辈子的姜若棠得知这个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林鹿。   林鹿跟姜若棠说,有了这笔钱就可以成立自己的影视公司,给白月主演的那部电影投资,还可以随心所以地给白映川打CALL,这样一来,姜若棠不就成为白映川的金主爸爸了吗?   十八岁的姜若棠一听,脑子都飞出九霄云外了,瞒着姜怀远给林成栋的电影投资。   林成栋是什么人啊,轻轻松松就把姜若棠的大额遗产套了个一干二净。   姜若棠还一直想要瞒着这件事,但赵云疏毕竟是财务出身,圈子里人脉广泛,很快就听说了这件事。   那时候姜若棠和赵云疏针尖对麦芒,他能在饭桌上拍筷子摔碗,但赵云疏还是劝了他:“林家父子不是善茬,你吃一堑还是长一智吧。”   赵长烽也气得想要来一场“沉香劈脑救沙币哥哥”,拍着桌子冲他吼,“你才多大啊,分不清楚这么明显的诈骗了吗?就林鹿那缺斤少两还掺假的大饼,你怎么就啃得那么香?”   姜若棠听不得他们说林鹿的坏话,因为林鹿是他和白映川之间唯一的纽带,这世上只有林鹿能带着他走进白映川的心。如果跟林鹿闹掰了,姜若棠甚至不知道未来自己该怎么办。   现在想来,姜若棠觉得上辈子的自己真的好癫啊。   明明赢在了起跑线上,却能一手好牌打个稀烂。   “姜先生,您可以好好考虑一下,等到真的需要的时候再动用这笔遗产,这段时间可以让它稳定增值。”戴律师的声音响起。   姜若棠醒过神来,他明白这位戴律师其实是在为自己担忧,太过年轻没有经历过社会,贸然接手这么大笔资金,难免挥霍和被骗,成为那些老饕口中的肥羊。   “您应该是我外公非常信任的人吧。”姜若棠问。   “算是吧。”戴律师点了点头。   姜若棠撑着下巴看向对方,“你只是我外公的委托律师吗?”   戴律师愣了一下,垂下眼,淡声道:“我从小在保育院长大,十三岁上中学开始接受何道辰先生的资助,直到大学毕业。”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外公这么信任你。原来你也是我外公看着长大的啊。”   姜若棠想起上辈子,自己投资林成栋那些乱七八糟项目的时候,戴律师曾经主动打电话来想为他审合同,但林鹿却在那里说什么这个戴鸣不过是个律师却对姜若棠管东管西,控制欲怎么那么强,实在不安好心。姜若棠没有接受戴律师的好意,戴律师后来也就没有再管他了。   只有姜若棠变卖母亲的作品和房产的时候,戴律师买下了她全部的作品,理由只有一个:那里有很多作品是何蕴用生命拍摄下来的画面,何道辰先生绝对不会允许这些作品被不珍惜的人拥有。   姜若棠又问:“我……可以相信你吗?”   “为什么这么问?”戴鸣职业化地笑了笑,用看孩子的目光看着他。   “因为电视剧里总演律师是那种钻法律漏洞坑钱的角色。”   戴鸣垂下眼,笑出声来,“所以你认为我也是那样的?”   “没,长大以后我发现,电视剧里演的不一定是真的。比如……灰姑娘嫁给王子不一定会幸福,可能会有刁难的婆婆。继后不一定会欺负白雪公主,甚至会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保护她。律师也有各种各样,也许会为了钻法律漏洞来坑钱,也可能会拿起法律作为武器来保护被伤害的人。”   戴鸣看着姜若棠,比刚才认真了几分:“我觉得你可以相信我。”   一个在上辈子曾经尝试拉自己一把的人,姜若棠当然信任他。   他刚想要说这笔钱就按照戴鸣说的来办,但就在那一刻,他透过落地窗,看到了远处波光粼粼的江景。   那一瞬间,有什么如同闪电一般刺进他的大脑里。   “戴律师,那边是什么地方?”姜若棠指着远方问。   戴鸣转过身,眯了眯眼睛,“那是澄江啊。”   “我是说那边那个弧形的像海滩的地方。”   “那是澄滩。怎么了,好端端地你怎么问起那个来了?”   姜若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戴律师,我能在你这儿上网查点东西吗?”   “嗯,可以。”   戴律师让出了自己的位置,就看到姜若棠皱着眉头,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动,仿佛在干什么大事一样。   这孩子一旦认真起来,神情就和他的外公看文件、合同时候的样子一模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姜若棠又打印出了一张澄滩的地图,用笔在上面又圈又画。   “戴律师,如果我委托你帮我谈下这些房屋还有工厂,行不行?”   戴律师皱起了眉头:“这就是一个荒芜的渔村,大部分都是滩涂,屋子都又破又烂,连渔民都不住那里了。你在那里买破房子还有快倒闭的工厂……你是要干什么呢?”   姜若棠看向戴律师,“现在是十月,我们可能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去做准备。戴律师,近十年是一个城市快速扩张发展的时代,也是个科技时新月异的年代。澄滩,将会是这座城市的未来,会有无数高档住宅区和科技公司在那里拔地而起。我知道您很难理解,短期内我找不到其他人了,我相信您会给我把控合同,以公道的条件和价格帮我谈下这些东西。”   戴律师觉得这孩子莫不是疯了。   “姜若棠,那个地方真的很荒芜……你难道想搞房地产吗?”   “不,房地产的投入太大,资金回笼太慢了。一个不小心资金链条断裂,就很容易垮掉。我那点钱,没必要拿来搞房地产。我只是想打个时间差,让资金快速翻倍。” 第36章 徒儿,还不给师尊奉茶?   姜若棠感觉到了戴律师是个理性派,没有合理的逻辑,他恐怕不会支持自己,也不会尽力帮自己去谈。   他只能根据十年后的结果来倒推出投资的理由,希望能说服戴律师。   “既然您是我外公信任的人,又是被他培养长大的,那估计和他半个儿子没差别了。那我就叫您一声戴叔叔吧。”姜若棠把晟市的地图展开来铺在戴律师的面前,“您看,这里是晟市的八个区,中间这片都是老城区,发展已经接近饱和。而省政府就在这里,商业也集中在这一片。”   “嗯。”戴律师点了点头,“所以呢?如果要继续发展经济,可以朝着周边的东晟、西晟还有洪南区扩展经济圈,不需要跑到澄滩那么远啊!”   “戴律师,您知道最近流量最大的商业中心在哪里呢?”   “金商双子MALL。”戴律师回答。   “而这个金商双子MALL就和澄滩隔着江遥遥相望啊。这两年一直就在传,省政府想要换地方,而且还想要打造一个新的经济开发区出来。老城区的那些大型医院想找地方开分院,各个职能部门也想要更宽敞的地方,而且我们现在还非常依赖房地产,所以到哪儿找那么大的地方呢?”姜若棠的手指在澄滩敲了敲,“除了这里,没有别的地方了。”   戴律师紧簇的眉头有略微放松的迹象,他接受了姜若棠的分析,但是仅凭一个十八岁的没有任何社会阅历的高中生的想法,就做出如此重要的决定,还是太草率了。   “这样吧,若棠,我之前没有关注过澄滩的消息。你既然喊我一声叔叔,也说想要像你外公一样相信我,那就让我去打听一下。如果真的有这样的动向,我会尽力帮你搞定你看中的这些地方。但如果你说的这些没有任何端倪,我还是希望你能谨慎一点。好吗?”   其实姜若棠对未来也有所疑虑,曾经发生的事情到了这一世是不是一定会发生呢?   戴律师主动说愿意帮他去打探一下消息,姜若棠求之不得。   “谢谢戴叔叔,那一切就拜托戴叔叔了!”姜若棠想了一下,又说,“还能麻烦戴叔叔一件事吗?”   “什么,你说?”戴鸣的直觉告诉自己,姜若棠脑子里的想法绝对不一般。   “就是关于一个国产智能手机品牌,枭澜。我想知道他们现在负债多少,需要多少投资才能熬过M5上市给他们带来的冲击。”   “国产智能机?这不是你几千万能够干起来的!”戴鸣的神情比刚才听说姜若棠想在澄滩投资还要紧张。   姜若棠笑了一下,慢慢地解释道:“我不需要干起来,我只需要用有限的资金吊住枭澜的一条命,让他们等到实力雄厚的投资者即可。任何一个深谋远虑的资本都明白国产智能机的价值,枭澜是其中技术最为成熟的品牌,而我们作为枭澜创业阶段的投资人,将会在未来的董事会里有一席之地。”   那句“我们”好像自然而然地把戴鸣也归入了他的投资大业里,明明戴鸣第一次和这个孩子说话,为什么这孩子表现得就像早和他相熟了一样?   “我会去详细调查,你不要冲动。”   “谢谢戴叔叔,拜托您了。这两件事对我很重要。”姜若棠很认真地向戴鸣低了低头。   等到姜若棠离开之后,戴鸣坐在椅子上长出一口气,明知道这孩子跟自己没有关系,但当他喊自己叔叔,请他帮忙的时候,自己就是拒绝不了。   戴鸣看向桌角的相框,那里是戴鸣大学毕业的时候和何道辰的合影。   “我是不是不该陪着他胡闹?”   但是这孩子说的那些话,那些想法,充满了远瞻性。   特别是姜若棠认真起来的神情,和何道辰太像了,让戴鸣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   回到学校,距离上课时间还有二十来分钟,姜若棠中午叫的海鲜炒饭就放在桌子上。   正趴着睡觉的林鹿直起了腰,揉了揉眼睛问:“若棠,你去哪儿了?一整个中午都没见你踪影。”   “没什么,你睡吧。”姜若棠拎着盒饭去楼道尽头,那里有个小房间,学校放了微波炉给学生热菜。   林鹿欲言又止,如果是从前,姜若棠出去干什么一定会事无巨细地告诉他,不会简单只说一句“没什么”,更不用说他的外卖还是赵长烽给他拎回来的,林鹿和姜若棠的生活正逐渐失去关联。   来到走廊尽头,姜若棠没想到微波炉室的门竟然是锁着的,姜若棠刚要试着拧一下,就隐隐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   他本来对别人的隐私不感兴趣,但刚要转身,就听见了那句“陆归帆又不会感激你”。   瞬间,姜若棠的心弦就提了起来,他恨不能把耳朵都贴在门上。   “说话啊!你这个告状精!你那么喜欢告状,害我被那帮老头子一个又一个约谈!”   这声音,不就是孟阳吗?他撞碎了陆归帆的眼镜,后来姜若棠就陪着陆归帆把配眼镜和隐形眼镜的票据拿给了孟阳的班主任,孟阳虽然不乐意,拖了几天还是把钱赔了。   按道理这事儿已经了了,孟阳说他被约谈,理由还是因为陆归帆?   “你……你自己做那种事……帮着叶家明算计我们班长……万一这次不成,你们下次又搞出更严重的事呢?”   这声音听着耳熟?谁来着?   应该是班上的同学,但姜若棠和其他人交际不多,整个班他会竖起耳朵在意的只有两个人——赵长烽和陆归帆,还有隔着过道的羽毛球友简莎。   “死菜鸡!这事儿我跟你没完!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惩奸除恶见义勇为的英雄吗?今天晚上等我在网吧里见到你哥,把这事儿跟他一说,看他不扒掉你一层皮!”   菜鸡?那不就是蔡蔡吗?   蔡寂从来都不得罪人,虽然数理化成绩很棒,但语文英语特别拉垮,常年在年级三十多名晃悠,怎么想和孟阳都没有交集啊。   姜若棠正思考着呢,门那边忽然传来哐啷一声,蔡寂闷声透过门传来,姜若棠立刻脑补——孟阳这是把小绵羊砸门上了?   姜若棠一想到蔡寂与世无争、只要有人关心他就会很感激的样子,心脏一阵紧张。   “喂!谁在里面啊!我要热饭!”姜若棠喊了出来。   “楼下热去!”孟阳不耐烦的声音传来。   “那你给我端到下面去热,凭什么要我跑腿啊!”姜若棠摆出了小少爷的口气,顺带又霸王一般狠狠把门踹了好几下,大有对方不开门就要踹到整栋楼都听见的嚣张。   “草!姜若棠?”孟阳将门打开,瞪了他一眼。   姜若棠根本就不怕孟阳,这家伙敢动自己一根手指头,他能嚎到全世界都听见。   “对啊,是我!你是承包了还是买断了这个微波炉?还不让热饭了?”   孟阳一低头,看到姜若棠手里捏着的饭盒,大概是觉得姜若棠不是来多管闲事的,脸色稍微好了点。他冷哼了一声,正要去拽门那边的蔡寂,姜若棠用肩膀撞了过去,正好把他俩撞开,摆明了不让孟阳再碰蔡寂一下。   “你俩干啥神神秘秘?还要关门?谈恋爱?”   姜若棠一边把饭盒放进微波炉里,一边故意用冷嘲热讽的口气说。   “我?喜欢这只死菜鸡?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脑残?见到漂亮男人就走不动道!”孟阳忽然破防,冲着姜若棠吼了出来。   姜若棠轻笑了一声,“对啊,我喜欢漂亮的——但是你真的一点都不好看,所以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谢谢。”   “你神金啊!”   孟阳本来还想拽蔡寂,但被姜若棠讽刺了一下,天知道这个全校有名的小少爷会出去说他什么,只能沉着脸走了。   蔡寂深吸一口气,正要转身回去教室,就听见姜若棠开口了:“你跟老师说了什么关于班长的事情,搞得孟阳这么针对你?”   蔡寂愣了一下,他本来都以为姜若棠是真的进来热饭,没想到姜若棠是特地救自己的。   “这……重要吗?”   “关于班长的,对于我来说就很重要。你是我的同班同学,却被别班的欺负,这对我来说也很重要。”姜若棠一副班霸的语气说。   蔡寂的喉咙动了一下,还是开口了。   “就前天在操场边的洗手间里,我听见孟阳向叶家明要眼镜的钱,说如果不是为了帮叶家明,就不会赔钱。叶家明说过几天会把钱给他……就这样……”   “叮——”地一声,微波炉里的海鲜炒饭好了,姜若棠慢悠悠把盒子取出来。   他转过身,靠着桌子,慢悠悠吃起炒饭。   “下次孟阳再要把你拎走,你别太顾及面子,大声喊,他做贼心虚多半会走开。”   “哦,好……”   姜若棠又吃了几口,他没说可以走,蔡寂就傻傻站在那里,低着头等着。   “他下次再找你麻烦,你不是有手机吗,打开录音功能啊。你上回在操场边的洗手间里就没录音吧,所以即便告诉了老师,老师也只能敲打一下叶家明和孟阳,不能真把他俩怎样——因为没证据。”姜若棠看着他蔫了吧唧的样子,忍不住再提醒他一句,但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姜若棠的炒饭都吃了一大半了,蔡寂竟然还没走,忽然开口问:“你为什么说……只要是关于班长的就对你很重要?明明……明明前两年你和他几乎都没说过什么话。”   姜若棠笑了一下,反问:“我的答案对你来说重要吗?”   “……就是好奇。你不想说也没关系。”   “朋友嘛,有两种。一种是能给你提供情绪价值,哄你开心,但没什么实际作用,甚至于会从你身上谋取利益,顺带机会来了反插你两刀,你过得越不好,他就越是心里舒坦的类型。”   “就像……你和……林……”话说到一半,意识到不妥当,蔡寂立刻闭嘴了。   看来蔡寂虽然没啥存在感,但班里的事情他都看在眼里。   “还有一种,就像咱们班长。你很难和他称兄道弟,但只要看着他,你就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你得意的时候,他不会多给你一个眼神,你跌落谷底的时候,他会出手拉你一把。他不是说话最好听的,但一定说得最有用。”姜若棠开口道。   “所以……你单方面认为班长是你的朋友?”   “嗯,是啊,不行吗?”   “行吧……”蔡寂小声道。   “你呢?没事吧?”姜若棠抬了抬下巴反问。   “啊?我有什么事?”蔡寂反问。   “就刚才……撞门上那下?”   姜若棠三两口把炒饭解决了,扔进了垃圾桶里,想着蔡寂要是真受伤了,换他当这个告状精,闹到年纪办公室去。   “没……是我把孟阳推门上了。”   “呀!你真厉害!”轮到姜若棠惊讶了,“孟阳校篮球队的,核心很稳的,你看着细胳膊细腿儿的竟然能推动他?你有这力气还怕他个毛线啊!”   “还好……”   蔡寂下意识拉了一下自己的袖子。   这让姜若棠瞬间警觉了起来,他走上前,将蔡寂的袖子向上一捞,竟然看到了被香烟烫出的圆形伤疤,顿时整个人汗毛都要炸了。   因为,他也曾经被烟头烫到过。   那是一位娱乐圈大佬,当时姜若棠和林鹿为了给白映川谈角色请这位大佬吃饭,这位大佬对林鹿起了色心,正想要占点便宜,林鹿找了个借口溜出去了,只留姜若棠一个人在那里应酬。   那位大佬就故意在姜若棠递合同的时候用烟在他手背上烫了一下,算是报复。   那种痛,姜若棠差点叫出来,可为了白映川,他硬生生忍了下来。那位大佬愣了一下,大概是觉得姜若棠够有种,之后没再为难他,甚至于如果是他去谈的合作,那位大佬都答应的很爽快。   现在,看到蔡寂手腕上的疤,姜若棠的大脑迅速分析了起来。   这些疤痕已经愈合了,不是最近发生的,而且孟阳是体育生不抽烟,所以这不是孟阳干的。   蔡寂有些惊恐地把袖子拉了下来,低声道:“要上课了。”   说完,就转身走了。   姜若棠跟在他的身后,两人一出门就不约而同愣住了,因为他们看到了陆归帆就站在门口。   “班……班长?”   陆归帆一手揣着口袋,另一手握着的是姜若棠之前送给他的那个迷你保温杯,看起来是要到旁边接热水。   “嗯。”陆归帆淡淡地应了一声,就站在不远处。   姜若棠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心想还好陆归帆没听见自己那番单方面但他是朋友的话,真的中二病丢死人了。   谁知道陆归帆忽然开口道:“蔡寂,我会找叶家明好好聊一聊,不会让他和孟阳再找你的麻烦。”   蔡寂顿了一下,呆呆地点了点头:“哦。”   姜若棠整个不好了!   陆归帆既然听到了蔡寂说的话,那肯定也听到了他说的话。   妈啊,老脸都没了!   什么单方面朋友啊,等等……这话好像是蔡寂说的吧?那我尴尬什么!   回去上课!只要班长不叫住我,我就不尴尬!   “姜若棠。”陆归帆的声音响起。   真是说什么就来什么啊!   “啊,班长……您打水。”姜若棠向旁边挪了一下,把通往热水的方向给让开了。   陆归帆抬了抬眼皮,“我们什么时候成了单方面的朋友关系?”   姜若棠好尴尬,有种求婚被拒绝然后还被其他人围观的既视感。   “我们不是师徒关系吗。”陆归帆将迷你保温杯递向姜若棠。   意思是:徒儿,还不给师尊奉茶?   姜若棠倒吸一口气,立刻接过保温杯给陆归帆装水。   那个保温杯比较浅,眼看着热水就要装满,陆归帆抢先一步把水关掉,不然满出来肯定会烫到姜若棠的手指。   “真是个笨蛋徒弟,不让人省心。”   说完,陆归帆倒掉了一点热水,拧上瓶盖,转身走了。   蔡寂惊讶地凑了过来:“我还是第一次听见班长和人开玩笑啊!”   “是吗……是玩笑吗……哈哈。”   姜若棠红着耳朵跟着对方回了教室,陆归帆面无表情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感觉全世界只有姜若棠在意陆归帆在微波炉间门口听到了什么。   陆归帆的直接超出了姜若棠的预料,当天下午第二节课的课间,他就去了隔壁二班,站在门口淡淡地喊了叶家明。   “叶家明,能出来一下吗?我有事情要和你说。”   叶家明愣住了,他原本平静的脸色在那一刻变得有些发白,似乎预料到了什么。   但是在二班那么多同学的注视下,他只能硬着头皮走出了教室。   陆归帆沉默着去向走廊尽头,叶家明不确定他想说什么,甚至于想象陆归帆会忽然回头,一拳把他的门牙打碎。   直到来到了微波炉室门口,陆归帆用下巴示意了一下这个小房间。   叶家明的喉咙的动了动,他以为陆归帆要他进去,他刚要开口,陆归帆冰凉的声音响起。   “你如果在意的是晟市大学的保送名额,拿去就是了。我自己能考首都科技大学。”   叶家明愣住了,他没有想到陆归帆会说得这么直接。   “可是……首都的学费和生活成本都很贵……”   这也是为什么叶家明觉得陆归帆有能力考更好的大学,但还是会选择留在本市的原因。   陆归帆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你觉得我申请不到奖学金吗?”   叶家明的心底深处有一种再次被击中的痛感。   “今天跟你讲这些,是希望你跟孟阳说一声,别再为难我的同学。善良和正义没有错,如果他们因为你和我之间的竞争而受伤,那我就不会再沉默了。”   叶家明的耳朵红了,陆归帆明明没有打他,他的脸却像是火烧一样的疼,握紧的手指指尖掐进了掌心里。   “你不说话,那我就当你同意了。”   说完,陆归帆就侧身从叶家明的身边经过。   直到陆归帆远去,叶家明才深出一口气。   陆归帆刚走回来,就看到姜若棠伸长了脖子在教室的后门口看他。   叹了口气,陆归帆扣着姜若棠的脑瓜子将他摁进了教室里。   “你跟他说了什么?”   “想知道啊?”   “想!”   “那你今天晚上能独立把数学练习卷最后一道题做出来,我就告诉你。”   “……太残忍了。”   这件事总算告一段落了。   不得不说,戴鸣的效率真的很快,才过去三天,他就打了个电话跟姜若棠说,要跟他好好聊一聊。   考虑到姜若棠下午要上课,戴鸣表示愿意到他学校附近和他见面。   但为了谨慎起见,姜若棠不想被学校里的人注意到,和戴鸣约在了打车十多分钟左右的咖啡馆。   戴鸣比姜若棠早到了几分钟,在一个独立的小包厢里等他。   包厢的门开了,戴鸣侧过脸,就看到姜若棠的脑袋探进来,一双眼睛圆溜溜的,鬼灵精既视感。   “进来吧。午饭没吃的话随便点,我请你。”戴鸣不自觉放柔了声音。   “好嘞!就等您这句!”   姜若棠也不客气,坐下之后就要了一份牛排套餐配快乐水。   戴鸣没有废话,直入主题:“据我了解,这个月省政府开会研究的时候,才考虑到要把澄滩利用起来,但距离下决定还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经过各种评估,甚至需要更上一层的领导来视察和拍板。业内目前对澄滩发展还是处于观望态度,没有任何一方出手。”   这个消息和姜若棠预期的一样。   但既然戴鸣能够得到这些消息,就证明姜若棠记忆里发生的事情多半还是会发生。   “戴叔叔,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别说这个消息有五成把握,但凡有三成了,澄滩那边我们都插不上手了。有的是财力雄厚的地产集团去分食。机会,也就这段时间。”姜若棠慢悠悠地说。 第37章 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戴鸣开口道:“这个新的经济中心还是很可能放到其他地方去的,比如千花源区,那也是个相对来说比较新的区。”   姜若棠摇了摇头,笑着说:“不可能的。那里是晟市的绿洲,号称氧吧后花园,没多远就是梦霞山,是打造旅游省份的核心。把它变得高楼林立,相当于动摇发展旅游业的基本道路,之前投入的环境治理、那么多度假山庄都没有意义了。您觉得可能吗?”   戴鸣呼出一口气,确实千花源区被提了上去,也是第一个被否定的,理由和姜若棠说的一样。   “那不是还有晟远开发区吗?那个区距离现在市中心和市中心到澄滩差不多,基础建设都已经搞起来了,在那里建立新的经济发展中心不是比澄滩更容易?”   姜若棠的叉子追着盘子里滚动的小番茄,直到盘子边缘才被他顺利叉了起来,塞进了嘴里。   “晟远开发区有不少大型工厂,如果要在那里设立经济发展中心,这些工厂都得搬家,且不说搬迁的费用,重点问题是把这些工厂搬到哪里去?”姜若棠撩起眼皮,看向戴鸣。   戴鸣被他看得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是和何道辰做决定的时候如出一辙的眼神。   他向后靠着椅背,还是决定继续考察姜若棠的想法,回答他上一个问题:“把那些工厂搬去澄滩,正好一片荒凉。”   姜若棠摇了摇头,“那可是澄滩,工厂迁到那里,不是正好污染上游水资源?相反,如果新的经济区选到澄滩还能设立港口,发展河运,正好衔接墨兰江这条黄金水道。而且澄滩一片荒芜,不需要花巨额资金去推倒旧的建筑物,依靠澄江可以实现抽沙造地,小小的澄滩扩大三十到六十万平方千米没有问题。”   戴鸣缓慢地靠近姜若棠,仔细看着这个孩子的眼睛,就像要看透姜若棠的灵魂。   姜若棠即便内心忐忑,脸上却一派安逸从容。   被对方盯着,姜若棠紧张得嘴里的牛排都快吃不出味道了,戴鸣才终于开口:“你说得这些,让我怀疑你亲临现场去听了省里的那些会。”   “戴叔叔,他们没得选。”姜若棠看向戴鸣,“现在出手是我们选买哪里,等到风声再明显一点,那就是我们吃别人牙缝里剩下的了。”   戴鸣整了整自己的领带,这小子明明年纪不大,想法怎么这么老道。   “好吧,澄滩的事情先放一边,我们再来聊一聊枭澜。目前市面上叫得出名字的国产智能机有不少,如果只论技术含量,枭澜确实能排进前三,但是你忽略了一个大问题——他们已经负债累累,可以说是垂死挣扎。月初有个国产智能手机峰会,如果它再次融资失败,就只能宣布破产。目前对这个领域感兴趣的有惠城集团、阳和投资还有得意天下。”   姜若棠差点被可乐给呛到,“得意……得意天下?”   不就是穆闲清他们家那个集团吗?   “对,得意天下。它的资本一直很雄厚,得意天下的投资并不仅仅在房地产或者娱乐业,目前新能源、智能科技是他们的新领域。”   戴鸣这么一说,姜若棠也就想起了之前翱翔科技的配股也是穆闲清提供的。   可以啊穆闲清,你家这么有眼光,和该你家赚钱!   戴鸣继续说着自己了解到的情况:“枭澜的创始人贺长钦也跟我透了底。他们如果想要带着自己最新、最有竞争力的产品参加这次的峰会,保守估计还需要五百万元。”   姜若棠想说“并不多”,但想到连银行都不能给他们放贷了,可见资金有多紧缺。   “贺先生很实在,他说即便有人给了他们这五百万,他们也不能保证最后能得到投资。根据他打听到的消息,惠城集团青睐手机的外形设计,而阳和投资看重拍照功能,对枭澜的智能新系统并不感冒。至于得意天下,更像是了解一下行情,未必真的会向这个行业发展。”   贺先生这种实在的感觉,让姜若棠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只想要在自己的领域里做到最好,却不懂得怎样包装自己,怎样八面玲珑地说服别人。   “这五百万,就让我出了吧。”姜若棠看向戴鸣,“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却难。”   戴鸣本来是想要阻止姜若棠这个投资的,五百万和何道辰留下的遗产数额相比,是可以承担的损失。   但如果姜若棠总是这样不顾及投资回报率地撒钱,金山也会亏空。   可不知道为什么,戴鸣在跟贺长钦聊过之后,心里也生出一股想要拉对方一把的感觉来。   “为什么那么看好枭澜?”   “如果得意天下真的要选做智能机品牌的话,致力于设计新系统的枭澜是最对穆家胃口的。穆家手握翱翔科技的股份,如果再有一个智能机品牌在手,那么应用的上下端就接驳了,左手右手一起赚钱。如果只是搞一搞外形设计或者不痛不痒的拍照功能,穆家会觉得白瞎了云技术这把刀,只有开发出我们自己的系统,才能站到智能机这个行业的顶端。”   姜若棠朝着戴鸣意味深长地一笑。   戴鸣有些诧异:“你还跟穆家有来往?”   “嗯,穆闲清是我的经纪人。我画画,穆闲清卖画。”   提起自己的画,姜若棠忽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穆家的审美都很高,就贺长钦他们的直男审美……很难提升好感度的。戴叔叔,麻烦跟他们要求一下,送去给得意天下评估的那款样机,外形设计必须过我这关……我考虑拿一幅我的画印在手机外壳上……”   戴鸣一语道破姜若棠的想法:“佛靠金装马靠鞍?”   “对。”姜若棠打了个响指。   “好,我会为你联系他们,准备相应的合同。”   “谢谢戴叔叔。”   戴鸣叹了一口气,“这是你外公留给你的遗产,本来你决定怎么使用,我这个外人不该质疑。但我建议你,投资的摊子不要铺太大。”   姜若棠歪着脑袋看向戴鸣,“戴叔叔,你可不是外人。你是我外公的半个儿子,那就是我的半个舅舅。你的话,我会听。”   那句“半个舅舅”让戴鸣心脏一阵轻微地颤动。   他是个孤儿,视为父亲的何道辰去世了,他没有妻子儿女,在这世间孑然一身。   当了这么多年的律师,他也看多了因为利益导致的血缘和亲情之间的倾轧,但是当眼前这个孩子说自己是他的半个舅舅,戴鸣竟然有一点自作多情的疼惜。   明明不该再多事了,戴鸣还是又开了口:“我……还是觉得你最好不要以自己的名义进行投资。你年纪太小,被人知道有这么大笔遗产,牛鬼蛇神都会涌上来,你的生活里会有无穷的烦恼和算计。现在时间对于你来说很重要,别说明年的高考,你目前的精力应该重点花在年底的艺考上。”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我会成立个公司,找个靠谱的人来代表我。再让戴叔叔当我的法律顾问,我就能高枕无忧了,对吧?”姜若棠不紧不慢地切起牛排来。   戴鸣再一次敏锐感觉到,这孩子就是故意的,他在拉自己入伙。   “姜若棠,说吧——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你?”   对面的声音忽然降了一个八度,冰凉中带着一丝审视。   姜若棠握着餐刀的指尖轻不可查的颤了一下,他太心急了,差点忘了戴鸣可不是姜怀远。   姜怀远一直对自己很溺爱,无论自己忽然变成什么样子,姜怀远都会全盘接受。   可是戴鸣不同,身为何道辰的代理律师以及内心情感天平的倾斜,他多少都会去关注姜若棠是个怎样的人,这个孩子到底有没有能力接手外公留下的一切?   “戴叔叔,看来你调查过我了。”姜若棠放下餐叉和餐刀,拿过一旁的可乐,叽里咕噜喝了起来,“我也很好奇,在您心里,我是个怎样的人?”   戴鸣面无表情地开口:“任性、自我、花钱如流水、内心孤独无所依从所以对身边那个叫林鹿的孩子言听计从,多巴胺上头疯狂迷恋白映川,上半年为白映川砸的钱足够在市中心买一套房。”   我去,好准。   “姜怀远几乎将你养废了,过度的溺爱让你朝着纨绔子弟的方向发展,你没有人生目标,不知道该为什么努力,对任何事情都没有谋划,不清楚界限。有朝一日姜怀远如果不在了,可以想象你手上的财产会像流水一样被你迅速败光,不是被林成栋父子骗走,就是全部消耗在那个白映川的偶像身上。”   戴鸣的十指交错,撑着下巴倾向姜若棠,他的社会阅历很丰富,见过那么多老谋深算的客户,在法庭上和对手兵戈相见,哪怕是二十八岁的姜若棠坐在他的面前也不过是一眼被看透的后生晚辈。   “这样的你,竟然跟我侃侃而谈一个经济特区的选址和发展,还能揣测穆家的喜好,意志坚定地决定投资智能产品?”   姜若棠感觉到强烈的压迫,与此同时他也深深意识到如果戴鸣能够成为自己的同盟将会是多么强大的助力。   所以此刻,他要做的不是让戴鸣相信澄滩或者枭澜智能机的未来,而是要戴鸣相信姜若棠这个人。   姜若棠没有再用喝可乐或者切牛排作为掩饰,而是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理清了自己的思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透亮而坚定的目光让戴鸣感觉到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力量。   “戴叔叔,当一个人他出色、优秀、平步青云的时候,是看不清身边人的。只有他荒唐、骄纵、从高处跌落、甚至于落魄潦倒的时候,才能看到每个人的嘴脸和真正的底色。”   戴鸣的眉梢很轻微地上扬,这表明他起了几分兴致:“哦?”   “这两年,我也算领教过了林鹿的手段,虽然很拙劣,但是和林成栋一脉相承——借刀杀人、李代桃僵、鸠占鹊巢,还有对我的一系列捧杀。我虽然没有参与寰宇影业的经营,但我感觉得到林成栋有问题,他的目标很明显就是我那个有艺术头脑却玩不了手段的大导演父亲。”   说到这里,戴鸣冷冽的目光终于有了轻微的松动,他以为这孩子糊涂,所以私心一点不想把何道辰的遗产交给他,但他必须执行何道辰的遗嘱。   此刻,他发现姜若棠比自己想象的要通透得多。   姜若棠继续道:“我本来想着,只要我和林鹿一直保持亲近,降低他们父子对我的戒心,说不定我能了解到林成栋到底都干了什么,但现在看来远远不够。我只有入局,才能将他踢出局。”   姜若棠看着戴鸣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投资枭澜,是为了把握未来。投资澄滩,是为站上城市发展的风口迅速扩大资产规模。在未来,我们买下的每一间破败村屋,每一个废弃工厂,都会成为筹码。我要成为林成栋撼动不了的庞然大物。”   戴鸣睁大了眼睛,那一瞬,他好像在姜若棠的背后看到了蓬勃发展的强大力量。   “所以……你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我看着……像猪吗?”   “现在不打算装了?”   “装下去也没太大意义了,林鹿最擅长的不就是画空气大饼吗?观察了这么些年,我再从他那里学不到其他本事了。”   戴鸣的神情还是很紧绷。   对面的姜若棠伸出手来,“戴叔叔,我也给你画个大饼吧。我这个大饼馅料丰富,香气袭人,我邀请您一起品尝。帮我,会让你也在这个迅速发展的时代里拥有自己的弧光。”   过了足足五秒,姜若棠都觉得自己的台词是不是太油腻浮夸了,戴鸣忽然伸手在他的掌心打了一下。   “学点好吧,空气大饼都敢乱画。”   说完,戴鸣就从旁边的公文包里把一叠厚厚的合同和文件取了出来。   里面有跟遗产继承相关的,也有委托代理枭澜还有澄滩投资事宜的相关合同,这说明戴鸣在调查完之后就认可了他的投资方向。   和他聊了那么久,只是戴鸣对他这位继承人的“面试”。   姜若棠心里高兴得差点原地起飞,却还要按耐住脸上的表情,在文件上签字。   吃完了牛排,姜若棠把嘴角擦了擦,戴鸣本来说要送姜若棠回学校,姜若棠拒绝了,说如果被林鹿看见了又要问东问西。   戴鸣坐在窗口,侧身就看见姜若棠慢悠悠上了一辆公交车。   “这孩子……难道我还真的看走眼了?”   坐在回去学校的公交车上,姜若棠发了条信息给陆归帆:[师尊,我想把这幅画授权给一个智能机公司,让他们把我的画印在手机外壳上。]   陆归帆明明应该在午睡,信息却回复得很快:[如果是你的画,为什么要问我?]   姜若棠:[因为那幅画的主题就是你的名字啊?]   此时的陆归帆枕着自己的左臂睡觉,右手捏着手机,看到姜若棠发回来的那句话,完全摸不着头脑。   下一秒,一张图片被发了过来。   陆归帆揉了揉眼睛,等待着图片被加载。   当他看到那幅帆船在夜间的大海里航行,帆的破洞正好透出月亮的那幅画,强烈的情绪涌上心头。   仿佛一个全世界流浪的人,即将回归故土,找到灵魂的归属。   而这幅画的名字就叫《归帆》。   陆归帆的喉咙动了一下,他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名字也能成为姜若棠的创作主题。   [那是你的作品,你可以自己做主。]   [谢谢师尊,徒儿打扰师尊午休了,万分歉意。]   陆归帆叹了口气,将那幅画再次点开,这幅画很美。   他从没有想过原来自己的名字可以有这样特别的呈现方式。   如果能看到那幅画就好了。   这天晚上,小高开车把姜若棠从画室接回家。   路过十四中的时候,姜若棠叫了声“停一下”,小高就明白他要吃夜宵了。   姜若棠正打算下车买个韭菜鸡蛋饼,刚推开门就看到那对夫妻被周围的小摊贩围了起来,似乎起了很大的争执。   “若棠,他们好像有矛盾,要不然你今晚别吃了吧?”   小高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劝姜若棠赶紧离开。   姜若棠皱了皱眉头,本想着可真够败兴的,刚准备要走,就听见“哐啷”一声,其中一个卖烤肠的摊主竟然抡起椅子,把卖韭菜饼的三轮车上的围挡给砸了,玻璃稀里哗啦落了一地。   另一个卖炸串的也吵吵嚷嚷,眼珠子都要迸到那对夫妻的身上去。   韭菜鸡蛋饼的摊主一直将老婆抱在自己怀里,高喊着:“你们别太过分了!再这样我就报警了!”   “报啊!你踏马的报啊!”   “进去喝个茶签个字就出来了,谁怕谁!”   其他几个人直接把煎饼的锅都给推倒了,瞬间一片狼藉。   还好此时十四中的晚自习已经结束一段时间了,不然万一有学生路过,被砸伤烫伤,那就更麻烦了。   老板娘泣不成声,不知所措地被丈夫抱在怀里,连动都不敢动,只能不断哀求。   “你们别砸了……我们走……我们再也不在这里摆摊儿了……”   小高皱着眉头说:“这帮摊贩真的太过分了!这就是报团排挤新来的!拉帮结伙争地盘啊!”   听到这里,姜若棠大概能猜到怎么回事了,之前韭菜鸡蛋饼没有什么生意,周围其他小贩也懒得针对他们。   可那天姜若棠和陆归帆站在路边给他们打了活广告,吸引了好些学生去吃。   虽然这种小吃看着平平,不符合中学生的审美,但谁吃了谁就知道味道好,解馋又便宜,口碑传开了,生意就来了。   其他摊主忍不了了,趁着现在学校门口连值班门卫都进去休息了,他们当然要搞破坏,把这对夫妻撵走。   哐啷哐啷打砸的声音,和着叫骂的声响,姜若棠的耳膜疼了起来。   这世上不平事太多了,想管是管不过来的。   但是不对的事情就是不对的,如果每个路过的人都麻木不仁,这个世界该多可怕?   姜若棠想起了上辈子的陆归帆,横穿大半个城市来医院看望吃不下饭的他,保温饭盒里带的就是韭菜鸡蛋饼,只因为他说怀念学生时代的味道。   这不仅仅是夜宵或者可以随便被替代的小吃,这是姜若棠和陆归帆之间的某种联系。   “小高,报警。现在就报警。”姜若棠压低了声音说。   小高愣了一下,立刻就拨打了电话,与此同时姜若棠打开车门,快步走了过去,这可把小高吓坏了。   “若棠!若棠,这太危险了你别过去!”   但是姜若棠已经喊出声来:“你们是不知道十四中门口有监控吗?你们砸的每一下,监控都拍下来了!你们破坏他人财产,暴力威胁恐吓,是想被治理吗?”   姜若棠那么一吼,打砸叫骂的小摊贩们停了下来,回头一看发现是个高中生,其中一个卖烤肠的胖子咧嘴一笑。   “学生就去好好学习!别以为我不记得,你就是那个经常来买他们韭菜饼的!小心我连你一起揍!”   “连我一起揍?那你试一试,我倒想看看你碰我一根头发丝,以后在晟市还混不混的下去?”姜若棠抱着胳膊,歪着脑袋,冷冷地看着那个为首的胖子。   “我叫你狂!”   胖子刚要冲上来动手,小高立刻挡在姜若棠的面前,其他摊主也拦住了胖子,低声劝他。   “别冲动,他不是十四中的!他那个校服应该是北城光耀的!”   “对对对,那是私立中学,听说里面的学生多少都有背景,不是有钱就是有势,咱们别胡乱得罪!”   胖子甩开了其他人,隔着空气具有警告性地点了点姜若棠,转过头又狠狠踹了三轮车的车轮,哗啦一下,车就歪倒一边。   正好附近的片警赶来了,看到了这一幕。 第38章 陆归帆的家   大晚上的赶过来,片警对摊贩之间争地盘也是见怪不怪了,严厉批评那几个摊主之后就让他们散了。   但姜若棠却说:“这么敷衍?等你们走了,他们就继续殴打这对夫妻,到时候出了大事,上个社会新闻什么的,你们能负责的起?”   “同学,这样的事情管是管不完的啊……”   姜若棠挥了挥手机,“我已经拍了照还录像了,你们不想管,那我就送报社去。”   卖烤肠的胖子火了,捞起袖子,“你还蹬鼻子上脸,今天我不揍死你丫的——”   “那你揍。揍了好判刑,我绝对不和解,不让你全家三代赔到连裤衩都没得穿,我不姓姜。”   胖子的火气烧到喉咙里,刚想要继续隔空喊话,片警就大声警告了他,“你还怎样进去蹲着?”   片警看着那辆几乎可以当成废铁的三轮车,这群摊贩是比之前更过分了,放任不管搞不定真会出更大的事,再加上姜若棠的坚持,就把他们全部都带走。   那几个摊贩冲着姜若棠骂骂咧咧,姜若棠端着手机继续录像,凉飕飕地说:“十四中是不是该加强一下学校门口的治理啊?不知道发给他们校长看看,会不会觉得有安全隐患?现在是殴打竞争对手,万一哪天连十四中的学生都殴打,该怎么办?”   “你敢发——”   下一秒,胖子就被片警直接被摁走了。   小高叹了口气,“若棠,你这是……跟他们非亲非故的,何必趟浑水呢?”   姜若棠无所谓地笑了笑:“不知道,大概昏了头吧。”   因为小高是报案人,姜若棠又是目击者,就一起去帽子叔叔那里喝茶了。   那几个小摊贩被帽子叔叔严厉警告外加普法教育之后,老实了一些,而且还落了个寻衅滋事的治安处罚。   就在姜若棠签完字之后,旁边就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爸、妈,你们没事吧?”   让姜若棠感到熟悉的清冷声音里竟然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心。   “没事……我们没事,谢谢你那位同学帮我们报警了……”   姜若棠站了起来,一回头就看见了陆归帆。   对方穿着薄外套,大概是因为跑来的,呼吸还有些急促。   夜风拨乱了他的发丝,露出额头来,也让镜片之后那双眼睛里的焦急更加明显。   姜若棠怔住了,万万没有想到那对卖韭菜鸡蛋煎饼的夫妻竟然是陆归帆的父母?   这怎么回事啊?   上次买煎饼的时候,陆归帆怎么没跟他说?   觉得父母是小摊贩所以觉得丢脸吗?   不不不,姜若棠你想什么呢,陆归帆从来都不是这样的人。   现在回想起来,上一次自己跟陆归帆去买饼的时候,那对夫妻一直看他们,那种眼神和看客人是不同的。   有一点殷切,还有一点小心翼翼。   这也是为什么上辈子的时候,自己明明找不到这对夫妻了,陆归帆却能用保温饭盒把煎饼带过来给他。   陆归帆和姜若棠视线相碰的瞬间,姜若棠能感觉到那双深沉眼眸里的波动。   那是一种复杂的情绪,像是克制了许久终于坦白之后的了然,也仿佛在经历一场审判。   而姜若棠,是唯一的法官。   “谢谢。”陆归帆说。   真心的,也瞬间将姜若棠和他之间的距离拉到了最开始,这种疏离感让姜若棠的心脏仿佛被挤压了一般难受。   陆妈妈的神情在那一刻变得惊慌:“同学,对不起,今天晚上没能给你做韭菜鸡蛋饼……下次……下次我让归帆带去学校给你吃吧。”   “是啊,同学,得亏你报警了,不然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害你在这里留得这么晚……”   说完,他们俩还轻轻推了陆归帆一下,意思是让他多跟姜若棠说几句。   两人之间安静得让人有几分尴尬,姜若棠还在脑海里思索该说什么,陆归帆先开口了。   “抱歉,上一次你买饼的时候,没告诉你他们是我的爸妈。”   “啊……没……没关系……”   现在知道了也不迟。   陆妈妈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不自在,有些着急地为陆归帆解释:“同学,你别怪归帆。你……你就是姜若棠对不对?”   姜若棠点了点头:“是的,阿姨,我是姜若棠。”   “最近一段时间,归帆在家里总是会跟我们说起你。也许你不相信,你第一次穿着北城光耀的校服站在我们两口子的面前,说要吃我们做的韭菜鸡蛋煎饼,我们就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么善良这么乖的男生,会不会就是归帆口里那个同学。”   姜若棠侧目望向陆归帆,陆归帆似乎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陆妈妈继续道:“你坐着那么好的车,还有司机接送,一看就是非富即贵。归帆说你很有才情,画的画特别好看……像你这样的孩子,要是知道归帆的爸妈是街边小摊贩……就算你有教养,愿意继续和归帆做朋友,但是肯定会有落差……归帆也不是会说好听话的类型,你们说不准就会疏远了。”   陆妈妈一边说,眼睛里已经闪着泪光。   “以前归帆读初中,我们两口子还在橡胶厂做事,就有同学天天嘲笑他身上一股橡胶味道。现在,如果有人知道他的爸妈在路边卖韭菜鸡蛋煎饼,估计就要说他一身都是韭菜味了……归帆跟我们说了许多次,他说‘姜若棠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如果他知道自己爱吃的韭菜鸡蛋煎饼是我爸妈做的,他会很开心。’”   姜若棠侧目望向陆归帆,原来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陆归帆是知道的。   “是我们不让他说……因为我们不想他再被嘲笑了……”   陆爸爸的喉咙上下滚动,他不但激动,而且紧张。   陆归帆垂着眼,手指缓慢收拢,心脏上仿佛压了一块沉重的石头。   那一刻,姜若棠就明白了陆归帆没有坦白父母的身份并不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形象,而是保护他父母脆弱的再也经不起伤害的自尊心。   这对从澄滩的渔村走进晟市橡胶厂的夫妻,拥有了陆归帆这样一个出色的儿子。   在过去的日子里,无论是开家长会还是碰到陆归帆的其他同学,一定因为自己的文化和出身而非常自卑过,也听到了那些明明成绩不如自己儿子的同学对陆归帆的贬低。   就好比那一次林鹿、耿玉还有谢良他们几个聊起香氛和进口洗衣液味道这个话题的时候,就曾嘲讽来收作业的陆归帆身上应该都是橡胶的味道。如果被他们知道陆归帆的父母甚至不在橡胶厂了,天知道会不会故意跑到十四中门口买了韭菜煎饼到陆归帆的面前奚落他。   陆归帆心性坚韧强大,无所谓这些无聊的人。   但对于陆归帆的父母来说,却是很大的伤害。   他们一直觉得自己给自己的儿子拖后腿了。   唉……其实知道这些,姜若棠并不会责怪他们瞒着自己,只会感觉到心疼。   他歪着脸,凑向陆归帆面无表情的脸,弯着眼睛笑了。   “怪不得,我觉得阿姨的眼睛很好看、很熟悉,现在才知道原来班长的眼睛那么好看是遗传谁的了!果然美貌不会凭空出现,基因诚不欺我。”   陆归帆的母亲愣了一下,有些羞赧地将发丝向耳后捋去,“这……这孩子真会说话……”   “那咱们走吧。三轮车还留在十四中的门口,还得推回去吧?”姜若棠笑着走了过来,轻轻扣住了陆归帆的手腕。   那一刻,陆归帆的指尖一颤,宛如被电到了,所有的负面心绪都被留在了深沉的泥沼里,而他被那只手毫不费力地拖拽了出来,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坦荡。   姜若棠手心的温暖触感让他眷恋,心甘情愿地跟随。   一家三口跟着姜若棠和小高离开了派出所。   陆爸爸和陆妈妈站在车门前都不好意思坐进去,他们拽了陆归帆一下,小声说:“这车子看着好贵啊……我们身上都是面粉油污……如果弄脏了,人家还得清洗……”   陆归帆知道姜若棠不在乎这些,但这也许会给负责维护车子的小高带来麻烦。   他刚要婉拒,就听见小高很热络地说:“没关系的,叔叔阿姨,已经十点多了,快点上车,先送你们回家再说。”   姜若棠也在点头附和:“就是,就是!”   一路上,陆归帆都很安静,他从小到大从未有像此刻一样去感受另一个人的存在。   姜若棠一直在和他的父母说话聊天,比如韭菜饼怎么煎得那么香,鸡蛋要怎样才能打出蛋花,除了韭菜鸡蛋饼陆阿姨还擅长做什么。   陆归帆的母亲一开始还很拘谨,没过多久话夹子就打开了,就连他们从澄滩那边的陆家村搬到这里多少年了都被姜若棠套了个七七八八。   来到了十四中的门口,陆归帆和他爸爸想要把坏掉的轮子安上去,但是没有工具,轮子的铁箍变形,螺丝也不知道弹到哪里去了,根本装不回去,就更不用说把三轮车骑回去。   姜若棠就撑着膝盖弯着腰在旁边看着。   陆归帆侧过脸,瞥见姜若棠的鼻尖和微微翘起的睫毛,清冷的路灯照在他的脸上,反而衬出几分暖意来。   本想揉一揉他的脑袋,但陆归帆意识到自己的手上都是污渍,只能柔声道:“你先回去吧,这个三轮车我们得抬回去,你在这里等着也没有什么用。”   “啊?”姜若棠皱起了眉头,忽然在陆归帆的头顶上摁了一下,“班长,你是不是傻?为什么要抬回去?前面那个轮子不是还能转吗?”   陆归帆看着他,“那也不能骑独轮车啊。”   “让小高把后备箱打开,三轮车后面架在后备箱里,前轮在外面,这不就能给你拖回去了吗?”   陆爸爸立刻说:“这不行,这可不行,会把你的后备箱搞得很脏很脏的!”   “你以为那辆车的后备箱有多干净,打开来吓死你们!”   姜若棠拍了一下陆归帆的后背,示意他来帮忙。   陆归帆还没伸手,小高就跑了过来,和姜若棠一起将乱七八糟的东西放进三轮车的后面,陆归帆的父母在旁边看着他们如此豪爽而高效的操作都傻了眼。   “归帆,你那位同学只是好意,我们别再给他添麻烦了。”   “是啊是啊,这清洗一下后备箱很花钱的!他已经帮我们够多了,别再麻烦他了!”   就在这个时候,姜若棠的抱怨声传了过来:“小高!你今天开车运尸了吗?后备箱臭死了啊!”   小高笑着说:“你爸爸今天去乡下钓了好多鱼,我就陪着他给亲朋好友送鱼,半路上桶子翻掉了……呵呵……”   “所以这是鱼腥味……”姜若棠捏着鼻子朝陆归帆的方向挥了挥手,“过来呀!”   陆归帆很淡地笑了一下,拍了拍母亲的肩膀,“你看,他为了让你们别再担心弄脏他的后备箱,特地告诉你们他的后备箱本来就有很重的鱼腥味。如果我们继续拒绝,若棠和小高又得劝说我们,时间就浪费在你推我就上了。”   陆爸爸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我们先回家再说,仔细小心一点把车放好。交朋友也要爽快,扭扭捏捏的让小姜看笑话!我们一直不动,人家小姜也一直担心我们,搞得他也回不了家。”   就这样,三轮车被安放到了后备箱。   夜晚的交通很通畅,本来要堵半小时才能到的老城区,才一刻钟就到了。   小高认出来了,这一片都是橡胶厂的员工宿舍,最早是厂里分下来给职工居住的,十几年前允许员工把房子买下来。   按道理陆爸爸和陆妈妈都是橡胶厂的职工,就算不富裕也绝对不是贫困户。   但就在去年橡胶厂被收购了,三十五岁以上没有学历的员工被一刀切,虽然领了补偿金,但是如果不想办法赚钱就只能坐吃山空了。   本来按照他们的家境,陆归帆应该去读公立高中,学费便宜,北城光耀对他们来说就是渴望而不可及的。   然而陆归帆初中时代成绩太好了,各种数理化比赛拿奖拿到手软,北城光耀的校长以免除一切学杂为条件,把陆归帆挖到了他们学校。   所以,读书厉害还是能省钱的。   到了楼下,小高帮着陆爸爸和陆妈妈把车抬了下来,刚要道别了,就听见姜若棠的肚子发出“咕噜——咕噜——咕噜噜”一串声响,在安静的宿舍门前显得非常尴尬。   陆妈妈赶紧说:“小姜,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上我们家坐一会儿,阿姨给你做韭菜鸡蛋饼?”   陆爸爸也邀请说:“对对对,我们动作可快了,不要十分钟就能给你做好。”   姜若棠看向陆归帆,他虽然很想尽快了解对方,毕竟上辈子姜若棠对他无话不谈,连化疗导致小若棠的头发掉光了都要跟陆归帆抱怨一番,他是真的很想尽快和陆归帆回到那样亲近的关系。   但他也明白,欲速则不达,还有可能会引起陆归帆的抵触。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一会儿,宿舍楼下的灯光昏暗,但姜若棠的眼睛却很明亮,亮到让陆归帆有一种这世上没有什么是真正的界限,姜若棠的目光可以翻山越岭,穿透所有的世俗偏见的感觉   “上来吧。总不能让你在梦里吃韭菜鸡蛋饼吧。”   “太好了!”姜若棠两三步迈过去,搭在陆归帆的肩膀上。   宿舍楼很破旧,走廊的墙壁早年刷的粉都斑驳了,昏暗的灯光照下来,如果只有姜若棠一个人,他会觉得那就是恐怖片情节,但是有陆归帆走在他的前面,姜若棠的演技忽然大爆发,装作爬楼很累的样子,故意扯着陆归帆的后衣摆。   陆归帆放慢了脚步,任由姜若棠这么拽着。   当爬过五层楼的时候,不怎么锻炼身体的姜若棠必须承认……不需要演技,他是真的累了。   “哈……哈……”   眼见着小高还有陆爸爸和陆妈妈都到楼上去了,只有陆归帆陪着姜若棠慢悠悠往上挪。   当到达楼梯转角的时候,陆归帆稍微停了一下,低着头向前的姜若棠整张脸撞在了陆归帆的后背上,还差点失去平衡,危急关头姜若棠一把扣住了陆归帆的腰。   陆归帆的呼吸一滞,姜若棠立刻感觉到了对方的紧绷,他看着陆归帆抬起的手,以为对方是要把自己的手挪开,但没有想到陆归帆的掌心刚碰上他的手背,就虚虚地停住了。   简直就像某种默许。   姜若棠的心脏就这么一直悬着,陆归帆只要不动手,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   过了一会儿,头顶传来陆爸爸用钥匙开门的声音,陆归帆叹了口气:“你要歇到什么时候?”   姜若棠赶紧把手收回来,他觉得脸上热腾腾的,不知道对方能不能看出什么来,下意识鬼扯了一句:“班长你腰好细!”   “神金。”   陆归帆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姜若棠跟在他的身后,进了陆归帆的家。   这是一个局促的两室一厅,客厅很小,摆着一套皮子都已经满是裂纹的沙发,老款的茶几,再旁边靠墙的位置是吃饭的折叠桌椅,灯光很明亮,所以也能照出瓷砖地板上一些岁月的痕迹。   小高倒是很自在地在沙发前坐下,给姜怀远发信息说陪着若棠在同学家吃夜宵。   姜若棠则站在客厅的中间环顾四周,陆归帆就在旁边看着,他本来想找点东西给姜若棠喝,但是冰箱里没有任何饮料,他们家连茶都没有。   陆归帆知道姜若棠从小就在富裕的环境里长大,这样的房子也许对他来说只出现在电视剧里。   就在陆归帆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搭在沙发上,想让姜若棠坐自己校服上的时候,姜若棠却跑到电视机柜前蹲下,指着那张全家福说:“哇……你爸年轻时候好帅!你妈也好漂亮!你上辈子肯定拯救了银河系,捡了你爸妈最好看的地方长一块儿了!”   陆归帆张了张嘴,一时之间不知道回答什么好。   姜若棠向后退回沙发的位置,坐下的时候却把陆归帆的校服拿了起来,向后一躺,丝毫不在乎沙发上的纹裂。   沙发倒是挣扎着承受他的重量,发出嘎吱的声响。   姜若棠嗅了一下陆归帆的校服衣领,“班长!你衣服好香!这是ALPHA的信息素吗?”   这是爱看小说的简莎日常开的玩笑,总说陆归帆有一股子高冷优质alpha的气场。   陆归帆顿了一下,明明姜若棠的鼻尖碰到的只是他的校服,但陆归帆的后颈却莫名其妙地发烫。   小高没忍住乐了起来:“若棠!哪有你这样说话的,还好你的班长是小帅哥,不然我都误会你是登徒子了!”   姜若棠一本正经地说:“帅哥也很危险的。”   厨房里传来有什么东西下锅的声响,陆爸爸和陆妈妈在厨房里忙碌起来。   姜若棠坐不住,小声问:“班长,我可以看看你的房间吗?你初中开始就住在这里了,对吧?”   “嗯。”陆归帆点了点头,打开了旁边一扇门,露出了一间井然有序的小房间。   书架堆得满满当当,书桌的一边摆着高高一摞练习卷,窄窄的单人床上铺着格子床单,平平整整的。   除此之外几乎没有太多空间,姜若棠如果要离开这间房间还得跟陆归帆贴面。   姜若棠就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坐在陆归然的书桌前,闭上眼睛做出拜拜的样子:“接一点来自学霸的灵气。”   陆归帆垂着胳膊,倚着旁边的墙静静地看着姜若棠的背影。   那么近,但好像其实又很远。   姜若棠睁开了眼睛,玩起了陆归帆整个房间里唯一的装饰,一个木头做的小不倒翁。   这个房间对于姜若棠来说,就好像是通往异世界的山洞,他自己就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宝藏。   陆归帆从小到大的课本,也有一些老旧的、很可能是他爷爷留给他的书。 第39章 渣男大翻车   比如那种定价1.98元的《水浒传》、《红楼梦》,还有硬壳都泛黄的《悲惨世界》。   “这是你的初中数学课本,原来你初中时候的字就已经这样一板一眼了?”姜若棠回过头来,看向陆归帆。   陆归帆只是很轻地应了一声。   “还有你高一的作文,啊,你的字真好看……如果我的字能有这样好看,说不定老师看到我的作文,能多给我一点友情分。”姜若棠瘪了瘪嘴。   “你的字其实也很好看。”   “得了吧,全世界就只有你夸过我的字好看。”   陆归帆微微张了张嘴,没把那句“一看就很乖”说出口。   姜若棠正在欣赏他从小到大拿到的那些奖杯,轻轻抚过,他的神情里是陆归帆能完全看懂的羡慕和崇拜。   这样的气氛是很好的,本来不该被破坏的。   但是对于陆归帆来说,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宁愿从未感受过也不想在许多年以后恋恋不忘。   “姜若棠,你看到了,这就是我的家,还有我的生活。”   “哦。”姜若棠回过头来,不明白陆归帆为什么忽然这么说。   “我不是在宽敞明亮的家庭长大,我的父母不是什么社会名流,他们连初中都没有读完。”   “我知道啊……”   “我在超市里买一瓶酸奶都会计较它是不是临期打折,我不懂奢侈品,我没有看过几场电影,我甚至没有叫过外卖,我的生活一直都在计算之中——怎样是最优解,怎样消耗的经济最少。我不知道数理化之外的其他东西,我不会说好听的话来让身边的人开心,我较真的时候甚至令人发指。我有很多棱角,而你圆润柔软,会受伤。”   陆归帆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平静,但他的心脏却波澜起伏。   在这个世界上,谁都不想要孤独,谁都想要和这个世界建立联系。   但偏偏只有姜若棠,一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姜若棠,走到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位置。   仿佛伸一伸手就能够到他。   房间里很安静,可以清楚听到门另一边小高和陆爸爸还有陆妈妈聊天的声音。   而让陆归帆期待的,也是最为恐慌的审判正式开始了。   “我挺开心的,班长。”   姜若棠的声音轻轻的,就像一声磬响,悠远得让陆归帆的心境变得开阔起来。   “嗯?”   姜若棠低下头,挠了挠后脑勺:“我……一直都挺忐忑的。我在学校的名声可不怎么好啊。什么恋爱脑大少爷、王子病之类,骄纵任性就是我的代名词了吧?哪怕你还是会跟我说话,会带着我刷基础题,我也担心……那只是出于你身为班长的责任感。”   陆归帆很轻微地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姜若棠和自己竟然有着相似的想法。   “你说你的家境和父母就这样了,学历低之类……可你还能拿下这么多的竞赛冠军,简直就是东方不败……呸呸呸,简直就是西门吹雪。你将来一定会是了不起的学者,那种满身专利,出国学术访问都有特殊通道,只要是你的演讲,任何世界顶级学府的礼堂里都会人满为患,无论你走到哪里都有无数迫切的眼睛想要从你那里得到只言片语的点拨。如果我从来不曾和你相熟,我也会拿着你的生平简介对其他人说——瞧啊,这不就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真实写照?”   姜若棠背对着他,可此时此刻,陆归帆却很想看他的眼睛。   那是另一个陆归帆不曾想过的世界,他从来不认为自己能打破阶级的壁垒,他甚至觉得自己有朝一日能在大学里当个讲师就很不错了,但姜若棠却觉得他无所不能。   这种盲目的信任,与其说孩子气,不如说更像是一种力量。   陆归帆想要成为姜若棠想象中的那个人,想要被他一直认可,被他一直崇拜。   “喂,如果我买当日的酸奶,你会说我浪费吗?”姜若棠忽然问。   陆归帆摇了摇头:“当然不会。”   “如果我买一堆奢侈品满房间都挂不下,你会说我不懂事吗?”   “如果这些能让你开心,当然不会。”   “如果我跟你说起我喜欢的电影,你会觉得我很聒噪吗?”   “不会。”   你讲故事的样子神采飞扬,我相信电影没有你说的故事有趣。   “如果我点外卖,你会觉得我乱花钱吗?”   “我只会觉得垃圾食品让你长小肚腩,不会觉得你乱花钱。”   因为你只是享受你生来拥有的一切,并没有去掠夺他人的东西。   如果你这一生都富足快乐,那有什么不好呢?   姜若棠慢慢转过身来,手里还捧着那个不倒翁,嘴角的那一点笑让陆归帆有一种千山万水奔赴而去的冲动。   “朋友都是会互相帮助的,如果我帮助你,你会觉得这是同情施舍、伤害你的自尊心,然后拒绝我、远离我吗?”   “……不会。”   我的自尊心没有那么脆。   我分得清楚什么是真心的付出,什么是同情施舍。   “班长,如果有一天我没有钱了,我还病了,没有人际关系也帮不上任何人的忙了,孤孤单单躺在病房里……你会……”   “你不会生病的。”陆归帆的回答很肯定。   “我是说如果……是人就不可能不生病啊。”   “你要是害怕生病,我以后可以考医学院。”   姜若棠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你那么喜欢数学和物理,我才不要你为了我去考医学院!我就想问你,如果我生病了很难受,只想吃一口你妈妈做的韭菜鸡蛋煎饼,但是你们又在很远的地方……”   “我会给你送过去,无论我在哪里,只要你说想吃。”   姜若棠愣在那里,陆归帆这种人不会轻易做承诺,他和那些满口甜言蜜语的男人不同,他答应的每一件事都会倾尽全力做到。   “你刚刚说自己较真儿,如果是这样较真儿我觉得特别特别好。”   陆归帆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而且怎么听怎么像是对喜欢的人表白和承诺。   姜若棠朝他抬高了自己的手,“击掌为誓,无论是毕业了、无论我们长大以后变成怎样的人,都要像现在这样尊重和理解彼此,无论贫穷富贵,都不能反悔。”   “嗯,一言为定。”陆归帆轻轻在姜若棠的掌心里拍了一下。   才刚要挪开,姜若棠就扣住了他的手,对他弯着眼睛傻笑。   “归帆,叫小姜出来吃饼了!”   “我们还做了福羹,尝尝看!”   姜若棠松开了陆归帆的手,侧过身,几乎贴着陆归帆从他的身边经过,还坏心眼地撞了他一下:“走吧!出去吃宵夜咯!”   陆归帆差一点就伸手抱住他,但姜若棠就像一条小鱼,已经溜走了。   陆妈妈的手艺是真的不错,不仅韭菜鸡蛋饼又酥又脆还馅料厚实,福羹汤也很香,小高吃的稀里呼噜的,直说今天晚上太值了。   吃到快十一点半,小高才带着姜若棠回家,走的时候姜若棠对陆归帆的爸妈千叮万嘱,如果再遇到有人找麻烦一定要给他打电话,他会告得他们连裤衩子都没有。   陆爸爸和陆妈妈忍不住一直笑,直到姜若棠和小高走了,他俩才面对面叹了口气。   “这车就算修好了……十四中门口也去不得了……我们该怎么办?”陆妈妈抹开眼泪。   陆爸爸安慰地搂着自己的妻子,轻声道:“别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至于穷死。十四中不行,那不是还有其他中学吗。”   陆归帆已经想好了,大不了他就去给其他初中生补课。   “但是,今晚也有开心的事情。我们认识了小姜,他真的就像归帆说的那样,是个没什么架子的好孩子。”   “对对对,吃东西的样子好乖啊。”   姜若棠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客厅里还为他留着灯,这个点姜怀远还有娟姐都睡下了。   姜若棠刚换好拖鞋,赵云疏穿着家居服从主卧走了出来。   “妈,你还没睡呢?”   每次听到那一声“妈”,赵云疏心底就对姜若棠产生莫名的柔软,让她想要疼爱他,明明这孩子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生活无忧。   赵云疏慢慢走下来,“有点担心你……听小高说,你为了帮同学的爸妈,不但报警了,还自己冲上去了?”   “我有分寸,您放心吧。”   姜若棠一边说,一边打开了冰箱,倒了半杯水咕嘟咕嘟喝了起来。   “不管怎样,你的安全对我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无论发生什么,我都希望你能告诉我们,向我和你爸爸寻求帮助。”赵云疏开口道。   姜若棠看着赵云疏微微皱着的眉头,轻轻拉了她一下。   赵云疏感觉姜若棠有话要说,而且半大小子拽自己的袖子就像撒娇一样,赵云舒的心莫名就软了,于是在厨房的小吧台坐了下来。   “那个……我最近才知道我的外公何道辰留了一笔可观的遗产给我。您也知道我年纪轻,还有两个月就要艺考。但是这笔遗产我心里已经有投资方向了。”   赵云疏一听,有些惊讶地说:“什么方向,可别是……”   “可别是什么?”姜若棠笑着问。   “这是你外公留给你的遗产,怎么使用应该由你做主。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够谨慎。”   姜若棠轻轻拍了拍对方的手背:“我的云疏妈妈,您就放心吧,我不会把它拿去给白映川砸营销的,也不会用它去捧任何明星。   这是我外公留给我的遗产,是他和他的祖辈下南洋辛苦赚到的血汗钱,如今这笔财富托付给了我。所以我想请您帮我找一个代理人,当我看中任何项目的时候,这个人能为我出面。最好……有深厚的财经知识,对危机和骗局有敏锐的嗅觉,当然……最重要的就是人品正直。”   赵云疏看着姜若棠的眼睛,能感受到这个孩子对自己的信赖,以及他远比任何人想象中都要成熟的内心。   “好,我会尽力帮你物色。”赵云疏的脑子里已经掠过了好几个名字。   这是姜若棠第一次找她帮忙,还是打理他外公的遗产这么大的事情,这种信任让赵云疏心里很高兴,她一定要为姜若棠选一个最合适的人选。   “别总说我了,不如说说你——”姜若棠的手指伸过来,在赵云疏的眉心碰了碰,“你最近总是愁眉不展的。别把我当孩子,如果你有什么不顺心,也可以跟我聊聊,说不定因为我没有在寰宇里待过,能够跳脱出那个环境,给你出一点主意呢?”姜若棠笑着问。   赵云疏垂下眼,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来。   她本来也觉得和姜若棠说成年人世界的办公室政治,这孩子也听不懂。   但也许是姜若棠看向自己的眼神透着真实的关切,再加上之前投资翱翔科技的事情让赵云疏感受到了姜若棠的眼界,面对现在的困局赵云疏也是有倾诉欲的。   她开口道:“我的团队已经组建好了,本来可以开展审计工作,但是财务部一直不肯对我交出账务资料,当我在工作会议上说出这个问题,没想到其他部门都成为了财务部的应声虫,叫我不要给财务部增加额外的工作负担,不要破坏财务部的工作节奏之类。”   姜若棠了然地一笑:“所以财务部对您采用‘拖字诀’,越是这样就越是说明他们的账务有问题。他们现在应该很辛苦地在补漏洞吧。得快一点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虽然我并不觉得他们把做好的账交给你就能骗过你的火眼金睛,但揭穿他们的假账也费力气啊。”   “是啊,你秦爷爷也是这么说的。”   赵云疏忽然觉得和姜若棠说话很舒服,他一点都不像个孩子,对大人的“权利游戏”看得很清楚。   家里有个人能听自己说这些,赵云疏觉得轻松了不少。   姜若棠笑了一下,凑到了赵云疏的面前,“您擅长阳谋,只是偶尔……咱也要上点手段,玩点阴谋。”   然后叽里咕噜,姜若棠眉飞色舞地跟赵云疏说起了上辈子自己听到的“传闻”。   赵云疏听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变得惊讶,“你说的是真的?”   姜若棠点头,一脸小狐狸偷鸡蛋得逞的表情,“我这瓜保熟!”   两天后的早晨,姜若棠正在餐桌上吃着汤包,就看到社交软件里弹出来一个新闻标题#遭遇顶级凤凰男,娱乐圈白富美人财两空#   “嗯?”姜若棠点开一看,才发现这位顶级凤凰男竟然就是寰宇影视的财务总监兼林成栋的狗腿子黄腾跃!   汤汁喷了出来,姜若棠的舌头被烫到,差点原地起跳。   “瞧你这孩子,一惊一乍的,一点都不淡定。”   姜若棠看向一旁的赵云疏,用口型询问对方:您给他买的通稿?多少钱啊?   赵云疏勾起嘴角笑了一下:“我听说黄太太很喜欢MLS的珠宝,就和她一起去看看。没想到在店里撞见了另外一位‘黄太太’,想要买一个3克拉的大钻戒,正打电话跟她的老公撒娇。而手机那一头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是黄腾跃。当时黄太太的脸色就不大好了。”   姜若棠看了赵云疏好一会儿,朝着对方竖起了大拇指:“妈,你的演技好好啊!”   “我演什么了?我是真的去看珠宝的。你觉得我这对珍珠耳环好看吗?”赵云疏侧了侧脸。   “好看死了。”姜若棠笑得牙花子都快出来了。   这时候赵长烽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下来,看着这两人的笑容,总觉得他们有什么小秘密。   “说,你们是不是狼狈为奸?”   “狼狈为奸是贬义词!我们全家都是正派人士!”   所以啊,离开了珠宝店之后,黄太太就立刻请人调查起黄腾跃的点点滴滴,才发现这家伙不但犯了传说中“男人都会犯的错”,还早就把大批资产转移到了情人的名下,这些资产远远超过了黄腾跃身为财务部门主管的正常收入。   顿时,黄太太对这个口蜜腹剑的渣男恨到想要将他碎尸万段!   早些年黄腾跃就是个凤凰男,刚到大城市里工作,自恃是处理账务,特别是弄虚作假的一把好手,但却迟迟得不到晋升,每年也就混个优秀员工,因为老板就把他当成工具,他郁郁不得志只能低头甘为牛马。   这个时候,他遇上了自己一生的伯乐——林成栋。   两人一拍即合,林成栋告诉黄腾跃,以他的情况想要实现阶级飞跃,最佳办法就是搞定老板的独生女。   黄腾跃一开始还不信,直到林成栋为他总结了一整套话术,什么“我觉得你和其他富家女不一样,你更善良,更优秀”、“不管别人怎么看,我知道你的努力,就算你爸爸不理解你,我也会支持你”,“你知道吗,这世上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人让我愿意不计代价全力以赴”……   黄腾跃觉得很荒谬,就这样说几句话,不用砸钱?不用有车有房?老板的女儿就能对自己倾心?   不试不知道,一试才知道真好用。他竟然真的空手套白狼,靠提供情绪价值把老板的女儿套得死死的。   结婚之后,黄腾跃凭着老婆的关系平步青云,在林成栋的安排和老丈人的扶植下步步高升,踩着赵云疏的肩膀爬上去。   这样的男人,一旦得到了权力,就开始飘飘然,连东南西北都认不清了。   他在外面又有了一个家,还有了孩子,大批的资产都被转移到了那个小家里。   黄太太知道了这还能忍?直接给他赠送了一个娱乐圈新闻,连他的渣男语录都上了头条。   这些语录不仅仅在网上广为流传,也成了这群学生课间的谈资笑料。   来到学校,姜若棠才刚坐下,通道另一侧的简莎戳了他一下,用夸张如同诗朗诵的语气念着渣男语录。   “若棠,你有我就足够了,别去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啊?”姜若棠正在刷题,他抬起头,一脸茫然地看向对方。   简莎再接再厉,那语气把林鹿模仿了个七成,这姑娘也是个阴阳学大师,“就算其他人都不认为你能成功,我永远相信你!”   “是吗?你相信我这次月考能年级前三十?”姜若棠皮笑肉不笑地反问。   “那……是万万不能的。”   “那你相信我个鬼。”   姜若棠当作什么都没听见,继续低下头刷题。   后排的赵长烽也笑得嘴角都压不下去。   坐在另一旁的林鹿也在刷着这些消息,他能想象到今晚回家的时候,他的父亲会有多么恼怒。   黄腾跃是林成栋的左膀右臂,是他的钱袋子,现在钱袋子漏了,黄腾跃为了自保,很多事情都会被抖出来。   不行,他必须抓紧姜若棠,不能让他离自己越来越远。姜若棠对于姜怀远来说很重要,只要姜若棠向他爸爸要求,姜怀远就会站在林家这边,帮林成栋说话!   “若棠,你现在这么努力,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相信你能考……”林鹿只是习惯性地说着从前能让姜若棠觉得开心的话,只是今天,话说到一半他就停住了。   他的心里咯噔一声,希望姜若棠没有听见自己这番话,但没想到姜若棠竟然撑着下巴笑着看过来了。   “呀,我以前都没发现,这些渣男语录,林鹿你可是从小对我说到大的呢!”   林鹿的心脏像是被狠狠锤了一下,脸色瞬间变得不好看,他这些说话方式是林成栋言传身教,而黄腾跃也是林成栋亲传,所以和网上盛传的渣男语录相比,林鹿这个更接近原版呢!   为了掩饰心虚,林鹿假装生气地撞了姜若棠一下。   “若棠,你太坏了!我跟渣男是一样的吗?”   “那必须不一样啊!渣男得长得帅,说出那样的台词才动听!林鹿,你是乖宝宝那一挂的,所以不要学渣男说话了!”   这算是姜若棠对林鹿的提醒了,但愿他能听得懂。 第40章 这些是你应得的   林鹿又推了姜若棠一下,假装生气,“你才乖宝宝,你全家都是乖宝宝!我不管,课间你得给我买酸奶。”   这时候,坐在林鹿另一侧的白映川慢悠悠开口了:“为什么我觉得自己膝盖中箭了呢?”   “啊?”   “中什么箭?”   林鹿和姜若棠一起看向白映川。   “姜若棠刚才不是说,渣男得长得帅,说出那样的台词才动听吗?”   白映川的视线越过林鹿,落在姜若棠的眼底。   “所以……姜若棠,我在你眼里是渣男吗?”   咋滴?我的看法重要吗?   这样一说,姜若棠还起了几分兴趣。   上一世,姜若棠也给白映川接过这种渣男反派的电影角色,当时的他觉得这种角色是个突破,如果演好了口蜜腹剑的渣男也能坏出魅力值,而且还是知名导演,能给白映川提升一个咖位。   但林鹿可没有这样的远见,他想的就是这样的角色形象对白映川不利,演好了反而会被喷,不利于日后的奢侈品代言人恰谈。   上辈子没让白映川接下这角色,这辈子能听他说说渣男语录过一过耳瘾也成。   “行啊,你来你来,看看能不能迷死我!”姜若棠摸了摸下巴,似乎很感兴趣,而他眼底的那一丝挑衅被白映川捕捉到了。   全班同学都关注了过来,他们没有想到白映川竟然要即兴演戏,有几个按耐不住的甚至从后排挪动到了前排。   姜若棠的后背被人用笔戳了一下,赵长烽的声音传来:“哗众取宠。”   姜若棠在脑子里的小人差点笑到锤桌子,赵长烽明明是想提醒他不要再被白映川迷惑,怎么说话的调调酸溜溜的呢?   “那我开始了。”   “放马过来。”   白映川站了起来,单手撑着桌面,朝着姜若棠的方向弯下腰,简直就是偶像电视剧里“为你折腰”的经典再现。   不得不说,白映川天生就是吃演员这碗饭的人。   哪怕不发一言,他幽深的目光,流露出的情态,立刻营造出了深情款款的氛围。   “若棠……”   两个字而已,周围本来还在窃笑的同学们竟然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   姜若棠也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名字这么有质感。   “这么多人里我只看到你,你真的很特别。”   这句话明明做作得要死,但白映川却能说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自然。   动听的音色,隐忍中带着恳求的语气,让姜若棠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在白映川的世界里真的是独一无二的风景。   白映川的唇角很轻微地向上一扬,目光里的情绪流转变化,就像一个和世界格格不入的反派,却在姜若棠的面前低下了自己的头,“虽然我不是好人,但为了你我可以试一试。”   姜若棠本想要鼓掌,夸一夸白映川的演技,但是对方眼底透露出一抹肯求,仿佛在说——我不是坏人,请让我留在你的世界里。   哪怕我只能当你的观众。   白映川的手指点在桌面上,前倾的幅度更甚,坐在他俩之间的林鹿只能向后靠,让出空间来。   “我想要认真地对待你,所以别走开,好吗?”   如果说前两句还算是渣男PUA语录,就为了让受害者以为自己与众不同,这第三句却听起来宛如告白。   此时的教室里很安静,大家似乎能感受到白映川对姜若棠的特别,但又说不出来是哪种特别。   就在这个时候,陆归帆抱着老师批改过的练习卷走进来,对全班这诡异的气氛熟视无睹,流程式分发起卷子来。   也因此,静止的时间忽然流动了起来。   姜若棠本来想要挪开自己的眼睛,但是被白映川那么看着,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班长都来了,你渣男语录还没有说完吗?   白映川接收到了姜若棠的眼神吐槽,很淡地笑了一下,带着自嘲的意味,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陆归帆拎着卷子,难得驻足,他将卷子放在了姜若棠的桌面上,指节轻轻敲了敲:“这个前两天教过你,没学会吗?”   姜若棠伸长脖子看了看,挠了挠脑袋:“我的眼睛学会了,脑子还差点火候。”   陆归帆的脸上没什么情绪,但声音却微妙地温柔了许多:“这是高考的重点题型,既然上次没学懂,那我再想想办法,看怎么讲解能让你懂吧。”   姜若棠从没想到自己做不通题,动脑子的竟然是陆归帆,他又得想其他的能让姜若棠记住的解法了。   “那个,班长……你觉得我凭借努力能考进年级前三十吗?”   陆归帆蹙了一下眉头,“我以为你的目标是冲出倒数第三考场……”   “你打击到我努力的劲头了。”姜若棠故意流露出落寞的样子,趴在了桌子上,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做错了那题。   陆归帆抬起手,差一点就要揉姜若棠的脑袋,在这么多人的目光里,他还是将手垂了下去。   “但是你继续努力下去,我觉得可以考上你梦想中的大学。所以是不是年级前三十重要吗?”   姜若棠歪着脑袋笑了,眼睛弯弯的,陆归帆之前还觉得他像小狐狸,有自己的小算盘,现在看着明明就是一只傻猫。   但对于姜若棠来说,这就是独属于陆归帆的“安慰”,很普通,很切实际,没有空中楼阁的美好也没有理想大饼那么热气腾腾,但对于重活一世的姜若棠来说,却很珍贵。   就在陆归帆即将离开的时候,姜若棠忽然转身一把扣住了陆归帆的手,抬起眼睛一脸真诚地看着他。   “班长,全世界只有你一心想要教会我,你真的很特别。”   “嗯?”陆归帆歪了歪脑袋,再结合一双双看向自己的眼睛,外加简莎和赵长烽的捂嘴窃笑,立刻明白姜若棠在作妖了。   于是他淡淡地看着姜若棠,仿佛在说:请继续你的表演。   “虽然我不是学霸,但为了你我可以试一试。”   当姜若棠说完这句话,白映川的脸色就冷了下来,他意识到姜若棠说的就是自己刚才那三句话的翻版。   “我会认真地做每一道题,所以别走开,好吗?”   姜若棠的眼睛又圆又明亮,陆归帆垂着眼看着他,将另一只手上的卷子放在了后排赵长烽的桌面上,然后伸向姜若棠,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刘海。   这场景,让前后左右都惊呆了,除了第一次戴隐形眼镜,大家久违地再一次get到了陆归帆的帅。   画面媲美校园偶像剧,这才是学神为学渣折腰的经典画面!   下一秒,陆归帆的手指就在姜若棠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嗷——疼啊!”姜若棠瞪向对方。   “玩够了?松手。”   姜若棠悻悻然松了手,陆归帆拎起卷子继续往后发。   简莎和赵长烽低头笑得肩膀打颤。   “我的演技不好吗?笑什么笑!”姜若棠怒瞪他俩。   简莎鼓励道:“演技很好,但咱们班长不吃这一套啊。”   只有陆归帆自己知道,那种心弦被拨得乱七八糟的感觉又来了。   他发完卷子,回到自己的座位,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   直到下课,黄腾跃的桃色绯闻还在继续发酵,上至八十岁老人,下至有手机的学生,都在批判渣男,舆论一边倒,就连寰宇影视的大门口都多了好些狗仔,让上下班的员工和高管们都怨声载道。   原配手上有不少黄腾跃帮着林成栋审批阴阳合同,财务造假、虚报瞒报的证据,一股脑地打包去了寰宇影业的董事会,扬言如果不处理这个渣男,这些资料就会送到相关部门去。   一时之间,所有部门主管都竭尽全力和黄腾跃撇清关系,而黄腾跃的老丈人差点双脚蹬过去,他对这个混账女婿失望透顶,反正女儿都已经开始起诉离婚,那些乱七八糟的账务早撇清也免得影响离婚时的财产清算,老丈人第一个举双手赞成赵云疏进行内部审计。   情况一朝逆转——所有高管对赵云疏一呼百应,生怕一个配合不积极就被打成是黄腾跃的同党。   就连赵云疏看着黄太太,啊……不对,现在应该说是前任黄太太双手奉上的“绝密资料”,都觉得这运气好得过分。   之前,没有这份资料想要抓到黄腾跃的尾巴那是“大海捞针”,有了这份资料那妥妥地有的放矢,能省下不少的力气。   赵云疏带着审计部和保卫科的人去搬资料的时候,再看到那些旧同僚,赵云疏都有些百感交集。   以前自己在这个部门就是个牛马,是永远升不上去的“最佳员工”,万万没有想到风水轮流那么一转,自己倒成了来这里办案的“钦差”。   那些曾经对她不屑一顾的什么副主管、专员都围在了她的面前,不断套着近乎,表示他们对黄腾跃所做的事情一无所知。   黄腾跃的秘书马不停蹄地将电脑资料都删了个一干二净,甚至还想把电脑硬盘卸下来藏包里带出去,结果保卫科的人来太快了,他慌不择路,差点把硬盘从窗户口扔出去,被保卫科给拦住了。   赵云疏扶额,真不知道这家伙怎么想的——硬盘啊,从十几楼扔下去,真摔地上也就算了,如果砸到人甚至闹出人命,那不比电脑里的罪过还要大?   真不知道黄腾跃都找了什么傻子当心腹。   赵云疏的审计部刚招了一个电脑专业的大学生,当着那个秘书的面儿把电脑资料全部都给还原了,秘书脸色那叫好看,赵云疏也不客气,直接报警把他带走了。   坐进画室的姜若棠瞥了一眼手机里再次弹出来的头条新闻#凤凰男高管潜逃中,寰宇影视内部大洗牌#   他弯起唇角笑了一下,可以想象林成栋此刻一定心急如焚,生怕火烧到自己的身上。   惶恐吧,害怕吧。   这些是你应得的,还会有源源不断地大礼送给你。   当天晚上,司机刚把下了晚自习的林鹿送到家门口,还没有来得及打开车门,就看到黄腾跃被拦在他们家的铁门外,不停咒骂着林成栋,还说什么如果自己做的那些账被公开了,他第一个就要把林成栋给供出去。   这可把林鹿担心坏了。   自己现在拥有的生活都是父亲给的,如果林成栋的财产来路不正,是不是自己也会一无所有?   黄腾跃看见林鹿的那一刻,双眼瞪圆,就像是豺狼见到了肥肉,当他的巴掌拍在林鹿的车窗边,把林鹿的魂都差点惊出去。   “你……你要干什么?”   “小崽子!回去告诉你爹,老子给他做了那么多事,他要是一点旧情不念,那就别怪我不客气,反正天捅破了,大家一起当被子盖!我手上有他叫我做事时候的录音!”   林鹿点头如捣蒜,还好有司机掩护,林鹿慌乱地推开车门逃出了黄腾跃的纠缠,他的腿都吓软了,在开门的时候一个踉跄,双腿几乎是跪在台阶上,疼得他后背冷汗直流。   林成栋一副吃了屎咽不下去的表情坐在沙发上,听见林鹿进门的声音,便冷着脸问:“那条疯狗还没有走吗?”   林鹿咽下口水点了点头,然后一鼓作气把黄腾跃说的话讲给了林成栋听。   林成栋看过来的目光是恐怖的,仿佛要把林鹿大卸八块,让林鹿那句“他……说……说他……手上有……录音……”都断断续续。   林成栋似乎也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他冲着林鹿冷哼了一声:“这就把你吓结巴了?多大点出息!滚回你的房间,没叫你出来,你就老老实实在里面待着。”   林鹿这一次真的犹如受惊的小鹿,踉跄着爬上楼去,关起门来就听见自己的心脏砰砰直跳。   黄腾跃进来了,好像和父亲没说几句话就在客厅里又是砸桌子,又是摔椅子的,每一下都让林鹿害怕。   他深深地担忧着,他们林家是不是要完蛋了?   黄腾跃好像搞了好多好多的钱,如果连累到了父亲,会不会让他失去现在所有的一切?   他的房间,他上下课乘坐的车,他的吃穿用度,还有当他去上课的时候会不会被其他同学嘲笑,被指指点点?   就连白映川,也会避他如蛇蝎!   从小时候开始,他就非常嫉妒姜若棠。   因为那个时候,姜振海老爷子还在,以他的威望无论是业界还是对公司的掌控,都是绝对的。   林鹿第一次见到姜若棠,他的神采飞扬,他的从不自卑和从不讨好,就是一个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小少爷,让林鹿羡慕嫉妒到酸水涌到嗓子眼。   林鹿接近他,讨好他,也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取代他,所以父亲想要姜若棠成为一个废物,林鹿就根据父亲传授的那些话术来捧着姜若棠,隔离他和真正关心他的人之间的关系,给他自我感动式的恋爱脑行为添一把柴火,让那把火烧得旺旺的。   可就在他花了十多年的时间和姜若棠建立起这样特别的关系,一个暑假之后,一切莫名其妙就被清零了。   如果这时候连父亲都出事了……林鹿不敢想象他未来还能过上怎样的日子。   这一切到底怎么了?   无论是他还是父亲,到底哪一步走错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的争执声逐渐平息,不知道父亲到底说了什么,黄腾跃竟然主动离开了。   林鹿刚把门打开一道缝隙想要看看情况,紧接着传来的就是林成栋一阵愤怒的咆哮,他抡起刚被黄腾跃砸裂的水晶烟灰缸泄愤一般在茶几上猛砸,林鹿吓得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   这让他浑浑噩噩,一整晚都没有睡好觉。   反观赵云疏的审计工作可谓一日千里,身为审计部分管者的秦镐拄着拐杖来到了赵云疏的办公室。   “秦老,您来了!”赵云疏立刻给秦老倒茶。   秦镐笑了笑说:“你忙,我就是来看看你。”   “秦老,您就没什么要嘱咐我的?”赵云疏问。   “要说嘱咐……那就是你别操之过急,这一次根据我的经验,林成栋多半会断尾求生,能把黄腾跃搞下去也是一个成就,让他没了捞钱的工具,他自然会铤而走险犯更多的错,而你也将会得到更多抓住他的机会。”   “我明白,而且这个事情牵扯面如果太广的话,会影响公司的形象和正在进行中的项目。刮骨疗伤也要求个‘稳’字。我们一点一点来,慢慢剪除他的羽翼,在踢他出去的同时,也把对公司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赵云疏点头道。   “没想到啊没想到,云疏你比起从前要圆滑了许多。我都有点怀疑黄腾跃的夫人能把这些证据调查得这么清楚,是不是你在背后指点她?”秦镐用意味深长的目光打量着赵云疏。   赵云疏笑了一下,她还记得姜若棠的嘱托,让她不要把自己给她出主意的事情说出去,也不要对任何人说自己参与了这件事。   “您见笑了,我哪里想得到这些?这次是真的天上掉馅饼,太幸运了。”赵云疏回答道。   秦镐也相信以赵云疏的性格想不出这样的主意,“你的处事作风是大开大合,什么都放在了明面上。但是对付小人,还是得有一些手段的。”   赵云疏谦虚地点头,但是她记得姜若棠对她的提醒,手段只有在所有人都对她不设防的时候才使的出来。   如果周围人都知道她有手段,那么无论是对她的防备还是距离都会提升一个档次,她还是牢牢把握自己“大开大合”的人设就好。   “我之前还奇怪,你当时非要人力资源那边给你招个IT专业的学生是为什么,这两天我倒是看明白了。不但恢复数据很溜,听说还给你们设计了小程序,追踪起账目来比从前快许多倍啊?”   “这也是我之前当财务的时候,和同行交流的感想。”   事实上,这是姜若棠特地叮嘱她的,要“审计信息化”。   很快,黄腾跃就被移送司法,他转移到情人那里的钱也被追回,他一个人揽下了所有罪责,外加涉及合同的明星和经纪公司也落了马,连带着娱乐圈一起洗了个牌。   财务部整个大换水,新的总监是秦老特地从国外请来的,据说曾经为世界五百强工作。   周末,姜家一家四口吃饭的时候,姜怀远忍不住感叹,“怎么不知不觉就变天了?”   赵云疏和姜若棠很有默契地看了彼此一眼,反倒让一旁的赵长烽有些吃味。   “妈,你和姜若棠眉来眼去的……我感觉姜若棠比较像你的亲儿子。”   这话把赵云疏气得差点呛着,“臭小子,眉来眼去不是这么用的!就你这语文水平,绝对九漏鱼!”   姜若棠撑着下巴,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哈哈哈,我还觉得赵长烽你没头没脑的样子挺像我爸的亲儿呢!”   “你说谁没头没脑?”赵长烽假装生气。   姜怀远立刻给赵长烽夹了只大鸡腿:“他说我,说我没头脑。你别跟哥哥计较,他就只有嘴坏而已。”   赵长烽瓮声瓮气地咬了一口鸡腿,瞥了姜若棠一眼,“我当然知道。”   “知道什么?是咱爹没头脑?还是你哥我只有嘴坏?”   赵长烽夹了块排骨杵进姜若棠的嘴里,“如果排骨都堵不住你的嘴,下次我把碗都塞进去!”   餐桌上响起一阵哈哈哈的笑声。   大概是折断了林成栋的左膀右臂,姜若棠心里特别地高兴。   越是高兴的时候,他就越是想要见到陆归帆,然后他找了个借口,说自己题不会做,想去找他。   陆归帆本来就在研究周末练习卷的那些题目,早就猜到了姜若棠哪些东西不会,正在想怎么教他。   只是放下手机,陆归帆想到了什么,就起身快步出了门。   陆妈妈正在看报纸找工作,看见陆归帆在门口换鞋,问道:“归帆,你去哪儿啊?”   “我去买点零食。”   “买零食……”陆妈妈刚要说什么,就被陆爸爸拽了一下。   “归帆有分寸。他忽然想吃零食,就让他吃。” 第41章 归帆   陆归帆来到了街对面的小卖部,他的口袋里只有六块五。他记得姜若棠喜欢喝汽水,于是拿了一罐可乐。   当他再想要买一包薯片的时候,发现钱不够用了。   又在上衣口袋里摸了一下,找出了一块硬币。   忽然想起这个硬币是姜若棠给他的,陆归帆就又把它放回了口袋里。   最后只是买了一包辣条。   陆归帆回了家,坐在房间里看着那罐可乐,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过了快半个小时,他的手机响了,姜若棠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   “班长,你下来帮帮我们……我们搬不动……呀!小高,它竟然会动!”   陆归帆愣了一下,又赶紧下楼,才发现小高的后备箱里有很多东西。   “这都是什么……”陆归帆问。   姜若棠看向小高,小高解释道:“唉,这是姜导去山里钓鱼的时候挖的笋,这是姜导扒的野菜,这是他钓的鱼……”   “这个麻袋里的是什么?”姜若棠又问。   小高叉着腰,一脸无语:“塘子里挖的藕……娟姐已经炸了够吃一周的藕饼了,我已经上火了……”   姜若棠推了一下陆归帆的后背:“只能请你们家笑纳……我爸去钓鱼,从来只管钓,不管亲朋好友是否吃得下。”   小高叹息:“现在连秦老爷子都说不收鱼了。这都是草鱼,刺多,老人家容易卡着。”   “……谢谢。”陆归帆开口道。   小高摇头:“我谢谢你才是哦。这些东西丢了可惜,家里又吃不完,我都找不到地方送了……你们家肯收下,我这个后备箱也终于可以腾出来了。”   陆归帆赶紧把爸妈叫下来,他们一起把东西给搬了上去。   “唷……这么多啊……”   陆爸爸和陆妈妈互相看了一眼,是既欣喜又有点不知所措。   欣喜当然是因为这些东西能稍稍缓解他们的经济压力,不知所措则是姜若棠的人情该怎么还。   小高看出来了,走到陆爸爸的身边小声道:“别想那么多,我也是澄江高家村长大的,小时候跟你们陆家村的人在江上打鱼,搞不好我们还一起凫过水呢!”   陆爸爸一听是同乡,亲切感倍增。   “若棠他们家是真吃不完这些,分给亲朋好友是常事。”小高再次解释。   夫妻俩这才点头,对姜若棠还有小高都感激不尽。   小高对姜若棠说:“那你在这儿待着,要回家的时候给我打电话,我先去洗车了。”   “嗯,好!”姜若棠朝小高比了个OK的手势。   把这些东西都搬进了厨房,夫妻俩就在想着要怎么做这些东西了。   只剩下姜若棠像只乌龟一样爬楼,陆归帆走上几步就回头看他,“抱歉,要是我家有电梯就好了。”   “嗯?”姜若棠抬头看他,一脸懵的样子,“这有什么好抱歉的?除了体育课,这已经是我唯一锻炼身体——克服重力做功的时候了!”   “其实我也可以单肩扛你上去。”陆归帆说。   姜若棠叉着腰深吸一口气,“别告诉我……你是认真的?”   “认真的。”   “NO!”姜若棠拍了拍自己的腹部,“赵长烽扛过我下楼,我差点吐他身上!”   陆归帆的唇线好似弯了一下,转身又上了几节台阶。   姜若棠半仰着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道:其实,我喜欢你背我。   终于进了家门,就听见陆归帆的父母在厨房商量。   “野菜和笋丝可以做春卷,鱼肉可以晒干了做咸鱼,还有搓鱼丸,莲藕可以做成藕夹还有藕饼……”   “这么多东西,够我们家吃半个多月了……”   “若棠啊,这些吃的都是你带来的,要不然你晚上在这儿吃饭吧。”   “是啊,叔叔阿姨给你露一手!”   “好嘞!”姜若棠又笑弯了眼睛。   陆归帆领了姜若棠进房间,陪着他刷题。   “今天……你有什么高兴的事情吗?”陆归帆问。   姜若棠侧过脸来看向他:“这都被你发现了?   “嗯。”陆归帆点了点头。   “我呢,一直在打个大BOSS,今天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把一个为大BOSS冲锋陷阵的小BOSS给干掉了。”   姜若棠的眼底透着一丝得意和愉悦。   陆归帆也被他的这种情绪感染了,唇上浮现出很浅的笑意。   他知道姜若棠口中所说的大boss肯定不是打游戏,但无论是游戏还是现实里的较量,姜若棠能赢,陆归帆就为他高兴。   刷了几道题,姜若棠卡了壳,陆归帆换了好几种方式去解释,姜若棠就是转不过弯来。   刚才还兴奋着的小狐狸现在已经蔫了,开始怀疑自己的智商了。   “你先休息一会儿,把脑袋放空。我再来想一想该怎么跟你解释。”   “哦,好吧。”姜若棠拿着笔,在草稿纸上百无聊赖地画起画来。   陆归帆托着下巴在心里揣摩着姜若棠到底在哪里被卡住了。   过了一会儿,陆归帆侧过脸刚要说什么,就发现姜若棠趴在那张草稿纸上睡着了,半边脸枕在胳膊上,另一只手还握着那支笔。   陆归帆一点一点前倾,直到自己和姜若棠一样趴在了桌上,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到姜若棠闭着的眼睛和安然的神情。   他抬起手,指节轻轻掠开姜若棠的碎刘海,看到了他充满少年气的眉眼,当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指节已经贴在了对方的脸颊上,温暖而柔软的触感,似乎在告诉陆归帆……眼前这个人不是幻觉,是真实存在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若棠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的睫毛颤了颤,揉了揉头发醒了过来。   “嗯……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叫我呢……”   “刚要叫你,你就醒了。”   当姜若棠低头拿手机时,陆归帆才发现草稿纸上画的竟然是自己。   尽管只有寥寥数笔,却勾勒出了陆归帆的侧脸轮廓、刘海还有那副经典的黑框眼镜,柔和又美好。   手机里是娟姐问姜若棠回不回来吃饭的信息,姜若棠告诉她自己在同学家吃。   再一抬头,姜若棠就发现草稿纸被陆归帆拿去了,他捏着那张纸对着光,向后靠着椅背,专注的神情不知道在看什么。   姜若棠有种上课分心在草稿纸上涂鸦被抓住的心虚感,正要为自己辩解几句,没想到陆归帆开口道:“你……会画自己吗?”   “嗯?”姜若棠没明白陆归帆为什么这么问。   “那些有名的画家,比如梵高、伦勃朗、毕加索之类的不是都有自画像吗?”   “啊……画自己……有一丢丢自恋的感觉。”   “是吗。”   不知道为什么,姜若棠觉得陆归帆这句“是吗”听起来有些落寞。   “先讲题啦。”姜若棠用手肘撞了他一下。   不知不觉就到了晚饭,陆妈妈喊了一声“吃饭了”,姜若棠的肚子就发出了“咕噜——”的声响,应景得让陆归帆失笑。   陆归帆拿过了放在桌角的可乐,在姜若棠的额角上碰了一下,“拿去喝吧。还有辣条,吃吗?”   “嗯?可乐?辣条?”姜若棠拿过来看了一下,把辣条还给了陆归帆,“这是补课限定吗?那辣条给我留着,这样我就有理由下次再来了。”   陆归帆微微张了张嘴,不需要任何理由你都可以来啊。   姜若棠拿着可乐出了房间门,看着一桌子的菜,“好香啊!”   鱼头炖豆腐的汤已经温出了奶白色,里面还煮了好几颗白嫩嫩的鱼肉丸。   还有笋丝野菜春卷,焦黄香脆。   炝炒藕丁也让人食指大动。   更加不可思议的是,陆家夫妇还做出了炒鱼面!   “叔叔阿姨,有没有杯子啊,我们来分可乐吧。”   “就一罐啊,小姜你喝吧。叔叔阿姨不喝也没关系!”   “可乐又叫肥宅快乐水,怎么能只有我一个人快乐呢?更加不能只有我一人变肥!当然要大家一起快乐才是真快乐嘛!”   陆妈妈笑着去找了杯子来,姜若棠打开了易拉罐,每个人都分了一点。   “班长,cheers!”姜若棠捏着陆归帆的塑料水杯和他的保温杯碰在一起。   “嗯,干杯。”   陆归帆听到了可乐里气泡不断升腾的声响,一颗一颗接连不断地在快要接触空气的时候裂开。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与人分享同一罐可乐。   “小姜,这都在家里了,你不用再喊他‘班长’了,听着太见外啦。”陆爸爸开口道。   “那喊他什么呢?”姜若棠故意看向陆归帆。   “归帆,你叫他归帆就可以了。”陆妈妈笑着说。   陆归帆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从高一到高二,陆归帆听过他不耐烦地或者无所谓地喊自己的全名,现在他会叫他班长,耍赖的时候喊他师尊,但“归帆”两个字里仿佛透出难以言喻的、让人暗含期待的亲近。   “诶?真的可以吗?”   姜若棠的脑袋又凑了过来。   陆归帆知道,这家伙又想要逗弄自己了。   “看来不可以啊,班长都不点头的。”   姜若棠又拉开了距离,舔着嘴角专注于把鱼丸戳起来。   陆归帆垂下眼,喝了口可乐。   “你可以喊他小船啊。”江爸爸忽然说。   陆归帆难得语速加快:“爸……那是小名,上了小学就没人那么叫了!”   姜若棠却来了兴致,“为什么啊,为什么班长的小名是小船?”   “因为小时候他是跟着爷爷长大的。爷爷去澄江捕鱼,就把他背在身后。他每次看到捞起来的鱼,还有水面上的各种鸟,就会不停地蹬腿,开心着呢。可是一上岸,他就会开始哭鼻子。爷爷说他喜欢坐渔船,就给他取了小船这个小名。”   “哦,原来是这样啊。”姜若棠侧过脸看向陆归帆,也终于能体会到陆归帆为什么那么珍惜爷爷送给他的这副眼镜了。   就在陆归帆伸手夹春卷的时候,姜若棠忽然靠近他,连续“小船、小船、小船”一顿输出。   陆归帆就知道会这样,抬起另一只手正要捂上他有些聒噪的嘴,忽然却听到了一声“归帆”。   又轻又快,就像是从水面上滑翔而过的飞鸟倒影。   仿佛衔住了他的心脏,振翅而起,飞向高空。   筷子颤了一下,春卷差点掉下来,还好他用力夹住了。   “你也可以叫我若棠。”姜若棠就像是告状一样,对陆爸爸和陆妈妈说,“叔叔阿姨,每次班长带我刷题的时候,只要连名带姓喊我,我就有一种要被叫家长的错觉。”   陆归帆的嘴唇咬在春卷上,发出嘎吱一声的脆香,在心里暗道:小骗子,明明我叫你名字的时候都很小心。   因为不想看到你难过或者委屈的样子。   很神奇的,这顿饭暂时缓解了陆归帆爸妈的失业焦虑,两人一直笑呵呵地陪着姜若棠聊天。   陆爸爸给姜若棠讲小时候在澄江上怎么捕鱼,陆妈妈说自己小时候是澄江的“浪里白条”,姜若棠露出了羡慕和向往的表情,想着有机会要去澄江边写生。   吃完了饭,陆归帆帮着爸妈擦桌子还有收拾碗筷,姜若棠本来也想跟在他屁股后面帮忙,陆归帆却戳了一下他的额头,“你先回房间里刷题吧,我收拾好了就去看你做的。早点把作业都做完了,也免得小高太晚过来接你。”   “好吧……”   那天晚上小高是十点来接姜若棠的,看着他上了车,陆归帆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整理起姜若棠留下的草稿纸。   翻到最下面的一张,陆归帆愣住了,因为在草稿纸的角落上画了一个很小的姜若棠的自画像,是做不出题的时候用笔戳自己脑袋的样子,真的……很可爱,让人看了莫名想要笑。   这大概就是姜若棠对陆归帆关于自画像的回应吧。   就在第二天的中午,姜若棠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赵云疏亲自开车来接他,说是要带着姜若棠去见一个人——郑华笙。   听到这里,姜若棠又兴奋又紧张,看来这位就是赵云疏为他物色的“代理人”了。   他们相约的地方是一间茶室。   姜若棠第一眼见到对方还以为郑华笙是大学教授呢,他戴着一副细黑框的眼镜,五十多岁上下,温文尔雅的气质让人很容易就生了好感。   听了赵云疏的一番介绍,姜若棠才知道郑华笙曾经在某上市公司当财务专员,三十二岁那年有一次遭遇劫匪要抢老板的电脑和U盾,他和对方争斗之下伤到了腿。   姜若棠的视线下移动,果然看到郑华笙的座位旁边放着一把拐杖。   当然,电脑和U盘都保下来了,郑华笙也备受那家公司老总的信赖,一路坐到了财务总监。   前两年,这位老总退休了,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新东家想要启用自己人,郑华笙虽然还在当打之年,但还是激流勇退了。   也就是说,这位郑先生无论是经验还是人品,应该都很符合姜若棠的需要。   而且他口风很严,明明新东家并不看重他,他离开之后也没有说过对方半句不好。   郑华笙笑了一下:“我听赵师妹提起你,说你虽然年轻,但很聪明也很有想法,即便是这样我还是想说帮着小孩子管理一两千万的资产,我不是特别有兴趣。”   赵云疏知道他们要详谈细节了,正要找借口起身避开,但是却被姜若棠轻轻扣住了手腕。   “我又不是请郑先生帮我洗脏钱,我的事儿您当然可以听。”   赵云疏愣了一下,她坐下来的时候,郑华笙的眼底对姜若棠的一丝好感快速浮现又掩饰了下去。   在他看来,这孩子比自己想象中敞亮。   “我需要请您代为打理的资产是八千万。这是我外公还有外公的祖辈打拼下来的积蓄,所以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不想胡乱挥霍掉,能钱生钱最好。虽然我很年轻,但我也希望郑先生能相信我的一些判断,哪怕听起来独断专行。”   “哦?年轻人的想法虽然听起来天马行空,但有的时候却更能另辟蹊径。方便让我听听你的想法吗?”   郑华笙微笑着问。   这不仅仅是郑华笙在考验姜若棠,姜若棠何尝不想试试郑华笙和自己有没有共鸣?   姜若棠从口袋里拿出了晟市的地图,将它打开,平铺在自己和郑华笙的面前,手指点在了地图最上角——那是几乎就快看不见的澄江滩涂。   郑华笙的目光一点一点暗沉下来,他看着姜若棠的眼睛说:“你想要?”   “不行吗?”姜若棠反问。   “不是不行,但目前情况不够明朗,有风险。”郑华笙果然一点就明白姜若棠在想什么了。   “可我打赌,郑先生如果您手上但凡有我五分之一的资产,也会想要在这里咬一口。而且这个高风险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实际上八九不离十。”   赵云疏一时之间还看不明白这一老一小在打什么哑谜。   但姜若棠和郑华笙却知道彼此指的就是澄滩的新区发展计划。   郑华笙没想到自己被姜若棠给戳中了心思,心想这孩子还挺有意思的。   “你需要给我点什么,让我相信你的判断。”郑华笙开口道,“不然,就算你钱多,我也不给任性大少爷的武断决定擦屁股。”   “那……郑先生需要我给点什么?”   从郑华笙过去的履历来说,他在之前的上市公司里都没要求股权之类的东西,那么到了姜若棠这个“小屁孩儿”,他更不会要什么公司股份了。   姜若棠毫无回避地看着郑华笙的眼睛,里面透露出世事沉浮和一些姜若棠所熟悉的沧桑。   ——郑华笙想要的应该是个志同道合、有远见而不会拘泥于办公室政治的“搭档”。   郑华笙抿了口茶水,慢悠悠地说:“你有没有听说,现在华臣汽车的收购即将进入尾声。”   “嗯。”姜若棠点了点头。   郑华笙接着说:“目前呼声最大、出资最高的就是隆鸣集团,虽然隆鸣集团是地产发家,但一直很想触及家用车行业。你说,隆鸣集团能赢过竞价排在第二的风腾汽车,把华臣汽车收入囊中吗?”   姜若棠怔了一下,所以这是郑华笙给他出的考题?   那这也太幸运了吧?   上辈子的时候,隆鸣收购华臣是业界超级大新闻,姜若棠虽然不关心这个收购案,但结果太出人意料,身边的大人们都在讨论,自己想不记得结果都难。   就连林成栋也以为隆鸣集团必胜而损失了不少投资。   对于其中的内幕和秘辛,真正为姜若棠分析透彻的人……是陆归帆。   十年后,当姜若棠住院的时候,陆归帆正跟随自己的领导为某新能源汽车的蓄电池做研发,忙到像陀螺一样旋转,姜若棠足足一整个月没有见到他本人。   而姜若棠也有个习惯,那就是陆归帆在忙什么,自己就看什么,就为了能在睡前和陆归帆聊一会儿。   就这样,他在百无聊赖之中看到了华臣汽车的发展史。   “陆归帆,你说为什么当年像是华臣这样的老牌民营企业会垮掉啊?网上说它在海外发展中国家的市场占有率很高,生产线也很成熟,按道理华臣汽车的老板可以躺着赚钱啊!”   “这样的家族企业在权力交接的时候最容易产生内斗。兄弟姐妹之间互相拆台搞事情,就像我的老家澄滩为了争拆迁款打破头一样。一旦造成了资金链断裂,结局就控制不住了。”   陆归帆的声音是平和、缓慢又带着浅笑的,对于姜若棠来说是不可替代的精神慰藉。   “哦——所以从高处跌落的华臣汽车立刻成为一块肥肉,无数资本豪强都想把它吃进嘴里。我看网上说当年报价最高的就是隆鸣集团,可是为什么华臣汽车反倒成了风腾汽车的子品牌?”   陆归帆很轻地笑了,姜若棠至今还记得透过手机电波仿佛能感受到他声带的振动。   “傻瓜,你有没有听过什么是围魏救赵?”   “哦?你的意思是华臣汽车是魏国,那赵国是谁啊?”   陆归帆答道:“一心电子科技啊。” 第42章 班长,一起压马路吗?   陆归帆的答案让姜若棠恍然大悟。   也就在那个时候,姜若棠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很大,没有硝烟的战场比比皆是,而他用十年的青春跟着林家夫子在方寸天地里争名逐利,是多么狭隘和可笑。   “若棠……若棠……你在想什么?”赵云疏的声音传来。   姜若棠的肩膀一阵轻颤,从回忆中醒过神来,立刻整理思路,回答郑华笙的问题。   “我觉得吧……隆鸣集团对华臣汽车势在必得……”   郑华笙听到这里,眼底似乎有一丝遗憾,刚才还因为澄滩的发展聊得上头,这会儿光环散了,颇有种线上相亲见光死的错觉。   姜若棠在心里笑了一下,就允许您考我,还不能让我来个大喘气?   “这种势在必得,只是隆鸣集团声势浩大的表演而已。应该说隆鸣集团本来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并不想收购华臣汽车。”   郑华笙的目光一震,“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很简单啊,看隆鸣集团在这之前收购的项目,他们真正想要得市场是新能源汽车。华臣汽车这种传统生产线,不是他们的菜。”   “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加入收购华臣汽车的角逐?”   郑华笙自己也许都没意识到,他的唇角一起起了一抹浅笑。   “还能为什么?把收购价格抬高,让排在第二的风腾汽车花更多的钱买这个生产线,只要把风腾汽车的财务预算和银行贷款都套住了,隆鸣集团就少了个财力最雄厚的对手跟他们竞争之后即将拍卖的一心电子科技啊,据说一心电子科技的好些专利对于新能源汽车来说都特别特别重要,这才是隆鸣集团的心头好。”   姜若棠说完,郑华笙看向他的目光里少了几分调侃,多了一丝尊重。   “这是你的答案,不改了吗?”郑华笙问。   “不改了。”姜若棠语气肯定。   虽然这对于大部分十八岁年轻人来说绝对超纲,但他姜若棠相信上一世陆归帆给他的正确答案,当然不改。   郑华笙的神情松快了不少,“好,那我们拭目以待。如果你说对了,我愿意放弃悠闲的养老时光,再为你操心一把。”   “一言既出——”   姜若棠朝着对方伸出手。   郑华笙笑着和他击掌,“驷马难追!”   回家的路上,赵云疏一边开车一边回顾着这一老一少的聊天,才隐隐明白他俩打的哑谜,也为姜若棠的见地感到吃惊。   “若棠,你的心也真够大的。”   “嗯?哪里大?”姜若棠反问。   “你外公给你留了多少钱,你就这么毫无遮掩地告诉我和郑先生,你就不怕我俩合伙做局套走你的钱?”   姜若棠低下头不由得笑了,确实有这样的坏人,比如上辈子的林家父子,但凡姜若棠还穿了条裤衩他们都不甘心,非得扒干净了不可。   “你连我爸的钱都不要,我外公的遗产可没我爸的钱多。”   “那……那可能是我骗你们父子的,我给自己立的不贪财的人设啊!”   姜若棠没忍住笑了,“什么人设……你本来就不贪财,对你来说家比钱重要。”   这句话戳中的赵云疏的心,让她莫名觉得暖暖的,也就多想嘱咐这孩子几句,生怕他吃一定点的亏。   “孩子啊,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打算投资澄滩,在你和郑先生的合作还没有达成之前你就贸然告诉了我和他,你就不怕我们把你的投资计划说出去?万一有人跟你竞争呢?再不然,三教九流找上门来想要忽悠你的投资呢?”   “还是那句话,我信任你。所以你为我千挑万选的郑先生,我也信任。”姜若棠看向她,似乎又看到了上辈子那个加班为他赚取医药费、白发早生的赵云疏。   赵云疏叹了口气,被姜若棠这么信任着,总让她觉得自己要更加对这孩子好。   “不过,你应该蛮高兴的吧?总听你爸爸说……你从小就难过妈妈没有陪在你身边……觉得她并不在乎你。现在看来,你外公能留下这么丰厚的遗产给你,也是他们两代人的爱意传递。”   赵云疏虽然没有见过何蕰,但她看过何蕰的作品展,总觉得那是一个灵魂自由的女子。   姜若棠闭着眼睛,感受着清风拂面而来,似乎是来自母亲温柔的低语,又像是隔着遥遥时光的一个轻吻。   “小的时候,我会把一饭一汤、密不可分的陪伴当作爱,长大了又觉得更需要自由、理解和更广阔的天地。也许前者她给得不够,后者以她的见识和能力本来能给我,但又没来得及。现在我不怪她了,反而会想知道她有没有拍够自己想拍的照片,有没有把握住那些一闪而过的瞬间,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我这辈子可能见不到的风景和大事……如果她还活着,我和她能不能像此刻一样坐在车里聊很多世上母子大同小异的话题,又或者全世界游历的她会带给我更广阔的视野和见地。”   赵云疏将车停在了路边,解开安全带,给了姜若棠一个拥抱。   姜若棠靠在她的耳边轻声道:“妈,我没事了,放心。”   这句话,是对赵云疏的,也是对何蕰。   周一的早晨,赵云疏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十点钟发布的财经新闻,她有些紧张,担心结果和姜若棠预测的不一样,但是对于这个孩子,她又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茶水间里传来员工惊诧的讨论声。   “我的天啊!华臣汽车的新东家竟然是风腾汽车?”   “什么?之前出价最高的不是隆鸣集团吗?”   “太爆了吧!股票怎样了?”   “业内有不少人士认为风腾汽车这么做是杀敌一万自损八千,看似打乱了隆鸣集团在汽车行业的拓展布局,实际上自己也背负了高昂的银行贷款,现金流也吃紧,只能寄希望于华臣汽车对得起这笔巨额投入了。”   听到这个消息,赵云疏难掩愉悦地握紧了拳头。   太好了,若棠是对的!   那一刻涌上心头的喜悦感,仿佛期末考试放成绩单,儿子考了年级第一。   至于郑华笙,他正坐在家里的阳台上,一边喝茶,一边逗着笼子里的八哥。   “小家伙赢了呢。”   “小家伙赢了!小家伙赢了!”八哥欢快地模仿着郑华笙的话。   不过这些对于普通的高中生来说并不重要。   只有姜若棠看到消息的时候唇角挑起一抹笑。   他发了条短信给郑华笙:[郑先生,我赢了哦。]   郑华笙是个爽快人,信息回得很快:[臭小鬼,我正打车去见你那位戴律师。]   姜若棠弯着眼睛,郑华笙和戴鸣都是效率很高的人,估计他俩合作起来也会事半功倍。   就是……郑先生的腿脚不方便,总让他打车……他这个老板好像显得不怎么尊敬长者啊。   “若棠,若棠,你在笑什么呢?”林鹿的声音在姜若棠的耳边响起。   “啊,我在看隆鸣和风腾的收购大战啊!”   林鹿笑了笑,“那个都是大人在关注的消息,我们这些学生哪里懂其中的密辛。”   “看个热闹呗。”姜若棠回答。   “真的只是看个热闹吗?”白映川的声音传了过来。   带着一丝探究和调侃。   “啊?”   “我也在关注这个消息。从这个结果来看,风腾汽车是不是被隆鸣集团给涮了?”白映川虽然是趴在课桌上的姿势,却靠向姜若棠的方向。   这让夹在中间的林鹿如同第三者,感觉自己超级多余。   他想要插上话,但是又根本不知道这两人聊的是什么,谁被谁涮了?   姜若棠没想到白映川竟然会关心这个,撑着下巴,懒洋洋地反问:“可别告诉我你家有人买了风腾汽车的股票?现在跌得发绿所以肉痛?”   “你猜对了。”白映川笑着点头,“你说是不是得赶紧抛?”   “抛什么,趁着价低赶紧买。风腾汽车也是老江湖,看到自己股票跌成这样,很快会出重大利好消息。”   “比如呢?”白映川绕有兴趣地问。   其实这也是姜若棠的直觉,他想象了一下如果自己是风腾汽车管理层该怎么办。   “比如放出消息,华臣汽车墙内开花墙外香,风腾刚收购华臣,就接到了海外高额订单之类。”   “好。”白映川笑了笑。   “你可别全听我的,我就瞎说。大家都是象牙塔里的学生……诶不过……”   姜若棠本想说什么,但看到林鹿那副无法加入话题的委屈模样,就干脆不说了。   没想到白映川的手却绕过林鹿的后背,在姜若棠的后脑勺上拍了一下,声音里带着调侃的笑,“喂,说话说一半,叮叮少一段。”   “咳咳……”姜若棠万万没想到白映川竟然会跟自己开玩笑,“你才少一段呢!”   “我少一段也比你行。”白映川回答。   姜若棠面无表情地朝他比划了一下手指,转过头去继续和磁场中的电子奋战了。   后排传来同学们开玩笑的声音。   “我发现白映川最喜欢和姜若棠说话。”   “对,逗姜若棠的时候笑得也最多。”   白映川转身半开玩笑地说:“那我多逗逗他,这样笑得就越多。”   林鹿的危机感再次涌上来,他本来以为自己和白映川之间的关系会更亲近一些,但现在看来,白映川明显对姜若棠更感兴趣。   但此刻他最想做的就是融入他们之间,从前是他假意帮助姜若棠接近白映川,而此刻他看出来白映川对姜若棠的兴趣,他只能尽量去满足白映川的愿望。   否则,一但他没有用了,白映川也会把他踢出去。   明明从前为了达成目的会假装卑微,而现在的林鹿是真的觉得自己卑微了。   林鹿主动替白映川继续那个问题:“若棠,我也好奇啊,刚才你想说的是什么?”   姜若棠回头瞥了一眼,陆归帆不知道哪儿去了,自己想问他这道题都找不到人。   算了,反正自己挣扎也做不出来,索性聊两毛钱的天。   “最近不是有个剧本,关于民营汽车发展的,好像叫《沸腾年代》?”   白映川点了点头,“对。制片人有联系我,希望我演那个主角的年少时代,戏份不多,寒假抽几天就能拍完。”   “你拒绝了?”姜若棠抬了抬眼皮。   白映川瞥了林鹿一眼,林鹿立刻为他解释道:“映川有来咨询过我爸爸的意见。我爸爸觉得映川属于人气上升的时候,要抓紧时间固粉。这个剧本太过传统,很难讨观众喜欢。制片人来请映川演男主角的年少时代,就是想靠着映川的人气好拉投资。所以……”   所以就婉拒了呗。   姜若棠看了白映川一眼,慢悠悠地反问:“那你自己呢?难道什么想法都没有?”   “我也觉得这个剧本是个老套的励志故事,每一步都像是在教育观众,并不讨喜。”白映川看着姜若棠,等着他说自己的意见。   “那既然对方想要借着你的人气拉投资,那就说明你有话语权。你可以要求对方请更年轻的编剧来修改剧本,故事还是那个故事,但是可以让对话和人物都更诙谐更接地气一点。最近新闻里一直都在说要发展实体经济,又说什么回顾发展三十年,这个剧本不是正好点题?如果你的名气真的能给他们拉来投资,说不定会有德高望重的老师和导演看中这部剧的核心,然后抬一抬就成什么台庆剧、献礼剧之类。你就直接……”   姜若棠的食指向上抬了抬,意思是“升咖”。   林鹿听了之后,低声道:“这还是太理想主义了……实际上哪有那么容易啊……”   “这些,白映川你自己看着办咯。”   说完,姜若棠又回头看陆归帆的位置了,对方的课桌上没有人,桌角的小保温杯孤零零的。   “我物理还行,那道题我也可以教你的。”白映川注意到了姜若棠一直在等陆归帆。   “啊?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我不相信自己的脑子。”   姜若棠笑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他总觉得陆归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我去个洗手间。”   当姜若棠起身离开,白映川的视线跟随着他的背影,目光一点一点沉了下来。   他能感受到姜若棠对陆归帆独特的依赖。   “映川,若棠他只是……”   林鹿的话还没有说完,白映川就笑着打断了他。   “他只是去找他的班长了而已。你不需要为他找理由,因为你也未必了解他。”   白映川的笑容是冷的,这让林鹿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白映川垂下眼,很早以前,他听着林鹿提起姜若棠的时候,就隐隐猜到林鹿利用自己来控制姜若棠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白映川当做不知道。   人人都说是姜怀远造就了他现在拥有的一切,而他的努力对于世人来说毫无意义。   所以当他知道姜若棠被林鹿这么控制着的时候,他有一种莫名的成就感。   可是当白映川转学到了光耀中学,他发现事实和林鹿描述得大相径庭。   姜若棠对他没有妄图切入私人空间的疯狂,没有任何自我感动式的迷恋,甚至于对待白映川界限分明到疏离,明明两人之间没有过节,连接触都谈不上。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林鹿吗?   此刻的林鹿还在为白映川最后那句话而想东想西。   姜若棠去洗手间里转了一下,没找到陆归帆。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年级办公室了。   只是陆归帆次次都考年级第一,老师们对他还有什么要求?   来到了年级办公室窗前,姜若棠就看到了陆归帆的背影,趁着对方没有发现自己,姜若棠赶紧低下腰。   只听见汪夫子非常严肃地说:“看在第二次月考临近的份上,我们已经说服校长,只给予你口头警告。陆归帆,你要记住,你现在是高三学生,你的所有精力都应该放在学习上!你看你这件事闹得多难看!”   “我知道了。”陆归帆回答。   啊?汪夫子在说什么?高三生除了早恋,还有什么事能闹大、闹难看?   “现在距离高考也就八个来月了,你就不能等一等?等到高考结束了你爱辅导几个学生就辅导几个!”   汪夫子没完没了地叨叨,宋老师见距离上课时间越来越接近了,赶紧打圆场。   “陆归帆也是想帮家里减轻经济压力,孩子的出发点是好的。他现在既然答应了不会再去兼职补课,我们就要相信他能做到。不然咱们苦口婆心劝一百万遍也没有用啊!”   汪夫子这才呼出一口气,沉着声音说:“行吧,你回去上课吧。”   姜若棠心头一惊,立刻转身就要离开,不然等陆归帆出来看到自己在这儿听墙角,那就尴尬到出血了。   谁知道他忘记自己猫的位置是窗台下了,转身时候一个抬头,“哐啷”一声,脑壳和窗子相撞……他差点原地趴下。   “什么声?”汪夫子问。   宋老师探出头来,看到姜若棠的时候无奈地冲他使了个眼色,姜若棠狼狈地窜逃而去。   “谁啊?”   “不知道,跑了。”   等姜若棠回到自己座位,小心脏还在怦怦乱跳,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老天鹅啊,还以为会开瓢呢。   “你怎么了?”林鹿的声音里透着担忧。   这时候陆归帆走进了教室,路过姜若棠的时候,姜若棠干脆趴在桌子上假装睡觉。   头顶上传来一阵又轻又无奈的叹息,一只手在姜若棠的头顶上摸了摸。   “可别撞得更傻了。”   姜若棠没抬头,从脖子到耳朵都很红。   我变得更傻了对于你有什么好处呢?   等到陆归帆走远了,林鹿才摸了摸姜若棠的头,“你撞到脑袋了?在哪儿撞的?不晕了吧?”   “我头铁着呢,别担心。”姜若棠没心没肺地笑了一下。   白映川伸出去的手收回口袋里,他也很想摸一下姜若棠的脑袋。   今天晚上姜若棠的画室没有课,所以会留在学校上自习。   晚自习前有一个小时休息,姜若棠发了条信息给陆归帆:[班长,一起压马路吗?]   陆归帆看着信息,虽然知道姜若棠想要问的是什么,还是答应了。   姜若棠在学校门口买了两个煎饼果子,加肉加蛋加火腿肠,和陆归帆并肩走着。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熟练地点餐,他觉得姜若棠的身上有种矛盾,可这样的矛盾感让姜若棠鲜活又可爱。   明明是大导演家的小少爷,私家车接送上下课,画室的课据说也是四位数一天,但他却能在路边一边点三块钱一套的煎饼果子一边和老板聊得天花乱坠,会跟陆归帆的妈妈聊超市的满减凑单应该怎么买东西才最划算,会躺在他们家开裂的人造革沙发上玩手机。   两人漫无目的,就以吃完手里的煎饼果子为终点,能走多远就走多远。   “你说……你给初中生补课还被人家长告到咱学校来了,你还不如给我补课呢。我肯定不举报你。”姜若棠没好气地说。   陆归帆回答:“给别人补课可以赚钱,给你补课没法儿收钱,还更废脑子。”   “费脑子我理解,不收钱是为啥?”姜若棠问。   “你不是单方面认为是我朋友吗?”   “哦,听你这么说,我心里挺美的,不过亲兄弟也要明算帐。”   “傻子。你不是给我充了手机话费,又给我们家送吃送喝吗?”   “我还傻?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举报吗?”姜若棠转过身来问。   “难不成你知道是为什么?”陆归帆很淡地笑了一下。   “知道啊,你教太好了呗。你的学生成绩在提升,别的家长看了眼红。你只有一个人,辅导不了所有初中生,做不到共同进步——那么眼红你学生名次升太快的家长就把你给举报了呗。赢不了对手,就举报对手的外挂。”   姜若棠做了个砍一刀的手势。   “哦。”   “你当家教的钱收到了吗?”   “没有。”陆归帆想到这个,竟然也笑出声来。 第43章 考了个二百五   “好惨。你可长点心吧,这种事情得日结!”姜若棠大喇喇拍了一下陆归帆的后背。   “那也得完成KPI才能拿到钱啊。”   谁知道那个初中生的KPI爆表了。   姜若棠想了想,又问,“诶,陆叔叔会开车吗?”   “会。他年轻时给橡胶厂开过卡车,当工人的时候也给厂里的会计当过临时的司机。”   “哦,我认识的一位长辈可能经常要去澄滩办事儿,他的腿脚不方便,肯定会配车的。我记得陆叔叔和陆阿姨都是来自澄滩那边的陆家村。你看,陆叔叔是不是去应聘一下?”   说完,姜若棠小心地看了看陆归帆的表情。   陆归帆神情泰然地回头说了一句:“谢谢。你把具体信息发给我吧,我跟我爸爸说说。”   见他并不抵触自己的帮助,姜若棠弯着眼睛笑了。   两人手里的煎饼几乎同一时刻吃完,姜若棠凑到陆归帆的面前,笑嘻嘻地问:“那我还能得寸进尺一下不?”   “哦,你想怎么得寸进尺呢?”   “周日晚上我从画室放学,能找你学习吗?”   “你来吧。”   陆归帆走了两步,又回头加了一句:“这算什么得寸进尺?”   姜若棠笑着跟在他身后,“那怎样才算得寸进尺?以身相许?”   陆归帆用眼神回了姜若棠“无聊”。   “比如你说要我把你带进全年级前一百,这个就很得寸进尺。”   “啊?你带不进吗?”   “今天你脑瓜子没被撞到的话也许可以。”   一提起那个,姜若棠就把脑袋伸到陆归帆的面前:“你给我看看,仔细看看,我头皮是不是破了,当时我就觉得火辣辣的疼!”   明明姜若棠只是语言描述,陆归帆竟然觉得自己的头顶也疼了起来。   他凑过去,看着姜若棠拨开自己的头发,露出了仍然微微泛红的头皮。   “怎么样?我头顶上是不是破皮了?”   “一点点。”   “怪不得,我就是觉得很疼。”   “对面有药房,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药……”   话还没有说完,姜若棠就说:“多大事儿啊,又没有出血……你给我吹一下得了呗。”   陆归帆的喉咙莫名一阵发紧,姜若棠忽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摔倒了还要大人呼呼。   就在他要抬头的时候,陆归帆低下了头,一阵温热的气流吹拂过姜若棠的头顶。   姜若棠心脏像是过了电,骤然抬头的瞬间直接砸到了陆归帆的鼻子。   “唔……”陆归帆紧急抬头,连黑框眼镜都被撞了下来,挂在鼻尖上。   姜若棠赶紧上前,“我看看!你鼻子没事吧?”   陆归帆的一直捂着鼻子,眼睛里涌起一阵淡淡的水雾,把姜若棠看傻了眼。   班长,这样会让人想要欺负你的好不好!   当天晚上回家,陆归帆在宿舍楼下看见父亲坐在小板凳上修着那辆三轮车,他默默走过去,把书包放在旁边,接过父亲手中的扳手。   “不用不用,你上去读书,这些事情还是我来……”   “我来吧。”陆归帆一边做事一边说,“若棠给你找了个司机的面试,面试地址我发你手机里了。里面有具体的要求还有薪水待遇。”   陆爸爸一听,赶紧擦了擦手,拿出手机来看。   “这待遇也太好了吧?光是试用期的薪水就跟我在橡胶厂上班的时候差不多了,还给交五险一金啊?这肯定很多人挤破头想要去……我能聘得上吗?”   陆归帆不紧不慢地说:“司机在很多地方都是老板的半个心腹,姜若棠推荐你去面试,那么对方应该和他家有些关系。做这份工作,学历不是最重要的,重点是嘴巴要严实,绝对不能把主家的事情往外抖落。”   陆爸爸点了点头,“明白,明白!”   “还有,听说这位郑先生腿脚不是很方便,如果他同意了让你当他的司机,你千万多照顾他一些。”   “这肯定的。”   当天晚上,陆妈妈把几年前陆爸爸上台领优秀员工的西装找了出来,烧了热水,用搪瓷杯把它给熨平整了。陆爸爸找了住在同宿舍楼的邻居帮忙推短了头发,整个人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   第二天的课间,陆归帆还时不时留意着手机里的信息,他能想象到父亲会有多紧张,把这份工作看得多么重要。   越是在意,也越容易出错。   直到中午吃完饭,陆归帆才收到了父亲的短信:[郑先生同意录用我了!他中午还请我吃了饭,夸我老实勤快!]   看到这里,陆归帆微微呼出一口气,再看一眼前面几排,姜若棠吃饱了饭就趴在课桌上,只能看到后脑勺飘起的两根头发。   其实郑华笙看中陆爸爸的理由不仅仅是因为他老实勤快,还有他来自澄滩的渔村,说得一口当地话,了解当地办事的习惯,等到谈澄滩的项目时可以事半功倍。   郑华笙询问姜若棠:[公司想起个什么名字?]   姜若棠想了想,这笔钱是外公留给自己的,而外公在这世上最在乎的人就是他的女儿,也就是姜若棠的母亲何蕴。   [就叫棠蕴吧?棠蕴投资之类的,郑先生您看着办。]   在郑华笙和戴鸣的帮助下,姜若棠的公司很快拿下了执照,也办理了相关的账户,只用了一周的时间,就和澄滩的目标达成了初步的意向,各种手续走完,在月底之前完成了姜若棠定下的目标。   让姜若棠欣喜的是,他们只花费了五千万不到,这意味着郑华笙还能打理剩下的资产,做一些稳定的投资。   陆爸爸拿到试用期薪水的时候,高兴得合不拢嘴,特地给家里买了菜,说要请姜若棠来家里吃一顿。   陆妈妈问陆归帆:“小姜给你爸爸介绍了这么好的工作,我们是不是应该请他去下馆子才比较郑重?还有,小姜喜欢什么?我们是不是应该买一点礼物谢谢他?”   陆归帆正在为姜若棠的错题集感到头疼,任何一道题能让姜若棠听懂都值得一个终身成就奖。   “妈,他又不是你们工厂里的厂长,不需要搞送礼那一套的。而且他成天中午吃外卖,晚上就让他吃点健康的家常菜吧。”陆归帆淡淡地说。   “那……小姜喜欢吃啥?”   陆归帆在脑海中回忆,才发现姜若棠无论天上飞的、水里游的、贵的、便宜的,逮着都能往嘴里送,“他不挑食,好养活,就是特别迷恋你做的韭菜鸡蛋煎饼。”   陆妈妈忍不住笑了,“什么叫做‘好养活’啊!人小姜又不是你儿子。”   陆归帆看着眼前配得乱七八糟的化学方程式,觉得自己年纪轻轻血压却在不断升高,“他要是我儿子,我可能已经投胎了……”   高三生都特别的忙,要么学校有晚自习,要么姜若棠要去画室上课,直到第二次月考结束,陆归帆发了条信息问姜若棠:[要不要去我家吃饭?]   姜若棠回答:[那肯定求之不得,可是我怕自己考太烂了,你要罚我跪榴莲。]   陆归帆:[谢谢提醒,回去路上正好去超市捡一块榴莲壳,专门让你跪得舒服。]   姜若棠看了一直笑。   陆妈妈晚上做了一大桌的家常菜,不仅仅有姜若棠爱吃的韭菜鸡蛋煎饼,还有青椒酿肉、鱼香肉丝、炸带鱼。   自从和姜若棠熟悉之后,陆归帆会下意识买一些自己几乎不吃的东西,比如可乐、薯片、饼干之类的东西。   之前,陆归帆不明白可乐这种饮料有什么好喝的,但那天和姜若棠一起喝可乐,就让他隐隐喜欢上这种快乐的感觉。   此刻,姜若棠喜笑颜“嘎吱”一声打开易拉罐,举到陆爸爸的面前高喊:“祝陆叔叔工作顺利,平安大吉!”   然后姜若棠喝了一口,闭着眼睛从喉咙里发出“哈”的一声,仿佛喝了一口老酒,那模样真的又傻气又可爱。   陆归帆忽然觉得,“可乐”这个名字还挺形象。   聊着聊着,陆妈妈就感叹了一句,“托小姜的福,你陆叔叔是有工作了……就是我成天在家里待着……不知道该干什么好……”   陆爸爸在桌子下面轻轻碰了一下老婆,“小姜还有归帆都刚考完试,挺开心的……你说这些,不是让孩子们担心吗?”   姜若棠一边吃着韭菜饼一边问:“陆阿姨,那你有发简历吗?你想找什么类型的工作啊?”   “唉,就我这样的,也就是商场保洁。纺织厂还有鞋厂的女工收入还行,但人家也不要我这个年纪的。”   “可是阿姨,你做饭这么好吃,干嘛不做家政啊?”姜若棠好奇地问。   “我这样也算做饭好吃?”   姜若棠点头:“嗯,好吃的。这个青椒酿肉拿出来,很多人会争着抢着请你去做饭的。”   陆妈妈捂着嘴笑了:“那是小姜你不挑,什么都吃。归帆都说你好养活。”   “真的吗?”姜若棠看向陆归帆,“可我还是有追求的,想养活我,顿顿还是得有肉的。”   陆归帆夹了块带鱼给他:“吃你的肉吧。”   “诶……等等……”姜若棠把筷子放下,想要摸手机但两只爪子都泛着油光。   陆归帆很有默契地抽了两张餐巾纸,给他擦了擦爪子。   姜若棠拿出手机,找到赵云疏发在家庭群里的一条信息:“嗯,就是这个……这是我妈的闺蜜,刚生了第二个孩子,现在手忙脚乱的,家里已经有育儿嫂了,但是需要有人去照顾大人。陆阿姨,你要不要试一下?”   “你妈妈的闺蜜,那肯定非富即贵讲究很多吧……我都没在家政中心注册,也没受过培训,人家怕是看不上我。”   陆妈妈低下头,看起来很忐忑。   没有学历、被一刀切下岗、摆摊子也被撵来撵去,陆妈妈的干劲儿还有自信心早就被现实磨光了。   “我说的是我现在的妈妈,她也是从底层奋斗上来的。她的闺蜜姓洪,我叫她洪阿姨。她绝对不是什么富家小姐。现在的情况是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丈夫常年在M国某科技大学任教,每年只在国内待三个月左右,你说她这种情况是不是很需要人帮忙?”   “那她为什么不跟老公去M国啊?”陆妈妈不解地问。   在她的认知里,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老公在哪儿,女人就该跟去哪里。   姜若棠回答道:“那是因为洪阿姨有自己的事业啊,她是晟市一个很大的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有很多的客户和业务。如果她放弃一切跟着丈夫去M国,就要重新学习M国的法律,考M国的执照,最后还不一定能回归律师行业。风险太大了。”   “也是……等到孩子大一些,她又失去了自己的事业,会很孤独的。”陆妈妈联想到现在的自己,有感而发。   “所以,陆阿姨你去试一试吧。你看你今天做的饭菜真的很好吃,洪阿姨和她的孩子们只要吃一口你做的饭,一定会停不下来。”   “小姜的嘴每次就跟抹了蜜一样,把人哄得信心满满。”   姜若棠捏着青椒酿肉摇头晃脑地说:“我可不是什么人都哄的。”   “哦,你哄人的标准是说什么?”陆归帆问。   姜若棠想了想,凑到陆归帆的面前,一脸明摆着招惹对方的坏笑,“被哄的人,得对我以身相许。”   陆归帆瞥了姜若棠一眼,淡淡地回答:“如果你刷题的水平能和你聊骚的本事差不多,我就能多活几年了。”   “别啊,说不定在我这里刷满经验值,你就能当特级教师了呢!”   “不用了,我还想保持这头茂盛的发丝。”   姜若棠侧过脸,真别说,陆归帆的头发是长得真好。   周一早晨,据说月考成绩单又又又出来了。   赵长烽趴在课桌上奄奄一息,“我就不明白,这帮老师周末就不能好好休息一下?非得熬夜加班批卷子吗?”   姜若棠向后靠去,摸着赵长烽的脑袋,就像是在哄自家的大狗狗,“人生自古谁无死,早死晚死都得死,高考结束之前,都是死循环。”   赵长烽已经懒得挣扎了,就听着姜若棠说了N多个死字,他换了一边继续趴。   陆归帆带着成绩单进来了,几个在乎排名的同学迫不及待冲了上去,陆归帆很自然地撒手把那份比人还高的成绩单交给了他们。   姜若棠仰着脑袋,眼巴巴地看着陆归帆来到自己面前,那只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如果他考得不好,陆归帆会弯起手指,指节在桌面上用力敲两下,表示这个月的努力白费了。   如果他考得还行……大概率会……   对方的手已经伸过来,姜若棠下意识闭上眼睛耸起肩膀,陆归帆温热的手掌贴在他的头顶上,手指嵌进他的发丝里揉了揉,“不错啊,考了个二百五。”   “哈?”   等到陆归帆从他身边走过,姜若棠才意识到对方不是在奚落他,而是他考了年级二百五十名!   如果是真的,那他就比上一次月考进步了将近一百名啊!   姜若棠感叹到:“也许我在学习上并非全然没有天赋?”   林鹿立刻鼓励:“若棠你太厉害了!根据这个速度,期末考试的时候你说不定就进入年级一百五十名了!”   “额……我倒是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姜若棠笑了笑。   然而姜若棠开心还没到一天,中午刚下课就被班主任汪夫子叫去年级办公室了。   本以为是要表扬自己,可刚来到门口,里面每个老师脸上表情都很难看,气压低沉得让人喘不上气,这可不像是得表扬,兴师问罪还差不多。   被叫去的不只是自己,还有小卷毛蔡寂和他的老冤家孟阳,以及孟阳那几个兄弟,反正都是倒数一、二考场的常客。   孟阳他们几个都是体育生,平均身高超过一八零,就这么站一排还挺有气场。   姜若棠没记错的话,两周前蔡寂和孟阳还在放微波炉的茶水间里对峙过,这会儿又干到年级办公室来了?   而且汪夫子气得本来就很荒芜的头顶竟然炸毛了。   “姜若棠,你这次月考考的很不错嘛。”汪夫子冷冷地看着姜若棠说。   “啊?您是认真的,还是觉得我拖了全班后腿,所以讽刺我呢?”姜若棠觉得汪夫子语气不善,虽然都说要尊师重道,但他觉得当老师就有事说事,阴阳怪气的没意思。   “你数学满分一百五十分,考了九十三,这是你入学以来最高分了吧?”汪夫子说。   “是吧……您不是教语文的吗,还关心起我的数学了?”   姜若棠心想,我的语文不是“正常发挥”,只考了八十八吗。   汪夫子冷冷地盯着姜若棠,“理综也让人印象深刻,我还是第一次见艺术生能把理综考出一百五十分。”   姜若棠是真的有些受不了了:“汪老师,麻烦您有话直说。您这么夸我,我还以为理综满分就一百五呢!”   他话音刚落,在旁边给姜若棠打眼色的数学老师宋清河没忍住笑出声来。   站在一旁、双手背在身后满脸桀骜的孟阳忽然开口:“啊?理综不是一百五的满分?”   他的兄弟解释道:“不是,理综满分三百呢!”   “那考一百五算什么厉害?这不还没上及格线吗?”孟阳嘀咕道。   汪夫子被气得差点把搪瓷杯的盖子扔出去。   一直低着头宛如鸵鸟的蔡寂开口:“汪老师,我说了很多遍了这个事儿和姜若棠没关系。他考的好是因为他努力,全班都看到他下课了也在刷题。”   宋清河也在旁边说:“汪老师,您刚说的也是把姜若棠叫来问问,而不是这样质疑他,这会打击他学习积极性的。这孩子连续两个月都有好好刷题库,我上课点他起来做题,只要是基础题他都能做对。他不是过去的姜若棠了,您不能这样怀疑他。”   汪夫子看着姜若棠,冷声道:“那还是要把手机交出来检查。看有没有人给他传答案!”   “啊?手机传答案?怎么回事?”姜若棠看向宋清河,等着宋老师给他说清楚现在到底啥情况。   宋清河解释道:“这次月考,孟阳从全年级倒数三十名忽然进步到了年级一百七十多名。剩下这几个也都在年级里进步了起码七、八十名。”   姜若棠看向孟阳,大概明白这群脑残作弊了,关键是他们分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吗?   “咦?孟阳你挺好厉害啊,进步速度堪比火箭升空?我还以为你的脑子很干几乎没水份呢。”   孟阳听不懂姜若棠的讽刺,只哼了一声。   宋清河说:“他是让蔡寂提前交卷,离开考场之后把卷子上的答案发给他。”   姜若棠震惊了,“竟然是这么复古的作弊方式?”   蔡寂依旧垂着头,闷闷地应了一声。   “为了杜绝有其他学生也用类似方式作弊,年级组筛选了一下进步过快的考生找来谈话。姜若棠你也是其中之一。”汪夫子冷声道,“你还是把手机交出来,然后我们看看你有没有收到过蔡寂发的答案。”   还没等姜若棠开口,蔡寂再次斩钉截铁地说:“我没有给姜若棠发过答案!”   蔡寂越是和姜若棠划清界限,一旁的孟阳就越是不爽,竟然开口道:“那也许传了答案,然后你俩互相删掉了呢?不然你干嘛那么积极维护姜若棠?说不定我们只是个顺带的,姜若棠才是你的大主顾呢!”   “你……”蔡寂气得脸都要烧起来了。   听到孟阳这么说,汪夫子本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想法,再次提高了音量:“姜若棠!你的成绩真的是靠你自己得来的吗?”   汪夫子一直不喜欢姜若棠这种纨绔子弟,仗着家里有钱又是学艺术的,当学生没有学生样,成天就知道追星,不仅自己追,还跟学校里其他人一起追。这种不务正业的,汪夫子说什么也不信他会用功读书!   同样都是娱乐公司老总的儿子,林鹿就比姜若棠更懂事也更用功 第44章 撑腰   去年汪夫子也跟林鹿谈过,让他好好劝一劝姜若棠,自己不读书就算了,不要带着学校里其他学生不务正业地追星。   当天,汪夫子经过一班的窗台,就听见林鹿在劝姜若棠别追星搞那么大阵仗,汪夫子心中甚慰。   没想到姜若棠直接回怼“你不愿意给映川打伞,还要撕掉别人为他打的伞吗”,从那时起,汪夫子就觉得姜若棠病入膏肓,巴不得他能退学,别影响他们北城光耀的升学率。   此时,姜若棠凉凉地盯着汪夫子,“我的语文成绩保持不变,数理化在进步,说明您这个语文老师不怎么行。”   汪夫子的茶缸狠狠在桌上摔了一下,“姜若棠!你这什么态度!宋老师,你给我立刻把姜若棠的家长给叫来!”   宋清河愣了一下,赶紧打圆场:“现在这个时间,人家家长都快上班了吧?而且我们也没有证据说姜若棠做错了什么,把他的家长叫来干什么啊?”   “让他的父母来看看他们的儿子是什么德行!”汪夫子指着姜若棠的脑门说。   英语老师和宋清河交换了一个眼神,无奈地摇了摇头。   刚洗完饭盒回来的生物老师也听到了汪夫子的愤怒,小声嘀咕了一声:“多大事儿啊,你没证据先怀疑人家,还不兴人家反驳啊?”   但汪夫子就是要打压姜若棠这个嚣张的气焰,非要宋清河把姜若棠的家长叫来。   宋清河没有办法,先是拨打了姜怀远的手机,无奈姜怀远和某位制片去山里钓鱼了,回应宋清河的只有“您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区内,请您稍后再拨”。   姜若棠微微呼出一口气,还好call不到姜怀远。   他这个爹啊,离开了片场和导演这个身份,就软得扶不上墙,他来了没半点战斗力,有个屁用。   宋清河也松了一口气啊,联系不上姜若棠的爸爸,也算是给汪夫子找了个台阶下。   谁知道汪夫子不依不饶,“那就联系赵长烽他妈妈过来!找不到他爸爸,看他继母是不是也不管他!”   拜林鹿之前说的那些“后娘的心,黄连的根”之类的故事,全校都以为姜若棠和赵云疏不对付,这会儿把他继母叫来,那还不得彗星撞地球啊!   孟阳他们几个都露出了看好戏的样子来。   多亏了姜若棠啊,把汪夫子的炮火都转移了。   办公室里的赵云疏一接到来自宋老师的电话,拎了包就立刻出门了。   还好公司内部审计工作结束了,赵云疏还算清闲,她一边前往停车场,一边在手机里和副经理交接,就往学校赶,直觉告诉她,姜若棠受委屈了。   她知道以姜若棠的能力和口才,在老师那里不至于吃亏。但不管怎样学生和老师之间天生是不对等关系,有些事情必须得家长出面去解决。   等宋清河把手机挂断了,汪夫子注意到了围观这一切的其他任科老师的表情,终于意识到自己冲动了。   他一直就不喜欢姜若棠,导致刚才跟他问话的时候情绪太激动,现在骑虎难下的反倒成了他了。   不到半个小时,穿着一身黑西装的赵云疏就来到了年级办公室前。   她一进年级办公室就看到了姜若棠和蔡寂还有孟阳等十几个孩子站成了一排,还真是好大的排场。   姜若棠双手揣在裤兜里,明显一副不爽很久的样子。   “各位老师,我是姜若棠的母亲赵云疏,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一般叫家长来都是孩子在学校出了什么问题,但我来之前还看到这孩子发短信说他月考进步了。所以……是有什么大事需要家长到场吗?”   赵云疏一开口,字正腔圆又有气场,简直就像电视剧里女boss出行,和之前为了赵长烽那稀烂的成绩来学校低头弯腰的样子不同,赵云疏透露出一种“我为若棠骄傲”的架势。   年级办公室里一片安静,英语老师还有物理老师下午第一堂都没有课,正好围观。   他们其实心里都觉得汪夫子连情况都没搞清楚,仅凭臆测就觉得姜若棠有问题本身就是不妥的。再加上他平日里倚老卖老,教学方式古板,还动不动就对年轻老师更加开明的教学方式指点江山,早就希望有人能来敲打敲打他的榆木脑子了。   汪夫子本来还等着旁边的宋清河来解释呢,毕竟以宋清河的口才还能润色一下这个事情,但没想到宋清河就站在一旁压根没打算开口。   真是尴尬它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   赵云疏反问:“我正在上班,宋老师一个电话我就放下一切赶来了,自认为对老师们的工作是非常支持的。现在我来了,却没有人跟我解释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我们这些家长的时间,就不是时间了吗?”   汪夫子铁着脸,这半小时他思前想后,唯一能给姜若棠找的错处,也只有态度问题了。   他咳嗽了一声,板着脸开口道:“年级里正在调查月考舞弊事件,本来喊了姜若棠来问话,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言辞顶撞,不肯配合调查,这才请家长来好好管教!”   赵云疏一听这理由,就知道这未必是姜若棠做错了什么,八成以上的可能性是这位班主任老师下不来台,就想到家长这里找回场子。   孟阳低声笑了一下,他和赵长烽都是篮球队的,所以很清楚之前姜若棠对赵云疏的刁难,他就不信赵云疏这个后妈逮到了机会还能不好好挫一挫姜若棠的锐气?   没想到赵云疏看着汪夫子的眼睛开口道:“根据刚才宋老师在电话里说的情况,我们家若棠已经反复跟您说了他没有作弊。所以您反复问一个让学生感觉受辱的问题,他反复回答您了,而不是拂袖而去,这个态度还不够好吗?是因为没有满足您的期待吗?还是老师就有羞辱学生的权利?”   最后一句话的份量可是非常重了。   话音落下,看热闹的英语老师睁大了眼睛,孟阳和他的兄弟们瞠目结舌,如果是他们的爸妈来了,不管三七二十一,错的一定是自己的孩子,别说这样带有兴师问罪意味的反问了,他们立刻就会和汪夫子站在统一立场,滑跪晚一秒都生怕老师们会不高兴。   而蔡寂则用惊诧而羡慕的目光看向姜若棠,赵云疏成为他的母亲还没多久,就已经这么维护他了。   汪夫子张了张嘴,一时之间被堵到说不出话来,气血上头之后声音也跟着颤抖:“那这小子如何解释短短一个月,他的全校排名就从年级倒数百名考进了年级二百五十名?”   赵云疏连思考的时间都没用,就直接回答:“还能是因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努力啊!这么简单直接的理由,还需要我这个家长告诉您吗?还是您认为,倒数百名的学生就不应该也不可以进步?”   孟阳和那几个作弊的男生都笑了起来。   汪夫子本来就有些下不来台,听到他们几个的笑声,情绪再难控制,语调上扬:“一个月之内进步一百多名?他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经过他的努力?”   这句话说完,汪夫子自己也意识到自己这话是在强词夺理,但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根本收不回来。   一直在后排插不上话的英语老师忍不住了:“汪主任,您这话就不对了。这要是有人质疑您偷了东西,您怎么证明没偷啊?正常情况不应该是谁质疑谁举证吗?照您这么个说法,全年级进步了的学生都得证明自己是因为努力而不是作弊,这传出去都要说我们北城光耀离谱!”   宋清河也开口了:“汪主任,我刚才跟您说了姜若棠的课堂情况,您怎么就不信呢?”   年级办公室里的事情也传回了班上。   陆归帆正在看姜若棠留在自己这里的一些草稿纸,有同学冲进来,兴奋地嚷嚷:“我去,你们知道吗——汪夫子竟然怀疑姜若棠和孟阳那帮人一起作弊!怎么解释都非抓着姜若棠不放,还把他继母给找来了!正在办公室里对峙呢!”   其他同学都七嘴八舌议论了起来。   “什么,姜若棠作弊?他要是遇上不会的直接考场上睡觉吧?”   “对啊,平常练习卷他都懒得抄!”   赵长烽更是愤怒,他拍了一下桌子,“这个汪夫子简直闲得蛋疼!没事找事!林鹿,你不是也看见了?他最近刷题还挺认真的!”   林鹿点了点头,“是啊,若棠挺认真的,被汪老师这么怀疑他肯定会难过。”   谁要他之前得罪了汪夫子那么多次呢?   汪夫子那么好面子,这次多半是借题发挥,想压一压姜若棠的性子。   坐在一旁的白映川站了起来,刚要离开座位,就被林鹿拽住了。   “映川,你去哪儿?这都快要上课了。”林鹿仰着头问。   “去看看年级办公室到底什么情况。姜若棠平时刷题和学习,我们都看在眼里。如果是老师误会了,总得帮他说句话吧?”   林鹿一阵大无语。   什么?帮他说话?为什么要多这个事儿?   林鹿赶紧拽住了白映川:“映川,现在汪老师肯定正在气头上,如果我们去帮若棠说话,会让汪老师下不来台的。”   林鹿树立了那么久的好学生形象,当然不会为了姜若棠而破坏。而且汪夫子好面子,这会儿为姜若棠说话的,都会被他记在心上,以后别想好过。   白映川无所谓地说:“如果是他冤枉人在先,那么下不来台不是理所当然?”   林鹿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关切,“映川,你妈妈要是知道你这么干,她会很生气。接下来,你想干什么她都不会同意。”   “她会很生气”几个字重重地落在了白映川的心头。   就在几个月之前,白映川拒绝了陪同白月参加一个饭局,白月就让经纪人虞姐取消了所有他喜欢的通告。   看着白映川僵住的背,林鹿就知道自己拿捏住了对方的七寸,立刻给白映川台阶下:“就算要帮若棠说话,不也得弄明白汪夫子认为若棠作弊的理由是什么?我们和若棠毕竟不在一个考场啊。”   白映川果然坐了下来,脸色变得沉郁。   下一秒,就有人路过了姜若棠的课桌,冷冷扔下一句:“他不屑作弊。”   林鹿和白映川齐齐看了过去,见到的是陆归帆匆匆离去的背影,似乎手里还捏着厚厚一叠草稿纸和卷子。   “假惺惺。”赵长烽给了白映川和林鹿一个白眼也起身了,那怎么着也是他哥,他还不得去给他哥撑腰啊。   没想到过道对面的简莎也起来了,顺带还把赵长烽给摁下去。   “你就别去了,火上浇油只会添乱。我去看看。”   简莎好歹是英语课代表,老师口中的好学生。   此时的年级办公室,无声的硝烟正在弥漫。汪夫子万万没有想到一直在他面前谦逊受教的赵云疏,这一次来竟然气场那么足。   就在这个时候,年级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是陆归帆站在门外,大家的视线都看了过去。   “汪老师,宋老师,我有事情要来报告一下。”   汪夫子一看站在门口的是陆归帆,表情立刻松缓,连声音都柔和许多。   “陆归帆,你有什么事?”   陆归帆走了进来,他视线的余光瞥到了姜若棠生气和委屈的表情,语气却依旧平静,和这个办公室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听说姜若棠因为进步太快被老师们怀疑和孟阳他们的舞弊有关,特地过来为他澄清一下。”   “澄清?你能为他澄清什么?”汪夫子没好气地说。   本来以为陆归帆是个好学生,没想到这个时候也跑来给老师添乱。   姜若棠也满心狐疑,陆归帆能给自己澄清什么啊?难道要让宋老师给他另出一套卷子当场做出来?   只是他现在急火攻心,恐怕要花点时间让自己冷静下来了。   “各位老师,这是姜若棠每次来问我题目的时候留下的草稿纸,上面都是他的字迹,我就是想要伪造也不可能短短半小时给他弄出来。”   陆归帆在众人的视线里,将厚厚一沓草稿纸和练习卷放在了汪夫子的桌子上。   “这些……都是姜若棠的?”汪夫子将这些纸捏起来,感到不可思议,平日里吊儿郎当的姜若棠还能写这么多字?   姜若棠自己也愣住了,他以为自己留在陆归帆那里的草稿纸都被他扔掉了,没想到陆归帆竟然都收着,还收拾起来了,上次陆归帆说要给他订个错题集是真的。   他还在宋老师的面前把自己和姜若棠近一个月的聊天记录的图片都打开。   “宋老师您看,这张图片的题型对应本次月考数学第一道计算题,这张对应数学第三道选择题,还有这张对应数学第四道选择题……基本上月考里他能做出来的,都是我给他重点讲解过的题型。”   “这确实是对应的题型,这个字迹也确实是姜若棠的。”宋清河点头道。   陆归帆本来就在分析姜若棠此次的成绩,做了充分的准备,跟任科老师解释起来充满了逻辑。   “还有这个,对应物理大题里电子在磁场中运转。陈老师您看这张草稿纸也有类似的,他也是做到第五步就无法分析电子的方向了。他考试没有作弊,能考到年级二百五十名是他的真实水平。”   教物理的陈老师也表示同意,还夸奖了陆归帆:“你小子可以啊,押题押这么准。”   英语老师也凑了过来,羡慕地说:“姜若棠在数理化上挺用功啊,要是能在我英语上也花点功夫,那肯定能进年级前两百啊。”   姜若棠看向陆归帆,对方明明也就是十八岁的年纪,处事却比活了两辈子的自己更加冷静老道,平心静气地找证据讲道理,而不是往油锅里溅火星子,面对汪夫子也是不卑不亢,最重要的是他还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草稿纸和聊天记录里图片内容和月考题目对应起来,思维之敏捷真不是一般高中生能达到的。   宋清河看向汪夫子:“汪主任,你也看到了,姜若棠考这个成绩是能从日常学习里看到蛛丝马迹的啊!每一题都是有对应的啊。”   汪夫子深吸一口气,他没有想到最后让他面子彻底挂不住的竟然是陆归帆,他忍不住要敲打一下陆归帆:“陆归帆,你这么详细地教姜若棠,该不会你现在的补习对象换成他了吧?你再这样下去,就不是口头警告了!”   意思是,陆归帆你是不是收了姜若棠的钱,你现在是不是在为姜若棠打工。   陆归帆还没开口解释,姜若棠却忍无可忍了。   “汪夫子,大家敬重你的资历还有这些年的付出,喊您一声老师。您就算怀疑我、冤枉我、要查我手机、叫我家长,我顶多不爽,没想过要骂你!但现在我真的想问,你的脑袋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你……你说什么?”汪夫子整个脸色都憋红了。   赵云疏搂过姜若棠,拍着他的肩膀希望他冷静。   但此刻的姜若棠可以用怒发冲冠来形容:“你昨天讲作文,还说什么‘疑人偷斧’要不得,怎么,到了我这儿月考进步快一点就有舞弊嫌疑?人证物证都不需要,您就可以当场开大?您给我打了标签还不够,谁帮我说话谁就有问题?您这是要鼓励全校师生孤立我吗?他如果收我家教费,早就发家致富了!他那么正直一个人,你还威胁他?”   姜若棠说的每一句话都让汪夫子无从反驳,把汪夫子气得指着他的鼻子,一直“你——你——你——”说不出话来。   陆归帆侧着脸,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姜若棠发脾气的样子。   不是为了他自己,也不是为了他曾经最爱的白映川,而是为了陆归帆。   一阵咳嗽声传来,宋清河看向门口,惊讶地说:“韩校长……您来了……”   整个办公室里的人都看了过去,汪夫子愣住了,韩校长到底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了多少?   韩校长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的是简莎和白映川。   其实简莎本来也是想要来为姜若棠说话的,只是走到半路就收到了来自陆归帆的信息:[麻烦你去请韩校长,如果可以,叫上白映川。]   简莎脑子转多快啊,立刻就明白了陆归帆的考量。   如果是她这个小小的英语课代表去请,韩校长可能会为了给汪主任面子,不会参与到这场纷争里。   但如果白映川去了,韩校长会考虑到他的媒体影响力,万一白映川在公开场合说了什么,恐怕会影响到北城光耀的名声,所以怎么着也得来看看发生了什么情况。   简莎立刻折回教室,对白映川说:“喂,大明星——跟汪主任正面硬刚你不敢。那么去请一下校长,你敢不敢?有我在,无论是老师还是你妈妈怪罪下来我顶着。”   后排赵长烽惊呆了,心里朝着简莎竖起大拇指。   莎姐太牛掰了,请人帮忙都能一副催债的气场。   “好。”   白映川在全班的注视下起身了。   林鹿想拽他,但也明白这一次白映川不会再坐下了,因为仰卧起坐那么多回肯定会成为全班笑柄。   还真如同陆归帆所料,简莎刚跟韩校长汇报这个事情的时候,韩校长不以为意,觉得这只是普通的师生矛盾。   但是当他看到了简莎身后的白映川,就立刻起身说去看看什么情况。   当韩校长跟着简莎来到了年纪办公室外,正好就听到了姜若棠的控诉,大概也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被简莎和白映川注视着,韩校长咳嗽了一声,开口问:“汪主任,我听了一下姜若棠对你的控诉,就想问一下——姜若棠这次月考作弊了吗?”   汪夫子听到韩校长这个问题,激动得想要和姜若棠来一场厮杀的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骤然清醒过来。   即便再不愿意承认,他也得回答这个问题:“目前来看,他没有作弊。”   韩校长点了点头,又问:“那你把姜若棠叫过来问话,还不只一遍,他努力了那么久获得了成绩,不仅没有被表扬,还被质疑了,汪主任,你有没有稍稍表达一下你的歉意?”   汪夫子愣住了,自己几十年教学生涯,何曾跟学生道过歉。就算有什么误会,既然是学生,就该虚心听老师的规训。   无论是宋清河还是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都流露出赞同的表情。   陆归帆和简莎基本放心了,因为韩校长已经表达了他的态度。   韩校长叹了口气:“汪主任,你也当了这么久的老师了,难道还不明白想要维护身为老师的权威,高高在上镇压学生的想法那可行不通哦。而且错了就是错了,你不道歉,怎么以身作则呢?如果你对姜若棠的成绩有想法,本可以请宋老师、陈老师他们再出类似的题目考一考姜若棠,他要是完全做不出来,你再怀疑也不迟。可你,是预设了姜若棠弄虚作假的前提,否定他一直以来的努力,你这让其他学生知道了怎么想?”   汪夫子的情绪缓和了一些,但还是忍不住把对姜若棠的不满说了出来:“他如果不是天天沉醉于追星,还带着其他同学一起发疯,甚至仗着家里有钱搞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活动影响其他人的学习,我根本不会那么容易误会他。”   姜若棠无语,怎么,合着您有偏见,还是我的错?这不是受害者有罪论吗?   站在韩校长身后的白映川笑着开口问:“冒昧问一下汪老师,姜若棠追的明星是谁?”   “还能是谁,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汪主任没好气地说。   白映川垂下眼,自嘲地一笑:“问题是……我转学来了之后,可半点没感觉到他的‘沉醉’呢。汪老师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一旁的简莎也开口了:“汪老师,我作证!我就跟姜若棠隔了个过道。从白映川入学开始,姜若棠从不看白映川那个方向,如果白映川不主动跟他说话,他半个字都不会跟白映川讲。下课了,其他同学来找白映川说话,姜若棠要么趴着睡觉要么在刷题,白映川对于他来说完全就是nobody。说他沉醉于追星导致了汪老师您的偏见,这对于姜若棠来说可真是无妄之灾。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姜若棠都浪子回头大半个学期了,汪老师您一点都没感受到?我能问一下,到底是谁给汪老师您吹的耳边风?”   汪主任愣了一下,骤然意识到白映川来了之后,姜若棠确实一点疯狂行为都没有。   白映川一脸平和,心脏却像是针扎——明明简莎只是在形容姜若棠脱粉了,脱粉的原因可能只是为了专心学习备战高考,这是人之常情。可什么nobody、无妄之灾、浪子回头,就像直射心脏的箭矢,每一次命中都在提醒说他是一个必须被戒除的心瘾、影响了姜若棠的大好人生。   韩校长走到了姜若棠的面前,跟他说:“我代表学校跟姜若棠还有他的妈妈说一声对不起。希望你能继续努力,更快更好地提高成绩。也希望各位老师在追求成绩提升的同时,要理解学生、爱惜学生,而不是用老师的身份来压迫学生。今天晚上,大家留下来开个会吧,好好讨论一下今天的事情。姜若棠,还有陆归帆、简莎、白映川你们都回去上课吧。下午第一堂课都要错过了。”   姜若棠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校长都这么说了,自己也不可能真跟汪夫子死磕到底。   只可惜蔡寂还被留在办公室里,估计校长还要向他了解具体情况吧。   当他们一行人都到了走廊上,姜若棠才挽着赵云疏小声说:“妈,谢谢你。”   “不谢。不过那个同学就是陆归帆,你的班长?”   “嗯。”   “每次听你和长烽提起他,就以为是个一板一眼的书呆子,没想到本人这么帅?”   “你也觉得他帅?”姜若棠没想到自己和赵云疏竟然审美一致。   上辈子,赵云疏在病房里见到陆归帆的时候,只夸过他气质好,可没像此时此刻这样夸他“帅”。   在姜若棠的心里,“帅”是一个有情绪的词,代表“惊为天人”。   赵云疏回答道:“废话,他刚才为你据理力争的样子,帅得人腿软。”   走在前面的陆归帆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对赵云疏说:“谢谢阿姨的夸奖。”   赵云疏尴尬了不到一秒,就面不改色地继续复制姜若棠对他的彩虹屁。   “我这不算夸奖,我们若棠对你才是真的夸,说你是数学界的陈景润,物理界的爱因斯坦,对你超级崇拜,不仅崇拜你聪明的头脑,还崇拜你正直的灵魂。”   “妈……哪有这么夸张!”姜若棠没想到赵云疏还有这样的一面。   “我哪里夸张了呢?”赵云疏明朗地笑了一下,拍着陆归帆的肩膀说,“就是希望班长在教导若棠的时候,能帮忙拉长烽一把……让他也能稍微提升一下?”   姜若棠忍不住笑了,原来赵云疏端了陆归帆那么久,重点在这儿呢。   “妈,班长他好不容易把我带进了全年级二百五十名,这要是还得拉扯长烽……那不是‘辛辛苦苦一整月,一朝回到解放前’吗?”   这一下,把陆归帆都给逗笑了。   姜若棠的比喻总那么神金。   还坐在原位上等待结果的赵长烽连打几个大喷嚏。 第45章 我不想一个人   到了走廊拐角,赵云疏拍了拍姜若棠的肩膀,“人活着,被误解就是常态。别想太多了,我先回去上班了。”   “嗯,知道了。”   白映川默默地跟在他们的身后,他觉得自己出现了,但好像并没有什么意义。   如果不是简莎的那番话,他知道自己还是坐在座位上,瞻前顾后再耿耿于怀。   这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从小到大白月对他的教育就只有立场和利益,耳濡目染的便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连虞姐对他耳提面命的也一直是“能隔岸观火,就觉不让自己身陷其中”。   他知道,这样是不会拥有朋友的,但他也一直以为自己不需要朋友。   可这一次他跟着简莎去请校长了,然后他发现其实身陷其中也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至少,他好似有了让姜若棠回头看他一眼的机会。   然而从小到大,他第一次去等一个人回头。   就像是听到了他的心声,姜若棠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向白映川,声音高昂显得很开心,“白映川,这一次谢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校长未必会来。我还不知道得和老汪battle多久呢!”   简莎从白映川的身边经过,笑道:“是的,谢谢我们的大明星,把‘面子’借了出来。”   白映川沉默不语,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作用仅仅是“借了个面子”而已。   比起陆归帆和简莎冒着被老师批评甚至叫家长来的风险,他的面子并不值一提。   “莎姐,你真仗义。请你喝奶茶啊!”   “那得一周。”简莎毫不客气。   “好嘞!”   “你这么爽快,早知道我说一个月了。”简莎觉得自己不够贪心,错过了一个亿。   姜若棠又凑到了陆归帆的身边,小声问:“对了班长,你知道蔡寂什么情况吗?我觉得他人很不错啊,之前还是他跟老师说你的眼镜是那个叶家明指使孟阳撞碎的,不然还不知道叶家明为了跟你争保送名额会不会干出其他事情来。所以怎么想,也不觉得蔡寂会帮孟阳作弊啊——他俩压根儿不对付!”   听了姜若棠的话,陆归帆沉默了一会儿,走到了拐角和其他人拉开了距离,才小声道:“蔡寂的父母感情不和,他八岁左右的时候就离婚了,当时他妈妈想争他的抚养权,但蔡寂选择跟他爸爸。后来他爸爸也再婚了,继母好像带了个哥哥……蔡寂在家里的处境应该是不大好的。”   姜若棠这一听,就能把孟阳在微波炉室里对蔡寂的威胁对上了。记得孟阳说过会去网吧找蔡寂的哥教训他,还有蔡寂胳膊上的烟头烫疤。   “嘶——”姜若棠幻觉一般,抖了一下。   陆归帆停下脚步,注意到了姜若棠的表情,安慰道:“蔡寂的事情,我会跟老师们反应一下,让老师再调查调查,看蔡寂是不是卷入校园欺凌了。”   听到陆归帆这么说,姜若棠也放心了不少。   等到姜若棠回到自己的座位,同学们忍不住向他打听到底怎么个情况,他就笑笑过去了。   赵长烽戳了一下姜若棠的后背,小声问:“我妈走了?”   “对,走了。放心吧,老师没提起你。而且你这次月考在年级里不是进步了三名吗?”   年级里进步三名多,不是约等于没进步吗?   “那什么……对不起啊。本来我应该也去给你撑腰的,但是莎姐说我会火上浇油……”   姜若棠笑着摸了摸赵长烽的头顶:“瞎想什么呢,你要是去了,汪夫子就该把咱们兄弟俩一起训了,多冤啊。”   赵长烽呼出一口气,又问:“孟阳呢?他怎么样了?如果要给处分的话,他下场比赛就不能上了。”   姜若棠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长烽,听哥一句劝,靠他不如靠你自己。”   那个孟阳的人品实在是太差了,球品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   赵长烽不说话,趴回桌子上,他的心里也为孟阳这些行为感到不齿,可说到底在一起打了那么多年篮球,赵长烽还是舍不得的。   到了课间,姜若棠特地去了趟小卖部,买了几瓶饮料。   他把拿铁咖啡给了陆归帆,笑呵呵说:“谢谢班长不畏强权,特地来支援我!”   “谢你自己吧。”   “嗯,谢v v谢我自己那么努力学习感动了班长的铁石心肠!”   陆归帆捏着饮料罐子在他的脸颊上戳了一下,姜若棠笑着走远了。   然后他又把橙汁给了简莎:“谢谢莎姐女中豪杰,奶茶先欠着,中午给你点。”   “嗯,小姜子跪安吧。”   他绕过了林鹿的座位,来到了白映川的面前,“白映川同学,对于你把校长搬来当救兵的正义之举,我再次表示由衷感谢,你平常应该比较控制热量吧,无糖绿茶请笑纳。”   白映川看着那瓶绿茶,接过来竟然有几分莫名的烫手。   就连后排的赵长烽都憋笑憋得快爆炸了,竟然送白映川绿茶?   姜若棠到底怎么想的?   再看看林鹿,一副无事发生、岁月静好的样子,真的是服了呢。   简莎一边喝着橙汁一边说:“大家都是不同风味的饮料,总有人要绿茶装成纯净水。”   赵长烽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啊,为什么啊?绿茶不是比纯净水好喝吗?”   简莎:“唉,这你就不懂了,现在的绿茶啊,添加剂太多了呗。”   赵长烽:“添加剂?这是要从普通茶变成老绿茶?”   姜若棠服了这两人,平时简莎收英语练习卷的时候能和赵长烽怼出小品来,没想到阴阳起来也能一唱一和。   林鹿就算气到咬牙切齿,也只能一脸平静地装作听不懂。   白映川微微前倾,看向姜若棠的方向,试着找一个和对方能聊起来的话题。   “忘记说了,上次你送给我的画真的很喜欢。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收到一幅不那么‘仓促’的作品?”   姜若棠面不改色地回答:“好啊,我找一幅画室老师觉得最好的送给你。说不定哪一天我出名了,你手上的画就价值连城了!”   白映川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唇上的笑容更明显了一些。   “我是指上次生日的时候收到的那种。”   “啊?”姜若棠惊讶了。   上辈子自己画了那么多的白映川,精挑细选的速写本交到他的手上,没有换来一句称赞,还被他拽进洗手间隔间里被凶狠地警告。   但现在,白映川竟然要求姜若棠画他了……还真是主动给的不香,自己求来的才是宝啊。   “画人,要感觉的。如果没感觉,画出来的东西和交作业差不多。”   姜若棠笑了一下,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而白映川也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我对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白映川垂下眼,他很想像是在网上看到负面评价那样笑一笑,但他发现自己做不到,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   他很清楚,如果是简莎或者赵长烽随口那么一说,姜若棠说不定会拿出速写本立刻为他们画画。   林鹿全程沉默,他好像被姜若棠和白映川自动过滤了一样,没有了任何存在感。   就在林鹿想着怎样和姜若棠“破冰”的时候,姜若棠却先开口了:“林鹿啊,我忽然想起来,每次我们下课在走廊上闲逛,或者坐靠窗位置的时候,你总是会提起我给白映川应援的事,而且十次里怎么着也有三四次能被汪夫子或者其他老师听见吧?”   “啊?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林鹿的脸色白了起来。   心脏一阵狂跳,林鹿不明白姜若棠怎么会忽然想到那些?是谁对他说的?赵长烽还是简莎?   “我也没说你故意,就是总聊这些,显得我是个无脑追星的,在老师那里印象不好。遇上这种事,再加上守旧派的汪夫子,很容易对我看不顺眼。你也知道,我现在退圈了,以后无论人前人后,咱都不提这些了,OK?”姜若棠撑着下巴,侧着脸瞥了林鹿一眼。   “当……当然!”林鹿用力点头。   “嗯。”姜若棠点了点头,这算是给林鹿立规矩了,也是让他掂量着以后提起有关他姜若棠的事情要慎重,别张口就来。   虽然他无所谓别人对自己的看法,但误解多了,总会惹来一些麻烦。   当天晚上校长亲自主持了他们高三的教研会。   宋清河老师特地提出了一些问题,包括对于蔡寂有可能是遭受了校园欺凌所以才会给孟阳作弊。   汪夫子坚决认为作弊就是作弊没有理由可讲。   其他的年轻老师踊跃发表意见,特别是英语老师和生物老师提出还是要多做调查还原事情真相,否则一旦酿成惨剧,这是学校承担不起的责任。   校长听取了各方的意见之后,做出了一个决定,那就是在处理蔡寂、孟阳等同学作弊这件事上,由宋清河老师带头主持工作,一定要弄清楚其中的真实动机和原因。这算是变相剥夺了汪夫子作为班主任和年级组长的权限,现场的年轻老师们支持得不要太明显。   姜若棠本来在画室上课,没想到赵长烽竟然主动发消息跟他说汪夫子被削权了,整个年级从老师到学生都觉得大快人心。   看到这里,姜若棠忍不住捏了捏眼角,画着画着,他忽然意识到了上辈子蔡寂和孟阳的作弊事件也发生过。只不过当时自己的成绩很烂,所以不在被汪夫子怀疑的名单之内。但是宋清河老师主张多和蔡寂聊一聊,认为他没有必要和孟阳合作,这个想法让他和汪夫子不合,甚至有点针尖对麦芒,后来宋清河就调走了。   但这辈子,姜若棠成绩提升太快了,进入了汪夫子的怀疑名单,引起了蝴蝶效应,导致校长看到了汪夫子的专横,否则维护蔡寂的宋老师恐怕又要被发配边疆了。   想到这里,姜若棠忽然觉得好好学习也是有价值的啊!   梁老师路过姜若棠的身后,看着他的画板笑了一下,低声道:“今天心情不错。”   “嗯?梁老师能看出来?”   “当然能。顺带跟你说一句,你送去参加画展的那幅画已经入围了决赛,即将被送去首都艺术中心展览。”   “真的?”姜若棠的心脏像是被用力捏了一下。   “你如果不相信,那就当是假的好了。”梁老师笑着走开了。   等到离开画室的时候,姜若棠才知道整个晟市入围的决赛的作品就只有三件,姜若棠那幅画是唯一二十岁以下的参赛者。   得知这个消息的姜若棠唯一的想法就是要告诉陆归帆,有一种强烈地想要得到对方表扬的欲望。   所以小高来接他下课的时候,姜若棠立刻就说要去陆归帆家,小高还以为他是馋嘴了要去蹭陆妈妈做的夜宵呢。   车子一路开,姜若棠靠着车窗一边吹着晚风,一边得意地哼着歌。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从他的车窗前经过,两三秒之后姜若棠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高喊道:“小高,你停一下!”   小高将车停在了路边,等了一会儿之后,就看到一个单薄的男生穿着北城光耀的校服,衣领皱巴巴歪到了一边,书包挂在胳膊臂弯处,他低着头,微卷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嘴角是一片淤青。   姜若棠坐在车里,看着对方再次从自己的面前路过。   就连前排的小高都愣住了:“若棠……这是你的同学吗?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这个男生就是蔡寂。   他低着头的样子仿佛和整个世界隔绝开,清冷的路灯落在他的身上更显得失魂落魄了。   姜若棠知道蔡寂也有属于自己的自尊心,肯定不希望同班同学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可是大脑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他……不能不管蔡寂。   如果让他就这么走了,姜若棠一定会后悔。   “小高,我下去看看,你附近找个地方停一下!”   打开车门,姜若棠就快步跟了上去,一步一步越来越近,然而蔡寂全然感觉不到有人跟在他身后。   直到走过了这个街口,蔡寂连前方红绿灯都没有看就迈了出去,一辆出租车转弯了正好开过来,明亮的灯光晃了蔡寂的眼睛,他下意识抬起胳膊遮挡,后知后觉自己已经快要走到马路中间。   “蔡寂——”   看着这一幕的姜若棠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抓住蔡寂的书包带子用力将他往回拽。   谁知道直接把书包给拽下来了,姜若棠也向后摔倒在了马路边。   还好那辆出租车司机眼明手快,在蔡寂的面前紧急刹停,司机从窗口探出脑袋来,冲着蔡寂一阵祖安问候。   “你年纪这么轻连红绿灯都看不清吗?就是碰瓷你也找一豪车行不行!”   蔡寂完全愣住了,姜若棠立刻爬起来抱住了他,将他往回拖,一边拖一边跟出租车司机道歉:“对不起师傅!对不起!我同学考试考砸了心情不好!不是故意的,您多担待!”   出租车司机见姜若棠的态度挺好,也不再骂了,发动车子离开了。   蔡寂终于回过神来,大概是姜若棠抱太紧了,蔡寂耸着肩膀倒吸了一口凉气。   “是你啊……姜若棠……谢谢了。”   蔡寂低下头,从地上捡起自己的书包,他弯腰的时候,姜若棠忽然扣住了他的手腕,冷声道:“说谢谢,是不是应该看着我的眼睛啊?”   蔡寂僵了一下,拎着书包,看着姜若棠重新道谢:“谢谢你。”   下一秒,姜若棠就把他的袖口挽了起来,果然又出现了新的烟头烫痕,触目惊心。   蔡寂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迅速把袖口拉了下来。   “你刚才不是要自杀吧?”姜若棠问。   “啊?”蔡寂懵了两秒,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得,“没有没有!我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听到这里,姜若棠才呼出一口气。   “饿了没?去吃个关东煮?”姜若棠抬了抬下巴,对面就是个便利店。   蔡寂刚想说“不用”,姜若棠已经走到他的前面去了。   蔡寂叹了口气,看着姜若棠的背影,他双手揣在口袋里把伤疤藏了起来,慢悠悠迈着脚步,蔡寂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他还记得姜若棠抱紧自己的力量和温度,大概因为对方是这么多同学里唯一表现出在意他的人,也是唯一自己很羡慕的人,蔡寂不知道如何拒绝姜若棠的邀请。   进了便利店,姜若棠很随意地点了两份关东煮,一份加了超级多的辣椒酱,另一份清汤寡水地放到了蔡寂的面前。   “你嘴角都是青的,嘴巴里面应该也破皮了吧。没敢给你挤辣椒。”姜若棠说。   “哦,谢谢。”蔡寂双手摸着纸碗,他的心早就冷却了,这些食物再温暖,他也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姜若棠吃了一串龙虾丸,淡声道:“还没谢谢你今天中午的时候,在汪夫子面前帮我说话。”   蔡寂笑了笑:“你本来就没有作弊……每次看你认真刷题的样子,我心里都会有些感动。”   “嗯?你感动什么?你凭借数理化就能稳坐年级前五十,很牛掰的好吧!”姜若棠说。   “大概……你在努力改变,而且越变越好,所以我很羡慕吧。”   咔嚓一声,是手机快门的声音。   蔡寂侧过脸,才发现姜若棠竟然给他拍了张照。   “蔡寂,你要不要看你现在什么样子?淡淡的死感,四大皆空,随时准备出家?”   听了姜若棠的形容,蔡寂终于被逗笑了一瞬。   这时候,姜若棠的表情忽然沉了下来,用很认真的语气说:“你听说了吗?宋老师为了你,成立了专项调查小组。他不相信你会主动参与作弊,他认为你有苦衷。本来我刚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觉得这是好事,可是当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会担心你什么都不肯说。”   蔡寂的下巴颤动起来,眼睛里倏然间盛满了泪水,“宋老师是个好人……但是他管不了我,也帮不上我……”   姜若棠长出一口气,“蔡寂,我只知道你如果什么都不肯说,宋老师的努力就会白费,他就会被汪夫子抓到把柄,会被挤兑,搞得里外不是人,在咱们学校呆不下去。如果你不想这样的情况发生,你就得把实情跟他说。至于能不能帮到你,或者能帮你多少,由宋老师来决定。你也不想伤害宋老师吧?”   蔡寂摇了摇头:“我不想……宋老师一直都很好,我不想他难做……”   “那我们来试着理一理整件事。你一个人深陷其中,觉得四处碰壁、孤立无援,不如先跟我说说。说出来又不会给我惹麻烦,相反我还能给你出主意。”姜若棠慢慢地说。   蔡寂看着关东煮,千头万绪不知道从何说起。   姜若棠联想之前在微波炉室里听到的信息,加工润色一下,再加上班长说过蔡寂的家庭情况,好像能隐隐猜到一些。   “这样吧,我来问,你来答?”   蔡寂沉默了,他习惯了一个人呆着,一个人面对,他以为自己不想被任何人打扰,可当姜若棠这样陪在自己身边,第一次有人说想要听他说话,蔡寂忽然不那么想一个人呆着了。   而且自己不说话,姜若棠也没有离开,只是在旁边慢慢吃丸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姜若棠已经开始吃第三串北极贝了,吃完了……他就真的会走了吧。   就在这个时候,姜若棠忽然挪开了椅子站了起来,朝着店门口走去。   就在他路过蔡寂的时候,某种强烈的渴望促使蔡寂抓住了姜若棠的手腕。   别走。   不要走。   可不可以再陪我一会儿,哪怕就再多一会儿……   我不想一个人。   “嗯?”姜若棠垂下眼,明明蔡寂仍旧低着头,可姜若棠好像知道他在说什么,“我想再要个黑椒牛肉饭团,你要吃饭团吗?”   蔡寂这才松开了手,“不……不用了……”   姜若棠不仅买了饭团,还买了牛奶,他的好胃口让蔡寂羡慕。   当姜若棠把饭团的角咬掉,黑椒牛柳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开来,蔡寂空空的肚子响起了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   他将一串丸子拿了起来,吃了一口,破了的口腔让他的眉头蹙起,但食物的温暖感又让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很饿很饿。   没一会儿,他面前的丸子就吃完了,紧接着一杯热奶茶放在了他的右手边——姜若棠又自然而然地为他延续了留在这里的时间。   “你……问吧……”   这是蔡寂第一次尝试去倾诉,在他的经验里,没有谁会对另一个人的苦难感同身受。   说出来,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手腕上的烟头,到底谁烫的?”   蔡寂没想到姜若棠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   “我……我哥。”   “继母带来的那个哥哥?”   “嗯。”蔡寂点了点头。   姜若棠抓了抓后脑勺,“那我还挺运气的……赵长烽不抽烟。”   蔡寂很给面子地笑了两声。   “在哪儿烫的?”   “网吧里。”   姜若棠震惊了,“不是网吧后巷,不是什么黑灯瞎火的地方,就在网吧里直接烫你?”   “一开始他会选在你说的那一类地方,后来他嫌麻烦,就把我叫过去直接烫。”   姜若棠明白,这就是对方霸凌成习惯了,连藏都懒得藏了。   “挺好,有监控。”   姜若棠的话在蔡寂地心头锤了一下,让他隐隐感觉到姜若棠真正想鼓励他做的事情是什么。   “你继兄这么对你,你爸不管你?”姜若棠反问。   蔡寂指了指自己的嘴角,“我爸嫌我没用,作弊都作不利索,给了我一拳。本来我哥收了孟阳的钱,这下得退回去了。我哥没了钱就会问我爸要,然后我爸就会来打我,如此循环。”   姜若棠对这个逻辑感到无语:“你爸不挣钱吗?你继兄要钱,管你爹要啊。”   “我爸……也没几个钱,他一向都是从我这里拿钱。”   “哈?这可太有意思了,展开来说说——你的钱又是哪儿来的?你总不是真靠给人传答案赚钱吧?”   “我妈会给抚养费。我妈改嫁了之后,我外公外婆心疼我,也会给不少钱。然后我爸和我哥再把这些钱拿走……”   已经聊到这份儿上了,蔡寂也觉得有些东西说出来并没有那么难,关键是他们家这个经济关系还挺离谱的——完美闭环啊!   蔡寂刚上小学的时候,他爸爸就下岗了,成日呆在家里沉迷酒精,而且找工作也不积极,靠老婆养就算了还对老婆呼来喝去,在家里就是垃圾装满了都懒得下去倒。 第46章 家人是可以选择的   蔡寂妈妈忍了两年,有一次被对方醉酒之后打得头破血流,连班都不能去上,就下定决心跟这个男人离婚了。   当时妈妈想带蔡寂走,爸爸抱着蔡寂痛哭流涕,说自己被老婆抛弃了不能再被儿子抛弃,七大姑八大姨也说蔡寂姓蔡,不能离开蔡家,否则就是没良心不孝顺,说白了就是他们不希望蔡寂的爸爸没钱花了找他们的麻烦,还说如果他妈妈改嫁了再把蔡寂扔回来,那可没人愿意养,还会连累他妈妈无法再找对象。   蔡寂在门外听见爸爸说如果蔡寂不留下来,他绝对不会同意离婚,就这么天长地久耗下去,看谁能耗过谁。   小小的蔡寂只想放妈妈自由,于是咬着牙选择了爸爸。   妈妈抱着蔡寂哭了很久很久,她离开之后蔡寂的爸爸只要有不顺心就会把蔡寂当成出气筒,说他迟早有一天也会跑。   妈妈去了首都,一开始过得很艰难,后来在一个服装厂打工,渐渐上了正轨,妈妈的收入好了起来,但是每次妈妈打了生活费,寄来吃的、穿的就会被爸爸抢走。   好几次,蔡寂的妈妈千里迢迢回来看他,他爸就会找来亲戚把她轰走。   妈妈只好偷偷来到了他的学校,在教室窗口看他,还在他抽屉里留了东西塞了钱。   后来蔡寂中考了,妈妈托了自己二婚的丈夫,一个小服装厂的老板过来给他办理了北城光耀的入学,那时候妈妈已经怀孕了,那种冲击感让蔡寂产生了自己被抛弃的感觉,所以妈妈问蔡寂要不要跟她去首都,蔡寂又拒绝了。   内疚的妈妈打来的生活费比之前还要更多,而蔡寂的爸爸就靠这些生活费在家里好吃懒做,甚至又娶了老婆。   听完这些,姜若棠整个人都要抓狂了。   他本以为一手好牌打烂的除了上辈子的自己,不会再有别人……没想到蔡寂也是各中翘楚!   失敬!失敬啊!   “蔡寂,你知道你妈妈为什么要托自己现在的老公把你送进北城光耀吗?”   “为了补偿我吧。”蔡寂蔫蔫地回答。   要不是蔡寂浑身是伤,姜若棠真的会跳起来敲他的脑袋。   “为了给你改变命运脱离你爸爸的底气!她一直想带你走,你不肯走。北城光耀的升学率全市前三,你妈妈塞你进来就是希望你考个好大学离开这里,她想你考去首都和他团聚,去你爸爸够不到你的地方!”   蔡寂怔愣了一下。   “你妈妈打给你的生活费养活了你爸、你继母还有你那个神经病继兄!不说别的,我以为你应该在家里横着走!想打谁打谁!想使唤谁就使唤谁!他们应该把你当做金鹅供起来——因为你是全家的金主啊!”   蔡寂看着姜若棠痛心疾首的表情,下意识反问了一句“是吗”。   “当然是!”姜若棠斩钉截铁地说,“课本里不也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吗!你是你们家唯一的经济基础!”   “可是不给钱就会被打啊……”   姜若棠真是恨铁不成钢:“被打就报警啊!”   “之前楼下的租户报警了,警察来了,我爸说他在教训儿子,警察就说不要太过分,然后就走了。”   姜若棠:“……”   他忘记了,这是十年前,很多意识还没有跟上,甚至连法规条款都不健全。   “我爸还说,他如果有什么事……我就没家了……”   “你现在也没有家啊!不但没家,还没钱,你这是花钱找打吗?”   蔡寂垂下眼,良久才开口说了一句:“他们至少还想要我的钱,可我爸要是关进去了,连在意我钱的人都没有了。”   “可是……可是家人不该是这样的。”姜若棠知道蔡寂就是这么长大的,有些事情无论姜若棠跟他说多少遍很离谱,他也很难从那种模式里出来。   但在这种气氛里多待一天,就是对他人生的一种消耗。   姜若棠不由得想起每一次蔡寂看着他和赵长烽打闹的眼神,看着赵云疏来给自己撑腰时候眼底的向往,现在他终于明白蔡寂为什么会如此羡慕自己了。   “蔡寂,你得从那个家里出来,才能为自己找到新的家人。我现在的妈妈也好,赵长烽也好,是我选择了他们,他们才成为了我的家人,否则……他们只是和我一起住在那栋房子里的人而已。真正的家人,不会把你当成提款机,不会为了达到目的就殴打你,不会贬损你的价值,甚至会在你受欺负的时候为你挺身而出!”   “就像赵云疏那样?”蔡寂问。   “对,就像她那样。而我们之间没有任何血缘,我也没给过她一分钱,可是当我受到伤害,当我需要帮助的时候,她会站在我的身边。所以真正的朋友和家人,不需要你用钱来换。”   就在这个时候,姜若棠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赵长烽打来的。   对方中气十足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喂,你在哪儿浪呢?都几点了,还不回家?”   姜若棠看了蔡寂一眼,开口问道:“长烽,我有没有给过你钱?”   赵长烽被这个问题给问懵了,“你什么时候给过我钱了?”   姜若棠又问:“那假如,不只是我,就连我爸也不给你钱用了……我在外面被人欺负了,打得鼻青脸肿的,还被人用烟头烫,你会怎么样?”   赵长烽越发觉得姜若棠神经病,“谁啊?简直替天行道,烫死你最好!”   然后他把手机给挂断了。   这让姜若棠感到了尴尬,蔡寂反过来安慰他:“赵长烽只是……知道你不可能被欺负,所以才跟你开玩笑。”   “呵呵……”姜若棠并没有觉得被安慰。   两人安静地坐了半分钟,姜若棠的手机又震动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了“哈士奇”三个字。   “你家的狗会打电话?”蔡寂问。   “不……这是赵长烽……”姜若棠刚接起电话,就听见赵长烽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你在哪儿呢?到底死没死啊?我现在过去接你!”   “啊?什么死不死的?”   “不是你刚才说有人欺负你?还打了你!哪个失心疯敢他么拿烟头烫你?老子非把他脑袋扣篮筐里不可!人呢?怎么不说话?被打傻了?”   姜若棠愣在那里,忽然觉得自己的脑袋可能真的会被赵长烽扣篮筐里……   “我……我那个……没有人打我……刚才我就是设想一个情况而已……”   电话那端安静了了两秒,赵长烽的声音抬高了一个八度。   “什么——没人打你!你神经病啊,幻想被人打!还幻想被烟头烫!你他么的别被人揍了还认怂!我现在就来!”   “来……干什么?”   “送你去精神病院!”   不需要见到他的脸,姜若棠也能想象他此刻的样子就像一头咆哮的火龙。   等到姜若棠把地址发过去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蔡寂,你刚看到的可得保密……不然我们家真的会发生命案!”   “保密什么?”蔡寂一脸懵。   “就……哈士奇……”   半晌,蔡寂呆呆地点了点头:“……哦。”   赵长烽是打车来的,下车的时候看到姜若棠安然无恙坐在落地窗前的小桌子上,他很明显地呼出一口气。   姜若棠笑着朝赵长烽挥了挥手,赵长烽走了进来,把姜若棠拎起来,左看看,右捏捏,确定了他身上真没有任何伤,才将他摁回椅子上。   “你下次再开这种玩笑,我弄死你!”赵长烽没好气地说。   “不会了,不会了,保证再也不会了!我已经知道你超级在乎我了……”   “谁超级在乎你啊!我是怕你受伤回家哭唧唧,咱们爸妈又得担心你。”赵长烽坐下来,这才注意到蔡寂脸上的淤青,“我去!你这又是谁给打的?这么狠?”   “我……我爸……”蔡寂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姜若棠这才想起,真正和蔡寂有相似竟然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赵长烽啊!   “你爸?就因为你帮孟阳作弊那事儿所以揍你了?我还想问你到底咋回事呢,你一看也不是那种人啊!”   蔡寂低着头,无奈地笑了一下,他想说“都过去了”,但是这样的自我安慰他都没办法对自己说出口。   他下意识去拿手边的奶茶,袖口之下露出了伤疤,还不只一个圆形疤痕,赵长烽的动态视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了。   “谁给你烫的?”赵长烽的声音低了个八度。   “我……我哥……”蔡寂被对方镇住了。   “你哥?你哥没事儿烫你玩儿呢?这叫‘哥’啊!这就是个畜牲!”   赵长烽的生父就是一个家暴渣男,他对这样的事情非常敏感,一点就能炸起来。   姜若棠本想抱住赵长烽,可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只有赵长烽才能“教”蔡寂该怎么办,但是蔡寂的私事,没有经过他的同意,姜若棠又不好告诉赵长烽。   “长烽,我好像在咱妈这儿也看到一个圆形的小疤痕,那也是烫的?”   赵长烽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对,就是那个渣男不满意我妈加班回来晚了,在家里发癫,给我妈烫了那么个疤,气死我了!”   蔡寂一听,肩膀僵了一下,看过去,“后来呢?”   “一开始我妈要跟他离婚,他不肯,还揍我妈。我那个时候都小学六年级了,回家遇到这事儿,我就想把桌上的烟灰缸抡起来给那个人渣开瓢!但我妈不让,说不允许我用那个死渣男的方式来报复,她怕我也会变成死渣男那样的人。可当时报警也没用啊,警察就觉得是家务事,和个稀泥就拉倒。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妈能尽快离婚,远离这个人渣。”   “你就不怕你妈妈离婚之后再婚会不要你……你就还是得回去跟着你爸爸?”蔡寂小心翼翼地问。   “喂,别侮辱‘爸爸’这个词,他不是我爸,OK?”赵长烽抬着下巴,“我妈干得最漂亮的事情,那就是不但跟他离婚了,还顺带送他进去喝了几个月的茶。”   “你妈妈怎么办到的?”蔡寂好奇地问,毕竟自己的妈妈离婚的时候为了尽快摆脱这个丈夫,可是一分钱都没要,房子也留下来了,答应了每个月给蔡寂多少抚养费才成功离婚的。   “我妈当时开了单位上的车去另一座城市办事儿,渣男看到我妈带了随身衣物以为我妈要离家,就非要在半路上拦车,强行上车。在路上,我妈又提了离婚的事儿,渣男立刻犯病了,掐着我妈的脖子要停车,把我妈扔下了车,自己开车跑了!那可是高速公路啊,连车都打不到——在他的逻辑里,就是要惩罚我妈闹离婚,让我妈自己走回去。但是这车可不是我妈的,车上还有行车记录仪啊,我妈就报警了,说他抢劫公司的车。警察把他给拦下来了,车的归属是公司,我妈也没有把使用权交给他,他强行开走,他在车上的行为对我妈的人生安全造成了威胁,反正无论公司还是我妈都不肯签谅解书,这就把他送进去了,离婚协议也搞到了。”   蔡寂低下头,想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也许当初我就做错了选择。如果我跟着我妈离开了,也能让我妈在外地奋斗得更安心。”   “对啊!就是这个道理啊!蔡寂,你爸不是因为爱你或者需要你才在离婚的时候争取你的抚养权的。他就是利用你来吸你妈妈的血!你妈妈还有你外公外婆现在还承受着这样的经济负担,就是为了你啊!如果你自由了,他们该多高兴啊!你想想看,你都这么大了,可以独立做决定了。你留着你爸,是觉得你妈妈还有你外公外婆日子过得太好了吗?”姜若棠开口道。   赵长烽看着蔡寂这柔弱不堪一击的样子也有点来气,“不是,你十八了吗?”   “嗯。”蔡寂点了点头。   “十八了,你该是个男人了!自己的人生都不敢自己做主吗?”赵长烽用力摁住蔡寂的双肩,“我十二岁就敢抡着渣男的脑袋怼墙上去!你都十八了,大哥!有点出息行不?”   姜若棠也在一旁敲边鼓:“对啊,就你妈妈还有你外公外婆给的钱,全进那些欺负你的人口袋里了,两位老人要是知道了一口血都能气出来了!咱就说跌进淤泥里,如果有人给你扔了绳子,你不赶紧自救上岸,还怀念着淤泥带给你的沉重和窒息,那我觉得我们可以送你去精神病院了!”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蔡寂反问。   赵长烽起身:“还能怎么办?先回家睡觉,问问大人有没有什么好办法,明天太阳还得照常升起,我们还得上课。”   姜若棠看着赵长烽,心想这家伙没长歪,绝对是因为心太大。   “得,先回家。”   蔡寂看着赵长烽和姜若棠走到门口的背影,还坐在原处。   赵长烽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走啊,还愣着干啥,今晚你跟我们回家!”   姜若棠朝蔡寂抬了抬下巴,“对,以后你就跟着赵长烽混。你哥就是个欺软怕硬的怂货,那天在大街上见到赵长烽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你那个混蛋哥哥要是叫你去网吧,你别理他,明白不?”   蔡寂点了点头,离开了座位,跟在了姜若棠和赵长烽的身后。   小高在路边等了许久了,看到这仨来了,总算松了一口气。   蔡寂虽然早就知道姜若棠的经济条件很好,但是当他跟着姜若棠进了玄关,看见宽敞明亮的客厅时,他还是愣住了,这简直就是电视剧里的房子。   赵长烽在鞋柜里找了拖鞋给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走,跟我妈聊聊去!该怎么做,她有经验!”   姜若棠也点头道:“对的,蔡寂,有时候你也要相信大人!”   “可是……这么晚了,阿姨应该睡觉了吧?”   蔡寂的话刚落下,就看到赵云疏从二楼的书房里走了出来,皱着眉头说:“你们啊,出了这样的事情应该早点跟大人说,还想着自己能解决吗?蔡寂那孩子在哪儿?让我好好看看。”   “赵阿姨……我在这儿……”蔡寂的声音像蚊子哼哼。   赵云疏看着蔡寂,深吸了一口气,用赵长烽都没有体会过的温柔口吻对他说:“来,跟阿姨进书房,让阿姨看看好不好?”   那一刻,蔡寂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心脏一下子就软了,像流动的岩浆再也收不回来。   他被赵云疏拉着,带进了书房。   当赵云疏看到蔡寂身上被父亲蹬踹出来的淤青还有皮带抽打的痕迹以及那一个又一个被烟头烫出来的伤疤,赵云疏的眼泪掉落了下来,因为激动肩膀不住地颤抖。   “你妈妈要是看到这些……得心疼死啊……”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为蔡寂掉眼泪,他小心地问:“真的吗?”   “傻瓜啊,每个孩子都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啊!”   赵云疏立刻打了电话给律师朋友,对方也是许多年前帮她打离婚官司的人。   打完电话,赵云疏就对蔡寂说:“阿姨本来很想帮你处理这些伤口,但是我们现在先去做伤情鉴定和取证。不管你做任何决定,不管你打不打算离开伤害你的人,我们先把证据固定。”   蔡寂抿着嘴,点了点头。   本来赵云疏是让姜若棠和赵长烽早点睡觉的,但这俩孩子都表示根本睡不着。   “鉴定的地方那么冰冷又陌生,蔡寂要是害怕怎么办?肯定还是得有认识的人陪着他啊。”姜若棠才刚脱了校服,又换上件外套。   “妈,那是我同学,被人欺负成这个样子,哪里还睡得着。”赵长烽也坐在玄关的椅子上穿鞋。   最后就变成了姜怀远亲自开车,赵云疏坐在副驾驶,后面的蔡寂被姜若棠和赵长烽一左一右夹着。   一路上,赵云疏和姜怀远都在安慰他,为他规划未来该怎么办。   “蔡寂啊,阿姨是觉得你这个事情不能瞒着妈妈的。你高考的志愿啊,还有很多事情都是需要大人帮你签字的。阿姨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跟你妈妈聊一聊,看看她是怎样的态度,然后根据她的态度,我们再看接下来该怎么办,好不好?”   蔡寂抿着嘴,有些期待,但更多的是忐忑,最后他下定了某种决心,点了点头。   姜怀远也说:“小蔡同学,叔叔知道你舍不得你的爸爸。你觉得哥哥对你不好,就总想去讨好他们。而他们就在利用你的这种心态从你身上获利。这可是要不得的,这样的环境根本就不利于你高考,更不利于你成长。人啊,要离开那口井,才能看到更广阔的天地啊。等你见到许多的人,就会发现你会交到新的朋友,也会拥有自己的家庭。”   后排的姜若棠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父亲,其实同样的话也很适合姜怀远和林成栋之间的关系。   “对啊,你那个哥算什么哥啊!以后你认我当哥!我罩着你啊!”赵长烽说。   姜若棠笑了,“赵长烽,你应该庆幸你的哥哥是我!”   “哟,还真把你给得意的!明明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还总有给人当哥哥的瘾。”   “我至少不欺负你啊!”   “你小鸡仔儿似的,你站我身后我一回头都瞅不见你!你该感激我不收拾你!以前你有多讨人厌,自己不记得了吧?”   姜若棠和赵长烽两人隔着蔡寂又掐了起来,但是蔡寂却觉得这样的气氛很温暖也很快乐,因为在他的家里从没有人这样毫无隔阂、心无芥蒂地说话。   去做伤情鉴定的时候,鉴定处的工作人员看着蔡寂身上经年累月的痕迹,也忍不住骂蔡寂家的人猪狗不如。   宋清河老师听说了这件事,骑着自行车从另一个城区赶过来,看到蔡寂身上的伤疤时,自责到不行,他当了蔡寂两年多的老师,竟然都没有发现蔡寂一直被欺负。   赵云疏的律师朋友刚加完班,特地打电话了解事实情况,指导取证。她看了蔡寂胳膊上后背上那么多被烫过得痕迹,当即表示只要蔡寂想打这个官司,她不收律师费用,坚决奉陪到底。   蔡寂还是头一次感觉到有这么多人关心自己,这么短暂地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得到过的关爱从四面八方涌来。   取完证,蔡寂的伤口也处理好了,赵云疏和姜怀远又开车把孩子们给带了回去,让他们赶紧睡觉。   蔡寂躺在床上,身边是赵长烽,对方真的像个大哥一样给他拉好被子。   明明距离天亮没几个小时了,但这却是蔡寂睡得最安心的一次。   反倒是赵云疏和姜怀远一夜无眠。   他们为蔡寂考虑得更加长远。   “说实在的,我看到那孩子身上的伤,我都想干脆把那孩子养在自己这里。虽然我不是什么好爸爸,但我至少不伤害孩子!自己的骨肉啊,虎毒都不食子啊!”姜怀远一阵长叹。   “但是蔡寂的父亲还有那一家子绝对不是什么好人,你愿意收留孩子,他们说不定还得来勒索。而且就算蔡寂打赢了官司,甚至给他爸爸和哥哥定罪了,他们关没几天就出来了。这种人的性子,多半还是会像牛皮糖一样粘着蔡寂。他们报复蔡寂又该怎么办?必须得彻底一点,让他们受到惩罚,至少孩子高考不能被打扰。等高考结束了,这孩子要是出息考去外地,生活费我们可以资助。如果上本地的大学,住校了也好说,而且我们也在这座城市,有什么事情立刻就能帮衬。”   “还得跟他妈妈好好聊一聊,我能感觉到妈妈对于这孩子来说,恐怕是最大的精神支柱。”   “他给了我他妈妈的号码。蔡寂是个不习惯求助的孩子,让他开口向妈妈求助,他说不出口。而且他心里也以为自己的妈妈有了现在的孩子就会把他当成累赘,他不想再拖累她。所以,还是母亲对母亲,有些话才能说得更透彻。”   而姜若棠直到躺在了床上,拿出手机设置闹钟的时候,才看到了陆归帆发来的信息。   [今天不刷题了?]   这条信息的时间是晚上十点半,距现在已经三个多小时了,陆归帆肯定已经睡了。   但是,他在乎自己有没有刷题就约等于在乎今天晚上他俩没有说上话,姜若棠止不住地高兴是怎么回事?   [今天晚上没来得及刷题,但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要跟你说,可是现在太晚了。]   姜若棠刚要把手机放下,屏幕亮了一下,姜若棠赶紧点开,就看到陆归帆发来的两个字:[说吧。]   心脏短暂地脱离地心引力,宛若漂浮了起来一般。   姜若棠摸了一下陆归帆的头像,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   自从开始化疗之后,到了晚上越是夜深人静,就越是害怕……害怕自己会悄无声息地死掉。   姜若棠拿着手机想找人说话,但自从他被寰宇娱乐扫地出门,他通讯录里的那些人就基本成了“陌生人”了。   他点开了陆归帆的聊天界面,本来也只是想翻一翻自己和他聊过什么,戴着耳机听一下他留的语音,谁知道一不小心,姜若棠输入了一个“1”,还不小心发出去了。姜若棠刚想要撤回,陆归帆的信息就来了,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那也是凌晨两点多。   那条信息给了姜若棠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因为他知道有一个人对他事事有回应。   姜若棠坐了起来,靠在床头,拨通了陆归帆的号码,把蔡寂的事情告诉了他。   陆归帆一直安静地听着,让姜若棠甚至有几分怀疑陆归帆还在吗?他是不是睡着了?   “班长?”姜若棠试探性地轻轻唤了一声。   没有人回应,看来陆归帆真的睡着了。   “晚安……归帆。”姜若棠小声道。   就在他即将挂断手机的时候,陆归帆的声音再次传来。   “我查了一下相关的法条,如果只是从家暴上入手,再加上蔡寂过去经受伤害的时候没有及时固定证据,只怕量刑太低,说不定几天的拘留就出来了。到时候蔡寂的反抗没有得到保护,反而遭遇更大的报复和心灵伤害。”   陆归帆所说的,就是姜若棠还有赵云疏他们最担心的。   “不过,我们可以多多陪在蔡寂的身边,先让他在精神上坚强起来。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反抗和自救的意识,那么再多的办法也是徒劳。”   “嗯,我明白!”   “太晚了,睡吧。”陆归帆的声音轻轻的。   这一整天,姜若棠的精神都处于跌宕起伏的状态,陆归帆的声音竟然有一种凝神静气的效果。   “好,班长晚安。”   “晚安,若棠。”   姜若棠放下手机,差一点就要睡着了,忽然一下醒过神来。   刚才挂电话的时候,陆归帆叫他什么了?   姜若棠抱着被子来回滚了好几遍,想要在脑海里重放,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什么了。   如果陆归帆喊的真的是“若棠”,那就是说自己以为他睡着了所以偷偷说的“晚安,归帆”,他其实是听见了的?   姜若棠揉了揉自己的耳朵,哎呀,这是要他怎么才能睡着嘛!   第二天早晨,姜若棠打着哈欠走出房门,就在洗手间看见了穿着过度宽大睡衣的蔡寂。   对方柔软的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   袖子和裤脚都太长了,卷起来又掉下来,看起来不知道多滑稽。   “早啊……”蔡寂有些羞赧地和姜若棠打招呼。 第47章 拼一把   姜若棠故意撞了一下蔡寂的腰,“你脸红红的样子,就像是刚跟人表白完。”   蔡寂的脸更红了,赵长烽路过,仗着身高优势在姜若棠的头顶上摁了一下,“不许欺负蔡蔡。”   “蔡蔡?”姜若棠愣了一下,看来他和赵长烽还真不愧是兄弟啊,连给蔡寂起的昵称都一样。   “每次叫蔡寂都感觉在叫‘菜鸡’。叫他小寂,听着也像小鸡。总不能叫他小蔡?我们又不是他的长辈,那就干脆叫蔡蔡好了。”赵长烽一副理所当然的派头,就这么下了决定。   姜若棠小声对蔡寂说:“你要是不喜欢就赶紧拒绝,不然以后他那个嗓门,全校都会叫你‘蔡蔡’。”   蔡寂笑了一下,“挺好的。我有听见你爸爸叫你棠棠,显得亲密。蔡蔡也是叠字的。”   赵长烽给了姜若棠一个眼神,仿佛在说:看吧,我起的名字有什么不好?   娟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早饭好了!再不下来,面就糊糊了!”   “好嘞,马上!”姜若棠高声回答。   蔡寂来到大圆桌前,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丰盛的早餐,一时之间都不知道从哪里下筷子。   姜若棠看着蔡寂的眼神,就猜到他在想什么,“我们平时早餐没这么多花样。是因为你来了,娟姐特地给你做的山药面,她怕你吃硬的东西嘴巴里会疼。”   一边说,姜若棠一边给蔡寂盛了一碗面,还舀了鸡蛋和软糯的肉丸给他。   “谢谢……”   这时候,赵云疏和姜怀远也洗漱完下来吃饭了。   赵云疏轻声道:“蔡寂,你今天就安安心心去上课,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可以跟老师说,也可以去找若棠或者长烽,剩下的事情交给叔叔阿姨帮你安排。”   姜怀远也点头说:“我们不是暂时帮你的,只要你不放弃,叔叔阿姨会陪你战斗到底!”   不愧是导演啊,一句“战斗到底”颇有电影最热血片段的感觉,成功给蔡寂打了鸡血。   小高载着三个高中生去上课,下车的时候还把自己的手机号也给了蔡寂,嘱咐他有事情就联系。   蔡寂走到教室门口,没来由感慨了一句:“这世上原来好人有那么多的啊……”   赵长烽却来一句:“坏人也不少,所以像你这样的男生也要保护好自己。”   本来该在校门口记录考勤的宋清河老师一来上班就去校长那里汇报了关于蔡寂的事情,这让校长也大受震撼。   “只要拿到证据,证明孟阳协同校外不良青年一起欺凌蔡寂,逼迫蔡寂为他们作弊,我们必然严惩不贷!”   大概是因为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支持,蔡寂也活泼了许多,会和姜若棠他们说笑了。   中午的时候,姜若棠没有点外卖,因为娟姐做了不少饭菜让小高送了过来。   姜若棠和赵长烽去校门口领饭的时候,饭盒还透出热气来。   “来来来,今天有好菜,娟姐做了许多,大家一起吃!”   赵长烽把饭盒放到了蔡寂的桌子上,又转身朝简莎还有陆归帆招手。   其他几个还留在班上的同学都有些惊讶。   白映川本来想要去打个招呼,却被林鹿拽住了。   林鹿小声道:“蔡寂才因为作弊的事情被调查。虽说宋老师坚持蔡寂是无辜的,但是水落石出之前,我们还是别凑热闹得好。”   白映川侧过脸,看向林鹿的目光里透着冰凉,“既然还没有水落石出,你有必要先认定蔡寂有罪吗?”   “我……”林鹿被白映川看得有些心虚,但还是下意识说出了那句,“我都是为你好。”   “对啊,要是被我妈妈知道我和参与舞弊的同学一起玩,还不知道她会给我怎样的惩罚,对吧?”   林鹿本来想说“你明白就好”,但他忽然意识到这是白映川的反话,对方已经把他所谓的“为你好”当成了威胁。   可那又怎么样呢?林鹿现在能做的就是让白映川无法融入姜若棠的圈子。   就算被白映川厌烦和逆反,林鹿也不能让白映川走近姜若棠,一旦白映川的流量和商业价值成为姜家的助力,林成栋一定会勃然大怒。   林鹿自我安慰道,反正只要爸爸多给白映川一些资源和机会,白映川就不会再想着姜若棠了。   此时,姜若棠正一个一个将饭盒打开,有娟姐最擅长的红烧狮子头,还有豆瓣酱烧排骨,虾扯蛋,扬州炒饭……甚至还鲜榨了果汁。   姜若棠有些嫉妒了,“蔡蔡的待遇比我和长烽都好。”   蔡寂笑了,心里暖暖的,他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感觉自己跟身边的人有这么温暖的联系。   其他同学互相看了一眼,蔡寂平日里没啥存在感,怎么才刚闹完了作弊的事儿,不仅仅是赵长烽和姜若棠,就连简莎和陆归帆都过来陪他吃饭了?   陆归帆啊,那可是在班上从不社交的人!   蔡蔡吃着饭,一会儿赵长烽给他夹排骨,一会儿姜若棠跟他分狮子头,他终于不是一个人拎着五块钱三样的盒饭默默扒饭了。   午休的时候,教室里的课桌上卧倒了一片,姜若棠还有赵长烽已经趴在自己的课桌上睡了个天昏地暗,赵长烽甚至还打起了呼噜声。   蔡寂的手机响了,他一阵心惊肉跳,以为是爸爸或者哥哥打电话来质问他昨晚怎么没回家,或者又是要找他拿钱,没想到屏幕上闪烁的却是“妈妈”两个字。   他的喉头不由得滚动,心脏紧张到快要裂开,因为他不知道妈妈打电话来到底要对他说什么。   手机接通的那一顺,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颤抖着声音问他为什么不告诉她,她已经订好机票今天晚上就飞过来。   那一瞬,蔡寂相信自己还被妈妈在意和爱着,这对母子,隔着手机痛哭流涕。   “妈……我好想你……”   这天晚上,画室没有课,姜若棠准备留在教室里上晚自习。   他发了条信息给陆归帆:[班长,压三块钱的马路呗?]   意思是,吃三块钱的煎饼,吃多远就散多远的步。   来到校门外的煎饼摊前,姜若棠还是第一次听见他说:“两个蛋,加牛肉、土豆丝还有火腿肠。”   明明是有烟火气的台词,被陆归帆念出来,就有了一种特别的质感。   姜若棠也没有拒绝,陆爸爸现在跟在郑华笙的身边做事,因为勤快又老实,郑先生也会教他一些简单的理财知识,奖金也发得大方,陆家比起之前宽裕了许多。   陆归帆和姜若棠肩并肩走着,姜若棠属于吃起东西来就特别认真专注的类型,每次快要撞到电线杆或者行人的时候,陆归帆就会把他拉到自己身边来。   姜若棠絮絮叨叨,主题当然都是关于蔡寂的,怒骂蔡家那两个软饭硬吃的渣男。   陆归帆并没有评价关于蔡寂的事情,而是默默地看着姜若棠走到自己前方去。   “嗯?班长,你怎么了?”姜若棠转过身来,把最后一口煎饼送进嘴里,看向陆归帆,等着他走向自己。   “姜若棠,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为什么你总能……那么奋不顾身就去帮别人。”   “啊?我哪有?”姜若棠一头雾水。   “比如我爸妈的车被砸的时候是你冲上去保护他们,比如帮我爸找工作,还有对赵长烽……我知道你私下也帮了他很多。现在,连没怎么说过话的蔡寂你也帮他。姜若棠,一个人太善良的话,也会被人当成人情ATM机。有一天,你这台ATM吐不出他们想要的东西,他们不一定会感激你,甚至会抛弃你。”   这说得妥妥不就是林成栋父子吗?   “所以你其实很在乎我咯。”姜若棠看着陆归帆的眼睛,笑了起来。   陆归帆沉默着侧过脸去。   “我不是什么人都帮。赵长烽是我的家人,他一直都刀子嘴豆腐心,看起来人高马大其实是个傻白甜,我不想他被孟阳影响,因为真心把他当成自己的兄弟,所以我希望他有好的未来。”   “至于你爸妈的车被砸的时候我会冲上去,是因为我和你第一次像朋友一样一起吃东西,就是在你爸妈的摊子前。”   陆归帆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帮蔡寂,是因为他在老师那里仗义执言,说了孟阳故意撞掉你眼镜的事情。蔡寂的内心深处是勇敢的。”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路灯亮起。   清冷的灯光落在陆归帆俊美的侧脸和肩头,让姜若棠有一种错觉,那就是自己的恋爱脑好像又要发作了。   “说得好像我是你的世界中心。”   姜若棠爽朗地笑着,用玩笑的语气说着自己心里的话,“你本来就是我的世界中心啊,班长。”   陆归帆站在原地,而姜若棠已经走向前方。   “姜若棠……”   “嗯?”姜若棠回过头来,发现对方正用悠远沉静的目光看着自己。   那种郑重,让姜若棠莫名紧张了起来。   “无论你以后遇上什么人,或者又头脑发热地迷恋谁,你都要做你自己的世界中心,一切要取悦你自己,要有利于你自己,永远不要做牺牲自己那个人。你不是太阳,不用光耀大地。也不是蜡烛,不需要燃烧自己照亮别人。”   把你自己放在第一位,我才能放心。   “哦……班长,你能不要这样连名带姓地叫我吗?这感觉仿佛我练习卷子又欠了十几套没交,很快又要被汪夫子罚站最后一排的既视感。”   “那就姜若棠同学。”   “用你的语气说出来,好像教导主任。”姜若棠用肩膀撞了对方一下,“你叫我一声‘若棠’试一试?”   “不要。”   “为什么?”   陆归帆叹了口气,回答:“……林鹿既视感。”   姜若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什么和什么啊!明明就在昨天晚上你还在电话里说‘晚安,若棠’!”   陆归帆面无表情转身走回学校的方向。   姜若棠赶紧追上去,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   “那你就叫我棠棠?我爸就是这么叫我的。”   “我又不是你爸爸。”   “我不介意认你当爸爸的。”   陆归帆一把摁在姜若棠的脸上,“我没有你这种考全年级考二百五的儿子。”   两人拉开距离还不到三秒,姜若棠又凑了上来,陆归帆哪怕迈开长腿,姜若棠也能三步追上。   “班长,昨天晚上我没有问你问题,你是不是觉得寂寞空虚?人生好像少了点啥?”   “我人生少了瓶杀虫剂。要不然你去买一瓶,对着自己喷一下。”   陆归帆越是损他,姜若棠就莫名其妙越是来劲。   这感觉大概就是小学时代面对喜欢的人,就总想上去招惹,明明知道自己幼稚,可就是忍不住。   “你说,你昨晚上等不到我微信的感觉像不像楼上邻居脱鞋子,第一声——地一下,第二声迟迟不来,让你连觉都睡不着?”   “我觉得更像是每天有施工队在窗外作业,忽然有一天停工了,世界好清静。”   “班长,其实你喜欢施工队吧?”   “我为什么喜欢施工队?”   “因为热闹啊。”   陆归帆没好气地说:“……你怎么不说我喜欢唢呐呢?   “那多不好,唢呐一吹全剧终。”   陆归帆也觉得不可思议,自己有一天能和某人不停歇胡扯十分钟。   只要有姜若棠在,他有办法让自己说完一辈子的话。   回了教室,姜若棠刚要卧倒,白映川的声音隔着课桌传来:“姜若棠,我接受了你那个建议。”   “嗯?什么建议?”姜若棠慢悠悠偏过脑袋来。   林鹿此时也正趴着睡觉,如果是从前,他早就加入聊天之中了,可现在他完全多余,说什么都突兀,只能继续装睡。   白映川无奈地一笑:“你果然不记得了,那个《沸腾年代》的剧本啊,我提出台词太死板守旧之后,他们还真的听了建议,找了更年轻的编剧修改。”   “啊?你妈妈会同意?”姜若棠状似无意,实则故意地问出了那个问题。   白映川的目光有一瞬的凝滞,但很快就泛起了笑意,“我妈妈为什么会不同意?”   “因为这个阶段,白月女士应该更在意你能不能保持知名度吧。”姜若棠懒得给对方面子,直接点破。   白映川这一次倒是大方承认了:“被你猜对了。”   姜若棠心想自己以后和白映川说话一定要再带一个脑子,不小心把上辈子了解到的信息说出来了。   白月对白映川的控制欲是比较强的。上辈子姜若棠为白映川谈了好几个有质感考验演技的角色,就是可能演好了也只能赚口碑不能赚人气,被白月直接否决了,白映川连剧本都没多看一眼。   “不过我还是试着争取了一下,理由说的是你那天讲的话。我妈很难得听进去了。”   白映川还记得自己回家的那天晚上,鲜少在家的白月竟然坐在沙发上等他放学,用审问的口吻问他为什么要在那个剧本上浪费时间。   白映川回了她,因为你看人不准。不仅看男人不准,看合作伙伴也不准。像是林成栋那样投机取巧的合作者,一旦翻船一定会影响自己的前途。   他现在年轻,没必要整天想着赚快钱和消耗人气,尽快和那些实力派的前辈合作,把口碑树立好才是王道。   白月当即就笑白映川天真和理想主义,还说那个剧本一定会扑到没声音。   白映川第一次正面和她叫板,扔下一句:你又怎么知道它不会成为献礼剧或者重点项目呢?   白月当即就愣住了。   关上房门,白映川清楚听见白月给业内的熟人打电话,询问那个项目。   没想到总台某个很有话语权的人向她透露,说这个题材台里很感兴趣,就是剧本台词太死板了一些,没有趣味性,观众不会有代入感,如果能克服这个缺点,总台考虑投资。   这个消息和白映川说的话不谋而合。   白月敲开了白映川的房门,问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白映川笑了一下,只说白月如果想在业内找长期合作者,与其听林成栋那些不靠谱的建议,哪天被他把钱都套光了还以为自己赚大发了,不如跟业内实的务实派打好关系,比如姜怀远大导演。说不定还能枯木逢春,靠实力翻红。   儿子的嘲讽太直白,白月站在那里沉默了许久,看着像是要对白映川发火,但还是忍了下来。   在这之后,她没有继续阻止白映川接下这个剧本。   姜若棠懒洋洋地瞥了白映川一眼,慢悠悠道:“那祝你能得到一个好角色,一鸣惊人。”   重活一世,姜若棠才发现其实林鹿影响白映川的手段都太生硬了。   真正高端的方法,是让目标心甘情愿地钻进自己的缰绳里。   白月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儿子,从习惯、交友、到前途。   可是一旦让白映川尝到了反抗的甜头,他就知道林家父子给他的并不是前途而是牢笼,他的反抗会越来越凶猛。   一个人拥有过一瞬的自由之后,就会迫不及待地挣脱束缚,把所有干涉自由的人当做敌人。   在白映川的心里,姜若棠才是那个给他自由大道的人,尽管动一动嘴皮子给点建议就好。   姜若棠侧过脸,正好对上林鹿的眼睛。   林鹿一直在假装睡觉,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偷看姜若棠一眼,就被对方看到了。   心脏猛烈下沉,莫名其妙的恐惧涌上心头,林鹿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移开目光。   直到姜若棠朝他笑了一下。   看似平常的笑容让林鹿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是个智计拙劣的孩童,撒下弥天大谎之后被大人轻而易举地看破。   姜若棠又转向另一侧继续趴着睡,林鹿这才微微松开一口气。   当天晚上自习结束,小高就来把三个孩子接回家。   一开门,蔡寂就看到了自己的妈妈红着眼睛坐在沙发上,听见开门的动静,她便迎了上来,二话不说抱住蔡寂就大哭了出来。   那场面看得姜若棠的鼻子都算了,就连娟姐和小高的眼睛都红红的。   等到蔡寂的妈妈冷静下来了,他们才在书房里商量起了这件事该怎么办。   蔡寂的妈妈第一个想法就是把蔡寂带回首都去,但问题是蔡寂的学籍迁不过去,即便过去借读了还得回晟市高考,两地不是一套高考卷子,这对于蔡寂很不利。但是留在这里,又会被无良的父亲和继兄纠缠,根本不会有好日子过。   “大不了我辞职回来陪着蔡寂高考,那个混账要是敢找上门,我就报警!”   蔡寂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妈妈竟然打算为了他辞职。   好不容易在首都站稳了脚跟,怎么能轻易辞职呢?   而且妈妈现在的家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有了心疼自己的丈夫和可爱的女儿……   “妈,我想拼一把。”蔡寂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拼一把……你想要怎样?”   当蔡寂说出自己的计划之后,不只是蔡寂的妈妈,就连赵云疏还有姜怀远都异口同声“不可以”。   “没有什么不可以,是我以前太懦弱了,没有取证。这一次一定要取证成功!”   就算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妈妈还有这么多帮助自己的人拼一把!   姜若棠看着眼神坚定的蔡寂,这个方法确实会让蔡寂吃苦,可如果真的成功了,那就是一劳永逸。   只是……蔡寂一直在学校待着,他怎么想到这样一个办法?   第二天,蔡寂还在上课,手机就一直震动,是继兄李春的名字在闪动,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手心里冒起冷汗,下意识回头看向姜若棠和赵长烽的方向。   姜若棠立刻感应到了他的视线,侧过脸来朝他点了点头。   蔡寂呼出一口气,在桌子下面快速回信息:[在上课,不能接手机。]   没多久,李春的信息就来了:[怎么,扒上班里的富二代这就拿乔了?中午给我滚到蓝龙网吧来!不然揍死你!] 第48章 绳之以法   只不过两天没回家,李春就知道蔡寂住哪儿了,多半是孟阳跟他讲的。   整整两天,蔡家没有人关心过他一句,仿佛除了要钱的时候,他这个家庭成员就不存在。   蔡寂咬了咬牙,回了一句:[知道了。]   到了中午,蔡寂就离开学校去了网吧,里面的灯幽暗幽暗的,好些网瘾青年在吞云吐雾,方便面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   李春就坐在老地方,他染着一头金毛,头顶已经长出黑发,大概几天没洗了,油腻腻地贴在头皮上,看见蔡寂的那一刻,扯着嘴角故意弹了一下烟灰。   蔡寂在旁边坐下,李春的手就抓着他的头发用力摇了几下他的脑袋,“怎么样?富二代家的别墅是不是特别好住?床是不是特别软?吃的是不是山珍海味?”   蔡寂低着头一言不发,他这副样子立刻就把李春给惹毛了,二话不说抓着他的脑袋就要往桌面上撞,蔡寂下意识双手撑住桌面,无奈李春力气太大了,蔡寂做好了额头撞击的准备,但是一只大手伸过来,稳稳地托住了蔡寂的脑门。   “这么喜欢砸脑袋,怎么不砸自己的脑袋?”赵长烽的声音传来。   李春一回头,就看到个子将近一米九的赵长烽垂下眼看着他,那种压迫感让李春一阵紧张,下意识松了手。   而且光赵长烽托住蔡寂脑袋的手劲儿,李春就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只能啐了一声。   赵长烽将手里的塑料袋扔在了蔡寂的桌面上,“饭都不吃就跑来上网,你挺行嘛!”   “谢谢。”蔡寂低着头,闷闷地说。   赵长烽拉开了蔡寂另一侧的椅子,大喇喇坐了下来,开机,玩起了连连看,没有离开的意思。   李春瞥了蔡寂一眼,咬牙切齿地说:“你行啊?还找了靠山?”   蔡寂没有说话,把手机放在桌子上,打开了塑料袋,里面是香菇鸡腿肉盖饭,浓郁的香气让李春的肚子更饿了。   毕竟蔡寂留在家里的那张卡已经被他和老爹取空花干净了,想要花钱还得等下个月那张卡里再次收到生活费。   昨天晚上李春就只吃了一碗泡面,今天早上还是泡面,看着蔡寂默默干饭的样子,李春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的黄牙,阴阳怪气地说:“瞧瞧你,长得细皮嫩肉的就是好啊,有钱少爷养着你。”   下一秒,赵长烽冷冷的视线瞥过来:“你的嘴是化粪池吗?怎么那么臭?”   李春冷哼了一声,拿出手机来正想要摇几个小流氓来给自己撑场面,谁知道桌面上蔡寂的手机屏幕亮了,那是一条信息:【晟市银行】您尾号0334的账户收入人民币200,000.00元,可用余额200,005.00元。   李春的眼睛都看愣了,在那一瞬间他把账户余额里的零数了足足三遍,确定那是二十万,他差一点就要冲上去抢手机!   但是赵长烽就在旁边,他打不过。   蔡寂抬起眼,看到短信的那一刻立刻把手机收回自己口袋里,然后惊恐地瞥向李春。   李春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盯着电脑继续玩游戏。   蔡寂因为太紧张了,没多少胃口,饭吃了一半就盖上了。   赵长烽开口道:“吃完了吗?回教室睡觉了。”   蔡寂瞥向李春,李春笑了笑,“你回去呗。”   蔡寂如蒙大赦,赶紧跟上赵长烽立刻离开了网吧。   他们一走,李春就把盒饭从垃圾桶里拎出来,打开来之后狼吞虎咽吃起来,一边吃一边打电话给继父。   “喂,老蔡,你把蔡寂那张收生活费的卡拿出来看一下,尾号是多少?7826?老蔡,我跟你说我们怕是要发了!蔡寂那死东西瞒着我们新开了一张卡,里面有20万!我估计他想跑!咱们得想办法把卡里的钱弄出来!”   两人兴奋到不行,仿佛中了彩票。   当天晚上九点半,晚自习下课了,小高开车载着姜若棠、赵长烽还有蔡寂一起到了他们家楼下。   蔡寂深吸一口气,背着书包就要去开车门。   姜若棠和赵长烽本来应该对他说些什么,比如“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又或者“你要小心保护自己”,但话到嘴边,这样的安慰似乎没有意义。   有些沟壑,注定要蔡寂自己跨过去,其他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他。   蔡寂一进家门,就发现父亲、继母还有李春都在客厅里坐着,看见他回来,眼睛都亮了起来。   继母非常热情地说:“蔡寂啊,吃了晚饭没有啊,要不要给你下碗面?”   蔡寂低着头,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不用了……我拿点儿东西就走,同学在楼下等我……我们约好了一起学习。晚上就不在家里睡了。”   看着蔡寂的背影,李春朝着继父使了个眼色,意思是看吧,蔡寂就是想带着这笔钱离开家,把他们都甩掉。   老蔡的火气顿时窜了上来,直接冲进房间里,抓着蔡寂的头发,把他拽到了客厅里。   “你他么的背着老子又开了张卡对吧!就那天说什么要办准考证故意拿去开户的对吧?老子就该扣着你的身份证,让你什么幺蛾子都扑腾不了!你小子还真够不老实的!说——谁给的钱!你想拿着钱干什么去!你敢再撒一句谎,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李春开口道:“老蔡,跟他废话什么?揍他一顿就老实了!这才几天啊,他就不老实了!”   继母在旁边假装好人道:“蔡寂,你看看,别为了钱跟家里搞成这样。你现在把卡和密码交出来,我还能帮你劝劝你爸和你哥。   但你要是还不知好歹,那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到时候我可不送你去医院。”   蔡寂看向老蔡,声嘶力竭控诉了起来:“我才是你的儿子啊!你为什么要一直这样对我!你是我爸爸,不是李春的亲爹啊!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吗?”   “我蔡川就没你这种吃里扒外的儿子!我看你是皮痒,上个月没把你踹死,骨头长好了你就能耐了是吧!臭婆娘给了你钱就是让你跑,对吧!想的美,你是老子的儿子,你的钱就是老子的钱!你不给老子交出来,老子今天就拆了你的骨头!”   李春哈哈笑了起来,“听见没!有钱了就该孝顺咱爸,自己私藏了还想跑算怎么回事?今天就该好好教训你!”   蔡寂看向李春,冷声道:“你跟我一个姓吗?你知道自己叫什么吗?你凭什么花我妈给我的钱?我外公外婆就要来晟市陪我了!我十八岁了,可以离开这儿了!这笔钱不是给你们用的!”   “不花你的钱,我妈嫁给你爸图啥?图你爸能赚钱?还是图你爸活儿好?”   继母不耐烦地说:“林春,你瞎扯什么!让他把钱交出来就行了!”   李春笑了:“妈,别急啊,等我点根烟,给他烙个梅花印!”   “你敢?你们谁要是碰我一下,这辈子都别想拿到我的钱!我把卡放学校了,明天去学校拿卡的时候,我就把身上的伤给老师还有同学看!”蔡寂高声喊了出来。   “哦哟,这小子能耐了!”   李春把蔡寂的书包抢了过来,把里面的卷子,笔袋抖了一地,就是没有找到那张尾号0334的卡。   趁着他们翻找的时候,蔡寂将藏在身上的一支黑色的笔用脚跟推到了沙发下面。   果然,他们没在书包里找到那张卡,就把蔡寂拽过去搜身,也是一无所获。   这下,他们相信那张卡真的被蔡寂藏在学校里了。   “妈的,这小子还真够鬼的!”李春啐了一口。   “明天我跟他去学校把卡拿回来,然后就去取钱。”   老蔡刚要抬手打蔡寂的脑袋,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小高的声音传来:“蔡寂!蔡寂你东西收拾好了吗?”   全家一片安静。   “蔡寂?你是不是又挨打了,不开门我就报警了!”   小高的声音提了一个八度,就连左右邻居都打开门看了。   继母戳了戳老蔡,“赶紧开门把人哄走,不然真报警了可怎么办啊!”   “怕什么!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   嘴上这么说,老蔡还是开了门,见到外面站着的年轻男人,高声道:“你谁啊你!跑我们家门口干什么!”   “我是蔡寂同学家的司机,来接他走。”小高冷声道。   “他是我儿子!在外面浪了两天了,我还没报警说你拐带我儿子呢!滚!”   门“砰——”地一下就关上了。   小高在门外喊:“蔡寂,你明天要是又受伤了,我们家就替你报警了。”   蔡川一听,狠狠踹了门一脚:“妈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李春也火了,“你还真找着靠山了!”   他捏着烟头又要往蔡寂身上招呼,被继母给拦住了。   “别给他留疤,屋外那个人听着像是有本事的,说不定真报警。可别钱没拿着,人进去了,到时候蔡寂这小子跑了,咱们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李春一听,就咬着烟嘴,恶狠狠盯着蔡寂。   蔡寂低着头,向后缩了缩。   大概是因为小高的警告,老蔡和李春没动手打他,一整晚都看着他。   他俩一想到那二十万到手就能好吃好喝过好几年,兴奋得睡不着觉。   蔡川一边喝酒一边感叹:“二十万啊!没想到那个死婆娘竟然这么有钱了!肯定是臭小子跟他妈诉苦,他妈要他拿上钱跑路!还好被我们逮住了!”   李春轻哼一声:“只要有蔡寂在手上,还怕以后没钱用?死婆娘要是不肯给钱,我们就打电话给她,一边揍蔡寂,一边叫她给钱。到时候别说二十万,就是五十万说不定她也给!”   “哈哈,还是你这主意靠谱!”   蔡寂沉默着躺在自己的床上,听着他们的畅想和美梦,都被沙发下的录音笔录了下来。   第二天一早,老蔡和李春就拉着蔡寂去了学校,天亮了没多久,学校大门才刚打开,老蔡和李春就一左一右推搡着蔡寂进了教室,李春在蔡寂的课桌抽屉里找了半天,才发现他把银行卡用透明胶粘在了课桌抽屉上面。   “臭小子,还挺会藏东西?”   “密码呢?”   “我妈说了,如果密码被你们知道了,她就不会往里面打钱了。你们要钱,除非我去取。”   蔡寂说得很坚定,李春差点要当场揍他,被老蔡拦住了。   “这里是学校,要揍他也得等拿到了钱。”   大概是为了怕蔡寂跑了,从老蔡到李春,就连继母也来了,一家三口把蔡寂带去晟市商业银行取钱。   等到银行大门一开,蔡寂就被老蔡和李春一左一右摁在了窗口前。   蔡寂看了面前的柜员一眼,对方是个有些资历的老员工,见着一群人围在窗口前,立刻蹙起了眉头。   “取钱!”老蔡把银行卡和身份证扔进了柜台里,“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二十万,都给我取出来!”   柜员接过了卡和身份证,看了一眼蔡寂:“卡是你的?”   “是的。”蔡寂点了点头。   “取二十万现金是要预约的。”柜员开口道。   老蔡立刻说:“那就转账!转到这张卡里!”   他拿出自己的银行卡,扔进柜台里。   “稍等。蔡先生,请把汇款单填一下。”柜员将一张汇款单递给了蔡寂。   蔡寂写完之后,迅速将单子递了进去。   柜员看了一眼,面不改色地高喊:“主管,授权。”   主管看了眼单子之后,对蔡寂说:“不好意思,先生,这个是跨行汇款,这张单子不对。”   说完,又撕了好几张单子给蔡寂。   “妈的!怎么这么麻烦!”老蔡不耐烦地说。   主管微笑提醒:“蔡先生,慢慢填,不着急,填错了一点都要重新写。”   蔡寂就慢慢地填写了起来,看着那一张又一张的单据,老蔡和李春越来越没有耐心,李春的妈妈本来坐在等候椅上,也忍不住过来问到底还要办多久。   “快点儿!你是不是故意在拖时间?”李春低下头,刚要在蔡寂的胳膊上狠狠掐一下,窗口柜员的目光看过来,他只能松开手。   过了快七、八分钟,蔡寂将那些单据送进柜台里。   柜员仔细看了看,拿着其中一张单据说:“蔡先生,不好意思,这张单子请重新填一下。贰字写错了。”   听到这里,老蔡没忍住狠狠在他的头顶上拍了一巴掌:“这都能写错,你是蠢吗?这么多年的书白读了?”   柜员开口道:“这位先生,这里是银行,头顶有监控,注意一下你的行为。”   听到这里,老蔡强忍下怒火,看着蔡寂拿着笔继续写。   又是两三分钟过去了,蔡寂把表格递进去,柜员再次开始审核单据。   李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儿,用力拍了一下窗口,凶神恶煞地说:“喂!你是不是故意的!搞什么名堂半天不办业务!你们银行又不让取钱又不让转钱,搞的什么猫腻!”   “先生,这是二十万,不是两千,不是两万,要报大额,还要等授权,我只是在走流程而已。另外,业务是这位蔡先生的,请问你哪位,非业务相关人员不要在窗口前停留。”   “你……”   就在这个时候,一辆警车停在了银行门口,三个警察叔叔走了进来,保安立刻示意:“就是他们!就是他们在逼这个年轻人取钱!”   听到这里,老蔡和李春反应了过来。   刚才蔡寂递进去的单子上写了“报警”两个字,所以柜员才会各种单据给他填写,不断挑毛病将他们留在柜台前。   “你敢勾结银行的人报警,看我不揍死你丫的!”老蔡的拳头刚扬高,就被赶来的警员一把扣住。   老蔡奋力挣扎,口中还在恶语相向,甚至还想踢踹对方。   “还敢袭警!”   话音刚落,老蔡就被砸在了地板上,后背也被对方用膝盖狠狠顶住,手铐咔嚓声在大厅里尤为响亮。   李春高喊了起来:“你们要干什么!这是我弟弟!我们带他来办业务而已!”   说完,李春就要去薅蔡寂的头发。   蔡寂立刻往警察身后躲,一边躲一边拉起自己的袖口,露出前几天被烫的疤痕。   “各位叔叔请救救我!他俩天天揍我!还暴力逼迫我取出我妈妈转给我的生活费!不给钱就要打死我!我有证据!我有验伤!”   蔡寂诚惶诚恐,声泪俱下,看得柜员、保安都同情到不行,现场办业务的储户都指着这家人怒骂。   “真是丧良心啊!”   “我看到了,这学生胳膊上都是伤疤!”   “虎毒不食子,这家人猪狗不如啊!”   老蔡一听,怒火中烧,被警察摁着还拼命要跳起来踹蔡寂:“老子打儿子天经地义!就是打死你也没话说!你踏马还敢报警!看老子不打断你的骨头!”   李春感觉到了情况不对,扭头就想跑,警察扣住他的肩膀的时候,他慌张转身就给了对方一拳。   “还敢袭警!”   警察一个过肩摔,狠狠抵住他的后背,五脏六腑差点吐出来,直接给他拷上了。   “蔡寂!你踏马的敢算计我们!你以为这点事儿关得住我?等我出来了非弄死你不可——”   眼看着继母就要跑出去,蔡寂高喊了出来:“她跟他们也是一伙的!”   继母在台阶门口摔了个踉跄,也被逮住了。   三人不断叫骂,什么“警察打人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管天管地管不了老子打儿子”……   甚至在大厅里吼出了猪叫声。   本来大清早办业务的人并不多,这下还吸引了来往路过的上班族,几个中学生没忍住掏出手机把他们狼狈的样子都拍了下来,保安大哥站在门口跟大家说发生了什么,把观众们听得咬牙切齿。   这三人被押进了警车,进去之后还拒不配合,说什么都是一家人,打了又如何,蔡寂的钱就是全家的钱,儿子养老子天经地义云云。   警察跟着蔡寂来到蔡家,找到了沙发下的录音笔、验伤记录,还去网吧调取了李春欺凌伤害蔡寂的监控,坐实了这一家子都是禽兽不如。   老蔡一直骂骂咧咧,说不就是打了儿子,和叫儿子转钱,以前又不是没打过前妻,签个字就能出去了。   对面的警察白眼都要翻上天,没好气地给他科普——这已经不是教育儿子了,甚至不仅仅是家暴。   他们这种行为构成敲诈勒索和虐待罪,证据确凿,而且二十万元属于数额巨大,面临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   而且受害人已经表示,绝不谅解。   老蔡和李春都傻眼了,这怎么就变成敲诈勒索了?   他们拼了命地辩解,说都是一家人,只是让蔡寂转钱给他而已。   老蔡扯着嗓子说:“他是我儿子!儿子的钱就是我的钱!他生来就该孝敬我!”   警察都气到无语了,直接把录音都放出来了。   “你管儿子要钱,是用打的?还要在电话里揍孩子逼迫孩子的妈妈给钱?”   老蔡听到这里,发了疯一样说要见蔡寂,叫嚣着他敢不谅解就揍死他。   “老实一点——”   警察听了互相冷哼一声,这家伙无药可救。   至于李春,他本就是个混混,出入喝茶许多次了,一开始没当回事,但是当警察把找到的网吧监控给他看,统计他在半年以内光欺凌蔡寂多达几十次,他意识到情况不妙。这些监控可以追溯半年,而那个时候蔡寂甚至没满十八岁。   李春慌了,在警察的审讯下,李春连同收了了孟阳的钱威逼蔡寂作弊的事情都招了出来,这个情况也被通报到了北城光耀中学。   宋清河老师的调查工作终于可以告一段落,学校根据这个情况,对孟阳进行了记大过的处罚,有了这个处罚,孟阳整个学期都将被禁赛,也意味着错过许多大学的体育生选拔。   由于蔡寂在整个事件中都是受害者,自然不在处罚之列,宋老师甚至在全班表扬了他,说他勇于反抗暴力侵害,是同学们的典范。 第49章 姜若棠:我有成熟的审美   蔡寂的事情还上了当地的社会新闻,电视台专门就这个案子进行了普法,鼓励受到家暴和欺凌的妇女儿童勇敢维护自己的权利。   全校师生几乎都在讨论这个事件,当蔡寂背着书包走进教室的时候,大家看他的眼神都变了。   从前几乎没有存在感的他,被同学们嘘寒问暖,这让他根本不习惯,只能不断点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大家的关心。   还好简莎拿着手机来到了蔡寂的身边,兴致勃勃对他说:“蔡蔡,快看啊!你的事情上了大眼仔的社会头条!”   “啊?是吗?”蔡寂顿了顿。   大眼仔是去年刚出的一个社交媒体平台,一开始用户并不多,但到今年,特别是M5发售带领的智能机新浪潮让大眼仔的用户成倍递增,隐隐有成为网络上头部社交媒体的趋势。   能登上大眼仔的社会头条,影响力已经不是单单省级媒体,意味着全国范围内的网民关注这个新闻。   就连一些知名的律师都分析起这个案例。   律师们感叹道,家暴如果构成虐待,得致使被害人重伤甚至死亡才处以两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大部分情况即便报警也只不过行政拘留。在这样的情况下,受害人反抗之后仍旧会遭到报复和持续侵害。   而蔡寂最幸运的一点就是他的父亲和继兄是以勒索为目的的长期虐待,二十万的金额非常之巨大,已经脱离了家暴的范畴,而是暴力勒索,量刑高于普通家暴,社会影响恶劣,即便这笔勒索未遂但也可能在3至10年基准内从重处罚。   网友们高呼“从重处罚”、“最好进去踩一辈子缝纫机”、“这种人根本改造不了,出来也是为祸社会”,一阵沸沸扬扬。   但是姜若棠却知道蔡寂是以多么大的勇气和破釜沉舟的决心才换来了这样的自由。   二十万……蔡寂的妈妈毫不犹豫地转到了蔡寂的账上,就是为了给儿子一个彻底摆脱蔡川的机会。   而蔡寂也顶住了压力,将蔡川和李春的恶行公之于众。   赵云疏的律师朋友让蔡寂母子放心,这个案子的证据那是板上钉钉,有录音、银行录像、柜员和保安的证词、网吧录像,甚至连之前沉默的邻里在看到新闻之后都不再惧怕蔡川找他们麻烦,愿意出庭证明蔡寂从小就被父亲殴打。   承办案件的警察也特地打电话叫蔡寂安心读书,好好高考,这个案子的证据明晰,蔡川和李春别想出来,就连李春的妈妈也是帮凶。   明明还是一样的教室,一样的课桌,但窗外日光落在蔡寂身上的时候,他觉得空气很清新,窗外天空很高远,老师握着粉笔在黑板上写字的声音分外悦耳。   蔡寂转过头来,看向姜若棠的方向,对方正认真地看着黑板。   谢谢你,姜若棠。   当我失魂落魄走在十字路口上,是你拽住了我。   是你陪着我在街角的便利店,是你听我说话,是你给我勇气,也是你把那么多的朋友带到了我的身边。   姜若棠像是感受到了什么,回头看向蔡寂,蔡寂回以开朗的笑。   这一次,他要好好地活。   就在这个时候,台上的物理老师开口道:“蔡寂,这题你上来给大家讲解一下。”   蔡寂顿了顿,物理老师的眼底都是鼓励,四面八方涌来的目光充满善意和期待。   姜若棠为他鼓起掌来,“蔡蔡,要用我这种水平能听懂的方式哦!”   赵长烽也跟着起哄:“姜若棠不算,要用我这种水平能听懂的方式!”   过道另一侧的简莎无语了:“让你赵长烽能听懂,那得从初中开始讲——”   一阵又一阵的笑声响起,本来有点社交恐惧的蔡寂内心平静从容了起来。   他来到台上,接过老师的粉笔,用清亮而自信的声音开口道:“首先计算物体的加速度……再根据牛顿第二定律……最后得出答案4N。”   当蔡寂把粉笔放下的时候,物理老师叹息道:“蔡寂就是可惜了,没有参加上学期的理科竞赛,说不定也能拿下名次来啊!”   蔡寂垂下了头,他不是不想参加,而是被蔡川和李春给揍得笔都握不住。   这样想来,真的好多好多的遗憾。   “既然前路坦荡,就不用再沉湎于过去!”姜若棠高声道。   物理老师也察觉到自己提起了蔡寂的伤心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是老师浅薄了。人生中还有很多更重要的比赛在前方,老师相信你已经做好了乘风破浪的准备。往日不可追,但明日还有荣耀和辉煌在等你!”   蔡寂坚定地点了点头,回座位之前开口道:“作为物理老师,您的作文水平也很厉害。”   整个教室再一次充满了笑声。   姜若棠特地发了信息给蔡寂,说是到学校附近的小馆子搓一顿,庆祝蔡寂脱离苦海。   蔡寂觉得这顿饭应该自己来请,他还想叫上长烽、简莎还有班长。   第二节课的课间,姜若棠点的奶茶到了,招呼了蔡寂陪自己去校门口拿。   两人并肩走在阳光下,姜若棠忍不住问:“这个银行报警的主意到底是谁给你出的啊?我们都把注意力放在了暴力侵害上,取证困难量刑又低,没想到你另辟蹊径。难道是我妈的律师朋友?明显你说出那个决定的时候,我妈也很惊讶。”   蔡寂低着头,嘬着吸管,低声道:“不是我想的,也不是律师给的主意……其实是班长。”   姜若棠差一点就被奶茶里的珍珠给呛到着。   “谁?你说谁?”   “班长啊……”蔡寂看着姜若棠那震惊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你跟班长那么熟,我还以为你知道呢……”   姜若棠震惊得奶茶都差点掉了。   在他心里,陆归帆是那种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性格。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教蔡寂这招“请君入瓮”!   这还是姜若棠认识的那个班长吗?   原来早在高一的时候,蔡寂家的楼下住了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她听见了蔡寂被殴打的声音就报了警。   当时警察开门的时候,就看到蔡寂窝在墙角,双臂抱着脑袋,全身上下都是脚印。   可到了警局,在蔡川还有继母的描述下,这件事被当成家长教育儿子过了火而了结,警察叔叔前脚嘱咐老蔡注意分寸,后脚回了家蔡寂就又被揍了一顿。   蔡川一边揍他,一边对他说:“看吧,老子揍儿子谁也管不了!”   声音大到楼上楼下都能听见。   楼下那位大学生天天被蔡川还有李春骚扰谩骂,就搬走了,其他邻居见状更不敢管蔡寂的事情。   蔡寂那时就明白单纯的报警是无用的。   陆归帆和姜若棠一起散步,听说了蔡寂的事情,回去就查了相关条款,深思熟虑之下为蔡寂筹谋了这一次的银行报警。   既然家暴不够让蔡川和李春彻底从蔡寂的生活中滚出去,那就让他们为自己的贪心付出代价吧。   不是三千,也不是五千,而是二十万,妥妥的“大额”。   他们以为蔡寂会用这笔钱自立门户、彻底摆脱他们,也担心这么大笔钱是蔡寂妈妈给他最后的生活费,他们按耐不住暴力威胁,终于付出代价。   姜若棠回到教室,第一眼就看向陆归帆的位置,对方表情疏淡,仿佛一切跟他没关系。   深藏功与名,事了拂衣去。   姜若棠只能感叹,聪明人做事儿就这样,卧薪尝胆,蓄势而待,一击必中。   他路过陆归帆的身边,将金萱茶放在了他的桌上,顺带低下头轻声道:“军师,喝茶了。”   陆归帆很轻地应了一声。   这老神在在的调调,让姜若棠气得牙痒痒,但最后也只敢在对方的身后做了一个掐脖子的动作。   陆归帆也不知道是不是脑袋后面长了眼睛,竟然抬起一只手扣住自己的侧颈。   姜若棠只能哼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中午的铃声刚响起,姜若棠他们就簇拥着蔡寂离开了教室,去了学校附近的一个小餐厅。   这是蔡寂这么多年以来最轻松也是最开心的一天,点菜的时候脸上都挂着笑。   姜若棠都忍不住逗他,“呀,蔡蔡,原来你笑起来是有酒窝的啊,甜甜的真可爱!”   赵长烽敲了敲桌面:“喂喂喂,姜若棠,不许把魔爪伸向蔡蔡!”   “我现在的审美很成熟的好吧!”   “我信你个鬼!”   兄弟两人貌似又要掐起来了,蔡蔡无奈地将他俩分开。   陆归帆竟然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喝着可乐。   还好有服务员过来提醒,“你们还点菜吗?”   姜若棠和赵长烽这才偃旗息鼓。   简莎第一个点菜:“我要一个辣椒炒肉。”   “我要糖醋排骨!”姜若棠开口。   赵长烽蹙了蹙眉头,“甜唧唧的你怎么喜欢那样的菜!给我来个毛血旺!”   蔡寂把菜单推到陆归帆的面前,“班长,你呢?”   陆归帆反而看向姜若棠,慢悠悠开口问:“姜若棠,你说你现在审美成熟了,所以请问你现在喜欢谁了?”   被陆归帆这么看着,本来还没心没肺的姜若棠心头像是突然爆了颗蘑菇云。   陆归帆细腻缱绻的眉眼,冷峻的五官,削劲的下颌线,线条利落起伏的喉结,就连捏着可乐的修长手指,随便单拎出来,都踩在姜若棠“成熟的审美”上。   一个人真正的成熟,大概就是变得擅长隐藏那些呼之欲出的心事。   蔡寂和赵长烽都看了过来,简莎的眼底也透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幸灾乐祸。   迎着他们的视线,姜若棠一脸骄傲地说:“我现在最喜欢的是王四奔老师!”   话音刚落,赵长烽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用力咳嗽了起来,“窝草!你的审美真是吓死人不偿命啊!”   蔡寂则笑得东倒西歪,“王……王四奔?他不是相声演员吗……今年都七十高龄了吧?”   而简莎则一脸失望,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能让我看到omega向alpha表白,而不是alpha强取豪夺……”   姜若棠无奈地问简莎:“你最近又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ABO?”   陆归帆低下头,笑了。   “嗯,这个审美确实成熟了许多。”   “好了好了,不许笑!相声演员怎么了?七十岁高龄又怎么了?人家王老师能让欢声笑语传遍天下,不帅吗?”姜若棠敲了敲菜单,“班长,到你点菜了!”   陆归帆没有看菜单就回了一句:“蒜茸空心菜吧。”   “怎么点素的啊,班长你是要给蔡寂省钱吗?”姜若棠半开玩笑地问。   陆归帆的眼底似乎有一抹很浅地笑,不紧不慢地说:“这是王四奔老师最爱吃的一道菜。姜若棠,你对王老师的爱意看来还不够深啊。”   姜若棠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刚才开玩笑说话反过来被陆归帆给调侃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对方,耳阔都微微泛红。   还好没有人注意到,简莎和赵长烽在玩手机,蔡寂看着又点了个啤酒烧鸭,这才下了单。   一边吃饭,他们一边聊着蔡寂接下来的生活。   “我跟我妈说了,辞职是绝对不行的。我会努力,把语文和英语成绩拉起来,争取考到首都去,这样就能和她团聚了。”   “首都好!我也想考首都美院!”姜若棠举手道。   “你可拉倒吧!且不说专业课你行不行,就是文化分都得二本分数线以上呢!”赵长烽提醒道。   简莎立刻帮着姜若棠说话:“你哥这学期很努力,都已经全校二百五了,这学期结束说不定真奋战上二本线了。”   姜若棠立刻和简莎碰了碰可乐:“莎姐,你呢?你想考去哪里?”   “嗯……华文大学的中文系吧。我喜欢小说,说不定哪天我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作,姜导演来拍摄呢?”简莎半开玩笑地说。   “华文大学不也是首都的吗?很高的分数线呢!”   “那班长呢?班长也想考去首都吗?”蔡寂问。   “班长可以保送吧。拿了那么多全国竞赛一等奖,哪里的大学都会抢着要。”赵长烽叹了口气,“你们还是担心我吧……”   姜若棠笑了,“你是最不需要担心的,自己实力强悍却不自知。你的训练师都跟爸妈说你是天才,别把自己局限在晟市。”   “听着仿佛我也能把目标放到首都了?那我们这桌算是首都小分队吗?”赵长烽问。   “哈哈哈,首都小分队好啊,咱们五个要整整齐齐去首都,谁也不能掉队!”蔡寂笑着喊起了口号。   “那接下来怎么说?你还要回那个家住吗?太闹心了。你继母的情节不算严重,万一过几个月她就回去了,还不得跟你闹翻?”姜若棠问。   赵长烽也说:“别搞那么麻烦了,你要是还在晟市参加高考,那就跟我们住吧,我们仨一块儿还能一起上学放学,多好啊!”   “对啊,你如果想要自己的房间,我们家一楼还有客房的。”姜若棠也邀请蔡寂。   这让蔡寂感动不已。   “别担心,我妈妈还没回首都,就是留在这儿想帮我租套房子,我外公外婆会来照顾我,陪着我,所以我不会孤独的,你们放心。”   蔡寂的外公外婆对他挺好的,也是他的家人,据说两位老人家还没到七十,身体硬朗,本来在首都就住不大习惯,正好回来陪蔡寂。   “我妹妹还给我打了电话,她都三岁了,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的声音,软软的甜甜的。她说她会一直等我,等到高考结束了,要我陪她去游乐园。说实在的,我曾经觉得有了她,妈妈会不在乎我了。可一听到她奶声奶气叫我哥哥的时候,我就有种什么都想给她的冲动。”   听到蔡寂对未来生活有所规划,姜若棠他们也就放心了。   一边吃着饭,蔡寂的手机就一直响,是蔡川和李春的律师打电话来希望出谅解书,蔡寂麻利地拉黑了。   这要是都能谅解,蔡寂可以直接去当圣父了。   哪怕跪着道歉,他们也无法弥补蔡寂这些年受到的伤害和痛苦。   吃饱饭就是回去午休,姜若棠趴倒之前看了眼手机,发现陆归帆竟然给他发了信息。   [可以理解你喜欢王四奔老师的原因了。]   附上一张图片,竟然是王四奔老师二十五岁穿着中山装登台演出的样子。   一头乌黑秀密的短发,英俊的五官,潇洒的pose,妥妥地美男子啊。   姜若棠回头看向陆归帆的方向,对方已经趴下休息了。   妈呀,这啥意思?   是说他姜若棠归根到底还是一只颜狗呗?   姜若棠回了一句:[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秃顶的三毛飘来荡去。]   意思是再帅的帅哥也会被岁月剃光头顶,像王四奔老师那样只剩下三根头发在他讲相声的时候吸引着观众的注意力。   陆归帆看到这条信息,没忍住笑了一声,在安静的教室里尤为悦耳。   蔡寂的事情尘埃落定,汪夫子因为自己的武断而无颜面对学生们,以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为由,申请退居二线。   宋清河老师正式成为了他们高三一班的班主任。   那天姜若棠在走廊和汪夫子狭路相逢,虽然勉强,姜若棠还是喊了一声“汪老师好”。   至于汪夫子的表情态度,姜若棠已经不在乎了。   只是他没想到汪夫子竟然停下来,叫住了他,四周还有来往的同学,纷纷看了过来。   “关于冤枉你的事,是我不对。”   姜若棠站在那里,一时之间竟不知回答什么才好。   “但是语文,就算你再觉得枯燥,该背的还是得背,该研究的作文套路还是得去研究。你要是真想考首都美院,语文其实是最好拿分的科目。”   姜若棠这人就是你敬他三分,他能还十分。   汪夫子这话听得出来是真心为他好,姜若棠谦逊地点了点头:“我会努力的,谢谢汪老师。”   汪夫子大概也觉得有点窘,点了点头就走开了。   人生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奔涌向前不会逆流的河。   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也不失为种幸运。   蔡寂的新家选在了离学校很近的一个住宅区,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位于七楼。   好消息是有电梯,方便蔡寂的外公外婆来了之后上下楼。   陆归帆他们几个先去帮忙了,姜若棠拎着一大桶可乐,站在那扇门前正要摁门铃,就听见门那端的电视里竟然在点播王四奔老师的相声。   他的声音苍老,但语气却微妙的滑稽。   门打开的瞬间,姜若棠对上的就是陆归帆。   对方一手扣着门把手,另一手端着手机,垂着眼,宽大的黑框眼镜正好滑到鼻梁中段,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就这样出现在姜若棠的面前。   王四奔一本正经的相声传来:“什么是喜欢?躲得过初一,躲不过你!”   姜若棠的喉咙颤动了一下,仿佛那件心事当着陆归帆的面被电视机里的王四奔拆穿。   但陆归帆只是转身,沙发那边传来赵长烽他们的声音。   “啊啊啊,班长怎么又赢了!”赵长烽抓头发。   “班长,你的手指是开了光吗?这是我设计的游戏,怎么赢的永远是你!”蔡寂的小卷毛都炸起来了。   简莎也大声控诉:“陆归帆你不愧是现实主义的先驱,把所有的美梦泡泡都戳碎了!”   陆归帆只是坐回了沙发,那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让其他人气到牙痒痒。   明明是十八岁的年纪,还总爱摆出老干部的表情,可当他抬起手指将眼镜推回鼻梁的时候,竟然有一种细腻的美,如同4K电影慢镜头。   姜若棠拎着可乐又走近了一步,整个客厅里吵吵闹闹,可姜若棠却只能看见陆归帆。   电视机里穿着蓝灰色长衫的王四奔还在说着相声。   “嫉妒是什么?那就是我没亲到你之前,连空气都是情敌!”   姜若棠得心头像是被什么戳中了,手里的可乐差点掉下来。 第50章 班长来吃你了!   简莎看向姜若棠,对他此刻的心事一无所知,招手道:“姜若棠!你快点来!蔡蔡做的这个游戏可好玩了!但班长太厉害了,他一家独大!”   蔡寂也笑眯眯地说:“对!你赶紧来试一试,看你能不能收拾班长!”   陆归帆终于抬起了眼,视线坦荡而直接地看进姜若棠的眼底。   “他哪里有空收拾我,他得听他心爱的王四奔老师讲相声。”   这句话如果是其他人说的,那必然透着酸意。   可陆归帆就是有本事把这样的话说得那么平静淡定、理所当然,还带了一丝调侃。   就在这个时候,作为超级背景板的王四奔老师又开口了:“暗恋最难受的是什么?夏天到了天气热了,暗恋竟然还没有变成热恋!第二杯半价的奶茶能不能别我一个人喝?”   此时的姜若棠,真想对王老爷子呵一声“闭嘴!”   明明是冬天到了,越来越凉!   姜若棠向上撸了撸自己的袖子,暗暗怀疑陆归帆是故意开着王四奔的相声来阴阳自己。   “我爱王四奔老师的相声,更爱陆归帆——”姜若棠看着陆归帆的眼睛,细细观察着、捕捉着他眼底所有的变化。   然而,陆归帆是真的不动如山,毫无破绽。   简莎笑了出来:“更爱陆归帆什么?”   “更爱陆归帆一败涂地的惨样!”   姜若棠放下可乐,走了过去,“蔡蔡竟然会设计游戏了?怎么安装?快给我弄起来!”   他本以为只是用编辑器设计的小游戏,但没想到这个游戏有鼻子有眼,虽然类似消消乐,但关卡更多、花样更多,是用泡泡去撞击其他运动中的泡泡。   小游戏的主题是泡泡,怪不得简莎输了游戏之后说班长戳破了她的美梦泡泡。   而且它不仅仅可以单机,还可以通过局域网联机。   姜若棠试着玩了一下,越玩就越是惊讶,因为这个小游戏和上辈子风靡数年的小游戏“幻影泡泡”是一个创意!   而且“幻影泡泡”的投资方就是林成栋!   这个小游戏上线的当年,在学生和上班族中大为流行,初级关卡是免费的,但是中级到高级关卡就要氪金,而且还有一些适合情侣的功能,特别是在泡泡追逐这个关卡,小情侣有类似泡泡拥抱、泡泡接吻之类的功能,很萌很可爱。   拿这个小游戏谈恋爱的年轻人不少。   林鹿当时吹嘘,靠这个小游戏,林成栋每月流水盈利就有三、四百万,约等于躺着赚钱。   之后澄江开发的消息传出,林成栋就是靠着这个小游戏赚来的钱到澄江新区投资,资产翻倍,跻身晟市的富豪新贵。   但是现在,姜若棠却发现这个游戏最初的设计者……竟然是蔡寂?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在姜若棠发呆的时候,陆归帆的声音响起:“你的泡泡炸掉了。”   “啊?炸了吗……”姜若棠看向自己的手机屏幕,立刻收拾好心神。   如果这个游戏真的是上辈子的“幻影泡泡”,姜若棠可是各中高手。   他经常在摸鱼、上洗手间、在车上等人的时候玩这个游戏,都玩到“泡泡之神”的级别了。   姜若棠点击了READY GO,泡泡开始移动,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摁了起来,姜若棠越玩越顺畅,很快就通过了第一关。   “可以啊,姜若棠!果然只要和学习无关,你上手都很快啊!”简莎的总结直戳姜若棠的膝盖。   此刻,姜若棠基本可以断定这个游戏就是“幻影泡泡”的雏形。   姜若棠看向蔡寂,好奇地问:“蔡蔡,你怎么会想着设计这么个游戏?”   蔡寂摸了摸鼻尖,有些羞赧地说:“不是一直都没有人跟我玩吗?一个人的时候需要消磨时间,所以我就设计了这个小游戏……被揍了、不开心了、睡不着了,我就抱着手机玩这个小游戏,玩着玩着,就能暂时忘记那些不开心。”   大概是意识到了气氛忽然沉重,蔡寂立刻露出笑脸来,“可我现在有很多人跟我玩啊。所以我特地给这个小游戏写了新的代码,让大家可以一起玩呢!”   姜若棠的眼睛有些热,深吸一口气,朝着陆归帆勾了勾手指,侧着脸露出了挑衅的表情。   此时的陆归帆撑着下巴不知道看了他多久,食指的指节向上很随性地顶了一下眼镜,“来啊。”   两人出现在游戏PK里,姜若棠的泡泡快速地移动,躲过了各种袭击,顺带还吃掉了许多可以补充血条的小泡泡,但是陆归帆如影随形,在身后逼迫着姜若棠,每次都快要撞到姜若棠的泡泡,又被他吃到加速泡泡惊险地逃脱。   颇有鼠猫游戏既视感。   蔡寂和简莎一个在姜若棠的左边,一个在姜若棠的右边,赵长烽凭借身高优势凑在姜若棠的身后。   “呀呀呀——班长来吃你了……快跑快跑!”   “他就要咬到你的屁股了,妈呀——”   “啊呀!班长抢掉了你的补血泡泡,他又啃了你,我去!三连啃!你的屁股还在吗?”   姜若棠被他们仨骚扰到快不行了,真想爆发小宇宙将他们全部碾成渣渣,无奈陆归帆追得太紧,眼见着自己的泡泡又被陆归帆给撞了一下,还好吃了个补血泡泡,姜若棠继续残血逃命中。   终于,通关近在眼前,冲啊——   姜若棠的心脏提到老高,谁知道满血的陆归帆忽然开大,在姜若棠即将逃出生天的瞬间膨胀,直接把姜若棠的泡泡给吞掉了。   GAME OVER !   “诶呀!”赵长烽一拍大腿,“又一个被班长干掉的!”   蔡寂在旁边呵呵笑,“你是我们之中被班长啃得最惨的一个。”   “班长也啃你们了?”姜若棠歪着脑袋问。   “没有,班长直接灭了我们。”蔡寂抓了抓脑袋。   这么一说,简莎又哀叹了起来,“姜若棠,你在班长那里果然有特权!”   “啊?什么特权?”   “班长跟我们打羽毛球,是过网扣杀,跟你打羽毛球就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喂球!跟我们玩游戏,班长势如破竹杀无赦,陪你玩游戏就是撞你、啃你、让你跑、最后才嗷呜一口吃掉你!”   简莎的神总结让姜若棠的心里像是有一群小兔子疯狂蹦哒而过。   他向后仰了仰,看向独自坐在沙发上的陆归帆问:“班长,你刚才真的给我放水了?”   陆归帆挪开手机,目光瞥过来,“你觉得呢?”   “那你就放水放到底啊!我都要逃出生天了,你在最后一刻把我吃掉,这很残忍好吧!”   “我以为这个就是游戏的快乐所在。”   姜若棠那种想要掐死对方的感觉又来了。   “你这人,注定无妻徒刑,孤独终老吧!”   赵长烽一脸不解:“这怎么就扯到无期徒刑了?”   很明显,陆归帆的眼神也不懂姜若棠的话是什么意思。   姜若棠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容来,“连无妻徒刑都不知道吗?就是没老婆注孤生啊!”   赵长烽这个憨憨又问:“班长干了什么就没老婆了?”   “废话,他如果是跟老婆一起玩这个游戏,老婆历经九九八十一难,都快逃出生天了,结果被他KO了!这梁子结大发了,分手在召唤!”   姜若棠顺势按了一把赵长烽的脑袋,“你记住了,以后追喜欢的人,无论是打游戏还是打篮球,都得给对方留面子。”   谁知道陆归帆不以为意地回了一句:“我还以为到最后才把你吃掉,已经是给你留面子了呢。”   简莎摸了摸下巴,再次神回复:“难道不是‘他逃,我追,他插翅难飞’?”   听到这里,陆归帆竟然很轻地笑了一声,“要不然再来一局,看看到底是我注孤生,还是你插翅难飞?”   数理化比不上对方,难道打游戏还能败北?   “来就来!”   姜若棠严阵以待,拉开第二轮PK,结果姜若棠的泡泡出发还不到一分钟,就被陆归帆弯道超车,直接一口包掉。   “嘶……好惨。”赵长烽说。   姜若棠不服气,“再来!”   第三轮PK,姜若棠刚使用弹力加速去吃补血泡泡,陆归帆的泡泡直接从后面打了个时间差,加速狠狠撞到了姜若棠的泡泡上,简直就是斯诺克撞球,陆归帆一口吞了姜若棠,顺带还吞掉了补血泡泡,创造新的记录。   “啊!啊!啊!”姜若棠愤怒地跺了跺地板,狠狠瞪向陆归帆。   谁知道对方可悠闲了,都向后靠着椅背,歪着脑袋,眼镜滑到了鼻梁中间他都懒得扶,一副慵懒大佬的德性。   “要不然,若棠你和班长换一下。他先出发,你去追他?”简莎提出了颇有建设性的意见。   姜若棠立刻点头,“陆归帆,我来追你!”   “好啊。”陆归帆还是那副样子,完全没把姜若棠放在眼里。   没想到第一轮陆归帆一骑绝尘,姜若棠为了吃加速包跳起来反而浪费了时间,只能看着陆归帆冲关。   这也让姜若棠冷静了下来,他发现陆归帆冲关是不会吃遇到的每一个血包或者加速包的,因为跳起来就会浪费时间,他每次都是等到自己的血条不足三分之一,或者当姜若棠吃到了加速包他才会也吃加速包。   说白了就是这个家伙玩个游戏都在算计!   可恨的是自己算不过对方那八百个心眼子。   几轮过后,姜若棠还是没能啃上陆归帆的泡泡。   “在班长的打击之下,我发现注孤生的是我,我更适合玩单机游戏,再也不跟其他人比较!我要做废物又快乐的自己。”   姜若棠总结道。   陆归帆将手机放到了面前的茶几上,微微前倾看着姜若棠:“我还以为你会锲而不舍,一直追下去呢。没想到放弃得那么快。”   姜若棠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莫名想到了上辈子的自己。   他也是那么锲而不舍,只可惜对错误的人和事锲而不舍,那就是执迷不悟。   “我才不要那么累呢。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姜若棠自嘲地说。   “这样啊……”陆归帆半仰着头,似乎在思考,又或者是衡量什么,然后侧过脸来朝着姜若棠淡淡地一笑,“我倒是很擅长锲而不舍,所以每次都能咬住你。”   这下换成简莎扣着蔡寂的肩膀摇晃了起来:“蔡蔡,你听听他们的对话,酸死了!你这个游戏就是适合恋爱啊,锲而不舍地追逐,天涯海角都会终点相遇!”   蔡寂被晃得发昏。   姜若棠那句“这本来就是个恋爱热门小游戏”被咽回到了嘴里。   在蔡寂新租的房子呆了好一会儿,蔡寂的妈妈特地给他们坐了一桌子的晚餐,吃完了饭,他们就得下楼去上晚自习了,而小高已经在学校门口等着,准备接姜若棠去画室。   他们路过一家新开的FAIRY奶茶店,姜若棠不经意瞥到了那个“珍珠奶茶第二杯半价”的牌子。   王四奔老师那句“第二杯半价的奶茶能不能别我一个人喝”的调侃在脑海中回荡。   姜若棠垂下眼,无奈地笑了一下。   陆归帆不喝奶茶,即便第二杯半价,好像也和他没有关系。   他和朋友们告别,上了车前往画室。   姜若棠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路灯,想着上辈子让林成栋赚了那么多钱的小游戏怎么会是蔡寂设计的呢?   他拿出手机搜索了“幻影泡泡”,确实这个游戏目前并不存在。   那就不可能是蔡寂参考了市面上的游戏写出来的,是蔡寂的百分百原创。   想着想着,姜若棠的脑袋就抵在车窗上睡着了。   时间的浪潮仿佛朝着不同的方向涌去,退潮的时候,姜若棠猛地惊醒,发现自己正坐在教室里。   午休的时候,林鹿从书包里拿出了一本时尚杂志,对姜若棠说:“若棠,这是白映川那一期的杂志,还没开始卖呢,这是他经纪人虞姐给我的样刊!”   “谢谢!你可真厉害啊!”姜若棠双眼发亮,兴奋不已,拿过那本杂志如获至宝,仿佛这世上其他的一切对他都不再有吸引力。   林鹿笑了一下,“你慢慢看,我出去拿奶茶。”   等到林鹿拿到奶茶,他是从后门进的教室,正好路过了蔡寂的身边。   此时的蔡寂就趴在课桌上,自己玩着手机游戏,林鹿停下了脚步,站在他的身后,饶有兴致地看他打那个游戏。   一局终了,感觉到身后有人,蔡寂转过身就看到林鹿站在自己的身后。   “哇,你这个打的是什么游戏啊?真的很有意思,我也想下载下来玩!”   蔡寂露出了受宠若惊的表情,一直没有什么朋友、也不知道如何和其他人亲近的他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这个是我自己写的小游戏,总共有八个关卡。第一关的通关秘诀是这个转角的加速包不能吃,吃了就会控制不好速度撞到墙上去。第二关是这样的,这两个血包吃了第一个就不能贪心去吃第二个,因为会来不及转向被墙上的铁棘刺死……”   林鹿就在一旁十分认真地听,不断点头,“蔡寂你太厉害了!你和我一样都是学生,竟然能自己写小游戏了!能发给我玩一玩吗?”   “好,没问题。”蔡寂特别开心分享自己的这个游戏。   林鹿玩了几天之后,又买了一杯奶茶给蔡寂,笑着说:“这个游戏就只能自己一个人玩吗?能不能设计出可以多人一起比试或者追逐的关卡?”   蔡寂还是第一次收到同学请的东西,高兴得不行,“好啊好啊,我试试看!”   得到新游戏之后,有一段时间林鹿经常陪着蔡寂玩这个游戏,关卡被蔡寂升级到了二十多关。   然后林鹿就对蔡寂说:“蔡寂,我很喜欢你这个游戏,想让我爸爸把它开发上线,让更多人和我们一起玩。”   “真的吗?”蔡寂单纯地高兴。   “你要是同意的话,我就让我爸爸跟你签合同,买下这个游戏的版权。”   “不用不用,你喜欢这个游戏我很开心,我可以送给你!”   这就是蔡寂,当有人表达出对他的喜欢,他就会掏心掏肺,把一切都掏给对方。   “还是要的,我知道你在家里过得也不好。拿着游戏版权费,日子也能好过一点啊。”   “林鹿,你人真好!”   就这样,林成栋用两万块钱就买走了蔡寂那个小游戏的创意和代码。   一个月之后,幻影泡泡上线,风靡大学校园和白领圈,流水收入滚滚而来。   而这一切几乎和蔡寂无关。   李春从网吧里听说了这件事,立刻找到了蔡川,两人一合计,一个月几百万的流水,蔡寂竟然两万块钱就卖了,亏得闹心!于是拽了蔡寂就去林成栋家门口闹腾,林成栋压根儿就不出来见他们。   蔡川和李春太生气了,怒斥蔡寂吃里扒外,追着蔡寂殴打,要他一定把代码要回来,必须得要林成栋个上百万!   蔡寂绝望地试图远离这两个吸血鬼,慌不择路没有看到红绿灯,一辆摩托车从转角拐过来,速度未减……   姜若棠猛地睁开眼睛,倒吸一口气,心脏紧绷的痛感如此清晰,后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若棠,怎么了?”   小高有些担忧地问。   “没……没什么,可能我听了个恐怖故事,刚才不小心睡着,在梦里把自己吓着了。”姜若棠抽了两张纸巾,擦了一下自己身上的冷汗。   原来,这就是上辈子蔡寂的结局吗?   怪不得自己不记得蔡寂考上了什么学校,也不记得他有在最后的同学会上出现。   上辈子,蔡寂的人生就这样被毁掉了。   这一世,姜若棠绝不会让他重蹈覆辙。   那天晚上,从画室回到家,姜若棠就打了个电话给郑先生,表示想要搞一个游戏公司来做小游戏。   郑先生的意思是,这样的事情还是找懂行的人来做,除非他买下一整个班底。   姜若棠也明白这并不是容易的事情。   不要小看蔡寂的小游戏,从各个方面已经趋于成熟,只需要再美化、打几个补丁,几乎就和上辈子姜若棠玩过得游戏很相近了……   问题在于懂行的人,比如游戏的测试、过审、发行等等,这都不是郑先生能为自己搞定的。   不过……最重要的是,蔡寂得同意。   就算姜若棠知道自己不是那种低价捡漏还有过河拆桥的人,但这是蔡寂的心血,是他孤独寂寞时候陪伴自己的伙伴,不是“买卖”。   如果蔡寂不愿意将这个小游戏商业化,姜若棠就帮他申请知识产权保护,绝对不会让任何人将这个游戏拿走。   第二天的中午,姜若棠下楼去拿外卖,蔡寂虽然有妈妈做的爱心午餐,但还是被姜若棠拽走了。   蔡寂笑呵呵地跟着姜若棠出了教室。   两人一边走,姜若棠试探性地问:“蔡蔡,如果我说我很喜欢你那款小游戏,想要开发它……你愿意吗?”   蔡寂的眼睛亮了起来,“真的?我的游戏真的有那么好吗?”   姜若棠点头道:“你的游戏很棒很棒啊!玩起来特别有魔性,几乎让人停不下来!”   “那我愿意啊?你爸爸是有游戏公司吗?”   毕竟姜若棠的父亲是导演,游戏也算娱乐行业里的一部分,如果说姜怀远有投资游戏,也是理所当然的。   诶,对啊,姜若棠摸了一下后脑勺,虽然老爸有点不靠谱,但交给赵云疏去投资,结合老爸的业内人脉,这不比自己瞎搞要强?   而且有专人打理,他和蔡寂这两个高三生也能把更多心思放在学习上。   “那我回去跟我他们商量一下。不过我们先做好版权保护……”   越想,姜若棠越觉得著作权登记的事情优于开发。   他立刻打电话给了戴律师,戴律师虽然不知道这个小游戏有多重要,但只要是姜若棠亲自打电话跟他商量的事情,他都非常看重。   “蔡蔡,你游戏的代码之类的东西在哪里啊?”姜若棠问。   “就在笔记本电脑里,放在我住的地方。” 第51章 陆归帆:命中注定,只放过一次   姜若棠摁着蔡寂的肩膀,“走,我陪你去拿笔记本电脑。打铁要趁热!”   蔡寂是一个没有太多自己想法的人,他只是简单地觉得无论什么事情,听姜若棠的就对了。   姜若棠说要开发他的小游戏,那就交给他开发。   姜若棠说要去做著作权登记,蔡寂就明白对方是为了自己好,那就马不停蹄地配合他。   戴鸣的效率,那是快到令人咋舌,立刻就准备了相关的文件材料,派了助理过来准备搞定版权的事情。   当律师助理让蔡寂在文件上签字的时候,蔡寂还有些犹豫,问姜若棠:“若棠,要不然……你跟我一起签?”   这可把姜若棠给逗乐了,他没忍住,薅了一把蔡寂的小卷毛道:“这是在登记你的版权,我把名字写上去算怎么一回事啊?等卖版权的时候,我还分你一杯羹?”   “我……我愿意的啊……”蔡寂小声道。   姜若棠看着蔡寂,心里一阵柔软,这就是蔡寂啊,谁对他好,他就想要成倍回报,他心里没有那么多利益纠葛,只想把自己的东西分享给他认为重要的人。   “你肯把这个小游戏交给我,这已经是极大的信任了。它的代码、创意都来源于你,我不可以侵占它,但我们可以联手让它长大。”   蔡寂看了姜若棠一会儿,点了点头,然后很郑重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律师助理说:“一般这种类型的登记需要两个月左右的审核,然后我们这边会走加速通道。”   “谢谢,确实越快越好。”姜若棠笑着同对方表示感谢。   当他们回到教室的时候,下午的课都要开始了,姜若棠拿了外卖去微波炉室热了一下,回到座位上赶紧吃了起来。   林鹿有些好奇地问:“若棠,你中午和蔡寂出去干什么了啊?连饭都没吃。”   “我陪蔡蔡去见了律师。”姜若棠没有对他说谎,只不过为了什么见律师,那就是保密的了。   果然,林鹿以为是关于蔡川和李春的事情就没有再多问了。   但他心里对姜若棠是嫉妒的。   原因很简单,姜若棠是第一个站出来保护蔡寂的人,自然让全校师生刮目相看。   姜若棠根本不需要刻意对任何人展露笑脸,也不需要计较得失,大家就自然而然地认可他。   但林鹿却需要辛辛苦苦维持“为你好”的贴心人设。   “那个,若棠……十一月底就要全省美术联考了吧?蔡寂现在的生活已经上了正轨,你还是得多花一点时间在自己身上哦。”林鹿温和体贴地提醒。   姜若棠正好吃完了饭,不紧不慢地收拾餐盒,公式化地一笑:“放心,我只会在重要的人身上花时间。”   说完,姜若棠就拎着饭盒出去了。   而坐在林鹿另一侧的白映川本来是趴着睡觉的,很轻地笑了一声。   林鹿看了他一眼,白映川根本没有起来,那一声轻笑仿佛只是林鹿的错觉,但他却有一种自己被所有人阴阳的感觉。   扔了饭盒洗了个手,走回教室的时候姜若棠故意从后门进来,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陆归帆的背影,还有侧着脸埋进胳膊里睡觉的后颈。   那段颈子很白皙,校服的后衣领被折叠得很妥帖,外加黑色的短发,衬得那段后颈线条优美,让姜若棠产生一种狠狠咬上去的念头。   姜若棠怀疑自己中了简莎的毒,都怪她没事就跟自己念叨什么alpha都是咬omega的后颈标记的,搞得姜若棠心里痒痒,也想在那段白皙的后颈上留下自己深深的牙印。   但姜若棠有贼心,没有贼胆。   陆归帆个子比他高,力气还比他大,号称能单肩扛他上下楼。   牙印不敢留,但是逗他一下还是可以的!   姜若棠故意悄无声息来到了陆归帆的身后,弯下腰,贴近对方的手背,冷不丁伸出魔爪,扣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成功!   陆归帆果然肩膀一震,后背在瞬间绷紧,姜若棠莫名觉得危险,刚要把手收回来,陆归帆的动作快到惊人,一把就将他的双手都扣住了,顺带直起了背,向后仰起头,看向姜若棠。   “好玩吗?”   陆归帆没有戴眼镜,额前的发丝随着他的动作朝着两侧滑落,露出好看的额头和眉骨,那双眼睛深邃得过分,像是要把姜若棠的心神都拽进去。   尽管姜若棠心里怀疑对方到底能不能看清楚自己的眼神和表情,但却莫名心虚,原本冰凉的掌心都热了起来。   “挺……挺好玩的……嘿嘿。”   姜若棠试着拧动自己的手腕,陆归帆的力气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他连身形都没有晃动,却把姜若棠的双手扣得牢牢的,这让姜若棠都怀疑对方是不是生气了。   “那你就一直这么玩吧。”   陆归帆这句话让姜若棠彻底放心了,这家伙没生气,就是反过来捉弄他了。   姜若棠试着各种角度挣扎,陆归帆还是一动不动。   周围的同学们都投来惊讶中带着了然的目光。   ——陆归帆是不会参与那些幼稚的“互动活动”的,除非对方是姜若棠。   对陆归帆动手动脚无异于太岁头上动土,但姜若棠动土就动土,就是种菜也没事。   大概是因为旁边的同学侧过头捂嘴笑的样子太明显,姜若棠比城墙还厚的脸皮也有点发烫了。   “班长,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打扰你午休了,您大人有大量,放小的一条生路吧!”   “哦,我要是不放你能怎样?”陆归帆的声音听不出一丝动摇。   “那我咬你了!”   姜若棠随口一说,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了起来。   他暗暗盼望着,陆归帆不要松手,这样自己就能真的咬他一口。   “你想咬哪儿?”   那一声反问,让姜若棠的手心更热了,他想离陆归帆的侧颈远一点,可都被对方摁着动弹不得。   活了两辈子,姜若棠看过的不那么正经的书可比陆归帆多多了,陆归帆肯定不知道自己这句话多么“意味深长”。   “咬你的手!”   话音落下,姜若棠就侧过脸朝着陆归帆的右手而去。   他第一次在心里期待着,陆归帆的反应慢一点,自己就能堂而皇之地在他的身上留下个短暂的印记。   但是陆归帆松手了。   双手骤然获得自由,姜若棠并没有感觉轻松和快乐,相反……巨大的失落涌上心头。   可下一秒,陆归帆的右手指节却蹭过了姜若棠的鼻尖,短暂的瞬间根本什么都来不及多想,紧接着是食指的指尖蹭过了姜若棠的唇。   姜若棠下意识想要追逐对方而去,但上课的铃声响了起来,他只能快步朝着自己的座位而去。   心脏跳得飞快。   第一堂是英语课,英语老师说的每一个单词他好像都知道是什么意思,但连起来姜若棠就听不进去。   好不容易英语老师从讲台走向后排,姜若棠也终于找到了机会回头,他假装不经意看向陆归帆的方向。   对方的坐姿笔挺,目光专注,给足了英语老师面子。   姜若棠悻悻然回过头去,心想还不如狠狠咬这家伙一口呢,就不信他还能面不改色!   晚上去画室的路上,晚高峰有些塞车,百无聊赖的姜若棠从书包里摸出了自己的速写本。   本来只是想画一画窗外的路灯、归心似箭的上班族,但画着画着,姜若棠发现对他而言印象最深的却还是陆归帆趴在桌上睡着的背影。   他的肩,他黑色的发,还有他的后颈,都让姜若棠的大脑暗自产生一种名为占有欲的情绪。   当车子再次开动的时候,姜若棠已经将那道身影留在了纸面上。   和现实不同,姜若棠在他的后颈上留下了深深的牙印,就像小学生自我安慰,姜若棠露出得意的笑。   “哼,疼死你。”   但立刻又觉得自己很可笑,捂着眼睛自嘲了许久。   都活了两辈子了,怎么还这么幼稚?   当天晚上姜若棠从画室回了家,他还正在玄关换拖鞋呢,赵长烽这家伙就特别开心地跑了过来,就像一只摇着尾巴甩着舌头的哈士奇。   “喂,你知道今天蔡蔡有多刚吗?”   姜若棠蹙起了眉头问:“嗯?蔡蔡一直软糯糯的,谁把他惹毛了吗?”   “没谁惹他……”赵长烽抓了抓后脑勺道,“就是晚自习之前,我和简莎一起玩那个泡泡游戏,林鹿平时对我都绕着走的,谁知道今天犯了什么病,非从我俩之间经过,就问我们玩的是什么游戏,好像挺有意思,在哪里下载。我和简莎不是很想搭理他,没想到他还挺有耐心的,在我们身后从头看到尾,还说他也想玩。”   姜若棠想到了自己关于上辈子的梦,心弦瞬间紧绷,背上泛起一层薄薄的冷汗。   “你们把游戏传给他了?”   赵长烽立刻摇头:“怎么可能!游戏是蔡蔡的,当然要蔡蔡同意了他才可以玩。”   “所以林鹿去找蔡蔡要游戏了?”   根据姜若棠对林鹿的了解,他这番操作多半是想要融入姜若棠的朋友圈,蔡寂是最好突破的那个。   等到林鹿加入了,就会开始有意无意瓦解姜若棠和朋友之间的联系,林鹿再把有用的人拉到自己身边。   “是啊。我跟你说,林鹿还参加什么高考啊,他就适合当个厨子,无时无刻不在送大饼!”   姜若棠一听就被逗乐了,踩着拖鞋进了客厅,在沙发前坐下,朝着赵长烽招了招手,赵长烽就像哈士奇一样巴巴地来到了他的身边。   “什么样的大饼?好不好吃?”姜若棠就差给赵长烽顺毛了。   “切,空气大饼能有什么味道!”赵长烽那神态,仿佛他就是林鹿的铁杆黑粉,“林鹿说他爸爸开了一个游戏公司,正在寻找有开发潜力的游戏,林鹿说他看好蔡寂的这个小游戏,如果蔡寂愿意,他愿意说服林成栋用高价买下这款游戏!还说等到游戏发行,蔡蔡就出名了!”   姜若棠垂下眼,在心里嘲笑了一下,让蔡寂出名?   上辈子他玩那个游戏好几年,都不知道设计者是蔡寂。   所谓的高价,就是两万块钱买断,还真是一本万利啊。   “蔡蔡不会吃他的大饼的。”姜若棠笑了一下,他对于自己在蔡寂心目中的份量还是有信心的。   “对,蔡蔡直接就说了,这个游戏他只给自己的亲友玩,而且关于后续开发的版权已经交给其他靠得住的人了。当时教室里好些同学都在呢,大家都没有想到蔡蔡竟然会直接拒绝林鹿。哇,你没看林鹿的表情,就像在月考里破天荒考了个倒数第一!”   “如果只是这样,蔡蔡也不算硬刚了林鹿,你这也太夸张了。”姜若棠笑了笑。   但懂得拒绝,对于蔡寂来说是件好事,他以后也就不会那么容易被人占便宜,更不用讨好和退让来换朋友。   “嘿嘿,你是第一天认识林鹿吗?林鹿立刻就放软了语气,跟蔡蔡说好话,什么‘都是同学,简莎和赵长烽都在玩,你就分享出来大家一起玩玩嘛,难不成我们当了两年多的同学,还不算你的亲友啊’!林鹿这话听着是不是欠嗖嗖的?那不就是暗示全班同学——蔡蔡不肯分享自己设计的游戏,就是不把大家当成亲友?”   听到这里,姜若棠也有些火大了,但也侧面说明林鹿着急了。   在林鹿看来,姜若棠在蔡寂的身上花费这么大的精力是他不能理解的,所以林鹿挖空了心思想要知道蔡寂有什么特别,蔡寂能分享给姜若棠的,他也想到手试试看。   “蔡蔡……该怎么拒绝?”姜若棠担心了起来,一个不小心蔡寂就会得罪同学,被林鹿找机会孤立。   “蔡蔡当然是直接说啊。”赵长烽咳嗽了两声,模仿起了蔡寂当时的语气:“林鹿,你刚才也说了你爸爸在做游戏啊。可我的小游戏已经交给其他人来开发了。我们现在处于商业竞争关系,如果我把游戏发给你了,然后市面上出现了同款游戏,开发方首先就会来找你追责。我不发给你玩,其实也是想保护你啊,更是维护我们的情谊。”   姜若棠一听,垂下眼笑了,用林鹿画的大饼来堵住林鹿的嘴,蔡寂是真的长大了。   “林鹿就只好说哪来什么商业竞争,他又不参与他爸爸的生意。不过当时的场面还是挺尴尬的,还好被班长一句话化解了。”   听到“班长”两个字,姜若棠立刻竖起了耳朵。   “陆归帆?他怎么化解的?”   “班长就说,都是同班同学何必强人所难。等到蔡寂的游戏真的上线了,肯定会给大家亲友账户或者游戏币的。”   姜若棠在脑海中想象那个场面,不由得露出一抹笑。   从前的陆归帆虽然在班上没什么“人缘”,但自从姜若棠被怀疑考试作弊,陆归帆毫不犹豫去了年纪办公室为姜若棠解释,这让班上的同学们看到了他正直公允的一面。   谁不希望遇到事情的时候,班长能为自己挺身而出呢?   所以,陆归帆在班上的权威早就高过了林鹿的茶言茶语。   姜若棠当晚就去找赵云疏聊了一下蔡寂的游戏,赵云疏说自己会为姜若棠找一个靠谱的开发团队,然后还是交给郑先生管理的那个公司来投资,这样可以避免被林成栋注意到。   聊完了之后,姜若棠笑嘻嘻地一边给赵云疏捏着肩膀,一边问:“妈,你什么时候有空啊。陆阿姨还等着你给牵线呢。”   “哦,瞧我……为了蔡寂,我都把这事儿给忘了。这周末我有空,洪律师也有空,我介绍她们认识。”   这个周末,赵云疏抽出了时间,带着陆妈妈去洪律师家应聘钟点工。   为了让陆妈妈不要那么紧张,赵云疏一路都在陪陆妈妈聊天,还亲手给陆妈妈盘了头发,画了淡妆,显得整个人温柔又利落。   “哎呀陆姐,原来你是个美人坯子啊。”赵云疏感叹道。   陆妈妈想起姜若棠也开过玩笑,说她如果在古代就是供儿子考状元的豆腐西施,把她又给羞红了脸。   去了之后,陆妈妈才发现洪律师是个很温柔的女性,一边要带刚出世的女儿,一边又要安抚儿子的情绪,律师事务所还有不少事情需要处理,焦头烂额,也让陆妈妈产生了要帮帮她的想法。   陆妈妈做了几道拿手菜,比如酸甜口的糖醋排骨、咸蛋黄炸虾、秋葵酿鱼肉……还为洪律师炖了红枣乌鸡汤。   洪律师赞不绝口,但她的儿子却沉着脸不说话,问他菜好不好吃,他就不情不愿地回一句“就那样吧”。   陆妈妈心想是自己做菜太粗糙了,不合孩子口味,以为自己试用失败了,谁知道等小男孩一下桌,洪律师就跟陆妈妈谈起了薪酬待遇,问她晚饭能不能留下来做完了再走。   “我能留下来了?可我看熙熙好像不喜欢吃我做的东西啊?”陆妈妈满脸疑惑。   洪律师笑了:“那孩子一直就这么口是心非,故意端着架子呢。你别看他说什么,得看他吃了多少。数数这骨头,吃了四块糖醋排骨呢。”   赵云疏也笑了,“还有大虾也吃了三个,秋葵酿鱼肉吃了小半盘。”   “对,熙熙可挑事了,这还是他最近一个月吃得最多的一次。陆姐的手艺快赶上饭馆里的大厨了,我得赶紧留下你啊!”洪律师笑着说。   陆妈妈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找到工作了?   至于姜若棠,他正坐在陆归帆的书桌前接受一对一辅导。   我去,这道物理题也太草丹了吧?   好端端地为什么要在金属导轨上释放导体棒?为什么还要有动摩擦因数?为什么还要求速度?   关键是陆归帆就在自己身边坐着,姜若棠还不能开小差,只能费劲巴拉地整理思路。   就这样磕磕巴巴的姜若棠还把那三个问题全部都解答出来了。   “对……我应该是做对了,是吧?”姜若棠侧过脸,看向一旁的“监工”。   没想到陆归帆就撑着下巴,侧着脸,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明摆着欣赏姜若棠在均匀磁场的导轨上来回碾压挣扎的样子。   姜若棠在心里碎碎念,你这副样子很狂很欠抽,啊喂!   “嗯,对了。”陆归帆一副看透了姜若棠心里想什么,但是却不说透的模样。   就在姜若棠即将翻开下一题的时候,陆归帆又开口了:“玩会儿游戏吗?”   “嗯?我没听错吧,你主动邀我玩游戏?”   “嗯,那个泡泡游戏的升级版。”   “还升级了?我怎么没听蔡蔡说?”姜若棠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来来来,看看新版本有多厉害!”   陆归帆拎过桌角的手机,将升级版传给了姜若棠。   下载好之后,姜若棠迅速进入状态,他的泡泡在前面飞,陆归帆的泡泡在后面追。   血包和加速包的出现变得更加突然,姜若棠每一次跳起吃血包,陆归帆就如影随形,好几次都让姜若棠漏掉了加速包,紧张到额角冒汗。   陆归帆这混蛋家伙最擅长面无表情给对手巨大的心理压力,这要是放在电视剧里,妥妥反派大BOSS。   穿着黑色得体衬托身形的西装,拽开碍事的领带,一脸面漠然表情,将猎物逼迫到无助的境地,跌跌撞撞摔落在地,穷途末路,退无可退!   姜若棠在心里疯狂吐槽,而自己的泡泡血条都快被陆归帆啃得见底了,再不来个加速包,他都要飞不起来了。   终于到了最后一段,补血泡泡、加速泡泡还有另一个红色的不知名泡泡朝着姜若棠飞了过来。   妈的,他又被陆归帆给撞击了,错过了补血泡泡。   立刻转身,弹过去吃加速泡泡,结果加速泡泡被陆归帆给啃了一大口,里面的速度都撒出来了,姜若棠只勉强吃到一小口,速度刚起来,就剩下那个红色的泡泡了。   反正他也逃不出陆归帆的魔爪,就算吃了红色泡泡会自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谁怕谁!   谁知道他啊呜一口吞下去,他和陆归帆的泡泡又回到了起点,关键是他还残血!   “这升级了个什么鬼啊!”姜若棠差点扔了手机去掐陆归帆的脖子。   陆归帆淡淡地说:“不是你说在你快要通关的时候把你吃掉,我会注孤生、无妻徒刑吗?”   “啊?”姜若棠怀疑自己脑袋是不是出了问题,怎么听不懂陆归帆说了什么。   “所以在你快死掉或者快要跑掉的时候给你选择的机会,是吃下血包继续跑,还是吃下加速包冲出去,还是从头再来让我抓你一次,你可以自己选。”   姜若棠心跳又变快了,和即将通关的兴奋不同,而是心底按耐不住的悸动。   当然选让你再抓我一次。   “来啊!我就不信我跑不掉!”姜若棠拿起手机和陆归帆进入了下一轮的PK。   他在心里暗暗期待着,只要陆归帆一直追他追到最后,他就去咬那个红色泡泡,然后他们就能再次回到原点,无止境地玩下去……   呸!才跑出去三分之一,就被陆归帆的泡泡一口吞了!   “你还是注孤生!无妻徒刑!”姜若棠气死了。   更可气的是,姜若棠用眼角的余光瞥见陆归帆的嘴角竟然比平常凹陷得更深。   “你是不是在笑?”姜若棠眯着眼睛问。   “我没有啊。”   “不对,你就是在笑。你嘴角都扬起来了!”   陆归帆还是没什么波澜的摇摇头,“确实没有。你输不起吗?”   “对,我就是输不起。”   说完,姜若棠就放下手机继续刷题了。   后来小高来接他回家,姜若棠坐在车里就给蔡寂发信息吐槽。   [蔡蔡!你那个升级太鸡肋了啊,红色泡泡吃下之后应该满血回到原点啊,残血回去,半道就会噶了!]   蔡寂:[哈哈哈,那个升级是班长做的!我也问他为什么不是满血,他说‘命中注定的结果,只能放过一次’。]   姜若棠愣了一下,他还以为这是蔡寂做的,没想到竟然是陆归帆。   [班长什么时候学会的代码还有编程?]   蔡寂:[他学什么都很快啦!]   姜若棠仰天,陆归帆绝对是高中知识太无聊了,才能腾出那么多时间学别的东西。   姜若棠前脚刚离开,陆妈妈后脚就回了家。   她立刻把自己被洪律师雇佣的好消息告诉给了陆归帆和老公,喜上眉梢地说自己也是能赚钱的人了。   陆爸爸感叹道:“若棠真是我们家的福星啊!感觉认识他之后,什么都顺了起来,日子也是越来越好!” 第52章 千帆过尽,船舶归岸   陆归帆垂下眼,淡淡地笑了一下。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右手的食指。   今天姜若棠和他开玩笑说不放手就咬他的时候,陆归帆的心脏就像被很细很软的爪子狠狠抓了一下。   血液骤然上涌,那一刻,他没办法从容淡定地看姜若棠耍赖,而是松开了自己的手。   明明松开了,却又莫名其妙地后悔,下意识想要触碰他。   他的手指比大脑先一步反应,触碰上了姜若棠的唇。   陆归帆忍不住想,自己循规蹈矩了十八年,是不是冒犯了姜若棠?   还好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并不在意。   妈妈还在和爸爸商量着从周一到周日应该给洪律师家的孩子做什么好吃的。   陆归帆在心里笑了一下,真好,妈妈又找到了生活的重心。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整理起今天姜若棠留下的草稿纸,这才发现一个杯子就贴着靠墙的位置。   那是姜若棠今天来刷题的时候带来的奶茶杯,上面印刷着FAIRY的字样,好像是新店开业送的按压式吸嘴杯。   陆归帆拿起来摇了摇,里面的奶茶已经喝完了,打开盖子,吸管就从杯口弹了出来,那轻微的“砰”地一声,仿佛有弹珠落在他的心脏上。   他把杯子拍了个照,发给了姜若棠:[这个杯子你还要吗?]   没过多久,姜若棠的信息就回过来了:[要!要!要!正好留在你家喝水用。]   陆归帆的唇线缓慢而不自觉地弯了起来。   他拿着那个水杯,去了厨房,把杯盖打开,冲洗里面的奶茶。   当他拿过杯盖的时候,手指触碰上吸嘴,陆归帆忽然意识到那里就是姜若棠曾经含过的,   也许姜若棠还咬过,又或者用舌尖顶过。   陆归帆闭上眼睛,在脑海里回忆姜若棠握着这个杯子吸奶茶的样子,但大概这在他们的生活里太平常了,陆归帆记不起来了,忽然觉得有些可惜。   当陆归帆意识到自己的手指就捏在吸嘴上的时候,宛如被烫到,他收回了自己的手。   他有一种错觉,灵魂深处有一匹野马,挣扎着想要随性狂奔,可一旦跨过了某道界限,想要的也会越来越多。   ——那是欲壑难平的前兆。   陆归帆闭上眼睛,长出一口气。   又是一个周末即将到来,智能手机枭澜接受了姜若棠雪中送炭的赞助之后,终于完成了最新款手机的生产和测试,即将参加周末的国产智能机展销会,并且还要去得意天下、阳城集团等好几个集团那里开投资会。   周四晚上,贺长钦在展销会之前将几个样机交给了郑先生试用。   到了周五的中午,没什么事儿的郑先生散着步来到北城光耀的门口,将手机放在了传达室,发了条信息给姜若棠:[你自己的投资成果,好好检验试用一下。]   姜若棠拿了手机,坐在传达室的椅子上,满怀期待地将包装盒拆开,将手机拿在手中细细感受。   之前本来还想把画印到手机上,但这个想法在后来开会的时候被否决了,因为金属外壳无法还原油画质感,但贺先生表示会在其他地方展示这幅画,保证让潜在的投资方看了之后眼前一亮。   新款手机比之前更有质感,金属磨砂的外壳,光泽度、圆润的四角,纤薄的厚度,舒适的手感,竟然一点都不输那些大牌进口智能机。   姜若棠满怀期待地开机,当出现枭澜的系统界面时,姜若棠愣住了。   他迫不及待地将自己的手机卡换进去,试用各种功能,上网冲浪,都很不错,剩下的就是看电池的持久度了。   拎着袋子,姜若棠又从教室的后门溜进来,在陆归帆的身边停下,果然又看到了对方好看的后颈。   姜若棠忍不住,用手指戳了一下,马上就收回手。   陆归帆慢慢转醒,一边拿过抽屉里的眼镜,一边抬头看向姜若棠,“怎么了?”   “你出来一下。”姜若棠弯着眼睛笑着,小声道。   这种开心也感染到了陆归帆。   如果是其他同学睡到一半被叫醒,多半是要发脾气的,但陆归帆却静悄悄起身,毫无怨言地跟在姜若棠的身后,去了走廊的尽头。   姜若棠将纸袋子递给了对方,一副小朋友等着老师给小红花的样子,“你拆开来看看。”   陆归帆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发现是一个手机包装盒。   如果是其他人送给自己这么贵重的东西,他是会婉拒的。   但这是姜若棠送给他的。   陆归帆知道他的性格,不会无缘无故送手机给自己,也不会露出这么期待的表情。   陆归帆将手机拿了出来,是一个有分量但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沉重的手机。   他长摁下开机键,屏幕亮了起来,几个音符响起,接着是枭澜的系统画面。   幽静的海面上,帆船的破洞之间照进月光来。   ——归帆系统3.0   千帆过尽,船舶归岸,枭澜常伴。   陆归帆怔愣了许久,忽然意识到姜若棠为什么把这个手机送给自己。   “很衬你对不对?”姜若棠笑着问。   陆归帆张了张嘴,他还记得姜若棠问过自己能不能用这幅画给某个手机品牌使用,没想到竟然是枭澜的最新机型。   “每一个用这款手机的人,只要开机,就会看到你的名字,哈哈哈!”   姜若棠凑到陆归帆的面前,仔细看他的表情。   “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怎么不画海棠花,西府海棠、垂丝海棠都很好看……”   姜若棠歪着脑袋想了想,“海棠系统3.0……好奇怪啊。而且你以后要是当了学术界什么很有名的人物,这个系统都跟着你显得很有逼格了。”   陆归帆有些哭笑不得,但这种奇妙的感觉从未有过,就像某种无声的宣誓,声势浩大却只有他自己能懂。   这是信任,是崇拜,是一种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陆归帆很好的炫耀。   陆归帆并不是傻子,姜若棠玩过他那个两百块的枭澜智能机,姜若棠的画被制作成了开机画面,画的主题甚至被当做了手机系统的名字,姜若棠或者姜家多半对这个手机有投资。   “但愿这款手机上市之后不会滞销。”陆归帆笑了一下,“不然你就要怪我带衰了它。”   “不会不会!赶紧换手机卡,等你测试了告诉我使用情况!有没有明显缺陷!”姜若棠兴致勃勃地说。   “好。”陆归帆点了点头。   姜若棠把口袋里另一个手机拿到姜若棠面前晃了晃,“我也有一个,嘻嘻。”   两人回到了教室,陆归帆真的很认真地测试手机性能。   快要上课的时候,同桌林鹿也醒了,他瞥到姜若棠正在玩新手机,就凑过头去看了一下,“咦?若棠,你换新手机了?”   姜若棠毫不避讳地点头道:“嗯,新机型,朋友给的。”   林鹿好奇地问:“哪个牌子啊?”   “枭澜。”   “哦。”林鹿点了点头,“这个牌子也好几年了,之前款式比较土气,这款新机还像模像样的。”   “嗯,系统还挺流畅。”姜若棠点头道。   “但是名气比不上方舟。方舟的外形设计更好看,拍照功能也更强大,据说方舟在大学生里的市场占有率比较高呢。”林鹿听着只是比较两款手机性能,但语气里却透着一种隐隐的自豪。   姜若棠在心里笑了一下,方舟确实有一段时间风靡大学校园,但后来爆出了不合格电池问题导致品牌口碑全面崩塌,而且方舟一直在外形上跟风M牌的手机,后来被M公司给告了,赔款赔到差点破产,直接退出智能机市场。   “哦?你怎么这么清楚啊?我还以为你对国产智能机一点兴趣都没有呢。”姜若棠笑着问。   “我爸爸投资了方舟啊,周末的手机展销会要不要一起去啊?”林鹿问。   姜若棠婉拒的理由雷打不动:“啊?我周末要去画室呢。联考越来越近了,不能旷课了。”   林鹿其实早就料到了这个答案,他也没想要姜若棠一起去,转而去跟白映川说:“映川,你去不去啊?关心国产智能机发展之类的,还可以让经纪人给你发个不错的通稿呢。”   白映川瞥了姜若棠一眼,又看了看他正在玩的手机,淡声道:“看情况吧,我不确定是否有空。”   “那我们周末再约。”林鹿笑着说。   姜若棠心想,他不记得上辈子林成栋有投资方舟智能机啊……搞不好是因为蔡寂没有交出自己的小游戏,所以林成栋在小游戏上的投资眼见着打了水漂,所以又把烧钱的方向转向了智能机。   他的性格就是什么火就趁热打铁,能赚一波是一波,压根不会去深入调查一个产品的质量。   方舟的电池问题,稍微上网查一下就能看到好些大学生的吐槽。   姜若棠瞥了白映川一眼,大概明白林鹿为什么要特地邀请他去展销会——给方舟手机站台,哪怕白映川只在方舟的站位上逛一会儿,拿着手机摆拍一下,都能吸引不少粉丝,也能写好些营销稿件了。   还真是无本的买卖啊,直接吸白映川的流量,还不用给代言费和广告费。   周末,姜若棠乖乖去了画室,赵长烽倒是约了蔡寂去智能机展销会。   等早上的素描画完,姜若棠把手机摸出来看一眼时间,就发现赵长烽发了好多条信息过来。   [我的天啊,你知道我们看到什么吗?手机爆炸啊!]   [有个初中生在手机摊位前玩里面自带的小游戏,一边充电一边玩,手机就变得很烫,还好那小鬼把手机扔下了,不然手指都可能没了!]   [家长报警了!为了一群人,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林成栋赶来了呢!我想起来了,林鹿不是说这个手机有他爸爸的投资吗?]   [你还没画完呢?我跟你讲这么多,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姜若棠无奈地呼出一口气,回复道:[我早上的素描刚画完。你们都没事吧?展销会还能继续吗?]   赵长烽一看到姜若棠的回信,立刻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姜若棠只好拿着手机,离开座位,去画室外面的走廊。   “我跟你说,林成栋的表情活像是有人挖了他的祖坟!我都很好奇他到底投资了多少钱?大周末的,一睁开眼,天就塌了了!”   姜若棠并不关心方舟怎么样了,只想知道枭澜的情况,“那展会取消了吗?”   “没啊。那么大的展销会,又不是只有方舟。方舟附近围了太多吃瓜群众,我就和蔡蔡还有白映川去逛别的手机了。”   姜若棠蹙了蹙眉:“白映川?怎么又会扯上他?他不是应该和林鹿在一起吗?”   “也不知道怎的,他和林鹿走散了。然后在半路上遇到了我们,白映川捂了个严严实实,又是棒球帽又是黑口罩,我还以为他是要来偷手机呢!”   姜若棠无语地“呵呵”两声,白映川恐怕是故意跟林鹿走散的,他现在心里多少不想掺和林家的事情,他会出现,多半还是白月要求他必须去。   他上演一出“走散”,倒是歪打正着救了他自己的名声,不然就是他跟爆炸的智能机合影上热搜了。   “不过白映川跟我们一起看枭澜的新手机时被他粉丝认出来了,好多人找他合影,把我和蔡蔡都快挤扁了。”   姜若棠一听,唇上弯起一抹笑,没想到方舟没有吃到白映川的流量,反倒是被枭澜赶上了红利。   不错嘛,正好省下一大笔宣传费。   姜若棠点开了大眼仔,果然看到社会新闻排在第九位的就是#方舟智能机展销会上电池爆炸#   可惜新闻照片里没有看到林成栋狼狈的样子。   而娱乐头条是#白映川为枭澜智能机打call#   两厢对比,不要太讽刺了。   据说因为白映川的流量加持,枭澜的手机在展会当天就预订出去了上百部,让现场工作人员都应接不暇。   姜若棠中午吃了个饭,下午又继续色彩练习,直到五点的时候下课,他正在收拾画具,口袋里的手机就振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没想到是穆闲清的名字。   哦,这家伙的电话来的比自己想象中要更早。   “喂,穆哥,找我有什么事吗?”姜若棠夹着手机,将自己的颜料收好。   “聊聊?”   姜若棠的唇线弯了弯,语气依旧平静,“聊什么啊?”   “我现在正在用枭澜的最新款手机给你打电话,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个面子,一起吃个饭?”穆闲清的声音里带着了然的笑意,“我已经在你上课地方的楼下了。”   姜若棠叹了口气,看来这顿饭是非吃不可了。   他下了楼,把自己的画具什么的交给了小高,然后走到了另一辆……明明是黑色的,却有那么一丢丢烧包的宾利前,刚要去拉车门,没想到穆闲清亲自下车,绕到了副驾驶的位置,把门打开。   “小姜总,请上车。”   看着他那浮夸的绅士模样,姜若棠给了他一个明显的白眼,意思是:你再演下去,我就走人了。   穆闲清这才恢复了平常那慵懒的笑。   他一边开车一边问姜若棠上课的时候都画了什么,绝口不提手机的事情。   穆闲清请他吃饭的地方是个人不多,消费也很高的西餐厅。   餐桌与餐桌之间的距离很远,只要说话别太大声,彼此之间是不会打扰,也听不清聊天内容的。   穆闲清选了一个靠着落地窗的位置,窗外就是一个非常雅致的小花园,在夕阳的余晖下景色还挺有油画质感。   前菜刚上桌,穆闲清就不再寒暄,进入正题了。   他拿起枭澜的新手机,轻轻晃了晃,“我为了看清那幅画,开机关机了几十次呢。”   “哦。”姜若棠用叉子不紧不慢地将烤熟菜送进唇间。   “这个开机画面,虽然经过了数字化处理,但是笔触、色彩搭配还有构图和意境,让我觉得这是你的手笔啊,我的大画家。”穆闲清的目光看了过来。   不仅仅是问这幅画的归属,也是在问姜若棠和枭澜是什么关系。   “这幅画是我画的,我也确实投资了枭澜,但不是很多,几百万而已。贺先生感念我的雪中送炭,所以让我也成为了枭澜的原始股东。”   姜若棠抬起眼看向穆闲清,对方的眼底带着一抹探究和兴趣,唇角的笑意很明显。   “原来是这样。但你应该知道,得意天下不会因为你参与了投资,就选择枭澜吧?”   姜若棠无所谓道:“那不然呢?你们放着系统成熟、使用流畅、性能优渥、续航持久、口碑度高的枭澜不要,打算力挽狂澜,拯救陷入‘电池门’的方舟?”   穆闲清冷不丁被姜若棠噎了一下,渐渐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眼神也认真了起来。   “那幅画,就不能交给我吗?你宁愿给枭澜当个开机装饰,也不愿交给我吗?日后等你出名了,还能用艺术家联名款来宣传一下,提升一下这个品牌的档次。”   姜若棠摇了摇头,“这幅画是非卖品。”   穆闲清捂着脸,“非卖品就是跟你暗恋的人有关,对吧?那为什么要给枭澜呢?”   “因为……他是枭澜智能机的用户。”   即便是上辈子,二十八岁的陆归帆口袋里揣着的还是枭澜手机。   他用那个手机给姜若棠发信息、打语音,陪着姜若棠玩游戏。   “是啊,是啊,连枭澜都把手机系统名字改成‘归帆’了!你别告诉我他的名字叫归帆啊!”穆闲清这么说,纯属得不到所以开嘲讽。   “……是啊。”姜若棠回答。   穆闲清愣了一会儿,然后笑得肩膀都颤了起来。   “你这到底是恋爱脑呢?还是无可救药的浪漫?”   姜若棠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我一个人的浪漫吧。”   不过说到这里,姜若棠能感觉到得意天下对枭澜智能机非常感兴趣了,那他就再添一把柴吧。   “方舟出事了,意味着本来对方舟更感兴趣的阳城集团会将目光转向枭澜。所以……穆哥,你们得意天下也要快点做决定,再晚一点、多犹豫一会儿,送到嘴边的鸭子就要飞了呢。”   穆闲清笑了一下,看向姜若棠,目光里多了几分郑重:“那就预祝我们在智能机领域也能合作愉快。”   “嗯。”姜若棠轻轻点了点头。   周一,贺长钦带着团队去得意天下总部进行融资介绍,整个过程比他想象中要顺利许多。   贺长钦本来以为得意天下做决定起码也得等一个月甚至一个季度,结果在电梯里阳城集团的人也给他打电话,贺长钦万万没有想到枭澜忽然就成了各大资本争夺的香饽饽。   只是他才刚接了电话,礼貌地回复了对方几句,穆赫先生的助理也在电梯里,本来是要送他出去的,结果那位助理直接对他说:“您不需要再去阳城集团了,我们的投资其实早就过会了,而且绝对比阳城集团优渥。今天邀请您来介绍产品,本来就是走个形式。”   贺长钦站在自己的车门前愣了许久。   他以为自己穷途末路,却没料到柳暗花明,前路忽然光明坦荡。   但他心里知道,要是没有姜若棠救命的几百万,他根本没有机会站在得意天下的面前。   单手撑着车窗,贺长钦低下头,眼泪如同泉涌。   他哽咽着给郑华笙说了得意天下的决定,一遍又一遍地对郑先生说着“谢谢”。   至于林成栋,此刻处于焦头烂额的癫狂状态。   那个初中生玩的游戏就是自己投资的一个小游戏,本来只是想放在方舟智能机里做宣传,没想到这个破手机连玩个小游戏都能过热。   “到底怎么回事?手机电池怎么会爆炸?你们给我说清楚!”   方舟那边的人无奈又绝望:“这不是您要求的吗?手机体积必须小巧轻薄,您要求缩减电池体积,导致线路弯曲产生短路……这个风险我们早就对您说过了啊!” 第53章 陆归帆:小少爷   林成栋咬着牙槽,无论方舟最后给出怎样的解释,口碑和市场都将一落千丈,而他的那些投资注定要打水漂,剩下的就是好好做公关,在舆论风波平息之后,将方舟尽快卖出去。   想到自己就要损失一大笔钱,他回到书房里,关上灯,无能狂怒。   那枚电池早不爆炸,晚不爆炸,偏偏在展销会上爆炸!   还是因为玩他投资的那个小游戏爆炸!   这一下,不仅仅手机,就连那个本来没什么市场的小游戏也上了许多家长的黑名单。   真的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把他这几年赚到的钱都亏掉了。   林鹿回家之后,就感受到了整栋房子里的低气压。   他沉默着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把房门锁上。   但愤怒中的林成栋急需发泄自己的怒火,他咚咚咚几声敲开了林鹿的房门。   “我问你,今天你怎么没和白映川在一起?我不是嘱咐你必须把他带到方舟的展位上吗?如果他在展位上,就会有很多年轻人聚集过去,哪里还能让那个中学生有机会在那里一直玩手机!”   林成栋此刻将全部的过错都归咎到了林鹿的身上。   “你毁掉了我所有的安排和布局!白映川竟然跑去了枭澜,让我的竞争对手蹭流量!你连个人都看不住吗?”   这一阵嘶吼,把林鹿都差点吓傻了。   他也终于意识到这一次,他的父亲输得有多惨。   “爸……白映川他是个大活人啊!只是上了个洗手间的功夫,他人就不见了……我以为白月阿姨已经跟他说好了,这样看来……他是故意避开我,不想和我在一起的……爸爸,您最该问的是白月阿姨啊,她到底跟白映川怎么说的啊?为什么白映川根本不配合我们?”   林鹿哭了出来,将满腹委屈说给了林成栋。   林成栋愣了一下,立刻转身离开了儿子的房间,打了个电话给白月,既是兴师问罪,也是警告。   只不过林成栋并不知道,当他打这通电话的时候,白映川就坐在白月的身边玩手机。   在林成栋这一顿连珠炮一般的输出之下,白月下意识就想要道歉,没想到一旁的白映川却将妈妈的手机拿了过去。   “林叔叔,我妈妈可是相信你,才会跟着你一起投资了方舟手机,一砸就是三千万进去,没想到大庭广众之下竟然会出现电池爆炸这样低级到难以弥补的重大问题。我妈碍着和您的情分不好意思开口,但我是个急性子。方舟是要破产清算还是你打算卖掉?我妈投进去的三千万能拿回多少?”   白月睁大了眼睛,仰着头,看着白映川毫不客气地质问林成栋。   那一边的林成栋万万没想到白映川会这么说,反而让林成栋责怪他的话再说不出口。   白映川挂断了通信,将手机扔回到了母亲的身边,淡声道:“你看,多简单。你又没欠他的,反而他坑了你这么大笔钱,怎么没想对你的损失负责?要不是我跟林鹿走散了,我要是真的如林成栋的安排去给方舟站台,我现在恐怕已经被口诛笔伐,成为方舟转移问题的靶子了。到时候就是你赔钱,我赔前途。”   说完,白映川就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月张了张嘴,这是第一次白映川反过来硬控了林成栋,让她这个母亲显得分外无用,只会做些拖后腿的决定。   没过多久,得意天下投资枭澜这个国产智能机品牌的消息就传导了网上。   有了财大气粗的金主,枭澜的宣传堪比万丈高楼平地起。   先是地铁、公交站台、商场LED屏幕上随处可见新机型的广告,然后在年轻人爱玩的网游、外卖软件、视频网站中也嵌入了手机广告,贺长钦甚至被邀请去总台接受访谈,俨然有成为国产智能机领军者的趋势。   而枭澜智能机代言人的选择也成为了媒体热议的话题,这个热度从智能手机领域一直蔓延到了娱乐圈。   无论是实力派还是流量偶像,都去打听和争取,能拿下这个代言相当于把自己和枭澜背后的得意天下集团绑定在了一起,后续资源也会源源不断。   感觉到娱乐圈内波澜起伏的白月,是有苦说不出。   按道理自己也是拿过影后的实力派,可偏偏她选择跟着林成栋。   如果枭澜主动找自己代言那还好,如果没有,自己连争取一下都不行,毕竟那就是直接跟林成栋唱反调,会被对方记恨,后续的电影角色恐怕都得谈崩。   偏偏白映川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在旁边玩手机,笑着问:“白月女士,我怎么看到网友们投票谁能成为枭澜手机的代言人里,谢琅华和章敏真都名列前茅,反倒是你没有什么票数啊?你们三个当年不是号称演艺圈的三大花旦吗?”   白月怎么会听不出儿子的嘲讽,“那两个人都刷了票,就是为了被枭澜看上。一把年纪了还搞这些操作,羞不羞人,真当广大网友看不明白?”   白映川脸上带着笑容,语气里透着调侃:“是吗?广大网友们好像惊讶几年没有拿的出手的作品,某影后直接糊了得比较多。”   白月哪里听不明白儿子的嘲讽,冷声道:“糊了就糊了,这帮网友也就只能在网上尖酸。你对自己那么有信心,怎么不去接触枭澜代言人这个资源?”   白映川的微笑沉了下去,表情里也透出一丝冰冷:“虞姐已经去接触过了,枭澜那边表示,我有风险隐患,无法成为他们的代言人。”   “你能有什么风险隐患?”   白月自认为将儿子管理得很好,在学校不让他和老师起冲突,和同学维持好关系,也不允许早恋,在外面的工作也保持谦逊好学的态度,哪怕是演也得演出和所有人的和睦来。   白映川正要回去自己的房间,路过白月的时候低下头来看向自己的母亲,笑道:“我的隐患就是你啊。你忘记自己跟着林成栋投资方舟的事情了吗?如果方舟的投资人被爆出来,母亲投资劣质手机,儿子却在给国产手机未来领头人代言,这听起来好笑不?”   没有看白月的脸色,白映川径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现在枭澜的最新款智能机预订火爆,就连穆闲清都打电话来调侃姜若棠会投资,之前投下去的几百万,新机型一旦上线就会迅速回本,而且还会实现成倍的盈利。   “你还真是只小锦鲤啊。”   “别小看我,我是你的指路明灯。”姜若棠也跟着对方开玩笑。   “那请指路明灯告诉我,除了手机,你最近还有什么投资吗?带着小弟一起赚钱啊?”   能让穆闲清开玩笑自比小弟的,全天下恐怕也就姜若棠一个了。   “我想想。”姜若棠勾着嘴唇笑了,却故意等了几秒钓足了对方的胃口,才慢慢开口道,“我有个游戏公司,正在做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游戏,成本低,可一旦上线应该能赚不少钱。搞产品我们在行,宣传嘛……是你的长项。入伙吗?”   穆闲清笑道:“入啊。”   十一月的天气正在逐渐转凉,姜若棠在校服外套下加了一件毛衣就去了学校。   到了临近校门口的地方,姜若棠才发现许多同学都已经穿上了冬季的呢子大衣。   打开车门的那一刻,凉意袭来。   倒是赵长烽别说大衣了,连件薄线衫都没有加,就这样下车了。   不愧是体育生啊,身体素质过硬。   姜若棠跟在他的身后,没忍住打了两个喷嚏,赵长烽回头瞥了他一眼,明晃晃地在说“弱鸡”。   进了教室倒是要好上许多,虽然还要一个多星期才会开始放暖气,但这么多同学坐在教室里散发热量,姜若棠也暖和了起来。   当陆归帆走进教室的时候,姜若棠怔住了。   都是学校统一发放的黑色中喂,于小衍长款毛呢外套,陆归帆穿起来怎么就那么有范儿?   就连他的旧书包和厚黑框眼镜都成给了他气质加成。   这么个宽肩长腿走路生风的家伙,姜若棠怀疑自己上辈子的高中时代简直眼瞎!   禁欲和松弛这两种有些矛盾的感觉,竟然在陆归帆的身上一起体现,毫无违和。   将书包放下,陆归帆就开始了每天早晨的流水线任务——收作业。   他在教室里走动,牵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果然,审美这种东西人类还是有统一标准的。   不少女同学都按耐不住看着陆归帆,特别是他靠近了伸出右手将模拟卷拿过去,挂在左手上……像极了最近流行的某部漫画里的血族管家。   ——优雅、神秘又有点忧郁。   终于,陆归帆走到了姜若棠的面前,指尖照例在他的桌角敲了敲,“练习卷。”   “啊?”姜若棠仰着头看他。   陆归帆大概是以为姜若棠又在跟自己开玩笑了,微微倾斜下来,靠近了他,“小少爷,交卷子了。”   短短几个字而已,从耳朵传递到心脏,心头传来一阵失重感,姜若棠刚要低头到抽屉里找卷子就忽然不争气地连打了三个喷嚏。   赵长烽在后排幸灾乐祸,“哈哈,小少爷,有人在骂你。”   姜若棠故意用后背撞了一下他的桌子。   “今天都降温了,你怎么还穿这么点?”陆归帆问。   “还不是赵长烽害的。我今天出门的时候就在想是不是该换大衣了,这货说一点都不冷,我就只加了一件薄毛衣在外套里。”姜若棠向后狠狠给了赵长烽一个眼刀,意思是你敢再阴阳怪气,我撞翻你的桌子。   没想到陆归帆将他收好的卷子先放到了姜若棠的桌上,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了下来,盖在了姜若棠的肩膀上。   “赵长烽是体育生,你跟他哪里比得了。”陆归帆道。   骤然落在肩膀上的重量还有陆归帆的体温让姜若棠整个顿在那里,竟然一动都动不了。   就仿佛被对方包裹了起来,这是姜若棠无比期冀的感受。   强烈的安全感和归属感让姜若棠的眼眶莫名发热。   过道那一边的简莎感叹道:“哇,四舍五入这就是班长的拥抱!”   姜若棠嘿嘿一笑,把胳膊穿进了大衣的袖子里,没想到陆归帆的胳膊那么长,他的大衣袖口几乎盖到姜若棠的手指。   他张开双臂一副要拥抱简莎的样子:“来啊,莎姐,和我拥抱一下就约等于你被班长拥抱了!”   简莎直接交叉臂放在胸前表示拒绝,“你敢抱我,班长一定会狠狠惩罚你。”   “是吗?我就想被他惩罚,来啊来啊!”姜若棠没脸没皮地和简莎逗乐。   赵长烽提醒道:“班长把大衣给了你,他会不会冷?”   这个提醒,让姜若棠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他把自己的毛线衫脱了下来,当陆归帆交完卷子回来路过姜若棠的课桌时,姜若棠忽然伸长手臂拦住了他。   “嗯?”陆归帆有些不解地垂下眼。   姜若棠将自己的毛线衫递给他,“跟你换。怕你上课的时候着凉。”   虽然陆归帆的肩比自己的宽,但姜若棠的毛线衫也是比较宽松的,穿在校服外套下面也就无所谓松紧了。   陆归帆的沉默让姜若棠紧张,就在姜若棠想要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的时候,陆归帆伸手接住了那件毛线衫,轻声道:“谢谢。”   姜若棠笑了一下:“应该是我谢谢你的大衣。”   隔着林鹿,白映川看着姜若棠的侧脸,看着他捏了捏身上那件大衣的领口,这些表情对于白映川来说都太明显,甚至在那些老掉牙的青春剧里看过无数遍,明显到让他无法忽略那个事实——姜若棠喜欢陆归帆。   白映川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却无法按压住心口向上翻滚的酸涩。   如果这真的是一部电视剧,他好像连作为男配角出场的机会都没有,因为他和姜若棠之间横着一个林鹿。   陆归帆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手里捏着那件毛线衫。   柔软蓬松的触感,就像它的主人给人的感觉。   旁边的同学都看了过来,陆归帆面不改色地把校服外套脱下,将线衫穿在了衬衫的外面,套上校服的外套,就像是把姜若棠的体温保留锁定。   偶尔低下头记笔记的时候,很淡的洗衣液香味从领口溢出来,总是忽然让陆归帆闻到,心脏会跟着莫名收紧,脑海中不自觉想到了姜若棠嗅着自己的手腕说很香。   这也是第一次陆归帆上课分了心,他抬起眼看向斜前方,姜若棠穿着他的大衣,半仰着头很乖巧地听着英语老师分析什么是“过去将来时”。   午休的时候,小高发信息说给姜若棠把大衣送来了。   姜若棠在心里哽了一下,后排传来赵长烽邀功的声音:“我对你好吧?”   原来是你这个夯货通知小高的!我还想多穿一会儿陆归帆的大衣呢!   气死了,真想罚你这只哈士奇这辈子只能啃骨头没有肉吃!   姜若棠万般不乐意,也只能去楼下的传达室把自己的大衣领回来。   进了教室,姜若棠发现陆归帆早就吃完了午饭,摘掉了眼镜,枕在手臂上侧着脸睡着了。   姜若棠就在旁边安静地看了一会儿。   陆归帆的睫毛很长,睡着的样子没有了平日里的冷峻,柔和又俊朗。   好想摸一下他的睫毛啊,但是陆归帆好像挺敏锐的,万一碰一下他醒了,就得把大衣还给他了。   姜若棠轻手轻脚地捏着自己那件大衣的领子,小心翼翼地盖在了他的肩头,这才回去自己的位置趴下午休。   只是当姜若棠走开了,陆归帆的眼睛就缓慢睁开,他拎着那件外套向上扯了扯,放在了自己的鼻间。   大概是穿得暖和,姜若棠这个午休睡得还挺沉。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只有他老爹受得了的洛可可风格的房间里。   紧接着浮夸的雕花木质房门被敲响,低沉中透着磁性的声音响起。   “小少爷,该起床了。”   姜若棠一个激灵,这不是陆归帆的声音吗?   门被打开,他看着陆归帆穿着一身黑色晨礼服,里面是白色衬衫和笔挺的马甲,外加黑色绸缎面的领带,走了进来。   他还戴着一副黑色手套,左手里捏着一只古董怀表。   当他看向仍旧在赖床的姜若棠,眼底没有不耐烦的催促,反而露出一抹浅笑,就像凛冬中的一缕暖阳。   “小少爷,为什么还不起来?”   他单手撑在姜若棠的枕头边,低下头来看向他。   那双琥珀色的深邃眼眸让姜若棠倒吸一口气,咋回事?这是咋回事?   “看来,是需要一些特别的起床服务。”   陆归帆淡定地将怀表收进了口袋里,不紧不慢地用左手摘掉了右手的手套,明明就是个很正常的动作,可一旦放慢了就莫名让人浮想联翩。   那只手带着温度,轻轻点在姜若棠的眉心,接着调侃一般刮过他的鼻梁、下巴,在他的喉咙上绕了一个圈,一点一点伸进被子里。   瞬间,千军万马浮尘飞踏而来,姜若棠梦地惊醒,睁开了眼睛。   哪里还有什么洛可可式样的房间啊,周围都是还在午休的同学。   姜若棠肩膀一抖,意识到了什么,向课桌下看了看。   真的是要了老命了!   姜若棠做贼心虚地回头,看向陆归帆的方向。   还好,还好,对方丝毫没有察觉,仍然趴在桌上睡觉。   姜若棠轻手轻脚地起身,赶紧去了趟洗手间,躲进隔间里擦了好久。   一边洗手,姜若棠一边自我安慰,“这说明我很年轻!身体很好!”   进教室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鬼鬼祟祟,偷感甚重,瞥到陆归帆垂在课桌边的手都心跳加速。   要怪就怪陆归帆的手长得好看,自己才会做那样的梦。   姜若棠你没救了!   好想看陆归帆摘手套……怎么破?   下午下课,学校的保安人员很头疼,因为不知道班上是谁把白映川穿呢子大衣的样子发到了网上,在粉丝群里一传,竟然有好些其他学校的女生们来他们北城光耀门口,也要打卡穿大衣的白映川。   姜若棠本想跟着好朋友们一起去附近的小餐馆吃个晚饭,再去画室画画,但他们一行人看到学校门口的阵仗都有点惊讶。   简莎无奈道:“这么多人围在学校门口,白映川肯定是不会出来了啊。”   赵长烽揣着口袋,不以为意地说:“不就是穿个呢子大衣吗?就被渲染成什么贵公子,要我看这就是营销出来的。”   姜若棠一手拉着蔡寂,另一手拽着陆归帆,拼了命往校门外挤。   “赶紧去占位置,去晚了就吃不上了!我六点四十就要出发去画室了!”   姜若棠满脑子都是那家店的水煮鱼和牛杂锅,生怕自己还没吃上就得去画室上课了。   简莎跟在姜若棠的后面,感叹道:“爱与不爱如此明显……”   大概是感应到了姜若棠对水煮鱼和牛杂锅的执着,陆归帆上前用胳膊护住了姜若棠,简莎也捶了赵长烽一拳,赵长烽赶紧上前依靠身高开路,他们终于冲出了重围。   很快,白映川的团队就派了人来维持秩序,发放白映川的签名明信片,劝粉丝们离开学校门口,不要对白映川和其他同学的生活造成影响。   姜若棠则和小伙伴们成功坐进了小饭馆里,美美地吃了起来。   “有一说一,白映川穿着咱们北城光耀的大衣,还真的很帅,就像小说里的男主角。”简莎摸着下巴道。   “大衣这种东西,有身高没啤酒肚,是个男的穿起来都帅。”   姜若棠一边用筷子跟赵长烽打架,一边奚落他:“对对对,是是是,也就是今天你没穿大衣,不然迷倒一片!”   眼见着最后一片鱼就要被这俩货戳烂了,陆归帆抬起了筷子,将它夹了起来,放在了姜若棠的碗里。   赵长烽怒了,“班长你偏心——”   一顿饭吃得吵吵嚷嚷,只是当小高把姜若棠接走,陆归帆才后知后觉自己的校服外套里还穿着姜若棠的线衫。 第54章 联考加油   晚自习之后,陆归帆回到了家里。   理智告诉他,应该把身上的线衫脱下来了,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像这件事不存在一般,穿着这件线衫在房间里看学术期刊,上网查关于全省艺术生联考的考场还有规则,研究着怎么让姜若棠在文化考试中拿更多的分数。   不知不觉,就到晚上十点多了。   陆归帆捏了捏眼角,拿过手机瞥了一眼,想看看姜若棠有没有发什么信息给自己。   但转念一想,姜若棠此刻估计还在从画室回家的路上,题都没做,怎么会发信息给自己?   就在这个时候,陆归帆的妈妈敲了敲门进来,对他说:“归帆,你爸爸领了工资,还有奖金……比在橡胶厂的时候高了不只一倍,据说这还是除去社保和公积金之后的收入……”   “那很好啊,说明郑先生是个厚道人。”陆归帆淡淡地笑了一下。   “你爸爸说,这个工作是若棠介绍的,所以……应该给他买点什么回报他。你看,天气也凉了,冬天就要来了,要不然你给他买顶帽子?围领?或者手套什么的?我知道这孩子生活条件好,瞧不上我们买的这些……”   陆归帆开口道:“他不会,若棠是很珍视亲友心意的人。你就是送他一颗纽扣,他都会好好留着的。”   陆妈妈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着陆归帆身上的毛线衫,“这个……是你新买的?”   陆归帆赶紧道:“不是,这个是若棠跟我换的。他一开始没有穿大衣,冷的打喷嚏,我就把自己的大衣给他了,他又怕我着凉,就给了我这件线衫。”   陆妈妈听了个云里雾里,还是问:“那要我帮忙洗一下再还给他吗?”   “啊?不用,也不知道这个是什么质地的,万一洗坏了就浪费了。而且天气冷了也干不了,他万一明天就想穿呢?”   “也是。”陆妈妈留下一叠信封就出去了。   陆归帆把信封打开,里面有一千块钱,从他们家的消费来讲,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了,这也侧面说明了爸妈对姜若棠的看重。   是了,身上这件毛线衫估计也不便宜,自己的肩膀比姜若棠宽,可别给他把毛衣撑松了,那就不保暖了。   陆归帆赶紧将线衫脱了下来,缓缓折好,放在床边,又找了许久才找到一个干净的纸袋,那还是上次姜若棠装枭澜新款智能机的那个。   想到智能机,陆归帆垂下眼笑了,不知道小财迷有没有赚到很多很多的钱,是不是在被窝里都喜滋滋的?   第二天早晨,陆归帆就拎着纸袋来到了他的座位前。   姜若棠的脑袋都快钻进纸袋里了,把叠得整整齐齐的毛衣拿出来的时候,用有些失望的表情说:“班长……你不会把毛衣给洗了吧?”   洗了就没有被你穿过的感觉了啊!   “没洗……你介意的话我带回去……”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姜若棠把校服外套脱了,麻利地把线衫穿进了外套里,抬起头来道:“你洗了我才介意。”   “啊?”陆归帆一时半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说明你跟我生分。”姜若棠回答。   陆归帆被他逗得有点想笑,但还是面无表情地转身去收作业了。   到了中午第三节课下课,姜若棠照理要点外卖了,没想到收到了一条来自陆归帆的信息:[中午别叫外卖了,我请你吃饭吧。]   姜若棠歪了歪脑袋,陆归帆好端端地请自己吃饭,莫非是……   [师尊,难道你觉得徒儿愚笨,想要请一顿饭把徒儿赶出山门?]   陆归帆看着这条信息,无奈地向上抬了一下眼镜,单手快速回复:[我爸爸领了工资和奖金,让我谢谢你。]   姜若棠一看,心里挺高兴的。   等等,不会还请了赵长烽吧……这家伙惯会破坏气氛的。   姜若棠回头瞥了一眼赵长烽,看他那专心和简莎还有蔡寂游戏PK的样子,就不像收到了陆归帆的邀请。   太好了,这个巨大号的飞利浦灯泡就在教室里自行闪耀吧!   收到了陆归帆的信息,也让姜若棠第四节课有点心不在焉。姜若棠转向陆归帆的时候,就看到对方毫无波澜的表情,以及眼神里那句“好好上课”。   姜若棠立刻收拾好心神,这下勉强跟上物理老师的“反作用力与浮力”。   下课了,两人一起走出校门,陆归帆走在前面,问他:“选个你喜欢的地方,让我尝尝你喜欢的东西。”   陆归帆这么说,就是不想姜若棠为了省钱选了自己您不喜欢的东西。   他哪里知道,姜若棠想的是能和陆归帆单独吃饭,就是让他啃路边的砖头,他都能咬碎了津津有味。   姜若棠最后选的是自己经常吃的那家商务简餐,他要了一份鳗鱼饭,陆归帆看过菜牌之后,选了一份排骨饭。   两人坐在一张小桌前慢慢吃了起来。   正值用餐高峰,店里的吃饭的人也越来越多,熙熙攘攘的,姜若棠看向对面的陆归帆,对方垂着眼,睫毛很长,不知道有没有刷在镜片上。   陆归帆不是话多的人,吃饭的时候很安静。   没有了赵长烽他们几个充当气氛组,姜若棠一时半会的也找不到什么话题。   不过人与人相处,也不需要一直喋喋不休,能像这样安静地欣赏陆归帆吃饭的样子,也挺开心。   陆归帆抬眼看向姜若棠,有些不解地问:“鳗鱼饭那么好吃吗?你笑得就像已经考上了首都美院。”   姜若棠顿了一下,然后笑着点了点头:“对啊,鳗鱼饭就是很好吃。”   因为有人秀色可餐啊。   他夹了一小块鳗鱼,放在了陆归帆的米饭上。   那片鳗鱼有一种厚实的感觉,上面浸着某种黏稠的酱汁,陆归帆夹起来放进嘴里,柔滑软嫩的口感就像是在齿间融化一般,虽然酱汁偏甜,但意外和鳗鱼的口感相得益彰。   确实很好吃。   陆归帆也夹了块排骨给姜若棠。   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坐着十四中的两个女生,正在兴奋讨论着昨天关于粉丝跑到北城光耀门口蹲守白映川的事情。   “真的好羡慕啊,北城光耀的大衣实在太帅了!”   “不是大衣帅,是白映川帅好吗?并不是随便拉一个男生出来都能穿出白映川那样的效果哦!”   “那倒是啊,得有身高腿长,还得有肩宽,简直行走的衣架子!”   “网上已经有人在给白映川递剧本了呢!你想,在凛凛寒冬里,白映川打开自己的大衣,将女主裹进去,顺带紧紧拥抱……”   姜若棠低下头,差点把饭呛出来。   陆归帆不解地看向他,“怎么了?”   姜若棠凑近对方,小声道:“他们描述的那个剧情,根本不可能啊。”   “什么剧情?”   不愧是陆归帆,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吃盘中餐。   “就是白映川打开大衣抱女主啊!除非女主是个小孩子,不然大衣根本关不上。”姜若棠一本正经地说。   他以为陆归帆不会对这个话题感兴趣,谁知道陆归帆竟然一本正经地思考了起来。   “赵长烽的体型也许可以做到。”   姜若棠想了想,又摇头,“那么女生的脑袋恐怕露不出来了!”   陆归帆低下头,像是在脑海中具象化姜若棠说的,然后很轻地笑了一下,顺带用指节向上推了一下眼镜。   一旁的女生们终于注意过来。   “哇,说了那么久,原来我们旁边就坐着北城光耀的……”   “北城光耀选学生到底是靠中考分数还是靠颜值啊?”   “你仔细看,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真的超帅,侧脸就已经秒杀一片了。”   她俩有意把声音压得很低,无奈姜若棠的听力实在很好,将她们的话听得很清楚。   他暗暗笑了笑,还好她俩是夸他们帅,最重要的是另一个女生还看出来陆归帆的侧脸绝杀,有品位。   吃完了饭,陆归帆站了起来,修长的身形,还有那种独特的书卷气立刻吸引了她们的眼球。   姜若棠跟在他的身后,两人走向门口,正好要路过那两个女生的桌子。   她们果然半仰着头,视线追随着陆归帆。   就连姜若棠也觉得,明明看了陆归帆走路的背影千百遍,还是觉得这家伙的背总是那么笔挺,腿怎么那么长?   姜若棠朝着那两个女生坏笑了一下,然后忽然从后面贴向陆归帆。   陆归帆微微前倾,就感觉到姜若棠从身后短暂地抱了他一下,然后传来一句坏坏的“呀,果然抱不住”。   心脏像是从平地陡然上升到了万里高空。   随着姜若棠的离开,又迅速下坠。   陆归帆愣了一秒,才明白姜若棠在实验他们刚才聊的“大衣抱”,顿时有点哭笑不得。   两个女生也愣了一下,竟然随着姜若棠开起了玩笑。   “反了好吧?”   “你朋友抱你也许可以!”   姜若棠笑着说:“他可害羞了,从不开玩笑嘞。”   果然,陆归帆的手伸过来,扣在姜若棠的头顶,半低着头将他带走了。   两个女生意犹未尽地笑了笑,这个年纪关系好的男生偶尔也这么闹,沙雕起来只有想不到,没有他们办不到。   “不过……那个戴眼镜的男生耳朵好像红了?”   “是吗?那好可爱啊!”   出了餐厅的门,姜若棠想也没想就朝着学校的方向走去,走了两步发现腿长的陆归帆竟然没有跟上自己,一回头就发现对方站在路边的一家小店前。   “嗯?你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姜若棠问。   “进去看看吧。”陆归帆说。   “好啊。”   姜若棠跟上去,心里却有些疑惑,陆归帆要逛不是应该逛什么参考书店之类吗?   这个小店都是卖什么衣服饰品之类的。   陆归帆很少逛这些地方,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大多都是女生的东西,什么毛线帽子、发卡、手套等等。   再看看价格,应该和姜若棠平常穿戴的东西相差甚远。   果然学校附近找不到,只是姜若棠快要联考了,估计也没时间再去金商MALL之类的地方。   就在陆归帆想着要不然把钱留着,等姜若棠联考完了,就抽时间跟他去大商场里慢慢选。   谁知道不远处传来姜若棠的声音:“陆归帆,这个你戴戴看啊!”   “嗯?”   陆归帆转身看过去,发现姜若棠拿的是一副低调的黑色手套。   陆归帆平常没有戴手套的习惯,天冷了在外面走路把手揣口袋里就好,但姜若棠叫自己戴,那就戴吧。   他接过姜若棠递来的手套,戴进去之后略微觉得手套有点紧,他摁了摁指根,再一抬头就看到姜若棠一副很认真看着自己的样子。   “怎么了?”   “要不……你再喊我一句小少爷?”   陆归帆蹙了蹙眉头,他不懂姜若棠和简莎聊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梗,反正只是一句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   “小少爷。”   是用他一贯沉冷的没什么起伏的语气说的。   姜若棠点了点头,“嗯,手套要是不喜欢,你可以脱掉了。”   陆归帆:“……”   他默默捏着手套的中指,将它扯下来,当他的修长的手指逐渐脱离,手套一点一点变软垂落下去,姜若棠看得脸有些发烫,转过身去假装看别的东西。   “你喜欢这些?”陆归帆问。   姜若棠一看眼前竟然是一整片亮闪闪的水钻发卡,只好把莎姐搬出来,“我就在想象要是简莎戴着它们会是什么样子?”   没想到陆归帆竟然接下了这个梗:“简莎会扛着十八米大刀追杀你。”   姜若棠不由得笑出声来。   “走吧,回去午休了。”   姜若棠走出了小店,陆归帆跟在他的身后。   唉,要不是那副手套对于陆归帆来说好像小了点,自己真想买下来给他戴。   “联考……加油。”陆归帆轻声道。   姜若棠顿了一下,半开玩笑地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要不然,你给我一张你的证件照,我贴身带着?”   “嗯?带着驱邪吗?”陆归帆有时候也不知道姜若棠的小脑瓜里在想什么。   “喂,你是什么比赛都能拿冠军的学神啊!把你的照片贴身带着是为了借点你的神格!”   “那你应该戴上梵高、维米尔、毕加索的自画像。”   “梵高……不大吉利吧?”姜若棠捂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维米尔也没能和心上人终成眷属……毕加索的风格跟我差太远了,而且他挺花心……”   陆归帆被他一本正经找理由的样子给逗乐了。   “你会考得很好的。”   “哈哈,你又不是考官,联考很玄学的啦。经常有基本功扎实、模考成绩优秀的考生栽跟头。”   “你不会的。”   “对我这么自信呢?”   “因为连我这种不懂画的人都觉得你的画很好。都是人类,我的审美和考官不至于差太多。”   被陆归帆安慰到了,姜若棠还是挺开心的。   到了十一月底,美术联考即将开始,一共三个科目:素描、色彩和速写。   这三项里,素描和速写都是姜若棠的强项,色彩姜若棠的水平也很优秀,按照穆闲清的评价,姜若棠的色彩会说话。   根据画室梁老师的评估,姜若棠只要正常发挥,专业成绩不会差,但全家上下都紧张了起来。   赵云疏还去定做了一条旗袍,说是等姜若棠从联考考场出来看见她一身旗袍,寓意旗开得胜。   赵长烽真心觉得姜若棠抢走了自己的母爱,嫉妒让他就快质壁分离。   “妈,我十二月初也要参加全省比赛的决赛,你是不是也该穿着旗袍给我助威啊?”   “那还是穿宽松点的衣服,穿旗袍去我一抬胳膊就裂开了,那怎么行啊!”   这话把姜怀远和姜若棠都逗笑了。   他们高三一班除了姜若棠,还有一个叫耿玉的也是美术生,但论起技法,比起姜若棠差了老远,纯属家里知道他当文化生肯定考不起大学,于是选了美术生这条路。   可耿玉学画并不认真,他爸妈愿意出三倍价格把他送进梁老师的画室,还是被梁老师婉拒了,据说家里出重金请名师单独指导,但耿玉不爱画画,心思不在上面,自然也没什么起色。   倒是联考几天前,耿玉忽然坐到了姜若棠前面的座位,转头拍了一下姜若棠的桌面。   “姜若棠,就快联考了,你准备好了吗?”   “嗯?准备什么?”姜若棠一脸懵,觉得耿玉这个表情奇奇怪怪的。   耿玉的嘴角向上翘起,“别装了,你爸能不帮你打点?你那个水平也就比我好一点点吧?”   “啊?”姜若棠看着耿玉的表情,很想问他到底是什么给了他自信,让耿玉觉得他只比姜若棠差一点点?   坐在旁边的林鹿听了之后,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耿玉,你们美术联考还能打点?”   耿玉鼻孔朝天,很轻地笑了一下,“只要关系到位,有什么不能打点的?”   姜若棠摇了摇头,“我没听说过。耿玉,你最好也小心一点,现在骗子也多,可别病急乱投医,到时候联考成绩作废,事情可就大了。”   耿玉没好气地哼了一下,“你才病急乱投医呢,装腔作势。”   说完,耿玉就走了。   林鹿凑了过来,“若棠,我相信你。你一直都很认真地在画室学习,就算不需要打点,也肯定能考出好成绩来!”   姜若棠笑了一下,林鹿总算没说什么“我相信以你爸爸的人脉一定帮你打点好”之类,不然姜若棠会表演原地爆炸给他看。   简莎也开口道:“别的我不知道,但若棠的素描无论笔触还是明暗都是一流的。”   姜若棠一副很受用的样子点了点头,“莎姐,你很识货哦。”   白映川也向前倾,越过林鹿道:“祝你联考顺利,马踏平川。”   姜若棠微微点头,“谢谢。”   白映川的唇线弯了起来,自从那次帮姜若棠请了校长来解围之后,姜若棠对他总算没有那么抵触了。   简莎又说:“你联考是哪天啊?我们可以去帮你加油。”   “十一月三十号。这也不是运动会,加油声再大也不可能从200分的水平一跃飞上270啊。”   姜若棠这么一说,就把简莎逗笑了。   林鹿笑着说,“我们等你的好消息。要是真考到你说的270分,可一定要请客吃饭。”   “我要是能考到270,别说请客吃饭,KTV通宵都没问题!”姜若棠笑道。   “KTV通宵?”白映川撑着下巴看向姜若棠,一颦一笑都惹来全班的注意,“那你擅长什么歌?”   说实在的,姜若棠最擅长的就是白映川发的那些歌,有不少是影视剧里的金曲。   但现在,那些歌还没有问世,而姜若棠也没有兴趣再唱了。   “爱拼才会赢——我能把你唱哭了。”   姜若棠自信满满的样子把白映川逗笑了,眼睫毛都在轻轻颤。   林鹿还是第一次见到白映川笑成这个样子,心底的不安在无限扩大,明明自己花了很多心思才靠近了白映川,但姜若棠只需要摆出对白映川不感兴趣的样子,就能无时无刻不在吸引对方的注意力。   正好,最近一段时间林成栋为了打听澄江经济新区的事情所以和耿家走得挺近,连带着林鹿和耿玉也变得比从前更相熟。   晚自习下了课,林鹿就约了耿玉一起去吃烧烤。   林鹿捧了耿玉几句,把他捧得晕乎乎之后,就将话题再次绕回了联考上。   “若棠跟我说,联考压根就不可能找关系拿高分,你爸却能帮你找到关系,真的稳妥吗?”   耿玉笑着说:“姜若棠就是虚伪!他几斤几两,我们又不是不知道。去年他画了那么多白映川,水平也就那样了。如果不找关系,他考到220分绝对很难!”   林鹿笑了一下,“所以,他如果想要拿高分,该怎么办?我太好奇了,你就告诉我吧!”   耿玉凑到了林鹿的耳边,小声说:“其实呢,有两种办法。第一种办法,就是把我的考卷和其他水平更高的考卷对调一下。这个风险太大,还不至于这么干。” 第55章 有且只有一个你   林鹿一脸好奇:“嗯嗯,那第二种呢?”   耿玉笑嘻嘻地说:“第二种,那就是做标记啊!先打点好阅卷的考官,他们看到这个标记,就会给一个还不错的分数。比如今年,你知道标记是什么不?”   林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啊。”   耿玉伸手比了个V字。   “就这样?”   “当然不是傻到上去写个V,得做得隐秘。比如人物素描的时候在衣领处画个V字形的褶皱,在头发丝里藏一个V,又或者处理暗部的时候加进去。”   “那如果考官没看到呢?”   “不会没看到的,人家是专业的。”耿玉勾着嘴角,很有把握地笑了一下。   吃完了烧烤,林鹿就回到了家,洗了澡坐在床上思前想后,耿玉虽然不怎么用功,但他好歹也是学画画的,他既然说姜若棠的水平一般,那应该就真的一般吧。   自己要不要告诉姜若棠那个作弊符号呢?   说不定姜若棠早就知道这个符号了,只不过不信任耿玉,也不像从前那样信任自己了,所以装作不知道。   在林鹿的心里,姜若棠不可能比过自己,甚至于林鹿心里还隐隐期待着姜若棠放弃画画,考不上大学。   也因此,林鹿在白映川转学过来的时候,想要借助他的厌恶来打击姜若棠对画画的热爱,在林鹿的设想里,当白映川看到姜若棠那些显露爱意的速写和肖像画,会觉得他和那些跟踪狂和偷窥狂没什么两样,只要姜若棠感受到了这种厌恶,他一定会画不下去。   毕竟有什么比被自己的心上人厌恶更伤心呢?   但是林鹿万万没有想到,姜若棠把之前那些作品全部处理掉了不说,连唯一送去给白映川的那幅画也潦草冰冷,这种性冷淡风歪打正着获得了白映川的欣赏……   至于美术联考的事情,林鹿也不会傻到完全相信耿玉说的那些话。   此时的姜若棠正在顶楼的画室里练习人物肖像,模特就是赵长烽。   他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好了没?我真的快坐不住了……你拍张照对着画不行吗?”   “不行。”   “到底哪里不行?”   “拍张照你就走了,没人陪我了。多孤独啊。”   姜若棠那理所当然的嘴脸差点没让赵长烽原地暴起。   “我要揍死你啊!”   “哎哟,留你下来当然是因为你五官明朗,眼睛又大又清澈,在灯光下显得立体。照片失真,拍不出你得天独厚的帅气。”姜若棠立刻发起糖衣炮弹。   “真的?”   “真的。你知道我练速写的时候最喜欢画什么吗?”   虽然现在画得是素描,但赵长烽哪里会注意素描和速写的区别。   “什么?”   “你比赛的视频。你抓篮板还有投篮的动作都太帅了,我都给你画下来了。信不信每一张贴出去,都能秒杀所有体育记者拍的照片?”   “你画了很多我?在哪里?”   “你别动,等我打完这个形,把明暗处理好了,你就能该干啥干啥了。”   就在这个时候,姜若棠放在一边的手机响了,竟然是林鹿打来的。   还真是稀客啊。   “喂,林鹿?什么事啊?”   林鹿小心翼翼地问:“你身边有人吗?”   “嗯?就赵长烽在我对面,怎么了?”   见姜若棠跟人打电话了,赵长烽完全坐不住了,在画室里寻找了起来,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姜若棠的速写本。   林鹿用关切的语气说:“我今天跟耿玉聊了会儿天,他向我透露了,这次联考的暗号是字母V。得做得隐蔽一些,画在阴影、发丝或者褶皱里。虽然我不知道对你有没有用,但是我一打听到就来告诉你了。”   姜若棠闭上眼睛,捏了一下眼角,他真的不需要林鹿多此一举。   本来不说还好,林鹿这么说了之后,姜若棠就算考得不错,林鹿都能悄悄暗示姜若棠找了关系了。   “多谢关心,不过这个标记未必是真的,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你想,耿玉能把这个标记轻松告诉你,他难道不怕有人举报他?”   林鹿沉默了一会儿,笑了一下,“还是你懂得更多,但愿我没给你添麻烦。”   挂了电话,姜若棠发现赵长烽盘着一双大长腿,坐在画室的地上,翻看着一本速写。   “看什么看得这么入迷呢?”姜若棠背着手来到赵长烽的身后,低下头来。   画面停留在一张赵长烽单手隔扣的画面上,流畅的肌肉线条,手臂富有张力地延伸向篮筐,强大的爆发力冲出纸面,赵长烽抬起头来和姜若棠对视:“你这画的是我?”   “不是你还能是谁?”姜若棠觉得好笑。   赵长烽又往后翻,还有他力挽狂澜摘下篮板球的,有他外线潇洒三分球的,姜若棠没有吹牛,他画得比校报记者拍下来的照片还要帅。   “姜若棠,你这是把我美化了多少倍啊?”   姜若棠好笑道:“啊?我这是对着比赛画面一比一还原的好吗!我干什么美化你啊!”   赵长烽舍不得地想要摸一摸,但又怕把线条摸糊了,他能感受到在这些画里,自己是视觉的中心,独一无二的主角。   而且还不止一张,足足厚厚的一本。   赵长烽看向他,有些局促,但又很认真地问:“那什么……这能送给我吗?”   “可以是可以,但我有个要求。”姜若棠抬起了下巴。   “什么要求……”赵长烽脑袋一外,忽然睁大了眼睛,抱着胳膊很警惕地看着姜若棠,“你……姜若棠你该不会……”   “我该不会什么?”   “花痴发作,喜欢上我了吧?”   “啊?”姜若棠愣在原地。   我是谁?我在哪儿?到底是我的脑子有问题,还是耳朵犯了错?   “姜若棠,就算我肩宽腿长荷尔蒙爆裂,长得也……英俊帅气……但咱俩现在在一个户口本上!我是不会跟你搞骨科的!”   姜若棠无语了,“赵长烽——你脑壳被雷劈了吗?”   “要不然……你怎么会画整整一本的我?还画得这么帅?这不就是你的心灵写照吗?”   “我要疯了!”姜若棠把一本又一本的速写拿下来,敲在赵长烽的头顶上。   “这是我给娟姐画的,难道不温柔娴静?”   “这是我给咱妈画的,有没有气质?优雅不优雅!”   “这是我给咱爸画的,是不是看起来知性温润有内涵!”   “这是我给小高画的,这是我画室的老师!他们每个人都有好几本!我给谁画,我就是喜欢谁吗?那我还画了小猫小狗小蚂蚱!我这是从人类爱到非人类吗?”   当姜若棠即将翻开另一本,打开第一页就看到一双被他画了一遍又一遍的眼睛,各种角度,各种神情,这才是他真正的隐秘心事,他将速写本盖好,不动声色放回架子上。   赵长烽此时是尴尬妈妈给尴尬开门,尴尬到家了,恨不得钻进地缝里去。   “那个我……我只是想赞美一下你画得真挺棒的……”赵长烽此刻从脖子一路红到了脑门上,真的太滑稽了。   “哼。”姜若棠生气地要把速写本拿回来。   “别啊。你就说吧,要我答应你什么条件?给你继续当模特?”   “你坐都坐不住,还给我当模特,你可拉倒吧!我就想听你真心实意喊我一声‘哥’。”姜若棠笑着说。   “我去?就这?你至于吗?”赵长烽莫名燥红了脸。   “那你喊啊,你倒是喊出来给我听听?”姜若棠用肩膀撞了撞他。   “嗯……”   “嗯什么嗯?我没听清!”   “可……”   “喂,赵长烽,你在篮球场上那么得劲儿,怎么到我这里就那么怂了?”   赵长烽深吸一口气,忽然吼了出来:“哥——哥——哥——”   响得差点把阁楼的天花板都给掀翻了,惊得楼下书房里的姜怀远都上来看到底怎么回事。   姜怀远:“你俩怎么了?可不能吵架啊!”   “爸,没事儿。刚长烽喊我呢!”   “喊你?我还以为他要揍你呢。”   赵长烽没好气地说:“他要是再作妖,我就真的揍他了。”   姜若棠把那本速写递给他:“收好吧,弟弟。等你以后去NBA了,我就开个画展,专门画你!”   “神……神金!”   姜怀远见这两人只是日常斗嘴,感情好着呢,笑了笑就下楼去了。   “哥。”赵长烽忽然又喊了他一声,轻悠悠的。   “干嘛?你这么深情款款地喊我,我不习惯。”姜若棠在他身边盘腿坐下。   “你画的真好。虽然我不懂,但就是觉得很好很好,想要珍藏起来。”   赵长烽很少夸人,但他的神情让姜若棠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   “谢谢。”   赵长烽很认真地说:“所以你千万别搞那些旁门左道……我觉得你凭自己的实力,就能笑傲联考。”   原来他是听到了林鹿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所以才会特地提醒。   姜若棠心中一暖,回答道:“好,哥保证。虽然我靠天赋就能赢,但我这一次会靠实力。”   赵长烽想了半天,天赋和实力有啥区别?   联考那天,虽然是周六,但高三生还在上课,无论是赵长烽还是蔡寂,都没法儿陪他去考场,只有姜怀远和赵云疏陪着。   到了考场门外,姜若棠才发现穿旗袍的不只是赵云疏,还有不少家长,这是提前享受了高考待遇了。   赵云疏笑道:“看吧,我就说得穿旗袍。”   进了考场,时间特别紧张,无论平日里画室老师如何指点,什么控制黑白灰,什么起形、铺色……姜若棠全凭本能,时间看似合理其实紧迫,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很可能没有修正的空间和时间。   他在考场里,班上也有人在为他紧张。   比如蔡寂,早晨五点就跟着外公外婆去了趟佑民寺,给姜若棠上了当日的头香。   赵长烽难得一整天没有趴在课桌上睡觉,时不时就看手机,等着家庭小群里的消息。   比如姜若棠考完了素描,在家庭群里说题目是一个老人的照片,赵长烽一看见就忍不住发消息给蔡寂、简莎,甚至陆归帆。   宋清河老师在讲台上喊了陆归帆的名字,但这也是头一次陆归帆竟然走神了,足足十几秒没有起身,还是前排的同学忍不住提醒,他才后知后觉地站了起来。   宋老师本来还担心陆归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可他拿起粉笔便下笔如神,而且他用的不是自己常用的解法,而是有些迂回但是更详尽好懂的解法。   这其实是陆归帆为了姜若棠想出来的解法,只可惜,今天最重要的观众不在。   等到联考结束,姜若棠收拾好东西,走出考场大门,仰起头来深吸一口气。   路边的杏树黄了,一片一片落叶飘落,姜若棠穿着栗色的毛呢大衣,围着格子围巾,背着画画的工具箱,看起来柔和又俊美,走向姜怀远和赵云疏的样子简直就像电影画面。   姜大导演忍不住用手机记录下这一幕,发到了家庭小群里。   收到这段小视频的赵长烽又转发给了班上的朋友们:[我哥考完了!]   这实时播报放平常很是烦人,但这一次却是朋友们关注的。   蔡寂点开视频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大导演的镜头,哪怕是手机拍的竟然也有这么美!若棠好帅啊!]   赵长烽歪了歪脑袋,这也算美吗?   不过确实把小鸡仔似的姜若棠拍出了文艺气息。   赵长烽:[这有啥,等咱们毕业的时候,让姜大导演也给我们拍个毕业电影!]   简莎由衷地感叹:[隔着手机屏幕,我都能闻到姜若棠身上散发出的味道~]   赵长烽:[颜料的味道?]   蔡寂:[根据我对莎姐的了解,应该是优质omega的味道。]   陆归帆并没有着急点开那段视频,而是等到下午的课都结束了,同学们要么去操场散步,要么出去吃东西了,他站在走廊尽头,点开了它。   冬日的暖阳透过金黄色的杏叶落在姜若棠带着爽朗笑容的脸上,那是一种无所谓结果如何,全力享受过程的坦荡。   这小子总有事没事调侃陆归帆,说什么“班长的眼睛好看,像春风,像秋水,像清泉涟涟”,其实真正好看的是他自己。   林鹿能感觉到赵长烽和简莎之间的默契,现在就连蔡寂都后来者居上,成为姜若棠身边的密友了,这让林鹿有些不舒服,他轻轻敲了一下赵长烽的桌面,“是有关若棠的消息吗?他联考发挥的怎样?”   赵长烽根本不想搭理林鹿,不过大好的日子,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考完了呗。至于发挥得怎样,按照我哥的说法——尽人事,听天命呗。”   林鹿暗自在心里倒吸一口气,从什么时候开始,赵长烽喊姜若棠“我哥”已经喊得这么理所当然了?   “那你看什么呢?”   “哦,我爸给我哥拍了个出考场的小视频作为纪念而已。”赵长烽回答。   没想到白映川向后靠了过来,一脸很感兴趣的样子说:“姜导拍的?方便给我看看吗?姜导的运镜可是一流的啊,给儿子拍的视频肯定很特别。”   “那我问问我爸和我哥,他们同意我就发给你哦。”赵长烽只当白映川是对姜怀远的作品感兴趣。   但林鹿知道,白映川真正感兴趣的只是姜若棠本人。   过了一会儿,白映川就收到了那段小视频,还有赵长烽的神评价“跟着姜导演好好学”。   联考结束,姜若棠可以不用回学校上晚自习了,但是却收到了陆归帆的信息:[晚上有空吗?一起去金商MALL转转。]   姜若棠歪了歪脑袋,陆归帆什么时候对逛商场感兴趣了?   [你不上晚自习了吗?]   陆归帆回复信息的手速快到超出姜若棠的想象:[晚自习对我的意义不大。]   其实心里的原话是:你不在,晚自习对我的意义不大。   姜若棠看着这条信息,要不是知晓陆归帆的为人,一定会觉得这人太自负、太狂酷拽了。   [好啊,那我们金商MALL的A座见啊!我请你吃披萨!]   既然和姜若棠约好了,陆归帆立刻就去宋老师的办公室请假。   这让宋老师觉得很惊讶,从前陆归帆就是生病发烧了都会来上课,整个高中竟然头一次请假了,这让宋老师不得不认真对待。   “陆归帆,你是不是生病了?哪里不舒服?还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需要处理?”   “都不是,宋老师……我只是跟人约好了,有事情要做到而已。”   陆归帆不擅长撒谎,也没有必要撒谎。如果宋老师不同意,他也会去。他答应了爸妈,给姜若棠买东西的。   宋清河沉默了两秒,又道:“那你去吧。老师相信你有自己的分寸,注意安全。晚上到家了,给我发一条信息报平安。”   “好。”陆归帆点头答应。   请完假,陆归帆就回教室,拎走了自己的书包。   从学校出发,要先转公交再乘坐地铁,但现在是下班高峰期,公交线路眼可能见地拥堵。   他不想姜若棠等自己,迈开长腿就奔跑了起来。   书包在他的身后上下颠簸,大衣随着他的速度被甩了起来,冷风掠过他的脸颊,吹得皮肤有些紧绷发疼,但他心底却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期待。   从小到大,他好像从没有追逐过什么,无论通往任何目标,他都习惯了按部就班,不需要如此着急。   终于来到了地铁站前,陆归帆心跳如鼓,一下一下沉而有力地撞击着胸腔,他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瞥了一眼时间,他调整了一下呼吸,立刻快步踱入地铁站。   陆归帆的运气很好,进入地铁站内就来了一趟车,他确定了方向就赶紧上了车,又拿出手机瞥了一眼,姜若棠还没有发信息说自己到了,陆归帆微微呼出一口气来。   下班的地铁里人挤人,陆归帆抬起手扣着吊环,另一只手拿出了手机,鬼使神差地再次点开了赵长烽发来的那段视频。   手机的像素不错,姜若棠的眉眼清晰得很,脸颊上还留有日光照射下的小绒毛。   因为已经加载完毕,陆归帆也不需要顾及手机流量,无事可做就重复看了好几遍。   旁边有人的手机响了,是最近很流行的情歌。   “明天生动而具体,有且只有一个你——”(《千禧》)   这节奏莫名和视频里姜若棠走出考场的步伐重叠,就像视频的配乐,在陆归帆的心脏里戳一个小小的洞,掀起一阵不可捉摸又连绵不绝的悸动。   姜若棠确实比陆归帆早一步到了金商MALL,他的包已经交给小高带回家了,身上就只有手机和充电宝,揣在大衣口袋里,在一楼一边等着陆归帆一边转悠了起来。   一楼有不少知名的国际大牌,贵到离谱,比如说这个来自欧洲的品牌以男装出名,光是衬衫就上千块,一件大衣几万块。   姜若棠晃了进去,因为不是周末,客人也并不多。   一个长相挺精致的男生,看着很会给自己搭配,正在挑选衣服,身边跟着一位柜哥正殷勤服务,他时不时会转身问另一个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昂贵的西装,仿佛偶像剧里的豪门本门,虽然对这些服装搭配不感兴趣,但还是会点头评价两句。   姜若棠低下头,想起他在画室听到的一些八卦。   比如澄江表演学院里有些学生会和一些有财力的人交往,一方面自己能在物质上获益,另一方面也会把这些大老板发展成进入资本圈层的人脉。   就连他们学校晨会的时候,都能听到校长拿着麦克风说什么“最近,我校傍大款的风气有所收敛……”   有一位师姐的家就住在澄江表演学院附近,路过时听到校长的晨会致辞,差点栽一个跟斗。   不知道参加晨会的学生们有没有尴尬到脚趾抠出一座梦幻城堡。   师姐说过,这些有想法的学生们经常出没的地方就是金商MALL的一楼奢侈品专区,有的是来偶遇或者邂逅,有的则是来感受一下男友的经济实力。   姜若棠只是忽然想到这些,无意去揣测这两人之间的关系,转身正准备离开这家店,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一抬头瞥见了姜若棠的侧脸,他正低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店里的灯光落在姜若棠的脸上。   顶灯号称“死亡光线”,再好看的帅哥美女在顶灯之下,法令纹、八字纹全部显形。   但偏偏姜若棠仰起了下巴,脸上是悠闲懒散的表情,真有几分时尚杂志的画面感。   男人怔愣了一会儿,挪开了放在腿上的笔记本电脑,起身迈开长腿走到了姜若棠的身边,用温和的声音问道:“你好啊,请问你也是澄江表演学院的吗?”   姜若棠顿了一下,还真是想什么就来什么啊。   但是当姜若棠看清楚对方的脸,就有些哭笑不得了。这个男人名叫裴谦,未来会是云枫视频内容采购部的负责人,是许多影视公司和制片人需要搞好关系的“金主爸爸”。   正在挑选衣服的那个男生脸上开心的表情瞬间变得难看。   “我不是的,先生你搞错了。”姜若棠看向门口,准备离开。   “是吗?那你是哪个大学的?”裴谦莞尔一笑,像是很感兴趣一般一两步就追上了姜若棠。   真的是无语,他姜若棠对自己的这副皮囊有自知之明,五官还行但谈不上惊艳,顶多年轻了十岁所以看着清秀一些,混娱乐圈的时候那些个老板可没有谁打过他的主意,包括上辈子裴谦都没多给他一个眼神。   今天这是怎么了?   吃多了海鲜鲍鱼,想来碗小米粥。   “我还是高中生。”姜若棠没好气地回答,正要从男人的另一侧绕出去。   没想到被对方正好堵住了。   “这个时间点,高中生应该刚下课。你不是应该穿着校服吗?”裴谦笑着说。   看清楚了姜若棠的样子,裴谦觉得很对胃口,这样干净清透的气质和那群为了名利扑上来的相比,让人有种想要保护和收藏的感觉。   哪怕是装的,也装得很高明,裴谦很吃这一套。   姜若棠开始恼火了,自己是面相不好吗?怎么就被当成来钓鱼的了?该不会裴谦还当他是在欲擒故纵吗?   如果没猜错,接下来对方就要抛出条件来交换了。   裴谦从口袋里取出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他,看来是对自己的实力和外貌都很有信心。   可悲的是姜若棠见过他十年后喝出啤酒肚的样子,真的一点都不美。   “能在这里相遇就是缘分。不如我请你吃个饭,再送你回学校怎么样?”他扬起温和的笑容。   姜若棠没有接裴谦的名片,而那个男生正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俨然一副即将进入金主争夺战的模样。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有力地扣住了他的手腕,先是将他带进怀里,紧接着向后护着他,熟悉的颀长的身形挡在了他的面前,冰冷而又透出压迫感的声音响起。   “先生,请问你找我的同学有什么事吗?”   是陆归帆来了!   姜若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家店的落地玻璃窗正对着地铁站出口,陆归帆估计一出地铁站就看到有人在纠缠他了。   裴谦愣了一下。   眼前这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男生虽然年轻,气场却不容小觑,目光里透出让人感到压力的审视,就像看待某种需要被处理的垃圾。   紧接着,裴谦才意识到对方的背上背着书包,大衣之下明显是某高中的校服。   裴谦在心中暗自呼出一口气,还真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呢,但是高中生确实不能碰。   他随即挤出笑脸来,打趣地看向露出半个脑袋的姜若棠:“原来你是在等小男朋友啊,打扰你们了,真对不起。”   “男朋友”三个字就像某种魔咒,在陆归帆的神经上戳了一下。   他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姜若棠冷着声回复对方:“这是我班长!正好,你不是要给我名片吧!拿来啊,我好让我老师给你打电话。”   有了陆归帆在身边,姜若棠就像装弹的战斗机,准备开火。   眼见着姜若棠的手就要从陆归帆的身后伸出来,裴谦意识到了自己行为的不妥,赶紧将名片收回口袋里。   而陆归帆本能地侧身,一只手挡开那个男人,另一只手扣住了姜若棠,把姜若棠半压进怀里,将他和裴谦完全隔绝开来。   裴谦还是第一次和比自己年纪小这么多的男生对峙,但陆归帆的气场让裴谦感觉到这个年轻人很可能出身不凡,自己最好不要得罪。   裴谦抬起了双手,晃了晃,“真的抱歉,是我误会了。”   然后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他转头回到了沙发上,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放回腿上,装模作样地继续工作。   姜若棠也没客气,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日日装逼,小心雷劈!”   裴谦的脸皮够厚,一动不动,倒是在旁边服务的柜哥早就对这个装逼男感到疲惫,明明不懂搭配,还喜欢高高在上地评价,姜若棠简直就是他的嘴替。   “好了,我们出去吧。”   陆归帆扣着姜若棠的肩膀,把他带出去。   姜若棠走出老远了,还是很生气。   而陆归帆只是心有余悸,如果自己来晚一点,姜若棠会不会被对方带走?   但其实他知道姜若棠是只小刺猬,对待熟悉的人,他会用柔软的肚皮贴着对方。但对待心怀叵测的人,他会立刻竖起身上的刺。   哪怕有人只是肖想他而已,陆归帆就觉得非常不舒服,像是有什么噎在喉咙里。 第56章 姜若棠:我做梦了,都是芝士的错   “那个人的脑子是被驴踢了吗?我看起来像菟丝花吗?我需要别人供养吗?”姜若棠还是很生气。   陆归帆摇头,用平静却很认真的语气说:“你不需要。”   你从不需要别人的供养,相反,给了很多人站起来的力量。   “我明明就是参天……”   姜若棠本来想说自己是参天大树,但现在确实还不够大。   “好了,参天小树,你不是要吃披萨吗?在哪里?”陆归帆伸手轻轻扣在姜若棠的头顶,推着他向前走。   “差点没给气饱了。”姜若棠叉着腰,那样子在陆归帆又可爱又好笑,“后悔了,我们回去!”   “回去干什么?”   “你没看过霸总电视剧吗?我要当着那个油腻霸总的面跟店长说——给我把所有衣服……符合我俩码数的包起来,送家里去!然后甩出信用卡!”   陆归帆又问:“你带了信用卡?”   “没带……更气了……”   “不值得。”陆归帆给小刺猬顺了顺毛。   想了想,姜若棠又开心了起来,因为刚才陆归帆那么紧张,肯定是一出地铁站就直冲过来护着他了。   “走吧,吃披萨去!”姜若棠转身朝着陆归帆笑了。   陆归帆愣了一下,他不是很明白姜若棠怎么能在生气和快乐之间如此迅速转换。   但是,他笑起来很好看。   陆归帆似乎能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对姜若棠心怀不轨,也明白自己得变得强大。   在这个世界上,只会数理化是不够的,并不能保护好身边的人。   去了负一层,来到那家披萨店,陆归帆对吃的没有什么想法,姜若棠点菜。   等披萨的时候,姜若棠还是有点不爽,在自己的朋友圈里发了条:小爷我从不钓鱼!   一些朋友不明就以,只给他点赞,有的评论也哭笑不得,比如赵长烽。   [钓什么鱼啊?你只会吃鱼!而且还只吃肚皮!]   简莎:[钓鱼多没意思,捕龙才好。]   陆归帆给他点了个赞。   姜若棠立刻喜滋滋地说:“捕获班长一枚!”   陆归帆笑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捕获”这个词让陆归帆很喜欢。   但是穆闲清作为名利场上的人,敏锐察觉出了姜若棠朋友圈里这句话的含义,立刻发来条信息。   [小祖宗,现在在哪里呢?]   [我在金商MALL和同学吃饭。]   [谁说你钓鱼了?]   姜若棠知道穆闲清是在关心自己,但他一出马,等同用大炮打蚊子,实在没有必要,更何况自己还喜获陆归帆的保护,赚到了。   大概是知道姜若棠在犹豫,穆闲清的信息又来了:[有些事情还是得大人出马,有些亏也不需要咽下,反而会让人觉得你好拿捏,明白吗?]   姜若棠知道,如果是自己投资亏钱了,或者是画被恶评了,穆闲清根本不会管,因为这是成长的必经之路。   但有些事情却是穆闲清的底线。   [我在EC逛的时候,被当成澄江表演学院的学生了。]   说到这里,穆闲清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还没一会儿,EC的店长就接到了电话,听着那位大佬的话不断点头,用手背擦额角的汗,脸上表情也愈发尴尬,好一会儿他才来到裴谦的面前,将手机递给裴谦。   “那个,裴总……穆先生打电话来,说……方便的话想和您说两句话。”   裴谦的眉头皱了皱,心想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和自己说话了吗?   “哪位穆先生?”   “额……就是那个得意天下集团的穆先生,穆闲清。”   裴谦一听,笔记本电脑差点砸地上,赶紧拿过手机,不断说着“抱歉,都是误会”之类,他的那位年轻男友刚从试衣间里出来,就看到裴谦弓腰赔笑,仿佛面前是什么大佬的样子。   直到电话挂断了,裴谦将手机扔回给那位店长:“你们怎么不提醒我?普通高中生怎么会来这里逛?”   裴谦没想到,姜若棠就是作为普通高中生来瞎逛的。   穆闲清的话点到即止,只说刚才进店闲逛的高中生是自己的公司的股东,年纪小,不懂人情世故,还请裴总多多照顾。   裴谦摁了摁眼角,多多照顾的意思就是这个男生绝对碰不得,见着面也得绕路走,也包括如果有谁和你有相似喜好的,你也得保护好他。   得意天下可是实力雄厚的大集团,云枫视频的不少影视项目都需要得意天下的投资,是文娱行业里名副其实的金主爸爸。   裴谦叹口气,自己刚才哪里是不小心看上了一个高中生啊,明明是得罪了一个祖宗。   此时,姜若棠点的披萨上桌了,浓郁的芝士香味让他两颊生津。   陆归帆就看着姜若棠拿起两片披萨,折成卷饼的样子,扯起长长的芝士。   “联考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大概一个月。”   “那你还是要准备好首都美院的校考,文化课也得跟……”   陆归帆的话还没有说完,姜若棠就忽然站了起来,单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将披萨冷不丁塞进他的嘴里。   “师尊,徒儿知道了!求求您吃东西吧!”   陆归帆向后仰了一下,但还是顺从地张开了嘴,将披萨咬住了。   姜若棠将它抽回来的时候,拽起一道长长的芝士,抵抗不住地心引力,下坠成一道弧度。   而这道弧度的一端是陆归帆的唇缝,另一端则是姜若棠手中的披萨。   眼见着那道芝士就要坠到桌面上,姜若棠立刻伸出手去托住,然后卷着芝士一路来到了陆归帆的唇边,将它扯断了。   陆归帆下意识伸出舌尖舔了一下,姜若棠愣在那里,看着陆归帆神色泰然地切着脆皮烤鸡。   可姜若棠却沉浸在刚才的画面里。   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漫画没有看过,刚才那个画面有多么引人遐思,姜若棠一清二楚,甚至心头隐隐发热。   在姜若棠的心里,陆归帆就跟供在神龛里的玉雕差不多,没有七情六欲,谁成想刚才那个画面,性感得姜若棠差点想去洗手间。   陆归帆看着手握披萨卷一动不动的姜若棠,似乎明白过来什么,朝他伸出了手:“我咬过的,你给我吧。”   这反倒提醒了姜若棠,对方咬过的,怎么能让他拿回去?   “我们俩,谁跟谁啊。都被我卷成这样了,你还是拿块新的吧。”   说完,姜若棠就朝着被陆归帆咬过的地方,啊呜一口咬下去。   他们俩吃完了一整个披萨,一只小烤鸡,还有一些小吃,当然也少不了快乐水。   姜若棠满意地揉了揉自己饱胀的胃,这才慢悠悠看向陆归帆,“班长,你怎么会想到来逛金商MALL啊?”   陆归帆也直言不讳,“我答应了我妈妈,给你买点东西,谢谢你他们介绍的工作。”   “嗯?你不是请过我吃鳗鱼饭了吗?”   陆归帆的回答一板一眼,“但是我妈给的预算是包括了给你买帽子或者衣服的,当然你喜欢其他东西也可以。”   姜若棠在心里悄悄笑了,这个陆归帆啊,明明是很精心地给自己挑选礼物,却说得像是完成任务一样。   “哦,你有多少预算呢?”姜若棠抬了抬下巴问。   “一千。”   这是陆归帆父母的心意,真要是拒绝了,他们俩该念念不忘了。   “那干嘛到这里买东西啊?我们应该去大学城,可以把帽子、围领、羽绒服、毛衣、裤子都买全了。”   “可大学城东西的质量应该没有这里好吧?”   “我会看成分啊,也会自己搭配。不过……还是别送我这些了,既然可以自己选,要不然你送我颜料吧。我一月份要去参加首都美院的校考呢。这段时间练习,肯定要耗费很多颜料。”   “好。”陆归帆笑了。   因为他本来也是想送姜若棠颜料或者画具的。   “剩下的钱,就好好存着,等有需要了再买。没必要一股脑花光的。”   “嗯。”   但如果不在这里逛衣服,难道接下来回家吗?早知道陆归帆是为了给他买东西,那就直接约在大学城了。   那里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出都出来了,姜若棠还想多跟陆归帆待一会儿,但是他不知道陆归帆是不是还有其他想做的事情。   比如看学术期刊,刷竞赛题,或者单纯地好好休息?   眼看着陆归帆抬起手来要主动买单了,姜若棠下意识就说出来:“我们去八楼游戏厅玩会儿吗?”   说完,姜若棠有点后悔。   陆归帆是样板式的好学生,老师们不让学生去游戏厅,陆归帆怎么可能会跟他去呢?   果然,陆归帆顿了一下,姜若棠以为他就要拒绝了,没想到对方只是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   “明天还要上课,只能玩一个小时。”   “你……愿意陪我去游戏厅?”   陆归帆淡声道:“嗯。游戏厅又不会吃人,为什么不能陪你去?”   姜若棠笑得很开心,露出了两颗小虎牙。   他们做电梯去了八楼,看着五颜六色灯光点缀的“游戏中心”门口,姜若棠还是有些不确定地问:“你真的跟我进去?”   “你是要带我进红灯区吗?”陆归帆好笑地反问。   “当然不是。”   姜若棠笑了笑,因为只玩一个小时,所以他也没有换太多游戏币,两人在服务台寄存了大衣还有书包。   带着陆归帆这个游戏小白,姜若棠也没去找太复杂的游戏,先带着他玩了非常健康的投篮还有桌面冰球。   根据姜若棠的观察,陆归帆属于初始谨慎的类型,比如玩投篮的时候,他不会在意时限,而是先花一轮调整自己的姿势、距离,抓到诀窍之后第二轮开始发力,篮球库库往里投,一个失手的都没有。   姜若棠本来在另一边投,还想着和陆归帆比一下,结果才一轮姜若棠就意识到自己和陆归帆不是同一个段位的,变成了在旁边投币、收集小票外加拍手叫好的了。   玩桌面冰球的时候,也是第一轮陆归帆被姜若棠打了个措手不及,姜若棠就叉着腰哈哈哈笑得没心没肺,接着第二轮就被陆归帆制裁,连续几球防都防不住,差点扑在台面上。   “陆归帆,注孤生警告一次。”姜若棠佯装生气。   没想到陆归帆的表情还挺认真,想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对反弹的线路还有速度不大熟悉,再玩一会儿应该就好了。”   “啊?你赢我不费吹灰之力,一招就胜负了,还想要多好?”   “能跟你多打几轮,不用注孤生那种。”陆归帆弯下腰,朝着姜若棠抬了抬下巴,意思是“再来”。   妈呀,太气人了。   别人都是想着赢得快准狠,陆归帆是想着怎么输得精彩……   但是不得不说,陆归帆一旦开始“放水”了,姜若棠的运动量就变大了,胜负欲让姜若棠发了狠劲儿总想直捣黄龙,但陆归帆总是四两拨千斤地挡回去,两人你来我往,堪比体育课上打羽毛球的运动量了。   打了会儿桌上冰球,姜若棠扯走了小票,又拽了陆归帆去骑摩托。   这个还比较直观和好懂,姜若棠很开心的是自己连赢了陆归帆三、四把,自尊心总算得到了补偿。   但是玩到第五轮的时候,姜若棠后知后觉感受到陆归帆其实一直都在让着他!   原理就像泡泡追逐一样,陆归帆在后面为姜若棠制造被追击的紧迫感,然后在终点之前放姜若棠过去,让他体会逃出生天的喜悦。   姜若棠呼出一口气,趴在车上看向旁边的陆归帆,心想:你还是很有陪玩的潜质的!   陆归帆还是那副看不出喜乐的表情,托了一下自己的眼镜,一副书呆子的样子。   “还有几个币,玩点别的吧。”   “好。”陆归帆点了点头。   姜若棠默默捂住自己的心口,要不要这么乖的样子啊,我会很想养你的。   两人在游戏厅里转了转,姜若棠不想带他玩什么格斗类的游戏,夹娃娃机那边站着一对小情侣,自己和陆归帆过去就像两个电灯泡,那就……   “诶,我们去玩跳舞机吧?”   “我不会跳舞……”   陆归帆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姜若棠扣着手腕拽走了。   “不用会跳舞,会跳就行!”   今天不是周末,那排跳舞机没有什么人玩,就算他们跳得又笨拙,又漏拍也不会有人嘲笑。   姜若棠给陆归帆选了学习模式,讲了一下规则,然后给陆归帆选了左侧,自己选了右侧。   “节奏一响,黄金万两!”姜若棠立刻动了起来。   “啊?”陆归帆还有些懵,漏了好几个拍子。   他看向另一侧的姜若棠,脚步的移动充满韵律感,碎刘海上下起伏,露出额头来,一双眼睛专注地盯着屏幕。   大概是感觉到了陆归帆的注视,姜若棠侧过脸来说:“快点啊,你都错过好多了,要输掉了!”   “哦。”   姜若棠是真心觉得陆归帆是书呆子,至少高中时代的陆归帆是这样,羽毛球打得好纯属意外,但今天他发现了,陆归帆属于学习和适应能力超强的类型,妥妥的后发先至,还没多久,学习模式就已经难不倒他了,两人能在初级模式里PK。   玩跳舞机有点上瘾,币投完了,但姜若棠意犹未尽,正想着开口跟对方商量再玩一会儿,没想到陆归帆主动开口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再去换一点币。”   姜若棠立刻点头如捣蒜,谁说陆归帆没意思的?这不是很会玩,很有意思吗?   陆归帆这货越跳越快,从最初的BPM120一直调速到了BPM150,姜若棠这个成天坐在画室里的,体能和运动还真的不如陆归帆,直接败下阵来,站在原地叉着腰摆烂了。   再一侧脸,妈啊!陆归帆这家伙竟然双手踹在口袋里,一脸面无表情,只有双脚在踩着节奏。   腿长的人美感就是强,再加上这股子闲庭散步的气质,路过的人都以为他是大佬呢!   姜若棠拿出手机,咔咔咔给他拍了好几张照片。   “嗯?”陆归帆侧过脸,不解地瞥了他一眼。   “留下你在游戏厅的证据,以后拿来威胁你。”   陆归帆不以为意地说:“那你想好威胁我什么,反正离高中毕业也就七个月了。”   “呀,你还跟我拽?信不信我给年级组的老师们群发!”   “那你发吧,我会建议老师们下课后一起来这里做锻炼。”   “……”   终于,陆归帆买的那些游戏币也用完了。   姜若棠集了一把小票,陆归帆垂下眼问他:“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可以换点礼品,不过也就是什么杯子、玩偶之类没有太大用处的东西。”   如同姜若棠所料,他们的小票就只够兑换一个小夜灯,还不是感应式的,而是插上之后一直亮着的那种,款式也很简单。   “给你吧,我家用不上。”姜若棠摸了摸后脑勺。   陆归帆拿着看了看,“也行,我可以改造一下。”   正好,小高也打电话来了,他已经快到金商MALL了,还说要把陆归帆一起送回去,时间有些晚了,陆归帆也没有再推辞。   坐在车子里,感受着这座城市的灯火从身边掠过,陆归帆很淡地笑了一下。   他从小到大都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进游戏厅,他也知道姜若棠带他玩的都是比较简单的东西,但是好像和他在一起,就是会去尝试和接触那些平日里被自己忽略的、不感兴趣的东西。   回到家,姜若棠因为白天一直击中注意力,晚上又和陆归帆在游戏厅里玩了那么久,一时之间困到眼睛都睁不开了。   刚把头发吹干,他就抱着被子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中,他感觉有什么正轻轻摸着他的耳朵和头发,姜若棠慢悠悠睁开眼,发觉陆归帆就坐在他的床边!   黑暗里,陆归帆就这样看着自己,和白天的他完全两种气质,仿佛有什么从夜色深处之中渗透而出,汩汩流淌着,陆归帆就是那道裂口。   姜若棠睁大了眼睛,他觉得不可思议,刚要开口问“你怎么会在这里”,陆归帆的手指便贴在他的唇上,那轻微的压迫感让姜若棠心脏紧绷,对方的眼睛仿佛在告诉他“如果你出声,我就会消失”。   陆归帆隔着被子,轻轻抱住姜若棠的腿,侧过脸贴在上面,沉重的黑框眼镜被蹭了起来,缓慢掠起陆归帆的刘海,接着掉落下来,像是砸在姜若棠的心脏上。   他看向姜若棠的眼睛再没有任何遮挡。   优美深邃,却有无形的力量从中延伸而出,扣住了姜若棠的心神,将他拽下去。   那双眼睛里的邀请太明显,不拒绝就是同意。   他的唇线弯起,嘴角凹陷。   姜若棠发誓,自己从没有见过陆归帆这样的笑容,像是得逞之后的魔鬼。   他扯走了姜若棠的被子,几乎要把姜若棠逼到发疯,当他抬起头来,那个画面就像浓郁的芝士在空气中拉开一道丝线,重重垂落,灵魂从云端直坠入地狱。   姜若棠倒吸一口气,猛地坐了起来,睁大眼睛看着面前的房间,根本就没有陆归帆存在的痕迹。   意识到了什么,姜若棠伸进被子里……   靠!   这算是年轻的副作用吗?   看陆归帆吃个芝士披萨都能浮想联翩!   姜若棠咬着牙,不甘心地捶了好几下,也只能认命地去洗手间。   晚上,白映川坐在书桌前,将手机连上了电脑,播放了姜怀远给姜若棠拍的那段视频。   走在漫天金黄的银杏叶里,姜若棠的笑容纯粹又明净。   定格在时间里,想要追回,不断回味。   仿佛天生就适合初恋。   此时,房门被敲响,白月的声音传来。   “映川,我能进来吗?”   白映川立刻关掉了视频,开口道:“妈,有什么事吗?”   白月走了进来,在白映川的面前坐下,“你之前非要演那个《沸腾年代》,确实是很明智的决定。”   “真难得,当我们意见相左的时候,您会认同我。”   “《沸腾年代》修改后的剧本通过了电视台的审核,据说节奏、台词还有角色人设等发生了挺多变化,他们请了一个更年轻的剧本团队,里面还有挺受欢迎的网络小说家,所以比起之前一板一眼的创业套路,多了许多能让观众意外的情节。本来是个C级剧本,现在评级到了A+,如果请到知名演员,那就是S+的项目了。”   “看来,您的消息比我来得快。”白映川在心底自嘲地一笑,经纪人虞姐得到消息的第一件事不是告诉自己,而是告诉白月。   “几个实力派的老师看了剧本之后也很感兴趣。确实按照你说的,它有成为献礼剧的资本。”   “所以这个角色我可以接下来了?”   “嗯,但是你说的希望我更注意和姜导演的合作,我还是要提醒你一点——姜怀远虽然有才,但他不懂人情世故。在这个圈子里,人情世故比能力重要。寰宇影业内部,比你想象的更加暗潮汹涌。林成栋的赢面远高于姜怀远。”   也就是说,白月在跟着林成栋投资方舟亏损几千万之后,仍然坚定不移地支持林成栋。   白映川在心里嗤笑,这可真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见了棺材也打定主意要入土啊。   “那我就支持姜怀远。”   “映川,你怎么回事?是到青春叛逆期了吗?以前你很听我的话,现在你到底怎么回事?”   白映川静静地看着白月,他忽然也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把白月说的那些话当成世间真理。   其实……她也过是在赌博而已。   她觉得林成栋办事有手段,但这家伙格局太小了,看他把林鹿教成什么样子就知道了。   到了这个地步,白映川也敏锐感觉到她妈妈多半有什么把柄在林成栋的手上,否则不会降智到这个地步。   林成栋这艘破船,白映川无论如何都不想上。   “妈,你知道诸葛家三兄弟是如何投资的吗?魏蜀吴三方押宝,大哥诸葛瑾效力孙权,诸葛诞是魏国的征东大将军,而诸葛亮在蜀国官拜丞相。所以白月女士,林成栋因为那个财务总监黄腾跃落马的事情,吐出来了不少吧?你怎么知道以赵云疏的手腕和秦家的支持,不会让林成栋节节败退呢?”   白月愣在那里,虽然白映川高谈阔论听着有些幼稚,但……确实鸡蛋不用装在同一个篮子里。   “那你就试试看,我也想知道姜怀远还有没有能力继续把你往上捧。”   说完,白月就起身离开了。   但白映川心里想的却是姜若棠。   这个男生明明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却对突发情况有着冷静的应对,对业内的消息能精准预测。   更重要的是,白映川能感受到姜若棠给自己的意见很长远,他的眼界和林鹿甚至于林成栋根本不在一个层面。   十二月的第一个周末,赵长烽也即将代表校队参加全省冠军的决赛。   因为联考刚结束,姜若棠想着放松一下,就没去画室上课,拉上了小伙伴们一起去看比赛,给赵长烽加油。   这也是他们仨第一次现场看这样正式的比赛。   小高把他们送到了体育馆的门口,蔡寂第一个下车,正好碰上学校的大巴车把运动员们送来。   先是教练,助理教练,校医下了车,然后是队长和主力队员们。   直到大家快下完车了,孟阳才慢悠悠走出来,看见蔡寂的第一眼,怒火就往上涌。   要不是蔡寂把李春送进去了,李春也不会把孟阳招出来,导致孟阳被记大过和禁赛。   这场比赛多重要啊,省内的985和211名校教练都会前来观战,而孟阳则完全失去了这个资格。   看到蔡寂的那一眼,他大有扣住蔡寂脑袋往车门上撞的架势。   “看看啊,让我看看这是谁?蔡寂啊,你哥进去了,你胆儿肥了,阴沟里的小老鼠出来晒太阳了?”   但这些日子,蔡寂有了朋友,有了关心自己的人,早就不是那个唯唯诺诺被人一吓唬就缩进壳里的怂包了。   他仰着脑袋,看着足足比自己高了大半个头的孟阳,开口道:“做只小老鼠也没什么不好。从前你碾在小老鼠的头上,来日小老鼠住你坟头上。”   “蔡寂!我看你是想死!”孟阳正要去拽蔡寂的衣领,正好就被教练看到了。   “孟阳——禁赛不够,你还想被开除吗?”   孟阳松开了蔡寂的衣领,冷声道:“你真以为扒上赵长烽就能上天了?清醒点吧,没有我,北城光耀甭想赢!”   姜若棠本来在体育馆门口买饮料,看到这一幕立刻冲过去来到了蔡寂的身边,“孟阳,你又想作什么妖?”   孟阳瞥了姜若棠一眼,暗道:“你还真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呢。”   “他是不是救世主我不知道,但根据李春的口供,你收买李春对蔡寂进行人身伤害,蔡寂如果决定追究,轻则罚款,重则行政拘留。”   孟阳的脸色瞬间变了,哼了一声转身离开。   姜若棠和蔡寂齐齐转身,看到的就是陆归帆平静的脸。   “班长,你好厉害!”蔡寂露出崇拜的表情。   姜若棠看着陆归帆,那种熟悉的安全感再度涌上心头。   陆归帆抬起手,本以为他会揉自己的脑袋,但他只是用指尖拨弄了一下姜若棠头顶的发旋。   “下次要帮朋友也别闷头往前冲。”   “知道了,得像你一样兵不血刃才算赢的精彩。”   陆归帆很淡地笑了一下。   正在入场的观众有几个女生,都看向了陆归帆的方向。   他们这些高三生,差不多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穿校服,这还是陆归帆第一次穿自己的常服。   带绒的连帽衫外是一件款式简单的毛呢外套,休闲裤,白色板鞋,却衬托出陆归帆简洁明了的气质,芝兰玉树大概就是指他这样的男生。   “她们看你。”姜若棠打趣地笑。   “我有什么可看的?”陆归帆对其他人的视线不甚在意。   “因为你很帅,就算以后不靠知识吃饭,也能靠脸。”姜若棠又露出那种逗陆归帆的表情来。   “你脸皮这么厚,就算没考上美院,靠脸吃饭应该也饿不死。”   说完,竟然在姜若棠的脸颊上掐了一下。   简莎还不嫌事大地凑过来说:“唷,可以掐出一个贡丸呢,姜若棠你是不是胖了。”   “每天一杯奶茶,你才胖了。”   他们这些亲朋好友都去了观众席。   姜若棠想着刚才孟阳的态度,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感觉孟阳转身那一下,嘴角带着的是冷笑。   孟阳在上辈子曾经以朋友情谊来绑架赵长烽,让赵长烽给他抢篮板、助攻、卡位,然后给孟阳喂饼,让孟阳刷分。   有了赵长烽的无私奉献,孟阳在这之前的比赛里如同神兵天降,刷了不少教练的好感度,赵长烽在半决赛里反而没拿多少分,对比孟阳就像配菜。   如果仅仅是这样,就让赵长烽无人问津?姜若棠感觉这些大学教练应该不至于那么菜。   到底还发生什么了?   赵长烽在决赛里表现如何?   姜若棠在记忆里拼命搜索赵长烽对自己说过的话。   这个臭小子有个优点,也是缺点,那就是说别人的坏话,哪怕恨得牙痒痒他都自己认栽。   他在姜若棠面前破口大骂的也只有林鹿,因为看不惯林鹿榨干了姜若棠所有的心血和价值。   怎么想,姜若棠都觉得不放心,他打了个电话给赵长烽。   “嗯?你打电话什么事儿?”   “孟阳他还在你们队里?他不是被禁赛了吗?还跑去干嘛?按道理连板等都上不了。”   赵长烽正在穿护踝,听到姜若棠的话,他看了一眼回答道:“就在更衣室里给队友们发发水,管理一下东西什么的呗。”   听回到这里,姜若棠的警觉心直线上升,“你别让他碰你的东西,也别喝他给你的水。你自己去贩卖机上买。”   赵长烽顿了一下,小声道:“不至于吧……他都不能上场,折腾这些有什么意义?”   “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吗?他不是你的真朋友,所以不会盼着你好,不会为你的成功而骄傲。就像你总会对我说林鹿不可靠一样,哥也觉得他非常不可靠。”   姜若棠的那个“哥”,让赵长烽心绪颤动,他知道姜若棠是真的在担忧他,而且非常非常认真。   “好的,我知道了哥。”赵长烽点了点头。   放下电话,赵长烽弯下腰拿过自己的球鞋,他打开鞋带脚尖刚伸进去,某种预感骤然涌上心头。   姜若棠刚刚说过“别让他碰你的东西”。 第57章 嗯,很帅   “长烽,怎么还不换鞋?”助理教练走过来,随口一问。   “哦,马上换。”赵长烽将鞋倒转了过来,忽然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掉出来,落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助理教练的眉头蹙起。   地上的那个东西折射着更衣室的灯光,泛起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赵长烽的心脏在那个瞬间一阵冰凉,他下意识抬起头来看向孟阳的方向,孟阳还来不及收起他嫌恶的表情。   另一个队友喊出声来:“我去!是刀片!你鞋子里怎么会有刀片!”   这一下,不仅仅主教练,就连队医、体能教练还有其他队友都围了过来。   主教练将赵长烽的另一只鞋拿了过来,倒过来一晃,一枚刀片就从鞋尖晃了出来。   “谁干的!这是谁干的!”主教练吼出声来。   几位队友下意识看向了孟阳的方向,孟阳立刻耸了耸肩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你们看我干什么?该不会是怀疑我干的吧?我可没那么闲!”   队里一位被孟阳欺负过的二年级队友开口道:“也许是你嫉妒赵长烽能打决赛呢?你怕校队没有你依然赢了决赛,说明你根本不重要!你怕晟市大学还有晟市体育学院的校队教练选中赵长烽!”   “臭小子你说什么?你找死么!”孟阳眼睛一瞪,一把拽过了对方的领子,被对方掀开。   更衣室里立刻乱成了一团。   比起自己的脚差点被划伤,赵长烽更加难受的是自己曾经那么维护的孟阳……   被背叛和被辜负的感觉,让赵长烽的心脏里像是装满了揉碎的冰,又凉又疼,卡着不上不下,倒也倒不出来。   他觉得自己足够坚强,觉得自己大老爷们儿什么大风大浪过不去,可这一瞬间他很难过。   主教练正在维持更衣室里的秩序,助理教练和队长拍着他的肩膀安慰他。   “长烽,还好你的球鞋没被划破……你整理整理心情,继续比赛吧?省里那些大学的教练都很关注这场比赛,你可不能被影响了状态。”   整理心情吗?   赵长烽现在满脑子只想知道往自己篮球鞋里塞刀片的到底是不是孟阳。   他可以接受输球,可以接受落选,唯独接受不了被队友陷害!   他的拳头握得死死的,从额头到颈脖子上血管都要爆出来了,他现在就想冲过去一拳头砸在柜门上。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震了了一下,是姜若棠发来的照片,他们在观众席上坐好了,还给他拉了横幅。   那一刻,赵长烽有种按耐不住的委屈和冲动,哪怕眼眶都红了也不能在队友和教练面前落泪,满心难受的感觉让他的心脏涨得快要裂开。   他下意识拨通了姜若棠的手机,才刚听到对方的一句“喂”,他就忍不住脱口而出:“哥,我球鞋里有刀片……”   捏着手机的姜若棠愣住了。   他想过各种赵长烽受伤的可能,比如在赛场上被垫脚所以伤到脚踝,比如不小心被人绊倒,甚至于自己滑倒……但是鞋子里有刀片,这是完完全全另一回事。   姜若棠终于明白上辈子赵长烽提起全省决赛时候受伤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情。   那不是因为输了,而是因为精神上受伤了。   他才十八岁,在他的世界里一切都很简单,一起打球的就是兄弟,他们本应该披荆斩棘互为后背,然而利益、嫉妒还有人性的黑暗忽然闯入了他单纯的世界。   “长烽,你受伤了没?”   “没有,我提前发现了。”   “那么你想确定到底是不是那个人吗?”姜若棠又问。   赵长烽咬紧了牙槽,回答道:“我想知道。”   不愧是被他叫“哥”的人,此刻如此了解他真正想要的。   姜若棠再次确认:“即使知道真相了你会难过?”   “我想知道。”   姜若棠用平和的、包容但又不失去冷静的语气对他说:“好,现在跟教练说,找文件袋或者保鲜袋把这双鞋还有刀片搜集起来,密封好。我们报警,由警察来调查这件事。如果教练不同意,希望你大事化小,你就告诉他你的妈妈、爸爸还有哥哥都在观众席上,他们已经知道这事儿了。这叫人身伤害,无法善了。”   大概是因为跟陆归帆待久了,姜若棠也被他感染,遇到事情优先想到的是保护赵长烽还有解决问题,而不是发泄情绪。   赵长烽深吸一口气,点头说:“好。”   “你只有一双球鞋吗?没有备用的吗?”   “我还有另一双,穿得不多。”   姜若棠又说:“检查一下,没有问题的话就穿那双。我打赌,对方给你的鞋子里放刀片,并没有觉得这样就能真的伤害到你,他想搞的是你的心态,他要你愤怒,要你失去理智,要你在场上发挥得不好。如果你的心情被影响了,他就真的赢了。”   赵长烽深吸一口气,“我……虽然很生气,但我明白。”   “扣篮的姿势要帅,抢篮板的时候跳得要高,投篮的时候要让你的对手都拦不住……你是我们的super star!”   听到最后一句,赵长烽没忍住笑了出来。   “我带了速写本,今天要画你。你得孔雀开屏,帅到整个球场让我们只能看见你。”   “你才孔雀,你全家都孔雀!”   “哈哈哈,对啊,我全家都孔雀!”   挂了电话,姜若棠把事情说给了赵云疏和姜怀远,把这两人都给惊呆了。   两口子万万没有想到高中球队竟然就有这么腌臜的事情发生。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有条不紊地建议他们给教练打电话阐明追究到底的立场,他的神情,他字字铿锵的语气,都让陆归帆莫名挪不开眼。   蔡寂悄悄用肩膀撞了一下简莎,小声道:“你有没有觉得若棠好帅啊。”   “何止是好帅啊,简直帅炸天了好不好!完全是我心目中男主角的样子!”   就像击鼓传花一样,简莎又撞了一下陆归帆,“帅不帅?”   “嗯,很帅。”   说完,陆归帆愣了一下,因为他忽然意识到了原来自己也是会觉得某人“很帅”的,就好像自己徘徊在城墙之外,终于叩响了那扇门。   这时候主教练已经接到了赵云疏的电话,既然对方的家长强烈要求报警,主教练也知道这事儿压不下去。   而且这样恶劣的事情竟然发生在他的篮球队里,他也很想把这匹害群之马抓出来。   主教练打开了一个柜子,把那双鞋放了进去,掉在地上的刀片也用保鲜袋包了起来,然后锁上。   孟阳看着主教练这个态度,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那双鞋又没被刀片划坏,干什么不让赵长烽穿上去比赛?”   “穿什么穿?穿上了不得有心理阴影?长烽,你还有其他鞋吗?换上,去比赛。有什么事情,等比赛结束之后再讨论!”   这样的突发事件,对于球队来说确实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一开场,他们北城光耀就被对手打了个10比0,看得姜若棠他们紧张不以,扯着嗓子加油。   而现场观战的好几个大学校队教练们都摇起头,表示剩下的五分钟如果北城光耀还是这样子,就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但没想到赵长烽在混乱的篮下压制众多对手摘下篮板,一条龙连过三人,一个骑肩扣篮震动全场。   姜若棠的画笔在速写本上疯狂移动,简莎和蔡寂在观众席上疯狂呐喊,陆归帆也拍着手,这是他第一次在实地领略到了竞技体育的魅力。   赵长烽的破冰鼓舞了北城光耀的气势,队员们逐渐从刀片事件的冲击中恢复过来,开始互相配合,奋起直追。   孟阳因为不属于本次比赛的队员,只能在通道口看着比分从10比0追到了12比13,他不爽地冷哼了一声。   蓦地,孟阳想起被教练锁进柜子里的那双鞋,于是悄悄回到更衣室,想着实在不行就把柜门撬开,把鞋和刀片都扔了,谁知道一进去就见着两个保安坐在里面守着。   这一刻,孟阳意识到,教练并不是吓唬人,而是真的要报警。   赵长烽的状态越来越好,一个背打紧接着梦幻转身,在两个对手的封锁下从容跳投,持续拉开比分。   不只是观众们惊讶于在晟市还能看到如此这般的篮球水平,就连那些大学教练们都毫不吝啬地拍手叫好。   就这样,北城光耀一路领先,将决赛的比分锁定在了76比54,光是赵长烽一人就贡献了32分、8个篮板和6次助攻,成为本场比赛当之无愧的MVP。   通道里的孟阳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看着教练和队友们将赵长烽围住,将他抛了起来。   观众席上的姜若棠看着赵长烽,眼眶莫名温热,他想起上辈子那个郁郁不得志的大男生,终于……这一次这场最重要的比赛被拿他拿下了。   姜若棠看向那几个大学教练,明显都是看着赵长烽的方向和身边的人说话,至少赵长烽不愁上晟市的大学了。   比赛结束的时候,两名警员来了更衣室,了解完情况之后把那双鞋还有刀片都给带走了。   这件事说大并不大,因为没有造成实际意义上的伤害。   但说小也不是小事,因为涉及故意伤人。   球队里的队员们也在赛后去了警察那里录笔录。   这个案子看起来很随机,但漏洞百出。   首先是掉在地上的那枚刀片上除了有赵长烽的指纹,还有另一个指纹,警察认定那就是嫌疑人。   而另一只鞋里的刀片上就只有嫌疑人的指纹。   再一对比指纹,跟孟阳的指纹也对上了,孟阳抵死不认,还嘶吼着捶桌子,说自己被陷害了,搞不好是赵长烽故意把他的刀片拿来放进自己的鞋子里。   调查这个案子的警员都觉得很可笑,直接问:“你都被禁赛了,赵长烽这么干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但孟阳就是撒泼怒吼,之前他这么干队友和同学都会让着他,爸妈也会护着他,让他觉得这就是解决问题的方式。   这可把他爸妈给急坏了,之前孟阳收买李春来强迫蔡寂作弊,学校都开会考虑开除他,他爸妈就去学校大闹了一次,于是改为了记大过和禁赛。   这回变本加厉都到帽子叔叔那儿去了,唯一庆幸的就是赵长烽没有受伤,不然事情可就更大了。   孟阳之所以会干出这种事,还是得怪他的父母把他宠得太过了。   这两口子还在警员面前放狠话,反正自己儿子没有错,一会儿说其他人污蔑和陷害他的儿子,一会儿又说孟阳只是跟队友们开个玩笑,还想跑到姜若棠他们家闹,可惜姜家所在的那个社区保安非常严密,他们根本进不去。   闹不了赵长烽,他们就去校长那里闹,说什么绝对不能再处分孟阳,赵长烽根本就没有受伤,这事儿压根就不算事儿。   据说一向脾气温和的校长难得发了火,忍无可忍地开会讨论,对于孟阳一而再、再而三的劣迹忍无可忍,决定开除。   孟阳劣迹斑斑,晟市的其他中学也不敢收他,怕影响校风。   那场决赛,北城光耀中学拿下全省冠军,好几个大学教练都主动联系赵云疏,但姜若棠看得出来赵长烽并不开心。   孟阳被开除的通知被贴在了学校里,不少同学都在那里围观,成为全校的新闻。   “哇,孟阳这个属于故意伤害未遂吧?”   “我看网上说的,搞不好要判处一年以下拘役?”   “他都满十八岁了,而且态度又不好,还在警局里大吵大闹的。”   赵长烽被叫去了年级办公室,宋老师告诉他一个好消息,那就是他被邀请去晟市大学试训。   但他明显并不开心,每天回了家就窝在房间里不出来。   直到一周之后的某个晚上十点多,赵长烽饿了,从房间里遛出来,进了厨房打开冰箱门。   寻觅了半天,赵长烽叹了口气:“唉……不想吃水煮蛋……吃个面包吧……”   “哟,你还会饿呢?”   姜若棠的声音从赵长烽的身后响起,惊得这家伙差点跪地上。   “你……你怎么下来了?”   “可能听见你肚子在叫,所以我就出来了。”   姜若棠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莫名让赵长烽低沉的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   “我就……随便吃点……”   “那就让哥随便给你露一手。”   姜若棠一边说,一边把袖子挽了起来。   “啊?你要给我做东西吃?别告诉我是煮方便面或者热水壶煮蛋,我可不稀罕。”   “都说了给你露一手了!好好看着!”   只见姜若棠打了两颗鸡蛋,搅成了蛋液倒进平底锅里,然后把土司切了三角浸进去,开火加热翻面,又在旁边煎了片火腿、放了番茄片和生菜,挤了些什么番茄酱还有蛋黄酱,对折了铲进盘子里。   “吃呗。”   虽然看着简单,但确实挺香,赵长烽咬了一大口,点头道:“还以为你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还是会做点东西的。”   姜若棠给他热了杯牛奶,坐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长烽,你知道你自己是个特别棒的人吗?”   “嗯?”赵长烽停了下来,不解地看着姜若棠,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对自己说这些。   “无论是作为朋友、队友还是亲人,你都好得无可挑剔。”   听到姜若棠这么说,赵长烽垂下了眼,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声问:“如果我真的那么好,为什么孟阳会那么对我?我们当了三年的队友……我给他传了那么多次球,抢了那么多个篮板,场均掩护他最多的人也是我。就连他欺负蔡寂,队里其他人都不怎么理他,只有我还照常跟他说话……”   姜若棠笑了,“那当然是因为他不好啊。这就好比陈世美抛弃糟糠迎娶公主,难道还得怪秦香莲不够好吗?不是因为陈世美本来就是个人渣吗?一个烂人,是不会因为别人对他好或者真心对他就有所改变的,他只会把你的付出当做理所当然。他把你当成朋友的唯一原因就是你在赛场上可以当他的垫脚石。”   “喂,你这是什么烂比喻!我只是遇到了一个很烂的朋友,又不是爱上了人渣!”   “哦,你也知道他是个很烂的朋友?如果有人让你不开心,记得让这个人永远离开你的生活。”姜若棠搭着赵长烽的肩膀说,“你又不是只有孟阳一个朋友。你还有我,有蔡蔡,有莎姐,有班长,有其他的队友。别为不值得的人浪费你的感情。”   赵长烽想了一会儿,忽然问:“也是因为这样,你不怎么跟林鹿一起玩了吗?”   姜若棠露出惊讶的表情:“诶,这都被你发现了?”   “很明显好吧?”赵长烽翻了个白眼,“以前你就像只傻狍子,林鹿指哪儿,你就往哪儿冲,蠢死了。”   姜若棠沉默了一会儿,赵长烽以为自己戳到了他的痛处,刚想要道歉,没想到姜若棠很平静地开口了。   “我和他很小就在一起玩了,你也知道我妈妈走得早,我爸经常要拍电影,所以从我有记忆开始,我的玩伴就是林鹿。从小,他就会把自己喜欢的玩具让给我,和我一起看动画片,去游乐园,当学校里小朋友说我是没妈的孩子,他会第一个站出来维护我,从小学到现在我们都是同桌。”   赵长烽垂下眼,他终于明白了从前姜若棠对林鹿毫无保留的信任是为什么。   “我从没有想过林鹿会害我或者利用我,因为如果我有了这样的想法,就像是否定了自己的童年甚至少年时代。”   赵长烽也道:“就像我,如果否定了孟阳,就像是否定了这三年的时光。”   姜若棠开了一罐可乐,朝着赵长烽的方向抬了抬:“对啊,我是真不知道林鹿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但仔细一想……这也许才是他真实样子。本来我以为可以和他当一辈子的朋友,但如果继续盲目信任他,赔上的就不只是我自己的未来,可能还有更多。所以我决定不再贪恋这虚假的温暖。你看……当我脱离了他对我的影响,我就有了你这个弟弟,有了班长,莎姐,现在还有了蔡蔡。你也是……别再留恋虚假的友谊。”   赵长烽看着姜若棠,忽然语出惊人:“哥……我忽然觉得你很帅。”   “真的?谢……”   “你要是真的不喜欢白映川了,和我搞骨科,我勉强能接受了。”   姜若棠愣在那里,看着赵长烽又清澈又帅气的眼睛,有种……被雷劈中的惊心动魄。   “你……你说啥?”   一边说,姜若棠默默离开椅子向后退,毕竟以赵长烽的体型扑过来,自己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哈哈哈……刚还夸你帅!现在觉得你好蠢啊!哈哈哈!”赵长烽捂着肚子笑得泪花都出来了。   “我去!这是可以拿来开玩笑的吗?死小子你活腻味了!你绝对活腻味了!”   “你当真了?你竟然当真了!你果然肖想过帅气逼人的我!”   姜若棠跳到赵长烽的肩膀上,往死里薅他的头发。   吃完了姜若棠给他做的夜宵,赵长烽也决定放下过去。   他在朋友圈里发了姜若棠给他做的三明治,直男审美的照片,姜若棠看了都不想点赞。   简莎:[赵长烽你这是自己做的吗?看着毫无食欲!]   赵长烽:[我哥做的,你这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简莎:[什么?姜少爷下厨了?那绝对是米其林的口感。]   赵长烽:[你这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姜若棠服了这两人,竟然在朋友圈里都能掐起来。   没过多久,陆归帆就忽然出现在了点赞名单里。   姜若棠有些得意地笑了,自言自语道:“师尊,徒儿的厨艺,其实还不赖吧?”   只是他并不知道,陆归帆看着赵长烽朋友圈里的那张图,想到的却是那天姜若棠靠近自己,将他唇间拉丝的芝士扯走的画面。   第二天中午,赵长烽后知后觉想起要感谢亲友们在决赛的时候来给他加油,但因为他要控制饮食,所以没请大家出去吃饭,而是准备叫奶茶。   “莎姐,还是珍珠奶茶零卡糖吗?”赵长烽问。   简莎比了个OK的手势。   “蔡蔡?”   “那我跟莎莎拼第二杯半价,一样的就好!”蔡寂笑眯眯地说。   赵长烽感叹道:“蔡蔡真善良,竟然还想着给我省钱。”   他又走到陆归帆的身边,笑道:“班长,你那个什么茶……是哪个?”   陆归帆差一点就说“金萱乌龙”,但他还是却顿了一下,反过来问:“你哥喝什么的?”   “他就是珍珠奶茶换成茶冻,微糖。”   虽然姜若棠去洗手间了,但赵长烽对他的口味一清二楚。   “那也是第二杯半价?”   “嗯,是啊。”   “那我和他一样吧。”   赵长烽一听,眼睛都亮了,抱住了陆归帆的肩膀道:“虽然也只能便宜四块钱,但班长你的心意太让我感动了!”   于是当赵长烽将奶茶放到姜若棠的桌上,说出那句“你和班长的第二杯半价”,姜若棠摸不着头脑地“啊”了一声。   简莎笑嘻嘻地解释道:“班长为了给赵长烽省四块钱,选择跟你一起第二杯半价哦。”   姜若棠朝着斜后方望去,看到陆归帆桌角上摆着的纸杯确实不是他常喝的那种,蓦地想起了王四奔老师的相声台词“第二杯半价的奶茶能不能别我一个人喝”。   太多的微妙的揣测涌上心头,姜若棠看着陆归帆修长的手指捏起纸杯,吸管送进唇间吸了一口,茶冻从半透明的吸管涌上去,接着陆归帆的咬了咬,喉咙一阵起伏。   大概是感觉到了姜若棠的视线,陆归帆抬起眼睛看了过来,还是那副平淡的样子。   切!   姜若棠转过身,心里面有种很特别的开心,这就仿佛某种好兆头,他大吸一口,没想到乐极生悲,被茶冻给呛得眼泪都出来了。   赵长烽还不忘插刀:“你小心点儿!不用表演茶冻从鼻孔里喷出来的绝技!”   姜若棠恨到牙痒:“滚啊——”   十二月就这样过了一大半,而关于澄滩开发的消息也逐渐越传越开。   据说专家们正在计算抽沙造陆的可能性,省里也在做规划,虽然还没有敲定,但原本一文不值的澄滩正在悄然涨价,只是在规划明朗之前,那些大集团还在继续观望,澄滩的村屋、废旧的水产品加工厂、鱼塘之类的仍然有价无市。   但根据郑先生的分析,澄滩作为新的开发区,八九不离十了。   姜若棠对房产行业的兴趣并不大,只需要静待大型房产集团下场,郑先生就可以将手上的澄滩资源转手卖出,之前投下去的资产可以翻好几倍。   郑先生时不时会发财务报表给姜若棠,他将剩下的钱打点得很好,姜若棠拥有领先十年的信息,哪怕是这样他也很看好郑先生投资的这些领域,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摩擦,直到一个视频网站因为经营不善和版权问题濒临倒闭,而姜若棠看到这个消息两眼放光。   在他看来,这就是娱乐行业的未来,平台的影响力足以凌驾影视公司之上,是比传统电台更有财力的甲方,他想要拿下这个网站。   但是郑先生却并不看好。   这个网站的用户大多为二次元和生活分享者,内容很丰富,但原本的经营者并没有对这些内容进行划分。   不少字幕组在上面免费发布了热门海外动画的精彩片段给非正版资源做引流,还有一些配音爱好者给这些热门动画片和海外电视剧配音,吸引了大量的用户,有的配音者还拥有为数不少的粉丝群。   这个平台的标志是个Q版小熊猫吃苹果,被用户昵称为“小甜果”。   而最近,业内两大视频网站正在宣传正版,吸引付费用户,“小甜果”自然成为了他们的打击目标。   接二连三的官司让“小甜果”面临巨额赔偿,它的经营者只是几个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只能把“小甜果”卖掉来支付赔偿金。   他们跑了很多大集团,甚至还找上了林成栋。   林成栋早就看出来了,这就是那两个视频网站的巨头要联手打掉“小甜果”这个潜在竞争对手,这时候出手买“小甜果”无异于和他们作对,林成栋当然不会淌这个浑水。   最重要业内一致评估,就算买下了“小甜果”想要让它走上盈利道路几乎不可能,所以“小甜果”的未来一片暗淡。   中午吃饭的时候,蔡寂趴在桌子上长吁短叹,看得姜若棠忍不住坐在他的桌角,薅了半天这家伙的小卷毛,他都没反应。   “蔡蔡,你怎么了?”   “我的小甜果……恐怕要死掉了……”蔡寂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来。   “啊?就是那个视频网站?”   蔡寂也是“小甜果”上小有名气的创作者,他经常会在上面发自己做的动画短视频,因为人物很漂亮,他的粉丝也有不少。   这算是蔡寂这些年来灰暗生活里的一点精神寄托。   而且在后台,蔡寂得到了不少打赏,日积月累的也有五位数了。   “这些打赏你都没提现?”姜若棠问。   “没。”蔡寂摇了摇头,“提现了就会到我爸手上……所以我从没提过。现在我只想把这些钱捐给小甜果,希望他们能渡过难关。”   姜若棠看了一眼他做的小动画,是山海经里的神兽拟人化,甚至还有神祇……   其中人气最高的是天神帝俊,身披银羽,面容高洁优雅,但却并没有神明高高在上的距离感,相反他的神态柔和,指尖轻抬,却又不失颠覆苍生的力量感,仿佛随时能起雷霆之势,天地倾颓不在话下。   哪怕放到十年后,这审美也是一流的。   “好美啊……”姜若棠看向蔡寂,“你真是个宝藏男孩啊!”   “你喜欢……帝俊?”   “嗯,喜欢死了。”   “那就好……”蔡寂慢慢低下头,摸了摸鼻尖。   林鹿好奇地走了过来,凑到姜若棠的脑袋边,“这个好美啊!蔡寂原来你这么厉害,感觉你可以去给游戏公司建模了!”   “谢谢。”蔡寂的脸红了起来,有点可爱。   “就是……帝俊看起来有点像若棠?”林鹿开口道。   “那可是山神经里的神祇,哪里可能像我啊!我有这么美,那我就直接出道!”姜若棠笑着说。   蔡寂用很小的声音说:“其实是你……”   “啊?”姜若棠愣住了,“我?”   “嗯……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删掉!”蔡寂紧张了起来。   林鹿半开玩笑地说:“蔡寂,你用若棠为灵感创造了帝俊,那可是上古天帝,还这么美……看来若棠是你日思夜想的缪斯啊!”   这句话看似是在说姜若棠对于蔡寂来说很重要,但实际上是在暗示蔡寂对姜若棠有超出友谊的非分之想。   这不就是一直以来林鹿让白映川讨厌自己的套路吗?   “我……我……”蔡寂听了立刻紧张了起来,他很在乎姜若棠,因为姜若棠是第一个陪在自己身边、理解自己和鼓励自己的朋友。   甚至可以说姜若棠撑起了蔡寂精神世界的半边天,对于蔡寂来说,姜若棠就是他的神祇。   “我是你的缪斯吗?那我好高兴呀!能成为另一个人灵感的来源,能让你创造出这么美好的形象,我多么荣幸呀!”姜若棠笑着说。   蔡寂揉了好几下眼睛,“我还以为你会不高兴。”   “那我还把你当模特画了好多速写呢,你会不高兴吗?”姜若棠好笑地反问。   “不会,我可高兴了!我能看吗?”蔡寂满脸期待,没想到姜若棠竟然也画了自己。   “好啊,明天带来给你。”   林鹿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而另一侧的白映川,用冷淡而略带嘲讽的目光瞥了林鹿一眼。   作为一个转学生,白映川认识姜若棠也才三个多月,连他都看出来姜若棠不是那种会被人言语挑拨的人,林鹿竟然一点长进都没有。   姜若棠又继续向蔡寂了解了许久的“小甜果”,比如它的频道,它最有名的创作者有哪些,用户最感兴趣的内容等等。   越是了解,姜若棠就越能感受到这个网站其实是一个让用户充满创作欲的平台。   而这样的平台,在几年后自媒体高度发展的时候,潜力无限。   姜若棠很想在小甜果上试着发布一些内容,但是……发布什么好呢?   他回头看向陆归帆的方向,发了条信息:[师尊,徒儿可以将你的讲课小视频发到小甜果上吗?] 第58章 姜若棠:榨干林成栋!   陆归帆收到这么一条没头没尾的信息,第一反应并不是觉得姜若棠在胡闹或者玩乐,而是他又有了什么新的想法,就像之前对枭澜手机的兴趣。   而且陆归帆相信姜若棠的分寸,不会在视频里暴露自己的私人信息。   [好。]   只是一个字的回复而已,姜若棠就兴冲冲地在手机里找自己存下来的小视频,精心挑选了一个光线不错,陆归帆也没有过多提起彼此名字的小视频,找人处理了一下,然后就注册了一个账号,传了上去。   他的本意只是想试一试小甜果的功能,比如上传速度,关于视频的分类,这个时候还没有数据推送,又是个新账号,姜若棠对于点击和热度根本不抱希望。   他是下午下课的时候传上去的,注册的用户名是“师尊我会乖”,晚上十点从画室回到家,随手打开小甜果,才发现他发布的那个视频在新人区排到了第三,点击量有一千二百多。   姜若棠有点惊讶,就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讲课视频吗?   背景只是家里的小书桌,还有一张草稿纸。   如果说陆归帆露脸了,这个点击还说得过去,可问题陆归帆根本没出现啊,只有左手扣着纸面,右手握着笔,还有声音出镜,在一众解题视频里可以说是潦草得过分……   网友们这么好学吗?   姜若棠点开了底下的评论,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   [哇,这位老师的声音太好听了吧?咋一听冷冰冰的,其实透着耐心温柔~哈特软软!]   [没有人注意到老师的手指又长又好看吗?]   [声音好听,字也好看,为什么看不到脸啊!]   [学神给小学渣讲课的既视感!]   [觉得很甜怎么破?]   [对面的学渣没听懂,老师轻轻叹了一口气,换了个解题思路开始讲的时候,还是好温柔啊!]   [好宠啊,师尊,我也想当你的弟子!]   ……   看着这些评论,姜若棠的耳朵莫名红了。   原来陆归帆给自己讲课的时候温柔有耐心并不是他的错觉,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吗?   而网友们的评论已经歪到别的地方去了,直接脑补了一出“学神学渣恋爱史”。   点赞最多的评论也“人心黄黄”。   什么“他的手指除了握笔还能干点其他的”、“头一次听讲题听到耳朵要怀孕”,而点赞第一的评论就是“跪求师尊露脸”。   姜若棠哼了一声,你们要是看到了他的脸,还会认真听他讲课吗?   肤浅的人类!   只是姜若棠并不知道,陆归帆回到家,用最近新买的笔记本电脑打开了小甜果,他搜索了“帝俊”,出来了各种各样的内容,什么《山海经》介绍啊,线下电视剧里的片段啊,都不是他想要的。   陆归帆思索了片刻,按照点赞数量重新排序,终于找到了蔡寂的作品。   电脑屏幕上的帝俊银羽翩飞,在高处一个回眸,那神情真的与姜若棠一模一样。   姜若棠曾经说过,他对白映川的沉迷是因为姜怀远的镜头太有意境。   彼时的陆归帆理解不了一个人怎么会为了什么意境啊、美感啊之类的东西对另一个人产生那么极端的迷恋。   但是当陆归帆看着屏幕上帝俊轻垂的眼帘,心脏急剧收紧,全身血液疯狂涌去……这感觉也是因为蔡寂的建模太美吗?   姜若棠因为还要准备首都美院的校考,所以画室的课并没有落下,梁老师本身就是首都美院毕业的,对他们的审美和出题思路非常了解,也因此姜若棠不用千里迢迢跑去首都集训,有梁老师亲自指点,姜若棠在技法上进步神速。   今晚的主题是水彩静物,花瓶里插着绽放的玫瑰,花瓶之下是绿色的葡萄还有红色的苹果。   梁老师站在姜若棠的身后看了许久,课程结束的时候轻声道:“如果今天是色彩考试的话,你可以拿到95分左右。”   “真的?”姜若棠很高兴地问。   梁老师一如既往地背着手:“假的。”   知道梁老师其实是在逗自己,姜若棠笑了。   另一位师姐凑到姜若棠的身边看了一眼,微微一怔,良久才开口道:“怪不得你能入围傅春石的画展……”   “嗯?”   师姐真心诚意地说:“看着你画的玫瑰,让我忽然很想自己的男友……特别是第一天他对我表白……那种我心沸腾的感觉。”   姜若棠被师姐夸得抬不起头,从脖子到耳朵都有点红。   师姐的第六感是真的很准,一下子就猜出来姜若棠有喜欢的人了。   “我要是你啊,就把这幅画送给对方。就算不敢表白,当成一种表达好感的试探也行啊。”   姜若棠一听,想不蠢蠢欲动都难。   他画陆归帆去参赛,对方不介意。   那如果送他自己画的玫瑰呢?而且也不只是玫瑰,还有水果和桌布呢。   反正就说是静物练习,只不过梁老师刚好放了玫瑰。   下了课,姜若棠就带着这幅画去找陆归帆。   一进门,陆爸爸和陆妈妈就招呼起来,两人一起去厨房给姜若棠做夜宵,搞得姜若棠都不好意思了。   陆归帆本来在卧室里看着蔡寂制作的《山海经》视频,听到姜若棠清亮的笑声就立刻关掉了帝俊的视频。   他打开房间门,穿着浅咖色的毛衣,还有加绒的束腿裤,本来两者很不搭,但陆归帆身材太好,松弛感拿捏得让姜若棠心脏软软。   “我跟你说,今天我老师夸我静物画得棒!如果参加首都美院的校考我可以拿95分!你要不要看我画得画?”   姜若棠的眼睛很亮,被老师夸奖了就这么开心,简直就像拿到小红花的幼儿园宝宝。   “好啊,让我看看95分的水彩画。”陆归帆大概自己都没意识到,他的声音温柔,唇线弯起。   姜若棠拿出密封防潮袋,里面存着的就是那张画,放在了陆归帆的书桌上。   艳红明朗的玫瑰仿佛透过纸面掀起一阵无形的浪,某种隐匿在内心深处的冲动不可抗拒地被拖拽出来,他的书房里从来只有数理化,理论与逻辑,而此刻却浪漫泛滥,仿佛枯燥的沙漠里开出了疯狂的花。   陆归帆从来不知道,一幅画会有这样的感染力。   “你的老师一定是怕你骄傲,才只给了你95分。”   “咦?班长,你在夸我吗?”姜若棠趴在桌角,笑着看向他。   “嗯。”陆归帆点了点头,然后轻轻摸了一下姜若棠的脑袋,“被老师夸了,是不是更有校考的信心了?”   “唉,校考很占据文化课的时间。如果我真去参加校考了,我文化课怎么办——你会救我吗?”姜若棠问。   “我不是一直在想办法教你吗?”   “也对,你可是金牌讲师——这幅画送给你啦!当做我的学费。等我以后成了大画家,它不要太值钱!”   陆归帆顿了一下,轻声道:“我会好好收藏的,大画家。”   没过多久,陆妈妈就端着刚煮好的皮蛋鲜肉馄炖进来了。   就算是陆归帆自己,都不会在卧室里吃东西,他不喜欢睡觉和学习的地方留下食物的味道。   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姜若棠有了这个特权。   他在这里喝可乐、吃巧克力饼干、薯片甚至辣条,陆归帆只会觉得有一种很真实的感觉。   “阿姨,好香啊!要不然我去外面吃吧!我怕班长晚上睡觉闻着这个味道会饿!”   陆归帆淡声道:“没关系,你就坐这儿吃吧。”   “班长你真好。”   陆妈妈出去了,顺带把门关上,把外面的电视声音也调小了一些。   姜若棠鼓着腮帮吹着馄饨,陆归帆就在一旁撑着下巴看着。   “若棠,今天下午英语课,我看你有点心不在焉,也和参不参加校考有关吗?”   这是姜若棠第一次听到十八岁的陆归帆喊他“若棠”,心脏软的不行,好像有温暖的水汽一直灌进去。   “哦,就我和我一个长辈意见相左,但我确信我是对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服他而已。”姜若棠看了陆归帆一眼,“和学习无关的事,你愿意听我说吗?”   “嗯。”   姜若棠就说自己很看好小甜果,希望那位长辈能买下来,但对方却觉得这是浪费钱,盈利困难、风险大。   而那位长辈就是郑华笙。   陆归帆撑着下巴,耐心地听着姜若棠的诉说,一边点头,一边总结道:“你看中的是小甜果的用户群体,他们对这个网站有忠诚度。而那些视频创作者也有自己的粉丝。但这些用户如何变现,空有流量不能赚钱,是你那位长辈担忧的事情。”   姜若棠点头,“是啊,购买正版的动画需要钱,还不确定为了看这些正版动画,用户愿不愿意充钱呢……毕竟他们都习惯了去找免费资源。”   陆归帆不紧不慢地说:“麒麟视频和云枫视频不就正在宣传正版吗?他们财大气粗,靠他们就能培养起网络用户的正版意识,这点其实不需要小甜果的拥有者去头疼,只需要坐等吃那两大视频网站的宣传红利。”   姜若棠眼前一亮,是啊,那两大视频网站背靠资本巨鳄,不出三年网上的年轻人逐渐养成正版习惯——可以给自己支持的明星冲数据,可以不用担心盗版嵌入的诈骗广告,而且还有弹幕可以互相交流。   郑先生担心的用户购买正版习惯这件事,可以用这个理由去说服他。   “而且真正养成正版习惯,可能靠的是这个。”陆归帆晃了晃自己的手机,“手机正在智能化,很多的功能和服务可能是盗版方无法适应的。”   “啊,对哦!”姜若棠忽然觉得陆归帆的想法也是走在时代前列的。   “小甜果既然走的是二次元路线,那么看动画漫画的用户人数会多过那两大视频网站,在发展初期和那两大视频网站走差异化路线就好。这样也不至于和他们形成太过明显的竞争关系。”陆归帆又说,“而且我想……动漫的版权价格应该比电视剧和电影要便宜吧?”   “班长,你都不看动画的,你怎么知道这些?”   当然是为了看蔡寂发在小甜果的帝俊才了解到的。   只是这个理由,陆归帆不会说。   “剩下的关键问题就是资金。你的那位长辈应该对成本、盈利这一类的数据很敏锐吧?”   姜若棠立刻点头,“你怎么知道?”   “你的长辈一定在头疼资金问题怎么解决。我猜现在买下小甜果并不会太贵,但扩充正版动画库、运营网站、用户升级这些都需要资金。你的那位长辈应该不介意试错,但摆在面前这些问题得不到解决,你也提供不了切实有效的方案,他当然不会赞同你。你们需要强大而有实力的合作者,甚至于靠山。”   姜若棠撑着下巴看着陆归帆,“班长……”   “嗯?”   “原来你不只是会读书啊。”   “没吃过猪肉,难道没看过猪跑?”   “等以后你出名了,还能在小甜果上开线上讲学,到时候几十万、上百万的学者都在线听课……”   “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到线上上课?”陆归帆觉得姜若棠在画饼。   “因为你帅。无论进化多少年,人类都是肤浅的,对你这样的帅哥是无法拒绝的。”   姜若棠在心里悄悄说,师尊,光是你的声音和手指就已经迷倒一大片了,你的教学视频都被分进“声控大本营了”。   陆归帆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几乎天天给你上课,你才二百五十名,看来我帅得并不明显。”   “这个……上帝给我打开了一扇门,让我在艺术上有所天赋,就关闭了我在智商上的那扇窗。幸亏窗外有你这样美好的风景,扣开我的窗户缝隙,涌入了那么一点点智慧……”姜若棠笑着胡诌。   “吃你的馄饨吧。”   吃完了混沌,姜若棠端着碗,咕嘟咕嘟地喝汤。   陆归帆顺手抽了桌角的纸巾,替他垫在下巴那儿,免得有多余的汤留下来,弄脏他的毛衣。   等到姜若棠走了,陆归帆拿起那幅水彩画,纵然不懂艺术,也会觉得美好。   陆归帆呼出一口气来,在网上寻找起保存水彩画的方式。   姜若棠的画笔让这一大束红色玫瑰永不凋谢,而陆归帆要做的是让它们永不褪色。   至于解决资金问题的机会,比姜若棠想象得来得更快。   ——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姜若棠觉得自己可以来一出草船借箭,至于草船吗……当然是他手上澄滩的资源。   林成栋从耿玉的父亲那里得来消息,据说上面圈了一个地方,要在那里盖大楼,而那一片可以预见的十年之内将会寸土寸金。   林成栋立刻着手打探那片地方,发现就是贺家村的鱼塘,这个村子的青壮年觉得养育赚钱太慢,都离开澄滩了,本来都要荒废了,一个多月之前有人将那一整片都收走了,不知道是不是要重新经营鱼塘。   再继续打听,就发现这成片的鱼塘是被一位姓郑的先生给买走的,于是试着接触,愿意多花三成的价格将那片鱼塘买下来。   而这位郑先生就是郑华笙。   他在收到消息之后第一时间通知姜若棠,并且询问他:“多加三成,你也能赚到二百四十万,你卖不卖?”   姜若棠思考了一会儿,“郑先生,晚上我们出来聊聊吧?”   郑先生知道他又要提小甜果的事情了,虽然自己并不赞成,但想到这孩子对于澄滩发展的预判那么超前和准确,也许关于小甜果这种媒体行业的走向,姜若棠作为郑华笙更年轻的一代,也许更有远见和判断力。   “行,那我们聊一聊。”郑先生一边逗自己养的小鸟一边说,“我也好久没喝点小酒了,若棠小友,你想选哪里吃晚饭呢?”   “那就去个时髦点儿的地方吧。”   姜若棠发了一个年轻人经常约会吃饭的餐厅地址给郑华笙。   因为不是为了公事,郑华笙没有让陆爸爸接送自己,而是自己打了个车就去了。   那个餐厅的环境和氛围很浪漫,中世纪风格,古旧的钟摆、华丽的展示架上放着各种雕塑和骑士铠甲的模型,蔷薇玫瑰的藤蔓攀爬上支架将餐桌隔开,可以说非常有巧思。   郑先生杵着拐杖,跟在服务生的身后,一边走,一边看到约会的年轻人正在用手机拍照打卡,甚至还有人cos公主和骑士在这里拍摄录像。   郑先生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年轻人,仿佛路过一个又一个小世界。   姜若棠选的位置靠着落地窗,外面就能看到金商MALL双子塔的电子屏,播放的是某部动画电影的广告,大楼之下有不少年轻人和电影画面打卡留念,就连餐厅里他们旁边那桌也有人喊着动漫人物的名字,在一旁隔空合影。   郑先生明明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但他却又很享受地观察这些年轻人,仿佛自己也跟着年轻起来。   姜若棠来了,还穿着北城光耀的校服,他在郑先生的对面坐下,笑呵呵地说:“郑伯伯,这儿还挺有意思的吧?”   郑华笙笑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约我来这里是为什么?”   “哦,为什么呢?”姜若棠撑着下巴笑了,眼睛弯弯的,像只小狐狸。   “你是为了让我看到年轻人对手机的依赖。他们不仅仅用手机拍照片,还用手机拍视频,他们为了这些视频化妆、穿上好看的衣服,后期应该还要做效果和剪辑,当然不会满足于发在一个只能被自己朋友看到的地方,他们需要一个更大的秀场。小甜果就是类似这样的地方。”   “嗯。”   “等菜的时候,他们还会用手机看电视剧,虽然我不清楚是不是正版,但说明手机已经成为比电脑更方便的移动娱乐设施了。”郑华笙回答。   “嘿嘿。现在大家打开网页还有点麻烦,还得适应手机屏幕,有市场就会有发展,我想现在很多视频网站已经在研发应用程序来适应手机的界面。而这些应用程序可能是盗版网站没有财力研发或者没有渠道可以上架的。”   郑华笙笑了,“看来为了说服我,你做了不少的功课。”   “小甜果目前的活跃用户有52万,根据用户调查,有一半的用户愿意支付年费让小甜果生存下去。一年的年费假设60元,平摊到每个月不过5块钱,那么就会产生一千五百多万的会员收入。就算剩下的26万的用户不愿意支持正版的动画或者电视剧,只要他们还用小甜果发视频分享生活和观点,他们就有价值——网站还可以卖广告,他们仍然是贡献点击的人。”   郑华笙不动声色,但心底已经被姜若棠说服了三成。   “另外两大视频网站正在为用户培养和树立正版消费习惯,当行业里的大佬都这么做,追随者也会越来越多,这意味着正版收费将逐渐成为网络社会的主流。小甜果收会员费也将是必然的趋势。”   郑华笙低下头,喝了一口茶,他已经被姜若棠说服了五成。   “至于后期引进版权的投入,也不一定就我这个大股东来出钱吧,肯定还得多拉一些合伙人。”   “还有呢?”郑华笙又问。   “还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郑伯伯,我相信您也感受到了,电视台在年轻人这里正逐渐失去影响力。而类似小甜果这样的平台会取代电视台,逐渐成为电视剧、综艺、甚至于电影的甲方,将在娱乐产业里有决定性的话语权。”姜若棠看着郑华笙的眼睛说,“我们要先下手为强。”   这时候他们点的菜上来了,是一些郑华笙听都没有听过的创意菜,虽然味道有些一言难尽,但造型倒是让郑华笙很有探究欲。   一个产业的话语权,这个点让郑华笙被说服了七成。   “我会去和小甜果的创始人接触,也会找专业的团队来分析他们的用户群体,看看能不能达到你想要的效果。至于资金方面,你确定卖掉那片鱼塘吗?那可是澄滩最大的鱼塘。”   姜若棠笑了一下,“只赚三成,当然不卖。林成栋先生很有钱的,我们得让他把口袋松一松。”   郑华笙好笑道:“他可是你父亲的朋友,我以为你会给他友情价。”   “我跟他之间,没有友情。”姜若棠抬起眼,看向郑华笙的眸子里带着少有的寒意。   郑华笙其实早就听说过林成栋的行事风格,这人不怎么地道,本来看在姜导演的面子上,郑华笙还不想做得太过,既然姜若棠都说要让他出血了,郑华笙当然要好好运作。   “好吧,这八百万买下的鱼塘最后能卖出多少钱,就是你投资在小甜果的本钱,不能再多了。”   郑华笙虽然认同姜若棠的理念,但一切都是姜若棠的预想,未来会变成怎样,谁也不知道。   任何的风险投资都得有限度,而姜若棠雇佣他来管理公司,就是为了做那个把控风险的人。   “嗯,我相信郑伯伯。”   郑华笙又说:“这家菜,不好吃。”   姜若棠捂着嘴笑了,“一会儿到您家楼下,咱俩再吃一顿?”   “这还差不多。”   理念是姜若棠超前,但实际操作起来,生姜还是老的辣,郑华笙这边不动声色,但涨价的氛围感给林成栋直线拉满。   First Kill,郑先生先是借助戴律师的人脉放出消息,对鱼塘感兴趣的资本越来越多,鱼塘的价格自然也就水涨船高。   林成栋最初提出的一千零四十万,一周不到就有大佬出一千五百万了。   林成栋气得头疼,他找那位郑先生的时候明明说的是想要搞养殖产业,根本没提起省府的规划,到底怎么就传得到处都是的?   为此,林成栋还跑去和耿玉的父亲对峙,怀疑耿家是不是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了,搞得耿玉的父亲和林成栋发了很大一顿火。   “领导身边不只我一个秘书,就算我没说,不代表其他秘书不会透露出去了,也不代表领导自己不会往外说!你要是舍不得钱,就别掺和这个事儿!”   林成栋给对方赔礼道歉半个小时,才安抚了耿家的火气。   他在娱乐行业里这么久,一千五百多万对于他来说不算大钱,只是忽然比预想中的涨高这么多,林成栋心里是不舒服的。   Double Kill,就在林成栋决定把鱼塘拿下来的时候,郑先生那边告诉他,有人已经出价到了两千万了!   林成栋额头上血管突突,心想到底是谁在跟他抢鱼塘?   谁知道在电梯里就听见姜怀远和赵云疏打电话:“两千万而已,如果上面最后真的不收这块地,就养鱼呗。据说现在养殖也挺赚钱,澄江的白鱼一条卖到外省值几百块呢!”   林成栋真的是掐死姜怀远的心都有了,没想到竟然是姜怀远给他搞事情!   “怀远,你要买鱼塘?”   “啊,是啊。你知道澄滩那边吗?云疏有个在新区规划小组里做财务预算的大学同学,据说上面要把那边划作经济发展新区了,澄滩那个贺家村挺不错的,上面搞不好会把办公区建在那里。云疏就过去看了,那个村子有一大片鱼塘啊!趁着那里什么都便宜,买来屯着呗。”   姜怀远一脸“我什么都听老婆”的样子,林成栋不由得想,这算啥?   傻人有傻福吗?   所以,是赵云疏把鱼塘的价格抬到了两千万?   林成栋的性格是鱼塘可以不要,但绝对不能便宜了姜怀远!   于是他又出价两千三百万,表示再高就不可能了,只给郑先生三天时间考虑,逾期不候。   郑先生问姜若棠:“两千三百万够了吗?”   姜若棠笑了一下,“林叔叔很有钱的。”   不只林成栋有钱,林成栋背后的大佬也很有钱的。   郑先生思考了片刻,“行,那就再挤一挤,也许还有。”   Tripple Kill,郑先生年轻的时候,曾经为一位搞渔业养殖的年轻人做过财务,两人交情不错,而这位年轻人现在已经是富甲一方的养殖大户了。他特地飞过来考察,澄江水质好,白鱼鲜美有市场,贺家村的鱼塘最适合养殖白鱼,养好了直接从澄江上发货,这不是养殖买卖外加运输一条龙吗?   于是,三天之后林成栋要发疯了,因为那片鱼塘的价格飙升到了两千五百万,据说不只是那位老板,还有其他养殖大户都打算跑来考察贺家村的鱼塘,说不定要搞个白鱼养殖基地。   林成栋咬牙,喊出了三千万。   听到郑先生的报价,姜若棠笑了一下:“可以了。再多,我这位林叔叔就真的舍不得了。”   毕竟之前投资方舟手机,亏了那么多钱,银行里应该还欠着贷款。   这三千万应该是林成栋以及他能从朋友那里得到的所有现金流,说不定还包括白映川的母亲白月。   “其实你等到省府来谈,说不定可以谈到更多。”郑先生说。   “不,上面选的办公区地址不是那里。”姜若棠垂下眼笑了,“如果我说我请您帮我买下贺家村的鱼塘,本来就是想等到合适的人一起合作搞白鱼养殖呢?”   郑先生虽然不明白姜若棠怎么那么确定办公区不会选那里,但白鱼养殖也确实挺赚钱。   “郑伯伯你放心,这笔钱投资在小甜果上,应该会比搞白鱼养殖更赚钱。”   郑华笙无奈地捏了捏眼角:“那些养鱼大户既然来都来了,我就带他们去看看澄滩西面的鱼塘好了,反正那里也是你的。与其就那么留着,不如大家一起合作,共同致富?”   “好,就听郑伯伯的。”   八百万买入,三千万卖出,不过一个多月而已,净赚两千二百万,姜若棠对这个投资回报率很满意。   而且他知道,林成栋想要以比三千万更高的价格转手那片鱼塘,起码得等三到五年。   但是智能手机的发展却能让小甜果以更快的速度盈利。   两相比较,姜若棠用林成栋的钱去经营小甜果……赢麻了啊。   十二月底就这么到了,全省美术联考的成绩也出来了。   姜若棠查成绩的时候,身后站着姜怀远、赵云疏、娟姐,就连打完球的赵长烽都砰砰砰跑上来,踮着脚在后面问:“出来了吗?出来了吗?考了几分?”   “你才考几分呢!”姜若棠真想把窗台上的仙人掌摁在赵长烽的脸上。   姜若棠打开本省教育考试院官网,输入自己的准考证还有身份证,页面加载,全家紧张不已。   那一刻,姜若棠紧张得闭上眼睛不敢看。   五六秒过去了,只听见赵长烽一声高喝:“我的天啊!大力出奇迹啊!”   姜怀远忽然抱住了姜若棠的脖子,“儿子!儿子你太厉害了!”   赵云疏摸了摸姜若棠的脑袋:“若棠你快看啊!你考得真的很好!”   听到这里,姜若棠才睁开一只眼睛。   素描96,色彩93,速写95,总分284。   “嗷——”姜若棠蹭地站了起来,这个分数,他半条腿已经跨进985的大门了。   在专业上,他也更有信心去参加首都美院的校考了。   那一刻,姜若棠百感交集,他想起了上辈子自己在林鹿的引导下将速写本给白映川看,白映川的厌恶对自己造成强烈地心理阴影,导致自己提笔画画都有恐惧。   上辈子他的联考成绩只有232,再加上父亲出事,他的文化课也一塌糊涂,最后差点没考上大学。   “我绝对绝对绝对是个天才。”   荒废了十年,用三个月就捡回来了。   “你就得瑟吧!”赵长烽嘴上不饶人,转身就跟自己的队友炫耀。   “你们知道吗?我哥美术联考考了280多分!超厉害的啊!”   “这水平,首都美院的校考也绝对手拿把掐!”   “我哥以后绝对能当画家!那种出国开画展的!”   姜若棠和赵云疏就跟在他的身后,互相看了彼此一眼,然后忍不住乐出声来。   “赵长烽,你呢?”姜若棠问。   “我?我什么?”赵长烽一脸不解地问。   “首体大那边还没有消息?”姜若棠问。   “首体大那边又没有教练过来看我们的比赛……等过完年,全国赛开始了,我一定让首都的那些教练刮目相看!”   看着赵长烽志气满满的样子,姜若棠也很为他高兴。   姜若棠全省联考284的高分立刻就传回到了学校,年级组办公室里都一派喜气。 第59章 耳光   宋老师笑着说:“二百八十四分啊!没想到我们学校这些参加联考的美术生里,姜若棠竟然考最好!”   英语老师也点头道:“看来我们得抓一抓他的文化分了,这小子但凡用点功,985就妥当了!”   汪夫子没好气地说:“但凡他语文作文认真点对待,拿下一百分都是手到擒来!都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报复我!月考误会他那事儿,我都跟他道过歉了!”   办公室里的年轻老师们互相看了看,真没想到啊,“永远都是对的”汪夫子竟然也会和学生道歉?   当姜若棠在位置上坐下,蔡寂就第一个过来恭喜他了。   “若棠!你真厉害!我之前对美术联考的分数没概念,问了才知道284分是很高的分呢!”   姜若棠咧开嘴笑了,抱着蔡寂的脑袋狠狠薅了一把,这小卷毛的手感可真好啊,“谢啦!”   一旁的林鹿却愣住了,二百八十四分?他没有听错吧?姜若棠竟然能考这么高的分数?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个特殊的符号V?   如果是那样,耿玉应该考得也不低吧?   林鹿转过身,看向侧后放的耿玉,对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喜悦,相反臭得就像吃了一碗馊饭。   “看什么看?”耿玉剐了林鹿一眼。   耿玉的同桌谢良冲着林鹿摇了摇头,看这情况,耿玉的联考分数并不理想。   林鹿发了条信息给谢良:[你知道他考了多少吗?]   谢良回答:[他很不满意,只考了226。]   耿玉之前夸下海口,他肯定能拿下250分以上,这个226确实距离他的理想分数差的很远。   但其实林鹿认为,耿玉连美术基础都没打好,如果靠自己,说不定200分都上不了,这个226搞不好真的是判卷老师勉力给出来的。   “姜若棠,你当初可是说过,如果考了高分要请我们唱K的。”白映川向后,背脊贴着后排的桌子,侧着脸看向姜若棠。   “啊……没问题啊!元旦的时候怎么样?”姜若棠问。   白映川点头道:“一言为定。”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伸手不打笑脸人,姜若棠没有对白映川冷脸。   而且……白月跟着林成栋从投资方舟再到买下那一大片的鱼塘,因为利益,这两人日后的矛盾绝对不会浅。   姜若棠给了白映川那么多“指点”,就是为了让他知道跟着他母亲还有林成栋不会有前途,外面的大好机会多得是。得多让他感受脱离桎梏和独立选择的好处,这样在最关键的一刻到来,白映川才会毫不犹豫地反抗林成栋。   林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只顾着关心耿玉的成绩了,忘记恭喜姜若棠了。   “若棠,恭喜你!联考这么高的分数,文化课的压力都小了不少呢!你真的好厉害啊!”   姜若棠回答道:“压力还是挺大的,我想去的学校分数线还蛮高。”   林鹿捧了起来:“之前我还觉得首都美院对你来说有点难,现在看来,你可以参加首都美院的校考了!”   姜若棠注意到了耿玉的臭脸,林鹿故意把夸自己的话说得那么大声,估计就是为了给自己拉仇恨值吧。   唉,林鹿啊林鹿,你活成这个样子,就不累吗?   姜若棠回过头去,看向后排的陆归帆,对方低着头正在看一本学术期刊,大概是感受到了姜若棠的视线,他抬起眼来,姜若棠立刻弯起唇线朝他笑。   陆归帆的脸上虽然没有太多表情,但唇角还是下意识凹陷了下去。   和姜若棠隔着过道的简莎也跟着回头,感叹了一句:“哇……如果说班长是不爱笑的美人褒姒,姜若棠——你就是烽火戏诸侯的周幽王啊。联考284,仿佛就是为了博得班长一笑啊!”   姜若棠也不客气就和对方开起了玩笑,“我是想当周幽王啊,可褒姒没有笑啊!”   “笑了,我用我一点零的视力捕捉到了。”简莎很肯定地说。   姜若棠朝她抬了抬下巴,“元旦哦,记得赏脸来唱歌。”   简莎愣了一下,指了指自己,“你愿意请我啊?”   “喂球之恩,牢记在心。”   简莎乐开了花,“喂你球最多的不是班长吗?不只喂球多,还喂分!”   听着姜若棠和简莎聊天,林鹿心里越发觉得不舒服了。   一直以来,姜若棠都是同学们眼中的任性少爷,还有白映川的脑残爱慕者,不少人都对他敬而远之。   可现在,他和赵长烽真的处成了兄弟;有陆归帆在身边捉刀押题,文化成绩突飞猛进;还有蔡寂对他信任崇拜;简莎也对他维护有佳,更不用说白映川……他对姜若棠特别的兴趣,他想接近姜若棠,要不是自己坐在他俩之间,现在指不定成什么样子了。   当天下了晚自习,耿玉明显心情持续低压中,林鹿就约了他去涮火锅。   耿玉一边吃一边抱怨:“你都不知道分数出来的时候,我被我爸妈骂了多久!他们怎么不去怀疑是他们找的考官不靠谱呢?姜若棠他们家才是真的有人脉!就他那样的,280多分?谁信啊!”   林鹿其实也不信,姜若棠几斤几两,林鹿难道还不清楚吗?   就高一的时候,姜怀远还给他找了名师,一对一辅导,才一个月那位名师就被姜若棠气走了。   如此这般,高三就能忽然开窍了?   耿玉愤愤不平道:“姜若棠没作弊,我就吃他的脚皮!”   “哎哟,好恶心,我们在吃火锅诶!”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耿玉说姜若棠的坏话,林鹿心里就很爽。   “妈的,凭什么姜若棠就能280多分,我就像个小丑?我爸妈还拿我跟姜若棠比较,我只要回家就能听见我爸妈在我耳边叨叨他的名字,烦都烦死了!”   林鹿貌似无意地说:“要是能证明姜若棠是作弊就好了。”   “这怎么证明?我们又看不到他的卷面!”耿玉气哼哼地咬着虾滑,还被烫了嘴巴。   “我们是看不到,但我记得今年有联考督导吧?你打电话给督导委员会不就好了?”林鹿用貌似无意的口吻说。   耿玉停了一下,皱着眉头看向林鹿:“我怎么记得你和姜若棠关系挺铁的啊!”   林鹿一副反应过来的样子,“我……我……我就是觉得他如果没作弊,那也不怕查啊!但你心里可能会有疙瘩,不如调查清楚了,大家都舒坦。”   “哼,他就是作弊了!”耿玉不爽地说。   “好好好,我相信你。别生气了,先吃火锅!”林鹿假装忽然想起什么的样子,“哎呀……”   “哎呀什么?”耿玉看过去。   “没……没什么……吃火锅吧。”林鹿故意避开耿玉的视线。   “你肯定有什么瞒着我对吧?你是不是想起姜若棠作弊的事情了!你快说!你要是不说我就跟我爸讲,让我爸以后什么消息都不要透露给你爸了!咱们俩家彻底玩完!”   “我告诉你,你别跟你爸说……就是那天……那天你跟我说完符号V的事情后……我跟他聊天的时候,他嘲笑你把考官当成救命稻草,我就回了一句也许符号V是有用的……现在想来他可能用在自己的卷面里了……”   明明是林鹿特地打电话告诉姜若棠的,被他一番渲染加工,却成了自己被姜若棠的话给激中之后不小心说的了。   耿玉气得差点原地腾空,“你搞什么啊!现在才说!今天姜若棠装逼装成什么样子了啊!连汪夫子都夸他了!弄了半天,他用的是我的符号?搞不好考官把他当成我了!气死我了!”   “对……对不起啊,可是姜若棠当时的态度很平静,不像是注意到了符号V的事情啊!”   “他又不是傻子!当然要表现得什么都不知道啊!林鹿啊林鹿,我真的要被你气死!”   林鹿只好一直跟他道歉,直到把耿玉送回了家,林鹿冷冷地笑了一下。   他就不信耿玉能忍得住。   结果今天晚上耿玉回去晚了,又被爸妈数落了一顿,什么“人家姜若棠要么去画室画画,要么就在学校里好好上晚自习”,“姜若棠都不需要爸妈盯着,自己就能努力”,“姜若棠还要去报首都美院的校考,你连澄江学院的校考都不敢报”……   耿玉是真的忍无可忍了,他当晚就查到了督导委员会的电话,第二天早晨就打了过去,说自己要举报姜怀远导演的儿子姜若棠联考舞弊。   “请问,这位姜若棠同学是如何舞弊的呢?”   “就……就用了特殊的符号,考官看到了就会给他打高分啊!”   “这位同学,请问是什么样的符号呢?”   耿玉想了半天,支支吾吾,那边的督导员回答说:“同学,如果你没有对方明确的舞弊证据,这样的举报是不受理的。”   听到这里,耿玉立刻就把手机挂断了,可是他仍旧不甘心,唯一能和他商量这件事的就是林鹿。   耿玉约了林鹿一起吃午饭,告诉他自己打了督导电话的事情。   “我也用了符号V,万一我举报他,结果督导组把我给查出来了怎么办?”   林鹿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这个耿玉就是个纸老虎,昨晚上叫那么响,结果等打电话了,屁都不敢放。   他立刻用安抚的语气说:“耿玉,你有没有想过参加联考的人那么多,督导组就算要查,也不可能把所有考生的卷子都拿来看一遍吧?要查,也得查分数高的那些啊。你这个226分属于中等分数,查了也不是什么大鱼,没有意义啊。”   “是……是吗?”   “对啊,而且你举报的是姜若棠,又不是你自己,你都指名道姓了,督导组还能查到别的地方去?姜若棠的爸爸是大导演,社会名流,如果把他查出来了,对于督导组来说才是功绩。查你……谁知道你爸是谁吗?”   “也对!”   听到这里,耿玉心中的火焰又开始熊熊燃烧,当着林鹿的面就再次拨打了督导电话。   “对,就是姜若棠!姜怀远导演的儿子!他的考卷上有符号V!这就是他和考官通气的证明!他的分数是假的,他根本没那个水平!”   督导员记录下了他的举报,并且承诺会在三天之内公示调查结果。   耿玉顿时有一种解气的感觉。   而林鹿则垂下眼笑了一下:姜若棠啊姜若棠,根本不需要我出马,你风头无两,自然有人会针对你。   下午回到教室里,耿玉还冷笑着看了姜若棠一眼,姜若棠满头问号,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耿玉。   然而督导组的调查是不会通知姜若棠的。   林鹿是不会甘心姜若棠就这样对被调查的事情一无所知,他现在想要看到的就是姜若棠惶恐、不安还有焦躁。   于是,当姜若棠在打电话订元旦晚上跨年的KTV包厢时,林鹿轻轻拽了一下姜若棠,用眼神示意他有话对他说。   而且林鹿还神神秘秘的,让姜若棠先假装出去拿外卖了,自己才跟出去。   到了教学楼下面,林鹿才来到姜若棠的面前,搞得跟谍战剧里接头似的。   “若棠,我有件事想提醒你一下,但你可别说是我说的啊。”   姜若棠“啊”了一下,脑子里想的是林鹿又要拿别人的秘密来做人情了。   “如果是不能说的事,那就别说了。”姜若棠回答。   林鹿赶紧拽住他,“是关于你的,我今天中午去买东西吃的时候,听见耿玉打电话举报了你联考舞弊!”   姜若棠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我?舞弊?我是夹带了复刻胶带还是用了定画喷雾?”   “不是!是说你在画里留了记号!”   “啊?”姜若棠笑出声来,“耿玉这家伙脑子有泡吧?他自己舞弊就觉得别人也舞弊了?如果打这个电话能让他开心,那随便他咯。”   林鹿脸上担心,心里却觉得惊讶。   姜若棠怎么这么淡定?   甚至都没有冲动地去找耿玉对峙,搞的林鹿准备好劝姜若棠别和耿玉硬刚的话术都用不上。   而且依照姜若棠的性格,如果他舞弊了,这时候应该慌张地乱发脾气。   如果他没舞弊,更是要闹到天上去,不把耿玉给烧了不会罢休。   可现在这样……让林鹿觉得自己的“好心”那么多余。   “走吧,回去吧。我刚打了好几个电话,跨年的KTV包厢都满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姜若棠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回了座位。   林鹿是真的看不懂姜若棠了,现在是担心KTV没有包厢的时候吗?   被人举报联考舞弊,是多大的事儿啊!   确实,上辈子十八岁的姜若棠听到有人冤枉和举报自己,肯定是要原地爆炸的。   但在那十年里,姜若棠作为白映川经纪团队里的一员,他什么没有经历过,黑粉的脏水、网暴、对家买的黑料,早就让姜若棠心态强韧了。   这样一想,上辈子对于自己来说也不算一无所获。   姜若棠发了条信息给白映川:[那个……本来想包个跨年KTV包厢的,但我好像预约得太晚了,都满了。你看要不要换寒假又或者你认识其他地方?]   主要是聚会的被邀请人里有白映川,其他朋友就是请他们到家里的露台上放烟花吃烧烤,姜若棠相信他们也会很开心。   白映川收到信息的时候,嘴角很轻微地向上扬起,这条信息代表姜若棠在意跟自己的约定。   至少比从前被他无视要好。   白映川:[跨年的话到哪里都很多人。要不然去你家吃吃火锅,玩玩牌?]   姜若棠:[好啊,还能一起放烟花,我问问其他人!]   白映川放下手机的时候特地看了一眼姜若棠,他垂着眼专注地在手机上发信息,鼻尖挺翘,似乎谁回了他有意思的信息,他的嘴角扬起,那种快乐很有渲染力。   于是他们约定了,去姜若棠家里跨年。   简莎很兴奋,她真的好奇大导演的家里是怎样的。   赵长烽直接叫蔡寂带上换洗的衣服,晚上他俩可以一起看动画一起睡。   姜若棠看着赵长烽发在他们跨年小群里的信息,忽然觉得这也是个机会,私信了陆归帆。   [要不你也带上睡衣,我们一起睡?]   [长烽想通宵和蔡蔡看动画。你是想跟我通宵刷题吗?]   陆归帆其实只是想调侃一下姜若棠,可是发出去之后,又觉得太严肃了,如果姜若棠不觉得自己是在开玩笑,信以为真呢?   就在他打算撤回的时候,姜若棠的信息发来了。   [你可以通宵刷题,我可以通宵画你。]   看着这句话,陆归帆撑着下巴笑了。   这就是姜若棠最擅长的,也是最有魅力的地方。   哪怕他和他之间看起来完全不同,一个充满感性的艺术细胞,一个理性冷静凡事都讲究逻辑,姜若棠这辈子都不可能去研究什么哥德巴赫猜想,陆归帆这一生恐怕也看不懂梵高的向日葵和高更的睡莲之间有什么区别,但这并不妨碍姜若棠用一种舒适的,彼此理解的方式和他共处一个空间。   陆归帆快速回复:[好。]   这个回答,足够让姜若棠的心情快乐一整天。   看着小群里的聊天,林鹿是真的没想到姜若棠竟然如此沉得住气,还在问大家想要吃什么,喝什么,要不要一起放烟花……   他是真的不care耿玉的举报吗?   在跨年夜之前,督导组的调查结果就出来了。   当天早上的第三节课,班主任宋清河来到讲台上,用严肃的目光看向所有同学,大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今天,学校收到了省内艺术类专业联考违纪作弊情况的通报。”   话音落下,全班同学首先看的就是姜若棠。   因为他的分数很高,高得超出所有人预料。   而且这几天一直有传言,说他的高分是舞弊舞出来的,没想到这么快,违纪通报就来了。   有人在看笑话,有人觉得可惜,有人幸灾乐祸。   林鹿看向姜若棠,在桌子下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不会是……”   姜若棠不动声色地挪开了林鹿的手。   “放心,肯定跟我没关系。”   隔着过道,身为朋友的简莎就淡定得很,如果是姜若棠舞弊,以姜导演的名气,早就泄露到媒体那里去了,网上还能如此风平浪静?   后排的赵长烽也是一脸好奇,完全没有把作弊的人往姜若棠身上想的样子。   当他发现其他同学看向姜若棠的时候,赵长烽的眉心蹙了起来,用眼神警告这些家伙们不许胡思乱想。   而耿玉的嘴角AK都压不住啊!   姜若棠,你完了!让你得意让你狂!   “本次督导组对全省美术联考进行了卷面抽查,调取了五百个同学的卷面,其中在三人的卷面上发现了明显的记号。”   听到这里,耿玉的瞳孔一震,产生了一种极为不好的预感,为什么是“卷面抽查”,不是直接调取姜若棠的卷子?   “而这三人之中,有一人就是本校的学生。”   听到这里,姜若棠笑了一下,他很确定耿玉被抽中了。   因为以耿玉的水平,他肯定做不到将V字标记融入线条和阴影之中,一眼就能被督察组辨认出来。   这次换成姜若棠慢悠悠转过头,看向耿玉。   这一看,吸引了全班的视线,大家都顺着姜若棠的目光看过去。   耿玉的心里越来越慌,他瞪向每个人看过来的人。   看什么看!老子又不是猴子!你们看个鬼啊!   抽中的又未必是自己的卷子,姜若棠分数那么高,搞不好就是标记够明显!   “这个同学的名字,我就不在这里公开了。希望他好自为之,珍惜自己的羽毛!学校的处分通报随后就会贴出来。”   这下大家都很好奇了,万分期待下课去看学校的公告栏,到底舞弊的是谁?   “另外,我要在这里宣布一个喜报。那就是姜若棠同学在傅春石先生举办的全国艺术比赛的美术组全年龄段获得了第三名!而第一名和第二名都是已经成名的新锐画家。不仅如此,姜若棠同学还是二十岁以下‘后浪’组的冠军!”   姜若棠愣了一下,“我……我吗?”   宋老师鼓起掌来:“没错,就是你!大家一起鼓掌!”   姜若棠刚才在群里聊跨年的事情聊得太起劲了,忽略了画室梁老师发给他的获奖信息。   后排响起了很有节奏也很用力的掌声,姜若棠下意识看了过去,第一个为他鼓掌的同学是陆归帆。   坐在后排的赵长烽直接圈住了姜若棠的脖子:“姜若棠你太牛掰了!我都开始崇拜你了怎么破!”   “崇拜我就乖乖喊我‘哥’!”   “哥!你记得答应过我的,要给我开画展的!”   简莎也凑过来:“也要给我画!我要把你的画供起来!”   蔡寂看着姜若棠的方向,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来。   姜若棠有一种人生圆满的感觉,因为那幅画,他画的是陆归帆,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画别的东西都无法取得画陆归帆的成就,那是他所有压抑的、深沉的、爆发的情绪的集合。   “有这样水平,联考舞弊的人可以确定不是姜若棠了。”白映川一语惊醒四周的人。   林鹿惊讶地看向姜若棠,他都不知道姜若棠的画技竟然进步这么大,造诣这么深。   又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真正关注过姜若棠在专业领域里的成就。   仔细一想,除了姜若棠送给白映川的那幅画,林鹿已经许久没有见过姜若棠的作品了。   “若棠,你……太强了……”   姜若棠看着林鹿惊讶的表情,点了点头,“看出来了,这一次你是真心的。”   真心?姜若棠什么意思?   林鹿看着自信又沉稳的姜若棠,觉得自己在他面前竟然显得平庸了?   下课了,耿玉打开手机,看到了一条短信,那是督导组发来的信息,他手指颤抖的厉害,甚至不敢将它点开。   而宋清河直接念了他的名字:“耿玉,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悬着的心终于死了,耿玉点开了那条信息,果然是发给他的处理通知。   当他起身的时候,看向林鹿,目光阴冷。   林鹿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耿玉该不会把被处置的事都怪到他头上吧?   可电话是耿玉自己要打的,V字标记也是他自己说给督导组的,舞弊也是他自己的选择啊!   学校的公告栏前围满了人,产生了高考放榜的错觉。   之前是陆归帆参加各种竞赛拿下冠军的大字报,次数多了,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但这一次,是姜若棠获奖的大红喜报和耿玉被处分的白色通报贴在一起。   简莎踮着脚,还是看不到。   赵长烽站她身后,看她苦苦挣扎的样子都觉得心累。   “有啥好看的?”   “红白喜事啊!这辈子能同时见着几回?”简莎回答。   旁边的蔡寂被简莎的比喻逗笑了。   “我端你起来?”赵长烽问。   “啥意思啊?我是口锅吗?”   “那就算了。反正我已经看完了。”   赵长烽刚好转身,就被简莎拽住了。   “你端!你快端!我让你端!”   下一秒,简莎就被赵长烽给举起来了。   那一刻万众瞩目啊,简莎亲身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做举高高。   她比公告栏上的“红白喜事”还醒目。   眼看着最爱抓早恋的汪夫子就要走过来了,简莎高喊:“我和他是兄弟!”   赵长烽回答:“废话!难不成是姐妹!”   蔡寂在旁边笑得前仰后翻。   汪夫子冷冷地瞥了这两个现世报,就路过了。   反倒是姜若棠还坐在原处没去凑热闹,因为他觉得可惜,这个喜报来晚了,不然他和陆归帆的名字就能并排贴在一起了。   与此同时,耿玉的父亲赶到了学校,把耿玉骂了个狗血淋头。   “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考官跟我说,是因为有人恶意举报某个高分考生,结果那个考生没问题,但抽查的时候把你给查出来了!”   耿玉不敢跟自己爹说其实是他自己把自己给举报了,但现在回头想,他感觉到自己好像一直被林鹿牵着鼻子走。   林鹿不是说查不到他头上吗?   可为什么就偏偏查了呢?   越想越气,越想越懊恼。   “你看人家姜若棠多争气!傅春石先生举办的艺术比赛,人家是‘后浪’组的冠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那些美院的导师教授会抢着收他做徒弟!入室弟子,重点栽培!收藏家们会提前开始买他的作品静待升值!你呢?连个标记都做不好!还连累了帮我们的考官!”   耿玉复读是板上钉钉,关键是背着这个处分,都不知哪个学校还肯要他。   如果他不打那个电话,不去举报姜若棠,他的分数还够他拼个省内二本,现在是彻底毁掉了。   他怀疑林鹿就是故意诱导自己的,毕竟姜若棠的画入围了全国比赛的决赛,林鹿还能不知道?   当天晚上下课,耿玉拍了一把林鹿的桌子,冷笑道:“走啊,一起吃个火锅?”   林鹿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拽旁边的姜若棠,但是却抓了个空,因为姜若棠正转身趴在赵长烽桌面上聊跨年夜到底吃火锅还是烧烤。   林鹿又拽了一下白映川。   白映川却回答道:“你跟耿玉去吃饭吧,我想吃点简单的控制下体脂率。”   不是啊!不是这样!   林鹿求救的目光,白映川丝毫没有接收到。   耿玉的胳膊绕了过来,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半推半就将林鹿带出了教室。   这路上,林鹿都紧张忐忑,手心冰凉。   特别是当他们路过公告栏,还有不少人围在那里看,甚至还有人在说“耿玉是谁”、“联考舞弊年年有,今年耿玉拔头筹”……   果然出了学校门,耿玉的态度就变了,几乎是拎着林鹿的后衣领,将他拽进一个角落里。   “林鹿!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怂恿我去举报姜若棠!你还说什么他知道V字标记的事情,就是为了忽悠我认定他作弊!”   林鹿的眼睛立刻红了,“耿玉,你怎么能这样想我啊……是你忿忿不平一直说姜若棠舞弊,我也是顺着你的话说而已……你怎么能这样啊!”   “顺着我的话说?不是你自己承认透露了V字标记的事给姜若棠吗?”耿玉的声音扬高了八度。   “我……我……我是透露了,但不代表姜若棠一定会用啊!”林鹿眼睛里大颗大颗的眼泪流下来。   “还装!”耿玉这人虽然骄纵,但也鲜少对人动手,顶多就是口头上的嘲讽奚落。   但这一次,事关自己的前途,耿玉忍无可忍,一个耳光狠狠扇了过去。   林鹿始料未及,来不及闪躲,挨了这一记,响亮得把周围路过的人都镇住了。   耿玉根本就不解恨,咬牙切齿恨不能再踹林鹿一脚——这个装货!   林鹿的脸颊上火辣辣的疼,半边腮帮都麻木了,脑袋里嗡嗡作响,好半天他才意识到自己被耿玉扇了耳光。   果然,四周路过的同学担忧地看了过来。   “不是你说督查组不会查其他人的卷面吗!要不是你那么说,我第二次电话根本不会打!”   这次不用装了,林鹿的眼泪哗啦啦就掉了下来。   他的声音也哽咽起来,“可督查组是抽查啊……你这个纯属运气不好啊……就算你不打那个电话,你怎么知道督查组就不会抽查到你呢?”   林鹿的样子越来越可怜,他扯了一下耿玉的胳膊,把示弱和求和都演绎得入木三分,“耿玉,你别这样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这样的小概率事件我真的没办法未卜先知……”   有同学路过,看到耿玉满脸怒容,再看林鹿可怜无助,于是说了一句:“有什么事好好说!人家不都道歉了吗?”   “道歉!他干的事情是道歉能解决的吗?”   “行啊,你倒是说说他到底干了什么?”   驻足的同学越来越多。   耿玉气极了,但是又没发说出打电话举报的事儿,只能一口怒火憋在胸膛里。   可就让他这么放林鹿走,他又做不到。   “你给我等着!”耿玉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林鹿深吸一口气,总算把这个傻子给糊弄走了。   我等着,我等着你能干什么?   你还能跟你爸说,你这次被判舞弊是自己举报的结果?   妈的,竟敢打我……   林鹿去了洗手间,用冷水泼自己的脸,但那一巴掌力气实在太大了,过了许久都没能消肿。   他想着下午干脆请假回家,他不想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脸。 第60章 美好到极致的陆归帆   谁知道才刚走出洗手间,林鹿就遇上姜若棠和赵长烽两人勾肩搭背拎着奶茶上楼来。   林鹿的心脏都提了起来,姜若棠很明显地顿了一下,他看到了!看到了林鹿脸上的巴掌印。   但是姜若棠却没有开口说什么,而是无所谓地转向教室门。   然而,赵长烽可就没那么善良了。   他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来,“唷,林鹿,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儿啊?当小三儿被原配抓包了?”   赵长烽的嗓门不大不小,一些在外面吃完饭回来的同学都看了过来,免不了一阵议论纷纷。   林鹿侧过脸,低下头,快步与赵长烽擦身而过,只盼着看见他的人越少越好。   请假回了家,林鹿没有忍住,在房间里搜索了傅春石的“后浪”组冠军,果然看到了姜若棠的名字。   大概因为是艺术作品的版权原因,网上没有公布获奖作品的样子,但据说这幅画的价格已经被炒到了八十多万,甚至有海外的收藏家来咨询,但姜若棠丝毫没有卖出的意思。   傅春石先生对姜若棠的点评是:情绪饱满、灵气斐然、前途无量。   林鹿深吸一口气,用力摁下了笔记本电脑的屏幕。   在他毫无知觉的时候,姜若棠已经去到了他只能仰望的高度。   林鹿本来以为耿玉扇了他一个耳光应该已经解恨了,但他低估了耿玉要出口气的决心。   当天晚上,耿玉到了自己父亲面前,义愤填膺地说,“爸!林鹿害我!”   “他害你什么了?”   “林鹿知道我们和考官约好的标记是什么!他打电话给督导组!”   耿父觉得离谱:“你胡扯什么!林鹿为什么要害你?”   “因为他要害的是姜若棠!他以为姜若棠284的高分也是同样舞弊手法得来的!他就打了督导电话,谁知道姜若棠没事,抽卷面却抽到了我的!”   耿玉一番移花接木,把自己做的蠢事扣回到了林鹿的身上。   “你确定?”   “我朋友听到的!这还能有假?而且林鹿特地请我吃火锅,就是为了套我话!”   本来之前澄滩鱼塘涨价的事情,林成栋就和耿玉的父亲闹了一通,虽然林成栋后来也道歉了,但耿玉的父亲作为省府里的高级秘书,天天被人捧着,什么时候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过?   耿父冷哼了一声,“这对父子……还真是一丘之貉啊!”   自己的儿子什么德行,耿父还是知道的。   以耿玉的性格,不是事实,编不出这样的谎话。   而且林鹿想要算计姜若棠却让耿玉中枪这个事儿,听得要多真有多真。   耿父给林成栋打了个电话,怒不可遏道:“你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直接把我儿子的前途都给断送掉了!我看澄滩的事情,我就不掺合了,不然哪天林兄你再歪打正着把我也给算计了,我可承受不起!”   林成栋莫名其妙,“耿秘书,您这话什么意思啊?澄滩的鱼塘我可砸了大价钱才拿下来啊!还等着您跟上面牵线呢!您要是不干了,我这鱼塘……”   耿父冷笑一声:“鱼塘?那你就好好养鱼吧!祝你养鱼致富,富甲澄滩!”   说完,耿父就把电话挂断了。   耿父心想,有什么样的老子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林鹿那些套路可不就是跟林成栋学的吗?   今天是林鹿想搞姜若棠,耿玉被殃及池鱼。   谁知道明天林成栋想搞谁,把自己拉下水呢?   这时候,林鹿正好从房间里下来,想要去冰箱拿点吃的,就看见林成栋抱着胳膊目光冰冷地盯着他。   “爸……”林鹿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搞什么联考举报!”   林成栋一个爆喝,就把林鹿吓得够呛,双腿发软,差点当场跪下。   “你给老子说清楚,你怎么掺和的联考举报!”   在父亲的盛怒之下,林鹿立刻就将整件事和盘托出。   林成栋也明白这算是耿玉自食恶果,但林鹿的这招“借刀杀人”对姜若棠没有任何杀伤力不说,还狠狠捅了自己亲爹一刀。   他那三千万的鱼塘啊,还等着卖给上面盖办公楼赚几千万呢!   “你可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成栋那一刻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一拳挥了过去。   速度太快,林鹿站得太近了,被狠狠砸了一拳,跌坐在地,脑壳子都在嗡嗡嗡响。   他捂着自己的颧骨,怀疑自己的骨头是不是裂开了。   林鹿的妈妈吴凝听见动静,从楼上敢下来护住自己的儿子。   “你干嘛啊!外面受气就朝自己儿子发火!”   “我朝他撒火!你要不要问问他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耿秘书不打算跟我合作了!以后上面有什么消息都不会跟我说!我们花了三千万买的鱼塘搞不好砸手里了!”   “啊?那退掉那个鱼塘还来得及吗?”林鹿的妈妈问。   “钱付了!合同也是签了!现在得我上门去耿家道歉!耿玉注定今年白混了,要被耿秘书原谅几乎不可能!这个蠢货,我真想把他绑到耿家踹断他的骨头!”   林鹿躲在母亲身后,此刻他知道自己给林成栋添了很大的麻烦。   回到房间,林鹿看着自己的眼眶,青了。   该死的,明天上课的时候一定会被问东问西,想想都觉得烦人。   还有那个耿玉,搞不好他会跑到姜若棠的面前说自己的坏话,那样的话就真的太烦人了。   说实在的,林鹿都有点想干脆和姜若棠撕破脸了,反正现在两人比起发小,更像是点头之交了。   但是想起白映川对姜若棠的态度,林鹿立刻将这个想法清除出了自己的脑子。   林鹿敷了很久的水煮鸡蛋,还有各种药膏,第二天早晨起来,眼眶上的淤青才消退了一些,但近距离看还是能看出来。   果不出林鹿所料,当他来到教室坐下,白映川就问他:“眼睛怎么了?”   “啊?这个真是太倒霉了,昨天路过社区球场,被网球砸中了。”林鹿低声道。   白映川看着他,意味深长地反问:“是吗?”   那略微上扬的尾音,看不出是调侃还是讽刺的态度,都让林鹿很尴尬。   姜若棠和赵长烽几乎是同时进的教室,姜若棠坐下之后也凑过来看了一会儿,“你眼睛……”   明明昨天看着还是个巴掌印,怎么今天就变成眼眶发青了?   “网球砸的。”林鹿再一次解释,心里面却烦到发疯了。   别再看他了!卷子写完了吗?作业抄完了吗?没别的闲事可以做了吗?   赵长烽从后方神补刀:“不是心眼太多被人揍的就行。”   姜若棠没什么反应,反倒是白映川竟然很轻地笑了一声,这让林鹿更加烦死耿玉了。   真是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而耿玉路过林鹿,还特意驻足仔细观看,留下了一句让人浮想联翩的“报应啊,还是太轻了”。   那天中午,姜若棠竟然收到了耿玉发来的信息:[有空吗?聊聊?]   姜若棠叹了口气,他如果说不想聊,以耿玉冲动得性子不知道会不会把他拽走强行聊天。   [哪儿聊?]   [蓝宝石吃个牛排?]   也行,反正叫外卖是吃,找个地方坐下也是吃,正好看看耿玉要唱什么戏。   中午,姜若棠没有去拿外卖,而是径自走出校门,竟然让林鹿有些紧张。   “若棠,你去哪儿啊?”   “哦,我去吃个牛排。”   林鹿刚想问他和谁一起吃,姜若棠就揣着口袋转身走了。   难道是耿玉约他?   林鹿快步跟了上去,没想到真的在十字路口看到了耿玉,两人还打了招呼。   这个死东西,果然就是要跟姜若棠讲坏话。   林鹿快步上前,刚想要找个理由加入,耿玉就回过头来对他举起了自己的拳头,意思是林鹿敢来,耿玉的拳头绝不留情。   反正他都注定要复读了,多揍林鹿几拳也不在话下。   林鹿咬牙切齿,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姜若棠来找自己对峙的时候,自己该怎么解释。   反正电话不是自己打的,自己也就是作为耿玉的倾诉对象听他吐槽了姜若棠而已。   对,就是这样!   而且自己根本没有理由坑姜若棠!耿玉无论说什么,都是不符合逻辑的!   而姜若棠和耿玉两人也没有废话,铁板牛排刚上来,还在滋滋冒油的时候,耿玉就开口了。   “你知道林鹿对你不安好心吗?”   耿玉等着看姜若棠的反应,疑惑的、难以置信的、或者愤怒的。   但这些都没有出现。   姜若棠只是平静地靠着椅背,避免被油花溅到,“哦,具体说说。”   “我也是吃了大亏之后,跟家里大人聊了前因后果才明白的。林鹿先是接近我,他对我说好话,捧着我,让我把和考官约定的记号告诉了他,然后他再把这个记号告诉你。等到我们的成绩出来了,你一鸣惊人,而我并没有达到预想中的成绩,他便来我这里煽风点火,让我举报你。因为他也不相信你能凭自己在专业上拿那么高分!”   跟你最亲近的朋友却一直在背后捅你刀子,姜若棠,我就不信你不生气,不恼火,不找林鹿拼命!   “你爸爸是省府的秘书吧,这不是很聪明吗?这么聪明一人,干什么非跟着林成栋混呢?”姜若棠叹了口气,“如果你没有作弊,或者没有那么嫉妒我,林鹿也挑不起头,不是吗?”   耿玉张了张嘴,这一点无可反驳。   反正他在姜若棠的面前已经是坏人了,但坏人怎么只能是他一个呢?   最坏的那个还保持着好人缘,还在继续受大家的欢迎,耿玉气不过。   “你说的没错,就当我自作自受,他林鹿就是好人吗?”   “耿玉,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下次别再把自己的怒火、不满都放在明面上了,会被人当枪使的。小孩子才以为发泄怒火就能得到满足,长大了咱们都得学会把情绪收起来,慢慢观察。”   “你……”   姜若棠抬起眼来笑了一下,“已经这样了,耿玉……你也别瞎混。专业练起来,文化课也放点心思,咱们都要好好的,这样那些不希望咱们过得好的人才闹心。”   耿玉愣了许久,才开口:“你这话……就像老头子。”   “哦,如果不喜欢就当没听见。”   耿玉低下头,自嘲地说:“道理谁不懂,可我就是学不进。”   “那就学点别的。天生我才必有用。”   “我是能不用,就不用。”   “哈哈哈。”姜若棠笑了笑,“你回去也劝劝你爹,别把自己的资源浪费在不可靠的合作伙伴上。”   “啊?”耿玉一脸懵。   “某些人讨好人的方式,和他儿子是一模一样的。背后戳刀的套路,也是大同小异。”   耿玉歪着脑袋看着姜若棠:“你这是在暗示什么?我好像能懂,又不是完全懂。”   “跟你爸说了,你爸秒懂。”姜若棠歪着脑袋笑了一下,“顺带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一下,我们家挺靠得住的。至少从来不给自己的盟友戳刀。”   这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   耿玉想了想,抬了抬下巴:“我会把话带给我爸的。”   这算是姜若棠特地跟耿玉吃这顿饭的意义——不能让耿秘书继续跟林成栋合作了。   两人吃饱喝足,回了教室,林鹿的神经立刻绷了起来。   姜若棠却直接趴在课桌上开始睡觉,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什么都没发生。   反倒是林鹿在一旁欲言又止。   斜后排的耿玉看着林鹿那矛盾又小心翼翼地样子,这才是真正的精神折磨啊。   这么一想,耿玉忽然明白刚才吃饭的时候,姜若棠对他说的“把情绪收起来”到底是个什么作用了。   直到午休时间快过去了,林鹿才问:“你和耿玉一起吃的牛排?”   “嗯。”   “他……说了什么吗?”   “他就是说举报的事情,是你撺掇他干的。”姜若棠的语气平淡得让林鹿接不下去。   “啊……我撺掇他自己举报自己吗?”   “不是啊,他说他想举报的是我,没想到我没有用你说的那个标记,他反而把自己给连累了。”   “这也太好笑了吧……你不会相信吧?”林鹿一脸紧张地问。   “我又没有受到影响,而且我感觉这是你和他之间的矛盾。”姜若棠回答道。   “对,你别理他就行。他自己嫉妒你,举报你,结果回旋镖扎自己身上了还要赖我。我都不敢跟他走近了。”   一边说,林鹿一边仔细观察姜若棠的神情。   姜若棠的脸上看不出喜乐,耿玉说的话好像真没影响到他。   但林鹿却知道这一切都只是自己的自我安慰。   今天的课程结束了,因为明天就是元旦节,晚自习暂停,大家都能提前回家了。   小高开车来接姜若棠、赵长烽还有蔡寂和简莎他们去跨年聚会。   白映川和林鹿也被邀请了,毕竟一个曾经演过姜怀远的电影,一个是还没有公开闹掰的青梅竹马。   他俩坐在林家的车上。   白映川撑着下巴靠着车窗,开口道:“其实你是真的想举报姜若棠吧。”   林鹿僵住了,扯出一抹笑来:“映川,你在说什么啊!”   “姜若棠身正不怕影子斜。林鹿,你把那些旁门左道的小心思放在该用的地方,说不定都能和陆归帆争夺年级第一了。”   白映川的视线瞥过来,冰冷的,略带警告意味。   林鹿很想辩解两句,但在这样的气场之下,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不是他熟悉的白映川,更像是姜怀远镜头下的那个少年将军,薄凉地看穿所有人性。   他沉默,不代表他认同。   车子开到了姜若棠家门口,大家一边聊天一边下车。   简莎还是第一次来,见到这样的独栋房子,充满了期待。   反倒是蔡寂跟在赵长烽的身后,拖鞋都拿得自然。   “给你,这是特地为你准备的拖鞋。”姜若棠把一双粉色小马宝莉的拖鞋放在了简莎的面前。   “天啊,这也太少女了。”   “莎姐,你在我们心中,永远是少女。”姜若棠没忘记给对方拍马屁。   再走进来一看,简莎忍不住感慨:“这房子也太大了吧!这场景就像电影一样!”   林鹿特地观察了一下陆归帆,毕竟在他们几个之中,陆归帆的家境是最普通的。   这一次来到姜若棠家,不知道他是不是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阶级差距?   像是陆归帆这样成绩好、家境一般、靠着奖学金就读于私立中学的男生,未来再出众,骨子里的骄傲和自卑会永远跟随他,就是所谓的“凤凰男”。   陆归帆会被姜若棠的经济条件吸引,会享受他的崇拜,但归根结底还是会嫉妒他,会和他的生活格格不入。   林鹿真的很想看看,陆归帆在了解和姜若棠之间的差距之后,要如何自处。   “若棠,长烽,你们的同学都来了啊!”赵云疏听到玄关的声音,身着一袭长裙,盘着头发,优雅地从楼上走下来。   赵长烽点了点头,“妈,你是知道我同学要来,所以特地打扮了一下吗?”   赵云疏在赵长烽的眉心戳了一下:“你们要在这里跨年,我和你们爸爸当然不留在这里碍眼咯。”   姜怀远也穿着一身帅气的西装走下来,那模样就像要去参加电影节,笑呵呵地揽着赵云疏的肩膀说:“我要和云疏去二人世界。”   蔡寂见到赵云疏立刻露出甜甜的笑:“赵阿姨好,陆叔叔好。”   “蔡蔡,来,让叔叔阿姨看看,胖了一点点。你外公外婆还好吗?”   “挺好的!他们还说要亲自来谢谢你们的帮助呢。”   “哎哟,那也该是我们去拜访他们啊,他们是长辈。”赵云疏摸了摸蔡寂的小卷毛,估计和姜若棠一样,觉得小卷毛的手感太好了。   “姜导演,赵阿姨,新年好。”白映川彬彬有礼地打招呼。   姜怀远走过来,拍了拍白映川的肩膀,“这又不是在片场,叫姜叔叔就可以了。我听说你接了《沸腾年代》的剧本呢?”   “是的,我再一次出演主角的年少时代。”白映川的语气和态度都拿捏得很好,有礼貌但不至于疏远。   “这个剧我很看好的,我也看好你。”姜怀远又向后看了看,“诶,小鹿也来了,还有一位小美女,肯定是若棠的羽毛球球友简莎对不对?”   简莎没想到自己的名字能被大导演念出来,高兴得差点说不出话。   “那这位……是不是陆归帆啊?”姜怀远看着陆归帆问。   “姜叔叔好,我是陆归帆。”陆归帆彬彬有礼地说。   姜怀远见陆归帆还没来得及换鞋,亲自打开鞋柜拿出一双拖鞋给他。   陆归帆受宠若惊,赶紧低头接住,“陆叔叔您太客气了!我可以自己来。”   “这不是客气!你是我们若棠的男神,男神就是要有男神的待遇。”姜怀远半开玩笑地说。   林鹿愣了一下,侧目看向白映川,明明三个月之前,姜若棠的男神还是白映川。   为他疯,为他狂,为他框框撞大墙。   但白映川却神情如故,仿佛他早就预料到了。   简莎没想到那么有名的导演还有他的妻子都是这么和蔼的人,一点架子都没有,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哈哈,姜若棠——咱们班长成为你的男神,靠的是美貌还是智慧啊?”   赵长烽在旁边拆台:“那还用说,肯定是美貌!”   下一秒,他就被自己的老妈敲了脑袋,“瞎扯,明明是智慧。我们若棠天天就说班长怎么怎么厉害,一道题能有十八种解法,总有一种他能懂。”   “对对对,他说你以后能造飞船上天揽星,驾潜艇下海捞月,崇拜得很。因为崇拜你,所以文化课成绩都上去了。我作为他的父亲对你感激不尽,真是祖上烧了高香让若棠能和你成为朋友!谢谢你让若棠越来越好,也越来越自信!”姜怀远也对陆归帆赞不绝口。   陆归帆低下头,耳朵好像有点红。   这是林鹿完全没有预料到的场面,姜怀远和赵云疏竟然如此盛赞陆归帆。   思想上的欣赏和平等,让世俗的阶级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大家尽情玩哈。如果在露台上放烟花注意安全,别把羽绒服烧着了!”   姜怀远和赵云疏这就离开了。   简莎兴奋地问:“我能参观一下你们家吗?以前看小说看到什么大house都特别浮夸,现在看到真的了,机会难得!”   “可以啊,这有什么的?”赵长烽想也不想就答应了,带着他们所有人转了起来。   林鹿瞥了姜若棠一眼,只见他笑呵呵的,丝毫没觉得赵长烽这把自己当主人的行为有什么不舒服。   但对于其他人来说,赵长烽这样落落大方,丝毫没有寄人篱下的谨慎,更加说明了姜若棠对赵长烽是真的好。   赵长烽一边走一边介绍,“负一楼有个储藏间,专门放爸爸,也就是姜导演心爱的的渔具,还有一个小型的健身房,里面有跑步机之类的基础器材,我会在这里做器械运动,健身房的中间还有一个台球桌,一会儿吃完火锅我们还能一起打桌球。”   一楼有客厅,还有三间客房,其中两间属于娟姐和小高,另一间原本是姜若棠的玩具室,他长大之后玩具都被处理了,改成了客房。上辈子的时候,这是赵长烽的房间,采光不大好,赵长烽一直不喜欢。这一世被姜怀远改成了梦幻公主房。   洛可可式的衣柜和梳妆台,欧式公主床,窗台上还布置了毛茸茸的软垫。   “这个房间也太可爱了吧——这是我的梦中情房!”简莎感叹道。   “啊……你喜欢这样的……”赵长烽意想不到。   姜若棠笑道:“你今晚睡这儿啊。”   简莎高兴坏了。   然后他们又去二楼,参观了姜怀远的书房,里面有很多海内外名著,甚至还有现代流行小说,以及电影拍摄相关的书籍。   上辈子,白映川从没有来过姜家,也未曾真正了解过捧红自己的姜怀远。   这一世,他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姜怀远的书房氛围,窗台上还放着一盆萼绿海棠,书桌上还摆着许多照片。   白映川和简莎仰头看着书架,而陆归帆却站在书桌前,因为那些照片大多都是姜若棠的。   姜若棠出生一百天,白白胖胖很可爱。   姜若棠一岁,被生母何蕴抱着在露台晒太阳,笑得像只小胖猫。   姜若棠幼儿园参加表演,扮演成小蜜蜂,穿着圆滚滚的道具服,脸颊上还画了三道痕迹,没心没肺的傻样,让陆归帆下意识用指尖戳了一下。   ……   这些都是陆归帆从没有见过的姜若棠。   “你看到我小时候了,我也要看你的。”姜若棠的声音在陆归帆的耳边响起。   “我小时候可没你这么好看。据说干巴巴的,像个小老头。”   “你现在比我好看不就行了?”姜若棠说。   陆归帆垂下眼笑了,从姜若棠的角度,视线穿过镜片和陆归帆的眼眶之间,刚好看到他隽永的眼尾,真的很美。   然后他们参观了赵长烽还有姜若棠的卧室,把简莎羡慕得不要不要的。   “你俩的卧室都好大。长烽,你的床也好大!这么大的床,你以后一定要长到两米!”   “还好吧……我哥给我挑的。”赵长烽摸了摸后脑勺。   蔡寂说:“其实长烽,你哥真的很宠你,你没感觉到吗?”   “有……有吗?”赵长烽的脸都红了。   蔡寂对此可羡慕了,“当然有啊。刚开学的时候,若棠每天中午给你带营养餐,你喜欢的球星周边,他都帮你留意。你上次还说自己的训练师都是若棠提醒姜叔叔给你找的。你的每场比赛,若棠都会看录像回放。你现在又说连你的床啊,柜子啊都是你哥给你选的。他对你还不好啊?我也好想有这么一个哥哥。”   赵长烽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脑袋,“好像是哦。他还会给我做夜宵……对我是真的好。”   “那当然是因为你对我也很好。”姜若棠笑了一下。   林鹿听了都很惊讶,这么为别人着想,对象还是后妈带来的赵长烽,这还是他认识的姜若棠吗?   白映川笑着问:“姜若棠还会做东西吃?做了什么?”   “没什么,鸡蛋三明治而已。”姜若棠回答。   “不过若棠,你的画室呢?我记得上一次来,你的画室还是地下室那个放渔具的地方。”林鹿好奇地说。   “你都多久没来了?我哥的画室早就搬到最顶上的阁楼了。”   赵长烽这么一说,林鹿忽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四个多月没有来过姜家了。   这里的变化多得超出林鹿的想象。   赵云疏成为了女主人,曾经放满了白映川周边的房间如今成为了赵长烽的卧室,就连画室的位置也变了。   而无论白映川也好,蔡寂还有其他同学也好,都在接受着现在的姜若棠。   “跟我来吧,我的画室……简莎你肯定又要说很浪漫了。”   大家跟着姜若棠上了楼,进来的第一眼,简莎果然“啊——”出声来。   三角斜顶上有一排窗户,日暮夕阳的光线坠落进来,将整个空间染成了橘色。   靠墙的位置是一排一排的木制架子,上面摆了姜若棠日常练习用的一些石膏像、颜料、工具等。   另一面墙是一个落地书架,上面都是姜若棠的速写本、堆叠的作品。   还有一些油画层层叠叠靠墙摆着。   “大画家,可以欣赏一下你的作品吗?”白映川问。   “可以啊,你们随便看。就是小心拿下来的时候别砸到自己。”姜若棠回答。   赵长烽个子最高,帮忙把放在上面的速写本拿了下来。   白映川接了过来,翻开之后不由得露出一抹笑,小猫、小狗、喇叭花……这些就是他从姜若棠的空间里看到的。   越往后翻,竟然还有草丛里的蟋蟀、叶尖的瓢虫、水面上的小蜻蜓……   生活中的一切被姜若棠的笔迅速记录了下来。   林鹿看着此刻白映川的表情,温柔中带着欣赏,而这种感情,林鹿拼了命也得不到,但姜若棠用一本速写就办到了。   “蔡蔡,快看!这是你!姜若棠你什么时候给蔡蔡画的?”简莎捧着一本速写,把大家都吸引过去了。   画面上是各种各样的蔡寂,趴在桌上睡觉,头顶上的小卷毛柔柔软软;和旁边的同学聊天,眼睛亮亮的,笑得甜甜的;还有和同学一起打乒乓球时挥拍的样子。   “这些都是我啊……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帅是怎么回事?”蔡寂摸了摸后脑勺。   一直安静站在旁边的陆归帆开口道:“因为在姜若棠心里的蔡寂是帅气的,所以速写的线条洒脱随性,无论动态还是静态的特点都被抓住了。”   “哈哈,怪不得速写里的赵长烽都比平常看的要帅呢!原来是靠姜若棠的心理滤镜啊!”简莎捧着一本全是赵长烽打球画面的速写说。   大家都凑过去看。   “我的天啊,比球鞋广告都帅!”   “赵长烽你可以原地出道了!”   白映川走到架子前,又拿了几本速写下来。   来这个学校之前,林鹿总跟他说姜若棠迷恋他迷恋得有多么疯狂,但是在姜若棠的画室里,有赵长烽,也有蔡寂,还有姜导、赵云疏、娟姐甚至于开车的小高,他们都被姜若棠迅速记录了下来。   但在这些记录里,白映川没有找到一丝一毫的自己。   所以,他不知道自己在姜若棠的心里到底是怎样的。   姜若棠,哪怕作为粉丝,你真的曾经喜欢过我吗?   简莎忽然开口道:“姜若棠,被你画下来的人好幸运啊。”   “嗯?为什么?”   “因为你会用线条把他们变得很美。我不管,我也要被你画下来!”简莎认真地说。   “好!我巴不得有人愿意给画呢!我之前让赵长烽在这儿坐一会儿,我连形都还没抓好,他就跑了!”   “你那不是速写,你是素画描,要我一动不动两个小时,还不是要了我老命?”   而此刻的白映川愣住了,因为他手中这本速写满满都是同一个人。   哪怕是简练的笔触,也能感受到细腻的心境。   画面里的人有着看似清冷的眼睛,眼尾却带着一抹温柔,俊挺的五官无论是仰面看向天空,还是颔首浅笑,又或者面无表情回眸一瞥,都有一种让人想要去爱的冲动。   姜若棠的画,是他情绪的体现。   在他心里,蔡寂是可爱帅气的,赛场上的赵长烽是充满张力的,赵云疏是端庄温柔的,姜若棠会把这些特质用画笔复制下来。   而这本速写里的男人,太过清俊,看似充满疏离感,却让人想要靠近。   ……这是陆归帆。   姜若棠眼中美好到极致的陆归帆。 第61章 I could be the one   无论是视线还是思考能力,对于白映川来说都像是忽然进入了静止状态。   因为他意识到了真正让姜若棠心驰神往的,就是陆归帆。   那不仅仅是崇拜和信任,而是他精神的中心。   为什么会这样?   陆归帆到底做过什么?因为耐心为他解题吗?还是因为打球的时候给他喂球?又或者是那次被汪夫子误解了,陆归帆赶过来为他澄清?   白映川百思不得其解。   总不是因为颜值吧?   白映川承认,拿掉眼镜的陆归帆无论五官还是气质在娱乐圈里稍微捧一下都能成为顶流,可这世上美男子何其多,姜若棠对陆归帆的眷恋太特别了,根本不可能是因为脸。   就在白映川发愣的时候,陆归帆沿着架子慢慢观察和感受着姜若棠的一切,比如他放陶瓷小猫的时候喜欢一黑一白放在一起,两只小猫的鼻子对着,又亲昵,又带着孩子气。   大家都在看素描,陆归帆却注意到了水彩和油画,他随手拿起放在最里面的一幅,那是月光下的海,星子在波光中荡漾,破败腐朽的木船上伫立着桅杆,船帆迎风而起,破洞之间正好能看见月亮。   很美,美到心脏里充满一种独特的归属感。   竟然是这幅画……姜若棠曾经把照片发给他看过,而手机系统的背景图片也是它。   但亲眼见到原画,这样的光泽和质感,陆归帆仿佛能看到姜若棠落下的每一笔。   陆归帆的喉咙动了动,他无法形容那种灵魂好像被画中的船轻轻撞了一下的感觉。   与其说是震撼,不如说是经久不绝的悸动。   姜若棠说过,这幅画……就是他的名字。   “呀,这本里画的到底是谁?真好看!”简莎发出惊叹,蔡寂被吸引了过去。   “好眼熟啊,这个人是谁?”   落在画面上的每一笔仿佛挣脱了时空的束缚,镌刻在注视者的心上。   陆归帆循着他们的声音看过去,只瞥了一眼,他就认出来那一整本都是他自己。   只不过是十年后的自己。   “诶,很像班长啊!班长,你要不要拿下眼镜,我们看看?”林鹿笑着说。   这让姜若棠有些紧张,因为他画别人也就一两本,但是他画陆归帆,无论是记忆里二十八岁的他,还是现在十八岁的他,数百张都有,起码十几本速写,其他人再看下去说不定就会问他为什么画那么多陆归帆,陆归帆到底有什么特别?   白映川看向陆归帆,眼底深处浮现出一丝冷冽。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羡慕,不,诚实一点吧,明明是嫉妒某个人。   陆归帆并没有拿下眼镜,只是平静地解释道:“这个不是现在的我,是姜若棠做的练习,根据我现在的样子画我十年后的样子。”   “十年后班长你要是长这个样子……追你的人得绕着地球转三圈了!”简莎豪不吝啬地夸奖,“漫画男主角走进现实里……”   姜若棠微微呼出一口气来,虽然画了很多本班长不是什么解释不通的大事,但陆归帆主动为他说话,他觉得很开心。   娟姐的声音从楼下传来。   “小帅哥小美女们,下来吃火锅了!”   这一下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赵长烽喊着饿了,带头下楼。   白映川和林鹿走在最后面。   林鹿其实也没想到,竟然真的没有在画室里找到关于白映川的任何一张画,感觉姜若棠的爱与不爱都很绝对,一旦不爱了,就会清理掉一切痕迹。   “林鹿。”白映川的声音响起。   “啊?怎么了?”   “你和姜若棠不是做了那么久的同桌吗?怎么一张关于你的速写都没有?”   这一问,让林鹿差点踩空摔下去。   没有白映川的速写,还能理解为姜若棠割舍了曾经对他的迷恋。   但是林鹿的速写竟然也没有……林鹿清楚意识到自己被姜若棠移除了。   如果是这样,自己对于白映川来说,是不是也没有价值了?   惶恐感再次涌上林鹿的心头。   这顿火锅是娟姐精心准备的,锅底是她调制的,鲜香可口,辣味也恰到好处,除了林鹿心不在焉,其他人都吃的忘乎所以。   “这个虾丸是娟姐用鲜虾锤打出来的,口感特别像你妈妈做的虾仁馄炖的馅。”姜若棠给陆归帆舀了两颗虾丸。   “嗯?若棠,你吃过班长妈妈做的馄炖?”蔡寂问。   “那当然,我还吃过他妈妈做的韭菜鸡蛋煎饼、福羹、马蹄猪肉馅的包子、手工鱼面……”一边说,姜若棠还一脸享受地闭上眼睛用舌头舔嘴角。   “原来你经常去班长家啊……”林鹿惊讶地说。   陆归帆家肯定很小很简陋,姜若棠这样的少爷待得惯?   “他肯定是去补习,求班长教他,顺带装乖巧让人家妈妈给他做夜宵。”赵长烽说。   “诶,不愧是我弟弟,你很了解我嘛。”   简莎感叹道:“我也要到班长家补习!”   姜若棠立刻把胳膊搭在陆归帆的肩膀上,“不行,班长家的补习位置只属于我一个人。”   “是班长家的夜宵只够你一个人吃吧?”简莎一语中的。   陆归帆抬起手,在姜若棠德后脑勺上轻轻摁了一下,“带你飞比高考720分的难度都大,所以你一个补习生已经消耗我全部大脑空间了。”   没有想到有朝一日陆归帆也会开玩笑,大家很给面子地笑了起来。   吃完饭,大家就在客厅里唱起K来,姜若棠蹲在电视机前调整KTV模式,赵长烽在柜子里翻翻找找,还真的把麦给找了出来,换上电池,他喂了两声,在他们这房子里自带回音效果。   调着调着,竟然就出现了姜怀远导演的那部电影的片尾曲,白映川扮演的少年将军拔剑,寒光略过他的眉眼,液晶大屏将他出挑而凌厉的眉眼展现得淋漓尽致。   “好帅……这一剑简直划在我的心巴上!”简莎双手捂心。   林鹿下意识看向姜若棠,因为系统显示这首主题曲被播放了672次。   蔡寂也鼓起掌来:“好神奇啊!大屏幕上的人竟然就坐在我们身边!”   白映川撑着下巴,看着那个播放次数,这应该算是姜若棠“爱过”的证据了吧。   “映川,要不然你给我们唱一下片尾曲吧?”林鹿说。   简莎和蔡寂也跟着鼓掌高喊“来一个”。   白映川前倾,侧目看向姜若棠:“难道不该是主人先给我们唱一曲吗?”   “啊?我?你确定?”姜若棠指了指自己。   “嗯,你答应过的——爱拼才会赢。”   姜若棠的嘴角抽了一下,“我怕我的歌声把你们都杀死在新年前一晚。”   “是吗?那我心甘情愿。”白映川抬了抬下巴,目光里的笑意很柔软。   姜若棠还是第一次见白映川这么笑,温柔宠溺。   这如果发生在上辈子,甚至于四个月之前,姜若棠一定会疯狂上头,为他赴汤蹈火,不可自拔。   但现在,姜若棠心如止水。   看来,爱一个人,时机真的很重要。   “我来就我来。”姜若棠拿过麦克风,咳嗽了一下,“友情提醒啊,把耳朵捂好!”   赵长烽二话不说立刻捂住,姜若棠指着他不爽地说:“喂,你是我弟弟!别人都可以捂,你不可以!”   “这个时候就不要称兄道弟了,还是命更重要!”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才唱了第一句“一时失志不免怨叹”,不仅仅不在调上,而且他的闽南语非常不标准,简莎第一个忍不住笑出声来。   之后姜若棠每唱一句,必然伴随大家的笑声,但他却能置若罔闻,一副在酒吧里表演的模样,从头唱到尾。   他能做到这样,其实是因为上一世跟那些大老板们谈资源的时候,他就是在KTV里用这首歌哄那些大佬开心。   他表情越认真,调子跑得越离谱,老板们就笑得越嗨,他也能少喝几口酒。   自尊心、脸面都被放在地上摩擦,那时候他曾经对自己说,等有朝一日白映川拿下影帝、地位稳固,他再也不会给这些老板们当笑料了。   直到自己躺着化疗的时候,姜若棠忽然意识到,那样的自己本身就挺好笑。   而今,他竟然能在白映川和林鹿面前这么无所谓地表演这首歌,姜若棠又觉得其实过往一切也没什么大不了。   所有人都在笑,但陆归帆却安静地看着这样的姜若棠,目光悠远,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有些可笑的他。   他欲言又止,想对姜若棠说不需要为了讨好任何人而唱,但是他又觉得以姜若棠现在的心性,怎么可能讨好谁。   姜若棠现在纯粹地释放,也纯粹地开心。   陆归帆垂下眼来,很淡地笑了一下。   林鹿捂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他侧过脸想要看一看白映川的反应,他和其他人不一样,他的笑很淡,像是在看一个需要被保护和包容的孩子,就算姜若棠把调跑到大洋彼岸,他也能欣赏着听到最后。   终于,姜若棠这魔鬼一般摧毁大家对原唱印象的表演结束了。   “怎么样,我是不是很有喜剧才华?”姜若棠把话筒朝向所有人,一副大明星等着粉丝回应的架势。   “应该让姜叔叔拍个喜剧片,让你当男主角!”林鹿笑得脸都疼了。   简莎海豹鼓掌:“你突破了我对帅哥的想象!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帅哥一本正经地搞笑!”   姜若棠直接把话筒略过了赵长烽:“你没有权利发表评价。”   “凭什么?”赵长烽不满地问。   “凭你一定会黑我。”   大家哈哈笑了起来。   姜若棠把话筒递到了白映川的面前,上辈子的时候,只要自己开始唱这首歌,如果白映川在,他会笑着借故离开,大概是他看不惯姜若棠讨好那些资本方的样子吧。   “白映川同学,我唱得怎样?”姜若棠笑嘻嘻地问。   白映川看着姜若棠的眼睛,那表情竟然有些认真:“元气满满,像个开心果,让人想要揣在口袋藏起来。”   林鹿听懂了白映川这句话里的好感和暗示,他不甘心,可更多的是无法应对。   原本自己最擅长控制的就是其他人的好感度,而这种好感正源源不断地涌向姜若棠。   “我可不是什么开心果,我是一粒摔炮,谁敢把我藏口袋里,我就炸得他一个钢镚儿都不剩!”   白映川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他眼底涌向姜若棠的失落太过明显,无论是谁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都会心中难舍。   然而,姜若棠却丝毫不为所动,他握着话筒来到了陆归帆的面前,“班长,请点评我的表演!”   “下次可以唱一些让你自己开心的歌。”陆归帆回答。   “比如呢?班长你知道姜若棠唱什么歌的时候会开心?”蔡寂好奇地问。   “我不知道歌名。”   这下姜若棠也好奇了,“不行,班长,你得唱出来!我都不知道自己唱什么的时候会开心!”   陆归帆坐在原处,还是安安静静的样子,嘴唇开合,清唱了出来。   “I could be your worry partner,I could be your socialite……I could be your tender hearted child,I could be ordinary,I could be the one.”   忽然一下,大家都安静了。   因为陆归帆的音色很美,和他平日里说话的时候不同,能够很明显听出来他在模仿姜若棠那种乐颠颠的唱歌的语气,无论是咬字还是音调,没有原唱那种甜腻,却让人听了莫名情动。   简莎第一个想起这首歌的名字,“是唐娜·路易斯的《I could be the one》!班长,你唱得好好听,就像在深情告白!”   而姜若棠却愣在那里。   这首歌是有一天晚上画室的课下得早,姜若棠在车上发现当天的数学练习卷有难度,就让小高把自己送到陆归帆家里去了。   当时陆归帆在洗澡,姜若棠就坐在他的书桌前等他,大概是等得有些无聊了,他就拎着陆归帆的校服袖子,假装那件校服是自己的舞伴,在小小的卧室里转圈,一边转一边唱这首歌。   陆归帆头上盖着毛巾进房间看到这一幕的时候,两人对视的刹那,姜若棠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正在提前练习广场舞!六十年后,我就是广场上最受欢迎的小老头!”   他以为陆归帆早就忘记了,没想到连歌词和旋律他都记得。   等等,这不是说明……自己在里面陶醉的时候,陆归帆在门外其实听了挺久的?   姜若棠倒吸一口气。   陆归帆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社死而已。”   姜若棠把麦克风放在了茶几上,坐回原位,耳朵红得就快要滴血了。   此时大家又在起哄让白映川唱电影主题曲了。   他也没有推脱,站了起来,接过麦克风,他不需要转头看歌词,而是面向沙发。   音乐声响起,白映川一声细腻而沧桑的戏腔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像一根琴弦拴在心脏上,他一个音调婉转,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勾了过去。   也让姜若棠的脸颊没那么热了。   白映川真的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他的表情,无论是激扬还是怅然都让人感同身受,从眉眼到唇线都透着演技的灵气。   当来到最为铿锵的旋律,他掷地有声、抑扬顿挫,声线和之前的戏腔全然不同,大家甚至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冰冷的杀气。   这种带动观众情绪的能力,是上辈子的姜若棠相信他能往演技派发展的原因。   只是越长大,在名利场里浸泡得越久,白映川身上的这种灵气就消失了,变得泯然众人。   这让姜若棠也不禁猜想,当自己病逝之后,白映川的星途到底会被林家父子折腾成什么样子。   一曲终了,大家都鼓起掌来。   “终于听到现场版了!不愧是国民男妲己!”姜若棠作为主人,很给面子地夸赞了一下嘉宾。   简莎忽然歪着脑袋说:“姜若棠,你花心!”   “啊?我还花心!”   “你之前还说班长是褒姒,你是周幽王,烽火戏诸侯都没能让褒姒笑一笑。”   简莎,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老子好不容易没那么红的脸颊又要烧起来了!   这下白映川饶有趣味地看着姜若棠,陆归帆大概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被比喻成褒姒。   蔡寂竟然神点评:“一笑亡国的冰美人?班长你还是别笑了,我怕姜若棠的江山没了。”   简莎和赵长烽竟然一唱一和发起癫来。   “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欢~”   “万众齐声高歌千古传~”   姜若棠把他们俩都摁住了:“你俩真厉害,《爱不释手》都被你俩唱的像是《团结就是力量》!”   这时候,林鹿忽然问了一个问题,直接把姜若棠送进了修罗场。   “那……若棠,你是愿意当纣王,还是愿意当周幽王啊!”   这意思很明显,纣王爱妲己,周幽王爱的是褒姒。   林鹿这是在问姜若棠,选白映川还是选陆归帆。   蔡寂那个小傻子还没心没肺地呵呵笑。   反倒是简莎,看白映川注视着姜若棠的表情,再看看班长淡然的样子,隐隐感觉出这问题怪怪的。   她搭了一下姜若棠的肩膀,“我们若棠当然都不选!放着大好江山不要,当什么亡国君啊!”   那一刻,姜若棠真想管简莎叫“爸爸”,多谢她的救命之恩。   白映川淡淡地笑了一下,放下麦克风,坐回到了沙发上。   接下来就是简莎的麦霸时刻,她连着唱了三首歌,还把白映川拉起来情侣对唱,这才是真的社牛。   忽然简莎停了下来,她向旁边一退,MV画面正好是男女主角深情热吻。   “哎呀!简莎你还故意停下来看这个羞不羞!”赵长烽变扭得长腿都没地方伸。   蔡寂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毛绒拖鞋。   反倒是姜若棠撑着下巴看出几分兴致来:“他们亲得真唯美啊!”   “是吧!是吧!我也很喜欢,不像那些假亲的,这个嘴唇动了!舌尖绝对碰到了!”简莎少女心泛滥,“他俩绝对谈了!”   “嗯,谈了,这瓜保熟。”   在姜若棠的记忆里,这MV里的男女主角不但谈了,还修成正果,是娱乐圈里少有的模范夫妻。   “但是假亲是指什么啊?”蔡寂呆呆地问。   姜若棠侧着脸,笑容三分调侃还有七分坏:“你想知道?”   “嗯,想知道!”蔡寂点头。   “那我教你啊。”   如果是其他人故意做出纨绔子弟的表情会显得油腻,但姜若棠眼若灿星,透着一种让人心痒的灵动。   他的表情被白映川看在眼里,心底深处的重重壁垒仿佛裂开了缝隙,欲望渗透而出。   “还是我来吧。”白映川站了起来。   “天啊!白映川你是要演戏给我们看吗?”简莎惊讶地仰起头。   林鹿意识到了什么,伸手想要拽住白映川的衣角,但是白映川已经站了起来。   他来到了姜若棠的面前,半跪了下来,一只手搭在膝盖上,身姿真的很帅。   哪怕是十八岁的白映川,眉眼间还带着年少的青涩,但那种与生俱来的蛊惑性不是什么人都能抗拒的。   特别是这样一双眼睛,如果对视的人不是姜若棠,恐怕会心脏宛如失重,被白映川拽进欲望里。   但姜若棠早就有了免疫力。   “我们俩给大家示范一下吧?”白映川开口道。   “白映川——你这个芳心纵火犯!少女心制造狂魔!”简莎激动得就快要原地跺脚。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了过来,林鹿的眼里是无法掩饰的嫉妒,蔡寂是真的好奇假吻戏怎么拍,赵长烽是担心姜若棠又跌入白映川这个深坑里,简莎是少女心泛滥,而陆归帆的眉心难得蹙了起来。   他欲言又止。   再难的竞赛题,他都能找到答案,但此刻他满脑子都在为姜若棠找拒绝的理由,可偏偏找不到正确的解法。   两秒之后,姜若棠忽然歪过脑袋,像个任性小孩一样说:“我才不要!一点意思都没有!”   “啊?你还得怎样有意思?”简莎问。   “身为导演的儿子,我要让你们见识一下顶级性张力!”姜若棠看向陆归帆,“我选班长!”   白映川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但心底就像被巨浪推翻了最后的堤坝,溃不成军却还要强装平静。   “哦,为什么选班长啊?”   “因为班长冰清玉洁高冷疏离,看起来就不像会被欲望支配的样子,选他才有冲击性啊!而且班长有很重要的道具。”姜若棠说得在情在理,但他不但手心冒汗,心脏都快跳到嗓子眼。   陆归帆会愿意配合他吗?会觉得是冒犯吗?   会……觉得他越界了所以不高兴吗?   “道具?”陆归帆歪了歪脑袋看过去。   简莎笑着鼓掌,“有意思!太有意思了!我能get到姜若棠的点!班长可是学神,学神就是凡人中的神啊!看神明因为一吻走下神坛,多有意思!”   赵长烽抓了抓后脑勺:“虽然不懂,但总感觉……哥,你很会玩儿啊!”   林鹿那酸到嗓子眼的心总算能落回去了,立刻起哄:“这个好!班长,你是不是怕了?”   陆归帆根本不可能害怕,甚至于在姜若棠提起自己的时候有一种悬着的心终于落地的安稳感觉。   哪怕是虚假的吻,他也希望姜若棠能被珍惜,被对方郑重地对待,希望姜若棠能得到快乐。   又或者,比起在场所有人,陆归帆更相信自己。   “我不怕,但我不是演员,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陆归帆回答。   姜若棠笑了,那一笑就像满天星星把夜晚点亮了,“你不用会,我会就行了!”   一句话,让大家又开始疯狂起哄。   陆归帆出身在澄滩的渔村,照顾自己的爷爷和奶奶都是保守传统的人,一旦电视里出现亲密画面,他们一定会遮住陆归帆的眼睛。   后来跟着爸妈进了城,他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学习。除了LED广告上播的电影预告,仔细回想起来他好像没看过什么吻戏。   又或者自己压根没有注意过。   而答应陪姜若棠表演假吻戏,恐怕是他十八年人生里做过的最出格的事情了。   姜若棠站了起来,朝着陆归帆走过去。   “班长,我来了哦!”   明明是带着雀跃的、孩子气的、没有任何邪念的声音,却勾起了心脏的薄膜,血液疯狂地涌入心室,脆弱的血管像是要裂开了一般。 第62章 我睡你身边   姜若棠坐在了茶几的一角,他缓慢地倾向陆归帆,透过那层薄镜片,姜若棠可以看见陆归帆的眼睛。   陆归帆的表情很淡,这让姜若棠想到了神龛里那些被世人以香火换欲望的神像。   你会心动吗?   姜若棠弯起眼睛笑了一下,明明自己紧张得心脏都要悬停了,却还要一脸落落大方——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啊!   他伸出手,轻轻抬起陆归帆的下巴,拇指覆盖在了陆归帆的唇上。   原来这就是他嘴唇的触感,有一点柔软,又有一点韧性,姜若棠屏住呼吸靠近,他不知道此时的陆归帆有没有像自己一样闭上眼睛,当他吻上自己的手指,错觉一般陆归帆的肩膀短暂地僵硬了一下。   也许是因为姜若棠侧过脸时鼻尖差一点触碰上他的脸颊,又也许是陌生的温度和第一次有人突破了陆归帆的社交距离让他不适应,他的唇好像轻微地张开了一下,让姜若棠的拇指指腹感觉到微妙的力量,就像是陆归帆回应了他。   姜若棠轻轻挪动,嘴唇顺着自己的手指向上,他的鼻尖来到了陆归帆的眼镜下方,将镜框缓慢顶了起来。   陆归帆的手原本随意地搭在沙发扶手上,当他感觉到镜框正一点一点失去重量时,在无人主意的角落里,他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姜若棠的鼻尖就像羽毛,若有似无触碰他的肌肤,那轻微的体温传递,让陆归帆的心脏被无形的力量拉扯提拽,随着那副眼镜挪动向高处。   镜框的上沿带起了陆归帆的刘海,一切朝着难以自控的地方而去。   周围一片安静,姜若棠知道自己必须点到即止,他向后一退,倏然间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陆归帆唇上的压力消失,随之而来的是从未有过的巨大空虚感,从骨血到大脑,都在下意识追逐着姜若棠的体温。   然而姜若棠只是双手托着他的眼镜,将它戴回原处。   “怎么样?有没有电影感?”姜若棠的双手还搭在陆归帆的肩膀上,刚好为他挡住了炸红的耳朵。   简莎他们几个都看傻了。   “我……刚还以为你真的亲到班长了呢……”蔡寂咽了一下口水。   “怎么可能?我亲的是我自己的手指!”姜若棠解释道。   赵长烽摸了摸后脑勺,“有种又深情又涩情的感觉,不知道咋回事……”   姜若棠露出了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表情,“深情我还能理解,涩情算怎么回事?我明明嘴唇都没动过!”   简莎来了个神总结:“可我觉得你光用鼻尖就把班长的纯洁夺走了。你挑起的不是班长的眼镜,而是他的贞操!”   “什么鬼?”姜若棠转头看向陆归帆,“班长!我对你是不是很保护的?”   陆归帆的耳朵已经褪红了,淡声道:“原来假吻戏是这么拍出来的。”   姜若棠回答:“对啊,不只是这个,还有贴保鲜膜的呢,真的多此一举。”   简莎看向白映川求证:“不是吧?贴那么薄的一层膜,触感温度都跟真的亲了差不多,搞这一套不约等于脱了裤子放屁?”   白映川从头到尾都很沉默,姜若棠的假吻让他产生无尽想象,在他的鼻尖顶起那副老旧眼镜的时候,白映川的心血都要泵出来,他有一种冲动想要将姜若棠拽过来,狠狠咬上他的鼻尖,要他哭要他疼要他求饶,要他后悔当着他的面去撩拨别人。   “白映川?”   简莎的声音让白映川瞬间回过神来,他从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对另一个人充满无尽想象。   “是真的,也不是矫情,主要是有时候拍吻戏时演员年纪还没到,怕对方家长在意。”白映川说。   “哦,如果是这样还能理解。”简莎看向姜若棠,“有一说一,刚才的接吻画面要是放电视剧里,单集收视率肯定会爆!又纯又欲的,还得是你们美术生。”   “那当然。”姜若棠露出得意的小表情,“不要小看我们美术生的审美和构图!”   娟姐切了水果来,正好错过了刚才姜若棠的即兴表演,大家起哄地笑了。   晚上十点多,唱歌唱累了,一群年轻人就去了露台放烟花。   蔡寂感叹道:“我上一次放烟花,还是在小学的时候。那时候我妈还在我身边,她陪着我去楼下的杂货铺买了一块钱三个的小金鱼……”   姜若棠安慰道:“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就在你妈妈身边了,到时候你们全家一起看烟花。”   “嗯!”蔡寂笑着点头。   赵长烽手长腿长,点烟花的重任就交给他了。   本来应该找支香,但他们没准备,就翻找了待客用的烟,赵长烽点烟的时候还小声嘀咕了一句。   “这要是被教练发现了,我怕是要跪钉板了。”   大概因为天气冷,赵长烽摁了半天火机,小火苗还没坚持到把烟头烧透就灭了。   蔡寂一边搓手一边过来问:“好了没?”   “这打火机是不是没油了?”赵长烽抱怨了起来。   “还是我来吧。”姜若棠走过去,上辈子他抽的烟不少,在现场所有人里恐怕只有他才是点烟的行家。   赵长烽明明比姜若棠高了大半个脑袋,却低着头把烟递过去,那乖巧的模样像极了姜若棠的保镖。   姜若棠咬着烟,侧过脸,一手摁下打火机,另一手挡住风,火光照亮了他的下巴和嘴唇,姜若棠垂着眼,有风绕过了他的手,随着火光一个摇曳,光影在他的眉眼间变化。   白映川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觉得这样的姜若棠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从容中有一种将世事看透的疏离。   他有一种很特别的美感,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像一株海棠,优雅蜿蜒着延伸出自己的枝干,缀着紧紧闭合的苞蕾,却神秘地让人猜不透那苞蕾中的只是绿叶又或者是绿宝石般的花朵。   “你会抽烟?”陆归帆的声音在姜若棠的耳畔响起。   “会,但你放心,我不抽——因为我想要长命百岁。”姜若棠朝着陆归帆弯起眼睛。   陆归帆没有再说什么,他相信姜若棠不抽烟。   姜若棠把点着的烟递给了赵长烽,赵长烽压下腿,伸长手臂,点燃了那个像小炸药包般的烟花的引信,先是轻微的小火花,接着便是让人惊讶的火树银花,白色的、金色的、红色的、彩色的,将大家的脸照亮。   蔡寂拿着一个长长的杆子,赵长烽替他点燃,他举向天空。   忽然一声鸣响,惊得旁边的林鹿差点跌坐在地上,蔡寂的肩膀都缩了起来,像只鸵鸟。   姜若棠站在那里,他两只耳朵都很温暖,那声撕破长空的鸣响也没能把他吓到,相反声音很闷,因为有人站在他的身后捂住了他的耳朵。   他的后背几乎贴着对方的胸膛,明明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姜若棠却能清晰感受对方呼吸带来的起伏。   就像温暖的海,姜若棠潜意识里就想要陷进去。   那是陆归帆。   “砰——砰——砰——”   十几发彩炮冲向天空,蔡寂差点拿不住它。   其他人都捂着耳朵。   等到这一轮放完了,蔡寂几乎听不见声音了,冲着所有人大声喊:“这简直就是要干翻苍穹啊——”   姜若棠回过头,他和陆归帆挨得太近了,鼻尖差点掠过对方的唇缝。   他又闻到了陆归帆身上清爽的,让他无比安心的味道。   当大家回头的时候,陆归帆已经放下了自己的双手。   终于来到了倒计时,他们一边听着电视机里的声音,一边闭上眼睛许愿。   姜若棠觉得这一切都美好得像幻觉,他想要保护和报答的赵长烽就在他的身边,一声又一声喊他“哥”,他有了蔡寂和简莎这样的朋友,还有陆归帆体贴细致地和上辈子一样保护着他。   如果真的有神明,请让这一切天长地久。   大家把剩下的烟花都放完,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凌晨一点,该睡觉了。   简莎是唯一的女孩子,她惦记着一楼的公主房。   赵长烽和蔡寂勾肩搭背地聊着他们追的动画到了第几集,剩下的就是白映川、林鹿、姜若棠还有陆归帆了。   “还有两间房,我的房间和小高的房间。”姜若棠笑着说,“怎么分配?”   对于林鹿来说,反正他是绝对不会让姜若棠和白映川睡在一起的。   万一这两人来个床头对账,林鹿之前的一些挑拨就全部暴露了,以后他都很难在这两人之间周旋。   “我比较认床,从小学到中学每次来玩都是睡若棠的房间呢!”   林鹿的意思很明显,就是他要跟姜若棠睡在一起。   这样的话,就是白映川和陆归帆一起去睡小高的房间了。   “啊?白映川和班长睡一起?这两人会不会相顾无言啊?”简莎问。   姜若棠瞥了白映川一眼,捕捉到了他微微蹙起的眉心,他这人表面上温和实际上是有点高傲的,睡司机的房间对他来说估计很不爽。   “哈哈,白映川和林鹿比较熟嘛,那你俩就睡我的卧室啊!我跟班长睡小高的房间!”姜若棠回头看向陆归帆,“可以吧,班长?”   “好。”   陆归帆轻轻应了一声。   白映川盯着姜若棠看了好一会儿,然而姜若棠就像什么都没感受到一样,噔噔噔上了楼梯,拿自己的睡衣和洗漱用品下楼了。   这其实是最好的决定,毕竟白映川和林鹿的家境比其他人都要好很多,如果让他俩睡司机的房间,多少会有点被轻怠的感觉,现在这两人住在主人的卧室里,那就没什么可挑剔了。   林鹿也是喜上眉梢,没想到跨年的夜晚竟然能和白映川睡在一起。   “早点睡啊,宝宝们!”姜若棠笑着转身跟陆归帆去小高的房间了。   看着他的背影,简莎来了一句:“姜若棠要跟他的男神一起睡,这夜晚信息素弥漫,让人遐想连篇~”   赵长烽无语道:“你又在说我们听不懂的东西了!”   姜若棠却因为那句“遐想连篇”差点踉跄。   我去,本来我什么都没想,比矿泉水还纯洁!   被简莎这么一点,感觉自己不幻想点有的没的,都对不起和陆归帆的同床共枕。   小高的房间差不多有陆归帆家的客厅那么大,一张一米八宽的床,现代简约风的书桌和衣柜,其实属于小高的生活痕迹并不多,他顶多也就是陪姜怀远出去应酬回来如果晚了才会睡在这里,一个月下来打到顶也就四五次。   娟姐提前帮忙把床单和被罩都换成了姜若棠那套栗色格子的,两个枕头并排放着,明明是小高的房间,空气里却弥漫着让陆归帆觉得熟悉的、属于姜若棠的味道。   房间里开了暖气,空气有些干燥。   姜若棠洗完了澡,吹干了头发,站在小高的穿衣镜前咧着嘴。   “你在干什么呢?”陆归帆站在他的身旁问。   “我的嘴唇太干了。”   提起嘴,陆归帆又想起了刚才唱K的时候他几乎贴着自己的感觉,心脏剧烈收紧,血液向下奔袭。   “你房间有润唇膏吗?或者我问一下简莎有没有。”   陆归帆刚拿起手机,姜若棠就摁住了,“班长你是不是傻,润唇膏哪里能随便给别人用啊,那不成了间接kiss。”   不提还好,提起“间接kiss”,陆归帆低下头正好看见了姜若棠的手指。   那不就是刚才他们间接kiss的媒介吗?   “那你别剥了,万一破皮了,会流血的。”   “嗯,知道了。”   说完,姜若棠的舌尖还在下唇很快地舔了一下。   就像小猫舔罐头那么快,但陆归帆的心底泛起很奇妙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罐头。   不……应该说……他想成为那个罐头。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来到了床边,声音平静地问:“你睡哪一边?”   “哈哈,我睡你身边。”姜若棠对着镜子胡诌,说完之后还觉得自己挺押韵。   陆归帆瞥了一眼他没心没肺的背影,拉起了被子钻了进去。   这里是司机的房间,但寝具什么的很高档,床垫软硬适中,不像陆归帆的单人床只是在木板上垫了一层软垫,被子柔软蓬松,被套也很亲肤。   而陆归帆的身上穿着的是一套已经起了毛球的格子睡衣,摸上去有一点硬,和这张床格格不入。   “班长,你擦了面霜吗?”姜若棠回答。   “我的没带来。”   陆归帆对这些并不讲究,天气冷了,还是脸开始紧绷才想到搽面霜,用的也是超市里15元一大罐的保湿霜。   “我挤多了,给你抹。”   姜若棠跑过来了,在陆归帆的身边坐下,陆归帆下意识想要去拿床头柜上的眼镜,潜意识里他很想看清楚姜若棠靠近自己时的样子,但是姜若棠的手心已经贴在了他的脸上,他嗅到了淡淡的男士面霜的香气。   姜若棠并不想对方戴上眼镜,这样陆归帆就看不清自己脸上的表情。   他可以堂而皇之地接触陆归帆的肌肤,不加掩饰地欣赏他线条优美的眼睛轮廓,抚摸他的鼻梁,他的下巴。   哪怕只有短短的十几秒,姜若棠心底泛起一层又一层隐秘的甜。   “班长,你不刷题了吧?”   “太晚了,当然不刷。”   “好诶,睡觉。”姜若棠没有绕去床的另一侧,而是趴在了陆归帆的身上,翻了过去。   陆归帆下意识抬手撑了他一下,扣住他腰身的那一刻,真实又温暖的触感几乎要把陆归帆烫伤,他更想要死死掐住他,用力掐下去,让这个带起自己莫名情绪的坏小子喊疼。   然而姜若棠已经钻进被子里了。   陆归帆朝着床沿的位置靠去,他觉得自己的睡衣质地太粗粝了,会刮得姜若棠不舒服。   但是姜若棠却轻轻扣住了他,“就一床被子,你离我那么远,都不暖和了。”   陆归帆朝着姜若棠移了一点,姜若棠的胳膊伸了过来,绕过了陆归帆的腰,将他朝着自己的方向搂了过去。   “班长,你是不适应和别人一起睡觉吗?如果我在这里搞得你睡不着,我可以上去和林鹿他们一起睡。”姜若棠问。   大概因为离近了,姜若棠说话时的气息像一层一层的波澜涌向陆归帆,让他心神紧绷的同时又成瘾一般下意识去追索去感受。   “我……睡衣比较旧,质地比较硬,怕蹭到你会让你不舒服。”   “啊?我又不是豌豆公主,没那么细嫩。”姜若棠看着陆归帆的眉眼,只觉得满心欢喜想要紧紧靠着他,“不过你这么说了,我就好奇了,我能摸摸你的睡衣吗?睡衣能有多硬?”   陆归帆发现,只要姜若棠坦诚说出自己的愿望,他根本拒绝不了。   “你真是小孩子,睡衣上都是毛球,有什么好摸的。”   “摸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姜若棠的手掌贴在了陆归帆的后背上,轻轻摸了摸,感受着那些小毛球带来的磨砂般的质感,莫名地有点上瘾。   这对于陆归帆来说,就像一种折磨,不仅仅是姜若棠的掌心,还有他的指尖隔着粗粝的布料抚过他的肩胛,他必须用十二万分的定力才能保持放松。   “你要摸多久?”陆归帆开口道。   出声之后他陡然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低沉甚至干哑,他不知道姜若棠发现了没有。   “好嘛,不摸了。其实那些小颗粒在手心里的感觉特别有意思。我小时候睡觉喜欢摸一床小毯子,不摸我就睡不着,那床小毯子也起了小毛球,手感就和你的睡衣一样。”   哪怕关了灯,自己的视力也不好,但陆归帆借助想象能感受到姜若棠此时一定是眼睛弯弯,唇上带笑。   “班长……”姜若棠的声音响起。   “怎么了?”   “我痒痒,你给我挠挠?”   陆归帆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他不知道是不是被姜若棠传染了,精神深处也在发痒。   “哪里痒?”   “右边肩胛下面。”   一边说,姜若棠一边转过身背对着陆归帆,他一动,带起一阵风,满满都是姜若棠的味道。   陆归帆隔着睡衣给他挠了挠,姜若棠不满意地扭了扭,“唉,隔靴搔痒一点不爽,你伸进去好了!”   姜若棠把自己的睡衣向上拽了拽,意思是让陆归帆从衣摆下伸进去。   陆归帆屏住了呼吸,喉咙来回滚动。   大概等了好一会儿都没见着陆归帆有动静,姜若棠这才觉得自己太“造次”了,回过头来小心地说:“那……算了,我自己挠挠好了……”   “没关系,我来。”陆归帆的手伸进去,试探性地在姜若棠的背上碰了碰,“是这里吗?”   “上面一点……左边一点……”姜若棠耸着肩膀扭动,将自己往陆归帆的指尖上蹭,“哈哈哈,班长你用力一点!又不是挠小猫!”   “还小猫,你这就像玩了泥巴的小猪,把我当成树来蹭。”   这个比喻把姜若棠给逗笑了,陆归帆的指尖能感觉到来自他胸腔的振动,自己的心脏也跟着共鸣,那种无法克制的悸动感如同潮汐周而复始地涌来。   挠了一会儿,陆归帆的手停了下来,轻轻覆在姜若棠的肩胛下,轻声问:“睡吧?”   “嗯,睡了。”姜若棠的声音有些粘糊,大概是困了,听着很乖很乖。   过了好一会儿,陆归帆才将手拿了出来,捏着姜若棠睡衣的后摆缓慢地向下扯,小心地盖在他的后腰上。   手心和指尖还留有对方的温度和触感。   大概是到了新的环境,陆归帆没有丝毫的睡意,这让他细细感受着睡在自己身旁的姜若棠。   对方微微蜷着,一只手放在枕头上,呼吸是平缓的,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陆归帆动了动手指,这是他第一次想要主动去触碰某个人。   越是安静,好像就越容易有无穷无尽的想象。   比如唱K时候那个虚假的吻,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人接近自己可以带来那么强烈又细致的感觉,哪怕仅仅是鼻尖轻微的触碰,对于他来说就像洪流涌入心脏,决堤在即。 第63章 姜若棠是他最后的答案   陆归帆觉得姜若棠这人真的很奇妙,明明家境算得上奢侈,但却对底层的生活见怪不怪。   甚至于,陆归帆能感受到姜若棠自洽地融入甚至于喜欢着自己生活里的一切,包括躺上去会发出咯吱声响的老旧沙发,能让他们贴在一起学习的狭窄卧室,能时不时一边吃饭一边撞着膝盖的小折叠餐桌。   陆归帆生活里一切的不完美,都被姜若棠包容着,甚至于喜欢着。   在姜若棠的世界里,身边的人从没有因为物质而被分成三六九等,只有真心或者假意。   谁待他三分好,他能回馈十分。   这样的人,仅仅作为朋友,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如果更贪心一点,走得更近一点……真的可以吗?   此刻,在姜若棠的卧室里,林鹿坐在角落的懒人沙发里,手里拿着一本欧洲某画廊寄过来的画展介绍,里面不是英语,林鹿也看不懂,但抱着这本东西似乎能缓解他的尴尬。   因为这个卧室让他熟悉,又极大地陌生。   熟悉是因为书桌、书架、衣柜这些家具都和上一次来一模一样,就连床单也是姜若棠的一贯喜好——暖色调的格子。   但是所有的关于白映川的海报、桌面立牌、夜灯等等全部都消失了。   不远处的书桌上整整齐齐地码着模拟卷子,相框里的也是姜若棠自己的照片,以及一张夹在水晶相框里只有半本书大小的水彩画。   书架上也都是和艺术有关的人物传记、画家流派、名家画册等等。   这一切都在告诉所有进入这间卧室的人——姜若棠拥有清晰明确的自我,他的生活和热爱都只属于他自己。   这时候白映川洗完澡进来了,他的发丝湿漉漉的,微微弯曲着贴在额前,大概是觉得有些碍事,他抬手将它们捋起,那一刻他漠然的表情有一种让林鹿产生近乎恐慌的压力。   “你去洗吧。”白映川淡声道。   林鹿放下了那本画册,赶紧拿上东西进了浴室。   当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时候,白映川对林鹿冷淡得要命。   这种冷淡,林鹿本来以为会是对待姜若棠的,但他怎么也没弄明白回旋镖是怎样扎回到自己的身上。   当温热的水流浸湿他的头发,林鹿得身体才逐渐感受到温度。   明明白映川距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遥远。   白映川坐在书桌前吹着自己的头发,眼前是姜若棠夹在水晶相框里的水彩画。   近看是垂丝海棠,洋洋洒洒低着头,开得十分放肆,如同薄雾般晕染开的颜色里透着优雅。   白映川宛如被牵引一般,放下了吹风机,将水晶相框拿到了自己的眼前,才发现画面的留白仔细看竟然能看出来是姜若棠的侧脸轮廓。   “这是自画像?”白映川笑了。   看姜若棠的画,似乎能了解他更多。   白映川的胳膊碰到了那摞练习卷,才发现下面还放着一本册子。   他将册子拿出来,才发现这是傅春石书画艺术展览的纪念册,也就是说里面应该收录了姜若棠的那幅获奖作品。   白映川快速翻开,目录显示姜若棠的作品就在第三页,他的情绪从来没有那么紧张过,像是在等待最重要的试镜结果。   第三页,占据了整整一个页面的作品,是所有获奖作品里唯一的一幅素描肖像。   而那个眉眼、神态、气质……白映川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谁。   白映川的喉咙动了一下,心脏像是从万米高空狠狠砸进了深渊裂隙的冰缝里。   他对剧本角色有着强烈的感知能力,对画也是一样。   这幅画里透出的感情充满依赖又无比热烈。   白映川在桌前呆坐了许久,直到门外响起了林鹿的脚步声,白映川这才将画册合拢,重新放回到了模拟卷下面。   “你洗完了?吹干了头发就睡吧。”   白映川将吹风机递给了林鹿,然后先一步躺到了床上,转过脸去面朝着墙。   这一整晚,白映川和林鹿都注定了难以入眠。   姜若棠的获奖作品让白映川知道,自己恐怕永远无法成为对方生命里的男主角。   而林鹿则在揣摩着白映川的心思,不知所措,忐忑不安。   在小高的卧室里,陆归帆沉默而安静地看着姜若棠睡着的样子,连呼吸都被收敛起来,像是担心惊动了他。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侧躺着的姜若棠忽然睁开了眼睛,当他撩起眼帘看向自己的时候,陆归帆连装睡都来不及。   两人对视,姜若棠就像看穿了陆归帆的心思,手指抬起来在陆归帆的唇上碰了一下。   “你是不是在想那个吻?”   姜若棠笑了,三分戏谑,更多的是带着撩拨意味的坏。   “……不,我只是单纯睡不着。”   姜若棠的脑袋在枕头上挪动了一下,他的发丝、皮肤与枕头紧密贴合着,陆归帆只觉得呼吸被无限拉长,姜若棠就枕在自己的心脏上。   “我也睡不着。你说……接吻到底是怎样的感觉?”   那声音轻轻的,明明充满了单纯地好奇,对于陆归帆来说就像来自深渊的蛊惑。   “不知道,没吻过。”   陆归帆的大脑忽然空茫一片,他无法用逻辑,只能用本能来回答对方的问题。   姜若棠撑着下巴,轻声道:“班长,你嘴唇好软,要不然……让我试一下?”   明知道对方说的是什么,陆归帆却还是开口问:“试什么?”   对方一个翻身笼罩在了陆归帆的身上,双手撑在他的耳朵两侧,垂下眼看着他,稀碎的刘海也跟着垂落,在黑夜里宛如欲望的囚笼,拉扯着,坠入陆归帆的心脏。   “当然是……试试看真的吻是什么感觉。”姜若棠的声音响起。   陆归帆觉得自己疯了,哪怕这只是姜若棠的恶作剧,他无聊的消遣,或者他恶意的勾引,都没有关系。陆归帆想要的就只是对方给自己一个将悸动付诸于实际的理由。   还没等姜若棠的唇压下来,陆归帆便单手将自己撑起,另一只手扣住了姜若棠的后脑勺,毫不犹豫甚至于可以说是急不可待地触碰上那两瓣柔软的唇。   这感觉并没有想象中惊心动魄,但它就像出膛的子弹,瞬间穿透了脆弱的壁垒,前所未有的占有欲如同岩浆般上涌,他用力碾磨着姜若棠的唇,对方回应了一个轻微的舔咬,陆归帆顿觉天地倒转,一腔赤诚热烈全部都想给他。   上颚被柔软而轻佻地挑过,某种渴望被对方勾了出来,只是破了一个小小的口子,无处安放的悸动喷薄而出。   那一阵突如其来的紧张感让陆归帆头皮发麻,他骤然睁开眼睛,大量空气涌入胸腔,面前是空无一物的天花板。   咚——咚——咚——   心脏剧烈跳动,提示着陆归帆这才是现实。   原来自己竟然做梦了。   他觉得自己一向自控能力很强,鲜少玩乐,时间和精力都尽量用在能够创造价值的事情上,比如学习……至少考个好大学找个好工作,他和父母都能过上比现在更好的生活。   他不曾为任何事情着迷上瘾过,什么游戏、小说、打牌……他会让自己去体验,同时也能轻易抽身。   但姜若棠……本身好像就对他有着无穷无尽的吸引力。   因为姜若棠懂得陆归帆想要被怎样对待,他用自己独有的方式保护着陆归帆的世界。   于是,陆归帆迟来的青春期、让心跳加速的多巴胺、那些所谓让感官细胞疯狂活跃的激素,都为了这个人迸发出来,收都收不住。   姜若棠还保持着那个姿势睡在自己的身边,不谙世事,绝对信任。   但是陆归帆却必须要起来,有生以来头一回,他的小船随着波涛汹涌荡漾,被船绳束缚在岸边,不断与海浪撞击着濒临散架。   他去了一趟洗手间,仰着头,呼吸憋在胸腔里,梦里的姜若棠……真实到让人不想梦醒。   当冷水浇到脸上,他戴上眼镜,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姜若棠为什么会那么爱画他的眼睛,明明此刻就像有洪水猛兽冲出来……想要一口把姜若棠给吞下去。   这样的他,连陆归帆自己都陌生。   忽然,身后的灯亮了起来,姜若棠踩着拖鞋揉着眼睛来到他的身后,带着睡意的声音响起。   “班长……你在干什么啊?”   “没什么,你是要上……”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姜若棠就站在他的旁边,翻起马桶盖,歪着脑袋毫无防备地放水。   “你……”陆归帆在看到姜若棠歪着脑袋半睡半醒样子的时候,想要说的话又咽了下去。   他克制着自己想要看他的冲动,侧过脸去,热度却从喉咙一直蔓延到了耳朵和脸颊,光是听到姜若棠把睡裤穿上的声音,陆归帆就觉得刚才泼给自己的冷水并不足够。   他们回到了房间里,陆归帆躺了下来,他觉得内疚,因为他对一个帮助过自己很多次的朋友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尽管导火索是对方造成的。   下一秒,旁边的姜若棠忽然靠了过来,他像一只土拨鼠,而陆归帆的胸膛就是他最有安全感的土壤,他下意识往里钻,另一只胳膊绕了过来,陆归帆本来想要远离他,但此刻他发现自己根本远离不了。   如果从没有人像姜若棠那样对待自己,陆归帆可以享受孤独。   但现在他戒不掉了,姜若棠这样无条件依赖自己的感觉,让陆归帆感觉到满足。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姜若棠的发顶。   陆归帆的行事原则很简单,从不犹豫也懒得自我怀疑地内耗。   既然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那接下来就像解题一样,一步一步拆解,而姜若棠是他最后的答案。   他有耐心,他也有决心。   第二天早晨,就是元旦节当天。   娟姐没有把大家叫起来吃饭,因为她知道孩子们昨天晚上肯定玩到很晚。   就连姜怀远和赵云疏回来也是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了他们。   蔡寂和赵长烽追动画一直追到凌晨三点,现在两人还在房间里睡得呼呼响。   简莎虽然十点就醒了,但还是忍不住躺在公主床上玩手机。   至于白映川和林鹿……一整个晚上白映川都是一个睡姿平躺在床上,林鹿好几次想要和他说说话,甚至打算说一些姜若棠小时候的事情,但白映川似乎都不感兴趣。   直到中午,大家陆陆续续都起来了,娟姐做了一桌好菜。   姜若棠不知道陆归帆什么时候起来的,只知道当他坐起来的时候,陆归帆的睡衣已经折好了放在床头,随时可以收到背包里带走。   此时的他就坐在窗台那里,看着小高从姜怀远那里借来的《运镜与画面》。   一天里这个房间光线最好的时候大概就是此刻了。   陆归帆看起来就像校园电视剧里的男主角,在回忆里会反复爱上的人。   “班长,你这个睡衣要带回家吗?”姜若棠试探性地问。   “不然呢?”   “要不……你把它留在这里吧。”姜若棠说。   “嗯,为什么?”陆归帆将书挪开,看向他。   “下周我就要去参加首都美院的校考了。校考结束之后我就要全力冲刺文化课了……我想……也许偶尔……我需要你留在这里督促我学习,帮扶一下我这个学渣。”   姜若棠在被子里的脚趾都紧张地勾起来,生怕陆归帆不给面子说自己不当“家教”。   “哦,那好吧。”陆归帆的视线又回到了那本书上,“不过,你月考都能全校二百五十名了,已经脱离学渣行列了。”   姜若棠暗自呼出一口气来。   只是他没有看到陆归帆被书页挡住的唇角。   吃完了午饭,白映川的母亲就让司机来接他回家了,白映川面无表情地轻哼了一声。   这是白月在提醒他,别在姜家停留太久,万一被林鹿传回到林成栋那里,影响不好。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白月还在幻想凭借林成栋给的角色重新翻红。   白映川向姜若棠告别,“我妈妈催我回去,估计是担心我不够时间好好看剧本。”   “哦,剧本也很重要的。毕竟你不是那种对着镜头念一二三四五,等着后期配音演员的事儿咖。”   姜若棠的神情未有丝毫不舍,白映川想起那获奖的画,只有无尽的遗憾再次翻滚而来。   林鹿见状觉得自己留下来也没什么意思,就找了借口跟着白映川一起回去。   当他们一走,陆归帆就看着姜若棠将自己那套睡衣放回到他卧室的衣柜里,有一种请开光学神的感觉。   赵云疏敲了敲房门,先对陆归帆笑了一下,然后对姜若棠说:“若棠,我有点儿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嗯,好。班长你坐一会儿,我跟我妈聊两句。”   “好。”陆归帆点了点头。   他们来到了赵云疏的书房,赵云疏有些不解地问:“若棠,你和耿玉关系如何?我怎么听说他举报过你联考舞弊?”   “我们算是冰释前嫌吧。耿玉有点冲动,性格简单,容易被唆摆,但现在他应该吃一堑长一智了。”   “他的妈妈梁红竟然给我发了新年问候,我以为她是群发的,那出于礼貌,我也发了一条回去,没想到她约我有空一起喝茶还有美容?”   “她是从咱们班的家长群里找到你的?”   “应该吧。但你也知道,你们北城光耀百分之三十以上的学生家庭非富即贵,我在那个群里两年半,从不会被邀请参加她们的活动。她忽然之间这么……友善,让我担心她是不是还在为了他儿子那个事儿迁怒你?”   听了赵云疏的话,姜若棠垂下眼,心想这应该是耿玉回家之后,把自己说的那番话转述给他父亲了。   耿照潭因为儿子联考舞弊的事情仕途受损,已经被调离出省府的机要岗位,如果没记错的话,过完年他就会被调去文化口子了,级别相当于一朝回到解放前,然后在新赛道重新启航。   耿照潭是个有能耐的人,会逐渐重回巅峰,在文化口子干出一番实绩来,往后无论是多大的影视公司都得给他几分薄面,毕竟人家审批嘛。   “妈,没事,她请你喝茶和美容你就去,夫人外交嘛。如果这个圈子你觉得有意义,就找几个志趣相投的朋友,为自己扩展一下人脉。如果这个圈子让你不舒服,你就不去了,也没什么。梁红会向你伸出橄榄枝,我估摸着是他们家想要多一条腿走路,和林成栋那边貌合神离了。”   赵云疏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怪不得呢。他们家的消息一向又快又准,结交一下也有好处。”   是的,上辈子林成栋霸占了影视公司之后,搞了好些烂俗题材赚快钱,审核上都是耿照潭指点他怎么修改过审。   这一世,他们恐怕连狐朋狗友都做不成了,儿子被算计而自己受牵连的这口气,会让耿照潭芒刺在心。   能再次砍掉林成栋一个非常重要的资源,姜若棠心里高兴得吹起唢呐,巴不得立刻就给林成栋“送葬”。   “若棠,你说你怎么跟个大人似的?”赵云疏问。   “我本来就是个大人啊。”   姜若棠悄悄回到自己的卧室前,微微将门推出一道缝隙,发现陆归帆就坐在他的书桌前看着他元旦节前写的卷子,完美cos家教,对他的衣柜、书架没有丝毫其他的兴趣。   “啊……班长,你对我就没有一点好奇吗?”   陆归帆淡然地将他的卷子翻到下一面,“有啊,我在想要用怎样的方式才能让你把这个化学式配平。”   “……”   在陆归帆的一对一辅导之下,姜若棠竟然在晚饭之前就把第二天该交的全部练习卷都写完了,包括语文作文。   姜若棠都可以想象明天汪夫子看到他的卷子该怎样地感动。   陆归帆当天晚上本来就该回家了,姜若棠立刻哀求道:“师尊——徒儿难得表现这么好,你就奖励我一下吧!”   陆归帆略带笑意地看着他像小孩子一样耍赖,开口问:“你想要什么奖励?我给你画朵小红花?”   “才不要。”   姜若棠心里嘀咕着,有本事你就像小说里那样,给我亲出一朵来,画出来的算什么本事,你还能比我画得更好?   陆归帆又问:“那你要什么?”   “你再陪我睡一晚,明天小高会送我们一起去上课。”姜若棠说。   陆归帆把草稿纸拿出来,在上面画了九个点,“你能用三道直线把这九个点连起来,我就留下来。”   姜若棠眼睛一亮,这妥妥就是送分题啊!   他刷刷刷三下,就把九个点连了起来,抬着下巴看向陆归帆。   陆归帆淡淡地说:“哦,看来只能留下来了。”   姜若棠立刻跑去扯自己的床单。   “你干嘛呢?”陆归帆转过头去,看着姜若棠在那里忙活。   “换床单被套!今晚我们睡这里!”   之前林鹿和白映川睡过,虽然这两人应该很爱干净,但姜若棠的床上只能留下陆归帆的味道!   虽然不知道姜若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陆归帆还是走过去,帮姜若棠换被套。   他胳膊长,力气也大,没几分钟就把被套换好,被芯也抖平整了。   与陆归帆相比,蔡寂和简莎的战绩就显得相当惨烈。   他们一左一右在赵长烽的两侧,一个辅导数理化,一个跟进语文和英语,娟姐端着茶点,刚敲开赵长烽卧室的一条缝,沉重的气氛扑面而来。   蔡寂单手撑着额头,无奈地说:“让我想想……让我再想一想该怎么跟你讲……”   简莎也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单词是whether,是否的意思!不是weather!”   “哦,我就说这句话跟天气有什么关系呢……两个单词读起来不是一样的吗?”   简莎正处于脑梗的边缘。   娟姐放下茶点就赶紧出来,多待一秒都担心被抓去帮赵长烽做题。   她刚转身,就遇到了姜若棠和陆归帆,立刻把手指放到了唇间,示意他俩别进赵长烽的房门了。   “怎么了?”姜若棠凑过去小声问。 第64章 只看一眼   娟姐小声道:“哎哟,蔡寂和简莎不是陪着长烽刷题吗?”   “嗯,是啊。”姜若棠点了点头。   “我瞅着他俩就要原地升天了!”娟姐的手指向上指了指。   姜若棠会意,立刻双手合十,隔着赵长烽的房门拜了拜,小声道:“蔡蔡、莎姐,你俩功德无量。”   陆归帆站在一旁,揣着口袋,唇线也弯了起来。   姜若棠转头道:“你笑什么?”   陆归帆的手轻轻在他的头顶上摁了一下,“当然是因为我比较运气,带的是你。”   不用刷题了,姜若棠就把更多的心思花在了画画上。   陆归帆被推到了画室里,成为了他的模特。   他就盘坐在画室的正中央,看着那本早上没有看完的书。   姜若棠就在他的对面安静地画画。   说是画画,其实想象力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陆归帆的定力比赵长烽好了不只一点点,同一个姿势坐在那里一个小时可以一动不动。   偶尔他会抬起头来,瞥一眼画板对面的姜若棠,陆归帆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他悄悄地放下那本书,缓慢移动,好半天姜若棠都没有抬一次头,自然也就没觉察出陆归帆都不在原地了。   当陆归帆绕到姜若棠的身后,就发现这家伙一边画,一边低着头抿着嘴闷笑,一看就是在脑子里作怪。   再看一眼画板,陆归帆顿了一下。   因为那上面是个身着红衣,头戴簪花,骑在骏马上的状元郎。   衣摆被风带起,很是潇洒恣意,就连簪花都跟着扬起,黑色的鬓发没入帽沿之下,衬出一种古典的美感。   至于状元郎的表情,那就和垂眼看书的陆归帆一模一样,温柔文雅。   仿佛封侯拜相也不影响他内心那个淡泊豁达的世界。   姜若棠还像小孩子一样,低头笑一会儿,然后又补上几笔。   陆归帆一点一点凑近,看着他灵动的睫毛和嘴角的凹陷,只觉得这个人怎么看怎么让自己心里欢喜。   姜若棠终于笑够了,又抬起头,正要给簪花再上一遍颜色,谁知道陆归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够红了,就这样挺好的。”   姜若棠一愣,下意识抬头,眼看着笔尖上的颜料就要蹭在画上,陆归帆眼明手快地挡住了,一道红色落在他的手心。   姜若棠立刻有一种开小差被老师抓包的心态,低着头没敢说话,毕竟陆归帆坐那里一动不动将近一个小时,结果自己却画了个古装版的状元登科。   陆归帆略带笑意的声音在姜若棠的耳边响起,“嗯,这算什么?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我就想想而已。”姜若棠听出来对方并没有生气,这才抬起脸,弯着眼睛笑起来。   “你的脑瓜子里还想了什么其他的?”陆归帆问。   我还能想什么?   当然是想把状元郎的衣服扒下来,看看有几层!   但姜若棠还是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想着要买个软沙发,让你躺在上面,我就能画一个睡美男。”   “你看我信你吗?”陆归帆靠近了看向姜若棠,那副黑框眼镜就像一扇窗。   姜若棠莫名想起昨天自己假吻对方的样子,等到自己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用鼻尖撞了上去。   那一刻,他的脑子反应得飞快,装作开玩笑的样子,坏坏地说:“你不信也得信!”   陆归帆的眼睛被他撞起来,又落回鼻梁上,他扣着姜若棠的肩膀,第一次在姜若棠的面前笑得畅意。   不知不觉就到晚上十点了,陆归帆轻轻拎了一下姜若棠的后衣领,悠声道:“明天还要上课,少爷安寝否?”   大概是从没料到陆归帆会对谁这么亲昵,姜若棠小心脏都被轻轻勾了一下。   “嗯,睡觉了。”   两人去洗澡回来,姜若棠本来很期待陆归帆在自己面前换睡衣的,谁知道这家伙竟然躲到浴室穿好了睡衣,连扣子都扣到了最上面那颗。   陆归帆也不明白姜若棠怎么一副遗憾得呼天抢地的模样。   “怎么了?”   “我还没看到呢!”   “没看到什么?”   “你的腹直肌、腹内外斜肌、背阔肌……”   陆归帆抬手薅了一下姜若棠的脑袋:“听起来,你并不是单纯想要看我啊。”   姜若棠脑子嗡了一声,觉得自己一定是太嚣张了,该不会让陆归帆感到不舒服了吧?   谁知道,陆归帆的下一句话顿时让姜若棠放下心来。   “你是想要解剖我吧?”   “对,你不知道很多文艺复兴时候的画家为了了解人体结构,都会偷偷解剖吗?”   陆归帆回答:“比如米开朗基罗和达芬奇?”   姜若棠有点惊讶:“你还知道这个?”   陆归帆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姜若棠的书架:“从你那里的书上看到的。”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若棠在心里搓起手来,露出嚣张的表情,“哈哈,那就让我视觉剖析一下你的肌肉吧!”   说完,他就猛地扑了上去,两人本来正好都坐在床边,姜若棠本以为以自己的力量外加身体的重量一定可以顺利将陆归帆扑倒,谁知道对方也就是轻微晃了一下,很快就恢复重心,一副稳若泰山的样子。   最重要,他还垂下眼和姜若棠对视,仿佛在说:你这么点力气是想干什么?   姜若棠有点恼火,不蒸馒头都得争口气啊。   他离开了床,来到了陆归帆的面前,扣着他的肩膀就用力往下压。   陆归帆仰着头,看着姜若棠鼓足力气的样子,那目光里好似还透着一点点好整以暇的笑意,仿佛在说:请你表演到天亮。   起码一分钟过去了,姜若棠叉着腰,难以置信地问:“怎么会推不倒?今天晚上你也没吃秤砣啊!”   陆归帆伸长了手,轻轻扣着姜若棠的手腕,将他往自己的面前拉了拉。   “一般情况下,要知道别人的名字,得先报出自己的名字。要看别人的什么腹直肌,也得先亮出自己的吧?”   蓦地,姜若棠有种不好的念头涌起。   还没来得及躲开,就被陆归帆给拽了过去,因为惯性,姜若棠的后脑勺向后仰去,陆归帆微微起了身,一只手托住他的脑袋,等到姜若棠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摁在了床上。   “嗯,少爷,我很怀疑——你有腹肌吗?”   说完,陆归帆的手指轻轻扣着姜若棠睡衣的下摆,眼见着就要往上捞,姜若棠一个翻身避开,抱着被子就滚到靠墙的位置。   “我没有腹肌!”   他不敢回头,因为他怀疑自己的脸颊一定很红。   陆归帆好笑地戳了一下姜若棠的脑袋,“你有肚脐吗?”   “废话,谁还能没有肚脐?”   “要不然你给我看一眼你的肚脐?”陆归帆用很随意的语气说。   姜若棠一听,顿时来劲儿了,“那你给我看一眼你的腹肌?”   “嗯,可以啊。”陆归帆点头。   姜若棠这才慢悠悠打开被子,把自己的睡衣向上掀了一下,刚露出那个小小的凹陷,就立刻又把衣服扯了下来,也不管陆归帆看没看清。   “还以为你会有小肚腩呢,没想到竟然没有。”陆归帆用略带失望的语气说。   姜若棠用胳膊肘撞了对方一下,“你听赵长烽胡说,我只是腹肌不明显,但我没有小肚腩!十年、二十年以后都不会有。”   “哦。”陆归帆有点敷衍地应了一声,扯过被子一副即将就寝的模样。   “我还没看你的呢,不许盖!”姜若棠把被子拽回来,死死地盯着陆归帆的腰腹部。   老实说,他这么盯着自己腰腹的位置,陆归帆有点把持不住的预感。   但承诺了姜若棠的事情如果不做到,自己在他那里恐怕会信誉受损。   “好吧,给你看一眼。”   姜若棠的眼睛一亮,单手撑在陆归帆的身侧,脑袋凑了过去。   下一秒,陆归帆将睡衣向上掀起,紧绷好看的线条在姜若棠的眼前一闪而过,还没辨识清楚,对方就把睡衣盖了回去,顺带拽过被子。   “我没看清啊!”姜若棠扑过来,也只能趴在被子上。   “说好了一眼啊。我只看了你一眼,那你当然也只能看我一眼。”   陆归帆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将黑框眼镜摘下来,放在床头柜上,姜若棠抓住这个机会去掀被子,被陆归帆一把摁回到了枕头上。   “睡觉。”   “气死了,睡不着!”   说完,姜若棠就转身面壁。   灯已经暗了下来。   刷题刷掉脑细胞的姜若棠嘴上说着睡不着,但没有多久就发出平稳的呼吸声,慢慢地转过身来,面朝陆归帆。   陆归帆伸长手臂,又将床头柜上的眼镜拿了过来,戴上。   他一点点适应了黑暗,也能看清楚姜若棠的样子。   乖得仿佛只属于他一个人。   又过了一会儿,姜若棠正过去,脚在被子里踢了踢,脚心正好踩在陆归帆的小腿上,这嚣张的样子,陆归帆怀疑他在梦里把自己当成了登云梯。   陆归帆的手伸过去,指节轻轻蹭了蹭姜若棠的脸颊,没想到姜若棠下意识往自己的手边靠了靠,就像隐秘的心思得到了回应一般,心脏里那种涟漪从水底深处延绵而上的感觉又来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睡在姜若棠的卧室里,这一晚陆归帆没有认床,而是睡得很踏实。   随着元旦假期的结束,蔡寂设计的那个小游戏通过了审批,在穆闲清的高效操作下,闪亮上线。   “梦幻泡泡”不仅仅在大眼仔之类的社交平台上推广,就连麒麟视频和云枫视频都得给穆闲清面子,在首页上给予了广告位。   蔡寂看着全方位铺开的广告,心里打鼓,这只是个小游戏,和那些大型的RPG、FPS游戏根本比不了……能挣钱吗?能回本吗?他可以一辈子碌碌无为,但真的不想姜若棠因为自己而亏钱。   但是姜若棠却淡定得很,想着这款小游戏上一世在林成栋那么low的发行之下都有可观的流水收入,这辈子有穆闲清的操作,只有可能赚更多,绝对没可能亏钱。   果然,这款小游戏在年轻人中引领起一阵狂热风暴,大批不打游戏的用户也沉浸在“梦幻泡泡”里难以自拔。   这个小游戏成为碎片时间里的娱乐杀器,比如坐在公交车上、地铁里、上班摸鱼的间隙,有“梦幻泡泡”陪伴,时间也变得有趣。   玩着玩着,不少年轻人都发现这是谈恋爱的神器,什么泡泡追击、泡泡震荡,甚至还流传出网络段子——你到底爱不爱我,通关还是回到原点?   用的就是陆归帆为了哄姜若棠用的那一关。   就连姜若棠他们学校也开始流行这个小游戏。   据说高二有个学生玩这个游戏太入迷,没注意到上课铃响,手机被班主任给没收了。   等那个学生放学去领回手机的时候,竟然发现整个年级办公室的老师都趴在桌子上,端着手机玩着同款游戏……   就连智能机用的不怎么利索的汪夫子都能在泡泡世界里大杀四方,连赢了最年轻的英语老师三个回合。   宋清河老师都打趣道:“在泡泡世界里,我们的汪夫子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大招一发,击碎所有年轻泡泡!”   仅仅一周,穆闲清就告诉姜若棠他们“梦幻泡泡”的注册用户已经高达五百万,预计到月底很有可能冲破三千万。   小游戏的广告收入也在持续增长中。   保守估计,当月底到来的时候,姜若棠的流水分红就会有几百万,而蔡寂的版权流水分成也将会有六位数,陆归帆设计了最受欢迎的一个关卡,按照之前的合同约定也将参与流水分成。   最重要的是,这个收入并不只是一次性的,而是按季度结算。   只要这款小游戏一直经营下去,不断升级,蔡寂和陆归帆就会一直有流水分成。   穆闲清给了姜若棠一些亲友账号,可以免费玩到最后一关。   姜若棠把这些账号给了蔡寂,让他履行当初对同学们的承诺。   一到课间,就看到一群同学围着蔡寂登录免费账号,一时之间蔡寂的人气比白映川还要旺。   其他班的同学都对他们高三一班羡慕得要命。   中午,林鹿照例约了白映川出去吃饭,他俩在走廊里就听见其他同学在讨论。   “一班的蔡寂也太牛掰了吧?平常看他闷不做声,梦幻泡泡竟然是他设计的!”   “对啊,感觉我还在玩泥巴,人家的代码已经能卖出游戏版权了!”   “你猜他这个游戏能赚多少钱?”   “赚不了多少,游戏公司都精着呢,直接把版权买下了,以后发展成怎样都跟蔡寂没一毛钱关系了!”   “就算这样,这个版权卖出去肯定也不止几万块钱吧?而且游戏公司还给了他那么多亲友账号,说明很看重他啊!”   “关键是有了这个履历,以后蔡寂大学毕业了,什么大型游戏公司他都随便选,压根不愁找工作!”   林鹿一边听着,心里越发不是个滋味。   如果自己能和姜若棠保持和之前那样的关系,就能接近蔡寂,更先一步发现他设计的那款游戏,现在赚得盆满钵满的就是他们林家了!   白映川只瞥了一眼,就看透了林鹿在想什么,淡淡地说:“你从来没有关注过蔡寂,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也不曾挺身而出,所以即便你能接近蔡寂,也不可能成为被蔡寂信任的人。”   林鹿一听就知道白映川意有所指,他想为自己辩解,但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别说蔡寂了,就是姜若棠被怀疑月考作弊的时候,林鹿都不曾为他说话撑腰,他根本没有辩解的借口。   但是林成栋却对梦幻泡泡的成功眼红不已。   下了晚自习刚回家,林成栋就在客厅里等着他。   老实说,这段时间林鹿对自己的父亲也产生了恐慌,特别是前几天被林成栋砸了一拳之后。   “爸……”   林成栋甚至没有丝毫缓冲,就进入了质问模式:“你怎么回事?梦幻泡泡的版权拥有者竟然是你的同班同学!你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吗?”   “这个同学平时很低调,也不怎么交朋友。等我发现他设计了一个小游戏的时候,他已经把游戏版权卖掉了。”   “那你就亲近他,接近他,投其所好。他能设计一个小游戏,就能设计第二个、第三个!你跟他说,你爸爸会花大价钱买下来开发!”   林成栋最近走霉运,投资什么,什么就完蛋。   比如方舟手机、澄滩的鱼塘还有他的那个小游戏公司就快要倒闭了。   看着林成栋眼睛里泛起的血丝,林鹿是有些惶恐的。   他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前方无路可走,可身后依然是万丈深渊。   “你听明白了吗?”林成栋看着林鹿问。   “嗯!”林鹿用力点头,咽下口水,转身就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接近蔡寂,他要怎么才能接近蔡寂?   曾经的蔡寂也许很孤独、很寂寞,一点点善意就能让他肝脑涂地。   可现在的他被那么多朋友环绕着,林鹿根本不知道如何走进他的圈子里。   第二天,林鹿只能硬着头皮说有游戏方面的事情要请教蔡寂,还好蔡寂的性格比较温和,再加上他们还一起在姜若棠家跨年,既然林鹿开口了,蔡寂就邀请他来自己现在住的地方。   外公外婆做了家常饭菜,所以如果姜若棠他们几个没有特别的聚餐,蔡寂都会回家吃饭。   吃完了饭,在蔡寂的小房间里,林鹿就委婉地将父亲的意思转达给了他。   蔡寂听完之后,半仰着头思考了一会儿。   这些天,姜若棠向他科普了版权转让的形式,比如有一次性买断,还有流水分成,甚至于蔡寂对梦幻泡泡后续关卡的设计是有话语权的。   蔡寂的外公外婆也没有心机,就把梦幻泡泡是蔡寂设计的事情说了出去,不知道怎么的就传到了蔡寂父亲那边的亲戚耳朵里,于是一直不怎么来往的叔叔、姑姑竟然莫名其妙地跑来借钱。   姜若棠就又告诉他怀璧其罪、财不外露的道理。   而林鹿此时来找他,让蔡寂感觉自己又遇上了打秋风的亲戚,只不过林鹿的说辞更加委婉罢了。   “首先呢,我想对我自己的游戏有话语权,我现在的合作方很尊重我的想法和意见,这是钱不能买到的,而是要彼此认可和尊重。”   林鹿在蔡寂的眼里看到了一种坚定。   “还有,我们不到半年就要高考了。你觉得现在是把精力放到设计新游戏上的时候吗?”   这个反问,让林鹿没有办法再劝说下去了。   蔡寂看着林鹿,很认真地说:“林鹿,其实我觉得你应该把精力都放在高考上。”   “啊?”   “我从前呢,总想着讨好我的爸爸,我的继母还有继兄,但他们并不会感激这种讨好,只会变本加厉地向我索取。越是亲近的人啊,对我的伤害反而是加倍的。”   林鹿是知道蔡寂遭遇的,他低下头,因为所有的安慰都像马后炮。   “所以啊,我们得为了自己而活,让自己变得强大,这样其他人恶意的索取和攻击才伤不到我们。”   林鹿抬起眼,才发现蔡寂的目光是澄澈又敞亮的,一点都看不到曾经的畏缩和怯懦。   但是对于林鹿来说,真正的问题是怎么回去向父亲解释。   蔡寂就像看透了林鹿的想法,笑着说:“你就告诉你父亲,这几年之内,我不会和其他公司合作。”   林鹿只能回家原话转达。   林成栋周身低气压笼罩,林鹿看着都觉得害怕,但是他至少没有冲林鹿发火了。   良久,林成栋才开口道:“看来是签了什么独家协议。”   林鹿这才安然离开。   但是林成栋不甘心啊,自己的那个游戏公司投入了那么多的钱,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呢?   既然无法跟蔡寂合作,那就跟风好了。   他找了团队,深扒梦幻泡泡的代码,想着在市场的夹缝里当个跟随者,就算是吃梦幻泡泡漏出来的那点流量,也够他赚钱点了。 第65章 你想过怎样的人生?   于是没多久,林成栋就让那个游戏公司搞出了一个“幻影泡泡”,上架之后还真的拉了不少用户进来,趁着梦幻泡泡的热度,他的山寨小游戏第一天就赚了几十万。   这时候,全民版权意识并不强,侵权行为满天飞,游戏也是重灾区。   只有一些比较大的公司会投入资金进行维权,但像是梦幻泡泡这种刚上市正在着手拓展市场的,一般不会把精力放在维权上,甚至会把那些山寨小游戏也当成一种宣传。毕竟这些山寨小游戏顶多免费玩到十几关,等到玩上瘾了,还是得玩正版的梦幻泡泡的最终关卡。   只要等到梦幻泡泡发出维权风声,林成栋立刻下线这个游戏就好。   这几乎就是当时好些山寨游戏公司的生存之道。   “这要是能撑一个月,那就是几百万啊。”林成栋沾沾自喜。   但是穆闲清那边的法务团队立刻就锁定了这个山寨小游戏,直接向他的公司提起了侵权诉讼。   林成栋坐在办公室里看着自己的山寨小游戏不断攀升的用户数量,收到消息的时候傻了眼,“怎么会这么快……”   在林成栋的设想里,这个小游戏上线之后赚个上千万,在穆闲清那边反应之前就将小游戏下架……但这才几天啊?穆闲清那边的法务团队未免效率太快了吧?   梦幻泡泡的山寨货也不止他们一个,怎么这么快就找上他了呢?   林成栋不知道的是,穆闲清在那一大堆侵权案里把林成栋那个公司挑了出来,放到了头排。   穆闲清本人对寰宇影视的内部股东斗争一点兴趣也没有,连坐山观虎斗都觉得低端。   但谁要姜若棠是他的盟友兼小祖宗呢,那还不得顺手把林成栋拎出来杀鸡儆猴啊。   反观林成栋这边,根本就不敢把这个案子闹到庭上,一旦成了新闻,他就要成为行业笑柄,以后连银行贷款都难以审批,只能和对方的法务团队要求庭外和解。   既然是庭外和解,那就得有诚意。   穆闲清不缺钱,林成栋那三瓜两枣的他看不上,但不代表他能容忍阿猫阿狗把主意打到他的生意上来,直接定了个能让林成栋双膝跪地的赔偿金额。   还好穆家也是寰宇影视的股东,林成栋请了一位和穆家相熟的老股东当和事佬,本来想请穆闲清吃一顿饭,也被穆闲清给婉拒了,看在那位老股东的面子上,赔偿金额终于降低到了合理的范畴。   这一波,林成栋是赔了钱又砸了脸面。   那位老股东直言,这是自己最后一次为林成栋出面了,还说他已经失去了初心,和二十年前那个兢兢业业跟在姜老爷子身边做事的年轻人完全不同了。   林成栋脸上诚恳,心里敷衍地将老股东送回了家,转头就找了个寺庙拜拜,认为自己纯属运气不好,才会马失前蹄。   但这一波下来,他的游戏公司彻底关门大吉了。   不但那几天盈利的流水得赔给穆闲清,还倒贴了几百万。   穆闲清收到了赔偿,根据占股和分成合同,打了两百多万给姜若棠,几十万给蔡寂,就连陆归帆也莫名其妙收到了几万块的赔偿金。   那时候他们正在上课,银行短信发过来的时候,他们仨都是满头雾水。   蔡寂和陆归帆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姜若棠。   姜若棠也是莫名其妙,好端端地,这还没有到游戏公司季度分红的时候啊。   偏偏就在此刻,化学老师正在点人起来到黑板上做题,而陆归帆又看向姜若棠的方向,这就给了化学老师一个错误的提示,仿佛是班长在说点姜若棠吧,让他去锻炼锻炼。   “姜若棠,你上来做一下这题。”化学老师笑着说。   姜若棠傻住了,他刚才还在想那条银行信息是怎么回事,压根没有细想化学老师的解题思路。   我是谁?我在哪儿?   姜若棠硬着头皮站了起来,没想到身后的赵长烽竟然在小声嘀咕,“这题我会诶,蔡蔡教过我……”   什么?赵长烽都会的题,我还能做不出来?   于是姜若棠抬着下巴走上讲台,静下心来把题干看了一遍。   嗯,这题他也会,陆归帆教过的!   在全班的瞩目之下,姜若棠单手揣着校裤的口袋,像大佬一样,一行一行写下去,在最后得到答案。   化学老师点头道:“姜若棠同学的思路非常清晰,大家看一看。”   姜若棠转身走下来,实则暗自呼出一口气。   还好做对了,没有丢脸。   简莎抬了抬下巴,好笑道:“你这架势,我还以为你是化学课代表呢!”   反正甭管什么原因,姜若棠这题做对了,有得意的本钱。   化学课刚下课,蔡寂就说自己饿了,拽了姜若棠出去买东西。   姜若棠知道陆归帆也收到了那笔钱,肯定也很疑惑,路过他的时候宛如顺手牵羊直接扣着陆归帆的手腕就往外拖。   “班长一起——”   陆归帆失去了平衡,半边身子都被拽了出去,下意识往回一拉,竟然把姜若棠给拽了回来。   姜若棠向后踉跄,眼看着就要坐在地上,陆归帆下意识伸出了腿去接他,姜若棠就这样坐在了陆归帆右腿膝盖上。   虽然很隔,但下一秒姜若棠就意识到了什么。   周围的同学们发出了起哄的声音。   姜若棠侧过脸,就对上陆归帆的眼睛。   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揣摩对方眼底的情绪,陆归帆便侧了侧脸,面无表情地调侃道:“少爷,人体沙发你要坐多久?”   姜若棠赶忙站了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陆归帆站了起来,离开了作为,单手扣着姜若棠的脑袋轻轻向前推:“走吧,去买东西吃。”   姜若棠赶紧向前走,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心里却在偷偷开心。   他没有看见,陆归帆另一只垂着手攥紧了裤子口袋的边缘,直到走出教室才松开。   离开了教学大楼,姜若棠立刻就打了个电话给穆闲清,问他那几笔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侵权赔偿?所以不是季度分红?”姜若棠有些惊讶。   穆闲清还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对他说:“嗯,这笔赔偿来自林成栋哦。”   那邀功的语气,姜若棠仿佛能看到一只杜宾在慵懒地摇着尾巴。   “那这钱,我就可着劲儿花。可别过了两天,你又问我要回去。”   “怎么会呢?不过小锦鲤,你打算怎么花钱,可得跟我通通气。”   穆闲清虽然不认为十八岁的高中生有多么高瞻远瞩的投资眼光,但他相信玄学。   目测只要沾了姜若棠的光就能挣钱,他当然要多听听他的想法。   姜若棠笑着应了一声“知道了”,就挂了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蔡寂和陆归帆。   陆归帆的神情很平淡,他本身对金钱的欲望并不是很强烈,但他喜欢看姜若棠因为赚到钱而开心的样子。   至于蔡寂,整个人都傻掉了。   “游戏版权费加上这个侵权赔偿,我已经有五十多万了……我想都没想过我能有这么多的钱。”   姜若棠笑了笑,“以后你会更有钱的,就是你得小心点儿,可别又被你那些叔叔、姑姑的知道了,又得来管你要钱了。”   蔡寂点了点头道:“其实我是想把这笔钱给我妈妈。她和我继父的那个工厂承包了运动品牌逆锋的某个产品线,所以正在扩展规模,允许员工入股。”   姜若棠一听,点头道:“也是个不错的投资。逆锋的品牌发展很平稳,你妈妈和继父所在的工厂能和逆锋合作,说明生产水平过硬。”   听到姜若棠的肯定,蔡寂露出大大的笑容来。   陆归帆对姜若棠说:“我的账户里有这么多钱也不习惯,要不然都给你吧。你拿去打理,不然也就是放在银行里。”   姜若棠差点扣住陆归帆的肩膀摇晃:“班长,你长点心吧,我要是把你的钱都亏掉了,你就啥都没有了。”   “是吗。”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眼睛里盛着很淡的笑,仿佛在说亏了就算了。   姜若棠眨了眨眼睛,“你不是应该把钱存起来,最好存个三、五年的定期,等确定了以后你留在哪里了,再到那个城市买房子啊!”   “是吗?我只是忽然发现,我不一定要走从小到大我爸妈期待我的活法。”   “嗯?”姜若棠不解地看向他。   “辛辛苦苦考个好大学,进入一个旱涝保收的研究所,重复着未必会产生经济效益但讨好着领导的研究,就这样年复一年,领退休金,然后寿终正寝。”   姜若棠心想,这不就是陆归帆上辈子的人生嘛?   虽然安稳,但是无趣。   明明有才华,却甘于平庸。   只是姜若棠不知道在自己去世之后,陆归帆有没有接受出国进修的机会。   “那你想过怎样的人生?”姜若棠好奇地问。   虽然他们连大学都还没考上,就在这里畅想人生,实在天真好笑。   但有的时候,想象未来也意味着看清楚自己内心的渴望。   “大概是和你在一起时间久了,我也会用其他的角度来看待自己的能力。数理化不再是印刷在纸面上的题目,反而把它们变成一些有用的东西,会让我觉得更有意思。比如跟着蔡蔡学习的代码,当它们变成游戏里的关卡,我和你玩得很开心。”   姜若棠顿时明白了陆归帆的意思。   姜若棠歪着脑袋看着陆归帆,冷不丁蹦出一句:“班长,你好帅。”   陆归帆摁了一下姜若棠的头顶,在心中轻声道,真正帅气的人明明就是你自己。   你让身边的人变得更好。   新年第二周,小甜果的收购进入了如火如荼的最终阶段。   姜若棠本以为凭他的身价足够躺赢,没想到半路杀出了一个程咬金。   郑先生的意思是对方财大气粗,一旦对方拿下了自己想要的份额,剩下的就算姜若棠到手了,在经营管理上也说不上话,之前的很多计划也无法实现。   “郑伯伯,你能打听到对方是谁吗?”姜若棠好奇地问。   “齐晏泽。”   “哈?有点耳熟啊?”姜若棠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   “就是鸿天博睿影视公司现任董事长齐延锋最小的弟弟。”   “噗——”姜若棠差点被奶茶给呛死。   竟然是那个齐晏泽啊!   这算啥?不是冤家不聚头?   “怎么,听你这反应,不像和这个齐晏泽可以和平相处的样子?”郑先生果然很敏锐。   鸿天博睿在业内的规模比姜若棠他爸的影视公司还要大上起码三分之一,在业内两家公司偶尔也会合作,当然也有数据对打相互竞争的时候。   但是姜若棠和齐晏泽可是互相动过拳头的关系……不对,是姜若棠单方面被对方打到流鼻血的关系。   这话要从去年说起。   当时有位大导演过七十岁生日,开了个生日会,娱乐圈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也去捧场了。   姜若棠跟着姜怀远去了现场,林家父子也跟着去了,没想到遇上了齐晏泽。   他在齐家是有名的混世魔王,爹妈宠着、长兄罩着,要什么就有什么,身边本来不缺投怀送抱的明星和模特,谁知道这家伙大鱼大肉吃腻了,看上了林鹿这朵小白花。   林鹿多聪明啊,想拒绝又不好直接得罪对方,就一直给姜若棠使眼色,姜若棠就一直陪在林鹿的身边,但齐晏泽就喜欢林鹿那股躲躲藏藏的劲儿,找了机会就堵他,把姜若棠都惹毛了,直接一杯饮料浇他裤子上了。   齐晏泽哪里受过这样的“招待”,当即给了姜若棠一拳,鼻血立刻流下来。   林鹿就站在一旁傻住了,而姜怀远赶过来把儿子带去医院。   尽管事后齐晏泽的父母到姜家登门道歉,姜若棠还记得这家伙仰头看着自己从楼梯上走下来时的笑容,仿佛在说:我打了你又怎样,有本事你来打回去啊。   反正梁子算是结下了,而林鹿却在这件事里完美隐身。   “齐晏泽出多少钱?”姜若棠问。   “两千多万。我都怀疑他有没有想过买下小红果之后该怎么走。难道就这么放着,不引进其他版权来吸引用户吗?之后他还是得走融资的道路,他这是想要为鸿天博睿买下一个互联网平台吗?如果是鸿天博睿出手,那他们资金充沛,人脉资源以及合作方都很广,我们恐怕只能分一杯小小的羹,但是你对小甜果未来的一切设想都实施不了,还不如放弃。”   “郑伯伯,你让我想一想再跟你回话。”   “好,你确实应该好好想想。”   挂了手机,姜若棠双臂搭在走廊外墙上,他在脑海中回忆着关于齐晏泽还有鸿天博睿的一切。   印象里,小甜果在经历诉讼之后确实又存活了一段时间,跟风其他的视频网站引进了一些影视剧版权,但作品库不够丰富,也没有针对用户的推送算法,对于那些大博主的流量也没有合理利用起来,最后的结果是被另一个平台吞并,最终消失在时间里,甚至没有熬到推出手机应用的时候。   上辈子既然他们的作品库不够丰富,说明网站经营者的资金量有限,也没有成功融资,背后不像是有鸿天博睿这么大影视公司的样子。   那么购买小甜果,很有可能就是齐晏泽的个人行为。   姜若棠回了家,找了自己的父亲,问他要齐晏泽的私人联系方式。   “若棠,该不会上次齐晏泽打了你……你得找他报复回来吧?”姜怀远有些担忧地说。   “怎么可能?”姜若棠笑了起来,“像我这样以德报怨的大好青年,也许是要请他吃大饼呢?”   “啊?”姜怀远一脸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没事,不过老爸,你可不能跟任何人说我问你要了齐晏泽的联系方式。”姜若棠侧着脸,朝着他爸伸出小拇指。   “你真的只是请他吃饼?”姜怀远担忧地问。   “对!超级大的大饼,比我的脸还大的那种。”   姜怀远虽然不知道儿子要干什么,但这么些年姜若棠也没有做过害人的事情,被齐晏泽打得鼻子出血也只是觉得丢脸,自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生闷气而已。   如果他真的要教训齐晏泽,不用等到现在。   “好,爸爸为你保密。”姜怀远伸出小手指,和儿子勾在一起。   于是,正在和一帮富二代打桌球的齐晏泽的手机上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他想也不想就摁掉了,却没想到那个陌生号码一直没有停下来。   齐晏泽本来想要拉黑对方,但一想到这个号码不依不饶的劲头,心里就非常不爽,他接通之后不客气地问:“谁啊!你是赶着投胎吗!”   “齐先生,我想关于小甜果的事情跟您谈一谈。”   齐晏泽露出一抹无法无天的笑来:“哦!我知道你是谁!你就是出钱排在我后头的那个?价高者得天经地义,没钱就后面待着!”   手机那端的人的声音听着有四五十岁的样子,被齐晏泽怼了也依然气定神闲。   “那也没关系,齐先生可以存一下我的号码,等小甜果在您手上活不下去的时候,可以找我。毕竟要找到比我出钱更高的接盘侠,恐怕没那么容易。”   齐晏泽一听,火气立刻上涌,也顾不上和其他人打球,直接撑着球杆破口大骂了起来:“我看你就是一只酸鸡!自己买不下来小甜果,就诅咒我经营不下去!什么跳梁小丑都来我面前舞,老子懒得理你!”   嘴上这么说,齐晏泽却没有立刻挂电话,他这人就有点儿劲儿劲儿的,别人要是挑衅他,他就必须把对方打趴下。   这人不就是想买小甜果吗?那不是应该来商量?来求他吗?   一上来就酸,是个什么态度?   “哦,是吗?”对方还是不生气,“要不然小齐先生回去问一问你的大哥?”   我去!齐先生就齐先生,为什么要加个“小”字?   “我说你是不是有病啊?那是我哥,不是我爹!凭什么我的事情要问他意见?”   “可是你把这两千多万都花完之后,后续你怎么融资让小甜果走上正版道路?就凭和你一起玩的这些小伙伴们吗?不如问问他们,等你需要他们入股的时候,他们的钱加在一起够不够买一部《小猪佩奇》?”   说完,电话就挂断了。   齐晏泽气得脑仁都炸了,他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来给他找不痛快的!   他还没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凭什么,凭什么对方竟然先一把把电话挂掉了?   这就跟幼儿园里吵架,感觉自己正占了上风,对方忽然捂住耳朵吐着舌头高喊“我听不见”一样。   而电话另一端的郑先生也是呼出一口气。   他完全是按照姜若棠教他的话术来刺激齐晏泽,他本以为自己在说了第一句话的时候对方就会把他果断拉黑了,没想到竟然还能坚持到他主动挂电话。   看来姜若棠对这个齐晏泽性格的判断很精准。   “郑伯伯,别担心,咱们就坐等齐晏泽来联系我们。”   这是姜若棠说的,本来郑华笙是不信的,但现在……他信了三分。   齐晏泽将自己的兄弟们都叫到了面前,“喂,如果说我做生意做到一半,缺钱了要你们入股,你们能出多少钱?”   老实说,齐晏泽要是开酒吧、开KTV,这些兄弟们都会抢着入伙,但是那个什么小甜果?   好像就是个发视频的网站吧!能赚什么钱啊?   “那个……我出五十万!”   有人起了个头,其他人也纷纷响应。   “我也出五十万!”   “五十万没问题的,泽哥放心!”   齐晏泽看着这帮人,气得球杆都要捏碎了,这些家伙真要他们出钱,一人五百万都不在话下。   现在一人五十万,就是份子钱都没这么抠门儿的,真是洒洒水啊!   还真被那只酸鸡给料中了,这加在一起还不够买个幼儿动画片的!   这下他彻底没有心思打球了,把球杆往桌上一拍,就开着他的小跑车去了他哥的办公室。 第66章 陆归帆的台球(贴贴)教学   齐延锋正在和秘书交代工作呢,见弟弟进来了,就使了个颜色,秘书放下文件就走出去了,还把门也带上了。   齐晏泽哗啦一下就在他的对面坐下,脸上的表情就像吃了一百个臭鸡蛋。   齐延锋笑了一下,“哟,这是谁得罪了我们齐家的小少爷啊。”   以前听着“少爷”这两个字,齐晏泽觉得那是一种恭维,但今天被那个人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小齐先生”,“回去问一问你大哥”,齐晏泽的脸更黑了。   “哥,我问你,如果我用爸妈给我的那笔钱买下了小甜果,后续如果要融资,哥你会帮我牵线吗?”   齐晏泽的目光直落落地看着自己的大哥。   齐延锋怔愣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弟弟干事情能想到“融资”这么远。   那笔两千多万的钱,是爸妈给齐晏泽练手的,本以为他会去开个什么高端酒吧或者会所之类,毕竟这小子擅长享受,但谁能料到他会砸下去买一个视频网站?   在两大视频网站巨头的围剿之下,这个小甜果能苟延残喘多久?   正版习惯哪里是那么容易扭转的?   购买影视作品版权得砸多少钱进去?   最后很可能还没等到用户的正版习惯被培养起来,小甜果就经营不下去了。   所以,齐延锋是不可能用自己的人脉为弟弟填这个无底洞的。   也许这位齐家的小少爷确实需要一点失败的经验,让他明白有些事情不是他喜欢、砸了钱、买下来了,这东西就能活。   “小泽,你用小甜果练练手了解一下视频网站的经营,这个哥没有意见。但这毕竟是一种新的娱乐模式,网民是否愿意为它花钱还是未知之数,两千万已经是买经验的上限了。”   齐晏泽的脑壳嗡嗡响,他哥的态度被电话里的那个人给说中了。   他内心深处有预感,这个就是未来娱乐产业的发展方向,和电视台不同,视频网站给予用户更多的选择,也更灵活。   齐晏泽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哥,在未来很可能传统电视台不再有号召力,真正播放电视剧的主体将会转移到视频网站来,就好比现在年轻人宁愿把电视剧下到电脑上也不愿意坐在电视机前。   齐延锋虽然认同弟弟的想法,但现在这个投资的回报并不明朗,万一血本无归,在圈子里他连人都做不了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投资拍电影、电视剧,至少盈利在自己的可控范围内。   最后,齐晏泽像是斗败的鸵鸟,低着头离开了他大哥的办公室。   “怎么,生气了?来都来了,不跟大哥吃个饭?”   “不了,我现在噎得慌。”   齐延锋无奈地看着弟弟的背影,心想都二十出头了,喜怒都还在脸上,真是个孩子。   齐晏泽离开了鸿天博睿的大楼,一路开着他的跑车在环城公路上吹风。   不知道过了多久,夜幕降临,他才想起自己接到的那个电话。   对方太可恨了,对他那些狐朋狗友也好,对他哥的态度预测也好,都那么准。   说明电话那端的家伙认识自己?   齐晏泽在脑子里想了半天,这家伙的声音都很陌生,自己实在想不出来到底在哪里打过交道。   此时,好奇心在齐晏泽的心里成倍递增,大概是在他大哥的打击之下,他对小甜果也有那么点打退堂鼓了,反而更想要知道对方的身份。   他深吸一口气,把车开回了市区,给那个陌生的号码发了条信息:[聊聊?]   郑先生正在给自己的小鸟喂饭,比哄儿子还细致,等到他看到那条信息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   这半个小时,齐晏泽看了手机八百遍,一会儿撑着下巴,一会儿抖腿,一会儿去冰箱里拿啤酒,总而言之消停不了。   他心里打鼓:对方该不会也放弃小甜果了吧?   那该多缺德啊,说一大堆让他这个金主爸爸进退两难,结果对方撂挑子跑路了。   这不就是……不娶何撩啊!   呸呸呸,娶个鬼嘞!   等到郑先生看到那条信息的时候,唇上露出一抹笑,没想到这个齐晏泽的反应还真都被姜若棠料中了。   他慢悠悠回复对方:[聊聊就聊聊。]   只是让郑华笙没有料到的是,齐晏泽约他聊一聊的地方,竟然是一个桌球室。   摁着额头,郑华笙呼出一口气来,对姜若棠说:“我的小祖宗,这个桌球外交我可是不行的哦。”   姜若棠也捂住了脸,正常人谈生意、谈合作不是应该约在什么会所、咖啡馆之类安静、有格调的地方吗?   这个齐晏泽……难不成还得跟他来场桌球赛,赢了他才能跟他谈生意吧?   “要不然……我们去求职网站上发个兼职贴,找个台球高手随行?”姜若棠出了个主意。   郑华笙:“……”   郑先生的沉默让姜若棠知道这个主意有多么不靠谱。   谁知道那个“台球高手”会不会把他们和齐晏泽的聊天内容泄露出去,到时候惹出的麻烦就跟韭菜一样,割完一茬又一茬。   郑先生忽然道:“要不然,我让陆平练一练?”   陆平就是陆归帆的爸爸,现在也是郑华笙的亲信了。   “就是找个一对一私教也来不及了吧。要不然,还是我去跟齐晏泽聊聊。桌球,我还是会一点。”   只不过许多年没打过了,空有花架子,姜若棠说自己去还是很心虚的。   郑华笙开口道:“既然你考虑要和齐晏泽合作,让他知道自己合作对象的真实身份也是一种坦荡。不然等以后他知道了,觉得自己被欺骗了,闹僵起来也不好。确实你去比较好。”   “嗯。”   姜若棠挂了电话,又是一阵长吁短叹,然后趴在回廊上发呆,心想现在需要私教的换成他自己了。   这时候陆归帆端着从年级组办公室领回来的卷子,路过姜若棠的身边,因为身高的关系,他很轻易就瞥到姜若棠手机上正在搜索“台球私教”。   “怎么好端端地要打台球了?”陆归帆的声音响起。   姜若棠回头,一对上陆归帆的眼睛,就莫名想要被对方安慰。   “一位长辈要去和某位少爷谈生意,结果少爷约在了台球室……长辈不会打台球,可能得换我这个同龄人去搞外交了。但是……我的台球水平也只有受虐的份。”姜若棠向后仰着脑袋,露出可怜巴巴的表情。   他其实没指望陆归帆给他出主意,他只想把后脑勺埋进对方的胸膛里,然后被陆归帆好好安慰一下。   可惜,他的愿望落空了,陆归帆没有从后面靠近,而是来到他的身边,“我会打,要我陪你练吗?”   姜若棠顿住了,眼睛睁得都快像铜铃一样大。   “你……会打台球?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陆归帆反问。   “Unbelievable! 台球不就是不务正业的代名词吗?你这样的好学生……”   姜若棠正说着,陆归帆的手伸过来,在他的脸上摁了一下,从对方的指缝之间,姜若棠看到了陆归帆脸上的浅笑。   真帅。   “好学生也会打桌球的。”   “好好好,那我们今晚……晚自习之后去台球室练一把?我刚才查到,距离学校还蛮近的地方就有一间还不错的台球室。我们可以租一张台球桌,慢慢打。”   “慢慢打恐怕不行,十一点半就得回家了,不然第二天你上课又得打瞌睡。”陆归帆挪开了手,转而在姜若棠的眉心轻轻敲了一下,“你得认真学。”   说完,他就抱着那堆卷子进教室了。   姜若棠看着他的背影,内心深处充满了期待。   陆归帆这个人是不会轻易说自己会某样技能的,当他说自己会,而且还能教姜若棠,就意味着他很精通。   坐回到了位置上,姜若棠忍不住发信息给陆归帆:[你什么时候学的台球?跟谁学的?在哪里学的啊?]   [刚从澄滩到市里来读书,爸妈经常加班,我就会去他们的朋友那里吃饭。而那位朋友跟人合伙开了个台球室。]   姜若棠立刻就在脑海中想象,十二、三岁的陆归帆放学之后背着书包就进了台球室,在那里吃饭、做作业,大人们得闲的时候就教这个一本正经的男生打台球。   [那个台球室现在在哪里呢?]   [关掉了。后来那位叔叔又开了个小超市。]   姜若棠笑了笑,愈发期待了。   晚上画室刚下课,姜若棠没让小高来接,而是让他去接陆归帆,自己在路边拦了车,就去了约好的那家台球室。   到达台球室的时候已经九点五十多了,对于很多非学生党来说,夜生活才刚开始。   陆归帆已经在里面开了一桌,发了桌号给姜若棠。   这个台球室比较正规,服务和环境都挺好,灯光明亮,每台桌边都站着身穿制服的服务员,还设置了自助餐区可以端取点心、水果和饮料,以及这个台球室不允许吸烟。   这个台球室租了三层楼,他们所在的这一层是价格最高、服务最好的,一共有六张桌子,陆归帆选的是最靠近角落的一张。   姜若棠也没想到陆归帆竟然会选了最贵的那一层,还好最近陆归帆账户里有侵权赔偿,手头比较宽裕,不然姜若棠肯定会内疚。   他越走越近,也将陆归帆的身影看得更清晰。   他已经脱掉了大衣和校服外套,就挂在不远处的衣架上,身上穿着蓬松的羊绒线衫,线衫和里面衬衫的袖口捋到了手肘处,露出流畅的小臂线条。   大概是等姜若棠有些无聊,又或者是熟悉一下感觉,他已经开了球。   天花板上明亮的灯光落在陆归帆的发丝和鼻尖,琥珀色的眼睛里没有情绪的起伏,仿佛在脑海中精密地计算着什么,和周围嬉笑的氛围全然不同。   陆归帆俯身,手持长杆,肩臂延伸出赏心悦目的线条,校裤包裹着笔直修长的右腿,像是嵌入地面般沉稳坚定,微弯的左膝反倒有几分慵懒松弛,随着突如其来的发力,击球的那一瞬,姜若棠的心脏也跟着被贯穿。   一杆入袋,毫无拖泥带水,利落得让人心脏狂跳。   紧接着陆归帆又直起了背,将球杆收了回来。   姜若棠这才走到的身边,撑着桌子的边缘看向他:“哇,我现在相信你真的很会了。快点教我!”   陆归帆看了过来,曾经为球杆做支撑的手伸向姜若棠,指尖毫无预兆地勾着他大衣领口的扣子一拽。   姜若棠向前倾向对方,差点以为自己的额头会撞进对方的怀里。   但陆归帆已经松了力气,单手就解开了那粒扣子,笑道:“你穿的跟小熊一样,活动得开?”   “哦……”   他低头看一看自己,围巾、手套、呢子大衣,裹得严严实实的,台球室里本来就开了暖气,不用穿这么多。   姜若棠一圈一圈将自己的围脖解下来,而陆归帆也将球杆放下,来到他的面前,不紧不慢为他解开大衣的扣子。   每一颗扣子离开扣眼都让姜若棠莫名紧张,仿佛有什么脱离了自控,又像是内心掩藏的情绪随着每一颗松开的扣子汩汩涌出来,就快要藏不住。   姜若棠所有的感觉仿佛一直被陆归帆的手指勾着,直到对方将他的呢子大衣完全脱下去,手从袖子里出来的时候,姜若棠觉得自己几乎被对方抱在怀里了。   心脏乱了节拍,姜若棠心想,你不用这么体贴啊,搞得人会胡思乱想的好不好!   虽然胡思乱想,但开心加倍!   但陆归帆却全然不在意地转身,将姜若棠的大衣和围巾挂在自己的外套边。   “你试着打几杆,我看看你的姿势。”   “好。”姜若棠点了点头,正事儿要紧。   他以为自己的姿势没什么问题,但第一杆就没有击中。   陆归帆在一旁没说话,姜若棠就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腕,又打出了第二球,总算成功击球入袋。   他看向陆归帆,等待着对方的点评。   陆归帆来到他的身边,“你的姿势没有什么问题,看来以前玩过啊。但是呢,发力和角度都得注意。这些才是技巧。”   “嗯。”姜若棠点头。   陆归帆指了指离桌子边缘很近的一颗球道:“你试着打它看看?”   姜若棠对自己的能力还是很清楚的,这种球他打不进,黄球直接弹开了,姜若棠自暴自弃地看向陆归帆。   陆归帆把那颗黄球放回原来的位置,“如果球距离库边很近的话,用中杆中小力就行。但是现在这个情况呢,白球和它的距离有点远,黄球容易弹开,所以呢……击打的时候要往旁边加塞。”   姜若棠点头,他也知道加塞,但听理论容易,实操却很微妙。   “来,我陪你打这球。”   说完,陆归帆就在姜若棠的身边弯下腰,左手带着姜若棠在合适的距离架杆,右手覆盖在他握杆的手上。   姜若棠半趴在桌边,僵着肩背连动都不敢动。   因为他觉得自己被完全包裹在了名为陆归帆的茧里,对方的脸几乎就要贴着他,姜若棠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这好像是他重生后第一次和陆归帆贴这么紧,睡着之后挨在一起那种不算,毕竟自己都不记得感觉。   陆归帆发力的瞬间,姜若棠从胸腔到骨骼都跟着颤动,仿佛子弹出膛,微微偏离了白球的中心,施加了一个利落的巧劲,白球撞击向黄球,让它沿着库边不偏不倚前行,落入袋中。   虽然这不是什么厉害的技巧,但击发那一刻的刺激感是姜若棠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哇,好厉害。”姜若棠喃语道。   “初级技巧,厉害在哪里?”   “厉害在你能带着我把球打进去,让我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会。”   “嗯,然后什么都废。”   陆归帆这话把姜若棠逗笑了,明明球已经进了,陆归帆却仍然圈着他,特别是他一笑,自己从心脏到胸腔都要跟着姜若棠振动。   心无城府待在自己怀里的姜若棠很可爱,让陆归帆莫名产生一种要将他用力抱紧的冲动。   以及对方的嘴角离他太近,陆归帆的视线被吸引了注意力,如同船锚扎进深海,他的目光深陷入姜若棠的唇角凹陷里。   直到姜若棠动了动,离开了陆归帆的怀抱,把白球和黄球又放回了之前的位置,自己在那里比划。   陆归帆虽然若有所失,但还是站在旁边耐心地指导,帮忙从袋里把球拿回来,摆出各种贴着库线、距离不一的位置,姜若棠也是越练越顺手了。   等到自己把加塞练了个有模有样,姜若棠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应该假装没学会,让陆归帆手把手多教自己一会儿,这样才能多感受一下他的拥抱嘛!   接着陆归帆又教了他如何打中小角度的贴库球,“瞄准的位置要偏离目标一个球位,袋口在哪一个,就往那个方向加塞。”   说完,陆归帆示意了好几杆,杆杆力道精准,角度刚好,姜若棠都怀疑对方是不是高三了还经常忘台球室跑,不然怎么这么驾熟就轻?   姜若棠等了十几秒,以为陆归帆会像第一球那样抱着自己教,但谁知道他只是过来托着姜若棠的手肘调整了一下角度,就站在一边了。   怎么能这样?亲手教学就只有一球吗?   虽然我没有付学费,但也要给你差评!   就这样被陆归帆陪着,姜若棠练了好几种加塞,还真是越练越上头。   邻桌有几个女生,一开始其实就注意到了陆归帆,虽然那副黑框眼镜挡住了他的眼睛,但是他的身形是真的沉稳有张力,很吸睛。   而且多观察一会儿就能意识到陆归帆其实是个帅哥,打球的风格低调又严谨,特别是等姜若棠来了,两个帅哥一起打球,就真的很赏心悦目了。   其中一个比较胆大的卷发女生就来到了陆归帆的身边,落落大方地说:“小帅哥,我们看你教得挺好,方不方便来教一下我们啊?”   姜若棠一听,歪过脑袋来看向陆归帆,心想陆归帆会答应吗?   “不好意思,我就这一个徒弟已经耗光所有脑细胞了。我们时间有限,还得把弧线球练一下呢。”   陆归帆的脸上虽然没有笑容,但表情和缓,对方能感觉到他的诚恳,也就点了点头回到了她们那桌,彼此小声讨论着,除了遗憾,更多的是好奇陆归帆接下来还会教姜若棠什么。   但是那句“我就这一个徒弟”已经让姜若棠眉眼里透出笑来,心里的喜滋滋藏都藏不住。   陆归帆没好气地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还分心呢,再一会儿就要回家了。”   “哦,来呗。”   “当你想打弧线球的时候,技巧就是击球的时候瞄准想象中的弯心,抬高后杆,像这样。”   陆归帆示意了一下,还是优雅又精准。   姜若棠知道他从来不卖弄,而是天生的干什么都气定神闲。   摆好了杆位,调整好了角度,姜若棠试着瞄准,失败了好几次,陆归帆也在旁边观察,给他调整了瞄准的位置,扣着他的前肩往下压,另一只胳膊绕过了姜若棠的腰,将他架杆的手调整了角度。   姜若棠本以为陆归帆的胸膛能和自己贴一下呢,是知道对方腰力太好,竟然悬空了也没碰到他,顿感遗憾。   “好了,专心。你要是能把弧线球也打好,其实跟朋友之间玩玩已经足够了。”陆归帆的手掌轻轻在姜若棠的头顶上摸了摸,掌心的温度传递过来,让姜若棠专心起来。   他目光专注地在心里规划着弧度,寻找弯心,瞄准出杆,白球还真的绕过了障碍球,走了个弧线,击中了红球,可惜差了一点点没有入袋。   “没关系,慢慢找感觉。你这个弧线可以走得再稍微大一点。”陆归帆道。   “嗯。”姜若棠认真地点头。   只是他并不知道,在半个小时前,齐晏泽和他那帮朋友们也开了一桌,正好中间隔了女生打球的那桌。   刚才姜若棠练加塞的时候,齐晏泽就注意到了他。 第67章 男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力(哈哈)   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齐晏泽喜欢那种长相秀美,性格柔软的精致男生。   因为他大哥是齐延锋,所以娱乐圈里找他套关系的影视公司也有不少,饭局酒局上也会安排符合他口味的小明星作陪。   日子久了,他只觉得这些漂亮男生太过俗气也太谄媚,逐渐失去了兴趣。   所以当他在台球室看到姜若棠的时候,真的有种洗了眼睛,这男生看着真舒服的感觉。   只是……怎么看都有点眼熟,但齐晏泽实在想不起来哪里见过了。   此时的姜若棠耐心而淡定地俯向桌面,持杆的手肘与桌面形成恰到好处的角度,一个推杆撞击,白球划出漂亮的弧度,绕过了障碍球,直接将另一颗红球推进了袋中。   然后他笑了,侧过脸看向旁边的陆归帆,拎着杆子走到另一侧的时候,齐晏泽才发现姜若棠穿着的像是高中的校裤,大概是身形好比例也好,两条腿长而直,推杆发力的时候腰背还会紧绷起来,特别好看。   齐晏泽一边打着球,心里又有些痒痒,想去找姜若棠搭讪说话。   他这人吧,身边的朋友都知道他是个颜控,哪怕不是谈恋爱,就是交朋友,也喜欢长得好看的。   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颜狗,不是很好治。   齐晏泽的发小陈淡对他的毛病一清二楚,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瞅见了姜若棠和陆归帆。   陆归帆虽然帅,但高岭之花没有什么亲和力,不是齐晏泽的喜好。   唷,旁边那个,清爽又爱笑的,还挺招人。   身为一个狐朋狗友,陈淡非常尽职尽责,他放下了球杆,走向姜若棠的方向,还朝着齐晏泽使了个眼色。   姜若棠又打了一个弧线球,他发现这就像骑自行车,一旦找对了感觉,就越打越有兴致。   他正扬起笑寻找陆归帆,就听到旁边响起了鼓掌的声音。   “唷,打挺好啊。不过这桌就你俩而已,多没意思,不如加入我们这边一起玩?”陈淡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经。   姜若棠只想和陆归帆待在一起,刚想要婉拒,视线就透过陈淡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齐晏泽。   诶?这家伙什么时候来的?   还真是冤家路窄,竟然提前在这个台球室遇上了。   如果说这个陈淡和齐晏泽是一伙的,这会儿喊他过去,难道是又要揍他一次?   姜若棠心里九转十八弯,但很快就把齐晏泽要再揍他一顿的想法给排除出去了。   毕竟他们如果再起拳脚冲突,就不再是齐延锋带着弟弟上门赔礼道歉能善了的了。   齐晏泽虽然正在擦球杆,但明显一直关注着他们这边,脸上平静得很,视线余光暴露了他的心思——陈淡你行不行啊?邀两个高中生过来打球都能磨蹭这么久?   陈淡又劝说了几句,陆归帆顺着姜若棠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了齐晏泽,微微蹙起了眉头。   齐晏泽的穿着就是家里条件挺好的样子,看着平日里也有健身,比较健壮,五官周正,但一看就是以自我为中心、习惯众星拱月的类型。   陆归帆几乎只瞥了一眼就知道齐晏泽醉翁之意不在打球,而在姜若棠。   某种自己珍惜的宝贝被人惦记上的不爽感涌上了陆归帆的心头。   他走到姜若棠的身边,抬手本来想搭一下姜若棠的肩膀,问他是不是要强硬拒绝,谁知道姜若棠微微踮起脚,凑到了他的耳边,小声说:“那个人就是约我台球室谈判的家伙。”   温热的气流再加上声音带起的鼓膜振动,让陆归帆差一点就要耸起肩膀,偏过脸去凑近对方。   姜若棠又补充道:“但是他现在应该不知道赴约的人是我。”   “哦。”陆归帆轻轻应了一声。   就是敌在明,我们在暗。   “还有啊,去年的时候,我跟着我爸参加影视行业的一个年会,他给过我一拳呢,我都流鼻血了。怎么这家伙……好像不记得那回事了?”   陆归帆怔愣了一下,竟然有人打过姜若棠?   还流鼻血了?   陆归帆从来不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但是一听说姜若棠被这个齐晏泽欺负过,莫名地拳头就硬了。   但是很明显,现在姜若棠又要和齐晏泽合作,用拳头报仇雪恨是肯定不行了,还得找机会赶紧化解干戈。   “我陪你过去看看?”陆归帆轻声道。   “嗯。去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姜若棠一脸严阵以待的表情,仿佛要上拳击台。   陆归帆只能叹气,齐晏泽不是想卖药,而是对你有意思。   当然,陆归帆是不会说的。   当他们俩跟着陈淡走过去,一开始齐晏泽还假装不甚在意,随着姜若棠越走越近,这小子终于装不下去了,一直看着姜若棠。   灯光从天花板上落下来,把姜若棠的眼睛映衬得明亮,他身上穿着北城光耀的白衬衫,扎在校裤里,扬起一抹笑,顿时就让齐晏泽想起学生时代对同桌那种模糊的好感。   然而姜若棠开口后的第一句话,就打了齐晏泽一个措手不及。   “呀,齐晏泽,你喊我过来,是要带着你的兄弟群殴我,还是准备化干戈为玉帛,重新交个朋友?”   姜若棠歪着脑袋看着齐晏泽。   这个略显张扬还带着一点任性的表情,让齐晏泽记忆回流,那个瞬间如遭雷劈。   “你……你……你是姜……姜……”   完了,齐晏泽挖空了脑子,竟然记不得姜若棠的名字了。   这都是去年的事情了,当时他对姜若棠的印象就是个没能力还要摆少爷普的弱鸡,谁会记得一个自己看不上的人的名字?   场面一度有些尴尬。   陈淡靠到齐晏泽的身边,小声道:“你见过他?听起来还有过节,你还不记得人家名字?到底什么过节?”   齐晏泽的脖子都要红了,这过节他没法儿说出口。   当时他被一个小明星给耍了,正在气头上。本来见着林鹿,觉着他看起来善良温柔的样子,说话也好听,就想和林鹿聊天交朋友,谁知道被姜若棠给破坏了。   自己当时只觉得姜若棠特别讨厌,跟那个耍自己的小明星一个德性,本来只想拽住他好好理论一番,谁知道对方正好下楼梯,高度差让齐晏泽伸出去的手没能扣住姜若棠的肩膀,反而击中了他的鼻子。   当然,以齐晏泽的性格,是不会承认自己并不是想揍姜若棠的。   揍了就揍了,谁要那一晚的姜若棠看起来任性刻薄,面目可憎呢?   但是……姜若棠是这个样子的吗?   难不成他当时被猪油蒙了心,觉得林鹿清秀可爱,却一点没发觉姜若棠才是天菜?   姜若棠看着齐晏泽,露出了然的表情来:“所以,我白白挨了你一拳,你都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   齐晏泽下意识辩解道:“我亲自上你家给你道过歉了啊,你还想怎样?”   陈淡还是第一次看到齐晏泽这个样子,问旁边的人道:“我们的齐少什么时候揍了人还会上门道歉啊?看来这个姓姜的有点来头。”   齐晏泽立刻道:“这是姜怀远导演的儿子。”   意思是告诉姜若棠,虽然我不记得你的名字,但我知道的你的背景。   以及告诉自己的朋友们,姜家在影视圈里也是有头有脸的,你们别再拿姜若棠起哄和开玩笑了。   果然,这个介绍说完,他那些挤眉弄眼的朋友们就都安静了。   陈淡出来打圆场:“既然姜家和齐家都是在同一个圈子里混的,那就趁着今天握手言和。来来来,一起打球!刚看到姜少跟着这位同学练了那么久,正好跟我们来一场啊!”   姜若棠落落大方地一笑,“好啊,不过你不用喊我姜少,感觉跟霸总电视剧似的。我叫姜若棠,你们可以喊我小姜。”   那句“霸总电视剧”直戳齐晏泽的膝盖,让他感觉自己就像没脑子的傻瓜。   陈淡他们几个则幸灾乐祸地笑开花。   “既然如此,阿泽,你就跟我们的新朋友小姜来一局吧。”陈淡在齐晏泽的肩膀上摁了一下,“聪明一点,既要显得你打的好,也得让着人家。友谊第一,赢球第二。明白?”   齐晏泽打台球从来不让人,要赢就得赢得彻底,但看着对面的姜若棠,对方很认真地活动手腕,目光灼灼。   好吧,既然要给对方留个好印象……他也不是不能输。   尽管如此,齐晏泽还是王者开局,各种技巧层出不穷,什么挑杆跳球、袋角解球、高杆刹车,看得姜若棠眼睛睁得大大的。   他不得不承认,齐晏泽对比他大哥可能是个草包,但论打台球,在业余爱好者里绝对是一流的。   眼看着半数球都落袋了,姜若棠怀疑齐晏泽是要一杆到底啊,自己是没机会上去练习了。   陈淡看着姜若棠遗憾的表情,立刻咳嗽了一声。   齐晏泽不满地瞥过去,立刻就接收到了陈淡的暗示:孔雀开屏不要太过了!   明明剩下的球排列都很好,齐晏泽却失误了,更重要的是还把白球停在了一个非常好打的位置。   不仅仅是陈淡,其他围观的朋友们也愣住了。   这明摆着就是让球嘛。   齐晏泽还叹了口气,朝着姜若棠道:“我这是不小心才失误的,小姜你来吧。”   姜若棠也不推让,笑着说:“谢谢齐兄放了太平洋给我!”   齐晏泽摸了一下鼻子,虽然被拆穿了放水,但莫名有点开心。   姜若棠拿起球杆,跃跃欲试,但还是回头看了陆归帆一眼:“师尊,你有没有什么要嘱咐徒儿的?”   陆归帆回答道:“台球其实靠的不是技巧,规划整个局面也很重要。别太计较输赢,玩的开心就好。”   “嗯。”   如同陆归帆嘱咐的,姜若棠也开始注意白球停留的位置,把刚才陆归帆教自己的技巧都应用了一遍。   陆归帆在一旁看着专心致志的姜若棠,只觉得自己的小徒弟怎么看怎么可爱。   再一抬头,发现齐晏泽也毫不掩饰地把姜若棠从腰到腿描绘了无数遍,陆归帆的眉梢向上挑了一下。   终于,姜若棠无法击中球,但还是把球停在了一个不好打的位置。   轮到齐晏泽了,他皱着眉头看了快一分钟,出杆之后,白球虽然球碰到了目标,但还是没能进袋。   此起彼伏地遗憾声响起,他们都以为齐晏泽能成功收尾呢。   又轮到姜若棠出场了,准备大显身手的姜若棠也垮了脸,因为所有球的位置都太刁钻了,他也顶多一杆就得退回了,说不定还帮齐晏泽把局面打开,让他顺利收尾。   打台球走位也是堪比下棋啊。   不只是姜若棠,现场其他人也没忍住,七嘴八舌地出主意。陈淡也比划了半天,表示没辙,用胳膊肘撞了撞齐晏泽。   “你要是有啥角度,就分享给人小姜,刷个好感度。”   齐晏泽也想啊,但是他也绕着台球桌一周了,实在没找到办法。   姜若棠想了老久,眼睛一亮,朝着陆归帆的耳朵说了自己的想法。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那求认同的表情,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想法是好的,但你这也该理想化了。”   齐晏泽一听,就凑了过来:“什么想法?怎么打?”   陆归帆看向对方,不紧不慢地问:“齐兄海涵,若棠今天也是来练台球的,虽然技巧却并不高超,但也有些精彩的点子。您如果不介意,然后我代替若棠来打一杆。”   “哦?”齐晏泽立刻来了兴致,挑衅般地在陆归帆的胸口上砸了一下,“可以啊!你要是能一杆得分,我齐晏泽甘拜下风。”   “不用甘拜下风,齐兄答应帮我们一个忙就好。”   姜若棠一听陆归帆这么说,就知道对方在为几天后的商谈埋线了,齐晏泽这样的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旦做出承诺,就不会再为难姜若棠。   齐晏泽一听是想让自己帮忙,心里得意起来,仰着下巴道:“没问题啊,只要我办得到。”   陆归帆拿过了球杆,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只见陆归帆从容地走到台球桌边,缓慢绕行,偶尔用球杆丈量球与球之间的角度。   陈淡和他的兄弟们小声议论了起来。   “这是在干啥?工地勘探测绘吗?”   “真要是有角度,以阿泽的性格根本憋不住,肯定要说出来显摆一番!”   “这四眼仔看着也就是个学生啊,还能比阿泽更牛掰?”   这时候的陆归帆俯下了身,架好了杆。   姜若棠的心脏紧绷了起来,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围观者不约而同安静了下来,台球桌边还围满了其他看热闹的人,包括那几个大学生。   此时的白球几乎和粉球靠在一起,贴着长库边,在靠近中轴线的位置有一颗篮球,但它并不是陆归帆的目标,相反还是障碍。而真正的目标红球在另一侧的短库边,前方还有四五个球挡着,像是被保护了起来一般。   齐晏泽看着陆归帆,一边觉得对方是在故弄玄虚,另一边又想着陆归帆就算有解球的方法,实操起来也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成功率很低的。   就在这个时候,陆归帆出杆了,速度太快,随着球杆和母球撞击,那一声响让大家的神经都跟着颤动。   只见白球与障碍的蓝球擦身而过,撞击在短库边上,差一点点就失误落袋了,但一个反弹又撞击在长库边上,接着又一个反弹,几乎奔过一道对角线击中另一侧的长库边,再次反弹——奇迹发生了,白球绕到了那几个障碍球之后,击中了红球,红球咕噜噜地动了起来,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滚落袋中。   “哦——”姜若棠开心地举起双手。   齐晏泽也傻了眼,他没有想到还能这样解球。   围观的球友们都鼓起掌来。   “神乎其技啊!”   “这得经过多少计算才能找到这么条线路?”   “关键这力道还得控制得当,力道小了,撞击不到红球。力道大了,白球得跟着红球一起落袋里。”   陈淡先一步回过神来,凑到齐晏泽耳边道:“这家伙水平应该在你之上,你就是不服气也没辙。”   齐晏泽也明白,如果陆归帆是投机取巧或者打了什么流氓球,自己还要跟他一较高下当然有可能赢。   但陆归帆这一球,看得出来就是解球能力逆天啊。   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陆归帆收割了剩下的球。   众目睽睽之下,齐晏泽也得履行承诺,不然在这群少爷里,自己就成笑柄了。   他抬了抬下巴,朗声道:“说吧,你有什么忙需要我来帮?”   陆归帆不紧不慢地将球杆放下,轻轻扣着姜若棠的肩膀来到前方,“这个忙是帮若棠的。等合适的时候,让若棠跟你说吧。”   齐晏泽眼睛差点当场放光,竟然是帮姜若棠?   他乐意,他很乐意,他非常乐意,不需要陆归帆解这逆天一球啊。   陈淡一听,也赶紧张罗了起来,“那还等什么?阿泽,你加一下小姜的好友啊。加了好友,以后就是朋友,可不能因为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再拳脚相向了。小姜还比你小,身为大哥,要让着弟弟。”   姜若棠是真觉得陈淡这眼力劲,这口才,跟着齐晏泽当真屈才,就该和郑先生一起去谈生意,那还不风生水起?   齐晏泽立刻拿出手机,跟姜若棠加了好友。   接着,他又看向陆归帆,抬了抬下巴,“也加个朋友啊,有空约出来打球。”   确实齐晏泽想的是万一以后他们这帮人跟其他人比球不行了,还能把陆归帆摇来救场。   姜若棠一听,赶紧说:“我师父跟我一样都是高三生,平常都得上课和晚自习……”   话还没有说完,陆归帆却拿出手机加了齐晏泽的好友,淡声道:“到现场恐怕困难,学校管的严。但是关于解球,我们也可以互相交流。”   齐晏泽一听,心里舒服多了。   姜若棠有些震惊地看着陆归帆。   这家伙不是一直死脑筋吗?觉得不可以做的事情就坚决不做,比如逃课出来跟人打台球绝对属于禁止行为之一。   但今天的陆归帆却知道怎么说话给人留面子。   加了好友之后,陆归帆对齐晏泽道:“我们俩明天还有课,六点半就得赶回去了。若棠家的司机也在楼下等着,那我们就先走了。”   齐晏泽有些落寞,这才刚加上好友就要分开了吗?   陈淡再次发挥外交才能,拍着姜若棠的肩膀道:“唉,高三狗,理解理解。这都十一点四十了,再不回家,爹妈就要连环夺命call。那小姜,你有让你齐哥帮忙的事情一定别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跟他说。”   姜若棠点头:“那一定的。”   “行,我们这边还要继续玩,阿泽,你去送一下小姜和他师父。”   “啊,好。”齐晏泽这才回过神来。   他不仅仅把姜若棠和陆归帆送进了电梯,还一路送到了小高的车上。   车子开动的时候,姜若棠朝齐晏泽摇了摇手,齐晏泽也赶紧挥手跟他告别。   等车开远了,姜若棠才转过身来,撑着下巴,一副深度思考的模样。   “想什么呢?”陆归帆问。   “我在想……齐晏泽竟然主动加你的好友?”姜若棠的眉心蹙了起来。   “难道不是因为你说我是你的师父?”   “不不不……齐晏泽也是被捧大的,在他心里自己打台球天下第一,竟然被你压了一头……”   姜若棠莫名想到了简莎聊偶像剧的傲天台词,脱口而出道:“男人,你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陆归帆不解地看了过来:“什么注意力?”   姜若棠扣住陆归帆的肩膀,一脸内疚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出现在齐晏泽的面前!”   “嗯?为什么?”   “你这么好看,腰细腿长,台球还打这么好……他加你好友,肯定是看上你啦!”   开车的小高听到这句话都差点驶出一个S形。   陆归帆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   姜若棠还在内疚,“像你这样美貌与智慧并存的类型,他以前肯定没见过。要不然他今天脾气怎么这么好呢?是因为跟你接触了,长脑子了!”   陆归帆是在忍不住了,扣住姜若棠的脑袋就摁进自己怀里,“你也总跟我混在一起,你怎么就没长一丁点脑子呢?”   “我长了!我月考都二百五十名了!”   大概也是不想姜若棠在之后和齐晏泽的接触中吃亏,陆归帆还是说出了自己观察到的真相。   “他感兴趣的是你。”   姜若棠愣了两秒之后,哈哈大笑起来,这是他重生之后听到的最离谱的笑话。   “不可能……哈哈,不可能……他喜欢的是小白花,那种一看就体贴温柔、让人充满保护欲的类型。”   “人的口味是会变的。过去他喜欢小白花,今天他可能就喜欢向日葵了。”   姜若棠还是觉得荒谬,“师父,徒儿知道我在你心里特别好。毕竟自己教出来的徒弟,怎么样也得认栽。但齐晏泽真的……你知道每次影视公司找他吃饭,陪着的小明星都是什么样的吗?”   说完,姜若棠就拿出手机来,搜索出几个偶像组合的男生给他看,其中有一两个已经被鸿天博睿捧红了。   陆归帆只瞥了一眼,评价道:“那还是你好。”   姜若棠拍了拍陆归帆的肩膀,差点就说情人眼里出西施,还好忍住了,脑子一转立刻换了个说法。   “师尊眼里,我就是朽木也生花啊!”   而此时的齐晏泽,自从姜若棠离开之后,心思就没有在台球上了,一直不停翻看手机,想知道姜若棠如果到家了,会不会给他发条信息。   但他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了一点,姜若棠的那个号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阿泽,想什么呢?还不过来?”陈淡问。   齐晏泽自言自语道:“你说一年而已,他怎么变化那么大?”   “啊?谁变化大?”陈淡垂下眼,发现齐晏泽的手机界面还停留在姜若棠的账号上,心里笑开花,“我说齐公子,人家是加了你好友,不是要跟你谈恋爱。都一点了,正常高中生回家了,那可不立刻就睡觉了?”   “哦,这样啊。”齐晏泽怅然若失。   陈淡又道:“人家小姜不是也说了有事情请你帮忙吗?那就一定会再联系你的。走啊,打球去吧。”   当然,陈淡也有后半句话没有说,因为他觉得小姜同学如果喜欢男生的话,那很明显他更喜欢那位“师父”啊。   不过,他很乐意看齐晏泽才开始暗恋就立刻失恋。 第68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两天,齐晏泽完全没有得到一条来自姜若棠的信息。   他点开了姜若棠的朋友圈,看了一遍又一遍,发的都是他在画室的作业还有一些个人作品。   齐晏泽虽然看不懂,但却莫名觉得姜若棠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审美很高级的人。   尽管他给姜若棠的画作都点赞了,但还是找不到跟对方发条信息的借口。   这时候,他的大哥齐延锋路过他的身后,看见自己的宝贝弟弟长久地“视奸”某人的朋友圈,略显惊讶地说:“唷,你换口味了?不喜欢男狐狸精,对文艺青年感兴趣了?”   齐晏泽赶紧摇头,“这是一个朋友,不是……不是那种关系。”   齐延锋对自己弟弟的各种反应了若指掌,说直白一点,他扭一扭腰,齐延锋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   “文艺青年也好,能陶冶一下你的情操,收敛一下你的脾气。”   又过了一会儿,齐晏泽问道:“哥,我们跟姜怀远导演有合作吗?”   齐延锋摇了摇头,“没有太多合作。姜导的作品,首位的投资方就是寰宇影视,我们之前也跟投过,几本不会亏。但这两年还没听说姜怀远有什么动静。”   齐晏泽仰头呼出一口气。   唉,姜导,你也太佛系了吧!你赶紧筹拍电影啊,这样我大哥就能投资,然后我就有借口找姜若棠说话了!   就这样过了两天,终于到了齐晏泽跟郑华笙约了谈合作的日子了。   之前齐晏泽还对这位郑先生挺好奇的,但现在他满脑子都是跟姜若棠套近乎,只觉得跟这个郑先生谈生意很无聊。   这一次齐晏泽包了一个包厢,一边打着球,一边等着郑先生的到来。   门被敲响,齐晏泽兴致缺缺地应了一声:“进来。”   “齐哥。”   清亮的属于年轻人的声音响起,齐晏泽心绪一动,抬起头来就看见了姜若棠带笑的脸。   “小姜……你怎么会来?”   这算是盼望着、盼望着,就幻想成真了?   姜若棠回答道:“因为今天来和你谈合作的人就是我啊。”   齐晏泽整个愣在当场,“不是……不是一个姓郑的大叔吗?”   姜若棠走进来,转身关了房间的门,笑着说:“郑先生是我的经理人啊。我现在高三,很多事情没有精力去亲力亲为,所以委托了郑先生打理投资事宜。但我听说郑先生要谈合作的人是你,所以我就在学校请了一天的假,亲自来见你了。”   齐晏泽虽然对姜若棠有好感,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脑子的人。   他有些警觉地问:“所以那天在台球室,不是偶遇,是你刻意接近?”   姜若棠立刻摇头,“那肯定不能啊。我不认识你身边的人,哪里有办法打听到你的行踪呢?其实是因为得知郑先生和你约见的地方是台球室,为了给你留个好印象,特地跟我师父约在那里临阵磨枪、提升水平。不信的话我可以把我和师父的聊天给你看。”   齐晏泽这么一听,心里又开心了。   姜若棠竟然是为了自己才去练习台球的。   “你也是家里给了你钱,让你投资练手吗?”   姜若棠摇头,既然要合作,最重要就是坦诚。   “我这笔钱是来自外公的遗产,我的父母还有朋友都不知道这件事。因为我还在读高中,如果被有心人听见了,难免被人觊觎。也希望无论这个合作能不能谈成,希望齐哥为我保守秘密。”   齐晏泽其实一听合作对象是姜若棠,心已经软了三分,但他并不是无脑砸钱的类型,还是说:“你一个高中生,又没有什么投资经验,跟我合作也就罢了,还想要我听你的?”   这对于齐晏泽来说,是绝对不甘心的。   你是外公的遗产,我是爸妈给的钱,谁比谁高贵?   况且我年纪还比你大,吃得盐也比你吃得大米多……大概吧。   姜若棠早就料到对方会这么说了,他从包里拿出了一份财务报表,递给了齐晏泽,笑道:“我的投资经验也许不如齐哥多,但我成功率高啊。”   “啊?”齐晏泽蹙了蹙眉,接了过来。   姜若棠就在一旁讲解了了起来,“我的棠蕴投资呢,是FAIRY的股东,股份占比不高,大概百分之五,但是每个季度的流水分红倒是有几百万呢。”   齐晏泽暗暗称奇,自己本来也想买FAIR的股票,但是他的投资经理人觉得这就是个概念炒作,奶茶这玩意儿又不是可乐,股票能长哪里去?   谁知道现在闲暇时刻喝一杯FAIRY已经成为年轻人的生活习惯了,利润疯长,甚至还出了各种瓶装饮料走入商超,不出三年就要成为国内饮品的龙头老大。   齐晏泽翻到第二页,出现的就是翱翔科技。   “你竟然有翱翔科技的股份?我哥当时想要配股都没有人脉资源,你竟然能买到?而且你胆子还挺大,买了这么多?”   按照现在云科技的普及以及未来的应用,姜若棠恐怕又领分红领到手软了。   “我恰好认识有配股资源的人。”   姜若棠没有说出穆闲清的名字来,毕竟现在和齐晏泽还没有达成合作。   再继续翻下去,齐晏泽又呆住了,“梦幻泡泡竟然也有你的投资?你竟然占股百分之三十?”   “嗯,所以齐哥,我的投资眼光还不错吧?”   齐晏泽又往下翻,差一点晕过去,“你还投资了枭澜?现在枭澜的新机型价格涨了三倍了,是国产机里最热门的品牌,代言人还是有名的影后……据说好几个流量明星都在用枭澜手机,白映川用的那款都卖光了……我听我大哥说,枭澜新款上市一季度预计净利润能达到1.5亿,继续发展下去明年的净利润能超十亿……你这得有多少分红啊……”   姜若棠笑而不答,这就是商业机密了。   而且姜若棠已经和穆闲清聊过,要扩大国外市场。高端智能机对于很多国家来说都太贵了,枭澜只要质量好、信号强、功能齐全,完全可以走出口路线,快速占据海外市场。   到时候,他们的净利润就不仅仅是几个亿了。   穆闲清把姜若棠的想法跟他的父亲穆赫聊了一下,穆赫对姜若棠很是欣赏,说他年纪小但是眼界却很宽广,看到的市场也不仅仅局限于眼前,直接跟穆闲清说让他多和姜若棠来往,多听听这个年轻人的意见。   有了穆家牵线和背书,姜若棠的很多投资都水到渠成,最重要是姜若棠看好什么,穆闲清就跟着投什么,穆家的市场操作能力远超过姜若棠,双方相辅相成,一起赚钱。   穆赫觉得姜若棠这小子有意思极了,甚至想说等他再长大一点,他还这么有眼光和灵气的话,得意天下的董事会也可以吸纳他这个年轻血液。   看到这里,齐晏泽也不得不承认,论投资眼光和实力,自己是绝对不如姜若棠的。   姜若棠也在一旁细细观察齐晏泽的表情,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合作已经成功了七分了,剩下的就是给这位齐家公子一个台阶下,坚定他的合作和投资信心。   “齐哥,如果是由你来主导小甜果的后续发展,你是不是想跟着那两大视频网站走,他们怎么办,小甜果就当个市场跟随者?抄别人的作业,就算拿不了高分,也不至于零蛋?”   齐晏泽怔了一下,自己这个想法是怎么被姜若棠猜到的?   “这不是最安全的方法吗?”   姜若棠摇了摇头,好言好语地劝说道:“这是最危险的方法——这意味着你成为了另外两大行业巨头的潜在竞争对手,它们会不遗余力搞死你再吞掉你。而且,它们的资金是你的几十甚至上百倍,它们能买的,你跟风也买不起,他们能做到100分的,你恐怕30分都拿不到。”   齐晏泽听进去了,因为这个说法和他大哥的观点不谋而合,而且很显然大哥没有解法,但姜若棠有。   “那该怎么办?”   “你忘记小甜果一半以上的用户是什么——二次元少年少女啊!你为什么非得跟在那两个视频网站身后呢,你买动漫作品,不但花的钱少,而且更符合小甜果的用户需求啊。”   齐晏泽听到这里,好像明白了点什么,“你是说走差异化道路?”   “对,就是这个意思。”   其实走差异化道路非常需要胆量,因为主流市场在那两大视频网站那里,它们都在买当红演员演的电视剧,而小甜果却在买动漫,真的会有人花钱看正版吗?   “你看,如果我们达成合作,彼此之间都会省下近两千万的流动资金。我已经去盛产动漫的邻国了解了一下,非独家的动画版权一集才五到十万,一千万可以买100到200集了。为什么非要跟动辄百万一集的电视剧死磕呢?”   齐晏泽还是有所犹豫:“可是……光二次元的市场太窄了,也无法盈利啊。”   姜若棠笑了一下,看来齐晏泽也是有想法的人,一下子就看到了这个差异化发展道路的潜在问题。   “因为深耕二次元市场,只是小甜果迈出的第一步,目的是避开竞争还有实现现有用户的付费转化。我真正想要的,是一个大型综合性平台。等到在二次元实现盈利之后,逐渐转一向市场更大的影视剧投资,以动漫IP改编和高质量、大胆设定、剧情紧凑的剧集为突破点,实现市场扩张。”   齐晏泽算是明白了,先生存,向付费转型,然后再成长发展。   “而且视频网站赚钱也不仅仅是靠会员费,还有广告费、优质博主的打赏分成,再加上各种直播,发展推送算法等等,反正等小甜果买下来了,我一定会聘请一整个专业团队来实现这些。”   但理念很重要,哪怕齐晏泽还不知道推送算法是什么,光凭字面意思,似乎能猜到一二。   对于姜若棠来说,只有想法一致的合伙人,才不会背后拆台、拔剑相向。   齐晏泽这个人,是没能力讲大道理说服谁的,这大概就是他大哥让他多读点书的原因吧,这样才能引经据典,说话头头是道。   但他有一个别人没有的能力,那就是预感。   他此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那就是他应该为小甜果出资,以及他应该跟着姜若棠——能躺着赚钱。   齐晏泽想了想,又问了几个他的资产经理最担心的事情,没想到姜若棠整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高中生侃侃而谈,都有应对。   对方不是玩玩,是真的要把小甜果搞起来。   此时的齐晏泽对于姜若棠,不再是一个让他感兴趣的男生了,而是一个有想法的让齐晏泽甚至有点佩服的人。   他和自己认识的那些虚有其表的人不一样,姜若棠分明就是……扮猪吃老虎!   顶着高中生的身份,让多少人对他放下戒备。   他那么能捞钱,齐晏泽当然要跟着他一起捞,还有了名正言顺接近他的借口,简直完美。   “行吧,我考虑考虑。”齐晏泽决定还是要矜持一下。   “静候佳音。”姜若棠笑了。   凭什么这个郑先生就能吊着自己的胃口,他齐晏泽也要让姜若棠担心几天。   “玩几杆吗?”齐晏泽问。   “行啊。”姜若棠落落大方。   齐晏泽总算在无人打扰的情况下能欣赏姜若棠打台球的样子了。   虽然会的技巧不多,但认真而专注地样子让齐晏泽很欣赏。   只是齐晏泽没有想到的是,姜若棠在回去之后整整三天,一次电话都没有给他打过。   喂喂喂!我只是答应了考虑跟你合作,不是决定跟你合作,你好歹应该多发几条信息来刷存在感吧?   你这到底是给我考虑的空间,还是完全不在意我啊!   齐晏泽气得用手指弹姜若棠的泄愤。   这期间,齐晏泽也跟自己的大哥说了姜若棠对他讲的那番话,齐延锋立刻觉得有道理,弟弟没有透露合作者的真实身份,所以齐延锋打听的是郑华笙这个人,他的朋友们都说郑华笙之前都是给上市公司的老总办事儿的,有经验又牢靠。   齐延锋觉得花这几千万让弟弟见识一下江湖前辈的手段也算值得。   大哥的肯定让齐晏泽心里最后的犹豫也落地了,他就等着这位姜若棠再次联系自己。   谁知道对方就是老僧入定,完全不着急。   眼看着距离最后的期限还有三天了,就是走一些法律文本、谈具体合作分成都需要时间,再这样耗下去,齐晏泽坐不住了,担心要黄掉,于是赶紧联系了一次姜若棠。   姜若棠这才带着郑先生和戴鸣一起来见齐晏泽和他的团队。   齐晏泽的经理人一看对方的律师竟然是戴鸣,立刻觉得这个合作方又靠谱了三分,而且对方的条件也并不苛刻,于是合作在最后期限之前顺利达成。   看着合同,齐晏泽心里喜滋滋的,这说明他和姜若棠之间产生了紧密地合作关系。   姜若棠再不能对他爱搭不理,高高挂起了。   但是齐晏泽发现成了为了姜若棠的合作者,还是很寂寞啊。   因为给齐晏泽给姜若棠发信息,姜若棠只会回复“在上课”、“在画室”、“要午休了”之类。   陈淡看了一眼齐晏泽的对话框都忍不住说:“不要再给高三狗施加社交压力了。人家和你不一样,得艺考和文化课两把抓。而且按照姜若棠这人的性格,应该不愿意被家里安排,而是要凭本事上大学的类型。”   意思是人家那么努力那么上进,你不要给人家拖后腿了。   更重要的是陈淡也看出来了,姜若棠对齐晏泽没那个兴趣。   齐晏泽心想,既然聊天不行,那就给姜若棠送温暖啊。   于是他买了一堆东西,给姜若棠送去了学校。   什么进口蓝莓干、坚果礼盒、深海鱼油、还有黑巧克力等等。   姜若棠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齐晏泽送这些给自己是为什么。   同桌的林鹿好奇地探过脑袋来看了一眼,“这是你买的吗?”   “不是……别人送的。”   还会有人送东西给姜若棠?   林鹿不解地看了一眼寄件人,没想到竟然写着“齐晏泽”三个字。   “齐晏泽?就是去年在年会上非缠着我说话的那个齐晏泽?”   “嗯。”姜若棠点了点头,立刻解释道,“上周我和他在台球室碰面了,我们打了场台球就一笑泯恩仇了。”   直接给答案,也是不想林鹿一直追问。   但林鹿此刻却羡慕了起来。   林成栋在接二连三的投资失误之后,也曾经想要和齐家套关系,跟着齐延锋做投资肯定比自己瞎搞要挣钱。   但齐延锋压根就不鸟林成栋,林成栋想起齐晏泽曾经缠着林鹿说话,就跟林鹿提起让他有机会约齐晏泽出来玩。   林鹿是不乐意的,齐晏泽当初能一拳把姜若棠打出鼻血来,就有可能会揍他。一想起耿玉给自己的耳光,林鹿就心有余悸,他不想再被齐晏泽打了。   可为什么……只是一起打了场台球,齐晏泽就对姜若棠另眼相看了?   林家想要的人脉资源,轻而易举又被姜若棠得到了?   难不成,当初姜若棠挨齐晏泽一拳,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   林鹿心中百转千回,曾经他唯一羡慕的就是姜若棠的父亲投胎好,不需要太费脑子经营就是偌大一家影视公司的董事长,姜若棠就算再没出息,也有王位可以继承。   但此刻,林鹿很想成为姜若棠,想要像他一样被其他人看重、信任以及喜爱。   这时候,陆归帆从外面走回教室,路过姜若棠的课桌,看了一眼他收到的那些东西,淡声道:“最近是用脑过度了吗?买了这么多补脑的东西?”   “补脑?”姜若棠抬起头来问。   “蓝莓地抗氧化功能改善记忆力;坚果富含omega-3,也是增强记忆力的功效;深海鱼油……富含DHA,还是对大脑有益;黑巧克力的咖啡因提升你的专注力。”陆归帆不紧不慢地点评。   只是当他翻到箱子上寄件人的名字时,很明显地顿了一下。   后排传来赵长烽地声音:“什么?补脑子的?谁啊,这么损,是觉得姜若棠很蠢吗?”   旁边的简莎神补刀:“若棠也许不需要,但是长烽你可得好好补一补。你瞅瞅蔡蔡,为了教你,头发都要被抓光了!”   “啊?”赵长烽忽然觉得严重,反问道,“那我给蔡蔡买生发剂还来得及吗?”   “买什么生发剂啊,你把脑子长好了,比什么都强!”   姜若棠赶紧把鱼油摁在赵长烽的面前,“按照说明,每天服用,赶紧把脑子养起来!”   赵长烽:“……”   姜若棠也没想其他的,人家好心寄过来投喂高三狗的,自己也不能给退回去啊。   于是他打开了一包坚果,嘎吱嘎吱吃了起来。   虽然是原味的,但挺香。   姜若棠刚要分一部分给陆归帆,对方却转身走了。   “嗯?”   怎么感觉陆归帆的表情冷冰冰的,好像很不高兴的样子。   这是怎么了?   这也导致下节课姜若棠心不在焉,总是忍不住回头看他,但陆归帆的表情很淡,几乎没有回应过姜若棠的眼神。   我干什么了,竟然能让陆归帆不高兴?   不对,应该说这世上还有能让陆归帆不高兴的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姜若棠立刻来到了陆归帆的课桌边,先是撞了一下陆归帆的肩膀,对方没生气,但也没说什么。   姜若棠小声道:“师尊,什么事情惹您不高兴了?跟徒儿说说,徒儿立马把它解决了。”   陆归帆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抬起一只手,扣在姜若棠的后脑勺上,将他拉向自己。   “他对你有意思。”   陆归帆说完,就松开了手。   姜若棠还没回过神来,这个亲密接触就结束了。   有意思?谁对谁有意思?   姜若棠思考了大概几秒之后,CPU差点烧着。   他也压低了声音对陆归帆说:“你搞错了吧?他请我吃过拳头啊,转身就对我有意思了?他这是什么新型玩法?”   而且之前齐晏泽主动加的也是陆归帆的好友,导致姜若棠担心他是不是对陆归帆有意思呢。   陆归帆回答道:“去年的你,和现在的你已经不同了。”   姜若棠低下头,想了想,又说:“我会跟他讲清楚的。不过坚果我都开袋了,懒得找一模一样的买了还回去。该怎么吃就怎么吃吧。我弟弟也等着补脑呢。”   陆归帆被他最后一句话给逗笑了。   “那你就不怕跟他讲清楚了,他就不跟你合作了?”   “你不是台球赢了,给我争取了一张帮助卡吗?他要是拒绝跟我合作,我就把他不守信用的事情宣传得到他所有朋友那里。”   像是齐晏泽这样的人,把自己在兄弟里的名声看得无比重要。   姜若棠还想着怎么约齐晏泽聊一聊呢,没想到这家伙主动约自己吃饭了。   齐晏泽也算有心,把地址选在了离姜若棠晚上上课的画室比较近的地方,还定了包厢。   既然有包厢,姜若棠以为对方会叫上陈淡这些朋友,算是正式把姜若棠这个合作伙伴纳入他的朋友圈。没想到一进包厢,就只有齐晏泽一个人在等他,还很体贴地过来拿姜若棠挂在臂弯的大衣。   看来……陆归帆的猜测是正确的,齐晏泽对自己是真有点意思。   那可就头疼了。   根据姜若棠上辈子的经验,合作伙伴是伙伴,最好不要搅和进去感情,哪怕是暗恋,都很容易引爱而不得、因爱生恨的矛盾,最后分道扬镳,甚至互相背刺。   姜若棠一边吃着前菜,一边在心里想着该怎样让齐晏泽明白他俩之间不可能,没想到齐晏泽却先开口了。   “那个……我觉得我俩还挺像的。”   “嗯?”姜若棠抬起眼来问。   齐晏泽虽然脸上显得镇定,但说话的声音却很紧绷。   “就……你和我家里都是影视行业的,你和我都想在不依靠家里的情况下做出一点自己的成绩,我们还都看上了小甜果,不仅家庭背景、创业想法,就连投资眼光都很相似,这应该是缘分吧。”   姜若棠差点被可乐呛着,心想这怎么那么像相亲约会的说辞呢?   “这样看来,确实挺有缘的。”姜若棠笑了一下,对待齐晏泽这样的人,可不能一上来就拒绝他,伤害他的面子,让他骑虎难下,“所以我希望我们能成为互相理解、支持、信任的盟友。不管是小甜果,还是人生里的其他决定,都能互相支持,把后背交给对方。”   齐晏泽听了之后,心里美滋滋的。   “你真会说话。陈淡也跟我说,你一看就是认真读书、画画,准备考个好大学的类型。”   提到这里,姜若棠总算找到了机会。   “不努力不行啊。如果高考失利,家里可能会安排我去留学,但我想考去首都。”   “为什么?留学不好吗?”齐晏泽好奇地问。   他就是被家里安排出去留学的,虽然是学商科,但感觉自己好像啥也没学到就回来了。   “留学的话,就看不到我喜欢的人了啊。”姜若棠坦坦荡荡地回答。   齐晏泽瞬间愣住了,姜若棠说什么?他有喜欢的人了?   不对,重点是他竟然为了能一直见到自己喜欢的人,想要通过高考考去首都……分数线很高吧?   他是有多喜欢那个人啊,本来可以潇洒当个留学预备役,却非要吃苦参加高考?   过了好半天,齐晏泽才开口问:“你……就那么喜欢他么?你们在一起了?”   “还没在一起呢,现在只是朋友而已。只不过……除了他,我应该不会喜欢别人了。”姜若棠坦荡地看向齐晏泽,在对方没提出什么“要不然我们在一起”之类的想法之前,先堵住他的嘴。   不然真说出来了,就万分尴尬了。   “为什么?他有那么好吗?”齐晏泽的声音不受控制地扬高了八度。   如果姜若棠只是个拒绝自己的普通十八线小明星,齐晏泽搞不好就要开始霸总那一套了,车接车送、奢侈品还有各种资源砸下去,他就不信对方不心动。   但姜若棠不缺钱也不缺资源,人家自己的投资都比齐晏泽靠谱几百倍,齐晏泽在姜若棠的面前是完全无法实现霸总模式的。   姜若棠虽然注意到了齐晏泽的失态,但却很平静,用和朋友聊天的语气娓娓道来:“他对于我来说,是无可替代的。我以前活在别人的影响和控制里,被利用和背刺,就像个投资失败的人只想往里面追加更多的资本,一败涂地就是必然的结果。我看不清周围人的真实态度,也伤害着身边真正对我好的人。是他出现在我的身边,让我找回我自己。他就像一本神奇的书,我只要安心下来问出问题,把他翻开,就能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有时候我都觉得神奇,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适合我的人。”   听到这里,齐晏泽是心里又难过,又羡慕。   难过的是,他刚喜欢上姜若棠,就光速失恋了。   而羡慕,则是因为在齐晏泽的人生里,从没有遇到过姜若棠口中的哪种人。   “我看你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干点什么,你都摇旗呐喊。”齐晏泽嘟囔道。   “哈哈,可你是我的朋友了啊,只要不是伤天害理或者伤害你自己的决定,我也会为你摇旗呐喊。就算你大哥反对,你周围人嘲笑,如果我劝不动你,也会选择加入你,让你别亏的那么惨。”   姜若棠看似随意,其实很认真。   这句“劝不动你,也会选择加入你”正好就戳在了齐晏泽的心头,让他又失落又温暖。   从小到大,他无论学习、交友甚至做点生意,都会拿来和他的大哥比较。   大哥支持的,全家就支持。大哥反对的,齐晏泽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想撞一下南墙都会被束手束脚。   陈淡都说他身在福中不知福,干什么都有大哥兜底还不满足。   只有姜若棠明白,他想要的朋友是怎样的。   齐晏泽转念一想,谈恋爱分分合合的,谁知道哪天就散了。   但如果真的能当肝胆相照的兄弟,一起闯荡,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不是更痛快吗?   “那……有机会带那个朋友来让我见见。你既然叫我齐哥,总得把他带来给我看看吧。”   齐晏泽还是很想见到传闻中的正主,到底得好到什么地步。   “你已经见过了啊。”   齐晏泽一听,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见过?什么时候?姜若棠的朋友齐晏泽只见过两个。   一个是林鹿,一个就是那天教姜若棠打台球的家伙。   去年的业界年会上,姜若棠对林鹿那么保护,难道是林鹿?   不会吧,林鹿的模样是还行,但怎么想也不像是那种意志坚定,能给姜若棠提供那么大精神力量的人啊。   “姜若棠,我都搞不懂你了。你要颜有颜,要钱有钱,还这么有才,竟然还得搞暗恋?”   “他也得参加高考啊,我不想他分心。而且,我是这个学期才跟他成为朋友的,正在努力刷好感度呢。他在保守的环境里长大,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我。”姜若棠笑着说。   “什么?那万一他不接受呢?”   “那我就一直喜欢他呗。”   齐晏泽这会儿又有点不是滋味了,这么痴心不悔,你喜欢我不好吗?我肯定不辜负你。   姜若棠看齐晏泽蔫了吧唧的样子,就像一只蹲在路边淋雨的大狗,这家伙也是个简单的人啊,情绪是一点都藏不住。   为了不让齐晏泽继续消沉,姜若棠又提起了最近很火的动画片。   “等把小甜果买下来,我们就可以引进《超强拳师》的版权了。”   提起动画,齐晏泽总算又有了聊天的兴致,一口气又说了好几个版权,等着买下来和国内的爱好者们一起分享。   这顿饭后半段,就变成了两个二次元爱好者的交流,他们还没买下小红果呢,就已经列出了一串版权清单了。   吃完了饭,齐晏泽开车把姜若棠送到了北城光耀的门口。   下车之前,齐晏泽想了想,还是对姜若棠说:“小姜,我虽然没有你聪明,没有你会挣钱,但有件事我还是比你有经验的。”   “什么?”姜若棠好奇地问。   “爱自己才是王道。”齐晏泽很认真地说。   姜若棠愣了一下,立刻明白齐晏泽是担忧自己像上辈子那样,爱一个人就没头没脑地付出,然后被利用被掏空却又一无所有。 第69章 向前看   “谢谢你,我记住了。”   姜若棠笑着打开车门。   和齐晏泽开诚布公地吃了这顿饭,明确了彼此之间的战友关系,姜若棠也觉得又轻松又对未来充满期待。   他回到了教室,从后门绕进去,刻意路过了陆归帆的课桌。   陆归帆是知道今天姜若棠约了齐晏泽吃饭的。   本以为这家伙会担心自己,比如以齐晏泽的武力值万一被霸王硬上弓可怎么办,谁知道一进来就看到陆归帆跟个没事人一样趴在课桌上睡午觉。   真的好气啊,怎么破!   姜若棠看了一眼时间,距离陆归帆醒来应该就剩三分钟了,姜若棠就在一旁叉着腰等着。   果然,时间到了,陆归帆抽屉里的手机振动了起来,他一只手伸进抽屉里拿手机,另一只手揉了揉眼睛,脖子才刚直起来,就被姜若棠猛地摁了下去。   “哼哼,叫你狂!”   陆归帆的反应很快,单手就撑住了桌面,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顺应姜若棠的力量,慢悠悠地趴回到了桌面上,闷声道:“少爷,你满意了吗?”   “不满意,你今天应该跟我一起去。”姜若棠说。   “我跟你去,除了去蹭饭还能干什么?”   姜若棠在心里对自己说,可以去cos我的男朋友啊。   但一想到陆归帆的性格,算了,去扮演班主任还差不多。   随着小甜果的收购步入正轨,姜若棠也能安安心心去参加首都美院的校考了。   那可是真正的硬仗,对技巧有着更加鲜明的要求。   他离开的那天,班上的朋友们都要上课,没办法去送他。   姜若棠倒是很放松,还发了条信息给陆归帆:[师父,待我衣锦还乡!]   陆归帆垂下眼,回复:[待你衣锦还乡,就是书山题海文化课修罗场。]   姜若棠歪了歪嘴,还想说“待我衣锦还乡回来娶你”呢,这家伙真会煞风景。   姜怀远对他的这次校考还是很重视的,亲自陪着去,当然小高也跟着一起去了。   校考的考题对于姜若棠来说有种游刃有余的感觉,仿佛老天爷都支持他上首都美院。   素描是《破碎的石膏像》,色彩主题是《阳光下的书角》,速写主题《动物园》,这些主题让他画的时候心情很好,技法自然,情绪饱满。   姜怀远在姜若棠考试期间,也和其他同行约见聊天,大家听说姜若棠拿了傅春石书画大赛后浪组的冠军,都说有了这个奖项,只怕首都美院的教授都得抢着收姜若棠咯。   姜怀远对姜若棠说:“儿子,今天我跟那帮导演、制片聊起你拿了‘后浪’冠军的时候真的特别特别地骄傲。比我自己拿了最佳导演要骄傲好多倍啊。你知道吗,我应该拍一部电影……拍一部关于画家的电影,送给我的宝贝儿子!”   姜若棠没忍住笑出声来,“爸,人家都是拍一部电影送给父母,只有你是想着拍电影送给儿子。”   “但是爸爸就是觉得好高兴啊。”   “我校考成绩都没出来呢。”   “他们跟我说,你有荣誉在手,分数一定不会低的!”   参加完考试,姜若棠就着急回去晟市。   “刚考完试,你不留在这里玩玩?”姜怀远问。   “没时间玩了,我得回去上书山下题海了!”姜若棠想了想,又说,“我想去一下首都科技大学!”   那是全国最好的综合性院校,理工研究能力属于前茅,出了不少的院士和科技大佬。   姜怀远本来以为儿子是要去这所传说中的大学参观,没想到他竟然带了画具和画架,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和位置,就画起画来。   姜怀远也是个非常随性的人,直接端了个钓鱼用的小马扎,坐在儿子的身边陪他,顺便在附近的咖啡店里买了一杯咖啡。   这样的父子时光,惬意又有某种默契。   原本有不少行人路过姜若棠的身边,他们顶多只是瞥一眼,但不知不觉当姜怀远一杯咖啡喝完,姜若棠的身后就围了一圈人了。   其中有一位大概五十岁的外国人,一头棕色的发丝里泛着几缕银丝,半长的发丝用一个简单的皮筋扎在脑后。   他穿着一件格子大衣,浅色的毛衣,整个人流露出温润优雅的气质。   一开始,他只是好奇。   但随着姜若棠付诸于画布上的颜色越来越多,笔触潇洒随意,他就被吸引了,足足站在姜若棠的身后半个小时,姿势也从揣着口袋到托着下巴,再到微微点头。   姜怀远看出来这人很喜欢儿子的画,谁欣赏姜若棠谁就是他的朋友,姜怀远去旁边的FAIRY又买了一杯茉香奶茶递给了对方,还很自豪地说:“这是我儿子。”   对方露出笑容,接过了奶茶,用英语对姜怀远说:“你儿子很有天赋。他叫什么名字?是首都美院的大学生吗?”   姜怀远参加过许多海外的电影展,虽然带点口音,但是语法和用词都溜到飞起。   “他叫姜若棠,刚参加了首都美院的校考。我的儿子去年刚拿下了傅春石先生艺术画展的冠军,他的作品还在海外的画廊展出呢。”   “哦天啊,我就说……他的画很美,用色彩营造出悠远的氛围感。如果可以的话,除了首都美院,他可以考虑我所在的大学。如果他有兴趣,请一定联系我。”   说完,他就拿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姜怀远。   一辆车停在了路边,朝着他招了招手。   男人只能遗憾地又看了一眼姜若棠的画,上车离开。   直到姜若棠把画画完了,收拾起自己的画板还有画具,姜怀远才把那个男人说的话告诉了姜若棠,顺带把一张名片递给了他。   姜若棠看到名片上那所美院的名字,愣住了。   因为这是非常有名的一所大学,至于这位教授的名字,天啊……姜若棠瞳孔地震,仿佛错过一个亿。   这可是一位非常有名的现代画家。   姜若棠仔细地将名片收好,上面有这位教授的邮箱地址,自己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和对方交流联系。   等到姜若棠回到晟市,刚从飞机场出来,就接到了穆闲清的电话,这家伙竟然跑来接机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穆闲清不仅来了,还捧了一束油画色系的花,见到姜若棠的时候笑得就像一只老狐狸,让姜若棠直接后退了三步。   “怎……怎么了?”   是梦幻泡泡被攻击了,还是枭澜的手机也爆炸了?   穆闲清把花交给了姜若棠,还主动帮他拿行李,“听说你这次在首科大门口画画的时候遇上了威伦·克莱文?”   姜若棠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因为克莱文先生和我们家的画廊也是合作关系啊。他这次是受邀来首都做交流的。首都美院本来想要和他所在的学院做艺术生交换,但他一个学生都没有看上。”穆闲清凑近了对姜若棠说,“克莱文先生说,他们的作品技法的痕迹太明显,缺乏流动的情感。就在克莱文先生失望而归的时候,却在游览完首科大之后看见了你。”   姜若棠摸了摸口袋,克莱文先生的名片就在他的钱包里。   “克莱文先生听说你也有作品被展出,所以就来向我打听。我一听他的描述,就把你的照片发给他看,然后确定了你画了一幅画——百年名校的大门。”   姜若棠闭上眼睛,好的,他现在明白了穆闲清的来意了。   回到了家,姜若棠就把穆闲清请到了自己的画室,打开了灯,把那幅画拿给了穆闲清鉴赏。   穆闲清撑着下巴,全神贯注地欣赏了起来。   姜若棠到楼下给他煮了一杯咖啡端上来,没想到穆闲清还是那个姿势。   “怎么了?这只是首科大的大门,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技法,其实你并没有在看画,而是在发呆吧。”姜若棠笑着说。   “我只是在想,为什么画这所百年老校的大门也让我感觉你在画心上人?”   姜若棠愣了一下,那是因为他在画这幅画的时候想的是高考结束,陆归帆金榜题名,以后会经常出入这所学校的大门。   “幽静深远,有一种很安静但又很睿智的感觉,你描绘的不像大门,更像某个人。”穆闲清转过身来,“可别告诉我,这幅画也是非卖品。”   “那倒不至于。只是如果有人想要看首科大的校门,上网搜一下不就好了?”姜若棠半开玩笑地说。   “可是你画上的这扇门很特别。”穆闲清笑道,“我觉得这幅画的名字应该叫《深邃》,即代表首科大的百年历史,也映射你心目中那个人的目光和思想。”   姜若棠垂下眼笑了,他不得不说穆闲清真的是他的伯乐,总能揣摩到他作品里所有细枝末节的情绪。   “你想代理这幅画,当然没问题。但你得帮我一个忙。”姜若棠弯起唇。   两只狐狸相视而笑。   “说吧,你又有什么点子了?”穆闲清小心翼翼把画挪开,这才端起咖啡,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姜若棠把自己打算和齐晏泽合作,拿下小甜果的消息告诉穆闲清。   “无论是我身边的郑先生,还是齐晏泽那边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担任小甜果的CEO。穆大哥你看人很准,人脉又很广,我想请你帮我物色一个合适的人选。”   穆闲清向后一靠,哼了一声,“你买小甜果不打算叫我入伙,找CEO的时反倒想起我了?”   姜若棠看着穆闲清的眼睛,很认真地说:“因为我并不知道买下小甜果,最后它到底能不能变成我想象中的样子。这本来就是我的豪赌,而齐晏泽拿着家里给的钱就想证明自己。虽然穆大哥你亏得起,但我得对你负责不是?”   “对我负责?”穆闲清笑了起来,“你是打算娶我吗?我的抗风险能力比你高很多很多。”   “那……你就但我最后的那张牌吧。在小甜果的发展过程中肯定会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到那时候,就烦请穆大哥雪中送炭。”   穆闲清把咖啡杯放下,做出生气的表情来:“那你还不如一开始就让我加入呢,你也就不用熬到下雪天了。”   意思就是我穆闲清投资的项目,资本圈里的人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   姜若棠就像一只小鹌鹑,低着头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穆闲清立刻就消气了。   “算了,孩子总得自己长大,大人不可能永远面面俱到。”   姜若棠立刻就笑了。   “等你来求我雪中送炭的时候,一幅画可不够说动我的!”   “一幅不够,那就再加火锅烧烤!”   “鬼要跟你吃火锅烧烤!”   说完,穆闲清就像土匪一样在姜若棠的画室里搜索起来,可惜没有其他收获,只能把《深邃》给扛走了。   只是穆闲清不知道,姜若棠还偷偷藏了一幅水彩画。   它只有相框大小,姜若棠找了一个水晶相框里,别了进去,然后放进书包里。   为了校考,姜若棠有好一段时间没在学校出现了。   不少老师和同学都在询问他校考发挥的怎样,一时之间竟然成为了全班的中心。   坐在林鹿身后的耿玉抬脚就踹了一下他的椅子,林鹿没有任何反应。   耿玉不客气地又踹了一脚,林鹿这才慢悠悠地回头,冷着脸问:“干什么?”   双手揣着口袋,耿玉向前靠近林鹿,扯起一抹笑,“喂,姜若棠比你受欢迎多了。”   林鹿的脑神经仿佛抽了一下,冷声道:“他也比你更受欢迎。”   刚要把头转回去,耿玉又落下一句:“我不嫉妒,也不难受。人就是比我讨喜,也比你真。”   林鹿转过头去,攥紧了手,他忍不住瞥了一眼白映川,发现白映川侧着脸正看向姜若棠,于是林鹿连牙槽都咬起来了。   晚自习之前,姜若棠把从首都带回来的礼物分给了小伙伴们。   简莎是某位作家亲签的书,蔡寂是首都的木糖醇点心盒子,让他拿回去跟外公外婆一起吃,还有一个包装得很好、有点沉的东西交给了陆归帆。   陆归帆没有着急拆开,而是等到下了晚自习,回了家才把外面的包装纸打开,里面是一个水晶相框,相框里的是一幅画。   陆归帆垂下眼,笑了。   他拿起手机,果然看到一条来自姜若棠的信息:[你看出来我画的是什么了吗?]   陆归帆的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摁动:[M2-9]   姜若棠已经洗完澡靠坐在床头了,看着这条信息蹙了蹙眉头,[这是什么?武器代号吗?]   陆归帆笑了一下,[你去了首都科技大学的天文馆吧?]   姜若棠:[你看出来了?]   陆归帆:[嗯,蛇夫座的蝴蝶星云。]   姜若棠觉得太神奇了,哪怕是姜怀远跟自己一起一起看的解说影像,等到自己画出来的时候,姜怀远愣是啥也没看出来,还问姜若棠是不是要走抽象派。   姜若棠真想要把他开除爹籍。   但陆归帆一眼就看出来了。   为了体现星云的抛射层,姜若棠特地用了更轻薄的水彩,而非油画。   淡紫色的、蓝色的、绿色、红色的能量交融在一起,向着两个方向喷射而出,形成对称的蝴蝶双翼。   陆归帆在心里感叹,虽然很美,但却是恒星的谢幕。   谁知道姜若棠又发了一条信息来:[你觉不觉得,与其说是蝴蝶翅膀,更像是两颗无法被分离的心脏?   ]   看到这句话,陆归帆拿起相框,又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笑了。   [对,它的中心很可能是一对互相环绕的双星。]   直到耗尽彼此的能量,在绚烂中落幕也不会分开。   姜若棠:[等你考进了首科大,我们一起去看!]   陆归帆隔着水晶相框摸了摸里面的画。   又是一个周一,在各大新闻媒体,包括大眼仔这样的社交媒体上,头条新闻都是“百万二次元的快乐老家”、“小甜果”之类,点开一看就是小甜果已经有资本方接手,各种因为侵权导致的债务问题将在月底全部解决,小甜果将华丽转身,走向正版道路。   看到这个消息,身为小甜果上流量博主的蔡寂都没忍住,当天中午多吃了一大碗饭。   而姜若棠发的讲课视频系列也越来越精致,在陆归帆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已经桃李满天下了。   小甜果目前出资比例郑华笙代替姜若棠持股百分之三十,齐晏泽百分之二十。   让姜若棠没有料到的是,陈淡竟然自掏腰包,也投了百分之十。   姜若棠忍不住好奇:“陈哥,这对于我和齐晏泽来说都是第一次,你就这样贸然跟着我们投资,万一亏了……会不会友尽啊?”   陈淡笑呵呵地回答:“我和阿泽从小混到大,他这人想法多,但能实现的却很少。前些日子我听他说小甜果的发展,头头是道,比之前冲动要买小甜果的时候真的成熟了不少,连我都被他说得心动了。我们家也是影视公司,影视公司再怎么样也干不过电视台不是?阿泽说有朝一日视频网站会成为比电视台更有购买力的甲方,那我可不得搭上时代的列车,成为甲方吗?亏不亏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会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这么听起来,陈淡确实比齐晏泽的想法要靠谱许多,而且把他拉进来了,以后他就能陪着郑先生出去谈合作。   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绝配。   接下来就是要招兵买马打造一支专业团队,让小甜果走上正途,还要扩充作品库并且融资。   齐晏泽现在干劲满满,之前说什么给他出五十万的狐朋狗友一个二个都被榨干了,还没经过银行贷款,这就忽然又来了一大笔钱去引进版权。   就在这个时候,穆闲清的电话来了。   “小祖宗,跟你说个好消息——麒麟视频的副CEO高程和其他高层闹了很大的矛盾,负气出走,正打算融资做一个新的平台,这可是个有本事的主儿!”   “真的?”   姜若棠眼睛一亮,这个高程不仅仅有管理和经营视频网站的经验,还是个一流的制片人。   上辈子,他离开麒麟视频之后坎坷波折了四五年。   高程想要单干,资金不足又没有可心的队友,想要融资又有麒麟视频在背后使绊子,真的是一直被蹉跎。   值得一提的是,他也曾经找过林成栋合作,可惜不到三个月合作就破裂了。   姜若棠在一个饭局上听过高程劝说另一位实力派演员凌凇,让对方不要因为林成栋许诺男主角的事情就跟他合作,暗示对方林成栋的很多项目都有问题。   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能在和林成栋合作之后抽身而出的,就算不是英雄,也是智者。   说明高程这人不那么容易被眼前的利益打动。   姜若棠的想法很简单,以后小甜果要是起来了,免不了要做自己的电视剧和动画,如果能把高程拉过来……那真的是省心又省力。就算以后高程要离开,至少有他在的这几年,小甜果也能很快走上正轨。   姜若棠把自己的想法跟郑先生说了,郑先生约见了高程。   起初,高程心高气傲,根本还看不上小甜果这个被围剿在夹缝中生存的小网站,觉得是一群年轻富二代过家家。   但是当郑先生把姜若棠一些开阔的构想说给高程听的时候,高程内心是激动的,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   “在未来,电视台对影视剧的需求量将会下降,真正的播放平台将会是现在的这些视频网站。视频网站很可能会逐渐成为娱乐产业里的甲方,地位会远远高于现在那些大型影视公司和集团,因为再厉害的影视公司,他们的作品也得在视频网站上播放。可是高总,您觉得市场上永远只会有麒麟视频和云枫视频两个网站吗?如果小甜果没有潜在的威胁性,它们为什么要告得这么凶,这么狠?”   高程的内心是心动的,因为如果自己想要重新搭建一个平台,很难再吸引那么多的用户,从这个角度来说,小甜果是个绝佳的选择。   “郑先生,据我所知,您确实擅长打理资产,但是视频网站运营绝对不是您擅长的领域。您代表的是谁?”高程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   而郑先生没想到会这么快进行到这步。   “我查过了,您虽然是棠蕴文化投资的法人,公司公开的股东也有戴鸣这样的大律师,但你俩应该是在为其他人打工吧?”高程用审视的目光看向郑华笙。   高程是个社会经验丰富的大人,可不像是齐晏泽那么好忽悠。   “那么高先生能否保证,不论是否能达成合作,都不会泄露棠蕴文化投资背后大股东的身份?”   “这个我可以保证。”   高程实在是好奇极了,到底是谁,能够让郑华笙这样半隐退的能人重新出山,还能让戴鸣这样的大律师把名字挂进公司,这就是明摆着告诉所有人“我不好惹,别来搞事”。   又到了一个周末,高程收到了一张在本市艺术中心举办的画展门票。   郑华笙发了条信息说:“姜总约您看画展,不知道是否赏脸?”   高程心中起了一丝波澜,第一次见面约在画展,而不是什么酒桌饭局。   娱乐圈里的这些老板喜欢吹水,投资一百万可以吹出几个亿,高程不喜欢这种氛围。   约见在画展,那至少不用喝酒,这让高程对对方有了几分好感。   他本来想问“哪位姜总”,但又觉得能保持神秘也好,然后不断在脑海中搜索自己认识的业内人士里有哪个人姓姜。   想来想去,还真的没有,除了某位姜姓大导演,可惜这位导演虽然才情出众,但公认的不是当公司经营者的料。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画展的前一天,高程特地去理了一个清爽的发型,第二天一早换上了自己参加公司年会的那套定制西装,刮掉了下巴上的胡茬,深吸一口气,前往举办画展的那个画廊。   他去之前特地查过这个画廊,有很多书画界的新锐在这里展出自己的作品,经营者还是穆闲清,那可是得意天下董事长的小儿子。   也就是说,约他见面的这个人,很有可能背靠得意天下这座大山。   这位“姜先生”约在这里见面,也许是因为画廊里人少,也许是对艺术感兴趣,当然……很多有钱人并不懂得欣赏艺术,纯粹附庸风雅而已。   “啊,忘记问郑先生,他的老板是男还是女了。”   对方和自己约的是中午十二点,画廊里有个露台,可以在那里共进午餐。   高程去早了半个小时,于是在画廊里慢悠悠闲逛了起来。   这个画廊很优雅也很安静,今天是工作日,来观展的人也不多,高程自认为自己尊重艺术,但也承认自己不了解艺术,所以他对这些作品也只是走马观花,直到他看到了角落里的一幅水彩。   那是一朵插在花瓶里的向日葵,绚烂的颜色却衬托出一种颓然,明明窗外有日光,它却沉沉地低着头,桌面上是枯槁的两片花瓣。   高程长久地驻足在那幅画前,他不知道那幅画的作者是谁,但心底却涌现出一种共感。   他觉得这个画家一定也曾经和自己一样,踌躇满志想要干一番大事业,但是却败给了现实里那些尔虞我诈和拉帮结派。   “你喜欢这幅画?”年轻而清润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挺喜欢的……”高程侧过脸,看到是一个穿着私立高中校服的男生,对方有着涉世未深的眼睛和清透的笑。   “因为您也像这支向日葵一样,明明对行业有着冷静的判断和成熟的构想,却因为和能力无关的原因被打压、算计。就算行业前景一片光明,而您却被迫低下了头?”姜若棠侧过脸笑了。   选今天约见高程,纯粹是今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比较好请假。   高程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他,难道郑先生的老板就是眼前的这位高中生?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一个孩子顶多在小甜果上发布视频来抒发自己的表达欲,但不可能对一个视频网站的发展有那么深远以及那么细节的构想,仿佛来自未来。   高程整理了一下情绪,淡声道:“同学,这个时间,你是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   “叔叔,这个时间,你是不是应该在上班?”姜若棠笑道。   高程哑然,过了两秒才说:“这整个画廊里,我能看懂的好像就只有这幅画。”   “那您觉得这幅画好,还是不好?”姜若棠背着手,看向高程,目光里有一丝让人觉得“这孩子有点儿意思”的狡黠。   “我个人很喜欢。用明亮的色彩来表达颓然的心情,第一眼看着觉得心里沉甸甸的,看久了又觉得前途虽然渺茫但还是充满希望,这支向日葵迟早有一天会再次抬起头。”   “谢谢高叔叔的夸奖,千金易得,知音难觅。”   听到这里,高程百分百确定了眼前这个高中生就是自己在等的人。   “你……你是……”高程本来想说“你是谁家的公子”,但心底又有一种英雄不问出处的感觉,就因为对方年轻所以认为对方能得到郑华笙和戴鸣的保驾护航就一定是家里的关系,似乎也是一种贬损,于是换了个问法。   “我是高程,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姜,姜若棠,是北城光耀中学的高三生。”   “我是……”高程呼出一口气,“我是麒麟视频的前任副,在一个月前正式被麒麟视频的董事会扫地出门。”   “没关系,小甜果欢迎你。”姜若棠张开双臂。   高程怔愣了一下,“所以,是你买下了小甜果?”   “准确来说,不只是我。走吧,高叔叔,午饭时间到了。我正在长身体,可不能被饿着。”   这对于高程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见惯了那些尔虞我诈的资本大佬,和高中生谈合作对他来说……在今天之前他做梦都没有想过。   我是不是疯了?   他和姜若棠一起坐在画廊的露台上,远处是高楼林立的水泥花园,风景其实一般般,好在日光不错,落在身上暖洋洋的。   高程本来还想问姜若棠几句话,没想到姜若棠却反问他:“高叔叔,你能力那么强,为什么会被挤下来啊?”   这孩子太直接,大概是因为看他年纪小,高程对他的包容度无形之中也多出许多。   “现在娱乐产业最发达的是旁边的J国还有K国,他们造星很快,在年轻的追星族中占据主流。所以麒麟视频打算在版权上多引进这些国家的作品。还有,麒麟集团旗下的麒麟影业也打算投资拍摄电视剧,重金邀请K国的顶流明星过来担任主角。”高程大致说了一下,至于里面其他乱七八糟的交易,就没必要在十几岁的年轻人面前说了。   “所以您反对这个?”姜若棠抬了抬下巴问。   “所以你赞成?”高程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抬了抬下巴,心里想的是在姜若棠这个年纪,要是资金充沛,他应该也想大量引进流量作品吧。   “我赞成你的反对。”姜若棠笑了一下,日光穿透他短而浓密的睫毛,调皮中带着一种通透的灵动。   高程也是反应了一下,才绕明白姜若棠什么意思。   现在的小孩子,说话都古灵精怪。   “为什么?”高程心想这孩子应该不是单纯的顺着他的意思说。   “因为麒麟集团忽略了一个影响娱乐产业的重要因素,那就是上面的政策。”姜若棠抬手指了指天,“K国明年就要换届了吧,麒麟影业的人确定到时候K国还能和我们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平衡状态吗?一旦触碰到了政策的逆鳞,甚至遇到禁令,那就极有可能血本无归。而且这些艺人太贵了,投资回报率并不高。请他们还不如请白映川呢。”姜若棠抬了抬手,“我可不是因为白映川是我同学就这么说。我只是觉得电视电影从投资开拍到最后上映,一年半载少不了。用海外艺人的政策风险太高了。”   高程顿住了,同样的话他特地去找麒麟影业的董事长聊过,但对方并没有当一回事,觉得这样的事情大概率不会发生,认为娱乐是娱乐,政策是政策。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吗?”高程问。   “当然……好吧,也是偶尔听我父亲说起过。”   “冒昧问一句,令尊是……”   “就是那个只会拍电影不会做人情的姜怀远咯。” 第70章 家世清白?家学渊源?   高程怔愣了一下,没料到姜大导演的儿子评价起他来丝毫不嘴软。   “原来是姜导演的儿子,真是失敬。”   这样一来,也能解释为什么姜若棠年纪轻轻却有这么多见识和想法了,毕竟从小到大耳濡目染。   “我没有将自己的投资公开,包括对我的父亲。也希望高叔叔你帮我保密。”   “为什么?以你父亲在业内的地位还有他背后的影视公司,你搞这个小甜果融资就会事半功倍啊。”   高程不解,难道就是小少爷心中那股子“一切靠自己”的天真想法?   姜若棠无奈地笑了一下:“他自己在寰宇影业里都是个吉祥物,哪里能帮到我什么啊。反而我还没考上大学就急着搞事业,就是为了预防有朝一日他这位刘阿斗被人夺了位置,我这边还能有点闲钱供他拍电影。”   高程了然地叹了口气,他对于寰宇影视内部的斗争还是有所耳闻的。   果然,有利益的地方,就有算计。   “高叔叔,我来跟您说说目前小红果的股东构成吧。”   高程点头,这也是他关心的。   “整个平台有决策权的股东就俩,一个是我,还有一个是齐晏泽,也就是鸿天博睿现任董事长齐延锋的亲弟弟。他表面上是个二世祖,但实际上你说的话有道理,他这个人听得进去。他自己搞不定的事情,也愿意交给有能力的人去办,总结起来就是虽然脑子简单但是没有嫉贤妒能的毛病。”   这话说得直白,高程虽然脸上没有表情,但心里却忍不住笑。   姜若棠想了想,又道:“差点忘了,还有赤城影业董事长的儿子陈淡。不过陈哥几乎不管事,也不是个喜欢指手画脚的人,而且……我和齐晏泽都不是喝酒应酬的料,但陈哥说他可以。”   远在千米之外的陈淡正跟人在俱乐部里骑摩托车,冷不丁打了个大喷嚏。   内部关系简单,这对于经历了办公室政治之后满心疮痍的高程有着很大的吸引力。   “小甜果内部没有复杂的权利角逐,而且初步聊下来,我们三个大股东在大方向上是一致的。总而言之,这个平台远不如麒麟视频,但它不是零,它有上百万现成的用户,在年轻人里有名气有感情,您现在打着探照灯在外面也找不到比小甜果更好的平台了。”   确实,比小甜果厉害的影视公司和视频网站并不是没有,但那些要么高程够不到,要么就是内部环境恐怕比麒麟影视还要复杂。   “我考虑一下。”高程抬起眼皮子,“这事儿不可能是你这样还没上大学的孩子上下碰一碰嘴皮子就能敲定的。”   “那您可以找郑伯伯聊,他跟我不一样,他大学毕业了的。”   高程:“……”   对面的高中生开始心无旁骛地享用起面前的餐点。   看着他,高程无比怀念当初创业时的自己,也是这样热血单纯,觉得天高海阔一切没什么大不了。   看着高程惆怅的表情,姜若棠开口道:“高叔叔,您心态放平稳,说不定过几天你就庆幸离开了麒麟视频了呢?”   “为什么这么说?”高程心想这小子是安慰自己,还是要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麒麟视频这样大张旗鼓要邀请海外明星,我们本国也有超级流量啊,那粉丝还不得比一比、闹一闹,然后投诉一下怀疑有什么阴阳合同之类的猫腻?”姜若棠一副自己只是猜猜的架势,实际上麒麟视频之后确实闹了个大新闻。   因为……是白映川粉丝群的杰作,自己曾经还身陷其中,所以姜若棠记忆尤深。   高程笑了,他忽然很想揉一下姜若棠的脑袋,“你小子还真会安慰人啊。”   “如果被我说中了,高叔叔就来小甜果当一回真正的话事人吧。”   高程看着姜若棠,自从离开麒麟视频之后,他可算体会了一把人情冷暖。   眼前这位财大气粗的小少爷不停地递出橄榄枝,还给他台阶下,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高程也顺势笑道:“好啊。”   “击掌为誓,万山无悔。”姜若棠抬起了手。   “哈……”高程低下头笑了一下,总感觉自己被这个高中生给套进去了。   关键是被套进去就算了,还对未来有那么点小期待,这算怎么回事?   吃完了饭,高程还得对姜若棠表现一下礼节,带着他去了地下车库,亲自送他回学校。   姜若棠看见那辆高配的奔驰,吹了一声口哨,“哇,感觉我找了一个Sugar Daddy。”   高程当然明白糖爹是什么意思,再加上姜若棠长得白净又帅气,这车要是往学校门口那么一停,还真有点那个调调。   “你这个小破孩儿再胡说八道,就自己打车回学校。”   “我不胡说了,高叔叔送我回学校吧。”   姜若棠进教室的时候,午休时间都快要结束了。   隔着过道,简莎凑过脑袋问:“你体育课跑哪儿去了,搞得我好无聊啊。”   “啊?没人跟你打羽毛球吗?”   “我跟班长打。”提起这个,简莎满脸黑线,“他完全不给我喂球,每次都对我进行残忍扣杀!”   “这么没风度的?谴责他!”姜若棠握拳道。   后排的赵长烽开口道:“得了吧,班长每次都到第五个来回才扣杀的,前面四个来回都对你放水了。”   简莎仰面,不甘心地说:“可是班长可以给姜若棠喂球喂到下体育课,这种差别待遇……太过分了!”   姜若棠立刻狗腿地说:“那……还是谴责他!”   谁知道陆归帆被班主任宋清河叫走了,路过姜若棠课桌的时候,单手撑着姜若棠的桌角,低下头来问:“你想谴责谁?”   “我谴责我自己。”姜若棠笑着说。   右侧的简莎还有后排的赵长烽异口同声:“谄媚!”   很快就要到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了,姜若棠不需要再去画室,一门心思都放在了文化课上,晚上的自习也是一次也没落下。到了周日唯一的那天休息,他也喜欢早上把题做了,下午就跑到陆归帆那里开小灶。   离过年越来越近,天气也越来越冷,陆爸爸和陆妈妈如今收入都很稳定,为了让陆归帆有个好的条件读书,给他的房间装了空调。   陆归帆身体素质还不错,平日里开一会儿房间暖和了就关掉,只有到了周日一整天都开着,因为姜若棠会来。   这一天,那位开超市的叔叔家的孩子病了,得带孩子上医院,陆归帆又得去小超市看着了。   姜若棠到了陆归帆家里才看见他发的信息,于是回了一句:[我能在你的床上等你吗?]   陆归帆当时正在摆货,随手拿出手机看到这条的时候,差点没把手里的酸奶给摔了。   过了两三秒,陆归帆才反应过来姜若棠的意思是想借他卧室睡午觉。   陆归帆叹了口气回复:[你睡吧。以后好好说话。]   姜若棠歪着脑袋想半天,自己哪句话没有好好说了?   但是得到允许,姜若棠开心不已地脱了外套和袜子,打开了陆归帆的被子将自己盖起来。   他先是蜷起来,像是一只冬眠的小毛毛虫。   陆归帆的被套只是普通的纯棉,和他的睡衣一样起了一些小毛球,粗粝中有一点被太阳晒过的感觉,以及属于陆归帆的味道环绕着姜若棠,让他觉得自己是被对方拥抱着的。   正在被子里卷来卷去的姜若棠手机忽然响了,他还没看清楚屏幕上的名字,就满心欢喜地拉长了声音:“喂,谁呀?”   对方愣了一小会儿,用一种漫不经心地口吻回答:“Your sugar daddy.”   姜若棠愣了大概两秒,然后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高叔叔!高总!请你不要开这样的玩笑,把我吓傻了,考不上大学您赔我吗?”   “你终于能体会到那天我的心情了?”高程轻笑了一声。   “啊,我不是已经跟您道过歉了吗?不过您能跟我开这个玩笑,是不是已经决定上我们的贼船,和我们一起当快乐海盗?”   高程沉默了一会儿,又问:“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吗?”   “知道什么?”   这都是什么没头没尾的对话?   高程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麒麟视频把本来要递给白映川的剧本交给了K国一个非常热门的偶像小生。但他们没有想到,工作人员里有白映川的铁粉,把这不厚道的事匿名公开在了白映川的粉丝群里,然后这个粉丝群炸了。”   姜若棠懵了一会儿,所以即便没有自己这个出钱又出力的大粉在,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粉丝们组织了起来,向有关部门投诉麒麟视频搞阴阳合同还有利用项目套取资金,甚至偷税漏税。税务已经先一步进驻了,接下来还有反商业贿赂稽查。如果我还留在那里……他们搞不好会祸水东引,拿我当替罪羊。就算最后能证明跟我无关,但一连串的调查取证和甩锅也够我烦心了。”   姜若棠收拾好自己的心神,不紧不慢地开口:“所以麒麟视频现在的管理层恐怕要倒大霉了,曾经整过你的人现在被整了,果然是风水轮流转,苍天饶过谁。高叔叔是不是想回去麒麟视频了?”   “你觉得我会回去吗?”高程很想知道这个孩子对自己心态的揣摩能到什么地步。   “不会。”姜若棠回答,“哀莫大于心死。好不容易离开了那个泥潭,高叔叔还想回去玩勾心斗角,把自己禁锢在一个狭隘的空间里?外面天地很宽广呢。”   此时的高程在自己公寓的阳台上抽着烟,他觉得很神奇,一个孩子把他的心思琢磨得这么透彻,就好像他曾经经历过一样。   “姜若棠,你在学校里也被排挤或者被欺负过吗?”   姜若棠笑了一下,“高叔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我曾经在最亲近、最信任的那个朋友的利用和误导下,把所有精力放在一个永远都不可能认可我的人身上,我熬夜、我努力、我为他的成功奔波,为了他的事业认真地学习英语和法语,但他从没有正眼看我,甚至在我孤独和绝望的时候,那个人担心得罪他的老板,不肯给我一点言语上的安慰和鼓励。如果我没有猜错,麒麟影业的董事长知道你受了委屈,却至今没有联系你让你回去,对吧?因为在他心里,你跟他们不是一条心,一个唱反调的人就算再有能力,他们也不会用你。”   人在最落寞的时候,想要的就是被理解和被需要。   而这两点,姜若棠恰恰都给了他。   高程觉得自己在这个孩子面前就像个无处可去的丧家犬。   冲动之时做决定,高程也不知道自己未来会不会后悔。   姜若棠忽然道:“高叔叔,不然你也入股吧。我看您那辆车也挺值钱的。”   “什么?”高程的额角的血管突突。   “你入股了,就能把小甜果当成自己的孩子来扶养,就不会那么患得患失,它要是成长为参天大树,你也会有成就感。”   听到这里,高程立刻明白这是姜若棠给自己的保障,更是对他决策权的一种肯定。   “高叔叔,我们之间算是高山流水遇知音,错过我,你恐怕再难遇见自己的钟子期。”   听到这里,高程唇上的笑是真的想压都压不住。   自己上一分钟还觉得是姜若棠打算给他这个丧家犬一个狗窝,下一分钟这孩子就说他俩是伯牙和钟子期。   他们是平等的。   高程再傻也能听出来姜若棠对自己的尊重。   他决定遵从自己内心的想法,加入了小甜果的创业军团。   “好,我加入。”高程回答。   姜若棠立刻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齐晏泽和陈淡,他俩对于高程的加入不但不反对,甚至举双手同意。   正和大哥在一起的齐晏泽提了一嘴,“哥,高程从麒麟影视出来了,刚答应了给小甜果当CEO,而且也要入股。”   齐延锋是什么人啊——务实派。   听到这消息,他的牙花子都笑出来了,“你们这个草台班子还挺有能耐啊!”   他本来就想把高程请到自己公司来,但又担心和麒麟视频会产生间隙,想等等看各方对麒麟视频的调查结束之后会有什么新的人事变动再做决定。   万万没想到,高程根本没有选择回去给老东家救火,而是选择了小甜果。   这让齐延锋也好奇起来弟弟那位神秘的合作对象到底是谁,不然能让齐晏泽心悦诚服,还让陈淡赞不绝口,连高程都鼎力相助。   “阿泽,你到底在跟谁合作啊?”   齐晏泽瞥了大哥一眼,也打起哈哈来,“放心,对方家世清白,而且家学渊源,是个打着灯笼都很难找到第二个的正经朋友。”   齐延锋被他逗乐了,“你小子懂什么家世清白?还家学渊源?你能交什么正经朋友?”   齐晏泽就像据口葫芦,既然答应了姜若棠不会透露他的身份,那就是打断了他齐晏泽的牙,也只能吞进肚子里。   齐延锋心里是惊讶的,他从不认为自家弟弟是个沉得住气得人,可自己怎么试探他都不透露半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算成长吧。   陆归帆从小超市回来的时候,姜若棠已经在他的卧室里睡得很香。   他悄悄拧开卧室的门,看到在自己的床上隆起的被子还有露出来的那片黑色头发,就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   自己好像拥有了姜若棠一般。   他放轻脚步,在床边坐下,单手撑着床沿低下头,就能听见姜若棠均匀的呼吸声。   陆归帆本来以为姜若棠会睡不惯自己太硬的床,会觉得自己的被子不够柔软,床不够大,但这样那样的“以为”被姜若棠安逸的神情驱逐出了陆归帆的大脑。   姜若棠仿佛天生就能适应陆归帆生活里并不完美的一切。   又过了一会儿,姜若棠翻了个身,抿了抿嘴唇,眼帘颤了颤,缓慢睁开。   “嗯?班长你回来了!”   “嗯。”陆归帆轻轻应了一声。   他想揉姜若棠的头发,想刮他的鼻子,想摸一摸他的睫毛,然而在他想着怎样自然地做这些的时候,姜若棠已经坐了起来,靠着床头,叹了口气,“我不想从你的被子里出来……”   没有什么比这更让陆归帆心软的了。   “那你就在被子里待着吧。”   姜若棠以为陆归帆说的是反话,只能慢悠悠坐起来,套上自己的羊绒衫,发现袜子被自己脱在床尾了,又不想爬过去拿,于是伸长了脚,想用脚尖把袜子夹回来。   忽然,他意识到陆归帆就在旁边看着。   他想起自己曾经用脚去夹掉在地上的书,被娟姐看到,娟姐一边给他捡起来一边说姜若棠是小懒虫,能躺着绝不坐着。   陆归帆会不会觉得自己很懒啊。   姜若棠刚要爬去床尾,陆归帆却站了起来,走过去,当他的手心托起姜若棠的脚跟时,过电一般,姜若棠的心脏一阵酥麻,他向后挣了一下,但陆归帆的手指略微用力就把他给扣住了。   陆归帆的另一只手拿过他的袜子,给他套了上去。   姜若棠的脸红得很快。   陆归帆瞥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你等着我伺候你呢,怎么给你穿袜子了,你还害羞了?”   姜若棠扬起下巴,露出老子脸皮天下第一厚的神情,抬起另一只脚,还勾了勾脚趾。   陆归帆失笑,在他的脚背上轻轻打了一下,但还是把另一只袜子给他穿上了。   “懒的你!”   大概是睡了个午觉,姜若棠的精神很好,注意力也很集中。   陆归帆擅长一边陪他刷题一边把知识点过一遍,有的放矢,培养姜若棠的思考方式,这样姜若棠记得也很清楚。   虽然一个下午也就刷了五道题,但姜若棠都懂了、透了,有种脑瓜满满的感觉。   因为陆爸爸要陪着郑先生跑文件和应酬,陆妈妈又要在洪律师那里准备晚饭,姜若棠和陆归帆只能自己做东西吃。   但冰箱里有陆妈妈早就准备好的菜,陆归帆放锅里热了热,端到折叠餐桌上,就看到姜若棠一边咬着馒头一边吃着榨菜肉丝还有醪糟豆干,还有滋有味地咬着毛豆,他忽然觉得姜若棠太好养活了。   他应该再金贵一点,娇气一点,因为陆归帆莫名其妙想要给他更多、更好的。   等到晚上刷综合答题的时候,陆归帆换了好几种思路都无法改变姜若棠那一脸茫然的时候,陆归帆微微叹了一口气。   是挺好养活的,就是要耗费脑力。   “班长,我还有救吗?”姜若棠仰着头问。   “有救,我再想想办法。”   “嗯,题是死的,你是活的。”   陆归帆看着对方,不知道这家伙到底是在给自己戴高帽子,还是真心的崇拜夸奖。   但姜若棠就是能这样理直气壮地看着他,陆归帆叹了一口气,在他的头顶上揉了一下。   好歹……想要摸一摸他的脑袋,陆归帆终于摸到了。   相较于姜若棠和陆归帆之间的宁静祥和,此时的白映川却头疼脑胀。   他万万没有想到,麒麟视频的被调查竟然是因为他粉丝群的投诉和举报。   就连群里的工作室人员怎么引导和安抚都没有用,因为有好几个粉丝一直义愤填膺,甚至指责工作室毫无作用,跪舔平台,任由他们的哥哥被麒麟视频欺负。   各种富有煽动性的话语刺激着粉丝们的情绪。   经过工作室的深扒,竟然发现其中最活跃的竟然就是林鹿的小号。   听到这个消息,白映川摁住额头,咬牙切齿:“怎么又是他?”   经纪人虞姐也是无奈:“我们现在就算联系他停止煽动粉丝也已经晚了。”   “怎么了?”   虞姐回答:“麒麟视频一个负责采买电视剧的经理向我透露,说公司的高层非常震怒,认为这就是来自白映川的威胁——合作不成就报复。”   他们已经表示以后不会再购买白映川出演的任何影视剧了。   白映川说不出自己到底是该无奈还是愤怒,“林鹿……或者说林氏父子,跟我有仇吗?”   到了这个份儿上,白月不得不为自己的儿子奔波走动,当天晚上喝到凌晨一点才回来。   虞姐扶着白月去了洗手间,她在里面吐得够呛。   其实白月的酒量很好,喝那么多酒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但她非要抱着马桶吐,就是为了让儿子明白,自己对他付出了多少,要让他尊重自己、依赖自己。   关键时刻,能为白映川出力的就只有他这个亲妈。   白映川却看穿了白月的意图,丝毫没有进洗手间里看一看她的意思。   毕竟只要他去了,白月就回表演得更卖力。   白月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完之后,被虞姐扶到了客厅的沙发上休息。   她看着白映川就坐在沙发的侧面,撑着下巴静静地看着她,既没有给她倒杯水,也没有问她跟麒麟视频的人聊得如何,而是用一种漠然的甚至冰冷的目光看着点她。   白月单手搭在眼睛上,冷声道:“你可真孝顺啊。”   “这是你自己选择的,我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你的决定。而且我越孝顺,你就越觉得自己做得对。”   白月忽然挺直了背脊,冷声道:“我赴这个酒局还不是为了你!你现在对我说这样的话?你到底有没有……”   白映川先一步打断了她,“不,你赴酒局是为了林成栋。你担心我被麒麟视频拉黑之后,在林成栋那里就没有价值了。所以时至今日,你还是决定要站在林成栋这边吗?你跟着他投资手机,他急功近利导致了电池爆燃。你还投资了他那个游戏公司,结果他侵权赔偿,那个游戏公司也垮掉了。还有澄滩的项目,但据我所知在耿照潭的影响之下,林成栋已经上了省府黑名单。你们有成功一次吗?”   白月呼出一口气,皱着眉头道:“那只是个意外。”   “姜怀远导的那个六集的精品悬疑电视剧,本来邀请你去演女神探,你看过剧本的,女主形象成熟睿智又风趣,剧情紧凑峰回路转,可以说是为你量身定制。你为了林成栋给你的电影剧本把姜怀远给拒了。他给你画大饼说是能得奖,结果现在成了票房笑柄。而姜怀远的剧却被总台买走了,女主角换成了你那位竞争对手王辰璐,我不相信你不后悔。”   白月再次强调道:“姜怀远他没有经营能力,也没有心机手腕,等到一直罩着姜怀远的秦佬走了,林成栋一定会取而代之。映川啊,你听妈妈的,妈妈不会害你——姜怀远导的电影再好也没有用,演艺圈不是你导演能力好或者演技好就能笑傲江湖的。”   白映川用怜悯的目光看着白月,“那你知道现在林成栋在寰宇影视里被赵云疏掣肘得什么都干不了吗?”   白月侧过脸,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赵云疏这个人虽然有本事,但是不会玩阴谋,你相信妈妈,她斗不过林成栋的。”   “但是白月女士,你真的认为林成栋顾及过我们母子的利益吗?”   当白映川称呼对方为“白月女士”的时候,就代表他这个儿子接下来说的话需要他母亲慎重考虑。   “你……什么意思?”   “是林鹿在粉丝群里搅弄风云,才让我们得罪了麒麟视频。”   “这我知道,这孩子也只是在意你所以维护你,他并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你还没明白吗?林成栋和云枫视频有密切合作。云枫视频和麒麟视频是对打的竞争对手,这很有可能是云峰视频交代他干的事。”   那一瞬间,白月有些酒醒了。   白映川如果不说,白月觉得不可能。   可是当白映川提出来之后,白月就越想越不对劲,甚至细思极恐。   难道林成栋真的会献祭她儿子在圈子里的名声去整垮合作方的竞争对手?   白映川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坐在书桌前,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姜若棠送给自己的那幅画。   那一瞬间,他有一种强烈的渴望,他想见到姜若棠,想听他说话,他也许有什么更加开阔的观点可以安抚自己的情绪。   但现在这个时间点,姜若棠肯定已经睡了。   白映川就这么坐着,一直坐到了天亮。   来到学校,白映川先见到的并不是姜若棠,而是林鹿。   林鹿带着春风得意的笑容,看向白映川:“映川,你听说了吗?麒麟视频的好几个高管都要去喝茶了!粉丝群里高兴坏了!大家都说粉了你这么多年,终于为你办了件大事!以后这些资本方都不敢轻视你!”   白映川连礼节性的笑都省略了,而是用疏淡的语气说:“哦,难道不是你在我的粉丝群里一鸣惊人吗?终于号召了那么多人完成了你爸爸交给你的KPI?”   “啊?”林鹿有些懵。   这事儿确实是他爸爸让他尽力去办的,而且还给他在粉丝群里塞了不少水军,说这么做是为了维护白映川的利益。   可为什么白映川一点都不高兴呢?   就在这个时候,姜若棠带着耳机进来了,他正在听着英语听力。   当他坐下的那一刻,白映川的视线就锁定在了他的身上,但姜若棠浑然不知,只是把自己的耳机线收起来,然后凑向旁边的简莎,问英语语法问题了。   早自习的铃声响了,姜若棠给手机关静音的时候瞥到了白映川发来的信息:[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饭。]   主持早自习的英语老师已经进来了,姜若棠没有回复对方,而是把手机收进了抽屉里。   白映川瞥到了,他长出一口气,有一种不上不下得不到答案的感觉。   就连英语老师喊白映川起来念完形填空的文章,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第一堂英语课结束,姜若棠才回复白映川:[去哪儿吃?]   白映川的手指触碰在屏幕上,这是昨天晚上他就想好的地方。   距离学校不会太远,环境不错,有独立的小包间,避免被打扰。   他将地址发给了姜若棠,姜若棠回了个“OK”就把手机放回抽屉里了。   撑着下巴,姜若棠思考了起来。   他知道白映川正在压力中挣扎,得让他知道除了林成栋之外,世界无比美好。   一旦尝到了自由和成就感的味道,林成栋再想限制他,白映川恐怕就得伸出獠牙了。   中午的时候,白映川直接甩掉了林鹿,和姜若棠在校门口见面。   他戴起了口罩和帽子,拦下一辆出租车去了目的地。   期间,白映川的手机一直响,是林鹿打来的,多半是要问他中午吃什么,怎么找不到他人了。   白映川回了两个字:有事。   林鹿看到这两个字的时候,立刻感觉到了对方冷淡的态度。   他又做错什么了?   姜若棠则发了条信息给陆归帆:[班长,白映川找我出去吃饭了,有事情要商量。可我叫了红烧排骨套餐,跪求帮消化掉吧。]   陆归帆瞥了一眼这条信息,便站起身来去校门外的外卖代收点了。   一边走,陆归帆一边想着虽然姜若棠自己不在意和林鹿做同桌,也不在意白映川的接近和目光,但他必须承认自己不舒服,这种感觉就像吃水煮鱼的时候被刺卡了一下。   没有几个月就要高考了,陆归帆在考虑怎么让姜若棠完全离开林鹿和白映川的影响范围,让他有个心无旁骛的环境。   白映川选的地方的特色是蒸点,从早上十点一直营业到下午三点,他选了一个小间,先让姜若棠点单。   姜若棠选了酥皮叉烧包、蒸凤爪、蒸牛肚、蒸排骨,然后就把菜单还给了白映川,白映川又勾选了几样,交给了服务员。   在蒸点没有上齐之前,白映川都没有摘下自己的帽子和口罩,但是他对姜若棠说:“若棠,你先吃吧。”   虽然不是第一次,但是听到对方这样亲近地叫自己的名字,姜若棠还是有些不适应。   “没关系,反正现在吃也有点烫,等菜上齐吧。”   因为陆陆续续有服务生进来,白映川也没能说什么话,这是他第一次和姜若棠单独处于同一个空间里,中间没有林鹿,他就在自己的身。   但是偶尔姜若棠的手肘碰到白映川,他会收回去,轻轻说一声“抱歉”。   可是白映川知道,如果是蔡寂或者赵长烽碰到了他,多半会打闹起来。   而这声“抱歉”就是亲疏有别的界限。   等到蒸点都上齐了,白映川把房间的门锁上,这才摘下了口罩和帽子。 第71章 新同桌   一回头,就看见姜若棠右手拎着紫砂茶壶,左手摁着壶盖,给茶杯里添茶水,白净的手腕,长期执画笔的修长手指和深色的茶壶形成让人莫名心悸的对比。   他身上有一种淡定从容的气质,让白映川莫名向往。   “你说有事想找我聊,是因为你的粉丝冲了麒麟视频,你担心从此以后你会上资方和平台的黑名单吗?”姜若棠问。   白映川点了点头,“而且我知道,这是林成栋在捣鬼,他最近估计正和云枫视频有合作,所以想要破坏我和麒麟视频的关系,给云枫视频做人情。”   “你担心不明内幕的其他影视公司会认为你在背后怂恿粉丝手撕资方,觉得你睚眦必较,你的粉丝杀伤力太强难以控制?”   白映川垂下眼,回答道:“嗯。”   “事已至此,想太多没有必要。”姜若棠慢悠悠地夹了一块牛肚,慢慢咀嚼。   他想到了上辈子,自己就是林鹿的枪。   这几天林鹿干的事情,就是上辈子姜若棠犯下的蠢。   那时候,林鹿高举为白映川争一口气的旗子,鼓动姜若棠又是发红包又是组织粉丝向上反映,硬生生以一人之力把麒麟视频的好些高管都拖下水了,它的管理层从总经理到财务总监、版权经理全部都大换水。   自己当时阵仗搞太大了,还以为给白映川扬眉吐气,但实际是给他惹了很大的麻烦,后来还是白月出面各种酒局、饭局,给白映川争取了一些机会。   估计那会儿,白映川就要恨死姜若棠了,实力演绎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只是这一世,鼓动粉丝的变成了林鹿,他的杀伤力和组织能力明显没有姜若棠强啊。   “我没办法不担忧。”白映川抿了一口茶水。   姜若棠不紧不慢地说:“放心,演艺圈嘛……不需要三十年,通常这个月河西,下个月就河东了。资本是逐利的,当你带来的利益远高于激进粉丝带来的不确定性,他们是不会放弃你的,相反还会觉得你粉丝粘性大,找你演戏收视率可以爆。”   “你这是在安慰我吗?”白映川鲜少地露出无奈表情。   姜若棠又拿了一个酥皮叉烧包,一口咬了下去,“那就说点实在的。你大年初七之后不是要进《沸腾年代》的剧组吗?你真心喜欢演戏吗?”   “当然。”白映川的表情很认真。   这点姜若棠也相信他,上辈子的白映川在敬业方面是挑不出毛病的。   “那你就积极一点,表现好一点。饰演你爷爷的冯莫山老师是一级演员,你多向他取经、讨教。冯老爷子跟总台的关系很好,如果他看好你的话,一句美言就能让你得到总台的肯定,一些隐形的资源优势是你从什么麒麟视频或者林成栋之流那里得不到的。”   白映川看着姜若棠,对方还是老神在在的样子。   周围人,无论是经纪人还是他的母亲,都希望他能在年轻的时候吃尽流量优势,姜若棠是唯一一个觉得他可以尽早开始走实力派道路的人。   “你只要等,等到麒麟视频吸不到一丁点K国顶流的流量时,你就是麒麟视频捧在手心里的宝。”   “吸不到K国顶流的流量?”白映川不解地看过来,“这怎么可能?”   “你要不要关注一下新闻,看看K国候选的那几个对我们的态度如何?政策决定文化风向。现在找K国明星演戏,从剧本到拍摄再到后期制作时间很长,还要算上过审耗时,没个两三年播不了。但这两年的光景足够上面各种政策拉锯了。”   白映川恍然大悟,他忽然也觉得麒麟视频在自寻死路。   自己并不需要惋惜被麒麟视频拉黑。   姜若棠吃完了一个叉烧包,正在找纸巾,白映川撕开了一次性毛巾的外包装,竟然要为姜若棠擦手。   这让姜若棠受宠若惊,他一下子收回自己的手,呆愣地看着白映川。   “你……你……”   “怎么了?你不是要擦手吗?”白映川一脸理所当然地反问。   但姜若棠抽手的动作就像一根尖锐的刺,狠狠扎在白映川的心上。   曾经的姜若棠为他应援、筹备接机、各种主题活动,如果他还是自己的大粉,也许一切不会失控,白映川也会为自己有个这样支持者而觉得开心,他的粉丝说不定能被正向地引导,成为他的助力,而非催命符。   但到底是什么让姜若棠再也不喜欢自己了?   姜若棠想到什么,又说:“至于你妈妈……”   “她怎么了?”   “她见惯了娱乐圈里的人情世故,但自己又不是那种特别有手段的人,所以碰到了林成栋就会有一种依赖感,付出越多,沉没成本越高,就越是舍不得放弃他给的资源,想着有朝一日能够翻本。”   白映川的眉心蹙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姜若棠侧过脸来瞥了白映川一眼,“你很清楚我什么意思。”   白映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后面的话。   小包厢里安静得只能听见姜若棠给自己倒茶的声音。   当姜若棠端起茶杯轻轻嗅茶香的时候,白映川陡然开口:“那你认为我该怎么办?”   “你高中都没有毕业呢,能干什么?你以后想考哪里?”   “首都电影学院。”   “你妈妈不可能为了管住你,跑到首都去吧?她要拍戏,也有自己的应酬和人脉圈子。等你上了大学,就可以拉起一只属于你自己的团队,试一试你在妈妈身边想做却不能做的事情,万一成功了,白月老师也就无法束缚你了。你妈妈的想法不一定是错的,但她经历的时代和你未来即将经历的时代是不同的,她的话当然要听,但这世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你没必要成为另一个她。”   白映川怔愣着看着姜若棠。   从他第一次演戏,就有人不断重复着“这孩子真幸运啊,是白月的儿子”、“赢在起跑线上了,绝对的顶流星二代”、“母亲都拿了那么多奖,这孩子的未来不会差”……   他从生下来就注定和白月打包在一起,自己的标签永远都是“白月的儿子”。   只有姜若棠对他说“你没必要成为另一个她”。   而且姜若棠分析的局势并非不可能,给的建议也很实际。   过好当下确实比担忧未来更重要。   白映川也有了些胃口,吃掉了另一个酥皮叉烧包,本来他不喜欢这种略微甜腻的点心,总觉得甜口的肉馅很怪,但今天却莫名觉得酥松可口。   两人吃完了饭,白映川又戴上了口罩和帽子,姜若棠在路边拦下出租车,两人回了学校。   白映川才刚进教室门,原本趴着午睡的林鹿就坐了起来,一脸期盼地看着白映川,他等着白映川告诉他中午去哪里了,但是当他看到随后进来的姜若棠,那种充满揣测的嫉妒和酸涩再次涌上心头。   但是姜若棠并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位置,而是晃到了后排陆归帆的桌角,踮起脚来看他是不是睡着了。   陆归帆慢悠悠转过头来,大概是感觉到了姜若棠的到来,他轻轻捋了一下自己的刘海,然后去抽屉里拿眼镜。   就是这样有些懵的神态,让姜若棠心里软绵绵的。   “我的排骨你吃了吗?”姜若棠笑嘻嘻地问。   陆归帆戴上了眼镜,在姜若棠的肚子上戳了一下,“你的排骨不是在这里吗?”   姜若棠被戳得痒痒了,嘻嘻笑了两声。   “你继续睡吧,我走啦。”   陆归帆瞥了一眼姜若棠的背影,再低下头发现桌角是一小把薄荷糖。   昨天,他在空调房里给姜若棠讲了几个小时的课,嗓子有点嘶哑,本以为这小子没心没肺,但还是记在心上了的。   又经历了一周的刷题、押题之后,他们迎来了高三上学期的期末考试。   姜若棠考完最后一门,刚走出教室就看到陆归帆靠着回廊在等他。   这姿势挺拔如松,再加上绝美的侧颜,吸引了不少视线。   有同学拍了一下姜若棠的肩膀,“哇,你可真厉害,每一门结束年级第一都在门口等你,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喜欢你呢!”   姜若棠心里甜得就像有一群小蜜蜂在嗡嗡嗡。   他用拳头敲了一下对方的胸口,“看清楚,我男的。就算编剧情,那也是年级第一在等男朋友!”   “什么?”陆归帆见他出来了,走过来问。   姜若棠立刻道:“没什么,对答案。”   “走吧,我陪你对。”   “那我不对了。”   “为什么?”   “我在我这个考场是头部考生,跟他们对答案,他们都相信我是对的。但是我跟你对答案,产生分歧的时候一定我是错的。”姜若棠振振有词。   一边说,他还一边用毛线围巾把自己围起来,再加上套在校服外的羽绒服,活像一只圆滚滚的小熊。   陆归帆跟在他的身后,想着原来这只小熊这么怕冷。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来的时候,姜若棠差一点抱住陆归帆的肩膀发出猪叫声。   ——他从年级250名进步到了年级189。   就连班主任宋清河都感叹:“姜若棠这是坐着火箭进步啊!之前觉得他稳稳站在地面上就好,现在是登月了啊!”   英语老师也点头道:“他英语作文也越写越好了,这个框架还有句式都很不错,不知道他从哪里找来的模板。”   汪夫子没好气地说:“还能从哪里找来的模板?年级第一给他量身定制!”   旁边另一位年轻的语文老师笑道:“可我看他语文成绩也很不错啊。该背的名句都填出来了,作文也没走题,逻辑还挺严密的,终于上了一百分了!”   汪夫子傲娇地哼了一声:“他要是语文再多花点功夫,搞不好总分就突破500大关了!”   这次期末考试,陆归帆依旧年级第一,稳坐钓鱼台。蔡寂有了稳定的学习环境和家人的照顾,冲进了年级前十,和陆归帆在第一考场顺利会师。姜若棠被当作进步典型,被班主任宋老师狠狠表扬了一番。   成绩发布之后,宋老师又宣布一个消息,那就是要调整班里的座位。   毕竟过去挺长时间了,有些同学都长高了,比如赵长烽这样的大个子竟然还坐在倒数第二排,那就不妥当了。   姜若棠一听,立刻回过头来看向赵长烽。   他不想跟自己的小老弟分开!   赵长烽的眼底也带着一丝不舍,自己才刚和姜若棠构建起牢固的兄弟情谊!   宋老师把所有同学都叫到了走廊上,让大家按照身高排列。   姜若棠属于偏高的,站在男生队列的三分之二处。   自己比陆归帆还有赵长烽矮,这是可以接受的,但凭什么蔡寂都排在自己后面七八个位置?   宋清河开始排位置了,很多同学彼此做了许久同桌,都习惯了彼此,这样一换,都舍不得了。   但其实宋清河很讲情面,为了不影响大家的心情,能安排继续做同桌的就还继续当同桌。   对于姜若棠来说,如果能和林鹿错开就最好了,毕竟自己不想随便干点什么都被对方注意着,不怎么自在。   如果可以……和陆归帆当同桌就更好了。   这个时候姜若棠特别恨自己真不争气,怎么没长到一米八五!   林鹿、白映川、蔡寂还有简莎都陆陆续续被叫进教室了,姜若棠还在外面干站着,就要无聊得蹲地上画圈圈了。   “姜若棠,你进来吧。”   听到宋老师的声音,姜若棠立刻走进教室,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万众瞩目,感觉有无数双眼睛看着自己。   林鹿竟然又和白映川是同桌,只不过这一次白映川另一侧的座位还是空着的。   怪不得那么多人看他,估计都以为他要成为白映川的同桌了,那可是全校都梦寐以求的风水宝地。   而白映川则用餐巾纸擦拭着旁边的桌子,绅士感拉满。   在他看来,按照身高,姜若棠应该要当他的同桌没跑了。   姜若棠却暗自吸了一口凉气……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和白映川做同桌。   他看向陆归帆的方向,对方正低着头看书,甚至没给他一个眼神。   太过分了!虽然我们之间有那么一点点海拔差距,你就不能稍微期待一下我能坐在你身边吗?   至少我们关系这么好,你也该关心一下我会坐哪里吧?   然而,宋清河老师实力上演了一波峰回路转。   “姜若棠,你就坐在陆归帆旁边吧。”   什么?这是撞了大运吗?   这一句话,姜若棠差点就想给宋清河立长生牌位!   仿佛生怕宋老师反悔,姜若棠迫不及待拎着自己的书包来到陆归帆的旁边。   本来正在给同桌擦桌子的白映川僵了一下,缓缓将餐巾纸收回手心,用力地捏着,骨节都微微发白。   “还有你的练习卷和参考书。”宋老师无奈地提醒。   陆归帆忽然起身,利落地把姜若棠的参考书搬了过来。   能让班长主动为他“服务”,上天入地都是头一份儿啊!   坐下之后,姜若棠才发现这位置简直太棒了!   虽然自己向后调了一排,但是左边是陆归帆,隔着过道另一边是蔡寂,前面坐着简莎,后面是赵长烽!   这是被亲朋好友包围了啊。   “弟弟啊!我们还在一起!”姜若棠回头抱住赵长烽的脖子。   老实说赵长烽也挺高兴的,难得抬起手来拍了拍姜若棠的后背。   白映川回过头,只能看着姜若棠那副仿佛中了大奖的样子。   这个新座位让姜若棠爱不释手,心里头蠢蠢欲动。   他侧过脸看着陆归帆,终于,他能在教室里从这个角度欣赏陆归帆看书的样子了。   陆归帆却伸长了手,在姜若棠的头顶上摁了一下,“想什么呢?笑的那么傻。”   “想你呗!”   “神金。”陆归帆把他的脑袋往桌面上带了一下,但又没有真的用力。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在想当你的同桌,我下学期是不是也能冲进第一考场?”   这话,不只是陆归帆,就连简莎还有蔡寂都看过来了。   赵长烽忍不住说:“人还是要有点自知之明的。”   简莎也来插刀:“智商并不是信息素,不能在空气中传播。”   座位落定,宋清河老师说等各科老师把期末试卷讲解完,就是家长会了。   对于姜怀远和赵云疏夫妻来说,真的是扬眉吐气。   姜怀远碰上了林鹿的妈妈,两人互相客套了一番。   以前林鹿的妈妈在姜怀远面前还是挺有优越感的,但现在的姜若棠已经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了。   “呀,姜导,我可听说了你们家若棠不但美术联考成绩拔尖,就连月考也在进步神速,这样算下来晟大美术学院是肯定妥了的!”   以前林鹿妈妈还觉得姜若棠压根不可能考上国内的大学,高考结束也只能砸钱去外面混个三流大学的学历,没想到短短一个学期就崛起了。   姜怀远还没说话,简莎的妈妈就在旁边补充:“姜若棠不是还拿了傅春石艺术大赛后浪组的冠军吗?全省独一份,真的是才华横溢啊,喜报都还贴在学校公告栏上呢!”   耿玉的妈妈路过,轻哼一声,“真够没见识的。能拿下傅春石艺术大奖的人,怎么可能还留在晟市,妥妥首都美院被教授抢着带。”   这让林鹿妈妈的脸上是青一阵紫一阵的。   蔡寂的外婆也过来和姜怀远还有赵云疏说话,一直说着感谢,“只有像两位这么善良的人才能教出像若棠还有长烽这么正直善良的孩子!这次考试是我家蔡寂排名最高的一次!如果不是你们的帮助,我们家蔡寂根本不可能静下心来学习,现在恐怕还水深火热!”   老人家的感谢被其他家长都看到了,他们都在议论纷纷。   “诶,我记得之前来开家长会的时候,这个姜若棠就是个小纨绔,天天摆少爷的架子就是不肯好好学习。怎么今天听起来口碑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啊?”   “人家拿奖的喜报还在外面贴着呢!据说艺术类的大奖,在北城光耀还是头一回呢!”   “我女儿跟我说,这个姜若棠学习其实挺用功的,进步也快,人缘也好,再不懂事的男生也会长大,现在这不就挺好?”   姜怀远坐在姜若棠的位置上,就一直有人来给他打招呼,称赞姜若棠,让他这个父亲笑得都快腮帮发酸了。   至于赵云疏,她都没想到会有好些家长特地过来打招呼,想要结识他们夫妻俩,比如某银行的行长、相关部门的领导等等。   赵云疏都没想到儿子变出色了,也能给他们两口子带来人脉加持。   来给陆归帆开家长会的是她妈妈。   现在的陆妈妈变得自信了,不施粉黛的样子也很端庄大方,穿着一件很显身形的呢子大衣,她也来感谢赵云疏给她介绍的好工作。   一时之间,姜怀远和赵云疏成为了家长群中的香饽饽,都在说他们不但孩子教育得好,全家都仗义。   林鹿的妈妈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关键是林鹿这次成绩也很稳啊,总分比姜若棠高了一百多分,却没人跟她说好话,还得接受来自耿玉妈妈的白眼。   这个家长会开完了,赵云疏才发现那些平日里不怎么活跃的家长其实卧虎藏龙,人脉广泛,各行各业尽显神通。   家长们开着会,姜若棠他们几个却跑到学校对面吃起了火锅,筷子在翻滚的红汤里打架,嘻嘻哈哈好不快乐。   回到家,姜若棠也从郑先生那里得到好消息,意思是高程去银行谈了贷款,虽然有的银行还是很保守不看好小甜果,但高程带上了陈淡,外加齐延锋牵线组织了个饭局,竟然让好几家银行重新开始审视小甜果的贷款条件。   陈淡很义气,作为股东同意抵押爸妈送给他的那栋大别墅。   齐晏泽也不甘落后,把自己那几辆车也给抵押了。   姜若棠看这个情况,自己肯定不能一毛不拔,让戴鸣律师帮忙把海外的固定资产也算了进去。   高程感觉到这群股东都很有创业的诚意,自然也要大干一番。   有了钱,高程就亲自前往动漫王国的J国谈动画版权打包,以非常实惠的价格引进了几十部,对当红的动画谈了分成,有望在年后合作达成。   一切都在正轨上。   家长会之后就是寒假和过年。   大年三十的夜晚,姜若棠收到了许多拜年信息,很多都是真心的祝福,不是群发的。   比如蔡寂祝他如愿考上首都美院,简莎祝他成为现代艺术先驱,就连白映川都发来了祝福短信,希望他所愿皆所得,还有以后能一起考到首都去。   姜若棠等了老半天,都没等到陆归帆的信息,这让他不爽了起来。   窗外烟花爆竹声阵阵,楼下是春晚的《难忘今宵》,都踩点了,陆归帆的信息还没来。   姜若棠坐在书桌前抖脚,不断对自己说要沉住气……我干嘛要沉住气啊,想跟谁说话就要大胆说!   他刚拿起手机要拨打陆归帆的电话,没想到对方的名字就在屏幕上颤动起来,惊得手机在空中七百二十度大转身,与地面亲密接触之前被姜若棠惊险接住。   “新年快乐。”陆归帆的声音在姜若棠的耳边响起。   透过电磁波,沿着听觉神经释放酥酥麻麻的效果,像是往姜若棠的心脏里灌入了蜜糖,无数只小蚂蚁爬上来,让他又甜又心痒。   “新年快乐!但是班长,你晚了一分钟!”   陆归帆好像在那头笑了,轻微的气声让姜若棠心痒加倍。   “刚才跟很多人打了拜年电话,本来以为能卡着点打给你,没想到时间还是没算准。”   “哦,有谁排在我前面?”姜若棠假装不爽地问。   “宋老师。”   “嗯,这个我同意排在我前面。”   “赵阿姨。”   “嗯?哪个赵阿姨?”   “你和长烽的妈妈,谢谢她给我妈妈介绍了这么好的雇主,洪律师一家都是很好的人。”   “这个……我也同意排我前面。”   “还有蔡寂的外公外婆。”   提到这里,姜若棠都觉得自己不对了,蔡寂是自己的好朋友,他都没想着给两位老人家拜个年。   “老人家接到我的电话很开心,洋洋洒洒说了很多,我不忍心挂断,所以跟你打电话就晚了一点。”   “嗯,那……好吧。陆归帆,新年快乐。”姜若棠垂下眼,轻声道。   聊了好一会儿,姜若棠本来想约陆归帆一起看贺岁档的电影,但没想到从年三十到大年初三,陆归帆都得跟着爸妈回澄滩的陆家村陪他的奶奶,大年初五才会回来,因为初五那天,陆妈妈会带晒好的香肠和腊肉去给洪律师一家拜年,东西有些沉,陆归帆要帮忙拎过去。   姜若棠只想着要快一点见到陆归帆,“那我也初五去洪阿姨家拜年。”   “好啊,一起。”   好不容易掰着手指头到了初五,赵长烽还在感叹假期这么快进入倒计时了,姜若棠却像一只欢快的燕子,拎上拜年的礼物就去看望洪律师了。   他在洪律师家门外和陆归帆还有陆妈妈会和。   陆妈妈一见面就捏了捏姜若棠的脸颊,心疼万分地说:“哎哟,若棠怎么都瘦了?刚见你的时候,脸圆圆的多可爱,现在……”   一旁的陆归帆笑了笑,“妈,你再给他错觉,他会真的以为自己瘦了的。”   姜若棠笑了笑:“那我到底是胖了还是瘦了?”   陆归帆低下头,靠近他耳边说:“你捏捏自己的小肚腩,看看厚不厚?”   姜若棠下意识真的去捏,“没有啊,哪里有肚腩?”   陆归帆已经拎着那些东西进了门,第一眼他看到的就是客厅里的一块可以上下层移动的白板,白板上有一道题,还有几把椅子在白板前围成扇形。   客厅仿佛变成了阶梯教室。   洪律师笑着走来:“这就是归帆吧?又高又帅,这还不把班上的女孩子都迷倒了?他们还有心思上课吗?”   被对方这么一夸,陆归帆都有些不好意思,低着头道:“洪阿姨新年快乐。”   陆妈妈说:“哎哟,他这冷冰冰的性子能迷倒谁哦!他们班上据说有个明星,那才是真的又高又帅嘞。”   洪律师拿出了准备已久的红包,“归帆,新的一年大吉大利,阿姨祝你高考的时候大展宏图,一飞冲天。”   陆归帆刚要婉拒,旁边的姜若棠就双手作揖:“洪阿姨新年快乐青春永驻,永远十八岁!”   洪律师笑开了花,又给了姜若棠一个红包。   姜若棠拿着就喊:“恭喜发财!”   说完,姜若棠就看了陆归帆一眼,陆归帆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让他好好收下不用推脱。   “陆姐做得香肠还没蒸我就闻到香味了。”洪律师一边说,一边去接陆归帆手里的东西。   可陆归帆半天没松手,像是被勾走了魂魄,直愣愣地看着白板上的字。   洪律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摇着头无奈地笑道:“哦,这是我爱人老杨摆出来的,他从国外回来过年。一听到他回来的消息,他的朋友就来家里和他讨论学问了,什么电池转换率,什么传输效率,我听不懂。他那群朋友才刚走,他又躲进自己的书房里,不知道在搞什么!他思考的时候,谁都不能打扰呢!”   姜若棠看着陆归帆略带向往的神情,在心里微微笑了一下。   “洪阿姨,你家的这位大教授留下一道题,不写答案,这不是勾着人想要解题吗?”   “哈哈,若棠你能解出来的话,就去试试。”洪律师笑着说。   姜若棠莞尔一笑,从陆归帆的手中把香肠和腊肉接过去,陆归帆这才回过神来,他刚开口说:“我……”   “去试试看,我感觉你可以。”姜若棠朝着他抬了抬下巴。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的眼睛,透彻明亮的瞳仁中是清晰的自己。   “好,我试试。”陆归帆看向洪律师,“可以吗?”   “可以啊!欢迎!你要是能解出来,我就能好好调侃一下我家老杨了。”   陆归帆站在了白板前,拿起了马克笔,当他专注起来,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   他再听不到楼上婴儿的哭泣声,听不到大人们的聊天、外面偶尔传来的鞭炮声、全部都远离他的世界,他就像一台电脑,开始了属于他的计算和运转。   他不知道自己写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确,遇到了死路他到处找出口,当他想要擦掉写错的东西,就有人在旁边给他递上擦板,当他想要移动上下两块板子,就有人和他一起用力。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洪律师坐在沙发上和陆妈妈聊着天。   陆妈妈不好意思地说:“我家归帆就是这样,一旦陷进去了就怎么也出不来——不说话、不喝水、不吃东西,跟魔怔了似得……”   洪律师赶忙摇了摇手:“没关系,那他跟我家老杨一个样儿,他俩要是碰上了,肯定聊得来。”   大概是坐着的时间太久了,陆妈妈都觉得尴尬,再坐下去就要到吃晚饭的时候了。   陆妈妈张嘴想要把自己儿子叫回来,但是洪律师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别打扰他们,陆姐,要不然我们去厨房吧,你教教我怎么做糖醋排骨。这几天你不在,熙熙又开始挑食啦!”   陆妈妈笑着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去了厨房。   不知道过了多久,原本站在一旁的姜若棠都累了,搬过一张凳子坐在他的旁边,撑着下巴看着他。   就在姜若棠的肚子发出一声“咕噜噜——”的时候,陆归帆闭上眼睛,半仰着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陆归帆线条利落的喉结一个吞咽起伏,一手撑着板子,另一手拎着那支马克笔,身形颀长,他的神情仿佛刚从另一个世界回归。   “这是做出来了?”姜若棠问。   陆归帆听到对方的声音,就像一滴温润的水珠落在他有些疲惫的心脏上,他回过头,看见姜若棠的眼睛。   “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做出来,这个最终得靠实验来证明。”陆归帆放下了那支笔,轻轻揉了一下姜若棠的头顶。   姜若棠弯起眼睛,露出了小狐狸一般的表情。   “你们俩到底饿没饿啊?”洪律师抱着胳膊,好笑地看着他俩。   陆归帆这才看向客厅里的挂钟,竟然已经到了晚上九点四十了?   他们是下午三点来的,这都六个小时过去了,陆归帆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我!我!我饿了!”姜若棠高高举起自己的手。 第72章 第一个专利   “那就洗手过来吃东西。”洪阿姨招了招手。   陆归帆这才意识到,一直在旁边给自己递白板擦的是姜若棠,从他思考的开始到结束,姜若棠都陪在他的身旁。   心里不禁涌起一股暖意。   “很没意思吧……”陆归帆有些抱歉地说。   “你写的东西我看不懂,但你计算、思考、在矛盾中挣扎的样子都记在我的脑子里,这在平时可见不到。等我回家了画出来,给你看。”姜若棠笑着说。   陆归帆摸了一下姜若棠的头顶,轻声道:“走吧,我们去吃晚饭。”   姜若棠是真的饿坏了,咬着糖醋排骨,酱汁在他右侧的脸颊上蹭出一道痕迹来。   陆归帆忍俊不禁,指节在他的脸颊上轻轻蹭了一下。   “嗯?”姜若棠侧过脸,就看见对方将指节含在唇间,把酱汁舔掉了。   明明是那样平静的、理所当然的表情,陆归帆浑然不知这样子有多么让人心悸。   姜若棠的心血蠢蠢欲动,差点一路奔涌直下江南。   就在陆归帆把最后一块排骨夹给姜若棠的时候,就听见客厅传来一阵吼声:“谁写的?这都是谁写的?人呢——人哪里去了?”   姜若棠吓得排骨都掉了。   陆妈妈正把蛤蜊蒸蛋从厨房里端出来,听见那么一阵吼,陆妈妈的肩膀和蒸蛋一起颤抖。   洪律师拍了拍姜若棠的肩膀,低声道:“没事,他兴奋了就那样。他肯定是看到有人答了他留下来的那道题,想要跟他讨论了。”   陆归帆回过头,“也许我不该在上面写东西,杨教授说不定会觉得冒犯。”   姜若棠在桌子下面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很认真地对他说:“不会,绝对不会。”   像是杨教授那样纯粹的学者,只会因为默契和交流而兴奋,绝不会因为另一个人先他一步找到答案而感到冒犯。   陆归帆垂下眼,“你总是对我盲目信任。”   但他还是弯起了手指,下意识留住姜若棠的指尖。   其实,上辈子姜若棠最大的遗憾除了自己被林鹿当成牛马、为白映川失去自我之外,就是关于陆归帆。   当姜若棠缠绵病榻的时候,远在海外的杨教授非常欣赏陆归帆的能力,曾经力邀陆归帆去自己的实验室发展,但陆归帆却以“父母在,不远游”为借口婉拒了杨教授。   当姜若棠得知那个消息的时候,气的差点吐血,他问陆归帆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明明他现在所在的研究所官僚主义盛行,所有的研究成果都得属领导和上级的名字,实验室设备和研究环境也一般,根本混不出头,如果杨教授开的条件好,陆归帆完全可以把父母带走。   陆归帆只是垂着眼看着姜若棠,轻声问:“我走了,你怎么办?如果你身体有个万一,我根本赶不回来。”   那一刻,姜若棠才意识到自己的恐惧早就被陆归帆看透了。   他很害怕,自己走的时候会孤单,无人在意他的生死。   这辈子,如果能让陆归帆早一点认识杨教授,不走上辈子的弯路,不受那些蹉跎,姜若棠愿意竭尽全力。   杨教授,请你看到这个名叫陆归帆的年轻人吧。   他需要一个伯乐,把他带进那个能让他发光发亮的世界。   洪律师走出到了客厅,不爽地对自己的丈夫说:“客人正在吃饭,麻烦你不要大呼小叫。”   站在白板前的杨教授猛地回过头来:“客人?什么客人?”   “写满你这几个白板的客人。”   杨教授的眼睛亮了起来,大步流星走向餐厅,目光从陆妈妈的脸上转移到姜若棠的脸上,最后落在了陆归帆的身上。   “是……你吗?”杨教授有些难以置信地问。   因为陆归帆实在太年轻了。   杨教授的目光太灼热,看得陆归帆都有些承受不起。   “嗯。”   “你在哪个大学?晟市大学?不不不……晟市大学还是太屈才了,你不会选择一所科研能力没达到顶尖水平的大学……”杨教授开始了莫名其妙地分析模式,因为他太激动了,陆归帆想要回答他,也被带进了杨教授的节奏里,“难道是外省回来过寒假的?首都科技大学?盛海交通大学?还是西南工业科技大学?”   这三所都是国内顶尖的理工类学府,英才辈出。   上辈子陆归帆有实力上首都科技大学,但为了生活费和奖学金,还是选择了更加偏远的西南工业科技大学。   “杨教授,我只是高三的学生而已。”陆归帆终于找到机会开口。   杨教授整个懵了,原本神采飞扬的眼睛里是一种茫然,“什……什么?高三学生?”   姜若棠一把揽上陆归帆的肩膀,露出大大的笑容:“这可是我们北城光耀大学的年级第一,高二、高三蝉联全国数理化竞赛冠军的选手!”   杨教授在姜若棠雀跃的声音里恢复了几分神志,然后在陆归帆的面前很认真地说:“你解决了我正在研究的电池转换率的核心问题!”   “这只是纸上谈兵……还得实验的……”陆归帆被对方的态度惊到了。   “对对对,得实验!我现在就打电话联系实验场地!”   洪律师无语地扣住杨教授的手,“老杨,你清醒点!现在晚上九点多了,又是过年,你当实验室是你开的啊?你想用就用?”   杨教授立刻在脑门上拍了一下,大家以为他会就此消停,谁知道他眼睛一亮,“我有个晟大的老同学,他有实验室!我问他借……不对,我问他租!我给钱!反正寒假期间他们的实验室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发挥一点作用!”   现场所有人:……   杨教授忽然来到陆归帆的面前,扣住他的肩膀:“陆归帆,你也想知道自己这个想法对不对?是吧?是吧?”   “额……是的。”   “等过完初七了,我去租实验室,你来吗?”   “……我要上课了。”   杨教授就像是找到天大的理由一般,看着自己的夫人说:“你看!你看!过两天这位同学就要开学了!他体会不到亲手验证自己正确与否的兴奋感觉了!这对他是不公平的!”   陆归帆其实并没有那么大的执念,他刚要说“没关系”,桌子下的手腕就被姜若棠扣住了。   姜若棠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杨教授,实验要是成功了,证明陆归帆的设计和计算是对的,可以申请专利吗?专利上会有他的名字吗?”   陆归帆微微一怔,这对于他来说只是一道应用物理和化学的综合题,但姜若棠想的比他更远。   杨教授摊开手来:“当然!”   “归帆,那就做这个实验,无论最后证明你是对的或者错的,都是一种体验。而且你再找不到机会能像杨教授这样的专家陪你验证对错了。”姜若棠用很坚定的目光看着他。   陆归帆点了点头:“好。”   “那就这样!我现在就联系!我们争分夺秒!”   杨教授这人虽然看着有一出是一出,但在业内的人脉很广泛,竟然半个小时之后就联系到了晟市工业大学的实验室。   “老陈!你知道不,我那个电池的问题解决了!真的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帮我解决问题的是一个高中生!”   “你想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嘿嘿,我不告诉你,你肯定是想跟我抢学生,我才不让你得逞呢!”   “他的办法太妙了,你赶紧给我想办法借个实验室!那帮老外还说不可能提高那么多,我就要提高给他们看!”   杨教授就像小孩子一样跟所有人炫耀,仿佛陆归帆已经是他的学生了一般。   实验室确定之后,杨教授拍着陆归帆的肩膀,豪气干云地说:“我们走!”   洪律师早就习惯了,但陆妈妈却傻眼了。   “这都快晚上十点了……还跑去做实验?”   姜若棠拍了拍陆妈妈的肩膀,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让他们去,如果证明陆归帆是对的,那比得十几个竞赛冠军都有意义。”   陆妈妈虽然不懂这些,但和姜若棠相处下来,她就认准了一件事——听姜若棠的就一定不会错。   杨教授已经斗志满满去穿大衣了,一边穿还要一边跟陆归帆说他们要用怎样的仪器,什么样的实验方法数据更准确云云。   陆归帆就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他们离开的时候,姜若棠高声道:“千万要留下实验视频、记录、数据!”   杨教授点了点头,抬手道:“放心!”   姜若棠看着陆归帆说:“我觉得你们明天早上都出不来,地址告诉我,我和陆妈妈去准备好吃的喝的给你们送过去。”   陆归帆抬起手,他有点舍不得了,这是过年这些天他好不容易见到姜若棠一次。   姜若棠就像知道他在想什么,踮起脚,把自己的头顶往他的手心里一顶,“想摸就摸呗,不过……”   “不过什么?”   “男人的头,女人的腰。你相当于搂了我的腰,是不是要对我负责啊?”   姜若棠脸上带着笑,心弦却微微绷着,他不知道陆归帆会怎么回答自己。   陆归帆略微用力将姜若棠的脑袋摁向自己,轻声道:“你穿的就像小熊,哪里还摸得到你的腰。”   还有一声很轻地仿佛蹭着姜若棠耳膜的轻笑声。   当姜若棠回过头来的时候,陆归帆已经去玄关穿鞋了。   只剩下洪律师摁着额角抱怨:“啊啊啊,这家伙一年到头看不到他几面,一回来就又钻进实验室了!嫁给他可真是嫁了个寂寞!”   姜若棠笑嘻嘻地反问:“真的吗?可我怎么听说洪阿姨你最喜欢杨教授认真执着这点了?”   “那是说给外面的人好听的!真正的原因就是这家伙长了副好皮囊!眼大、腿长、肤白、貌美,四十岁了还没秃顶和大肚腩,不然我早蹬掉他了。”   别看洪律师一脸嫌弃,但姜若棠却听说十几年前洪律师为了受害人仗义执言而被律所排挤出去,当时很失落也很怀疑自己所学的专业,是当时远在海外读博的杨教授将自己所有的专利收入全交给了她,只说了简单的一句话:开一个自己的律所,做你想做的事。   在洪律师看来,这个男人的确不完美,但他理解自己。   陆妈妈有些内疚,要不是自己的儿子,杨教授还在家里陪着妻子过年,于是赶紧又在厨房里炖好了几个菜,留给洪律师和两个孩子明天中午吃。   小高开车先把陆妈妈给送回去。   坐在车里,陆妈妈问:“若棠啊,这位杨教授是不是很了不得的人物?”   “算是吧。”姜若棠回答,“但是在他的领域里,了不得的人物有很多。杨教授也许不是最出类拔萃的那一个,但却是和陆归帆最为意气相投的那一个。”   陆妈妈似懂非懂,但她看着姜若棠的神情,透着一种敞亮,陆妈妈也暗下决心,全力支持儿子跟着杨教授做实验。   一旦沉浸在了实验里,杨教授可以不眠不休。   倒是陆归帆知道姜若棠会好奇实验室,特地拍了个视频给他,还很有耐心地为他介绍各种仪器的名称。   视频晃过了杨教授,姜若棠正好看到了他穿实验室白大褂的样子,于是也向陆归帆提出了要求。   [你是不是也穿了白大褂?能不能发给我看一下?]   陆归帆只当姜若棠是电视剧看多了所以好奇,于是伸长了手臂,发了一个自拍给他。   真的是毫无美感的角度,要不是陆归帆长得好,这张照片就惨不忍睹了。   可是姜若棠看到照片的第一眼,心脏就像捏紧了一样,眼眶热热的。   上辈子当他在病房里的时候,午休时的陆归帆会在休息室里和他视频聊天,他几乎穿着的都是实验室的白大褂。   [实验开始之前,我要把手机放柜子里了,不能跟你聊天了。]   [好,加油!]   姜若棠抹了一下眼角的湿润,由衷地希望陆归帆也能在杨教授的引领下拥有远大前程。   第二天,姜若棠早早就起来了,煮好了咖啡,泡好了茶,带上了娟姐做的点心,又去陆妈妈那里拿了放在保温盒里的饭菜,去到了杨教授租的那个实验室。   这还是姜若棠第一次来到这样的实验室,可惜他进不去,只能隔着玻璃看杨教授和陆归帆在里面忙碌。   杨教授的下巴上已经长了青茬,眼睑下方也起了乌青,不知道是不是经常挠头的缘故,头发都乱蓬蓬的,竟然有股颓废大叔的美感。   陆归帆就在他的身边打下手,听着杨教授的指点摆弄那些姜若棠叫不出名字的仪器,这个时候的他俨然和十年后那个让姜若棠念念不忘的人重合了。   姜若棠趁着实验间隙陆归帆转身的时候敲了敲玻璃。   陆归帆隔着玻璃,轻轻在姜若棠敲过的位置点了点,然后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暂时还出不来。   姜若棠就拿出了自己的速写本,快速记录下陆归帆各种样子,饿了就拿出娟姐准备的点心,还是很无聊的时候,姜若棠就拿出练习卷来随便刷一刷。   不知道过了多久,姜若棠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而陆归帆一抬眼,看到姜若棠闭着眼睛趴在那里,再看一眼时间,姜若棠已经在这里等他很久很久了。   他走了出来,来到姜若棠的身边,轻轻拨开他额前的碎刘海,姜若棠一半脸颊压在胳膊上,那模样让陆归帆想起动画片里的小章鱼。   他悄悄替姜若棠把空调打开,然后在他的身边坐下,看到了他随意扔在旁边椅子上的速写本。   满满都是自己的样子。   这也许是十几个小时做实验对他最大的精神安慰。   杨教授也终于走出了实验室,他看着桌子上姜若棠带来的东西,忽然说了一句:“我想我老婆了。”   “啊?”陆归帆侧过脸看向他。   “以前我在M国读博士,我老婆……那个时候她还是我女朋友,飞了十几个小时还转机来看我,我约好了会陪她去逛一逛走一走,谁知道实验室数据不对,我还得在里面待着。我老婆就在外面一直等我,等到睡着了……就像若棠这样。”   陆归帆淡声道:“如果您想洪阿姨了,就告诉她。她会很开心的。”   杨教授坐在旁边,一副解决世纪难题的模样,给自己的老婆发了条信息:[萦萦,我想你了。]   洪律师秒回复:[那还不做完实验赶紧滚回来。]   杨教授发出傻笑。   看着他那个样子,陆归帆羡慕了起来。   然后他觉得自己太好笑了,明明姜若棠就在自己的身边啊。   杨教授和陆归帆两人把保温饭盒打开,闻到饭菜的香味才觉得饥肠辘辘,杨教授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姜若棠听到声响,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他发现陆归帆并没有在吃饭,而是在看他睡着之前刷的那几道题。   “啊!你不要在杨教授面前批改我的作业,很丢人的!”   姜若棠作势要去抢,却被陆归帆扣住了手腕,他抬起眼,唇上是一抹略带调侃的笑意。   “不丢人的啊,你这几道题思路都是对的,就是最后一道计算错误,方法有点笨,我写了一个简单好懂的给你。”   “哦。”   吃完了饭,这两人稍稍休息了一会儿,就又扎进实验里了。   整个初六他们都没有回家。   一直熬到了凌晨,实验还是差了一点,杨教授还在想办法找偏差,陆归帆已经累到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初七,他们这些高三生就要回学校上课了,但姜若棠劝陆归帆留在实验室里,跟学校请个假。   “这样不好吧……”陆归帆有些犹豫。   姜若棠劝道:“其实高考的知识对于你来说已经没有难度了。你与其把时间耗费在已经滚瓜烂熟的事情上,不如挑战一点新的东西。”   “也对,”陆归帆笑了一下,“我每次去学校上课,最大的乐趣就是想出能让你开窍的解题思路。”   “什么意思?我笨到让你觉得是个挑战吗?哼!”姜若棠别过脸去。   第二天,高三生就开始寒假补习了。   姜若棠去了教室,虽然自己一直很期待的同桌位置空空如也,但是有蔡寂、赵长烽还有简莎陪自己聊天说话,姜若棠还是挺开心的。   而且遇到不会的题,蔡寂也会很努力地教自己。   反倒是白映川请了十天的假去了《沸腾年代》的剧组报道,林鹿一个人坐着显得孤零零的。   白映川到了片场,他还记得姜若棠给他的建议,一有机会就去找冯老爷子还有其他前辈们学习台词,包括一些微小的细节处理。   一开始冯莫山对白映川虽然客气,但并不亲密,后来他发现哪怕白映川暂时没有戏也不会去房车里休息,而是站在旁边看其他演员拍戏。   本来这次白映川是带了经纪人还有助理的,虞姐心疼他,对他说:“早上你可以多睡一会儿,按照约定时间过去就行。这部剧的片酬也不高,你做到合同里的那些要求就行了。”   白映川却不这么认为,他一直记得姜若棠给他的建议,并没有接受虞姐的安排。   “剧组什么时候开始拍摄了,我就什么时候到。那些都是实力派的前辈和老戏骨,他们现场怎么琢磨剧本,怎么走位,怎么处理台词,错过了才是真正的损失。”   于是,当冯老和饰演主角父亲的陈凭老师在一起聊戏的时候,白映川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听着。   冯老笑着朝白映川招了招手,笑着说:“小白想听我们聊戏?那就过来一起讨论。”   陈凭也拉了一把小马扎,让他坐下。   一开始白映川还不怎么说话,一个早上过去之后,他也会偶尔发出自己的疑问,两位老师你一言我一语的在旁边抒发他们的观点。   白映川觉得很充实,这才是真正的表演课。   到了他拍戏的时候,他站在冯老的面前,才感受到冯老的演技真的出神入化。   一声“咔”,冯莫山的表情就从刚才的和蔼可亲变得严肃冷峻,大家长的威压感从头顶压下来,当白映川仰面看着冯莫山,微微张了张嘴唇,才挤出一声“爷爷”,他自然而然就进入了状态,心里明明倔强着不肯接受长辈的安排,想要反抗,却在长辈面前拿不出气势来。   他只能这样看着自己的爷爷。   那种感觉就好像他那么渴望能够和姜若棠变得亲近,而他的母亲却总想着用他的前途来讨好林成栋,母亲的势力、权威、她派来看住自己的团队,就快要让白映川窒息。   白映川就这样看着冯莫山,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忘记了台词的时候,他才开口道:“我不想学什么经济学,如果一定要学,我想知道发动机、变速器这些到底是怎么运转的,我想造车……造出我们自己的车。”   他的台词听起来并没有抑扬顿挫,没有委屈,没有愤怒,但却透着一种深思熟虑之后的坚定。   冯莫山真的很满意,因为就在刚才他们聊起这个角色的时候,冯莫山就对他说过,把情绪外放是大多数演员都能做到的事情,但是能把情绪收回来的,能在平静中展现力量的才是好的演技。   眼前的少年虽然有些稚嫩,但却把刚才对戏的时候冯莫山对他的提点全部把握住了。   当他们去看导演的小电视时,冯莫山就对一旁的陈凭说:“这小子悟性很高。”   经纪人本来对白映川非要一大早跑来片场的决定不是很理解,只当是男生到了这个年纪都不喜欢被管束,但是当她不小心听到冯莫山对白映川的评价时,忽然意识到也许自己还没有白映川成熟。   因为他还要回学校上课,所以戏都排得比较密,还有两场夜戏,他本来以为自己回到酒店的床上会很快入睡,但没想到自己挨着枕头反而清醒了。   他拿起手机,有好几条都是林鹿发来嘘寒问暖的信息,白映川只是礼貌性地回了对方。   自从麒麟视频的事情之后,白映川就让助理一定要密切注意林鹿那个马甲在网上的留言,有任何煽动性的话语就要立刻响应,不能等闹大了不可收拾。   接着就是他妈妈白月嘱咐他既然和冯莫山那么熟悉,就多和他拍点讨论剧情的照片,可以发到大眼仔上显示自己和前辈们相谈甚欢,挽回一点口碑。   这算是演艺圈里的日常操作了,但白映川知道这样是不对的,冯老爷子真心提点自己,自己却把对方当成营销背景板,会让前辈寒心。   白映川很认真地打了个电话给白月:“妈,你说的事情不能干。得到冯老师的认可和提点,他自然会在遇到合适我的角色时大力推荐。但如果我拿和他的关系去营销,那么为了避嫌,他以后可能不会帮我说一句话。”   电话那一端的白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那就按你想的做。”   正要挂断电话的时候,白月下意识说了一句:“你好像比我想象中成熟。”   白映川低下眼,成熟吗?   也许是因为姜若棠吧,他如果是自己的经纪人,恐怕也不会同意拿谈论剧本的照片去炒作。   这一周的戏很快就拍完了,白映川也要回去上课了。   白映川杀青的前一晚,冯莫山还特地提醒导演应该大家一起吃顿饭,大家都看出来了冯老爷子对这个年轻人的喜爱。吃饭的时候,白映川还说要考到首都电影学院去,这样就能去看冯老爷子的话剧了。   冯莫山笑道,这孩子演技都比得上很多科班出身的演员了,电影学院不可能不要他。   在回去的路上,经纪人虞姐对白映川点头道:“关于你妈妈那个营销建议,我也觉得不大好,但我没有说。没想到你那么坚决地拒绝,让我觉得你真的长大了。”   “冯老爷子还有陈凭老师都认真地教了我,他们对我付出了真心,我也想以诚相待。如果照片真的发了,冯老爷子会对我很失望的。”白映川看向窗外,“虞姐,我当然知道在这个圈子里必须要营销,但至少我不想利用别人对我的真心来换取网友们一时的好感。”   虞姐安静地开着车,当那种急切想要钻营出一条道路的心冷静下来,虞姐也意识到白映川的想法是对的。   以冯老的资历,如果他肯为白映川引路,得到的资源必定很有质量。   而白映川很清楚,自己能耐着性子不那么急功近利,姜若棠对他的提点功不可没。   在陆归帆请假的第三天下午,他们的实验终于完成了。   杨教授已经从儒雅中年帅哥熬成了流浪汉,当洪律师来接他的时候,他满心骄傲地向老婆介绍他们的实验成果。   “萦萦!我们这个实验成功了!这意味着用我们的方法,可以让磷酸铁锂电池的电量至少提高百分之十三!”   洪律师一边笑一边摸了摸丈夫下巴上的胡茬,“你啊,都快成野人了!赶紧跟我回去好好刷牙洗脸,都快馊了!”   杨教授眨了眨眼睛,又傻傻地拎起自己的领子闻了闻,然后露出一脸嫌弃的表情,“为什么小陆身上那么香?”   陆归帆在一旁看着,他很羡慕杨教授和洪律师,他们彼此支持彼此理解,互相为对方的成就喝彩。   洪律师看向陆归帆,笑道:“小陆,你在等谁?”   “没……没有。我也累了,该回去睡觉了。”陆归帆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青茬。   洪律师笑着看过来:“小陆,你的证件记得给我,还有一些表格也需要填。等到老杨把材料准备好了,我们就为你申请专利。”   “专利?我的?”陆归帆赶紧摇头,“不用了,我只是做了计算……而且还得感谢杨教授带我进实验室,是他手把手教我这些仪器、记录都该怎么做……”   杨教授摇了摇头说:“你太谦逊了,没有你的计算,我们根本达不到这个成就,而且我们还能在你构思的基础上继续改良。这是为你自己的创造和想法备案,不需要谦逊。”   陆归帆虽然拿过很多奖,但还是第一次把自己的想法应用到现实里去,就仿佛有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在他面前打开。   “快回去吧,你爸爸在门口等你呢。”   陆归帆一听,立刻跑出门去,看见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司机正是他的爸爸。   “爸……你……你怎么来了?”   “是若棠给我打了电话,他说他得上课不能来接你,正好我刚送了郑先生去办事,他没那么快结束,就叫我来接你了。来,体会一下你老爸的驾驶技术。”   陆归帆在听到“若棠”两个字的时候,疲惫的精神就变得柔软起来。   他本来想让爸爸直接把他送回学校,还能赶上最后一堂课,但是他忽然想到洪律师说杨教授都馊了,他不由得拎起自己的领子也闻了闻。   姜若棠说过喜欢他的味道,他不想破坏这种好感,还是让爸爸开车回家,好好地洗了个澡,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他隐隐听见自己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某种预感涌上心头,他立刻坐了起来,就算没戴眼镜只看到轮廓,他也能辨识出来站在门外的就是姜若棠。   “你这么鬼鬼祟祟的,是想干什么?”陆归帆在床头摸了半天也没摸到自己的眼镜。   “我是不是吵醒你了?”姜若棠内疚地问。   “本来就没到晚上,睡也睡不踏实。”   “哈哈,让我猜猜,你做梦都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有专利?”   陆归帆点了点头。   姜若棠来到了他的身边,一眼就找到了他的眼镜,但是他没有立刻给陆归帆戴上,而是将他的眼镜藏到身后,弯下腰和陆归帆的眼睛齐平。   哪怕房间里没有开灯,姜若棠用视线也能描绘清楚陆归帆深邃的眼睛,细腻的睫毛,心跳就像一次又一次无论如何都会陷落的轮回。   陆归帆也不催眼镜,任由姜若棠使坏。   外面传来了陆妈妈的声音,她在客厅里问陆爸爸:“要不要叫归帆起来?这都七点多了,该吃晚饭了。”   听到这里,姜若棠明白自己的宝藏时间结束了,只能把眼镜还给了他。   陆归帆扬高声音道:“妈,我起来了。若棠也在,一起吃晚饭吧。”   “好嘞!我给他做韭菜鸡蛋煎饼!”   陆妈妈做了很丰盛的一顿饭,一边吃着,陆妈妈就问起了那个什么专利的事情。   姜若棠思考了一会儿,对陆归帆说:“我觉得还是应该和杨教授商量好,这个专利不仅得有你的名字,最重要得把杨教授的名字给加上。” 第73章 姜若棠:友谊的小船还是翻了吧!   陆妈妈立刻点头:“对对对,人家是教授啊!没有他带着归帆做实验,这个东西肯定也不能成的嘛!”   陆归帆点头道:“这是肯定的。我只是提供了一个思路,做了一个假设,把这个假设变成现实的人是杨教授。”   “而且……怀璧其罪,归帆还这么年轻,如果专利上只有他的名字,牛鬼蛇神都会来找他用这个专利,那真的麻烦不断。有杨教授在,可以为归帆提供保护。如果有人需要使用这个专利,首先就会去找杨教授,也不会在专利使用费上欺负归帆。这也确实是你们两人共同的成果,缺了谁都成不了。”   听了姜若棠的话,路爸爸和陆妈妈都觉得有道理。   陆归帆看着身旁的姜若棠,觉得他有一种很奇妙的矛盾感。   在大多数的时候,陆归帆觉得姜若棠纯粹又热血,他待人爱憎分明,只要是被他划进圈子的人,他会张开双臂去维护,有时候又觉得他和自己不同,他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他看见过人性善恶,做任何决定不仅仅看当下,而是会看到很久以后,这不像是十八岁的学生。   可这样的矛盾感对于陆归帆来说是充满神秘感的,无论是他纯粹的一面,还是他未雨绸缪的一面,都充满了魅力,吸引着身边的人靠近。   晚上,姜若棠坐在书桌上乖乖刷题,陆归帆撑着下巴看着他宁静的侧脸,忽然意识到自己和杨教授的相遇根本不是巧合,说不定是姜若棠早就为他筹划好的。   先让妈妈到洪律师家里做事,等到过年的时候让陆归帆有机会接触到回国的杨教授,只是……姜若棠就那么自信自己能得到杨教授的赏识吗?   “嗯?喂,喂,你怎么在发呆?”姜若棠的手在陆归帆的面前晃了晃,陆归帆这才回过神来。   “没什么。”陆归帆摸了一下姜若棠的脑袋,一只手搭在他的椅背上,另一只手握着笔给姜若棠梳理相关的知识点。   想明白了姜若棠为自己做的,陆归帆只觉得心脏有种满溢得感觉。   除了父母,姜若棠是陆归帆十八年人生里唯一一个不计得失为他谋划的人。   “诶,这支粉色水笔你还在用呢?我还以为水芯早就用完了。”   “我换过水芯了。”   “对了,我很好奇。”姜若棠趴下来,下巴枕在胳膊上,看着陆归帆说,“那天我给你带了一把水笔,为什么你偏偏选了这支粉色的?”   “你想知道为什么?”陆归帆笑了一下。   这家伙真不能笑,一旦笑了眼角眉梢透出来让人沉沦的暖意。   “嗯,快说啊!”   “十年后如果你还在意这个问题,我再回答你。”   “啊……迈什么关子啊……都是男人,爽快点不行吗?”   陆归帆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敲了敲练习卷,“都是男人,爽快点把下面的题做了。”   姜若棠想一想,过了十年就是二十八岁,也是上辈子他和他分离的年纪。   “我挺高兴的。”姜若棠忽然说。   “高兴什么?你这题解的这么复杂,把自己都给绕进去了。”   “我是说十年……说明你也希望十年之后我们还在一起。”   “嗯,但愿我们十年之后友谊的小船还没翻。”   “那还是翻了吧。”姜若棠低声道。   陆归帆的眉心蹙了起来:“为什么?”   “十年后如果你还在意这个问题,我就告诉你答案。”   说完,姜若棠就低头刷题了。   反正陆归帆这种不怎么上网看段子的人肯定猜不出来。   寒假过后,赵长烽收到了首体大的试训邀请,这其实就是一次选拔,他激动得睡不好觉,大冷天还出去跑了个马拉松回来。   姜若棠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很为他高兴。   当姜若棠在厨房里给赵长烽冲蛋白粉的时候,赵云疏来到了他的身边。   “长烽的事,谢谢你。”   “嗯?妈,你在说什么呢?这是长烽自己努力的结果啊。”   “可我知道你在背后为他谋划了许多。比如注意到他要吃高蛋白的食物来控制体脂率。也是你跟怀远说一定要给长烽找专业靠谱的训练师,这才让他在有限的时间里进步神速。就连他队友孟阳的歪心思也是你有先见之明提醒了长烽,不然长烽丝毫防备没有就穿上那双鞋,脚肯定会受伤的。这次得到首都体大试训的机会,也是你搜集了许多长烽的比赛录像,把他的高光表现做成了视频发送给了首都体大的教练。”   姜若棠没有想到自己做的这一切竟然都被赵云疏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了。   “妈,我……我做的这些都是身为他的哥哥应该做的。”   上辈子赵长烽开网约车挣钱,为的就是给姜若棠买癌症靶向药。   这样的情义,姜若棠感铭于心,他现在为赵长烽做的根本不抵上辈子赵长烽为自己付出的十分之一。   “所以我也希望你……无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都可以跟我说。”赵云疏开口道。   姜若棠笑了,“还真的有。”   他将小甜果融资方面的事情告诉了赵云疏,银行的贷款毕竟有限,还是要多发展一些股东。   赵云疏思考了一会儿,“你没有跟你爸爸说这个事儿,就是不希望寰宇影视牵扯进来,对吗?”   “对,因为林成栋还在寰宇影视里,我不希望小甜果的股东里有林成栋这号人物。”   赵云疏点头,“我不敢说让你放心,但我知道哪些人靠谱,我帮你说说,你把相关资料发给我。”   “好嘞,上阵还是要母子兵!”   赵长烽收到试训通知之后一直处于飘飘然的状态,忽然清醒过来,发现赵云疏又在和姜若棠讲小话了,非常不满地说:“你们在聊什么!不许瞒着我!我也要加入!”   “我们在聊投资之类的事情,你有兴趣不?”姜若棠撑着下巴笑着问。   “我没钱,所以没兴趣,哼。”   说完,他就像小孩子抢赢了玩具一样,昂着脑袋转身走了。   姜若棠转头又问赵云疏:“对了,我听说最近有一部电视剧叫作《醉仙台》,是一部仙侠电视剧?”   赵云疏点头道:“嗯,这部电视剧的制片人也曾经到寰宇影视来拉投资,但是林成栋不看好,跟着林成栋的那帮高管们自然也就不会投赞成票了。”   “原因呢?”   “同样的题材,前两年有《问剑》三部曲,火遍所有电视台之后,其他的仙侠剧都没有好的收视率,从剧情到人设都在模仿《问剑》,东施效颦,观众们也审美疲乏了。”   姜若棠笑了一下,“《醉仙台》有网络小说作为原型,本身就有知名度和读者加持。《醉仙台》还有点反套路,很迎合年轻人的口味。”   “可惜,会已经开完了,让《醉仙台》再上会也不大可能了。”   “我的意思是,你去看看剧本,作为独立投资方。我爸如果有闲置的资金,你看看就替他投资一下。”   “若棠,你……我感觉你并不是那种沉溺网络小说的人,但你好像很肯定《醉仙台》能够成功?”   姜若棠在心里谈了一口气,又不能跟对方讲这十年来的事情,特别是哪部电影、电视剧会爆,他一清二楚。   “妈,你信玄学不?我真的是锦鲤哦。”   赵云疏被逗笑了,但是姜若棠的投资眼光确实很不错,之前让赵云疏投资翱翔科技,赚了盆满钵满。后来又让他们夫妻俩在澄江做了些投资,没想到遇上大型地产集团来洽谈,又赚了好几翻。   虽然赵云疏不知道姜若棠的信息来源,但他们夫妻俩的资产起码是从前的两倍了。   既然小锦鲤又给了新的提示,赵云疏决定好好了解一下这个《醉仙台》。   其实姜若棠这么做的目的,也是要把姜怀远的流动资金投出去,这样等到林成栋想把姜怀远拉进火坑里,姜怀远也没钱去投资那部洗钱电影了。就算姜若棠一个没看住,姜怀远又答应了拍上辈子那部害死人不偿命的洗钱电影,贷款申请不可能绕过赵云疏,只要他自己没有花钱投资,肯定比上辈子好抽身。   第二天一早,赵长烽就拖着行李箱去首都了,没有他跟自己吵吵闹闹,姜若棠莫名觉得有些寂寞。   上学的路上,姜若棠发了很多条信息给赵长烽。   [试训的时候,如果教练没有给你上场的机会,你要积极争取,过度内敛谦虚就是傻冒了!]   [如果上场了,也别只顾着自己表现,一定要多给队友喂球、帮射手挡拆、积极抢篮板组织反击!要让队友们感觉到你的价值!]   [首都的暖气很足,千万多喝水,不然干到你鼻血都结痂。]   ……   不知不觉,姜若棠就发了好几条信息给他,看着被自己刷屏的聊天界面,姜若棠呼出一口气,心想自己怎么跟老妈子一样,搞不好赵长烽就背地里喊他祥林嫂呢。   等等……赵长烽应该不知道祥林嫂是谁。   就在这个时候,赵长烽回了一条信息:[哥,你对我真好。]   姜若棠的眼眶莫名热了起来。   距离全省一模考试就越来越近了,姜若棠俨然成为好友们的重点帮扶对象。   同桌陆归帆给他补数学和物理。   简莎负责传授姜若棠英语的各种技巧,根据简莎说的,她每次英语考试能在130分以上但她几乎不怎么刷题,全靠做题技巧。姜若棠听了他的技巧分享之后,发现就算很多单词不认识,只要锁定了题干关键词,英语阅读理解也能拿到高分。   蔡寂主抓化学,这家伙化学能拿满分,可惜这位偏科大神一开始是真的没办法摸到姜若棠的思考模式,脑壳都要挠秃了,却没办法帮姜若棠打通任督二脉。   简莎笑着说:“我赌班长可以。”   “我不信!班长你来!”   这是蔡寂最后的倔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若棠好像听到了来自陆归帆的一声轻笑。   他伸手把姜若棠面前的卷子移过来,正好蔡寂也挤了过来,他就是要听听看班长到底有什么方法能拯救姜若棠。   谁知道蔡寂过来的太突然了,撞了姜若棠一下,姜若棠本来就靠陆归帆近,这么一撞,两人的脸颊直接贴在了一起。   “哎哟——”   姜若棠刚要撑住桌子,谁知道陆归帆撤了一下,姜若棠因为惯性再次和陆归帆贴脸。   陆归帆倒是一脸面无表情,姜若棠却觉得脸要烧红了。   千万不能红,得控制,得控制啊,不然简莎会发现,不但会发现还会拿他俩打趣。   “你坐好了吗?”陆归帆的声音清晰里带了一丝温柔,“上车乘客请系好安全带。”   “安全带已系牢,老司机请发车。”   姜若棠赌陆归帆不知道什么是老司机。   “那我开始讲了。”   一旁观摩的蔡寂发现陆归帆是一面讲知识点,梳理相关的知识结构,一面跟姜若棠解题的。   有些题目姜若棠怎么都讲不通其实是因为相关知识点不熟悉,基础都没打好,自然飞不起来。   学到了之后,蔡寂也依样画瓢,终于把姜若棠给教明白了,他呼出一口气,充满了成就感。   姜若棠也期待起一模考试,在这么多位高手的联合突击之下,他到底能不能取得理想的名次。   而坐在斜前方的林鹿,总是忍不住回头看姜若棠,他被周围人环绕着,被真心以待,没有人是因为他大导演儿子的身份而亲近他,而是因为姜若棠本身就像有万有引力一般,将他们吸引过来。   因为白映川这个发光体还没有回来上课,陆归帆反而成为同学们聊天的核心。   “其实班长也很帅的,特别是换了眼镜之后,瞬间level up了!”   “而且他讲题的时候特别耐心温柔,我都不知道以前怎么会觉得他冷冰冰讨人厌?”   “但是真正的VIP服务是属于姜若棠的,我听蔡寂还有简莎聊天,据说有一次班长为了让姜若棠听懂,想了十几种解法……好羡慕呀!”   “唉……班长不是中央空调,只是姜若棠一人的暖男……”   “我之前跟他是同桌,竟然害怕跟他说话,而且还一道题都没敢问他……跟他坐同桌压力好大的,总觉得自己上课打个哈欠就会被他眼神警告,但其实他根本不在乎身边人怎样……”   “这泼天的富贵你竟然没把握住,你看姜若棠几乎天天找班长刷题,成绩就跟火箭似的!”   有的同学还会假装视线跟随老师,其实是为了看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陆归帆。   他有时候双臂自然地放在课桌上,有时候会单手撑着下巴,还有时候会在姜若棠开小差的时候轻轻用指尖在他的额角敲一下。   天知道班上的同学最喜欢看陆归帆敲姜若棠的脑袋,每每这个时候,陆归帆的嘴角带了那么一点点的笑,就像一尊玉雕的像忽然有了灵性,变得鲜活起来。   一摸考试之前,白映川从剧组回来了,他剪了一个清爽的发型,整个人变得愈发疏朗,仿佛比之前要更成熟也更有气质了。   把白映川里三层外三层环绕起来的盛况再次出现,他带了三盒首都老字号的点心,打开来分给大家。   就连隔壁班的都赶来了,没两下三个大盒子,满满的点心一抢而空。   白映川向后看去,但是姜若棠正低着头,咬着笔头不知道遇到了什么样的难题。   就在这个时候,白映川接到了经纪人虞姐打来的电话,离上课不到两分钟了,他只能赶紧来到走廊上。   “映川,刚才总台电影频道联系我了!说是请你录一段介绍周末影院的视频!我觉得这个机会很难的,就帮你接下来了,只要在晟市找个摄影棚和简单布景就可以,其他的总台可以自己添加效果。稿子也发过来了!”   “哪部电影?”   “《山里的灯火》,讲一个大学生在贫困山区教书的故事……”   “我看过那部电影,知道剧情,是前年逐日奖的优秀电影,主演之一就是冯莫山老师。”   虞姐用力点头:“对对对,这个资源肯定是冯老师为你推荐的。总台周末影院的嘉宾从来都是什么青年优秀演员、演技派,你不但是年纪最小的,也是唯一的流量小生!”   白映川知道,这是冯莫山老师对自己的鼓励和期待,是有意的提携,希望他比起仗着年轻陷入流量红利里不可自拔,更希望他放心思到提高演技上来。   “虞姐,还是那个要求,别拿这个去营销。”   “我也觉得不营销挺好,周末影院的收视率很高,肯定会有粉丝为你宣传,而且正好能打麒麟视频的脸。他们不是觉得取消和你的一切合作你就会难受吗?他们想太多!”   上课铃响了,白映川不得不挂掉电话,走进教室的时候他再一次看向姜若棠的方向。   此时的姜若棠坐得笔挺,但看起来有点困,还揉了揉眼睛,真的很……可爱。   白映川微微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他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感觉自己和姜若棠之间隔了一整个宇宙。   就连上课的时候,白映川假意跟随老师的步伐回头看姜若棠,他们的视线也没有一次重叠。   白映川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看一个人的时候,竟然还需要老师来掩护,就像青春小说里那些陷入暗恋的主角。   直到午休的时候,他才能给姜若棠发一条信息:[谢谢你的建议,帮了我很大的忙,我想请你吃饭。]   他其实做好了心理准备,姜若棠可能会说“没关系”、“举手之劳”之类,但是姜若棠却回复说:[好啊,还是去上次那个地方吃蒸点吗?]   白映川的手指僵住了,他本来也想过去环境更好、更贵的地方,但一整个学期下来他早就发现了姜若棠身上根本没有“富贵病”,他吃路边的烤面筋都能吃得满脸欢喜。   年后,北城光耀中学的食堂也重新开张了。   大家吃了将近一个学期的外卖还有自己带饭菜什么的,终于可以吃上热乎的大锅菜了。   陆归帆还有蔡寂和简莎都约好了一起去,姜若棠只能悄悄对陆归帆说:“我今天就不跟你们一起吃了。”   “你不喜欢食堂?”   “不是,我去跟白映川吃饭。”   “哦?”   陆归帆的眉毛微微向上一扬。   姜若棠靠在他耳边说:“有事情谈,正经事。”   陆归帆顿了一下,微微蹙着眉头,侧目看向姜若棠,“你这话怎么像是到外面鬼混的男人找的借口?”   “什么?班长,你看看我这张正气的脸,谁愿意跟我鬼混啊!”   陆归帆轻笑一声,“我只看到一双多情桃花眼。”   原本只是跟陆归帆扯皮,姜若棠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对方眼里真的是桃花眼。   桃花眼……应该是好看的眼睛吧。   姜若棠心跳快了几分,故意歪着脑袋说:“哼,小爷这就去鬼混!”   陆归帆淡声道:“没混出个名堂就别回来。”   林鹿本来想和白映川一起去新食堂吃午饭,但没想到他又要出去,还是和姜若棠。   “我也好久没和若棠一起吃饭了,我能跟你们一起吗?”林鹿笑着说。   白映川拍了拍他的肩膀,和气地说:“不大方便,下一次好吗?”   林鹿真的是要用十二万分的努力才能让自己的表情显得不那么垮。   到底姜若棠给白映川灌了什么迷魂汤?   “那早去早回,下午第一堂课是汪夫子呢。”   “嗯。”白映川转身离开。   这也让林鹿产生了无尽的想象。   到底白映川为什么一回来就约姜若棠单独见面,他们是在人前装距离感,其实背着自己已经悄悄在一起了吗?   还是老地方,白映川的棒球帽、黑框眼镜还有口罩把脸捂得严严实实。   他们进了包间,姜若棠这次点了脆皮乳鸽和口水鸡,要了几个点心。   “关于如何跟冯老爷子相处的事情,谢谢你。他还给我介绍了总台电影频道的资源。”   白映川很认真地看着姜若棠。   姜若棠正捏着乳鸽的翅膀,发出嘎吱一声脆响,“那也得你自己态度真诚,冯老爷子眼睛尖得很,你要是在他面前演虚心、演谦卑,那就是班门弄斧,他会更看不起你。”   “今年过年,麒麟视频出了一期祝福短片,几乎所有和他们合作过的演员都有出境,但却没有我。他们并没有因为我母亲的游说而改变态度。”   “那是必然的啊,他们年后还会继续被调查呢,对你的气哪有那么快散掉。”姜若棠停了一会儿,“你要不要试一试跟其他小平台合作,在麒麟视频面前证明一下自己的商业价值?”   “小平台……哪个?”白映川好奇地问。   “小甜果啊。”姜若棠笑了一下,“小甜果在麒麟和云枫视频的两大围剿下不仅存活下来,就连麒麟的前任副CEO都跳槽去了小甜果。这个平台正准备要转付费,你要不要试一试?”   “可我听说……小甜果目前的用户群体是年轻人,主要是动漫、游戏还有cosplay之类,适合我吗?”白映川对此心怀疑虑。   “我在你的粉丝群里待过。”   这一句话,就让白映川心脏轻颤。   这是姜若棠第一次在他面前提及从前。   “所以我很清楚你的粉丝年龄段还有喜好。”姜若棠笑着说,“他们年轻,其中有不少爱好动漫,打网游还有RPG之类的游戏,但是他们习惯了去网上找免费资源,并不是小甜果的用户。你的粉丝里不乏厉害的画手,为你创作了很多漫画,在粉丝圈里广为流传,如果入驻小甜果,这些漫画能被更多人看到。所以我觉得,你很适合成为小甜果的推广大使,很有可能实现双赢。”   姜若棠想的很简单,上辈子差点为你“春蚕至死丝方尽”,上个月还给了你那么好的建议,吃你的流量为小甜果做宣传,过分吗?当然不过分啦。   白映川听了之后,有一点心动,但又觉得小甜果规模太小了,和麒麟还有云枫相比,小甜果的用户才几百万……   “你想啊,如果你成为推广大使,数据好的话,正好就证明了你的粉丝号召力。之前麒麟嫌弃你的粉丝太出格太极端,这一次就让他们感受一下你粉丝的付费能力,一旦证明了你的流量号召力,而且是有效流量,麒麟视频恐怕肠子都得毁青了。”   这个听起来很诱惑。   当然,这也是姜若棠那么些年从林鹿那里吸取的画大饼手法,只不过林鹿画的是空气大饼,自己这个虽然不保证美味,但至少是实面的。   白映川略为心动,“那如果我对小甜果的引流没有预想中的加成效果呢?”   “那你也很好解释啊,你的粉丝会帮你说小甜果流量低,小甜果和你的粉丝受众不匹配,小甜果不好用诸如此类。”姜若棠笑了一下,“挽尊是你粉丝的强项,虽然你至今也没有挽尊的需要。”   此时,姜若棠的表情是自信的,哪怕他没有给予任何承诺,他坦荡的态度宛如指路明灯。   白映川抬起手来扣了一下自己的额头。   如果……我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   在你对我最为热烈的时候。   “可问题是,如果小甜果不主动来联系我的团队,虞姐也不会主动去联系的,在他们的心里,小甜果属于二流网站,就是有用户但是没有商业价值的那种。”   “那咱们拭目以待啊。”姜若棠撑着下巴笑了。   “小甜果……听说上个月就换了东家了。你该不会有股份吧?”白映川问。   姜若棠也不隐瞒,点了点头,“我有股份啊。”   白映川只当姜若棠喜欢这种E世代互动网站,所以烧了钱。   但他相信,即便是烧钱,姜若棠也会烧在刀刃上。   “可是,鸿天博睿齐家的小儿子齐晏泽是小甜果的大股东,你这是给竞争对手投资?”   “我是我,寰宇是寰宇。我想齐晏泽也是这么认为的,他是他,鸿天是鸿天。”姜若棠笑了一下,“是不是听起来像是电视剧里中二期小少爷们想离开大人管束,不知天高地厚?”   “不……我觉得你们很有想法,也很有勇气。”   回到了学校,姜若棠就回到自己座位上,把脑袋探向一旁的蔡寂,“蔡蔡,新食堂的饭菜怎么样?”   蔡寂立刻点头道:“好吃!今天有藕饼,外面很酥脆,里面塞了好多肉,浇汁也很香!还有炝炒鸡丁,锅气特别足——你以后不用叫外卖了!”   “嗯。”姜若棠摸了摸下巴,露出期待的表情。   “你在外面吃得也很不错啊。”陆归帆垂下眼,看着姜若棠的肚子说。   姜若棠低下头,赶紧往前靠了靠,把自己的肚子藏到桌子下面去。   “都吃了什么?”陆归帆又问。   “没什么……就点了一份酥皮叉烧包,结果对方在控制体重,所以我把三个都吃了。”   说完,姜若棠就打了个哈欠,真的吃太饱了,特别困。   “特困生,赶紧睡一会儿吧。你要是敢在汪夫子的课上打哈欠,他会让你站到最后一排清醒清醒。”   “嗯……”   应了一声,姜若棠就立刻趴下了。   教室另一侧的窗子开着,耿玉和谢良他们几个正靠着窗聊天,日光照过来,正好照在姜若棠的位置上,有点刺眼。   姜若棠只好把脑袋埋向另一侧,顺带把外套捞起来盖在了后脑勺上。   陆归帆看出来了,起身来到了窗边,和耿玉还有谢良商量了一下。   谢良还担心耿玉会说“姜若棠午睡关我什么事”之类的话,但没想到耿玉只瞥了一眼姜若棠就点头把窗帘拉上了。   谢良都好奇了:“耿玉,你之前不是跟姜若棠很不对付的吗?我还以为你会跟班长呛声啊?”   耿玉淡声道:“那是之前被人挑唆的。他人不坏,我爸妈也说他们家也很好打交道。我爸之前帮着林成栋,把自己都陪进去了。我妈跟着赵云疏,反而赚了不少钱。而且他们家从来不吹牛,找人帮忙也好,跟人合作也罢,都会把风险讲清楚,是实诚人。”   “啊?还是头次听你对别人的评价那么高。”   自从联考舞弊事件之后,耿玉这人低调了很多。他整个高三算是报废了,但没想到他现在反而沉下心来认真学习了,打算明年复读。   谢良回家之后把耿玉的变化还有耿家对姜怀远夫妇的评价说给了爸妈听。   他的妈妈恰好就是晟市发展银行的行长,听完之后若有所思。今天赵云疏来找她聊小甜果贷款的事情,信贷委员会的其他成员对这笔大额贷款很保守,谢良的妈妈觉得第二天回到行里还能再研究研究。   当天白映川回到家之后,就跟白月还有经纪人虞姐提起了跟小甜果合作的想法。   果不其然,白月直接就反对了。   “你知道林成栋也觉得小甜果那上百万的用户就此浪费掉很可惜,买来包装一下,转手再卖掉就能挣上千万!但他碰都不碰小甜果,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他跟云枫视频有合作,云枫想要小甜果消失,林成栋就算把小甜果包装好了,也很难找到冤大头来接盘了。”   “道理你都明白,为什么还要去碰小甜果?更不用说小甜果的现任CEO高程就是被麒麟扫地出门的,你跟小甜果合作,就是跟麒麟唱反调,关系更加难以缓和了!”   白月发现最近白映川许多想法都超出了他的掌控,不免声音扬高,母子俩之间有点剑拔弩张的味道了。   但是白映川从声音到表情都出奇的平静,大概是被姜若棠影响了,分析起利益走向的时候,就像旁观者一样。   白映川的从容衬托得在圈里经验丰富的白月十分情绪化。   “妈,你觉得林鹿煽动粉丝撕麒麟视频,真的是林成栋为了把我逼向云枫视频吗?麒麟已经被调查了,云枫视频本该抓紧机会来跟我们合作,虞姐你有接到来自云枫的橄榄枝吗?”   虞姐沉默了一下,微微吸了一口气:“并没有。”   白月平复下心境,开口道:“你可以把你即将给总台周末影院当嘉宾解说员的事情拿去宣传一下啊?”   “刮一阵风就过去了,除了名声好听一点,有什么意义或者价值吗。”白映川唇角向上一挑,嘲讽中还带着一丝看透现实的残忍,“云枫视频想要坐空我。一个空有粉丝但是没有戏拍的流量明星会怎样?”   就像被无声子弹击骤然击穿了心脏,白月听到这里,终于感觉到了不安。 第74章 崛起   虞姐开口道:“再这样下去,映川会逐渐失去市场、失去议价的能力。等到曝光率趋于零,恐怕连粉丝都会失去。我怀疑云枫视频是想要趁着映川势微的时候低价签卖身契。”   白月怔住了,那一刻遍体生寒。   “我必须要自救。”白映川目光坚定,一字一句铿锵有力,“麒麟和云枫不想给我市场,那我就自己开辟市场。小甜果的用户百分之八十都是年轻人,爱好动漫、游戏、cosplay 和我的粉丝爱好是重合的。”   白月的喉咙动了动,这一次没有再出声反驳了。   白映川继续分析道:“我听说高程已经组织团队研究属于小甜果的推送算法,一旦成功,意味着我的粉丝包括路人粉在内,只要成为小甜果的用户,就会源源不断自动刷到关于我的最新消息——目标清晰,我们不用再浪费钱搞无效营销。”   虞姐见白月有松软的痕迹,立刻再加一把柴:“如果映川和小甜果合作,小甜果的用户数量上升了,就能自证商业价值。我看麒麟和云枫还坐不坐得住。”   白月毕竟四十多岁了,她平日里接触最多的就是医美、购物、进剧组演戏,上红毯刷存在感,她对这个时代年轻人的爱好知晓并不多,现在不仅仅是白映川说得头头是道,就连虞姐也明显看好和小甜果合作。   白月本想把这件事和林成栋商量一下,但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她对林成栋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自己跟着他投资的项目,手机电池在展销会上爆炸,至今无法转手;游戏公司因为侵权而赔偿,喜提关门大吉;澄滩的鱼塘因为得罪了耿照潭,没了省府的关系,找不到任何买家;演了云枫视频投资的电影,结果票房惨淡,害她被业内群嘲,白月的片酬也越来越低;再加上林鹿煽动粉丝干的那些事,白月意识到自己必须要对林成栋有所保留了。   “你跟小甜果合作的事情,可以考虑。但我建议再观望一下,等小甜果的发展稳定了再说。看看担任CEO的高程有什么长远的计划。”   白月终于站在了白映川这一边。   虞姐拍了拍白映川的肩膀,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白映川将虞姐送到了玄关,其实很明显,现在的虞姐已经站在白映川这边了。   “这段时间我会关注小甜果的发展动向,也会进行粉丝调查,看他们对小甜果这个平台印象如何。”   “谢谢虞姐。”   “其实你对你妈妈说的那些话,我挺高兴的。”虞姐笑了一下。   白映川明白,这么些年下来,虞姐对白月和林成栋的利益牵扯并不满意。   白月曾经风光无限,骨子里觉得谁都不配指导她,所以即便虞姐劝她,她也听不进去。   另一边,赵云疏既然答应了帮姜若棠扩大投资人队列,就积极去寻找资源,又有几个朋友答应了给小甜果投资。   谢良的妈妈所在的晟市发展银行竟然给小甜果批了一笔大额贷款,小甜果的资金宽裕了不少。   就这样,赵云疏和谢良的妈妈也成为了朋友,交际圈一下子又拓宽了。   就选在小甜果建站八周年的早上十点,大批经典还有热门的动画忽然上线,真的是“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小甜果的社区整个炸开了花,讨论不断,而且只需要支付几十元的年费就可以看这些动画,平均每个月才半杯奶茶的会员费。   不仅如此,会员还能发送弹幕讨论剧情,可以免费发送烟花特效,如果一分钟内点击特效的观众超过一万,烟花效果就会在这一刻出现在所有观看这部片子的用户面前,这就是传说中的“众筹烟花特效”。而且根据点击数量的不同,有不同的款式。   而这个弹幕构想和技术都来自小甜果的用户,被第一次逛小甜果的姜若棠发现之后,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马不停蹄特地联系郑先生,提前把弹幕技术买下来,对这个弹幕信息显示法进行了专利申请,技术人员熬得喝了几车咖啡,才在周年日那天实现全站应用。   这可是在之后数年里风靡各大视频网站的互动功能啊!怎么能不牢牢抓住?   除了弹幕,还有本月最喜爱动漫人物、最佳动漫CP、最燃片头或者片尾曲投票,选票结果实时更新,动漫迷们都忙着为自己喜爱的角色投票。   每月登顶的动漫人物会形成电子徽章留存在给它们投票的用户后台里,这为收集癖用户开辟了新的每日活动项目。   而到了年终,用户们会收到来自小甜果的快递,里面将是累积一年的实体徽章。   除了这些仅限会员的互动服务,其他福利还包括一些动漫展览的优惠券、原作老师的一句话祝福成为登录账号时的提示音,每部动漫都有自己的互动社区,可以点进去和同好聊天,不需要加太多的群就能找到伙伴。   小甜果一夕之间朝气满满,活跃度和讨论度迅速上升,一下就冲上了大眼仔的头条新闻。   戴鸣也先发布了维权公告,给予了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将会对传播未授权资源的行为进行追责,但同时又给了那些经验丰富的字幕组能够正当赚钱的机会。   网上一些娱乐博主甚至财经博主开始新一波冷嘲热讽。   [喜欢看动漫、玩游戏的都是小孩子,小孩子能有多少零花钱?小甜果注定亏穿地心!]   [动漫?上网下载就好啦,为什么要付费啊?免费的不是更香!花样再多,注定了也是小众市场!]   [之前闹那么大动静,最初的用户都跑了一大堆了吧!]   ……   而唱衰的人里,也包括林成栋。   林鹿正和妈妈吴凝聊起同学们最近谈论最多的话题,林鹿特地提醒自己的父亲:“姜若棠好像特别喜欢小甜果,跟他玩的好的那些人……比如简莎还有蔡寂都给小甜果充值了。蔡寂……就是设计了梦幻泡泡的那个同学。”   林鹿觉得自己这消息说的已经很清楚了,希望能得到他爸爸的重视。   与其自己搞那些不靠谱的投资,还不如找找关系成为小甜果的股东。   无奈林成栋根本没把小甜果放在眼里,轻蔑地一笑:“开什么玩笑,那个郑华笙根本就不懂视频网站的经营,还有那个齐晏泽和陈淡,娱乐圈里有名的纨绔子弟,二世祖,成日就知道烧钱,搞什么就垮什么!”   吴凝倒是把林鹿的话听进去了:“那高程呢,这总是个有本事的人吧?”   林成栋和高程不合,当时高程被挤出麒麟视频的时候,林成栋还开了瓶红酒庆祝呢。   “高程有本事?那可是一条丧家犬啊!他也就只能去小甜果发挥一下余热了。”   吴凝叹了口气,朝着林鹿摇了摇头,小声道:“你爸永远是对的。”   林鹿的心里却不是个滋味,如果林成栋真的是对的,那为什么他教自己的那些手段无法控制姜若棠,而且还让白映川也越来越讨厌自己?   吃完饭,打开手机里的大眼仔,看到的头条消息就狠狠打了林成栋的脸。   #流量新贵小甜果#   #你喜欢的味道,小甜果都有#   #梦幻泡泡与小甜果联名头像#   #枭澜在小甜果发布第一支广告#   林成栋看着手机里不断弹出来的新热点,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这怎么可能啊?”   他不明白梦幻泡泡这么火爆的游戏怎么会给小甜果引流,更不明白枭澜这个国产手机的新贵发布新机广告为什么不选麒麟或者云枫视频,而选了小甜果?   甚至连翱翔科技都在为小甜果做云支持。   连FAIRY都出了小甜果联名款奶茶杯。   一夕之间,仿佛拥有一个小甜果账号才是时髦的事情。   即便是不愿意充值年费的用户依然可以免费看他们所追的一些博主的视频,比如服装搭配、护肤品测评、动漫人物妆容、游戏解说等等,并且能试看引进动漫的前几集,感受网站提供的互动服务。   当用户活跃度变高,小甜果的招商部也忙碌了起来。   之前,各大品牌都看不到小甜果的用户粘性和活跃度,但现在仅首日,VIP用户就达到了30万,这个数字还在不断上升中,三天就冲破了80万付费用户,用户转换率非常高。   一些年轻人常用的品牌,比如时尚饰品、零食、洗护用品、宠物用品等等都纷纷向小甜果伸出了橄榄枝。   姜若棠知道年轻人不爱看广告,广告如果没有点击量那是赚不到钱的,郑先生代替姜若棠把这个疑问在股东会议上提出来了。   别看齐晏泽天天都在泡吧、打桌球还有飙车,但只要小甜果开会,他从不迟到,来得比所有人都早。毕竟这是他生活里唯一的正经事。   怎么才能让小甜果的用户接受广告呢?   郑先生和高程都不怎么摸得透年轻人的喜好,还是齐晏泽脑子转得快。   “那就制作动画片啊,几十秒那种,还不用请人拍广告,人物美型有特点,搞个什么小剧场,像段子一样有好玩的剧情,又能把广告推销出去。”   齐晏泽这个建议,不但姜若棠觉得可以,就连公司里其他员工也觉得可以试一试。   但是小动画嘛,为了吸引人看就得有符合年轻人审美的动画形象。   小甜果上的用户可谓卧虎藏龙,好些用户自己做的动画短片比大公司做的还美型。   蔡寂的山海经系列就被小甜果的版权团队看中了,小甜果决定买下他那些很有人气的动画人设。   当蔡寂接到对方版权经理的电话时,他正在快餐店里和姜若棠还有简莎一起啃汉堡,他还以为对方是骗子。   蔡寂非常硬气地说:“你是小甜果的官方版权经理?那我还是银行行长呢!需要我给你放贷款吗?”   坐在对面的姜若棠本来要咬下汉堡的动作僵住了,亲耳听到蔡寂说“我要举报你电信诈骗”,这可让姜若棠差点把自己给呛到。   眼看着就要喷到对面简莎的脸上,还好陆归帆的反应很快,拿起了餐巾纸就盖在了姜若棠的嘴上。   简莎心有余悸,“多谢班长救命之恩,让我免受暴风洗礼。”   陆归帆拍了拍姜若棠的后背道:“别着急,有话慢慢说。”   “就……那什么,我听说小甜果买版权的事情是真的……蔡蔡,你那个山海经系列在小甜果的人气不是很高吗?”   “是吗?”   “嗯,是的。”   蔡寂试探性地回拨那个号码,没想到一直占线,一连三个都无法拨通。   “假的啊,现在肯定正忙着诈骗其他人!”蔡寂对于拿他心爱的小甜果来诈骗的行为非常不耻。   姜若棠正觉得尴尬,陆归帆开口道:“还有另一个可能性,就是对方一直在尝试拨通你,他听到的也是占线提示。”   还真如陆归帆所料,蔡寂不拨电话了,对方反而打来了,为了让他信任,就差没报出自己的生辰八字了。   蔡寂有很多美型的山海经人设,但有几个他是坚决不卖的,因为那是他心目中重要的人的投射,比如说以姜若棠为灵感设计的帝俊,以赵长烽为蓝本设计的穷奇等等。   帝俊这个形象太受欢迎了,版权经理出了很高的价格,蔡寂也没有卖。   他只说,帝俊是自己的初心,卖掉了心就空了。   姜若棠听了之后,心里暖暖的。   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真的很值得,无论是和家人还是和朋友,都是真心以待双向奔赴。   蔡寂卖掉这些人设的使用权之后,真的很开心,因为他又一次靠自己赚到了钱,“我的审美很棒吧?等我以后制作RPG游戏,一定把人物设计的比现在美型一万倍!”   “我相信你!”姜若棠笑着点头。   蔡寂大方地请姜若棠他们吃了火锅,剩下的钱在姜若棠的建议下,做了一些低风险的理财。   姜若棠半开玩笑地说:“这些钱你可收好了,说不定是你未来游戏公司的启动资金呢。”   简莎仰头道:“你们都靠自己挣钱了……我呢……我什么时候成为小说圈的现代文豪啊!”   姜若棠乐开了花,“文豪,也得把你的小说发给我们看看啊。”   “等着,保准你看了晚上舍不得睡觉。”简莎笑着说。   高程的效率是光速级别的,小甜果立刻启动了动画广告。   第一支动画短片是试探性的,想要看看用户是否能接受,谁也不想广告影响用户的心情。   ——神兽饕餮化作正太,还是换牙期,光形象就萌得人满地打滚。   他向其他神兽吐槽说自己只进不出,肚子都快撑爆了,人生……啊,不对,是神兽生的最大愿望就是能畅快地噗噗。   白泽化作优雅的青年,递给饕餮一杯酸奶,慢悠悠说“益生菌活动肠胃,有进有出不是梦”。   于是肚子鼓囊囊的饕餮喝了酸奶之后竟然肚子叽里咕噜起来,尾巴下面吹出一阵飓风,差点把白泽吹出几米远。   虽然只有短短十秒,而且只是像个小小的画中画出现在右下角,但人物太美型了,很多人忍不住点开看,觉得诙谐有趣,可爱到掉头,无数留言盼望着出第二期和第三期。   这个酸奶也成为弹幕中经常被提起的元素,什么“干了这杯超强益生菌,互相吹捧皆是友”之类。   第一支广告成功了,其他品牌方更加积极寻求合作,不需要高程亲自出马谈广告费,品牌方主动竞价,都想尽快让自己的广告出现。   月底,小甜果的付费用户突破了280万,本来调查显示付费意愿只有一半,就连姜若棠也做好了实际付费用户只有三分之一的准备,没想到超额完成。   这也是业内专业人士没有预料到的。   那些在网上唱衰小甜果的博主忽然之间都闭嘴了,为了蹭流量,又来了一波“甜吹”,出了各种各样的教程,比如怎样情况下能出现炸烟花的特效,怎样获取自己喜欢的动漫人物电子徽章,怎样pick自己喜欢的漫画原作者的登录欢迎音频等等……   就连一些进入社会许多年的老动画迷们也在闲暇摸鱼的时候也会登录上去看看现在的小甜果是怎么个情况。   课间,蔡寂很兴奋地凑到了姜若棠的面前,“若棠,你知道吗?我心爱的小甜果付费用户超过三百万啦!以前要到处找资源,现在是我喜欢的动画它都有!而且好多新的互动功能,用户还能去精卫那里提意见,给小甜果新建议!”   姜若棠看向他,笑着说:“精卫?是你设计的那个山海经形象吗?”   “是!它现在是官方意见收集中心的形象了,用户很喜欢和他聊天,因为每次回答都好好玩,让人忍不住去试它的回复到底有多少不重样。比如我刚才跟精卫说我想你,精卫就回答我也想我自己,是不是欠嗖嗖的?”   姜若棠笑着点点头,说了声:“你喜欢就好。”   看着他俩眉飞色舞地聊天,陆归帆撑着下巴看着姜若棠的侧脸。   他发现,不知不觉姜若棠的喜好左右着他的世界。   比如,当姜若棠跟蔡寂聊起什么大数据推送,陆归帆也默默记在了心里,去了解,去学习。   “归帆!你看,你看这个……”   姜若棠把脑袋伸到陆归帆的面前,眼里像是有一群亮闪闪的星星,让陆归帆晃了神。   “嗯?”   “这是我跟你的账号,你记得不?我把你给我讲课的那些小视频剪辑好了发上去……我们的粉丝数量已经有十万了呢!还有好多人给我们打赏,说感谢你的讲学!”   那句“我跟你的账号”让陆归帆的心弦一阵颤动,紧接着是心脏一阵悸动,汩汩暖流涌入,让他很想把对方的脑袋摁进自己怀里,用力抱住。   这是他第一次和姜若棠拥有共同的东西,再看一眼账号的名字,陆归帆的嘴角都压不下去了。   “看这里,有人说你这道题押中了他们期末考试的题型呢!”   “还有这条,竟然是个老师,他说你的讲课思路由浅至深,特别适合基础薄弱的学生……啥意思,我基础很薄弱吗?”   “哇,又是一条夸你的手好看声音好听的了!这帮家伙们,就不能专心学习吗?”   何止是夸声音好听,还有人说陆归帆的声音性感,一看手指长度就知道肯定很行之类。   姜若棠自动把它们过滤掉了,什么行不行的,简直人心黄黄,这是教学视频啊!脑袋歪到哪里去了。   姜若棠把那些夸奖陆归帆的评论都找出来,念给对方听,仿佛被夸赞的不是陆归帆,而是他自己。   偏偏陆归帆在快速翻动的评论里找到一条,念了出来:“我想跟你生猴子。”   姜若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你……你想跟谁生?”姜若棠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陆归帆。   “刚才好几条那样的评论。”陆归帆看着手机屏幕说。   姜若棠呼出一口气,陆归帆一本正经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杀伤力实在太大了!   心脏都承受不了啊。   “就……就是觉得你很有魅力,开玩笑说想跟你生孩子的意思。”   “哦,那是不可能的。”   姜若棠以为陆归帆想的是人类不可能生出猴子来,但实际上陆归帆想的是,他想和姜若棠永远在一起,那些拿着小星星的小天使们,只能去找其他的父母了。   然后陆归帆觉得自己疯了,他甚至还没有表白呢,就在幻想以后了。   与此同时,白月正在一个饭局上,组团的是林成栋,他想拍个电影,必须搞个大制作,才能把之前亏掉的钱赚回来。   他正在四处拉投资,而白月就是钦定的女主角。   饭局上的人个个看起来财大气粗,却对电影没有太大的兴趣,都在吹水讲着股票、开矿,攀比着自家的儿女。   而且除了白月之外,其他来陪着吃饭的演员都是小透明,在这些老板互吹的阵仗前根本插不上话。   不知怎的,这些大佬们忽然聊起了小甜果。   “早知道这么个破网站也能搞得有声有色,我们就该买下来!”   “林总,要不是你让我们跟云枫视频合作,我们也不至于和这只会下金蛋的鹅擦身而过啊!”   “是啊,我听说光广告收入,就已经九位数了!这不比拍什么劳什子的电影赚钱?”   林成栋的脸色有些难堪,一直用眼神示意白月去给大佬们敬酒,把话题移开。   但是白月并不想出这个头,到时候她被灌个烂醉,反而林成栋完美隐身。   “高程这波操作大获全胜,麒麟影视的股东都问责管理层为什么把高程赶走!”   “这个高程也是命好,一出来就碰上小甜果!”   “你们还不明白吗?梦幻泡泡的老板是穆闲清,枭澜也是得意天下投资的!这俩一个给小甜果送流量,一个给它打响广告招商的第一枪!明摆着小甜果的幕后靠山就是穆家啊!”   听到这里,林成栋顿住了,竟然是这样吗?自己又错过发财的机会了?   白月一下子就抓住了林成栋的表情,立刻明白他在想什么,心想就算林成栋买下小甜果,他哪里有脑子和魄力把小甜果发展起来,搞不好就像澄滩的投资那样,砸手上出都出不去。   不知道谁又说了一句:“为什么不把白映川叫上呢?他才是真的火吧!”   “对对对,我儿子班上的女同学们对白映川那可是日思夜想!”   “是啊,你们母子齐上阵,那话题度更高啊!还愁票房吗?”   林成栋立刻赔笑:“对对对,各位老板说的对!要不咱们把小白也叫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互相了解一下。”   白月脸上还带着笑,心里却莫名一阵冰凉。   联想到白映川之前说林成栋是想坐空他的商业价值,恐怕不仅仅是为了让云枫视频低价签约白映川。   这群大佬没几个是真的对电影感兴趣的,搞不好就是借着电影投资的预算还有票房洗钱,又或者是林成栋找来的冤大头。七成可能性,林成栋会借着电影拍摄的支出从这帮人的投资里套钱出来,弥补自己的亏空。   不管白月是不是想多了,也不论她作为母亲还能不能掌控白映川,但她有预感,自己决不能让白映川陷进来。   “映川正在全力冲刺高考呢,这个时间点学校的晚自习已经开始了,估计手机都静音了。”白月笑着说。   “唉,高考有什么要紧的,他那么好的条件天生就是混娱乐圈这碗饭的!高考出来也是给别人打工!”   “你就看我们这帮人里,哪个上过大学?”   “就是,古代那些寒门才想着中个进士改变命运!小白天生就在罗马了!”   白月敢怒不敢言,只能赔笑说:“那还不是因为在粉丝里立了学霸人设,这要是高考分数不好看,肯定会被黑粉群嘲。这孩子自尊心强着呢,一定要跟那些黑粉挣个输赢。”   搞什么?高考不重要?刚才你们这些老板还一个二个地攀比给孩子请的家教,高喊着如果考不上大学就要打断孩子的腿。   怎么到了映川这儿,就是高考不要紧?   林成栋见白月没有给白映川打电话的意思,就立刻拿出手机来,在通讯录里找起白映川的名字。   白月整个人都怔住了,那可是她的儿子,她都没打电话,林成栋竟然越俎代庖?   他到底安什么心?   正在上晚自习的白映川感觉到了手机的震动,拿出来瞥了一眼,显示的是“林成栋”的名字,他毫不留情地摁掉了。   林成栋顿了一下,“怎么把我电话摁掉了?”   “哈哈哈,看来小白跟传说中一样,架子大得很嘞!”   “你打扰人家上课,小心人家的粉丝投诉你哦!”   “我看是小白知道你太抠门,片酬给不高,所以不跟你讲话!”   这又是拿粉丝对垒麒麟视频的事情来贬低白映川。   白月只好打圆场:“肯定是老师在旁边,看到映川接电话,搞不好手机都给他没收了。”   林成栋又试着拨了一次白映川的号码,这次直接显示“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怎么样,林总你请的动还是请不动这位顶流小生啊?”   对面的大佬虽然是开玩笑的语气,但林成栋听出来了,对方已经动怒了。   “稍等,稍等。”林成栋一边赔笑,一边发短信给林鹿。   [白映川呢?我有事找他。叫他赶紧回个电话给我,有很重要的资源!]   林鹿摸出手机来,立刻晃了晃身边的白映川,殷切地说:“我爸叫你回电话,有资源介绍给你!”   白映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林鹿本来还想再拽他一下,手才刚刚抬起,就被物理老师发现他要跟同桌讲小话,直接把林鹿叫起来回答问题。   好不容易把问题回答了,林鹿看向白映川俊美的侧脸,如同冰冷的雕塑,没有给林鹿丝毫的回应。   物理老师终于走到了教室的另一侧,林鹿思考了一瞬,还是决定帮白映川圆场:[他被老师叫走了,恐怕没有那么快回来。]   这条信息也算给了林成栋一个台阶下。   他拿着儿子发来的短信给大佬们看:“没辙,我这个影视公司的经理是肯定斗不过高三的老师,那一个二个都是深海哥斯拉,我去开家长会都只有低头的份儿哦。”   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气氛总算缓和了不少。   等到这顿饭吃完,林成栋送走了这些大老板,他的脸立刻就变了。   “你怎么回事?我给了你那么多暗示,你看不明白吗?全程你都没喝几口酒,老板们能满意吗?”   白月叹了口气:“我都人老珠黄,老板们觉得我扛不住票房,我就是把自己喝死,他们也不会满意的。”   “你……你是不是还在气澄滩的投资?本来你出个五六百万就好,是你贪心出了八百多万,现在被套住了,你怪我了?”   “投资这种东西,本来就没有百分百的收益。那片鱼塘你可以租出去赚钱,也可以等着澄滩规划明确之后,就算不打算盖办公大楼,也会有房地产开发商来买,我有什么好着急的?”白月看向林成栋。   “你能这么想就对了。还有,既然几位大佬都开口了,你跟映川好好谈谈。只要映川肯合作,合同就能操作一番,他不会亏的。”林成栋凑到白月身边,刚想要说什么,没想到电梯门开了,有人进来了,林成栋只好闭嘴。   从前白月觉得林成栋这人脑子好使,现在却忽然他就像个筛子,满身漏洞,而自己还跟着他混了那么久,惹了一身腥。更重要的是自己还得和颜悦色,不能得罪他,不然鬼知道他会怎么在背后算计自己。   等到了停车场,林成栋很显然还想对她说什么,白月假装用手机打电话,直接坐进了自己的车子里,并且让司机开车,就这样在林成栋的目光里离开了。   从此刻开始,白月沉默着回忆和林成栋的种种合作,自己看似得到了资源,但其实最后获利的都是林成栋。   回到家里,白月仍然忍不住在心里和林成栋清算,恍然之间她意识到自己已经空有影后的头衔,一直在被林成栋消耗自己的知名度和票房号召力。   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晚上九点半,白映川从学校回来了,白月也已经把经纪人虞姐叫来。   “酒醒了吗?”白映川在白月的对面坐下,他的语气很淡,但是却直入主题。   白月知道儿子对自己有不满,所以也不计较他现在的态度了。   “我同意你和小甜果合作。小甜果的表现不俗,业内口碑已经逆风翻盘了。”   “但现在不是我想要和小甜果合作,小甜果就愿意给我递出橄榄枝。”白映川说。   虞姐想了想:“那就按照林鹿之前的办法来,让粉丝去小甜果的客服那里反应……”   “别搞这一套了,到时候又被流量反噬,我的羽毛得保护好。”   “那怎么办?你想要市场,就不能太清高。”白月这会儿比白映川还着急了。   如果白映川和小甜果尽快绑定,那么林成栋那边再打什么主意,白月也能想一些借口来婉拒。   “我认识小甜果的一个股东,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说上话,但是帮我提一嘴应该能办到。”   白月蹙了蹙眉头:“小股东?现在认识小股东也没有用。得找他们的CEO高程,反正你和高程也算同病相怜,都是被麒麟视频给排挤了,说不定一找他,他就同意了。” 第75章 n 55!w !   白映川回答道:“这位朋友给了我很多建议,包括接下《沸腾年代》的剧本,还有指点我和冯老师多学习。他让我意识到林成栋不靠谱,提醒我跟小甜果合作才能杀出一条血路。接下来该怎么做,我想先听一听他的意见。”   这也无疑是告诉白月,他的这位朋友比白月这个亲妈靠谱一万倍。   她看向虞姐,虞姐也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隐瞒,真的不知道对方是谁。   等到白映川进房间里了,白月对虞姐嘱咐道:“你多观察一下,真有这样的人物,我们这些长辈还是得为他好好经营关系。”   虞姐点头,但心里却嗤笑了一声:你只是想要掌控儿子的人际关系,从而再次获得掌控儿子的能力。   虽然白映川越走越好,白月的事业却在走下坡路,眼看着儿子建立新的人脉关系,这种落差感是白月很难忍受的。   不仅仅是这对母子的立场将会分开,虞姐也要为自己的前途打算。   坐在书桌前,白映川又开始看着墙上那幅素描了。   为了了解姜若棠,白映川破天荒地看了许多绘画方面的书,也终于明白速写和素描的区别。   而眼前这幅素描……比速写还要潦草和简练。   光影透出硬冷的质感,与其说姜若棠画得是白映川,还不如说描述的是姜若棠自己的心境。   ——你很美,但我绝不回头。   白映川闭上眼睛深深呼出一口气,他可以告诉对方自己的决定了。   手机响起的时候,姜若棠刚洗完澡出来,喝了几口桌上的鲜榨橙汁。   “喂?白映川?”   姜若棠的声音从电波里传来,显得比平时更清透也更有孩子气。   略微上扬的尾音像是羽毛一般撩过白映川的心头。   “抱歉这么晚打扰你,我刚说服了我妈妈,所以想着第一时间告诉你。”   姜若棠的声音透出几分笑意:“这确实是个好消息。这一回你想自己做主,还是让你经纪人替你谈?”   白映川想了一会儿,回答道:“我想自己聊。”   “这样小甜果就是你自己的资源,哪怕有天换经纪人了,也带不走这个人脉。那我就把你这个手机号码给小甜果那边了。”   “谢谢你。”   白映川觉得很神奇,自己竟然没有问姜若棠想把手机号给谁。   “那我先挂了?”   “又在刷卷子了?”   “嗯,是啊,一模要来了。”   白映川很想和姜若棠再多说几句话,但那句“一模要来了”给他们之间的聊天画上了句号。   而姜若棠面无表情地坐在书桌前,笔记本的网页上是林成栋那个新的影视项目的介绍。   就是这个项目,让上辈子的姜怀远背负污名,让姜家的股份被套空,林成栋还在姜若棠的面前又装了近十年的好人,一边惋惜着姜怀远的自杀,一边诚恳地说什么会照顾好姜若棠。   如果衣冠禽兽有高考,林成栋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考进985。   还记得那一天,姜若棠陪着林鹿出去应酬,林鹿喝多了,正好寰宇影视下午有股东会议,姜若棠就把林鹿扶进了办公室里休息。   就在姜若棠借用林鹿办公室的洗手间时,林成栋进来问林鹿:到底姜若棠有没有帮忙搞定那个费导演?   林鹿醉醺醺的,压根没意识到底是谁把他扶进办公室的,跟着他爹就开始炫耀姜若棠如何听自己的话,只要把诱饵扔出去,就会像任劳任怨的骡子一样往前赶,一个费导算什么。   接着,林成栋说出了那句让姜若棠终身难忘的话。   “不愧是父子啊,给他们挖了大坑,他们都能自己埋自己。”   接着是林成栋充满讽刺的冷笑,“感谢姜怀远为我背锅又蹚雷,还生了个好儿子为我们当牛做马啊!”   姜若棠的手握在厕所门把手上,他至今都无法描述自己那一刻的感受,失重的感觉仿佛摔了个粉碎。   自己人生还有父亲姜怀远全部的付出和信任都被否定了,一切毫无意义,像个无知无惧的小丑。   姜若棠就在那里等着,一直等着,他本以为林鹿会用到洗手间,但林鹿又睡了一会儿就直接去开会了。   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时,姜若棠虚脱到几乎站不起来。   他浑浑噩噩地回到了自己的那套公寓,手机无数次振动和铃声都充耳不闻。   心脏沉重得像是被一座巨山压住了,碾得姜若棠喘不上气来。   他发烧了,烧得很厉害,本来就有些咳嗽,因为这一场高烧变本加厉。   赵云疏和赵长烽来看他,将他送去了医院。   也是这一次,他被诊断出了肺癌。   拿到诊断书的那一天,姜若棠哭笑不得,这就像是老天爷给他这个沙币的报应,让他连恨都恨得那么无力。   此时的林成栋在娱乐圈里如日中天,姜若棠完全没有撼动他的可能。   但这辈子,不一样了。   姜若棠已经把林成栋的羽毛一片一片都扒了下来,从他的钱袋子黄腾跃,到他各种赚钱的门路,让他焦虑、难受、到处动歪脑筋得罪人……   现在还差最后的致命一击了。   姜若棠向后靠着椅背,双臂惬意地垫在脑后,而白映川这把刀,也正越磨越锋利。   ——林叔叔,你再贪婪一点,把白映川和白月再逼得紧一点,我打包票,他们扎进你心窝的力道也会狠一点。   姜若棠是不会让自己或者家里人再靠近他一点,这个烂水沟就让他自己腐烂冒泡吧。   但因为不想弄脏自己,姜若棠也没办法接触到林成栋那些烂事,但白月一定知道不少林成栋的秘密。   现在,白映川能够看到并且体会到姜若棠指点的“大好前途”,也会让白月看到希望。   一旦有了脱离泥潭的希望,却还被林成栋往深渊里拽,猜猜看白月会不会把那些秘密全部抖出来?   姜若棠心里畅快起来,他等不及想要看林成栋被戳到千疮百孔的样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书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是陆归帆发来的信息:[物理和化学的大题你做完了没?我要睡觉了。]   姜若棠刚还在脑海里审判林成栋,如同包公升堂,狗头铡开启,即将砍了林成栋这个两辈子都没有良心的垃圾,陆归帆一条信息就将他拉回现实里。   [别睡!马上,马上发给你!]   姜若棠立刻摆出了正经的表情,刷起题来。   [马上是多久?你根本没做题吧?]   [别催了,你再这样注孤生!]   收到了姜若棠的“注孤生”警告,拿着手机的陆归帆被噎了一下。   他撑着下巴,垂下眼,指尖在姜若棠的头像上敲了一下。   然后陆归帆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在姜若棠这里好像完全丧失了身为班长的威严。   这时候姜若棠又发来一条信息:[n 55!w !]   陆归帆歪了歪脑袋,[这是哪道题的答案?]   [怕你太无聊了,看你能不能解出这个密码。不许上网搜,作弊可耻。]   这个废旧网络老梗,姜若棠确定陆归帆不知道。   学神,你慢慢想。   姜若棠沉下心来,没有被影响心情,慢慢做题。   等到练习题都被陆归帆检查完了,姜若棠打了个哈欠,笑嘻嘻地问陆归帆:[班长,密码解出来了吗?]   陆归帆对这一串密码完全摸不着头绪,但是答应了姜若棠不上网搜答案,就只能自己硬想。   [你这个给的信息太少了,我找不到答案。]   姜若棠的嘴角压都压不下去,[班长,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明的人,一定会找出答案的。晚安哦!]   陆归帆看着“晚安哦”三个字都能想象到姜若棠幸灾乐祸的样子。   明知道姜若棠在捉弄自己,很有可能这串东西没有任何意义,但陆归帆就是忍不住去寻找答案。   他放下手机,出去倒了一杯热水,再次坐在书桌前,手机正好倒过来了,他这才看明白那毫无规律可言的字符是什么意思,顿时捂着眼睛笑了起来。   书桌靠墙的位置还放着姜若棠的水杯,陆归帆摸不了姜若棠的脑袋,就只能把他水杯的吸口弹出来又按进去,按进去又弹出来。   “坏东西。”   看姜若棠发来的信息里那没心没肺的语气,陆归帆猜想他发过来的时候压根没有想过这个答案的意义。   仿佛只有自己心旌动摇,陆归帆更用力地摁了姜若棠的水杯好几下。   第二天早上,白映川刚洗漱完毕,没想到手机震动了起来。   “喂,是白映川先生吗?”   对面传来醇厚的男人的声音。   “我是,请问您是……”   “我是小甜果的CEO高程。”   那一刻,白映川顿住了,他本来以为联系自己的会是版权经理或者公关经理之类。   万万没有想到,姜若棠竟然能把自己的手机号递到高程那里去,这样的面子,白月都办不到。   “您好,我是白映川。”白映川的喉咙不自觉发紧。   因为时间关系,两人并没有深聊,但是高程大致跟他聊了一下合作方向。   首先就是希望白映川能入驻小甜果,他会和其他博主一样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视频专栏还有粉丝社区。   白映川可以在里面发布自己的动态、分享生活、解说电影、电视剧,当然作为小甜果的挚友,也要多介绍动画漫画。   他在给小甜果带来站外流量的同时,也可以吸引小甜果的用户来关注自己,真的是双赢。   根据高程的介绍,小甜果也不可能永远只做动漫,等到运营平稳了,也会有自制电视剧和动画片,甚至投资电影,成为一个全方位、综合性的大型平台。   越是听下去,白映川就越是觉得林成栋就是个投机倒把的傻瓜,根本没有眼光,只会去捧云枫视频的臭脚。   白映川和高程聊得很不错。挂了电话之后,他走出门外,虞姐正好来接他。   “虞姐,我刚才和小甜果的高总聊了一会儿,他们很有合作诚意,我和他约了周日到小甜果的会议室聊一聊。你陪我一起吧。”   虞姐愣住了,“哪个高总?”   “他们的CEO高程。”   虞姐得嘴巴顿时可以塞进鸡蛋。   “高……高程竟然主动给你打电话了?”   “对,我那位朋友帮忙牵的线。”   提起这个,白映川也难掩心中那种骄傲。   毕竟这一路走来,自己一直被虞姐安排,而现在他终于可以安排虞姐了。   白月听见声音,也从房间里出来了。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映川:“你是说……高程主动给你打电话了?”   “嗯。”白映川点了点头,“没事的话,我就先去上课,我俩具体聊了什么,明天再跟你们说吧。”   说完,白映川就背上书包出门了。   虞姐感叹了一声:“映川的那位朋友,真有能耐啊……甩了林成栋几条街!”   白月听着,心里蠢蠢欲动,她是真羡慕白映川的好命,他能认识真正有用的人,而自己上了林成栋这艘破船,就只能跟着他一起沉!   而此时在姜家,赵云疏和姜怀远正在书房里,一个看剧本,一个在看项目书。   “怀远,你还记得被毙掉的那个项目吗,仙侠题材那个?”赵云疏问。   “我记得,《醉仙台》嘛,原著的台词还有设定都挺有意思的,可惜之前林成栋监制了两部仙侠,口碑都不怎么样,仙侠题材很难过会了。”   赵云疏问:“但是我们可以不通过寰宇,以我俩的名义来投资这个电视剧吗?”   “嗯?”姜怀远一听,饶有兴致地拿过了赵云疏手中的剧本,“你有什么想法?跟我分享一下?”   “我觉得只要剧本给力,不需要找什么当红明星来演。林成栋选的演员都太贵了,和这些角色的气质也并不搭啊。”   姜怀远叹了口气,“唉,成栋还是老思维啊,总是把拍电视剧当成流量消费。故事连旧瓶装新酒都办不到……他最近挺多项目都在会上被否了呢。”   赵云疏又道:“我看他八成都没看《醉仙台》讲的是什么。这么好的故事烂在寰宇影视的手上,真是太可惜了。”   “那要不然就把这个IP从寰宇里买出来吧,然后我俩开个影视公司,拉个团队,自己拍。我还没导过仙侠电视剧呢,正好试一试。”姜怀远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就等你这句话了,姜大导演!”   赵云疏的动作是很快的,姜怀远名下本来就有一个小影视公司,赵云疏用这个公司把版权买下来,姜怀远就开始在电影学院里挑学生了。   林成栋对此嗤之以鼻,不用流量明星,谁会来看你的剧啊,姜怀远这是想以一己之力挑战观众已经疲惫的审美。   但姜若棠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却笑得眉眼弯弯。   既然要买版权,还要拍电视剧里,那就意味着要花很多很多的钱。   姜怀远是个心软的人,如果林成栋穷途末路来求他,他必然会伸手帮助。   可现在,这部电视剧把姜怀远的流动资金都套进去了,等林成栋来求姜怀远,就是跪下来把脑袋磕破了,姜怀远也没有钱啊!   紧接着,让林成栋差点被咖啡呛死得娱乐圈新闻来了——白映川竟然签约成为了小甜果的E世代挚友!   白映川的黑子们终于有了活跃的话题。   [以前都是跟麒麟视频合作的,千万用户的网站,现在换成几百万用户的小甜果?资源降级得也太厉害了吧?]   [粉丝味儿太冲,把麒麟视频给得罪了呗!我还挺期待的,白映川可以男扮女装去cosplay啊!]   [一个是被麒麟视频放弃的流量小生,一个是被麒麟视频告到差点破产的小网站,失败者联盟——团结就是力量!]   ……   虞姐本来还在担心白映川看到这些评论会很不爽,立刻趁着课间打电话去安慰他,但是他比自己想象中的淡定。   “我看今天的数据,付费用户已经到340万了,这个增长速度,比麒麟和云枫刚推出VIP服务的时候,快了不止一星半点吧。”   听得出白映川心里是真的很平静,虞姐觉得放心许多。   白映川挂了电话走进教室,就看到姜若棠、蔡寂还有简莎他们正在分赵长烽寄回来的首都限售版薯片。   最后一片被姜若棠抢到了,蔡寂和简莎都高喊着要锤死他,但这俩人又舍不得下手,只是步步紧逼,把姜若棠堵到后排墙壁上。   其他同学也很好奇,到底是什么口味的薯片能让这么要好的几个人互相厮杀起来。   谁知道姜若棠跟朋友闹开之后也有欠飕飕的一面。   他高喊一声:“有本事上来抢!我喂你们啊!”   说完,他就把薯片咬在唇间,一会儿凑向简莎,一会儿仰着头挑衅蔡寂,摇头晃脑的让人想要捶爆他的脑壳。   “你……你也太不要脸了吧?”简莎气得在他的胳膊上掐了一把。   别看蔡寂平时是只小绵羊,力气其实大着呢,他竟然捏着姜若棠得脸颊,逼着他的嘴嘟成小章鱼,这样薯片就能掉下来了。   其实他们不在乎最后一片能不能吃到,但就是不想给姜若棠吃。   “唔……呜呜呜……”姜若棠用喉咙里的声音来控诉蔡寂。   蔡寂竟然低着头说了一句:“若棠,你这样子好可爱,像章鱼保罗!”   你才像章鱼保罗,你全家都像章鱼保罗。   本来一模就没几天了,同学们不免心情紧张,看他们几个打打闹闹,不约而同都笑了起来。   就在姜若棠穷途末路的时候,陆归帆正好从宋老师办公室回来,他看着这场面,站在教室的后门口怔愣了一下。   姜若棠立刻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无助、无辜、像被坏人欺负了的乖乖狗。   简莎立刻揭穿他的虚伪面具:“明明一桶薯片被你吃掉了三分之二,你还好意思装什么可怜?就是想骗班长来救你吧?”   蔡寂其实力气并不大,姜若棠轻松就能挣脱,可他确实就是想骗陆归帆来救他。   蔡寂气呼呼地说:“这最后一片就是掉在地上碎成了渣渣,也不让你得逞。”   陆归帆来到了他们的面前,毫无预兆地低下头,把那片被姜若棠倔强抿着的薯片衔走了。   姜若棠愣在那里,一动不动,唇齿间是薄片被撬动的轻微力量传递,它脱离自己的时候,轻轻蹭过了上唇。   才刚退开一点距离,陆归帆的舌尖向上一顶,整片薯片含进了嘴里,包括被姜若棠抿过的地方。   “嘎吱”的脆响让姜若棠下意识耸了耸肩膀。   他睁大了眼睛,灵魂好像飞到了四面八方,收都收不回来。   整个教室不约而同响起一阵倒吸气。   陆归帆无限接近时垂下的睫毛,这个让人心悸的影像还残留在姜若棠的大脑里,他不知道陆归帆的鼻尖有没有触碰到自己,但是当薯片另一端的力量感沿着唇齿传向大脑,姜若棠的心脏悬停,酥麻感窜入他的血管,心跳的声音如同远处咆哮而来的列车,轰鸣不休。   陆归帆的指尖在姜若棠的额头上轻轻敲了敲:“同桌,别傻了,数学卷子交一下。”   一句话让暧昧的气氛回到了现实,周围传来简莎和蔡寂没心没肺的笑声。   “哈哈哈,姜若棠——你也有今天!”   “只有班长治得了你!”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原本静止的时间瞬间流动了起来。   大家该干嘛干嘛,但还是忍不住小声讨论。   “哇,班长竟然还学会开玩笑了!这算什么?整蛊还是调戏?”   “管他算什么,反正班长只会对姜若棠这样。”   “等我反应过来发生什么,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班长已经不是当年的班长了!”   姜若棠低着头,在抽屉里摸了半天,把数学模拟卷给交了。   陆归帆就像看报纸似得,将卷子展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唇线微弯,他全程捏着姜若棠的卷子去收其他同学的作业了。   谁要姜若棠大晚上给他发“n 55!w !”呢? 第76章 强大的实力   姜若棠坐在座位上,魂都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薯片翘起,蹭过自己上唇的触感不断在脑海中重复,姜若棠手里是一支摁动笔,拇指刚摁下去才发现笔拿倒过来了,他摁住的是笔尖。   还好简莎没有看到这一幕,不然她又要编排新的剧情了。   陆归帆的作业已经收到白映川的身边,朝他伸出了手,白映川将卷子递了过去,但手指却没有松开。   他的手指仍旧用力地捏着一角。   陆归帆本来要走,用力扯了一下发现卷子没有扯动,他侧过脸,和白映川的目光相对。   那张温和微笑的面具好像裂开了一道缝隙,冷意渗透而出,直逼陆归帆。   一旁的林鹿都愣住了,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白映川露出这样的表情。   但陆归帆的表情毫无波澜,捏着卷子的另一端,像是无声的警告,镇压着白映川的神经。   林鹿不能让他们再继续对峙下去了,轻声问白映川:“不交吗?”   白映川这才松开了手,陆归帆二话不说带着卷子离开了。   他回头看向姜若棠的方向,姜若棠正在跟简莎聊英语的事。   姜若棠,你知道自己的耳朵尖还是红的吗?   白映川很想问他,陆归帆到底有什么好?一板一眼、循规蹈矩,就因为那些离开了学校这个环境就一无所用的题目吗?   但很快白映川就只能自嘲,因为除了这副对姜若棠不再有吸引力的皮囊,自己才是真正一无所用。   课间,姜若棠下楼去拿叫的奶茶,他给蔡寂还有简莎叫的正好凑出第二杯半价,但是给陆归帆的仍然是乌龙金萱。   陆归帆拿过来瞥了一眼,轻声道:“我喝奶茶也可以的。”   意思是也愿意和姜若棠凑第二杯半价。   姜若棠笑着晃了晃自己杯子,“我换了杭白菊了。”   “嗯?”陆归帆的眼睛里带着轻微地疑问。   “我上火了,舌尖好疼。”   简莎听到了,立刻补刀:“谁要你吃了大半桶薯片,这就是老天爷对你吃独食的惩罚。”   “怎么是吃独食呢?你和蔡寂明明有吃到啊。”   “你还好意思说呢,班长都只能虎口夺食,吃你叼着的最后一片。你但凡留一点给班长,舌头都不会疼。”   蔡寂也点头道:“我觉得你明天就要长痘痘了。”   姜若棠冲他挥拳:“好狠毒啊。”   后脑勺被摁了一下,陆归帆的声音响起:“舌头伸出来看看。”   姜若棠有些变扭,只伸出了舌尖,红红的一点点,迅速就收了回去。   “上火不是很严重。中午多吃点蔬菜。”   姜若棠故意用敷衍的语气回答:“知道了,归帆爸爸。”   陆归帆只能在他的后脑勺上再摁了一下。   周末,白映川带着虞姐和律师一起去了小甜果所在的商业大楼——金商双子MALL的A座15层到20层。   虞姐一边停车一边感慨,“小甜果的融资能力竟然有这么强吗?金商双子MALL的租金可不便宜。高程竟然一租就是五层?他们有这么多员工吗?”   白映川淡声道:“上去看看就知道了。”   在地下车库停好了车,白映川戴着帽子和口罩进了电梯,正好碰上一个挂着小甜果工作牌的年轻人一边打着电话一边冲向电梯。   虞姐本来想要快速关闭电梯,她不想电梯里还有其他人,到时候又要跟白映川聊天,或者还没达成合作就把消息传出去。   但没有想到白映川摇了摇头,他向后退去,让那个年轻人进了电梯。   对方忙得很,根本没时间也没精力注意自己身后的人是谁。   “……我知道,曾总……我们近两个月的广告真的排满了……多给钱加急也不行啊,我们跟其他品牌签了合同的!但是您放心,关于贵公司的新款沐浴露,我们的创意团队已经做了好几版,您可以先挑,咱们在剧本上达成一致,后期的效率必然飞起!”   电梯门开了,年轻人快步走出去,才刚挂了电话又来了另一个。   年轻人深吸一口气,捶了捶自己的心脏,然后接通电话,“乔总,发给您的巧克力创意剧本您满意吗?哦哦,要突出里面的果仁是吗?好,我记下来,我们会尽快改好了再交给你……”   年轻人就像一抹幽魂,进了一个办公室,通过透明墙可以看到里面有二十多个工位,上面都放着一排一排的文件,说明都有人在使用,这可是周末,仍然有五六个年轻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门口写着“招商一部”。   虞姐来到了前台,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对方很快就笑着将他们领进去。   “我能问一下,你们除了招商一部,还有几个招商部?”   “还有招商二部。另外招商三部正在成立中。”   虞姐暗自吸了一口气,这样看来小甜果光靠广告,每月的流水收入也不会少了。   “能介绍一下这栋楼里的部门有哪些吗?”白映川又问。   接待员笑着说:“十五楼是招商部;十六楼是客户服务部;十七楼是技术研发部,包括大数据算法研究、各种特效、视频界面等等;十八楼是数据分析部和市场营销部;十九楼是行政和财务部,包括会议室也在这层。”   二十层就不用说了,应该是高程这种级别核心管理者的办公室。   “高总打算再租五层楼,因为想要成立自己的动画广告制作部,还有其他的部门也在扩展中,所以五层楼不够用。”当然如果省府确定了对澄滩的发展,我们可以直接去澄滩盖一栋楼,据说我们小甜果的大老板在澄滩有的是资源。”   听到这里,虞姐和白映川使了个眼色:小甜果比他们想象的资金更加充裕、更有实力。   白映川并没有立刻心动,因为每个跟他合作的公司都会吹嘘自己实力强劲。   “高总的摊子铺这么大,就不怕资金链断裂吗?”白映川很直白地说。   接待员笑了,“我不知道高总的摊子铺得大不大,我只知道小甜果的资金很充裕,并不仅仅来源于银行贷款。具体的投资分布,白先生可以问一问高总。”   白映川在心里愣了一下,看来他是真的小瞧了小甜果,还以为它正处于负债中,没想到竟然还能投资?   当他来到小型会议室,里面已经坐了几个人了。   其中一位是CEO高程,他的旁边还坐着一位看起来很严谨的长者,约莫五十岁上下。   高程和其他人站了起来,白映川也赶紧把自己的帽子和口罩摘掉,双方打起招呼来。   高程一一为白映川介绍在座的身份:“这位是郑华笙先生,也是小甜果目前为止最大的股东和董事长。”   虞姐赶紧上前握手,“郑先生,感谢您和高总的邀请,让我和映川有机会来参观小甜果的总部!”   白映川从小拍戏,人情世故还是懂的,他露出谦逊的微笑,和郑华笙握手。   但是他心里想的却是这位郑先生能成为小甜果最大的股东,资金必然雄厚,而且视频网站也是娱乐产业了,为什么在这之前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号人物。   “这位是我们的财务总监,如果您对我们公司的资金实力有任何疑问,我想他能给你专业的答案。”   高程又道:“这位是市场营销部门的总经理陈淡,如果我们达成合作,将由他具体跟您对接。”   陈淡向后靠着椅背,朝着白映川抬了抬手。   虞姐怔住了,混娱乐圈的怎么会不知道陈淡的家世,他的工作能力强不强,虞姐并不知道,但是陈家在圈内根深蒂固,他的资源绝对不是一个林成栋可以比拟的。   白映川向他们一一问好。   最后是一位英俊的中年男子,他戴着一副无边眼镜,气场不凡。   “这位是我们小甜果的法务部总监戴鸣。”   虞姐上前握手,“戴律师!久仰大名!之前白月和影视公司有一个经济纠纷,本来还想请您出马,但是您去了国外,我们无缘得见。”   “我有听说过那个案子,很可惜白月女士败诉了。我们研究了一下那个案例,其实不该上庭的,最优解应该是让白月女士接受调解,能把经济和名誉伤害都降到最低。”   虞姐点头:“戴律师您说的太对了。白月也很后悔,如果有您在,说不定就能为她谈一个更好的和解条件了。”   能够请到这么有名气的律师,虞姐对小甜果更有信心了。   大家坐了下来,高程也没有过多的寒暄,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他们对白映川从视频专栏到粉丝社区、专有的特效都规划得非常清晰,虞姐频频点头,甚至想象粉丝们在这里开线上party的场面都觉得难以置信。   高程甚至还提出白映川可以在小甜果开线上演唱会的概念,从怎么募集到怎么增强现实感,都有很细节的想法。   虞姐是真的心动了,如果线上真的能开演唱会,那么粉丝就不用舟车劳顿赶赴现场,而且没有场地租赁之类的大额开销,粉丝们还能用弹幕互动,说不定扣除各种成本,实际盈利并不会比现场演唱会低太多。   她用热切的眼神看向白映川,提示他接受吧,无论是云枫还是麒麟视频,包括各大影视公司,都再找不出第二个像小甜果这样为白映川量身定制那么多活动和服务的合作方了!   而此时,白映川心里想的却是姜若棠,真的是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姜若棠就是那个指路人。   “我能了解一下小甜果的财务状况和具体投资吗?”白映川先是看向财务总监,然后又看向高程。   高程点了点头,但是戴律师请他们签了一份保密协议,然后财务总监拿出了一叠文件交给了白映川。   白映川很认真的看了起来。   “你们竟然投资了Fairy?”白映川惊讶地抬起头来。   高程笑了一下,想起了姜若棠。   姜若棠几乎不来董事会,但他经常有一些奇怪的投资想法,比如成为Fairy说得上话的股东,以后小甜果做自制动画,就可以跟Fairy联名,这样每一个拿到奶茶的年轻人都能看到新动画的宣传。   最重要股票会涨。   一开始高程只把姜若棠当成小孩子心性,没想到身为董事长的郑华笙竟然支持他的决定,说这个投资可以期待。   于是他们买下了Fairy百分之五的股份,现在股价一路飙升,没有下降的趋势。   还有一些科技股,特别是跟云计算、新兴国产智能手机、还有网络社交媒体相关的,当然这也和小甜果未来的发展息息相关,预测这些分红就能达到百分之三十到五十。   高程发现白映川长久地停在了那个部分,似乎没有想到小甜果对科技行业爆发前景预判得这么准确。   当然,这三大部分也是姜若棠特地跟高程还有郑华笙商量过的,当时他们俩都觉得有点冒险,虽然这些领域在未来必然大放异彩,但就这样把资金套进去,太过危险。   谁知道姜若棠很笃定,他作为真正的大股东,高程和郑华笙只能尊重他的意见。   至于齐晏泽,他对此举双手赞成,因为他的预感告诉他——这些都可能挣钱了。   还有新能源汽车和资源股,小甜果赚了几趟快钱,不到半个月几千万的进账。   高程和郑华笙曾经很好奇地问过姜若棠为什么能预判得这么准确。   姜若棠只是神秘地笑了一下,说什么二十八岁之后,他的预判就会失灵。   高程和郑华笙只觉得他在故弄玄虚,但是对于他的理念是认同的,科技掌握未来。   看完了这些投资,白映川已经明白小甜果根本不是什么二流视频网站,它是自己现在所能找到的最好的也是最强大的合作方。   当白映川看了一眼股东情况,排在第一位的是“棠蕴文化投资”的公司。   白映川屏住呼吸,心脏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漏了一大拍。   为什么这个公司的名字里有个“棠”字?   它和姜若棠又有什么关系?而且姜若棠一个电话就能为他连线高程……   大概是白映川翻看财务文件太认真了,虞姐正好又接到了白月的信息,问起合作情况,虞姐就借口上洗手间,出去给白月回电话了。   这时候白映川抬起眼,看向高程:“冒昧问一句,我的同学姜若棠和高总是怎么认识的?他竟然能直接和您对接,我觉得很不可思议。”   高程笑了一下,他和郑先生都理解也支持姜若棠隐藏自己的身份,毕竟年纪轻又有这么多投资回报率极高的投资,一旦公开,他的生活里将会充斥无数牛鬼蛇神。   “我和若棠是在画廊看展览的时候认识的。”高程开口道,“我也没有想到他那么小的年纪,作品就已经在画廊展出了。我很喜欢那幅《垂首的向日葵》。我刚离开麒麟视频,心情比较低迷,他开导了我,我们就成为朋友了。”   高程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除了没直说姜若棠是自己的老板。   “高总,能告诉我是哪个画廊吗?我也很喜欢他的画。”白映川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但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能察觉到的急促。   “可以啊。是深蓝画廊。”高程微笑着回答。   走廊里,虞姐一边兴奋,一边克制自己的声音和语调,向白月汇报面谈的消息。   “月姐,你可以放心了,小甜果比我们想象中要靠谱许多。光是对外投资,每年分红都有不少。就连最近刚上市的运动品牌攀云者,你不是也很希望白映川能成为他们的代言人吗?”   白月一边听一边惊讶,虞姐的最后一句话正中她的心脏。   “月姐,我说句不好听的……您干什么非得跟着林成栋呢?我觉得这人干不了实事,也没让你少亏钱……小甜果未来的规划也是要投资电影电视剧的。我觉得吧,让映川跟他们合作,打好关系,说不定也能给你找来一些靠谱的资源,好过跟着林成栋啊!”   白月的喉咙动了动,她从心底深处涌出一丝不甘。   自己已经是江河日下了,但白映川却能找到这样靠谱的资源,而自己为他做的所有努力都是无用功,甚至……自作多情。   而她现在恐怕还得依靠白映川来脱离林成栋这个泥沼了。   挂了电话之后,虞姐赶紧回到会议室里,而白映川竟然已经在和高程他们谈入驻费用和视频流量分成了。   让虞姐没有想到的是,高程给的价格竟然十分合理,双方一拍即合,很快就能走合同了。   离开金商MALL,虞姐还停留在找到出路的兴奋之中,但白映川却显得很沉静,他看了看时间,开口道:“先送虞姐回去,然后再去一趟深蓝画廊吧。”   “去画廊?”虞姐有些不解。   毕竟白映川很少对艺术表达出兴趣。   “高总说很喜欢其中的一幅画。”   “哦,我明白了——你想买下来送给他?”   白映川摇了摇头,“那是非卖品,我只是想看看那幅画是什么样子的。”   虞姐笑了一下,“对,要了解一下高总的喜好,这样下次碰上面聊天也不至于冷场。”   白映川没有继续说下去了,在虞姐甚至于白月的心里,似乎每件事情都要有利益的衡量。   而他,单纯只是想要感受姜若棠的世界而已。   当他们都离开了,高程回到办公室里,打了个电话给姜若棠。   此时的姜若棠正坐在书桌前乖乖刷题,旁边是身为监工的陆归帆,他一边看着一本关于达芬奇的传记,一边用视线的余光看着姜若棠。   这时候姜若棠的手机在震动,屏幕上显示“高程”两个字。   姜若棠拿起手机,朝着陆归帆露出抱歉的笑容,“师父,我得接这个电话。”   “接吧。”   “高程”这个名字陆归帆觉得有些耳熟,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立刻就反应过来这是小甜果的CEO。   直觉告诉陆归帆,姜若棠要聊的未必是能让很多人知道的事情。   把传记倒扣在桌面上,陆归帆淡声道:“你打完电告诉我。”   他刚要起身,姜若棠就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他拉回了椅子上,摇了摇头,意思是陆归帆留在这里就好。   “喂,高叔叔,你们谈得怎么样了?”   “挺好,想要钓的鱼上钩了。”高程笑了笑,捏了捏桌面上的水晶镇纸,“白月一定会对我们心向往之,她啊……可惜了自己的演技,太短视了,总是被眼前的蝇头小利吸引。如果我们能把白映川控制住,让他不再成为林成栋的捞钱工具,林成栋一定会很着急。”   姜若棠垂下眼,轻声道:“欲想其灭亡,必先令其癫狂。”   高程笑了笑:“那我们拭目以待,看看林成栋有多疯癫。”   要知道,高程在麒麟视频里被针对,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其他高管拿了林成栋的好处,引进他那些老套又滥造的电视剧,高程在内部审批会上旗帜鲜明地反对,于是就和林成栋树敌。   林成栋没少挑拨离间,要不然高程还不至于被针对得那么厉害。   挂了电话,姜若棠才发现自己一直攥着陆归帆的手,对方的手很大,微微摊开放在膝盖上,就这样任由他的手指嵌进去。   姜若棠耳朵嗡嗡响,刚要把手收回来,没想到陆归帆握住了他的手,反扣着拿起来,放在了卷子上,轻声道:“继续做题吗?”   “嗯!”姜若棠点了点头,他本以为陆归帆会问他跟高程聊的什么,但陆归帆却并不在意。   也是啊,陆归帆本就是个从不窥探别人秘密的人。   他并不知道,当自己拽住陆归帆的那一刻,对方的心就随着身体被拽了过去。   对于陆归帆来说,谁都有秘密。   比如他听出来了,姜若棠在和高程一起对付林成栋,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姜若棠愿意让他知道这个秘密的存在,陆归帆就觉得满足。   就好像他自己也有秘密,他喜欢着姜若棠,所以希望他无论想做的是什么,都能够实现。   下午四点半,深蓝画廊还有半个小时就要关门了,里面空荡荡的,只有白映川一个人。   他的脚步有些急躁,因为他要尽快找到姜若棠的那幅画。   向日葵……垂首的向日葵……   姜若棠是新人,他的画作应该不会在显眼的地方。   就在白映川走过一个角落的时候,心脏像是被什么拽了一下,他又退回到了原位。   终于,他看到了那幅画。   从窗口透出的日光仿佛自带无形的重量,将那支向日葵压到抬不起头。   看似前途无量风光无限,这不就是娱乐圈里那些无形的力量吗?   逼迫他屈服、听话,想要将他当成赚钱的工具,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被操控,一旦挣扎反抗,就要将他拍死。   他和高程一样,在这幅画里看到了自己。   不知不觉就到了闭馆时间,白映川只能离开这里。   他发了一条信息给姜若棠:[谢谢你的引荐,我今天和高总以及小甜果的团队聊得很愉快,达成了合作意向。]   姜若棠回复得很快,那条信息弹出来的时候,白映川感觉自己心脏都被提了起来。   但那只是一个微笑的表情包而已。   白映川以为姜若棠会说一句“恭喜”,自己就能顺势说请他吃饭。   然而这么一个微笑表情,白映川的手指悬在手机上,迟迟摁不下去。   第一次模考终于来了,第一门语文,姜若棠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   在进考场之前,他遇到了陆归帆,对方气定神闲,和姜若棠形成鲜明对比。   一个像是来上坟,一个是上天。   “一模一般不会太难,目的是为了检测考生的基础打得怎样。”陆归帆说。   “可我的基础打得不怎样啊……”姜若棠不断深呼吸。   陆归帆叹了口气,“披萨斜塔1173年建造的,歪了八百多年都没倒。你也要相信自己。”   “相信自己什么?”   “歪打正着。”   “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其他考生行色匆匆地找自己考场,只有陆归帆一点都不着急,就这么陪着姜若棠聊天。   他气定神闲地站着,晨光将他的五官映衬得更加清俊,偶尔有不熟悉的同学路过,会下意识多看他两眼。   “若棠,我没有跟你开玩笑。因为我了解你,我知道你的基础打得如何。如果你不相信自己,难道也不相信我吗?”陆归帆淡声问。   他的声音太平和,让姜若棠七上八下的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那种堵到嗓子眼的紧张感不知不觉就咽下去了。   姜若棠歪着脑袋问:“那你觉得我总分能考多少?”   “五百二十左右吧。”陆归帆淡声道。   五二零不就是我爱你吗? 第77章 陪吃、陪谁、陪刷题   姜若棠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又被对方挑了起来。   他不记得五二零这个梗在十年前是否流行,就算流行起来了,陆归帆应该也没在意过吧。   姜若棠伸出了自己的手掌,“击掌为誓,我要是没考到五二零,你就……”   “我就怎样?”   “你就负责每天早上叫我起床,直到高考结束。”   “那你还是考519吧,多一分浪费。”   “啊?”   什么意思?你很想每天早上给我打电话?   陆归帆笑了一下,“我每天五点半就起来楼下晨跑,你愿意与我同甘共苦,我很乐意给你打电话。”   “五点半?假的吧!你肯定骗我!”   陆归帆的浅笑就像绽开在宣纸上的淡墨,抬手在姜若棠的脑门上轻轻一敲,“进考场吧,我也该走了。”   姜若棠捂着额头向后退了半步,这才意识到陆归帆是特地陪着自己,直到自己不再那么紧张,他才离开。   姜若棠啊姜若棠,你可真没用啊!   上辈子什么牛马没当过,给白映川谈上千万的代言手心里都没冒汗,这会儿不过是个一模,都不是高考本考,竟然紧张成这个样子。   真的是白活了那么多年。   他进了考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旁边是其他班的同学,对方好奇地凑向姜若棠。   “姜若棠,你是怎么办到的?”   “办到什么?”   “陆归帆可是咱们北城光耀全校师生预测的省状元!孤僻高冷不搭理人,这样一个人都被你降服了,陪你陪到考试开始前三分钟才走!要不是你俩都是男的,我都怀疑你俩早恋呢!”   啥意思,为啥就不能是早恋?   我不帅吗?   我性格不好吗?   我还钱多!   为啥陆归帆就不能跟我早恋了!   “没什么,烈女怕缠郎。”姜若棠一脸高深莫测。   只要他一直在陆归帆的身边刷存在感,迟早有一天会把他给拿下!   对方发出了灵魂提问:“你是烈女吗?”   姜若棠毛了:“陆归帆看起来像缠郎吗?他是那种会穷追不舍的人吗?”   对方再次灵魂反问:“难道他不是?”   “不管他是不是,我们现在要考试了!还是一模!”   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从语文到数学,从理综到英语,姜若棠主打一个哪怕真的不会做也要将卷子填满。   考完最后一门,姜若棠长出一口气,和陆归帆约了在教学楼下碰面,陆归帆正在跟什么人打电话。   姜若棠悄悄接近陆归帆,但陆归帆就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转过身来就看到姜若棠鬼鬼祟祟的表情,大概是猜到了姜若棠想吓唬自己,还没等看清楚陆归帆的表情,姜若棠的脑袋就被对方一把扣在了胸膛上,鼻梁撞得生疼。   姜若棠使出吃奶的力气挣扎,但陆归帆凭借单手就把他扣得密不透风,再多几秒就要被闷死了。   “好的,谢谢洪律师,我会好好考虑的。等有决定了再回复你。”   陆归帆每一次声带的震动都与胸腔共鸣,传递向姜若棠得鼓膜,脑子也跟着嗡嗡响。   等到挂了电话,陆归帆才放开了姜若棠的脑袋,看着姜若棠凌乱的刘海还有大喘气得样子,陆归帆又有种把他捞回来得冲动。   “洪律师找你?什么事?你和杨教授的那个专利吗?”   “嗯,专利申请成功了。当天就有一个公司愿意出五十万买断。”   姜若棠的眉毛飞了起来,毫不客气地说:“哈?五十万买断?时间呢?买断一天?一周还是一个月?这是在想屁吃呢?”   陆归帆语气平静地说:“五十万……作为专利持有人之一我也能分到二十五万。我爸妈得多少年才能存下二十五万?”   “你不会真的为了这种蝇头小利心动吧?”姜若棠有些着急。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的眼睛反问:“为什么不可以心动?人不能太贪心,否则会像猴子掰玉米那样一无所获。”   姜若棠有些着急了。   “因为……因为杨教授说过,这个专利可以大幅度提高电性和快充性能,不远的未来很多电动车、新能源汽车的电池都可能需要这个技术!说出五十万地这个人绝对就是来捡漏的!目光放长远,以后你会后悔的!”   陆归帆好像笑了,他轻声问:“你好着急啊。”   “眼看着你都要吃亏了,我能不着急吗?”   陆归帆笑而不语,似乎此刻的姜若棠很有意思。   两秒之后,姜若棠反应过来,在对方的胸膛上砸了一拳,“你故意的对吧!想看我着急!”   “是啊。”陆归帆回答。   “你还这么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真的太可气了!”   “刚才洪律师跟我解释过了,这个小公司八成是来探底的,想看看我们对这个专利的价值有没有了解。还很有可能就是替别的大公司来买断,如果我们同意了,这个小公司很可能转身就卖给背后的大公司甚至大集团。”   “所以……你们这个技术待价而沽就好?”   “所有技术都会被新技术取代,杨教授和我也希望它能尽快被应用到实际当中去。”   姜若棠仰头,闭上眼睛呼出一口气,“刚考完一模,就收到这样的好消息,陆归帆你的未来一定会更好!”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的侧脸,忽然问:“为什么你说得好像知道我的未来本该是怎样?”   “啊?未来又不是固定的,我怎么知道你的未来本该怎样?”   毕竟上辈子我们分别的时候,才二十八岁。   你之后的人生,我没来得及参与。但我知道,没有了负担和牵绊,你会飞去很高很远的地方。   既然能重来一次,我更想要亲眼看着你成为别人仰望的高峰。   一周之后,一模成绩出来了。   姜若棠紧张得不行,他既希望自己能考到520,又希望自己能差个一两分。   陆归帆刚领了成绩和排名回来,就被一群人围住,他完全不挣扎,直接松手,从人群缝隙中走了出来。   他刚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姜若棠的脑袋就探了过来,一双眼睛透着渴望的光。   “怎样?我怎样了?”   “好可惜啊,”陆归帆的脸上啥也看不出来,“我不能每天早晨五点半打电话欺负你了。”   “啊?”姜若棠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还用胳膊肘撞了撞陆归帆,“什么五点……”   等等,陆归帆说欺负我?   ……怎么欺负我?   这时候肩膀上忽然一沉,蔡寂的声音在姜若棠耳边响起,“若棠!你这次飞升了啊!总分五百二了!”   “哈?多少?”   前面的简莎也转过头来:“五百二!五二零!你考这么个分数是要向谁表白?”   姜若棠这才完全醒过神来,“我去看看!”   不可能吧,才跟陆归帆立下flag就实现了?   “不用!我特地帮你看了!语文108、数学105、英语115、综合192!”蔡寂摇晃着姜若棠的肩膀,“羡慕死我了!你语文和英语竟然有一百多分!我语文和英语都才刚90!”   简莎笑道:“你小子数学146,综合292!不愧是我们年级的偏科之王!”   姜若棠也调侃他:“蔡蔡,你的英语和语文竟然有90分?汪夫子和英语老师要把你供起来烧香!”   赵长烽回来参加了一模,又赶回去继续训练了,据说除了首体大,就连首科大的篮球队教练看了他的表现之后,也邀请他去试训一周。   首体大的教练特地交代赵长烽试训之后要马不停蹄好好学习,毕竟高考成绩还是在录取条件之中。   赵长烽这一次的一模成绩……比想象中要好,但依然糟糕。   他这次竟然主动发信息给陆归帆:[班长,我申请跟我哥一样的待遇……跪求拯救……]   姜若棠凑到陆归帆旁边,“班长,你要挂几个拖油瓶?我一个不够吗?”   “这不是想你和你弟弟整整齐齐吗?”   “把他交给简莎和蔡寂不行吗?”姜若棠第一次觉得自己有点丧良心。   “蔡寂自己的语文和英语还得靠简莎吊着呢。”   “唉……”姜若棠趴在了桌子上,“坏消息是你不是我一个人的了。”   “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你想挽救赵长烽……你是不是得跟我们住一块儿啊?”   陆归帆沉默,看着姜若棠殷切的目光,就像小孩子要糖吃一般目的明显。   “想的美。”陆归帆淡笑着瞥了他一眼。   这个周末,小甜果宣布重磅消息:白映川成为进驻网站的第一位明星,成为了小甜果的“挚友”。   以白映川为主角的开屏宣传就有五款,各种动作和姿态,广告语有轻快的、深情的、正经的、活泼的。   “打开小甜果,迎接高能时刻。”   “追番五分钟,全天能量满满。”   “我在小甜果等你,可是你在哪里?”   “E世代天堂小甜果,你加入了吗?”   “小甜果,让你暖到冒泡,萌到心脏狂跳,燃到原地起飞!”   白映川的粉丝得到消息,他们涌入了小甜果,特别是白映川的视频专栏,第一个视频就是白映川给粉丝们打招呼,帅得每一帧都让粉丝尖叫,更重要的是小甜果有个4K高清效果,需要开通会员才能享受。   仅仅两个小时,小甜果就多了将近十万的付费新用户。   粉丝论坛和群里都在奔走相告,小甜果的日活冲上新高,截止凌晨收获新注册会员近五十万,其中包括新增三十万多的付费用户,而这个数据到了凌晨仍然在继续增加中。   短短七天,付费用户新增五十万。   为了增强这些粉丝的粘性,让他们变成网站自身的流量,高程还请白映川录了一期小甜果用户功能指南,把小甜果的互动功能细致地介绍了一番,一边解释,白映川还现场操作,打开他最喜欢的一部动画,在里面发了弹幕,给主角投票,攒星星领取自己最喜欢的周边。   他的粉丝们还在弹幕里说要放烟花,于是白映川点了烟花特效,一分钟之后屏幕亮了起来,这说明一分钟内跟随白映川的粉丝远超一万。   高程对这个数据非常满意,觉得姜若棠的判断是真的准确。   白映川一来,想在小甜果打广告的品牌又更多了,招商部的电话都打得滚烫。   这个流量就是真金白银,七天之后虽然数据增长逐渐趋于平稳,但也足够另外两大视频网站眼红了。   有了白映川打样,其他年轻的明星和偶像团体都来和小甜果接触,希望开辟自己的明星领域。   什么甜歌小天后、星耀少年团、喜剧演员都成为了小甜果的挚友,他们多少都自带关注度,给小甜果带来了一波新的流量。   就连这些本来对动漫没有兴趣的明星们都流行拥有一个小甜果的私人领域作为跟粉丝互动的平台。   激增的流量让麒麟视频和云枫视频都感觉到了威胁,但现在就算想要对小甜果做什么为时已晚。   高程看着秘书发来的数据,他想要保持面无表情的态度,但上扬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不用到季末,高程就可以确定他们的财务报表将会非常好看。   他打了个电话给姜若棠,好奇地问:“若棠,流量明星有那么多,进驻小甜果的第一位明星你选择了白映川,除了是要对付林成栋,还有其他的原因吗?”   姜若棠垂下眼,回答道:“如果我说是因为他的粉丝够颠呢?”   这可是他在白映川的粉丝群里混了那么多年的真切体会。   “那你有没有想过这些粉丝有朝一日也会成为伤害小甜果的那把刀。更不用说白月是个威胁,她跟着林成栋那么久,不可能干干净净。当白月掉下来的时候,白映川势必会受到牵连,你有没有担心过可能会影响小甜果的声誉?”   姜若棠回答道:“所以,白映川是小甜果的挚友,而非代言人。就在这周,你已经签下了十几位新挚友了。”   高程轻笑一声:“我明白了。这样一来,小甜果就只是一个粉丝交流的平台,甚至成为那些明星进行营销宣传的刚需,他们的粉丝会自觉维护这个平台,毕竟像我们这样一个几乎不花钱就能把粉丝集中起来的地方已经不多了。白映川就算被白月连累了,也不至于影响小甜果的声誉。”   “嗯,所以在白月爆雷之前,我们要尽可能多的积攒挚友哦。”姜若棠笑着提醒。   这也是为他们日后转型制作电视剧和电影做好准备。   至于另外一位大股东齐晏泽,从前在家里爸妈总是说“凡事多问你大哥的意见”、“多跟你大哥学”,之前齐延锋有多反对他投资小甜果,现在就有多么打脸。   甚至齐延锋还得跟弟弟说好话:“我公司有几个新人在小甜果开了粉丝领域,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推广?能让他们涨一涨粉丝?刷一点存在感?”   齐晏泽一脸无所谓地样子一边打着游戏一边说:“哦,等我问问。”   “那你放心上,别转头就忘了。”   齐延锋一离开他的房间,齐晏泽就把游戏扔到一边,在空气中打拳。   太爽了,太爽了!有朝一日他大哥竟然来请他办事了!   “原来扬眉吐气就是这种感受!”   齐晏泽再一次觉得自己的预感太准了,跟着姜若棠就是有钱赚。   而陈淡作为他们之中唯一挂职的股东,每天手机都快被打爆了。   陈淡的父亲路过儿子的房间,听见他还在跟人打电话,说着平台签约的事情,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本来还以为这孩子一辈子就打桌球、飙车、泡酒吧,浑浑噩噩过去了,没想到还能这么正经地搞事业。”   陈淡的姐姐小声道:“不管是谁把我弟弟带上正轨,他都是我们陈家的大恩人啊!”   正在书桌前刷题的姜若棠连着打了好几个大喷嚏,然后揉了揉鼻子。   另一旁的陆归帆抬手贴在他的额头上,“没着凉吧?”   “没有。”姜若棠摇了摇头,“就是鼻子痒痒的,肯定是赵长烽那个坏蛋在说我的坏话。”   陆归帆笑了一下,“他每天训练那么累,在小群里唯一的话就是‘晚安,又是电量耗尽的一天’,哪有精力说你坏话啊。”   姜若棠不知道想了什么,歪着脑袋说:“归帆,你是不是学什么都很快啊?”   陆归帆凑近了一点,看着姜若棠的眼睛说:“你想我学什么?”   姜若棠把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推给了陆归帆,“这是长烽发来的练习赛视频,我想给他在小甜果上做个私人领域,提前给他攒一攒粉丝……反正你刷题也没啥意义了,我也没那么快把题做完,不如你玩玩剪辑?”   “行啊。”陆归帆又瞥了一眼姜若棠的练习卷,“看看是你先做完卷子,还是我先剪出五分钟的短片。”   “比就比!”姜若棠向上捞了一下袖子,“这次我一定赢!”   在姜若棠看来,剪辑短视频还是需要一点艺术细胞和感性的,就陆归帆这样平日里连电视剧都不看的人,他才不信陆归帆能剪出什么像样的短片呢。   于是,姜若棠集中精神刷题,而陆归帆在旁边戴着耳机,向后靠着椅背抱着胳膊看视频剪辑的教程。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多久,姜若棠卡在最后一道大题,绞尽脑汁,废了N张草稿纸,连额角的头发都快被抓秃了,还是做不出来。   就在姜若棠要咬手指的时候,看了他许久的陆归帆伸长了胳膊,掌心正好捂住了姜若棠的指节。   “喂,做不出来就问我啊,干嘛要自虐呢?”   姜若棠侧过脸,巴巴地看着对方,“我这不是想赢你吗?”   陆归帆叹了口气,“那我让你赢好了。”   姜若棠笑了一下,“还有半个小时就十一点了,不然你抓紧时间把这道题给我讲了吧。”   “如果你的目标是首都美院,其实这道题不会也没关系。”   “但我都想了那么久了,总不能白想吧。”   陆归帆有条不紊地给姜若棠分析了起来,还真的正好到十一点,姜若棠把这题做了出来。   他让陆归帆先去洗澡,自己再琢磨琢磨这题。   等到隔壁浴室传来水声,姜若棠侧目看向一旁的笔记本电脑,发现桌面上多了三个小视频标志。   他好奇地挪过来点开,发现竟然是剪辑好的小视频,每一个都有配乐,节奏感拿捏得恰到好处,赵长烽的每一次扣篮,每一记篮板,甚至于超远三分球都让人精神振奋。   这质感媲美职业球星的精彩进球总结。   “什么‘那我让你赢好了’……”姜若棠学着陆归帆刚才的语气,露出嫌弃的表情,“明明都剪出三个来了,明摆着就是要赢我!”   而且自己怎么那么蠢,陆归帆没有玩过游戏只是学一学就能给梦幻泡泡设计新关卡了,剪辑对他来说就是小菜一碟。   更重要的是,自己怎么能小瞧了他的审美?   “我还花钱找什么剪辑师啊,陆归帆就是现成的,他还免费!”   谁知道陆归帆正好淋浴完了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问:“什么免费?”   姜若棠没好气地说:“你免费陪睡!”   “是啊,我也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沦为三陪。”   姜若棠呛了一下,“三……三什么陪?”   “陪吃、陪睡、陪刷题。”   说完,陆归帆拎了一下姜若棠的领子,“赶紧去洗澡,明天还要上课。”   “马上,马上,等我把这几个视频上传!”   第二天中午,姜若棠刷了刷赵长烽的视频数据。   得益于最近有一部非常火的校园蓝球动画正在播放,这几个视频的点击量不俗,都破三千了。   加上赵长烽长得帅,身材又好,不仅仅有爱好篮球的男生关注他,还吸引了不少颜粉。   不少人夸他是“动画照进现实里”。   “是金子,总归会发光的。”姜若棠一边刷着评论一边道。   蔡寂还转发了赵长烽的视频,“对,长烽打球那么厉害,应该让更多人看到!”   “嗯?我是指他的脸和身材。就算以后没有球打,也能当平面模特,拍拍什么《绅士》、《贵族》之类的男装杂志,也能混口饭吃。”   赵长烽不在,姜若棠才敢大胆损他,不然已经被赵长烽单手制裁了。   简莎听了笑出声:“赵长烽要是知道你赞美的不是他的球技,他能跟你拼命!”   “哈哈哈,别告诉他。”姜若棠眉开眼笑地说。   随着小甜果越来越受欢迎,业内总有人坐不住了,在他们看来这一切的根源都是白映川倒戈小甜果。   麒麟视频总裁办公室的一位高级助理打电话联系虞姐,试探性地说有一个剧本,男主角的形象很适合白映川,问他要不要看看剧本。   虞姐没拒绝也没同意,只说白映川还有两个多月就要高考了,一切以高考为重,剧本可以先拿给白映川的团队看看,但具体接不接,得等高考之后。   接着云枫视频也来联系虞姐,询问白映川的档期。   虞姐还是以高考为理由,吊着他们的胃口。   太可笑了,当初粉丝闹出的动静就让这两大视频网站一个搞拉黑,一个玩心机,现在想吃回头草,哪里有那么容易?   与此同时,白映川为总台电影频道录制的电影介绍也发布了,粉丝们又是一阵欢呼。   虞姐又忙碌又充实,她感叹道:“映川,你选小甜果真的选对了!你的商业价值得到了证明!现在片约不断,你有什么方向或者打算吗?”   “我以为你会先问我妈,看她想我怎么办。”白映川坐在书桌前,声音里听不出起伏。   虞姐叹了口气,“月姐现在已经意识到林成栋有问题了。只是她陷在里面,想要爬出来恐怕不容易。她曾经风光过,被众星捧月,也习惯了拿主意、指使人、控制身边的一切。但现在,她需要对自己重新定位。你长大了,我能感觉到你清楚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白映川闭上眼睛,笑了一下。   可以说如果没有姜若棠,他现在还被那些平台和影视公司晾着呢。   就在这个时候,白月的手机不断震动,上面显示林成栋的名字,白月垂着眼冷冷地看着,等着那个名字熄灭。   此时的林成栋如坐针毡,因为跟自己合作的几个大佬看到白映川给小甜果带来了这么大的流量,眼红得不行,跟林成栋说他们筹拍的那部电影,必须请白映川当男主角,要林成栋尽快把白映川谈下来,甚至提前开始修改剧本了。   可是白月竟然不接电话?   从上一次的饭局开始,林成栋就感觉到了白月对自己的不满,她似乎想要脱离自己的掌控。   可林成栋才不会让她如意,之前合作了好几部电影,林城栋帮白月逃税了那么多钱,白月想要脱身?   门都没有!   林成栋也懒得跟白月浪费时间了,他直接打给了白映川。   白映川看到屏幕上林成栋的名字在闪烁,一种反感狠狠涌上心头。   他以为不接,林成栋就会放弃,没想到林成栋竟然发了一条信息给白映川:[我想和你聊聊关于白月的事情。]   那一刻,白映川的心脏狠狠被提了起来。   到底自己的妈妈有什么把柄被拿在林成栋的手上?就在他想要接通电话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拿起了手机,在通讯录里找到了另一个名字。   正好是晚上九点半,姜若棠刷题刷累了,一边听着歌,一边吃着娟姐准备的水果。   看到白映川名字的时候,姜若棠赶紧把火龙果咽下去,还差点被籽给呛着。   “喂?怎么了?”   听到对方懒洋洋的声音,白映川的心绪也平静了下来,他整理了一下呼吸,把自己对林成栋和白月之间的担忧告诉了姜若棠。   姜若棠怔了一下,“你……你怎么就这样告诉我了?”   白映川停顿了一下,长出一口气:“因为我没有什么可以相信的人了。”   “哦。”   此刻,姜若棠好像能明白上辈子白映川有那么多的选择,却一直和林成栋合作的原因了。   林成栋握着白月的把柄,这个把柄的能量足够毁掉这对母子,所以白映川只能跟他站在一起。   白映川是个从小被名利裹挟到大的人,他放不下自己已经拥有的一切,只能当一辈子提线木偶,不仅仅要看林成栋的脸色,还得看林鹿的。   “一会儿林成栋还会打来,你有什么建议吗?”白映川的话让姜若棠从上辈子的回忆里回到现实。   姜若棠垂下眼,想了想,“你先稳住他,听听看他的手上具体有哪些证据。不要太意气用事惹怒他,有句话叫做‘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千万别让他跟你玉石俱焚。”   “好,我明白了。”   姜若棠又提醒道:“你的手机可以录音吗?”   “可以,我知道,我会录下来。”   姜若棠又想了一会儿,“白映川,你这些事都不跟你妈妈还有你的团队说,你是做好了……”   你是做好了无论如何都不跟林成栋合作,甚至和你妈妈白月割席的决定吗?   “林成栋就是个不定时炸弹,无论他是现在爆,还是以后爆,我妈都被牵连在内,逃不脱的。我妈和林成栋搅和在一起,就像滚雪球越滚越大。也许现在爆了,我还能承受。再晚一点爆,就真的是玉石俱焚了。”   这段话,白映川想了许久。   “好吧,等录下来之后,我们再听听律师的意见。”姜若棠回答,“到时候看能不能说服你妈妈配合。” 第78章 姜若棠:自从当个坏人,要什么有什么   姜若棠要借助这件事套出来白月和林成栋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直觉告诉他这个秘密也是林成栋的命门。   “啊,对了,和林成栋打交道,我有几点要嘱咐你。”   姜若棠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没有了平日里和同学打闹的孩子气,反而让白映川感到了一种站在高处俯视自己的感觉,莫名地让白映川收起所有的骄傲,俯首听命。   “我在听,你说。”   “我知道你心高气傲,但在林成栋的面前一定要低头,让他感觉拿捏住了你。他一旦得意起来,很多事情就会脱口而出,你最好能发挥演技,反过来掌控他的情绪,让他说出他怎么怂恿甚至逼迫你妈妈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还好有姜若棠的提醒。毕竟机会很可能就只有一次,一旦林成栋起疑,就再也套不出有用的话了。   “谢谢,也请放心。我演技不差。”   挂了电话,白映川深吸一口气。   明明心里清楚,这世上任何人都不能信任,谁拿到他最大的秘密,谁就有可能反水来要挟他,成为下一个林成栋。   但是……姜若棠从来都不屑从他这里得到什么。   果然没过多久,林成栋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白映川调整情绪,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喂,林叔叔,您是有什么事吗?”   林成栋的声音里带着笑,仿佛在告诉他一件天大的好事:“映川,你妈妈即将出演的那部电影打算请你当男主角哦,你们母子共同出演,那话题度拉满啊!”   白映川状似无意地说:“快要高考了,有什么工作也得高考完了再说。”   “哎呀,高考哪里有你未来的发展重要啊。只要跟对了人,以后你就有源源不断地片约,是不是科班出身的不重要。”   白映川的唇角扬起一抹锐利的冷笑:我妈可不就是跟对了人,才变成了今天这样吗?   “可能我很传统吧,是不是科班出身对我很重要。我要刷题了,林叔叔。”   眼看着白映川就要挂电话了,林成栋的声音陡然变得阴冷。   “你要是挂了我的电话,你妈妈可就完了。”   “什么意思?”白映川的声音变得紧张了起来。   林成栋笑着说,“白月最近拍的那三部电影,真实片酬跟合同上写的可不一样呢。万一不小心被什么记者知道了,税务恐怕要对她进行稽查哦。”   白映川没有忘记姜若棠的嘱咐,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调侃。   “林叔叔,我妈虽然很虚荣,在意片酬和番位,但有些事情她不敢做,因为她害怕被舆论攻击,担忧从高处掉下来。您就别来吓唬我这个高三生,我会问您要精神损失费的。”   “吓唬你?她那些阴阳合同可都是我帮她谈成的!还有,你妈妈有几个工作室专门负责做公关宣传的,它们把费用支付给老板们开的营销公司,这不就回款了吗?钱就从老板们的公司账上,经过你妈妈的工作室,去到老板们自己的手上,多么丝滑和完美?”   听到这里,白映川的目光冷了下来,但说话的声音里还带着三分嘲讽和不信任。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她一直抱怨说你介绍的营销公司怎么一点作用都没有?看来从一开始,我妈就被你蒙在鼓里。你介绍给她的会计和运营经理都是帮你套现片酬,转出去给那些大老板的帮手啊。”   白映川这么说的目的,就是在录音里让白月处于被利用和蒙骗的位置。   “映川,你用‘骗’这个字可就太伤人感情了。我这不也是为你妈妈打点人际关系吗?她一开始连局势都看不清楚,还冲我发公主脾气,要不是我,她能有现在的资源?人老珠黄,该隐退了。”   “是啊,等到她拒绝跟你合作,你就告诉她如果不继续这么干,你就揭发她,让她名声扫地?”白映川反问。   “啧,我都说了,是帮她打点人际关系,不然后面两部电影,她的片酬怎么能那么高呢?”   “我妈的片酬不是你去谈的吗?林成栋,我是不是还该谢谢你啊?挖了这么大的坑等她掉下去,现在是想爬都爬不出来了?”   白映川的声音扬高,他也是被捧着长大的,遇到无赖,终于还是沉不住气,“等她发现你和那些老板把她当成洗钱的通道,你是不是故意威胁她继续配合,否则就让她身败名裂?”   “映川,这怎么能叫威胁呢?我只是‘说服’你妈而已。”林成栋在那头得意地笑,“全世界都知道你是白月的儿子。如果她名声扫地,你觉得自己会如何?广大网友会不会把你跟白月连坐?你还想当顶流?到时候你就是黑到发糊的顶流了!千夫所指,口诛笔伐,你连最平静的生活都不会有了。”   白映川激动的神情沉了下去,他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录音。   而林成栋绝对想不到白映川,一个高三生,竟然一边演戏一边吊着林成栋说出自己才是那几个工作室的幕后指使,甚至还承认了自己威胁了白月。   “我要问问我妈,还有无论如何我都要高考。”白映川的语气变得和软。   林成栋听到这句话,脸差点笑成烧卖,区区没见过世面的高三生,象牙塔里的小王子,轻而易举被他拿捏。   “行,我们可以先签合同,等到你高考结束了再进组。”   “先把剧本发给虞姐评估吧。”   挂断了电话,白映川遍体生寒,如同置身冰窖里。   他想过自己的妈妈可能不聪明,但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愚蠢,被林成栋掐住了七寸都不想办法及时止损,以后金额如果越来越大,他们母子真的会完蛋。   他站了起来,捏着手机就想去白月的房间,此刻他的心情就像咆哮的战车,迫不及待想要碾过白月的控制欲和权威感,她把自己搞得一塌糊涂,怎么还好意思来干涉他的人生?   这时候屏幕上弹出来一条信息,是姜若棠发来的。   [你妈妈心高气傲,千万不要去找她对峙,避免她做出更不理智的行为来。我们先找律师,评估一下情况,再去说服你妈妈。]   姜若棠准确预测了他想要干什么,成熟冷静得宛如定海神针。   [好,我现在能见你吗?]   其实姜若棠已经穿上睡衣,准备钻被窝了,但是白映川发来这么一条信息,大晚上的孤男会美男,搞不好被人误会他对白映川贼心不死啊。   “唉……上辈子,你要是也能这么信任我该有多好?”姜若棠长叹一口气。   算了,那时候没什么社会经验又满身少爷脾气的姜若棠也出不了什么像样的主意。   姜若棠打了个电话过去,白映川几乎立刻接听。   “明天晚上,我带你去见一个擅长打经济案件的律师。”   “你竟然有认识律师?”   “嗯,不然咱俩聊也聊不出个所以然来,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办。”   说完,姜若棠甚至没有具体问他从林成栋那里套到了什么有用的信息,直接跟白映川说:“睡吧,我眼睛睁不开了。”   他还是那样,不care白映川的一切情绪,这就像一场精神折磨。   第二天早晨,姜若棠就趴在课桌上补眠。   陆归帆很有默契地没有叫醒他,而是先去收其他人的练习卷。   开学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满教室怨声载道。   “班长,你先把姜若棠叫醒,问他有没有不会的题行不行?”   “先教他,再收我们。他才是你的VIP,我们都是小虾米!”   “姜若棠每天都像发电机,今天怎么没电了?快起来拯救我们吧……”   虽然大家都在抱怨,却没有人敢把姜若棠晃醒,毕竟真把他弄醒了,陆归帆收卷子的速度恐怕会风卷残云。   等到整个教室都交了,陆归帆也没有叫醒姜若棠,而是蹲下来,在他耳边说:“我拿你卷子了。”   “嗯……”姜若棠发出了很轻地一声。   陆归帆的手从姜若棠的胸口和书桌之间伸进去,在他的书包里摸了摸,准确找到他的练习卷,卷起来,拿了出来。   站起来理了理,陆归帆从中找到了数学,然后又把英语递给了旁边的简莎,就去办公室了。   直到午饭之后,姜若棠竟然没叫奶茶,破天荒地喝着黑咖啡,走在回去教室的路上。   陆归帆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太阳挺好的,去操场上走一圈?”   姜若棠一听就来精神了,陆归帆竟然约他去压操场?这可是小情侣才有的项目!   “别说晒太阳了,就是下刀子我都去!”   陆归帆的手掌立刻盖在姜若棠的头顶上,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可惜又是还没碰到就松手了。   “我看起来像是会刀你的吗?”   姜若棠笑了笑,跟着陆归帆走到了操场上。   这时候来散步的同学有不少,还有一些就坐在操场边。   走在他们前面的是年级里一对半公开的小情侣,这两人想拉手却不敢,生怕被学校老师发现的样子真的偷感十足。   “昨晚怎么了?看起来睡得不好?”陆归帆开口问。   其实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姜若棠不想陆归帆知道。   可是一想到上辈子陆归帆在研究所里的遭遇,姜若棠明白陆归帆不是象牙塔里的漂亮盆景,他终归也会经历人心叵测。   “林成栋一直在算计我爸爸,也干了不少坏事。有个一直跟他合作的演员,应该知道他不少的秘密,我挺想让这个演员站出来,揭穿林成栋那些内幕交易。”   姜若棠小心地观察着陆归帆,他的世界一直很单纯,大概会叫姜若棠把精力放到学习上吧。   陆归帆沉默不语,陪着姜若棠走了大半圈才开口道:“若棠,我担心的是这个演员因为和林成栋深度绑定,就算你知道了他们之间的秘密是什么,这个演员不可能揭穿林成栋,因为揭穿他无异于自杀。”   姜若棠愣了一下,“我以为你会劝我别掺和大人的事呢。”   “可你已经是大人了。”陆归帆瞥了他一眼。   姜若棠笑了一下,忽然从后面抱住陆归帆,脸颊在他的后背上来回蹭了好几下,“说得太对了!”   “我也没什么能帮到你和你家的,就只能在心里为林成栋上柱香。”   姜若棠的额头抵在陆归帆的后背上,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心想,林成栋如果真的会完,陆归帆心里的这柱香绝对居功至伟。   “不过若棠啊,我觉得你给出任何的利益都无法吸引那个演员反水,只有林成栋能办到。你的施压对象得是林成栋,让林成栋出手,把那个演员逼到绝境里。”   姜若棠心念一动,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果然是旁观者清啊。   自己一直想着推白月去揭穿林成栋,却没有想到白月和林成栋之间的作用力是相互的啊。   姜若棠抬了抬头,看着陆归帆的后颈说:“我怎么觉得你……放古代里给那些皇子王孙当宫斗幕僚也很有市场,还以为你只擅长数理化呢。”   陆归帆很轻地笑了一声,“你对我是有什么误解?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   姜若棠从他身后绕了出来,和他用“坏人”的眼神互相对视。   “我以前善良又单纯,却过得像狗一样。自从当了坏人,家里有余钱了,成绩也提高了,还把到了年级第一当我的同桌,果然当坏人才能成为人生赢家。”   陆归帆深吸一口气,走到前面去了。   傻子,同桌需要“把”吗?   下午的课,姜若棠上的很认真,但白映川却如坐针毡,却还要在林鹿的身边一派淡定。   到了晚自习,白映川本以为姜若棠会请假,没想到他不紧不慢地一直上到九点,还时不时扯旁边陆归帆的袖子,凑到他的耳边不知道说什么小话。   当白映川第N次回头看得时候,姜若棠几乎要把下巴都放在陆归帆的胳膊上了。   “你知道那位大明星一直在看你吗?”陆归帆忽然侧过脸,对着姜若棠的耳朵说。   温热的气流让姜若棠有点痒,在意识到陆归帆的嘴唇离自己很近之后,他下意识就把耳朵贴上去。   好可惜,他的耳朵没能碰上陆归帆的唇,陆归帆就已经坐直了。   “啊?”   姜若棠抬起头,目光终于和白映川对上了。   他能理解白映川此时的焦虑,但戴律师今天晚上有客户,好不容易答应了他们把晚上十点以后的时间给他们,所以现在去了也没用啊。   姜若棠用口型对白映川说:下课再去。   没想到竟然被陆归帆给看明白了。   “所以你下课要去哪里?”   陆归帆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是随口一问。   但不知为什么,姜若棠听出一点点冷冰冰的意味。   他以为是自己没认真听陆归帆讲题,所以陆归帆不高兴了。   “我跟白映川晚上有事,要去拜访一位长辈,请他帮忙。”   因为这是白映川的私事,姜若棠也不好说得太明显。   “嗯。”陆归帆点了点头,“下一题……”   “你就不担心我跟白映川相处,再次恋爱脑发作?”姜若棠皱着眉头问。   “你没有任何恋爱脑的征兆。我给你讲这道题地时候,白映川回头看了你两次,你丝毫没有反应,别说恋爱脑了,你都快大脑钝感了。”   而且结合中午两人压操场时姜若棠说的话,陆归帆基本上可以断定他口中的那个“演员”和白映川有关。   既然是跟扳倒林成栋有关的大事,陆归帆也希望他一切顺利。   陆归帆握着那支粉色的水笔,在纸面上敲了敲,“看题。”   “那可能是我听讲太认真了,沉浸在你的数学逻辑里,忽略了白映川的视线。你不要随便说我钝,我的心思很敏锐的。”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地眼睛,还有他认真说自己“心思敏锐”的样子,忽然别过头去笑了。   “你取笑我?”   “没有,看题。”陆归帆地笑变的更明显了。   姜若棠,谁都能在我面前吹自己心思敏感,唯独你不行。   毕竟,你连我的心思都发现不了。   晚自习结束,小高来接姜若棠,就看见白映川竟然也和他站在一起。   “哟,白映川也在呢。陆归帆不跟你一起回家吗?”小高开口问。   白映川看向姜若棠,只见他一副平静地样子拉开车门道:“今天我和白映川有事,班长就不跟我回家了。”   听到这里,白映川忍不住问:“陆归帆经常跟你回家吗?”   姜若棠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当然啊,不然你以为我一模考试的五百二是天上掉下来的啊!”   开车的小高长叹一声:“归帆不在,我早晨都吃不到肉沫茄子拌面了!”   姜若棠立刻笑了起来,兴奋地拍着小高的椅背说:“对吧!对吧!归帆的肉沫茄子拌面可好吃啦!连娟姐都赞不绝口!”   白映川的心脏像是被针扎一样,他不想听下去了,立刻转移话题:“我们现在去哪里?”   姜若棠回答:“小高,送我们去盛庭琥珀园的北门。”   “好。”小高发动车子。   白映川听到“琥珀园”三个字,就知道姜若棠要带他拜访的人一定很厉害。   琥珀园里住的都是政经界有些地位的人。   当他们来到目的地,那是21层,姜若棠摁了一下门铃,门就开了。   “若棠,你来了?晚上吃了吗?”   戴鸣的声音响起。   姜若棠笑了一下:“戴叔叔,我吃了。倒是你说十点之前有重要的客人来拜访,你吃了吗?”   “吃了,进来吧。”   白映川愣住了。   之前白月有官司想出高价找戴鸣,但戴鸣人在海外,没有接下这个案子,后来白月一败涂地,赔了不少钱。   第一次和高程见面的时候,白映川就见过戴鸣,他不苟言笑,高高在上,严谨、自持、毫无破绽,说的每一句话都影响高程还有郑华笙的意见。   但是此时的戴鸣带着温和的笑,仿佛姜若棠是他自己家的晚辈,也是他非常宠爱的孩子。   白映川连忙向对方问好:“戴律师,您好。”   戴鸣点了点头,“映川你不用拘谨,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向我咨询,能不能帮上忙我不敢保证,但是我能做到绝不外传。而且你为小甜果的用户增长提供了很大的助力,作为小甜果的法务总监,在我能力和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我也愿意为你解决问题。”   听到戴律师这么说,白映川也安心了不少。   “戴叔叔,你和白映川之间聊案子的话,我就不方便听了。我能到别的房间刷题吗?”   白映川欲言又止,他其实是希望姜若棠在自己的身边的,他不想姜若棠总是和自己划分距离。   但是他也理解姜若棠的顾虑,毕竟自己和白月是公众人物,如果有不利的消息传出去,姜若棠一无所知,那么自己也不会怀疑他,更不会影响两人之间的感情。   “好,你去客房吧。冰箱里有汽水还有果汁。”戴律师扬声道。   “知道了,戴叔叔,你们去忙正经事吧。”   姜若棠在客房里放下自己的书包,瞥了一眼手机,发现两分钟前简莎打了好几个电话给自己,因为上课调了静音忘记调回来了,所以都没听见。   简莎很少给自己打电话,姜若棠立刻回拨过去,但是打了好几遍对方都没接,看来是误触?   他又发信息问蔡寂,蔡寂也说简莎没有打电话或者打过短信给他,看来还真的是误触了。   姜若棠摊开卷子,刷了几道题,没来由想起了上辈子的事情。   他在去世之前参加的最后一场同学会,大家聊天的时候好像提起了身为英语课代表的简莎按道理可以考个重点大学,但最后才刚刚上了个二本……是因为什么让她成绩骤然下滑的?   正好一模也结束了,简莎考了640多分,这个分数很高了,她的成绩也向来稳定,这辈子应该无事发生。   就在姜若棠快要刷到最后一道题的时候,简莎的电话来了,姜若棠笑着接通。   “莎姐,我给你回了好几个电话,还给你发了信息,这么久都没回,你出国找小说灵感了?”   电话那端传来简莎正在咬什么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像是义愤填膺,在咬某个人的骨头。   姜若棠立刻确定简莎非常不开心。   “不回信息是因为我太蠢了,正在翻警察叔叔发的反诈宣传册!”   姜若棠的眉心蹙起,“怎么了?”   “我本来在鲸岛文学网站上连载小说,但是寒假快结束的人时候,有个人自称是出版社的编辑……让我发那部小说的前面三万字给他……他还拍了自己的名片给我看……”   “你发了?”姜若棠蹙起了眉头。   “嗯,我发了,三万字也不是整个故事,我以为没关系,所以就发了。”   “嗯,是的。发完之后呢?”   姜若棠没有责怪简莎,因为给编辑发前三万字来过审,还算是正常操作。   “没过多久,那个人就问我要大纲,然后跟我说前三万字和大纲过审了。但是需要我交全稿件,才能签约。还要我把鲸岛中文网里的前面十几章都删掉,不然对于出版读者来说就没有新鲜感了,会影响书的销量。”   听到这里,姜若棠感觉到了不对劲,“你删掉了吗?”   “我当然没有。连载的下面有读者评论,我可舍不得删掉,就设置成了仅自己可见……”   姜若棠微微呼出一口气,“你给了对方全稿吗?”   “现在都快高考了,我哪有时间交全稿啊……我就每周写三四千字,发给对方。陆陆续续已经发了八到九万字了。然后今天我看到一部新的电视剧即将开拍,里面的人物设定和剧情走向怎么跟我的小说那么相似?我就觉得不大对劲,上网搜那个编剧。好多人都发帖说那个编剧经常把新人当枪手,低价骗稿子不给署名权。我担心自己被骗了,就忍不住立刻打电话给那个责编,但是对方关机了!气得我……去泡了一碗方便面,加了卤蛋和火腿肠!”   姜若棠满头黑线,不愧是简莎,被人骗了稿子心态还这么强大,还能干下方便面。   “对方显示关机,有可能是因为他在没有信号的地下车库或者电梯里。不一定真的是骗子。”姜若棠又问:“你有发信息和对方对峙吗?”   “我想骂他,编辑了好长一段!”   “怎么骂?”姜若棠捂着脸,心想骗子可不会要脸。   简莎噼里啪啦一阵输出,把姜若棠都给镇住了。   “脏话只是用来表达我的情绪,请不要影响你对我的看法。”   “想到你给我打了那么多个电话,忽然觉得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你。”   姜若棠呼出一口气,刚才自己打了那么多个电话简莎都没接,原来是在“化气愤为食欲”,这非常简莎style。   还好,她的小作文没发。   “这些话千万别发,等着找到这家伙再万箭齐发。别让他感觉到你已经意识到自己可能被骗稿了。如果他销号,或者说自己被盗号,那就很难再找到这个人,也很难再锁定他了。简莎,现在要沉住气。”   “我现在还能和你边吃泡面边聊天,说明我很沉得住气。那如果他上线问我找他有什么事,我该怎么说?”   “就说你快高考了,笔记本被父母没收了,不知道该怎么办,降低他的警觉性和防备。”姜若棠说,“我们一起想办法,你的小说未必不能要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姜若棠冷静平稳地告诉自己该怎么办,简莎气的冒烟的心境跟着平和了起来,甚至觉得这碗泡面有点撑。   姜若棠挠了挠脑袋,戴叔叔擅长的是经济类的案件,简莎这个和著作权有关……著作权……不是有洪律师吗?   已经快十一点了,不知道打扰洪律师是否合适,他试探性地发了条信息给对方:[洪阿姨,你睡了吗?]   洪律师几乎秒回:[没睡,如果你发信息只是来跟我说晚安,我揍你哦。]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立刻打了个电话给洪律师,把简莎的事情跟洪律师说了一遍。   “你能帮帮她吗?律师费我来支付,我只希望我的朋友能保护好自己的权利,也能心无芥蒂地参加高考。”   洪律师很爽快地同意了:“你把我的电话给那个孩子。如果那个孩子今晚难受得睡不着,就让她现在给我打电话吧,我们看看大概什么情况。”   姜若棠立刻把电话给了简莎,让她赶紧打电话给洪律师咨询。   “这是我妈妈的好朋友,你可以放心大胆地把事情告诉她。”   简莎没有想到姜若棠的效率竟然这么快,原本她都想着自认倒霉了,大不了再吃一箱泡面,当她感受到姜若棠真的把她这个事情放在心上,她忽然觉得就算最后小说没能要回来,能认识这样一个朋友,也很值得了。   反倒是姜若棠靠坐在椅子上,抱着胳膊神色冷淡。   ——敢骗他姜若棠的好朋友,非扒那个骗子一层皮不可。   如果上辈子简莎是因为那个骗子影响了高考,姜若棠会让那个骗子后悔出生在世上。   这时候,客房的门敲响,戴鸣的声音传来,“若棠,我们已经聊完了。你们早点回家吧。”   “嗯!”   姜若棠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和白映川一起离开了戴鸣的家。   比起来之前的紧绷,白映川此刻的心情好了很多,戴律师分析了录音里的内容,认为情况并没有那么糟糕,毕竟林成栋对白月是有欺骗、诱导和威胁的成份的。   进了电梯,姜若棠揣着口袋还在想简莎的事情,而白映川则侧着脸看向他。   电梯厢里偏冷的灯光落在姜若棠的脸上,他的五官被渡上了一层冰冷的釉色,眉心微微蹙着,从第一次见到姜若棠开始,白映川就没有见过他除了刷题之外为任何事情烦恼过。   “你在想什么?”白映川出声问。   “啊?想……”姜若棠看向一旁的白映川,忽然想到了什么,“林成栋邀请你妈妈去拍的电影叫什么来着?内容是什么?”   “一个古装的悬疑故事,讲一个滇南的郡主回到都城,她在滇南学到了许多关于操纵蛊虫的知识,解决了都城发生的一系列诡异案件。”   “啊……编剧是谁来着?”   “就是林成栋御用抄手章淳。”   “抄手?”姜若棠顿了一秒才想起对方说的是“抄写”的抄,冷笑了一声,“章淳在业内那么嚣张,大概是有禽兽保护协会的保护吧。”   这个章淳在业内的名声不是很好,经常有网络上的作者指控他抄袭,只不过要么用钱,要么威胁,林成栋都为他解决了。   上辈子,直到姜若棠病逝,章淳写的最有名的作品就是《都城诡夜》,还是个系列故事,最出彩的就是前面的三个单元。   而姜怀远就是被林成栋骗过去导这部《都城诡夜》,因为经济案件姜怀远被调查,这部电影在创造了当年的票房奇迹之后,又成为被观众和网友们愤怒声讨的对象。   好巧不巧,简莎发给姜若棠看的那部小说就叫做《西窗诡话》,讲的是一位将军的女儿从边陲回到都城,也是擅长识别蛊虫和蛊毒,解决了许多诡异的案件,姜若棠刚才在客房里粗略看了前面一万字,越看越觉得似成相识,现在总算知道原因了。   所以……上辈子,姜怀远并不是林成栋唯一的受害者,还有简莎这个原作者。   等等!今天陆归帆还提醒说要林成栋给白月施压,逼白月反水……机会,这不就来了吗?   姜若棠在心里冷笑了一下,草泥马的林成栋,不弄死你,小爷就不姓姜。   “白映川,你是不是很不想接这部电影?”姜若棠抬起眼来,看向白映川的方向。   白映川愣了一下,在他得印象里,姜若棠的神情总是柔和的,眼睛里带着灵动的笑,从不轻易跟人生气。   无论是谁,让这样一个好脾气的人生气了,白映川都觉得对方罪大恶极。   如果是林成栋,那就更加让人愤怒了。   “告诉我,该怎么做就好。”白映川笑了一下。   只要能让林成栋付出代价,白映川很乐意听从姜若棠的安排。   姜若棠轻笑一声道:“你有空的话,就跟这位擅长抄袭的章淳聊聊天,聊的直白一点。”   白映川愣了一下,在姜若棠的眼里看到一丝狡黠。   他已经不是上辈子的姜若棠了,昨天的倾盆大雨淋不湿今天的他,也休想再淋湿他身边的人。 第79章 同仇敌忾   第二天一早,洪律师就去了趟那个名片上的出版公司,然后带回了一个让简莎很惊讶的消息。   那个叫王汇的责编确实曾经是凌智文化出版有限公司的员工,但他联系简莎的时候,竟然已经离职了!   至于他去哪里上班了,公司并不知道,但王汇走之前是签过协议,禁止再以凌智的名义收稿或者给业内推荐作品。   凌智文化的老板很生气,跟洪律师说一旦确定欺骗简莎的人就是王汇,凌智文化也将对他提起诉讼。   课间,简莎得到了这个消息,她不是那种藏的住事儿的人,被人骗了肯定得呼朋唤友一起痛骂王汇。   于是,除了远在首都训练的赵长烽,其他四人来到了教学楼顶,哪怕是像小绵羊一般的蔡寂也毫不犹豫地对王汇祭出人参公鸡。   “像王汇这样的家伙,吃火锅必有老鼠当汤底,泡面里蟑螂腿当调料!”   “打救护车没信号,原地暴毙没商量!”   陆归帆有些汗颜地按了按脖子,发现自己虽然学什么都挺快,但貌似无法加入他们的行列。   在一通狂暴输出之后,简莎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可现在的问题是……就算确定了王汇欺骗了我,也无法让他和那部待拍剧产生联系啊。毕竟剧本不会公开,那个叫章淳的抄袭惯犯还是想抄就抄,一切可以用撞梗来解释,我根本无法撼动他。”   陆归帆拍了拍简莎的肩膀,“相信我,洪律师是非常有经验,也是非常厉害的律师,既然她没有让你放弃,你就不需要放弃。”   蔡寂则很认真地对简莎说:“既然若棠站在你这边,你就一定会赢到最后的。”   姜若棠愣住了,他不明白蔡寂对自己这样的信任来源于什么,“我……有这么厉害吗?”   蔡寂用力点头道:“你有!班长被孟阳故意踩碎了眼镜,是你想到了换隐形眼镜让班长保住了奖学金。”   陆归帆点了点头。   蔡寂又说:“也是你提早预判到了孟阳的嫉妒,让长烽小心,他才没有在更衣室里着了孟阳的道。”   陆归帆再次点头,嘴角都带着笑。   蔡寂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还有我的事情。你是第一个支持我奋起反抗的人。”   这次不只陆归帆点头,就连简莎都莫名有了信心。   姜若棠从脖子一路红到了耳朵,上辈子他觉得自己那么努力却从没有得到肯定,此时此刻他却成为了朋友们的主心骨。   忽然觉得自己身负重任,但保护自己的朋友不就是重生的意义吗?   “简莎,别担心,你也不是一个人啊。还有利益和你一致的人,放心好了。”姜若棠安慰道。   简莎懵了,还有谁能跟自己利益一致呢?   就在这个时候,简莎的电话竟然响了起来,是王汇打来的。   简莎睁大了眼睛看向姜若棠,紧张感涌上心头,就连肩膀都跟着颤动。   姜若棠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就按照我教你说的,把他约出来!多拖延一些时间,比如拖到周日见面,给洪律师时间准备。”   也是给白映川时间去章淳那里取证。   因为有朋友们在身边,简莎镇定了不少。   王汇竟然还一副哄小孩的语气问:“莎莎,昨天晚上怎么打了那么多个电话啊?我手机没电了,所以没接到。你是要讨论小说剧情,还是有什么事情?”   简莎拿着手机,看着姜若棠的眼睛,开口道:“我的笔记本电脑被爸妈收走了!他们管我管得太多了!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借个笔记本电脑给我啊?”   姜若棠无声地鼓掌,简莎的语气太自然了,很有演戏的天赋啊!   王汇巴不得简莎的稿子能留在自己的电脑里,这样连电子记录都没有了。   约了周末见面之后,简莎就平静了不少,至少她周末就能会一会那个骗子了。   “你们谁有新华字典?”简莎问。   “你要新华字典干什么?”   “当然砸那个死骗子的脑袋,他侮辱了文学编辑这个职业!”   陆归帆凉声道:“那不是应该用《道德经》吗?这个王汇一看就是五行缺德。”   回到了教室,大家陆续坐回了位置上。   陆归帆很容易就明白了姜若棠的计划,提醒道:“章淳那边可别掉链子了。得把王汇和章淳之间的交易坐实,才能真正为简莎讨回公道。”   姜若棠“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陆归帆看他这么淡定的样子,没忍住摁了一下他的脑袋。   “你怎么又摁我脑袋,摁傻了你养我吗?”   “好啊。”陆归帆淡声道。   “你要搞清楚,不是给我吃萝卜咸菜配稀饭就是养我,我很金贵的!”   “行,金贵的姜若棠同学,我们来讲一下这个电子在磁场中的运动。”   “好吧。”   姜若棠乖乖做题的时候,没有发现陆归帆撑着下巴看着他。   你不只是金贵,而且很珍贵。   与其说我想养你,不如说当你飞得很高很远的时候,我想站在地面仰望你,让你知道回来的方向。   时间对于简莎来说度日如年,终于到了周末,她在咖啡馆里等待王汇的到来。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她就要见到那个给她上了重要一课的人了,虽然简莎一点都不感激他。   王汇来了,中年男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戴着一副眼镜,道貌岸然。   简莎在心里吹起了唢呐,真想将他原地入棺,抬走不见!   王汇刚坐下,点了的咖啡还没好,门外就来了两位穿着警服的叔叔快步走了进来。   做贼心虚的王汇刚想起身,却被简莎给拽住了,对方露出天真的笑脸,“王编辑,你要去哪里啊?”   再一抬头,警察就已经走到了王汇的面前。   “王汇先生,有人向我们报案说你涉嫌欺诈。请跟我们走一趟。”   “欺诈?我哪里欺诈了啊?”王汇一头雾水。   警察反问:“那么你在这里,跟这位学生在干什么?”   王汇看向简莎,简莎立刻跟警察解释说:“他是我的责编啊?”   “哪里的责编?”警察再次开口问。   “凌智文化啊……很有名的出版公司!”   简莎的这个回答让王汇入坠冰窟,他早就从凌智文化离职了……   而此时,他竟然还在以责编的名义骗稿子,什么要出版了、过了审,全部都是谎言。   起初,王汇觉得这就是件小事,警察实在太小题大做了,离职编辑和作者保持联系很正常,说什么自己迟早会到其他出版社工作,到时候把简莎的稿子带去新公司就是了,他也没骗简莎一毛钱,根本达不到刑事立案标准。   但是警方拿出了一段录音,竟然是白映川和编剧章淳之间的通话!   通话一方自行录音属于合法证据。   白映川在电话里直接说编剧章淳目前给出的前三集剧本和同学在小说网站上发的连载高度相似,而且发表时间非常早,白映川担心会出负面消息,他问章淳到底跟原作者谈妥了没有。   章淳见白映川态度坚决,只好陪笑说会让中间人去跟原作者联系,一定会重金摆平原作者。   白映川又问中间人到底是谁,是否值得信任,如果不说清楚,他不会接这个剧本。   章淳这才说是凌智文化的编辑,叫王汇。还说王汇处事老道,有应对这些网络作者的手段,也保证一定会支付白映川那位同学稿费,不让她白写,以后还能让她加入自己的工作室,绝对开高薪。   当警察把录音发完,王汇整个都傻眼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栽在了章淳的手上!更没想到简莎是白映川的同学,白映川这个录音很明显就是为了把简莎的作品和章淳联系起来。   “根据刑法第217条,你用从简莎那里骗取的稿件牟利,金额较大,侵犯了简莎的著作权,最高可能判处十年有期徒刑,你看你是坦白从宽,还是等我们从你的账户、聊天记录找到证据了,罪加一等?或者你再想一想,等到我们去找这位名叫章淳的编剧,他会怎么说这件事。”   王汇之前觉得“事儿不大”的心态彻底垮掉。   警察真要去联系章淳,章淳当然是把锅全部扣到王汇的头顶上,把“中介费”当成是委托王汇支付给简莎的版权费,锅全部由王汇来扛。   然而王汇至今没有给简莎一毛钱。   听到这里,王汇防线崩溃。   简莎那里有转为自己可见的连载页面,可以看到最早发表日期,还有传送电子版的网络记录,以及王汇的各种承诺性的聊天记录。   一旦编剧章淳真的按照简莎提供的人设、大纲还有各种蛊虫、蛊毒等设定来编写剧本,并且上映,简莎就可以向他提起侵权诉讼。   如果不想被起诉,章淳就要重新编写剧本,只是他还来得及吗?林成栋的项目已经有好几个大老板投资了,一直拖着不开拍,林成栋怎么跟那几个老板交代?   王汇交代,说是章淳看中了简莎的小说,想让王汇帮忙把简莎的稿子“拿”过来,只要他们拿到了简莎的稿子,再跟她说不能出版了。   等到简莎难受的时候,再给她一点甜头,就告诉她有一位编剧看了之后愿意进行影视改编,可惜不能署她的名字,会给她千字二十到五十的稿费,就此把版权转让,并且再签个保密协议,这个作品就成功成为了章淳的作品。   简莎就算不同意,闹到网上了,编剧章淳只说撞了一些设定和剧情罢了,还能倒打一耙说小女孩碰瓷,电视剧的热度就有了!   听到这里,就连承办案子的警察叔叔都气到牙痒痒。   而王汇已经从章淳那里拿到了五万元的“订金”,但这笔订金却一毛钱都没有到简莎的手上。   王汇立刻表示,自己希望和简莎和解,并且将这五万元支付给简莎。   得知案件进展,姜若棠顿时产生了“天助我也”的感觉。   林成栋和章淳这个大抄抄合作骗取版权这么多年,终于要孽力反噬了!   只是……这个风波还不够大,怎样让火从章淳这个惯抄的身上烧到林成栋的身上呢?   简莎的父母得知案件进展之后,觉得很好啊,随便写个小说就能赚到五万块。   而且打官司什么的都耗费时间了,还有三月就要高考了,简莎还是把心思放到高考上来比较好。   听到这里,简莎和父母说了许久,父母都难以理解她对这本小说署名的在意程度,能被改编成电影还是被白月这样的影后来演,不好吗?五万块钱的补偿也拿到了啊。   而且那个章淳是个很大的编剧,和他打官司那还不得砸几个月下去?这个电视剧也还没有拍,根本赔不了多少钱。   简莎和父母之间根本无法沟通,这种不被理解、不被认同的感觉让她感觉到压抑。   这篇小说就是她的精神世界、她一个字一个字斟酌出来的东西,被区区五万块定义,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不允许被公开,那么这一切都是笑话吗?她的大脑思考就是为了给别人做嫁衣吗?   简莎的父母甚至越过简莎,对洪律师说到此为止,王汇赔款了就好。   明明姜若棠只是自己的朋友,他们甚至亲近起来还不到一年,还有蔡寂、班长、甚至刚从首都试训回来的赵长烽都坚定不移地站在她这边,为什么和自己血脉相连的父母却不能理解?   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想和父母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手机不断振动,显示的是陆归帆的号码。   “喂,班长……”简莎无奈地呼出一口气。   “莎莎,虽然若棠没有提过,但我猜想如果要收拾章淳,还是得再烧一把火。”   “烧吧!你说该怎么烧就怎么烧,不烧别人,被气死的就是我了!”   “好,你听我说……”   等挂了电话,简莎的家里竟然又来了一位神秘的客人,让简莎的父母非常热络地去接待。   不知道谈了多久,等客人离开了,简莎的房门再次被敲响。   “你天天不好好学习,在那里写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爸爸妈妈没有怪你,你还想要怎样?”   “你没社会经验,到时候律师费也给了,案子又输了,你就什么都没了啊!”   “小说以后还可以再写,你为什么非要现在去较劲儿呢?”   每一句话,都在往简莎的心窝上戳,一句一句拼命叠加,这就是她和父母之间的鸿沟。   简莎忍无可忍,把门打开,冲着父母撕心裂肺地吼了出来,“你们有完没完?错的明明是骗子和抄袭的编剧,为什么到你们那里就都变成我的错!”   说完,简莎转身就打开了自己的窗子,踩着书桌就要上去,就在她跨出去的瞬间,爸妈立刻冲了过来,一左一右拽住了她。   “莎莎,有事情好好说——”   “我没跟你们好好说吗?你们听进去了吗?”   简莎涕泪横流,“我的小说就是我的思想,我的尊严,我的自信,你们认为这都不是大事!那你们还拽着我干什么啊!”   那其实只有二层,掉下去了也是小区绿化带,但简莎那么撕心裂肺地控诉,路过的人都听到了。   他们家住在一个高档小区里,父母都是国企里的中层管理,人来人往的有些还是简莎父母的同事,面子都挂不住了,直把她往窗子里拉。   但已经有路过的好心邻居报警了,甚至还有人不嫌事大通知了报社。   过了不久,记者就来了,在窗下一边举着摄影机,一边听着简莎声泪俱下地讨伐王汇和章淳勾结起来骗稿子的事情。   一开始,简莎只是在说自己早就想好的台词。   但说着说着,情绪上头,感染力越发地强,连记者的眼眶都湿润了,心想着这还不得来个大新闻?   章淳这个业内毒瘤,不早日拔掉,难道还留着投胎吗?   得到消息的姜若棠立刻赶往简莎的家,门一打开,本以为会感受到沉重的气氛,没想到简莎的父母看起来很冷静啊!   “呀,你就是简莎的好朋友姜若棠吧?”   姜若棠呆呆地点了点头。   “快进来,快进来!是被新闻给吓到了吧?莎莎没事!”   姜若棠再次怀疑,简莎骑窗台上就是个假新闻吧?   简莎父母这态度……怎么有种明明心里挺高兴却还在强装严肃的样子?   他坐在客厅里,简莎的妈妈给他倒了水,还找了一些点心什么的摆在桌子上,仿佛姜若棠是过年来做客的。   “简莎人呢?”姜若棠问。   “她没事……也是我们给了她太大的压力,没有站在她的角度想问题。”   啊?什么情况?不是说简莎的父母强迫她接受五万块息事宁人吗?   “唉……我们以为自己供她读书,考个好大学……就是对她好……”简莎的爸爸叹了一口气。   “自己的爹妈站在侵权方,甚至认为事情都是她惹出来的,这种‘受害者有罪论’带来的伤害,很可能伴随她一生,甚至影响她的高考……”   姜若棠惊呆了,“是……发生什么了吗?因为记者的采访?还是简莎……太冲动的事儿给了你们打击?”   “是你妈妈来过了,洪律师请她来的,特地跟我们解释了一下版权的知识。”   姜若棠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我妈?那个……寰宇影视的审计总监?”   简莎的父母点了点头,“对啊,我们在家长会上见过你妈妈。她走了之后记者才来的,所以放心,记者的报道里不会有她!”   “那她……说什么了?”   “首先呢,抄袭了莎莎的那部电影,投资据说上亿,那么保守估计一下,莎莎的原创小说光电影改编版权,几十万的费用应该是值得的,五万块钱这不是糊弄人吗?”   “对,这就是糊弄你们!”姜若棠点头道。   “赵总还说,电影之外还有电视剧、以后还有在什么云枫视频、麒麟视频播出的网络剧版权,因为这是个奇幻悬疑题材,那就还有改编成游戏的可能,除此之外还有出版为实体书、甚至海外发行的权利。莎莎写的这个是系列故事,只要她想写,可以四、五、六、七、八一直写下去。它的价值就不是五十万了。”   姜若棠点头,从价值方面入手,确实是赵云疏的思路。   “现在视频网站发展的很迅速,对版权的需求量比电视台要多,所以简莎的这个作品,等到她大学毕业了,可能是五百甚至上千万的价值。”   简莎的爸爸深吸一口气:“虽然我们不奢想这些,但我们确实对简莎的创作太武断了。”   姜若棠轻轻笑了一声,“叔叔阿姨,你们这么坚决地让简莎放弃维权,是因为那个编剧章淳找了人来对你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吧?解决不了简莎,就先解决她的父母,拿高考作为要挟,让父母成为压在她身上最沉的石头。”   简莎的妈妈脱口而出:“赵总也是这么说的……”   姜若棠笑了笑:“这个章淳的手段,我们家还是很清楚的。他是不是跟你们说,你们在圈内无权无势,如果简莎非要闹大,对这个影视项目造成了损失,上亿的投入,光是资方就一定要让简莎和你们全家赔到倾家荡产?”   简莎的父母点了点头,“怎么这都被你猜中了?”   姜若棠在心里笑了笑,上辈子又不是没听人说过章淳的作风。   不就是靠蒙骗没有背景靠山的年轻人,让他们放弃维权,他才稳坐了寰宇娱乐第一编剧的交椅吗?   再加上简莎的父母对影视圈跟本就不感兴趣也不了解,只知道这帮拍电影的钱多势大。   还好洪律师找来了赵云疏,一来赵云疏是影视圈里的人,作为投资方,她的地位可比区区一个编剧高得多,对于简莎的父母来说才是真正的专业意见。   另一方面,赵云疏是一位母亲,她和简莎的父母才是平等的。她作为一个家长说出来的话,远比他们几个学生拼命地试图扭转简莎父母的想法要有用得多。   “赵总说,我们家莎莎又不是什么大人物,她能对电影的名誉造成什么影响啊?还不如水军吐槽电影难看还有演员的黑粉杀伤力大。可章淳为什么要让律师来联系我们呢?因为他知道,他和王汇合伙骗取简莎稿子、侵犯著作权这事儿打不赢。”简莎的父亲开口道。   姜若棠点头,真的太高兴简莎的父母能和她达成一致。   “律师再有经验也得尊重证据和事实啊。首先王汇为了不承担所有罪责,一定会咬出章淳才是主谋,王汇那里的汇款记录啊、聊天记录啊,不会少。他们又不是第一次合作坑作者了。其次,简莎留有版权证据,等到电影上映了,简莎再维权,章淳赔的可能更多,还有名誉损失。再者,警方手上也有章淳承认通过王汇来谋取稿子的录音,这也是侵权证据,警方可以申请对章淳及其工作室进行调查。他比你们更着急解决这事儿。”   简莎的父母也跟着点头:“是啊,所以记者来了,我们就配合莎莎演了这么一出……没想到莎莎演得那么好,又或者说这孩子总算找到机会,把我们数落了一顿吧。”   姜若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这一切,竟然是简莎父母一起配合的?   简莎的母亲很认真地说:“我们绝不让简莎给他人做嫁衣。放弃了这一次,以后我们可能就得看着抄袭简莎的人赚得盆满钵满,风光无限。我们的女儿本来握着一手好牌,决不能息事宁人、满盘皆输。她如果能保住自己的版权,在经历维权之后会得到公众的尊重和认可,等到大学毕业了,简莎还能朝着编剧发展。这个IP就是她职业的敲门砖。所以,我们让出去的不是一本小说,而是简莎的前程。”   姜若棠呼出一口气,赵云疏的洗脑真的太成功了,毕竟她在家长里就是独立成功女性的形象,说服力杠杠的。   就在这个时候,简莎爸爸的手机响了,就是章淳的律师打来的。   看来简莎差一点跳窗的事情已经传到章淳那里去了,他紧张舆论危机了。   “这么快?”简莎的爸爸看向姜若棠。   姜若棠依旧从容:“简叔叔,接听吧。看看那个垃圾编剧想搞什么花样?”   章淳听说几个小时之前简莎的冲动行为,对这个小女孩也很同情,所以章淳这边可以给予简莎十万元的补偿,只要简莎这边同意签一个补充合同,彻底让渡版权,这样就能皆大欢喜,双赢。   简莎的父亲说让对方把补充合同拿来看看,不到半个小时,来的不是律师而是章淳的助理。   简莎也终于从房间里出来了,他的父母把合同拿给了她。   她翻了翻,看向那位助理,冷声道:“所以,我不但没有署名,还得把剩下的故事写完了送给章淳?”   “不是吧?真的吗?”简爸爸拿过合同来翻来覆去,看清内容之后也气不打一处来。   助理叹了口气,“小妹妹,你要明白,这本小说在你的手上没有任何价值,不会有其他公司来买。而且有了诉讼争议之后,它的价值也会一落千丈,连碰它的公司都不会有,谁也不想惹一身是非。”   简莎呼出一口气,她看向那位助理:“既然没有价值,章老师为什么还要费尽心力找了王汇来要我的稿子呢?”   助理愣了一下,大概还在脑海中找理由。   “这位助理,到此为止吧。我也看不出来你们的编剧有什么诚意。到现在还不肯给我女儿署名,想要霸占我女儿劳动成果的心思都明显到姥姥家了。这事儿,就让警方还有律师去协商吧。”   简爸爸起身送客,把家门都打开了。   助理这才紧张了起来,“署名的事情我可以再回去跟章老师商量一下……我们……”   “滚吧——吸血虫!”简爸爸冷声呵道。   简妈妈也跟着高喊:“写不出来就不要写了,偷别人的东西很有成就感吗?”   助理还想敲门,没想到左邻右舍竟然打开了门,还有人拿出手机拍他的样子。   “快看啊!这就是那个章淳派来的人!”   “听说是个抄袭大户啊,还来威胁受害者,不要脸!”   “仗着背后有资本,所以无法无天了呗!”   助理用公文包挡住自己的脸,有一种会被扔臭鸡蛋的既视感。   从电梯出来之后,下台阶没看清楚摔了个大趔趄,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朝着小区外而去,心想的却是——他们的抄袭教教主章淳这回是踢到铁板了哦!   原本等在简莎房间里的姜若棠推开了门,倚着墙看着简莎,笑道:“看来你们全家同仇敌忾了啊。”   简莎朝着姜若棠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此时,大眼仔上#章淳偷稿原作者跳楼#的热搜已经在网上冒了。   章淳的对家也不少,他这边下热搜,那边对家买热搜,在大眼仔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姜若棠勾了勾嘴角,他要的这场大火来了,不但章淳要烧成火球,也绝对能把林成栋烧着。   此时,简莎的房间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姜若棠看向她,轻声道:“我还以为你会和你爸妈死磕到底呢。”   简莎笑了笑:“真的多亏班长提醒洪律师呢。”   “陆归帆?他提醒洪律师什么?”姜若棠很惊讶。   “他提醒洪律师把赵阿姨请来当说客啊。班长说,赵阿姨在家长群里很有威望。”   姜若棠呼出一口气,确实……陆归帆知道洪律师和赵云疏是闺蜜。   姜若棠眯起了眼睛,又问:“可是记者是谁叫来的?”   “班长咯……”简莎歪着脑袋瞥向姜若棠。 第80章 真实的姜若棠   姜若棠意识到了什么,立刻打电话给陆归帆。   “喂?”   陆归帆的声音响起,竟然有种大佬稳坐钓鱼台的既视感,姜若棠在他面前都略显稚气了。   “那什么……我有事儿问你……”   “如果你想问那位记者,他是我爸妈的同乡。”   姜若棠顿了一下,“所以真是你教简莎骑窗台上的?”   “那还不至于,我只跟简莎说一定要有情绪张力,要让记者和社会同情她……但没有想到她的张力这么足。”   陆归帆的声音很平静,姜若棠隔着空气都想狠狠掐他的脖子。   “我以为你是坚持起诉,走阳关道的类型呢。”   “是吗?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不是什么好人。”   姜若棠笑了一下,“如果坏能解决问题,那就请你继续坏下去吧。”   毕竟陆归帆的记者请得正是时候,姜若棠本来也想安排简莎接受采访,但那种一板一眼的模式,哪里有现在的效果好?   再一次感觉到,陆归帆就是一个顶级幕僚啊,从让赵云疏出马说服简莎父母,再到舆论造势……每一步陆归帆都想好了,步步为营。   姜若棠心想,因为他们改变了简莎父母的态度,拔掉了真正最容易让简莎受伤的那根刺,无论侵权案的结果如何,简莎应该能平静地参加高考吧!   章淳的助理在简家踢了铁板,低头回了工作室,把简莎一家的态度跟章淳一说,章淳万万没想到一个高三的小姑娘竟然是块难啃的硬骨头!   这个事儿,他瞒不下去了,只能立刻打电话告知林成栋。   大佬们给的筹备时间本来就紧,为了招商引资,项目内容都对外发布了,现在这个版权纠纷如果被媒体发挥,整个电影名声就臭了。   林成栋一听,那股火气直冲上天灵盖,顾不上还在公司的电梯里,当场咆哮。   “你不是跟我说不会有版权纠纷吗?怎么又有!那你给钱解决掉啊!五十万不行就一百万!一百万不行就两百万!你占别人便宜的时候那么爽快,到了给钱的时候你抠搜到不怕死啊!十万块钱?你打发叫花子吗?对方要署名,你就让她署名!都立项了,你现在告诉我这事儿还闹成了刑事案件?”   “是白映川啊!白映川设计陷害我啊!他跟我打电话,然后录音!那个原作者是他的同学,他帮着他同学来搞我啊!而且高中生而已,十万块还不够多吗?肯定是白映川撺掇了她,她才会不知满足啊!”   章淳才现在只能把所有事情都推到白映川的身上去才能转移林成栋的怒意。   “什么?竟然是白映川?”   林成栋怒不可遏,直接开车冲到了白月家,门铃摁得仿佛催命符。   白月刚开门,胳膊就被林成栋拽着,那股力量白月根本抵抗不了,摔在沙发上的时候,差一点脑袋就砸在了茶几上,全身都颤抖了起来。   林成栋瞪圆的眼睛和额角的血管让她怀疑这家伙要徒手掐死自己。   “你……你发的什么病啊?”   “我发病?那也没有你儿子白映川病得厉害!他跟同学一起联手搞章淳,想要直接推翻这部电影!你知道那些大佬们会多愤怒吗?他们动一动手指头,你就会身败名裂!白月,你是不是美貌过期之后连脑子也过期了?”   说白月演技不行都没关系,但绝不能说她美貌过期,那不就是人老珠黄吗?   脑子过期那就更无法容忍了。   白月直起了背,大声辩驳道:“我脑子过期?我一直都不肯让映川接这部电影,你觉得是为什么?十八岁的男生他有自己的想法,没人能逼他。他连我这个亲妈都无所谓,还会在乎你所谓的大佬?你口中的大佬跟他有半毛钱关系吗?他现在背靠的是小甜果,人气扶摇直上,不需要沾谁的光!他现在精力都放在高考上了,是你非要去打扰他,非得让他不痛快,非要让他觉得自己被控制!你真那么牛逼,就把小甜果买下来,他不就听你的了吗?”   被白月一阵狂怼,林成栋一时之间不知道回什么,叉着腰原地转了两圈,然后指着白月说:“你必须要搞定你的儿子!必须保证他的同学接受章淳的条件,摆平版权风波!如果他办不到,你们母子俩一起完蛋!”   扔下话,林成栋转身走了。   白月僵在那里,那声巨大的关门声在空旷的房子里回荡,三四秒过去了,白月才呼出一口气,脱力一般跌坐在了沙发上。   但是白月的话也提醒了林成栋,现在的小甜果如日中天。版权的事情恐怕没那么好搞定,多半是要重新再写个剧本送审,那么项目启动就得延迟。如果小甜果这个时候能投一点钱,说不定就能平息其他大佬的怒火。   林成栋立刻发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请了个朋友去探听高程的口风,谁知道对方告诉他,高程不在晟市,而且没那么快回来。   “什么?出去考察项目?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也不知道啊?但是你之前那么看不上高程,没少给他使绊子,现在又想要合作?这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曾经的对家冰释前嫌,给你送钱?”   林成栋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再看看大眼仔上不断发酵的热搜和话题,他只觉得头疼欲裂。   至于高程,今天一早就去了动漫产业发展最好的绅州市。他认为小甜果不能一直引进,也得搞原创动画或者买IP来改编,得有自己的作品。   郑华笙也跟着去考察,在成本上把一把关,顺便多了解一些动画产业,那么陆归帆的爸爸自然得陪在郑华笙的身边照顾腿脚不方便的他,只是这一次他不用当司机了。   陆爸爸第一次来到绅州市,这里是东南部一座经济非常发达的城市,特别是新兴的IT产业在绅州如同雨后春笋般崛起,目前国内技术最好的三个动画制作公司都在这里。   看着一栋栋崭新的高楼大厦,陆爸爸算是开了眼界。   而洪律师又在忙简莎的案子,杨教授也回去海外的大学了,两个孩子需要有人照顾,陆妈妈这几天也不回家,专门负责俩孩子的饮食起居。   陆归帆反正回到家也是冷冷清清的,姜若棠肯定要抓紧机会把他拐回家啊。   下午课间,姜若棠就趴在课桌上,故意用左边的胳膊压在陆归帆那本看了一半的全英文学术杂志上,据说是杨教授寄给他的最前沿的学术期刊,这是陆归帆的新宠,姜若棠感觉自己被冷落了。   “唉,但见新书笑,哪闻旧人哭。”   陆归帆侧过脸,瞥见姜若棠的表情就想笑,但他忍住了,毕竟姜若棠也是要面子的。   “新书笑不笑的我不知道,但这节课轮到你擦黑板了吧?”   “嗯?你不早点提醒我!”   说完,姜若棠就赶紧冲到讲台前,抓起粉笔擦以风卷残云之势,将黑板擦得干干净净。   等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就看见简莎站在讲台下呆呆地看着他:“谢谢了,若棠……”   姜若棠:“啊?”   所以这节课其实是轮到简莎擦黑板?   可恶啊,陆归帆,你已经达到面不改色骗人的境界了吗?   姜若棠还是扬起了笑脸,对简莎说:“化学老师的板书写太高了,与其等女王陛下召唤,不如微臣主动为陛下解决。”   简莎好久没这么开心地笑过了,拍了拍姜若棠的肩膀道:“像你这么有眼力劲,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姜若棠回到自己的位置,陆归帆正低着头在写什么,一板一眼的可惹人生气了,这让姜若棠忍不住想招惹一下对方。   上课铃响起,眼看着宋清河老师走过窗边就要进教室了,姜若棠的手放到桌子下面,瞄准陆归帆的腰侧掐了下去。   不信你不叫!   谁知道陆归帆提前提防,腰腹肌肉紧绷起来,姜若棠只掐起了衣服,对方连眉头都没蹙一下。   宋老师已经站上了讲台,陆归帆扣住姜若棠的手腕,将他拽下来,然后将正在写的练习卷扯到了姜若棠的面前。   姜若棠这才发现,那是自己的卷子,陆归帆把倒数第二道大题的重要思路写在上面了。   姜若棠刚认真看了两眼,就听见宋老师点了他的名字,让他上去解这道题。   这么巧的吗?陆归帆,你该不会是宋老师肚子里的蛔虫吧?   上了讲台,虽然有些磕巴,但还是在陆归帆给的提示之下把这题解答了出来。   宋老师果然又为他鼓掌了,如果高中也发小红花,姜若棠估计都筹齐99朵可以捧到陆归帆面前表白了。   回了座位,姜若棠用胳膊肘撞了撞对方,小声问:“你是不是料到了宋老师会点我?”   “你连续两次跪在这道题前,我是宋老师,我也点你。”   其实,是陆归帆去领回大家的作业时,听宋老师说的。   四十多分钟的课,姜若棠坚持到一半就开始眼皮打架,脑袋像钓鱼一样一阵一阵地向下点。   不知不觉,有人牵起了他的手,手指嵌入他的指缝间,姜若棠迷迷糊糊的只觉得对方的手真大,包裹着自己暖暖的很舒服……   “嗷……”   下一秒,姜若棠醒过神来,对方如同夹指刑那样碾得他的手指发疼。   走到教室后面的宋老师回过头来,似乎是在分辨声音来源。   还好姜若棠的人缘不错,附近同学明知道是他,都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   那只对自己施加酷刑的手收了回去,姜若棠这才意识到是陆归帆。   “疼死我了……”姜若棠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对方。   “你还挺嫩的,用点力就疼了。”   明明对方的语气里毫无波澜,这句话却……让人莫名想歪。   你才嫩!你才用点力就疼!   晚自习结束了,陆归帆收拾起书包来,刚要把那本期刊也收进去,就被姜若棠压住了。   而姜若棠睁着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看着陆归帆,充满了期待和暗示。   “班长大大,与其一个人回家面对四面墙壁和空空如也的房子,不如跟我回家吧。”   陆归帆向后,靠着椅背,凉凉地看着姜若棠:“干嘛?你想睡我啊。”   姜若棠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到。   过道另一边的蔡寂已经笑出声来,小卷毛一颤一颤的。   “要不是你表情这么严肃,我都打算把支票拿出来了。”姜若棠顺着对方开起玩笑来,“说吧,多少钱一晚,像我这样的霸总,有的是支票!”   陆归帆在姜若棠的头顶上摁了一下,“是吗?我很贵的。”   “诶呀,有多贵?”   “二模保持总分五百。”陆归帆看过来。   从姜若棠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他镜片后面的眼尾,就像用最细的毛笔在纸面留下的痕迹。   姜若棠倒吸一口凉气,捂着心脏,“真的好贵!要的不是钱,而是我的命!”   前面的简莎也跟着笑了起来,自从侵权事件以来,这是她笑得最多的一天。   陆归帆的手掌伸到了姜若棠的胳膊肘下面,将它抬了起来,拿出了压在下面的那本杂志。   “我先回家拿点东西。”   听到陆归帆这么说,姜若棠满意地回到自己的领地。   如果说姜若棠是满心欢喜,那白映川就要正面和白月对峙了。   虞姐把白映川送回家,一路上还聊了小甜果上粉丝们的反应。   他们在玄关换鞋,虞姐摁开了客厅的灯,在他们对上白月冰冷到如同幽魂的双眼时,两人都怔住了。   “妈,你坐着不出声,是演鬼片吗?”白映川一副无事发生的表情,连语气都很平静。   但虞姐却能感受到这对母子之间的山雨欲来。   “虞姐,你先回去吧。我有事要跟映川说。”   “哦,好。”   虞姐给了白映川一个暗示的眼神,意思是“有事情打电话给我”,她明白,这对母子之间必有一战。   随着关门声响起,整个空间就像一个大冰窖,连呼吸都透着凉意。   白映川慢悠悠走去厨房,他本来应该拿青瓜汁的,但看到无糖可乐的时候就想起了姜若棠,于是开了那瓶可乐,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   他越是淡定,白月的内心就越是狂风暴雨,如果可以灵魂出窍,她恐怕已经飞到白映川的面前,恨不能掐死这个逆子了。   当白映川转过身走向她的时候,白月这才开口。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白映川没有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而是坐在了白月对面的茶几上。   他很俊美,继承了母亲长相中所有的有点,还多了一种直入心扉的力量感。   当此刻他看向自己,目光中透出不动声色的压迫感。   宽阔的肩膀,折叠着双腿,他的身形已经是个成年的男性了。   白月冷声重复:“为什么要帮着你同学搞章淳?”   白映川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因为想让这个电影拍不了啊。拍不了,你和我就不用掺和林成栋的破事了。”   “那你为什么亲自去搞章淳?你是故意让林成栋知道你在搞他的!”白月的声音扬高。   白映川一脸平静。   “你搞林成栋,就没有想过林成栋会搞死我吗?”白月咬牙切齿地质问。   白映川笑了一下,带着一丝少有的强硬,“他不会搞你,因为他还需要你当个吉祥物。没有像你这样的大牌,这个破电影怎么配得起上亿的预算?但是妈……你是不是没有意识到,你是有毁掉他的力量的。”   “我毁掉他?你在胡说些什么啊?”   “这段时间我跟着你去吃饭也好,林成栋打到我手机里的电话也罢,我全部都录音了。”   白月愣了一下,“你……你录音了?”   “嗯,我也咨询了非常厉害的律师。根据录音,林成栋已经在录音里表明,他为你操办了阴阳合同偷漏税。如果你主动自首,只要能把滞纳金还有罚金补上,你不用坐牢。”   白月睁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儿子。   “你疯了吗?把滞纳金和罚金都加上恐怕要五千多万!我之前跟着林成栋投资的钱都没回本!我哪里有五千多万!而且以我的年纪,根本再难翻身!你是要毁掉我的下半生吗?”   “白月女士,认清楚现实。林成栋现在越来越贪心,想要的越来越多,摊子越来越大!他迟早要翻车,而你现在不自救,你的金额就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时候是五千万的事情吗?你主动向税务坦白,态度良好,把罚款和滞纳金都补上,现在社交媒体还不算发达,只要上面不封杀你,你就还可以出来演戏!等到以后网媒占据主流,你再想要自救,无数网友都能喷死你,你这才叫毁掉下半生!”   白月恐惧了起来,她想到自己一无所有,那些不如自己的人在网上指指点点,想到从云端跌落就浑身颤抖。   “我不要……我不要交这五千万……”   “我有一千二百多万,都给你。不够的我也可以去借。这世上能用钱解决的都不是大事——你难道不想要自由吗?你难道想一直被林成栋威胁吗?你知道他让你合作的那几个公关公司其实就是那些大佬开的吗?如果你继续和他合作,就相当于继续以公关的名义向投资方利益输送!这些公关公司就是那些大佬的私人钱袋子,你就是林成栋的替罪羊!”   白月被镇住了,“那些……那些公关公司……我以为是林成栋的副业呢……他……他竟然利用我给别人送好处?”   “妈,你该自救了。你还不肯自救,那就只有和林成栋陪葬了。”   白映川垂着眼看向自己的母亲,带着一丝少有的悲悯和最后的期待,希望她能站起来,而不是被名利压弯了背脊。   “我不要……林成栋精明的很!他未必会出事……”白月还在自我安慰。   白映川叹了口气,“那我只能自救了。”   “你……自救……什么意思?”   “我会去税务那边举报你。”   白映川的话就像一把利刃从高处坠落,刺穿所有脆弱的假象。   “我是你妈!你举报我!”   “因为我也在为你好——现在你的罚金我还能承担得起,过两年也许我就没那个能力了!”   白月被劈中了,她知道儿子担心的是对的。   “白月女士,想要活得久,走得远,就要对自己狠一点。”   这是白月演的第一部电影里的经典台词。   白映川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了解自己的妈妈,熟悉她所有的表情,甚至那些细微的动摇的眼神。   ——白月早就想狠狠咬林成栋一口了!   现在只是时间问题,白月应该会联系会计和税务师,帮忙估算确切的漏税金额还有罚金。   白映川坐在椅子上,想了一会儿,打了一个电话给姜若棠。   “喂,你说服你妈妈了?”姜若棠一边侧着脸夹着电话,一边向后靠着椅背。   “还没有,但是快了。”   白映川停顿了一会儿,又问:“姜若棠,棠蕴文化投资跟你有什么关系?”   姜若棠早就预料到了白映川会这么问了,毕竟是自己直接把他介绍给了高程,也是自己把他带去了戴鸣的家里。   白映川虽然年轻,但他能敏锐感知到高程对姜若棠的欣赏和尊重,戴鸣对姜若棠是亲近甚至于疼爱的。   由此一联想,白映川猜出来,也就一点不奇怪了。   但姜若棠还是挺有兴趣地问:“你怎么会那么想?”   “你的妈妈名字叫何蕴。棠蕴文化投资,不就是你和你妈妈的名字吗?”   “你会说出去吗?”姜若棠又问,虽然到了这一步他无所谓公开了。   这相当于姜若棠对白映川承认了。   “不会。”白映川乐意和姜若棠之间有秘密。   “哦,我本来还挺想看林成栋无能狂怒,跑到我面前来发癫呢。”姜若棠坏笑了一下,“那样我就能报警,再告他一个威胁、恐吓之类的。”   其实高考之前,姜若棠并不想节外生枝。   良久,白映川又问:“你是不是在利用我?”   “哦?为什么这么想?”姜若棠的声音淡淡的,没有肯定或者否定,也没有生气。   “你先是让我找章淳聊天套话,帮助简莎拿回自己的版权,这就相当于让我向林成栋宣战,顺带让他的那个项目接受舆论审判。”   “你不愿意吗?”姜若棠反问。   那很轻的,略微拉长的尾音,就像一片冰凉的雪花,落在白映川的心头。   “我愿意。”白映川垂下眼,笑了一下。   “那我还利用你什么了?”   “你让我签约小甜果,除了是给小甜果引流之外,也是为了让林成栋还有他背后那些资本看到我的价值,把主意打到我的身上来。而我不可能甘心成为他们的工具,毕竟世界那么大,机会那么多,我为什么非得跟着林成栋一条路走到黑?所以我必然会反抗。我要是反抗,最大的阻碍就是我妈妈。”   手机那端的姜若棠唇线弯起,“你们是母子,母子连心嘛。她能以母爱之名控制你,只要你够决绝,也能影响她。”   白映川闭上眼睛,鼻间发出一声自嘲的笑。   “林成栋的这个项目如果剧本和主角都出事了,那帮投资的大老板们是一定会找林成栋麻烦的吧?你等着的就是林成栋狗急跳墙,要么去咬这些老板,要么捅更大的篓子。”   姜若棠又问:“你不喜欢看这个?”   尽管他们看不到彼此,白映川抬起了下巴,弯起的唇线如同刀刻,“我喜欢。”   “那……合作愉快?”姜若棠说。   白映川必须要承认,被姜若棠利用是一件很愉悦的事情。   因为他利用了他,也给了他另一条路。   能合作,至少他们之间,不再是隔了好几排的普通同学。   “合作愉快。”   姜若棠的房门传来两声轻敲的响声,他的后背紧贴着椅背,向后微微仰去,“进来啊。”   门开了,陆归帆单肩挂着书包走了进来,“你打电话?那我一会儿……”   “打完了。”姜若棠朝对方笑了一下。   陆归帆的手扣在他的脑袋上,用巧劲儿把他的椅子推回去,“别得瑟,摔坏了脑子谁也救不了。”   那一刻,手机那一端陆归帆的声音就像一把钝刀,沿着白映川的听觉神经剐进大脑深处。   有些事,对他来说根本不值得被在意。   但他没想到自己会像那些幼稚的偶像剧里的角色,因为陆归帆在姜若棠的身边而产生心脏被针刺穿的痛感。   “姜若棠。”   姜若棠本来要挂断电话了,听到对方忽然念起自己的名字,回应了一声:“嗯?”   “对我而言,步步为营的你很有魅力。”   姜若棠怔了一下,被白映川这个未来的“男妲己”说自己有魅力,他该荣幸吗?   白映川又问:“但是他接受真实的你吗?”   姜若棠侧过脸,看着陆归帆。   对方正拉开椅子,把姜若棠的那张卷子挪到了自己的面前,他摘下了眼镜,修长的手指捏着绒布擦拭镜片,孤冷的侧脸在台灯的光线下变得柔和到让人心动。   姜若棠咽下口水,那一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白映川。   对方长久的沉默,让白映川刚才还犹如针刺的心情忽然变好了。   “晚安,小姜总。”   白映川将电话挂断了。   “怎么了?”   感觉到姜若棠一直看着自己,陆归帆向对方靠近。   当姜若棠看清楚陆归帆深色琉璃般的眼睛,忽然有一种莫名的恐慌。   脑海中还在回荡着白映川的那句“他接受真实的你吗”。   这个步步为营算计林成栋的自己……陆归帆真的能接受吗?   在陆归帆的世界里,一切都是有规律的,他相信天道酬勤,他不欣赏那些为了糊弄老师而抄作业的行为,他遇到学术不端会揭发,他的世界有着明确的规则。   他能接受真实的自己吗?   姜若棠知道因为一句话而患得患失很愚蠢,他活了两辈子,他的心念不该这么容易动摇。   但是,他在意陆归帆,所以他在意陆归帆的态度和看法。   “若棠,我之前留在这里的睡衣呢?”陆归帆的声音响起,把姜若棠的心绪拽了回来。   “哦,在我的枕头边……”   话说出口,姜若棠才意识到……自己怎么忘记把陆归帆的睡衣放回柜子里?   啊啊啊!他发誓,自己只是喜欢陆归帆睡衣的味道,喜欢棉质料起小毛球的颗粒触感……他没有拿着对方的睡衣干出格的事情!   要是被陆归帆知道自己把他的睡衣放在枕头边,他搞不好会觉得自己很“痴汉”!   “你特地帮我拿出来了,谢谢。”   陆归帆一句话拯救了姜若棠。   “不……不客气……”   还好陆归帆天真……不不不……他天真个鬼呢。   时间也不早了,陆归帆就给姜若棠讲了一道题,但是姜若棠却一副人在这儿,魂却不知道飞去哪里的样子,陆归帆也没有点破他,只是把书桌上的东西收好,   “睡吧,明天还要去学校。”   姜若棠:“哦……”   敲门声响起,带着一种不爽的调子。   “谁啊?进来!”   门被推开,竟然是赵长烽叉着腰站在那里。   这家伙今天下午从首都回到晟市,回来之后就洗澡睡觉,一直睡到了一个小时前。   “我说,某个自诩当我哥哥以及自诩是我班长的人,你们还记得大明湖畔的赵长烽吗?”   姜若棠:“额……你有什么事吗?”   “我有什么事?你在学校霸占了班长也就算了,班长都跟你回家了,竟然完全没有管过我!你把他忽悠回家的理由不是你和我都需要班长的辅导吗?”   赵长烽去试训的这段日子,好像又长高了,原先还有些少年气的五官变得更加立体,下颌线也愈发削劲,看来他成长了不少啊。   “若棠,你先睡。我去看看长烽。”陆归帆起身,跟着赵长烽离开了。   房间里只剩自己一人了,安静到只能隐隐听见窗外夜风带起树杈摇摆的声响。   原本已经忘记了白映川说的那句话,但此刻……姜若棠又开始思虑。   上辈子,他和陆归帆在高中毕业之后就没有联系过了,他们对彼此所有的认知都源于简单的、没有过多人情世故的学生时代。哪怕后来再相遇,姜若棠也在养病,生活很简单。   所以,无论上辈子还是这一世,也许……陆归帆真的没有真正了解过姜若棠。   晚上快十二点,陆归帆才轻轻推开了门,他以为姜若棠已经睡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坐在书桌前,台灯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显然没有意识到陆归帆已经进来了,仍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看起来有些凝重,烦恼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问题,略带孩子气的眉眼间有一种让人心疼的纠结和忧郁。   陆归帆单手撑在桌面上,缓慢地靠近他,直到将灯光完全挡住,姜若棠感觉到了眼前的阴影变化,骤然回过神来。   他侧过脸,对上了陆归帆的眼睛。   逆着光,那双瞳眸里却仍然有一抹光泽游弋而过,就像一缕月光照进深潭,让姜若棠的心脏陡然漏了一拍。   明明前一秒,姜若棠还觉得陆归帆对自己一无所知,而此刻他又觉得自己的一切早就被对方看透了。   “在想什么?”陆归帆轻声问。   姜若棠可以说“没什么”,也可以说是因为简莎的侵权案,总而言之要糊弄过去是很容易的。   但是陆归帆,从没有糊弄过自己,所以姜若棠觉得自己也应该坦诚。   “我……在想,你要是了解了真正的我,会不会觉得我这个人想法太多,算计太多,敬而远之。”   “哦?你有什么想法?什么算计?”陆归帆一边问,一边拉开旁边的座椅,向后靠着,用一种放松而慵懒的态度看着他。   “我……我发现林鹿的爸爸,就是林成栋……一直对我们家不安好心,所以我想先下手为强。”   姜若棠看着陆归帆,仔细揣摩着对方眼底的情绪,只要他流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快,姜若棠就会停下。   “嗯,这你之前就对我说过了。也怪不得高中刚入学,我第一次见到你和林鹿相处,就觉得他对你的态度很奇怪。”   “怎么奇怪?”   “捧着、惯着外加利用着,反正不像是朋友。”   姜若棠抓了抓后脑勺,所以不仅仅是赵长烽这个愣头青,就连从不管闲事的陆归帆都看出来,自己却能一直被林鹿吊着,看来自己真的是傻子中的航空母舰啊。   “说回你的‘先下手为强’吧。”陆归帆轻轻抬了抬下巴,“你是怎么下手的?” 第81章 我们无话不谈   “这个就要从我外公留下来的遗产说起了。”   姜若棠把成立的棠蕴文化投资,帮助赵云疏整倒黄腾跃,再到投资智能手机和梦幻泡泡让林成栋的几千万投资全部打水漂,外加在澄滩投资布局,用鱼塘套了林成栋一大笔钱,然后又用这笔钱成为小甜果最大的股东。   当小甜果步上正轨之后,又签约白映川让林成栋眼红,导致林成栋心急难耐威胁白映川加入他的利益团体。   白映川又借着简莎被章淳抄袭反过来打击林成栋整个项目,并且激怒了林成栋。   林成栋在愤怒之下必然会威胁白月,而白映川则会借此“逼宫”白月——要么牺牲当下利益和林成栋划分界限,要么被自己的儿子“大义灭亲”。   一开始,姜若棠是忐忑的,甚至有些颠三倒四,还得陆归帆问他,才能理清逻辑。   到后来说着说着,姜若棠发现陆归帆的身形是放松的,撑着下巴望过来的眼睛里像是盛着微澜起伏的星星,他似乎还挺喜欢姜若棠说的那些事?   这也让姜若棠越说越起劲,“其实我有今天,好像还得感激你呢。”   “感激我什么?”   “就……投资云技术啊,要不是你和蔡蔡的提醒,我可能没有想到成为翱翔科技的股东,现在翱翔科技又给小甜果做云支持。还有投资智能手机,也是因为你用的枭澜……”   姜若棠顿了顿,眉心皱起,凑近了看向陆归帆。   陆归帆的目光毫无转移,直落落地与姜若棠对视。   “不对劲啊……”   “哦,哪里不对劲呢?”   “为什么我现在觉得……其实你早就知道我做了些什么?”   现在想来,自己一部分投资决策里似乎有陆归帆在潜移默化地影响自己,而且现在自己和盘托出,陆归帆竟然神色平静,一点都不惊讶?   陆归帆轻轻在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我看起来很傻吗?一次两次是巧合,但每一次你感兴趣的、找我和蔡寂了解的东西都变成了投资热门,我要是再感觉不出来,估计脑壳里面装的是都是豆腐了。”   姜若棠捂着额头,其实根本就不疼,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和陆归帆原来这么接近。   一时之间,好像有说不完的话想要跟他讲,甚至讲起了自己以后想要干什么,比如枭澜的未来,小甜果的未来。   他兴奋地扣着陆归帆的手腕说:“等到小甜果发展壮大了,我一定要投资拍一部电影!那种硬科幻大场面而且还倍儿牛掰的电影!”   “为什么一定是科幻,而且还得硬科幻?”陆归帆好笑地问。   姜若棠脱口而出:“因为你喜欢啊!”   陆归帆怔了一下。   而姜若棠骤然意识到自己的这个理由听起来就像告白。   又来了,那种担心自己满腔热情落空的忐忑从姜若棠的四肢百骸回流进心脏,热度消退,凉意上涌。   直到陆归帆的唇线缓慢地弯了起来。   他离姜若棠那么近,笑得那么好看,就像融化的六角霜花,渗透进姜若棠的心脏。   “听起来真的很像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但我不想当那样的褒姒。”   “哦……”姜若棠垂下眼,觉得自己好像挺傻。   “我希望,当你真的筹拍那样一部硬科幻的时候,我已经走到可以为你当技术顾问的位置。”   “嗯?”   “你说的那个什么大数据算法,我也觉很有趣。真希望自己能学会了,把它送给你。”   姜若棠的眼睛在那一刻就像沉寂的小小宇宙,骤然被点亮。   “若棠,你所谓的算计,就是保护你的爸爸、妈妈还有弟弟,保护你的朋友从伤害里走出来,可对我来说那不是算计,那是你的真心。你的步步为营从来不是为了自己,也为了我。”   “你?”姜若棠的脚在书桌下动了动,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故意让赵阿姨把我妈妈带去洪律师那里帮忙,不仅仅是因为洪律师需要一个可靠的人来照顾孩子,还因为洪律师的爱人是杨教授。你在为我争取被杨教授注意的机会。所以去拜年的时候,你发现我对杨教授留下的题感兴趣,你就一直鼓励我把它做出来,你想让杨教授记住我,成为我的助力。你在为我铺垫未来。”   姜若棠的喉咙一阵起伏,这是陆归帆的未来,却被其他人“铺垫”了,他会反感吗?   “若棠,我今天也想告诉你一件事。那个专利,有一个很大的新能源公司看中了,洪律师帮我们去谈判,已经确定采用专利许可费加提成的方式支付。固定许可费谈到了六百万,以及销售额提成的千分之五,预计每年会有不少于一百万的进账。我决定和杨教授五五分成。这是我和我的父母这辈子都没见过的钱。可因为认识了你,让我知道自己的未来一定不仅于此。”   姜若棠知道陆归帆在夸自己,从脖子到耳朵尖都红得彻底。   “好厉害啊……果然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   陆归帆侧过脸,笑容里带着一丝调侃:“对了,郑先生是代你持股,我爸爸又在给郑先生做事,所以你才是我爸爸真正的老板?”   “啊?不不不!虽然陆叔叔是我向郑伯伯推荐的,但最后决定留下他的是郑伯伯,我可做不了郑伯伯的主。郑伯伯说陆叔叔认真、本分、老实,嘴巴严,而且教他的东西他都记在心上,所以郑伯伯愿意有陆叔叔这样的助手。”   “我爸爸也很喜欢这份工作,让他看到了一日三餐之外其他的东西,他陪着郑先生跑过税务局,弄明白了个人所得税和企业所得税的不同。郑先生为你打理资产,他在旁边边看边学,回到家里竟然跟我聊起了股指期货、商品期货还有农产品期货。如果不是跟着郑先生,他这辈子可能都不知道晟市之外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在绅州市的科技园里,他戴上VR眼镜,看到了未来世界。所以若棠,谢谢你。”   姜若棠看了陆归帆良久,一点一点靠近,看着陆归帆的眼睛小心翼翼地问:“所以你不讨厌这样的我?”   “当然不讨厌。而且会很担心。”   “担心?”   “担心你总是为了别人打算,而亏待了自己。我不想你当周幽王,烽火戏诸侯竟然只是为了一个褒姒?我希望你一切都只为了让自己开心。”   陆归帆说得很慢,但是每一个字都绝对清晰。   这是第一次有人对姜若棠说“一切都只为了让自己开心”,姜若棠只觉得心脏满满的,像是要裂开,可又开心的要命。   他直起腰一把抱住了陆归帆,喉咙被那么多的情绪堵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紧紧抱住他。   陆归帆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大家都是男生,抱在一起也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但是姜若棠撞进他怀里那一刻,他双臂悬空,满心都是要抱紧他、保护他的念头。   “若棠……”   陆归帆深吸一口气,姜若棠传递过来的温度是柔和的,让人心软……甚至心猿意马的。   “抱一下就好,不要小气。”姜若棠在陆归帆的耳边轻声说。   陆归帆缓慢地呼吸,把姜若棠环抱起来。   这个傻瓜,小气的不是我,而是你啊。   你只想要抱一下就好,而我却想抱着你很久很久。   “好了,十二点半了。睡觉吧,小老板。”   陆归帆的声音听起来温柔又无奈,姜若棠就越想要耍赖。   陆归帆只好一把就将姜若棠从椅子上抱起来,腾空失重的瞬间,姜若棠的小心脏都差点从嗓子眼里蹦出来,更加用力地圈紧了陆归帆。   陆归帆几乎是单手把姜若棠托起来的,就像家长抱着幼儿园小朋友,他甚至还有余裕转身把台灯关掉,然后一步一步走向床边,弯下腰把姜若棠放在了枕头上。   “睡觉了吧?我真的累了哦。”   姜若棠听他那么说,不得不放开了手,但那种心悸的感觉却久久不曾散去。   “睡里面去。”陆归帆在姜若棠的腰上拍了一下。   姜若棠立刻滚到靠墙的那边,然后转过身来看着陆归帆。   “你为什么累了?我以前问你题,你十二点了都会回答我。”   “因为赵长烽啊。”   “啊?”   陆归帆捏了捏眼角,回答道:“这次试训,首都体育大学和首都科技大学都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这我知道啊。我们都希望他能去首都科技大学,因为首科大连续八年稳入大学生一级联赛的巅峰四强。他如果进入首科大,参加职业选秀的机会会比较大,以后说不定能如愿进入职业男篮。”   而且陆归帆的目标应该也是首科大,那样的话他和赵长烽就是校友了。   给升学率拖后腿的赵长烽真要是能进入顶级学府,所有老师估计都会惊掉下巴!   “但他得达到最低控制分数线的百分之六十五,大概也得420到440呢。”   “他上一次模拟考试是350分吧?”姜若棠有些心虚地问,因为他好像给陆归帆找了个大难题。   “嗯。其实短期内提升最快的还是语文,该背的背。数理化只能靠押题了。”   陆归帆的押题,恐怕比一整个教研小组都准。   只是押中了,也得赵长烽学得通啊。   “真希望赵长烽能把他的颜值分配一点去他的智商!”姜若棠小声嘟囔。   “为什么不是他打篮球的水平分给智商?”   “打篮球的水平是他日后谋生的本钱。颜值才是无用的,他又不肯靠脸入赘。”姜若棠心想,谁知道他会不会在球场上吃对手一肘子,撞掉牙齿或者撞歪鼻子。   颜值对他来说就是浪费,那么一张清纯男大的脸长在篮球运动员身上,不搭配。   陆归帆好像看穿了姜若棠在想什么,那一刻,他对赵长烽是同情的。   “其实……颜值也很重要的,这构成他以后的商业价值。”陆归帆希望姜若棠能改变一下对赵长烽颜值的看法。   “好像也是啊,清纯的帅气外加运动员的体格,他应该可以吸引不少妈妈粉和姐姐粉吧。对不起,占用了你休息的时间,你赶紧睡觉吧。”   姜若棠把被子向上拉了拉,手收回来的时候,就留在了陆归帆的身边。   和陆归帆开诚布公地聊了这么久,姜若棠的心里也敞亮了许多,他觉得快乐。   除了快乐,就是想抱住陆归帆原地打滚的冲动。   他安静地等了很久,陆归帆睡觉很老实,几乎动都不会动一下,唯一能判断他是不是睡着了的方式,就是听他的呼吸。   姜若棠保持着侧躺的姿势很久很久,久到自己都很累了,他慢慢靠过去,将胳膊搭在了陆归帆的身上,假装把自己蜷缩得更明显,就能明目张胆地将额头靠在对方的肩膀上。   他成功完成了第一步,就在实行第二步的时候,陆归帆忽然动了,他直接翻身,面向姜若棠的方向。   十之八九是要把他的胳膊推回去吧!   就在姜若棠失望,觉得自己憋了那么久属于无用功的时候,陆归帆并没有推开他,而是另一只手绕了过来,轻轻扣住姜若棠的后背,直接把他带进自己怀里了!   姜若棠心潮澎湃,他仰起头看向陆归帆。   他是故意的吗?   黑暗之中,姜若棠逐渐适应,陆归帆的眉眼也越来越清晰。   他闭着眼睛,从眉毛到表情都是舒展的状态。   果然,陆归帆是无意识的。   但姜若棠还是很眷恋,他嗅着陆归帆的味道,一点一点睡着。   第二天早自习之前,简莎就挨个收英语卷子,路过赵长烽的时候,她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一脸不忍直视的样子,“赵长烽,你是天才吧?weather和whether都分不清吗?”   赵长烽歪了歪脸,“啊?有差别吗?”   简莎弯下腰,把这张卷子的词汇题给赵长烽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看到简莎这样平稳的心态,姜若棠呼出一口气,看来暂时不用担心简莎的心情会被侵权事件影响了。   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前排有同学忽然高呼了起来。   “哇塞,大眼仔热搜空降第一——那个编剧章淳,就是外号大章鱼的大抄抄,涉嫌伙同某出版公司的离职编辑,欺骗网络小作者的稿子!现在大章鱼和那个编辑狗咬狗!”   “前两天不才上的热搜吗?还以为会被压下去呢,怎么又冲到第一去了?”   “这一次是法治天下发了文,科普版权知识!”   “我去,大章鱼这一次的排面拉满啊!我知道了,最近在搞什么打击侵权专项活动,大章鱼撞到枪口上去了!”   “这又不是大章鱼第一次干了!他上次写的那个什么言情剧不就是中译中,把国外某位已去世的言情小天后的作品改写了吗?作者的粉丝连骂了大章鱼一个月,大章鱼厚颜无耻说让那位言情小天后来告他!”   “真的太不要脸了,不就是仗着小天后已经去世了,只有一个几岁的孩子,跟本不可能告他。”   “这种没有道德下限的人,总算踢到铁板了啊。”   林鹿看到这个头条消息就知道他爸爸为什么这段时间心情那么糟糕,而且还一直问他和简莎的关系怎么样,能不能劝劝她。   而这个热搜第一也就说明章淳和简莎彻底谈崩了。   “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白映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啊?”林鹿心头咯噔一声,“我没有……没有什么心思啊?”   白映川的脸上是他一贯的温和表情,可越是温和,林鹿就越是感觉不到温度。   “你想去找简莎,跟她解释你父亲和她被侵权的事情没有关系,你父亲也被章淳骗了。你想说你父亲愿意花重金买下她的版权,绝对会让她署名,希望她为了这个IP,能够给章淳谅解书?”   林鹿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不……不可以吗?这样对简莎不是也很好?”   “当然不好。你真的知道简莎要的是什么吗?”白映川用一种很有耐心的,对待孩子的口吻问林鹿。   “署名?”   白映川摇了摇头,“简莎从小到大并不缺钱花,在理想化的环境里长大,父母和老师教她的都是善恶终有报,一切都要遵循规则和法律,现在的她根本感觉不到五十万、一百万甚至三、五百万有多么难挣,她要的是公平和公正。”   林鹿低下头,白映川点醒了他这件事情的本质。   “你既然打算代表你父亲去说和,买她的IP才有资格拍这个故事是理所当然的,但如果你要求她放弃惩罚做错事的人,就是破坏她追求的公平和公正。她不会答应你,只会更加觉得和你不是一路人。”   林鹿缓慢握紧了拳头,也许还能找姜若棠去劝一劝简莎。   “你也别去打扰姜若棠。简莎能够把姜若棠当成自己的朋友,说明他们有着一致的价值观。”   这一次,林鹿有些慌了,他恳切地看向白映川:“那……我爸爸的项目,如果……如果重新写剧本,你会参演吗?”   “我并没有接到他的新剧本,所以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林鹿看着白映川的眼睛,平静淡泊到让人害怕。   他有一种预感,这个项目的问题并不在于剧本侵权这么简单,就像多米诺骨牌,第一块已经倒下了,引起的连锁反应恐怕会让一切都崩塌。   中午,姜若棠跟着陆归帆还有蔡寂他们去食堂吃学生餐。   为此简莎还调侃过姜若棠,“小少爷,你吃惯了鳗鱼饭还有贵得冒泡的商务简餐,还能回归我们的学生食堂吗?”   “能啊?为什么不能?十块钱的自助餐,还要啥自行车?”   站在姜若棠身后的陆归帆淡淡地笑了一下。   简莎说:“看吧,班长都不信你。”   姜若棠回头:“班长,告诉他们,我很好养活。”   “是谁跟我说自己很金贵的?”陆归帆用胸膛轻轻撞了一下姜若棠的后背,“拿盘子,向前走。”   姜若棠拿着盘子,低头一看,新食堂的菜色是真的很不错,黄豆炖鸡爪、土豆炖牛肉、地三鲜……姜若棠兴致勃勃,乘了满满一盘。   之前因为这样那样的事情一直没有给新食堂捧场,现在终于可以好好享受学生餐了。   赵长烽还在吃运动员餐,他看着姜若棠小山包一样的餐盘,瞪圆了眼睛立刻说:“你自己打的自己吃完。看到门口牌子上写的吗?浪费可耻,罚款三十!”   “啊?”姜若棠垂下眼看了看,有些心虚地说,“你呢?你就吃这些没有油水的东西……”   “我才不帮你打扫盘子呢……小爷增肌中!一定要科学饮食!”   别说,只要跟篮球有关,赵长烽就非常有自制力。   陆归帆放下餐盘,在姜若棠的身边坐下。   “班长,你就吃这么点?”蔡寂靠过来问。   陆归帆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姜若棠的方向,“这不是得以防万一吗?”   简莎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她若有深意地瞥了姜若棠一眼,“若棠,你真幸福。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有班长给你兜底。”   “哈哈,谁要我人品好。”   他们这桌其乐融融,姜若棠只咬了一口排骨,就露出复杂的表情来。   斜对面的蔡寂也抓了抓小卷毛,“这个排骨好甜,我也不喜欢……”   “是吗?”陆归帆淡淡地反问,伸出筷子把姜若棠盘子里的排骨夹走了。   别看姜若棠的口味像小孩子,就算是甜口的菜,太腻了的他也受不了。   蔡寂用渴望的目光看着陆归帆,赵长烽看不下去了,手指在蔡寂面前敲了敲:“蔡蔡,你已经长大了。”   “啊?”   “自己拿的菜,流着泪也得自己吃完。”   简莎被逗笑了。   他们隔壁的那张餐桌非常热闹,因为坐着白映川。   林鹿已经被四周热情的同学给淹没了,他低着头,吃着盘子里的饭菜。   而白映川则微笑着和四周的同学聊天,吃饭的样子都像是在拍校园偶像剧。   这顿饭对于林鹿来说味同嚼蜡,他快速吃完了就去放盘子了。   陆归帆也将自己和姜若棠的盘子垒好端走。   姜若棠伸了伸手:“诶?我可以自己放……”   “没关系,你先回教室午睡吧。”   此时姜若棠有一种清晰地自己被对方照顾的感觉。   “这算是当你同桌的特别待遇吗?”姜若棠问。   “嗯,算是吧。”   陆归帆转身走了。   简莎却撑着下巴说:“姜若棠,你还真是独得班长恩宠啊。”   “啊?”   “就是,班长只吃你不爱吃的菜,只帮你端盘子。”蔡寂吃了几块甜腻的排骨,现在还在打嗝。   按照学校食堂的规定,盘子里的残渣要倒进大塑料桶里,然后再放进收盘子的窗口。   陆归帆正用筷子将残渣拨弄下来,有另一个人来到了他的对面。   不需要抬头,陆归帆就知道对方是谁,缓然开口道:“若棠曾经非常迷恋你。”   对面的人手腕很轻微地顿了一下。   陆归帆接着说:“我也曾经很看不惯那样的他,一个不计后果的傻瓜。但我从没有在他面前说过你半句坏话,知道为什么吗?”   白映川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会从陆归帆的嘴里听到姜若棠对自己的迷恋。   就像他不明白陆归帆对于姜若棠来说到底有什么魅力。   “为什么?”   “因为如果我说了你不好,他会难过。所以白映川同学,不要以动摇他、刺伤他来达到心理平衡,这样你永远走不进他的世界。”   白映川看着陆归帆,这个人竟然以这样从容而平静的姿态说出类似威胁的话。   透过镜片,白映川看到了对方的眼睛,那一刻他似乎明白了姜若棠喜欢看向陆归帆的原因。   轻柔的眼尾宛如工笔拖拽的余韵,深琥珀色的眼睛随着光影变化如同盛着清茶的琉璃盏。   他略微抬起眼来,眼中磷火起伏,勾起某种微妙的情绪。   这样富有电影氛围感的眉眼,最容易唤起姜若棠的感性热情,就连白映川自己都被惊艳到。   陆归帆转身,将两个餐盘都送进了窗口,和白映川擦身而过的时候,淡声道:“我比你更了解他是怎样的人。”   白映川在原处想着陆归帆最后那句话,它有着无穷无尽的含义。   我比你更懂姜若棠。   我比你更包容他,保护他,我们无话不谈,心照不宣。   “映川?白映川你盘子还没有弄好吗?”有同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白映川回过神来,赶紧向侧面移步,把位置让出来,“不好意思。”   这一刻,白映川意识到陆归帆是一个比他想象中难缠许多倍的对手。   他有着强硬的内核和稳定的心性。   白映川甚至找不到一个击溃他的方法。   在姜若棠的世界里,他早就输了。   甚至于昨天晚上在电话里问出那个动摇姜若棠的问题时,他就输得一败涂地。   这天晚上白映川刚回到家,就发现白月端坐在沙发前,似乎等他许久了。   茶几上是铺得满满的财务资料,白月的面容在灯光的映照下有一种冰冷的瓷白。   整个人变得锋利而紧绷。   她已然下定了决心。   “妈。”白映川轻唤了她一声,信步而来,将书包放在了沙发边的地板上。   “你说的对,林成栋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左右我们母子的未来。我白月风光的时候,他还在玩泥巴呢。”   特别是想起那天林成栋跑到家里情绪失控的样子,让白月做了好几个晚上的噩梦。   更不用说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给白月施压,甚至不惜威逼白月成立新的工作室帮他套现电影资金。   这实在太可怕了,一旦东窗事发,白月要承担责任,那么大的金额,她恐怕要将牢底坐穿,他林成栋反倒可以逍遥法外。   既然都被逼到这个份上了,白月宁愿自损八千,杀敌一万!   白映川这一次选择在她身边坐下,“只要豁得出去,就没人能再把你当成工具。”   “但是映川,你也要想清楚,如果选择和林成栋为敌,这一击不能让他倒下来,他恐怕会疯狂报复你,让你举步维艰。”   白映川很轻地笑了一下,“我们母子都有一副好皮囊,就算林成栋要报复,也总会有其他人看得上。”   因为他知道,只要白月迈出这一步,他们就能从泥潭里爬出来。   第二天中午,一个让姜若棠期待已久的劲爆消息在互联网上传播开来,迅速登顶头条,如同燎原大火燃遍互联网。   ——影后白月向税务机关自首,自己在寰宇影视股东兼高管林成栋的操作下,三年之内偷漏税额高达八位数,令人震惊。   据白月的说法,自己第一次逃税是因为投资失败急需归还银行贷款,本想着只偷税这一次,日后赚到了钱向税务机关坦白,谁知道之后的投资又血本无归,只好再次将打起了逃税的主意。   就这样一而再,再而三泥足深陷。   直到最近,白月发现林成栋介绍给自己的那几家公关公司有问题,貌似和资方的高管有利益往来。   白月想要终止和这几家公关公司的合作,林成栋就以阴阳合同作为要挟,不仅如此还要将白映川也拉下水,要求白月继续保持交易。   白月不堪被威胁,奋起反抗,向税务坦白了一切。   记者们闻风而至,把白月的那些投资扒了个底朝天,发现竟然都和林成栋有关,这让公众充满了猜测——林成栋是不是设局拖白月下水,所有的投资都是仙人跳,就是为了让白月亏到只能服从林成栋。 第82章 因果循环   虽然网民们都在谴责白月,片酬已经够高了还整些有的没的东西偷漏税,但虞姐强势公关,将焦点引向林成栋。   把白月跟着林成栋的各种投资,从电池爆炸的手机,再到侵权的游戏,还有投机取巧却烂在手上的澄滩鱼塘全部都抖落了出来。   林成栋瞬间成为了网友口中的投资冥灯,娱乐圈的大佬们其实非常相信玄学,觉得林成栋很不吉利,都想着要从他的项目里撤资。   但事实上,林成栋早就把项目里的钱套出来,放到钱庄里去搞借贷了,这么短的时间里,这些钱根本出不来,也意味着他根本没有钱给这些大佬,只能焦头烂额地不断安抚,一直拖一直拖。   网友们觉得这人太可怕了,连圈内口碑不错的影后都被他控制,再加上林成栋的御用编剧又是章淳,大家对林成栋的讨论声更大了。   [听说章淳以前就因为侵权被告过很多次了,都是这个林成栋给他解决的!一丘之貉,绝不是什么好东西!]   [林成栋竟然还想把我们的白映川变成第二个交易工具!我们不同意!]   [呵呵,试探、验证、得寸进尺,估计就是林成栋控制白月的三部曲吧?]   [这个林成栋是寰宇影视的,建议好好查一查寰宇影视!]   [呵呵,去年寰宇影视好像就有个财务总监被查了吧?互联网可是有记忆的!]   [巧了,这个财务总监就是林成栋的大学同学~]   ……   林鹿面前是一口没吃的学生餐,握着手机颤抖得厉害。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对面的白映川,喉咙哽咽道:“你……是你……对吧?”   “什么?”白映川垂下眼,平稳地将笋尖送进嘴里。   “是你鼓动你妈妈那么干的?我爸……我爸哪里对不起你们了?给你们争取好的角色,顶尖的片酬,就换来这样的对待?”   林鹿从来没有发过火,这是第一次他瞪圆了眼睛,嘴唇因为愤怒而颤抖,就连声音也高高扬起。   周围本还想要围过来和白映川一起吃饭的同学都退避三舍。   “这是怎么了?林鹿脾气不是很好吗?”   “这你都不知道?林鹿就是林成栋的儿子啊!”   “我去……那这会儿他跟白映川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林鹿听着周围同学们的议论声,脑子里嗡嗡响,他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找个地方把自己关起来,别让任何人找到。   白映川抬起眼来看向他,目光是没有丝毫回避和内疚。   “你的意思是让我和我妈拍一些制作粗糙,消耗我们名气的作品就是对我们好咯?”   林鹿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什么,可大脑空空,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你觉得你混在我的粉丝群里,煽动粉丝去冲击麒麟视频,让业内的平台和影视公司见到我就绕路走,也是对我好?”   白映川的目光冷了下来,扫过林鹿的眼球,就像锐利的刀片。   “又或者你代替你父亲解释一下,表面上给我妈妈谈了高片酬,另一边却规定了我妈必须把片酬的百分之三十和指定的公关公司合作?结果这些公关公司不但一点作用没有,受益方还是平台或者林成栋利益关联方的高管?”   白映川的目光沉重无比,无形的压力让林鹿一点一点往下陷,那滩密不透风的沼泽正吞噬他,让他喘不上气。   他和父亲计划的一切,都被白映川看透了。   “林成栋也真是奇怪,好好的影视公司高管、大股东,本来正经拍戏也有赚不完的钱。他可以正常跟我妈妈还有我合作,却非要让我们扛着雷跟在他身后。哦,你爸爸是从来不谈合作的。因为合作的双方地位总是平等的,而他想要的是凌驾于对方之上,利用别人去做他不想做的事情,对吧?”   林鹿的肩膀颤抖了起来,“别说了!白映川,别说了!”   “好吧,那就不说了。”白映川吃完了餐盘里的东西,缓慢起身,去清理餐盘。   留下林鹿一个人站在原地。   他喜欢白映川,喜欢到想拥有他,控制他。   他明明用尽了所有办法,为什么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   不远处,姜若棠还有简莎他们也吃完了饭,端着盘子离开了餐桌。   简莎低声道:“我那个案子的调查取证也已经结束了。章淳和王汇这两个王八蛋都会得到报应。现在章淳的靠山林成栋也要垮,真是大快人心。”   蔡寂却担忧地看向姜若棠:“可是林成栋是寰宇影视的高管,你爸爸会不会受到牵连啊?”   上辈子,林成栋的事情没有爆出来,他爸爸给林成栋当了替死鬼。   这一次,估计不大可能了。   “没关系,长了毒瘤,无论如何都得刮骨疗伤。无论是股价下跌,还是接受外部审查都是暂时的。寰宇影视的招牌又不是林成栋,他还不至于让寰宇影视垮掉。”姜若棠回答。   赵长烽又有些担忧地问:“姜若棠,你不会要同情林鹿,跑去安慰他吧?”   “不会。”   姜若棠漠然地看了林鹿一眼,从他撺掇耿玉举报的时候开始,他就对这一世的林鹿彻底死心了。   陆归帆撑着下巴,顺着姜若棠的视线看过去,淡声道:“林鹿表面上看起来与世无争,其实对于他在乎的东西占有欲和控制欲都很强。”   姜若棠凉凉地说:“啊?你观察的还挺仔细。”   “所以,白映川还是太嫩了。”   “怎么又扯到白映川?”   “因为前者曾经控制你,后者想要攀附你,说白了都对你不怀好意。”陆归帆淡声道。   听到这里,姜若棠的心里又有点甜滋滋的。   陆归帆这意思就是因为自己他才会去观察这两个人呗。   “那你说‘白映川太嫩了’是什么意思?白月都去自首了,对于林成栋的调查估计很快就要开始了,估计能把林成栋的老底都查穿。这一切都可以说是拜白映川所赐。”   陆归帆的嘴角向上扬了一下,“他啊,对于自己讨厌的人,无论对方付出多少,哪怕付出的对他来说至关重要,他也做不到理解和尊重,只能沉浸在厌恶的情绪里。”   听到这里,姜若棠沉默了。   因为陆归帆说的,可不就是上辈子的自己吗?   “他这种性格,是沉浸在他自我世界里的爱憎分明,说白了就是薄凉。碰上真正的小人,恐怕没那么容易脱身,至少得褪一层皮。做人做事都太绝了,很难不遭反噬。”   姜若棠的指尖轻颤了一下。   白映川的形象一直是温文有礼、和煦开朗,但他骨子里的自我和决绝也是姜若棠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逐渐看透,而陆归帆才几个月就看穿了白映川的性格缺陷。   姜若棠低下头,呼出一口气,自嘲地笑了一下。   “你就不同了。”   “嗯?哪里不同?”姜若棠抬起眼来,看向陆归帆。   “你是一个有耐心又技术娴熟的飞行员。”   “啊?”   这又是什么神比喻?   “面对林鹿的影响,你没有硬碰硬,而是选择了更加安全缓和的软着陆。”   听到这里,姜若棠笑了起来,这也算是他上辈子那十年人情世故的磨练吧。   陆归帆轻轻拍了一下姜若棠的肩膀,“走吧。”   下午,林鹿没有上课,他忍受不了同学的指指点点,提前回了家。   一进客厅,就看见妈妈匆匆走出来,她的身后还跟着保姆和司机,还有好几个行李箱。   “小鹿!你怎么回来了?走,赶紧走,你爸在家里乱发脾气,他看到你一定会迁怒于你!”   “迁怒我?”   “怪你没有看住白映川啊,让他撺掇白月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妈妈刚要把林鹿拽走,就听见楼上传来林成栋的声音。   “林鹿,你妈要跑,连你也要跑吗?没有我林成栋,你觉得你算什么?”   林鹿愣了一下,松开了妈妈的手,走上楼去。   “唉……你这孩子……”妈妈上前想要把林鹿拉回来,但林鹿已经是半大小子了,自己哪里拽得住。   此时的林鹿,只是迫切地想要知道他们家到底怎么样了,白月的自首对林成栋造成了多大的冲击。   来到林成栋的书房,门虚掩着,林鹿的喉咙紧张到不知该如何吞咽。   媒体正在口诛笔伐,各种猜测纷沓而至,甚至风传相关部门正在准备对林成栋进行调查。   林鹿都不知道现在情况糟糕成了什么样子。   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站到了风口浪尖上。   “爸……”林鹿深吸一口气,推门进去。   才刚走了一步,林鹿的脚尖就踢到了破碎的茶杯,整个书房被砸得乱七八糟,而林成栋就坐在书桌前,抱着自己的头,像是找不到出口,又似乎只是不肯面对现实。   林鹿从小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没有看起来那么好相处,他会在家里发脾气,他不笑的时候很可怕,他有很多的朋友,也有很多人看他不爽,趁着他势弱的时候想要他的命,但林成栋都挺过来了。   只有这一次,林成栋颓然的样子让林鹿想到一个词——穷途末路。   “小鹿,爸爸被白月还有白映川狠狠捅了一刀。这一刀很严重。”   “嗯。”林鹿点了点头,拉开林成栋对面的椅子坐下,“您说吧。”   “我和好几个老板准备要开的那个项目,恐怕要停。这个项目并不仅仅是为了拍电影,后面有不少人要借着电影的预算把里面的钱套出来。这些人,爸爸都得罪不起。”   林鹿呼出一口气,直觉告诉他,问题恐怕不仅仅是这样,“现在不是想暂停项目得不得罪人的问题了,就算是那些想要套钱的人也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事情啊。问题是爸爸……项目里到底还有没有资金?”   林成栋抬起眼来看向林鹿,那双眼睛如同掉进陷阱里垂死挣扎的野兽,这个表情让林鹿心惊胆战,最让林鹿害怕的事情恐怕已经发生了。   “项目里的资金早就被以各种理由套出来,投入到钱庄里放高利贷了……本来可以赚三到五成的利息,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这么赚钱?拍电影都不行!”   “那就现在退出钱庄,把钱全部收回来,还到项目里去!”   林成栋难看地笑了起来:“哈哈哈,你在说什么傻话啊?已经放出去的钱怎么立刻收回来?”   这是多么大的一个窟窿,林鹿想都不敢想,他的腿一软,差点跌坐下去。   “可是……爸爸,白月的自爆会导致税务和经侦都来稽查,过去的项目先放一边,现在这个项目还没开拍,项目资金就没了大半,这根本就解释不清楚啊……很快寰宇影视就要解除你的职务,这样你就无法调动寰宇的资金参与这个项目,就是凑到钱了想还进去也还不进去啊!这个项目的名声也臭了……要是经侦告诉他们钱没了……”   林成栋笑得难看,“你现在住的房子、我们在寰宇影视的股票、车子……全部都要卖掉……”   “爸,你就不该搞那些不靠谱的投资,你安安稳稳拍电影不是挺好吗?就像姜叔叔那样,就算在董事会里斗不过任何人,但只要他拍电影就卖座,谁都得给他三分面子。”   林鹿这么一说,林成栋的眼睛忽然亮了。   “对!我可以去找姜怀远!只要我求他,让他替我当制片人、当导演,他和赵云疏还有个影视公司,说不定有钱可以填进去!只要姜怀远入局了,那些老板们就不会再嚷嚷着撤资!他们想要项目继续下去,就不能追究我的责任,这样欠下他们的钱,我能慢慢还!”   他跌跌撞撞从书房跑出去。   林鹿睁大了眼睛,一把拽住了林成栋,“爸……你疯了吗?你把姜叔叔拖下水,万一跟你一起套费用的那几个高管出了事,项目真的被叫停,姜叔叔投进去那么多钱该怎么办?”   林成栋一把扣住了林鹿的肩膀,目光变得森冷而可怖,“谁要我亏了钱,他和赵云疏投资翱翔科技赚了个盆满钵满?他不入地狱,我和你就要入地狱。你怎么选?”   林鹿愣了一下,向后退了半步。   他不想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不想被人指指点点,他本来活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为什么要跌进泥泞里?   这世上所谓的命运,都是因果。   林鹿看着自家大开着的门,心里面暗道姜家早就不是当初的姜家了,姜怀远也不再是林成栋能轻易拿捏的人。   学校还没有下课,姜若棠看着白映川旁边空荡荡的座位,他有预感,自己一直在预防的、对抗的那个关键性的时刻即将到来。   陆归帆顺着姜若棠的视线望过去,指尖轻轻在他的额角敲里一下。   “你已经做了所有你能做的,剩下的是大人之间的事情。”   听着对方沉着而温柔的声音,姜若棠动荡的心也跟着平稳下来。   “嗯。”   真的好奇妙,上辈子自己一个人坐在位置上,还发了很多信息问林鹿怎么样了。没有了林鹿在身边,姜若棠觉得孤独、不知所措。   而现在,他的心是安定的,平稳的,没有丝毫动摇。   此时的姜怀远和赵云疏正在自家的书房里聊天,说起的也是林成栋的事情。   赵云疏抱着胳膊凉凉地看着姜怀远道:“我的姜导演,你可别还想着给林成栋擦屁股啊。他现在就是拆了东墙补西墙,你去帮他,被拆掉的就是我们整个家。”   姜怀远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没有那么拎不清。”   话才刚说到这里,楼下就传来娟姐和小高的声音。   “先生,太太,林总来了!”   “林总……您等等!您别这么着急!”   林成栋都快火烧眉毛了,怎么可能不着急。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楼去,找到了姜怀远的书房,连门都没敲就推门而入,正好看到姜怀远坐在书桌后面,而赵云疏也在他的身边。   林成栋在那一刻有迟疑,赵云疏在,他未必能说动姜怀远,于是他泪眼婆娑地滑跪:“姜大哥!你救救我吧!”   姜怀远猜到林成栋会来求助,但完全没有想到他会下跪,一下子给愣住了。   赵云疏凉凉地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姜怀远这才醒过神,把林成栋扶起来。   只见他涕泪纵横,一副难过得喘不上气得样子。   “嫂子……能让我跟我姜大哥说几句话吗?”   而赵云疏却原地不动,表情冷淡,仿佛早就预料到林成栋会这么干。   当然,她也答应了姜若棠一定会守在姜怀远的身边,不会让林成栋单独接近他。   毕竟,姜怀远就算了解林成栋是怎样的人,但姜怀远的本质太过善良,根本不擅长拒绝,恐怕会被林成栋钻了空子。   “你说吧,就算我回避了,你姜大哥还是得原原本本告诉我。”   林成栋没想到赵云疏竟然态度这么强硬,他只能硬挤出眼泪,嚎啕大哭着求姜怀远替他接下这个项目,说没想到自己帮白月操作合同的事情会捅出这么大的篓子,税务的事情和项目无关,不能让其他投资方的心血打水漂云云。   那一声又一声的“姜大哥”无异于在绑架姜怀远的感情,姜怀远是真的心软了,他开始思考这个项目是不是他能力范围内的事情,或者自己投钱进去平一下林成栋的窟窿,等林成栋的税务调查结束了,该罚的罚了,林成栋肯浪子回头就能重新再来。   “怀远,我们对这个项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赵云疏开口了。   林成栋顿了一下,抬眼看向赵云疏,“嫂子,你什么意思?是还在怪我没让你当上财务副总监吗?”   赵云疏垂下眼,叹了口气,“我对那个什么副总监没有兴趣。我说我们心有余而力不足是真的。林总,我跟怀远手上没有流动资金,大头都在澄滩的地皮上,到现在还无法回笼资金啊。”   “那……你们卖掉翱翔科技的股份?那个股份肯定很多人抢着接!”   姜怀远知道林成栋心急,但翱翔科技的股份分红丰厚,可以吃上好几年,以后留给姜若棠和赵长烽,也算是一种保障。林成栋这口气,仿佛他姜怀远倾家荡产为他做错的事情买单都是理所当然的?   这要是被若棠知道了,非跳起来掐他的耳朵不可。   赵云疏先一步开口了:“翱翔科技的股票被质押了,暂时无法进行交易。”   林成栋看向姜怀远,姜怀远点了点头道:“是真的。”   “你还记得《醉仙台》吗?当时这个项目被你否决了,但是我们夫妇很喜欢,于是就买下来,想以我们那个小公司的名义来制作。所以贷款了几千万,已经投入到这个项目里去了。如果要停掉这个项目,租的场地、请来的团队全部都要赔钱。而且还有那么多的演员和工作人员……我们怎么解释?”   林成栋向后晃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回旋镖全部扎回到自己的身上。   “大哥……你真的没办法帮我了吗?”   姜怀远看向赵云疏,赵云疏虽然很清楚林成栋这次上门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真要是帮了他,恐怕就是农夫与蛇的故事,但她并不想姜怀远太难受,于是开口道:“林总,我们两口子可以借给你七、八百万。其他的真的没办法了。”   “嫂子……嫂子……七、八百万真的对我那个项目毫无用处,你们还认识什么人吗?对了,郑先生,小甜果最大的股东就是他对不对?我听说你和郑华笙很熟悉!他愿不愿意接这个项目?”   赵云疏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这是把算盘都打到小甜果身上去了?若棠才是小甜果最大的股东,哪个当妈的会把自己的儿子推火坑里去?若棠的钱,林成栋一毛都别想沾!   “小甜果的CEO好歹是高程,哪有可能那么好忽悠?”   你要是知道郑师兄背后的人是谁,你还能说出这种话吗?   谁知道林成栋一旦不要脸了,就像牛皮糖一样甩不掉,他竟然在赵云疏面前框框地磕头。   “大哥!大嫂!救救我吧!小甜果的资金充沛,挽救我这个项目不费吹灰之力!求求你们了!”   “这……”姜怀远看着林成栋磕头磕到砰砰响,真的要给吓坏了。   赵云疏知道姜怀远的内心会很煎熬,因为他的心性就是顾念旧情。   好吧,既然如此,她赵云疏就断了林成栋的念想吧。   “我打个电话给老郑,看他能不能说服高程。”   听到这里,林成栋眼底再次燃起希望。   “师兄啊,我是云疏,不好意思这个点打扰你,在干什么呢?”赵云疏的声音挺轻松,像是单纯找郑华笙聊天。   “我在喂我的阿青。它最近很挑食,毛也没有之前光亮了。唉,你找我什么事儿?咱俩之间就不用寒暄了。”   赵云疏笑了起来,“师兄,是这样子,我们公司有个项目《都城诡夜》你听说过吧?前期许多准备工作都完成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但是林总又因为和白月之间的纠纷得从中撤出来,不知道老郑你那边有没有兴趣补上?”   说完,赵云疏瞥了林成栋一眼,意思是该说的我都说了,对方接不接她说了不算。   “哦,就是那个先是剧本侵权、后又是制片方出现税务和经济问题的项目吧?”   “唉……”赵云疏尴尬地叹了口气,“剧本可以改,制片人的税务问题和项目无关嘛。”   “我可以投资许多稳妥的项目,比如你和姜导演的那个《醉仙台》,但我为什么要把钱花在一个风险这么大,问题这么高,看不出投资回报的项目上呢?就算我同意,我公司的股东还有戴鸣啊。人家可是打经济案件的大律师,你觉得他会同意吗?”   听到这里,林成栋立刻用口型说“小甜果”。   赵云疏又问:“小甜果呢?小甜果应该也有投资影视项目的打算,不可能永远只做动画吧?”   郑华笙叹了口气:“师妹,业内都知道高程离开麒麟视频的时候,也曾想过去云枫视频,当时好像也有请林总帮忙引荐,林总可是连面都没有见啊。这也就是三个月前的事情,高程肯定记忆犹新吧?”   “师兄,还有没有其他办法啊?”   “哪有什么其他办法。作为你的师兄,我也提醒你和姜导演一句,林成栋自以为和那几个资方的合作只有天知地知他们自己知道,但根据我的消息,经侦可能在他们成立这个项目的时候就开始调查了。”   郑华笙最后一句话杀伤力最大,几乎将林成栋彻底压垮。   竟然是从立项的时候开始就被盯住了吗?那自己就算摆平这一切,经侦那边恐怕早就搜集好了证据了!   挂了电话,赵云疏看着林成栋说:“我们夫妻真的无能为力。但是……你为什么就不能学白月?”   “学白月……”林成栋愣在那里。   “置之死地而后生。”赵云疏看着林成栋的眼睛说。   林成栋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像是被抽走魂魄一般慢悠悠下楼。   赵云疏给小高使了个眼色,让他送林成栋回去,可别在路上出了什么事。   但是林成栋还是垂死挣扎,他的司机跟着他老婆回了娘家,现在有了小高,他竟然毫无心理负担把小高当成自己的司机,指挥着他送自己去穆闲清的家。   小高整个人都不好了,但看林成栋那癫狂的劲头,就只能配合。   可惜,林成栋来到了穆闲清家的楼下,他们的车连那雕花大铁门都进不去,林成栋拨打了穆闲清的电话,收到的回复是“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您稍后再拨”,这无异于告诉林成栋,他被穆闲清拉黑了。   林成栋在座位上又拨打了好几遍,仍然是同样的回复。   小高叹了一口气,心想这个时候还有谁敢沾你呢?拉黑已经是最大的体面了。   而此时,穆闲清其实就在三楼书房的窗边,靠着墙,手里拿着一杯……FAIRY的奶茶,还是姜若棠给他叫的外卖。   收到的时候,穆闲清还哭笑不得,心想姜若棠怎么会请自己喝这种小朋友的东西。   等到林成栋来到他家大门前摇尾乞怜,穆闲清明白了,姜若棠的意思是——你还想我继续当你的小祖宗,就别掺和林成栋的事情。   穆闲清悠哉悠哉地吸了一口气,诶,这里面的珍珠还挺有嚼劲儿?   看来小祖宗的投资眼光一直都在线啊,连投资个奶茶味道都不错。   在穆闲清家的门前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小高都要趴在方向盘上睡着了,林成栋这才决定换下一个地方,去了陈家。   陈淡一早就跟自己的爸妈还有姐姐交了底。   “林成栋要是来了,无论是借钱还是送钱,我们陈家都能不开门!”   姐姐有些担忧地问:“真要做那么绝?林成栋这人还挺有手段的,万一被他咸鱼翻身了,报复我们家?”   陈淡回答道:“他翻不了身。而且我现在在小甜果过得好好的,你们也很满意我走事业路线吧?”   陈董还有陈太太不约而同地点头。   “小甜果的董事长,也就是现在带着我挣钱的大哥之前被林成栋坑过。你们要是对林成栋和颜悦色,我以后在小甜果还要不要做人?”   姐姐立刻道:“那还是你跟你大哥的感情比较重要。”   “你大哥该不是齐晏泽那家伙吧?”   “诶!阿泽现在排第二了!”   姐姐对管家说:“林成栋要是敢进来,我们就放狗!”   陈淡无语,“我们家哪里来的狗……” 第83章 林成栋众叛亲离   又在陈家折腾了好一会儿,林成栋一人站在门前唱独角戏,说着自己如何可怜,曾经如何和陈家一起挣钱,越说越让人觉得陈家忘恩负义。   就在小高听腻了打哈欠的时候,有人忽然来到铁门前,一盆水泼出去,正好泼在林成栋的脸上。   小高瞬间醒了。   林成栋当时正在呼喊,嘴巴张老大,水直接泼他喉咙里了,把他呛了个七荤八素。   小高顿时醒了神,坐直了背,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洗脚水?   泼水的人高喊道:“先生和太太的意思是,您除了洗钱,也得洗洗自己的心眼。”   说完,转身就走了。   小高拍了拍胸口,还好自己一直在车里,不然被泼的还有他。   这一泼,林成栋总算消停了,这如同落汤鸡一般是在不体面,没法儿再去骚扰其他人了,小高赶紧将他送了回去,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陈淡还不嫌事大地把自己家大门口的监控录像拷了出来,发给了姜若棠,以表“忠心”。   姜若棠正在刷题呢,拿起手机一看,顿时笑得差点把自己呛到,趴在书桌上肩膀不停地颤。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林成栋在他面前都是人模狗样的。   还是头一回这么解气。   一旁的陆归帆拿过了姜若棠的手机,看了看,唇上露出了然的笑容。   而此时,林鹿也没有闲着,他料到了林成栋此番去姜家恐怕不会有好的结果,因为从几个月之前开始,他就已经无法掌控姜若棠了。   姜若棠不动声色地和他拉开距离,脱离他的影响,身边的朋友都和从前大相径庭。   特别是赵云疏……姜若棠对赵云疏青睐有加。有赵云疏在,她是不会让姜怀远给林成栋扛雷的。   林鹿将自己的手机通信录打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找过去,终于找到了“齐晏泽”。   这家伙的大哥是鸿天博睿董事长的亲弟弟,他喜欢过自己,曾经像个牛皮糖一样又是给自己送奢侈品,又是到家里附近等着他,说什么骑哈雷带自己去兜风。   他看起来就是个享乐的二世祖,也许能通过他和鸿天博睿的董事长齐延锋搭上线,他们财大气粗,应该扛得起这个项目。   林鹿也顾不上自己曾经拒绝过齐晏泽多少次了,厚着脸皮给对方发信息:[齐大哥,我最近挺难过的,你能陪我兜兜风吗?]   此时的齐晏泽正在和好朋友们打桌球,裤兜里的手机颤了颤,他点开信息没注意到是谁,心想哪里来的小绿茶,以为装一装可怜,我就要浪费打球的时间来陪你吗?   当一球撞出去,齐晏泽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拿出手机看了看。   “怎么会是他?”   这要是放几个月之前,齐晏泽必然小心肝乱跳,热血上头立刻冲出去,非要拿下林鹿这朵小白花不可。   但现在,他心境早就变了。   他欣赏的是姜若棠那样又聪明又有想法的人,林鹿这种的越想越觉得腻歪。   林成栋的事情在齐晏泽的圈子里都传开了,据说林成栋把大半个娱乐圈里有资本的都上门推销了一遍,但只要没被猪油糊了脑子的,都知道他的项目不能接。   更不用说林成栋还总在背后算计姜怀远,那可是姜若棠的爹!   欺负他兄弟的爹就跟欺负齐晏泽自己的爹没有两样。   他们齐家没落井下石,去林成栋身上踹两脚,那是他们家有素质!   齐晏泽回复:[请开始你楚楚可怜的表演。]   林鹿看着这条讽刺十足的信息,以为齐晏泽没有认出他来,立刻又发了一条信息过去:[齐大哥,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我是小鹿啊,我们在去年的年会上见过的!]   齐晏泽垂首笑了笑,[唷,这是哪里来的过期小妖精?明明廉价还总想要百搭,还是好好修炼,白娘子都得修了人形才好意思找许仙。]   林鹿气得差点没把手机扔墙上去,现在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羞辱他!   而齐晏泽却心情好得很:昨日你对我爱搭不理,今日老子让你高攀不起!   过了好一会儿,林鹿还沉浸在挫败的情绪里。他发现根本没有人可以帮自己,甚至连愿意听自己说话的朋友都没有。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明明在这之前他的人缘是很好的啊?   此时,林鹿才意识到自己压根就没有真正交心的朋友。   如果是姜若棠出了同样的事情,林鹿可以想象到赵长烽、简莎、蔡寂还有陆归帆都会在他的身边,有任何人奚落他或者议论他,他的朋友们都会为他挺身而出,维护他,安慰他。   而自己却一无所有。   该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也许……他应该去找姜若棠,求他在姜怀远和赵云疏的面前为自己的父亲说话?   毕竟,他们在一起当了十多年的朋友,姜若棠应该不会对自己那么绝情吧?   林鹿转过身,疯狂地跑到了小区门口,等了许久终于打到了一辆车,去到了姜若棠家。   当他摁响门铃的时候,开门的是娟姐。   一股温暖的气息迎面而来,和林家冰冷、混乱的氛围截然不同,让林鹿的鼻子瞬间发酸。   “若棠在吗?我想……跟他聊聊……”林鹿第一次在娟姐面前抬不起头。   “在啊,他在房间里写卷子呢。”   娟姐打开鞋柜,给他拿拖鞋。   林鹿这才注意到里面有一双白色的帆布鞋,那是陆归帆的鞋。   所以……现在是陆归帆一直陪在姜若棠的身边吗?   林鹿深吸一口气,走上楼,来到姜若棠的房间门前,踌躇地轻轻敲了一下。   “若棠,我是林鹿……我能进来吗?”   与此同时,就在隔壁的房间正痛苦刷题的赵长烽听到林鹿的声音,差一点原地站起,“这个林鹿又来找他干什么?”   但是他的肩膀却被旁边的人摁了下去。   对方神态平常,力量却不小,赵长烽有种被镇压在五指山下的感觉。   “做题。”   “可是林鹿……他……”   “他影响不了若棠。倒是你,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还想不想去首科大?”   赵长烽侧过脸,他身边坐着的就是陆归帆。   本以为陆归帆会像自己一样担心姜若棠被坑,但他却沉稳得很。   是啊,姜若棠也不是从前的姜若棠了。   赵长烽沉下心,跟着陆归帆继续刷题。   林鹿推门进了姜若棠的房间,就看见他坐在书桌前,面前是一沓卷子,身边并没有人。   他看向林鹿的目光很平静,这是林鹿从来不曾熟悉过得姜若棠。   从容、冷静、宛如身处另一个世界。   “若……若棠……”   姜若棠了然地拉过一把椅子,“坐吧,你是为你爸爸来的。”   林鹿低下头,坐在他的面前,“你都知道了……”   “我得到的消息就是明天董事会就会解除你父亲的一切职务。”   “嗯……”林鹿终于憋不住,这一次他是不带任何目的,真的哭了出来,“帮帮我……若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帮帮我……”   姜若棠叹了一口气,“那你想我怎么帮你呢?说服我爸爸勉力接下那个项目,然后等到爆雷之后,我爸爸接受调查,被解除职务,你爸爸就可以金蝉脱壳了。然后你们家再好心把我爸爸的股份用三分之一的价格收走,让我留着那个钱给我爸打官司找律师?”   林鹿愣住了,他没有想到姜若棠会把这些话说得那么直白。   “林鹿,其实我想了很久很久,我们几乎算是一起长大的,在你的心里我是什么呢?”姜若棠反问。   上辈子他刚在洗手间里偷听到他们父子谈话的时候,真的很想冲出去问林鹿这个问题。   但现在,姜若棠不那么在意了,问题是林鹿他自己想没想明白。   林鹿长了张嘴,“就……就是朋友啊……”   姜若棠放下了手中的笔,淡声道:“在我心里,朋友是那种你做错了事会劝你悬崖勒马,你冲动了会抓紧你的胳膊,你需要支持了会在旁边加油打气,而不是拿来衡量利弊的工具。”   不知道为什么,林鹿的心脏抽痛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又或者说他意识到了自己的卑劣,那些被隐藏的心虚全部都浮了上来,将他淹没。   “若……若棠……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啊?”   “我跟你说的这些是我认定的朋友标准。而我将要以这个标准来对待你。”   林鹿看着姜若棠的眼睛,那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他好像已经见识过了许多的风浪,此时已过万重山。   “我劝你悬崖勒马。”   “什么?”   “我了解你,林鹿。从你知道你爸爸的事开始,你一定到处找人帮忙,希望有人接下这个烂摊子。那么假设有人为了你接下了这个项目,爆雷的时候你打算如何帮助对方呢?”   姜若棠看着林鹿,他的目光并不锐利,却仿佛穿透了林鹿的灵魂,看穿了他的一切。   这个问题,林鹿无法回答。   姜若棠笑了一下,“你会躲得远远的,庆幸在这场击鼓传花里自己不是最后一棒。”   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了自己的自私。   生来就觉得这世上的其他人都是为自己服务的工具。   “林鹿,接下来的话我只说一遍,你能听进去……劝动你爸爸,至少你未来的生活应该大致不会有问题。”   林鹿的眼睛亮了起来:“你说!”   “你爸爸会那么害怕那些投资方,肯定是因为之前也和幕后那些人进行过不该有的交易。这个项目免不了被调查,调查越深入,问题就会越大。到时候那些幕后大佬会怎么干?”   “会……怎样?”   “把锅全部扣你爸爸一人头上。套取预算的是他,逃税的是他,搞灰色利益输送的也是他。你爸可就百口莫辩了。但是现在立刻找经侦,把知道的一切全部吐出来,先下手为强。这样一来,无论是破产清算也好,还是卖房子卖车交罚款也罢,至少可以申请减刑。坐三五年,和坐二十年还是有区别的,对吧?”   “我爸……我爸的自尊心接受不了的……”   林鹿摇起头来。   “壁虎都知道断尾求生。很快就会有人来专门稽查你父亲所有经手的项目、账户。他们查出来,和你父亲作为污点证人主动说出来,是两回事。”   林鹿深吸一口气,他知道姜若棠说的是真的,也知道自己一直在做的是垂死挣扎。   “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姜若棠抬起手机晃了晃。   那一刻,姜若棠的目光就像出膛的子弹,穿透了林鹿的心脏,让他意识到现实不会因为他的想法而改变。   这个世界上没有傻子会去帮林鹿捧雷。   也许曾经的姜若棠会,但林鹿已经失去他了。   林鹿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失重的感觉让他差点再次倒下,但是姜若棠只是坐在那里,甚至没有抬手要扶他的意思。   “我知道了,我回去了。”   姜若棠点了点头,“我让小高送你。”   一直来到楼梯口,林鹿回头看了姜若棠一眼,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看到的是更加成熟的、仿佛来自许多年以后的青年。   林鹿回到家,再次面对黑暗安静的房间,无形的压力滚滚而来。   他走上楼,敲开父亲的书房,走上前去。   被逼入绝境的林成栋嘶吼、咆哮、怒骂,将所有能拿起来的东西都砸向林鹿,林鹿只能抱着自己的脑袋将自己蜷起来,直到一个最佳制片人的奖杯砸在林鹿的额角,顿时血流满面。   林鹿吼了出来:“你砸!你继续砸!等到明天早上那些等着你背锅的人把通稿买好!把不利于你的证据准备好!我看你能不能砸到他们身上!”   林成栋愣在那里,呆愣着看着林鹿,短暂的怔愣之后,忽然跪在地上大哭了起来。   林鹿颤抖着抹开自己眼睛上的血,他不知道这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   众叛亲离……一切宛如镜花水月,一碰就全散了。   而这一切,大概是从林成栋叫他照顾好白映川开始。   大颗大颗的眼泪热烫地从林鹿的脸颊上滚落。   第二天早晨,林鹿没有来上学。   当天下午下课的时候就传出劲爆消息,林成栋爆料自己曾经和多位影视公司高管合作,各种暗箱操作和盘托出,牵涉到三家大型影视公司还有平台,掀起一阵业内海啸。   “看头条了吗?林鹿他爸真的太牛掰了!那么多项目都是他搞钱的工具哦!”   “原来不只是白月,还有那么多演员、导演……”   “太可怕了啊!简直就是行业地震!”   跟林成栋合作过的明星一抓也有一大把,在得知自家蒸煮也曾经被林成栋当成捞钱的工具人,粉丝们群情激愤,在网上把林成栋喷到体无完肤,他们的战斗力个顶个的惊人,能把林成栋祖宗上下五百年问候得不带重复。   跟着林成栋投资了这个项目的大佬们气到头顶冒烟,派了好几波人到林家门口来找他要钱,还好林成栋自首后就进了拘留所,不然身上这二百多根骨头都能被打断了。   据说林成栋家被打砸,物业公司报了警,连带着这个高端小区的房价都跟着暴跌。   姜若棠趴在桌子上,左边的胳膊和陆归帆的靠在一起,陆归帆正在跟他讲解化学。   仿佛所有的讨论和姜若棠都没有关系。   他的人生,要自己坚定地走下去。   “归帆。”姜若棠小声地念起对方的名字。   下一秒,陆归帆就用粉色水笔轻轻敲了一下姜若棠的脑袋,“叫我干什么?”   “叫一下看你会不会应我。”   其实是姜若棠心里有些惆怅。   有些事情,他确实无法原谅林鹿,但曾经那么多年相伴长大,他知道这一次林鹿会从他的人生里退场了。   林鹿是承受不起周围人的指指点点的人。   现在转学来不及,不过到了这个阶段只是在刷题补漏,他跟着妈妈搬去别的地方,高考当天去应考就行。   只是他那么玻璃心,真的能收拾好心情吗?   陆归帆问:“现在林成栋应该很缺钱,你不去收他的股份吗?不然他的股份落到其他人的手里,寰宇影视就会多一个新股东,是敌是友分不清楚。如果有其他股东买下来,万一股权份额超过你爸爸,董事长的位置就易主了。”   姜若棠忽然来了兴致,很想知道陆归帆和自己的想法到底是否同步。   “你来猜猜看啊,猜对了我的想法,我给你做肩颈按摩,我的手法可好了。”姜若棠抬起自己的手指在陆归帆的面前晃了晃,修长却并不纤细的手指在陆归帆的眼里真的很好看。   然后姜若棠拿过一张草稿纸,背着陆归帆写了字,扣过来放在桌面上,还用双手捂着,一脸期待地看着陆归帆。   陆归帆垂下眼,几乎没有太多的思考就说:“你不会要他的股份。”   “啊?为什么?”   “因为林成栋现在死猪不怕开水烫,需要退还那些被他套出去的钱来争取减刑。所以他的股份一定会卖得很贵很贵。现在去收,不划算。”   姜若棠抿唇笑着,不予评价,只说:“还有吗?”   “还有就是无论是你还是姜叔叔或者赵阿姨,都不是很在意董事长这个位置,而且你已经是小甜果背后的董事长了。根据你的设想,小甜果会成为综合性平台——电影、电视剧、动漫、直播一把抓。如果发展的好,你就是甲方,无论谁以后成为寰宇影视的董事长,都得讨好你。这要是你亲爹当董事长,买播放权的时候,你还不好意思砍价呢。”   姜若棠低下头,颤着肩膀笑得像是吃了鸡腿的小狐狸,让陆归帆很想顺一顺他的毛。   “对啊,正好看看林成栋手中的股票花落谁家,我们全家也能看清楚谁最想要寰宇影视董事长的位置。”   这时候陆归帆却勾了一下姜若棠扣在桌面上的手指,姜若棠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肩膀却很轻微地耸了一下。   他挪开了自己的手,陆归帆将那张纸翻了过来,上面画着一个叉,意思是他不会去收林成栋的股份。   陆归帆满意地点了点头,用手指了指后面,“肩颈按摩,来吧。”   “来了来了!”姜若棠伸长了胳膊,拉伸了一下手指,站到了陆归帆的身后。   总算可以大摇大摆地摸陆归帆了,姜若棠表示自己很开心。   他一边用力,一边顺着陆归帆的肌肉摁下去,原来他的颈窝按下去的感觉是这样的。   这对于姜若棠来说就像全新的体验,仿佛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更不用说陆归帆闭着眼睛,神色松弛的样子,让姜若棠真想狠狠咬他一口,然后看他惊醒的样子。   可惜……姜若棠很怂,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陆归帆了,越喜欢就越怂。   但是从这个角度,姜若棠能看到陆归帆的喉结,折叠和起伏的轮廓让姜若棠下意识吞咽,他没有忍住,指尖还是摸了一下。   “我怎么觉得这个打赌我赢了之后还是有点亏。”陆归帆的声音慢悠悠的,听起来不再那么正经,懒散得让姜若棠心里痒痒。   随着声带的振动,无形的力量传递向姜若棠的时候,他如同触电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   姜若棠赶紧给自己找了个理由:“吃什么亏啊……我就……好奇你的喉结是不是硬的。”   “谁的喉结是软的?我觉得你就是故意想摸我。”   姜若棠的脑子里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立刻收回自己的手,“那不摁了。”   谁知道陆归帆又说:“你摸得我挺舒服的,还是继续吧。”   姜若棠差点吐血。   你好歹是个正经人,说话能不能别那么歧义!   别让我想歪了行不行,我还想要好好学习呢!   第二天早晨,小高送姜若棠、陆归帆还有赵长烽去学校,就听到坐在副驾驶上的赵长烽忽然喊了一声:“我去——林成栋的老婆开车撞了白月的车!白映川被撞进医院了!” 第84章 关于上辈子的梦   “什么?”姜若棠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赵长烽又继续道:“让我看看情况如何……怎么进医院的会是白映川?这事儿是在金商MALL的停车场发生的!停车场的监控视频也不知道怎么就泄露出来了……网上已经传疯了,就是想撤都撤不完了!”   姜若棠皱起了眉头,就他对吴凝的了解,这个女人虽然没少给赵云疏找麻烦,但一直都是虚荣和攀比作祟,搞来搞去都是珠宝奢侈品还有社交排挤那一套,要真让她开车撞人……姜若棠想都不敢想。   他拿出手机,立刻就找到了那段视频,角度太清楚了,可见吴凝撞过去的时候没有刹车的迹象,只剩下仇恨和怒火了。   吴凝加速的时候,正好白映川拉开车门准备上车,林鹿飞奔而来在后面高喊着什么,改变了吴凝的主意,就在吴凝差一点撞上去的时候,快速打方向盘,朝着旁边的空位而去。   谁知道空位另一侧停着一辆私家车,车门打开,一个小孩跳了出来,听见尖锐的车胎声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白映川却飞奔而去,一把推开了孩子。   还好吴凝的车尾和白月的车身狠狠蹭过,略微减速,否则白映川真的会被撞飞出去,直接拍对面墙上都有可能。   但这画面还是惊悚得让人背上起了一身冷汗。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一抬眼就对上陆归帆关切的目光。   “我没事。”姜若棠回答。   陆归帆的手伸过来,正好遮住了姜若棠的手机屏幕,淡声道:“无论你怎么猜测这件事是如何发生的都没有意义,因为它已经发生了。你想要的答案,自然有人会告诉你。”   “嗯,我知道。”   等他们进了教室,果然班上没有人能平静地刷题,都在讨论白映川的事情。   简莎的脑袋探过来,小声道:“喂,我看网上有消息说白映川毁容了呢!”   姜若棠怔了一下,“啊?毁容?不可能吧?我看视频里他只是被撞出去了,没有头破血流啊。”   “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网上都在传他摔出去的时候,脸正好蹭在了碎玻璃上……”   后排的赵长烽开口道:“也可能受伤是真的,但为了博取公众的同情,夸张了他的伤势,这样就能弱化他妈妈偷税的事情对他的负面影响。”   听到这里,姜若棠忽然觉得赵长烽还挺了解娱乐圈的公关法则,这还真的很像经纪人虞姐的风格。   课间,大眼仔上连着好几条关于白映川的热搜登顶。   #白映川面部伤口长达五公分#   姜若棠看到这里不由得愣了一下,五公分的伤口如果很浅当然不影响他上镜,但如果很深并且有缝合的话,留下的疤痕那就不是化妆可以遮掩的了,他的演艺生涯很可能宣告完结。   #肇事者吴某已被刑拘#   这个吴某,应该就是林鹿的妈妈吴凝了。   #映川哥哥,谢谢你#   被白映川救了的孩子还有家长在接受采访的时候倒是真心诚意地表达了感谢,孩子的妈妈更是哭了出来。   这也给了白映川的粉丝们一个理由,开启了铺天盖地的声援模式,为白映川加油打CALL,跟那些辱骂他的喷子开启了互联网大战。   直到今天下午的课程结束,宋清河老师把陆归帆叫过去说组织班干部去医院看望白映川。   陆归帆垂下眼,思量了一会儿,开口道:“宋老师,其他班干部就算了吧,我跟姜若棠代表全班同学去一趟就好。”   宋清河有些不解,“为什么是姜若棠?”   陆归帆淡声道:“如果白映川的脸真的受伤严重,以他的自尊心应该不会想要很多人围着他、不断地揭开伤疤,然后给他无用的安慰和同情。至于若棠……他们之间应该有需要说清楚的话吧。”   前面的部分,宋清河完全能理解。   至于姜若棠和白映川之间的事情,也许他这个班主任并不足够了解,但是他信任陆归帆给的意见。   于是这天晚上,陆归帆和姜若棠没有上晚自习,小高开车接他们前往白映川所在的医院。   这家医院还真的是以伤口缝合和处理而出名的。   路上,小高说起了姜怀远夫妇了解到的消息。   昨天的晚上,吴凝带着自己刚买的几个包去金商MALL的奢侈品专柜退货。   据说她带着林鹿回到娘家之后,受尽了白眼和冷嘲热讽,父母嫌弃她影响了家里的声誉,哥嫂也当她是扫把星,毕竟最近的合作方被林成栋坑过,听说他们是林成栋的亲家之后,直接拒绝合作,半点余地都没有给。   在这样压抑的环境下,吴凝决定带着林鹿出去住,但她的账户都因为林成栋的案子被冻结了,于是她就想到了把之前买的奢侈品都退货的主意。   去了之后才知道哪怕退货,钱也是原路退回到被冻结的信用卡里,还是用不了。   吴凝就和柜姐争执了起来。   谁知道这时候白月来了,到店里试她订的一件限量款大衣。   这两个女人一见面,必然要互相攻击羞辱,火药味十足,柜姐和助理想把她们拉开都办不到。   林鹿想劝妈妈算了,谁知道他反而成了争吵的中心。   吴凝说林鹿对白映川掏心掏肺,事必躬亲,白映川没有感激就算了还算计他们家。   白映川听说妈妈在店里和人起了争执,赶过来制止,谁知道正好听到了吴凝说的话,当场开口道:“我都不知道利用能被描述为掏心掏肺,控制欲可以被粉饰成事必躬亲。那林鹿还是别对我这么好了,我承受不起。”   这句话完全否定了林鹿对白映川的付出和喜欢,甚至嘲讽意味拉满,当场林鹿就哭了出来,声嘶力竭地讨伐白映川的自我和凉薄。   白映川充耳不闻,转身和白月一起离开那家店,去了地下停车场。   那一刻,吴凝一直绷着的弦断了。   自己的丈夫被这对母子毁掉了前途,家也没了,钱也没了,还四处受辱,现在白映川还当面羞辱自己的儿子,吴凝忍无可忍,情绪失控,也跑去了停车场,开着车不管不顾地撞了过去。   林鹿虽然想要阻止吴凝,但还是晚了一步,酿成了大错。   小高说完之后感叹道:“这样一来,林鹿地爸妈可就都进去了,他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姜若棠看向窗外,建筑物和绿化带不断倒退着,相似的风景和境遇,一无所有的人生……终于轮到林鹿了吗?   “林鹿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有的人经历了这一切,会明白对错,承担代价,然后接受这个世界不会事事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当然,也可能自怨自艾,心怀怨恨,就此沉沦。一切都看他自己的选择,我们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也不能左右。”   姜若棠侧目看向陆归帆,与其说他很平静,不如说他对未来很坚定。   “你的评价是对的。”姜若棠淡声道。   “什么评价?”   “你说他做事太决绝,只有自我喜好,永远无法将心比心。不像我是个优秀的驾驶员,擅长软着陆。”   而白映川也为自己的决绝和自我付出了代价,当他刺伤别人,也会被别人刺伤。   白映川所在的是VIP病房,谢绝访客,只有虞姐在走廊里焦头烂额地打着电话。   当陆归帆向护士登记来访的时候,白映川果然不想见任何人,但是当陆归帆发了条信息给对方之后,护士站的电话就响了,是白映川同意姜若棠进去看他。   只允许姜若棠一个人。   “啊?可是班长也来了啊……”姜若棠为难地看向陆归帆,没想到对方非常淡定地坐在了长椅上。   “你进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姜若棠这才跟着护士去了那间病房。   这个空间非常大,还有阳台,阳台地玻璃门开着,风灌进来,把窗帘吹得鼓鼓的。   白映川穿着条纹病号服,靠着枕头,看向被吹起来的窗帘,他的左侧脸颊上贴着一块纱布。   “你来了。”   白映川没有回头,他这个人自尊心强,大概真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他的表情。   “嗯,来了。”姜若棠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你脸上的伤,医生怎么说?”   “伤口整齐,恢复之后不会太狰狞,没有破坏我的五官,但是在社交距离还是会被注意到。”   所谓的社交距离就是“凑近了看”的意思。   无论是电视剧还是电影,都必然有怼脸镜头。   如果白映川的伤口能被化妆盖住,也许还好,但是观众们可能会带着放大镜去找他脸上的伤疤,而忽略了角色本身,有些导演会很在意镜头,他的发展将大幅度受限。   但如果盖不住,就意味着他要离开荧幕了。   白映川很轻地笑了一声,“喂,你不是应该安慰我一下吗?”   “如果伤口平整的话,有很多办法可以修复的。比如激光治疗,什么减张缝合之类……再加上化妆技术越来越强大,也许你脸上的伤痕不会是什么大问题。”   姜若棠知道自己的安慰没有太大的意义,这些方法医生肯定也跟白映川说过了。   “姜若棠,其实扳倒林成栋之后,你就打算不再跟我有什么牵扯了吧?给了我一根绳子,将我拽出泥潭,等我在精神上信任你、依赖你之后,再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开。林鹿想要控制我,他没有办到。你不屑控制我,却轻而易举办到了。当惯了提线木偶,忽然没有线了,你觉得木偶得到的是自由,还是毁灭?”   姜若棠的目光沉了下来,“因为我没把你当成提线木偶。”   病房里忽然一阵沉默,这种沉默很冰冷。   “好好休息吧,我这就回去了……”   毕竟还有那么多卷子没有刷,自己不是天才,只能寄希望于勤能补拙。   “等等……”   “嗯?”   “我被撞了之后因为脑震荡所以昏过去了,明明不清醒,但是却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   “梦里的我,很讨厌你……因为林鹿给你塑造了一个疯狂的标签,我看着你在我的粉丝群里搅弄风云,打着我的名号享受一呼百应的感觉,甚至还画了一些露骨的速写来我面前炫耀,我讨厌你毫不掩饰喜欢我的眼神,讨厌你打着我的名号在粉丝享受控制欲,讨厌你被父亲宠爱着可以为所欲为。我更讨厌的是……你爱我喜欢的角色,却根本不了解我本人。”   那一瞬间,姜若棠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因为白映川说的这种感受完全就是上一世!   这怎么可能?   “后来呢?在你的梦里还发生了什么?”姜若棠的心脏用力跳动了起来。   因为他想要知道,上辈子的陆归帆……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你的父亲接下了林成栋的烂摊子,我特地退出了那个项目。虽然我讨厌你,但心底深处并不希望姜导演成为林成栋的牺牲品,毕竟圈内唯一一个心地纯粹地导演了。我想让助理通知姜导演项目有问题,但没有想到那个助理转头就去告诉了我妈。我妈这才说出来……她那些在林成栋手上的把柄足够让我们母子身败名裂,我只能闭上嘴,看着姜导演深陷其中。我变成了被名利拉扯着的提线木偶,连我自己都看不上的人。”   姜若棠的喉咙动了动,他和爸爸做梦都没想过林成栋会无情无义到那种地步。   “你知道吗?我还梦见林鹿把你招进了我的工作室,加入了我的经纪团队……你为我谈了很多的代言和角色,真的好厉害好厉害,我想要什么,你好像都能办到……可我不敢对你表示一丁点的感谢,因为只要林鹿发现了,他就会‘惩戒’我,找各种理由为我拒绝掉那些我很想要的通告。我只能继续讨厌你,讨厌你是我最精湛的演技。”   姜若棠愣住了,只能叹出一口气。   上辈子白映川的冷淡和厌恶到底是发自内心的情绪还是无可奈何的演技,对于姜若棠来说,都不重要了。   “我懦弱又卑鄙地想着……我的讨厌就是对你的拒绝,我没有给过你好脸色,没有给过你任何暗示,连你递过来的矿泉水我都不喝,我已经陷入他们父子俩的泥潭里,如果你能及时止损,快点离开,也算是烂透了的我唯一能做的事了。可如果你还在给林鹿当牛马,那就是你的事情,我对你没有亏欠。”   姜若棠垂下眼,自嘲地一笑。   是啊,上辈子自己对白映川的迷恋本来就是一场豪赌,下了太多的赌注,押了全副身家,不想血本无归,于是难以自拔。   “可是怎么可能没有亏欠啊……”白映川仰着头,他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但却透着哭腔,“这世上唯一的真心被我辜负和伤害,甚至于你得了癌症,我都不敢去看你,不敢给你发一条安慰的信息……因为没有了你,就没有任何资源,林鹿拿捏我比拿捏一个纸人还轻松。哈哈哈……你说这世上怎么会有像我这样懦弱、卑劣又自私的人呢?”   姜若棠淡声问:“在你的梦里,林成栋父子后来怎样了?”   “被戴鸣还有赵云疏联手收集了证据,送进去了。他们的背后,有人在帮忙,对方非富即贵,不知道是谁。”   “那么……陆……班长呢?在你的梦里他怎么样了?”   当姜若棠问出这个问题,白映川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丝异样。   因为这本来只是自己的梦,梦里无论是自己还是林成栋父子都和现实里的性格、处事作风没有分别,唯一不同的就是姜若棠对自己的态度,所以这个梦真实到让白映川感到惊恐,醒来的时候全身都是冷汗。   但是当他对姜若棠说出这个梦的时候,姜若棠提起的却是陆归帆。   “他……回国之后,和一些归国华侨成立了一个新能源公司,是行业的顶尖水平。我梦醒的时候,他的公司已经上市了……是相关领域里的全球前十,甚至被邀请参与设计了火箭的能量供给装置,是保护性人才。”   那一刻,姜若棠的眼睛红了,陆归帆被他拖累的人生就像滚滚江水一路东流,终于去到了他的大海。   姜若棠真的好高兴,高兴到心脏被紧紧绷住了,一腔热血没有出口,只能在胸腔里沸腾,将自己越烧越烫。   好可惜啊,自己没能看到他意气风发的样子。   白映川沉默了很久,又说:“他接受采访的时候说过,终身不婚。”   姜若棠仰起头,这一次眼泪再也承受不住向下滑落。   他想起了陆归帆冒着风雪赶来医院看他的风尘仆仆,想起他满世界去找他想吃的东西,想起他们挤在狭小的医院病床上,陆归帆对他描述着自己脑海中设计的解决火箭热失控问题的电池装置……   他们之间在一起的时光只有高中的三年还有那最后的日子,比起陆归帆的人生来说其实太过短暂,按道理不会留下什么刻骨铭心的印记。   但姜若棠却忍不住地幻想,陆归帆的终身不婚大概不是把研究当成生活的全部吧……他是不是也曾经超越友情的界限,很深很深地喜欢过自己呢?   “姜若棠,那到底是梦?还是在另一个世界里曾经发生过的事?”白映川的喉咙哽的厉害。   他害怕那个答案,却又必须要从姜若棠那里得到答案。   姜若棠站了起来,抹开了脸上的泪水,因为他不想让陆归帆担心。   “纠结那个没有意义了,毕竟,你活在这里。”   白映川的声音发颤:“你怎么一点都不好奇,我在那个世界里怎样了?”   姜若棠回答道:“这有什么可好奇的?林成栋父子的雪球越滚越大,这个大雪球裂开的时候,白月只能被压死在这场雪崩里。至于你,没有反抗他们父子的勇气,那就只能承担后果。”   无论他有多么美好的皮囊,一旦触及这个社会的逆鳞,就只有一个下场。   当姜若棠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白映川忽然又问:“我是不是完了?”   此刻的白映川,经历了太久的惶恐和孤独,脸上的伤痕,未来的前途,都只有他自己能承担。   但他还是本能地相信姜若棠,如果姜若棠判他死刑,他就尘埃落定,对自己盖棺定论。   “你完不完,难道不是该看你自己吗?有一点你猜对了,就是等你脱离了林成栋之后,我并不会捧你,世界这么大,机会自己把握。我没有摆弄提线木偶的兴趣。都是浴火,有的人被烧成了渣渣,有的人重生冲天。白映川,不想被灰烬烫伤就得飞起来。我也想知道,你有没有能让我看得起你的一天。”   说完,姜若棠就推开门出去了。   那一刻,白映川确定了,对于姜若棠来说,那个梦是真实的。   越是真实,就越是残酷,鲜血淋漓到让白映川无法呼吸。   他知道,姜若棠永远不会喜欢自己。   谁会钟情于一个懦弱自私的小丑呢?   忽然之间,脸上的伤还有未知的前途都无所谓了,原来姜若棠一直看不起他吗?   白映川咬着牙槽,因为用力忍耐,全身的骨骼都在颤抖。   这是他短暂又光鲜的人生里,第一次痛苦到难以自抑。   姜若棠走出了病房的门,经纪人虞姐赶紧迎了上来,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听在姜若棠的耳朵里就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的眼睛搜索着陆归帆的存在,但是病房外的长椅上没有看见他。   姜若棠快步走了起来,焦急地寻找着他,心中疯狂涌动的情绪涌向那个人。   直到去了走廊尽头,才看见陆归帆站在窗前,背对着他,正在和宋老师讲电话。   下一秒,姜若棠就冲了过去,不管陆归帆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一把抱住了对方,将自己的脸紧紧贴在对方的背上。   陆归帆被他撞了一下,感受到扣在自己腰上的力量,他第一时间意识到姜若棠的情绪,立刻对手机里说:“宋老师,我们回去再说。” 第85章 自己的皇位自己挣   陆归帆立刻将手机放回了口袋里,想要转身,但姜若棠圈得太用力了。   “若棠,怎么了?”陆归帆轻轻覆在姜若棠的手背上。   他想要回头,但是侧过脸只能看到姜若棠的头发和耳朵。   有时候陆归帆也不明白,姜若棠为什么那么喜欢贴在自己的背上。   但至少他猜到,应该是白映川说了什么让姜若棠难过了。   “对不起……”姜若棠的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   “嗯?”陆归帆有点莫名其妙。   这个世界上最不需要跟他讲对不起的人就是姜若棠了。   因为,他实在对自己太好,好到陆归帆觉得不真实。   “我不该咒你注孤生的。”   听到这里,陆归帆轻轻地笑了,声音通过胸腔的振动,经由喉咙传出,低沉却又悦耳。   “就因为这个难过吗?不是有你跟我一起喝第二杯半价的奶茶吗?我不觉得自己孤独啊。”   相反,在认识你之前,大概……是孤独的吧。   听到陆归帆的话,姜若棠才觉得自己失态了。   他默默地松开了自己的手,小心地观察着陆归帆的神态,发现对方并没有露出讨厌的表情,这才放下心来。   “我们回去吧。”姜若棠轻声道。   这个时间点,再回去学校上晚自习也没有意义了。   坐在车里,姜若棠少有的安静。   他一直看着窗外,想着白映川梦里的陆归帆,从海外到归国创业,再到成为科技界的巨擘,那个世界里的陆归帆应该吃过很多苦吧。   车子停在了十字路口,小高大概是觉得车里太安静了,所以得开口说点什么。   “先生和太太都去看望林鹿了,这孩子也是可怜……摊上了这样的父母……据说他的外公还有舅舅都不想管吴凝的事情,连请律师都不愿意。白月那边都快疯了,自从她自首之后,全部的希望都放在了白映川的身上。如今白映川的脸受伤,直接影响未来的发展,白月是绝对会对吴凝追究到底的。”   姜若棠叹了口气,这大概就是因果轮回吧。   上辈子自己经历的磋磨,林鹿也经历了一遍。   可是跟林鹿一比,姜若棠又觉得自己很幸运。   因为即便一无所有,赵云疏和赵长烽仍然把他当成家人照顾,人生尽头还有陆归帆的陪伴。   “林成栋夫妻……毁掉了自己,也毁掉了林鹿的人生。如果没有他们言传身教,林鹿不至于这样虚伪还有利己主义。没有了林成栋夫妻对他的负面影响,这对于他整个人生来说,也许是件好事。”   陆归帆的声音还是那么平和,本来有些同情林鹿的小高忽然就释然了。   “这么说也对。自己的父母明显是坏榜样,林鹿也该审视一下自己的人生,现在重新来过还来得及。”   绿灯即将亮起,小高又道:“我们去哪儿?还要送归帆回去吗?”   听到这句话,姜若棠的心脏微微一颤,他当然不想送陆归帆回去,他还想搂着他睡觉!   但是陆归帆会不会介意自己在医院走廊里越界的举动呢?   “不回去了吧。”陆归帆一边说,一边侧过脸来瞥向姜若棠,“毕竟,某人都成了小哭包了,好像很需要人陪的样子。”   姜若棠的脸立刻就红了,不仅如释重负,心里还美滋滋的,有些嘚瑟地小声道:“你才哭包,你全家都哭包……”   这天晚上回家,也没有什么刷题的劲头了,他也没玩手机,毕竟打开一看铺天盖地都是关于白映川和林家的消息,但这些对他来说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姜若棠虽然躺床上,但还是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林成栋真的进去了吗?   他们姜家保住了?   还有,陆归帆一直在他的身边?   这时候,卧室的门开了,陆归帆穿着宽松的睡衣,踩着拖鞋,无比闲适地来到床边,看着姜若棠的样子,笑着伸手在他的脸上摁了一下。   “你在干什么呢,把自己裹得像个才蚕茧一样,等着哪位皇帝来宠幸?”   是啊,这样声音温柔、会开玩笑的陆归帆也不真实。   姜若棠的手伸了出来,眼看着就要在陆归帆的腰上掐一下,谁知道陆归帆忽然一把扣住了他,朝着他低下头,湿润的发丝在眼前晃了晃,他唇间的笑意也收敛起来。   他的手指忽然夹紧,姜若棠的手指骨头被夹得生疼,发出灵魂出窍的痛苦闷哼。   “唔——”   陆归帆轻哼了一声,“疼了?那就不是做梦。”   说完,他就起身回到书桌前,拿着电吹风吹头发了。   看着他的背影,姜若棠甩了甩自己的手腕,心想怎么自己想什么这家伙都知道?   他可恶了!   吹干了头发,陆归帆回到了床边,拉开被子躺下的时候,带起一阵沐浴后的清香,姜若棠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心里一阵百抓千挠。   “我睡衣有点脱线了,看来要买新的了。”陆归帆随口一说。   “啊?那不是没有小毛球了?”   陆归帆很闷地笑了一声,“你要是那么喜欢小毛球,留给你穿。”   “哼,你在埋汰我,别以为我听不出来。”   卧室里静悄悄的,没有了灯光,只有从窗外隐隐映照进来的夜色。   姜若棠侧过身,适应了黑暗之后,正好可以看到陆归帆高挺的鼻梁还有喉结的起伏,就像延绵不断的暗涌的潮。   “喂,陆归帆……你是那种会为了搞科研一辈子不谈恋爱、不成家的人吗?”   “嗯?”陆归帆的眉心微微蹙了一下,“科研哪里有谈恋爱有意思。”   “什么?”姜若棠搓了搓自己的耳朵,翻身趴在了枕头上,顺带撞了一下陆归帆,“你哪里懂恋爱的好啊。”   “有恋人的话抱在怀里很温暖,心里会有依赖感和保护欲,可以堂而皇之要求他只看着我,只喜欢我,他可以有很多重要的事情去做,但只有我是他唯一可以爱的人,他得对我负责。”   姜若棠听了,脑袋闷在枕头里,笑了半天,“负责?怎么对你负责啊?是你对人家负责好不好!”   “好啊,我对他负责。”   “那……你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直一个人?”   “世界末日,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陆归帆的语气透着一丝“你是不是傻”的调调。   “我是说不谈恋爱,不是说你身边没有亲朋好友。”   陆归帆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可能对我来说爱一个人就像一场延续终身的研究吧。揣摩他的喜好,跟随他成长和变化,保护他也被他保护,怎么让他开心,怎么让他永远注视我一个,都是研究的内容。如果这个研究一直没有结果,就只能一直继续下去,等待回应,我是没有办法开启新课题的。你问我什么情况下一直一个人,那大概是他爱上了别人,或者他消失了吧。”   姜若棠没有说话,转过身去,老老实实躺在被子里。   陆归帆,要不然你喜欢我吧?我也在乎你的喜好,因为看着你而不断向前追赶,想要保护你也被你保护着,在你身边我就觉得开心,只注视着你一个人。   你的研究一定会得到终身成就的。   想着想着,姜若棠就睡着了。   再度回到学校上课,林成栋父子还有白映川依旧是同学们话题的中心。   斜前方的位置,两张课桌都空了。   宋老师没有提起林鹿,但姜若棠知道林鹿不会回来学校上课了。   至于白映川,宋老师的意思是为了避免被围观和打扰,他在出院之后应该也会在家里自习。   沸沸扬扬的讨论很快就被第二次模拟考试吹散了。   拿成绩单的时候,姜若棠的手都在颤抖,二模的难度比一模上了个台阶,仿佛专门是来摧毁自信心的。   姜若棠两只眼睛闭得紧紧的,像是只要睁开眼睛就会有贞子从他的成绩单里爬出来。   陆归帆无奈地叹了口气,“你不看它,分数也在那里不增不减。”   姜若棠睁开了一只眼睛,刚刚好考上501,比上一次低了将近20分,他本来还有些沮丧,但没想到年级里排名竟然上升了?   简莎在一旁老神在在地说:“一模是检验基础的,二模是查遗补漏当然要上难度。分数不重要,重要的是看排名。”   姜若棠凑到陆归帆的面前问:“那我考的还是不错的,对吧?”   陆归帆没有说话,他抬起手,姜若棠都做好准备了自己的脸会被对方无情地摁开,但是没想到陆归帆的手覆盖在他的头顶,将他摁向自己。   可惜姜若棠的反应慢了半拍,他还没能感受到对方的胸膛,陆归帆就松开了手。   啊,怎么能这样?   姜若棠很失望,这简直就是姜太公钓鱼,鱼儿上钩了,太公却不要这条小鱼了。   简莎考得也很不错,总分640多分,看来她的心情没有受到侵权案的影响,虽然这个案子的结果恐怕要到高考以后才会发布,但简莎相信“恶有恶报”和“天道好轮回”。   就连赵长烽看着自己的成绩单也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我去?我竟然考了408分?我考过四百分了!老天爷啊,我是我们篮球队里的学霸!”   姜若棠和简莎都满脸黑线,这才百分之五十四的得分率,就学霸了?   不要搞得校篮球队变成北城光耀的智商洼地!   晚上小高来接姜若棠和赵长烽,告诉了他们一个消息——林成栋的股份被秦家给收走了,这也意味着秦家手握的股份比姜家高出百分之五,秦镐老爷子即将成为寰宇影视的新任董事长。   过两天就要开股东大会了,如果会议通过,就会进行董事长变更了。   姜若棠对此早就有了心理准备。   反倒是赵长烽百思不得其解:“怎么林成栋垮台了,咱爸的董事长还没了?”   为此,秦家老爷子还特地打了个电话给姜怀远和赵云疏,说什么这件事是他的孙子秦湛潮从海外留学回来,学了点理论就想大展身手,背着他跟林成栋谈好了价格,还是个天价,差点把家里的流动资金给套空了!   秦老爷子已经把秦湛潮狠狠教育了一顿,但是这个价格都已经谈好了,林成栋也着急用钱,现在秦湛潮肯出这笔钱也算是救林成栋于水火,能让他把罚金交上。   姜怀远其实对自己是不是董事长根本不在乎,他只想拍电影。   只不过他这位阿斗要是退位了,他以后想要做的项目恐怕也未必能得到寰宇影视之前那样的资源倾斜了,董事会嘛……都是看人下菜碟。   赵云疏也跟秦老爷子打着哈哈,就算不爽也不可能撕破脸,但这样的事情,她跟姜怀远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得跟姜若棠说一声。   时间正好是中午,姜若棠刚把餐盘归还给窗口,就接到了赵云疏的电话,告诉他寰宇影视的股东大会刚刚开完,所有股东一面倒地支持秦家。   听完了赵云疏的转述,姜若棠很淡地笑了一下。   “秦老爷子这招很高明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赵云疏没想到姜若棠看得这么透,只能叹了口气,但相处了这几个月,赵云疏也知道姜若棠的心性了:“爹娘无用,没保住你的皇位。”   “哈哈哈……”姜若棠被赵云疏给逗笑了,“郑先生是你介绍给我的。母后,朕的疆土有多大,不是父皇母后决定的,是朕自己开拓的。况且……你心里早就有底了,对吧?”   赵云疏也被姜若棠逗笑了,现在回想起姜若棠的所有投资,不由得感叹道:“还是你想的长远。”   “其实我爸不喜欢处理股东之间复杂的人际关系。他喜欢拍作品,当个纯粹的导演。你也不喜欢跟这个总、那个总打交道。反正你们也有自己的公司,就好好经营你们的夫妻店,先从《醉仙台》开始,做自己想做的东西,不需要被寰宇影视束缚不好吗?真要是缺经费了,儿子有的是钱。”   现在的姜若棠,身家都有好几个目标了,且不说小甜果如今和麒麟、云枫三足鼎立,就连其他投资都让姜若棠躺着领分红,要他拿钱给姜怀远拍电影,洒洒水而已。   真别说,被姜若棠这么一鼓动,赵云疏都很心动。   她早就不想当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审计总监了,搞了半天都是在给别人打工。   能躺着等分钱,干什么要去指手画脚惹人嫌?   “就是不知道秦家……会不会……继续算计我们?”   “这倒不会。秦老爷子心里清楚我爸是怎样的人,秦家还想要稳定人心呢,我爸甘愿退下来还得被他算计,那其他股东怎么想?   肯定会觉得秦家贪得无厌。所以,给你们的利益只会多不会少,秦爷爷也不会想要落人口舌。而且……我听说秦湛潮这个人还是有点本事的。”   上辈子,林成栋成为董事长后,把寰宇影视更名为寰宇娱乐,董事会里跟他较劲最厉害的莫过于秦湛潮了。   他年轻有本事,又想要权,那就给他呗。   姜若棠的豁达也让赵云疏松快了不少。   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再一抬头就发现陆归帆在不远处等着自己。   他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扑过去借机从后面抱住陆归帆的腰,那浮夸的演技像极了八点档狗血剧里的分手剧情。   “班长,我爸不再是寰宇影视的董事长了……我的皇位没了……”   说完,姜若棠还故意在陆归帆的后背上蹭了两下。   嘿嘿,好香。   感受到环住自己腰部的力量,还有后背传来的温热感,陆归帆的肩背下意识紧绷了起来。   他缓慢调整自己的呼吸,抬起手先是拍了拍姜若棠的手背,然后覆盖在上面。   “是吗?你挂电话的时候明明笑得很开心。”   “别人都以为我想登基啊,那我总得装得可怜一点。”   “好吧,你想要什么安慰?”   “珍珠奶茶小蛋糕?”姜若棠抬起头来,看着陆归帆的后颈。   “给你点。”陆归帆拿出了手机,真的给姜若棠叫了外卖。   姜若棠这才松开了手,那一刻明明呼吸变得顺畅,陆归帆却觉得空虚。   不远处传来简莎的声音,“你俩又在那里演ABO呢?腻味不腻味啊!”   “来了来了!”   没过多久,寰宇影视的股权变更在业内也上了新闻,业内传得沸沸扬扬,说姜怀远是因为和林成栋交往过密,可能存在问题,被林成栋连累才失去了董事长的位置。   周日,一家人吃饭的时候,赵云疏有些不爽,“秦老爷子听到这些风言风语也不出来解释一下,这不是明摆着吗?”   赵长烽抬头,不解地问:“明摆着什么?”   姜怀远低着头,看得出来他有些难过,“没什么。就剩不到一个月高考了,你俩别管其他的事情了。”   但姜若棠却并不怎么给面子,直接给赵长烽解释道:“秦老爷子这是在削弱咱爸的影响力,为他孙子巩固地位呢。”   “哦。”赵长烽想了想,又说,“可经营公司又不是拍电影,咱爸能有什么影响力啊?”   姜怀远咳嗽了起来,冷不丁被儿子们戳刀,心有点酸。   “最重要是这些风言风语导致《醉仙台》那个项目原本的投资方有两家犹豫了,持观望态度。意思是等到林成栋的案子明了之后再投资。生怕你们的老爸也跟着林成栋赚了不该赚得钱,到时候跟着林成栋一起进去!”   赵云疏眉梢一挑,瞥了姜怀远一眼。   姜怀远着急忙慌地澄清:“我不是!我没有!”   紧接着赵云疏和姜若棠都笑出声来。   吃完了饭,姜若棠就敲了敲赵云疏的书房门,走了进去。   “妈,你说的资金的事情……”   “我知道你的棠蕴文化投资赚了不少钱,但是小甜果的自制动画很烧钱吧?”   “《醉仙台》也是很棒的项目。”姜若棠微微蹙眉,垂下眼正好能看到相关的资料,“给你们使绊子的是不是秦湛潮?”   “可以理解。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个项目当初在寰宇影视就没能过会,你爸爸又不再是董事长了,其他人要看秦湛潮的脸色,自然不会投赞成票。”   “所以,如果这个项目拉不到投资,秦老爷子打压我爸的目的就达到了。”姜若棠弯起嘴唇笑了一下,“还是得给他们一点警告。我爸可是有票房号召力的大导演,被他们这么轻怠。既然他们不想赚钱,那就把赚钱的机会给别家咯。”   赵云疏歪着脑袋看着他。   姜若棠只是很淡地笑了一下,只这一笑,赵云疏就知道姜若棠有办法。   就在当天下午,郑先生就打了个电话给给鸿天博睿的齐延锋,谈起了《醉仙台》,意思是这个是他师妹的项目,他很清楚没有问题,成本以及各项费用真实透明,希望能为双方的合作牵线。   电话那端的齐延锋垂下眼,另一只手握着钢笔,轻轻戳在纸面上,墨迹一点一点晕开。   “郑先生,你的公司虽然成立没有多久,但干的都是大事,赚得也是大票。您之前也是兢兢业业为大老板办事儿。你的棠蕴文化投资有限公司后面应该是有大股东的吧?而你只是代持股,是对方的话事人。我很好奇,到底是谁这么有魄力、这么有远见,能驾驭高程和戴鸣,能让小甜果从麒麟和云枫两大视频网站的围剿下杀出血路来?”   郑华笙笑了一下:“齐总是明白人,不过看破不说破,也是商场上的礼仪吧。更何况,阿泽跟着我们只赚钱,不吃亏。”   提起齐晏泽,齐延锋就气不打一处来。   这臭小子现在尾巴是翘到天上去了,无论跟他说什么,他都回答“我去问问我兄弟”。   关键是都这么久了,一直憋不住话的齐晏泽竟然绝口不提他兄弟的名字!   这正常吗?绝对不正常啊!   但郑华笙说的又没有错,齐晏泽那两千万现在的价值早就奔过了九位数,比他这个大哥还能挣钱,搞得齐延锋在家里都快没地位了。   遇到事情,齐家二老甚至会说什么“要不然让阿泽问问他那位兄弟?” 第86章 新的合作伙伴   齐延锋心想,他都怀疑齐晏泽是“无中生友”,就他那样子,真有这么个高人在背后,早就在家里敲锣打鼓地炫耀了。   偏偏齐晏泽的狐朋狗友里唯一一个靠点谱的陈淡也守口如瓶,只说什么“等今年七月份之后,您就知道了”。   齐延锋没好气地反问,“为什么还得等七月?那位大佬难不成还得参加高考,等放榜呢?”   陈淡竟然还点头说,“是啊,天大地大,高考最大。”   齐延锋只能回一句:“我信你的邪!”   今天既然郑华笙打电话过来主动要求合作,齐延锋就要知道对方是谁!   “郑先生既然要给我牵线谈合作,是不是也应该坦诚一点,让我见一见你的老板?他,或者他们一直躲在阴影里,看着我们这些人把钱挪过来又挪过去,再暗暗嘲笑我们像个傻瓜,那就太不厚道了。”   郑华笙只能把齐延锋的意思转达给了姜若棠。   姜若棠无所谓地笑了,“齐延锋的想法也没有错,合作嘛,当然希望彼此坦荡。他不想我一方面利用他的人脉和资源,另一方面又躲在暗处观察和评估,甚至借助其他的力量来打击他,这是正常人的想法。就约在周二中午吧,选个离我学校近一点的地方……诶,有个吃点心的地方挺不错。”   酥皮叉烧包,姜若棠的最爱。   郑先生点头道:“我也是希望你尽快把齐家争取过来。齐延锋这人还是很不错的,你应该完全跳脱寰宇影视的圈子,拥有自己的资源和人脉。”   周二的体育课,是高三狗们唯一可以喘口气的时间。   但是姜若棠却请假了,这让简莎抱怨了起来。   “你又请假!本来我、蔡蔡还有你和班长可以打双人羽毛球,你跑了谁补上啊!”   “找赵长烽呗。”   赵长烽立刻摇头:“我打不来羽毛球,我跟其他人约好了要血战隔壁班……”   “你都被首都好几所大学看上了,还跑去跟人打篮球,你这不是用自己的专业来欺负别人的爱好?”简莎反问。   赵长烽笑了一下,“我就喜欢虐菜。”   没想到谢良竟然走了过来,“我跟你们打羽毛球吧。”   “嗯?你不是跟耿玉打网球的吗?”姜若棠问。   “我其实没那么喜欢网球。”谢良笑着说,“而且耿玉的脚踝受伤了,在教室里玩手机呢,我就想说跟你们打羽毛球。”   之前小甜果融资的时候,谢良的妈妈也是帮了不少的忙,才让银行给小甜果批了贷款。   他如果愿意和他们一起玩,姜若棠当然也乐意。   简莎和蔡寂都看向陆归帆,陆归帆伸出手轻轻掐在姜若棠的后颈上,“去办你的事吧。我们四个人凑齐了。”   陆归帆的手心很温暖,甚至有一点点烫,他的手指很长,虎口贴着姜若棠的皮肤其实并没有怎么用力,甚至还有点痒,引得姜若棠缩起了肩膀,咯咯笑。   谢良站在旁边看着,脸上浮现出些许羡慕的神情。   姜若棠离开了教室,打了个车,前往他们约定的地方。   此时,齐延锋和齐晏泽都已经到了。   齐晏泽拿着餐牌一边看一边对侍应生道:“来个酥皮叉烧包,那个外皮一定要酥,不酥的话我掀掉你们餐厅!”   齐延锋皱着眉头,“在外面注意一点影响。为了个酥皮叉烧包就掀这掀那的,你以为你谁啊。”   “哥,你这就不懂了。我这兄弟就好酥皮叉烧包上的酥皮,酥皮不酥,那就没了灵魂。”   齐延锋好笑地摆了摆手。   齐晏泽继续点菜:“再来个蒜蓉蒸开边虾,你们给我把虾壳剥好了、摆好了,再端上来!”   齐延锋捏了捏眉心,“你不是嫌剥壳麻烦,一向用嘴剔虾壳的吗?”   “用嘴剔虾壳那多不雅观啊!而且我兄弟搞艺术的,那双手多金贵啊,怎么能剥虾呢。要是手指被扎伤了,那就是艺术界的损失。”   齐延锋:“……我怎么不知道你可以如此谄媚?”   齐晏泽又点了几个蒸点,提了一些作天作地的要求,侍应生这才离开了这个包间。   “你口中的这位兄弟,我到底认识吗?”齐延锋问。   “认识,你还跟我一起去过他家里呢。”   齐延锋摸了摸下巴,果然这位幕后大佬是圈内人。他把有这样的财力和眼光的人都给过了一遍,但都是年纪一大把的老江湖,怎么可能成为齐晏泽的兄弟呢?   “来了,来了!”   “哪儿来了?”   门没有动静啊。   “我听见他走路的脚步声了!”   “你是狗吗?”   齐晏泽把自家老哥拽了起来,还得意地说:“等你见到他,保准惊掉你的钛合金狗眼!”   齐延锋长叹一口气:如果我长的是狗眼,你又是什么品种的狗呢?   包厢的门缓缓推开,齐延锋已经扬起了他谈生意时候的保准笑容,让自己成熟、稳重、可靠。   首先走进来的人是郑先生,而跟在郑先生身后的是一个清俊帅气的高中生。   齐延锋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对方看起来很眼熟……这不是去年被齐晏泽打得流鼻血的……姜怀远导演的儿子吗?   “姜……姜……”齐延锋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起对方的名字来。   姜若棠落落大方地一笑,一边为郑先生拉开了椅子,照顾郑先生坐下,一边开口道:“齐总好,我是姜若棠。”   接着是戴鸣,朝着姜若棠很和蔼地笑了一下,就坐在他的另一侧。   齐晏泽调侃道:“小棠,我和我大哥请你吃饭,你怎么还得带上左右护法啊?”   姜若棠和齐晏泽碰了个拳,看来很亲近,然后又看向齐延锋道:“毕竟齐总是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我当然得把最信任的人带来以示尊重。”   齐延锋的脑子转了好久,才确定对方真的是姜若棠。   “那什么,大哥……”齐晏泽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小棠还没高考呢,正是人生的重要阶段。你可别大嘴巴,把他的事儿说出去。这年头,谁有钱,就会有人像苍蝇一样围上去打转,更不用说小棠还super有钱!当个隐形富豪享受平静人生挺好的。”   齐延锋脸上挂着淡定的笑容,心里却有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臭小子,你踏马的也知道高考是人生的重要阶段,那你高考前在干啥?   你但凡能把高考当回事儿,爸妈的白头发都能少好几根!   但眼前的高中生,聊起天来云淡风轻,那些让人鼓掌的投资真的出自他的想法吗?   齐延锋朝着姜若棠伸出自己的手,道了一句:“幸会啊,姜总。”   他的手指暗含力道,目光如同鹰隼俯冲捕猎一般钉入姜若棠的眼睛里,但是姜若棠却没有丝毫的回避,淡定地迎着对方的目光望过去。   “投资云科技、智能手机、视频平台、新能源……都是你的想法?还是郑先生或者你身后智囊团的意见?”   姜若棠笑了一下,倒是慢悠悠喝茶的郑华笙开口道:“诶,这些东西我哪里懂,我可给他出不了主意。”   戴鸣也端着茶杯和郑华笙碰了一下,“这孩子主意大着呢,什么智囊团也拿捏不住他。”   齐晏泽笑呵呵地说:“你们想夸小棠有想法,那就直接夸。你们在这儿唱双簧,我哥还以为你们演聊斋呢!”   包厢里顿时笑声一片。   齐延锋的双眼仍然没有离开姜若棠,自己虽然还不到三十五岁,但能在内部斗争激烈的鸿天博睿里守住家业,绝对手段和眼光都很不一般。   “齐总,因为我年纪太小了,社会阅历和经验不足,您是不是觉得不堪合作,对我失望了?”   姜若棠露齿一笑,让齐延锋从内心深处的质疑中醒过神来。   这孩子的态度和气场可一点都不像高中生。   郑华笙就算了,戴鸣没有必要陪着一个孩子来演戏。   而且,他们真想要忽悠人,大可以选一个更加“像样”的人选,比如像是姜怀远本人或者他的太太赵云疏。   “后生可畏啊。”齐延锋松开了姜若棠的手,坐了下来,“我只是惊讶,我们家的晏泽怎么没有一点像是小姜总这样的头脑。”   “我只是对新媒体和新科技有兴趣而已。而齐晏泽,如果在他感兴趣的领域,一定也是非常厉害的。”姜若棠看向齐晏泽,微微笑了一下。   齐晏泽被对方捧了,眉眼间都得意了起来,热络地把酥皮叉烧包转到了他的面前。   这不值钱的样子,估计就算被姜若棠给卖了,都会喜滋滋地给对方数钱。   “齐总,你是除了阿泽还有陈淡之外,第一个知道我投资身份的人。就连我父亲姜怀远那边,我也是打算高考完了再对他说。”   齐延锋顿了一下,“为什么?”   姜若棠坦诚道:“之前是因为我的父亲很容易受到林成栋的影响,一旦他把我的事情告诉给了林成栋,您猜猜看林成栋是不是得天天盯着我的这些投资呢?”   齐延锋了然地点了点头,要知道林成栋可是无孔不入的。他要是知道姜若棠这么有本事,年纪又小,恐怕会像牛皮糖一样缠上来,无孔不入地侵蛀姜若棠的投资项目,那可真是完犊子了。   “现在呢……又是因为秦老爷子成为了董事长,他是个厚道人,毕竟保我父亲保了三十多年了,他坐那个位置我们家也没话说。但关键是他的后人呢?有他这么厚道吗?所以我还是决定站在不起眼的地方,好好观察一下。”   齐延锋低下头笑了笑,“我看你是在暗暗积蓄实力,发展壮大小甜果。等到秦家的子孙意图对姜家不轨的时候,你会教他们做人。”   姜若棠也不否认,笑着反问:“齐总会成全我吗?”   齐延锋笑了:“现在我弟弟跟你绑在一起,成全你,不就是成全我们齐家。”   提起这个,齐晏泽又忍不住要吹一下姜若棠的好。   “哥,还好我的钱都跟着小棠投资到正事儿里了,你是不知道林成栋的儿子还发信息找过我呢,要不是我口袋里没钱,肯定被忽悠了。”   对此,身为大哥的齐延锋对姜若棠这个朋友更加满意了。   “小姜总下午应该还要回去上课吧?那我们就长话短说。”齐延锋直截了当切入正题,“你希望我们鸿天博睿投资你父亲的项目?这有点匪夷所思,你父亲就算不再是寰宇影业的董事长,那也是大股东,不至于一个项目缺资金了,寰宇影业不肯拨款吧?”   “齐董,您在寰宇影视里应该也多少有点人脉吧?应该知道秦家收走了林成栋的股份,说白了就是拿我们家当枪使,好处他来收割。不过,我爸爸本来也不是经营的料,位置早点让出来,免得架在火上烤也是好事。也是因为这样,秦家存了拿捏他的心思,他们要让我爸还要其他股东看到,只要他们秦家不乐意,不论我爸是再大的导演,项目也别想启动。”   姜若棠一边说着,一边吃着酥皮叉烧包。   齐延锋冷笑了一声,他对秦家这个做派是看不上的。   装了那么久的周公旦,业内还说秦家辅佐姜怀远颇有义气,人脉攒够了,现在机会来了,野心连藏都懒得藏了。   “您看,现在不是您和我们姜家联手的好时候吗?我父亲作为导演的商业价值那是有目共睹,秦家要耍这个派头,让他们耍呗。我们可以一起愉快玩耍啊。我和你弟弟是合作伙伴,您和我爸爸如果也是合作伙伴,那也算是业界美谈,互利互惠。”   这话说得好似不正经,但却戳中了齐延锋的心头。   管他谁是谁,赚钱才是第一位的。   而且人脉这东西就像圈地盘。   能和这样有想法但又很实际的年轻人合作,齐延锋也很乐意。   “我会派人去找姜导演接触,至于能不能谈成,那就看双方有没有缘分了。”   姜若棠笑了一下,“那齐董,我就不客气了,一点半还要上课,我这就先吃饭了。”   齐延锋笑了笑,“聊了这么久,大家确实都饿了。既然彼此交了底,那就不用见外了!”   心里想的是自己的宝贝弟弟什么时候能像姜若棠一样长脑子就好了。   末了,齐延锋还不忘嘱咐姜若棠:“姜总,要是有什么投资想法,可别只跟阿泽说。在齐家,真正能调动大额资金的还是我。”   齐晏泽直接给他哥哥飞两个白眼:大哥,你就算挖墙脚,可不可以委婉一点?   十几分钟之后,姜若棠回到了教室,离下午上课还有十几分钟,但不知道为什么,本该卧倒一片的教室在他进门的时候,大家竟然都醒了,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向姜若棠。   嗯?这是咋了?   姜若棠下意识看向陆归帆的方向,对方完全没有睡觉,一脸平静地看着一本期刊。   蔡寂摸了摸鼻尖,低下头。   好吧,至少赵长烽很正常,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   姜若棠坐了下来,手指戳了戳陆归帆的手臂,“怎么了?中午食堂的菜不好吃?”   “还行。”陆归帆的回答很平静。   姜若棠侧过脸,看向简莎,朝对方抬了抬下巴。   他相信以简莎的文字功底,一定能准确,应该说是绘声绘色向他描述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大家这么奇怪。   接受到眼神信号的简莎果然低下头,专心致志地在手机上码字,看她摁键快得都快起残影,姜若棠由衷地佩服。   终于在上课之前,姜若棠收到了那条超级长的信息。   原来,体育课打羽毛球,本来是陆归帆和简莎VS谢良和蔡寂。双方战火胶着。   虽然简莎一直失误,但是有陆归帆神级补救,外加对面的蔡寂是个超级黑洞,没少送分,双方打得有来有回。   本来平时陆归帆陪姜若棠打球,那就是个神级陪练,只要姜若棠打得开心,陆归帆可以让羽毛球永远不落地。所以简莎一直以为陆归帆没啥胜负欲。   但这一次面对谢良,没想到这小子跟在耿玉身后没啥存在感,羽毛球其实打得很好。   高手对阵,天雷地火对撞,无声的硝烟沸沸扬扬,大幅度的跑动和刹停差点要了简莎和蔡寂的小命。   为了能活着参加高考,也为了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侵权案的审理接过,简莎主动提出退赛,让陆归帆和谢良分胜负。   蔡寂听了立刻放下拍子退出战局,他出汗出得水淋淋的,决战紫禁之巅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的事儿,他们这些配角在城下观战就好。   双方没有了拖油瓶的限制,自然是战力全开。   陆归帆的扣杀气势如虹,谢良后场高吊,什么神龙摆尾、海底捞月,高招连连,看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只是场边围满了人,就连正对着运动场的几个教室都有人趴着看。   大家都议论纷纷,这两人是这么拼命的类型吗?   陆归帆的架势让人怀疑谢良抢走了他的年级第一外加倒欠他家几个亿。   谢良的杀招让人产生他被陆归帆戴了绿帽,仇深似海。   羽毛球都要哭了,毛儿都给打折了。   陆归帆平日里看着云淡风轻,没想到一旦起了胜负欲,让人胆寒。   至于谢良,和耿玉他们打球的时候就是个配角,但谁成想他跟陆归帆能打得这么凶。   按照简莎的描述,那就像一个顶级alpha即将标记自己的omega,谁知道杀出一个扮猪吃老虎、能力也很顶的alpha,于是进行了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较量。   姜若棠叹了口气,真的好神金,这俩不都好好活着吗?   他抬眼看向前一排,谢良已经换了干爽的校服,领口平整,就连头发丝都已经干透了,双臂放在课桌上正在和同桌耿玉说话,一点看不出曾经打羽毛球打得大汗淋漓。   诶,等等……   姜若棠的手伸向一旁,从陆归帆的校服后摆伸进去,隔着衬衫正好贴在他的后背上。   陆归帆就像过了电一样忽然颤抖,一把扣住了姜若棠的手腕,把他的手拿了出来。   “你干什么?”   声音又低,又带着一点压迫感。   “我……想看看你体育课出汗之后换没换衣服……怕你着凉……”   这时候姜若棠才意识到自己冒犯了对方,陆归帆又不是自己家里的小孩子,他也不是陆归帆的家长,怎么能伸进去看他出没出汗呢。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姜若棠赶紧要把手伸出来,没想到陆归帆扣着他的手腕没有松开,隐隐更加用力地让姜若棠的掌心贴着自己。   “我上体育课的时候穿的T恤,回来就换了衬衫了。”   陆归帆的声音变得温和。   但是当姜若棠感觉到掌心传来的暖意,反倒是自己的耳朵开始发烫了。   “哦,换了衣服就好。”   下午的上课铃成功缓解了姜若棠的尴尬,陆归帆松手了,姜若棠也能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了。   只是手腕上还留有陆归帆扣着自己的力量。   这家伙看着瘦瘦高高,其实力气很大,自己上辈子就知道的。   铃声还在响,姜若棠却小声嘀咕:“你肯定从小搬砖搬到大,不然力气怎么那么大。”   “嗯?”陆归帆侧过脸看向他,没听清姜若棠说了什么。   铃声停下,姜若棠也朝着陆归帆露出茫然的表情,“嗯?”   主打一个就不告诉你。   当天晚上回到家,明显能感觉到一种愉悦的气氛。   知名导演姜怀远竟然在客厅里放了一首婉转温柔的曲子,搂着赵云疏的腰在客厅里起舞旋转。   这让下了晚自习回来的姜若棠和赵长烽站在玄关都不好意思进门。   “啊,我回家是想休息,并不想看什么中年爱情故事……”赵长烽吐槽道。   姜若棠挠了挠后脑勺。   看到两个孩子回来了,姜怀远兴奋地来到他们面前,“哈哈,老爸的那个项目终于找到了一个特别特别特别靠谱的投资方!”   “哦,谁啊?”   姜若棠一听,就知道是齐延锋联系姜怀远了 第87章 晚宴   姜若棠没想到齐延锋的效率竟然这么高,还以为他回去之后要评估一两个星期再做决定呢。   看来对方合作的诚意是杠杠的。   “鸿天博睿啊!是一个实力不输给寰宇的影视公司!”姜怀远兴奋地说。   姜若棠点头:“我知道。”   “他们投资很大方,初步给的条件也很合理,非常有诚意!明天我和云疏就要去那边商谈具体事宜,真的是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忽明又一村啊!”   “嗯嗯,老爸加油。”姜若棠的拳头在对方的胸口上敲了一下,然后和赵云疏的视线对上。   两人很有默契地点了点头,赵云疏明白这个合作是姜若棠给他们争取来的。   一切都上了轨道,甚好甚好。   两周之后,姜怀远和赵云疏成立的匠心影视和鸿天博睿就共同发布了合作消息,《醉仙台》这个项目正式启动。   正在悠闲地泡着功夫茶的秦老爷子听说这则消息的时候,难得蹙起眉头,思考了足足一分钟,然后拨通了孙子办公室的电话。   “爷爷,是因为姜怀远和鸿天博睿合作的事情吗?”   秦湛潮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他会开门见山就说这件事,是意识到自己走错了一步棋。   “你看来你明白我要跟你说的是什么了。”   “是我的错,就算要立威也要把握火候。现在鸿天博睿趁虚而入,和姜怀远联手了。姜怀远再怎么样也是有票房号召力的导演,之前他参与制作的电视剧在总台的口碑也很好……他们两口子独立制作仙侠电视剧,假如我们鼎力相助,之后不但能分成,还能借姜怀远的口碑培养新人,但现在被对手截胡了。”   “是啊,现在鸿天博睿雪中送炭,我很了解姜怀远的性格,他一定会报之以桃李。之后他再有什么项目,恐怕会优先考虑用鸿天博睿的艺人。”   “是我失算了。本以为业内会因为林成栋的案子而对姜怀远避之不及,没想到齐延锋出手这么快。”   “所以,还是要想办法修复一下和姜家的关系。”   秦湛潮沉默了,就算现在自己上门投资,对方也不需要了。   而且一旦产生了裂痕,怕是怎么修补,这道裂痕都无法消失。   “爷爷之前就对你说过,姜怀远志不在经营,你能让他躺平,以他的性格求之不得。而且他也一直培养儿子学习艺术,很明显没有非让姜若棠进寰宇当管理者的意思。这一回,我们把姜怀远推向了鸿天博睿,多少股东和高管都在看你的笑话。他们面上不说,心里想的却是你这个年轻人不够豁达,才会有此反噬。”   “我明白了。正好下周是您的寿宴,本来就要请大家聚一聚,我会好好安排的。”   秦湛潮的语气听起来很谦逊,但秦老爷子知道,他心里是很不舒服的,本来春风得意却马失前蹄。   这样也好,是该得到点教训。   不然以后太激进了,栽的跟头只会更大。   三模,据说是最容易的一次,姜若棠破天荒地考了五百四十多分,他看着自己的成绩单,对陆归帆说:“我觉得我就算不走艺术生道路,凭脑子也能考上重点大学!”   陆归帆抬手用力在姜若棠的脑袋上摁了一下,“三模不就是给你找自信的吗?”   “打个九折也有将近490呢!够用啦!”   姜若棠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奇迹,凭一年不到的时间,就把前两年的东西全部找回来了。   就连后排的赵长烽都考了460多分,喜上眉梢的样子仿佛他已经被首都科技大学录取了。   “晚上把这几题给你再讲讲,这个坑你都跌倒了三次了,真到了高考考场上,可别跌倒第四次了。”   姜若棠撑着下巴看着对方,陆归帆的神情很认真。   “陆老师,不好意思啊,今天晚上我和赵长烽都请假了。有一位老爷子过生日,我们得去赴宴。”姜若棠说。   “哦。”陆归帆微微点了点头,把卷子还给了姜若棠。   谁知道姜若棠又凑了过来,像是在寻找什么秘密一样,陆归帆被他看得不自在了,戳着他的眉心把他的脑袋挪开。   “看什么?”   “晚上见不到我,我看看你会不会很失落。”   姜若棠的眉眼弯弯,笑得还挺开心。   “并不会。”   “我今天晚上会穿塔士多礼服,还会打领结那种。”   你就不想看一看帅气的我吗?   陆归帆点头道:“吃东西的时候小心别蹭到。”   真煞风景。   姜若棠不爽了两秒,又凑上去说,“要是能看到你穿礼服的样子就好了。黑色的那种,修饰腰身,挺括利落……再戴一副无框眼镜,加上你看起来就很聪明的样子,嗯……简直就是……”   等了两三秒都没有下文,陆归帆问:“简直就是什么?”   “电影里的斯文败类啊。”   说完,姜若棠迅速撤离自己的脑袋,但陆归帆的胳膊够长,一把摁在了姜若棠的脑袋上,把他压在了自己的腿上,不让这个坏东西起来。   姜若棠挣扎了好几次,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撑在陆归帆的椅子边上,全身发力,愣是一点都没能起来。   关键是陆归帆只用了一只手!一只手啊!   姜若棠的脸都瘪红了,他本来都打算求饶了,谁知道赵长烽还在那里起哄,说什么“活该,总算有人教训你了”!   而简莎还在那里幸灾乐祸,“哎呀,这是什么神仙剧情,强大的alpha用一只手就能标记他的omega!”   姜若棠对omega的理解就是香喷喷的,他和陆归帆相比,明明陆归帆才是香的那个。   不争alpha,也要争口气!   姜若棠使出浑身力气向上抬头,因为肌肉紧绷而轻微颤抖的后背,粉红色的后颈和耳朵,还有他的温热的鼻息隔着校服的裤子仿佛能将陆归帆灼伤。   姜若棠的脸差点撞到什么,但是陆归帆却忽然收手了,姜若棠猛地直起背,呼吸着,头发也乱了。   赵长烽笑了笑说:“我觉得你该好好锻炼身体了,太弱鸡了。”   姜若棠忍不住说:“班长力气很大,你都不一定能赢他!”   “哟嚯?”赵长烽忽然向上捋了捋袖子,朝着陆归帆勾了勾手,“来来来,比划比划!”   姜若棠本来以为陆归帆不会理赵长烽,谁知道他忽然侧过身,扣住了赵长烽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赵长烽的手腕放倒了!   “我的天啊……”简莎都傻眼了。   班上其他人都看了过来,他们只觉得陆归帆平日里瘦瘦高高,没想到力气竟然这么大?   姜若棠呆呆地看向赵长烽,“你……没事吧?”   赵长烽也傻住了,自己可是能挂在篮筐上单臂引体向上的臂力啊,就这么输给了陆归帆?   “我……我没事!班长你这是偷袭!我都没反应过来!重来!”   陆归帆回头瞥了一眼:“重来的话,你的自尊心会受到更大伤害的。”   赵长烽被哽得可难受了,他就是不信邪,还想再次挑战,无奈下一堂课已经开始。   下午的课结束时,姜若棠和赵长烽就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了。   刚要离开座位,姜若棠就感觉自己的后腰被什么轻轻勾了一下。   他顿了顿,侧过脸低下头,看到正在看书的陆归帆好像说了什么。   “啊?”姜若棠弯腰,耳朵凑向对方,“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不会是要他回了家也得继续刷题吧……可不可以给口喘气的机会?   “我……想看的。”   “你想看什么?”姜若棠满头雾水,这莫名其妙的。   “你穿礼服的样子。”   姜若棠仔细揣摩着陆归帆的神情,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要让这家伙开口说自己想要什么,那绝对不是一点点想要,而是非常想要了。   这让姜若棠按耐不住,更想要逗一逗对方了。   “好啊,等我过生日的时候,也办个party。准备十几、二十套礼服,每半小时就换一套新的给你看。”   说完,姜若棠还弯着眼睛笑着,露出两颗小虎牙。   陆归帆捏紧了手里的书,真的要忍得很辛苦才能不咬他的鼻子。   “你干脆说要褪十八层皮给我看得了。”   说完,陆归帆用那支粉色水笔的笔头顶开了姜若棠的脑袋。   秦老爷子的寿宴是在晟市的高端酒店THRONE的顶楼宴厅举办的。   三百六十度城市灯火与星光遥相辉映,来自寰宇影视的股东以及高管还有行业内一些合作方都来赴宴了。   就连鸿天博睿的齐延锋也在被邀请之列。   姜若棠和赵长烽跟着姜怀远夫妇进入会场的时候,一下子就成了焦点。   赵长烽身形高大,黑色礼服显得他的身形愈发英挺,已经超过一米九的身高一跨进场内就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现场据说还请了时尚界某奢侈品牌亚太地区的总监,对方看到赵长烽的时候,目光里的惊艳挡都挡不住。   赵长烽的腿长,两三步就能和姜若棠拉开距离,这时候他又会停下来等姜若棠,然后站在他略微靠后的位置。   从顶级男模瞬间化身为顶级保镖。   大概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姜若棠穿上了定制款的西装之后,除了清爽的帅气,竟然还多了一丝贵气。   当两人愣是把入场通道走出了红毯的气势。   姜若棠一抬眼就瞥见了不远处的穆闲清,这家伙就像没骨头一样,靠坐在椅子上。   还是有不少人围着他套近乎,穆闲清却懒洋洋的,视线穿过那些人和姜若棠对视,唇上勾起一抹笑,口型说的是“小祖宗呐”。   姜若棠的喉咙动了动,有点怵他,生怕他过来问他要作品,姜若棠啥也没画。   于是姜若棠侧过脸,故意走到了赵长烽的另一侧,利用对方高大的身形将自己挡住。   穆闲清像是知道姜若棠在想什么,唇上的笑容更明显了。   他对老人家的寿宴可没有什么兴趣,而秦老的寿宴还不至于非得让穆赫这个级别的大佬到场,穆闲清就被家里派过来撑场面了。   好久没见姜若棠了,能看到小画家穿西装的样子,也是一种享受呢。   秦老爷子轻轻拍了一下秦湛潮的肩膀,这位二十七岁的青年便扬起一抹落落大方的笑意,朝着姜怀远夫妇走来。   “姜叔叔,赵阿姨,等了你们好一会儿了。”   姜怀远不好意思地说:“若棠和长烽下课稍微晚了一点儿,见谅,见谅啊!”   “高三嘛,肯定是课业更重要了。”秦湛潮笑着看向姜怀远的身后,“姜叔叔和赵阿姨不为我引荐一下吗?”   “哦哦哦!”姜怀远侧过身来,因为赵长烽离自己近,他先是拍了拍赵长烽的肩膀,“这是长烽,赵长烽,已经是个比我都高了一整个头的帅小伙了。长烽篮球打得好,上个月才从首都回来,好几个大学都邀请他去试训呢!”   赵长烽没想到姜怀远优先介绍自己,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忽然意识到自己把姜若棠给挡住了。   他赶忙侧过身,拽了一下姜若棠的胳膊,小声道:“你干嘛总跟我身后?”   “你背影挺拔伟岸,我欣赏欣赏。”姜若棠一笑,眼睛就弯了起来。   姜怀远又拍了拍姜若棠的肩膀,“哈哈,这是若棠。他幼儿园的时候,你还抱过他,不知道湛潮你还记不记得。”   秦湛潮露出略带惊讶地表情,从头到尾把姜若棠打量了一番。   小时候的姜若棠就是个奶呼呼的小团子,娇气又任性,幼儿园只去了一天就哭得就像拧开了水龙头。   十多年过去了,曾经的小奶娃也长大了。   “秦总好啊。”姜若棠歪了歪脑袋。   在一众充满铜臭味、秃顶又大肚的高管和股东之中,秦湛潮简直就是一股清流。   五官硬朗,眉眼间透着一股锐利,但又不会让人觉得压迫感太强。   这家伙的笑容缓解了他的侵略感,看这身高估计也在一米八五以上,穿上这身剪裁得体的黑色礼服,妥妥剧本里的业界精英气场,关键是还没有霸总那种毫无技巧的迷之自信。   秦湛潮微微低下头,前倾着看进姜若棠的眼睛里,眼尾泛起浅浅笑纹,还真的有几分邻家大哥的既视感。   “高中生就不要学那些大人的客套和场面了,叫我‘湛潮哥’吧。你小时候也是这么叫我的。”   “谢谢湛潮哥。”   还好,没让我叫你“秦哥”,听着跟“情哥”一样,每喊一声都得脚趾抠地。   而且姜若棠知道从一开始,秦湛潮就在观察自己。   他想要知道姜若棠对董事长这个位置到底有没有想法,毕竟就算姜怀远想要躺平,如果自己的儿子很想要的话,搞不好就会和其他势力联合,想要把位置拿回来。   姜若棠在心里想:唉,小秦啊,你想多了。我是知道你的实力的,上辈子能和林成栋叫板,唯一能在董事会里把他气到呕血的人就是你了!像你这样的人才,就好好干,多给我们家赚钱分红就好。   像你这样的顶级牛马,才配得上我爹的资产。   秦湛潮带着姜怀远一家四口去到了秦老爷子的面前,先是贺寿,然后秦老爷子非常热情地把姜若棠拉到身边,问学业、问成绩,还问起了未来的志愿。   姜若棠落落大方地表示自己确定了首都美院这个目标不动摇。   秦老爷子笑道:“若棠的艺术分那是很高的,还拿了大奖对吧?但我听说首都美院的文化分要求也挺高啊!”   站在旁边的姜怀远立刻说:“若棠这一整年学习都很用功,三次模拟考都在五百分呢。”   秦老爷子立刻笑了:“那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   姜若棠摸了摸后脑勺:“你们都把我的底牌亮出来了,我这要是高考失利了,会不会成为爸爸朋友圈的笑柄啊。”   秦老爷子立刻说:“谁敢笑话你,秦爷爷亲自收拾他!”   大家都笑了起来,看着挺和谐,内里到底怎样,只有秦家爷孙俩心知肚明了。   姜若棠视线余光瞥到了赵长烽,他正被一个外国人搭讪,就他那塑料英语,只会how are you三件套,眼可能见的不知所措。   “秦爷爷,你们大人一见到我就要提高考,压力太大了。我能去找长烽玩吗?”   秦老爷子笑了起来,“去吧,去吧。难得轻松一下,什么也别想,好好吃好好喝!”   “诶,差点忘了,祝秦爷爷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姜若棠规规矩矩做了个揖,把秦老爷子逗得哈哈大笑,周围的宾客都看了过来。   “看这样子,姜家被夺了董事长的位置也没什么太大反应啊?”   “说白了秦家已经够意思了,保了姜怀远将近二十年。现在禅位了,姜怀远也能当个乐不思蜀的刘阿斗,想开了这其实是件美事!”   “而且姜怀远的儿子是学艺术的,继子又是学体育的,都不是经营的那块料。以后子孙后代都被秦家庇护,也未必不是好事!”   鸿天博睿的董事长齐延锋一边和人应酬,一边听到这些人私下的议论,很轻地笑了一声。   姜若棠不是经营的那块料?   论投资眼光和概念想法,在场恐怕没有几个人能赢过他。   齐延锋都有些好奇,不知道小甜果公布幕后投资大佬的身份时,现场这些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姜若棠走到了赵长烽的身后,听到那个外国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才意识到对方讲的竟然不是英语,而是法语。   “你来了正好,帮我跟这个外国人说我听不懂他的话,叫他找别人聊天!”   今天是赵长烽的放纵日,不用控制饮食,这家伙肯定就想拿一大堆什么小蛋糕之类的,躲到某个角落里安静享受。   上一世,因为白映川经常被邀请去什么时装周,还有一些代言,总会碰到需要法语交流的场面,所以姜若棠特地学了一点,虽然只是基础会话,但应对现在的场合应该够了。   姜若棠用法语开口道:[抱歉啊,我的弟弟不打算成为模特,他一心想要当一个篮球运动员。也许有一天他会出现在NBA,到了那个时候,先生您可以再邀请他为您的作品走秀。]   那位时装设计师立刻很热情地对姜若棠说了一大堆,语速有些快,姜若棠只能抓住一些关键词,大概就是说赵长烽有一种少年的清纯和性感的荷尔蒙,两种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他的气质非常特别,他一定会成为时尚圈的宠儿之类。   姜若棠露出惋惜的表情,[但是他热爱篮球,心念不可动摇。所以你还是祈祷他以后能成为当红的运动明星,这样你的品牌还能和俱乐部合作,那他就不得不出席走秀之类的商业活动了。]   对方又说了一大段,然后热情地添加了姜若棠的联系方式,甚至还想要和他拥抱。   赵长烽立刻紧绷了起来,一把将姜若棠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对他动手动脚!”   “没关系,老外就爱这样打招呼!”姜若棠好笑地说。   赵长烽立刻严肃地说:“打招呼也不行!他肯定是看你长得好看,对你有非分之想!”   姜若棠眼睛一亮,“长烽?你觉得我长得好看?”   “白……白斩鸡有什么好看?还不是简莎天天说你长了一双桃花眼……什……什么乱花渐入迷人眼……”   赵长烽结巴了起来,脖子都红了。   “我不管,你刚说了我好看!”   所以他还要拍照给陆归帆看!   姜若棠笑得很开心,端着盘子也拿起东西吃。   “要是能把蔡蔡、简莎还有班长叫上就好了,这么多好吃的……”赵长烽遗憾地说。   “他们上课呢,简莎刚发了信息让我们拍照给她看,让她感受一下这个‘上流社会的奢侈晚宴’是怎样的,她好当做写作素材。”   “先吃吧,吃饱了再给她拍。”   就在这个时候,姜若棠的身后传来低沉的轻笑声。 第88章 我还没摆pose呢!   “我听说了若棠画画很棒,没想到法语竟然也说的那么好。都说姜叔叔对你是放养,但其实是精心培养啊。”   姜若棠回过头,就看见秦湛潮正若有深意地看着自己。   “哈哈,刚才说的那几句已经掏空了我所有的法语储备了。”姜若棠一边说,一边夹了一些三文鱼还有贝类放进盘子里,“我以前幻想过自己去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留学,所以学了一阵子法语,但是后来发现……”   “发现什么?”秦湛潮走近了两步,眼底带着笑意,实则在审视姜若棠。   眼前的男生乍一眼看过去干净清爽,细细端详又会发现他的眼睛生得很耐看,明亮中带着一丝灵动的狡黠,已经找不到小时候任性小少爷的痕迹了。   姜若棠怂了怂肩膀,“发现不是我想申请就能被录取的。现在看来我考上首都美院的概率说不定还更大一些。”   “哦。”秦湛潮笑着点了点头,又问,“听说你还有画在本市展出?哪个画廊?”   “深蓝画廊,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其实没什么好看的。”   姜若棠可不认为秦湛潮会爱好艺术,他只是想知道姜若棠是不是真的要走艺术道路罢了。   对方每一句话都带着审度,这让姜若棠觉得挺没意思。   “是吗?可我觉得很有意境,人生在不同的时刻想起那幅画,都有不同的意义。”   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姜若棠回头,赫然发现白映川竟然站在身后!   他怎么会来?现在的他不是应该避免在公共场合出现吗?   不仅仅是姜若棠,全场其他宾客的目光都聚焦而来,所有人都在寻找着他脸上的那道瑕疵,但远看并不真切。   可是特地凑近了看,又显得很不礼貌。   处于社交距离的姜若棠是能看清楚的,白映川脸颊上那道从颧骨下方一直蔓延到下颌的淡色线印。   他没有上妆,只修了眉形,整理了发型,整个人依旧俊美,大概是因为坦荡地展示自己的伤疤,整个人显得通透敞亮。如果说从前的他是行走的俊美雕像,好看却没有生气。   但现在,伤痕反而为他增添了一丝让人心疼的破碎感。   赵长烽蹙了蹙眉头,小声嘀咕:“这家伙怎会出现在这里?”   白映川笑着向秦湛潮伸出手,优雅的手腕上戴着一支复古的机械表,但却不显得老成,反而凭添了几分贵气。   “还得谢谢秦总邀请我来秦老爷子的寿宴。”   姜若棠一听就明白了,这算是秦湛潮向白映川伸出的橄榄枝。   虽然白月自爆的时候,大批网民攻击白映川,导致白映川丢失了好些剧本和代言。但是当白映川为了救孩子而毁容的消息传出,几家有影响力的官媒对他是赞赏的,再加上虞姐的公关,公众对白映川的态度转向了同情、理解和支持。   就连那些解约的品牌还被粉丝给冲击了,说他们落井下石,没有契约精神之类。   这样一来,其他还在观望的品牌也放下了解约的心思,反而还发通稿表示要支持白映川呢。   白映川虽然人不出现,可只要是关于他的话题就超级有流量。   秦湛潮想要做一个综艺节目,培养一些流量明星,如果能请白映川当嘉宾,借助白映川现在的话题度,收视率必然一飞冲天。   秦湛潮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白映川的那道伤痕,就现在来看化妆师应该能遮住八分,综艺不是影视,不需要非怼他受伤的脸。在他被公众遗忘之前,秦湛潮决定抓紧时间把白映川的人气吸干净。   秦湛潮向白映川伸出了手:“你在姜叔叔的电影里有那么出彩的表现,是未来的后起之秀。你和若棠看起来挺熟啊?”   “我们是同班同学。”白映川点了点头,却没有再靠近姜若棠,距离感拿捏得恰到好处。   “原来是这样。”秦湛潮笑了一下。   齐延锋一直在关注着姜若棠那边的气氛,感觉到了秦湛潮对姜若棠的审视和观察,他并不担心姜若棠应付不来,但没必要一整个晚上和秦湛潮玩互相拉扯试探的把戏,又不是谈恋爱。   所以,齐延锋故意走了过来,和秦湛潮聊起了偶像剧制作,把他给带走了。   姜若棠笑着朝齐延锋点了点头,这个合伙人能处。   等到他们走远了,白映川才看着姜若棠的眼睛,淡声道:“确实,如果我在脸上伤疤没有修复的情况下来参加这种活动,会给虞姐带来很多公关上的麻烦。但你那天在病房里说的话,我还记得。”   “哦。你想说什么就说吧。”姜若棠淡声道。   “我的这道疤痕不可能完全消失,但也不至于无药可救。我不会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到阴影里或者退居幕后,如果有人想看这道疤痕,那就凑近了去看好了。我和冯莫山老师聊过了,大学期间可以跟着他一起演话剧,修复期间很难上荧幕了,但话剧可以有效锻炼我的演技,特别是台词和感染力。就算有一天,这道痕迹还是能在荧幕上被看到,我也会用自己的演技让观众忘记它。”   话说完了,白映川等待着姜若棠的回应。   “哦。”姜若棠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这将是一条荆棘之路,不仅仅要演技炸裂,还需要角色超强的魅力,才能让观众和投资方忽略他的伤痕,甚至肯定那道伤痕。   他再无法像上辈子那样去依靠、去攀附任何人了,甚至于他这张好皮囊的效果也因为瑕疵而大打折扣。   现实有多残酷,这个圈子更新换代又会有多快,不需要姜若棠来提醒。   白映川清楚地知道,坠入泥泞也好,浴火重生也罢,姜若棠都不会在意。   而现在的他,只是想被姜若棠看得起而已。   没有过多的留恋和踌躇,白映川转身离开了,走向那群正在观察和讨论他的资深媒体人。   虽然此刻勇气可嘉,但愿你光环散尽、被现实摧折之后,还能记得此刻的初心吧。   姜若棠端起盘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吃着蜜瓜火腿三明治。   赵长烽却挤了过来,蹙着眉头,一本正经地问:“你不会跟白映川旧情复燃吧?”   姜若棠本来都要把一个小蛋挞放进嘴里,因为这句话差点呛到。   “你可真是四字大师啊?为什么是旧情复燃而不是分道扬镳,一别两宽?”   “我一直在观察着白映川,时刻准备着,一旦他的眼神开始拉丝,我就把你拽走。”赵长烽活动了一下手腕。   “是吗?他的眼神拉不拉丝不重要。但再磨蹭下去你这个披萨凉透了就肯定不拉丝了。”姜若棠好笑地说。   “那个……如果你非得跟男生在一起,白映川这种的,我不放心。”   这老父亲的语气,把姜若棠给逗笑了,“那怎样的你放心?”   赵长烽差点说“我这样的”,随即立刻打住,他虽然又高又帅人品好,但他实在不喜欢男的,又道:“班长那样的我才放心。不只我放心,全家都放心。”   姜若棠心绪一颤,状似平静地笑了一下:“在你心里,‘班长那样的’是怎样的?”   “有原则和责任感,出现问题就想办法而不是闷头上去当炮灰,很温柔但不是中央空调,只对特定的人供应暖气。脑子又聪明,学什么都快,长得还帅,身材……比我差一点点吧!”   姜若棠拍了拍赵长峰的肩膀说:“除了最后一句,能夸你就多夸一点。”   “哼。”赵长烽歪着脑袋,看了看四周,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名利和关系,他不喜欢这样的场合,“能让人安安心心品尝美食嘛……”   两人达成共识,故意找了角落里的桌子,坐了下来,放下餐盘拿了饮料,也不再管大人们的觥筹交错,他俩悠哉悠哉地吃了起来。   姜若棠将玻璃杯子放在自己的面前,趴在桌子上,一手捋起额前的刘海,另一手拿着手机伸向远处自拍。   镜头正好穿过水杯,拍到姜若棠的半张脸,他笑得很开心,像只偷吃成功的小狐狸。   “感觉自己好幼稚,一点都没有那些平面模特拍出的质感。”   姜若棠瘪了瘪嘴,人家是慵懒的性感,自己是傻笑的瓜娃子,这是卖家秀和买家秀的区别。   不过想想,自己也不好意思把太过矫揉的照片发给陆归帆看,这样的画面里有一半自己出镜,还有一半宴会的场景被玻璃水杯给模糊了,让人对这个宴会充满想象,至少构图还不错。   姜若棠将照片发到了小群里。   发完之后又后悔了,现在学校里晚自习应该开始了,自己好端端发条信息,万一谁的手机震动了,被老师注意到了,没收手机什么的,自己就罪过了。   此时的教室里,大家都在刷题,物理老师慢悠悠地在座位之间巡视。   前排的简莎手机在抽屉里震了一下,她没有忍住,摸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小声道:“原来姜若棠打扮一下这么帅吗?”   听到那个名字,原本一脸平静在卷子上写字的陆归帆忽然停了一下。   本来总爱在旁边找机会缠着自己说话的姜若棠不在,他就已经很不习惯了,现在又冷不丁听到他的名字,陆归帆的心脏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拽下去,紧接着又弹起来差点从胸膛里挣脱出来。   他克制着自己的呼吸,第一次在上课期间把手机从抽屉里拿了出来。   那是他们的小群,姜若棠发了一张自己的照片。   明明还是平日里见到的那个发型,没有抹油腻腻的发胶,也没有任何修饰,只是换了黑色的西装,他趴在桌子上,面前的餐盘里大概是一些精致的点心,因为离镜头有些近而变得模糊,而姜若棠的大半张脸从玻璃杯后面露出来。   也许是因为会场的光线很明亮,和平日里不同,把姜若棠衬出了一种通透感。   他笑弯的眉眼还有凹陷的嘴角,有一点少年气,但是多看两眼就会产生一种微妙的像是心头发痒的感觉。   这样心无城府的样子仿佛天生就会让人想要欺负,想要让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想要让他哭出来。   “班长!老师让你上台解题!”   蔡寂的声音把陆归帆拉回了现实。   陆归帆抬起眼来,物理老师正用探究的目光看向他。   他瞥了一眼蔡寂,蔡寂的手指敲了敲练习卷的第二道大题。   直到他走上讲台,捏起了粉笔,起伏的心血仍旧没有平息,他脑海里的画面还停留在姜若棠的笑容上。   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本来想把姜若棠从脑海里清除,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就当是给姜若棠讲题了,不然以他学霸的方式做完这题,台下的同学们估计没几个能看懂。   “长烽,给我拍个照。”姜若棠把手机递给对方。   赵长烽正在往嘴里塞小蛋糕,而姜若棠才刚吃了几片三文鱼就开始作妖,“又不是走红毯,也不是什么娱乐圈的活动,你拍来拍去的怎么就那么自恋呢?”   “赵长烽,你再这样,可就要失去我这个哥哥了!”   “谁稀罕!”   嘴上那么说,赵长烽还是接过了姜若棠的手机,也不管姜若棠的姿势摆没摆好,咔嚓咔嚓一顿乱照,主打一个只要拍到人了就算完成任务,然后就把手机还给姜若棠了。   姜若棠一看,气得鼻子都要喷火了。   “赵长烽,你拍的什么鬼玩意儿啊!”   “那个鬼玩意儿就是你啊。”赵长烽凉飕飕地说。   姜若棠受不了了,来到赵长烽的身后,勒紧了他的脖子,“你给我拍照的时候就不能把相机摆低一点?你看我的头这么大,腿这么短!还有这张——人都糊掉了!这张眼睛都没睁开!赵长烽你是不是有毒啊,就你这种拍照技术,小心以后没女孩子喜欢你!”   “没事儿,等我以后找女朋友,我先问问谁要我给拍照的。有这个需求的全部pass!”   姜若棠的白眼都要翻到天花板上去了。   “我来给你拍吧。”略带调侃的声音从姜若棠的身后响起。   姜若棠一回头,竟然看见了陈淡。   没了皮夹克,套上男士礼服的陈淡竟然有几分儒雅。   “哇,淡哥……你穿上龙袍真的像个太子了呢……”   话音刚落,陈淡就拎着姜若棠的手机在他头顶上敲了一下。   “我们家也被邀请了,看来秦老爷子在为他的大孙子铺垫圈内人脉呢。刚一堆人来找我洽谈小甜果的商务,搞得我都没吃几口东西,肚子都瘪了,赶紧躲过来。”陈淡开口道。   陈淡这人吧,就算没吃过猪肉应该也见过猪跑,审美和拍照技术跟赵长烽应该不是一个层次的。   “那淡哥,朕认命你为御用摄影师,拍得不好就罚吃芥末红酒。”   相信陈淡不会再把自己拍成哈比特人了。   赵长烽白了他俩一眼,“都是拍照,这位不知道是鸡蛋还是手榴弹的哥们儿还能把你从小青蛙拍成白天鹅?”   “滚。”姜若棠拿起盘子里的小葡萄扔向赵长烽,“人家叫陈淡,人淡如菊的淡!”   没想到赵长烽反应特别敏捷,抬起胳膊轻松抓住,顺带扔进嘴里,挑衅地瞥了姜若棠一眼。   “来吧,巨星。摄影师已就位。”陈淡将手机举了起来。   姜若棠侧坐在桌前,单手撑着桌面,手指自然蜷起,放在了嘴唇上。   这本来是个成熟商务男装里装逼的姿势,但姜若棠的表情没有那种深沉的严肃感,眉眼间都带着笑,特别是嘴角的凹陷被手指遮住了若隐若现,反而有一种像是要使坏的灵动感。   “很可爱,还有吗?”陈淡没忍住笑了。   “什么?可爱?我那个pose明明很成熟的好吧!”   姜若棠不服气,他可是看男明星拍平面看了好多年的,怎么可能get不到他们的精髓。   、   看来还是要把自己年轻的脸露出来才行啊。   姜若棠将放在唇间的手转而放到了肩膀上,侧过脸去,下颌线变得明显,挺翘的鼻尖让他的少年气变得更加明显,那种介于青涩和成熟之间的气质有让拍照的陈淡顿感眼前一亮。   “别告诉我还是可爱?”   姜若棠歪了歪脸,看过来的时候陈淡笑而不语。   是的,还是可爱。   “比刚才帅气一点。”陈淡问,“还有其他姿势吗?”   赵长烽抬头看了一眼,本想说“臭美”,但他发现姜若棠摆的这些pose还真挺好看的。   “我要拍个站起来的,你记得要把我拍成宽肩窄腰大长腿。”   陈淡一边点头一边笑,其实姜若棠的身材比例是很好看的,窄腰和大长腿肯定是有的,只是这个宽肩嘛……确实有难度。   赵长烽摇晃着脑袋叹了口气,“考验技术的时刻到了。要把猫崽拍成老虎,真是辛苦你了。”   “等我回去,就把你那些球星卡全部卖掉!”姜若棠狠狠威胁赵长烽。   “我锁门。”赵长烽起身,去拿第二波,他反正是来吃自助餐的。   “淡哥,你看我这个成功人士的pose拽不拽?”   说完,姜若棠抱着双臂一脸严肃地看向陈淡。   陈淡憋不住笑出声来,“像小孩子装大人。”   “那些营销课封面上的洗脑讲师不都这个pose吗?看来我没有干传销的形象啊。”   姜若棠一边肩膀向下,原本龙傲天的造型忽然变得不再那么紧绷,随着姜若棠的弯腰,一点一点慵懒起来,当姜若棠侧目,视线透屏而来的时候,那种毫无知觉的蛊惑感,让陈淡有点惋惜。   搞什么艺术啊,你原地出道,我们也能赚个盆满钵满啊!   正在和齐延锋聊天的秦湛潮视线余光正好看到了这一幕,侧过脸来,“没想到若棠竟然跟陈家的公子这么要好?”   齐延锋一听就知道对方在担心姜家是不是和陈家也联合起来了。   何止是联合啊,陈家的公子正在给姜若棠打工呢。   “哦,我听我弟弟提过一嘴,他们一起打过台球。这帮不着调的家伙在一起,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干什么?把人家姜导演的儿子都带歪了。”   说完,齐延锋还叹了口气。   秦湛潮笑了一下,“打桌球而已,休闲娱乐,谈不上带歪。”   此时的姜若棠跑到了陈淡的身边,将手机拿了过来,“给我看,给我看!”   姜若棠坐了下来,刷起了照片,“你技术还真不错,拍得还蛮好的。”   陈淡好笑道:“我都不知道你这么臭美。阿泽跑去海岛度假了,赶不上这场晚宴。他要是看了我给你拍的照片,肯定捶胸顿足。”   “没事儿,等过几年我们转型成功了,也搞个晚宴,让阿泽来当吉祥物,专门负责给员工发红包。”   光想象那个画面,陈淡都笑得合不拢嘴。   想到这里,陈淡开口道:“我们没一起合过影吧?”   “啊?”姜若棠愣愣地抬起头。   这时候陈淡的手已经轻轻搭在了他的肩头,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摁下了快门,可以料想一会儿得发照片去齐晏泽那里显摆。   “我好像还没摆pose……”   照片里,姜若棠睁圆眼睛的样子就像看到什么有趣事物的小猫,微张着的嘴唇欲言又止。   “你还想摆pose啊,那种新项目落实的剪彩pose吗?”   “那多没意思啊。”   姜若棠拍了拍陈淡的肩膀,“来,销冠,请坐。”   “哦。”陈淡挺有兴致地坐了下来。   姜若棠从旁边拿了白色的餐巾,在手里卷啊卷,成了一个环形,站在了陈淡的身后。   “赵长烽,来拍个照。”   “天啊……你们有完没完啊……我都没见过男生像你俩一样爱拍照!”   嘴上这么说,赵长烽还是接过了姜若棠的手机。   姜若棠站在陈淡的身后,将那个白色的餐巾王冠戴在了他的头顶上。   “你俩还挺会玩。”赵长烽乱拍一通把相机还给了姜若棠。   “长烽,我俩还没拍过呢!”姜若棠又跑到赵长烽的面前。   “什么?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干嘛还要拍照啊!” 第89章 毕业照   姜若棠用哄劝的语气说:“哎呀,别这样啊!等以后上大学了,咱俩一个学艺术一个搞体育,肯定不在一起了。到时候你想我了,跟我都没有合影,会不会很遗憾?”   “呸呸呸,什么遗憾啊,乱七八糟的!”   赵长烽虽然不耐烦,但今天难得穿这么好看,跟姜若棠拍个照也行。   于是两人凑到了一起,为了配合姜若棠的身高,赵长烽还特地弯下腰,两人靠得还挺近,赵长烽本来不想笑的,谁知道姜若棠就一直掐他腰上的软肉,逗得赵长烽笑了起来。   这样的画面被记录在了赵长烽的手机里。   远处,秦湛潮已经回到了母亲的身边,两人的目光正好看到了打闹拍照的姜若棠和赵长烽。   “若棠这一年的变化挺大,和我印象里的完全不同了。”   “哦?哪里不同?”秦湛潮看向母亲。   “就去年,他还因为他爸爸和赵云疏在一起的事情闹不开心呢,但你看现在,和赵云疏的儿子处得多好?跟亲兄弟似的。一家和睦,比什么都重要。”   “难道不是因为赵云疏同意了财产公证?据说能继承姜叔叔股份的就只有若棠。继母和继弟都没有威胁了,姜若棠没必要再防备他们了,还不如在外人面前兄友弟恭。”   秦湛潮想起自己的叔叔和堂弟,经历过兄弟阋墙和内斗的他,从不相信亲情,只有永远的利益。   “可是从你姜叔叔说的来看,若棠是真的对长烽很好的。长烽的训练师和体能教练都是若棠特地要求他爸爸去请的,就连长烽被首都体大选去试训,也是若棠特地剪辑了他的比赛视频发给对方教练。若棠对长烽是很上心的。男生之间只要互相理解了,感情就会好得特别快。”   秦湛潮瞥了姜若棠一眼,他只有跟自己的堂弟在很小的时候这般玩闹过。   姜若棠和赵长烽之间甚至没有血缘,未来一旦赵长烽触及姜若棠的利益,他还能对他这么好吗?   晚宴结束了,姜若棠坐在车子的后排,拿着手机翻看着自己的那些照片。   “啧啧,自恋。”赵长烽哼哼道。   “是吗?这也算自恋?”姜若棠把手机伸到赵长烽的面前,屏幕上是赵长烽吃得两颊鼓鼓的样子。   “你偷拍我!”   “讲道理,我都把手机怼你脸上了,是你吃得太入迷了好不好!”   “你……你不许发群里,不然我跟你绝交!”   “我留着自己欣赏,每天回顾一遍你吃东西的傻样子。”   两人闹了一会儿就到家了。   姜若棠洗漱之后回到房间里,拿出手机发现赵长烽已经在小群里发了许多照片了。   有各种美食,还有餐厅落地窗外的夜景,虽然这家伙拍照一点都不讲究构图,但足够让蔡寂和简莎哇声一片了。   姜若棠本来想把自己的照片也发上去,但那样好像就真的很自恋了。   而且……陆归帆在小群里一声不吭,不知道是不是在看书。   这家伙就不能关注一点数理化之外的东西吗?   姜若棠莫名其妙就很想往这位学神的脑子里塞一点吃喝玩乐。   他选了几张自己的照片,单独发给了陆归帆。   [我帅不帅?]   过了好一会儿,陆归帆都没有回应,姜若棠歪了歪嘴,心想这家伙肯定在看杨教授越洋给他寄来的期刊。   好气啊,期刊比活生生的人都重要嘞!   不过陆归帆就算看到了他的照片,估计也会淡淡地评价一声“臭美”。   过了几分钟,陆归帆洗完澡回到了房间里,又看了会儿书,睡前上闹钟才发现姜若棠发了好几条信息来,自己竟然都没看到。   他的同桌穿着礼服的样子是很好看的,清爽的笑容,亮晶晶的眼睛,就像一个发光体。   慵懒,随性,灵动,甚至还有点可爱。   陆归帆靠坐在床头,手指放大姜若棠的照片,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总觉得姜若棠什么都是好的,靠近自己的样子很可爱,笑起来眼睛里像是有星星。   陆归帆不知道怎样算作好看的人,但姜若棠真的很好看。   不知不觉,陆归帆就靠在床头看了许久。   虽然知道此时的姜若棠多半已经睡觉了,但看到他那条[我帅不帅]的信息,他还是在手机上摁下“很帅”两个字。   第二天早晨,姜若棠被闹铃震醒。   他迷迷糊糊将手机摸了过来,看了一眼时间,以及一条未读信息。   揉了揉眼睛,姜若棠随手将信息点开,竟然是陆归帆的回复?   “很帅”两个字让姜若棠就像忽然被打了鸡血一般,猛地坐了起来。   铁树开花了,陆归帆竟然夸他帅?   这家伙不该一本正经地回复他“无聊”吗?   果然,当了同桌,就会有同桌的待遇啊。   上学的路上,随手一刷手机就发现白映川又占据了各大平台的头条,粉丝们对他的怜爱之情更深了,大方展示自己的瑕疵,让一些路人都对他心生好感。   特别那句“不完美的裂隙,是光招进来的地方”,像是在昭示白映川的“重生”。   但姜若棠只关心这一波小甜果的流量有没有跟着水涨船高,天大地大,赚钱最大。   一来到学校,简莎就很兴奋地凑过来问他在宴会上有没有见到哪些明星。   姜若棠说了几个经常和寰宇合作的大腕演员,简莎感慨道:“姜若棠,你的生活和我们相比,简直就像另一个世界。”   一旁的陆归帆垂下眼,默默地看着眼前的参考书。   姜若棠耸了耸肩膀,“什么另一个世界啊,有机会你去了就知道,可无聊了。和家长会没什么两样,都是在一起吹嘘。只不过家长会吹嘘自己的孩子没怎么看书努力就考了好成绩,那个晚宴就是吹嘘自己见过哪个明星的素颜、和哪位视帝视后喝了酒罢了。”   赵长烽点头道:“关键是小蛋糕做的还没学校三条街外的甜品店好吃。”   姜若棠点头:“看吧,我们长烽总结的多实在啊。”   过了一会儿,姜若棠又凑向陆归帆,“班长,我们当了三个多月了同桌呢。”   “嗯,怎么了?”陆归帆抬了抬眼皮。   “跟我合个影吧。我们是同桌,可是却一张照片都没有,等以后你成为什么响当当的学者了,我都没有证据证明我跟你曾经是同桌。”姜若棠很认真地说。   陆归帆还没回答呢,简莎就打趣道:“怎么听起来就像是‘我们都谈恋爱了,可是竟然一张合影都没有,想要怀念都没有爱过的证明’。”   姜若棠满脸黑线,“莎姐,你每天都看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小说,感觉把脑子都看坏掉了。”   陆归帆却说:“那就拍吧。”   这一下,简莎的眼睛都亮了,直接朝姜若棠伸出了手:“来来来,我来帮你俩拍!”   姜若棠本来不抱希望,总觉得陆归帆不是那种会留念过去的人,对他来说高中应该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没必要多愁善感,但没想到陆归帆却答应了。   他有些惊讶地看着陆归帆。   简莎已经拿着手机来到了他们前面,还打了个响指,“两位帅哥,看我哦。”   姜若棠的喉咙动了动,那一刻他满脑子什么都想不起来,无所谓凹造型,也不在乎自己被照得是否难看,他只是单纯觉得开心,心脏鼓动着,无与伦比的情绪在血液里涌动。   二十八岁的陆归帆曾经带着那张高中毕业的合影给姜若棠看。   那时候的姜若棠因为父亲的事情在班上已经被边缘化了,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很不显眼。   而陆归帆则坐在班主任的身边,平静温润的目光看向前方。   他们在一张小小的照片里天南地北,仿佛有千山万水。   但此刻,陆归帆的胳膊搭在姜若棠的肩膀上,掌心很暖。   姜若棠歪着脑袋,他没笑得太厉害,因为一旦笑得太开心了他眼睛就弯起来了。   “你俩都这么正经啊,感觉貌合神离。”简莎的手伸过来,把他俩的脑袋向中间推了推,“这样才对嘛!”   又拍了两张,简莎把手机还给了姜若棠。   姜若棠笑着对简莎说:“你会这么好心给我们拍照?有什么要求,说吧!”   简莎露出“你果然懂我”的表情,“我也想高考前在学校里拍一组纪念照啊。姜若棠,你好歹是导演的儿子,由你出手,给我拍一组氛围感大片啊。”   姜若棠顿觉任重道远,“氛围感大片?”   那我是不是还得临时学一学PS啊。   身后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当它距离归零越来越近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除了对高考的恐慌,还有对前途的未知以及……即将分离的惆怅。   人生中有些微小的、透明的、纯粹的东西,在离开这个校园之后,不知道还能保留多少。   五月底,学校组织高三的班级拍摄毕业照。   他们高三一班是排在第一个的。   虽然老师一直不希望学生们把时间浪费在打扮上,但这一次宋老师破天荒地准备了梳子、镜子,一些小头饰放在讲台上,“有需要的同学可以来借用,整理一下自己。不过借完了要还啊,这些可都是你们英语老师贡献出来的。”   简莎早有准备,对着镜子梳理自己的刘海,看着她,姜若棠想到的就是那句“对镜贴花黄”。   还以为简莎是个假小子,其实很爱美。   简莎整理好了自己,又帮蔡寂打理了一下他的小卷毛,帮赵长烽修眉毛。   “我的眉毛长得多好,不用剔啦!”   “你眉毛乱七八糟的,修出形状会比较精神啦!”   “我不要,哪有男人修眉毛的……”   赵长烽想要躲,却被姜若棠给制住了,“给他修!长烽,听哥的话,眉毛修了显得精神利落!”   “你们……要要……要修我眉毛可以,但不能修成那种又细又长的……”   “好好好,不会!剑眉,剑眉!不信你自己看看!”   简莎动作快,三下五除二就给赵长烽修好了。   赵长烽对着小镜子左看右看,摸了摸下巴,“好像是变帅气了!”   “是吧。下一个谁来我这里修?”简莎挥了挥自己的眉刀。   “给我修一下吧。”蔡寂举了举手。   蔡寂的眉毛比较疏淡,虽然形修了出来,但是整个人还是差了点什么。   简莎给姜若棠使了个眼色,“借支眉笔去。”   “啊?我上哪儿借?”   简莎用下巴示意了一下前排的陈敏真,那可是他们班的班花。   “好吧,为了蔡蔡。”   姜若棠刚要起身,陆归帆却先一步离开了位置,“我去借。”   陆归帆走到了陈敏真的书桌边,淡声问:“陈敏真,能借一下你的眉笔用吗?”   名叫陈敏真的女同学抬起头,正好透过镜片对上陆归帆的眼睛,微微怔了一下。   自从陆归帆换了镜片,和学神对视超过三秒就入选了他们学校的三大心动挑战。   陈敏真还觉得太夸张了,陆归帆的眼睛再好看还能比过白映川吗?   但此刻……老天爷,都进入毕业倒计时了,陈敏真忽然get到了陆归帆的美。   “哦,好……要棕色还是浅灰色?”   “给蔡寂用,我也不知道他适合什么颜色。”   “他适合浅棕色。”陈敏真从化妆袋里拿了一支递过去。   “姜若棠适合什么颜色?”   “啊……”陈敏真回头瞥了一眼正在和简莎聊天的姜若棠,“他应该也适合浅棕色的。”   “好的,谢谢。一会儿就还给你。”   陆归帆很淡地笑了一下就转身了。   陈敏真歪了歪脑袋,然后对自己的同桌兼闺蜜说:“我发现班长的眼睛其实长特别好看啊!”   “你才发现啊?”   “而且他刚才问我借眉笔的时候,好温柔啊。跟平常收作业的时候一点都不像!”   “有没有错过一个亿的感觉?”   陈敏真用力点头,“有啊!”   “别想了,这一个亿只属于班长的同桌。”   陈敏真又回头看了一下,只见姜若棠笑呵呵地接过那支眉笔,递给了简莎。   蔡寂半仰着头,简莎在描眉方面还挺有天赋,画得不深不浅。   “你们说……林鹿会来拍合照吗?”   蔡寂说完,才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起那个名字。   但是姜若棠却明白蔡寂为什么会想起他,因为很早以前,蔡寂也是班上的边缘体,总是很难融入社交。   “他不会来的。宋老师邀请过他,他以现在住的地方离比较远为由婉拒了。”陆归帆答道。   听到这个,姜若棠叹了口气。   林鹿这个人,自卑的同时自尊心又过强,他是不会来承受来自同学们的批判目光的。   过了没多久,宋清河就进教室请大家下楼去。   “打扮好了吗?检查一下嘴角有没有饭粒!西装和衬衫都扣好了没有?宝宝们下楼哦!”   大家嘻嘻哈哈笑着下了楼,午后的日光不算太强烈,但又明媚得充满希望。   宋清河、汪夫子还有其他任科老师都在第一排坐下,身为班干部,陆归帆和简莎也在第一排坐下,陆归帆就在老师的身边,可以说稳坐C位。   姜若棠故意来到了陆归帆的身后,他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陆归帆是最守规矩的,姜若棠猜想一会儿正式开始拍摄了,对方一定会挥开他的手,所以能搭一会儿算一会儿。   等到摄影师透过镜头看向他们,数“一、二、三!”   就在姜若棠即将把自己的手放下去的时候,陆归帆忽然抬起了手,轻轻压住了他的指尖。   那一刻,姜若棠的心脏仿佛陷入了蜜糖里,也许这对于陆归帆来说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但此时此刻姜若棠知道,自己对于他来说一定是特别的。   因为陆归帆不会让除他以外的第二人在拍集体照的时候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那天五点半就下课了,简莎拉着姜若棠给自己当摄影师,说是要趁着黄昏日落拍一组顶楼的照片。   “好吧,女王大人。”   等他们来到了教学楼顶,才发现不只是简莎,还有其他秘密的小情侣竟然也在这里拍照打卡。   还好墙上没有人写什么“XX我爱你”或者表白伞之类的东西,因为无论谁喷上去或者刻上去了,都会被学校无情铲掉。   北城光耀可以有学神的传说,但留不下罗曼蒂克的痕迹。   姜若棠很会拍照,他一边找角度,一边指导简莎摆pose。   “莎莎,下巴抬起一点,拽一点,好的好的……就是这样……”   “莎莎,脚尖朝我,对……撑着下巴,不用看我,看远处,对对对!”   “仰头笑,再笑大一点,再开心一点,想象一下蔡蔡的小羊毛!”   当姜若棠专心致志拍简莎的时候,陆归帆也拿出了手机,他拍到了姜若棠的侧脸。   就像剪影一样,圆润的脸颊轮廓,又翘又浓郁的睫毛……   那一刻,陆归帆有一种全世界随着太阳落下,只有姜若棠清晰存在的感觉。   心里面有岩浆般的情绪不断向上涌,最终和落日融为一体。   正在拍照的小情侣都忍不住过来,女生凑着看姜若棠的手机屏幕。   “哇……真的拍超好……那个姜若棠,你能帮我们拍一下吗?”   对于他们来说,青春只有一次,初恋也是。   姜若棠没有推诿,帮他们拍了好几张,然后又请他们帮忙。   “我们五个也拍个照吧。”   蔡寂一听,用力点头,“我早就想提议啦!”   就连最不爱拍照的赵长烽都点头,“是得拍一张留念。”   于是他们都靠着顶楼的围墙,简莎站最前面,接着是姜若棠歪出脸来,后面是蔡寂、陆归帆还有赵长烽。   这个纵深的构图在姜若棠的指导下,还真的拍出了艺术大片的感觉。   五月,就这样结束了。   高考近在眼前,班上的课业也以自由复习为主,学生在课堂上刷题,老师坐在台上随时准备讲解。   而陆归帆则争分夺秒地为赵长烽押题,为姜若棠做最后的冲刺。   “班长,你真义气。”赵长烽说。   “没什么,都是朋友。”陆归帆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说真的,过去的两年,我想都没想过我们会这样心平气和的说话。”赵长烽开口道。   陆归帆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正在和综合大题死磕的姜若棠,“过去的两年,你也没想过自己会叫他‘哥’。”   绞尽脑汁也只写了几步的姜若棠回过头来对陆归帆说:“你晚上……能不能跟我们回家?”   赵长烽没多想,回了一句,“就是骡子也得休息休息,这都最后几天了,你还想榨干班长最后的价值啊?”   “我不是……”姜若棠张了张嘴,解释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他只是紧张,所以睡不着而已。   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的,哪怕是复读,也有不少第二次考得还不如第一次的人。   就算知道高考失利了也不代表人生结束,但毕竟自己努力了差不多整整一年,千辛万苦把扔到九霄云外的知识收回脑子里,这要是考不上,姜若棠会怀疑人生。   更重要的是……如果没考上,又或者没考去首都,就意味着要和陆归帆分开了。   以对方的能力,拿个省状元就像探囊取物吧。   他一定会去首都的。   直到那天的课上完了,姜若棠慢悠悠地收拾着东西,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的侧脸,开口道:“如果真的担心晚上忽然有什么问题想问,我去你家陪你?”   姜若棠喜出望外,几乎想也不想就点头:“要的!要的!”   对于陆归帆来说,他自认为自己的性格并不讨喜。   从小到大,他不会说好听的话,帮了别人也不会标榜自己,还一板一眼地太较真。其他亲戚也说过,高智商低情商,读书再好进了社会也会吃亏。   但姜若棠不同,他接受的、想要亲近的就是原原本本的自己。   陆归帆轻轻按了一下姜若棠的后脑勺:“那么你收拾东西可以快一点了吗?”   “很快!非常快!”   把书包挂在肩头的赵长烽无语道:“男人,是不可以说自己很快、非常快的。”   姜若棠送了一个大白眼给对方。   晚上,姜若棠躺在靠墙的位置,心情很激动,特别是听见稀里哗啦的水声,脑海里自动播放起蒸汽缭绕中的动感画面:陆归帆仰着头,湿润的黑色发丝贴在脑门上,就像海妖一样,水流蜿蜒地沿着他的脸颊,脖颈,肩膀,汇聚而下……   然后姜若棠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打住,打住,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偶像剧要是这么拍都会被说土!   姜若棠觉得自己脑子里垃圾太多了,就在他滚来滚去想要把那些废料都晃出去的时候,卧室的门开了,陆归帆就站在门口,愣了一下。   “你怎么又玩起毛毛虫过家家了?还能从你的蛹里面钻出来吗?”   “就……你不在,我有点无聊而已。”姜若棠随口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当他看到陆归帆没有扣紧的睡衣领口时,愣了一下。   陆归帆的锁骨……真的好看。   之前陆归帆还会把自己的扣子扣到最上面,简直男德典范,姜若棠想看都看不到。   五月底的天气已经变热了,虽然晚上还有点凉意,但刚洗完澡出来还是会觉得热,陆归帆送了一颗扣子,姜若棠总算看了点不一样的风景。   陆归帆一边低头看着忽然安静地姜若棠,一边向外勾着衣领散热。   这热气仿佛都要跑到姜若棠的脸上去了。   姜若棠觉得自己的自制力濒临挑战,被子里越裹越热后背冒汗,但没了被子他的反应就一览无余,真的是好矛盾啊。   要怪就怪十八岁的身体,荷尔蒙太旺盛!   但陆归帆就是他的心头好啊,这要是换了二十八岁……恐怕也一样。   陆归帆起身,坐到姜若棠的书桌前吹头发,正好背对着姜若棠。   趁着这个机会,姜若棠把被子一掀,冲进洗手间里……总算可以尽情地倒废料了!   过了好一会儿,洗了把冷水脸,姜若棠确定自己哪儿都不红了,这才回了卧室。   一进门,就看见陆归帆已经靠坐在床头,刚吹干的短发蓬松柔软,他戴着那副黑框眼镜,封印了百分之七十的颜值,也封印了百分之百的欲望,再配上他已经扣到最上面的睡衣扣子,姜若棠深吸一口气,真的好禁欲。   然后他故技重施,明明可以从床尾爬上去,他就非要从陆归帆的身边跨进去。   陆归帆根本没有看出他的险恶用心,反而抬起手来撑着他的腰,用他非凡的臂力轻松地把姜若棠送进了里侧。   姜若棠躺下之后,陆归帆就将床头灯关掉,把眼睛摘了下来。   “若棠。”   还没来得及适应黑暗,陆归帆这么轻轻唤他的名字,姜若棠的心脏就像空旷的房间,而陆归帆的声音就在这个房间里一层又一层地回响。   “嗯?”姜若棠侧过身,仰起脸,看向陆归帆。   这种感觉很奇妙,因为陆归帆的五官轮廓越来越清晰,而他是肯定看不清姜若棠的。   “我觉得你不需要为高考而紧张。你很努力,也很聪明,你想要的都会得到。”   姜若棠的喉咙动了动,开口道:“我只是怕万一……万一我没考上,但你们都走了……”   其实,我真正紧张的不是高考,而是和你分开。   陆归帆的手抬了起来,摸了一下姜若棠的头顶,“那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可以陪你复读。”   姜若棠整个人都怔住了。   一切仿佛迅速倒流,回到上辈子陆归帆为了照顾他而放弃杨教授给的海外机会。   陆归帆永远是陆归帆,不曾变过。   “我不用。”姜若棠闷闷地说。   陆归帆以为他生气自己提复读的事情,觉得自己小看了他之类,正想着要怎么安慰,姜若棠蜷了起来,就像上一次自己在这里睡的时候一样,他像是要钻进自己的怀里来。   “我一定会考上,不会让任何人为我牺牲。”   姜若棠很坚定地说。   这辈子,无论自己和陆归帆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一辈子的同学,朋友或者有朝一日姜若棠能所愿皆所得,姜若棠最想要的就是陆归帆能有光明的未来。   “傻瓜,这算什么牺牲,顶多是……gap year吧。”   “Gap year不是这么用的!”姜若棠又补充一句,“不要叫我傻瓜。”   “你不傻吗?”陆归帆笑了一下,“电子只要一进入磁场你就分不清楚方向了。”   “少来,跟你比人人都是傻瓜。”   姜若棠假装生气了,转过身去看着墙,但是心里却由衷感觉到高兴。   像是陆归帆这样永远目标明确的人,竟然会说陪他复读。   哪怕只是安慰,都让人觉得分外珍贵。   他就这样保持背对着陆归帆的姿势大概五分钟没动过,没想到陆归帆竟然先侧过身。   当陆归帆把胳膊绕过来轻轻搭他身上的时候,姜若棠心率陡然变快,妈啊,本来就睡不着,陆归帆在自己身边好像会更加睡不着了!   “若棠,你的画已经能在画廊展出了,你还拿到了高规格艺术比赛的大奖,你有着非常远瞻性的视野所以你做出了那么多又成功又让前辈惊讶的投资决定。你的人生已经赢过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人了……所以对于我还有长烽以及你身边的朋友来说,你的优秀出类拔萃,不是高考可以定义的。”   陆归帆的声音很平稳,像是在说一个没有主观色彩的客观事实。   “除了我,你还这样夸过谁?”   “村里隔壁邻居家的小孩。”   “你为什么夸他?” 第90章 高考结束   陆归帆斟酌了一会儿,回答道:“他……知道一加二等于三,但是做不出二加一等于几,被他爸妈说他傻……”   姜若棠在黑暗里捂住自己的眼睛,他小时候……好像也是这样的?   “那……你怎么夸他的?”   “我问他二加二等于几?他说等于四,我说真棒,你一点也不傻。”   姜若棠立刻回过身来,看着陆归帆的眼睛,他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在逗自己,谁知道这家伙的眼神真诚的不得了。   “谢谢你嘞!感觉我也被你糊弄了!你这个糊弄学大师!”   陆归帆很轻地笑了一声,带起的空气透过姜若棠的耳膜,引得心脏一起轻颤。   “还是睡不着吗?”陆归帆问。   “有点。你能陪我聊会儿天吗?”姜若棠翻过身来,趴在枕头上看着陆归帆。   “聊什么?”陆归帆一边说,一边抬手去拿床头柜上的眼镜,但是姜若棠却摁住了他的手腕。   “聊天而已,你拿眼镜干什么啊……你一戴眼镜我就紧张,感觉像是要起来刷题了。”   听他这么说,陆归帆笑了起来,低沉的笑声配着喉部的震动,让姜若棠有一种想要死咬住对方喉结的冲动,看这家伙还怎么云淡风轻。   “你想聊什么?”   “聊点俗气的,八卦的……你从小到大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明星、邻居家漂亮姐姐、气质型老师这些都算,只要你心动过的……或者在生理上能吸引你的也算。”   “怎么算生理上吸引?”   “你个学霸在我面前装不知道什么是生理上的吸引,那就没意思了。”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要把心动和生理吸引分开。因为这两样对于我来说,标准都是一致的。”   姜若棠差一点就要问这个人是谁,但转念一想还是不知道的好。   因为如果是现在进行时,这个人百分之九十九不是自己,听了还得难受。   但就是按耐不住那颗心啊,陆归帆竟然可能有喜欢的人,至少曾经喜欢过,还承认生理吸引?   他这种人不该是看着动作电影都能面不改色到结局的吗?   “你应该喜欢那种端庄温柔的类型,而且还是成绩很好,能跟你讨论天上的星星,也绝对不会搞不清楚电子在磁场里的方向,而且一带回家,你爸爸和你妈妈就会喜欢的眉开眼笑的类型。”   姜若棠一边说,陆归帆的胸膛就在轻轻震,仿佛在憋笑。   “你干嘛?聊天啊,你不能好好聊,非要在这里装吗?我说的不对吗?”   “我不喜欢端庄温柔的。”   “那你还能喜欢小妖精?”姜若棠没好气地说。   没想到陆归帆竟然反问:“怎样算小妖精?”   “就长得好看,特别会勾人,甚至还有点作的。”   “那我喜欢小妖精。”陆归帆回答得很肯定。   姜若棠一听,直接爬了起来,“看不出来啊,你平日里那么闷,原来心里这么骚。”   “呵呵。”陆归帆抬起手,在姜若棠的后背上拍了一下,“我不喜欢和人讨论天体力学,看星星不能单纯一点吗?人又不是电子,干嘛成天往磁场里转悠,分得清左右不就好了?”   “可你爸妈肯定喜欢贤惠型的。”姜若棠闷闷地说。   自己每次去陆家,就像贵客临门,陆归帆的爸妈又是忙着做吃的,又是去超市买零食水果,特别是车厘子,对于他们来说是死贵死贵的水果,但只要陆归帆说一声“姜若棠喜欢”,他们一箱一箱的买,一点都不省钱,还一颗一颗洗好了给放桌上,跟伺候小祖宗一样。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以陆归帆的家庭观,找对象肯定不找小少爷这种类型的。   陆归帆的手掌忽然摁在姜若棠的脑袋上,“我爸妈喜欢你这种的。你觉得你自己贤惠吗?”   这句话在姜若棠的心里媲美核爆,血气都要冲上姜若棠的脑门顶上了。   但是陆归帆喜欢小妖精,可惜……自己不是当小妖精的料。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躺回了床上,心里莫名有些空荡荡的。   “又想什么呢?”   “我在想,你这么聪明,以后一定会有很多专利,可以赚很多很多的钱。你……会怎么花?”   “买你的画。”   “我可以送给你的好吧!”   而且好多画的都是你,我也没给过你钱。   “那就买个画廊,展出你的画。”   姜若棠是真想掐住对方的脖子,摇晃起来叫他别说了。   这些话听着就像表白一样,简直就像金屋藏娇。   只不过陆归帆收藏的不是姜若棠本人,而是他的思想,他呈现的美。   “好啊。你以后买个画廊,我把所有关于你的画都放在里面。”   陆归帆微微怔了一下。   那我要买一个很大很大的画廊,这样你才能画很多很多的我。   过了一会儿,陆归帆发现旁边的姜若棠没有动静了,看来是睡着了。   这就是姜若棠的本事啊,把别人的心搅和乱了之后,自己倒是挺心安理得啊。   陆归帆呼出一口气,眉心微微蹙起,他很不习惯。   是的,这个睡觉的姿势很不习惯。   ——姜若棠离他太远了。   他的胳膊伸到了姜若棠的脖子下面,微微用了一点力,姜若棠就像被影响了轨道的行星,自动翻身,蜷缩了起来,脑袋朝着陆归帆的方向靠去。   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像温柔的潮水涌向自己,陆归帆的心神也跟着平静下来。   最后一周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黑板上的倒计时归零,他们这批学生也将走上高考的考场。   这对于很多人来说,是人生的分水岭。   早晨起来,赵云疏就把两个孩子的准考证、文具、身份证来回检查了好几遍。   赵长烽和姜若棠正在吃着娟姐做的早点,姜怀远正在看今天的晨报,一边看一边状似无意地说:“考试的时候别心急,先扫一遍卷子,大致了解一下难度,先把简单的都做了。别为了个别题目死磕啊!”   本来姜若棠是神经紧绷的,但是看到赵长烽和姜怀远的样子,他只觉得好笑。   “长烽,你筷子拿反了,能夹的起来吗?”   “爸,你报纸也是反的,你看得懂吗?”   被拆了台的两人脸都红了。   赵长烽:“反着我也能把肠粉夹起来!”   姜怀远:“我拿着报纸……只是想凹……凹个造型而已。”   “是是是,对对对!”   赵云疏从楼上走了下来,听着高跟鞋有节奏的声响,楼下的三个男人集体抬头。   “哇……妈,你这个旗袍……是哪个剧组借来的?也太华丽了吧?”   赵长烽惊得卤蛋都掉了。   赵云疏眉梢一挑,“你懂什么,这是我一个月前就开始准备的——龙凤呈祥!”   姜若棠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上辈子他和赵长烽参加高考时正好处于姜怀远被羁押的阴影之下,赵云疏一边要安抚这两个孩子高考,一边要为丈夫四处奔走,根本就没有精力搞这个传说中的“旗开得胜”。   “若棠,你说好不好看?”赵云疏的眼神瞥过来。   姜若棠立刻点头,“真霸气!”   “霸气就对了!”   去考场的路上,姜若棠就收到了来自陆归帆的信息:[我会一直陪着你。]   切,明明我们都不在一个考区,还一直陪着我呢。   语文发挥的规规矩矩,该背的都被陆归帆还有简莎押着背过了,作文也应该没走题。   等到下午的数学考试开始,姜若棠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我存在于你解题的每一步。   姜若棠真的是下笔如有神,一路顺畅直到最后两道大题才稍微有点卡。   就连赵长烽考完数学出考场的时候,都跟赵云疏还有姜怀远说:“你们之前还为了我俩高考的事情去庙里拜拜,现在看来根本不用去庙里,直接拜陆归帆就行了!他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起码三分之二的题型都被他压中了!”   赵云疏一听,喜出望外:“一百五十分的三分之二就是一百分啊!长烽,你数学能考一百分?”   赵长烽的脸立刻垮了下来,“但是班长压中的三分之二里,我也只有三分之二有把握……”   赵云疏用力捂住眼睛,“我就不该问你!”   小综合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特别是遇上电子在磁场里的题型,姜若棠就闭上眼睛想象陆归帆就坐在自己的身边,在他的卷面上伸出手,耐心十足地给他分析着电子的运动方向,他对自己说,这应该是最后一次分析磁场了,就让他们之间最终了断吧!   为期两天的高考就这样结束了。   赵长峰迫不及待地在小群里摇人:[哥哥姐姐们,管他考得好不好!KTV走起啊!]   简莎还有蔡寂立刻响应。   姜若棠也在群里举手,等了好一会儿,陆归帆的信息才发来,问去哪个KTV。   结果没想到今天的KTV太火爆了,赵长烽联系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有包厢。   就在他们想着干脆去姜若棠家里嗨的时候,白映川在班级大群里发了条信息:[各位同学们,我一周前就订了个大包厢,欢迎大家一起来玩,高考之后让我们一起聚一次吧!]   群里立刻就炸了,大家都疯了,要知道主流媒体都没能get到白映川受伤后的照片,就算有私照流出,也都是戴着棒球帽和口罩,捂得严严实实的那种。   无论是粉丝还是路人,都很好奇白映川的脸到底怎么样了,更不用说他是这群普通学生们能够接触到的唯一的流量明星,而这一次KTV聚会颇有青春散伙饭的意思。   姜若棠看了看手机,白映川只在班级群里统计人数,哪怕他一直没有在群里冒泡,白映川也没有私信问他,仿佛他们之间真的已经回到了最普通的同学关系。   赵长烽在他们的小群里问:[去吗?]   简莎第一个回复:[去啊!免费!还能比那些狗仔都先一步看到大明星的恢复情况,不去就亏啦!]   姜若棠摁住了额角,这个简莎啊……   没想到陆归帆直接就在大群里回了一句:[我和姜若棠也去。]   姜若棠的眼珠子都要蹦出来了,他还以为陆归帆喜欢安静、人少的场合呢。   不过“我和姜若棠”这个说法,他越看越开心。   他忍不住问陆归帆:[你还挺主动的嘛!]   陆归帆只回答了一个[嗯],实际上他也想要现场看一看,白映川的颜值在姜若棠面前还有没有核心竞争力。   大概是最后一次的高中聚会,白映川下了大手笔,订的KTV竟然是在金商MALL的B座,不但有超大空间和高级音响,还有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城市星光,和他们遥遥相对的A座塔身上是巨大的LED屏幕,上面是各大品牌的广告轮番播放。   其中就有白映川代言的休闲运动品牌。   来的同学不少,大家身上穿着的都是自己的衣服,和平日里千篇一律的样子相比,今天终于从高考的重压中解脱,整个包厢里都是放飞的自由感。   同学们陆陆续续地到来,白映川依旧是所有人的中心。   这家伙似乎是要把素颜进行到底,脸颊上的伤痕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就这么敞着让所有人同学看。   甚至有人想凑近了看,他也毫不介意。   那道伤疤和上次在秦家的晚宴上看到的差不多,只是在这样阴暗的灯光下,愈发明显,就像利刃在瓷器上留下的痕迹,让人遗憾和唏嘘。   “大家不用担心,我会积极修复的。以后大家天各一方,如果我还有机会重返荧幕,老同学一定要给我捧场啊。”   “那是当然!”   “一定!一定!”   为了赶走伤感和遗憾的气氛,白映川主动说要给大家献唱一曲,包厢里一阵呼喊声。   姜若棠跟在陆归帆的身后,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   “今天的白映川和平日里不大一样。”陆归帆开口道。   姜若棠为了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得把耳朵凑到他的面前。   “啊?哪里不一样?”   除了多了一道疤。   “不再为了维持人设而端着。那道疤痕反而显得挺有故事感。”陆归帆侧过脸,意味深长地看向姜若棠。   谁知道姜若棠拍了拍自己说:“我也很有故事感,深沉低调有内涵。”   陆归帆闭上眼睛笑了一下,“你有个鬼的故事感。喜感倒是挺足的。”   “各位同学,那我就唱个《贝尔不等式》吧!”   白映川笑了一下,在KTV的光影下,俘获一片芳心。   有同学主动去帮忙找歌单,但半天都没找到。   “诶,这首歌没有啊!”   “还以为这么大的KTV什么版权都会买呢?”   “应该是这首歌偏摇滚,很多人唱不上去吧,所以没必要买吧?”   白映川笑着说:“没关系,我可以清唱。”   这时候简莎忽然举起手:“我看到那里有电吉他!我可以给你伴奏!”   蔡寂惊讶地看过去:“你不只会写小说,还会弹电吉他?”   “那是,请叫我女王陛下。”   高考都结束了,简莎也不再低调,狂野起来。   “女王陛下,请上场——”白映川走到简莎面前,行了个绅士礼,朝简莎伸出手。   简莎扬起头,真的像女王一样跟着白映川来到KTV的中央。   她背起电吉他,弹了几个音符,还真的就是《贝尔不等式》的调子,白映川朝她竖起大拇指。   简莎爽朗地一笑:“还有谁多才多艺吗?赵长烽,你要不要上来摇铃鼓?”   赵长烽立刻摇头,“那不是妥妥气氛组吗?我要是上场,得当主角儿!”   让简莎和白映川没有想到的是,姜若棠竟然举起手:“我来——我会架子鼓——”   陆归帆心脏微微一滞,原来姜若棠的手除了握着画笔,还会敲鼓吗?   本来正在拧矿泉水瓶的蔡寂也侧过脸,好奇心涌了上来。   姜若棠打架子鼓……会是什么样子?   赵长烽第一个怀疑他:“你还会敲鼓?你唱歌都能走调走到喜马拉雅之巅的家伙,说自己会敲架子鼓?”   姜若棠给了他一个肘击,“唱歌跑调和架子鼓是两码事儿!”   赵长烽凑到姜若棠耳边说:“你该不会对白映川还不死心,想要毕业前和他同台吧。”   姜若棠忽然一把掐住了赵长烽的鼻子,把他推开了,然后凑到陆归帆的耳边,小声说:“让你见识一下,小爷我多才多艺。”   陆归帆垂下眼笑了,自己的耳朵还有点痒,姜若棠这话说的仿佛他是为了表演给陆归帆看才主动上台的。   “你真的会?”白映川调侃地看向他。   没想到姜若棠拎起鼓槌就在手指和手腕间转了起来,台下一阵惊讶声。   其实敲架子鼓也是上辈子学的,而且姜若棠练最多的就是这首《贝尔不等式》,只因为白映川喜欢。   然而,他练了那么久却从没有机会和白映川一起表演,对方甚至连他会架子鼓都不知道。   今天,他算是“圆梦”了吧。   只不过,他是想要表演给陆归帆看。   一段有节奏的声音响起,宛如从心底深处传来的闷雷,而且由远及近,像是一场火光四溅的跌宕起伏。   原本注意力都放在白映川身上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姜若棠。   他笑了一下,朝着陆归帆的方向比了个小猫挠爪的姿势,把班上不少女同学的心都挠化了。   “啊,从前都不知道,姜若棠这么可爱吗?”   “刚才的节奏好好听啊,还以为他只是凑热闹呢,原来他真的会敲架子鼓!”   “期待了啊,酷!”   陆归帆笑了一下,心里想的是姜若棠天生就是要让人抓心挠肺的吧。   不少同学都拿出了手机,准备好录像。   简莎更是个氛围高手,一段solo动感十足,“兄弟姐妹们,今晚嗨起来——”   姜若棠用架子鼓起了节奏,简莎一个音符挑起情绪,白映川唱了起来。   “他们说你的心在亿万光年之外——”   白映川的眼神和现场的同学们互动,鼓点和着音乐的节奏让白映川的情绪激昂。   台下的陆归帆没有想到姜若棠的架子鼓竟然这么好,前奏时轻点踩镲,就像轻柔的小雨和玻璃触碰的试探,紧接着山雨欲来,力量感十足的鼓点形成了倾泻的暴雨。   “你的灵魂是因果交织的投影,微小的变量导致无数种可能,贝尔不等式说世间因果构筑逻辑边界,我把灵魂校准成和你的共振频率,只为让你看到宏大的量子相变……”   白映川从没有如此疯狂,他看向姜若棠,对方的鼓槌挥出残影,潇洒得即将飞向万里高空,而白映川只能竭力跟随。   “在相爱的空间里无限趋于永恒——”   白映川几乎要破音,同学们仰着头,万万没有想到KTV里的表演竟然也能有这样震撼的效果。   姜若棠节奏起伏的身形透出挥洒自如的韵律感,发丝飞扬。   当白映川的演唱戛然而止,姜若棠握着鼓槌的双臂也悬停在空中,心血在寂静中震颤。   而姜若棠的目光看向陆归帆,朝着对方露出爽朗的笑容,在晦暗的KTV包厢里,他的眼睛在瞬间点亮一切隐藏的、不为人知的欲望。   陆归帆不知道其他人怎么想的,但他第一次为一个人产生了强烈的冲动,他想抱紧他,把他勒入自己的骨肉血液里。   他怀疑姜若棠是故意选择这首歌的。   如果说陆归帆这辈子就是一场贝尔不等式,在经典物理学中被验证,可又在量子物理学中被打破。(百度解释)   他心甘情愿,想要和姜若棠陷入永恒的量子纠缠。   姜若棠放下了鼓槌,回到了沙发边。   同学们卖力地鼓掌。   蔡寂有些羞涩地说:“我真的没有想到……若棠你这么帅呢!”   姜若棠学着男团偶像的样子蹭了一下自己的鼻尖:“不要爱上我哦,我只是……”   后半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长烽敲了脑壳。   “你要是敢说你只是个传说,我现场勒死你。”   姜若棠哈哈哈笑了起来,“来点喝的。渴死我了!”   “弱鸡,打一会儿鼓就能出那么多汗,你该加强锻炼了!”   赵长烽嘴上怼他,却还是到处给他找可乐。   姜若棠接过来,抱怨道:“你这个弟弟当的不称职,都不知道帮哥把可乐打开!”   “那我还要不要喂你喝啊?”   姜若棠仰起头,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罐下去。   同学们都在议论纷纷。   “你有没有感觉自己高中三年都看走眼了?姜若棠其实很帅啊!”   “帅也没用啊,他喜欢男的……”   “人家喜欢男的,但人家坦荡,不藏着掖着!你看赵长烽、蔡寂还有班长,根本不介意,跟他玩那么好!”   “班长也很帅啊,之前他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可是你看他对朋友还是很温柔的。”   渐渐地,来找姜若棠聊天的同学也多了,有的问姜若棠他父亲最近又有什么新剧在拍摄,有的问他会不会出国留学,还有的同学带来了毕业纪念册请他在上面留言。   姜若棠受宠若惊,上辈子他病重最后一次参加同学会,感觉大家对他都挺漠然,甚至还有几个拿他父亲去世的事情当谈资,完全不像此时此刻这么热情。   姜若棠轻轻撞了撞身边的陆归帆,“你会不会觉得无聊啊?”   唱歌、聊天、毕业册签名这些都不是陆归帆的日常项目,他喜欢的应该是……期刊、实验、数据研究之类。   “不会。”   “真的?”   “嗯。”陆归帆轻轻点了点头,然后又说了一句话。   只是班上一对未曾公开的情侣忽然开始对唱,大家一阵起哄,姜若棠没有听清陆归帆说了什么。   姜若棠把耳朵凑向陆归帆的唇,那一刻,陆归帆看着他的耳廓,那是心无城府的信任,让他怀疑自己在姜若棠的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   被美化之后的一尘不染吗?   就在这个时候,陈敏真过来拍了一下陆归帆的肩膀,“班长,你也给我的毕业册留一句话吧!”   陆归帆的核心明明很稳,被陈敏真一拍,身体向前,嘴唇正好贴在了姜若棠的耳廓上。   尽管只有短暂的一瞬,姜若棠却觉得自己的耳朵像是被火烧了一般,他正要抬头看陆归帆,却听见对方的声音响起,温热的空气随着耳膜一起震动。   “我说,我很高兴看到大家都那么喜欢你。”   陆归帆的面容在包厢的灯光下有一种冷釉般的质感,可偏偏唇线弯起的弧度却让姜若棠觉得无比温暖。   姜若棠还在发愣,陆归帆已经接过对方的纪念册在上面留言了。   “班长,你字真好看。”   “谢谢。”   紧接着对方又把纪念册递给了姜若棠:“姜若棠,你刚才打架子鼓的样子真的帅炸了,感觉好像直到毕业了才认识真正的你。方便的话,给我也留个言吧?”   “没问题啊!”   姜若棠接过来,特地找到陆归帆留言的那一页,在旁边写下自己的祝福,签下名字。   签了好一会儿之后,大家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规律。   那就是姜若棠喜欢找陆归帆在的那一页签,而蔡寂喜欢签在姜若棠的附近,但是又会和他们俩的名字隔出一点点空隙,然后赵长烽也会签在附近,仿佛守护者。   简莎看着自己的纪念册,摸了摸下巴。   “干嘛?需要我给你签名吗?”赵长烽问。   “不用……我只是好像……发现了一个如影随形的有趣关系。”   “谁?”赵长烽蹙了蹙眉头,前后左右看了看,“该不会你以为我和蔡蔡都喜欢你吧?”   蔡寂一脸懵地看过来,“谁喜欢谁?”   简莎满脸无语,“滚吧。”   这场狂欢一直持续到了凌晨,虽然他们大多都成年了,家长也理解他们高考结束之后的疯狂,但他们第一次在外面玩到这么晚还是会担心,不少家长亲自来接,包厢里的人越来越少。   小高也来接人了,姜若棠招呼蔡寂和简莎也跟着自己一起走。   白映川看着姜若棠离开的背影,今日一别,他的青春仿佛也随着姜若棠的离开而结束了。   不可否认,陆归帆真的很好,坚定又温柔,比任何人都更懂姜若棠,仿佛天生就是懦弱而自私的他的对照组。   他也很想肆无忌惮去追求,但既然明知道结果,有时候退场也是一种体面。   小高先送了简莎回家,接着又送了蔡寂,等到小高要送陆归帆的时候,姜若棠直接搭着陆归帆的肩膀说:“还回什么家啊,今晚就陪小爷一起睡。”   赵长烽无语道:“姜若棠,你也太粘人了吧?”   “班长今天亲到我耳朵了,就要对我负责!”   这是姜若棠在大脑里排练了无数遍的理由,现在说出来真的是义正言辞。   赵长烽叹了口气:“哦,你以为班长跟你一样,有男颜之瘾啊!况且你长得也就中等偏上吧!”   “你说什么?”姜若棠从后排向前去拍副驾驶上赵长烽的脑袋。   陆归帆心弦被拨动了一下,仿佛酝酿着巨大的威力,久久不得平息。   姜若棠说得太坦荡了,坦荡到仿佛根本没有往暧昧的方向去想,天知道陆归帆酝酿了那么久,他宁愿看见姜若棠不好意思,羞赧,甚至埋怨,而不是这样没心没肺地以为他是不小心。   明明一切都是他的蓄谋已久。   陆归帆迅速整理了自己的情绪,一脸无奈地把姜若棠给拽了回来。   “我的错,我的错,不小心碰到了你的耳朵。”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我……”   “你很帅,不止中等偏上,简直顶流。”   姜若棠这才坐了回来。   反倒是赵长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班长,你今天喝了迷魂汤吗?就他还顶流颜值?那我算什么,帅破苍穹吗?”   开车的小高被这仨男生逗得方向盘都要握不住了。   但是回了家,姜若棠却拉着陆归帆说要估分。   “为什么要着急估分?就算估准确了你也无法计算出自己的全省排名啊。”   “如果首都美院不行,还有首都其他大学的艺术系啊,我得心里有个谱。之前我只看了首都美院,现在考完了反而心里发慌,想着还是得有其他学校备着。”   陆归帆叹了口气,“你找我估分,你是把我当成标准答案了吗?”   “你在我心里就是标准答案啊。”   已经凌晨一点半了,但是姜若棠明显还处于精神抖擞的状态,陆归帆知道怎么哄也不可能让姜若棠睡着了。   他拿出草稿纸,从数学一路回忆到理综,他超强的记忆力让姜若棠感到吃惊,连题干里的数字的小数点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的记忆力可真逆天啊!”姜若棠歪着脑袋看着对方,心想上辈子的陆归帆竟然就在一个研究所里当科员当了那么多年,这是屈才也是浪费。   陆归帆轻轻敲了一下姜若棠的脑袋,“问题是你记不记得自己的答案。”   “我来试试……”   姜若棠咬了咬下嘴唇,他对自己说,这一定得是自己人生中最后一次为了刷题而动脑子。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专注的模样,不知不觉撑起了下巴。   若棠,我的记忆确实很好。   所以你每一次让我快乐或者惊艳的样子,你说的每一句话,你每一个让我心动的小动作,我都会一直记得。   你的未来会是一片坦途,你会遇到更多更强大、更聪明的人,到时候你还会这样依赖我吗?   “帮我看看。”   “好。”陆归帆从头到尾看了一下,“数学应该差不多100,理综195左右,你的英语和语文一直都比较稳定,这样看来总分应该够五百了。”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如果有五百二十分左右的话,他首都美院就妥了。   “就算首都美院真的差了一点,我也帮你看过了,这几所大学的艺术系也很不错。比如首都交通大学的广告设计,还有首都大学的美术系,你高考分数只要能有五百多分,上这两所大学绰绰有余了。”   姜若棠愣了愣,万万没有想到陆归帆竟然早就帮他规划过了。   他嘿嘿笑了两声,“所以你也很想和我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学,对吧?”   “你还是期待自己能考上首都美院吧。毕竟首都美院离首都科技大学比较近,如果是另外两所学校,横跨了三、四个区,坐地铁都得一个多小时。”   姜若棠的脸很快又垮了下来。   再一看时间,都凌晨四点多了,再不睡那就直接混到天亮了。   “还好明天不用再早起学习了。”姜若棠打了个哈欠,慢悠悠趴在了床上。   他的睡衣撩起了半截,正好能看到他精瘦的腰身和隐秘的一点凹陷。 第91章 毕业典礼:致特别的你   陆归帆的喉咙里像是堵着什么,心头发痒的感觉再次袭来,他刚要开口说什么,姜若棠一个翻身就转向墙那头,把位置让了出来,而那引人遐思的画面很快消失不见了。   “哈哈哈,班级群里好好笑哦!好多人都说想要白映川校服胸口第二颗纽扣做纪念,这帮家伙真是少女漫画看多了!如果是我,宁愿要你的纽扣——文曲星保佑,逢考必胜!”   “为什么是胸口的第二颗纽扣?”陆归帆问。   姜若棠翘起了腿,脚尖在空中慢悠悠晃着,“因为第二颗纽扣靠近心脏啊。”   “那白映川可以送给六个人,因为他有两套校服外套,两件长袖还有两件短袖衬衫。”   姜若棠被陆归帆正经分析的样子给逗笑了,“班长大人,你的扣子给谁啊?”   “谁都不给。”陆归帆说完,就坐在了床沿边,拉开了薄被躺了下去。   “哦哟,把你小气的呢!这是纽扣,又不是你的智商。”   躺了一会儿,姜若棠又晃了晃陆归帆的肩膀。   “怎么了?”   “要不然,你把你的纽扣给我吧。我给你封存起来,放银行保险柜里。等有朝一日你拿了诺贝尔奖,我就可以拍卖你那些扣子。”   “为什么要拍卖?”   “万一我投资失败成了穷光蛋呢?”姜若棠是真这么想的。   上辈子,他也算是穷过的人了。   陆归帆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我把所有校服都留给你,你可以留下来慢慢剪。”   “你都留给我,我还剪什么啊?我直接成套卖,那价格不是更高?”   姜若棠说话就说话,还非要凑到陆归帆的耳边说,那一阵阵的微热的气息让人又渴望又压抑,陆归帆索性抬起手摁在姜若棠的后脑勺上,将他摁进自己的怀里。   “睡觉。”   这两个字已经有点咬牙切齿了。   偏偏姜若棠就是要作妖,一双手摸来摁去的,陆归帆第一次觉得烦躁没耐心,“你再不睡就……”   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胸口上疼了一下,顿时血气上涌,差点爆炸。   陆归帆一把将姜若棠掀开,腾地坐了起来,“你咬我?”   姜若棠也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你差点谋杀我,我快被你憋死了——我还不能咬你了?”   “你睡不睡觉?”   “睡!”   说完,姜若棠就哗啦一下躺下去,拽着薄被转向墙,一副“我不理你”的样子。   然后,他舔了舔自己的门牙,倒吸一口凉气,不得了……我好像咬到了陆归帆的……   嗷,怪不得他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不会要绝交吧?   姜若棠担心了起来。   他刚要转身跟陆归帆道歉,没想到陆归帆直接掀开被子走人了!   对方穿上拖鞋,径自离开,而且脚步隐隐透出一丝急促,等到隔壁洗手间的门关上,姜若棠才慢悠悠坐了起来。   “我咬的很用力吗?”   他回忆了好半天,对着自己的胳膊复习了好一会儿,怎么都觉得自己咬的不是很用力。   但是不管怎样,一会儿陆归帆回来,姜若棠都得跟对方道歉。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好一会儿,但是陆归帆就是没回来。   完了完了,这家伙不是打算在洗手间里待到天亮吧?   “这家伙不会是嫌弃我的口水,在浴室里洗睡衣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窗外的天边仿佛泛起一丝鱼肚白了,这是要住在洗手间里不出来了?   不会是陆归帆生气了,话都懒得跟他说,直接穿着睡衣就叫车回家了吧?   姜若棠赶紧穿上拖鞋,来到了洗手间门口,拧了拧发现门是反锁的,他深吸一口气,看来陆归帆还在里面。   他轻轻敲了敲门,小声问:“陆归帆……陆归帆你还在里面吗?”   此时的陆归帆用力仰着下巴,俊美的脸上是压抑的神情,有什么如同滔天洪水找不到出口,就在门那边传来姜若棠的声音时,所有的壁垒在瞬间坍塌,一线天光骤然而来,让陆归帆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终于疏解而出。   紧接着是剧烈的如同雷动的心跳声。   “什么事?”   开了口,陆归帆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暗哑得厉害。   但门那边的姜若棠却丝毫没有意识到。   “你洗手间上了好久啊……是有什么不舒服吗?还是……没纸啊?”姜若棠小声问。   陆归帆不动声色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过了几秒,才再次开口:“你要用洗手间吗?”   “不……不是的。我就是看你一直没回来……”姜若棠心虚地说。   “我很快就好了。”   一边说,陆归帆一边打开了水龙头,将冷水泼在自己的脸上。   听到他这么说,姜若棠回到了自己的小地盘上。   陆归帆进来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浑身透出一种又冰冷又热气腾腾的气场,矛盾得令人心悸。   他没有什么表情,漠然地摘下了自己的眼镜,放回床头。   刚躺下,姜若棠就凑了过来,戳了一下他的肩膀。   “对不起啊,你刚才摁得我喘不上气,我才咬你的。但……应该没有多疼吧……”   听着姜若棠又心虚又给自己找补的语气,陆归帆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怎么知道不疼?”   “我的错,我的错,大不了让你咬回来好吧?”   “你说的。”   下一秒,陆归帆就扣住了姜若棠的肩膀,一把将他摁了下去,后脑勺砸枕头上的时候姜若棠还在想发生什么了,紧接着他就发出一阵哀嚎!   雾草!好疼!   陆归帆眼明手快,捂住了他的嘴,不然隔壁的赵长烽都能被他嚎醒。   眼角都泛起了泪花,姜若棠哼唧了两声。   等到陆归帆把手掌挪开,姜若棠可怜兮兮地说:“你绝对是加倍报复了!我不可能咬你那么重!”   陆归帆轻哼一声:“你怎么确定?”   “我确定啊!因为我会心疼你,怎么可能下死手?”   那句“我会心疼你”在陆归帆的心脏上狠狠戳了一下。   他呼出一口气,躺回枕头上,“你睡吗?再不睡都要天亮了。”   “睡。”姜若棠揉了揉被咬的地方,他真怀疑对方是要叼下他一块肉。   又过了一会儿,姜若棠传来拉长的呼吸声,陆归帆真的从没有对一个人这样咬牙切齿过。   这个专门折磨人的家伙……刚才应该更用力一点。   这也是第一次,陆归帆睡到午饭才起来。   几天之后,他们就回到北城光耀,举行毕业典礼。   在学校的礼堂里,校长说自己送走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眼角都是泪花,就连其他的老师都感同身受地抹起眼泪来。   陆归帆也作为他们这一届的学生代表上台发言。   姜若棠目送他站在了灯光之下,没来由幻想着上辈子自己没有看到的他站在国际舞台上演讲的样子。   大家本来以为陆归帆的发言会是一本正经的,充满身为班长和年级第一的责任感,但是没想到他上台之后便很轻地笑了一下,然后把眼睛摘了下来,别在胸前的口袋里。   那一刻,整个礼堂惊起“哇——”声一片。   不少人都知道他其实很帅,但在聚光灯下,真的帅得堪比CG建模脸,可又那么温润有灵气。   整个年级,几百号人都纷纷拿出了手机,记录下他们北城光耀中学据说有史以来最强的学神最后一次作为高中生的演讲。   “各位同学们——今天,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以高中生的身份相聚了。我本来以为高中和过去的九年义务教育一样,只是机械的、重复的,没有什么值得留念的生活。但是,此刻我意识到……我们将与自己的青春告别。”   他的咬字是清晰的,脸上带着大家从未见过的豁达浅笑,所有人意识到陆归帆……原来是笑起来这么好看,就连声音都这么温柔的人。   “我的高三就像一个时间胶囊,充满了未知的惊喜和期待。我指的不是数理化竞赛的一等奖,这些奖我早就拿到麻木了。”   他的话音落下,现场响起一阵又一阵掌声,还有那些曾经因为他收作业而对他冷言冷语过的同学们都在纷纷叫好。   别人说自己拿奖拿到麻木,那是装逼。   陆归帆说自己麻木,那是坦诚和实在。   “不止你拿奖拿到麻木,我们听你拿奖也听到麻木了!”   有人喊了出来,接着又是一阵又一阵的笑声。   前排有女生喊了出来,“那你的高三到底有什么惊喜和期待?学神——你是不是其实也有偷偷谈恋爱!”   听到这里,校长和其他老师们都又无奈又好笑,汪夫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毕业典礼是学生们的毕业典礼,不该再约束他们,那就太扫兴了。   陆归帆笑了笑,用平缓而沉敛的语气开口道:“有人理解我,尊重我,鼓励我,甚至成就我。我不再是孤单的个体,因为我的同窗们为我编织出千丝万缕和这个世界连接在一起的纽带,让我看到更广阔的天地,一个爱因斯坦和牛顿老爷子理解不了也没有任何定律能够总结的世界。我会因为教会一道题而充满成就感,会因为他锲而不舍地接近而理解了陪伴的意义,我不再高高在上地像旁观者一样看着其他人的喜怒哀乐,我会为了他一点点地进步而感觉一切充满意义。”   一时之间,不少人都转头看向了姜若棠。   陆归帆口中的“他”,除了姜若棠,真的再想不到其他人。   所有人都知道,姜若棠就像一颗种子,在陆归帆的心里生根发芽,让陆归帆从高高的云端走进了尘世间,所以陆归帆对姜若棠所有的偏爱,都让周围的人觉得是那么理所当然。   大家都对姜若棠投来善意的笑,反倒是姜若棠的耳朵都红了,但他没有低下头,而是认真地看着台上的陆归帆。   “亲爱的同学们,我们即将离开校园,走向五湖四海,成为散落的星子。但距离不会改变我们灵魂的共振,多年之后再相聚,我相信我们见到彼此的瞬间依然会感慨——有你真好,不愧是惊艳了我年少时光的人。致人生中最特别的你!”   全场热泪盈眶,没有人能想到陆归帆的毕业演讲竟然不再古板,而且这么自然。   在如同潮水般的掌声里,陆归帆回到了姜若棠的身边坐了下来。   “眼睛要尿尿了!大家都以为你是要上去做诺贝尔物理学奖致辞,没想到你来了个青春告别文学!”   陆归帆靠近了姜若棠的耳朵,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嗯,说给你听的。”   那一刻,难以置信的情绪翻滚而来,姜若棠睁大了眼睛看着陆归帆。   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因为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这一次的重生真的好值得。   一旁的赵长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姜若棠莫名其妙掉眼泪了,他手忙脚乱地向另一侧的简莎借纸巾,然后傻兮兮地摁在了姜若棠的脸上。   陆归帆笑着捏过纸巾,擦掉姜若棠的眼泪,“别哭了,再哭就流鼻涕了,你在很多同学的心里可是文艺风帅哥,鼻涕流下来很破坏形象的。”   同学们离开礼堂,再度回到教室,宋清河还有关于志愿填报之类的事情要讲,并且在所有人打算撕参考书下卷子雨的时候,非常严肃地说:“谁也不许往窗外撕书扔卷子!违规者留下来打扫卫生,整个校园!”   虽然高中三年,大家都在期待电视剧里那个畅快场面,但打扫整个校园……能把扫帚都扫秃了,只能安安分分坐在原地。   等到该说的事情都说完了,同学们开始自由活动。   关于纽扣的事情,还真的被姜若棠给说中了。   赵长烽四周竟然围了好几个女生,说是要他的扣子做纪念。   “不是……你们要我的扣子干什么?”赵长烽还是头一次被这么多女生围着,说话的时候都结巴了。   “因为你打球的样子很帅啊,我们都是你的粉丝呢!”   “是啊,你在小甜果的账号可火了,大家都说你以后至少都是CBA的职业篮球明星!”   “我们当然要趁着你扬名立万之前收藏你的纽扣啊!”   赵长烽看向姜若棠,他那个账号可都是姜若棠在经营。   不只是女生,就连隔壁班好几个喜欢打球的男生,还有高一、高二的学弟竟然都跑来问赵长烽要签名和毕业祝福了。   简莎和蔡寂互相看了一眼,异口同声地感叹:“原来大佬就在我们自己的身边!”   陆归帆正在收拾着抽屉里的东西,自己的书倒是没有多少,反而有一些来不及整理的满是姜若棠笔迹的草稿纸。   他没有把它们扔掉,而是很有耐心地一页一页抹平,整理起来。   “你不丢掉吗?”姜若棠歪着脑袋问。   “不丢啊。以后累了,无聊了,就把你这些草稿纸拿出来看看,应该会很想笑吧。”   “什么?你拿我当笑话!”   姜若棠假装要去掐陆归帆的脖子,陆归帆就那么老神在在地坐着,一点都没有避开的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走到了陆归帆的桌前,竟然是他们的班花李敏真。   “那个班长,我能收藏你校服的第二颗纽扣吗?”   陆归帆怔了一下,他又不是什么校园偶像,竟然也会被人要扣子?   大概是因为陆归帆没有任何回应,李敏真赶紧解释说:“我妹妹后年也要高考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放榜,但全校都相信你一定能考上首都科技大学!十有八九还是全省状元……所以我想问你要一颗扣子给我妹妹做护身符。”   听了李敏真这么说,竟然又有其他人围了上来。   “班长,也给我一颗吧!我估摸着是要复读了,让我沾点你的灵气!”   “我也要,我也要!我堂弟明年高考,烧香拜佛不如班长!”   陆归帆因为同学们都太热情了,后背都贴在了后排的课桌上。   姜若棠也不管自己是个活了两辈子的人了,只知道有人要撬他的墙角,忽然一下侧身挡在了陆归帆的面前,就像幼儿园小朋友保护自己的零食一样,差点把陆归帆给圈起来。   “同学们,不行哦!班长的整套校服都必须保持完整!我已经是他校服的收藏代理了!”   “啊?”   “收藏代理是什么意思?”   姜若棠开始一本正经胡说八道:“大家有所不知,我们班长以后一定会是学术界的名流,未来想要收藏他的校服接收天地灵气的人一定会很多,他的校服价值不菲,少了一颗纽扣收藏价值都会大打折扣。”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垂下眼笑出声来。   他轻轻拍了拍姜若棠的肩膀,安抚他,却又没有将他推开,耐心地对其他同学说:“我不是神明,保佑不了任何人。但是大家无论是复读还是家里有备考的高三生,都可以去小甜果上看看,有一个我讲题的视频,应该会对大家有所帮助。以后如果大家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告诉我,我会传讲课的内容到那个账号里,给大家共享。”   李敏真眼睛一亮:“我在小甜果上有看到一个教做题的博主,讲课的声音特别好听,而且还特别好懂!都几十万粉丝了!我当时就觉得音色像是班长你……但是脾气太好太温柔了,没想到真的是你啊……”   陆归帆微微点了点头,“讲课的是我,但经营账号的是若棠。做得很不错吧?”   李敏真微微一怔,仿佛忽然明白了什么,低下头笑了一下。   原来陆归帆那么温柔的讲课,是对着姜若棠的啊。   其他来要纽扣的同学也散了,听说陆归帆竟然也是小甜果的博主,都去围观了。   人潮散去,陆归帆又垂下眼收拾东西,嘴角上的笑意不要太明显。   “你还笑?”姜若棠的拳头在对方的胸膛上砸了一下,“一没看好你,我的收藏品就差点不值钱了!”   就在这个时候,简莎忽然欢呼雀跃了起来。   “太好了!真的太好了!章淳和王汇的侵权案判决书下来了!他俩一个被判了两年,一个判了两年半……我心里爽了!”   姜若棠走过去和简莎击掌,“今天还真是双喜临门啊!我们毕业了,侵权案也出结果了!你可以继续连载了!”   简莎笑着点了点头,“关于我那部小说,我还有好多好多的设想呢!别说写三部,我觉得自己能写出三十部来!”   “而且章淳这个业界毒瘤,他的判决一旦被曝光,肯定会有很多人慕名去看简莎的小说。”蔡寂笑道,“女王,你要红啦!”   简莎羞涩地笑了一下,“其实我最初创作的时候就没有想过红不红的事情。我只是单纯喜欢这个故事,还有设定而已……但是哪个写小说不会做一个出版梦呢?”   “所以趁着这段时间,你又能把后面的故事好好写一写了。”姜若棠歪着脑袋笑了笑,“而且还能把之前给章淳的大纲拿来投投稿,说不定有出版社会伸出橄榄枝。”   简莎非常开心地笑了起来:“对!现在侵权案尘埃落定了,我可以去投稿出版了!”   蔡寂也说:“我看过你的小说,特别着迷!但是你码字太慢了,当你的读者真的心好累。不过怎么能我一个人心累呢?我要做几个你书里的人物形象,上传到小甜果里,让其他人跟我一起追连载!”   “谢谢啦!蔡蔡你真好!”简莎抱着蔡寂的脑袋,又薅了好一会儿他的小卷毛。   毕业典礼也结束了,剩下的日子就是略带焦虑地等待揭晓高考结果了。   但是画室的梁老师却没有给姜若棠太多放纵的时间,竟然说要推荐他去参加亚洲一个新锐画家的画展。   姜若棠整个傻眼,直接在电话里问:“梁老师,我……参加亚洲的画展?”   而且,他算是“画家”了吗?   “怎么了?你可是被傅春石肯定的冠军。好几个鉴赏家和评论家都看过你的作品,特地点名要你参展呢。”   “有什么主题吗?”   “自由发挥。不过……你好像很擅长人物?特别是上次你画的那个男生,要不要再画一次?不同的角度,不同的心境,也许会有不同的效果。你有很多时间可以寻找灵感,一直到暑假结束,9月大学开学之前。”   姜若棠一方面忐忑于自己的能力,另一方面又心里窃喜,这不是给他理由让他邀请陆归帆来自己的画室吗?   画起肖像画,各种找角度找姿势,一整天都能在一起,姜若棠开心得现场能转圈。   他立刻打了电话给陆归帆,把梁老师的建议跟他说了,还把画展邀请也发给他看,证明不是自己“别有用心”。   参加画展,那可是正经事。   陆归帆有些抱歉地说:“若棠,我在陪我爸妈看房子,如果去找你的话,得晚上了。”   “看房子?你们家是要租个更大的……还是要买新房子?”   “买新房子。”   姜若棠这才想起陆归帆可是靠专利费就赚到房子全款的人。   晟市是一线城市,经济发展一直走在时代前列,现在好一点的地段要一两万,但十年之后可就是一、二十万。   而且很可能今年和明年就是两个价格了。   陆归帆的专利收入已经抵掉许多人一辈子的收入了,拿下一套新房子、有电梯的、地段和设施都好的房子应该没问题。   更不用说年底之后,陆归帆还能拿到分红,经济压力约等于没有。   “那你们都看了哪里的房子?有中意的吗?”   “看了怀江区、新云区还有和平区的房子。我比较中意怀江区一套一百二十平方米左右的二手房,三年左右的装修,风格简约。但是需要二百二十多万,我爸妈有些舍不得。”   姜若棠一听,立刻坐直了背脊,怀江区可是日后晟世除了澄江区之外发展最好的区了。   往后十年的房价,那可是坐着火箭往上蹿。   “怀江区那套房子在哪个小区?”   “雨后春棠。”   一听这个小区的名字,姜若棠心脏轻轻勾了一下,可别是因为那个小区的名字里带了“棠”字,所以陆归帆才特别喜欢吧?   啊……姜若棠,你可自作多情到无与伦比了。   姜若棠立刻打开电脑查了一下,这个小区……王炸啊!   五年后晟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分院就在一千多米远的地方,现在只能看到小学,但姜若棠没有记错的话,晟市大学第一附中将来就在这个小区后方一个地铁站,超级学区房!   更不用说东边那片长草的大型客运停车场在明年就会动工改成一个休闲娱乐购物一体化大型商场。   就连延伸出的地铁十二号线都会从门口经过……   此时不买,更待何时!   姜若棠兴奋地回了一个电话给陆归帆:“你相信我,就买雨后春棠的那套房子,以后升值空间大着呢。而且那是一个精品小区,物业管理也不错。如果你的钱不够的话,我可以垫给你……”   说完最后一句话,姜若棠觉得自己是不是像是在炫富?   陆归帆那么辛苦计算和实验得出来的专利,自己靠啃老就办到了。   就在姜若棠思考怎么收回自己说的那句话时,电话那端传来了陆归帆的声音。   “好,不用担心,我的钱够用。”   他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带着隐隐的笑意,这也让姜若棠放心了不少。   “爸妈在叫我,我先过去了。晚上再来找你。”   听到对方说会来找自己,而不是回电话,姜若棠又开心了起来。   晚饭之前,陆归帆真的来了。   娟姐特地加了两个菜,赵长烽和篮球队的队友出去野了,姜怀远夫妇又在忙《醉仙台》这个项目,陆归帆来的正是时候,他们可以敞开了聊。   “你明天还要陪你爸妈看房子吗?”姜若棠一边吃着爽口的凉拌皮蛋一边问。   “不用啊,来之前已经签好了合同,也付了首付了。”   姜若棠愣住了:“这么快?看房子不是要看好多天吗?你就看一天……”   陆归帆微微凑近,看着姜若棠的眼睛说:“你忘了,是你打电话说雨后春棠的那套房子升值空间很大吗?”   “我说你就信了?”   “你说的我为什么不信?”陆归帆反问,然后很平静地夹菜吃饭。   “两百多万呢!叔叔阿姨肯定会觉得压力很大吧……”姜若棠担心自己好心办了坏事。   陆归帆停了下来,撑着筷子好像笑了,“本来是觉得压力很大,我只是说了一句‘若棠说这里的房子升值空间大’,他俩就拍板说不看了,就要这套了。”   “啊……叔叔阿姨这么信我?”   “你可是我爸的幕后老板,他们不信你信谁?”   陆归帆笑得更明显了。   “你贷款了多少年?”姜若棠有些担忧地问。   “我全款的。”   “嗯?陆归帆你变了!你变得大手大脚了,两百多万竟然眼睛都不眨就付款了!”   陆归帆好笑地摇了摇头,不紧不慢地说:“我帮了杨教授几个忙,他的团队和一些大型企业有合作,所以资金比较充裕。其实也就是一些设想和计算而已,杨教授是个很厚道的人,带了我的名字,该给的费用也很大方。”   “哇……别人发家致富靠养猪,你靠纯纯的智商。”姜若棠感慨道。   陆归帆被他逗笑了,抬手薅了一下他的脑袋。   “那我觉得你和杨教授那么合得来,以后不如成立你们自己的科技公司呢,与其给别人打工,不如让资本家们跪着求你们的技术。”   姜若棠只是随口一说,陆归帆却顿了一下,看向姜若棠。   过了好一会儿,姜若棠也没听见陆归帆说什么话,于是抬起眼,才发现对方正看着自己。   “我说错什么了吗?”   陆归帆轻轻摇了摇头,“你说什么都对。”   姜若棠摸了摸鼻尖,心想:明明是你说什么都对啊。   吃完了饭,陆归帆陪着姜若棠来到了画室,虽然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但作为模特却是第一次。   上台讲题也好,坐在竞赛赛场上也好,就连高考他也游刃有余,但是此刻他莫名紧张了起来。   姜若棠正在整理画架,然后他又把靠着墙的一个沙发推到了画室的中央。   “我坐这儿吗?”陆归帆问。   “嗯,你坐下试试。”姜若棠蹲在沙发前,眼睛笑得弯起来,像一只开心得小狐狸。   陆归帆坐了下去,才发现沙发很柔软,仿佛将半个自己都包裹了起来。   “舒服吗?”   “嗯。”   “我特地为你买的。”姜若棠就趴在他的身边。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陆归帆的心念一颤。   “为什么特地为我买?”   “你平日里那么严肃紧绷的样子,让你一个pose摆一两个小时我也舍不得,干脆画你在柔软的沙发里休息的样子多好。”   陆归帆唇上弯起一抹笑,只是这抹笑还没有扩大,就消失了。   因为姜若棠非常诚实地说:“可是我总找不到机会邀请你来,于是赵长烽给我当模特的时候,在这个沙发上睡着了,我打不过他,不敢提出意见。”   “还有我爸,躺在这里看剧本看到睡着了,还打呼噜呢。”   陆归帆垂下眼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屋顶的光源没有开,陆归帆的面容在逆光之下竟然有一点点阴郁。   “哦,还有谁睡过?”   “娟姐?小高……蔡蔡……还有莎姐。”   陆归帆的唇弯起来的弧度让姜若棠莫名想到了之前看的一个恐怖片,阴郁绝美的连环狂魔将主角锁进一片漆黑的地下室之前,好像也是这么笑的。   陆归帆的手伸过来,轻柔地摸了摸姜若棠的头顶,“所以这个号称为我买的沙发,其他人都睡过了,只有我没有睡过。”   “额……是哦。”姜若棠抠了抠脸颊。   陆归帆的指节在姜若棠的眉心轻轻敲了一下,“真想掐死你。”   姜若棠却笑了,陆归帆这个略带亲昵感的动作让姜若棠变得贪心和大胆了起来,他故意用挑衅般的眼神看了看陆归帆,“你要是想独一无二也可以呀。外套脱掉脱掉!我不想再画石膏的大卫,给我看真实的你,哈哈哈!”   “好啊。”   略带清冷质感的两个字,让姜若棠从捉弄对方的快意中骤然醒过神来。   陆归帆刚才说什么了?   坐在沙发上的男生,看着姜若棠的眼睛,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用力拖拽着姜若棠所有掩藏的,不敢宣之于口的热烈情感。   陆归帆身上穿着的是纯色的T恤,明暗在褶皱处留下了清晰的痕迹,而他的双手扣住T恤的下摆,眼见着就要将它拽起来。   只是短暂的一瞬,姜若棠看见了对方绷紧的线条流畅的肌肉,那种力量感蓬勃而来,明暗交错,顺着姜若棠的视线逆行奔涌,那是一种利落的、内敛的侵略感。 第92章 穆闲清:你的心上人   心血像是要突破心脏的限制,在空气里沸腾,姜若棠忽然扑上去,抱住了对方。   “嗯?”陆归帆从喉间发出的声音响起,姜若棠的胸腔仿佛也跟着共振。   “不用的,我跟你开玩笑的。”   陆归帆侧过脸,仔细观察着姜若棠的表情:“你……不好意思了?”   “对……我怂了。”姜若棠露出和平常无二的笑容,“你可是学神,在我心里是冷静和逻辑的代名词。你本身就有独特的气质,不需要……这么直白地展现你的线条美。”   其实是因为我怕自己的情绪太过直白地展现在纸上,会让原本坦荡的你感到不适。   陆归帆放下了拽着衣摆的手,撑着沙发前倾了和姜若棠面对面,神情也变得愈发柔和。   “当你画我的时候,你好像特别在意我对画的看法。从第一次……那幅获奖作品开始就是这样。”   姜若棠意识到自己多虑了,只不过上辈子留下的一丝阴影,他越是在意陆归帆,就越是不希望他发现画里流露出的直白爱意而讨厌。   “若棠,你可以画任何样子的我。”   陆归帆的声音太轻柔了,特别是在这样安静的画室里,仿佛轻轻敲在姜若棠的心门上。   “嗯?”姜若棠抬起头。   “无论是穿衣服的,还是不穿衣服的,都没关系。”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姜若棠看到对方的眼睛,只觉得自己快要沉溺进去。   “所以……我现在应该摆什么姿势?”陆归帆的指尖在姜若棠的眉心轻轻敲了敲。   姜若棠瞬间觉得开心了起来。   “嗯,看书吧。你有什么喜欢看的书吗?我就画你看书的样子吧,这样你的姿势也能舒服一点。”   “好啊,我对你书架上那本《自由的“野蛮人”》挺感兴趣的。”   “那是高更的人物传记,你想看那个?”   “想看。”陆归帆点了点头。   “好,你等等我!”   姜若棠说完就转身离开画室,哒哒哒哒跑下楼去。   “你慢一点!”陆归帆本来想拽住对方,但只碰到了姜若棠的衣摆。   当画室里只剩下陆归帆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目光沉了下来。   他不想再做姜若棠心目中的无欲无求的男神了,他不想被姜若棠供在精神的神龛里,他想要在他的心脏里圈出自己的永久地,那里有且只有他一个人。   该怎么让他明白并且接受呢?   陆归帆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去进修——勾引姜若棠的一万种有效方法。   没过多久,姜若棠就拿着那本书来了,“硬壳书很沉哦,小心掉下来砸中你的鼻梁。”   “知道了。”陆归帆的手在姜若棠的脑袋上揉了一下。   他很自然地向后仰去,靠在沙发柔软蓬松的一侧,姜若棠说得没有错,这个沙发真的让人很舒服,唯一遗憾的是,姜若棠离自己太远了。   下一秒,姜若棠就收了画架朝着他移动而来,在沙发边盘腿坐下,陆归帆只需要把视线从硬壳书上挪开就能看见他的样子。   姜若棠歪着脸,正好能靠着陆归帆的膝盖,眼睛亮亮的,仿佛在说“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靠这么近,就只能画我的脸了。”   “我这个角度比较特别。”   “怎么特别?”   姜若棠按耐住自己的心跳,用看起来专业客观的态度说,“就是情人的角度啊。”   “嗯?”陆归帆的心脏猛地一阵下沉,他抬起眼皮,看着姜若棠。   姜若棠抬起了手,露出故意捉弄人的表情,手腕伸进了陆归帆的书页之间,指尖轻轻点在了他的下巴上。   “你想象一下,你的心上人正靠着沙发坐着,他在你最专心致志的时候,钻到了书和你之间,抱住你,鼻尖蹭着你的下巴,你的嘴唇,咬你的鼻尖。他要破坏你的专注力,成为你的世界中心,掌控你的理智,挑起你的欲望。”   姜若棠用力控制自己的语速和心跳,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带着坏心眼来调侃对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陆归帆的反应,一旦他有任何的反感,就要立刻退回来,然后嘲笑他,假装只是在逗他。   但是陆归帆的眼睛太深了,姜若棠读不懂。   整个画室忽然安静下来,陆归帆的唇线忽然弯了一下,只有那么一下,姜若棠凑近刚要看清楚的时候,陆归帆忽然抬手将那本书勒在了姜若棠的后脑勺上,姜若棠没有提防,顺着那股力量向前倾,先是下巴砸在了陆归帆的胸口上,紧接着对方把书放到了一边,直接手指交叠扣着姜若棠的脑袋,将他死死压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不是要搞破坏吗?现在破坏一个给我看看。”   “唔……”   鼻腔里都是陆归帆的味道,脸颊隔着薄薄T恤,属于陆归帆的温度铺天盖地涌来,姜若棠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就像过了电一样,酥麻顺着血管和神经疯狂奔涌,汇集向某个地方。   一石激起千层浪,姜若棠从后颈到耳朵就像要燃烧起来一样,脑壳子里嗡嗡响。   靠,他还想逗一下陆归帆,没想到瞬间被对方反杀了?   怎么办?怎么藏起来?   只要陆归帆一松手,他就能发现!   就在这个时候,陆归帆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毫不在意地仍旧扣着姜若棠的脑袋,垂眼看着姜若棠粉红色的耳朵尖尖,他觉得自己病了,约莫自己就是影视剧里的那种反社会狂魔,因为他那么想要把姜若棠摁进自己的胸膛里,姜若棠呼在自己怀里的空气都仿佛能蒸干他的血肉。   陆归帆知道,自己太喜欢姜若棠了,所以一向果断的自己竟然缺了一丝破釜沉舟的勇气。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姜若棠用力拍着陆归帆的胸口,求饶道:“憋死了……要憋死了……”   陆归帆这才慢慢松开了手,看着姜若棠顶着乱蓬蓬的头发趴在他的身上大力呼吸,他用手指抹开姜若棠眼角的湿润,心里想的是……干脆就在这里吞掉他好了。   然而手机却顽强地继续震动着。   姜若棠的胳膊绕过他,就像是要更加亲昵地贴进他怀里一样,陆归帆的喉咙深处像是有什么在燃烧,剥夺了一切水汽,只剩下干哑。   但是姜若棠只是从沙发缝隙里找到了他的手机,社交软件显示有人正在给陆归帆打网络电话。   “谁啊?为什么不直接给你打电话?”姜若棠好奇地问。   陆归帆深吸一口气,一只手向后把自己撑起来,另一只手却还扣着姜若棠的后背,仿佛能多抱着他一秒都不想浪费。   “应该是杨教授,海外电话打不通,所以他才会打网络的。”   “哦,好吧。”姜若棠把手机递给对方。   陆归帆接过手机,姜若棠顿时得救了。   “那我去趟洗手间!”   不然他那一枝独秀的海棠就要爆花了!   只要转身足够快,陆归帆就看不见。   姜若棠几乎是落荒而逃,一副要尿裤子的架势,冲进了洗手间。   锁上门,迅速坐在马桶上,姜若棠的大脑在草原上疯狂驰骋,他将刚才没有做到的事情发扬光大,他咬他,欺负他,看着他冰清寡欲的脸上露出难耐的神情。   力气大了不起吗?脑子好使了不起吗?   在我的世界里,还不是得任由我为所欲为?   姜若棠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心得不行。   开心之后,更多的是失落。   因为他真的很想做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狠狠欺负陆归帆的人。   他垂下眼,深深地呼出一口气,对着镜子做出弯起眼睛的八颗牙笑容,然后离开了洗手间,回到了画室。   陆归帆正坐在沙发上,一手搭着膝盖,另一手拎着手机,听见姜若棠进来,他抬起眼。   “若棠……”   “怎么了?是杨教授出了什么事情吗?”   “是他们的实验,关于固态电池的。杨教授的团队和另一个欧洲团队都在为某个大企业做研究。欧洲那边的团队承诺能把转换率提升百分之十五,但杨教授他们到现在也只能做到百分之十二。如果杨教授这边办不到的话,他们这大半年的努力都白费了。而且杨教授团队里有许多华人学者和研究员,这会让对方觉得我们不行。”   “你……打算怎么帮他?”   “我之前有想法,和他交流过,但是实验验证比较复杂。我没有办理护照和签证,来不及赶过去帮他们,但是杨教授说可以联系晟市大学的应用物理系,他们的陈教授还有团队愿意配合我用他们的实验室来验证我的想法。”   姜若棠一听就明白这个事并不仅仅是验证一个设计或者一个想法这么简单。   新能源竞争是一片没有硝烟的战场,陆归帆之前就展现出了极高的天赋,而姜若棠也知道上辈子的他本身就是这个领域里的翘楚。姜若棠有一种预感,未来他在自己的领域里所能达到的高度,是自己无法企及甚至无法想象的。   “你现在就要去吗?”姜若棠问。   “时间挺紧的。”陆归帆向上推了一下眼镜,掩饰自己眼底快要压抑不住的占有欲。   “那我和小高送你去晟大,离这里挺远的!你要住在那里吗?”   “我……也不知道。”   那就多半是要住在那里了。   上辈子,陆归帆也有因为进了研究室十几天不见踪影的记录。   “我现在就给你收拾东西。”   “你不生气吗?说好了给你当模特。”   “生气?天下帅哥千千万,这个跑了我就换!”   虽然知道姜若棠是在口嗨,但陆归帆还是心头沉了一下,盯着姜若棠的后脑勺,真的很想问他:你想换谁?   姜若棠已经转身往卧室去了,拿出了自己的背包,把陆归帆换洗的衣服,洗漱用品收拾好放进去。   看着他照顾自己的样子,陆归帆又没脾气了。   ……应该来不及有其他人进驻他的画室吧?   蔡寂和赵长烽已经很帅了,足够姜若棠作画了吧。   车子开了许久,久到姜若棠斜靠在陆归帆的肩膀上都睡着了。   他们停在了晟大的门口,没有停车证他们开不进去,陆归帆打开车门的时候,姜若棠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他把车窗摇下来,半边身子趴在上面,看着陆归帆的背影。   其实要画陆归帆,他根本不需要本人在场。   因为他所有的样子,姜若棠早就刻印在心头。   现在的晟大还没有放暑假,大部分学生们都在为了期末考试奋战,校园里也比平常冷清。   路灯灯光倾泻在陆归帆的肩头,有一种清冷的孤寂感。   他越走越深,却还是没忍住回过头来,看到校门口那辆车还停着,姜若棠还趴在车窗上看着他。   这种被人眷恋的感觉让陆归帆心悸。   仿佛无论自己漂泊向何方,都有一个独属于自己的港湾。   直到看不见陆归帆了,姜若棠才把脑袋收回来,拍了拍小高的椅背,“走了,回去啦。”   小高一边开车一边调侃,“你说,像是小陆这样的,以后如果成为了研究员,是不是那种被保护起来见不了外人的?”   “啊?不至于吧……”   “他长那么帅,很容易就内部解决了。”   姜若棠侧过脸去,内部解决?他只能被我解决,谁想要解决他,我就先解决谁。   当姜若棠回到家,就发现父亲的书房竟然亮着灯,而赵云疏端了一些切好的水果走上来。   姜若棠好奇地凑到了赵云疏的身边,小声道:“《醉仙台》怎么样了?不是说暑假要开机吗?我看我爸也没去剧组啊。”   赵云疏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秦湛潮,他不是要搞个什么‘偶像请出列’的综艺节目吗?”   “这跟《醉仙台》有什么关系?”姜若棠蹙了蹙眉头。   “你爸爸的男一号投奔了小秦总。”   这消息,还挺劲爆的。   “啊?给了什么条件?”   “小秦总其实也不是有意的,是他手下一个经纪人太着急业绩了,答应了让那个男生演一部现代偶像剧的男二,不用像拍仙侠剧那么辛苦,片酬给得比你爸爸大方,还承诺了重点培养。那个男生家境不错,不是很想拍古装剧,又是吊威亚又是不许用替身的,太辛苦了。他想这条路走得舒坦一些,就宁愿赔违约金,也不想跟着你爸混了。”   “我爸这么个有名的导演,那个什么男主角搞这么一出……还想不想在圈内混了?家里再有钱,这恐怕也不好使了啊!”姜若棠怀疑这家伙莫不是脑子不好使?   “你爸爸在片场可不是小白兔,我都怀疑他有双重人格……那叫一压迫感十足,对人家戏剧学院还没毕业的孩子要求得和老戏骨差不多,据说第一天被你爸爸‘指导’过之后,那个男生连饭都吃不下去。”   “啊……这么脆弱呢……” 姜若棠满脸黑线,“问题是……小秦总那边就这么把人收下了?莫不是我爸和鸿天博睿合作的事情在小秦总那儿还没过去……他在敲打我爹?”   “不至于。小秦总听说这事儿之后,要那个经纪人亲自把人给你爸送回来。也说了这种没有契约精神又吃不了苦的人,他不要。   但你爸那个脾气嘛……强扭的瓜不甜,而且这孩子给剧组带来了不良影响,你爸是不会留他下来的。但是你爸还受到了一丢丢的打击,回家路上还问小高,他是不是很凶。”   “……他充其量就是一只会咬人的兔子而已。所以我爸又在重新找男主角了?”   “对,时间紧,任务重,很头痛。”   “头痛不早跟我说?”   “你这不是刚高考结束,你爸爸也不想……剥夺你的快乐。”   姜若棠无言以对,他高考之后的快乐已经随着陆归帆进入实验室而消失了!   “试镜了一轮,没有合适的?”姜若棠问。   “有外形合适,但演技太青涩的,你爸爸已经不敢再指点别人了。也有演技和外形都不错,但是年纪大了点的……反正就各种不适配。”赵云疏摊了摊手。   “有试镜录像吗?我看看?”姜若棠问。   “行啊。我让公司里的人发过来。”   当天晚上,姜若棠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用笔记本电脑看试镜的视频。   姜怀远的名气很响亮,他的试镜消息一放出去,当天就来了几十个演员。   有小公司正在力捧的新人,也有长相精致的网红,但是整个试镜就像一场群魔乱舞,夸张的表情乱飞的五官,诗朗诵般的台词里混合几个普通话都说不清的表演,姜若棠都按耐不住不哈哈大笑。   笑完之后,姜若棠又能理解父亲的头疼——演艺圈这么大,来试镜的竟然没一个可以用的。   姜若棠揉了揉眼睛,去楼下的冰箱里拿了一罐冰可乐,单手打开易拉罐,抬眼的瞬间,他看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人出现在了视频里。   姜若棠和视频中男人对视的瞬间,冷不丁被可乐呛到,喷了一屏幕都是,他赶紧抽了一旁的纸巾把可乐擦干净。   这个男人有着一米八五以上的颀长身形,虽然他来试镜的时候穿着的是宽松的短袖体恤,肩线平直,体恤的下摆扎进洗到发白的牛仔裤里,显得腰线窄而利落。   他面若寒霜,轮廓凌厉,下颌线如同收入鞘中的利刃,眼眸深邃好似倒映着雾凇的湖面。   帅得让人映像深刻。   他开始说起男主角的台词,一听就知道和其他试镜者不在一个水平线,完全碾压的程度。   姜若棠的喉咙动了动,“我的天哪——这人不就凌凇吗?”   十年后的凌凇可是个演技派,因为一直没有签约经纪公司,单打独斗,明明有着男主的脸,却总只能拿到男二的资源。   上辈子,姜若棠还记得自己为了帮白映川争取某部电影里的角色,喝得胃痛到差点吐血,洗手间里差点晕倒的时候,扶住他的就是凌凇。   传说凌凇这人比较孤高,不怎么和人打交道,但那天他却看着姜若棠的眼睛说:“你是个很拼命的经纪人,可惜把力气用错了地方。来我的团队吧,我不会浪费你谈下的角色。”   当时的姜若棠只能仰望凌凇,对方已经是公认的演技派了。姜若棠见到他也得毕恭毕敬地喊一声凌老师。   自己的能力能够被凌凇看到和肯定,姜若棠是感动的,但那时候自己满心满眼都是白映川,只能婉拒了凌凇。   那个时候的凌凇好像是三十六岁……   所以试镜视频里的这个是二十六岁的凌凇?   这……还真是命运般的重逢啊!   姜若棠兴奋地起身,敲开了姜怀远书房的门,此刻的他正蹙着眉头和人打电话,看他的表情和对方聊的应该不是很愉快。   和儿子对视了一眼,姜怀远就说自己这边有事,先挂了电话了。   “爸,你跟谁打电话呢?”姜若棠大喇喇在父亲对面坐下,顺带打开他爸爸的茶杯盖子看了看。   唷,茶水是满的,都凉了,忙得一口没喝呢。   姜怀远无奈地摇了摇头,“是麒麟视频那边,他们想塞个演员过来担任《醉仙台》的男主角。”   “啊,如果我猜没错,他们还承诺等《醉仙台》拍摄完毕了,他们会优先购买平台播放权?”   “对。而且他们推荐过来的是K国的流量男明星,就是他们最近合作很紧密的那个。”   姜若棠垂下眼睑笑了笑,“老爸你不想用吧?”   “对啊,我当然不想用。别国的男演员,怎么演得出我们仙侠剧的精髓啊?他连剧本都看不懂,每句台词该有怎样的表情都不知道,也无法给对手演员正确的回应……”   姜若棠撑着脸颊,看着自己的爸爸那正经八百的表情。   无论经历过怎样的大风大浪,老爸的初心都没有变过。   姜若棠点头道:“而且如果用了K国的演员,等电视剧制作完成,恐怕也不好卖,商务也不是很好谈。”   姜怀远觉得儿子的观点很有趣,接着问:“为什么这么想?”   “现在各大视频网站对于电视剧的购买力还没有超过电视台。老爸你这部剧做出来之后,首要目的也是卖给电视台,对吧?”   姜怀远点头,其实已经有好几个电视台的负责人都对他这个项目感兴趣。   “你如果用了K国演员做主角,电视台要考虑政策风险和形象问题。招商这块,也会失去不少传统品牌的支持。比如这两年在广告上很舍得钱的中药日护品牌,它为了自身形象是不会对这部电视剧投广告的。还有国产的汽车、国产护肤品等等。”   越是听儿子分析,姜怀远就越是坚定了自己不用海外演员当男主角的想法。   “我看了试镜视频,那个叫凌凇演员从外形到台词都很不错啊。为什么不选他?是因为二十六岁演少年,老爸你觉得不合适?”   姜怀远点头道:“是的,这也是最让我矛盾的地方。他是我目前接触到的试镜者里最出色的,但他身上少了几分少年气……按说二十六岁也不算大,他这种老成可能和他的人生经历有关。早年在戏剧学院还没有毕业,就试镜参演了一部电视剧,他的模样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好巧不巧的被策风影业的副总给看上了。”   “啊,策风影业的副总……”姜若棠在脑海里过了一遍,“那个四十多岁姓韩的男的?”   好像长得还蛮不错的,五官立体硬朗,和其他秃顶大肚的老总相比,姓韩的身材保持得相当好,一袭黑西装衬出宽肩狼腰,颇有上位者大佬的风范。   这不就是那些娱乐圈网文里经常出现的桥段吗?   简莎有段时间还挺迷恋这种人设剧情的,什么金主大佬宠爱刚出道小透明之类的墙纸爱……   当然,放现实里可不怎么美好。   姜怀远叹了口气道:“策风影业在业内可谓树大根深。”   “啊?他们投拍的电影和电视剧不是连着扑街了两部?再加上高管和林成栋也有勾结……还树大根深?应该是千疮百孔的吧?”姜若棠露出嫌弃的表情来。   “我说的是前几年。”   “好吧,老爸你继续说。”   姜若棠对于凌凇的早年经历也是听说过的,只不过老爸的应该是第一手资料,和上辈子他当经纪人时候道听途说来的恐怕有差别。   姜怀远寻思着用文雅一点的方式描述圈内那些见不得人的交易:“韩总想这个……这个……就是包下凌凇。凌凇又很有傲骨,脾气也硬,他不同意。”   姜若棠在心里冷笑,呵呵,这两攻相遇,哪有什么“必有一受”的美好结局,只能鱼死网破啊。   而且……凌凇好像没传过绯闻,挺洁身自好一人,所以他未必能接受男的。   “然后韩总就找了各种方式封杀他、雪藏他、他去试镜什么项目,韩总就塞自己的演员。凌凇就这样蹉跎了五年,这么好的条件什么像样的片也没拍,也没签约经纪公司,一直就在影视城里接一点龙套小角色。”   “我明白了,老爸你是担心他经历了这些,太过愤世嫉俗,演不出男主前期那种清澈无欲的感觉,后期的冷面魔头他倒是挺合适的。”   姜怀远立刻点头。   姜若棠抱着亲爹的肩膀晃了晃,“老爸清醒一点啊!这世上哪有完美的演员啊。演员本来就靠的是演技,你的这个项目再拖下去,损失的钱可就越来越多了。”   “那……我就选凌凇?可我总觉着还得再了解了解他。”   姜若棠了然,“你想摸摸他的脾气和耐性,你担心他的性格如果极端,会和片场其他人闹矛盾?那……你把他交给我,让我来试一试?”   “棠棠,你……该不会看上他了吧?”姜怀远到抽一口凉气。   姜若棠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啊?我为什么会看上他?”   他也是有追求的,不是长得帅的他都吃得下。   只有陆归帆是他的菜!   “就因为他和小陆是一个风格的帅哥啊——第一眼五官轮廓立体,第二眼发现眼睛鼻子都好看……性格都是表面看起来冷淡、不好接近、需要用热脸去贴冷屁股的类型,但小陆内心温暖柔软,凌凇我可就不知道了……”   “爸,你在想什么?”姜若棠的眼睛都瞪圆了。   “我在想,你追小陆失败了,就转移目标了……”   姜若棠的耳朵一下子就红了,“我……我哪有追过陆归帆啊……”   是因为自己总是迫不及待对陆归帆好吗?可是姜若棠从没有想过要从陆归帆那里得到回报啊!   姜怀远点了点头,“别人也许看不明白,我是你爸爸。”   “你还跟谁说了?”姜若棠有些着急了,他还想着温水煮青蛙呢,要是老爸就这样给他拆台了,他煮了快一年的青蛙就要蹦哒走了。   “没谁,我就默默地看。”   姜若棠呼出一口气,“你默默看什么?看你儿子我的笑话吗?”   “看你什么时候憋不住了,上去表白!”   姜若棠仰面,我现在连陆归帆的面都见不着了,还表白?表白他个奶奶腿儿啊!   不过……至少姜怀远并不反对?还挺乐见其成?   “好了好了,我们现在要聊的不是陆归帆,而是凌凇。爸,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来跟这个凌凇聊一聊?”   看着姜若棠的表情,姜怀远知道儿子比自己想象中的更有想法,他所谓的“聊一聊”肯定不是学那位韩总搞什么潜规则。   而且……他的儿子品味很高,不喜欢潜规则,喜欢养成高岭之花,然后默默欣赏。   但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也在被其他人“养成”,比如艺术品收藏界的大佬、深蓝画廊的老板穆闲清,他一听说姜若棠完成了一幅画,哪怕他刚参加完圈内一个朋友画廊开业的剪彩仪式,他就立刻找了借口告辞,驱车来到了姜家。   娟姐将他引到了楼上的画室,敲了敲门,姜若棠应了一声“进来”,门开了,只见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西装,温文尔雅的穆闲清站在门口,他半长的发丝有条不紊地捋在脑后,扎了个颇有艺术气息的辫子,看着姜若棠微微笑了一下。   “大画家,能进来参观一下吗?”   如果是个美术系的大学生恐怕此刻已经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迎接了。   但姜若棠只是单纯喜欢画画,对于出名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他在精神上和穆闲清是完全平等的。   “进来吧。”姜若棠向后靠着椅背,弯着眼睛爽朗地笑着。   穆闲清看着正在画得那幅画,顿了一下,“这幅挺不错的,你不拿去参加那个亚洲的新星画展?”   “我用另外一幅参展啦。”   “哪儿?”   “靠墙放着呢。”   说完,姜若棠又一心一意地修饰眼前的画。   穆闲清走到墙边,发现那里放着两幅画,都蒙着布。   他兴致起来了,没想到高考才结束不到两周,姜若棠就创作欲望爆棚,看来很快画廊就能为他单独开辟一个展区出来了。   穆闲清刚将画布揭开,视线就被狠狠拽了一下,从情绪到感知仿佛经历了一场失重。   画中是一个慵懒地陷在沙发里端着硬壳书的年轻男子,黑框眼睛就像潘多拉魔盒封印了对方俊美和性感,但无论是镜片后细腻的眼睛轮廓还是轻微弯起的唇线,又或者对方脖颈的线条还是光影都透出一种爱意。   纯粹的爱意背后是情欲,让人想要吻上去,破坏他的温和与理智,撞碎那副古板的黑框眼镜,让他与这个世界之间再无遮挡,进而可以热烈又彻底地占有他。   穆闲清的喉咙动了一下,他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如此俊美的男人,不不不……穆闲清指的是这样带着距离感的俊美却有一种纯粹的性感。   明明没有一丝露骨的地方,却让人感觉到了情欲。   但这样的情欲并不低俗,有着年少时代未被世俗沾染的只针对某个人散发的爱意。   穆闲清咳嗽了一下,“你的心上人……一如既往的又美好又性感,你是致力于让全世界人都爱上他吗?”   姜若棠一脸不明就以地转身,看到那幅画,忙不迭起身,“不是!不是那幅!”   “啊?”   “这是我自己画给自己的……”   姜若棠拿过布,再次蒙上去。   穆闲清顿了一下,“可这幅画在艺术界绝对会很受欢迎的。你如果拿去参展,一定会一鸣惊人!功底深厚,情绪感染力又很强烈……”   姜若棠赶紧把那幅画挪开,心想就是情绪感染力强才不行啊……如果陆归帆上网一搜,看到对这幅画的评价,那不就知道他给他开的每一个玩笑、每一次试探都是“居心叵测”吗?   穆闲清看着姜若棠那严阵以待的表情,叹了口气:“天啊,高考都结束了,不用担心影响他的前途了,你还没一鼓作气把他睡了?” 第93章 谢谢他的人很多   姜若棠的脸炸红,“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睡不睡得,他……他……他才十八岁呢!”   穆闲清的表情就像颜料盘一样五颜六色,“十八岁,还有什么不能干的吗?”   姜若棠抿着嘴不说话。   穆闲清叹了口气:“小棠棠,你这么藏着憋着,哪天受不了了,我怕你把这哥们儿生吞了。”   姜若棠假笑了一下,心想自己压根儿就消化不了陆归帆,人家比自己高了十公分呢,咬一口都能把喉咙噎着。   “那就是这幅了?”   穆闲清看向旁边那幅,就像揭开新娘的面纱,心里莫名带了几分虔诚。   画面的色调和穆闲清想象的不同,是幽暗清冷的。   这和姜若棠一直明亮热烈地布局不同,穆闲清的好奇心被勾到了极点,他缓缓向上撩起,画面上显现出的是一个年轻男人的背影,穿着黑色的风衣,清冷的路灯,飘着小雪的街道,远处是越来越明亮的繁华灯光。   隐晦的明暗对比,一种让人心疼的孤独感油然而生,让人控制不住想要追上去,与画中人同行,又或者是拥抱他,把身上所有的温暖都给他。   依然诠释了爱意,穆闲清能感觉到姜若棠那种守护对方,想要陪着对方走去明亮灿烂的地方的那种心情。   它也许不如之前那幅画那么直白,那么充满爱的蛊惑性,但这幅画却很深很远。   一点都不像姜若棠这个年纪会有的情绪。   穆闲清静静地看了许久,久到姜若棠怀疑自己这幅画是不是太单调了让他大失所望。   “你会在这个时代,留下独属于你的印记。”   穆闲清从小就在艺术品中长大,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在这片浩瀚璀璨的星空之上,一定会有姜若棠的名字。   “嗯?”姜若棠看向他。   穆闲清笑了笑:“别告诉我,这幅画参展之后,你还是不卖。”   “不卖……不行吗?”   那是属于上一世的回忆和心境,只要是关于陆归帆的,姜若棠都不想卖。   穆闲清摁了摁额角,“我有时候真恨啊,你为什么那么有钱?你应该穷困潦倒,为一日三餐而奔波……”   姜若棠无语道:“为什么要这样诅咒我……”   “我不是诅咒你,我只是希望你能对金钱多一点欲望。”   “我挺有欲望的啊。我还想要我的小甜果做大做强呢。”   “呵呵,我感觉不到。”穆闲清耸了耸肩膀。   他现在就盼着姜若棠什么时候就像买下小甜果之后那样缺钱,这样姜若棠就会来求着自己,自己就能试试看打破他的原则,把“心上人”卖给他,哪怕是个背影。   穆闲清用下巴示意了一下那幅被蒙着的画,“你那位被藏着掖着的心上人呢?”   姜若棠低下头:“做实验去了。很重要的实验。”   穆闲清深吸一口气,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理工男啊……艺术生的噩梦啊。”   “谁说的?他很懂艺术的。”   “那你就把这幅画拍给他看啊。”   姜若棠犹豫了一瞬,他想起了梁老师对他说过的话。   画,是姜若棠的语言。   把这种语言告诉他,让他感受到自己对他的渴望。   是接近,还是远离,那是属于陆归帆的选择。   看着姜若棠的神情,穆闲清笑了一下,拿过了姜若棠的手机,给那幅画找了一个很好的角度,很清晰地还原了那幅画的所有细节。   “心上人的号呢?”   姜若棠把手机拿过来,找到了陆归帆的头像,一鼓作气把那幅画发过去了。   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   如果这是一本漫画,姜若棠和穆闲清的头顶上一定是无语的点点。   “他忙起来是不看手机的。”姜若棠为陆归帆找补。   “所以你喜欢这个男人……图他什么?”穆闲清问。   “啊?”   “图他天天泡实验室不妨碍你在外彩旗飘飘?图他待你坟头长草都等不来一句嘘寒问暖的清净?还是图他……长得不错?”穆闲清抬了抬眼皮,加了一句,“确实不错。娱乐圈里见过那么多漂亮的、帅气的男人,这个最好看。”   姜若棠没说话。   穆闲清叹了口气,“不逗你了——明天我让律师把合同送来,说好的,你现在收尾的这幅画归我的画廊。”   “嗯。”   几个小时之后,陆归帆从实验室里出来,从更衣室的柜子里拿了自己的手机,然后去到会客室,那里放着一排饭盒,有的是学生给他们学长或者教授打的,陆归帆一眼就认出了姜家的饭盒,娟姐的品味——粉色的小猪佩奇。   陆归帆笑了,打开一看就是荤素搭配,就连红烧大虾的虾壳都特地剥掉了。   明明累得太阳穴都发涨,但是在手机里看到姜若棠那个小狐狸的头像,就心脏柔软很想把他揣进怀里。   头像显示了好几条未读信息了,陆归帆点开,往下一拉,看到那幅画的时候手指间的筷子差点掉落在地上。   这是若棠眼中的我吗?   陆归帆知道自己的性格板正,但在这幅画里,陆归帆能隐隐感受到每一道线条,每一分色彩,每一层明暗的叠加都充满了让人心脏澎湃的情绪。   陆归帆的喉咙动了动,脚跟下意识地抬起,从小腿到全身的肌肉都绷了起来,他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想把画画的人拽过来,拽进自己的怀里,用力地抱紧他,哪怕碾碎了他、碾碎了自己都不想松开。   紧接着是一种从未有过的嫉妒涌上心头。   若棠的画笔还画过那么多的人,从他的父亲,到其他家人,朋友、同学,他嫉妒起每一个人。   就连曾经被姜若棠疯狂付诸于速写本上的白映川,他都恨不能撕碎对方。   陆归帆放下了筷子和手机,仰起头捂住自己的眼睛。   他要怎么办啊。   他过去十八年人生里从没有过的冲动、嫉妒、独占欲好像只在姜若棠接近自己的这一年就全都懂了。   要赶紧从这里出去,他很想他。   他决定了,要表白。   就算是被拒绝了,他也有一生的时间去追求。   有的人在实验室里奋战,有的人在画室里揣摩光线,而十八线龙套演员凌凇正在另一部小成本电视剧里演一个出场只有一分钟,连台词都没有小配角。   男主角带资进组,大概是看他一副冷冰冰不和人交流的态度不顺眼,剧本里写的是他一脚踹在凌凇的胸口上,然后威亚吊着凌凇迅速后移,没想到他竟然踹向凌凇的脸!   还好凌凇双臂抬起比较快,不然连鼻梁都可能会踹裂开。   男主角不怎么有诚意地说了句:“啊,对不住了,我不是故意的。”   哪怕整个剧组包括导演都看出来这家伙是故意的,也没有人为凌凇说话。   毕竟,资金对于这样的小剧组来说太重要了。   被连着踹了三回,导演担心凌凇真的受伤惹出官司,赶紧让这出戏过去了。   凌凇刚领完了日结工资,走出剧组就看到一个穿着西装戴着无框眼镜的男人将烟熄了,挂着略微凉薄和嘲讽的笑意走向他。   “唉,小凌啊,你看你这是何苦。韩总愿意捧你,什么资源得不到,你却不识抬举,非要到这种上不了台面的剧组来受苦?”   这人就是策风影业韩总的助理,时不时就会来影视基地看看凌凇过得有多苦,日常劝说他低头,接受现实给韩总当小情人。   一开始凌凇还会怒意上涌,恨不能几拳头砸在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脸上。   但是几年过去了,凌凇对于对方的冷嘲热讽也已经麻木了,多和对方说一个字,都是浪费生命。   “小凌,从这里回市区可远着呢,你是要回你那个老破小出租屋吗?我送你啊。”   凌凇没有搭理对方,而是转身继续走向公交车站。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接通之后听到对方的话,凌凇整个愣住了。   温和儒雅的声音响起:“小凌是吧?我是姜怀远,就是前两天面试过你的导演,你还记得我吗?”   凌凇站在原处,他早就做好了被刷掉的准备,毕竟自己没有经纪公司,没有拿的出手的作品,还有策风影业从中作梗,他根本不觉得自己能拿下《醉仙台》的男主角。   此时此刻听到姜怀远导演的声音,让凌凇感到不真实。   “姜导,您好。”   凌凇尽量让自己原本冷硬的声音显得温和谦逊。   “是这样的啊,我想冒昧请你帮个忙。我儿子要参加一个以肖像画为主题的比赛,本来他好朋友要给他当模特的,但对方忽然有事情。我觉得你的五官还挺立体的,你方便来给我儿子当一下模特吗?一个小时给你三百块?”   凌凇愣在那里,他没有想到大导演找他,不是为了角色,而是为了儿子的画作,多少有些失望。   但一个小时三百块……只是保持某种姿势不能动的话,比在影视基地当群演赚的钱多了太多,够他生活好几天了。   大概是因为凌凇没有回话,姜怀远那边又说:“我也不懂模特的价格,是不是三百块太少了?那五百?或者你开个价格?毕竟待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也很累人。”   凌凇赶紧道:“什么时候呢?”   “嗯……你要是方便的话,就今天下午吧?”   凌凇收到了一条信息,是姜怀远发来的地址,一个非常高档的小区。   他查了一下线路,上了公交车。   凌凇早就听说过姜怀远是一个在片场很严厉但是对儿子却非常溺爱的父亲。   姜导演的儿子吗?找他去当模特?总觉得很突兀……   凌凇在通讯录里找到了之前当过自己经纪人的钟姐,这个经纪公司在去年倒闭了,钟姐虽然没有什么资源,但人还不错,于是凌凇向他打听姜怀远的儿子。   [姜导的儿子?好像是学艺术的,据说被姜导从小宠到大,一身少爷脾气,你要是去了可得顺着人家,别我行我素的,把姜导的儿子得罪了,那比得罪姜导还严重!]   凌凇坐在公交里深吸一口气,外面的太阳光有些刺眼,他捏了捏眼角。   手臂上被带资进组男主角踢中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微微呼出一口气。   [哦,还有,我记得听谁说过,姜导的儿子疯狂迷恋白映川,喜欢到为白映川的各种活动一掷千金!请各种站哥站姐拍白映川的一切,还传说他斥巨资给白映川刷票等等……甚至调用自己的关系让白映川转学到他的学校、他的班级,你说颠不颠?]   凌凇深吸一口气,这让他想到了韩铭的各种冒犯和压迫感。   为什么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遇到这种人?   [当然这些都是传闻……但你还是小心保护好你自己。]   凌凇虽然从心底升起一股厌恶,但是在对方并没有对自己做这些事情之前,他不该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做出负面评价。   而且已经答应了姜导,如果爽约的话,又会给对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凌凇,你到底怕什么啊。”凌凇自嘲地一笑。   转了好几趟车,他终于在姜家的小区附近下了车。   来到姜家,开门的是娟姐,整栋复式建筑宽敞明亮,让人羡慕。   娟姐笑着跟他寒暄,为他拿出拖鞋来。   让凌凇有些失望的是姜怀远夫妻并不在家,他本来还想和姜导交流一下角色,但看来今天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材修长紧硕,穿着运动衣,长得也相当帅气精神的男生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见到凌凇的时候,还用审视的目光将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   这是姜导演的儿子吗?传说中对白映川爱得要死要活的小少爷?   凌凇是知道白映川的身形的,如果这小子对白映川来硬的,白映川恐怕会落于下风。   就在这个时候,楼上传来清亮的声音。   “长烽,你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份炸鸡呗?”   凌凇寻着声音的方向抬起头,看到二楼一个笑容灿烂的男生趴在那里,眼睛弯弯的,穿着一件深色的围裙,上面沾着各种各样的颜色,凌凇顿时明白,这才是姜导演说的画画的儿子。   “啊?又吃炸鸡?你不怕上火啊,长痘了你可别来找我哭唧唧!”   “不会。我自己吃下去的,长多大的痘我都自己承受。”   赵长烽刚走到玄关正要换鞋,忽然想到什么又想到什么折了回来,冲着二楼的男生喊:“你是吃蜂蜜芥末味的,还是香辣味道的?好像还有什么蛋黄酱的?”   “香辣味拼蜂蜜芥末的!”姜若棠笑呵呵地说。   “那我走了!”赵长烽再一次路过凌凇的身边,那双英气又圆润的眼睛用力看了凌凇一眼,仿佛在警告他。   至于警告的内容是什么,凌凇懒得去理解。   “你是我爸爸介绍来给我当模特的凌凇?”姜若棠歪了歪脸。   凌凇点了点头:“你好。”   “我叫姜若棠,你上来吧,我的画室在阁楼。”   姜若棠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方向,凌凇微微呼出一口气来,至少以面前这个男生的身板,不可能对他做什么。   这还是凌凇第一次进到画室里,三角形的屋顶,天光从斜着的玻璃窗照射下来,留下一块又一块长方形的光斑。   房间里充斥着的是颜料的味道。   一边的落地架子上整齐堆放着各种素描本,另一边的架子上放着石膏像还有各种小玩意儿。   这里没有韩铭办公室里冷硬的压迫感,也没有那些KTV包厢里阴靡的气氛,没有酒气,只有一个十几岁的男生正在摆弄画架。   凌凇紧张的神经在此刻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需要我摆什么姿势?”   姜若棠抬头看了凌凇一眼,“你把衣服脱了吧。”   凌凇愣了一下,这难道是传说种那种不穿衣服的……   “换那边的米色T恤。”姜若棠的声音再度响起。   接着画室里安安静静的,姜若棠再没有任何解释。   这位少爷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但其实没有任何感情,凌凇有一种被对方当成了物品,又或者说是石膏像的感觉。   他背对着姜若棠,没有任何犹豫,快速脱掉了上衣,换上了那件米色T恤,然后坐在了距离画架大概三米左右的位置。   姜若棠走了过来,刚才还笑盈盈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扣住凌凇肩膀的那一刻,凌凇有些抵触。   “你肌肉太硬了,这样长时间不动会很累。”   姜若棠一边说,一边将凌凇的脸掰向光照落进来的方向,接着又将他的双手放在了椅子边缘,身体呈现出曲度,脖子的线条流畅,优渥的下颌线也露了出来。   感觉到对方只是给自己摆姿势,凌凇一点一点放松了下来。   “保持这个姿势就好?”   “嗯,可以眨眼,如果实在很累支撑不住了可以告诉我。”   “好的。”   姜若棠回到了画板前,没多久凌凇就听到了沙沙声,那是炭笔和纸面摩擦产生的声响。   凌凇知道自己一直被观察,被打量,被人定格在纸面上。   他很喜欢这样安静地氛围,仿佛心脏里的喧嚣一点一点沉淀了下去,虽然一直保持这个姿势确实有点累,但他不用承受带资进组男主角的恶意,不用受到捧高踩低的剧组人员白眼,也不用忍受来自韩铭高高在上看着他挣扎的视线。   然而这样的平静没有持续太久,正在作画的年轻人就开口了。   “你知道自己演不了《醉仙台》的男主角吗?”   凌凇心里沉了一下,淡淡地回答:“猜到了。”   “那你知道为什么吗?”姜若棠又问。   凌凇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姜导演开出的费用里,应该不包含陪他的儿子聊天。”   姜若棠就像没有听见他声音里带着的凉意,开口道:“你不想知道原因吗?离开这里就没人告诉你真话了哦。”   凌凇的视线瞥了过来,里面透出看着少不更事小少爷的嘲讽,“原因总共不就是那些?我没有好的经纪公司,我没有背景和被捧的价值,没有拿得出手的作品,没有粉丝和人气,外加……你父亲也不想得罪策风影业。”   姜若棠还在慢悠悠地画着,过了一会儿才说:“都不是。”   “嗯?”凌凇微微怔了一下。   但是等了很久,姜若棠都没有说接下来的理由,但是却托着颜料盘开始调色了。   这让凌凇很不适应,他不知道姜若棠到底是故弄玄虚,还是他真的只是在认真画画,和他聊天只是随口为之。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久到凌凇都觉得从肩膀到脖子的肌肉都开始发酸,他就要支撑不住这个姿势了。   但是姜若棠还在画,他偶尔侧过脸从画板后面透过来的眼神很专注也很认真,这让凌凇觉得自己也必须有专业精神,所以他强撑着一动不动。   “你的姿势变形了。”姜若棠开口道。   “抱歉。”   姜若棠指了指靠墙位置放着的软沙发说:“你去那里躺一会儿吧。如果还有需要,我再叫你。”   凌凇缓慢站了起来,活动自己的脖子还有肩膀,他很想要那个答案,但是姜若棠还在画画,他不该打扰他。   于是凌凇走到了靠墙的沙发,坐了进去。   不论外界怎么评价姜若棠,说他荒唐,说他任性妄为,说他对白映川无脑迷恋也罢,至少在画画这件事上,凌凇能感觉到他是认真的。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凌凇坐在沙发上刷着手机,里面是钟姐发来的信息。   [怎么样?大少爷不是对你有想法吧?]   [要不然你小心一点,别吃大少爷给的东西。]   [你怎么一直不回信息?不会真被迷昏过去了吧?]   凌凇略微自嘲地一笑,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吗?娱乐圈里稍微有点权利的人都得看上他?对他都得产生点想法?   又不是人人都得了韩铭的大病。   给钟姐回了几条信息之后,凌凇也对姜若棠好奇了起来。   他回忆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姜若棠的名字,一搜索才知道这位小少爷并不是吃闲饭的,而是拿过奖的。而且还在本市的深蓝画廊有好几幅作品展出。   最让凌凇印象深刻的就是那幅垂首的向日葵,据说有好几位收藏家竞价想要买下,但是姜若棠不缺钱,所以不肯卖。   渐渐的,凌凇的精神完全放松,柔软的沙发,安静的空间,凌凇睡着了过去,就连手机掉在地上他都没有醒。   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凌凇的肩膀一颤,他猛地睁开眼睛,陌生的环境让他的神经再度绷起。   这里是哪里?   该不会是韩铭又搞了什么新花样把他迷晕了?   他侧过脸,看见的就是黑夜中星光从三角屋顶的玻璃窗投射而下,正好落在画架上。   凌凇这才想起,这里是画室,自己来给姜若棠当了一下午的模特,本来在沙发上休息,结果睡着了。   他动了动,才发现自己的身上盖着毯子。   楼下隐隐传来谈笑的声音,这应该是到饭点了。   凌凇站了起来,将毯子折好,放回到沙发上,然后脱掉身上这件米色的宽大T恤,换上自己原本那件深色的。   路过画架的时候,凌凇很好奇到底姜若棠把自己画成什么样子了?   没有开灯,月光显得幽深静谧,那幅画并不是白天凌凇侧坐在椅子上的画面,而是他陷入沙发里毫无防备的、完全轻松地状态。   他的一只手垂在沙发边,日暮的余光勾勒出凌凇侧脸的弧度,山峦般高挺的鼻梁在这样的光线里仿佛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和抵抗,变得柔和。睫毛轻轻垂着,像是倦鸟收拢的羽翼,宽大的T恤仿佛成为了安逸的茧。   凌凇从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一面。   就在这个时候,画室的门被轻轻打开,灯光照了进来,姜若棠就站在门口。   “嗯?你醒了啊。”   凌凇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睡着了。”   “没关系,反正我也画完了。”姜若棠抬了抬下巴,“下来吃晚饭吧。”   “我就不打扰了,还是回去吧。”   毕竟是姜导演家里人吃饭,自己这个外人待着也难以融入进去。   姜若棠笑了一下,“我以为你至少要为了自己争取一下。”   “争取一下?”   “我爸回来了。”姜若棠顿了一下,看着凌凇的眼睛说,“凌先生,那么多的试镜者,可不是人人都有机会走进姜怀远的家里,和他面对面说话,也不是每一个试镜者都有进一步展现自己的想法和对角色的理解的机会。还是说,在你心里,觉得自己条件出众,舍你其谁,所有机会不需要争取?没有选你就是这些导演有眼无珠?”   凌凇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这些年一路被蹉跎下来,他早就不想为自己解释或者辩驳了。   但今天,眼前的男生提醒他,自己距离那角色已经很近了,是不是依然不想再争取一把呢?   “谢谢。”凌凇很认真地对姜若棠说。   姜若棠笑了一下,转身走下楼去,凌凇跟在他的身后。   他发现,姜家的氛围比自己想象的要好上许多,餐桌前不仅仅有一家四口,还有给他开门的娟姐,司机小高,而他的碗筷早就摆好了。   姜怀远笑着对凌凇说:“小凌,下来啦?累了一整个下午了,吃饭!”   凌凇一个人住,这样其乐融融的场面他有些拘谨,说了声“谢谢姜导”,就在小高的身边坐下。   色香味俱全的六菜一汤,是常年在影视基地蹲活儿干的凌凇许多年没有吃过的了。   他瞥了一眼姜若棠,姜若棠正在剥虾,旁边的赵长烽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给我剥一个。”   “哈?凭什么?你不是有手吗?”姜若棠没好气地撩了撩眼皮。   “你的手已经下海了,何必让我的手也下海呢?”   “你这理由真的很讨打啊!而且有你这样喊人帮你剥虾的吗?”   赵长烽笑了起来,眼睛圆亮亮的,就像某种讨食的大型犬。   “哥,我想吃虾,给我剥一个呗。”   “哼。”姜若棠真的剥了一颗给他。   “再给我剥一个呗。”   “你别恃宠而骄。”   “你剥的虾最干净了,再来一个呗。”   “赵长烽你要不要脸啊?”   “你是我哥,我在你面前要什么脸啊?而且我还给你带了炸鸡。”   姜若棠没好气地又剥了好几个扔进赵长烽的碗里,“对,那盒炸鸡,你一个人吃了三分之二!”   凌凇远远地看着,心里有些许的羡慕。   但他也感觉出来了,姜若棠跟外界传言的完全相反,他没有王子病,也不任性妄为,甚至和后母带来的儿子相处得都这么好。   此刻,他似乎也明白赵长烽临走的时候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   大概,我的哥哥天下最好,任何和他单独在一起的人都不允许伤害他。   “小凌,你多吃点菜。这个豉汁蒸排骨是我们家娟姐的拿手菜。还有这个酸菜鱼片,不比外面饭馆里的差。”   听到姜怀远劝他多吃菜,凌凇受宠若惊,他也感受到了姜怀远不是娱乐圈里那些场面上的人,没有觥筹交错和互相吹捧,他对待自己的态度就是一个长辈看待晚辈。   这是凌凇被韩铭针对了几年之后,第一次到圈内人家里用饭,也是气氛最好的一次。   吃完了饭,凌凇本来想要帮着小高还有娟姐收拾碗盘,没想到娟姐却笑着推了推他。   “哪有客人收拾桌子的,你快去吧,先生正等着你呢。”   凌凇一回头,就看见姜怀远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用眼神示意他过去。   调整了自己的呼吸,凌凇走了过去,跟着姜怀远去了二楼的书房。   姜怀远给他倒了杯茶,淡淡地说:“其实这个候补男主角我试镜了上百号人,也有不少人给我来电话打招呼,希望我能帮他们捧一捧新人。”   凌凇很沉默,他知道姜怀远说的是实话,其中也包括韩铭想要塞新人。   能让一个这么有名气的导演把他请到家中聊这个话题,算是非常看得起他了。   “但是在这些人里面条件最好的,台词和表演也最好的人是你。我一直在犹豫用不用你,然后跟我的儿子姜若棠聊起了你。若棠跟我说,这世上哪里有百分百让我满意的演员,与其独自患得患失地想象你到底合不合适当我的男主角,不如更加深入地了解你。”姜怀远开口道。   凌凇怔了一下,他没有想到自己和姜怀远这个相处得机会竟然是姜若棠为他争取到的。   自己之前还因为一些传言而怀疑姜若棠的居心,真的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能冒昧地问一句……我让姜导您不满意的地方在哪里吗?”   姜怀远早就预料到了他会问这个问题,淡声道:“你看过《醉仙台》的原著吗?”   凌凇点了点头。   “男主角叶临舟前期的性格,你还记得吗?”   凌凇看着姜怀远的眼睛,立刻就读懂了他没有选择自己的原因。   “叶临舟豁达、松弛,对世上的善恶都很包容……但是我很紧绷……而且戒备……我能演好入魔之后的叶临舟,却未必能把握好他豁达包容的一面。”   “是啊,再精深的演员都很难不把现实中自己的情绪和神态代入角色里。所以,现实中你的紧绷和戒备越明显,当你演入魔之前那个丰神俊朗的叶临舟就会越违和。你自己不放下,没有人能帮你放下。”   凌凇的喉咙动一动,说自己不感动,那是假的。   他在影视基地里蹲活儿这么些年,哪些人说的是场面话,哪些是真心话,他看得透透的。   “我这边时间也不多了,只有三天时间给你做最后的准备。你同意的话我会发剧本给你,三天之后你再演一次叶临舟舌战各大门派,带走小魔修的戏。怎样在对抗整个修真界的情况下依然能保持豁达包容的态度,就要看你的功底了。”   凌凇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会得到这样的机会,他当然点头同意。   他就像是身无分文的流浪者,在艰难地挣扎中生存,忽然之间得到了一张彩票。   凌凇离开了姜怀远的书房,姜怀远特地让小高送他回家。   打开门跨出去的时候,凌凇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个……您方便帮我带句话给姜若棠吗?”   小高点了点头:“可以啊。”   “就……谢谢他。”   “好的。”小高点了点头。   凌凇忍不住又问:“您好像一点都不好奇我要谢谢他什么?”   小高耸了耸肩膀,“谢谢他的人很多,您不是头一个。” 第94章 反正我只跟你睡过   回到了自己逼仄的房间里,凌凇打开了那台卡得不行的笔记本电脑,看起了剧本。   看完之后,他失眠了。   因为姜怀远导演要他“放下”,要他像叶临舟一样豁达、包容……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这天晚上,姜若棠却在画室里打理自己下午的作品。   一共有两幅,一幅是凌凇侧坐的,另外一幅是凌凇躺在沙发里的。   赵长烽敲了敲门,脑袋探了进来。   “干嘛?”姜若棠没好气地抬了抬头。   “你把那个凌凇画成什么样子了?给我看看呗!”   姜若棠抱着胳膊打量着赵长烽:“我就知道……你吃饭的时候一直叫我给你剥虾,是故意的。”   “我故意什么了?”   姜若棠的嘴角向上扬了一下,“争宠啊。你觉得凌凇长得比你帅,比你成熟有气场,你担心我以后专门叫他来家里当模特,你在我的画室里从此以后再没有任何地位。”   “谁稀罕啊。”赵长烽走到画架前,“诶,能拍下来发给小群里吗?简莎刚问你有没有什么新作,发出来让她也找找灵感。”   姜若棠很乐意跟朋友分享,就是……赵长烽的拍照技术,他怀疑能拍出几分神韵来。   而且……他也存了一点小心思。   扑在实验里的陆归帆,会不会看手机的时候发现他在画别的男人,产生那么一点点的不爽呢?   这个念头只有一瞬,姜若棠就被自己给逗乐了。   陆归帆?这家伙怎么可能看手机?   就算看了,在他看来自己也只是找个人画画而已,又不是找个人谈恋爱,他身为自己的高中同桌兼班长和好友,难不成还需要考核一下那个男人的人品之类?   “你发吧。”姜若棠低下头,就像霜打的茄子……   不对,应该说是一只单恋上头的茄子。   赵长烽得到了姜若棠的允许,咔嚓咔嚓各个角度乱拍一通,然后发在群里,还欠嗖嗖地说一句[你们给这个睡在我哥画室里的男人打几分?我哥竟然说他比我帅!!!]   三个感叹号表明了赵长烽对这件事情的重视——你们必须都说我比这个男人帅!   谁知道下一秒,赵长烽就傻了眼。   群里稀里哗啦冒出了许多许多的评论。   这不是他们日常“鬼混”的小群,而是他们高三一班的大群!   完蛋了啊!   [这男人是谁?好帅啊!]   [姜若棠的画技果然不是盖的,这个明暗,这个阴影,这个轮廓,还有这氛围感!]   [虽然不懂画,但就是觉得很好看!]   [别的不说,姜若棠这审美很有乃父之风啊!]   ……   姜若棠在感觉到了手机的持续震动之后,把它从口袋里拿了出来,顿时眉头蹙起。   紧接着额角青筋突突,要不是因为他打不过赵长烽,此时恐怕跳到他头顶上爆锤了。   “赵长烽——你眼神不好使就去配副眼镜!你看看你把我的画发到哪里去了!”   赵长烽此刻也体会了一把透心凉,他把画撤回了,但也已经被许多人看到了。   比如说在他们的小群里,简莎就放开了胡说八道。   [谁来给我科普一下,画上的帅哥是哪里来的男模吗?还是待爆的小生?姜若棠你可真是个万人迷omega啊,到处招惹Alpha,还让他睡在你画室那么神圣的地方——你老实交代,他是不是你的新欢?]   姜若棠看了满脸黑线,万一被陆归帆看到这些虎狼之词,他可真是跳进洗衣机里外加一桶消毒剂都洗不清了。   [画室的沙发好吧!蔡蔡和赵长烽都睡过!]   姜若棠赶紧解释。   尽管赵长烽已经把照片撤回了,但几乎全班都看到了。   宋老师的发言最为正常:[画里的这位模特有种紧绷之后的松弛感,姜若棠同学的画技又提升了!]   接着大家开始取笑赵长烽的直男拍摄技巧,把艺术拍出狗血质感。   而此刻,在实验室里陆归帆拢着白色的褂子,向后仰着侧脸歪在椅子上,争分夺秒地休息。   身旁的几个搭档说话和传递东西的声音都变小了。   “这个小陆真的还不是大学生吗?”   “他脑子也太快了一点……杨教授都想不到的办法,他竟然想到了……”   “转换率跟火箭一样飙升啊!”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没有忍住,忽然高喊出声。   “出来了!出来了!百分之二十二!”   “我去?真的超过百分之二十了?”   听到此起彼伏的惊呼声,陆归帆眼皮一颤,醒过神来,立刻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其他人很自觉地为他让到了两侧,他看到新的数据,呼出一口气来。   以为戴着眼镜的年长者拍了拍陆归帆的肩膀,“恭喜你啊,小陆。这又是新的突破了。”   陆归帆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面容疲惫,但眼睛里却透着亮光,“我只是提供想法和计算,真正把它变成现实的是各位师兄还有陈教授。”   被称为陈教授的年长者拍了拍陆归帆的肩膀。   “回去休息吧。看看你,好好的帅哥都憔悴了。剩下的数据整理和报告交给我们,放心,会把你的名字放在最前头的!”   陆归帆赶忙摇头:“我只是帮杨教授的忙而已……”   “帮不帮忙这都是你的构想。可惜了,我们晟市大学应该是留不下你这样的大佛,以你的水平,应该是去首都科技大学之类的顶尖学府吧。”   陆归帆垂下眼,笑了笑,“看情况。”   “看情况?还能看什么情况?我家亲戚的孩子也在北城光耀读书,他可是跟我说,高考估分都是拿你当范本呢!”   陆归帆没有继续解释,如果他跟别人说他去不去首都科技大学还得看姜若棠考得如何,别人肯定不会信。   但是他做出了要陪着姜若棠的承诺,就会信守承诺。   已经好多天没有见到姜若棠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一位师兄开口道:“小陆,你有女朋友的吧?”   “啊?为什么这么说?”   “不是女朋友谁能这么体贴,每天午饭、晚饭给你送来,还是家常菜,一看就手艺好又贤惠!”   陆归帆愣了一下,姜若棠……贤惠?   他没忍住笑出声来,所谓的午饭和晚饭都是娟姐做好,打包好,小高开车送来的。   但是能这样关心自己,除了姜若棠,真想不到其他人了。   “你要好好珍惜啊,我们这些理工男,又不懂浪漫,又不会关心人,一做实验好几天不陪女朋友。你不陪,有其他更帅更温柔的愿意陪,女朋友就没啦!”   陆归帆愣了一下,忙不迭打开柜子,把手机拿了出来。   发现自己手机里除了短信,社交软件里的信息早就爆了。   他没有看各种群,而是首先点开姜若棠的头像,果然他发了好多条信息来。   [好无聊啊……赵长烽要打篮球,蔡蔡陪外公外婆去避暑山庄了,莎姐每天就是写小说,我画画想找个模特都没有……]   [好无聊啊……暑假新上映的电影,没有人跟我一起看……]   [小狐狸叹息.JPEG]   [啊……我打斗地主都输到负五千的欢乐豆了……这个号我是不是要弃掉……]   [小狐狸托腮.JPEG]   [我跟赵长烽说一起去酒吧见识见识,他竟然说好孩子不去哪种地方?好孩子?他几岁了?]   [哈哈,爸爸今天找了一个有男模般的身材,建模脸的演员给我当模特,嘶哈嘶哈~]   ……   陆归帆就坐在长椅上一直翻。   男模?   嘶哈嘶哈是什么意思?   陆归帆皱起眉头,点开简莎的信息,弹出一张图片,这是姜若棠昨天画的?   简莎的留言是:[班长,看看你不在的日子里,你的平替都登堂入室,睡在姜若棠楼顶的画室了!我说什么来着,画室应该是神圣的地方,对于一个艺术家来说,只有真爱才可以睡在他的画室里!]   陆归帆叹了口气,简莎真的是磕CP磕疯掉了,别人都是磕纸片人,只有她兴致勃勃地磕他和姜若棠,当然……陆归帆觉得她磕得正中下怀,每次都暗暗地翘嘴角。   但陆归帆不能表露出来,因为他不知道姜若棠在不在意。   别看他平日里大大咧咧的,陆归帆知道他有一颗很细腻的心。   顾不上死贵的流量,陆归帆点开了那幅画,他难得没有耐心,脚跟在地面上点了好几下才加载完毕,当他看到那幅画的时候,心脏像是被细细的针戳了一下。   那确实是一个美男子,身材的比例也很好,睡着的样子很优美,仿佛被坚硬的世界伤害之后,一旦被柔软包裹就沉沦其中。   陆归帆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手指勾着衣领向外扯了扯。   他不知道这种焦躁来源于什么,姜若棠喜欢画画,他的画笔有着纯粹的情感,他的眼睛和心看到了什么,他画下的就是什么。   这幅画里流露出一种柔软的垂怜。   这让陆归帆想到了自己,他知道姜若棠对自己是有保护欲的,甚至于一旦有任何的不公平降临在陆归帆的身上,他就会像一只炸毛的小刺猬准备战斗。   如果有另一人也让他充满保护欲,他的注意力……会被转移吗?   “小陆,你怎么还在这儿?瞧你这怅然若失的模样,给你做饭的女朋友终于把你甩掉了?”   那一刻,陆归帆的神经就像被狠狠挑了一下,他不想姜若棠去怜爱任何其他人,不想他带着柔软的感情把另一个人留在画板上,哪怕姜若棠目不转睛盯着另一个模特看……陆归帆都觉得很不舒服。   这种情绪叫做占有欲。   陆归帆很清楚,他不想因为自己专注于实验而被姜若棠驱逐出自己的生活。   “我走了,有问题电话联系。”   说完,陆归帆迅速把白大褂挂进柜子里,匆匆换上自己的衣服,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离开。   他打了车,报出了姜家的小区,司机大哥立刻说:“唷,那可是高档小区啊!从这儿开过去得七、八十块呢!”   “您开吧。开快一点。”   陆归帆此刻终于体会到什么是“归心似箭”。   他就想立刻、马上看到姜若棠本人。   至于姜若棠,刚吃完了晚饭,正翘着脚坐在小沙发上,端着手机看着和陆归帆的聊天界面。   这家伙自从和杨教授搭上线之后,就成了实验狂魔。   他和杨教授因为什么固态电池的事情讨论了老半天,没想到杨教授在大洋彼岸还能给陆归帆在晟市大学找了个实验室,据说连应用物理系的教授带着大三的学生来帮忙,这阵仗像是要拿什么创新奖。   好家伙,陆归帆就这样在实验室里泡了两周,姜若棠不想打扰他,只能发一些很无聊的信息,例如“吃了吗”、“回家了吗”之类……姜若棠对洪律师感觉到由衷地钦佩,这样的丧偶式婚姻她还能对杨教授那么深爱,大概只有颜值能解释这一切吧。   毕竟在普通人里,杨教授算是一等一的帅哥了。   只是没想到,一直沉默到让人怀疑陆归帆把姜若棠给屏蔽了的对话框竟然弹出了信息!   震惊到姜若棠数次揉自己的眼睛。   幻觉?莫不是出现幻觉了?   [你还画吗?我可以给你当模特。]   [你要看哪部电影?是《石窟惊魂》还是《月海一线天》?那部《数学家》应该是传记类电影,你应该看了会想睡觉。想看哪部,给我留言,我订票。]   [斗地主的欢乐豆我给你打回来。]   [酒吧千万别一个人去,你很好看,怕出事。]   [摸摸小狐狸,小狐狸生气了吗?]   虽然迟了许多天,但也算是句句有回应。   姜若棠的鼻尖一下子就酸了,对着话筒就回了一句语音:“师尊,你终于出关了!徒儿好想你!”   就在姜若棠还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房门就被轻轻敲了一下。   “谁啊?”   “若棠,是我。能进来吗?”   “妈?什么事?”   姜若棠立刻收起眼泪打转的表情,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本正经。   赵云疏走了进来,笑着问:“你不是给我推荐了莎莎的《西窗诡话》吗?”   “对啊。”姜若棠点了点头,“你看完了吗?”   “我最近看得很入迷呢,就连我和你爸爸公司里好几个员工也很喜欢。”   姜若棠撑着下巴笑了,“所以……您有什么打算啊?”   “嗯……我想推荐这个故事给我认识的一位主编……岩心出版,你听过吗?”   姜若棠眼睛一亮,岩心出版有限责任公司?他当然听说过,这个出版社可是大IP的摇篮!   无论是宣发还是书的后期编辑和制作,那都是一流的。   “可以啊,为什么不行?”   “嗯……我和你爸爸还打算……等《醉仙台》的项目完成之后,想试着改编《西窗诡话》,做成那种精品电视剧……”   姜若棠的笑容更加明显,“你们是缺钱了,需要我来投资吗?”   “滚啊,臭小子!”赵云疏在他的脑袋上摁了一下,“我们还是很有投资号召力的好不好?主要是莎莎之前被骗,所以不知道她还愿不愿意跟我们合作。”   姜若棠不由得笑了,“莎莎还是很信任我们家的!”   “那这件事就交给你去说服她了?我可以保证,所有的条件都会给她最好的。”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姜若棠用力拍了拍胸脯。   “好,那你继续玩吧。”赵云疏瞥了一眼姜若棠的电脑,发现这小子看的竟然是传记电影《万有引力》。   等到门再次关上,姜若棠立刻拿出手机,发现陆归帆竟然没有回他信息。   不是吧?难道又进去实验室了?刚才的冒泡只是回光返照?   他不知道的是,短短几分钟,陆归帆将手机贴在耳边,好几遍重复听他的声音。   特别是那句“徒儿好想你”,听得陆归帆心血翻涌,只恨这辆出租车怎么开这么慢,巴不得给它装上一个喷气式引擎。   车子将他放在了小区门口,从门口走进去都得好一会儿。   [师尊,你又神隐,不要徒儿了吗?]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的信息,笑了一下。   这大概又是什么小说里的桥段,或者是姜怀远正在拍的那个叫《醉仙台》的电视剧里的台词?   陆归帆迈开长腿跑了起来,当他跑到姜家的门前,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姜若棠总是说他“好香”,可是他在实验室里已经好几天没洗过澡了。   摸一摸自己的下巴,都长了一层青茬。   陆归帆心中一惊,姜若棠会嫌弃吧。   总听说艺术生浪漫多情,而自己现在这个样子,跟浪漫没有丝毫关联。   简直就是颓废大叔。   陆归帆呼出一口气,向后退了半步,想着还是赶紧回家洗漱一下,明天再来见姜若棠吧……   谁知道一阵清亮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陆归帆——陆归帆你来啦!”   陆归帆抬起头,看见姜若棠从窗台探出头,眼睛大而明亮,看着就像黑夜海平面上的灯塔。   陆归帆的心跳一阵一阵变得剧烈了起来,仿佛姜若棠正拎着鼓槌,肆意妄为地在他的胸腔里敲打。   他喜欢这个男生,喜欢到一听到他的声音所有理智都沉没,只剩下满心想要靠近他的冲动。   “你等我!我下来给你开门!”   姜若棠说完,探出窗口的脑袋就收了回去。   他打开房门,快步跑了出去,就连上来送水果的娟姐都愣住了。   “若棠,这么晚了你又要出门吗?”   “陆归帆来啦!我给他开门!”   姜若棠的奔跑速度媲美百米冲刺,他打开了房门,就看到陆归帆有些局促地站在门口。   “若棠,我……”   陆归帆本来想说自己回去洗漱一下再来找他,没想到姜若棠一把就将他拉进了玄关,然后再鞋柜里找出了独属于陆归帆的那双深蓝色拖鞋。   “你的实验怎么样?成功了吗?”   “嗯,成功了。”陆归帆点了点头,他知道姜若棠听不懂什么离子电导率、循环稳定性或者热失控测试之类的东西,但是姜若棠的关心是真诚的。   “哈哈太好了!”姜若棠说着说着,像是发现了什么,凑到了陆归帆的面前,细细地看着他。   陆归帆下意识低头,他现在肯定很不好看,比如头发很乱,神情很憔悴之类,如果被姜若棠看到了,也许他的滤镜会全部碎掉。   此刻,他忽然能理解李夫人临终之前不让汉武帝看自己的原因了。   以色侍君,色衰而爱驰……   陆归帆都没有想过自己能有这么多莫名其妙甚至于毫无逻辑的想法。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姜若棠的手伸了过来,轻轻抬起了他的下巴。   “陆归帆,这是你的胡茬吗?”   陆归帆还要向后退,没想到姜若棠竟然饶有兴致地用手指轻轻刮了起来。   “哇……真好玩!胡茬有点硬,我看网上说胡茬硬的男人那方面很厉害,是不是真的?”   “咳咳……咳咳咳……”陆归帆完全没有料到这个神展开,当场咳嗽了起来。   始作俑者的姜若棠在一旁笑得开心。   “我还是先回去整理一下……”   “整理?先别,我没画过这样的你!你要是回去整理完了,那跟平常一样了,多没意思啊。”   姜若棠拉着陆归帆的手腕就往里走。   正好路过走下楼梯的娟姐,“哎哟,若棠啊,人家小陆说回家整理的意思是他累了要好好洗澡休息,又不是机器人上了发条就能立刻陪你玩!”   “哦……”姜若棠顿了一下,转头看向陆归帆,“都十点多了,你别回去了吧,这里有你的换洗衣服啊。”   姜若棠这么一说,无疑是给陆归帆找到了理由,他本来就想留在这里。   “好。”   姜若棠的快乐写在脸上,就连上楼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陆归帆拿着自己的换洗衣服进了浴室,当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灌而下,陆归帆终于从另一个只有数据和逻辑的世界里回归柔软的人间。   无论是洗发水还是沐浴露,都是和姜若棠身上如出一辙的味道。   陆归帆呼出一口气来,无数遍在虚空之中幻想那个只有一墙之隔的人。   他没有想到已经熬了几天几夜的自己,明明都电量告罄了,竟然只是被对方拉着手,就能热血翻涌,如同千军万马下江南。   不知道过去多久,他才走出了淋浴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抬手将略长的刘海捋到了脑后,露出一双看似冰冷的无情无欲的眼睛来。   水雾掩盖了镜子里的自己,他没戴眼镜,反正也看不清楚。   当他搭着毛巾走进姜若棠的卧室,那股属于姜若棠的气息涌来,陆归帆早已平息的冲动又像是脱缰的放肆地冲向独木桥。   此时的姜若棠正盘坐在床尾,手里拿着的是他的速写本,听见陆归帆的脚步声,他毫无防备地回过头,那双玻璃珠一样清透的眼睛就这样看着陆归帆。   然后他单手撑着床,朝着陆归帆伸长了脖子,用夸张的玩笑语气说:“哇,你这样子……好欲啊……”   “是吗?”陆归帆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不知道所谓的“欲”是什么样的,因为自己和其他时候没有什么不同。   除了……让姜若棠感兴趣的胡茬。   但是当姜若棠伸长手臂轻轻拽了他一下,衣领歪到了一边,露出单侧的锁骨和颈窝……还有微微仰起的下巴和凹陷的唇角,陆归帆很想将那句“好欲啊”用在他的身上。   “我吹一下头发。”陆归帆轻轻拍了拍姜若棠的手背,转身背对着对方,电吹风的声响暂时屏蔽了他的心跳,他闭上眼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让内心深处不受控制的冲动一点一点地平息。   他再度回到了姜若棠的面前,姜若棠兴致勃勃地扣着他的肩膀,将他摁在了床头。   “你让我画一下,我速写很快的!几分钟!”   “嗯。”   陆归帆靠着床头,他刚要拿床头的眼镜,就被姜若棠轻轻扣住了手腕。   “别啊,戴眼镜就遮住眼睛了。我想画你的眼睛。”   听着姜若棠的声音,陆归帆更想要戴眼镜了。   对于陆归帆来说,姜若棠的声音是亲昵的,像是在撒娇一样。   陆归帆很想戴上眼镜看清楚对方脸上的表情。   画笔与纸面摩擦的声音很快速也很流畅。   陆归帆用尽量平缓的,看似不经意的语气问:“你画画的时候,需要模特处于放松的、比较自然的状态吗?我这样是不是太板了?”   “嗯?”姜若棠抬起眼,不明白陆归帆为什么这么问。   “比如今天发在群里的那幅画,模特就是睡着的状态。”   “哦,我一开始也给他摆了姿势,但后来他累了,就在沙发上睡着了。正好黄昏将至,光影不错,我就画了他睡着的样子……”   姜若棠忽然想到了什么,画笔停了下来,他凑近到了陆归帆的面前,露出一抹坏笑,近到陆归帆能看清他上扬的嘴角还有眼底的狡黠。   “哦——你是不是看到简莎发在群里的话了?”   “什么话?”   “就是我的画室被别的男人睡过了,所以不再纯洁了之类。”姜若棠耸了耸肩膀。   陆归帆闭上眼睛很淡地笑了一下,“明明赵长烽给你当模特的时候也经常在里面睡觉。”   “是吧。画室被人睡一睡有什么啊,谁要我那个沙发特别舒服呢?”姜若棠抬起眼,仗着陆归帆多半看不清自己的表情,他很认真地说,“反正我只跟你睡过。”   陆归帆的心脏像是被小狐狸的爪子挠了一下,心率瞬间加速,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又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扣紧手指,但对面的姜若棠却低下头发出“嘿嘿”两声坏笑,明摆着刚才就是故意说有歧义的话,逗弄的意味明显。   陆归帆觉得不公平,凭什么自己的一切情绪都会被姜若棠牵着走,而姜若棠却一副捉弄人一切不走心的样子?   “反正我也只睡过你。”   陆归帆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句话已经脱口而出。   姜若棠抬起眼,靠在床头的陆归帆神情是平静的,根本不像开玩笑,认真的要死。   “陆归帆,你竟然学会接我的梗了?你不是去搞研究做实验了,而是去了什么情商培训班吧?”   大概是被速写本挡着,姜若棠用力摁了一下心脏的位置。   要不是还有理智在,怕玩笑开过火了陆归帆以后真的不来了,姜若棠可以立刻躺下挑衅——有本事你真来睡我啊!   “神金,你再不画完,我就要睡着了。”   “那你睡呗。”姜若棠心想,你睡着的样子也很好看啊。   听到了姜若棠的这句话,陆归帆宛如接收到了关机指令,眼帘逐渐沉了下来,很快呼吸就拉长。   他太累了,想要见到姜若棠的渴望支撑他到此时此刻,他疲倦得不行。   柔软的枕头,空气里是喜欢的味道,还有最想要的人就在身边,他放松得不行,很快就沉入了梦乡。   姜若棠发现陆归帆很安静,再一抬头,这家伙竟然睡着了?   他们才说了几句话啊!   可是,陆归帆连家都没有回,完成实验的第一件事就是来见自己,是不是说明自己对他来说是特别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   姜若棠放下了速写本,小心地靠近对方,每接近一寸,心里就有一种想要融化了覆盖在陆归帆身上的渴望,紧贴着他,勾勒他的形状,成为他柔软的铠甲,为他抵御来自这个世界所有的伤害。   姜若棠的手指轻轻刮过陆归帆的悠长的睫毛,他的鼻骨,他优越的下颌线,姜若棠甚至想用鼻尖去蹭对方的下巴,感受一下被轻轻刮过却并不刺痛的感觉。   然后姜若棠还是缓慢地趴在了陆归帆的身上,将耳朵贴在他的胸膛,听着他一阵又一阵沉稳的心跳声。   这一觉,陆归帆睡得很昏沉,姜若棠就在自己身边的安全感和满足感让他超负荷运转的紧绷脑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   这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直到他隐隐听到了娟姐轻轻敲门喊他们吃午饭的声音。   陆归帆的眼帘颤了颤,这才想起自己已经不在实验室,而是在姜若棠的房间里。   “好的,娟姐。”   陆归帆应了一声,慢慢用胳膊肘把自己撑起来,这才感觉身侧被什么抵着。   侧过脸,就看见姜若棠一如既往地蜷着靠着自己。   心一下子就软了,陆归帆轻轻摸了摸姜若棠的头发,脑海中想到的就是对方发来的小狐狸表情包。   睡懒觉的小狐狸好乖。   陆归帆低下头,他想亲姜若棠,这种冲动在短暂的分别之后变得直白而难以克制,就像呼吸的本能一样,一旦太久没有获得氧气了,就想放纵地汲取。   他双手撑在姜若棠的两侧,仿佛这样就能将他圈进自己的世界里,低下头……理智对自己说他还没有表白,姜若棠还没有答应,现在亲他就是一种冒犯。   可是陆归帆真的心悸难耐,特别是想起姜若棠画笔下的凌凇,他真的很想用力咬下去,在姜若棠的身上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让他疼得牢牢记住自己。   反正之前因为意外已经亲过他的耳朵了……   陆归帆慢慢地低下头,阴影笼罩在姜若棠毫无防备的侧脸上,就在陆归帆衔住他耳廓的软骨,齿间即将咬下去的时候,姜若棠轻轻呢喃了一声,抬起手摸了摸陆归帆的位置,然后轻轻攥住了他的衣角。   无奈地一声叹息,姜若棠下意识的依赖就是陆归帆的软化剂,此刻的他心软得不行,别说咬他了,最后变成舌尖轻轻顶了一下,就作罢了。   陆归帆慢慢地起身,准备先去洗漱,路过床尾的时候看到了姜若棠随手扔在那里的速写本。   他顺手拿了起来,很想知道在姜若棠的世界里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   姜若棠能把那个男模画得很美好,那么自己呢?   翻开第一页,陆归帆就顿了一下。   自己疲惫睡着的样子被姜若棠以一种明快了当的笔触勾勒了出来,可尽管这样,整个画面却很温和,就连自己带着青茬的下颌都有一种成熟而性感的气质。   只是看这一页速写,陆归帆就能理解为什么昨晚姜若棠看到他的时候会那么一脸惊喜。   他的唇线缓慢弯起,这至少说明,姜若棠的审美并不局限于五官立体的类型。   自己颓废的样子也能被他的画笔勾勒出极有气质的样子。   又向后翻了一页,陆归帆怔住了。   这个角度,明显是姜若棠侧躺在自己身边才能画出来的。   甚至还有的角度……太近了,让人怀疑画画的人就要贴吻上来。 第95章 你永远爱我也可以   陆归帆不断地向后翻,姜若棠竟然把一整本速写本都画完了。   整整八十页……   姜若棠昨天到底画到几点才睡的?   怪不得睡这么沉,娟姐喊他都没有反应。   陆归帆的喉咙动了动,他有一种强烈的确信感,那就是自己对于姜若棠来说是特别的。   姜若棠会专注地看着他,捕捉着所有角度和光线变化下的陆归帆。   这样的感觉,让陆归帆内心欣喜,比任何时候都快乐。   陆归帆先去洗漱了,他没有听见赵长烽的房间有任何动静,如果没有猜错,这家伙怕是又约了人疯狂打球了。   姜怀远夫妇也不在家,他们还有《醉仙台》的事情要忙。   洗漱完之后,陆归帆回到房间里,摸了摸姜若棠的脑袋,“起来了,吃午饭了。”   “嗯……”姜若棠抱着被子转过身去,面朝墙一副管你怎么喊我,我就是要继续睡的样子。   “好吧,你再睡会儿。我看到浴室里有须后水,我借来用一下。”   陆归帆刚要离开,姜若棠就像忽然惊醒了一样,一把扣住他,“你要刮掉啊?”   “嗯。你不是都画了一晚上吗?还没看腻啊?”陆归帆好笑地说。   姜若棠笑了起来,带着几分睡意的慵懒,声音也有些粘糯,听得人心头发软,“你有点胡茬的样子特别Daddy。”   那种废料漫画里特别有控制欲而且还特别能做的男人。   当然,姜若棠只敢在心里瞎想。   “是吗?看不出来你口味那么复古。”   陆归帆在姜若棠的脑袋上摁了一下就起身离开了。   等到姜若棠坐在餐桌前,陆归帆已经恢复了清爽的十八岁气质了。   “下午看电影吗?”陆归帆问。   “嗯?好啊,但是你真的睡饱了吗?”   “睡饱了。”陆归帆拿出手机,打开了影城的订票页面,“看哪个?”   姜若棠的脑袋凑了过去,很肯定地说:“《数学家》!”   陆归帆顿了一下,缓声道:“还是选你自己喜欢的题材吧,没有必要迁就我。”   “不是为了迁就你,是我真的想看《数学家》。”   娟姐把炖好的红枣乌鸡汤端上桌,笑着说:“若棠喜欢那个演数学家的男演员。”   “哦,是么……”陆归帆若有所思地看向姜若棠,“你喜欢他哪点?”   “就一副禁欲脸,身材高挑,眼神忧郁……”   谁知道娟姐补充了一句:“不是说像Daddy版的班长吗?”   姜若棠才刚把汤送进嘴里,差点被娟姐这句话给送走。   “咳咳……娟姐你说什么啊……”   怎么能这样拆我的台!   “哟,还不好意思了。”娟姐笑着说。   姜若棠瞥了陆归帆一眼,发现对方已经在选《数学家》的位置了,好像没有太在意daddy那个词。   “我看了一下影评,你喜欢的这个Daddy气质的数学家貌似被一个画家伤透了心。数学家专情,但画家见一个爱一个,没有灵感的时候还要再多爱几个。”陆归帆的目光透过眼镜,瞥了过来。   姜若棠的筷子顿了一下。   为什么……他有一种陆归帆在谴责自己的错觉?   “也不是所有画家都很多情吧……就比如印象派大师莫奈对妻子卡米尔的爱就是真挚热烈一心一意的,据说他只画卡米尔一个人……”   “哦。”陆归帆微微顿了一下,补充道,“你画的人倒是挺多的,看来成不了莫奈。”   姜若棠刚想要辩驳,就发现陆归帆的唇上隐隐带着笑,这家伙明摆着是在捉弄他。   真的好气啊。   “哼,多情的科学家也有不少啊。比如薛定谔,和安妮玛丽结婚之后还约了别的女孩去阿尔卑斯山度假。”   陆归帆点了点头,“他还创造出了薛定谔方程式……看来我也应该向他学……”   下一秒,姜若棠就夹了一块牛肉塞进对方的嘴里,“吃你的饭吧!动不动就能消失十几天的人还想着浪!”   陆归帆抬起手,扣住了对方拿着筷子的手腕,力气并不是很大,但姜若棠却挣脱不了。   他低下头,慢条斯理地咬住了那块牛肉,才把姜若棠的手放开。   “要喂就好好喂,差点戳进我喉咙里。”   “谁要喂你了,就是要戳你的喉咙……”   这话说完,有点不对劲。   姜若棠侧过脸去偷偷笑,戳陆归帆的喉咙……哈哈哈……想想就觉得痛快。   他们一起去了离家最近的那个影院,让姜若棠没有想到的是《数学家》的观众竟然不少,在检票通道前排起了长长的队。   “你吃爆米花吗?还是喝可乐?”陆归帆问。   一边说,陆归帆一边低下头,摘下眼镜从口袋里取出眼镜布擦一擦。   这一摘不要紧,周围有人注意到了,看了过来,那种带着惊艳的目光让姜若棠有些不爽。   这感觉就像是只有自己知道的宝藏被其他人觊觎了,而且看他们的口型明显就是“好帅”之类的话,虽然没有见到偶像明星追捧的夸张,但越来越多的人盯着他看。   已经毕业了,所以他俩谁都没有穿从前那一看就是高中生的校服。   陆归帆对衣着打扮没有任何概念,就穿着简单的米白色T恤和牛仔裤,全身上下行头加在一起……还没一百五十块,那副眼镜除外。但这家伙身形好,背笔挺,肩宽腰窄,就是个衣服架子,麻袋套他身上都好看。   姜若棠拿过他的眼镜,有点粗鲁地快速擦了擦,给他推回鼻梁上,就像一个没耐心的家长。   “不吃,不喝,走了排队检票!”   等进了影院,乌漆麻黑的谁还能看清你。   陆归帆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跟着他去排队了,还好心说:“你真的不买水吗?一会儿口渴了别后悔。”   “才不会。”   暑假档不愧是暑假档,影院里不只坐满了人,还有不少年轻情侣,一看就是二十来岁的年纪,手牵着手,巴不得黏在一起,空气都多余。   而且坐在他俩前面的竟然就是毕业前天台上拍照的那对情侣。   姜若棠睁大了眼睛正想要打招呼,就被陆归帆轻轻拽了回来,摇了摇头。   也对,高考成绩好像后天就要放榜了。这对情侣,如果能考在一起,还能继续相处。如果没在一起,那就天各一方,接触到不同的环境和不同的人,想法也会越来越有差距,无疾而终的可能性会很大。   既然这样,就不要让他们意识到后排有两个超级大灯泡,好好享受单纯时光吧。   这部电影的剧情还真的超出了姜若棠的想象,更多的是……仿佛他和陆归帆在另一个虚构世界里的投射。   男主角是个重视逻辑和推理的数学家,他有着英俊的外形和冷峻的神情,基本只要镜头一怼脸,影院里就哇声一片。   这位数学家和所有人的相处都透着距离感,周围的同事和助理都称呼他为“冰冷的计算机”。而事实上,这位数学家在为盟军效力,专门负责破译密码,成效斐然。   也因此,敌对阵营派出了许多人接近他,各种理由想要暗杀他,包括他学生时代的密友,在被追捕之后枪决。   剧情看似残酷而压抑,但这位数学家没有任何情绪的拨动,日复一日沉浸在数学的海洋里。   他的世界很纯粹。   直到有一天下着雨,他来到了自己日常喜爱的小餐厅里,一边听着雨声一边做着数学题,然后他注意到对面有一个年轻美丽的女人一直在看着他,一旦两人对视,女人就对他露出甜美的带着善意的笑容。   数学家不为所动,直到他解开手中的题,再次抬头的时候,发现对面的女人已经不见了。   他付款的时候,侍应生告诉他账单已经被支付,他本能就知道是坐在对面的女人。   侍应生说那位女客人还留了一幅画给他,数学家拿过来一看,发现是自己专注解题的样子。   一幅画的美感能够瓦解一切冰冷的逻辑,数学家看似面无表情地将画折叠了起来,回到自己的公寓里,还是没有忍住将它打开,放进了自己的教学课本里。   看到这一幕,姜若棠的心脏狂跳了起来。   ——陆归帆第一次为他讲题的时候,那张草稿纸对于姜若棠来说,就是这世上最珍贵的艺术品,自己也和电影里的数学家一样,将那张草稿纸小心翼翼地夹进课本里。   只是,这种心情陆归帆明白吗?   以及……自己第一次把关于他的肖像画送到他的面前时,他是否也曾经心动过?   姜若棠下意识看向身旁,陆归帆果然毫无所知地看着屏幕,光线折射在他高挺的鼻梁和眼镜上,透着冷静无欲的质感。   电影剧情还在继续,数学家养成了习惯,只要没有课,他就会去那个小餐馆靠窗的位置做数学题,有时候他会碰到那位女客人,对方也坐在不远处画画。   有时候,她一整天都不会出现。   她是数学家被固定的生活轨迹里唯一的变数和惊喜。   就像姜若棠之于陆归帆。   陆归帆确定姜若棠并不知道,曾几何时,自己每天的期待就是早上收作业的时候路过姜若棠的身边。   他是陆归帆平淡生活里唯一灵动的亮色。   直到某一天,阴郁的天空下着雨,整个小餐厅里只有数学家一个人,就在一道闪电打在数学家身上的瞬间,有人骤然将他扑倒,女人柔软的发丝掠过他的脸颊,与此同时,他感受到的是温热的液体流淌在他的颈间,餐厅里的侍应生忽然冲了出来,拽着数学家躲到吧台的后方,只剩下那位女士躺在血泊里,一双幽蓝的眼睛看着数学家的方向。   数学家几次想要冲出去,都被按在了后面。   终于,暗杀者被诛杀,数学家踉跄着来到了那位女士的身边,用力捂住她不断渗血的伤口。   她被送进了医院,运气很好,她活了下来。   数学家来看望她,这是他第一次听从了身边助理和同事的建议,买了一小束玫瑰花,但没有想到那位女士对花粉过敏,于是玫瑰被留在了病房外的长椅上,数学家细心地洗了自己的手,来到了她的病床边。   爱意滋长天经地义。   他向她道歉,“对不起。”   “因为什么?”   “我给你带了玫瑰,但他们不让我送给你。”   “那你也可以送一个吻给我。”   这个吻来得很突然,但又在情理之中。   从嘴唇轻微地触碰,到彼此含吻密不可分,鼻尖和脸颊的挤压触碰,炽热和疯狂的感觉仿佛冲破了屏幕的束缚,迎面而来。   他们日夜不分地疯狂在一起,好几次心上人都对他说“轻一点”,“慢一点”,她渴望被他温柔对待,然而一开始他是温柔的,可人生中从没有什么让像眼前的女人一样,出现的那么突然,毫无预兆地掀起他所有的情绪,冷却的心融化沸腾,像熔岩一样爆发式地冲向天空。   姜若棠万万没有想到这部电影可以拍得这么大胆,虽然不该露的部分一点都没有露,但所有的姿势和摇晃震动的床和柜子都让人感觉到了数学家陷入癫狂的热恋。   姜若棠本来以为会是一部头脑交战的谍战剧,没想到竟然是这么疯狂的爱情片。   偏偏坐在自己身边的还是陆归帆!   所谓脚趾抠地就是这种感觉吧?   姜若棠想看,又觉得不好意思,他忍不住又瞥向一旁的陆归帆。   他没有想到,陆归帆竟然身体前倾,单手撑着下巴,看得很认真很认真。   在数学家闷哼和女主角喊着对方名字求饶的声音里,陆归帆镜片之下的眼睛,仿佛沾染上了些许的欲望,幽深得让人心醉。   让姜若棠更为尴尬的是,前排的那对情侣竟然在这样的气氛下激动地亲吻了起来。   姜若棠差点惊出鹅叫声,反倒是陆归帆一只手绕过了姜若棠的脑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将他带回了座椅靠背。   他的心脏狂跳,本能让他的嘴唇动了动,就是为了追逐陆归帆的掌心。   对方很轻微地僵了一下,松开了手,但胳膊还很自然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放在唇上,朝着姜若棠做了个噤声的姿势。   姜若棠的脑袋都嗡嗡作响,心里想着的就是陆归帆的胳膊能不能一直搭着,不要放下去?   他的全部感知都在身边的人身上,不知不觉电影里的数学家就和那位女画家结婚了。   教堂、白色的婚纱、无数的祝福。   这似乎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但故事并没有定格于此。   随着数学家破解的密码越多,他的生活也就越来越危险,他和他的家人也被特殊保护了起来。   一开始,数学家还经常陪伴在妻子的身边,他解题,她画他,一切很美好。   等到战事变得紧张,一个又一个需要被解决的密码将数学家困在了保密工作室里,而他的妻子一开始无聊地画窗台上的小花,画桌子上摆放的水果,画空掉的酒杯,每一天孤独地睡在双人床的一侧,偶尔看向空荡荡的枕头。   数学家每周会打电话给她,没有了身体的触碰,他们可以交流的话题变得贫乏,甚至无趣。   她就像一朵被囚禁在玻璃瓶里甚至连水都没有的枯萎玫瑰。   直到每周都有一个年轻人来为女画家送东西,他英俊幽默,会欣赏她的画作,成为她的模特,他为她讲述外面的世界,然后他们理所当然地爆发出了激情,跨过了那道不该跨越的界限。   女画家不再需要温柔,她更想要强烈的力量感让她知道自己还活着。   姜若棠看到这里,心里涌起一阵莫名的惶恐。   是不是在陆归帆的心里,自己也会像这位画家一样,需要激情来刺激麻木的神经,需要疯狂分泌的多巴胺来保持旺盛的创作和人生的价值。   姜若棠忽然后悔了,他不该和陆归帆来看这样的电影。   才十八岁的陆归帆,并没有经历过人生的沉浮,他的观念也许是传统的,认为爱一个人就是从一而终的责任感,在他的世界里,婚姻也是逻辑的系统。   太过于沉重的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许会让他对姜若棠完全失去信任。   就在这个时候,搭在自己肩头的那只手抬了起来。   就在姜若棠以为对方的手即将离开的时候,陆归帆却只是轻轻扣着他的脑袋,然后凑在他的耳边说:“你是不是在瞎想什么?”   “啊?没……没有啊……”   “大画家姜若棠,即便没有爱情,也能独自优雅地在艺术道路上走下去。”   陆归帆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姜若棠的耳朵顿时开始发烫。   “所以不要拿自己去类比电影里的角色,你一直都是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的人,哪怕真的成为了瓶中的玫瑰花,也会面向太阳寻找自己的价值。”   姜若棠以为陆归帆不是这种心思细腻的人,但没有想到他把自己看得通透。   知道陆归帆不会因为一部电影而对自己产生偏见,姜若棠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继续看着屏幕。   只是他不知道,陆归帆正侧着脸,十分专注地看着他。   女画家重新焕发出生命力,她的画作变得明亮活泼,她开始打扮自己,期盼着每周那位年轻人的到来。   然而,那位年轻人失踪了。   直到她接到了丈夫的电话,对方用冰冷的语气告诉她,那位年轻人已经死了,因为他是敌方派来的间谍。   女画家顿时陷入了绝望,她抹掉了自己的口红,砸碎了花瓶,不顾一切地要冲出那个囚禁自己的房间,冲向街道,然后被保护她的人找到,送回房间里。   她开始了对数学家的报复,邀请保护自己的人进来晚餐,跳舞,然后当这个人被换掉,她会再邀请下一个。   在她的画作里,曾经温柔的丈夫变成了面目可憎的雨夜魔鬼。   然而数学家依旧每周给她打电话,问她过得怎么样,而她会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自己和某某跳舞,和某某一起喝酒聊天……   保护她的人换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战争进入了尾声。   她麻木地接到了来自丈夫的电话,她以为对方即将得胜归来,而自己对他的折磨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数学家却在电话里对她说:“其实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真的爱过我。你只是为了复仇而来,你是我那位好友的未婚妻。我在他的怀表里见过你的照片。他被捕之前,担心你会被连累,所以把怀表偷偷藏进了我的口袋里。”   这对于那位画家来说,是完全没有想到的结果。   “一切动机都能用逻辑来解释,包括爱情。你用特别的方式打乱我的生活,让我的多巴胺疯狂分泌,你成功让我陷入爱河,给了我最大的激情,然后用背叛来刺伤我。你用你最引以为傲的情绪来操纵我,然后你成功了。”   也就是说,从头到尾女画家的报复计划,数学家就看得一清二楚。   “收拾好你的东西,半个小时之后我的学生会去找你,带你乘船离开这个国家。你已经完成了你的复仇,我很爱你,但我永远不会真正拥有你。所以,我会放你自由……在这之后过好你自己的人生。”   女画家被送上了船,数学家的学生送给了她一本书,那是数学家的一本理论著作,而翻开的第一页就是数学家的手写字:Love is colder than logic(爱比逻辑更冰冷)。   从此以后,他们终身不再相见。   电影落幕,悠扬悲怆的歌声响起,灯光亮起。   前排的那对情侣手拉着手离开,而姜若棠和陆归帆则站在后排等着那对情侣走远了才移动着退场。   老实说,这部电影看了让人心里沉甸甸的。   还好一走出影院,就是晴空万里。   姜若棠心里憋屈,立刻去商场一楼的快餐店里买了一杯可乐,咕嘟咕嘟喝了大半杯,终于畅快了许多。   “看完电影啦,晚上还一起玩吗?”姜若棠问,“你答应了把我的欢乐豆给我打回来。”   陆归帆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得回家了,好几天没见我爸妈了。”   而且爸妈也发了消息给他说有事情和他商量。   姜若棠的心就像落幕的电影,沉了下去,“哦,好吧。”   两人默默走向比较容易打出租车的地方,正好路过一个花店,没想到那对情侣竟然停在了花店门口。   这两人不愧是一对儿啊,竟然看着花店橱窗里的红玫瑰开始表演了。   男生说:“对不起。”   女生问:“因为什么?”   “我给你带了玫瑰,但他们不让我送给你。”   “那你也可以送一个吻给我。”   然后两人真的又吻在了一起,宛如电影里场景重现。   姜若棠摸了摸下巴,“年轻真好,爱意上头,想干什么立刻就干。”   “说得好像你很老似的。”陆归帆轻笑了一声。   “哈哈,我们也玩一下?”姜若棠模仿着电影里数学家前去医院看望画家的语气,对陆归帆说“对不起”。   他以为陆归帆会摁开他的脑袋,没想到对方竟然很配合地反问:“因为什么?”   很轻,很温柔,和电影里女主角的无力和无奈全然不同。   就像某种征兆,姜若棠的心脏陡然提了起来,喉咙被掐住一般紧张又兴奋。   “我给你带了玫瑰,但他们不让我送给你。”   陆归帆会说什么?   会像电影里那样……说给一个吻吗?如果他那么说了,自己是不是要吻上去?   时间像是被无限拉长,化作一帧又一帧的旧电影。   陆归帆的沉默让姜若棠恐慌着他们之间会不会就此结束,借用电影的试探会不会被他发现?   但镜片之后的那双眼睛却越来越深,仿佛把姜若棠拽进去,抵死缠绕,再不放开。   “没关系,你永远爱我也可以。”   心脏在那一瞬间被击穿,姜若棠怔愣着看着陆归帆。   他的记忆力超群,不可能记不住电影里的台词。   但是他为什么会这么说?   是在逗他,还是在试探他的反应?   不要用这样的话来试探我啊,因为你说的每一句我都当真。   “好啊,我永远爱你。”   姜若棠看着陆归帆的眼睛,没有回避,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他知道自己说的不是某种誓言,因为做不到的事情才需要发誓。   重生对于他来说,爱陆归帆就是理所当然地、像呼吸一样的事情。   就算说完之后,他会恐慌,担心对方说“你这么认真干什么我只是在逗你”,这是不会改变的事实。   此刻不说,他也许会一直一直很后悔。   陆归帆的瞳孔在瞬间放大,他只是在借助电影台词向姜若棠释放自己的内心隐晦的、被压抑的渴望。   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让陆归帆珍重到如履薄冰,生怕不合时宜的表白会让一切碎裂开。   姜若棠望向陆归帆的眼神让他觉得郑重又热烈,为什么电影要用爱和逻辑来比较,明明姜若棠那么好,爱他才是符合逻辑的事情。   “你……等我一下。”陆归帆说。   “啊?”   陆归帆转过身,快步跑进了那个花店,从小情侣的身边经过。   “诶,这不是我们学校的那位学神吗?”   “陆归帆吧……他进花店干什么?”   店员笑嘻嘻地看着他,还没有开口,陆归帆就问:“表示永远爱一个人应该送他什么?”   “九朵红玫瑰,天长地久?”   “那我要九朵红玫瑰,快一点包起来,他在等我。”   店员只愣了一秒,立刻麻利地开始给玫瑰修剪花枝,动作迅速地拿出了精致的包装纸,不到三分钟,一束玫瑰就扎好了。   陆归帆快速付款,抓过那束玫瑰快步转身出了花店,在门口小情侣惊讶的目光里,把那束玫瑰花送到了姜若棠的面前。   这就像是命运的重复,那一次月考前姜若棠也是抓着一大把水笔伸到陆归帆的面前。   姜若棠的心脏跳得很快,日光照在那束红玫瑰上,花瓣缀着的水珠闪闪发亮,大路上车水马龙,人行道上行人匆匆,几乎每一个人都会下意识看他们一眼。   陆归帆捏着那束花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他长到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精神上接受审判,姜若棠一动不动,也许是在掏空大脑委婉地想着拒绝自己。   但是姜若棠抬起了手,把玫瑰抱进了怀里。   陆归帆没有再说话,抓住了他另一只手的手腕向前走。   姜若棠每一步都像是漫步云端,思维好像脱节了一样。   前世的一幕又一幕涌入脑海里。   陆归帆把他从公寓的天台上抱下来,给他削苹果,跨过大半个城市给他带韭菜煎饼,熬夜看医学的相关书籍,给海外的医院发邮件争取特效药的试用名额,回复他每一条无聊时候发送的短信。   还有背着他,一直到人生的尽头。   陆归帆注意到了,姜若棠的脚步是虚软的,眼睛里有泪水。   那一刻他后悔了,他不该用这样的方式来裹挟姜若棠接受自己的感情,不该让他进退两难。   “若棠,如果……”   如果你不喜欢这束花,还给我也没有关系。   “你背一下我吧,我想被你背着。”姜若棠呜咽着说。   陆归帆早就知道他喜欢趴在自己的背上,虽然他不知道原因,但只要姜若棠想要,他什么都可以给。   “好。”   陆归帆背过身,弯下腰。   姜若棠趴了上来,他轻轻松松就将他背了起来。姜若棠贴着他的颈窝,一句话都不说。   陆归帆不知道该去哪里,于是就站在公交站台前,对面就是一个另一个大型商场,广告屏上播放着《数学家》预告片,男主角的玫瑰被孤独地留在医院的长椅上。   陆归帆低下头,姜若棠把那束玫瑰抓得紧紧的,充满了保护欲。   他知道姜若棠哭了,眼泪从他的脸颊流向陆归帆的颈窝,像是要在那里汇聚起来。   陆归帆知道,姜若棠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他在这个秘密里独自挣扎和忧伤。   “若棠,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姜若棠闷声闷气地说:“我知道。”   我当然知道,因为上辈子你就已经办到了。   “那你要我吗?”陆归帆侧了侧脸,心脏是紧张的,即便面无表情,内心却兵荒马乱,他怕姜若棠后悔,怕他后退。   “要。给了我,就不能给别人。”姜若棠很肯定地说。   “即使你不要,我也不会再给其他人了。”   陆归帆闭上眼睛,抬起了头,深深呼出一口气,那种压抑又隐秘的心意终于得见天光。   而对于姜若棠来说,陆归帆的这个姿势和那个下小雪的夜晚是一样的,只不过那天流泪的人是陆归帆。   姜若棠心疼到不行,他勒紧了陆归帆的脖子,在他的后颈上吻了一下。   陆归帆全身紧绷,那就像个烙印,热血奔涌,他真的想把姜若棠藏起来,藏到只有自己能看见、能触碰的地方,让他真的只属于自己,这样就不用患得患失,不用觉得有更好的人出现了,姜若棠会转移自己的视线。   那对高中情侣睁大了眼睛,下巴都要掉了,不塞进几个鸡蛋都对不起他们张大的嘴。   “我去……我们那位学神竟然当众给男生送玫瑰花?”   “这是陆归帆会干的事?”   “活久见啊……”   陆归帆就这样笔挺挺地站着,姜若棠不说好了,陆归帆就一动不动。   直到日暮来临,落日熔金,姜若棠才意识到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许久,自己真的是太任性了。   “你送我回家吧。”姜若棠的声音里带着浓厚的鼻音。   “好。”陆归帆刚要抬起胳膊拦出租车,姜若棠就扯住了他。   “坐公交车吧,这样我们能在一起久一点。”   “嗯。”   陆归帆拉着姜若棠来到了公交车站,攥着他手腕的手指很用力,又怕捏疼了微微松开,紧接着又克制不住更用力。   如此往复,姜若棠看着陆归帆的背影,确定了他真的很在意自己。   这个点几乎到了下班高峰期,又是市中心繁华区,车上的人自然不少。   两人一上去就被挤在了一起,陆归帆的个子很高,轻轻松松就拽住了吊环,他把到处找扶手姜若棠转了过来,另一只手直接把他抱在怀里,姜若棠正好可以把下巴放在他得肩膀上。   姜若棠受宠若惊,他就没想过以陆归帆那闷骚的性格会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明目张胆地和他在一起。   但转念一想,陆归帆就是这样的人,喜欢就是喜欢,撞了南墙都绝对不会回头。   姜若棠放缓自己大起大落的神经,完全将自己的力量压在陆归帆的怀里。   尽管公交车东摇西晃,时不时有人撞到他们,这时候陆归帆的臂力就有了用武之力,他抱着姜若棠硬生生维持住平衡,握着吊环的手臂因为用力肌肉绷起,另一只手牢牢护着姜若棠。 第96章 余额520   周围充斥着乘客的抱怨声和聊天声,引擎时而轰鸣,时而停熄。   这样的声音让姜若棠感觉到一种在人间的真实感。   陆归帆很想知道是什么让姜若棠哭得那么厉害,明明他收下了自己的玫瑰花。   他并不想窥探姜若棠的秘密,他只是很心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公交车上的人越来越少了,他们也终于有了座位,两人靠窗坐着。   姜若棠一手用力抱着玫瑰,侧过身来另一只手抱紧了陆归帆,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在外人眼里这样一个大男生撒娇也许很矫情,但是陆归帆却觉得很满足,因为姜若棠依赖着他。   他抬起手轻轻盖住姜若棠的脸,不让其他人看见他任性的表情。   到站了,他俩不得不下车了,陆归帆陪着姜若棠走了快半个小时才来到了姜家的楼下。   灯光照在姜若棠的脸上,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用坚定又郑重的目光对陆归帆说:“玫瑰花送我了,那就是我的了。”   “嗯。”陆归帆点了点头,又低下头,靠近了姜若棠,几乎要蹭到他的鼻尖,“玫瑰花的意义也给你了,你既然收下了,就不能退回了。”   姜若棠露出了爽朗得让陆归帆舍不得离开的笑容。   “你知道就好,这个不退不换。”   姜若棠本来还想要再抱一下陆归帆,谁知道远远就看见姜家的车开回来了,应该是小高接赵云疏回来了。   不好意思再墨迹下去了,陆归帆抬手摸了一下姜若棠的脑袋,“我先回去了。”   “嗯,你到家给我发信息。”   “好。”   说完,陆归帆就转身了,姜若棠赶紧进了门,把那一大束玫瑰花捧进房间里,然后从窗台望出去,正好看到陆归帆在和赵云疏说话。   赵云疏下了车,说时间太晚了,让小高再跑一趟,送陆归帆回家。   姜若棠放心地舒出一口气。   他跑到楼下客厅,找了许久才找到了一只花瓶,把玫瑰花插了进去,放在床头。   以前,都是他送花给某人,但是某人不屑一顾。   再后来,他不再做送花给人的傻事了,他觉得太多余了。   玫瑰易谢,开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不明白这种“曾经拥有”的意义是什么。   但是今天,他收到了陆归帆送给他的玫瑰,这种不真实的感觉让姜若棠害怕一切都像一场梦。   醒来之后只有冰冷的病床,消毒药水味道的空气。   他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陆归帆:[我到家了。你打斗地主的号和密码发来给我吧。]   “嗯?”姜若棠皱了皱眉,向前翻了翻信息,才看到自己向对方抱怨了斗地主输的一败涂地,而陆归帆答应了会给他打回来。   虽然有点傻气,但姜若棠就是觉得好开心,他把立刻把账号和密码都发了过去,等密码都发了,他才意识到那是陆归帆的生日啊!   什么人会拿自己“好朋友”、“班长”、“同桌”的生日当密码啊,这还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吗?   陆归帆只要脑子没问题就能猜到自己早就在“觊觎”他了。   也确实如同陆归帆所料,他看到那串密码的那一刻,微微怔了一下,但很快唇线弯了起来。   [收到。]   姜若棠看着这两个字,怀疑对方这个理工直……好吧,是理工男根本没想那么多。   “收到?你收到个鬼啊,傻子。”姜若棠握起拳头,一副要砸手机的样子。   他太开心了,一会儿抱着手机,一会儿抱着被子,在床上转来转去,然后又打开衣柜,把自己的脑袋埋进去用力嗅了一下,只有和自己一模一样洗衣液的味道。   这就是深爱一个人,得到对方回应的感觉吗?   姜若棠等了许久,陆归帆都没有再发一条信息给他。   靠,你还真的去打斗地主了啊?   欢乐豆不是重点,我才是重点啊!   虽然很无奈,姜若棠又有一点高兴。因为陆归帆这样的人,只要对他做出了承诺,就一定会做到。   斗地主是这样,永远爱他这点……应该也是。   因为太兴奋了,姜若棠坐了起来,又找了一本速写本,从各个角度画那束玫瑰,就连藏在叶中的小花苞,姜若棠都觉得可爱又美丽。   不知不觉就把一本速写本给画完了。   他摸了摸玫瑰花瓣,想着明天把它抱到画室里,画彩色的。   就算它们最终会凋谢,他也会把他们美好的样子留在画布上。   想着想着,他抱着旁边的枕头睡着了。   到了第二天,姜若棠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查看陆归帆有没有给他发信息。   ……根本没有。   然后他打开自己斗地主的账号,我去?一个晚上而已,负五千欢乐豆的号就已经变成正数了。   而且还是欢乐豆余额520。   姜若棠笑了起来,学霸就是学霸,连控分都控得这么精准!   “被你打出这样的分数,我以后都不能再玩这个号了!”   因为一玩,就会把陆归帆给他打得520给败完了。   姜若棠又发了他长发的两个字过去:[在吗?]   陆归帆打了一晚上的斗地主,本来在睡觉,手机一震动,他就醒了了。   联想到自己和姜若棠之间的聊天几乎都以这两个字开始,陆归帆就觉得莫名可爱,唇线下意识弯了起来。   [当然在,你昨晚睡得好吗?]   如果睡得好,陆归帆会有一点嫉妒,毕竟自己可是打斗地主打到了快天光。   [我当然睡得好啊!]   陆归帆看着这个快乐的答案闭上眼睛捏了捏太阳穴。   下一条紧接着到来:[如果自己都睡不好,怎么睡别人?]   陆归帆顿了一会儿,意识到姜若棠是在明目张胆的撒娇,从未有过满足感涌上心头。   “你才多大啊,就想着睡别人?”   嘴上这么说,陆归帆却快速问他:[别人是谁?]   没过多久,一张图片就发了过来。   是姜若棠的速写,一个年轻的男生站在高楼林立的闹市,手里握着一束玫瑰花。   男生是俊美的,明明只有灰白黑的画面里,他的眼睛就像滴入暮色中的枫糖浆,小心翼翼的爱意被凝固于其中。   这不就是昨天刚陪着姜若棠看完电影的自己吗?   陆归帆侧过脸,没忍住笑了。   [我来找你。]   [嗯,今天也要秀色可餐。]   陆归帆有些无奈,全世界恐怕只有姜若棠会用“秀色可餐”来形容他。   从来不在乎自己的外貌或者衣着的陆归帆第一次在镜子前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有点长了,但来不及去剪了。   打开衣柜,找了一件比较新的T恤就去了姜若棠的家。   娟姐给陆归帆开了门,他没在姜若棠的房间里见着他,就猜他应该是去了画室。   去了阁楼,就发现姜若棠正在将两幅油画打包,陆归帆过去帮忙,就发现画里的主角是那个面容出众的模特。   陆归帆的手指略微僵了一下,状似无意地开口道:“你要送这两幅画去参展吗?”   姜若棠低着头,还在包泡沫,“啊?怎么可能?我把这两幅画送还给凌凇。”   “凌凇?”   姜若棠这才感觉到了陆归帆声音里的情绪,他就像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一样,眼睛亮起,凑向陆归帆。   陆归帆笔挺挺地站着,丝毫没有回避,就这么看着姜若棠。   “凌凇是我爸爸看中的一个演员,想要他演《醉仙台》的男主角。但是他这个人的际遇不大好,因为不肯接受潜规则所以一直被一位影视公司的老总打压。我父亲对他有些担心,所以我就借着拿他当模特为名,试探了他一下。”   “哦,你怎么试探的?”   这一次换陆归帆凑近了看姜若棠,一向沉静的眼睛里掠起一丝调侃,特别是对方的鼻尖几乎要碰到自己,可就在姜若棠蹭上去的时候,对方却直起了背,让姜若棠落空了。   “没什么啊,就是让他一直保持一个比较变扭的姿势,看他有没有耐心,会不会发火。然后故意说知道他当不了《醉仙台》的主角,观察他的反应,会不会无能狂怒之类的。我父亲主要担忧地就是他的性格,会不会因为自身的遭遇而敏感易怒,导致难以和剧组其他成员相处。”   “是吗,我还以为你也装作要潜规则他呢。”   陆归帆的视线不紧不慢地挪向姜若棠,这让姜若棠有一种自己偷偷在家里开party,被几天没回家的陆归帆在沙发下面发现啤酒盖的偷感。   “怎么可能!我连你都没潜上!”   看着姜若棠一副急于证明自己的样子,陆归帆很轻地笑了起来,宛如来自松木琴箱的悦耳共振,姜若棠从耳朵到心脏一阵发痒。   陆归帆走了过来,弯下腰,他接过泡沫,利落地包起那幅画,还留下一句:“现在你可以好好想一想该怎么潜规则我了,小姜总。”   姜若棠的脸瞬间就红了。   陆归帆,你竟然是这样的陆归帆!   等到快递公司的来了,陆归帆帮着姜若棠把画送到了楼下,交给了快递员。   “你就这样把画给了那位演员,为什么?”陆归帆问。   “大概是希望他收到的时候,能想起自己被留在画面里的那种平静感吧,最好能找到《醉仙台》里叶临舟的初心。”   把画寄出去之后,陆归帆又问:“那你要送去参展的画……”   姜若棠狡黠地一笑,“画好了,你要看吗?”   陆归帆点了点头,“当然。”   姜若棠把他带到了自己的卧室,一个画框靠在书桌的墙面上,姜若棠抬了抬下巴。   陆归帆狐疑地看了姜若棠一眼,“你怎么把参展的画放卧室里?”   不是应该放在画室,或者和刚才寄走的画一样包好吗?   但是陆归帆还是走了进去,原来那幅画是他的背影。   甚至于不需要姜若棠多余的解释,他就看出来了,这是那天姜若棠送他去晟大校门口,离别的时候姜若棠趴在车窗上看到背影。   陆归帆的喉咙动了动,“其实,一直以来我都在担心着。”   “担心?”姜若棠来到了他的身边,“担心什么?”   “我要是经常待在实验室里,和你没有足够的联系……比如你一个人画画的时候,你想有人和你看电影的时候,你因为一些事情紧张睡不着觉,想找人说话的时候,我都不在。你会渐渐对我失望的。”   姜若棠看着陆归帆的侧脸,忽然意识到这样的担忧这家伙也许翻来覆去想了许多遍。   “我像是那么无聊的人吗?”姜若棠插着腰,歪着脑袋看着他。   “嗯?”   “一个人画画不是更容易专注吗?如果寂寞了,可以有大卫、断臂的维纳斯、抱鹅的少年来陪伴我。它们哪一个的艺术成就不比你高?我有钱,还能找满屋子的模特来陪我,一个才两百块。”   陆归帆看过来,难得冷笑了一声。   别说,姜若棠还挺喜欢听他冷笑的。   “我这么有人缘,想跟我看电影的可以在学校窗口排队了!莎姐、蔡蔡、我爸,再不然娟姐和小高,哪个不可以?”   陆归帆看着他,不说话。   “我如果紧张得睡不着觉了,我就起来画画,专门画你不穿衣服的样子,嘿嘿。”   姜若棠又露出了那种有点坏的,又特别招人的笑容来。   “我怎么不记得你见过我不穿衣服的样子?”陆归帆好笑地反问。   “我可以想象嘛。你这人可没意思了,跟你睡觉,你都要把睡衣扣子系到这个位置,就跟怕被我夜袭一样!”   姜若棠一边说,一边比划了一下自己脖子的位置。   陆归帆抬起手扣住姜若棠的脑袋,摁入自己的怀里,顺势将他抱紧。   他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多不可思议啊,现在自己竟然能毫无顾忌地抱着他了。   “也许我是想把自己藏起来而已。”   “嗯?”姜若棠没听明白,从对方的怀里抬起头来。   陆归帆笑了一下,“无所谓了,反正我这些担心倒像是我自作多情。你是那么会在生活里找乐子的人。”   “这可不是找乐子,而是我很享受等待你的心情。”   就像上一世,我靠坐在医院的病房里画画,却总是听着走廊上的声音。   每次只要你的脚步声响起,我就觉得像一场重生。   所以陆归帆,你根本不用担心我在等待你的时候会无聊,因为每一次等到你的惊喜,是无可取代的快乐。   陆归帆垂下眼,鼻尖在姜若棠头顶的发旋蹭了蹭,他知道姜若棠是个乐观的而且很会哄人的人。   “陆归帆,要不然……你给我看看吧!”姜若棠忽然抬起眼,一副想到什么大事的样子。   “看什么?”   “身体啊!”   “咳……”陆归帆被对方这眼睛一亮,点燃新世界的积极给震慑了。   此时怀里的姜若棠已经开始乱动了,甚至伸手去拽陆归帆的T恤下摆。   “喂,姜若棠你干什么?你这是耍……流……”   “我看我的男朋友,可不是耍流氓。”   姜若棠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就像个小恶魔,陆归帆被他扯来扯去地碰到,先是脖子红了,接着耳朵尖也热了,他的力气比姜若棠大了许多,姜若棠自然是扯不起来的,反而累得背上都出汗了。   姜若棠向后一退,用力吸了一口气,“累死我了,你有必要这么小气吗?你打羽毛球扣杀的时候,我有看到你的腹肌啊!”   陆归帆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让对方看,但直觉告诉他,姜若棠可能会作妖。   而且姜若棠一作妖,忍了那么久的陆归帆怕是洪水决堤,把持不住。   “你不给我看就算了,我给你看要不要?”姜若棠又笑得弯起了眼睛。   其实陆归帆看过,无论是姜若棠的腰窝还是他的小肚皮,他睡觉的时候经常会露出来,而陆归帆反而要把被子拽过去给他盖好。   “好了,别玩了。”陆归帆无奈地说。   姜若棠却拽着自己的T恤下摆一点一点向上掀,“我有一点点腹肌了,每天洗澡前我会练习卷腹哦。”   陆归帆明明想说不跟着姜若棠胡闹,可视线却忍不住看过去,腰腹的线条还真的收紧了,肚脐有一点点可爱,就在即将撩到更上的位置时,姜若棠忽然放下来冲到了他的面前,准确拽起了他的衣服。   “哇!真的有腹肌!”姜若棠的声音雀跃到不行。   陆归帆索性用自己的T恤把姜若棠的脑袋罩进去了,这个坏蛋!   “你那么喜欢看,那就看个够好了。”   “唔……唔……”姜若棠被裹得差点喘不上气,鼻子都要被压扁了,“陆……陆归帆……你再不放开我……我就要咬……咬你了!”   陆归帆倒吸一口气,他还记得上一次姜若棠咬了自己哪里。   他一松手,姜若棠就钻了出来,头发乱糟糟的像个草窝,一双眼睛却亮得出奇妙。   陆归帆的心脏跳很快,他发现自己不能和姜若棠这样打闹,自己太喜欢他了,一点点火星就能烧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卧室的门被敲响,赵云疏的声音传来:“棠棠,你在里面吗?”   姜若棠刚要回答,陆归帆的手就快速伸了过来,把他乱糟糟的头发捋顺。   “在啊!妈,你进来呗。”   赵云疏见到陆归帆就笑了:“小陆也在啊。”   “赵阿姨好。”陆归帆很有礼貌地说。   赵云疏点了点头,第六感让她觉得这俩孩子有点怪,但又说不出哪里怪。   “棠棠,那个《西窗诡话》的版权合作,你帮我们跟莎莎提了吗?”   姜若棠顿了一下,他一直想着陆归帆,把这事儿给忘了。   “我……我一会儿就跟她说。”姜若棠露出一副认真的样子,“这不是找了班长来,陪我一起跟她说吗?哈哈。”   “哦,那好,你们……你们聊,等有结果了跟我说一声啊。”   “嗯。”姜若棠乖乖地点了点头。   等赵云疏走了,姜若棠约了简莎出来喝奶茶,没想到竟然被简莎直截了当地拒绝了,理由很简单——朕灵感泉涌,没工夫陪姜美人用茶。   姜若棠:……   好吧,是他有求于人,只能等了。   不过姜若棠也不是完全没有事情做,他现在脑子里有一百个idea来捉弄陆归帆。   人啊,就不能节操太高了,不然就会像陆归帆一样,每天都脸红耳朵红,还得被“欺负”。   没开心几天,高考出成绩的日子来临了。   那天早晨,姜若棠坐在电脑前,深吸一口气,后面是姜怀远和赵云疏,就连成天野在外面的赵长烽也待在他的房间里。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推了赵长烽一把,可惜没推动。   “你在我房里干什么?回去你自己那里查成绩!”   “现在你是全家重点关注对象。你那么用功都考不好的话,那我就更加歇菜了!”   赵长烽嘴上这么说,但他连喉咙都在颤抖,这家伙明显是过分紧张。   “结果就在那里,不增不减!”   姜若棠把心意狠,点开页面,输入相应的信息。   他本来以为这么多人查成绩网速肯定会很慢,说不定还会打不开,谁知道一切顺畅得让人心惊,甚至没有给姜若棠反应的机会,成绩单就那么出现在了他得眼前!   语文109   数学 99   理综195   英语 110   文化成绩 513   姜若棠用力揉了一下眼睛,他高考成绩竟然有五百多分吗?   这个成绩就算他不学艺术,也能考个还不错的大学了!   “若棠!你这个分应该够了吧?应该够首都美院了吧?”姜怀远激动地晃着儿子地肩膀。   “我记得之前说只要考四百八十分就够了吧?现在多出了三十多分……是不是稳上了?”赵云疏也开口问。   姜若棠坐在原处一动不动,忽然大腿上一疼,他没忍住吼了出来,原来是赵长烽掐了他的腿。   “嗷——”姜若棠的眼泪差点飙出来,“你搞什么鬼——”   “我怕你以为自己在做梦,所以我就掐你一下!疼吧?疼就是真的……”   赵长烽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赵云疏拎着耳朵拽向他自己的房间。   “你还好意思掐你哥?先看看你自己考成了什么德性!走——查成绩去!”   在全家的关注之下,赵长烽连续三次输错信息,姜若棠忍无可忍,剥夺了他对键盘的控制权,将信息输入进去,成绩迅速出现。   赵长烽屏住呼吸,感觉自己正在被处刑。   姜怀远和赵云疏地脑袋凑到了屏幕前,直接挡住了赵长烽的视线。   房间里长久的安静让赵长烽心脏狂跳,紧张到两颊发酸。   “怎样怎样?我考得怎样了?一个二个都不说话是出什么问题了?”   赵长烽站了起来,隔着那三个脑袋终于用身高差看清楚了自己的分数。   “卧槽?四百五十五!这么高分?这个肯定能上首体大了!”姜若棠报复性地在赵长烽的胸口上锤了一下。   他好半天才醒过神来,“真的四百五?那首都科技大学也有可能上?”   “我要去庙里给你们班长设个长生牌位!”赵云疏发自内心地感叹。   赵长烽却不爽了,“妈!这是我日以继夜努力学习的结果……”   “这是陆归帆日以继夜为你押题的结果!你总共也就好好学习了不到三个月!”   姜若棠也在一旁打趣道:“对啊,从三百八十到四百五十五分,简直就是智商的飞跃!长烽,你的大脑二次发育了啊!”   赵长烽用力把姜若棠的脑袋摁下去:“你胡说什么?谁二次发育?你的大脑就没发育?”   虽然分数线还没有出来,但是姜怀远竟然抹起了眼角,一副感动到不行的样子。   “爸,你别这样,我们只是高考考得还行,不是……不是拿了全省状元!”   “爸爸只是太高兴了,真的。我都做好了你在我身边一辈子……啃老的准备了,但没想到你竟然要离开我去首都念大学了……”   姜若棠笑出声来,接着心里又涌起一阵惆怅。   上辈子他的老爸得多痛苦多无奈才会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啊,甚至都没等到他高考。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将他抱得紧紧的,“老爸,无论我去天涯海角,你都是我的老爸。所以无论我以后混得好或者不好,都会回到你身边。”   姜怀远听着儿子的话,心里暖融融的。   “班长是不用担心了,就是不知道莎莎和蔡蔡考怎么样了。”赵长烽开口道。   是啊,关键这个事儿不好问。   之前估分,这俩考的分数就不差,但万一有个什么失误,比如蔡寂这个偏科大王把作文写跑题了呢?   但是赵长烽憋得太难受了,他没忍住在群里发了条信息:[我和我哥……考得还行,不知道友友们怎样?] 第97章 放榜   他这么一说,简莎和蔡寂立刻出现。   简莎:[我的分数没有意外,考了662!]   看到这个分数,姜若棠眼前一亮,太好了,真的太好了,这个分数比上辈子足足高了一百多分!   而且简莎的志愿是首都华文大学,去年这所大学的分数线才655分,简莎应该妥了。   这一世,简莎终于没有受到影响,发挥了自己应有的水平!   赵长烽是个急性子,立刻在群里询问蔡寂,蔡寂这才回复道:[我考了687,刚查到了分数在给我妈打电话!]   姜若棠看到蔡寂这个分数,挑了挑眉梢,[蔡蔡,你竟然能考680以上,你语文考了多少分啊?]   蔡寂:[我语文超常发挥了,竟然考了118呢!]   姜若棠笑了笑,照这样看,蔡寂应该是数学和小综合接近满分了。   [汪夫子要是知道你语文考了一百多分,恐怕能含笑九泉了!]   发送出去之后,姜若棠觉得好像有点对不起汪夫子。   不过……算啦!   “也就是说,咱们这个群里最大的变数来自班长?就看他拿没拿下理科状元?”赵长烽问。   现在成绩出来了,赵长烽彻底放松了,两条大长腿就那么没形象地架在桌面上,姜若棠都忍不住想这家伙以后要是有球迷了,知道他平日里是这么个德行,会不会滤镜破灭?   姜若棠看着陆归帆昨天晚上十点多给自己发的信息,告诉一旁的赵长烽:“陆归帆家的电路老化,修起来很费劲儿。所以他在昨天晚上干脆就收拾了衣服和生活用品,搬到雨后春棠小区了。今天应该会给新家添置点东西,外加打扫卫生,应该很忙。”   赵长烽不满道:“那他也不跟我们说一声,大家一起去帮忙,干什么都更快!还能给他的新家增添人气!”   这时候,姜若棠收到了一条信息,是陆归帆发来的,里面是他的身份证和准考证号码,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这是要我帮他查成绩?”姜若棠哼了一声,“就这样?连句好听的话都没有?”   嘴上抱怨,但他还是加快脚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找到页面,小心翼翼地把对方的信息输入进去。   他知道陆归帆就算发挥不佳也绝对不愁考不上首都的大学,高考对于他的人生来说很可能只是没有什么挑战性的一步,可是姜若棠还是会很紧张,那种要命的紧张。   因为这是他的心上人。   为他查分数,是陆归帆给他的特权。   页面快速加载,一张成绩单出现在了姜若棠的面前:731分。   “我去,这家伙不是人啊——”姜若棠咬牙切齿。   如果是720多分,姜若棠还会担心有人会跟陆归帆争夺省状元,但是731分……应该没谁了吧?   “可恨啊,数学和理科综合竟然都是满分?陆归帆的脑袋真的属于人类吗?”   姜若棠愤愤不平地戳着屏幕上的高考分数,英语142,语文也有139!   他拿出手机,把那张成绩单拍下来,发过去。   [我要把你的头咬掉!]   此时的陆归帆正在打扫和整理自己的新房间。   前一任房主留下的装修质量很不错,给他们家省下了不少时间和金钱。   只是当陆归帆之前姜若棠留给自己的那幅画放进框里挂起来时,才意识到自己都没有问过姜若棠喜不喜欢这个风格。如果自己早点问,还可以让他选一个喜欢的风格。   正在想着,手机就颤了一下,陆归帆拿出来看到那句话,脸上不自觉扬起笑意。   [你的嘴巴那么小,我的头伸不进去啊。]   姜若棠正在关注首都那几所大学的分数线预测,瞥了一眼陆归帆发来的信息,整个脸都炸红了。   他知道陆归帆百分之九十是什么都不懂。   但姜若棠上辈子可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看过了,这句话有歧义的好伐。   学神,你开起车来速度也很快哦。   此时班级群里正在叽叽喳喳,宋老师也已经确认了陆归帆是全省理科状元了。   看到这条消息,姜若棠真的比自己当了状元还高兴。   他立刻回了陆归帆一条:[状元爷,如今你春风得意马蹄疾,长安的花那么多,可别被迷了眼睛。]   陆归帆一直就坐在自己的书桌前,他以前觉得跟人在手机里聊天是一件挺无聊的事情。   可现在,姜若棠的每一条信息都挑动着陆归帆的情绪,他在心里期待着,渴望着,甚至光想象对方说这句话的语气都觉得有趣。   就在这个时候,陆归帆推开门走向父母所在的主卧,门还虚掩着,就听见爸妈在说话。   “现在日子是好过了,但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我们也不能无端地增加归帆的压力啊!”   “问题是这孩子就算心里不乐意,嘴上也不会说啊……”   陆归帆叹了口气,看来爸妈是有事情瞒着自己,他敲了敲门,淡声道:“什么事情会增加我的压力啊?”   “那个……你……你听见了?”陆妈妈紧张了起来。   陆归帆笑道:“妈,该不会是你怀了二胎?”   陆妈妈的脸立刻红了,“你这小子平日里正经的很,跟谁学的啊!”   陆归帆笑道:“还能跟谁,当然是若棠啊?你不就喜欢听他胡扯吗?”   陆爸爸这才开口道:“就你三堂叔……当年在工地上受了伤,不是瘫痪在家吗?后来你三堂婶儿一个人要照顾堂叔,又要照顾女儿……把自己给累垮了……上个月没了。”   陆归帆唇上的浅笑隐了下去,露出了认真的表情:“如果爸妈是想把三堂叔和小堂妹接过来照顾,我没有意见。”   毕竟小时候,三堂叔夫妇对自己还挺好的。   “你三堂叔半个月前……也走了。你不是去实验室了吗?我们怕影响你心情,所以没跟你说。丧事什么的我们也回村里给办妥了,就是小微那孩子没有着落,你其他的叔伯觉得她是个负担……这要是没人管这孩子,就得去福利院了。”陆爸爸看了陆归帆一眼,又低下了头。   他的父母很善良,又真心喜欢陆微,看不得这孩子没了家。   “妈,还有爸爸,我高考分数出来了,首都科技大学应该是妥了。”   陆归帆父母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这可是极大的荣誉和成就啊,陆归帆恐怕是他们陆家村最有前途的大学生了。   “没有意外的话,我以后还会读硕士、博士……甚至在外面的实验室经常不回家。如果你们收养小微的话,家里也能多一些生气。所以我没有意见,你们尽快办理领养手续,别让小微以为自己无家可归。”   而且陆归帆不觉得这是一种负担,相反自己的专利收入和研究报酬都越来越高,足够让全家拥有好的生活。   陆爸爸和陆妈妈都眼含热泪,用力点了点头。   陆归帆笑道:“这算是双喜临门,我考上了大学,家里还多了个妹妹。”   回到房间里,陆归帆把这件事说给了姜若棠听,没想到姜若棠的第一反应是:“呀,我就要多一个小姑子了,我是不是要准备好给她见面礼啊?”   陆归帆好笑地回答:“她才四岁呢,应该很好哄的。”   谁知道姜若棠忽然蹦出一句:“这要是在古代,四岁都能当我们的女儿了!”   陆归帆一听就用力咳嗽了起来,脖子隐隐开始发红。   谁知道姜若棠又说了一句:“不过我们都没圆房,哪里来的女儿呢?”   这回,陆归帆从脸颊到耳朵都要烧起来了,他捂住了自己的眼睛,真的是明知道姜若棠在胡说八道,却还是被对方左右情绪。   “唉,毕竟状元郎博览群书,连接吻都不会。”   听着姜若棠故意撩拨自己的话,陆归帆下意识抿了一下自己的上唇,姜若棠的胡说八道,到了晚上就绝对是他陆归帆的胡思乱想,真的很想给这个坏家伙一点教训。   谁说我不会?   有本事别怂。   第二天,各大高校的录取分数线出来了。   整个姜家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   姜怀远就一直在跟人打电话,上一次他这样满脸笑意地跟人炫耀姜若棠,是在他的画得到傅春石画展“后浪组”冠军的时候。   “秦伯伯,若棠考上了!超了首都美院分数线十几分呢!应该是稳妥啦!你是不知道啊,从昨天开始,首都美院就有三个教授询问他的分数,抢着要带他呢!哈哈哈,对对对,我这个爹总算熬出头了!”   那一边的秦老爷子也喜上眉梢,恭喜了姜怀远好一会儿。   他正在和秦湛潮下棋,趁这个时候,秦湛潮给自己的爷爷添了些茶水。   “看来若棠是真的要走艺术道路了。”秦老爷子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看向秦湛潮,“你啊,还是要跟若棠打好关系。穆闲清和他的母亲喜欢若棠的画喜欢得不行,这就是若棠的人脉啊。你看你想走流量道路,股东大会上怀远也没给你使绊子,而若棠又有穆家当靠山,云疏也离开寰宇专心给怀远当制片人,他们一家都是完全放弃内部争斗的态度,你可不能让人觉得你还在针对姜家。”   “我明白,之前我手下的人不懂事,动摇了他的那位男主角,给姜叔叔《醉仙台》的项目造成了不少麻烦。我会尽量补救的。”秦湛潮点头道。   “这就对了。我听说怀远属意一个叫凌凇的演员来代替男主,过两天就正式入组了。而这个凌凇又一直被策风影业的韩总针对,你去活动活动,不要影响怀远的项目。”秦老很认真地说。   “我明白的,爷爷。”秦湛潮悬着的心也随着姜若棠的志愿确定而放了下来。   也不知道高程是不是故意的,就在姜若棠告知他高考成绩的第二天,小甜果的APP上架了!   这比之前预计的快了整整五个月,杀了麒麟视频还有云枫视频一个措手不及。   APP开屏就是“祝各位高考的老板们旗开得胜、前途似锦!”   高程这家伙还故意发了条信息问姜若棠:“老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因为忙着高考冲刺,姜若棠对小甜果完全是放手的状态,要知道在上辈子,麒麟视频的APP是十月份上架的,云枫视频紧随其后。   小甜果为了恭喜自家老板的高考而赶进度,保密工作还密不透风,一下子就抢占了暑假的市场。   可以想象,此时的麒麟视频和云枫视频是多么着急,肯定在加班加点地推进APP。   E世代们马不停蹄地下载,登录,在属于他们的空间里开始了一场狂欢。   为了吸引新的用户,高程选择在同一天上架了之前精心筹备的动画短片《Hope》,讲述主角在末世里艰难求生,团队不断壮大,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特点的动画连续剧。   尽管第一集只有三十分钟,但是末世废土可是年轻人们非常感兴趣的题材,开篇就是王炸——浩瀚的沙漠、腐朽的城市,将人类当做食物猎捕的怪兽,沉浸感十足。   而主角作为工程师,在这个环境里创造了一个他的小基地,过得非常滋润,直到遇上另一个神枪手,被对方误认为是怪兽,差点被打穿脑袋。   故事就此展开。   用户们的胃口被高高吊起,他们都没有想到这个题材竟然会通过审查,这样大胆又新奇的题材,精致唯美的画面,帅气利落的动画设计,让观众们大呼过瘾。   再加上小甜果的反盗录功能,让一些看了低画质盗版的用户们纷纷注册成为了会员。   这是真的超出了麒麟和云枫视频的预料,他们都觉得奇了怪了,像是末日废土题材,还是面向青少年的动画片,相关部门怎么过审呢?而且还过得这么突然?   但是姜若棠却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就不得不提姜若棠的高中同学耿玉了,之前耿玉还在林鹿的教唆下举报姜若棠艺考舞弊,万万没有想到暴露了他自己舞弊的事情,连累了他的父亲从原来的位置被调去了文化口子。   但是在姜若棠的提醒下,耿玉的父亲远离了林成栋,耿玉的妈妈也一直和赵云疏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Hope》过审就要多亏耿处长向领导解释和沟通,告诉他们这个题材要是做好了,是要送去参加亚洲动画界的“星云赏”评选的,如果真的入围了,那就是他们文化口子支持国产动画事业走向世界,那可是KPI啊。   这一下,《Hope》第一集就热度惊人,成为了动画爱好者们必打卡的文娱项目,连带着一直被年轻人喷的审批部门这一次都被发了小红花,大家笑称“老天开了眼,动画要腾飞”。   耿处长看着网上的风评,感觉到自己这一波算是抓住了时代的风口了。   只要《Hope》能保持现在的制作水平,称霸整个暑假没有问题,然后再入选《星云赏》,那妥妥是给耿处长的履历增添光彩啊。   把握住了庞大的暑期流量,小甜果不断吸取用户数量,增长规模也让同为投资方的齐晏泽在家里长辈面前抬头挺胸,他的大哥好笑地提醒他:“姜若棠可是考上了首都美院,你就算自己无所谓,也要代表我给他送去贺礼。”   听到这个,齐晏泽心里可不爽了。   凭什么大家都是富二代,姜若棠不但有赚钱的头脑,还能凭本事考上国内最顶尖的艺术院校,而自己却被冠以“游手好闲”、“靠兄吃兄”的头衔。   “送什么啊?”齐晏泽没好气地问,“鲜花?珠宝?凯迪拉克?”   齐延锋差点没忍住把桌上的镇纸拽过去砸他的脑袋。   “他又不是那些平日跟你鬼混的小男生,是你正经的合作伙伴。既然他喜欢艺术,你可以考虑找人帮你拍一幅合适的艺术品送给他。”   “找谁?”   “深蓝画廊的老板穆闲清啊。这样我们还能和穆闲清产生交集,一举两得。”   齐晏泽不以为意:“你这点算盘,姜若棠肯定能看出来,我还是要用我的方法来恭喜他!”   “什么方法?”   “鲜花、香车还有帅模!”   齐延锋:“……”   录取消息正逐批确定,学校里张贴出了大红榜。   陆归帆的名字是最大的,被写在第一排,甚至还受邀接受媒体的访问。   喜榜之前人头攒动,不仅仅有他们高三毕业的,还有不少家长。   姜若棠的名字在第四排,这是他高中三年以来经历了月考、模拟考之后,距离陆归帆的名字最近的一次。   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姜若棠一回头,就看到了宋清河老师。   “姜若棠,你真的很棒。”宋清河的眼底带着赞赏的笑容。   “哪里……”姜若棠摸了摸自己的鼻尖。   “你知道吗?对于我的教学生涯来说,你就像是一场梦、一个奇迹。我和整个教研组都没有想过最后一年你会突飞猛进,靠自己的努力考上这么好的大学。从前,那些老师说你是‘大导演的儿子’,我每次跟他们说这样不礼貌,可似乎没有人听进去。没想到最后一年,渐渐的在我周围没有人再那么称呼你,他们都叫你姜若棠。”宋清河微笑着说。   这三年的操劳,让才三十五岁的他鬓角已然泛白,眼角也有了一丝纹路。   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他都是那个真心对待姜若棠的老师。   “宋老师,也谢谢你。因为有你的存在,我才能成为现在的我。”   姜若棠张开双臂抱紧了宋清河。   宋清河顿了一下,眼角逐渐湿润,拍了拍姜若棠的后背,笑道:“以后再想要得到你的消息,恐怕就是你成为大画家的时候了!”   没想到还有高一、高二艺术方向的学弟和学妹们来给姜若棠献花,问他要签名,说他是他们心目中的偶像,这让姜若棠受宠若惊,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成为他人心目中的理想。   宋老师松开了姜若棠,又去和赵长烽聊天了。   “长烽,你也是我们意料之外地一匹黑马啊!”   “那当然!万一哪天我去打NBA了,宋老师你也能指着屏幕说‘这是我的学生’啦!”赵长烽眉飞色舞,刚嘚瑟就被简莎从后面毫不留情地踹了一脚。   姜若棠挪开视线,不经意在第二张红榜的下方看到了林鹿的名字。   他被绅州商贸学院录取了,这是一所比较普通的大学,看来生活巨变还是影响了他的考试心情。   如果是没出事前的林鹿,以他的自尊心是万万接受不了绅州商贸的,但现在去绅州读书,远离晟市,也能逃避残酷的现实吧。   只是没有了家庭的助力,也脱离了林家少爷的光环,甚至父母没能给他留下资金,他得靠自己一路打拼,就不知道他有没有那种魄力了。   莫名回忆起上辈子的自己,他的身边至少还有赵云疏、赵长烽还有陆归帆的陪伴,而林鹿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垂下眼,姜若棠对林鹿没有一丝同情,恰恰相反,林鹿需要的就是从零开始,重新认识这个世界,打碎一切,重塑自我……只是这样的决心,从前的林鹿是没有的。   姜若棠转身,快速跑到了亲友们的身边,先是用拳头砸了一下赵长烽:“臭小子,你可以啊!本来以为你能考上首都体院就谢天谢地了,没想到你竟然能进首都科技大学?兜兜转转,你这个最不被看好的竟然和我们的省状元成了校友!我不服气,我超级不服气!”   赵长烽得意到不行,“那也是因为高中联赛我们拿了全国冠军,我可是那场比赛的MVP!”   “蔡蔡也很牛啊!首都航天工业大学的计算机系,据我所知这个系专门出大佬呢!”简莎笑嘻嘻地拍了一下蔡寂的后背。   蔡寂羞涩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忽然向后退了两步,向所有人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把大家都给吓着了。   “这是……这是怎么了?”赵长烽赶紧上前去扶他。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如果没有你们帮助我,让我走出来,让我知道我不是非待在那个家里不可……我都不敢想象有朝一日我能考到首都的大学去。没有你们,我不会这么坚强。”   当蔡寂再度抬起自己的透,眼睛里有着成熟的,让人无比振奋的光彩。   姜若棠看着蔡寂,忽然冒出一句:“蔡蔡……你好帅啊!”   “是啊,帅呆啦!”   陆归帆抬了一下眼镜,淡声道:“大家还都挺会选学校的,竟然都在学府区。”   “是吗?”赵长烽立刻拿出手机来搜索起来,“唷,还真的是啊!科技大学在学府区东边,距离简莎的华文大学也就两站地铁?然后美院……”   赵长烽还没有说完,陆归帆就替他回答了:“两站公交。”   “哇,那我的航工大距离班长多远啊?”   “三站地铁,也挺近了。”陆归帆回答。   简莎一听,插着腰哈哈大笑起来:“这就是老天爷给的缘分啊!”   “不愧是班长啊,连距离都查得清清楚楚啦!”赵长烽笑呵呵地说。   “那是,长烽你要是打比赛,我们还不得拽上亲朋好友给你当啦啦队吗?”简莎踮起脚来拍了拍赵长烽的肩膀。   今天实在太开心了,赵长烽提议吃点好的,于是五人小组特地坐上公交车,打算去个挺富贵的地方聚餐,名字就叫富贵坊。   跟着公交摇摇晃晃,蔡寂还有些心头打鼓:“我听说富贵坊虽然菜好吃,但也特别贵,真的要去那里吗?”   手抓吊环鹤立鸡群的赵长烽直接在姜若棠的肩膀上摁了一下,“怕什么,我们这儿有个小财主呢。”   简莎也笑了:“不需要小财主,我的文被岩心文化的主编给看中了,正在过第一轮审核呢。我请你们!”   蔡寂赶紧摇手:“不不不,之前小甜果买了我山海经神祇的版权费,我听了若棠的买了一些理财,也赚了不少钱,我也可以请大家!”   赵长烽笑了:“唷,我们这儿的小财主不少呢!早知道就不坐公交车,打个出租车潇洒一下了!”   姜若棠没好气地说:“那还不是因为我们有五个人,而你这身板儿往车里一钻,一个人占俩地儿,我们就要分开了!”   赵长烽嘿嘿笑了起来:“谢谢大家对我不离不弃!”   姜若棠笑着用脑袋撞了陆归帆一下,陆归帆一下子就明白了。   “还是我请吧。”陆归帆垂下眼,看着姜若棠的耳朵笑了。   他们享受偷偷谈恋爱的感觉,想要看看朋友们到底哪个第一个发现。   陆归帆觉得是简莎,毕竟身为磕学家的莎姐说不定早就发现苗头了。   但是姜若棠却觉得是蔡蔡,别看蔡蔡平时不怎么说话,但内心很温柔敏锐。   至于赵长烽嘛……这只哈士奇只知道出去撒野,虽然他心存姜若棠能和陆归帆这样的好男人在一起的幻想,但如果他俩真在一起了,能惊掉赵长烽嘴里的肉骨头。   请了这顿饭,就当作和朋友们庆祝他俩在一起了。   他们来到了富贵坊,但是扫兴的事情来了,经理看他们几个都是年轻学生打扮,虽然表面上态度很好,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爽。   “几位同学,要不要先看看我们的菜单,再决定要不要在这里用餐?”   其实潜台词就是看看我们这里的价格,此刻还来得及知难而退。   “看看就看看呗,我也想知道你们的菜品是镶了金吗?”赵长烽没有get到经理的潜台词,还真的把菜单接过来了。   简莎和蔡寂立刻把脑袋凑了过去,发出了抑制不住的惊叹。   “我的天啊,这个什么水晶肉片……就是白切肉吧,竟然要一百二一份?这是猪肉还是龙肉?”赵长烽倒吸一口气。   简莎也睁大了眼睛,“哇,这个三文鱼一份要五百六,这到底是三文鱼还是人鱼肉?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蔡寂的喉咙咕嘟了一下,“佛跳墙一百二十八一例,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一例就是一人份的意思吧?”   经理依旧保持着不失礼貌的笑容:“是的。”   “我好像重新认识了世界。”   姜若棠算是明白了,这样一个地方,菜做得再好吃,目标群体也不是他们这些学生党,而是一些场面上的人物。   他轻轻拽了一下陆归帆的袖子:“我们去别的地方吃吧。”   没想到陆归帆凑到他的耳边说:“没关系,我请得起你吃的。”   姜若棠看了一眼其他人,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菜单上,没有注意到陆归帆对姜若棠的亲昵。   心里笑了一下,姜若棠也凑到陆归帆的耳边说:“可我觉得不但划不来,而且未必能吃饱啊。”   姜若棠上辈子可是当了许多年的打工仔,就算现在自己荷包鼓鼓,也不觉得这样烧钱值得。   更不用说陆归帆说要请他吃了,在他看来那都是陆归帆在实验室里熬夜挣来的辛苦钱,姜若棠更加舍不得了。   经理提议道:“其实就在这条街的街尾有一家名叫合味斋的饭店,他们家的招牌水煮鱼特别受欢迎,几位不妨去看看?”   这也算是给他们台阶下了。   简莎看着蔡寂还有赵长烽抬了抬下巴,意思是撤吧。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年轻男人迈开长腿走进来,身旁跟着一个面容立体但又挺有压迫感的中年男子,还有两位助理或者秘书般的人物跟在他们的身后,经理立刻笑着迎了上去。   “秦总,韩总!欢迎欢迎,包厢已经准备好了!” 第98章 画中情人   被称为“秦总”的年轻男人带着几分青年才俊的气质,点了点头就要向里走,目光略过他们这群气场格格不入的高中生时,忽然停下了脚步。   “若棠,你怎么会在这里?”秦湛潮的脸上立刻露出温和的笑意。   姜若棠也没料到能在这儿见到他,礼貌地开口道:“秦大哥好。我们几个同学想找个地方聚餐,不过这儿好像更适合商务人士。”   秦湛潮瞥了经理一眼,然后走到了姜若棠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韩总,这位就是姜导的爱子姜若棠。刚考上了首都美院,而且还在傅春石先生培养新锐艺术家的原石画展上拿了奖呢。”   姜若棠其实不好意思被人一直提傅春石画展的事情,那已经是属于过去的荣誉了,“韩总好。”   秦湛潮又介绍道:“这位是策风影业的韩总。他们还挺想和你父亲合作呢,就是想投资《醉仙台》那个项目。可惜你父亲早就有了主意,没合作成功。不过策风影业的艺人程曼倒是成为了女主角。”   诶,看来凌凇的第二次试镜脱颖而出了啊!不过女主角竟然是韩铭旗下的艺人,看来拍摄现场少不了给凌凇穿小鞋了。不过凌凇这人有韧性,不是一般人可以干倒的。   大概是被姜怀远给拒绝了,韩铭在见到姜若棠的时候表情还是很冷倨的,他垂下的眼睛和下颌线的角度都给人一种不好相处、我行我素的感觉,再加上那副无框眼镜,妥妥的冷酷霸总形象。   姜若棠有些后悔了,他不应该称呼对方“韩总”,应该喊他一句“韩叔叔”,他的表情肯定会很精彩。   都是当叔叔的年纪了,还好意思招惹凌凇这个年纪的小哥哥?   大概是因为自己想投资被拒绝了,一直被他打压的凌凇竟然还拿到了男主角,怎么看都觉得姜怀远在和韩铭唱反调,韩铭再看到姜若棠也没什么好脸色,淡声道:“这里确实不适合小孩子,换个地方吧。”   上位者的气场迎面而来,就连看了无数本霸总小说的简莎都怔住了,没想到小说里的人物竟然这么自然而然地走进了现实里!   但是那句“小孩子”是真的高高在上让人不爽,赵长烽额角上青筋突突,心想看不起谁啊!   他刚要说“老子就要在这里吃饭”的时候,另一道温和中带着一丝慵懒的声音从后面响起。   “哦唷唷,这是谁啊!”穆闲清慢悠悠走了进来,顿时吸引了秦湛潮和韩铭的注意力。   “穆大哥好。”姜若棠露出了八颗牙的笑容。   虽然也是社交礼仪层面的笑,但一旁的陆归帆敏锐地感觉到了姜若棠对穆闲清是有好感度的。   陆归帆细细打量着穆闲清,这家伙的眉眼温润优雅,看似年轻但又不失沉稳,半长的头发别在耳后,一点不会给人以拖沓油腻的感觉,反而充满了艺术家的气场。   穆闲清揣着口袋走到了姜若棠的面前,微笑着前倾,看进姜若棠的眼睛里:“我的大画家有空和朋友吃饭,却没时间和我喝一杯下午茶呢。”   秦湛潮和韩铭都有些惊讶,尽管这种惊讶掩饰得很好,在他们的眼底一闪而过。   穆闲清是社交场上的老手,只要他愿意,他可以表现出对任何人的重视和礼貌,但现在并不是所谓的“社交场”,穆闲清却表现出了对姜若棠明显的看重。   “吃饭的时间是有的,下午茶我不喜欢。你要不然就请我吃饭吧,这样如果聊起的话题没意思,我还能往嘴里塞东西吃。”   姜若棠听起来有些任性的回答,也是让秦湛潮和韩铭意识到了这两人之间的亲近。   韩铭的眉心不动声色地蹙了一下,似乎在衡量自己刚才的话会不会在穆闲清那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好,下次请你吃饭。”穆闲清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偏爱,就像撸自家的小猫一样,穆闲清的手掌刚要触碰到姜若棠的头顶,姜若棠就微微向下,然后从手臂一旁避开,朝着身旁的高挑男生靠过去。   也就在那一瞬,穆闲清怔住了。   因为他看清楚了陆归帆的脸。   见到陆归帆的第一眼会被他厚重的黑框眼镜吸引视线,但只要再多停留一秒,就能辩识清楚对方俊美的五官和独特的气质。   他是姜若棠的画中情人。   穆闲清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亲眼见到陆归帆竟然是在这里。   还以为陆归帆的俊美纯属姜若棠身为画家的爱慕滤镜,但当他站在自己的眼前,穆闲清不得不承认,陆归帆本身就很有美感。   几乎就是迎着穆闲清的视线,陆归帆的胳膊抬了起来,轻轻搭在了姜若棠的肩膀上,让他更加紧密地靠着自己。   哪怕这个动作看起来随意,穆闲清也接收到了对方无声的信息——他是我的,他更愿意和我亲近。   这种克制隐晦的占有欲,让眼前的年轻男生凭添了让人忍不住探究的神秘感。   让穆闲清没来由生出一种坏心思,到底要怎样才能让这个看似冷静自制的年轻人被自己的占有欲反控呢?   “这里其实就是个装逼的地方。无聊的大人能在这里谈无聊的生意,那么快乐的高中毕业生自然也能在这里快乐地聚会。”   说完,穆闲清就看向那位经理,神情变得认真,语气也带着郑重,“给他们几个准备包厢,招牌菜品都上一遍,记在我的名下就好。”   一旁正要离开蔡寂愣住了,简莎也是露出了吃瓜的表情。   这峰回路转,剧情完全超乎简莎的预料,还以为他们得去街角吃水煮鱼呢!   经理见状,赶紧过来引导姜若棠他们几个:“几位……先……几位同学,请跟我来。”   简莎他们几个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姜若棠的身上,仿佛在说:免费的大餐我们可以吃吗?   姜若棠看向穆闲清,对方要给自己面子,自己没必要拒绝,笑着道:“让穆大哥破费了,我和小伙伴们就敞开吃啦!”   穆闲清就喜欢他这样直爽的风格,笑道:“就当作是庆祝你高考考上理想大学吧。只要你能再多画一些画交给我,你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给你摘下来。”   这话说得有些暧昧,穆闲清的目光瞥过站在一旁的陆归帆,还以为这个俊美的年轻人会露出不高兴的样子呢,没想到对方的神情淡漠,穆闲清的试探就像一拳头砸在了棉花上。   但穆闲清对姜若棠明显很特别,这也让一直摆出上位者态度的韩铭神情有了松动和探究。   姜若棠朝着简莎他们几个扬了扬下巴,“走啦,今天这么开心,要大吃一顿!”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前面引路的经理,之前的笑容是端着的,现在竟然多了一丝讨好?   他们被带进了一个很别致的小厅,墙壁上是木质装饰,还有小桥流水、金鱼绕着假山,飘着一层薄薄的轻幔般的雾气,简直就像电视剧里的画面。   这样的装潢在现在看来很精致,但在十年之后,许多高档中式餐厅都是这样,所以富贵坊对于姜若棠来说已经没有吸引力了,但是这对于其他人来说却很新奇。   大家都举双手赞成让姜若棠来点菜,姜若棠点了几道菜之后又递给了旁边的陆归帆:“你看看有什么其他想吃的吗?”   “你点就好。”陆归帆淡声道。   侍应生建议道:“我们还有水箱,上百种的河鲜还有海鲜,各位要不要去看一下?”   “上百种?这么夸张?”赵长烽朝着蔡寂和简莎扬了扬下巴,“走啊,看看去!”   于是他们又去了传说中的水箱,总算明白富贵坊为什么富贵了,这简直就是个小型水族馆啊!   就在几人叹为观止的时候,陆归帆的表情反而淡淡地,比起这些水产品,他更喜欢看身边的姜若棠,粼粼波光映照在他的脸上,真的让人有一种珍藏起来的冲动。   姜若棠正和蔡寂追着一条白色的鱼而去,说着什么“它这么美,为什么要吃它”,陆归帆的唇上弯起一抹笑,这样的姜若棠为了身边不被注意的事物而感觉到美好,真的很可爱。   不知不觉,有人来到了陆归帆的身后,带着三分调侃的醇厚嗓音响起。   “你知道洛希定律吗?”   陆归帆的视线仍旧在姜若棠的身上停留了三秒,这才不紧不慢地侧过脸来,对上了穆闲清那张带笑得脸。   “你是指天体物理学中的概念,还是姜若棠那幅画?”   听到陆归帆这么说,穆闲清脸上的笑容愈发明显了起来,甚至朝着陆归帆伸出手,“失敬,原来真的是姜若棠的缪斯啊!我是他画作的经纪人。”   陆归帆看着穆闲清,眼中透出一种深不可测的审视,他并没有握住对方的手,仿佛在对穆闲清说“这样的自我介绍还不够具体”。   穆闲清笑了一下,又道:“他的油画《小麻雀》是我卖出去的,是近三年来二十岁以下画家卖出的最高价。”   陆归帆的神情淡淡地,仿佛在说“就这样”?   穆闲清觉得这个陆归帆真的越来越有意思了,喜怒不形于色,某种预感告诉他,这个陆归帆绝对不是普通人。   “据说姜若棠用这笔钱买了FAIRY和逆锋的股票,他赚了不少钱,不知道有没有请你喝咖啡?”   “他经常请我喝金萱,还有第二杯半价的奶茶。”   听到这里,穆闲清笑道:“他请我帮忙的时候,也请我喝过奶茶。虽然我更想要他的新作。”   “您卖出去的就只有《小麻雀》吗?”陆归帆的唇线弯起,好像被穆闲清给取悦到了。   这让穆闲清莫名有一种自己在为陆归帆打工的感觉,大概是因为在这样幽暗的灯光下,陆归帆显得更加优雅和有神秘感,对于有美感的人,穆闲清从来都是纵容的。   “《垂首的向日葵》低调地在我的深蓝画廊展出,我特地把它安排在角落里,但莫名就是有许多成功人士对这幅画情有独钟,可惜我本人也很喜欢,所以是非卖品。”   “非卖品”三个字让陆归帆轻微地点了点头。   他不懂艺术,但姜若棠的许多画作都很美好,卖掉它们就像割舍美好一样,会让人难受的。   穆闲清很自信地说:“《洛希定律》在我母亲的画廊展出,那个画廊在Y国,一直有人向我们报价,目前最高已经到了二十万欧元,可惜姜若棠无动于衷。当然,等我给若棠办几次画展,《洛希定律》也必然会水涨船高。”   “他不会卖的。”陆归帆看向穆闲清,目光里带着一种肯定。   穆闲清的眉心轻微蹙起:“你怎么知道他不会卖?”   “有一些画,对他而言就像情书一样。也许可以给其他人看见,让人知道他心中的爱。但是爱是不能被买卖的,所以《洛希定律》肯定是非卖品。”   看着陆归帆的神情,穆闲清想起几天前在姜若棠的画室里,他还羞涩地维护着以陆归帆为主题的那些画,明显就是羞于表白还在试探的样子,但是陆归帆现在这个态度……   “所以现在是夏加尔终于找到了贝拉,拉斐尔遇到了弗娜里娜?”   穆闲清说完,才觉得自己的比喻恐怕只有艺术生才懂,眼前这个男生的气质里透着一种和逻辑相关的理智,能给画作起《洛希定律》这种名字的,像是理工生。   “您的比喻,恐怕都不大行。前者,贝拉过早去世,夏加尔只能让爱人在画作里永恒飞翔。后者……拉斐尔至死都没能和弗娜里娜在一起,尽管他把心上人的画保存在画室里直到去世,在画里为她披上婚纱,甚至将她画做西斯庭圣母,拉斐尔也只能终身不娶。”   穆闲清听着对方娓娓道来,有些惊讶地说:“你竟然知道这些?”   “我男朋友书架上的那些书,我都看完了。”   穆闲清沉默着看了陆归帆好一会儿,脸上的笑意收起,忽然靠近了凑到他的耳边说:“那就好好对他,不要让他失望和难过,让他永远抱有天真的热情。”   如果有一天,你毁掉了他的天赋,我也会让你付出代价。   听到这里,陆归帆终于向穆闲清伸出了手,“你好,穆先生。”   “你好……我只知道你是某人的缪斯,但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陆归帆。陆地的陆,回归的归,帆船的帆。”   听到这里,穆闲清一把捂住了额头,“原来如此!竟然又是因为你!”   “嗯?”陆归帆露出了不理解的表情。   “他有一幅画,是夜晚的大海上飘着一艘破败的帆船!那幅画的名字就叫《归帆》!我喜欢的要死,他就是不肯卖,当时我就纳闷了,这幅画总和他的心上人没有关系了吧!现在看来他不肯卖的原因是你的名字!”   这场“对账”让陆归帆的心情极好。   “抱歉了。”   “你听起来一点都不抱歉。能请你和你的男朋友说一说吗?借给我,我只是想展出一下,OK?”   穆闲清已经完全没有了架子,双手合十恳求道。   “好吧,我会问问。”   问问若棠,愿不愿意把男朋友的名字借出去展览。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忽然喊了陆归帆的名字。   “小陆?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陆归帆一回头,就看到一个戴着眼镜、四五十岁穿着线衫的男人朝着自己走来。   “陈教授,您好。”   陈教授见到陆归帆的那一刻,眼睛都放光了,立刻回头拽了另一位发顶有些稀疏的男人过来。   “老张,我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陆,陆归帆!这孩子太厉害了,一下子就解决了杨教授那个研究的大问题!”   “小杨不是在M大吗?是那个价值上亿的固态电池项目吧?”   “对对对,要不是有小陆,不只是大半年的努力白费,上亿投资打水漂是一方面,还会被那些欧洲人做主的团队看不起,你是不知道他们的嘴脸有多傲慢!成天到投资方那里吹牛,搞得小杨压力山大,连带着整个团队都被架在火上烤。结果小陆的想法和设计被实验证明,我们就马不停蹄做报告,对方承诺转换率提升百分之二十一,咱们小陆直接给他干到了百分之二十三!”陈教授越说越骄傲。   在旁边听着的张教授露出了欣赏中甚至还带着佩服的神情,“还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更好笑的是——等杨教授把百分之二十三的结果递给投资方,欧洲团队那边就傻眼了!别说百分之二十一了,他们其实连半分之十五都没达到!研发不好好干,就在那里吹牛,这不是骗投资吗?杨教授狠狠把他们的脸打烂了,总算挺直腰板儿扬眉吐气啊!”   张教授鼓起掌来:“就是这口气,爽快!小陆,杨教授这是把你当成终极武器了啊。”   “陈教授过誉了,实验室也是靠你们完成的,反而是我学到了许多,是陈教授和各位师兄、师姐们日以继夜寻找和改善各种可能影响实验结果的因素,如果不是跟着你们,我只是个纸上谈兵的门外汉。”   陈教授越听越喜欢,拍着陆归帆的肩膀说:“我可听说了,你小子是今年的省理科状元啊!看来首都科技大学已经稳妥了吧?哪个系啊?”   “物理系。”陆归帆回答。   陈教授是又高兴又遗憾,摊着手说:“看吧,这样的人才,我们晟大是捞不着的。”   张教授想到了什么,不解地问:“你的能力这么强,又有好几个专利在身,只要杨教授给你写个推荐信,你就直接去M大了啊。那边的实验室更高精,有杨教授直接带你,你就不用从山下起步,直接从半山腰登顶就好啊。”   陈教授点头道:“是啊,杨教授应该带你去M大啊!杨教授是不是忙他那个项目,忘记帮你申请了?我去帮你说……”   陆归帆赶紧扣住了对方的胳膊,淡声道:“不用,我想在国内先缓一下,找一找自己的方向,感受一下国内的研究和学术氛围。”   陈教授蹙着眉,似乎觉得陆归帆在浪费自己的才能,但转念一想陆归帆如果真的去了对岸的M大,跟着杨教授做研究,那就是确定了新能源赛道了,大学几年砸进去,都是时间和青春,确实要想清楚自己是不是真的决定走这条路。   “确实应该先了解一下,想好了再出发。”陈教授拍了拍陆归帆的肩膀。   陆归帆不动声色地呼出一口气。   又聊了一会儿,这两位教授被请吃饭的厂商请走了,陆归帆四下寻找起姜若棠的身影,不知道他和蔡寂追着那条白色的鱼跑到哪里去了。   一转身,陆归帆才发现穆闲清并没有走,而是一直在不远处待着,把陆归帆和两位教授的聊天听了个差不多。   陆归帆的表情没有变过,但穆闲清能敏锐感觉到这个年轻人的内心世界有了一丝松动。   “你在担心我把刚才两位教授的话告诉姜若棠,姜若棠发现你还有别的选择,会希望你去M大。这样你可能会和他分开?”   陆归帆侧过脸,水族箱的光影让他的五官显得有些阴郁,但仍旧俊美得过分:“你会说吗?”   “当然不会。”穆闲清耸了耸肩膀,“虽然这是第一次见你,但我能感觉到你是个规划性很强的人。你不是恋爱脑,选择留在国内,必然有你的目的。”   陆归帆微微点了点头,算是肯定了穆闲清的猜测,转身就离开了。   他能有什么目的呢?   无论是学术还是科研,只要他的脑子没坏掉,六十岁了依然可以有成就。   但姜若棠对他来说是人生的一期一会,他只是单纯想要和姜若棠在大学的第一年里稳定感情而已。   他知道姜若棠也有能力出去留学,他们也许不用分居两地,但是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国度,陆归帆又要经常待在实验室里……即便姜若棠不会感觉寂寞,陆归帆私心也想在国内多过一些“二人世界”。   这时候,陆归帆终于找到了姜若棠。   “你俩挑好了吃哪条鱼了吗?”赵长烽有些不耐烦地问。   “看见过它们活生生的样子,哪里还忍心看它们变成盘中餐啊。”简莎开口道。   赵长烽呼出一口气来:“我说……鱼都没你们多愁善感。”   陆归帆来到姜若棠的身边,看着他出神的样子,轻轻在他的耳边说:“你喜欢的话,我们去水族馆看。比这里的鱼更多。”   “水族馆不还是被关在玻璃罩子里吗?我刚才已经展开了非常细节的想象。”姜若棠侧过脸,看着陆归帆笑了一下。   “什么想象?”   “想象你是美人鱼,雄性的那种,有着美丽雄壮的长尾和魅惑人心的姿态。”   “你想把我豢养在大玻璃缸里?”陆归帆半开玩笑地问。   “怎么可能,哪里的玻璃缸能装得下大海?刚才是简莎讲了个有点那个的故事逗我。”   “什么样的故事?”   “嗯,就是大海上一艘船触礁沉默了,只有一个年轻人貌似被海豚给救了,海豚将他送到了一个小岛上。等到年轻人醒来,才发现那不是海豚,而是一个美人鱼——美到窒息的那种。”   “然后呢?”   “年轻人就在小岛上求生,唯一的乐趣就是坐在礁石上和美人鱼聊天。他日复一日地等待,却从没有见到路过的船只。几年的孤独之后,他终于爱上了那只美人鱼,一直到老死。”   “听起来还行。”   姜若棠坏笑了一下:“并不是没有船只路过,而是只要有船只靠近那座小岛,美人鱼就把它凿沉,把所有船员都溺死。他要让那个年轻人没有其他的选择,最后只能爱他一个。”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的眼睛,那种不受控制的心悸又来了,“如果我是那只美人鱼,我也有点那么想。”   “那也挺好啊。我在礁石上画你,你在海里看我。你不用那么危险地去凿穿那些路过的船只,只需要想清楚到底是要和我在礁石上还是在海里接吻。”   陆归帆发出低沉而悦耳的浅笑,“不凿穿那些船,我不安心。”   “哈哈哈,就是要让你知道哪怕全世界的船从我面前路过,我也只会选你。”   蓦地,姜若棠的脸颊上一阵柔软和温热贴上来,但又迅速远离,心脏像是抽出了无数花枝,在鱼群的注视之下疯狂绽放,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归帆亲了他。   啊,只是脸颊。   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可不可以不要只亲脸呢?   姜若棠看了看四周,可惜友人们都在商量吃哪条鱼,没看见他们刚才的亲昵,也没有发现陆归帆的那个脸颊吻。   唉,他还想看看每个人的反应呢。   “吃点贝类吧,比如象牙蚌或者北极贝。”蔡寂提议道。   眼见着简莎要提醒他贝类也有大脑和痛觉神经,赵长烽拍手同意:“就象牙蚌还有蛏子王!一个香葱炒,一个蒜蓉蒸!”   就这样,他们点完了菜,回到了包厢,非常“合情合理”地宰了穆闲清一顿。   这顿午饭吃到了快两点多,酒足饭饱,还有人买单,真是人生快事。   赵长烽和蔡寂约好了要去网吧大战三百回合,姜若棠则趁机说请简莎喝茶。   简莎本来想赶回去写小说,但想起上一回姜若棠的邀约,就觉得他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说,便点头同意了。   本来以为姜若棠刚说的喝茶是指找个地方喝奶茶,比如像是FAIRY这样的奶茶店里其实也有很多白领在里面办公,没想到姜若棠还真的把她带去了一个茶室,走进去看着里面摆着的各种古朴盆栽,中式装潢,简莎有种自己来到大人世界的感觉。   他们来到了一个靠窗的小茶间,落地窗外就是人来人往的大街,茶室里的不知道燃的是什么香,木质的味道里透着沉稳,让人心情宁静。   本来有专门的人来给他们做功夫茶,但是被姜若棠婉拒了,他用胳膊撞了撞一旁的陆归帆,“能不能劳烦你给我们俩煮个茶?”   “好,你们聊。”   姜若棠撑着下巴笑嘻嘻地看着简莎,开始对她进行游说。   “莎莎,你看啊,你的《西窗诡话》写得太好了,总有人在觊觎你的作品。”   简莎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陆归帆给吸引了,她没有想到那个古板的班长拎着紫砂茶壶的样子竟然有种怀旧的性感。   看看这手指,这手腕,就连挽起的袖口都有种内敛禁欲的感觉,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妖精能把他狠狠扑倒,在他身上疯狂摇晃,让他露出再也无法克制的崩溃表情。   脑子里正发挥想象呢,简莎还是一脸正经地回答姜若棠:“不遭人妒是庸才,经过了章淳和王汇那两个王八蛋,姑奶奶现在铁石心肠,谁也无法伤害我!”   “那……你考虑一下肥水不流外人田……把版权交给我爸妈改编吗?”   此刻的简莎觉得陆归帆用镊子夹着紫砂小茶杯的样子简直就是艺术啊,这个画面感可以写进小说里……   “啊?你刚……说什么?”   姜若棠心想又要重复一遍啊,陆归帆替他开口了:“若棠问你是否愿意把《西窗诡话》交给姜怀远导演改编成影视作品。”   这一回,简莎的视线成功从陆归帆的身上转移到了姜若棠的笑脸上。   她真心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虽然她不怎么混圈子,但她也听说过姜怀远的改编能力。   很多影视公司拿到了小说版权之后,就开始一通毫无贴合度的“再创造”,把原著的人设还有剧情改得稀烂。   事实上读者喜欢的梗和观众喜欢的内容是趋同的,可偏偏这些影视公司非要体现自己的创造能力,除了主角名字愣是能给改到和原著不相关,导致原著的读者不满意,观众也看得没兴致。   简莎的家境虽然不是什么富豪,但也不缺钱花,并不想把自己的故事拿给这些影视公司填充作品库,但是姜怀远……却是版权改编的大拿。   从去年的悬疑精品剧被总台收购,到古装新派武侠,姜怀远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要不是因为林成栋使的那些绊子,姜怀远的作品会更多。   按道理,电影导演很少愿意拍电视剧,有种自降身价和咖位的感觉。   但姜怀远就是喜欢导演,电影和电视剧两种节奏和质感都驾熟就轻,为了过导电视剧的瘾,他还和自己的妻子成立了专门的影视公司。   能被姜怀远看重,那真的可遇而不可求。   简莎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姜若棠,半分钟过去了,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我这是出道即巅峰吗?”   “啊?”姜若棠没理解过来。   陆归帆的顶级理解就是:“简莎同意了。”   “这就同意了?我还没说价格,没说条件,没给给你看合同!”姜若棠都想扣着简莎的肩膀喊她“陛下别犯傻”。   没想到简莎竟然淡淡地笑了一下,“这世上除了爹妈,我最信任的恐怕就是你们几个了。如果姜若棠你都能坑我,那我就在坑底待着,别再爬起来受罪了。”   半开玩笑的一句话,让姜若棠很佩服简莎——被欺骗、不被父母理解、甚至被同行欺负,简莎都挺了过来,现在还能毫无保留地信任姜若棠,这让姜若棠感到从未有过的责任。   “那么除了版权之外呢?你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或者需求吗?”姜若棠问。   简莎拿起茶杯刚送到嘴边,就被烫了一下,她皱着眉头吐了吐舌头,心想着姜若棠还不如请她去FAIRY,虽然不够隐私,但至少饮料不烫嘴。   等等,如果那样就欣赏不到陆归帆给他们煮茶了。   真优美啊。   “我听说姜导演一直合作的编剧是李况美老师,我想问等到改编我的小说时,我能不能跟着李况美老师学习?”   其实不需要简莎提起来,姜若棠都有这个想法。   “没问题,我回去就跟我爸妈说。”   根据姜若棠的记忆,再过两年,影视行业就要进入飞速发展,姜怀远身边只有一位李况美编剧是不够的,而且小甜果发展下去也会启动自己的影视项目,好的编剧就是“一将难求”。   如果简莎能够成长为一个有创作能力又懂得读者心理的编剧,那就是一张王牌啊!   “嗯,还有就是……我小说里一些人物其实……也有参考一些我身边人的形象。”简莎笑着说。 第99章 First Kiss   听到这里,姜若棠觉得有意思极了,睁大了眼睛凑上去问:“谁啊!谁啊!说出来听听,看跟我想的一样不一样?”   提起这个,简莎竟然少有地羞涩了起来,她先是说:“主角团队里,那个活泼开朗、看似金尊玉贵其实内心善良的小郡王,我每次码字的时候脑海中联想到的都是你。”   “谁?”姜若棠半晌没有醒过神来。   “你!一直都是你——姜若棠。这人设跟你不像吗?明明含着金钥匙长大,却很关心身边的人。”   简莎说的认真,姜若棠的脸也越来越红。   他不好意思说自己看文的时候,最喜欢的角色就是小郡王。   现在看来,喜欢小郡王约等于喜欢自己,姜若棠心想这算不算自恋?   一旁的陆归帆却轻轻用指尖敲了敲桌面,低声道:“喝茶。”   “一会儿喝。”姜若棠还是笑嘻嘻的,正和简莎聊到了兴头上。   “嗯,还有主角身边那位博闻强识、观察力惊人,看似书生一枚其实武力值惊人的——就是班长你啦!”   忽然被cue到的陆归帆正愣着,想着自己怎么还去简莎的小说里角色扮演了,下一秒姜若棠的胳膊就圈了上来,没心没肺地晃悠了起来。   “对对对!”姜若棠几乎凑到了陆归帆的脸颊边,“我只要代入陆归帆的脸,就觉得那个书生特别、特别、特别地带感!”   “是吧!特别是主角以为书生很穷,带着书生逛京城,给他买衣服买书请他吃饭的时候,书生就心动了,每次主角陷入危机,书生就会暗搓搓出手相助。”   “是啊,这个就很陆归帆!”   要不是简莎在对面,姜若棠会直接贴着陆归帆的脸颊狂蹭,大概是因为这样下意识地亲密,让陆归帆的腿微微动了动,身体莫名发热。   “可惜……班长的气质独一无二,我觉得没有哪个演员能演出来。”简莎捂住胸口,非常遗憾地说。   姜若棠露出小虎牙,这笑容太明亮,他拿出自己的手机,伸到简莎的面前:“这个演员怎么样?”   简莎凑过去一看,先是停顿了三秒,接着脑袋点得就像土拨鼠,“可以!可以!我初中的时候有看过他演的电视剧,当时就觉得这个男生好帅、演技好好,台词秒杀一众小鲜肉。我以为他很快就会红起来,谁知道我高中都毕业了,反而没怎么见过他的影视剧了。还以为他只是演戏玩玩,不红就会去继承家业了呢。”   “他现在是《醉仙台》的男主角啦。”   没错,他们现在聊起的就是凌凇。   姜若棠刚要将手机收回来,白净修长的手指扣住了他的手机,姜若棠侧过脸,瞥见陆归帆镜片之后微凉的眸光。   屏幕上的男生约莫二十岁出头,揣着口袋站在路灯下,五官精致又硬朗,神情疏离,他的情感仿佛游离在人世之外。   陆归帆只用一眼就认出了他,这就是在姜若棠的画室里睡着的那个模特。   而陆归帆眼睛的余光瞥到了姜若棠,他的眼底带着一丝狡黠,像是在等着跟猎物玩耍的小狐狸。   明知道姜若棠是想要让自己嫉妒,陆归帆偏偏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将手机还给了对方。   “我和他并不像。”   “那当然啊,这世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   姜若棠的话还没说完,只感觉陆归帆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自己。   陆归帆抬起了紫砂茶杯,抵在唇间,正好挡住了简莎的视线,却又让姜若棠能看到他的口型。   ——他并不像我这样爱你。   心跳难以自抑地漏了一拍。   姜若棠的喉咙动了动,心想:只敢亲我脸的家伙,哪里来的自信。   两人又聊了一些合同的细节还有之后的创作规划,简莎兴奋得不行,脑子里又有了好多个点子,直说要赶回去码字。   姜若棠在路边给她拦了一辆出租车,和陆归帆一起目送她离开。   简莎看着后视镜,感叹道:“毕业了,这对CP我还能不能继续磕啊?”   和她的惆怅相反,姜若棠伸了一个懒腰,转过身来,用手指轻轻挑了一下陆归帆的下巴,露出纨绔子弟的笑容来:“美人儿,现在就剩下我和你了。本公子就要为所欲为,你就是喊破嗓子也……”   话还没有说完,陆归帆的唇线微微弯起,揣着口袋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却朝着姜若棠靠近。   他侧过了脸,优越的鼻梁还有立体的下颌线都美好到让人心颤。   这里是闹市区,周围是形形色色的路人,陆归帆高挑的身形和黑框眼镜挡不住的侧脸轮廓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姜若棠莫名忐忑和羞涩了起来,陆归帆只是用鼻尖轻轻蹭了一下姜若棠的额头,带着笑的语气说:“傻瓜。”   像是在嘲笑他刚才还一副登徒子的模样,现在却漏了怯。   “接下来干什么?看电影吗?”陆归帆一边问他,一边扣住了他的手。   被对方的手指包裹着,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姜若棠故意坏心眼地抠了抠对方的手心,陆归帆的手指果然扣得更紧了。   姜若棠歪着脑袋,问出了自己疑惑了许久的问题:“那天跟你一起看《数学家》,你看得好仔细啊。我都不知道原来你那么喜欢看电影。”   没想到陆归帆轻轻摇了摇头,靠在姜若棠的耳边说:“其实,我只有吻戏在认真看。”   “啊?为什么……我觉得他们吻得好激烈,我都不好意思抬眼……”   姜若棠记得当时的自己尴尬得脚趾抠地,还以为自己和陆归帆来看一个传记类电影,没想到是晴涩大片。   陆归帆再次靠近姜若棠的耳朵,他的唇和姜若棠的耳廓若即若离:“因为我不会,所以跟着电影学。”   姜若棠的身体紧绷了起来,被对方带起的气流冲撞到了,酥麻的感觉快速涌向大脑,无穷无尽的想象力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所以,当陆归帆撑着下巴正经八百看电影的时候,也许正在想象……像那个数学家一样激烈又放肆地吻他吗?   “你还真的无时无刻都在学习啊……”姜若棠没好气地说。   “不会的,只能学了。”陆归帆侧过脸,视线从那副黑框眼镜之间瞥出来,明明面无表情,却让姜若棠觉得他坏透了。   就算你爱好学习,有些东西自学也没有用啊。   你得跟我学。   姜若棠想了想,得好好“教育”一下陆归帆。   “就快去上大学了,你不能再穿得像个稚气未脱的高中生。我申请打扮你的权利,带你去买几件衣服。”   “啊?”陆归帆顿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用手撑住差点从鼻梁上滑落的黑框眼镜。   一看就知道这家伙不爱逛街。   “你不知道男人给自己喜欢的人买衣服打扮是为了什么吗?”姜若棠笑嘻嘻地问。   “因为无事可做,消磨时间。”   简称就是:无聊。   姜若棠叹了口气,“打扮你就像是亲手给最心爱的礼物一个让自己心动和喜爱的包装。到了晚上……”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的手势,将耳朵凑了过去听他说。   “到了晚上,就可以亲手拆包装了。”   和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好学生谈恋爱的好处就是无论多么土的梗,对他来说都是新鲜的。   看吧,陆归帆从脖子到耳朵果然都红了。   陆归帆侧过脸去,过了好一会儿,蔓延到耳廓的淡红才褪去。   姜若棠把脑袋凑了过去,故意挑衅地问:“去不去嘛?去的话可以换好多件衣服给我看,如果选择不去……那就跟我回画室,多余的包装都拆掉,我要画原装的。”   陆归帆没好气地把姜若棠的脑袋摁进自己的怀里,他从前都不知道姜若棠可以这么坏,卯足了劲头来撩拨自己。   “走吧,看你想要怎样包装我。”   姜若棠开心得不行,“我终于可以当一次霸总了。像道明寺那样!”   “嗯?”   姜若棠露出小虎牙,接着露出傲娇的样子,“喂,那个年级第一,你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嗯?”陆归帆再一次对接不了姜若棠的脑回路。   “就是道明寺和杉菜啊!”   陆归帆还是看着姜若棠。   “道明寺就是一个不学无术、以自我为中心的纨绔子弟,在他恃强凌弱的外表下还是隐藏着一颗善良的心——毕竟三观不正的人当不了主角。”   “哦,那个什么菜呢?”   “杉菜吗?正直勇敢、见义勇为,和道明寺率领的纨绔子弟小团体斗争到底!多有原则啊,就像你一样。”   陆归帆瞥了他一眼,就向前走去。   “结局呢?”   “道明寺和杉菜在经历了一系列跌宕起伏的狗血剧情,比如道明寺老妈的阻拦、道明寺的失忆等等之后,他们走在了一起。”   陆归帆凉凉地回了一句:“然后继续他们鸡飞狗跳的余生?”   “哈哈哈!你好有趣!”姜若棠没有忍住,跳到陆归帆的后背,本来只是看他老神在在的样子不顺眼,想勒他一下,没想到陆归帆竟然顺势就把他给背了起来。   姜若棠愣了一下,顺势就干脆趴在他的背上,直到他们路过一家品牌时装店。   “这家!这家!我们进去!”   陆归帆把姜若棠背了进去就放了下来。   这家店并不属于高端时装店,主要面对的群体还是追求时尚的大学生。   一楼是女装,正在逛街的女生还挺多。   姜若棠拽了陆归帆就去二楼。   别看二楼空间很大,但是就冷清了许多,只有零星几个男大学生走马观花,然后离开。   陆归帆对时尚没有任何感觉,但是他相信姜若棠的品味,不会给他挑选不适合的衣服,于是默默跟在姜若棠的身后。   他喜欢的,是看姜若棠仔细挑选衣服的神情。   姜若棠拎出一件暗红色的格子衬衫,转身在陆归帆的面前笔画了一下,然后坏笑着说:“码农标配。”   “那你要送给蔡寂吗?”   “啊,对哦,他估计未来要当码农了……我要送的应该不是格子衬衫,而是防脱洗发水。”   姜若棠半仰着脑袋,思绪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也许就在十年后,蔡蔡那一头软软的小卷毛就变成了地中海,哦no,人间惨剧。   陆归帆侧着脸看着他,然后咳嗽了一声。   姜若棠这才回过神来,拿了一件深灰色的夹克和牛仔裤递给陆归帆,推着他的后背说:“试一试啦。”   陆归帆无奈地笑着,虽然在他看来这些衣服的款式没有什么特别。   过了一会儿,陆归帆换好出来了,坐在沙发上的姜若棠眉开眼笑地看着他,还用手机给他拍照。   “陆归帆,你以后要是脑子不好使了,也可以当男模。你到哪里去走秀,我天南地北跟着你。”   陆归帆被姜若棠的彩虹屁逗笑了,“骗人。”   “我哪里骗人了?是你可以当男模,还是我会天南地北跟着你?”姜若棠站了起来,扣着陆归帆的肩膀,将他转过身面朝镜子,“你看你多帅。”   镜子中的男生穿着深灰色的挺括薄夹克,明明感觉是叔叔辈才会穿得颜色,在陆归帆的身上展现出一种独特的质感,严谨中带着闲适。   莱卡面料的牛仔裤并没有束缚感,相反放大了闲适的气质,还有让陆归帆的大长腿显得更加修长了。   就连他那副颇为厚重的黑框眼镜也变得时尚起来。   明明都是让陆归帆感觉到舒适的颜色和款式,看似没有多大变化,姜若棠就像真的有魔法一样,改变了他平日里有距离感的气场。   “看来质地和剪裁确实能给一个人的外形加分。”陆归帆说。   姜若棠笑道:“错了,是你给这套衣服加分。如果是我穿上它们,就会像小孩子穿大人衣服,撑不起来。”   另外一对正在逛街的小情侣,女生看了陆归帆的穿搭之后,立刻就照葫芦画瓢挑了同样的一套,让男朋友换上,可惜缺了个保温杯,就能cos老干部出行了,同一套衣服,穿出来的效果和陆归帆相比真的是天差地别。   姜若棠又选了一件带帽子的卫衣还有菱形和方形对撞的外套,“我要看这套!”   陆归帆不厌其烦地拎了一衣服进去,再度走到镜子前的时候,发现这样的穿搭还真的很有大学生的感觉,松弛又帅气。   也不得不说外套的设计很巧妙,如果只是菱形或者只有方形都会很老气,但这件外套属于米色、灰色还有黑色交错渐变,都是低调地颜色,在一起就有高级感。   旁观的小情侣又心动了,男生也进去试了这件外套,虽然还不错,但怎么看都有一种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   姜若棠悄悄总结了一下,除了颜值,对方的肩宽和腿长都比不上陆归帆。   好可恨,男朋友这么好的身材,自己却没有看过原装版!   他都怀疑陆归帆是在搞饥饿营销了。   “试一试这件。”   姜若棠又找了一件休闲衬衫给陆归帆,假两件的设计,领口和袖子都是米色的,中间部分是黑底配上浅灰色蒲公英花纹,看起来很时尚,但颜色又是陆归帆能接受的。   他走了进去,刚要把试衣间的门关上,没想到姜若棠就紧跟着挤了进来。   “你怎么进来了?”陆归帆问。   “怕你被吊牌划伤后颈,我来帮你整领子。”姜若棠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陆归帆轻声道:“那一会儿,你别后悔。”   姜若棠笑嘻嘻地反问:“我有什么可后悔的?你还能用衣服勒死我不成?”   陆归帆先是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挂在钩子上,然后转过身拎着连帽衫的衣摆向上捞起。   当肩背都开始用力,肌肉线条绷了起来。   陆归帆不是很壮的类型,但肩背线条的走向很好看,那一瞬间的张力让姜若棠吞了吞口水。   真好看啊。   明明是就是属于他的,只有他能趴在陆归帆的背上,但陆归帆就是遮遮掩掩的,干嘛这么保守嘛。   陆归帆将连帽衫抖平顺了,也挂在了一旁,他刚想要拿那件假两件的衬衣,却发现它并不在一旁的小凳子上。   他无奈地向后伸了伸手:“给我。”   姜若棠坏笑着回答:“你转过身来,我就给你。”   深吸了一口气,陆归帆露出了放弃治疗的表情,转过身来,可把姜若棠给看愣住了。   线条分明的肌肉纹理,还是赏心悦目的薄肌,而且腹部的线条深刻而硬朗,作为一个美术生,姜若棠只想深呼过瘾,要是能上手摸一下就好啦……   “给我。”陆归帆朝姜若棠伸出手。   姜若棠仗着对方乱七八糟的书和视频没看过,故意反问:“给你什么啊?”   “衣服,不然呢?”陆归帆反问。   姜若棠抬起眼来看向对方:“不能再看一会儿吗?”   “有什么好看的,我有的你都有。”陆归帆回答。   姜若棠摇了摇头,“我没有你这么好看的腹直肌还有斜肌……你就当为艺术献身,再让我看一会儿嘛!”   陆归帆靠近了姜若棠,低下头和他四目相对,鼻腔溢出一声很轻地哼声,“你脑子里的真的是艺术?”   就在姜若棠以为对方会趁着这个距离吻自己的时候,对方的胳膊绕到了他的身后,竟然只是拿走了那件衬衣,然后又转过身去了。   啊啊啊,姜若棠在大脑里重复撞墙。   陆归帆你到底是不行还是不会啊!我都特地找机会创造两人独处小空间了,你竟然真的只在我面前表演换衣服!   我不服,我好气,难道我就真的那么没有魅力?   反倒是陆归帆,再次背对着姜若棠,衬衫穿上肩膀拎了拎领子的动作都很帅气,他不紧不慢地扣好了扣子,然后转过身来就看见姜若棠闷闷不乐的样子。   “你不记得自己非要挤进来是干什么的了?”陆归帆调侃着问。   他镜片后的眼尾带着一丝玩味的笑。   “记得。”姜若棠嫌弃地瞥了一眼他扣到最上方的扣子,有种“防火、防盗、防姜若棠”的气氛。   算了,自己喜欢了两辈子的人,他就是再传统、保守、不解风情,自己也只能认了。   陆归帆微微低下头,姜若棠一脸高考落榜的表情伸出双手,捏着他的衣领,将卡在后颈不怎么服帖的吊牌一点一点拽出来,还没忘记用另一只手贴着陆归帆的皮肤,免得他被划伤。   他并不知道,陆归帆一直看着他。   看他有点气呼呼的可爱表情,看他贴心细致地保护自己,感受着他距离自己很近很近的呼吸,就像每一次他蜷在自己怀里熟睡时勾起陆归帆心底最深处的悸动。   陆归帆从小到大对任何事物都没有太多的渴望,颇有些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佛系。   但只有姜若棠……让他欲壑难平。   蓦地,姜若棠的唇上被什么碰了一下。   很轻,很快,蜻蜓点水一般掠起一阵有一阵经久不息的涟漪。   姜若棠抬起眼,才发现陆归帆靠自己那么近,他的鼻尖轻轻在自己的鼻梁上蹭了一下,仿佛在撒娇着说:我刚才亲了你一下,不要生我的气。   姜若棠还在脑子里回味着那个快速结束的吻,陆归帆的嘴唇是怎样的触感,他的温度,他的力量……   大概是他太久没有反应,陆归帆靠近了他,双手将他抱住,一只手绕过他的腰,掌心紧紧扣在他的腰侧,另一只手环抱着扣在他的肩头,他埋进姜若棠的颈间,轻声道:“若棠,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不要再逗我了,我会忍不住的。”   姜若棠的颤动着,他托起陆归帆的脸,拿掉了他的眼镜,在他的眼帘上吻了一下。   “关于喜欢我这件事,为什么要忍?明明越多越好啊。”   陆归帆怔了一下,姜若棠的唇离他很近,近得让他不敢呼吸。   “我们来研究一下,怎么接吻吧?”   声音推起的空气刚触碰上陆归帆的唇,紧接着姜若棠的吻就来了。   柔软温热的,轻轻抿着,姜若棠换着各种微妙的角度去触碰对方,他能感觉到陆归帆肩背的紧绷,感觉自己驾驭着陆归帆的一切情绪,陆归帆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喜欢着他,所以无论自己做什么,无论怎样胡作非为,陆归帆从呼吸到心跳都会因他而起伏波动。   姜若棠亲了他好几下,陆归帆一点一点后退,直到退到了角落里,姜若棠的舌尖在他的上唇挑了一下。   这个细小的动作不仅让陆归帆抱紧了他,也让姜若棠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别看他比陆归帆急躁和主动,本质上他对这些也一窍不通,影视剧也好,乱七八糟的小说也罢,看得再多,这也是第一次实战,他满心都是对陆归帆的喜欢,恨不能把这家伙给吃了。   起初,陆归帆只是被动承受着,就在姜若棠退开,红着脸闭着眼呼吸着的时候,一个更加用力的吻覆盖了上来,透出急不可耐的情绪,这是姜若棠从没有在陆归帆的身上感受过的,整个人就像过了电一样,姜若棠睁开眼想要看清楚对方失控的表情,然而对于陆归帆来说,姜若棠迟迟没有给予的回应让他有些失去耐心。   姜若棠刚才怎么对他,陆归帆就悉数奉还,而且还是升级plus版本,姜若棠根本hold不住对方。   他先是用吮吻试着让姜若棠张开嘴,姜若棠乖巧地让对方如愿,但陆归帆似乎觉得姜若棠的回应不够明显,舌尖有些用力地挑开他的上唇,下午他们一起喝了茶,陆归帆的唇齿间还留着余香,姜若棠被他亲到腿软,完全就是靠陆归帆的臂力撑着。   好不容易别开了脸,姜若棠赶紧说:“轻一点……慢一点……”   陆归帆这才停了下来,带着歉意地吻上姜若棠的眼尾,那里已经湿了。   姜若棠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他的衣领早就歪到了一边,脖子泛起一层薄红,一直蔓延上脸颊和耳朵,陆归帆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甚至圈得更紧了。   又过了几秒,好像有工作人员进到了更衣室里,整理衣服的声音响起。   “试穿的客人,如果有不要的衣服记得拿出来哦,谢谢配合!”   隔着门,当工作人员的声音传来,姜若棠更加紧张了,他拍了一下陆归帆的肩膀,想说该出去了,谁知道一个音节都没有吐露出来,对方的吻再度压了下来。   比之前的更汹涌,更加不留余地,姜若棠的头皮发麻,可偏偏这上瘾般的感觉让他不在乎一切,他拽着陆归帆的衣领,大概是感觉到了姜若棠的双腿发软,陆归帆忽然将他托了起来。   这家伙的臂力优渥到令人发指,姜若棠的重量对他来说仿佛跟抱了个羽毛枕头没有两样。   陆归帆向后退了两步,来到了那个角落,姜若棠被对方吻得心血沸腾,没想到陆归帆竟然转身了,把姜若棠放在了角落里的皮质方凳上。   双脚碰到地面的踏实感让姜若棠更加嚣张,他用力拽了陆归帆一下,陆归帆一个踉跄差点砸在他的鼻梁上,还好他反应快,单膝跪地,双手就撑在墙上,直接把姜若棠给笼罩了起来。   姜若棠在他的唇上迫不及待三连击,第一次只是碰了碰,第二下舌尖在他的唇角用力顶了顶,某种意味太过明显,对于呼吸不稳的陆归帆来说无异于火上浇油,而第三下任性至极,他狠狠在陆归帆的下唇咬了一下。   好软,就像果汁软糖。   陆归帆的回吻如同海啸压境,姜若棠的后脑勺都要撞上墙角,还好陆归帆的手快了一步,牢牢扣住了心上人的小脑瓜。   他们的亲吻越来越放肆,姜若棠感受到另一个不为人知的陆归帆,极致的、纵情的陆归帆。   直到姜若棠碰到了什么,他脑子里灵光闪现,肩膀耸了起来。   陆归帆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这场亲吻,埋在姜若棠的颈窝,他呼出的气息温度很高,姜若棠刚要拍一拍对方,陆归帆微哑的嗓音响起:“你出去等我一会儿吧。”   姜若棠的喉咙动了动,坏心眼地说:“这有什么,腹肌都让我看了,腹肌之下的也让我见识见识呗。”   “若棠……”陆归帆的声音里有点无奈,“你觉得自己的力气比我大吗?”   “没……没有啊……我觉得你臂力惊人。”姜若棠面不改色吹起彩虹屁。   “那我真想对你做什么,你就跑不了了。”   姜若棠心脏像是被钩子钩了一下,有一点点害怕,还有一丝期待。   他本来就没想跑啊。   但是……这里确实不是个好地方。   姜若棠侧过脸,在陆归帆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替对方把架在头上的眼镜放下来,稳稳推到了鼻梁上。   “那我……那我出去了。”   “嗯。”陆归帆点了点头。   姜若棠在口袋里摸了半天,然后把一小包纸巾留在了凳子上。   陆归帆抬起了一条胳膊晃了晃手背,颇有一种“放你一条生路”的既视感,姜若棠低下头钻了出去,立刻把门关上。   站在门外,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看一眼坐在更衣室通道前的工作人员,正在玩手机,压根儿没给姜若棠一个多余的眼神。   姜若棠赶紧走出了通道,脑子里还在嗡嗡响,陆归帆的吻真的……姜若棠真想感叹一声,有天赋的人做什么都很厉害啊。   等到姜若棠走远了,陆归帆这才把门锁上,他靠着墙仰着下巴,用力吸了一口气,真的是差点就炸了。   姜若棠的脸太烫了,他给陆归帆发了条信息,估摸着对方没有那么快出来,就去了楼下,出了店门,买了两瓶冰可乐,回到了二楼,就一直用瓶子冰自己的脸。   冰可乐都快被他暖成常温了,陆归帆这才慢悠悠走了出来,他不动声色地把餐巾纸扔进了垃圾桶里,然后站在姜若棠的面前,歪着脑袋问:“还要再试穿吗?”   此刻的陆归帆表情再平静,姜若棠都能看出几分欲来,真想立刻去酒店开个总统套房,把他推到Kingsize的大床上,看陆归帆凌乱纵欲的样子。   不过只能想想而已,毕竟谁推谁还真不一定呢。   “不了,就先这几套吧。”他露出餍足的笑容,走过陆归帆的时候还故意挑了一下他的耳垂,去结账了。   店员替陆归帆剪掉了他穿在身上那件的吊牌,陆归帆拎着两袋子衣服跟在姜若棠的身后。   其实姜若棠觉得自己没有亲够,还想把陆归帆骗到自己家里好好练习一下,谁知道陆归帆有些遗憾地对他说:“今天我爸妈难得都在家里,我妈烧了几道好菜,我得回去了。”   姜若棠当然明白,再过大半个月,陆归帆就要去首都上大学了,见爸妈的机会也就更少了,这个时候能和爸妈多待一会儿其实挺重要的。   “你跟我回去吃饭吗?”陆归帆垂下眼,姜若棠心里想什么都放在脸上了,虽然自己也很想跟姜若棠在新的房间亲昵,但还是得说一声,“我爸妈把小微接回来了。”   “天啊,我去参观你的新家,第一天就要见小姑子了?”   “你想要做一做心理建设,晚一点去也行。”陆归帆的双手已经踹在口袋里,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不然,万一你亲我被小姑娘看见,把她吓到可就不好了。”   “我又不是怪物,怎么可能吓到她。”姜若棠立刻前后左右看了看,“得买个礼物给她。”   陆归帆本来以为姜若棠会买个柔软的毛绒玩具,没想到他挺认真的在精品店里挑了一对糖果发绳,还在自己的脑袋上比划。   “这个多可爱!小微上幼儿园的时候扎在头上,多好看啊!”姜若棠弯着眼睛笑着说。   陆归帆垂下眼,心中一阵柔软,在脑海里想象起姜若棠上幼儿园的样子。   买好了东西,姜若棠就跟着陆归帆回了新家。   这个小区的绿化很好,陆归帆还买了车库,已经买了一辆车,方便家里接送小微。   终于不用再爬老楼的楼梯了,跟着陆归帆进了电梯门的姜若棠竟然有些惆怅。   “想什么呢?”陆归帆笑着问。   “我还挺怀念我一边气喘吁吁地爬楼梯,你在前面等我的感觉。”   话音刚落,姜若棠的唇上又被陆归帆浅啄了一下。   “我也可以在电梯里吻你。”   陆归帆的那一抹笑,真的让姜若棠心血沸腾。   姜若棠侧过脸去,搞没搞错啊,陆归帆这么保守的人都学会了突然袭击,感觉自己的段位在下降! 第100章 难道是他吗?   出了电梯门,姜若棠跟着陆归帆来到了一扇金属防盗门前,陆归帆才刚转动钥匙,就听见有吧嗒吧嗒穿着拖鞋的声音,打开门就看见一个小朋友拎着拖鞋放到门口,然后扬起小脸,睁着大大的眼睛,略显期待地看着陆归帆。   这就是陆微,她发现陆归帆的身后还有人,就立刻又去找另一双拖鞋。   那一刻,姜若棠瞬间就明白了小女孩的想法——她在做一切自己可以做的事情来讨好这个家里的所有人,她没有安全感,所以努力地向所有人证明自己存在这个家里的价值。   就像上辈子竭尽全力讨好另一个人的自己。   但是小微才四岁。   姜若棠弯腰,轻轻握住了小微的手,然后将她抱了起来,扬起笑脸对她说:“呀,这个眼睛大大、鼻子尖尖的漂亮小姑娘叫什么啊?”   小微很紧张,似乎在思考着姜若棠的话,怀疑着对方说的人是自己吗?   村子里没有人要自己,还有好多人说她是拖油瓶,如果不是生了她,妈妈就能改嫁,也不至于把自己给累死了。   从来没有人夸过她“漂亮”。   陆归帆从鞋柜里拿出另一双拖鞋,单膝跪在姜若棠的身边,替他脱掉了脚上的运动鞋,放进了拖鞋里。   姜若棠就抱着小微走进去了,小姑娘轻得就像枕头一样,让姜若棠一阵心疼。   厨房里传来陆爸爸和陆妈妈的声音。   “若棠来啦!让归帆陪你转转我们的新家!”   “我们还在和面,一会儿就能吃上你最爱的韭菜鸡蛋饼了!这一次还放了虾仁!”   姜若棠笑道:“好嘞!”   陆归帆就带着姜若棠在房子里转了转,比如父母所在的主卧、还有被改成小女孩房间的书房,以及陆归帆的次卧。   那张床大了不少,姜若棠看了一眼又看向陆归帆,坏笑着问了句:“结实吗?”   “干嘛?你还想在我的床上蹦迪?”   陆归帆看起来太纯情了,一点没明白姜若棠的暗示。   无所谓,姜若棠悄悄地人心黄黄,自娱自乐很happy。   然后,他看到了摆在陆归帆书桌上的水晶相框,姜若棠笑着问小微:“这幅画好看吗?”   小微点头。   “这是我画的蝴蝶星云。等小微长大了,我们带你去天文馆里看蝴蝶星云的录像,怎么样?”   小微眼睛亮了一下,虽然她不知道什么是星云,但她觉得这位哥哥的眼睛里有很多亮闪闪的星星。   一转身,就又看到了洁白的墙面上挂着一幅画,那是姜若棠画的玫瑰,已经被陆归帆用画框裱起来,防止回潮和失色了。   “这是我画的玫瑰。等小微长大了,也要有心上人给你送玫瑰花!”   没想到一直安静的小微忽然问:“你送了哥哥玫瑰花,那哥哥是你的心上人吗?”   姜若棠怔愣了一下,这是该承认,还是否认呢?   陆归帆笑道:“这位是若棠哥哥,他是我非常非常重要的人,是我放在心上的人。”   “小微知道了,小微会对若棠哥哥好的。”   看着小姑娘一板一眼的样子,姜若棠的心中又是一阵柔软。   “若棠哥哥也会对你好的。”姜若棠从口袋里把糖果发绳拿出来,然后才意识到小微是短发,根本扎不了小辫子。   但是小女孩看到头绳的时候,眼睛里的渴望藏都藏不住。   姜若棠把头绳放到了小微的手上,认真地说:“这是若棠哥哥送给小微的礼物。等到小微的头发长长了,就能用它扎小辫子了。”   小微死死攥着,像是什么宝贝一样。   甚至到了晚上,姜若棠和陆归帆给她讲了好一会儿的故事,又唱了儿歌,把她哄睡着了,她的小手里仍然攥着糖果头绳。   姜若棠靠在床边,撑着下巴说:“有种天伦之乐的感觉……”   陆归帆垂下眼,轻轻揉了一下姜若棠的头顶:“我只知道,我的快乐取决于你。”   姜若棠歪了歪脑袋:“你在哄我吗?”   “我在哄我自己。”   姜若棠拽了一下陆归帆的领子,“反正,你是我的,一万年不许变!”   陆归帆好笑地说:“一万年都成灰了。”   “你以为化成灰了,我就不认识你了?”姜若棠反问。   陆归帆捂着眼睛,又无奈又好笑。   这天晚上回了家,赵长烽竟然没有回来,和蔡寂打游戏打到忘乎所以。   《醉仙台》已经开机了,姜怀远夫妇也不在家。   姜若棠摸了摸嘴唇,想到了陆归帆那温柔如春风细雨,又可以瞬间化作狂风骤雨的吻,创作欲望爆棚,他回到了画室,闭上眼睛就是跌宕起伏的情绪奔涌,画笔在纸面上疯狂摩擦点缀碾磨,当他大功告成的时候,姜若棠将它拍了下来,发给了陆归帆。   此时的陆归帆正戴着他的黑框眼镜,在电脑上查收邮件,是大洋彼岸杨教授发过来的,告诉他根据合同,陆归帆为提升固态电源转化率的实验获取的报酬已经汇入,并且嘱咐他记得报税。   陆归帆看着那个金额,对于他的父母来说是想都不敢想的数字,放在银行里都能好几天让他俩睡不着觉。   与其躺在银行里吃利息,还不如交给姜若棠。   就在这个时候,姜若棠的信息发过来了,竟然是一幅画,画里的男生正是自己。   俊美的五官染上了别样的色彩,沉沦中难以自拔,充满了挣扎、渴望和抓住感官的张力。   整个画面没有丝毫出格的描绘,却让陆归帆瞬间红了脸,心绪颤动,难以自已。   这大概就是和姜若棠谈恋爱的代价吧。   他深吸一口气,迅速回复:[这个不能给别人看。你的经理人也不行。]   姜若棠看着陆归帆的回复,笑得前俯后仰,他好像找到了欺负陆归帆最有效的办法了。   [放心,我就挂卧室里,自己看。]   [挂卧室也不可以。]   姜若棠在脑海中想象着陆归帆的语气,真的是越想越好笑。   整个暑假,最有话题度的娱乐项目就是秦湛潮和韩铭联手制作的选秀节目《偶像请出列》了,在麒麟视频上瘾,仅仅一期就登上了综艺类节目的第一名。   白映川的复出非常吸睛,再加上现在的他性格变得更加稳重,面对观众又很坦荡,如同姜若棠预料的,他在这个节目里收获了不少路人粉。   姜若棠撑着脑袋,看着电脑画面,他在意的不是白映川,而是另外一位嘉宾,来自K国的流量明星ALEN。   ALEN的妆容有一种雌雄莫辨的神秘感,在整个节目里显得倨傲,对其他学员的点评犀利得不留一丝情面。   这如果是本土明星,恐怕已经掐起来了,但麒麟视频和秦湛潮一番操作宣传,给ALEN立了一个高冷、不虚伪的人设,斩获不少观众和粉丝的芳心。   照着这样发展下去,姜若棠猜想麒麟视频和秦湛潮恐怕就要搞个大的IP项目,把ALEN推上男主角的位置,然后不断圈钱圈流量。   只可惜……ALEN这人吧,就是非常原始而直白的肤浅和自负,人设崩塌的时候就像千里决堤浩浩荡荡,再加上政策压力,姜若棠都有些同情麒麟视频和秦湛潮亏得血本无归的样子了。   ALEN这样靠营销人设的流量明星也让姜若棠产生了危机意识。   他还是得培养一批拿得出手,就算没有万人追捧,但只要一演戏观众们就会下意识觉得这部剧很棒的演员。   所以,他得有一个艺人经纪公司。   正想着呢,姜若棠就收到了一条来自穆闲清的信息:[小祖宗,一起喝奶茶不?]   姜若棠深吸一口气,立刻捂住了眼睛,这家伙喊自己喝奶茶,那肯定是叫自己去“交作业”啊。   等等,正好自己可以把成立经纪公司的事情和穆闲清聊一聊,不妨让他一起掏钱承担成本……不对,应该是有钱一起赚嘛!   想到这里,姜若棠立刻很开心地上了阁楼画室,精挑细选了一幅油画,那是一片火烧云的天空,乍一看满眼单调的红色,仔细体会就能感受到其中的丰富的层次和夜色将至、天空最后的绚烂。   姜若棠回答:[好呀!半小时后见!]   正在喝着咖啡的穆闲清差点被呛到,小祖宗竟然答应他的下午茶邀约了?他明明只是闲得无聊,发信息去刷一下存在感的。   看向窗外,穆闲清不解地问:“奇怪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这时候秘书进来,本想提醒他下午的工作安排,谁知道穆闲清就像摸了电门一样,差点从他宽大的老板椅里弹起来。   “那个……赶紧去给我定两杯fairy的奶茶,茉莉茶底的,热的!三分糖!”   忽然想起姜若棠说半小时就到了,万一外卖迟到了呢?   “你赶紧找人现场买,越快越好!再准备一些咸口的,年轻人喜欢的……比如炸鸡块、烤肠包之类?”   秘书呆愣地看着自己的老板,穆闲清的下午茶一向都是准备好看的点心,现在这个画风……   “这是……有什么重要的客人吗?”   穆闲清点头道:“是挺重要的。”   “但是下午三点,您约了麒麟视频的汪总,还有寰宇的秦总以及策风影业的韩总。”   “嗯?他们要来?”穆闲清的眉头蹙了起来,那嫌弃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秘书提醒道:“对,他们想要您投资一部电视剧,就是准备让最近很红的那个K国明星ALEN当主角的那部。”   穆闲清“哦”了一声,又说:“没关系,让他们等着吧,谁要他们想要往我口袋里捞钱呢?”   秘书:……您说的好有道理哦。   当姜若棠来到穆闲清的那栋办公楼下,在电梯门口就遇上了秦湛潮和韩铭。   秦湛潮打量着姜若棠,立刻就想起了在富贵坊门口的那天,穆闲清对他的特别态度,不由得怀疑姜若棠来这里的目的,更不用说昨天姜怀远夫妇就在开会的时候否掉了关于ALEN的项目,让秦湛潮颇有姜家正在和他唱对台戏的不爽。   “若棠,你怎么来了?”秦湛潮还是一副温和的模样,对姜若棠露出笑容来。   姜若棠指了指自己背上的画,笑道:“当然是把我的画带过来给穆先生看。”   “哦。”秦湛潮笑着点头,心里想的是自己要不要也找几个有潜力的年轻画家,投其所好。   韩铭并不觉得一个刚高考完的年轻人能在书画上有什么成就,说不定穆闲清就只是喜欢他的皮囊而已。   “不过今天我们有正经事和穆先生谈,你来的不是很巧,恐怕要等很久。”韩铭的声音凉凉的,意思是劝姜若棠知难而退,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姜若棠不为所动:“没关系,我可以一边玩手机,一边等你们聊完。”   韩铭似乎哼笑了一声。   电梯门开了,穆闲清的秘书就等在门外,露出标准的迎宾笑容。   秦湛潮刚要上前去打招呼,秘书就向前一步,用手护着电梯门,正好是站在他们身后的姜若棠走出来。   “姜先生,您今天是带了画来吗?”   “是的!”   “太好了,怪不得穆总要准备下午茶呢,请跟我来。”   秘书笑着侧身,将姜若棠往办公室的方向引导。   秦湛潮和韩铭都顿了一下。   韩铭首先开口问:“叶秘书,我们和穆总应该是约了三点见面吧。”   秘书笑道:“现在才两点四十,欣赏一下姜先生的新作而已,时间很快的。”   秦湛潮和韩铭神情复杂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如果刚才没有听错的话,叶秘书说了穆闲清准备了下午茶。   以这家伙的性子,一旦开启下午茶模式,不吃到太阳落山恐怕不会结束。   他们……恐怕有得等了。   姜若棠进了穆闲清的办公室,这还是他第一次来,一整面大到离谱的落地窗,而穆闲清揣着口袋站在落地窗前的样子比霸总电视剧里还要骚。   办公室太大,姜若棠都懒得走那么远去和穆闲清表演并肩看风景,直接就在放了点心和奶茶的会课桌坐下,把画放在一边,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奶茶。   穆闲清有些失落地捏了捏自己的领带,就听见秘书开口道:“老板,姜先生带来新作来呢,您不过来鉴赏一下吗?”   因为逆着光,穆闲清眼睛一亮的神色被隐匿在了黑暗里。   他迈开脚步,走到了会课桌边,就看到被姜若棠随意放在另一张椅子上的画夹,他没有像其他画家一样跟自己讲什么创作初衷、画作的理念,而是叉起一块鸡块,思考着到底该甜辣酱还是蛋黄酱。   穆闲清端起画夹,坐了下来,然后将它打开,那一幅火烧云果不其然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两人进入了沉默的状态,姜若棠在旁边吃点心,穆闲清则在旁边看那幅画。   “这幅画叫什么?”   “不就是《火烧云》吗?”   “这么直白?”穆闲清懵了,这可不够艺术啊。   “嗯。”   “卖吗?”   姜若棠差点被呛到,“我不卖,画卖。”   穆闲清哭笑不得,又进入了沉静地赏画状态,一会儿将它端到落地窗前,一会儿又让秘书拿着靠墙,反正在姜若棠的眼里都是折腾。   姜若棠吃了个半饱,看向穆闲清,再次直截了当地说:“我想搞个经纪公司,培养一批有质量的演员,从主演到配角。正好小甜果是播放平台,我爸爸也好,齐延锋那边也好,都是不错的制作公司,外加赤城影业擅长宣发,就差演员班底就能形成一条链了。你看你要不要投点钱?”   穆闲清的视线仍然在画上,但还是很轻地笑了一声,“你就直接说又想扯我的大旗吧。”   “你自己说的,有钱赚的时候要找你。”   “那么初步想法呢?你考虑哪些人?”   姜若棠吸了一口奶茶,他早就做好了准备,说了几个名字,分析了他们现有的作品、处境、演技的特点,未来的发展方向。   这些人都是在未来有演技和口碑,但却缺了些时运的人,其中就包括了凌凇。   穆闲清知道姜若棠说什么都是一副随意的样子,但从不做毫无准备的生意。   叶秘书在旁边也没有闲着,将这些名字暗暗记了下来,等姜若棠走后,会进行二次调查。   “嗯……”姜若棠想起了什么,扬着脸看向穆闲清,“话说……我看到秦总和韩总在等你。”   穆闲清笑了一下,“他们和你的目的一样,都想我掏钱。”   作为合作伙伴,姜若棠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提醒一下穆闲清。   “如果是跟那个ALEN有关的投资,还是要慎重一点。”姜若棠说话点到即止。   穆闲清一听,就把画交给了秘书,示意对方放进保险库里,然后坐在了姜若棠的身边,“什么意思?”   “营销起来的人设,塌起来容易血本无归。”   穆闲清笑着点头:“放心,我没有那么好忽悠。”   姜若棠也没有多做停留,这都已经让那两位老总多等了二十分钟了,再等下去,恐怕要把火气撒到他身上了。   “吃饱了,我回去了!”   别人来他穆闲清这里,巴不得待得越久越好,只有他姜若棠,吃饱喝足,一句废话都没有,拍拍屁股就想走。   “好吧,期待你下次再来找我喝奶茶。”   穆闲清起身,走出了办公室,让在另一间休息室里的秦湛潮和韩铭透过玻璃墙,亲眼看着穆闲清把姜若棠送去了电梯。   两人神情舒缓,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还以为会等到吃晚饭,没想到结束得还算快。   但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投资那部为ALEN量身定制的电影并没有得到穆闲清的拍板认可,这可是明摆着赚钱的项目,业内多少人眼红,而秦湛潮和韩铭会来找穆闲清谈,不外乎是看重得意天下的院线。   穆闲清也没明着拒绝,笑呵呵与他们打了一通太极拳,说什么最近影视剧项目投资太多,得过会之类,聊天结束的时候却没有告诉秦湛潮和韩铭什么时候出结果,这态度就值得细品了。   走出穆闲清的办公室,秦湛潮的眉头蹙起,在电梯里就忍不住对韩铭说:“该不会是姜家那小子跟穆闲清说了什么吧?”   韩铭轻笑一声,心想秦湛潮还是太年轻了,别看穆闲清有多捧着姜若棠的画,但对于他来说,商业投资和艺术品收藏从来不会混为一谈,难不成姜若棠是什么需要穆闲清给面子的大佬吗?   “担心什么,就算穆闲清对我们的项目没有兴趣,只要手握ALEN这张牌,有的是比他掏钱更痛快的人。”   几乎就在第二天,叶秘书就把关于ALEN的调查报告放到了穆闲清的桌子上。   可惜他的老板还沉浸在那幅《火烧云》里,时不时感叹一句“它已经是我的了”之类,让叶秘书满脸黑线。   “报告我就不看了,你就直接跟我说这个ALEN有什么黑历史就好。”   叶秘书不念不知道,一念吓一跳。   什么酒后打人、拍广告时候耍大牌、在《偶像请出列》的录制过程中霸凌自己的组员……都可以拉出一页Excel表了。   “我去,这家伙来我们的地盘上挣钱竟然还这么嚣张?”穆闲清耸了耸肩膀,“他会说中文了吗?”   叶秘书摇了摇头,“他跟麒麟视频的合同里就有一条,不能强迫他学习中文。”   “那他还拍个屁的影视剧啊?后期找配音,连口型都对不上。麒麟视频还有秦湛潮和韩铭是不是受虐狂啊?舔着那个ALEN的臭脸挣钱?还要我也掏钱和他们一起舔?我没有那个兴趣爱好。”   叶秘书想笑,但还是忍住了。   “小姜总推荐的那几个演员呢?”   叶秘书一个一个盘点了一遍,发现都有个共同特质,就是踏踏实实试镜、跑龙套,有的甚至不怎么适应娱乐圈里虚与委蛇那一套,有些格格不入,也就是所谓的“人缘不好”。   但细细想来,品行是没话说的。   “演技呢?扶不扶得起来?”   “您问演技?和那位ALEN相比,每一位都是影帝影后的后备役了。”   叶秘书难得开嘲,也让穆闲清相信了姜若棠的眼光。   他直接打了个电话给姜若棠,声音里带着笑,“小姜总,你那个经纪公司尽快搞起来吧。我怕你去了首都,每天纸醉金迷吃吃喝喝,把正经事都忘记了。”   “你这么快就做决定了?”   “我说什么调查考虑,不就是走个过场端端架子吗?你还当真了啊?”   姜若棠心想明明就是你们的调查效率高,叶秘书做事靠谱,穆闲清你还真往脸上贴金了啊!   但这话只能放心里,姜若棠心想自己是大人了,得学会看破不说破。   于是他攒了个局,把齐家兄弟约上,再叫上陈淡,陈淡把姐姐陈浅也带上,看来陈家对和姜若棠的合作非常看重,外加郑先生和戴律师,一起吃了顿饭。   饭局上,姜若棠说了穆闲清会成为股东,齐家兄弟还有陈家姐弟当下就决定投资。   “与其等着那些流量明星漫天要价,时不时还得承担塌房风险,一个不小心投资就打水漂,还不如我们自己培养有人气和实力的演员,还能我们自己加强管理,不会在舆论面前太过被动。”齐晏泽开口道。   大家都向他投以惊讶的目光。   “干嘛?我脸上有芝麻还是牙上有菜?”齐晏泽摸了摸自己的脸。   陈淡毫不客气地调侃:“阿泽,大家是惊叹,你长脑子了!”   齐晏泽脸都涨红了,“我出生开始就有脑子!”   “我只知道你有野兽般的直觉。”姜若棠笑道。   齐延锋说:“我们家的股份在这个经纪公司就挂我的名字吧。”   齐晏泽不满道:“为什么不能挂我的?”   “你已经挂了小甜果了,再挂经纪公司?那得多少小明星往你身上扑?你耳根子又软,人家给你吹几句,难保你不会飘飘然。最近是不是有个蛇精脸小明星缠着你要资源?你敢说没想把他签进新公司里?到时候他在经纪公司里搅弄风云,抬着你的名头争资源闹八卦,还不够人头大?”齐延锋在正经事面前对弟弟地批判那是毫不留情。   “我……”   大家看齐晏泽纳欲言又止的样子,就猜到齐延锋对弟弟的人判断直击要害了。   “好,那就挂齐大哥的名字。阿泽你也别难受,你的男朋友不会因为经纪公司没有你的名字就跟你分手的,毕竟你是小甜果的股东。”   姜若棠的话又让齐晏泽膝盖中箭,说来说去,感情还是看中了他的钱,哪怕是看中他的脸或者身材也好啊!   陈淡笑道:“小甜果的商务足够忙得我吐血了,我实在抽不出空来参与经纪公司的经营,但是若棠你想干的事情,我们家是一定得跟上的。所以我把我姐姐陈浅带来了。我姐姐陈浅也是谈资源的一把好手,在圈子里人缘和口碑都很不错,你可以把最想培养的人交到她的手上,保管给你带飞!”   听到这里,姜若棠赶紧正经八百地跟陈浅喝了一杯,笑着说跟她拜码头。   陈浅被他逗笑了:“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气,从此以后我也是你半个姐姐了,有事情就直接说,姐姐一定铆劲儿给你办!”   一旁的郑先生和戴律师都看着姜若棠笑,只觉得这孩子明明还年轻,却又觉得他早就长大了。   看着姜若棠意气风发的样子,戴律师内心很宽慰,他在心里对姜若棠的外公说:看啊,若棠长大了,有自己的领域,也有靠得住的合作伙伴,一步一步越走越好,您可以放心了。   饭局一结束,齐晏泽就兴冲冲跑到姜若棠的身边,小声道:“走不走?哥带你去见识一下!金碧辉煌走起!听说那里的服务生都是男模的身材!就当给你庆祝考上首都美院了!”   姜若棠笑道:“我有男朋友了。”   “就去过过眼瘾而已,想什么呢!”   “过眼瘾的话,那我还是回去看我的男朋友吧。”姜若棠笑眯眯地说,“我还没见过比他帅的男模。”   “还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齐晏泽失落地说。   齐延锋摁了一下弟弟的后脑勺:“你得好好修行,就算小姜总看不上你的皮相,至少让他欣赏你的灵魂。”   “灵魂这种东西,是说有就能有的吗?”齐晏泽小声嘟囔。   这边戴鸣还在整理公司成立的章程还有文件,那边陈浅就很有效率地开始接触和了解姜若棠看中的一些演员。   他们有的活跃在话剧舞台上,虽然外貌并不出众,但是有着优秀的台词功底和情绪感染力。还有的在小型经纪公司,签的合同可以说是卖身契,资源又少,却还在兢兢业业的演戏。   至于凌凇,姜若棠跟陈浅打了个招呼,他得自己亲自先去接触和软化一下,毕竟凌凇看透了这个圈子的世态炎凉,心里是有刺的。   大概是因为简莎的连载越来越火,话题度和流量逐渐走高,甚至登上了本年度最受欢迎网络小说的前三。   天马行空的想象和光怪陆离的剧情引起了不少影视公司的注意,就连云枫视频和策风影业都派出了人来接洽版权事宜,简莎心想自己都答应了姜若棠了,自然回绝了。   紧接着,简莎的专栏下面就来了一批牛鬼蛇神,又是空口鉴融梗,又是上纲上线扭曲剧情的,可谓群魔乱舞好不热闹。   [这是吃人血馒头吗?用业内大编剧来给自己引流?利用完了人家再反手一告?]   [看这种设定的文,还是得去驰骋天下网站看真正大神写的,这写的是个什么东西啊!]   [我去,这个作者的男主角竟然有女侍卫,他还跟受伤的女侍卫在山洞里共度一夜,没有暧昧谁信啊,对不起女主!]   [这什么蛊毒竟然是主母下给小三的?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格局低下!]   ……   一般的作者可能被冲了之后,都会心情低落,自我怀疑。   但简莎可不一样。   “我可是骑过窗台的人,还会怕你们这些瞎比比的loser?”   姜若棠也跟着看了看这些评论,再问了问简莎拒绝的影视公司有哪些,听到了策风影业的时候,他闭上眼睛笑了。   这手段,这被拒绝了就不让你好过的心态,可不就是那位长着霸总脸的韩铭的手笔吗?   送上门的机会,姜若棠还不得好好反插韩铭一刀,给未来的员工凌凇出一口恶气?   姜若棠联系了洪律师,对网上这些口出恶言、扭曲煽动的评论内容进行了分类,针对好些恶意明显的ID起诉,很快就拿到了他们的真实信息,迅速锁定了一个营销工作室,拔出萝卜带出泥,好几个类似的工作室跟着一起掉了马甲。   姜若棠想了想,耿照潭不是在文化口子吗?最近好像在搞娱乐产业的自清自律,那就别自己动手了,送给耿照潭这个大人情,让人家的工作有成果呗。   果然,耿照潭和相关部门对这些工作室进行了集中调查,发现他们经常在网上搬弄是非、释放所谓的黑料来打击雇主的竞争对手,乌烟瘴气,而策风影业直接被相关部门点名批评。   韩铭的脸都黑了,公司的股东大会直接质疑他的能力和对舆论的控制力,差一点就让他失去副总的位置。   而简莎的作品名誉迅速恢复,平台清理了那些乌烟瘴气的评价,那些参与恶意营销的工作室纷纷发表道歉声明,一个个自打耳光的样子真是大快人心。   而策风影业自查自律的声明也上了大眼仔的头条。   网上风传这些都是他们的副总韩铭干的好事,对家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纷纷在网上给他翻旧账,说他蛮横、霸道,往剧组强势塞人,为了捧自己的新人现场要求导演和编剧改剧本之类,简直就是娱乐圈一霸。   韩铭焦头烂额,他的秘书疯狂给他撤热搜,无论是合作伙伴还是对手都忍不住对他冷嘲热讽,这让一向气场十足的韩铭连自己的办公室都懒得去。   正在拍戏的凌凇听到剧组里其他工作人员讨论前因后果的时候,心中不免小小的惊讶。   “听说了吗?韩铭本来是报复《西窗诡话》的作者才找了那么多水军,没想到那个作者更厉害,锁定了那些工作室,反向把韩铭给抖出来了!”   听到这里,凌凇面无表情地叹了口气,一个作者哪里有实力去硬刚一个大型娱乐公司的副总,还是背后有人啊。   “你不知道吗?听说《西窗诡话》的作者是姜导儿子的同学!这部小说早就被咱们姜导定下来了!”   凌凇的指尖颤了一下,眼前浮现出姜若棠的样子。   难道……是他吗? 第101章 影视基地   但凌凇很快就专注于剧本,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男主角,他只想要全力以赴,就算韩铭之后又对他施加什么压力,甚至让他再次回到一无所有的状态,至少此时此刻,他的内心富足。   风波刚过,简莎就和姜怀远的公司签订了版权转让合同,而岩心出版公司也通过了最终审核,《西窗诡话》提上了出版日程。   简莎可谓双喜临门,写作劲头更足了。   陆归帆的专利费到了账,他看着那个数字,特地来了一趟姜若棠家,把这件事毫无隐瞒地告诉了姜若棠。   姜若棠一听,眼睛都亮了,“八十五万美金?你也太厉害了吧!我好崇拜你啊!”   陆归帆被姜若棠圆亮的眼睛看得蠢蠢欲动,以前他不懂什么荷尔蒙、什么冲动,现在他明白了,姜若棠靠近他,他的多巴胺就在尽情释放,大脑处于快乐状态,姜若棠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被陆归帆亲了一下。   姜若棠被这个突然袭击惊得差点小心脏跳出来,最重要的是敲门声响起,是娟姐来送水果了。   反倒是对面的陆归帆,稳得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还从娟姐那里接过了盘子,毫无波澜地对娟姐说“谢谢”。   姜若棠第一次深刻体会到,陆归帆才是演戏的一把好手啊,这不动如山……就是董事会里那些老谋深算的老头子都办不到。   “我想了一下,留两百万给我的爸妈,剩下的我想在首都科技大学和美院之间买一套小房子,写我们俩的名字。一来可以给你做画室还有……如果我没有进实验室,我们可以待在一起。当然,如果你不愿意……也没有……”   姜若棠用力点头:“我愿意!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啊!”   陆归帆得唇上扬起一抹笑,姜若棠后知后觉地感到自己是不是太猴急了。   “但是……哪有买房子写男朋友名字的啊。就算要写,也得写你的爸爸妈妈。”   陆归帆侧着脸,他视线里的揶揄哪怕透过镜片,姜若棠也能感受到。   “房子写你的名字,是希望你能对我负责。”   “啊?负责?”姜若棠心想这么快的吗?   虽然他也想过了等毕业之后他们就到其他地方去结婚,但现在从陆归帆的嘴里说出来,姜若棠有点害羞了。   “嗯,以后在我为你准备的画室里,只能画我,不能再有别的主角了,无论男女老少。”   姜若棠顿了一下,这才明白凌凇在他画室里睡着的那件事,陆归帆还在介意着呢。   “我画了别的男人,你吃醋啦?”姜若棠凑近了,仔细观察着陆归帆的表情。   他本以为陆归帆是理性而冷静的,应该明白姜若棠不可能只画他一个人,也会有不同的模特,如果计较这样的事情,好像不符合陆归帆的性格。   没想到陆归帆竟然直截了当地承认了:“是的,我介意。”   “啊?为……为什么?”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的吗?因为在你画室沙发里睡着的那个男人,他英俊、身材好、气质独特,符合你的审美。我知道自己不能限制你画画的内容,但在属于我和你的地方,我想做你唯一的主角,不行吗?”   陆归帆的表情郑重而认真,被台灯照亮的眼睛哪怕是琥珀色的,也显得深不可测。   姜若棠缓慢地露出一抹笑,手指扯了扯陆归帆衬衫的衣摆,“那……你得让我看得见,摸得着才行啊。”   陆归帆无奈地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他下意识想要并拢膝盖,但姜若棠却故意撑住了,垂着眼,勾着嘴角,“看看嘛!”   陆归帆的掌心在姜若棠的额头上摁了一下,“这是看看就能了事的吗?”   “那你……学学嘛。”   明知道姜若棠就嘴上使坏的本事,陆归帆还是被他勾得心率失衡。   “好啊,我好好学,学会了你别躲。”   姜若棠一听,忽然紧张了起来,抬手捂住陆归帆的眼睛,“要学可以,不许看乱七八糟的电影,不许看别人的身体,你……你看看文献就好了。”   陆归帆发出了轻笑声,“我都不知道这方面还能有文献?”   “你那么聪明,肯定能找到的!”   陆归帆的笑更明显了,他在姜若棠的掌心吻了一下。   姜若棠觉得很开心,因为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陆归帆的笑容多了好多。   不过,陆归帆既然说了他在意凌凇,那么有些事,姜若棠得提前跟他说。   “那个……我打算和鸿天博睿、赤城影业、还有穆闲清合伙开一个经纪公司。流量红利这一块,秦湛潮已经拔得头筹。而我……更想要培养和扶持一些青年演技派,走品质路线。我们第一个想要签约的艺人,就是那个凌凇。”姜若棠虽然在观察陆归帆的表情,但是却把这件事说得坦坦荡荡。   陆归帆淡淡地点了点头:“我不懂经纪公司的事情,但如果你签约了他,你就是他的老板了吧。”   “是的。”   “那就签吧,员工比模特靠谱,毕竟在你的价值观里,公私分明。他一旦成为了你的员工,就算他爱你爱到死去活来、哭天抢地,你也不会动心。”   陆归帆的声音平缓而自然,但是真正让姜若棠意外的是,自己从没有发表过这方面的观点,陆归帆却能看穿他的想法和底线?   “这样的话……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跟他谈?”姜若棠抠了抠脸颊,看着陆归帆,有点不好意思。   陆归帆难得露出了不解的神情:“为什么?在劝人签合同这方面我并不在行。”   姜若棠就简单地把凌凇被策风影业的韩铭打压报复的事情跟陆归帆说了一遍。   “所以如果你跟我去的话,我会跟他讲你是我男朋友,让他放心……我心有所属,不会像韩铭那样……欺负他。”   姜若棠用“欺负”代替了“潜规则”,当然凌凇的遭遇已经不是潜规则这么简单,更像是韩铭的娱乐圈霸凌。   只是当他说起“心有所属”这四个字的时候,陆归帆的嘴角仿佛压不下去。   “好,我陪你去。”陆归帆点了点头。   姜若棠的笑容不要太明显。   《醉仙台》还在拍摄过程中,所以姜若棠如果想要见到凌凇就得去一趟晟市远郊的影视基地。   本来小高要开车送他们的,但姜若棠知道自己是什么德行——好不容易把陆归帆拐到手了,肯定会忍不住动手动脚的。就算坐在后排,小高还是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俩在干什么,姜若棠想调戏陆归帆都得束手束脚。   所以,姜若棠决定坐大巴去影视基地。   “坐大巴吗?先要到客运站,然后要坐一个半小时的车,你受得了?”陆归帆垂着眼,在手机里查找着明天的发车时间。   姜若棠露出坏坏的笑容:“我受得了,你放心吧。主要看你受不受得了。”   “嗯?我为什么会受不了?”   “你猜啊。”   姜若棠想要的就是偷偷“欺负”陆归帆,看他一本正经忍着,最好额角冒汗,脸颊绯红,跟他说“不许胡闹”。   姜若棠一副小计谋得逞的样子,戳着盘子里的水果,没有看见陆归帆唇上的莞尔一笑。   因为第二天要去影视基地,姜若棠没让陆归帆回去。   晚上洗完澡,陆归帆一边擦着头一边进了房间,就看见姜若棠盘着腿,坐在地上,往背包里塞零食、水果、还有饮料,棒球帽还找了同一个品牌的放在桌上,不由得觉得好笑。   “若棠,你这样子特别像要去春游的小学生。”陆归帆走过去,弯下腰,撑着膝盖低头看着。   “是吗?”姜若棠拍了拍背包,“可是背着它的人是你啊。”   陆归帆在姜若棠的身边蹲下,抬手把防晒霜之类的也塞进去了。   “你怎么不说话了?”姜若棠歪着脑袋问。   “就是……‘你的包归我背,你是我男朋友’的既视感我其实很喜欢。”陆归帆回答。   下一秒,姜若棠忽然将他掀翻了,甚至坐在了他的身上,露出了一模坏笑。   “是啊,我是你男朋友了。你刚洗香喷喷出来,是不是让我看一下啊?”   陆归帆无奈地仰着下巴叹了口气,抬手扣住了姜若棠的腰,“你怎么那么喜欢看别人的腹肌啊?这是画肌肉形体养成的习惯吗?”   “我不爱看别人的腹肌,我只喜欢看你的腹肌。凭什么你一个学术派的腹肌那么明显啊,你是每天晚上在家里偷偷练卷腹吗?”   “有的时候太无聊了,确实会练一下。但是又不能做声音很大的运动,楼下会提意见,所以卷腹是一个好选择。”   姜若棠露出了羡慕嫉妒恨的表情:“看看!看看啊!当我们都被高考折磨得身心俱损的时候,你这家伙竟然因为无聊就练出腹肌来了!”   “后来每天晚上录视频教你刷题,就没怎么练了。”   “啊……是我耽误你了吗?”   “好了,你要看就看。看完了睡觉,明天还要早起赶大巴。”   说完,陆归帆一副“我干了,你随意”的模样,等着姜若棠掀自己的睡衣下摆。   “腹肌要看,陆小船也要看。”   “嗯?什么陆小船?”   就在姜若棠露出坏笑的时候,陆归帆猛地惊醒,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你干什么啊?”   “哎呀,小船终究是要驶入大海的!我的眼睛所到之处就是那片海!”   “想得美。”   陆归帆直接腰背用力,就把姜若棠给掀翻了。   “你说你年纪轻轻,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陆归帆一边说,一边感觉姜若棠慢慢蜷了起来。   “你怎么了?磕碰到了哪里?我没有用力啊……”   姜若棠蜷得更厉害了,脑袋都快埋进膝盖里。   只有露出来的脖子红了一大片。   那瞬间,陆归帆明白发生了什么,他一边觉得好笑,怎么姜若棠这个欺负人的,自己先把持不住了?一边,他的喉咙动了动,想要把虾米一般的姜若棠吞下去。   陆归帆低下头,鼻尖沿着姜若棠的耳廓,唇上带着坏的笑隐没在姜若棠的颈窝里。   “若棠,你怎么背着我开船了?”   姜若棠主打一个我憋着,你能奈我何的态度。   实在是陆归帆掀翻他的那一下,那种力量感太强烈了,把姜若棠给镇住了。   再多一秒,越想越觉得……好带感,然后姜若棠的小船就扬帆起航了。   陆归帆在姜若棠的下巴上亲了一下,声音听起来温和又平静,“要不然,你先给我看看?”   姜若棠继续憋着不说话。   陆归帆见状,对着姜若棠的耳朵轻声道:“嗯,不然我现在上网查查该怎么办?”   姜若棠的耳朵越来越红了,心想你这家伙都明白我要起航了,就不能出去把门关上,把我的大海还给我啊!   陆归帆就这样把蜷着的姜若棠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握着手机上网,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晃了晃怀里的虾米,“找到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知道个鬼嘞!   姜若棠不甘心地微微抬起眼,就发现陆归帆单手撑在他附近,另一只在他的面前晃了晃,修长的手指做了一个抓住什么的动作,他没有任何表情,就像站在黑板前要解出世纪难题一样。   脑子里嗡地一阵响,姜若棠立刻明白了陆归帆什么意思,光是想象对方贴上来的气息,姜若棠瞬间就炸了。   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陆归帆推开,踉跄了差点摔趴在地板上,还是陆归帆眼疾手快将他捞了起来。   “我……我去洗澡了——”   说完,姜若棠就挣扎出了对方的怀抱,冲进浴室把门关了起来。   陆归帆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接着无奈地叹了口气。   “这么怂了,还那么爱拱火。”   这天晚上睡觉,姜若棠特别乖,保持着一个姿势,背靠着陆归帆一动不动,这让陆归帆都不习惯了。   他长臂一展,直接把姜若棠捞了过来,扣进自己的怀里。   姜若棠刚要转回去,陆归帆就开口道:“你再乱动,我就在你身上试一试刚才查到的知识。”   姜若棠立刻僵住不动了。   陆归帆很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早上,小高开车送他俩去长途客运站,一路上姜若棠都靠在陆归帆的肩头打瞌睡。   “唉,你们要去影视基地,我直接开车送你们去就好啦。大巴哪有我快。”小高费解地摇了摇头。   陆归帆笑道:“那就没有小学生春游的快乐了。”   “啊……哈哈哈……若棠有时候就像小孩子!”   到了客运站,陆归帆扣着姜若棠半睡半醒的后脑勺,控制着他的前进方向,去窗口取了票,等车的时候,姜若棠就肆无忌惮地靠在陆归帆的怀里睡觉。   暑假期间,去影视基地玩的不仅仅有大叔大妈,也有不少想去拍明星或者演员的学生党。   陆归帆身形好,又穿着姜若棠给他挑选的假两件衬衣,品质感十足,两条大长腿给他的气质加分,就连平日里厚重死板的黑框眼镜此刻都显得时尚。   有女生借口问巴士时间来向陆归帆要手机号,陆归帆很淡地用下巴轻轻蹭了一下姜若棠的头顶。   “抱歉,我男朋友有点小心眼。”   女生本来还抱希望说他怀里的只是太困的兄弟,没想到还真是男朋友啊!   姜若棠不爽地在他怀里转了转脑袋,“我才不小心眼呢!”   “那我这就把手机号给她。”   “不许。”姜若棠揉了揉眼睛,本来还是睡眼惺忪的样子,抬起头的时候,眼睛里透着几分警告意味。   大巴车来了,姜若棠就拽着陆归帆去了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   陆陆续续整辆大巴都坐满了,大叔大婶们大多集中在前排,正积极唠嗑呢。   反倒是陆归帆周围聚集了不少年轻人。   姜若棠故意把棒球帽的帽沿压低,调整了一下角度,别人看不到他的眼睛,但他却能假装睡觉,把其他人的动态看清楚。   比如斜对面的前排,有人侧着身,把手机放在两个椅背之间,明摆着在拍陆归帆。   那家伙看着像是摄影师之类,因为他脖子上挂着的是专业相机,搞不好就是个站哥。   姜若棠心想,竟然能透过那副老爷眼镜看穿陆归帆的帅哥本质,算你有品位,附赠你一张情侣照咯。   就在对方按下去的时候,姜若棠脑袋一歪,不偏不倚脑袋砸在了陆归帆的肩膀上,陆归帆侧脸低下头,看向他的那一幕就被拍了下来。   陆归帆旁边也坐着一对女生,其中一个就是刚才想问他要手机号的。   虽然知道陆归帆有男朋友了,但这不妨碍别人过眼瘾啊。   陆归帆有多耐看,姜若棠清楚的不得了,于是姜若棠扣住了陆归帆的手指,用力掐了掐。   陆归帆低下头笑了,侧过脸对那个女生很有礼貌地说:“看风景吧,别看我了。”   “啊?”女生怔了一下,一下子就脸红了,连说了好几声对不起。   陆归帆抬起了那只被姜若棠扣住的手,“没关系,是我怕他生气。”   女生们愣了一会儿,忽然都笑了出来。   “不过我们都觉得你好帅啊,等到了影视基地,肯定会有经纪人看中你,问你愿不愿意当艺人的。”   “对啊,你个子也好高啊,如果穿古装的话肯定特别飘逸!”   “你的鼻梁好高啊,我大伯跟你是同款黑框眼镜,但他的就总是滑下来,你的就在鼻梁上稳稳待着——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好看?”   听到这里,姜若棠是又骄傲又高兴。   “有啊,这世上第一个夸我眼睛好看的,就是我男朋友。”   提起姜若棠,陆归帆很难得地笑了一下。   女生们笑了起来,“那是,你男朋友也是个帅哥呢!很困的帅哥!”   姜若棠能感觉到她们的善意和包容,心里也莫名开心了不少。   车开到半路,其中一个女生因为晕车,忍到了加油站还是吐了出来。   姜若棠用胳膊撞了一下陆归帆,“包里有晕车贴,你给她拿一下吧。”   陆归帆低下头,细细观察着姜若棠的表情,“既然是你的好意,就你给她们送过去吧。”   “人家是看你长得帅,你站到对方面前就足够让人赏心悦目、身心舒畅。”   姜若棠又推了陆归帆一下,示意他过去。   比起中学时代陆归帆遭遇的诸多误解,姜若棠乐意看到他被其他人理解和接受的样子。   陆归帆摸了一下他的脑袋,就拿着晕车贴去到了那个脸色煞白的女生面前,姜若棠就拎着包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陆归帆具体怎么说的,那两个女生就笑着朝姜若棠挥手了,上车的时候还特地跟他说了“谢谢”。   如同姜若棠希望全世界都对陆归帆理解和充满善意一样,陆归帆也是如此希望姜若棠的。   车子又开了一会儿,终于抵达了影视基地。   光是门口检票就排着长队,姜若棠看了陆归帆一眼,感觉他们的影视基地之行不会太顺利了。   果然,进去之后,好些地方都有剧组在拍戏,一些站哥站姐和粉丝们为了拍到他们心爱的明星上演了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就连树上都爬了人,把姜若棠都给震惊住了。   到处都是人挤人,还有旅行社的旗子飘来飘去,拍照打卡的地方大排长龙,“龙椅两分钟,拍照两小时”真不是开玩笑的。   从拱桥上经过的时候,姜若棠的帽子还被游客的遮阳伞挑落,差点掉到桥下的护城河里,还好身后的陆归帆眼明手快,伸长手臂将帽子接住了,重新扣回到姜若棠的脑袋上。   对岸有人看到了这一幕,直呼“好帅——”   姜若棠笑了,向后想要拽住陆归帆的手,没想到传来中气十足的笑声。   “唷,小伙子,你这是要抓心上人的手吗?抓错了哦!”   姜若棠赶紧把手收回来,连声道“对不起”,这时候有人挤到了他的身边,一条胳膊绕过了他的肩膀,直接将他往前带。   不愧是陆归帆,手臂的力量依旧强大,满满的安全感。   他们好不容易离开了人群,阿姨的笑声似乎还在身后。   姜若棠摸了摸鼻尖:“要不……我们先去老爸的剧组吧……”   陆归帆也不忍心姜若棠再和其他人挤来挤去了,“行,反正我也没有见过拍摄现场。”   姜若棠又弯着眼睛笑了起来,拿出手机给姜怀远发了条微信:[老爸,影视基地太多人了,我和归帆都快被挤成纸片人了,现在我们过去你的剧组,跟场务大哥说一声,放我俩进去看一看呗。]   他们原地等了好一会儿,姜怀远的信息都没有来,估计正在拍摄过程中,一场不拍完估计不会看手机了。   姜若棠有些抱歉地看了陆归帆一眼,陆归帆摇了摇头,反而从背包里找出了纸巾,替姜若棠擦了擦后颈的汗水。   “要不然我们去那边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姜若棠抬眼看了一下,那是一座仿古建筑,塔楼很高,塔顶看过去好像有人在里面喝东西和拍照,而且还能俯视影视基地。   “我记得……那里的消费还挺贵的。”   “是吗?应该有冰淇淋吧。”陆归帆毫不在意地拉着姜若棠的手,朝着那边而去。   人群松散的时候,他就虚虚握着,人一旦多起来,陆归帆的手指就会攥紧。   每当这个时候,姜若棠就会下意识看向陆归帆的背影,希望人群越拥挤越好,这样陆归帆就会攥得越紧。   其实,陆归帆根本不用担心攥太紧了姜若棠会疼。   有时候这样的疼,能让姜若棠相信此刻的幸福是真实的。   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没想到建筑物里还有电梯,想要去塔顶还得预约,否则的话就得每人多加一百的观光费。   姜若棠真想喊一声抢钱吧,晟市电视塔上到八十八层也才三十八元呢!   谁知道陆归帆隔着棒球帽摸了一下姜若棠的头顶:“来都来了,上去吧。我还没有见过影视基地的全貌呢。”   掏了钱,姜若棠和陆归帆进了电梯,那股凉意让姜若棠通体舒畅,深深呼出一口气,有种终于得救了的既视感。   陆归帆很轻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我在想你要是小狗,早就在拼命吐舌头了。”   “你才是小狗呢!”   电梯开了,这座建筑的顶楼空间并不大,怪不得要限流。   建筑内部是古色古香的,外部有一圈半开方式区域。   舍得花钱的追星族还是挺多的,一个二个架着相机还有超长的镜头怼在外面的墙头上,也不知道能拍出什么来。   姜若棠已经被晒蔫了,趴在小桌子上眯着眼睛吹着冷气,陆归帆怕他着凉,把背包里的防晒衣拿出来盖在他的身上,然后就去买冰淇淋了。   这里的冰淇淋套餐做得倒是像模像样的很精致,摆出了层层叠叠的古代建筑造型,放在一个复古的托盘上。   陆归帆把托盘放下的时候,姜若棠捏着勺子左右看了看,没舍得戳下去。   “你不戳,它最后也得化掉的。”陆归帆好笑地把皇宫造型的顶给戳掉了,伸到了姜若棠的面前,“陛下,请吃第一口。”   “嘿嘿。”姜若棠张开嘴,把皇宫的顶吃掉了。   吃进肚子的,就算是永恒拥有了。   两人又在这里待了好一会儿,姜怀远才回了信息:[儿子,你在哪儿呢?我让小徐去接你们!]   姜若棠慢悠悠地回复:[我们在影视基地最高的那个塔楼里。]   过了一会儿,小徐就开着电瓶车来接他们了。   姜若棠和陆归帆坐在车后面,头顶遮阳,夏天的风吹过,带着暑意。姜若棠向后靠着椅背,眯着眼睛,刘海随着电瓶车驶过的石板路扬起又落下,陆归帆就这么看着,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想抱一下他,无奈前方有小徐在开车,为了交通安全,陆归帆只能很自然地将一条手臂搭在后排的椅背上,不动声色地绕到了姜若棠的后背。   姜若棠闭着眼睛打盹儿呢,又一个颠簸,后脑勺就枕在了陆归帆的胳膊上。   他微微醒神,侧过脸看向陆归帆,本以为陆归帆会看两边的风景,没想到他竟然毫不顾忌地看着自己。   姜若棠笑了,朝着陆归帆勾了勾手指,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尽管陆归帆已经很了解姜若棠的小表情了,猜到了对方想干什么,但还是一脸泰然地靠近对方,低下了头。   果然,姜若棠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下,然后露出得逞的笑容。   他以为陆归帆会内心害羞,但是假装无事发生地坐回去,没想到对方却一直垂着眼看着他,眼眸越来越深,就在一个颠簸摇晃的时候,陆归帆忽然拉下了姜若棠的棒球帽帽沿,一个吻落了下来,姜若棠的上唇被挑开,有什么用力挑了自己一下,但发生得太快,姜若棠都懵了。   电瓶车越开越平坦,姜若棠的帽沿被陆归帆拨回了原来的位置,但他的心跳却仍旧像是颤动的琴弦。   这不对啊!   明明想逗陆归帆脸红的,为什么变成自己着了陆归帆的道?   关键是在棒球帽下偷偷接吻是姜若棠来之前就设计好的桥段,后来陆归帆一直被大巴上的乘客关注着,导致姜若棠想执行也没有找到好的机会……说白了就是以为自己没脸没皮,其实还是要点脸的。   谁知道上了电瓶车,被陆归帆捷足先登,发挥了棒球帽的真实作用。   凭什么啊?   姜若棠想着想着,朝着陆归帆用力瞪了一眼。   谁知道陆归帆的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   装,真会装!   电瓶车避开了旅游区,从影视基地外侧绕到了姜怀远的剧组。   这个场景叫做“仙宫”,拍摄期间的管理也很严谨,再加上《醉仙台》没有什么流量演员,所以外围也没有太多的追星族和站哥、站姐。   仙宫内入目都是一片纯白,虽然细看会觉得山寨,但后期加工一下画面效果应该不错。   姜若棠拉着陆归帆跟着小徐来到了正在拍摄的地方。   一棵蜿蜒曲转的松树就在正中央,四周是轨道还有好几个机位,演员们上身穿着古装,戴着头套,但是好几个男演员的下摆都是敞着的,露出夏威夷短裤和夹脚拖鞋,仙风道骨VS超级屌丝的强烈对比让第一次进剧组的陆归帆原地推了一下眼镜。   反倒是姜若棠见怪不怪,拉着陆归帆朝里走,一边走,姜若棠一边用眼睛寻找着凌凇的踪影。   诶,这家伙在哪儿呢?难道今天这位男主角没有戏?   那自己约他的时候,他为什么说要晚上收工了才有时间见面?   来到了姜怀远附近,姜若棠才发现他正在和女主角讲戏。   女主角的眼睛红红的,时不时拿起纸巾擦着眼角,化妆师也在旁边给她补妆,还有一位助理在旁边为她高举着遮阳伞和小风扇,虽然没有什么名气,但该有的配置她都不缺。   姜若棠是了解自己父亲的,平日里与人为善,但到了片场那就媲美阎罗王。   他凑向还算熟悉的助理导演,小声问:“刘叔叔,这是怎么了?我爸凶了女主角?”   “哪儿能啊,程曼接不住凌凇的戏,被导演喊了好几次卡,然后凌凇就说了一句‘你的情绪能不能再投入一点’,程曼哗啦一下就哭了。”   姜若棠揣着口袋笑了:“这位女主角真该感激凌凇。如果凌凇不开口,我爸可是半点情面都不会留,到时候她该更难受了。”   助理导演点了点头,“不愧是亲儿子,还挺了解你爸的。就是程曼的眼泪这么一掉,反倒显得凌凇像个坏人。他大概是不想让女主角讨厌,于是就上后边看剧本去了。”   姜若棠“哦”了一声,拽了陆归帆就朝着后面去了。   找了半天,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凌凇,他就坐在小马扎上,两条长腿为了避免绊倒来往的工作人员只能曲起来,为了避免将衣摆弄脏弄皱,他只能将它卷起来放在腿上,只有屋檐遮阳,没有小风扇,实力演绎心静自然凉,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剧本,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大概是看得太用心了,凌凇都没有注意到姜若棠已经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直到剧本翻到下一页的时候,凌凇才意识到纸面反射的日光没有那么刺眼了,应该是有人为他打了伞。   他一抬头,就看见姜若棠举着黑胶伞,弯着眼睛冲他笑。   “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在剧组里是什么情况啊?”   凌凇欲言又止。 第102章 满满装的都是你   这个时候陆归帆拎了两瓶矿泉水过来,一瓶拧开来递给了姜若棠,另一瓶递给了凌凇。   “谢谢。”凌凇看着陆归帆,愣了一下。   因为陆归帆低头的那一瞬,凌凇就透过那副黑框眼镜辩识出了对方优渥的五官,再加上如此修长的身形,凌凇还以为陆归帆是某个公司正要培养的艺人。   “递给凌凇的水你也不拧开,你这个小助理不及格。”姜若棠打趣道。   陆归帆表情没有什么波动,但眼神很柔和,“我只给我喜欢的人拧瓶盖。”   “这个答案给你满分。”姜若棠的眉眼笑得更好看了。   凌凇这才明白两人之间的关系,姜若棠把陆归帆带来,是想把自己的男朋友塞进父亲的剧组吗?   这在娱乐圈里太常见了,更不用说姜若棠还有背景优势,而他的男朋友的条件确实很优渥。   “今天我和归帆给你当一日助理,正经事留到收工之后再详谈。”姜若棠开口道。   凌凇顿了一下,竟然是给他当助理?这又是什么新玩法?   “不用,我不需要助理……”   姜若棠无奈地摇了摇头:“你都给人欺负了,还说不需要助理?”   “我给人欺负了?”凌凇一副不理解的表情。   姜若棠用下巴示意了一下程曼所在的方向:“程曼的签约公司属于策风影业的子公司。她是不是一直接不住你的戏,等着你先发火?结果你只说了一句话,她就掉眼泪了?如果我没猜错,她正准备把自己在你面前掉眼泪的照片发给营销号,今天晚上你就该上娱乐圈新闻了——某某小明星一朝成为大导演的男主角就开始欺凌女主了。”   凌凇缓慢地低下头,看来他已经反应过来了。   “没关系,被人写了骂两句也不会少块肉。”   姜若棠弯下腰,“还是有关系的,至少我觉得需要一个经纪公司来处理这一类的事情。”   “嗯?”凌凇转过脸,对上姜若棠的笑容。   下一幕即将开始,凌凇来不及多想就被叫过去了。   程曼的表现比之前好了许多,情绪也到位了,台词也不磕巴了,周围的工作人员都在小声议论。   “还是姜导指导到位啊,你看程曼这一下表演的多自然?”   “要我说……之前发挥失常搞不好是被凌凇给吓的。”   “不至于吧?我看凌凇已经够有耐心了,程曼之前NG了五、六回,凌凇也没说什么重话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昨天收工的时候,程曼说请凌凇吃夜宵,凌凇不想去,程曼以为他是客气,就热情地多邀请了两句,结果凌凇不但冷脸还问她‘是不是不去吃这个夜宵,戏就不能拍了’。那气氛……把程曼当场就吓哭了!”   姜若棠就和陆归帆一起站在他们身后,安静地从头听到尾,也不发表任何评论。   过了好一会儿,陆归帆开口道:“看来他确实需要一个专业的经纪公司。”   “是吧。”姜若棠目光沉了下来,观察着片场所有人对凌凇的态度。   像是姜怀远还有经常跟随他的团队成员倒是一心铺在拍摄上,但一些负责琐碎事宜的工作人员倒是更愿意围着程曼,一直有人为她整理头发、端茶递水,只要她随口说一句想吃薄荷糖,工作人员就开始到处找,各种糖捧到她的面前,随便她挑。   也不怪工作人员们对程曼更热情,毕竟她的身后有策风影业这样的大靠山,给她留个好印象,说不定还能去她下一个剧组工作,不像凌凇,毫无资源价值。   这时候凌凇拍完戏走了回来,姜若棠立刻举着遮阳伞迎了上去。   凌凇受宠若惊,已经许久没有人在片场这么照顾他了,更不用说对方还是导演的儿子。   他下意识伸手去接伞,但没想到陆归帆先一步将伞拿了过去。   “你安安心心看剧本吧。”陆归帆淡声道。   而姜若棠则帮忙凌凇整理长发,通知剧组的化妆师来给凌凇补妆,感觉到凌凇的嗓子有些嘶哑,姜若棠就去其他工作人员那里要了些胖大海给凌凇冲水。   一时之间,凌凇成为了整个剧组的焦点,大家都在猜测他和导演的儿子是什么关系。   在旁边吸着冰奶茶的程曼透过助理的肩膀,看到了凌凇身边的两人,抬了抬下巴,小声道:“快看给凌凇打伞的那个戴眼镜的小哥哥,我本来只觉得对方身材好,仔细看才发现好帅啊!”   助理转身瞥了一眼,凑到程曼的耳边说:“在凌凇身后给他整理头发的是姜导演的儿子,打伞的是他的好朋友!”   程曼顿了一下,过了两三秒才道:“之前怎么没有听说过……凌凇和姜导的儿子这么熟?”   大部分影视公司老总或者导演的儿子出入剧组都是被捧着的,从没有见过像姜若棠这样没有架子地去照顾一个毫无存在感的演员。   这也让程曼下一场戏不敢怠慢,她将这事儿跟自己经纪人说了。   经纪人也是个人精:“我听说姜导在片场虽然严厉,但是出了名的宠儿子。他儿子对凌凇那么殷勤,搞不好是喜欢这种类型的,在追他呢。我打听的是,之前姜公子迷恋白映川的时候,那冲各种榜单、买营销的手腕,一般经纪人都比不上。现在看来,白映川是色衰爱弛了!”   程曼虽然想讨好韩铭,但听到经纪人这么一分析,也打起了退堂鼓,“那……照片就先别发,看看情况再说!”   就在凌凇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黑他的通稿就这么暂时被按下来了。   直到晚上的夜戏结束,已经是十点了。   凌凇摘掉了头套,卸了妆,这些七七八八的事情一弄,就十一点了。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一回头,就看见陆归帆靠墙坐着,背脊依旧挺拔,但姜若棠已经歪在他的肩膀上睡着了。   凌凇叹了口气,开口道:“你们其实不必等我的。如果有什么事情要谈,可以等明天早上。”   陆归帆回答道:“说了今天当你的一日助理,少了一个小时、一分钟、一秒钟都不是一日。”   这是陆归帆把自己心里姜若棠说话的样子模仿了出来。   凌凇垂下眼,“同学,你看着挺稳重的,没想到也会陪他玩这种游戏。”   陆归帆侧过脸,瞥向姜若棠的眉眼,“他是个认真的人。”   表情是缱绻的,声音很轻柔,却又很郑重。   不知道为什么,陆归帆有一种令人信任的气质,这也让凌凇相信他俩来找自己,是真的有事情要谈。   “哦?那么你们来当我的一日助理,是想体验生活,还是想跟我拉近关系?”凌凇问。   “我猜,是为了保护你。”陆归帆回答。   “保护我?”凌凇的表情没有太大的起伏,但眼神似乎在说“让我听听你要怎么瞎扯”。   陆归帆不紧不慢地说:“你不会以为今天程曼被你说哭了只是巧合吧?”   “我知道她在演。毕竟她的演技挺一般的。”   陆归帆垂下眼,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可是到现在,网上还没有你态度恶劣把女演员逼哭的消息,不就是因为我们给你当了一日助理,让程曼分不清楚你和姜家的关系,投鼠忌器,暂时观望吗?”   “她想抹黑就抹黑吧,我也不是第一次被抹黑了。”凌凇的眼底是一丝漠然。   这样的事情经历多了,他也快要麻木了。   “是啊,等我和若棠走了,大概这个稿子就会发出来了吧。”陆归帆的一只手仍然轻轻罩在姜若棠的脸侧,为他挡下化妆间里的光线,“但是凌先生,你有必要非得承受这些?非要拒绝一切保护、资源以及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还是你觉得让自己孤立了仍旧能在这个圈子里有口饭吃很自豪?”   陆归帆用最平静的语气,说着最直白也是最狠的话。   “若棠是来找你合作的。他是喜欢男生,但他现在有我了,你不是他的菜。所以没必要担心他会像韩铭一样玩什么霸道总裁强制爱的戏码。他从来没有在你面前邀功,但你心里应该知道自己从一个十八线龙套一跃拿下男主角,如果没有若棠在姜导面前帮你争取机会,是不可能的。你需要靠山,需要同盟,需要一个团队各司其职,你负责演戏,他们负责接洽、谈判、找资源还有维护你的声誉。”   这些,凌凇不是没有想过。   但这样的团队,对于凌凇来说就像镜花水月,一碰就散开,只能是梦。   “现在时间也很晚了,明天早上聊聊?”陆归帆开口道。   “好吧,我也想听听姜若棠到底有什么规划。”   “那就十点吧。不用太早了。我们也要好好休息。”   其实是陆归帆知道今天折腾了一整天,姜若棠不睡到八点以后肯定起不来。   他转过身,把姜若棠的两条胳膊绕到自己的肩膀上,轻微一用力就将他背了起来,走出了这个化妆间。   “你是一个人住吗?”陆归帆站在门口问。   “是。”凌凇点了点头。   他也是头一次成为了男主角,才有了这样的待遇。   “那见面地点就选你的房间吧。影视基地附近的地方都很热闹,没什么隐私可言。”   凌凇愣了一下,点头道:“好。”   陆归帆就这样背着姜若棠离开,去向停电瓶车的位置,姜怀远已经派了助理在那里等着他们,准备把他们送回酒店去。   夜晚的风仍然透着属于夏天的温度,按道理两人贴在一起应该会觉得很热,但姜若棠却想要贴得更紧一些。   姜若棠其实在凌凇和陆归帆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但是他很好奇陆归帆会跟对方说什么,所以就一直没睁眼。   渐渐的,陆归帆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因为姜若棠在使坏。   一开始只是用鼻尖蹭他的颈窝,看陆归帆没有反应,他就变本加厉用嘴唇轻轻抿。   陆归帆还是没说话,他就嘬了好几下,想着要留下点痕迹来。   “若棠。”陆归帆停了下来,路灯照在他们的肩头,这个时间点喧嚣热闹的影视基地已经完全安静了下去,那两个字也就尤为明显,就连其中的无可奈何的爱意都直白地传递进姜若棠的脑海里。   “干嘛?”姜若棠趴在对方的肩头,故意让自己说话时的气息留在对方的颈间。   “你这样,我会很痒。”   说完,陆归帆又继续向前走了。   尽管对方看不见,但姜若棠还是龇了龇牙,然后在被自己亲得略微泛红的地方咬了下去。   “这样呢?还会痒吗?”   一边说着,姜若棠还像小孩一样晃了晃自己悬空的腿。   陆归帆回答道:“你太心软了,如果是我一定会咬得让你哭出来。”   听到对方这么说,姜若棠有种不好的预感,立刻不玩了,乖乖趴着。   “谢谢你在凌凇那里的开场白。”   姜若棠本来还在想该怎么提出签约凌凇的事情才让对方不会太抵触呢?   毕竟韩铭干的那些事,足够让他杯弓蛇影了。   “没什么。总不能让你一边卖瓜,还一边自夸吧。夸你的事情,我来就好。我没有什么说服别人的技巧,还好这个凌凇看起来更喜欢直白地沟通。”   “嗯。”姜若棠调皮地说,“你不生气我捧别的男人就好。”   “这世上有一半的人是男人。除非我把你关在只有我的世界里,否则我的每时每刻都是生气。而且……”   “而且什么?”姜若棠凑向前,想要看清楚陆归帆的表情。   他等了好一会儿,陆归帆都没有说“而且”之后的话。   直到他们来到电瓶车停车场,陆归帆把姜若棠放了下来,姜若棠才不爽地看着对方,意思是后半句话不想说也得说。   陆归帆叹了口气:“而且你变心了,我会感觉到。”   “那你记得保持这张帅气的脸,还有我喜欢的腹肌,绝对不能因为熬夜做研究而秃顶,也不能因为久坐而长肚腩,那我应该会永远喜欢你。”   陆归帆单手捂着脸,看着小皇帝般的姜若棠坐上了电瓶车。   回到了酒店房间,今天天气比较热,两人都冲了个澡。   陆归帆靠在床头浏览着杨教授发来的一些研究报告,姜若棠一边擦着自己的头发一边走过来,陆归帆本来以为他会躺到自己的身边,都做好了搂着他的准备了,谁知道这小子却掀起被子,从床尾爬了上来,没事还隔着睡裤在陆归帆的腿上蹭两下,就像一只撒娇的狐狸,就为了吸引陆归帆的注意力。   陆归帆故意不理睬他,忍着笑继续看手机,等着看姜若棠想要玩什么把戏。   直到姜若棠趴在了他的小腹上,鼻尖温热气息隔着睡裤的布料撩得陆归帆心痒,他忽然感觉到裤绳子似乎被对方咬着扯开了。   心脏一紧,差一点弹起来撞姜若棠脸上,陆归帆托住对方的脸,假装生气地捏了捏,“你干什么呢?”   “看看嘛。”   “看什么?”   陆归帆的声音很平静,但心跳很快,喉咙也紧得发疼。   “小船。”   “为什么要给你看?”   “因为你是我男朋友。我就是握着睡觉也是合法的。”   姜若棠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真的让陆归帆又好气又好笑,但是心里面某种渴望也从平静地海底不断上涌,快要把海平面都蒸发了。   就在姜若棠以为陆归帆又要一本正经地把自己的脑袋摁到一边去,谁知道他却开口道:“有本事看了别躲。”   “不就是小船吗?我有什么好躲的!”   我两辈子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   姜若棠是那么自信,就算泰山崩于顶也相信自己会面不改色。   陆归帆缓缓地靠回了床头,用一种闲适的姿态看着姜若棠,淡声道:“你随意。”   姜若棠立刻兴奋了起来,就像是拆开梦寐以求的礼品盒子,然后……他整个傻住了。   两人之间是有些尴尬的安静,姜若棠忽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什么了。   陆归帆仔细地阅读着姜若棠的表情,他知道姜若棠是个小怂包,但现在这个样子,让陆归帆不由得开始自我怀疑了。   大概有些地方还是保持神秘感会比较好吧。   陆归帆深吸一口气,略微曲起膝盖正想要把姜若棠推开,谁知道对方竟然发出一声感叹:“你这哪里是小船!”   我这个小小的港口,根本无法让你停泊靠岸!   陆归帆扯过被子,冷声道:“抱歉,我不是你想象中的豪华游艇。”   “豪华游艇?你对游艇有什么误解!你这是航空母舰啊!”   说完,姜若棠又扯住被子,不让他遮住。   “若棠,你……”   “别那么小气,再让我多看两眼,你的就是我的!”   陆归帆真的被他逗笑了,还是没给他多看两眼的机会,转而坐直了背,轻轻环住姜若棠的腰,半仰着头,看着他说:“正好我也学了一点新的接吻技巧,不确定好不好用,你要不要试一试,提一点意见?”   “啊……你怎么学的?”   “查了一些文献。”陆归帆的鼻尖在姜若棠睡衣上轻轻蹭了一下,姜若棠的脸颊都要烧起来了。   “只是……查了一些文献啊……就能提升接吻技巧?我不信。”   “你不信还成天嚷嚷着只许我查文献?”陆归帆侧过脸,靠得更近,琥珀色的眼睛看得姜若棠心脏发软。   虽然很想要,但姜若棠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假装矜持,逗一下陆归帆嘞?   “那还是不要了吧,你再多查一些……”   “实践出真知。”   说完,陆归帆的指节在姜若棠的上唇上刮了一下,停留在他的唇缝之间,朝着姜若棠若有深意地一笑。   姜若棠的脑袋瞬间炸开了锅,而且陆归帆这一抹笑实在太坏了,血液都被蛊惑得往心脏里灌,快要炸了。   “来啊!东风吹,战鼓擂,美色当前谁怕谁!”   才刚喊完口号,姜若棠就被陆归帆给放倒了,亲了个晕头转向。   光是接吻这件事,陆归帆仿佛无师自通,把姜若棠亲得眼角都湿了。   本来还想争夺一下主动权,谁知道陆归帆捏了一下他的鼻尖,虽然不是很用力,却让姜若棠下意识张开嘴,那接下来就是陆归帆的攻城掠地,姜若棠的丢盔卸甲。   他真的低估了陆归帆从文献中学习的能力,学霸就是学霸,一点点理论就能爆发出巨大的能量。   姜若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从呼吸到心跳都乱了套,只能把枕头拽过来紧紧抱住挡在脸上。   关键是这家伙还故意凑到自己的身边,非要挪开枕头,亲着他的耳朵问:“我学的还行吗?”   姜若棠蜷成了虾米,裹上被子就是虾仁肠粉了。   “嗯嗯……”   “我听不清啊。”   “听不清就算了!”   陆归帆轻笑了一声,性感如果有分数,姜若棠会把附加分都给加满,太有磁性了。   姜若棠侧过脸就看见落在枕头上的黑色眼镜,下意识回味起刚才的那一幕,眼镜的镜框被顶起来歪到一边的样子,让他的心底又是一阵剧烈的悸动。   等到陆归帆回来的时候,身上散发出淡淡的薄荷味道。   姜若棠立刻抱住了他,迫不及待又抿了抿他的上唇,轻轻嘬了好几下。   “看来我学的还不错,少爷很满意。”   “你要再接再厉,争取让我更舒服!”姜若棠的额头抵着陆归帆的胸口,瓮声瓮气地说。   “嗯,你的满意,是我前进的动力。”   其实陆归帆刚才很小心了,生怕会伤害到姜若棠,万一给他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或者心理阴影之类的,说不定以后都不让他碰了。   但是他真的太想要姜若棠了,哪怕是主宰他的情绪,挑起他的渴望,让他为自己沉沦,都会让陆归帆感觉愉悦。   “下次你也教教我。”姜若棠说。   “这个我教不了。”   “为什么?”姜若棠抬起眼来问。   陆归帆的鼻尖描绘着姜若棠的耳廓,轻声道:“靠天赋的,自己体会。”   “你了不起!有本事你学点更厉害的。”   “比如呢?”   “你不是有天赋吗?自己体会咯!”   姜若棠说得轻松,脑子里又开始浮想联翩,一回头,看到陆归帆正在思考,仿佛在解决世纪难题的样子,实在太好笑了。他凑到陆归帆的耳边,说了几个字,陆归帆的肩膀竟然怂了起来,刚才还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现在明显又羞涩了,姜若棠觉得自己总算找回了场子。   本来今天就起早了,姜若棠很困,抓着背角转身就又睡着了。   陆归帆侧过脸,看着对方没心没肺的样子,只能长出一口气。   过了好一会儿,心绪平静了,陆归帆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因为怀里空空的,于是扣住姜若棠的肩膀将他揽回来。   “嗯?”姜若棠发出一声不满的声音。   陆归帆凉凉地说:“得到了就不珍惜了吗?”   “珍惜的……珍惜的……”一边嘟囔,姜若棠一边伸手抱住对方,很快就又睡着了。   “敷衍。”   第二天早晨,姜若棠是被手机闹铃震醒的。   他睁开一只眼睛,揉了揉头发,就对上了陆归帆的侧颜,没有了黑框眼镜的遮挡,这家伙的侧颜不要太优渥了。   诶?陆归帆不是向来都起的很早吗?   怎么都八点了竟然还在睡?   姜若棠嘿嘿坏笑了一下,正要凑过去咬对方的鼻尖,没想到陆归帆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从前的他看到小说或者剧本里描写的什么“如同蝴蝶张开翅膀”、“黑色的鸦羽颤动缓慢打开”之类的描写,都觉得矫情,但真的看着陆归帆的眼睛,姜若棠又觉得这些描写还不够细致。   “起来吧,凌凇下午还有戏,早上的时间也有限。”   陆归帆起身,揉了一下姜若棠的脑袋,就去洗漱了。   姜若棠盘腿坐在原处,撑着下巴,不爽地注视着洗手间。   传说中的早起缠绵呢?连个早安吻都没有吗?   就在姜若棠皱着眉头沉思自己到底哪里缺了点魅力,陆归帆已经洗漱完了回来,在床边坐下。   “少爷,牙膏和水杯都为你准备好了。”   “好吧。”姜若棠蔫蔫地转过身,低下头找自己的拖鞋。   陆归帆弯下腰,手臂伸长,很轻松就把拖鞋找了出来,套在了姜若棠的左脚上,掌心还轻微地向上拖了一下,朝着姜若棠露出一抹笑。   大早上就有帅哥对自己笑,姜若棠心想我就原谅你的不解风情吧。   谁知道下一秒,姜若棠就被吻了一下,对方的舌尖很轻微地挑了一下他的上唇,清爽的薄荷味道立刻蔓延开来。   “牙膏挤好了,水杯也倒好了,赶紧去洗漱。我昨天和凌凇约了十点见,他应该是一个比较守时的人,你要是迟到了,可是会留下不好的印象。”   “知道了。”   姜若棠踩着拖鞋去了洗手间,一边刷牙一边想着原来有男朋友的感觉是这样啊。   真好啊,仿佛自己在陆归帆的面前可以永远当个小孩子,被照顾着,然后想吃点甜的,对方就随时投喂。   洗漱完了,他俩在酒店的餐厅简单用了些早餐,陆归帆就租了一量电瓶车,开向凌凇住的酒店。   姜若棠向后靠着,懒洋洋地看着陆归帆,对方打方向盘的动作还挺帅的,大概是喜欢一个人,对方就算挥着扫帚也像打高尔夫吧。   “诶,你是什么时候学的开车啊?”   “我不会啊,开电瓶车又不用驾照。”   “那你看着怎么那么像老司机?”   说完,姜若棠觉着自己这话有歧义。   不过,昨天晚上陆归帆那番实践差点没让自己昏过去,要不是知道他的为人,姜若棠会真觉得对方经验丰富。   “离大学报到还有一小段时间,我确实得去考个驾照了。”陆归帆看向姜若棠笑了笑。   和风撩拨起他的发丝,帅气又潇洒,姜若棠又想贴在他的背上了。   但为了安全,姜若棠只能忍着。   “考驾照,你要买车吗?”   “嗯,首都很大的,地铁虽然方便,但有时候人也很多,开车也能方便一点。当你想去周边写生,我也能开车带你去。”   姜若棠嘿嘿一笑:“嗯!车里还能做别的事情!”   陆归帆叹了一口气,腾出一只手在姜若棠的额角弹了一下,“你脑子里面都装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满满装的都是你咯。”   “我很乱七八糟吗?”   姜若棠笑得小虎牙又露出来了:“对呀,在我心里,你特别特别乱七八糟!”   陆归帆笑了一下,忽然加速,姜若棠的脑瓜子向后一扬。   九点四十,他们到达了剧组的酒店,去到了凌凇的房间。   开门的时候,凌凇已经换上了衬衫和休闲裤,看起来很精神。   虽然是男主角的待遇,给了他单间,但是在二楼隔音效果一般,房间也不大。   听说这个酒店最好的房间都给了程曼还有她的助理、化妆师什么的。   凌凇本来要求就不高,能有这样一个单间,比他之前在城中村的老破小好了不知道多少倍了。   大概是知道姜若棠会来,他把房间收拾了一下,行李、衣物还有生活用品都放得挺整齐的。   水壶里冒着热气,看来是准备泡茶了。   “我这里比较简单,下午又有戏,来不及出去买东西招待二位。”   凌凇把之前剧组给的一些小零食放在了桌上,都是什么花生米、小蚕豆之类的,他觉得姜若棠应该看不上,但实在没什么能拿来招待的了,只能都摆上。   没想到姜若棠还真的撕开了一袋,仰着脑袋往嘴里倒,又问了一句:“有辣条吗?”   凌凇愣了一下,“没有……”   “那我就不绕弯子,跟你谈正事儿了。”   “嗯。”   不知为什么,凌凇竟然有些紧张。   虽然知道圈子里画大饼的人很多,承诺了最后做不到的也很多,但他对姜若棠就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期待。   大概是因为他寄来的画,让凌凇有一种对方其实看懂自己的感觉。   “是这样的,我们几个圈内的朋友成立了一个影视公司,该办的手续正在跑。我们不打算签那种贵死人不偿命的明星,计划是自己想要的演员自己培养,免得以后再出现我爸爸这样的情况——项目都要开始了,男主角竟然闹幺蛾子了。其他合伙人的意思也是想要签那些对演技有点追求的,可以往实力派上培养的。所以我们一致很看好你。”   凌凇那张冷峻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无奈的表情,“问题是现在韩铭所在的策风影业和寰宇影视的合作非常紧密,你们签约我……就不怕被韩铭针对吗?这属于无意义的对抗,选其他更年轻更好控制的新人不是更好?毕竟我不属于听话的类型。”   “你不听话是因为自己有主见,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至于韩铭……不足为惧。我们新成立的经纪公司,最大的股东是鸿天博睿的齐延锋,接着是我,别小看我,我还是挺有钱的。”   凌凇怔愣了一下,没想到姜若棠竟然会和齐延锋合作。   “第三大股东,是赤城影业陈家的大小姐陈浅。”   陈浅就是陈淡的大姐,这对姐弟都是拉关系、经营人脉的一把好手,看着是人精,但又有自己的原则,很讲义气。   陈淡忙着小甜果的招商,已经成了陀螺。   他的姐姐陈浅一听弟弟说起想要搞经纪公司的事情,立刻拍大腿加入进来。   听到这里,凌凇的心也敞亮了不少,因为赤城影业和韩铭也没有利益关系,甚至说有时候还是竞争关系。   陈家不会被韩铭裹挟。   “最后一位股东就投了一点点钱,我们拉他进来,也就是当他是面大旗。”姜若棠笑了一下。   “谁啊?”   “得意天下的穆闲清。有他的股份在,无论我们为你争取什么角色,韩铭都不能背地里耍阴招,毕竟他也不会想要和穆闲清对着来。”姜若棠笑着摊了摊手。   听到这里,凌凇心里也有了谱。   这样的经纪公司,背景真的很雄厚。   只是……   姜若棠看着凌凇低头沉思的样子,笑了:“你担心在这个经纪公司里会出现第二个韩铭?或者我们会为了利益再把你送给像韩铭那样的人?”   凌凇回以沉默。   姜若棠向后靠着椅背,笑了一下,“我就算跟你保证这样的事情不会发生,那也不现实。人品是最不能拿来做担保的东西了。如果你签约了,就是公司的第一个艺人,短时间内的资源都会向你倾斜。如果你抓住了这些机会,成为了公司的台柱,你就是想委身韩铭这样的霸总,公司为了你这棵摇钱树,也得紧紧拽住你,让你悬崖勒马,不是吗?”   凌凇承认自己心动了。 第103章 超新星   一旁给姜若棠剥开心果的陆归帆慢悠悠地开口了:“我还以为你会说,就这样的公司实力,根本没有必要牺牲员工的色相去讨好任何人呢。”   姜若棠一听,侧过脸,“对哦!”   陆归帆笑了一下,放了一颗开心果在他的嘴里。   这一句,彻底赢得了凌凇的心。   “好,如果具体条款合适的话,我愿意。”   凌凇的神情也变得坚定,与其患得患失,不如破釜沉舟。   就算这个演艺圈再混乱,总归有一点点净土吧。   “那具体的条款就等明天陈总亲自来跟你谈吧。”姜若棠笑着把剥好的开心果全部放进嘴里,露出大满足的表情。   凌凇却没有闹明白:“陈总?哪位陈总?”   “陈浅啊。”   凌凇眨了眨眼睛:“赤城影业……陈家的大小姐,亲自来跟我谈?”   “嗯。”姜若棠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明她重视你,之前我跟她聊起你,听她的意思应该要亲自带你。”   又和凌凇聊了一些细节,眼看着就要到中午剧组吃饭的时候了,姜若棠就拉着陆归帆走了。   昨天因为人又多天气又热,姜若棠没有玩好,现在则是到各个场景打卡,而陆归帆是负责背着背包,打着太阳伞,外加给姜若棠照相的那个。   姜若棠当了好几轮的皇帝,喜滋滋地给陆归帆加官进爵,什么当朝首辅、摄政王、宰相,顺便来个内廷总管。   陆归帆笑着说,“前面几个还挺好的,权侵朝野,没事还能给皇帝一点压力,约束一下皇帝的行为。最后这个,我怕你以后不幸福。”   姜若棠大手一挥:“没事,朕后宫里没人。陆总管就留着小船来伺候朕吧。”   陆归帆忍不住,在姜若棠的脸颊上掐了一下。   “别掐……别乱掐,把我脸掐的两边不一样大怎么办?”   只是他俩一离开影视基地,《醉仙台》的女主角程曼又想着要不要把凌凇片场“欺负”自己的照片发出去了,毕竟在她看来自己成为这部电视剧的女主角,真正的任务就是被韩总派来给凌凇找不痛快的。   万万没想到,来了个大人物到剧组探班,那就是赤城影业董事长的千金陈浅。   这让程曼摸不着头脑,赤城影业好像对这部电视剧没有投资啊?   然而陈浅已经穿着某品牌的高定,戴着酷帅的墨镜,非常有气场地来了,还送来了不少剧组需要用但还没来得及采购的东西。   姜怀远并没有放下拍摄进度去招待对方,整个剧组运作如常。   就在程曼觉得姜怀远这是不通人情世故,没给陈大小姐一点颜面的时候,赵云疏竟然亲自过来了,和陈浅在旁边聊得特别投机,时不时就听见陈浅爽朗的笑声。   这也让大家猜测陈浅到底是来干什么的?莫不是赤城影业要对《醉仙台》追加投资?   赤城影业的宣发能力可是超强的,如果有他们的投资可想而知铺天盖地的宣传,在业内的评估都能上好几个档次。   如果真是这样,程曼有些犹豫了,本来觉得自己拿了片酬,片子最后怎样无所谓了。   但现在看来,说不定能一炮而红升咖位,真的要搞凌凇吗?万一让观众反感没了收视率,对自己也没有好处啊。   拍摄的间隙,赵云疏喊了凌凇过来跟陈浅打招呼,两人其实也没说什么,陈浅就侧了侧脸,凌凇的身边就多了一个助理和一个专属化妆师。助理安排起凌凇的事情有条不紊非常专业,而那个化妆师则立刻跟在剧组化妆师的身边学习化妆风格,很快就上手了。   关键是这位化妆师水平很高,不过五分钟的补妆,就让凌凇的眉眼在荧幕上更加突出,帅出新高度,看得副导演都说很想给凌凇重新补拍怼脸镜头了。   程曼和她的经纪人被这波操作给镇住了。   “怎么回事啊?陈大小姐……这是专程来给凌凇送温暖的吗?”   实在闹不清楚情况,程曼他们又不敢针对凌凇了。   直到姜若棠和陆归帆都回了晟市,两人都报班一起考驾照一周了,娱乐圈忽然出了一个新消息,那就是鸿天博睿的齐家联合好几个娱乐圈大佬,成立了一个新的公司——聚星传媒。   光看公开的股东,就知道这个公司的资源必然雄厚,各方翘首以待,想着聚星传媒应该会挖一些大腕艺人,或者顶流,没想到第一个被签约的竟然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十八线龙套——凌凇。   所有人都在好奇,凌凇有什么本事?   陈浅签下凌凇之后,那是不惜血本地为他宣传,把他曾经演过的各种龙套和角色全部剪辑了出来,什么阴鸷反派、炮灰男配、只有一句台词就领盒饭的士兵……   然后广大网友们忽然发现,诶,这个演员竟然什么都演过?而且还演什么像什么,哪怕只是被镜头晃过,都情绪到位,细节处体现演技和实力。   更不用说怼脸镜头,就是妆容再土、再素颜,也架不住凌凇这人的五官太出众,惹得网民热议,大家对凌凇“远去的美好回忆再度复活”。   [我记得凌凇!他在校园剧里演过女主的哥哥,当时还小红了一把!特别帅,笑起来干净又温柔!]   [他是我初中时代的梦中亲哥!]   [这哥们儿演过一个亡国君的宦官,当时我就跟老婆说他演得贼好有前途,谁知道后面几年都看不到了!]   [哇,什么样的角色都能演,就连龙套都演得那么认真!]   [沧海遗珠啊,竟然被聚星给发现了,忽然对这个公司好感度加倍!]   ……   此时的《醉仙台》还没有杀青,陈浅明明是在为凌凇做宣传,却连带着让《醉仙台》也得到了一波关注。   而身为女主角的程曼再一次万分庆幸自己黑凌凇的通稿没有发出去,否则现在不但被群嘲,还得被陈浅收拾,以后更加不要想和聚星这样的经纪公司合作了。   之后就连拍戏,她都认真了不少,就连剧组其他工作人员都能感觉到男女主角之间的对手戏效率上升,一到两条就过的次数越来越多,这也让拍戏的进度加快了不少。   姜怀远抱着胳膊说:“果然,只要严格要求和指导,程曼的演技也是能进步神速的。”   过来给姜怀远探班的赵云疏听到这话,用力摁了一下眼角,“难道不是因为她知道这部剧的话题度是因为凌凇起来的,她不想失去红的机会吗?”   有人欢喜,自然有人怒火中烧。   韩铭从看到凌凇的签约消息开始,脸色就黑得可以。   就连秘书进来送咖啡,碟子和杯子之间发出了些许声响,韩铭投射过来的视线都让秘书腿软。   等到秘书离开,韩铭实在忍不住,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盟友秦湛潮。   “聚星到底是怎么回事?整个娱乐圈都知道谁签约凌凇谁就是和策风影业作对,但他们偏偏第一个就签约凌凇?这是故意来打我的脸吗?这到底是齐家还是陈家的意思?”   电话那端的秦湛潮开口道:“其实我和齐延锋还有陈浅都不熟悉,但我家老爷子一直主张和他们搞好关系,不要为敌。他们搞这个经纪公司明显是要培养自己派系的艺人。选择凌凇,估计只是因为他在《醉仙台》里的扮相很不错,再加上姜怀远对他称赞有加,他们想提前预订一个流量吧。而且这都好几年了,谁能想到你还没放下跟凌凇的恩怨呢?”   韩铭看似面无表情,却像是个阴沉气场制造机器。   他以为自己对凌凇的打压已经快要将这个人逼入极限,想着再过不久他就要向自己屈服,但万万没有想到聚星传媒忽然给了他一条通天梯,而自己之前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他的助理进来送文件,只能安慰道:“老板,其实你也知道凌凇的性格——油盐不进、眼高于顶。他是长了个好皮相,难道聚星就不会要求他去酒局?不会要求他演一些垃圾剧本?不会让他去陪大佬?到时候,他还不得把桌子掀翻?”   听到这里,韩铭的表情舒缓了许多。   他冷哼了一声:“齐延锋也好,陈浅也罢,都不是好相处的。再加上那个穆闲清,什么时候断过情人?凌凇以为找到了新靠山,他怎么知道不是更黑更深的泥潭?”   然而他口中更深更黑的泥潭已经给他拿下了好几个品质剧的男二或者男三了,关键是还给凌凇选择的机会。   凌凇听完助理的介绍之后,发现公司是真的很为他着想,找来的剧本虽然角色出场不一定多,但都是故事扎实、人设立体的类型。   “这些……我能自己选?”凌凇有些怀疑地看向自己的助理。   助理点头如捣蒜,“当然啊,这几个角色有的档期重叠了,陈总的意思是只能看你更喜欢哪个角色了。”   凌凇又问:“这些角色……都很重要,陈总有说要我去陪着投资方或者制片人喝酒吗?”   小助理再次摇头,笑嘻嘻地说:“陈总说了,你是演员,最重要就是演戏,演好了才能给股东们赚钱。喝酒也好,谈合作条件也罢,都有专人负责。”   凌凇虽然早就做好了自己掉进另一个深渊的准备,但听着小助理说的这番话,心脏还是一阵触动。   他忽然想到,这一切的起源好像都是姜若棠。   这一次,他不再犹豫,拿出手机,点开了姜若棠的头像,发了一句很短但是很认真的语音信息。   [谢谢你,姜总。]   小助理有些好奇,心想姜总是哪位啊?   此时的姜若棠正和陆归帆在驾校的训练场里,准备好了练车了。   虽然他们报的VIP教学,整辆车上的学员只有姜若棠和陆归帆。   教练刚把车开过来,下了车,跟他们打了一下招呼,笑着说没想到这次教的是两个这么帅的帅哥,喊他俩上车。   陆归帆先去了驾驶席,姜若棠没想太多就坐进了副驾驶的位置,还非常守规矩地系上了安全带。   想着就能近距离欣赏陆归帆开车的样子了,姜若棠的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教练无奈地倚着车窗,垂眼看着姜若棠说:“小帅哥,你是要教他开车吗?”   姜若棠这才意识到副驾驶是教练的啊!   真的是太囧了,低着头,迅速打开了车门,姜若棠老老实实地坐到了后排去。   陆归帆抬起头,从后视镜里看到姜若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看来自己得早点拿到驾照了,这样才能早日让姜若棠坐上自己的副驾驶。   如果是上辈子,姜若棠还会把陆归帆当成理论派。   但这一世,他见识到了陆归帆的实操能力,这家伙不仅仅学代码、学剪辑都快得惊人,就连学开车也上手得也很快,而且还挺平稳,教练一顿夸。   等到了姜若棠的时候,本身就会开车的姜若棠信心满满地坐上了驾驶席,摸上了被陆归帆握了许久的方向盘,谁知道光是绕行障碍物就跟姜若棠想的不大一样?   “打死!打死!我叫你打死!”   姜若棠被教练吵得耳膜都要穿孔了,心想我不是正在打死吗?   “你要我打死什么?”   “你打死我吧!”教练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谁知道姜若棠一个用力,把方向盘上的皮套都给拽裂了下来。   教练看着姜若棠,老半天说出一句:“帅哥,看着斯斯文文的,力气还挺大。”   姜若棠咽了咽口水:“我赔你吧……”   “不用,你带回去做纪念吧。”   谁要这个东西做纪念啊!   就这样学习了一整个下午之后,姜若棠就像霜打的茄子,又困又累,蹲在驾校门外像极了了等着跑龙套发盒饭的群演。   陆归帆去一旁的小超市买了盒冰淇淋,蹲在了姜若棠的旁边,递给了他。   “你肯定能拿到驾照的。”   姜若棠听着这个安慰,顿了一下,他当然知道自己肯定能拿到驾照啊,上辈子他开车开得飞起,赶通告、躲狗仔,厉害着呢!怎么听陆归帆这安慰,他是在怀疑自己并不能拿到驾照吧?   吃了一口冰淇淋,姜若棠很快就释然了。   他现在不是任何人的马仔,不需要再火急火燎地赶时间,就算需要,那也是男朋友的事吧?   姜若棠拍了拍陆归帆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秋名山车神。”   “嗯?”陆归帆一脸懵。   秋名山在哪里?   庆幸地是在出发去大学报道的前一天,两人都拿到了驾照,两人在回家的路上脑袋就凑在一起盘算着买一辆什么样的车。   前排的小高一边手握方向盘一边叹息,“感觉我就要失业了呢。”   他们商量来商量去的,最后还是想买个SUV,三排座位,这样聚会之后还能送其他朋友回家,如果东西太多了也不会放不下。   当然,姜若棠考虑的是SUV活动空间大,陆归帆的腿那么长,得有足够的空间才能伸展开不是?   他只在心里嘻嘻,但陆归帆的目光却瞥了过来。   “你又在想什么了?”   姜若棠一脸正经地回答:“车的性能。”   陆归帆很轻地笑了一声,仿佛再说:我信你个鬼。   “你们才刚拿到驾照就买SUV啊?开得来吗?”小高担忧地说。   陆归帆笑道:“小高哥,正好你在,要不然让我上路开会儿,你在旁边看着。”   小高当然乐意:“行啊,我找地方靠边,换你来。”   没想到陆归帆开车四平八稳,很多新手的毛病,比如视野太窄、刹车和启动都太突然之类的,陆归帆都没有,流畅丝滑地一路开到了姜若棠家门口,顺带表演了一把倒车入库。   小高拍了拍胸口道:“我对你俩放心了。”   姜若棠不爽了:“小高哥,我还没开车给你看呢,你怎么就放心了?”   小高理所当然地说:“你俩在一块儿,想都不用想肯定是小陆开车。他开得好,那你基本在旁边睡觉了。”   姜若棠心想,我是不是还要代替陆归帆谢谢你的肯定嘞?   因为明天就要出发去首都了,姜若棠和赵长烽的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放在玄关边,明天就能直接推出去,其他东西打包好,直接快递发去学校,报到之后签收就行。   《醉仙台》还没有杀青,姜怀远身为导演当然没办法请假离开,他只能给姜若棠打了个视频电话,眼泪纵横地说自己的儿子读大学,还是去首都,他竟然没能相送。   姜怀远的眼睛都哭得亮晶晶的,旁边的副导演都一边给他递纸巾,一边安慰他。   镜头后方的背景里还能看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凌凇,有什么能让魔鬼导演姜怀远化身哭包?   姜若棠的心里涌起万分不舍,百感交集地开始落泪。   毕竟上辈子,姜怀远甚至没有看到姜若棠高考。   最后是赵云疏受不了了,拿过了姜若棠的手机对姜怀远说:“有我这个妈送两个孩子过去,你别瞎担心。等剧杀青了,我陪你去首都玩几天,保准让儿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姜若棠刚擦完眼泪,就被赵云疏给逗笑了。   而那边姜怀远就像忽然关了水龙头一样,不哭了。   明明即将离开生活了许多年的家,这一晚姜若棠睡得很舒坦。   他的人生即将告别十八岁的青春,迈向另一个更高更远的世界。   还有很多的未知,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等待他去经历和探索。   第二天的下午,他们就抵达了首都,虽然晟市也是一线大型城市,经济规模不逊于首都,但是论文化氛围和历史感,还得是首都。   姜怀远也有不少在首都的朋友,特地派了车来机场接他们。   就这样姜若棠和陆归帆坐在第二排,赵长烽一个人坐在最后一排,想起之前自己来试训的时候,对于这种历史与现代交织的气氛很新奇,呆了一个多月之后再看,已经见怪不怪了。   姜若棠上辈子来这里很多次了,陆归帆则是参加奥赛决赛的时候也来过。   他们没有太多的新奇感,反倒是那些有名的餐厅、商业街的入口比较吸引他们的注意,叽叽喳喳讨论起来。   赵云疏都觉得好笑:“这几个孩子啊,还没见到自己的寝室呢,就已经盘算起聚在一起吃什么了!怪不得都说什么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呢!”   他们几个商量了一下,都说先去给姜若棠办手续,于是第一个目的地是首都美院。   美院的校园建筑物比赵长烽想象的要老旧,很多外墙都是红砖砌出来的,有的遍布爬山虎,氛围感十足。   校内绿茵成片,还有不少知名校友的雕塑和作品,惹得赵长烽停下来看。   “姜若棠,以后你的雕塑会不会也立在这里,类似荣誉校友之类的?”   “还是不要了,这些雕塑都不好看。”姜若棠摇了摇头。   跟在后面的陆归帆很轻地笑了,荣誉校友和好看相比,姜若棠选择后者。   在家人和陆归帆的陪同下办理了入学手续,姜若棠领了教学资料和课程安排之后就是去寝室。   一边搬东西上楼,赵长烽一边说:“你可得做好心理准备,这里的寝室都特别小,就像火车软卧车厢拼在一起。”   “不至于吧?”姜若棠觉得赵长烽肯定是夸张了。   陆归帆淡淡地说了一声:“挤也没关系的。”   “是啊,能来这里读大学已经很高兴了。”   姜若棠刚说完,陆归帆靠在他耳边,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说:“过几天我就去收房,拿到钥匙了就给你送过来。”   这样姜若棠就能有宽敞的生活空间,还能和陆归帆在一起,想想就期待得心脏砰砰跳,确实……寝室挤不挤的压根不重要!   寝室在五楼,还好有电梯,不然这么些行李肯定得搬得满头汗。   出了电梯门,姜若棠顺着门牌上的号码找到了自己的寝室,刚要拿出钥匙打开门锁,就听见里面隐隐传来聊天的声音。   “听说了吗?我们这一届有个特别牛逼的人物,傅春石‘后浪’大赛的冠军!还没上大学,没任何大师收为门生就已经拿到这么高规格比赛的冠军了!”   “呵呵,那我还跟你们说个消息,这人的老爸是知名的导演!你就想想看,人家的人脉跟我们这些人能是一样的吗?”   “崔河……话也不能这么说吧?导演和书画艺术还是有界限的,还能请动傅春石老爷子亲自点评?”   姜若棠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成为新室友的话题人物。   但他也能理解,毕竟考上首都美院只是第一步,这条路会不断将人刷下来,有的人甚至还没有毕业就知道自己在艺术道路上不会有什么成就了。所以像他这样开局就已经赢了的,注定会被人羡慕甚至嫉妒。   跟在身后的赵长烽看姜若棠停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忍不住上前,替他把门锁拧开。   “干嘛呢?开个门都磨磨唧唧的!”   那一瞬间,寝室里安静了下来,正在聊天的三人用惊诧的目光看着走进来的赵长烽,那种压迫感……   这家伙暑假又长了,逼近两米的身高,一身紧硕流畅的肌肉线条,跟寝室里的三个美术生相比,有种成年人和小学生对视的既视感。   赵长烽爽朗一笑,“你们好啊!我哥也被分在这个寝室,我们是来送他的,顺带给他整理整理东西!”   那三个人赶紧打了招呼,互相介绍了一下名字,然后寒暄几句。   毕竟是男生寝室,赵云疏站在门口看了看条件就退回门外,不得不说赵长烽的比喻没有错……确实有种软卧车厢既视感。   虽然是四人间,但床下空间挤得满满的,书桌、衣柜、书架就像折叠空间一样,感觉坐进去之后也就能转个身了,中间的过道很窄,大概就八十公分的样子,还好有个小阳台,采光还行。   赵长烽和陆归帆进去之后,整个寝室就显得更小了。   这几个孩子的家庭条件看着都不差,赵云疏估摸着等适应了课业,估计不会留在寝室住了。   陆归帆拍了拍姜若棠的肩膀,让他留在下铺收拾衣柜,他带着寝具去上铺给他铺床。   赵长烽戳了一下姜若棠的肩膀,小声说:“不能就我在这儿唱戏啊,你也跟你室友自我介绍一下啊。”   姜若棠礼貌地笑了一下说:“大家好,我叫姜若棠,从晟市来的。”   其中一个室友低下头,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然后拿出手机搜索。   “啊……哦……”   “你好,你好……上面铺床的也是你的兄弟?”   姜若棠正要开口,心想这会儿就说是“男朋友”,室友如果介意,他大不了就搬出去,但是赵长烽要是咋呼起来,现场可就尴尬了。   还好赵长烽先一步开口了:“哦!上铺那位?我们哥们儿啊!还是我们的省状元呢!”   “省状元?”   三人齐刷刷仰头,看向陆归帆的目光里带了几分佩服。   “省状元……那你是……首都科技大学的吗?”   毕竟首都科技大学号称状元收割机。   陆归帆还没开口呢,赵长烽又开始吹了:“对啊!他身上已经有好几个专利了,大洋彼岸的研究团队有解决不了的事情都得靠他呢!”   那种敬佩好像又多了几分。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也许会有人说赵长烽是不是在给朋友吹牛。   但这里是首都,人才济济,省状元的聚集地,但是已经有专利在身的省状元却真的凤毛麟角了。   陆归帆铺被子的动作很快,瞥了赵长烽一眼,好笑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首科大的了?”   “我跟你那个比不了啊,我这是体育特长生啊。”   其中一个叫丁冰的室友惊讶道:“能靠体育特长进首科大,这得是奥运冠军吧?你是哪个项目啊?”   听声音,姜若棠辨别出来了,丁冰是他们仨聊天时候说了公道话的那个。   “篮……篮球……”赵长烽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丁冰凑过来说:“怪不得你身形这么高大!胳膊和腿都这么长!能被首都科技大学录取,你以后多半能进职业男篮!”   “谢……谢谢……”   赵长烽忽然想起这可是姜若棠的寝室,他怎么差点忘了给姜若棠长脸呢?   “我哥也不赖啊!他有参加那个傅春石的画展比赛,还拿了新锐冠军呢!”   不提那个奖还好,一提起来,姜若棠都为自己未来的室友感觉到尴尬。   那个正在查手机的忽然抬头,“所以你……你就是姜怀远……姜导的儿子?”   听声音,就是那位怀疑他拿奖是靠父亲背景的崔河。   “是。”姜若棠微微点了点头。   他们几个尴尬又迅速地彼此交换眼神,不确定他们聊起姜若棠的时候是不是被他听见了。   姜若棠也懒得和他们分辨,因为人和人的相处,在不熟悉之前总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想象、揣测、还有评价。   “还有那个亚洲新星大赏,我哥也有作品入围呢!”   姜若棠扯了赵长烽一下,这家伙是不知道低调俩字是怎么写吗?   崔河抬了抬下巴,“哦,入围了啊!”   那声音可不像夸奖,更像是一种奚落。   “入围的作品应该有上千幅吧?毕竟整个亚洲呢。”   意思是没啥了不起的。   丁冰赶紧开口道:“能入围也很强啊,哪像我,连资格都没有。”   崔河一副安慰的语气道:“人家肯定是从小被家里花大力气培养的,那代价和人脉肯定是我们一般人比不了的。”   站在椅子上给姜若棠套枕头的陆归帆眉头蹙起,他对于别人议论自己从不在意,但关于姜若棠的事情就会很敏感。   “也不能这么说,据我所知姜导一直忙于拍摄,对若棠是放养的状态。傅春石先生评价若棠,就是夸他的情绪在画面上展现自然,没有被学院派的技法支配,有自己的性格。”   听到陆归帆这么说,姜若棠地心里顿时觉得更甜了。   赵长烽似乎也感觉到了那个崔河话里有话,让人不舒服,干脆化身哥吹,满嘴“我哥”如何如何,自然流露的崇拜和自豪,仿佛姜若棠的作品在欧洲展出、姜若棠得到收藏家的青睐,都是他这个异父异母弟弟的成就。   吹得那三个人都呆住了。   丁冰是个实诚人,觉得自己的室友里有这么能耐的人还挺幸运的。   吕安的表情就像在听故事一样,等着赵长烽的下回分解。   至于那个崔河,附和着赵长烽夸了几句,笑着对姜若棠说:“那就还请姜大师看在同寝的份上,以后要带我们飞啊!”   只是这夸奖有几分真实,那就见仁见智了。   就在这个时候,寝室的门被敲响了,一位戴着眼镜穿着Polo衫的男人站在门外,满面笑容地看着他们,“哟,看这寝室挺热闹的,都到齐了?”   崔河立刻起身,笑着走向对方,“张主任,我们寝室四个人都到齐了!您是特地来视察新生寝室情况的吗?真是辛苦了啊!”   听崔河说话这调调,领导们应该会很喜欢。   张主任笑着点了点头,“哪位是姜若棠同学啊?”   冷不丁被张主任点名,姜若棠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我是……我是姜若棠。”   张主任走过来,握住了姜若棠的双手:“姜若棠同学,恭喜你啊!”   “恭喜我?什么?”   因为考上首都美院吗?可是整个寝室里都是啊。   “当然是关于亚洲新星大赏啊!听说有不少国际评委对你那幅《背影》赞誉有加!评价相当高啊!你这一举拿下超新星,是为国争光啊!”   听着张主任的话,姜若棠更懵了。   “我?超新星?什么时候啊?”   “你不知道?我们有关注亚洲新星大赏的官网,今天早上公布了结果,他们没有通知你吗?”   姜若棠把手机拿了出来,有条信息,是画室梁老师发给他的,就是告诉他获奖消息。   还有穆闲清发来的信息,也在恭喜他。   只不过自己在飞机上,这些消息都没有接到。   “这是真的吗?”姜若棠还有些怀疑,他根本没有想过自己能得奖,完全是重在参与的心态。   陆归帆也拿着手机在查获奖信息,中文官方网站打开很慢,但一打开,最显眼的就是那幅《背影》,也是陆归帆自己的背影。   “是真的。”陆归帆回答。   张主任走过来对姜若棠说:“学校这边也想和你商量一下,等到你的那幅画返回,能不能在学校的美术馆里展出?这也是我们学校的骄傲啊。我过来看看,也是邀请你参加学校的专项讨论会,一定会保障你的权利还有画的安全。”   姜若棠呆呆地点了点头。 第104章 小甜果的转型   张主任满意地笑着,“那就不打扰你收拾东西了,有什么需要尽管跟系里说。”   接着就是张主任在寝室门口和赵云疏握手,说他们夫妇培养了这么出色的孩子。   良久,寝室里丁冰忽然开口道:“姜若棠……亚洲新星大赏……那可是亚洲范围内的艺术奖项啊,你已经是个知名画家了吧?”   陆归帆笑着用指尖在姜若棠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不用羡慕别人,你已然成就斐然。”   姜若棠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好意思起来。   另一位室友吕安小声自言自语道:“姜导演的手再长,也伸不到亚洲级别的画展上吧。”   崔河本来就尴尬,对方这么自言自语,仿佛戳在他的膝盖上,让他耳根子都红了。   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姜若棠就说下一站首都科技大学,他要去看看陆归帆和赵长烽的寝室。   等到他们离开了,房间里剩下的三位室友依然很尴尬。   吕安再次直言直语,“我赌五毛钱,姜若棠在寝室门外应该是听到了我们在讨论他。”   “听到就听到了,我们又没说什么。”崔河心里很虚,只剩嘴硬。   丁冰叹了一口气道:“本来因为姜若棠的家境好,你就怀疑人家拿奖是不是父亲的关系,就是一种很不尊重人的猜测。我这人吧……喜欢画画,但却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天赋,要不是文化分够高外加校考的时候超常发挥,我也是考不上来的。所以我不会嫉妒姜若棠,相反我挺庆幸能和这样的天才一起学习。”   吕安也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说不定多和姜若棠接触一下,我们也能摸到一些门道呢?”   “知道了,知道了。”崔河也知道自己失言了,回想起来他也觉得自己像只酸鸡。   大学报到之后,就是军训了。   军训地点不在本校,而是在郊区一个教育基地,一个房间十几个男生,洗澡水也不富裕,房间里的味道让姜若棠差点原地投胎。   九月的太阳依旧狠毒,晒得姜若棠涂多少防晒霜都没用,脖子上的汗水都流成了白色,去抢饭的时候也没有了力气,他蔫蔫地扒着白饭,直到有人把一碗猪肉炖粉条放在了他的面前。   “没胃口也得吃点肉,不然下午更没有力气了。”   姜若棠撑着筷子抬起头,发现竟然是崔河。   这家伙放下那碗肉就走了,姜若棠垂下眼笑了笑,他知道这是崔河的道歉和示好,只是这人嘴硬脸薄,不可能开口说对不起,至少给他抢了一碗肉。   晚上七点到八点是自由活动时间,同学们可以在操场上散散步,姜若棠自然是迫不及待要给陆归帆打电话。   习惯了每天都和他待在一起,可是自从军训之后,姜若棠就连陆归帆的脸都没见过了,心里面空落落的。   “喂,若棠?”陆归帆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姜若棠的心一下子就软了,特别想趴在对方的背上,闻他颈间的味道。   “今天我后颈都晒红了,刚去基地的医务室开了药膏。好多人都被晒伤了,领药膏都得排队。”   电话那端的陆归帆没有说话,但他很长地叹了一口气。   “站完军姿,还要在地上练习匍匐前进,我膝盖都青了。下午还有负重拉练,我手臂都在发抖,筷子都拿不住。”   “若棠……”陆归帆开了口,但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你心疼了没?”   “很心疼。”   “你心疼,那我就舒坦了。”姜若棠又坏坏地笑了起来,可惜对方看不见。   如果是他俩一起军训,就是在泥潭子里打滚,姜若棠都会觉得开心。   据说,赵长烽在军训的时候出尽了风头,本来就个子高,运动生很灵活,各种攀爬障碍游刃有余,教官特别爱和他一起打篮球,还带着他去打靶,总而言之就是车见车载,花见花开,马桶见他都翻盖。   姜若棠被逗得咯咯笑。   “好想看你穿迷彩服的样子。”姜若棠开口道。   “高中军训的时候,你不是见过了吗?”   “不记得什么样子了。”   姜若棠有点心虚,高一时候的陆归帆,又严肃又冷淡,自带冷场buff,根本不是自己的菜。   “你才不是不记得,你是压根不喜欢我。”陆归帆直接拆穿。   姜若棠摸了摸鼻尖,“可我现在很喜欢你啊。要不然你拍张穿迷彩服的照片给我欣赏一下?”   “好啊。”陆归帆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笑。   “等等,你别自己拍……你……你身边有擅长拍照的女同学吗?让她帮你拍。”   姜若棠已经在脑补陆归帆拿着手机咔嚓咔嚓乱拍,明明是个帅哥,非要把自己拍成五短身材。   陆归帆又轻轻地笑了,手机里传来的电波颤动让姜若棠的心头酥酥麻麻的。   “不用找人拍,学校新闻社的拍了,我发给你看。”   没过多久,几张照片就发了过来。   陆归帆挺拔的身姿,俊朗的五官和坚毅的表情真的是荷尔蒙满满。   特别他们也有匍匐前进这个项目,姜若棠对那张照片的点评让陆归帆耳朵都要发烫。   “哇,你的腰看起来好有劲儿,臀肌很有力量啊!”   “你又在胡说八道了。”   “我这是客观评价!”   等到晚上陆归帆躺在军训的寝室里,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呼噜声,想到的却是姜若棠说的话。   忽然发觉自己亏了,他把新闻社拍的照片都发给了姜若棠,姜若棠却什么都没给他,忍不住发了条信息:[你的照片呢?]   姜若棠:[等着,我发一张带劲的给你!]   紧接着一张图片发过来,那饱满的线条和阴影延伸出的隐秘感,让陆归帆的脑袋都差点宕机,紧接着就是心血无法控制地沸腾。   但是又过了一会儿,他发现那就是姜若棠的手,他蜷起手指,利用指缝之间的阴影拍出来的误导视觉的照片。   真的是太坏了。   坏到陆归帆想在他的脸颊上留下牙印。   等到军训之后,一向长得白净的姜若棠晒黑了好几度,肌肉线条也变得紧实了,回到寝室的第一天他就照了照镜子,感叹道:“我的下颌线可真帅。”   他换上军训前的T恤,竟然空了一些,看来自己是瘦了。   赵长烽找了个挺好吃的店聚餐,他们五人小组再次聚首,每个人都晒黑了一点,聊起了他们的军训经历。   “莎姐,太阳那么毒辣,你怎么一点都没晒黑?用的什么牌子的防晒霜?”姜若棠好奇地问。   简莎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大家才看到上面贴着一块纱布。   “我这可是双膝着地换来的!”   原来简莎在军训的第一天大家解散吃饭的时候,被身后猴急的校友推了一下,一个踉跄跪在了地上,被碎石划开了口子,缝了六针。都缝针了,那肯定不能再运动流汗避免感染了。   于是简莎就坐在食堂里,削了两周的土豆和洋葱。   “你们闻闻!闻闻我的双手,充满了洋葱的馨香!”简莎把自己的手伸到每一个人的面前。   大家忽然齐刷刷战术后仰,只有蔡寂躲闪不急,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   赵长烽看了看姜若棠道:“你倒是看着结实了挺多呢!”   “别提了,谁要是军姿站得不好、障碍物攀爬速度慢了、大半夜里集合没有穿戴整齐,都会被罚。要么罚引体向上,要么就罚俯卧撑……我这是被迫进行了健身,腹肌都变明显了!”   “我不信!我要看!你肯定吹牛!”赵长烽的脑袋立刻凑了过去,没心没肺地去掀姜若棠的T恤。   没想到另一侧的陆归帆忽然伸出胳膊,手掌稳稳扣在了姜若棠的小腹上,一阵来自掌心的温暖透过布传递向了姜若棠,引起一阵心悸,宛如涟漪一般扩散开来。   “这里有空调,会着凉的。”陆归帆说。   “又不是小孩子露肚脐就会着凉!”赵长烽又试着拽了一下,陆归帆纹丝不动,目光微凉地看向赵长烽。   虽说赵长烽天不怕地不怕,但自己能考上首科大,陆归帆功不可没,仿佛天生气场压制,赵长烽只能遗憾地收回了手,然后倔强地说:“你的腹肌肯定是假的!”   “随便咯,你高兴就好。”姜若棠怂了怂肩膀。   他和陆归帆太久没见了,趁着这个机会,面不改色地将手扣在了陆归帆的手背上,轻轻握了握。   反倒是餐桌对面的简莎怔了一下,缓缓露出一抹笑。   聚餐之后,大家都吃得肚皮圆滚滚,赵长烽又拽上蔡寂去网吧里当游戏双雄了。   简莎笑着说:“你俩陪我逛逛超市,当一下我的劳力?”   姜若棠刚想要问问看陆归帆有没有时间,没想到陆归帆直接点头道:“好啊,我们陪你。正好我也需要买一些日用品。”   买日用品?   姜若棠狐疑地看向陆归帆,明明送他去学校的那天,该买的东西都买了啊。   他们去了附近一家大型连锁超市,简莎推了一辆车,没想到陆归帆竟然推了另一辆,还朝着姜若棠抬了抬下巴,意思是帮女士推车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姜若棠陪着简莎选了零食和水果,等到了日用品区的时候,姜若棠发现陆归帆竟然去了床品区,在那里看各种四件套还有枕头。   “干什么呢?”姜若棠好奇地凑过去问。   “这几套都是纯棉的,尺寸我也确认过了,你喜欢栗子色的吧?”陆归帆问。   姜若棠呆呆地点了点头,就看见陆归帆把四件套放进了推车里。   “枕头呢?你喜欢这种蓬松柔软的,还是乳胶的对颈部有支撑的?”   “有支撑感的……”   姜若棠还是不明白陆归帆怎么好端端买起寝具了?难道是为了自己去他的寝室过夜做准备?   但是陆归帆的寝室应该是不让留宿的,而且床还很窄,一起睡的话……自己得趴在陆归帆的身上了吧?   这么想想,也很不错?   看着姜若棠发呆的样子,不知道又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内容,虽然陆归帆也很想知道,但可惜没办法钻进姜若棠的脑子里。   “再买两个靠枕吧。”陆归帆轻轻扣着姜若棠的后颈,把他往前推了推。   这让姜若棠愈发觉得奇怪了,寝室里放俩靠枕?空间不够啊……   到了日用品区,陆归帆竟然还看起了漱口杯,拿着一对蓝色塑料的问姜若棠:“这个可以吗?”   姜若棠知道陆归帆是实用主义者,但是这也实用得毫无美感吧……   没想到简莎直接替姜若棠反对:“不要——一点都不萌!”   说完,简莎拿起一对可以拼在一起的口杯,左边是“每天爱你多一点”,右边是“每天快乐多一点”,“这个多好,适合你们!”   陆归帆和姜若棠都怔住了,莎姐是在磕CP,还是看出来了?   “这是alpha和Omega的设定吗?”姜若棠问。   简莎将那对杯子放在自己的推车里,理所当然地说:“这是姜若棠和陆归帆的设定!我这个月稿费多,买对杯子送你们啦!”   姜若棠和陆归帆相视一笑。   看来,他们得到莎姐的祝福了。   拎着大包小包把莎姐的东西送到了她宿舍门口,距离那栋楼还有几十米,卫生纸洗手液还有一箱牛奶,这些怎么想都不是简莎能自己搬进去的。   陆归帆和姜若棠来到宿管门口,给对方看了自己的学生证,登记了来访信息,然后把简莎买的东西都给她送货上门。   等他俩走了,简莎的室友围上来八卦。   “莎莎!快说说那俩帅哥是什么人?对你可真好啊,哪一个是你男朋友?”   “还是说他爱着你,你又爱着他?”   简莎笑嘻嘻地回答:“事实上是他爱着他,他也爱着他。”   “什么?”   室友们被这一连串的“他”给闹晕乎了。   等他们来到了华文大学门外,上了那辆后备箱满满还在等着他们的出租车,陆归帆报出了一个小区名字。   姜若棠这才反应过来,喜出望外地看着陆归帆说:“房子拿到了?这么快?”   “还有些手续没办完,但钥匙已经被我了,我们可以去住了。”   说完,陆归帆就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把钥匙环戴在了姜若棠的手指上。   明明挺浪漫的,但陆归帆手收回的太快,一点都不给姜若棠体会的时间。   首都是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要在距离首都科技大学和美院都很近的地方买房子,自然贵且小,但房子里的装修却很有质感,看来前主人是个很有品味的人。   一系列家具和电器都很齐全,今天太阳很好,把新买的四件套赶紧洗了晒出去,晚上就干了。   姜若棠一间一间的房间参观起来,陆归帆选这个地方的时候,他只在视频里看过,但和亲自体会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书房就是陆归帆为他准备的画室,原本占据最中间的书桌被挪到了角落,中间彩光最好的部分被用来放静物。   “这里给你当画室,是不是小了点?”陆归帆的声音从姜若棠的身后传来。   “不小,一点都不小!我画画,你可以在书桌那里看书自习,我还可以画你!而且房间越小越好啊,这样我就能距离你近一点!”   陆归帆被他的话逗笑了。   “还差什么吗?”   “还差个软式沙发!你懂的,你看书累了,我画画累了,都能躺在沙发里睡觉!”   “好。”陆归帆点了点头。   姜若棠真的很喜欢这里,因为这是他和陆归帆的秘密基地,只属于他俩的地方。   晚餐没有大鱼大肉,陆归帆煮了个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姜若棠却吃的很香,低头呼噜呼噜吸面条的样子太过可爱。   他们一起把床铺好,姜若棠一边洗澡一边在浴室里唱歌,穿着陆归帆的睡衣,裤脚和袖子都挽起来,来到床边跳上去,来回滚了好几下,他蓬松的短发,好看的脖子还有因为没有晒到太阳而显得白皙的脚踝,都让一旁看着的陆归帆心绪涌动。   他们好久没有拥抱彼此了。   还在打滚的姜若棠感觉到床垫向下陷了一下,紧接着自己就被人拽过去,紧紧抱在怀里,克制之后仍然很用力的吻落在他的脸颊、下颌还有颈间,姜若棠还没有看清楚陆归帆的表情就被对方吻了个晕头转向。   姜若棠知道,这是因为陆归帆想他了。   十几天没有见面,陆归帆并不是在实验室里这种需要全神贯注的地方,军训还没有办法让他专心致志,所以他几乎每天都会想姜若棠,担心他军训之后会不会像第一次打羽毛球那样腰酸腿疼走不动路,训练基地的饭菜合不合他的胃口,和新室友、新同学相处的如何?   想的入神了,还被教官误会是他太累了,于是让全班都休息了。   只有陆归帆自己知道,他想要再累一点,这样也许就不会那么想姜若棠了。   眼看着姜若棠就要被陆归帆亲到无法呼吸,他用力敲了好几下对方的后背,陆归帆才恋恋不舍地和他分开看着姜若棠红着脸喘气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发。   “傻不傻啊,用鼻子呼吸就好啊。”   “你鼻梁那么高,压住我鼻子啦!”姜若棠不满地说。   “给我看看吧。”   “看……看什么啊……”姜若棠有些紧张地问。   “还能是什么啊?当然是传说中你锻炼出来的腹肌啊。”陆归帆好笑地隔着睡衣戳了戳姜若棠的腹部,“我来替赵长烽验证一下,看你有没有吹牛!”   “没有!让你看看,保准羡慕死你!”   提起这个,姜若棠充满了表现欲,毫不设防地晒起了自己的肚皮,结果被陆归帆偷袭,土崩瓦解,所有防御都崩溃。   “骗子!你这个骗子,说好了只是看腹肌呢?”   “我从没跟你说只是看腹肌啊。”   姜若棠真心怀疑陆归帆分开的这十几天是不是又去进修了,自己完全招架不住。   虽然陆家的巨轮想要入港,无奈试了好几次,港口太脆弱,泊船失败。   大概因为不甘心,在外海徘徊得太用力,掀起的海浪差点把港口都给淹掉。   姜若棠的脑袋埋在抱枕里,他忽然觉得陆归帆就是蓄谋已久,不然他怎么会把抱枕放在床头呢?   第一学期的学业还算轻松,主要都是艺术理论还有基础绘画和专业技法课程。   姜若棠闲时会带着室友去看赵长烽的篮球赛,或者和他们一起去写生,还有沉迷于蔡蔡设计的新游戏。   本以为陆归帆的大一都是基础理论课,不会有什么实验,但没想到陆归帆在教授那里都挺有名气,备受重用,成了导师团队里唯一的大一生。   这样一来,姜若棠有时候会连着好几天见不到陆归帆,但只要见着了,陆归帆就会全面升级,让姜若棠完全招架不住,陷落得没有反抗余地……没办法,姜若棠都期待起来了。   《醉仙台》的拍摄和后期制作在学期末全部完成了,也通过了有关部门的审查,本来想着一切顺利的话,在寒假就能和观众见面了。   但出乎姜怀远预料的是,麒麟视频和云枫视频的报价并不如意,各大卫视因为之前购买的仙侠剧收视率不佳,所以收紧了相关配额,这是整个剧组的心血,姜怀远又着急了起来。   这时候,网上莫名开始了对《醉仙台》的抹黑,什么场景山寨、剧情老套、男主角没有流量无法保证剧的收视率之类。赵云疏看了,立刻也联系了一些公关公司去应对,但收效甚微。   周六早晨,陆归帆和姜若棠睡了个懒觉,两人难得谁也不想起来,姜若棠趴在陆归帆的胸膛上玩手机,看到网上的那些消息,眉头蹙了起来。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的表情,感觉自己的小狐狸需要被顺毛,问道:“怎么了?”   “因为题材配额的原因,各大电视台暂时没有购买《醉仙台》的意思,然后麒麟视频和云枫视频就想坐地压价,网上还出现了不少黑《醉仙台》的通稿。”   这些问题对于姜若棠来说并不难解决,但只要想到姜怀远此时肯定很难过,而赵云疏也在忙着公关,姜若棠就会很不爽。   他父亲身为导演的态度和能力,姜若棠是再清楚不过了。   就连样片,姜若棠还带着陆归帆一起看过,顺带叫上了简莎和蔡寂当做“陪审团”。   简莎擅长把控故事的节奏,而蔡寂的特效审美也很在线。   他们都认为《醉仙台》真的很有爆款潜力,很想看全集。   电视台采购片子的束缚一向很多,毕竟暑期仙侠剧扎堆,可以说是你方唱罢我登场,对此上面还有下达了文件说要保持题材的百花齐放,不能为了追求热度而导致荧幕上的题材单一。   而各大电视台对上面的文件从来都是一刀切的理解,而电视台的年轻观众已经流向各类网上视频平台,那么现在电视台观众可能已经不是《醉仙台》的受众。   陆归帆静静地听着姜若棠描述现在的情况,虽然这不是自己的专业领域,但身为旁观者,他也是能看出一些门道的。   “电视台也不是完全没可能,但播放排期恐怕会很久,那样的话《醉仙台》就会压许久,到时候观众的期待度下降了,或者其他新的热点起来了,对《醉仙台》的收视率没有好处。但是这两个视频平台的态度就很可疑了——你父亲再怎么样也是业内很有名气的导演,观众对他的作品是有期待度的,对于经过他培养指导的演员也有滤镜,怎么会忽然对《醉仙台》压价?”   姜若棠解释道:“是因为《偶像请出列》。”   “那不是个综艺节目吗?和电视剧不是一个赛道啊。”   “我盲猜《偶像请出列》的各种营销费飞起,恐怕占据了麒麟视频不小的经费,但是它流量很高,为平台吸引了不少的付费用户和招商,所以麒麟视频的精力恐怕没有放在电视剧上。而且《偶像请出列》的制作方之一就是韩铭,他恐怕还没有放弃对凌凇的打压。”   “再加上你父亲在寰宇影视的股东大会上反对了对那个ALEN的影视投资,让秦湛潮感觉和姜家不是一路人,说不定他也想着给你父亲施压。他也是《偶像请出列》的制作方和投资方。”   “云枫视频也很好理解,它被《偶像请出列》冲击,流失了大批用户,据说连续两个季度报表都不怎么好看,一方面他们心里也蠢蠢欲动,想要和韩铭还有秦湛潮合作,搞一个类似的综艺节目来挽尊。另一方面,他们恐怕真的很想节约资金,只要《醉仙台》没有红过《偶像请出列》的可能性,他们都不想花大钱买。”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的眼睛问:“但现在的视频平台可不是只有麒麟和云枫啊?”   “对。可是在很多人的心里,小甜果是二次元聚集地,《醉仙台》在小甜果上不会有观众。”   “所以你打算怎样?”   “当然是趁机转型啊。我们的目标一直是综合性娱乐平台,这是个机会,正好把麒麟和云枫的电视剧用户吸过来,顺道培养自己用户的电视剧需求。”姜若棠撑着下巴思考了起来。   陆归帆向后靠着床头,这样的姜若棠让他想起简莎说的一句话——认真的男人魅力倍增。   姜若棠还是打了个电话安慰姜怀远,也跟赵云疏说了他会在小甜果这边想办法。   接着,姜若棠就起身,在衣柜里陆归帆的格子里翻来翻去。   “你要找什么呢?”陆归帆好笑地问。   “你的西装衬衫领带呢?借给我穿穿呗,一会儿我得和小甜果的股东开视频会议,总不能穿着睡衣或者圆领T恤吧?”姜若棠回过头来对陆归帆笑了笑。   大早上找男友衬衫,还挺勾人的。   “我来给你找,你去洗漱吧。”陆归帆轻轻勾起姜若棠的睡衣领口,颈窝的印记已经变成了淡色。   姜若棠打着哈欠进了洗手间,刷牙的时候就看到了自己领子下面好像有什么,捞起来看了看,他转身把脑袋弹出来,对着陆归帆说:“都说了叫你不要亲在这么显眼的地方!上次被丁冰他们看到了,都拿我打趣呢!”   “不能亲在显眼的地方……可是亲在不显眼的地方,不到一分钟你就不行了。”陆归帆的笑容真的超性感。   姜若棠在心里碎碎念,还好他不是皇帝,不然真的要“从此君王不早朝”了,而且还是被陆归帆这个道貌岸然的乱臣贼子给折腾的……   等自己洗漱好了,陆归帆也做了简单的早餐,鸡蛋牛肉三明治配蔬菜和牛奶。   姜若棠美滋滋喝了一口牛奶,上嘴唇就多了一圈白色的胡子,看得陆归帆又想笑了,站起来撑着桌面,快速弯腰低头,姜若棠只觉得自己上唇被什么嘬了一下,无奈道:“青天白日,陆归帆同学……你怎么天天都想亲?”   陆归帆笑而不语。   吃完了早饭,姜若棠就开始换衬衫西装。   陆归帆的袖口有些长,要卷上去,西装的肩膀也挺宽的,还好有镜头挡着,应该看不出来。   姜若棠坐在了画室那张书桌前,打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陆归帆就在不远处的懒人沙发上躺着看书,与其说是看书,不如说是从书页边可以很轻易地看到姜若棠。   他认真专业的样子是很迷人的,说话时候条理分明,意见相左的时候也会很有耐心地摆事实和数据来说服对方。   无论是齐晏泽还是陈淡其实也都感觉到了二次元市场的狭窄,需要尽快拓展向影视剧领域,否则当这批二次元用户长大了,下一批用户还不知道在哪里。   穆闲清也认为《醉仙台》虽然是仙侠剧,但有姜怀远这个名导演背书,观众是会有期待度的。而且小甜果上本来就有很多艺人的专栏,虽然这些艺人把小甜果当成宣传和粉丝活动的平台,但这些粉丝绝大多数都是电视剧受众,正好可以用《醉仙台》来检验一下转化率。   高程和数据分析那边计算了一下,《醉仙台》哪怕扑街了,也是他们可以承受的成本损失,高程也参加过这部剧的试看,只看了前三集,他就印象深刻,他和麒麟还有云枫的观点不同,对《醉仙台》的收视率非常看好。   合作伙伴们能和自己一个想法,让姜若棠感到非常的幸运。   陈淡那边的营销点子也很多,他直接提出了一个想法:“如果我们购买了《醉仙台》的播放权,决定定档在寒假的话,不妨开始前期的预热——用动态漫画的形式。把电视剧和二次元结合起来,既满足了小甜果初始用户的需要,又能让这批自身的二次元用户转向《醉仙台》。”   齐晏泽正经八百地说:“还有关于凌凇的宣传也要在站内搞起来——他长得很不错,精致却并不阴柔,很有漫画男主角的气质。   如果是其他长得难看又没演技的主角配上山寨特效和垃圾运镜,肯定会破坏动漫爱好者的想象。但这部剧无论是造型还是画面都很美,应该能打破次元壁垒。赶紧给凌凇也开通一下个人领域,陈淡的姐姐不是他的经纪人吗?以陈大小姐的能耐,一定会把他的领域搞得风生水起,直接吸一波流量!”   听到他的话,姜若棠忍不住笑了,感觉齐晏泽这些日子成长了不少。   自从陈淡忙起来了,齐晏泽就觉得和那些狐朋狗友天天打桌球、喝酒、赛车之类的挺没有意思,跟着陈淡去谈招商不说,还报了个什么MBA的班,学的可认真了。班上有些老总和企业精英,会跟齐晏泽聊起行业里的事情,让齐晏泽长了不少见识。   这场内部的会很顺利,只是姜若棠没想到开完会之后,会接到来自凌凇的电话。   “嗯?他怎么会打电话给我?误触?”   姜若棠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是接通了,喂了两声之后,对面很安静。   “还真是误触啊?那我挂了。”   姜若棠刚要按下通话结束,那边就响起了凌凇的声音。   “不是误触,小姜总……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而已。”   凌凇的声音依旧冷峻,曾经这种冷峻有种被全世界放弃的死感,但这一次,姜若棠听出了内疚的情绪。   “怎么了?”姜若棠向后靠着椅背,等待着凌凇的话。   “我想要知道,《醉仙台》是不是被我连累了,才会被麒麟和云枫压价?”   姜若棠怔了一下,心想真难得啊,凌凇还有自我怀疑的时候。 第105章 我为你骄傲   “你在现阶段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但这部剧播了之后,但愿你不会被名利冲昏头脑,还能维持本心。”姜若棠笑道。   “被名利冲昏头脑……”凌凇似乎并不相信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现在的情况,只是各大平台和影视公司因为各种利益的博弈而已,你不用想太多,而且有的平台单纯就是缺钱,主演是不是你都不妨碍他们抠搜。”   “抠搜”那俩字从姜若棠的嘴里说出来,有种莫名地喜感,把凌凇都给逗笑了。   老板都这么淡定,凌凇紧绷着的心也放平缓了下来,继续看起了送来的角色和剧本,而最让他感兴趣的莫过于《西窗诡话》,只是自己中意的角色恐怕会有很多人争抢,他可没时间陷入网上的是非之中,得仔细琢磨这个高冷书生的角色,全力在试镜中把角色争取下来,才是对姜若棠对自己赏识和信任的报答。   之后的几天,姜怀远独自在书房里玩忧郁。   离开了片场,他又没了魄力,长吁短叹的样子像极了小学生拿着三十分的成绩单不敢回家的样子。   直到小甜果那边正式过会,赵云疏接到了高程亲自打来的电话,得知了小甜果考虑购买《醉仙台》网络独家播放权的消息。   那一刻,颇有柳暗花明的欣喜感,真可谓是雪中送炭。   但赵云疏还是忍不住问:“高总,我还是想要确定一下,小甜果购买《醉仙台》是不是因为我们家的若棠?如果是这样大可不必,总台那边正在评估,只不过审核流程很长,多半要错过寒假档期,但这不是大事。”   高程笑道:“赵总想太多了。姜董从来都是公事公办,我们需要《醉仙台》这个题材来试着转型。所以我们会漫画和周边先行,为这个IP积攒口碑,累积观众。我们也知道在电台方面姜导的影响力很大,就算有政策影响,只要作品过硬,就算没有寒假档和暑期档,观众依然会被好作品吸引。所以我们只要网络独家播放,不妨碍你们的剧上星。请赵总报价。”   赵云疏听了,忽然回想起当初姜若棠来找自己,建议她买下《醉仙台》的版权,让他们夫妇自己拍,难不成……姜若棠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   他本来就看上了这个非常反套路的仙侠题材,未来好给小甜果的转型铺路,但这剧必须拍出质量和场面来,还有谁比自己爸爸的团队更靠谱呢?   挂电话的时候,高程的那句“上阵还需父子兵啊”佐证了赵云疏的猜想,心里的迷茫也一扫而空,变得轻松起来。   垂下眼,赵云疏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小子啊,走一步,都看到几百步之后了。他是会算卦吗?”   她来到了书房门口,敲了敲门,“怀远,我跟你说个事儿。”   姜怀远抬起眼来,那双眼睛里的落寞还挺让人心疼的,但此刻对于赵云疏来说,莫名有那么一丢丢好笑。   “怎么了?总台那边也黄了吗?”   “黄什么啊。是关于网络平台的——虽然麒麟视频和云枫视频态度模糊,但有另一个平台打算买我们这部电视剧的网络播放权,各方面条件都很优厚,就差我们的报价了。”   “还有网络平台?哪个?不会是乐心吧?那是个直播平台……不是带货就是跳舞,我们这部电视剧赚不到打赏的!”   赵云疏无奈地笑了一下,在心里揶揄:你这老小子该不会背着我去打赏了谁吧?   “是小甜果。”   “啊?”姜怀远半张着嘴,好几秒没缓过神来,“他们不是播动画片的吗?”   “他们也有明星领域,半数娱乐圈的艺人在上面开了专栏,在里面展示动态和搞宣发,所以本身有一群关注影视圈的用户,其实播放电视剧也有天然优势。他们现在要转型,二次元破壁,和三次元拥抱,我们这个剧很符合他们的需求。”   听到这里,姜怀远也沉静了下来,“你让我先了解了解这个平台。”   “行,你慢慢了解。”   小甜果毕竟是你儿子投资的产业,你这个当导演的爹对它的了解竟然还停留在“播动画片”上。   这天晚上姜怀远什么都没干,就在小甜果的世界里畅游,积极了解它的频道有哪些、各个互动社区、互动功能,甚至在站内搜索《醉仙台》,会出来一系列非常丰富的信息,它早就不是姜怀远印象中那个单纯播放动画片的平台了。   而且身为经纪人的陈浅效率也很高,在小甜果上给凌凇申请了个人领域,发了《醉仙台》的剧照,不少路人点开之后关注上了,说是剧照很仙,希望不是照骗,对这部剧有所期待。   让姜怀远更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在小甜果上竟然也有个人领域?   而且看起来有专业团队在运营,发了好些他拍摄《醉仙台》时指导演员台词和表演的片段,成熟稳重有魅力,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收获了二十几万的粉丝,比好些演员的粉丝都多。   小甜果的能量和话题度,不逊于大眼仔啊。   还有人留评论说“最帅导演”、“娱乐圈的匠心”、“影帝视后的终极导师”……   看着看着,姜怀远的嘴角忍不住翘了起来。   他忍不住端着电脑去找赵云疏,“云疏!云疏!我在小甜果上的个人领域是谁在运营啊?”   “还有谁?我们自己公司的团队啊。你签过授权委托的,不记得了?”赵云疏好笑地说。   毕竟是亲儿子打造的平台,亲爹还不得上去搞个专栏捧场?   “我不记得了,向来都是你叫我签什么,我就签什么。”   “那你怎么想?跟小甜果合作,还是继续等麒麟视频和云枫视频做决定?”   “我跟小甜果合作!我觉得我们的剧在小甜果上一定会有市场的!我们这个剧的题材本身就是非现实向的,充满想象力,再加上小甜果一直在吸引明星开专栏,本身就有大批对影视剧感兴趣的用户!”姜怀远深吸一口气,“与其被选择,不如主动出击!我选小甜果!”   “报价呢?”   姜怀远想了想,报了一个相对比较低的价格,对方有诚意,他觉得不妨让点利。   赵云疏笑了:“你再想想,这个报价低了。你是不知道小甜果的招商多强大,而且还投资了很多游戏,盈利能力远超你的想象。   外界都猜测它的实际收入不逊于麒麟视频。你不需要放低报价,被对方误会你看不起他们就不好了。”   姜怀远思考了片刻,又报了一个更加合理的价位。   “嗯,那我就按这个价位报过去。”   “小甜果的董事长好像是你的师兄吧?是不是应该请他还有他们的CEO高总吃个饭,以示感谢?”姜怀远问。   赵云疏愣了一下,心想反正林成栋也进去了,再不用担心姜怀远不小心把姜若棠的事业版图透露出去,被林成栋盯上吸血了。   后来又碰上秦家高价收了林成栋的股份,一跃成为董事长,所以姜若棠想要继续低调观察一下秦家,就没跟姜怀远聊这个事儿,毕竟姜怀远在秦老爷子面前藏不住秘密。   现在既然父子俩联手了,那当然要开诚布公。   赵云疏发了条信息给姜若棠:[小姜董,你的事业版图,我是不是该跟你爸爸好好炫耀一下了?]   姜若棠看着这条信息,他本来就有点羞涩,在爸爸面前说自己有哪些投资、有哪些公司,简直自吹自擂,实在烫嘴。   现在既然赵云疏愿意替他说,姜若棠当然求之不得了。如果姜怀远觉得自己被蒙在鼓里不高兴了,也有赵云疏先稳定他的情绪,自己再回去负荆请罪。   姜若棠:[好,拜托你啦。]   赵云疏瞥了一眼姜若棠的回复,好笑地跟姜怀远说:“我师兄郑华笙并不是真正的董事长,他只是代持股而已。”   “啊……这样啊……那可能不方便了是吧……”   “其实那个孩子你认识,从小被你看着长大。”赵云疏想着给点提示,姜怀远能不能自己想到。   “被我看着长大的?谁啊?”姜怀远心想自己认识的小辈里有这样投资眼光的吗?   难道是老秦家的秦湛潮?不不不,这孩子老早就出国留学了,自己也就逢年过节看他两眼,算不上“看着长大”。   别人家的孩子里,最熟悉的莫过于林鹿了……但这孩子被林成栋夫妻给带歪了,心思有些窄,做不了大事。   看着姜怀远一脸懵的样子,赵云疏继续给提示,“这孩子的外公是南洋华商,去世之后留了笔遗产给他。他就凭借这笔遗产,还有自己的眼光和魄力,投资了很多厉害的项目。”   “南洋的华商……”姜怀远若有所思。   他想起若棠的外公,就是南洋的华商。   “他有个耳根子很软的爹,交了一个不怎么地道的朋友。这孩子不敢让他爹知道自己投资一路飘红,怕被那位坏叔叔知道了,又想着像套空爸爸一样套空他的口袋,所以就一直守口如瓶。”   姜怀远蓦地想起了林成栋,虽然每次自己都会说不能放任林成栋剑走偏锋了,但每次只要林成栋一哀求,姜怀远好像就没有办法。   “他不但擅长投资,也是个天才画家,因为得意天下的少东家欣赏他的画,也欣赏他的投资理念,所以给了他的父母配额去投资翱翔科技,赚了一大笔钱。”   赵云疏说到这里,天才画家、得意天下的少东家、翱翔科技,这三个要素放在一起要是还想不到“这孩子”是谁,姜怀远就真的是个脑残了。   他直愣愣地抬起头,内心波涛汹涌,激动地充满期待,这感觉比高考放榜陪着儿子查成绩还要刺激。   “是……是若棠吗?”姜怀远的舌头都僵了。   赵云疏垂下眼,笑着点了点头。   “我儿子是小甜果的董事长?”姜怀远捂着胸口,怀疑自己在做梦。   现在的视频网站,可不就是麒麟、云枫还有小甜果三足鼎立吗?   一年不到的时间,力挽狂澜,让小甜果这个满身官司负债累累的视频网站快速崛起,这样的人竟然是自己的儿子?   “是啊,是啊。”赵云疏笑着点头,给予姜怀远肯定的答案。   “哈哈……哈哈哈……”姜怀远竟然原地傻笑了起来。   赵云疏决定再给他一点冲击。   “你儿子还是枭澜手机的大股东。”   “啊?什么?”   枭澜可是国产手机的实力派顶流。   姜怀远的嘴巴可以塞进鸡蛋了。   “澄江区不是要发展经济区吗,你儿子低价买了挺多鱼塘、工厂,他用这些跟得意天下的地产公司合作,预计五年之后能在那儿有一栋商业楼。没有意外的话,小甜果会搬进去。”   “……”   姜怀远忽然觉得自己的那点财产在儿子面前轻如鸿毛。   “哎呀,我差点忘记了,咱们公司里的小年轻不是都挺喜欢玩《梦幻泡泡》吗?”   “是……是啊……”   姜怀远没好意思说,自己也经常在洗手间里玩这个游戏上瘾到忘记出来。   “那个游戏的版权是蔡寂的,投资方是你儿子和穆闲清,今年预计营业收入肯能突破四千五百万。”赵云疏又说。   “他……他……怎么可以这样!”   姜怀远后知后觉地生气了。   “他怎样?”赵云疏反问。   “我是不是这个家里最后一个知道这些人?”   “好了,别生气了。年轻人都想要证明自己,不想要父母的束缚和庇荫,也担心你会批评他没把时间放在学习上,所以背着你偷偷干大事,然后给你一个惊喜。”赵云疏展开双臂,抱住姜怀远,“而且你也不是这个家最后一个知道的啊。长烽、小高还有娟姐他们都不知道啊。”   听到这里,姜怀远心里舒服了那么一点点。   赵云疏又道:“孩子独立有能力是一件好事,而且他做的事情,告诉你了,你也没有相关的经验能指导他和帮助他,你看他身边的朋友,穆闲清、戴鸣,高程,都是值得信赖的人,他从他们身上学到的东西会更多。虽然他的成功我们没有帮上忙,但他的成长绝对有我们的正面影响,这样就够了。”   姜怀远深吸一口气,他其实并不生气,也确实庆幸姜若棠没有把何老爷子留下的遗产告诉自己。   如果自己知道了,多半是会被林成栋察觉,到时候林成栋非要软磨硬泡,说什么小孩子哪里懂赚钱,还是应该交给他帮忙投资,他拿着何老爷子留下的遗产去搞那些不靠谱的投资,几乎可以想象被套空的画面,姜怀远的背脊都凉了一截。   “作为父亲,我还是不够有魄力啊。”姜怀远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有什么,我们每个人都在成长,都有自己擅长的领域,也有自己的优点和缺点,人无完人。也许你作为若棠的父亲,你的存在本身,就是他获得今日成就的动力啊。”   听到这里,姜怀远的眼睛又湿润了。   “我忽然觉得干劲满满!要拍更多更好的作品!下一部就是莎莎写的《西窗诡话》了吧?”   “是啊!”   “我要拍出一部神作来!”姜怀远坚定地看着赵云疏,“小甜果不是想转型,想扩大市场吗?如果《醉仙台》不行,那就《西窗诡话》,我就不信我姜怀远全力以赴,观众和用户们会不愿意去小甜果捧场!”   老实说,此时的姜若棠是很忐忑的,他担心姜怀远会难过自己瞒着他。   他趴在阳台上,甚至幻想自己手里有根烟,想要塞进嘴里抽一抽。   指尖忽然一暖,被人握在了手里。   姜若棠一抬头,就对上了陆归帆温和的眼眸。   “这世上毫无私心为你的成就喝彩的就是父母。”陆归帆道。   这句话,让姜若棠地心神沉静了下来,笑着问陆归帆:“那你为我的成就喝彩时,有什么私心?”   陆归帆捏着姜若棠的指尖,在自己的唇间咬了一下,“大概你心情好了,会更喜欢我一点?”   这时候,手机颤动了一下,是姜怀远发来的信息:[儿子,我为你骄傲!爸爸也会努力成为你前进的力量!]   那一刻,姜若棠的眼眶又烫又湿润。   他回了姜怀远一句语音:“爸爸,你一直都是我前进的力量啊!”   深吸一口气,姜若棠心想自己应该对姜怀远再坦诚一点,一边看着陆归帆的眼睛,一边对手机说:“爸,再跟传达一个喜报——我把陆归帆追到手了!”   陆归帆愣了一下,笑出声来,凑近了问:“你给我说清楚,到底谁追的谁?”   “我追的你啊。”姜若棠理所当然地说。   “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么不知道?”   “从我第一次问你题目开始啊。”姜若棠朝着陆归帆露出“你是不是傻”的表情。   “那个时候……”陆归帆愣住了,“我还以为你是真的好好学习呢。我真一直以为……是我先喜欢你的呢。”   姜若棠露出自信的表情来,“嘿嘿,关于这点我最有发言权——我从上辈子就喜欢你了!”   陆归帆笑着看向姜若棠,忽然一把将他扛了起来,朝着卧室走去。   “你干嘛啊!放我下来!”   “忽然心动的厉害——今天我要再试一试,能不能入港。”   江若棠的脸红得都要裂开了,“不可能的!有本事你把巨轮拆成小竹筏,不然绝对不可能入港!”   “原装的,不拆!”   而江怀远看到那条信息的时候整个震惊了,仰天感叹道:“我儿子真厉害,不但事业有成,连男神都能搞定!”   双方合同签订那叫效率火箭。   当天,小甜果就启动对《醉仙台》这个IP的漫画开发,签下了国内最知名的工作室和人气漫画家作为主笔,聘了许多助理来保证漫画制作精致并且高效,就连那些宏大的背景也丝毫不含糊地再现出来。   漫画一上线,就让用户们眼前一亮,人气倍增,随便一截图都是壁纸,就连满是娱乐圈八卦的大眼仔上都出现了大量漫画讨论。   陈浅立刻抓住机会对网友和观众们进行引导,让他们注意到凌凇在小甜果上的个人领域,翻到那些剧照和片段的时候,对剧版的兴趣也在直线上升。   从前都是动漫迷们高喊着不要影视化,因为很少有演员能贴近动漫里的形象和气质,非常毁动漫带来的美感。但凌凇站在云端纯澈而无欲地垂目回首,接着淡然一笑的样子,戳中了许多动漫迷的心,简直就是二次元男神照进现实里。   随着漫画连载直入佳境,小甜果的后台也收到不少用户建议引进《醉仙台》的剧版。   这样的意见越来越多,也让高程和整个管理层对寒假播放电视剧的效果感到乐观和充满期待。   距离放假越来越近,姜若棠和室友们一起结伴出去写生,完成期末作品。   在去郊区一个小村子的路上,就听见吕安喊了起来,“我的天啊,那个顶流ALEN……真的太拉胯了吧!”   “ALEN?来自K国的偶像明星吗?”丁冰凑了过去,“我堂妹迷他迷得要死。出什么事了?”   “这个ALEN啊,参加暖冬电视节的时候上电梯,霸道得很,竟然让保镖把进入电梯的冯莫山老爷子给拽出来了!冯老爷子跌坐在地上,摔骨折了!且不说艺术成就,尊敬长者他都不懂吗?”吕安一边划手机,一边说。   听到这个消息,姜若棠也惊呆了,赶紧发信息给赵云疏,看她知不知道冯老爷子现在情况如何了。   赵云疏回答道:[骨折住院,没有两三个月恐怕好不了了,话剧演出也取消了。放心,我和你爸爸都去看过他,如果有需要帮忙的事情,我们都会主动去办!]   看到这里,姜若棠呼出一口气。   上辈子,ALEN翻车是因为政策原因限制K国艺人的发展,ALEN因为长期在这边发展,K国粉丝流失不少,国内的这个政策导致他的通告和代言一夕之间全没了,相当于被砸了饭碗。   他就在各大社交平台上破口大骂,本就是个没素质的人,直接把恶劣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骂粉丝,骂国内的娱乐圈,甚至发表了一些更过分的言论,引起公愤,直接被相关部门列入了黑名单。   姜若棠万万没有想到,这辈子的ALEN被秦湛潮和韩铭捧得太高了,竟然趾高气昂去参加国内的电视节了……他哪里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这和捧杀没有两样了!   果然极度膨胀的ALEN,在电视节上都不知道收敛自己的行为。   事后有记者采访,他竟然说自己不知道冯莫山老爷子是谁,还说年纪大了就不要去电视节这样的公共场合,磕到碰到都是给社会增加负担和压力,完全没有感觉到抱歉。   当记者再度问起ALEN打算什么时候去看望冯老爷子并且道歉的时候,ALEN给了一个十分轻蔑的笑容,说出一句“那不关我的事吧”,然后就去另一边跟粉丝互动,完全回避这个话题。   秦湛潮看着采访视频头皮发麻,联系ALEN的团队,要他立刻道歉并且去医院看望冯老,直接被对方拒绝,意思是“没有那个必要放低姿态”。   老人家又没有粉丝,这个事情很快就过去了,真要是道歉了,反而会被抓到把柄,那就要道歉个没完没了。   ALEN整个团队都被营造出来的顶流幻象冲昏了头脑,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无论他有多么高的人气,在傲慢与缺德面前都是不够填的。   秦湛潮感觉到了彻骨的凉意,秦老爷子亲自打电话给他,要他立刻终止跟ALEN的一切合作,并且以最快的速度发公关稿子谴责ALEN的行为,划清界限,在媒体口诛笔伐之前摆出寰宇影视的态度。   这波操作,将损失很多钱,所有关于ALEN的投资都打了水漂。   还好秦老爷子当机立断,就在寰宇影视发出声明的第二天,舆论进一步发酵,所有人都在为冯老爷子,这位堪称泰山北斗的艺术家鸣不平,说ALEN算个什么东西,没有教养没有素质,甚至对前辈长者没有最基本的尊重,大眼仔上十个热搜有八个是在揭ALEN的黑料,要说流量,他这流量还真的无人能及——黑不见底啊!   韩铭整个都快疯了,不停给ALEN撤热搜,发一些正面话题,到后来那些营销工作室都不接韩铭的活儿了,因为再接下去都得被网民举报。   而在相关部门负责舆论工作的耿照潭直接组织开会,研究决定将ALEN列为劣迹艺人,跑来国内赚钱,却对国内的一切没有丝毫的尊重。   通知下发的时候,网上炸了,都说文娱管理部门总算做了一件好事,这也算是彻底断送了ALEN的前途。   这样一来,已经录制好的《偶像请出列》也播不了了,整整一季啊!ALEN可是团队导师,再怎么样也得有他出现的画面啊!   麒麟视频乱成一锅粥,这都快到寒假了,正是流量最好的时候,竟然会闹了这么一出!前期巨额的宣传费和制作费都白花了,甚至于网民们都开始指责麒麟视频,给了ALEN这种垃圾在屏幕上吸流量的机会。   麒麟视频要求秦湛潮和韩铭解决这个事,否则节目播不出去就要索赔。   他俩只好花了大价钱,请了另一个当红歌手去补拍,但节目效果很烂,收视率直线下滑,无可挽救。   坐在办公室里的秦湛潮有种雄心勃勃上青云,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甚至于之后在董事会上他都不敢和姜怀远夫妇对视,毕竟他俩很有先见之明地反对寰宇影视对ALEN的大额营销,都快赶上一部电视剧的制作费了,然而秦湛潮没有听进去。   几个股东对此耿耿于怀,言语中充满了指责和抱怨,本来还有其他的投资项目需要讨论,但心中的不满抒发出来,隐隐有停不下来的趋势,甚至还提起了姜怀远夫妇,说什么小秦总还是多听听前辈的话,人家在娱乐圈里实打实的经验,可不是他投机取巧比得了的。   秦湛潮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秦老也没有为他打圆场,毕竟栽了的跟斗得认。   赵云疏却是个明白人,开口道:“小秦总的思路是没有错的,不然刚提出来的时候,各位股东不也是举手赞成的吗?流量这个东西就像水,既能载舟也能覆舟,有利可图的时候大家争先恐后地同意,翻船了就开始指责,这样真的好吗?前段时间《偶像请出列》给大家分红的时候,各位都是笑逐颜开的。总不能只分利益,不承担风险吧?”   她这么一说,那几个喋喋不休的股东沉默了。   赵云疏看向秦湛潮说:“我和怀远其实并不反对小秦总走流量路线,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别盲目冲着热度去,而是要多关注一下风险。一个控制不了风险的艺人,甚至连他做错了事情,自负到连公关方案都不配合的地步……这样的艺人是不该纳入寰宇影视的投资选项的。下一次,一定要多做调查,及时止损。”   这番话,既让那些股东别不依不饶,一切该向前看了,也指出了秦湛潮的问题,让股东们对赵云疏的好感度倍增。   虽然姜怀远已经不再是董事长了,但他的地位依旧稳固,股东们也明白姜怀远虽然不争权夺利,但不代表他没有本事,以后他们两口子再在董事会里说些什么,大家应该会慎重考虑了。   会后,姜怀远和赵云疏走向电梯,秦老爷子杵着手杖走出来,叫住了他们。   他们来到了秦老爷子的办公室,秦老爷子泡起了功夫茶,旁边就坐着表情乖顺很多的秦湛潮。   “客套话我也就不多说了,谢谢你们今天给湛潮解围。这孩子急功近利,之前没有听你俩的意见,希望你们日后该说的话还是能说出来,别让这孩子盲目自信,一条道走到黑。”   秦老爷子叹了口气,又道:“说到底,是我们秦家不地道。我本想一辈子当个周公,帮衬着你、辅佐你,都临了了,为了子女的不甘心和利欲,还是没有把对老姜的承诺坚持到底……”   姜怀远淡笑了一下:“您想当周公,我也得是成王啊。可惜我是阿斗,让我天天平衡股东利益,我很累,我也不是那块料。我现在能专心拍电视剧电影,想拍啥就拍啥,其实挺得意的。”   而且还有儿子,那才是姜怀远真正的底气。   “若棠在首都还好吧?我估计等他长大了,懂事了,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可能会埋怨我这个‘秦爷爷’了。”   秦老爷子想的很简单,秦湛潮能去收掉林成栋的股份,让寰宇影视的江山易主,将来姜若棠也能做同样的事情,风水轮流转,也是世间常理,他这么说也是希望秦湛潮能明白,别再执着于这个位置。   但是提起姜若棠,姜怀远的眼底满是骄傲。   “若棠早就长大懂事了。他有自己的想法,有远见,享受自己的成功,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他哪里看得上我手上的这些股份。倒是我,得努力拍出更好的作品,不然可就被儿子的世界淘汰了。”   听他这么说,秦老爷子呵呵笑了起来。   “你的《醉仙台》怎么样了?听说电视台那边还在等采购配额。现在麒麟视频这边……《偶像请出列》这个热点已经下去了,他们应该会考虑要有新的东西来吸引用户了。你在观众心目中一向有高口碑和收视号召力,要不然我让湛潮去说说,给麒麟视频一个台阶下,让他们尽快来找你谈一个合理的价格,应该能赶上寒假档期。”   这也算是秦家的示好了。   姜怀远笑着和赵云疏对视一眼道:“不用了,已经卖掉了。”   “卖掉了?”秦湛潮一听,惊讶地直起了背,“哪一家?”   “现在还处于保密阶段,寒假的时候大家就知道了。”   当他们两口子离开董事长办公室的时候,赵云疏的手机响了,没想到是麒麟视频采购部总经理打电话过来,意思是双方再磨合一下,谈一谈关于《醉仙台》的网络播放权,他们也愿意出更多的价格。   说白了就是《偶像请出列》受到舆论的影响,各项数据都在极速下滑,之前有多上头,ALEN的行为就让观众们多下头,然而为了全力托举这个综艺节目,其他内容的采购都在为它让步,导致电视剧储备也没有能拿得出手、有话题度的项目,他们这才想起了姜怀远的《醉仙台》,名导演的作品就像一种招牌,可不像流量那样来来去去不稳定。   这次轮到赵云疏云淡风轻地回答对方:“哦,已经卖掉了。” 第106章 他们是彼此的回归点(正文完结)   麒麟视频瞬间着急了,追问起到底卖给了哪个平台。   赵云疏笑道:“合同要求保密,实在不方便透露。”   麒麟视频想当然地认为是云枫视频,估计内部又要开大会,讨论放什么项目到寒假能和云枫视频打擂台吧。   虽然在业内是竞争关系,但两个平台的高管和中层之间却又总会相互试探套消息。   几乎就在当天,云枫视频的人也得知了《醉仙台》被卖掉的消息,这个进度快到超乎想象。   本来因为ALEN的关系,观众和用户正对类似选秀节目产生逆反心理,在之前的流量信息的轰炸之下逐渐麻木,云枫视频刚开会决定不再跟随麒麟视频花大钱搞这种综艺了。   为了即将到来的寒假档,《醉仙台》是目前来说最好的选择,这还没去跟赵云疏重新议价呢,就卖了?   能卖给谁?   姜怀远夫妇守口如瓶,特别是姜怀远在林成栋入狱之后,人也变得沉稳起来,已经不再那么容易套话了。   麒麟视频觉得是云枫视频买的,还装无辜和神秘。   云枫视频又觉得是麒麟视频在诈自己,明明他们买了还要跑来问是不是云枫买的,这就是障眼法。   双方开启了一阵互相猜忌的模式,接着在下一个月对打,只可惜双方的作品储备都很一般,没打出什么火花来。   《醉仙台》的动态漫画热度不断飙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剧版的《醉仙台》一旦播出,收视率绝对不会差。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渐渐传出剧版《醉仙台》将会在小甜果播放,小甜果的用户们猜测纷纷,去客服那里询问,但是客服对这个问题总是模棱两可,钓足了胃口。   于是有不少用户就跑去凌凇的个人领域里看剧照、刷片段,连带着凌凇在大眼仔上的粉丝也不断上涨。   一些品牌方看准了凌凇的剧待播,话题度不小的档口找他代言,陈浅给他选了几个公众常见的品牌刷存在感。   合同拿过来让凌凇签字的时候,凌凇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提笔。   “怎么了?”陈浅抱着胳膊好笑地问。   “我……剧都还没有播,是骡子是马还不知道,怎么就会有代言了?”凌凇不解地问。   陈浅笑道:“等知道你是马,千里马跑起来,谁还追得上呢?这些品牌方就是要在你身价大涨之前签下你啊,俗称捡漏。如果这些品牌你不喜欢,也没关系。不过有几个是小姜总建议你签的,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凌凇听完微微点了点头,“他让我签的是哪些?”   陈浅半开玩笑地说:“唷,我为你谈通告拿资源的,结果还比不上小姜总的一句话呢!”   凌凇一边签名一边说:“知遇之恩,我相信他的判断和眼光。”   姜若棠交掉了这学期最后一幅画,便收拾好了行李,离开了寝室。   他迎来了大学生涯的第一个寒假。   呼呼,首都的冬天好冷,离开了有暖气,站在寝室楼门口,姜若棠跺了跺脚,搓了搓手指,拿出高中时候陆归帆送给自己的手套戴上。   刚走下台阶,一个穿着黑色风衣和休闲牛仔裤,身形挺拔颀长的男生来到了他的面前,接过了他的行李箱,垂首的时候,悠长的睫毛微微下压,再这样干冷的冬日里显得温柔优雅,姜若棠的心都要化掉了。   “同学,你哪位啊?”姜若棠坏笑着问。   陆归帆轻声道:“换下眼镜就不认得自己的男朋友了?”   “哇!我的男朋友这么帅的吗?”姜若棠用手指撩起陆归帆的头发,这家伙就是晚上睡在一起,也喜欢戴着眼镜。   因为他总想看清楚姜若棠动情的样子,再加上他有点小爱好,那就是喜欢姜若棠用鼻尖顶起他的眼镜,那说明姜若棠爱他爱得很投入。   所以今天陆归帆忽然不戴他那副黑框眼镜了,帅得如此明白坦荡,一路走来不知道引开多少侧目。   他拉着行李箱走在姜若棠的前面,连背影都那么优雅有型,姜若棠按耐不住跳到了他的背上,陆归帆轻微前倾就稳住了重心,向后托住姜若棠的腿,继续向前走。   这就是陆归帆和他之间的默契,每当姜若棠想要待在他的背上,陆归帆都无条件满足。   姜若棠把脑袋埋在陆归帆的颈间,无所谓其他人看过来的视线,轻声道:“我大学的第一个学期,除了画画和上课,好像很悠闲。”   陆归帆笑了一下,那笑容惊艳了此刻的时光。   “但好像又很充实,因为可以肆无忌惮地喜欢你。”姜若棠说。   现在大家的经济条件好了,都想早日回家,于是很有默契地都订了机票。   姜若棠在候机大厅里和蔡寂、简莎还有赵长烽玩牌,因为陆归帆的计算和记牌能力都太强了,被清除出了玩牌队伍,而且还禁止他开口说话,禁止他用眼神给任何人传递消息。   于是蔡寂占领了智商高地,把他们杀得一败涂地,还好有赵长烽垫底,姜若棠每次都不会输太惨。   但不知道为什么,屡战屡胜的蔡寂并没有露出喜悦的表情,只是淡淡地笑着,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赵长烽都看出来蔡寂的心事重重。   “蔡蔡,你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说出来,也许我们有办法为你解决。”赵长烽拍了拍蔡寂的肩膀说。   “就算解决不了,我们的建议说不定也很有用,特别是若棠……我觉得他见多识广。”简莎也说。   “没……没什么,就是我和几个朋友设计了一个游戏,多人在线对战那种。一开始只是设计出来我们自己玩,之后越来越上头,在游戏引擎还有数据压缩上都花了好多功夫,然后状态同步遇到了点问题……在解决呢。”   听了蔡寂的话,大家长舒一口气。   “你可真是个游戏狂!不是,你搞出了新游戏,我竟然不是第一批玩家?友尽!”赵长烽半开玩笑道。   被迫沉默许久的陆归帆见他们讨论的不是打牌的问题,于是开口了:“如果有技术问题,可以跟我说说。你和你的团队沉浸在自己的思维里,也许我这个外人可以从旁观者的角度提一些建议。”   听到这里,蔡寂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谢谢班长!”   那一刻,仿佛梦回高中。   就这样,在飞机上,陆归帆看着蔡寂电脑里的后台代码,精神放松的蔡寂歪过脑袋,睡得很沉。   姜若棠则看着陆归帆,觉得对方认真思考的样子,明明都交往一段时间了,自己却还是会心神悸动。   下了飞机,领行李的时候,陆归帆就和蔡寂在一旁讨论着那个什么状态同步的问题。   蔡寂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甚至还有些小激动的样子。   这让姜若棠还有其他友人们放心不少。   小高来机场接他们了,没想到他竟然也换了SUV,直接把他们几个都送回了家。   简莎还坐在车里打趣:“有种小学班车的既视感。”   “我不管,只有你是小学鸡。”赵长烽又开启了和他斗嘴的模式。   等到简莎和蔡寂都下了车,小高问:“归帆,送你去雨后春棠对吧?”   陆归帆垂下眼笑了一下:“姜叔叔和赵阿姨在家吗?”   “在啊。今天若棠和长烽要回来,怎么能不在家呢?”小高笑着说。   “那还是先去见他们吧。”陆归帆回答。   还不等姜若棠说什么,赵长烽不解道:“怎么听起来见我爸妈那么重要?”   陆归帆轻笑道:“因为你哥跟姜叔叔承认了,我是他的男朋友。”   赵长烽先是瞳孔地震,接着就像宕机了一样,半分钟过去了,眼看着他就要来掐姜若棠的胳膊,就被姜若棠提前打掉了手:“你要觉得是做梦,掐你自己!”   赵长烽掐住了自己的人中,“你们俩暗度陈仓,不对,暗送秋波多久了!”   “不会用四个字的词就不要乱用。你高考语文那个分数果然是运气!”   “高中毕业的暑假我们就在一起了。”陆归帆回答。   赵长烽向后一靠,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来:“姜若棠,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乱找男朋友把自己赔进去!现在觉得心头大石落地了,我可以安心追逐我的事业,不用担心那天要赔上我的运动生涯去暴揍渣男了!”   “不用等渣男了,我现在就能暴揍你!你天天的都在胡思乱想什么鬼!脑内小剧场那么狗血!”   驾驶席上的小高也笑了起来,“我就说嘛。”   陆归帆好奇地问:“什么?”   “每次我载若棠去你家的时候,他那既高兴又期待得样子,除了喜欢你,还能有什么解释?网上不是有一句话吗?喜欢一个人,把嘴捂住了,也会从眼睛里流露出来。”   陆归帆看向姜若棠,对方说他先喜欢自己的,也许是真的。   再次来到姜家,陆归帆的心境也有了变化,当姜怀远过来拥抱姜若棠的时候,还用眼睛打量着陆归帆,就跟X光扫描一样,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审查清楚。   姜若棠以为陆归帆只是来吃个饭的,没想到他竟然带了从首都老字号买的西洋参片,姜怀远经常在片场泡这个,还有什么肩颈按摩仪之类,给赵云疏也带了燕窝。   赵长烽在一旁小声哔哔,“这算什么?儿婿回门?我好歹也是正牌小舅子,怎么什么都没有?好歹送我一双限量版球鞋呢?”   “你球鞋够多了,长十八只脚都穿不完。”   姜怀远在陆归帆的陪同下试用肩颈按摩仪,脸上都快笑出褶子来了。   吃饭的时候,气氛很融洽。   以前姜若棠觉得陆归帆不大会讨人欢心,事实证明那要看他愿意不愿意。   陆归帆聊起电影电视剧那是头头是道,什么镜头运转,节奏把握,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个新锐导演,明明没有一句讨好的话,却让姜怀远有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喜悦。   吃完了饭,姜怀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对陆归帆说:“要不然,我俩聊聊?”   不然总觉得有固定的流程没有走完。   陆归帆点头,跟着姜怀远去了书房。   赵云疏凑到姜若棠的耳边小声问:“你看过《傲慢与偏见》吗?”   “看过电影版,怎么了?”   “像不像达西去见班纳先生,求娶伊丽莎白?”   姜若棠无奈道:“就不能是我娶陆归帆吗?”   “不,我的意思是,两个人都在装淡定,其实都紧张得手心冒汗。”   姜若棠被逗笑了。   在书房里,姜怀远没有跟陆归帆端什么长辈的架子,只是让他坐下,对他说:“其实,若棠第一次跟我说他喜欢男生的时候,我没有觉得他做错了什么,我只担心他找不到真正值得爱的人。我怕他以为好看的皮囊、脑海中想象的完美形象就是真爱,然后沉迷于镜中花、水中月。其实你刚出现的时候,看起来一点都不像若棠会喜欢上的完美形象,可是每一次当他提起你,描述的却是另一种完美。他说你拿了很多奖,说再难的题你都能教会他,说上课打瞌睡只要回头看你一眼就精神了,说你在老师面前为他说话,说你遇到任何问题不会情绪化而是想办法解决,还说你拿掉眼镜吊打演艺圈所有男人。”   陆归帆的指尖颤了一下。   “每一句都只是在描述你做了什么,但听在我的耳朵里,没一句都是‘爸爸,我好喜欢这个男生’。”   陆归帆的眼眶也跟着热了起来,他没有插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我知道你们都还年轻,未来会有很多的变数。遇到不同的人,经历了不同的事情,眼界会变、心态会变、内心的追求也会边。如果有一天,你觉得不再爱他了,我不会强求。只要你别用伤害他的方式来摆脱他,好好地把他送回我的身边就好。”姜怀远很认真地对他说。   陆归帆没有说什么承诺,只是说:“叔叔,我未来的规划里,若棠是最重要的。”   姜怀远笑着点了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块表,推到了陆归帆的面前:“这个呢,是我第一次当导演,把作品给我爷爷看了之后,他送我表。若棠不喜欢机械表,又要上发条,又要校准对时间,你如果不嫌弃,我想送给你,因为这块表看起来也很像你。”   低调、优雅、严谨。   “谢谢叔叔,我收下了。”   陆归帆将表盒打开,里面已经对好了时间,他将表戴了上来。   时间不早了,放假的第一天不回家里是说不过去的,小高送陆归帆回去。   姜若棠摆着陆归帆的手腕看了良久,“我后悔了,以前不懂欣赏,忽然发现老爸这块表其实特别有质感。要不然你还给我吧。”   陆归帆笑着用鼻尖顶了一下姜若棠的眉心,“这是我和你爸爸的约定,这块表不能还的。”   “好吧。”   其实看着这块表戴在陆归帆的手腕上,有一种天长地久的既视感。   陆归帆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开门迎接他的是父母,小微早就睡着了,他陪着父母聊了一会儿天,说了这学期自己都学了些什么,有什么趣事,虽然大多都是关于姜若棠的。   晚上当他洗完澡,在房间里看着桌面上姜若棠画得那幅蝴蝶星云,外面的水晶相框应该经常被擦拭,没有一点灰尘。   这时候,他的房门被轻轻敲响,母亲的声音传来,“归帆,我可以进来吗?”   “当然,什么事啊,妈妈?”   陆妈妈笑了笑,走进来坐在陆归帆的对面,开口道:“再有半个月就该过年了吧?”   “嗯。”   “那你想好了哪天带若棠回家吗?”   “回家”二字,让陆归帆心脏一颤,“妈妈……你……”   “你是觉得自己藏得很好吗?知子莫若母啊。”陆妈妈笑着用视线示意陆归帆房间里关于姜若棠的一切痕迹。   墙壁上绚烂的玫瑰,桌面上的蝴蝶星云,两个经常被陆归帆刻意靠在一起的水杯,床上的靠枕还有栗子色的床单,还有被装订起来的关于姜若棠的草稿纸。陆归帆自己的草稿纸都当废纸卖掉了,可关于姜若棠的却被小心翼翼整理在纸箱里,从旧家带到新家来。   “我其实是担心你们接受不了的。”   陆妈妈叹了一口气:“这要是随便什么人,我和你爸爸当然接受不了。可那个人是若棠啊。他让你快乐,让你不再孤独,让你身边围绕着那么多朋友,让你变得更好。如果我们还待在闭塞的小渔村里,你的爸爸没有跟着郑先生见识外面的世界,我没有在洪律师的身边看到那么多的案例,我们可能真的放不下。但只有你知道自己想要怎样的生活,我和你爸爸不想让你觉得……我们是你精神上的负担和阻力,也不想让若棠心有芥蒂。”   陆归帆的眼睛红了,“谢谢妈。”   陆妈妈抱了抱儿子,然后走出了房门。   很显然陆爸爸在外面等了许久,两人还在小声聊着。   “怎么样?你说了?”   “说了,说了,你别瞎担心。”   “说开了就好!”   “那你怎么不敢跟我一起进去说?”   “我这不是怕你猜错了,我跟着你一起尴尬嘛!”   陆归帆扬声道:“这门没那么隔音。”   话音刚落,陆妈妈就赶紧拽着陆爸爸回去自己房间了。   陆归帆闭上眼睛,笑着呼出一口气,摸了摸拿块表,心想自己真的很幸运,有着最好的父母和最知心的人。   寒假回到晟市,当然免不了同学聚会,唱K吃饭之类。   姜若棠和陆归帆也拉上了陈淡,和齐晏泽打了一天的桌球,齐晏泽输得都快没脾气了,说要报班。   “报班学台球技巧?”姜若棠问。   齐晏泽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报个MBA!”   姜若棠看向陈淡,陈淡点头道:“他要当个有知识储备的霸总。”   姜若棠:“……”   过年的气氛越来越浓,晟市的街道上也挂上了各种红色的装饰,穆闲清还发信息说大年初六他们家有私宴,都是请家族里还有最亲密的合作伙伴来聚一聚,想请姜若棠过来玩玩,如果怕尴尬,可以带上男朋友过来。   姜若棠看了那条信息许久,皱着眉头回复:[我觉得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看上我男朋友了。]   穆闲清又是一口咖啡喷出来,心想自己说得这么自然,怎么还被姜若棠给看出来呢?   [有个我们新能源汽车品牌很需要的电池专利在杨教授和你男朋友的手上,这么解释合理了吗?]   姜若棠笑了,正要调侃穆闲清两句,没想到蔡寂发了条信息过来:[若棠,我有事情想听一听你的意见。]   想起蔡寂这几天心事重重的样子,姜若棠立刻拨打了蔡寂的电话。   “蔡蔡,什么事?”   原来蔡寂认识了好些喜欢游戏的朋友,他们好几个都是计算机相关专业的学生,对于蔡寂来说仿佛找到了组织,于是他们几个以《山海经》为蓝本,开发了一个多人战斗游戏,本身是想开发出来自己玩,也会拉上各自的朋友一起玩。   随着人数越来越多,他们的这款游戏也被国外一个大型游戏公司看中了,想要把这个游戏买下来,而且给的金额很高,目测分到每一个制作者的身上能又将近两百万元。   虽然他们都是名校大学生,但毕业之后走上社会,不知道得多少年能赚到两百万,而且他们没有资金,根本不可能真的把这款游戏开发出来。即便想要创业,去银行贷款融资都拿不出足够的钱,而且都是大学生,哪里懂得怎么去大集团里拉资金啊。到最后,还不是把开发权拱手相让,不如现在干脆一点把游戏卖掉,能赚到人生中第一桶金。   姜若棠很安静地听完蔡寂的描述,开口道:“那么蔡蔡呢?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蔡寂犹豫了一会儿,非常认真地回答,“我不甘心!我觉得我们这款游戏的价值并不只那么一点点钱!传说那个游戏公司也在开发一款非常成熟、用户也很多的多人战斗游戏,等到海外上线之后肯定也会发展国内市场。他们买下我们的游戏,只不过是为了杀死一个萌芽中的竞争对手罢了!他们担心我们的这款游戏被国内其他公司看中了买去开发,会分掉他们的市场……虽然自不量力,但我就是忍不住这么想!”   “也许不是自不量力,而是真的呢?你真实的想法是怎样的?”   “我……我想哪怕就算只有我一个人,我也想继续开发下去。但是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我该怎么啦投资?你能教我吗?”   姜若棠低下头来笑了,平静地安抚蔡寂:“你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你还有我,还有归帆、长烽和莎莎,无论发生什么,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你把游戏发给我来看一下,然后跟和你一起做游戏的人说你还有认识的人,也许可以出更高的价格,让他们等一等。”   “好!”蔡寂忍不住又说了一句,“莎姐说的没有错,遇事不决就问你!”   姜若棠收到了蔡寂发来的游戏,打开来玩了一会儿,听着蔡寂介绍各种角色和技能,姜若棠的眼睛逐渐睁大,他能听见胸腔里激烈的心跳声。   要收购这款游戏的公司是道尔集团,他们旗下最著名的游戏就是《列王世纪》,各种欧洲传说和神话里的人物对应各种技能和特性,还能团战。   如果姜若棠没有记错,上辈子这款游戏明年年底在海外正式上线,席卷全球,声势浩大。两年后正式登录国内,流水收入不断增长,在姜若棠离世的那一年,流水收入已达几十亿。   但是蔡寂的这款游戏却是以中国传统神话为蓝本,无论是人物设定还是招式都非常本土化,而且还有神秘感,甚至有几个重要角色随着升级会展现出不同的技能,很有神秘感。   而且蔡寂他们是不可能玩过《列王世纪》的,也就是说这完全是他们自己的创意。   如果给蔡寂他们足够的资金、团队还有技术支持,是很有可能在两年时间内实现弯道超车,比《列王世纪》先上市!   想起上辈子的蔡寂,这样一个年少天才就被蔡川和李春这样的垃圾给迫害了,简直就令人发指。   姜若棠想在觉得让那俩人渣只是坐牢都便宜他们了。   “蔡寂,这个游戏我想要试试做开发。你跟你的朋友们说,愿意留下来的我会想保留他们的原始股份,不愿意做下去,着急要钱的,签署保密协议,我会给道尔集团的两倍金额。”   当然,姜若棠会请郑先生和戴律师去了解和确定这个游戏目前是否又版权争议,是否为他们的原创,有没有什么无法解决的技术问题。但不管怎样,先稳住蔡寂那个团队里的人。   “好!我一定会跟他们说!”蔡寂的声音听起来都雀跃起来。   年前虽然很多人都无心工作了,但姜若棠把游戏的事情跟郑先生还有戴鸣说完之后,他们就知道姜若棠又要搞大事情了,立刻开启高效率模式,各种法律上的、评估上的工作拉开序幕。   就在过年的前一周,小甜果开屏就是《醉仙台》剧版的广告,把一堆用户都给镇住了。   大家都不敢相信,想什么就来什么,盼了那么久的剧版《醉仙台》真的来了!   这个消息传遍全网,高程都没有花钱买热搜,就已经空降大眼仔第一。   麒麟和云枫虽然后知后觉地怀疑小甜果,当消息爆出的时候,还真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反正就算是姜怀远指导的,也不能肯定故事就一定好,就一定能踩中观众的点,而且有多少电视剧观众会为了一部剧去充值小甜果的会员呢?到时候还不是资源满天飞?   但他们似乎忘了,他们的电视剧库存一般,到了寒假档期,根本就没有能和《醉仙台》对打的作品,电视剧首日播出,就让吃惯了快餐的观众们感受到了久违的珍馐美味。   大概是因为姜怀远只是单纯想要拍一步好看的电视剧,根本没想过要把它拉成几十甚至上百集,每一集都是重点,让观众们大呼过瘾。   [你们知道吗?我本来端了盘饺子,《醉仙台》太好看了,我根本没顾上吃,饺子都坨了!]   [哈哈,我也是,本来端了碗泡面,结果泡面里的汤都快吸干了,我才想起自己泡了面!]   [我一分一秒都不想错过叶临舟的盛世美颜!]   [凌凇的台词超棒啊,那种看似清冷实则单纯地感觉完全可以get到!]   [没有一个顶流演员,但每一个演技都在线!]   [姜导演简直就是运镜的神!他不要再拍电影了,电影周期好久,求他住在电视剧里吧!]   超强的口碑引爆全网,前三集收视率直接登顶,和第二、第三断层差距。   凌凇的人气水涨船高,他不是空有外表的男明星,台词和气质都很强,更有被姜怀远认可的电影级别的演技,业内人士不约而同地认为,他在未来两到三年内会成为实力派顶流。   自来水源源不断,各种二创作品、分析剧情和人设的小视频差点把云枫和麒麟视频都给霸占了,高程也没有想到准备好的营销费似乎花不出去?那干脆来一把更大的,高程和其他高管们商量之后,决定和电视剧里的主创人员签了几十场的线下观众见面会。只要是这部电视剧的付费用户,只要打卡就能参加线下见面会的抽奖,还有一些主创人员的签名周边。   本来有很多观众是不打算为了看一部电视剧又充值一个平台的,毕竟在麒麟和云枫上已经花过钱了。   但是叶临舟这个角色演得实在太招观众喜爱了,为了在4K画质下欣赏叶临舟的盛世美颜,不少观众还是开了一个季度的小甜果会员,反正一个季度,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说不定还能在线下见到凌凇呢?   于是在电视剧播放期间,小甜果的付费用户迎来了第二次增长高峰。   不需要等到报表,所有小甜果的股东们都知道,他们开年就血赚了。   至于秦湛潮,他也陪着妈妈一起追了这部电视剧。   “我没有想到姜导那种电影级别的运镜放到电视剧里,竟然有这么强大的能量。”秦湛潮说。   秦太太开口道:“不仅仅是运镜,还有叙事能力、场面的把控能力,得整个剧组的人都听他的,还得慧眼识英豪,愿意冒险把凌凇提作男主角。导演与演员,这部剧但凡缺了一点,都达不到今天的效果。湛潮,流量其实就是观众们的关注度,它不是凭空产生的。你想要抓住流量,但姜导演却可以创造流量。”   这些日子的经历,也让秦湛潮明白自己之前太过自负和贪功进利,甚至原本可以和姜怀远好好合作,却因为自己的心胸狭窄而错失良机。   秦太太见自己的儿子想明白了,也就不再继续说下去了。   但是韩铭可就没有那么大度了,他眼见着曾经自己想要控制和圈养的凌凇,一夕之间破茧成蝶。   他的人气可谓烫手,资源滚滚而来,就连接受采访时候的谈吐和气质都变得更加自信,而且不再像从前样偏执、对一切充满反抗和防备,他变得更加温和从容。   韩铭又开始了一顿操作,找了营销号在网上爆料凌凇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简直狂躁症附体,什么砸人脑袋、掀酒桌之类的视频,想要抹黑凌凇。   陈浅知道韩铭和凌凇之间的恩怨,早就做好了准备。   这边黑料一发,那边陈浅就不客气地公布了一段某老板给剧组施压排除凌凇让他无活可干的语音;还有所谓饭局其他退圈艺人的证明,说是这个酒局上有某位老板的说客,是来说服凌凇接受那位老板的。   和韩铭那些煽动情绪的黑帖不一样,陈浅准备的内幕可都是有认证、物证的。   再加上凌凇这样的外貌条件和演技,就算当不了男主角也不至于做了几年的龙套,网友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越来越多的人来聊起当年凌凇是怎么失去的那个角色,网友们顿时对凌凇感到了心疼,开始对“某位老板”进行讨伐,“某老板到底是谁”都上了热搜前三,大家恨不能把这家伙拎出来鞭尸,开着起重机反复碾压某位老板的坟头。   都快过年了,策风影视的公关经理忙得焦头烂额,恨不能给韩铭原地下跪,要搞事情为什么不等过年后?   这是上赶着给对方送人头吗?   凌凇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从前吃得那些亏,陈浅竟然会这么上心地给他找证据和证人。   “这是小姜总提醒我的。他觉得吧,韩铭对你来说就是颗大雷,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他从前那么蛮横霸道,难道别人对他都没有意见,都没留后手?这一次就得让他跪下。之前没有给你出气,是因为我们还在搜集证据,现在证据多得都能召唤神龙了。”   不仅如此,齐延锋、陈浅,甚至于高程都打了个电话联系策风影业的董事长,意思是很简单,这个韩铭心胸狭窄,黑料要多少有多少,凌凇正在给聚星传媒还有小甜果赚钱呢,韩铭搞这样的事情,那就是摆明了和他们为敌。就看这到底是策风影业的意思,或者只是韩铭的私人恩怨。   策风影业的董事长一听,这惹到的不仅仅是业内其他同行,还有平台方,那不是开玩笑的,而且一旦再把某老板的名字爆出来,策风的股票都得直坠地心,口碑一旦烂了,以后制作什么项目都会有大量观众抵制,在过年前一天紧急召开股东大会,表示对韩铭进行内部调查,一旦确定了韩铭的违法行为,将会向有关部门提交证据,并且解除韩铭的股东资格。   到了这个份上,韩铭可以说是一无所有,还面临网上的口诛笔伐,等到过完年将会有更加严峻的调查等待着他。   很快,就到了大年三十。   按道理,陆归帆是应该跟着父母回去陆家村的,但是考虑到村里的人对小微的态度,小姑娘现在终于开朗了起来,陆爸爸和陆妈妈一点都不希望小微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归帆,如果让你带着小微在家里待着,会不会太冷清了,本来是一家团圆的日子。”   “我和你妈妈本来说干脆今年不回村里了,但你堂爷爷都九十八了,身体好像不大行了,今年怕是……”   陆归帆把小微抱起来,小姑娘头发长长了,扎了两个小辫子,上面绑着的就是大学开学前姜若棠买的糖果头绳。   “那我就带着小微去找若棠吧。”   “不打扰吗?”   “不打扰啊。就是你俩回去路上小心,爸爸开车慢一点。”   于是除夕夜,陆归帆抱着小微去了姜家,一进门大家都挣着过来抱小微,说她红扑扑的就像年画娃娃,口袋里一下子塞满了糖果和红包,最后小微坐在赵长烽的肩膀上咯咯笑。   但是姜若棠却注意到了,陆归帆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黑色的像是石头,在灯光下却又泛起金属光泽,乍一看不起眼,越看越有一种特别的质感。   吃年夜饭的时候,姜若棠就好奇地把玩着陆归帆的手指,摸着那个指环,这触感很奇妙。   每次他想把指环摘下来的时候,陆归帆就会勾起手指,不动声色地把指环推回去。   这样的情况发生好几次之后,姜若棠表示自己怒了,陆归帆的小船他都摸过,为什么区区一个指环不可以?   晚上等陆归帆去洗澡了,姜若棠以为对方会把指环摘下来,谁知道他竟然带着去洗澡了,这让姜若棠气得对着卫生间的门挥拳。   赵长烽路过,好笑地说:“有本事你真进去打他,别在外面挥舞王八拳啊。”   “我还是你哥吗?”   赵长烽回答:“你是我哥,但不是亲哥,嘻嘻。”   趁着姜若棠的脚还没踹上来,赵长烽就闪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陆归帆一边擦着头,一边进了卧室,就看到姜若棠盘着腿坐在床头,那模样就像生气的松鼠。   “干嘛?”   “明知故问。这是谁送给你的指环,宝贝成这个样子?我要看看!”   姜若棠朝他伸出自己的手,谁知道陆归帆低下头,在他的手心里亲了一下,慢悠悠地说:“你吻我啊,如果我满意就……”   下一秒,陆归帆的衣领就被姜若棠拽了过去,带着任性和放肆意味的吻撞了上来,明明嘴唇那么软,舌尖顶进来的时候却那么用力,坏心眼地扫过陆归帆的齿夹,让陆归帆追都追不上。   陆归帆的心脏都被拽过去了,他不断向下压,单手牢牢扣住姜若棠的后脑,不再给他机会使坏乱动。   姜若棠好不容易伸直了双腿,陆归帆却凭借身形优势让他动弹不得。   原本还占据主动的姜若棠终于被陆归帆俘获,接着就是一阵很有力量感的攻城掠地,厚实的亲吻让姜若棠又喜欢又喘不上气,他好不容易腾出手来一边拽住陆归帆的头发,另一边拽着他的睡衣,但陆归帆不管不顾,像是要把满腔炙诚爱恋借由亲吻全部灌给他。   姜若棠好不容易别开了脸,大口喘着气。   和陆归帆接吻就是这样,一旦对方动情投入了,就不留余地。   陆归帆垂着眼,抹开姜若棠眼角的濡湿,只觉得他这样的表情让人更想要占有。   下一秒,姜若棠的鼻尖被捏住了,他下意识张开嘴,陆归帆的吻就送了进来,将不相关的一切都隔离和杜绝,姜若棠的一切都被对方牵引,被放逐又被挽回,以为会被毁灭,却又像是另一场新生。   姜若棠知道陆归帆想要干什么,虽然他有些紧张,也有些害怕,但内心真正的感觉是期待。   新年的倒计时即将来临,无论是窗外还是楼下的电视机里都响起一阵有一阵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响。   就像快速而激烈的浪潮,响彻天地,过去和未来在此刻融为一体。   在灵魂都快要离开大脑的时候,他隐隐看到陆归帆的手紧紧扣在他的手,而在姜若棠的手指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和陆归帆一模一样的指环。   后来姜若棠才知道,那个指环的材质其实是陨石,是陆归帆托了杨教授找到的,也经过了鉴定,里面不含有害物质,但也许形成时间很久远,甚至在人类出现之前。   姜若棠被陆归帆搂着,侧躺着将手对着窗外透进来的日光,黑色的指环边缘微微折射出亮光,像是光圈一样。   “不喜欢的话就还给我。”陆归帆伸手去抓姜若棠的指尖,但是被姜若棠躲过去了。   “这是我的,你想都别想。”   看着姜若棠一遍又一遍轻轻摸,陆归帆自言自语道:“还以为你会觉得丑呢。”   “哪里丑了。它来自宇宙呢,说不定就是画里的蝴蝶星云?”   陆归帆刚想说那倒不可能,刚要分析那片星云的物质成分,忽然想起姜若棠说过,他觉得蝴蝶星云更好像是撞在一起的两颗心脏。   至少,这枚戒指来自他的内心,而他的心可以是姜若棠期待的任何一个地方,蝴蝶星云也没什么不可以。   大年初三,姜若棠陪着陆归帆回了陆家。   陆归帆帮着爸妈去准备饭菜了,姜若棠陪着小微在客厅里玩。   小姑娘过年的时候得到了许多闪亮亮的贴纸,把它们帖得到处都是,包括姜若棠的脸上、脖子上还有手上。   而且给姜若棠的手指贴贴纸的时候,小微特别认真地说:“我看到了。”   姜若棠一阵紧张,小微看到什么了?他和陆归帆接吻的时候都有小心别让她看到啊。   “我看到你和哥哥有一样的戒指。那你是不是也变成我的哥哥了?”   姜若棠悬着的心立刻就软了,“对,我也是小微的哥哥。”   “那若棠哥哥和小微约定好了,不会消失不见,就像归帆哥哥一样,会永远当小微的哥哥。”   姜若棠勾住小微的手指,轻声道:“若棠哥哥保证,不会消失不见,会和归帆一起陪你长大。”   “嗯!”小微用力点了点头,然后找了最好看的贴纸贴在姜若棠的食指指甲上。   为了不让小微伤心,姜若棠还得顶着一身花花绿绿的贴纸和他们吃团圆饭。   初六的时候,姜若棠为陆归帆捯饬了一番,陆归帆考虑要戴隐形眼镜,姜若棠却不同意。   “为什么?不是你说的我戴着隐形眼镜,再把额头露出来很帅吗?”   姜若棠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穆家邀请的都是名流吧,帅哥美女应该不少,你一定要去摔碎他们的心吗?”   陆归帆好笑地捏了捏眼角,认命地把黑框眼镜戴上,这世上真正能看懂他的只有姜若棠,会义无反顾爱他的也只有姜若棠,其他人根本不会让他心动的啊。   而且,像是姜若棠这样……帅气、聪明又脾气好的男生,才更招人喜欢吧。   穆家的本家是一栋很有历史的老洋房,前来的客人也并没有想象中多,但是有好些是晟市的实业家,真正在经济上的中流砥柱。   穆闲清的父亲穆赫是一位看起来非常严肃、有气场的男人,可以想象他在商场上是如何叱咤风云,反倒是穆闲清的妈妈纤细优雅,她收藏和展出了好几幅姜若棠的画,席间一直和姜若棠聊天,她很幽默风趣,把姜若棠介绍给了现场其他的穆家叔伯以及合作伙伴,而陆归帆也被那位需要电池技术的实业家请到了一边,单独聊起了技术。   姜若棠是插不上话的,于是他寻找起了穆闲清,发现他竟然在露台上喝酒躲懒,故意不去应酬。   凑到了他的身边,姜若棠笑着问:“想什么呢?”   “想你大过年竟然空手而来,连幅画都没给我带。哪怕你把在美院画的那些作业拿来我看看也行啊。”   姜若棠被他逗笑了,撑着下巴看着他问:“穆大哥,一起发财吗?如果不是知道你们家有钱,我都不带你。”   穆闲清被姜若棠给呛到了,“你好意思说你是因为我家有钱才来接近我的吗?”   “我好意思啊!”   两人开了一会儿玩笑,姜若棠就聊起了蔡寂的那个游戏,聊起了游戏的设定、市场前景,以及国外的发展,特别还对比了道尔集团的《列王世纪》,讲起盈利模式和预估的流水,这些都让穆闲清充满兴趣,在姜若棠的讲述下,穆闲清仿佛看到了未来巨大的游戏市场和商机。   “我们有十几亿人口的巨大市场,为什么要把它拱手相让呢?列王世纪里的神话传说才多少年?而我们有一整个庞大复杂的神话系统可以取材,应该让我们玩属于我们自己的游戏。”   听完之后,穆闲清意味深长地一笑:“你每次都是需要我帮你分担投资成本的时候才会来找我呢。”   “要不,我给你画个画像?免得你觉得我不重视你。”   “行,你别敷衍我,我们家有画室,你现在就画。我这么英俊潇洒,画我对你来说是一种荣幸。”   “我的天啊,能把这朵水仙拔了吗?”   只要跟艺术品和赚钱有关,穆闲清的效率总是很惊人。   几乎就在第二天,穆闲清就和穆赫讲了游戏的事情,穆赫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超乎想象,他拿到了蔡寂的那款游戏,就立刻着手分析和评估,报告覆盖技术、运营、法律上所有的点和面,并且邀请了蔡寂还有其他制作者前来开会。   蔡寂的那些朋友们听到这个消息都觉得不可思议,那可是得意天下集团啊!   他们还得准备PPT,整个手忙脚乱。   还是陆归帆说让他们现场分组打这个游戏给所有人看,再留一个人当解说,这样更直观。   穆赫他们看了一个小时的大学生打游戏,很自然地了解到了游戏的设定、技巧,甚至比这些大学生还更快抓住卖点。   会后,穆赫对穆闲清说:“我曾经以为游戏这东西就是玩物丧志。今天看那群孩子们打游戏,才发现制作游戏也是在技术的竞争,是创意的竞争,是科技的一部分。我们怎么可能退让?怎么能输?”   听到穆赫这么说,穆闲清就知道这个项目妥了。   开学之前,得意天下的投资就拍板了,总投资高达十个亿,其中姜若棠投资了两个亿,齐延锋还有陈浅姐弟也投资下去,蔡寂他们听说投资金额之后,双腿都要软掉了,真是庆幸没以后草率地卖掉。   为了这款游戏,得意天下和投资者们成立了另外一个专门的公司,而蔡寂和他的伙伴们作为核心技术人员留在了这个公司里,并且享有技术股份和流水分成,他们干劲满满,又有成熟的团队和前辈加入,他们还能学到不少实际知识。   姜若棠看着蔡寂坐在电脑前敲代码的样子,仿佛看到了未来的技术大佬,内心的敬仰之情滔滔不绝。   “嗯?”蔡寂抬起眼来,歪着脑袋看向他。   “没什么,好好保养你的头发。”   蔡寂:“……”   开学之后,时间就进入了大学生篮球联赛的分区赛。   赵长烽所在的首都科技大学在分区赛里立刻群雄,问鼎冠军,赵长烽拿下了篮板王和MVP。   两个月之后,全国决赛拉开帷幕。   姜若棠他们几个在现场快要把喉咙都吼掉了,赵长烽在最后十秒抢下篮板,速攻至对手篮下,面对三人跳起的高墙,他一个篮下勾手,强行打进,逆转战局,燃爆全场。   看着他双手握拳的胜利姿态,迎接风呼海啸般的喝彩,姜若棠的眼中噙满泪水,想起了上辈子那个错失运动生涯、落魄又善良的赵长烽。   我为你骄傲,长烽。   姜若棠也没有想到赵长烽冲到了观众席上,把姜若棠架在自己的肩膀上顶了起来。   “哥——谢谢你!谢谢你!”赵长烽扯着嗓门对他说。   四面八方都是海啸一般的欢呼,但姜若棠听见的只有赵长烽奋力喊出的那一声“哥——”   姜若棠的眼泪落了下来,他捂着自己的眼睛,“长烽,这只是起点,你还会去更高更远的地方。”   比赛结束后两周,赵长烽就接到了一封来自大洋彼岸的邮件,全英文,像天书。   自从高考结束,他就把英语换给了老师以及简莎,现在只能勉强认识几个单词,但看着像是什么邀请。   他才懒得动脑子,直接抱着笔记本去找了陆归帆,“帮我看看呗,这都写的啥玩意儿?”   陆归帆看完之后笑着说:“长烽,出息了啊。”   “我是出息了啊,我在全国赛里也拿了篮板王呢!”   “我是说这封邮件——这是NCAA名校的试训邀请,暑假的时候你可以去跟他们打球了。如果被看重了,也许就能留下来,打他们的大学生联赛,甚至参加选秀,去打你心心念念的NBA了。”陆归帆分析道。   赵长烽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真的假的?”   “真的啊,前提是你能留下来。”陆归帆侧目看向他,“长烽,本学期也要结束了,你虽然是体育生,但还是有文化课的吧。你这学期期末还能及格万岁吗?”   “我去,你为什么总要在人最开心的时候泼冷水?”   说完,赵长烽气呼呼地端着笔记本走了,走没两步又回来了。   “帮我回个信呗?跟他们说我很高兴去参加之类?”   陆归帆笑了一下,“你好好学一下英语吧。别去训练的时候,教练叫你上场你都听不懂。”   赵长烽忽然觉得头很痛,为什么又要学英语!   六月过去,又是暑假。   陆归帆去美院接姜若棠,姜若棠却发信息说自己在美院的美术馆里。   因为陆归帆是外校生,进美术馆还得买票,对方好心告诉他,美术馆还有半小时就要闭馆了。   在里面参观的人正陆陆续续走出来。   陆归帆在其中漫步,他几乎一眼就找到了姜若棠,因为他正站在那幅《背影》前,而且是陆归帆的背影。   “想什么呢?”陆归帆和他并肩站着,其实每次看到这幅画,陆归帆都会莫名心疼,因为画这幅画的姜若棠在目送他离开。   “想你啊。”姜若棠说,“还有,想问问你选好自己的方向了吗?”   “嗯,我还是喜欢新能源。”陆归帆回答。   姜若棠笑了笑,“我早就猜到了。我也想好了哦。”   “想好什么?”   “你还记得克莱文先生吗?”   “记得,艺术名校的教授,有名的现代画家。你来首度参加校考之后,画了首科大的百年校门,他在旁边看了你许久,给你留了名片的。”   “对,他要请我去他的学校做艺术交流,当交换生。”   陆归帆的唇上逐渐展开笑容,就像柔和、缓慢升起的朝阳。   “真的?太好了。”   “真的。我查了一下,杨教授所在的M大也在同一个城市,虽然距离有点远,两所学校之间开车也得半个小时,但你会开车来看我的,也会来接我上下学的,对吧?”姜若棠的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   陆归帆侧过脸,“你怎么知道我考虑去M大了?我今天才接到邀请。”   “啊?真的?杨教授邀请你了?我还想死乞白赖求他给你发邀请呢!”   姜若棠走过来,挽住陆归帆的手,美术馆里渐渐只剩下他俩的身影。   “我本来还想着怎么跟你说,看来晚上可以直接回复他了。”   “你这次去了之后,一定要把杨教授拐回来,顺带再拐一些厉害的师兄师姐们,然后你们搞一个新能源技术公司,不够钱的话我给你们投资!然后你们设计出那种可以放在火箭上用的电池……”   陆归帆看着姜若棠兴高采烈描绘未来的神情,那是他人生中所有快乐和期待的来源。   在离开美术馆的时候,姜若棠回头看了一眼那幅《背影》。   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人与人之间的变数也有很多。   姜若棠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比如自己的,赵长烽的,简莎的,还有蔡寂的。   但也有些恒量,他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   比如他喜欢趴在他背上的感觉,眷恋着他眼底的温柔,翻山越海回到时空的原点依然想要陪伴在他的身边。   无论这个世界有多少变量,他们都是彼此的回归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