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笋[快穿]》   作者:沈逢时   文案:   相里亭被反派系统绑定,穿成惨遭人渣虐害的炮灰。   于是——   各种经典款极品人渣,纷纷惨遭老牌折磨王毒打。   身为一个以“君子报仇,十秒太晚”为人生格言的混邪乐子人,相里亭对这份专业对口的工作非常满意。   这就是他梦寐以求的诗和远方!   七零年代:无条件为弟弟奉献的工具人兄长   传统仙侠:团宠小师弟的替身兼天灵根容器   现代文娱:被重生者抄袭的身败名裂原创者   网游直播:撞车人气主播被疯嘲的辅助主播   内容标签: 系统 快穿 爽文 逆袭 轻松   主角:相里亭 配角:系统0641   一句话简介:祖宗流反派在线气人   立意:善恶终有报,恶人自有恶人磨。    第1章 农业科学家   中午日头毒辣,直将人裸露在外的头脸烘成烤红薯皮。眼看到了饭点,麦香村田间地头劳作的人抹了把汗,呼哧呼哧坐到树下乘凉。    “这大太阳底下劈玉米可真遭罪,”陈广霞拿手扇风,望眼欲穿,“我家大妮咋还没过来送饭呢?这丫头……”    她忽然面色一变,一拍旁边人的肩膀,指着田地里的那道人影说:“那不是李家二小子吗?我怎么瞧着这么不对劲呢?他咋一晃一晃的。”    旁边的大娘背靠着树干,拿蒲扇可劲儿扇风,听了这话也跟着看过去,嘴上絮叨:“累的吧,还不是他妈造孽,一天天磋磨这可怜孩子。不过也是奇了怪了,你说他哥那老实人都跑去乘凉了,他咋还……哎哟!人晕过去了!”    青年身形摇晃,脚下一个不稳,一把柴似的枯瘦身体仰面倒在田里,双眼紧闭,陷入昏迷。    哗啦!    热锅溅油一般的动静,激起远处一片喧哗。    “快点儿来人!李亭晕倒了!”    “你们把他挪树荫那边去,我这就去叫队长!”    “这孩子瘦得就剩把骨头了。”有人把他往树荫下抬,没感觉到几两肉,反而分外咯手。    瘦巴巴的青年被树荫笼罩,旁边围观的人群一阵躁动,队长问起谁愿意抬他去镇上卫生院却都不说话了——正是饭点呢,义愤填膺是一码,吃饱了好上工是另一码。    “不然等我们吃完再送过去?”    队长没应声,盯着缩在树荫下的人看了半晌,饭也不吃了,撸起袖子,亲自和李亭的一个朋友一块儿将人挪到单架上,再转了驴车往镇里卫生院运。    道路不平,驴车晃晃荡荡,踏起一片烟尘,“咯嗒咯嗒”,晃得青年脑袋一偏,脸正对准了车板。    许久未动的眼睫一颤,随即掀了开,漆黑的双眼平湖一般,清醒,冷静,不起涟漪。    看清目前的处境,青年又安心闭上了眼。    系统0641惊叫:“宿主,你居然装晕?!”    相里亭懒洋洋在脑海里‘嗯’了一声,没等到小系统的后话,自顾自走流程:“所以说,我现在是你们时空管理局的一名职业反派了?”    0641见他一派轻描淡写,也收起了惊愣,肃然开口:“没错!欢迎宿主加入我们反派部,亿万小世界中渣滓横行,宿主你要做的就是给予他们狂风暴雨般的洗礼!”    “他们的痛苦,就是我们的狂欢!”    小系统激昂澎湃的语气像在发表重要演讲,相里亭精神一振,知道自己这是死后来对地方了。    折磨人渣?或许对别人来说是昧着良心做的坏事,但在相里亭看来,这就是他所追求的诗和远方啊!    快穿小说相里亭没少看,各种流程熟记在心,他熟门熟路问:“我的任务是什么?”    “你要完成原主的心愿,才能获得身体掌控权,愿望大多是折磨那些残害他人的渣滓。除此之外还要收集100点负性情绪值,其他方面任你发挥。”    负性情绪值。    相里亭仔细琢磨了下这个字眼,唇角微勾,随后道:“我知道了,投放这个世界的剧情吧。”    话音落下,脑海里徐徐涌入陌生的记忆,一帧帧画面浮现眼前。    现在是华国1977年,经历数年动荡后开放高考的第一年,也是整个国家逐渐开放,科技日新月异,在国际世界熠熠发亮的始端。    这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年代。    随着今年开放高考的确切消息传出,原主李亭也看见了未来的希望。他想参加高考,逃离被家人奴役无法解脱的现状。    李亭小学时成绩稳在第一,老师说他脑子聪明又肯下功夫,这样一直学下去,考个好大学,找份稳定工作准没问题。    但李亭小学一毕业,母亲赵艳芳就说家里年景不好,供不起那么多孩子读书了,让他回家种地做活。    可期的前程就在眼前,谁愿意就这样放弃呢?    起初,李亭是不愿意的,甚至心里还有些怨愤:为什么年年不及格的小弟可以读书,而自己却不能?    赵艳芳就拉下了脸:“你大哥一早就辍学了,任劳任怨供你们读书,现在让你跟他一样为这个家做出点贡献,你就给我推三阻四?谁都没你这么自私!就为了上这个学,非得累死我们你才高兴?”    “你们爹死得早,我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哟,结果还养出个白眼狼!”    “说了今年年景不好,我们饭都快吃不上了!李亭你还想去上学?你还有良心吗?”    一通指责下来,李亭羞愧难当,赶忙低三下四地跟赵艳芳认错。    赵艳芳双手环在胸前,拿下眼线瞟他,哼笑一声,手指着李亭又是一通数落。    李亭垂着脖颈,被骂得灰头土脸。    旁边的小厨房里,小弟吃完蛋羹一抹嘴,嫌弃地捏住黑漆漆脏兮兮的装饭物事边沿,调整好表情出来,笑着递给李亭:“行了妈,别骂了。”    “你也别在这儿杵着惹妈生气了,赶紧去上工吧,大哥都过去有一会儿了,二哥别是想偷懒吧?”    黑木饭碗里是稀得能照见人影的粥,还有粗砺剌嗓的干硬馍馍,李亭的手碰到一片冰凉,心里一团乱麻,脑子也塞满了棉花一般。    直到小弟推了推他后背,李亭才提起一把锄头走出门。    不是年景不好吗?为什么小弟有学上,有蛋羹吃,平时还有零嘴,年年都穿新衣裳。    而他和大哥……思绪越来越偏,李亭连忙打住。    不能再想了。    就这样,李亭从初一那年开始上工,赵艳芳为了多得些工分,让他去做成人的活计。    李亭推阻不愿去,她就指着李亭鼻子骂:“你大哥当年就是这么过来的,怎么他能你就不能?我看你就是想躲懒!你要是不想去,以后也就别认我这个妈了,咱们家也就当没你这个人。”    男孩儿发育晚,李亭当时还没有一米六,吃食也差,体格跟不上,硬是被逼去做大人都感到又苦又累的活计。    本该发育的年纪,李亭感到身体亏空得厉害,不是这疼就是那痛,长个子时骨骼带来的痛楚以及吃不饱的饥饿常年折磨着他。    但他无法抱怨,否则赵艳芳就要狠命戳他脊梁骨,把不孝顺的牌匾扎进血肉。    八年,曾经初生不怕虎的小牛犊,被驯化成了俯首沉默的老黄牛。    李亭含着泪把曾经的梦想掩埋,没想到六年后转机出现,国家恢复高考了!    谁都可以报名,对于没有上过高中的人来说无疑是一道曙光。    李亭没有放弃过学习,那些知青讨论问题时他也会默默听着,前些年停课被学生扔出去的教材他也偷偷捡来翻看过,跟这些好多年没有碰过书本的读书人一个起跑线赛跑,他不是没有希望的。    他想报名参加高考,下了工就闷在屋里写写划划,满心满眼都是学习,岂料这时赵艳芳破门而入。    李亭慌乱抬头,赵艳芳的脸庞无比狰狞,如同讨债来的恶鬼。    赵艳芳冲上去扯过他的书本,又将正在写画的那张纸撕得粉碎,尖利的叫嚷几乎掀破屋顶。    “好你个李亭!你是翅膀硬了?”    “有高考教材自己偷藏着不给你弟看,不知道他今年就高考了吗?”    “就凭你那小学学历,你也想高考?咋不照照镜子看你到底配不配!我告诉你,你弟考上大学之前,你别想做什么高考的美梦!再让我看到通通给你撕了!”    纸条撕得稀碎,纷纷扬扬地从空中落下,李亭心直直坠下去,目光空洞地伸手去接碎纸屑,一声没吭。    赵艳芳将抢来的书给了李诚,这教材小儿子找了好久,没想到李亭居然偷藏了不知道多久。她气极了,偏偏李亭这回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来,一直闷不吭声没有跟她低头认罪。    于是稀饭加粗硬馍馍的饭食也没了,李亭身子骨本就差,熬不住,栽在地里就没了气。    之后,相里亭就过来了。    相里亭看完剧情,在心内唤出李亭,问道:“说说吧,你有什么心愿?”    他晃晃悠悠躺在驴车上,语气轻描淡写:“想让赵艳芳和李诚挫骨扬灰吗?还是上几套极刑?都随你。”    "……"    久久的一片死寂中,相里亭有些疑惑,接着就听见一声机械音提示。    【李亭负性情绪+2】    “嗯?”相里亭一挑眉,展开详情看了下,“怎么还不满意了。”    【李亭难以置信世上竟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怀疑自己死后遇上了快穿系统中的黑作坊!深深陷入恐惧和后悔之中。】    相里亭:“……说吧,你的心愿是什么。”    良久,李亭叹息一声:“我的确怨恨他们,我恨他们毁了我的一生,想让他们尝到压榨别人的苦果,但不用这么极端的手段。”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希望你报名高考,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相里亭听到他的后半截话,眉峰一挑,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有一颗赤子之心:“好,我会帮你实现。”    许是这次的回复语气较为正经,李亭莫名放了心,他的意识逐渐消散,彻底告别这一世,前往下个轮回。    驴车不断向麦香村东边的城镇接近,一路摇来晃去,相里亭有点撑不住,眼前一黑。    这次是真的晕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相里亭掀开眼帘,入目是卫生院简陋的病房,旁边凳子上坐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人,手撑着下巴打瞌睡。    陈升困得迷迷瞪瞪,恍惚间和相里亭视线对上,又小鸡啄米似的点了几次脑袋,才猛地反应过来。    “亭哥,你醒了!” 第2章 农业科学家   陈升从柜子上倒了杯温水。日光毒辣,在外面一通暴晒,又昏迷许久,相里亭渴得厉害,接过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有吃的没?”相里亭眼含期待。    话音刚落,陈升肚子“咕噜噜”叫了几声,动静很大,一个病房的人都看了过来,陈升慌乱地一手捂肚子一手捂脸。    他俩都没吃的。    这种事光看面相也能看出来,同样是黑黄黑黄的瘦猴,都穷,口袋比脸干净。    两个穷鬼面面相觑几秒,陈升开口了:“亭哥,大夫说了,你这身子骨亏空损耗太厉害了,得吃点儿好的补补,也不能做太累的活,你最近上工别拼了命地干。队长说了,等你回去给你换个轻省点的事做。”    身体是本钱,相里亭点点头相当认同,当务之急是先吃饱。他摸了摸口袋,钱没摸着,反而抠到了一个破洞。    正在这时,敞开的病房门口走进一个瘦高的男人,手中提着些大大小小的包裹,诱人的香气从纸包缝隙溢出来,直往人鼻腔里钻。    “小亭。”大哥李平提着东西走过来,本想关心两句,不料看到二弟目不转睛盯着手里的吃食,李平心脏像被人一把捏住,泛起一片酸涩。    他的二弟被摧残成了这样,只能病歪歪地躺在病床上。    而母亲……李平想到出门前的场景,心底五味杂陈。    赵艳芳一手叉腰,满脸喜气地站在李家院子中央,把妻子和两个女儿指挥得团团转,嗓门很高。    “愣着干什么?赶紧拿笤帚把院子扫干净啊!死丫头片子你瞎了?没看见我脚底下有垃圾?”    “小诚今天放学,马上就要回来了!李平,你去镇上给小诚买点儿他爱吃的,快点去快点回来!”    李平拿了皱巴巴的钱,突然有人敲了敲他家大门:“赵婶子,你家李亭刚在地里晕倒了!队长他们把人送镇上卫生院了。”    “妈?”李平回过头,有些迟疑,“要不我先去卫生院看看二弟。”    “看他?看他做什么!”赵艳芳却哄鸡一样在后边撵他,“去去去!李亭那晦气玩意死不了,你紧着给小诚买东西。去卫生院还得付医药费,这丧气货就知道惹事我呸……”    思绪回笼,李平在弟弟视线下分外难挨,他手上这些吃的都是按赵艳芳指示给李诚……    相里亭分毫不见外,像是没看到李平欲言又止的神色,等李平将东西放在柜子上,伸手拨了拨食物外边的油纸、包装袋。    “都是给我带的?”相里亭问了句,一片静默中当李平是默认了,枯树枝似的手撩开油纸,从中取出香喷喷的白面包子,顺手递了一个给陈升,“热乎的,闻着还挺香,哥你吃不?”    陈升一开始还不好意思收,被相里亭硬是塞手里了。    李平摆摆手:“我不吃了,你吃吧。吃完我给你交了钱,咱们回家。”    “成。”    他们吃饭的空当,李平去交了费用,至此,出门前赵艳芳给的钱花得一干二净,还倒搭了偷藏的私房钱。    来不及心痛这一趟贴了不少私房钱,媳妇肯定会说嘴,李平捂着空荡荡的口袋,心口隐隐作痛。他推门进了病房,相里亭和陈升显然是吃舒坦了,悠闲地倚靠着等他回来。    李平一扭头,看到柜子上带来的大包小包变魔术般没了,仅剩一袋糖炒栗子和点心时,瞳孔缩细,心态直接崩了。    他回去可怎么跟赵艳芳交差啊!    相里亭穿好鞋,颇讲究地整了整袖口衣领,提着糖炒栗子和小点心走到李平跟前:“哥,咱们回去吧。”    李平伸手要拎东西,相里亭往回一避,噫,不给。    “不是说都是给我的么?我自己来就行。”相里亭笑道。    嘴唇蠕动,李平目光一偏,眼前的人瘦得快要皮包骨,裸露在外的皮肤跟皲裂开的深色土地没差,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算了,反正也没剩多少了,挨骂就挨骂吧。    镇卫生院与麦香村相隔不远,只是路况不太好,崎岖不平的黄土路一旦掀起烟尘,便格外呛人。    相里亭走着走着,小石子不知从哪儿进来,磨损着脚底,低头抬了腿一看,才发现鞋的后半截是开裂的,身上穿的也全是破衣烂衫,拿个破碗去行乞没有一点儿违和感。    在医院吃了顿饭,加上这一路走得也慢。等到他们回家,院子里已经摆上了饭桌,李平的妻子在小厨房里做饭,赵艳芳脸色阴沉坐在凳子上,三角眼泄露的眼光格外凶戾,活像一条择人而噬的鬣狗。    李平脚步一顿,暗叫一声不好。    相里亭径自越过他,往饭桌边走,他走了一路又饿了。    见他走过来,穿着印花背心的中年女人三角眼凶狠地瞪着相里亭,一挥鸡毛掸子站起来,尖锐的喊声刺耳。    “你身上这味儿哪来的?”    “我让李平给小诚买的东西,都让你给吃了?!”    喊声惊雷般炸响,惊起树杈上啄毛的几只麻雀。    “馋得没边了你,看我打不死你!”    鸡毛掸子用力抽过来,却被一只枯瘦的手稳稳截住,赵艳芳不可置信地往回抽,不料那手腕一转,将鸡毛掸子劈手夺过去。    耳膜被吵得有些刺痛,相里亭目光稍稍下移,讽道:“那是给我买的,我不吃难道还留给李诚?他饿死鬼上身了,非要抢别人的?”    扔掉鸡毛掸子,相里亭垂眼看又惊又怒的赵艳芳,吊儿郎当笑了:“不过也对,有什么样的妈就有什么样的儿子,毕竟你这胡搅蛮缠撒泼打赖的劲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肯定学了不少。”    末了,相里亭“啧”了一声,不客气地推开赵艳芳:“愣在这干嘛啊,别人还坐不坐了?”    院子里动静不小,小厨房里的切菜声停了片刻,又接着响起来,门口悄悄探出了两个扎着揪揪的小脑袋。    李平双眼睁大,不敢相信院子里跟赵艳芳骂起来的人,居然是他寡言少语,委屈全往肚里吞的二弟。    眼看赵艳芳怒不可遏,他们都没有好果子吃,李平连忙上去劝架:“妈,二弟他今天……”    自古劝架里外不是人。    赵艳芳懒得听他叭叭,一把推开李平,伸出藏泥纳垢的长指甲往相里亭脸上怼:“死崽种!你在这儿跟我骂谁呢?什么叫给你买的?那都是我掏钱让李平去镇上买给小诚的!你手上拿的什么?拿来!别给脸不要脸!”    相里亭看赵艳芳被李平拦着,猴儿似的挣扎跳动,但就是过不来,他甚至还有闲心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喉。    “李平你说!刚才是不是我给你的钱,让你去镇上给小诚买烤红薯、包子这类他爱吃的?吃的没看到,味儿可全在这崽种身上了,李平你就说是不是!”    这话李平没法否认,只能沉默点头。    赵艳芳仿佛站在了道德的高山上,有更充足的理由和力气对相里亭指指点点,她一把搡开李平,伸手就要抢相里亭左手边的糖炒栗子和点心。    “恶狗扑食。”    相里亭嗤笑一声,看不得她这副贪婪相,直接把人给推开了。    不想赵艳芳用力过猛,狠狠摔了个屁股墩儿,她面部表情瞬间扭曲了。    相里亭屈指叩了叩桌面,面含微笑:“我说是买给我的那就是买给我的,你给他的钱是我的,拿去买的东西自然也是我的,你说了不管用。”    赵艳芳疼得直哆嗦:“放……你的屁!”    “你不服啊,”相里亭看她痛到抽气咬牙,顿时乐了,“那我们来算算这些年的总账。”    “因为五块钱的学杂费交不上,我小学上完就开始上工干活。”    “这些年,我一天的工分按四毛算,八年就是一千一百六十八块。扣掉猪狗不吃的饭费,那也至少九百五。”    “赵艳芳你说,我这些钱哪儿去了?”    院子里针落可闻,小厨房的切菜声又停了,李平原本不愿再掺和两人的骂战,此时的神色也变得微妙起来。    赵艳芳一张脸涨红,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什么九百一千,你以为你镶了金啊!想从我这儿讹钱?没门!”    她印花的新背心沾了黑灰,整个人龇牙咧嘴,灰头土脸,再加上说话时狂乱的表情,活脱脱的泼妇。    相里亭知道,跟这种人掰扯道理是理不清的,但好在他也不是什么讲道理的人。    他胳膊往饭桌上一撑,语气慢悠悠的:“倒也不是讹钱,主要是想把我应得的部分要出来。毕竟这次进了趟卫生院,那护士说我这身体亏损得太多,恐怕没几年好活了。”    “瞎!那我还顾虑你和李诚干什么?”相里亭手一摊,笑得仿佛无赖,“惹着我不痛快了,我就去给他们学校校长写信,好好给他讲讲李诚这些年是怎么对我们两兄弟敲骨吸髓只为自己上学的。”    “闲着没事我就去镇上走走,长这么大还没看过中学什么样呢,要是能在里边搞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让李诚也跟着被开除,耽误了高考那可就更好了。”    “当然了,你不给也没关系,这院子总共也就这么大,不管你把钱藏哪儿,我总能翻出来的。但是吧,到时候可就不止是钱的事了,我想你应该能考虑明白。”    “赵艳芳同志,你说呢?”    赵艳芳同志五个字,经他嘴里说出来讽刺意味颇浓。    饱含恶意的双眼漆黑不见底,赵艳芳呼吸一窒。    她相信对方这么说一定也敢这么做,毕竟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快死的人什么疯狂事都做得出来。    五分钟后,相里亭数完一沓钱和票,中指抵着拇指在上面一弹:“赵艳芳同志,你记好了啊,这儿是三百二十一块钱,离我那九百五还差一大半呢。你最近注意花销,趁早把钱还上,欠人钱可不是个好习惯。你也老大不小了,赶紧把这坏毛病改了,连本带息还钱。”    赵艳芳简直要疯。    【赵艳芳负性情绪值+15】 第3章 农业科学家    她的钱!    她的三百块钱啊!    小院内饭香四溢,赵艳芳双眼血丝蔓延,心都在滴血,憋闷得快喘不过气,捂着胸口差点没撅过去。她饭也不吃了,忍痛颤着腿回屋,恨恨拍上门。    “砰!”    烦人的苍蝇走了,周遭空气都清新不少。    相里亭吹了个清亮的口哨,将钱妥善放进盒子,心里琢磨着最近要改善改善饭食,先把身体调养好。    正琢磨着哪天去镇上国营饭店吃一顿,相里亭指背摩挲着下巴,视线和李平正对上。    李平神色极为复杂,蓦地握住相里亭皮包骨似的手腕:“小亭,你跟哥说实话,你……你真没几年好活了?”    说到最后,李平喉咙发紧,语调也跟着发颤。    相里亭回忆了一遍醒来时陈升交代的话,沉吟片刻道:“没事的大哥。”    “我苦命的二弟啊!”    李平听不得这勉强的安慰,杜鹃泣血似的哀嚎。    冷不丁一嗓子吓了相里亭一跳,接着就见李平的眼泪唰地就下来了。    李平眼里含着一包泪,恨不得跟相里亭来一个抱头痛哭,嘴里不住地喊:“二弟啊,你的命可真是太苦了!”    相里亭:“……”    相里亭挣开手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别哭了,我这不是什么事儿都还没有吗?”    “是这样的,大哥你想想,我要是一直跟几年前一样,吃不好吃不饱中间还得饿几顿,营养跟不上,肯定没几年就得过劳死。但是呢,要是好好食补,把身体调养好了,那不就没事了吗?”    “哥,你让嫂子给我多做点好吃的,二弟这命啊就不苦了。”    "……"    哭声一停,李平觉得刚才的自己就是个傻子,脚趾牢牢地抠在地上。    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的两个小女孩见赵艳芳走了,拔腿小跑过来。小朋友明显和原主关系很要好,其中一个仰头朝相里亭道:“二叔你别听我爸瞎嚎,好人都会有福报,你肯定会没事的!”    另一个跟着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相里亭摸了摸她俩的小揪揪,从装点心的袋子里取出糖块,分给两个小不点:“一会儿饭后吃。”    小朋友双眼瞬间亮了,立马蹭过去嘴甜道: “二叔最好了!”    “我最喜欢二叔啦!”    李平:“……”那是我买的糖!    赵艳芳掌家极度抠门,只对小儿子慷慨,两个小姑娘只在过年的时候分到过一两块糖。这下相里亭给的糖块都快把身上的小兜装满了,两个女孩儿笑得特别欢快,小棉袄一样围在相里亭旁边。    在她们眼里,挥手就是一大把糖块的二叔那叫一个豪气干云。    李平长叹一口气,刚才的尴尬总算揭过去,不过他还是不放心,放低了声说:“你这么跟妈闹,她心里肯定有芥蒂。我知道你怨,不服气,但万一这么闹下去分了家,小辈不占理,村里人肯定指责你。”    透过小厨房的门,相里亭看到菜装入盘中后,起身过去帮忙端,等李平在他耳边亦步亦趋说完,他将菜端上桌,抬眼看向李平,眼中意味不明。    “大哥,比起被她剥削扒皮,分家没什么不好,”相里亭说着轻叹了口气,“有时候我都觉得自己不是她的孩子,血脉里没有流着她的血,在她赵艳芳眼里就算是牲口都比我有价值。”    李平猛地一怔,又听相里亭道:“不过我还以为比起我,分家这事儿大哥你会更急。毕竟两个小朋友也快到上学的年纪了,你看赵艳芳那样子,是会让她们安生上学念下来,还是一早安排嫁出去,把那嫁妆留给三弟的孩子?”    两个小朋友笑着摆弄糖纸,笑声清脆悦耳,李平眸光颤抖。    相里亭也笑了一下:“大哥,咱们这一辈子给三弟铺路,下一代总不能也被按着吸血,走我们的老路吧?”    这句说完,相里亭没再开口了,安心等开饭。    李平嘴唇蠕动,想说“都是为了一家人生存哪有什么吸血不吸血的”,经常安慰自己的那一套说辞到了嘴边,却怎么都开不了口。    诡异的沉默没能持续多久,饭菜依次上桌,三个大人两个小孩围坐在圆桌旁。    大嫂林静在厨房做菜时支着耳朵听了全程,知道一向掌握分饭大权的婆婆为什么闭门不出,笑着给他们一人盛了满满一碗饭。    今天做了红烧肉,香飘十里,相里亭的馋虫被勾了老半天,这下总算得以餍足。    红烧肉做得软烂入味,肥瘦相宜,相里亭拿筷子夹住,吸饱了汁液的肉块软弹,咬上一口极致的香气在味蕾炸开。    “今天咱们家开饭这么早啊,没等我就先吃了。”    李诚一进家门看到的便是这一幕,他眉头紧皱,心里有些不舒服,又觉得怪异:“妈人呢?你们吃独食怎么不叫她?”    往常都是赵艳芳掌控分饭大权,荤菜都留给他,这些人只分到清汤寡水的猪食,今天赵艳芳没露面,这些人敞开肚皮吃怎么看怎么奇怪。    相里亭咽下最后一块红烧肉,放了筷子,擦拭干净嘴角。    “吵什么吵,叫魂呢?”相里亭讨厌吃饭时有人制噪,嘴立刻掺了蜜,“别人吃饭你就保持安静,别来饿死鬼投胎那一套,光着屁股拉磨,转着圈儿地丢人。”    “赵艳芳乐意在队里做轻省活计,拿她那点工分养你,你吃饭找她。我们几个吃独食,你别往这边凑。”    “你……”    要不是眼前那张枯瘦苦相的脸还跟以前一模一样,李诚几乎以为他二哥被人下降头了,他指着相里亭“你”了半天,忽然反应过来:“所以妈是被你们气到了,闷在屋里不吃饭了?你们这是不孝!”    骂得真没意思,相里亭微抬下巴:“对,你孝顺。大孝子,快做饭给赵艳芳送去吧。”    饭桌上,林静和李平闷头吃饭,像是对这场风波毫无察觉。    两个女孩子手按在装糖的小兜上,只顾快点吃完,那样就可以吃到草莓、苹果、荔枝味道的糖甜甜嘴了。    一阵风吹过,李诚愕然发觉,自己居然陷进孤立无援的境地。    相里亭双手环臂,好整以暇上下打量他,似乎准备观摩孝子为慈母亲手做羹汤的全程。    只可惜,李诚被赵艳芳养得十指不沾阳春水,相里亭注定是看不到了。    李诚冷笑道:“二哥,你为了高考故意在这里挑事,但别忘了家里真正做主的人是谁。这一顿你吃得饱,下一顿可不一定,做人还是得识时务。”    说着,他瞥了眼闷不吭声的林静和李平:“大哥,大嫂,你们说呢?”    李平清楚自己必须掺和进来了,他想了一会儿,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啊,做人就得识时务。”    林静也道:“确实得看清谁是家里边真正做主的人。”    李诚嘴角往上翘:“你们知道就行,多余的话我也不说了,大嫂,你再去给我和妈做两道菜,红烧肉也来一碗,我每回放学都得吃这个。”    命令下达,林静笑笑没动。    李诚笑容逐渐僵硬,眼皮子跳个不停,像是什么征兆。    这时,凳腿摩擦地面,李诚循声看过去,相里亭站起身,绕过圆桌。    他二哥非常不对劲,李诚合理怀疑这是要过来打他,警惕地往后撤了一步,神经紧绷。    岂料,相里亭只是瞥了他一眼,径直溜达到赵艳芳门前,抬手在上面一拍。    赵艳芳正抵着门,一边馋肉,一边心想拿捏住二儿子的办法,门骤然打开,她险些没滚出去。    “赵艳芳同志,你那宝贝小儿子现在闹不清状况,你要不要过来跟他解释解释?”    相里亭提溜住她,和蔼地跟赵艳芳打商量。 第4章 农业科学家   【李诚负性情绪值+5】    【赵艳芳负性情绪值+5】    赵艳芳糟心死了,她现在看到相里亭格外眼硬,生吞了相里亭的心都有,偏偏又投鼠忌器,不能拿他怎么样。    “小诚过来,这事说来话长,我慢慢跟你讲。”    狠狠剜了相里亭一眼,赵艳芳拽过神色茫然的李诚,将人扯进屋里,又“砰”一声甩上门。    李诚回过头,确认门锁好了,皱起眉不可置信:“他这是因为没法高考疯了?居然敢跟我们对着干。”    “可不是疯了。”    赵艳芳沉着脸坐下,把刚才发生的事都和李诚说了,末了没忍住拍腿骂了句:“他现在就是个强盗!活该这短命鬼活不了几年!”    李诚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就算因为高考受的刺激再大,也不可能短短半天的时间,就从一个软弱的懦夫变成一点就着的炸药桶啊。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上脑海,不断扩大,李诚压低了声音:“妈你说,他是不是发现了?”    赵艳芳仍处在气头上,没反应过来:“发现什么?”    “他跟大哥都是爸偷……”    话说到一半,李诚见赵艳芳反应过来就止住了,顺着话头问:“妈你想想,会不会我们前几天说话的时候被他听墙角了?他现在那个态度,摆明了把咱们俩当他的敌人,反而跟大哥一家关系不错。”    赵艳芳一愣,不禁心烦气躁:“他要是知道了,那钱想要回来可难了!我这儿就藏了几十块,剩下的都给他了。都怪你爸那个混球,他造孽啊!也不知道偷了谁家的孩子,他倒是滚了,把烂摊子扔给我。”    赵艳芳捡着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骂。    年轻时候李柱跟她都是别村的人,李柱从城里回来带着俩孩子,一个三岁,一个还在襁褓里。    李柱出去一趟,不知道发了什么财,家境在村里边算是很殷实了,赵艳芳看上这一点嫁给他,给李平和李亭当后娘。怕村里人发现孩子是偷来的,保险起见,李柱拖家带口来了麦香村。    李平七岁才记事,之前的事情一点不记得,以为他和李亭都是赵艳芳亲生的,麦香村人也不知道,赵艳芳就心安理得认了俩便宜儿子压榨,给自己当牛做马。    这事瞒了挺多年,赵艳芳不愿意捅出去,怕惹出事。    李诚听惯了赵艳芳骂骂咧咧,左耳进右耳出,半晌终于想通笑了:“说到底,二哥还是不死心,想拿了钱去上学,参加高考,哪怕他没有几年好活了也不甘心留在农村。”    “可不嘛,自从前些日子高考消息传下来,咱们村那些知青都浮躁得哦,一个个都不干活了,窝在知青点一门心思考学。他准是也跟着动了心思,也不看看自己小学毕业的学历够不够格。”    李诚点了点头,胸口堵住的一口郁气总算出来了,展颜笑道:“妈你这么想不就对了?我都不敢说一定能考上,他成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能考多少分?”    “李亭啊,他就适合拴在这片地里,一辈子当个上不得台面的泥腿子。”    ……    相里亭进了原主居住的小破房间,不明白这当家做主的权柄怎么落到他头上了。    他仔细一想,哦,原来是李诚自己巴巴递上来的。    既然他现在成了这个家的中心,相里亭坐在床上,背靠着墙,伸手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过纸笔,回忆了遍居民膳食宝塔,在纸面上一行行书写。    写完,相里亭将这张食谱折起来放好,准备明天交给林静,随后摊开被子盖上安然入睡。    翌日。    李家现在分成了两个阵营,一大清早,林静做了五个人的早饭,吃完她和李平去外边上工,等李诚和赵艳芳起来,只能自己开火做饭。    相里亭不用上工,队长考虑到病情,给他多批了一天假,他也没有立马去仓库那边报道,出了门便往知青点那边拐。    麦香村人正在热火朝天收玉米,劳动的身影构成沿途的风景,等相里亭到了知青点,又是另一种场景。    屋里屋外,知青们翻开书本埋头复习,抬头看见瘦黄的青年,又低了头继续看。    相里亭一眼扫过去,很快看见了陈升,对方坐在门口小凳上,凝神捧着一本书看。    昨天相里亭在地里晕过去,有人跑过来给陈升递消息,陈升二话不说跑过去送他去的卫生院。    相里亭没有欠别人的习惯,尤其是人情。    眼前落下大片阴影,陈升仰头一看是他,用气声问:“怎么跑过来找我了?”    相里亭也用气声回:“走,咱们去一趟镇上。”    等出了知青点,陈升才放开声音问:“你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得再开点药?”    相里亭手插在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币在他跟前晃了一下:“咱们今天去国营饭店吃点儿好的,然后再淘些书,咱俩现有的课本都不全。”    那挥舞钞票买买买的气势帅了陈升一脸,陈升咽了咽:“亭哥,你这钱是婶子给的?”    做了这么多年朋友,陈升对李家的生物链、赵艳芳的抠门属性一清二楚。    相里亭将钱揣回兜里,语气轻快:“算是吧。”    两人到了镇上,径直到国营饭店有鱼有肉地好好吃了一顿,随后相里亭去供销社买了点东西,打算回去了送给队长。    之后,他们去找课本。    动乱后课本保存得不多,高考消息下来后更是很难找到一本,再版的《数理化自学丛书》只有城里新华书店有卖,镇上店少,根本没处去买。    相里亭和陈升偷摸潜进黑市,里面卖的基本是卖蔬菜、糕点、野味,没有一本书。    黑市中,相里亭瞥见有一道非常眼熟的身影,他没有惊动对方,就当是没看见。    既然在这找不到书,他很快和陈升离开黑市,前往废品收购站。    这次倒是收获不小,他们林林总总地找到了不少十多年前的旧版《数理化自学丛书》,其余的书也有不少,还包括一些种植业的书。看守的人不愿意砍价,相里亭就提出拿那些杂书当添头。    反正是些没人要的旧书,在收购站门口看守的大爷点头同意了。    相里亭和陈升用线把书捆好,一人提着一摞往回走。    依然是灰尘扑扑的黄土地,相里亭心情不错,一路上哼着小调,嘴角也勾着笑。    陈升乐淘淘地拍了拍书:“我刚好还差三门书呢,这回齐全了!”    相里亭也学着他的动作,拍了拍书,这些可都是知识啊。    等到回了家,相里亭放下书本捶了捶酸麻的胳膊,揭开搪瓷杯盖,仰头喝了个干净。    等恢复得差不多了,相里亭捂住口鼻,一本接一本地甩旧书上边的灰尘。    “哗啦哗啦。”    灰尘下小雪一般往下落,这还是相里亭顾念着旧书纸脆,没有可劲儿甩。    相里亭洗完手,又从床底下拖出原主收藏的课本,十几本教材结合着翻看。    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文化,在相里亭看来,高考需要掌握的知识还蛮简单的,数理化他能裸考满分,只是语文、政治这些需要好好背一背。    居住的屋子逼仄狭窄,相里亭提着小板凳到院子里翻书,他的两个侄女拿起人高的笤帚磨洋工,一点一点慢吞吞地扫。    相里亭看了一眼,没什么危险就随她们去了。    他漫不经心地哗啦哗啦翻书,小朋友扫完地走过来,好奇地盯着相里亭看,没忍住问:“二叔,你怎么翻书不看书啊?”    李芙放下笤帚,睁大眼睛看书,可每次没等她看清字迹,一页已经翻了过去。    “小叔可不是这样看书的,他都是每一页要看好久好久,有时候还要在上面写东西,然后脸上的表情也很痛苦。”李芙说着,手舞足蹈模仿李诚,稚嫩的脸上现出痛苦面具。    相里亭揉揉她的小脑袋瓜:“每个人的脑域开发程度不同,记忆力也不一样。”    李芙瞪着眼看他,听不懂啊。    相里亭索性简化:“我这是聪明人的看书方法。”    “哦,小叔笨!”    “芙芙真聪明。”    李诚一进家门就听见叔慈侄孝的对话,摘掉脸上的白布,冷笑出声:“有些人大字不识几个,颠倒黑白的能力倒是挺强的。”    相里亭淡淡瞥了他一眼,语气嘲讽:“哦,你又知道了?”    没等李诚回答,相里亭问他:“你今天去黑市了?”    李诚面色一僵,攥紧了拳头,语气极差:“关你什么事?要想举报趁早去,我高考不了你也别想去,玉石俱焚这一套谁不会啊。”    关他什么事呢?    李诚下午从知青点回家,看见相里亭从赵艳芳那拿走的钱就知道了。    “你干什么?”李诚眼中发红,“你他妈就剩那么几天了,拿了三百还不够?这是我辛辛苦苦去黑市赚来的钱!就十几块!你也要?你……”    李诚气到语无伦次,指着相里亭的手都在发抖。    “当然要,”相里亭将钱收起来,觉得李诚真是不可理喻,“苍蝇小就不是肉了?” 第5章 农业科学家    苍蝇小就不是肉了?    你听听这是人话嘛。    李诚气结,紧咬的牙关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他很想问一句你还是人吗,却浑身抖颤说不出话。    这个时间点,李平夫妇已经下工回来,准备吃晚饭了,看见他们这边不知道怎么回事又起了争端,在一边看着不说话。    相里亭没管别人怎么想,钱装进口袋的一刹那,他被一种十分踏实的幸福感包围,嘴角向上弯起一抹弧度。    不过眉眼一动,目光落在一脸肉疼的赵艳芳身上时,相里亭生前的职业病作祟,骨子里的说教欲又蹭蹭往外冒了。    “赵艳芳同志,”相里亭似笑非笑,语气却又正经,“不是我说你,而是你这个心态必须要改改。我前脚出门,你后脚就去我屋子里干什么?”    “……”赵艳芳没作声。    圆桌上摆放着数理化三门学科的教科书,相里亭指了指:“你趁我不在去偷这些书,还在桌子床底下一阵乱翻,是想找那三百块钱?老大不小四十好几的人了,就那么想当扒手?”    听到这儿,李诚终于明白了前因后果,转头看向他妈,赵艳芳一脸憋屈。    谁想孙子似的被人训话啊,但赵艳芳实在理亏,又怕相里亭更过分地扣掉她最后的生活费。    相里亭翻开政治书关于品行道德的那几页,放到赵艳芳跟前:“闲着没事好好念念,别再去偷东西丢人现眼了。人不是随地拉尿的狗,得讲礼义廉耻。明白?”    赵艳芳忍气吞声,看了一眼相里亭手中捏着的布袋,克制着没上去抢。    相里亭晃了晃书,又问:“明白?”    赵艳芳:“……明白了。”她气死了!    学生乖乖配合,相里亭更上头了。    “那你知道错了吗?”相里亭鸦色的眼睫一抬,环视一圈表情复杂的旁听人员,又盯回当事人身上,“这里这么多小辈看着呢,赵艳芳同志,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得竖起个好榜样,好好检讨一下你自己。”    赵艳芳活了四十年,还没受过这种气,她眼珠止不住地往上翻,马上就要晕倒了,偏偏被相里亭屈指敲了下脑袋,白眼没翻过去。    “别想晕过去蒙混过关,正视问题。”相里亭双眼黑沉,似乎有风暴酝酿。    赵艳芳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断断续续说:“我……我偷东西是不对的,不道德的……我以后再也不这么干了。”    “孺子可教也。”相里亭笑了,总算不是块朽木。    相里老师的小课堂进展顺利,而院子的另一边鸦雀无声。    李平和林静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幕,赵艳芳可是麦香村有名的泼妇,居然也会讲礼貌懂道德了?    两个小朋友睁圆了葡萄眼,在心底摇旗呐喊:二叔太厉害了吧!她们以后也要像二叔那样厉害,教育坏奶奶!    李诚却难挨极了,亲妈被人训话训得像是孝子贤孙,他的脸都被相里亭扔在地上踩,拳头张开又握紧,李诚往前一步,攥紧了拳心就要给相里亭狠狠一拳。    然而下一瞬,李诚看到相里亭的动作,蓦地僵住,他总算知道为什么赵艳芳会道歉了,因为她被拿捏住弱点了啊!    “每个人的嗜好都不一样,你要是有这种偷窃的癖好,不偷就难受死,那我也不是不能理解,”相里亭举起手中的布袋,从里面掏出数张纸币,“这不,礼尚往来,我也从你房间里边拿了五十八块钱。”    一个偷,一个拿,极为双标。相里亭在风中长身卓立,坚决不让“偷”这个字玷污了自己。    赵艳芳和李诚的心提了起来,这是他们仅剩的生活费啊,没了这些钱他们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赵艳芳脸皮绷紧又放松,仿佛是脸部在抽搐一般,她深深吸一口气,觍着脸笑道:“妈这不是认错了吗?东西你也拿回去了,就别再揪着不放了,把钱还我吧。”    出乎意料,相里亭很好说话地点了点头:“行啊。”    等赵艳芳激动地伸手去够钱的时候,相里亭又将手收了回来,噫,不给。    赵艳芳简直要骂娘了:“你这是?”    相里亭却道:“不急,咱们先说下个问题,你还欠着九百三十二块,我是出于信任才没给你打欠条加利息,结果今天李诚去黑市赚了十八块,你们俩有生活费为什么还把这钱揣兜里不想还?”    赵艳芳血压升了起来,又勉强平复下去,一回生二回熟,她这回认错认得很干脆:“这个是我们不对,以后有钱了第一时间还你,行了不?”    相里亭通体舒泰,终于满意了,他决定课就上到这儿,勉勉强强地开恩道:“念在你们娘俩是初犯,原谅你们了。”    话落,他将钱装进去,布袋一抛。    赵艳芳手忙脚乱接住,贫穷封印解除,她脸上虚假的面具扯下来,狠狠瞪了相里亭一眼,把钱收好。    李诚走到她旁边,两人又跑去说悄悄话,不知道在密谋什么。    【赵艳芳负性情绪值+10】    【李诚负性情绪值+10】    相里亭张开双臂伸了个懒腰,两个还没他腿高的小豆丁跑过来,一脸崇拜地仰头看他,大大的眼睛闪烁着星光。    “二叔你太厉害了!”    “二叔二叔,我什么时候能跟你一样啊?”    相里亭不由失笑,阴阳怪气的讽刺散去,他弯下腰温声跟小朋友说话:“首先要好好读书,其次啊,就跟孔圣人说的那样,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就是说,要多向你二叔我这样的人看齐,向我学习。看到你们奶奶那样的负面教材呢,就不要跟她学,告诉自己千万别成为她那样的人。懂了吗?”    “嗯,知道啦。”    “二叔说的真对!最对了!”    林静、李平:“……”启蒙老师不靠谱,孩子未来堪忧啊。    两人面面相觑,一块儿去了厨房准备晚饭。    相邻的人家炊烟袅袅,他们这边很快也做好了晚饭,菜碟上桌,扑鼻的香气四溢。    饭桌上是很简单的家常菜,外皮酥脆流油、内里软嫩的烙饼,咸香得宜、发脆爽口的土豆丝炒肉,汤色奶白、肉质鲜嫩的炖鱼,以及浓稠的白粥。    林静以前巧妇难为无米炊,一天天只能做稀粥馍馍,现在食材由相里亭倾力赞助,总算能在厨房一展身手。    几个人围坐在圆桌旁闷头干饭,一碗接一碗,饭菜的香气却格外霸道地往院子里另外两人鼻子里钻。    赵艳芳拉长了脸在厨房里做饭,她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相里亭让李平买来的食材,只能拿现有的米面还有菜,做清粥和炖白菜。    李诚脸色也不好看,自从周五回来,他的饭食就没有好过,不但只能硬着脖子吃那些难以下咽的东西,还得闻着勾人的饭香,心里边的躁郁极了。    截然相反的两边形成鲜明的对照组,倒映着以前的影子。    赵艳芳没能找到相里亭藏钱的地方,她藏的钱却难逃相里亭法眼,有了这一出,她整个人霜打茄子似的蔫了下去,再也提不起偷钱偷书的念头了,怕再被相里亭逮住收拾。    ……    周日,相里亭第一天上工,他提了个小兜,出门前往里边装了两本书和纸笔,又塞了些零嘴进去。    队长给他分配的工作是看守仓库,最近麦香村人正忙着收玉米,玉米从杆上劈下来后运到仓库外的空地上晾晒,他主要负责登记这个。    工作的地方有桌有凳,还在阴凉地方,就是工分比较少,在女同志里边看守仓库这份工作很抢手,只是名额有限。    相里亭提着兜晃荡过去时,就看到留着学生头的队长女儿已经在了,对方看到他拿起记录的册子,朝相里亭招招手:“李亭你过来啦?”    “我爸特意叮嘱我,你第一回做记录这活计,让我教教你,”李珍珍很自来熟,“你看好啊,待会儿他们送玉米过来这么登记。”    相里亭看了一遍就会了:“谢了啊。”    他从兜里翻出糖块分给对方,然后趁着这会人们刚上工,还没有玉米送过来,拿出书本看。    “你也准备高考?”    相里亭拿笔在字下边画横线,闻言嗯了一声:“知识是发展科技的基石。”    “我知道,国家正全力发展工业,咱们种粮食就是为这个服务,”李珍珍看他正沉浸在学海里,没再打扰对方,“那我多登记一点,你专心复习吧,祝你成功考上大学。”    夏日昼长,炽烈的太阳逐渐升起,烘烤着大地。    扛着尼龙袋运送玉米的人汗流浃背,粗喘着气将袋子放下,等李珍珍在本子上记过数,又将玉米扛到晾晒的地方捡出来。    相里亭拿搪瓷缸接了水,这些过来运送的人渴了端起来就能喝。    李诚今天没课,跑去了知青点,他是麦香村为数不多还在上学的人,成绩不错,有老师指导,又拥有很多本教材,非常有希望考上大学。    “李诚来了!”    “快过来看看这道题,李诚你肯定会,解完教教我,请你吃零食。”    一到知青点,李诚就收到了热烈的欢迎,他一扫前两天的烦躁沉郁,脸上扬起笑容。    “李诚,秦恒誉他哥送来了不少题,就是只有答案没有过程,我们这边正抄了做呢,太难了,你快来我们需要你!” 第6章 农业科学家   秦恒誉是知青里边公认的学霸,而他哥当年更甚,考入了京城一所知名大学,留下的试卷含金量很高,秦恒誉也不是小气的人,何况有些题他也不会,干脆就分享了出来。    一整个知青点不复先前的安静,热火朝天地抄题解题,三五成群聚在一块儿讨论。    秦恒誉和李诚都属于被簇拥起来的人,在阳光下仿佛自带光环。    陈升埋头往纸上书写,一道题写完,他停下笔,目前为止剩下的题都是他不会的了。    接着,陈升站起身就往知青点外边走,秦恒誉见了尔康手叫住他:“陈升!你去哪儿?我还等着你写完,跟你谈一下第六题怎么写呢。”    陈升朝他扬了一下手上抄满题目的纸,挥了挥,纸面扑簌作响,他回道:“第六题我也不会!我去找亭哥,跟他一块儿复习。”    秦恒誉不禁郁闷,不过他没说什么,只是低头自己写。    李诚周围的那群人却噗嗤一声笑了:“我没听错吧?你去找李亭?”    “哪个李亭?小学毕业就没再上,成天种地长得像瘦猴那个?”    “就是他就是他!”    李诚清了清嗓,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你们别这么说,我哥虽然才上到小学,但是最近为了高考也挺用功的,别笑话他了。”    他周围的人显然是知道两兄弟之间的关系究竟怎么样的,不但嘲笑声没有停下来,反而更大了。    “为了高考!哟,有梦想,了不起!”有人竖起大拇指,笑得欢快,却是嘲笑的口吻。    “六年的知识,用四个月补齐?笑死。”    “陈升你这是去当辅导老师了啊,还想不想高考了?”    陈升的脸当时就沉下来了:“亭哥就算上到小学,那也是年级第一,要不是有的人成绩也就那样,一直靠压榨兄长活着,亭哥早就以高分从高中毕业了。”    “诶哟,陈升,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生什么气啊?”    这些人嘲笑的声音颇有些喧哗,秦恒誉转脸就看到这些人自得肆意的嘴脸,皱了皱眉,他拍了拍桌面扬声道:“行了,讨论别人做什么,题都会做了?”    “你把别人踩进泥里你也还是那副德行,有时间不如多看两眼书。”    秦恒誉在知青点很有威望,他一发话,说话的人都闭嘴了,只是凑成一小堆时,又互相交换眼神,小声议论起来。    陈升憋着一口闷气,抓着抄好的题向仓库那边跑去。    断断续续地学了很久,相里亭从小兜里摸出一瓶苹果糖水罐头,他撸起袖子,揭开盖子,拿出勺子,准备开吃,这时远远飘来一声——   “亭哥!”    “嗯?”相里亭应声,随后咬了一口脆脆的苹果,混着清甜的糖水一同咽下去,“怎么了?”    陈升一路跑来呼哧呼哧大喘气,那张瘦黄发黑的脸上滚着汗珠,他和相里亭在外表上很像,相里亭看见他就跟照镜子似的,见不得他这么狼狈,递给他纸让他擦擦。    擦完汗珠,陈升将纸拍在桌面上:“亭哥,来,咱们做题。”    相里亭点了点头,猫腰从桌洞里掏出一个勺子给他: “吃点儿不?”    陈升看他左手边放书,右手边又是糖水罐头,又是葡萄干、奶糖的,想说“复习要紧,咱们不能被吃的迷惑住”,但他唾液分泌得实在有些快,捣蒜般点点头:“好啊好啊。”    李珍珍看了他俩一眼,从仓库里边搬出一个凳子给陈升,陈升连忙道谢。    李珍珍抿笑,露出两个酒窝:“甭客气!你们以后考上大学,也带动我们麦香村建设就行啦!”    相里亭拿过那张题,由上至下扫了一眼:“对勾函数、椭圆、根号方程、分解因式、抛物线……出题水准还不错。”    陈升吃了两口,听到这话一怔,能这么清晰地说出考点,亭哥基础没他想得那么差,而且听语气,这些题目似乎对他来说……    “第六题不会?”相里亭拿起笔,转头问他。    或许是暑气太盛,陈升晕乎乎地点点头,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这一瞬间他觉得,亭哥身上的学霸气势比秦恒誉还强。    下一秒,滤镜破碎。    相里亭左手伸长,捏了个葡萄干送进嘴里,咀嚼间那股子学霸气势泯灭得一干二净,他在纸上写了几个步骤。    “看我做什么?看题啊。”    看你吃挺香,陈升憋住了没有说出口,低头一看瞬间激动了,一拍大腿:“居然是这么解的!”    相里亭见他一看就明白了,也就没再多说:“你自己研究一下,还有哪题不会?”    陈升顺着思路,把这道题推了一遍,填上正确答案,突然缓过神。    不是啊,他来这主要是想帮亭哥复习功课,讲他目前掌握的题目的,怎么成了亭哥给他讲?    陈升挠挠头,不过这样也挺好的,亭哥真人不露相,数学那么好,高考肯定能考上一个好大学。    他们一个讲,一个写,效率很高,没到半小时陈升把题目全弄明白了。    相里亭吃掉最后一口糖水罐头,闲闲散散坐着,将罐头瓶一推,打了个哈欠:“我把数学书翻完,感觉高考题差不多也就出卷子上这些考点。我给你出几道同类型题,你再掌握掌握?”    陈升托着下巴看整张卷子,依旧沉浸在震惊当中,听到这话立马点头:“诶好。”    相里亭出题的时候,陈升就问:“亭哥,你数学这么好,其他科复习得怎么样?”    陈升想,亭哥帮他补习数学,他也总得帮亭哥补补别的科目,他各科都挺不错的。    相里亭侧脸懒倦,下笔倒是飞快,闻言头也没抬:“理化还行,语文、政治这两项正在背,你有这两科的题吗?”    “有的有的,我那存着好多,亭哥你带了语文书啊,那我帮你划下重点。”    “好啊。”相里亭欣然道,他正背得头疼。    仓库这边学习环境很不错,阴凉不晒,空气清新通畅,只偶尔有玉米运送过来的动静,运送的几个青年看见相里亭正在学习,也尽量放轻了响动。    他们一直学到黄昏即将下工,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山头,为不远处铺陈的玉米洒上一层柔光。    富有穿透力的喊叫声从远方传来,无比激动:“卖冰棍的来啦!”    余热未消,相里亭抹了把汗,看了李珍珍和陈升一眼:“走,咱们去买冰棍,我请客。”    李珍珍今天帮他登记不少,陈升也给他划了两本书的重点,加上一个下午三人已经很是熟络,倒也没有客气。    他们循声走过去,夏天麦香村常有骑自行车来卖冰棍的人, 自行车后座上放着一个木质的大柜子,外皮用红色漆着“冰棍”“奶糕”。    等到相里亭过去的时候,那边已经围了挺多人,有小孩子拽着大人的衣摆撒着娇让买,也有家境较为阔绰的知青买了在路边吃。    这儿离知青点很近,很多知青都跑出来了。    “怎么卖的?”相里亭没多久就排到了,问了一句。    “老冰棍五分,奶糕两毛。”    “三个奶糕。”    “好嘞!”    雪糕从柜子里拿出来时就已经不是很冰了,此时气温又很高,没走两步就开始往下嘀嗒水,他们三个人并排着边走边吃,周围的小孩朝他们投来羡慕的目光。    暖融融的夕阳落在身上,冷凉凉的冰糕在唇齿间融化,耳边李珍珍正和陈升正说着什么,相里亭眉眼舒展笑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好高兴。    “陈升!”    秦恒誉在前面招手,他周围的知青在路边解决冰棍,听见这一声,都朝相里亭他们看来。    “你第六题解出来了吗?”    秦恒誉还心心念念这道题,他挠掉了七根头发也没能想出来。    “噗嗤。 ”    没等陈升开口,一个细眼高瘦的青年突然笑出了声:“不是吧陈升,你还真去找李亭复习去了啊?复习什么样了啊,第六题会了没,快给我们展示展示。”    “哈哈哈哈哈你这不是为难人呢嘛!人家指不定正在补初一……哦不,小学的课程呢,毕竟这么多年没碰了,你倒是体谅体谅人家。”    “也是哦,真不好意思。”    李诚嘴角勾起微妙的笑意,听周围的知青你一句我一句地冷嘲热讽,心里比吃了十根冰棍还要舒爽。    喧哗中,李诚注意到,相里亭三人的面色平淡,他眼皮子又跳了起来。    秦恒誉皱了皱眉,简直无语,要不是一直以来的教养他肯定骂人了,嘲讽这些能当饭吃吗?能加一分吗?有用吗?    “在左右两边加2y-4。”陈升道。    “什么?”    “我说,第六题,在左右两边加2y-4。”陈升又重复了一遍。    笑闹的几个人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他们脑子短路算不动,正想说是现编的,就听秦恒誉道:“对!就是这么做!”    秦恒誉双眼很亮,视线却径直落在相里亭身上:“第十六题呢?”    相里亭:“设f (x) =2ax+ bx。”    暑风携着热浪吹来,刚才高声嘲讽的人闭了嘴,只觉冰凉的巴掌印在脸上,清脆的响声谁都能听到。    他们死都做不出来的题目,就这么……被他们嘲讽的人解出来了?    不,一定是假的!    遥遥地,秦恒誉朝相里亭竖起大拇指:“牛啊!”    这一声毫不吝啬的夸奖,彻底击碎了那些人的侥幸。    风吹动额前的碎发,相里亭轻飘飘瞥了眼鸦雀无声的人群,仿佛一场沉默的凌迟,他咬了口奶糕:“还有问题吗?咱们可以继续探讨一下。”    “毕竟小学生难度,不难。”    第7章 农业科学家   秦恒誉有自己的骄傲,没人会怀疑他不懂装懂维护相里亭,他说是那就是。    卖冰棍这边人很多,女知青和村民围观了全程,眼见以李诚为中心的一伙人脸色变幻,活像一堆被掐住脖子的鸡,她们笑着跟旁边的人议论。    “刚才他们在知青点就好吵,我真是不明白了,马上高考了不想着赶紧复习,贬低李亭就那么值得高兴吗?”    “对啊,你看他们那样,一个个七嘴八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嘴碎。结果秦恒誉跟李亭对答案,他们傻子似的在那戳着,估计都没反应过来,丢死人了!”    “对答案那知青我认识,学习特好,想不到啊,李亭居然真的会高三题!”    “这戏码我爱看,那边刚才还叫嚣的知青,继续问啊!免费的小学老师主动提出帮你们解决问题,多好的机会啊,不问白不问嘛!”    观众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他们揶揄促狭,兴奋地拱火。    对相里亭指指点点的一群人脸色极其难看,尤其周围微妙嘲弄的眼神落在他们身上,难挨极了。    几个知青又恼又恨,没脸在这待下去,几乎是落荒而逃,身后一片唏嘘和大笑。    “哦哟,夹着尾巴跑了,跑得可真快!”    等到他们跑出一段距离后,突然——   “艹!你推我干什么?”李诚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你不是说李亭只上到小学,他什么都不会吗?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都不会?”推李诚的知青比他还愤怒。    话一出口,知青们也不跑了,阴沉着脸围住李诚。    和众星拱月的簇拥完全不一样,李诚有预感,这些人是想围殴他!    李诚心里慌得想骂娘,表面却只能诚恳解释:“他真是小学毕业,答案肯定是陈升解出来告诉他的!你们相信我啊!”    知青踹他一脚,冷笑出声:“管他李亭到底会不会,我他妈再信你就有鬼了!”    “我以前对李亭也没什么看法,就你一天天给我上眼药,来这里买冰棍看到李亭还暗示我们嘲讽他,你这孙子就是拿我们当枪使!”    “题不会几道,拿我们当枪使的心思倒是活络,滚吧你!”    一群人咬牙切齿,拿李诚泄愤,李诚被骂得灰头土脸,但他不敢反驳,怕被群殴。    早知道,他就不让这些人去嘲弄相里亭了。    把自己作到现在这个里外不是人的境地,李诚真是后悔死了。    ……    另一边。    原本的三人小队又加了个成员,秦恒誉双眼放光跑过来,找相里亭请教题目。    “第二十道题,你还记得吧?就是椭圆那道,你们解出来了吗?”    相里亭扭头看向陈升,陈升盯着相里亭没说话,眼神坚定,这是属于亭哥的高光时刻,他可不能瞎掺和。    不知道陈升脑袋里的弯弯绕绕,相里亭无奈,嗯了一声:“解出来了,我说下我的思路?”    “李老师,请讲。”    他们一路走一路讲,一张试卷的题讲完,秦恒誉痛苦地捂住了脸:“早知道我也去仓库那边找你们了,在知青点边听李诚那帮人苍蝇似的嗡嗡叫,边捂着耳朵写题的我简直是傻子!”    相里亭有些诧异:“我记得你们那边学习环境很好啊。”    秦恒誉丧气:“大多数人都挺安静的,就那几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陈升说:“明天我还过去找亭哥复习,要不你也一起?”    秦恒誉立马点头。    相里亭正色:“秦同学,我听陈升说你珍藏的笔记、试题是知青点最多的。”    “行行行,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我明天都带来跟你们分享。”    “嘿,你小子真上道。”    年轻人心性活泼,没一会儿相里亭就开始跟他们勾肩搭背,秦恒誉和陈升都学着他晃晃荡荡的步伐走路。    他们先是送了李珍珍回去,随后顺路走了一段,才各回各家。    “约好了啊,明天一块儿复习!”秦恒誉特意叮嘱一句。    相里亭:“放心吧,明天给你俩一人准备一张桌凳。”    在仓库坐了一天,相里亭在院子里伸胳膊踢腿,左右转身带动腰身,舒活筋骨。    可能是最近吃得不错,他没有刚穿来那会儿只想倒下睡觉的疲累。    李芙和李蓉站在他旁边,充当左右护法,模仿着相里亭的动作,认认真真地抻直了胳膊腿儿。    今晚林静做了元宵,黑芝麻馅儿香甜不腻口,热热乎乎的元宵下肚,相里亭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太好吃了!    相里亭吃了两碗,意犹未尽撂筷,他视线一转,落在赵艳芳的房间,此时门帘拉开,赵艳芳和李诚正相对着吃糠咽菜。    元宵的味道没有那么大,两人总算能顺顺当当地吃一顿,结果正艰难地往喉管里咽,一偏头就对上了相里亭绕有兴味的视线。    “人啊,还是得多吃糙粮,这个易消化易吸收。”相里亭笑道。    李诚磨着牙停住筷子。    林静回忆了下食谱:“咱们明天就吃高粱米饭外加糖醋鱼、小鸡炖蘑菇、烧茄子了。”    李诚、赵艳芳:“……”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李诚神色不虞,以前都是他和赵艳芳炫耀,这些人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而现在处境颠倒,落差大得令人难以接受。    “小人得志!嘴脸!”李诚气得饭都吃不下去了,阴着脸坐在那许久,突然说,“妈,要不我们分家吧?”    怒火之下赵艳芳吃得急,险些噎到,她拍拍胸口顺了顺气,听到这话三角眼微眯:“分家?”    “对!分家!”李诚实在受不了了,这种抠搜贫苦的生活他一天也不想过,“我们去找队长,让他给咱们分家,到时候李亭手里的钱都得匀出来。你再提一句钱大多是你攒下来的养老钱,咱们手里能多出至少一百。”    赵艳芳越听越觉得可行,也吃不下糙饭了,干脆撂筷子,她得意地哼道:“这主意好,还是小诚聪明。李亭也就得意这两天了,赶明儿我就去队长家,你安安心心上学,这事交给我。”    聪明。    想到今天下午的闹剧,李诚脸上的笑垮了下来,他始终不愿意相信李亭是真的会那些题。    不过没关系,等到重新分了家产,以李亭最近的开销,肯定潇洒不到高考,况且那个短命鬼就算能考上也活不了多久。    这么一想,李诚心里总算舒坦了。    赵艳芳和李诚如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谁料第二天中午下工,相里亭去了镇上。    他们望眼欲穿,等相里亭回来好分家,焦心地等了好半天,许久许久后,一串叮铃叮铃的清脆铃声由远至近。    李诚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打开家门往外一望,登时眼前一黑。    相里亭骑着一辆凤凰牌自行车,车筐里放着一个袋子,车把左右也各挂着一罐麦乳精,他迎风笑着,携一身金钱的清香。    看见大门口的李诚等人,相里亭动作利落地从自行车上下来,单手扶住车把,眉尾一挑,似乎是有些诧异:“你们都在这儿等我呢?”    “我好大排面啊,”相里亭边将自行车推进去边感叹,“真荣幸。”    李诚身形不住地发抖,双眼泛红,张嘴时上下牙齿磕在一块咯嘣咯嘣响:“你……你买自行车了?李亭!你怎么可以那么败家?!”    一字一句抖抖颤颤,语气近乎崩溃。    “我的钱乐意怎么花就怎么花,你管挺宽。”相里亭摆好自行车,将零食提在手中。    “二叔!二叔又买好吃的回来啦?”    小侄女像是两颗软软的炮弹冲过来,相里亭摸摸她俩的小脑袋瓜,给她们分买回来的高级点心。    “来,一人一块。”    李诚今天没在学校吃午饭,兴冲冲跑回来就是为了分家,此时气得过电般浑身发抖,眼前一阵绿一阵黑。    赵艳芳血丝爬上双眼,问道:“你现在还剩多少钱?”    “还剩八十,”相里亭瞥了她一眼,催命鬼上身,“你们两个有问这功夫快点还钱。”    “给你们免利息不感恩不说,还想管我花钱?我有时候觉得我这债主真是有够卑微的。”    “我还你他……我……”    相里亭想说你慢点讲话别激动,下一秒就见赵艳芳眼皮一翻,晕了过去,相里亭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谨防碰瓷。    【赵艳芳负性情绪值+10】    【李亭负性情绪值+10】    第8章 农业科学家    “妈!”李诚这一嗓颇为凄厉,直叫人鸡皮疙瘩唰地起立,梦回生离死别的苦情剧。    李诚扑过去扶起赵艳芳,他费力地撑着人,阴狠的目光戳在相里亭身上,对方刚才那一撤步他全看在眼里。    “李亭!”李诚现在不叫二哥了,直呼其名,他咬牙切齿地指控,“你把妈气晕过去了!你还有没有良心?我今天非得要个说法,就没见过你这么不孝的人!”    相里亭没想到,他都往后躲了居然还能被讹上,真是世风日下。    群众的眼光雪亮,李平莫名其妙:“二弟没做什么啊,不是你们上来就问他买完东西剩下多少钱,还说他败家的吗?妈晕过去关二弟什么事?”    “会不会是中暑了?最近天挺热的。”    相里亭嗤笑,直截了当戳穿:“中暑是不可能的,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和赵艳芳同志就是见不得别人好。”    这话一针见血地毒,李诚托着赵艳芳左右晃荡,险些也晕了过去,气得说不出话。    而李平夫妻差点没笑出声,忍笑忍得肩膀一耸一耸。    “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跟你李诚说不通,”相里亭啧了一声,叫上自己的两个小跟班:“走咯乖侄女,咱们去泡麦乳精。”   "OHHHHHHHHHHHH!”两个小朋友紧跟在他身后欢呼。    麦乳精在这个年代算是非常奢侈的高级饮料,李家人只有李诚尝过一碗,其他人都不知道滋味,因为价格实在太高了。    相里亭一口气买了两罐,不过他不心疼,相里亭深觉在吃喝上委屈自己没必要。    相里亭拿出几个搪瓷缸,揭开麦乳精罐子的盖,雨露均沾地往每个搪瓷缸里都倒了不少,随后举起暖壶挨个兑水。    两个小朋友还没有桌子高,眼巴巴地看他冲泡。    这一瞬间,相里亭的身影在她们眼中无限拔高。    浓郁的奶香与麦香飘荡在空气中,相里亭放下暖壶,一人给她们一杯,提醒道:“捏着把手,小心烫。”    李芙和李蓉坐在凳子上,呼气吹凉,等相里亭也坐下后,兴奋地朝他推杯。    相里亭失笑,和她们热情碰杯,随后和着香气喝了一口。    啊,满足。    李平夫妻也有份,他们围着圆桌坐下,看到搪瓷缸里兑得刚好的麦乳精眼神复杂,过了会儿才端起来喝。    相里亭倒麦乳精的时候没含糊,浓浓的香气与甜滋滋的味道也印证了这一点。    喝到一半,相里亭从口袋里摸出二十块钱,放到李平的面前:“哥,这是接下来几天的伙食费,你去镇上买食材的时候骑自行车就行,麻烦你了。”    林静在桌子底下踢了李平一脚,拿眼神明示暗示。李平立马坐直,话在心里过了好几遍才开口:“二弟。”    相里亭抬头看他。    李平咳了一声,把钱往相里亭的方向推了推:“那什么,你还有四个月高考了,妈他们欠的那几百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还上。买肉买菜的钱我跟你嫂子出,你手里这八十自己留着用吧,你……你还是尽量省着点,去城里高考,上大学,哪一样不是开销?”    相里亭明白李平的意思了,他默默反省了一下自己,穿来三天一共花了二百来块,已经是工人好几个月的工资了。    由着相里亭这么造,过两天就得回归赤贫吃土。    相里亭嗯了一声,不过钱没收,又让他推过去了:“钱的事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有法子。”    这话本意是想让李平和林静放心,没想到两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一瞬间变得惊恐,久久无法平静。    李平:“二弟,你冷静,咱不能踩着界限赚钱,一个不小心就交代了。”    林静:“对对对,你别冲动,大哥大嫂养你,你安安心心读书就行了。”    相里亭:“?”    ……    下午上工,相里亭骑自行车过去,崭新的自行车风一般掠过,一路上回头率极高。    虽然依旧是那副枯瘦的样子,面皮也只白皙了一点,但有了凤凰牌座驾,他如今俨然是个靓仔了。    陈升和秦恒誉一早到了,在仓库门口并排着复习,听见刹车的动静抬起脑袋,眼睛瞬间瞪直了。    “不是吧亭哥!”陈升撂下笔,绕过桌子跑过去,左看看右瞧瞧,“这是你新买的自行车?”    相里亭拎起自己的小兜,单肩背着,在豪华座驾旁矜持点头:“嗯。”    对,没错,就是他买的!是不是很帅气!    得到肯定的回答,陈升倒吸一口冷气,眉毛夸张地挑到了眉骨上方:“还真是你买的!这么一架大宝贝得花多少钱啊?”    秦恒誉和李珍珍也凑过来,围着自行车端详片刻,秦恒誉说:“这个款式,新的至少要一百六。”    一百六,对于这时候的他们来说是个天文数字。    嫉妒蒙蔽了他们的双眼,三人毫不犹豫地朝相里亭伸出魔爪,狠狠地对可恶的大户一通宰。    相里亭痛失半兜零食,坐下后捂着小兜心痛。    打闹完了,陈升恢复正经,对相里亭目前的经济状况表示担忧,他痛心疾首:“亭哥,收手吧!你再这么造下去,多大家业都遭不住哇!”    李珍珍:“李亭同志,大好的青春你一定要把握住努力奋斗啊!千万别在物欲中迷失了自己。”    秦恒誉:“整个麦香村生产队加起来都没你一个人能花,李亭,想法子开源节流吧。”    “开源节流?”相里亭转了圈笔,往纸上写着什么,“我确实有个想法,陈升,还记得咱们上回去镇上吗?”    陈升一下子想到黑市,警惕道:“什么想法,别是投机倒把的事儿啊,现在到处都管得挺严,你别傻乎乎莽过去。”    秦恒誉说:“我记得你们上次一起去镇上淘了不少课本回来,镇上没有课本卖,现在缺课本的人多了去了,你想去城里倒课本啊?倒也是个思路。”    相里亭摇了摇头:“倒卖课本也要能买到,报纸看了没?书店门口买新版教材的人排了老长的队,根本买不到。”    “那你想……”    相里亭拿笔尾敲了敲纸面,微笑道:“教材少,试题更少。”    一道雪亮的雷电在三人脑海内劈开,贯天彻地。    陈升猛地一拍大腿:“对啊!可以卖题,邻近的几个生产队还有镇上学校不少人都需要,有价无市,肯定供不应求!”    秦恒誉听到题这个字眼,双眼就亮了:“你有这个实力,确实能搞。”    李珍珍竖起大拇指:“高。”    相里亭放下笔,笑着合掌:“光我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咱们四个一起吧?我都想好了,陈升根据课本和试题列考点,我和秦恒誉负责出题,李珍珍同志帮忙整理抄写,等卖完题回来分成怎么样?”    “我可以保证,一人一辆自行车不是问题。”    三人:可恶!被你蛊惑到了!    秦恒誉想了想:“话是这么说,出题主力是你,你拿七成吧,其余三成我们均分,怎么样?”    “李亭,你要是敢不答应,咱们这个利益集团刚组建就得原地解散了!”    “抄写没什么技术含量,我一个占便宜的就不要给太多了,真不好意思拿。”    话说到这份上,相里亭只好点头。    说干就干。    陈升和秦恒誉将自己积累的试题贡献出来,他们飞快地扫题,陈升在本子上记录重点题型,秦恒誉则是根据考点写近似题。    相里亭面前的课本摊开,停留在目录那一页,他手托下巴,回忆了一遍过目不忘的题,开始根据重难点造题,偶尔他和秦恒誉会看一眼陈升罗列的题型。    一道道题写好,纸片归到李珍珍那边,李珍珍用娟秀工整的字迹抄写,一抄就是好多份,同时还不忘将玉米登记在册。    一下午过去,四个年轻人揉转手腕,看着面前摆放的一沓试题都不禁露出笑容。    相里亭道:“这些题我拿回去补充答案,等明天的试题写完再统一拿出去卖。”    “成啊。 ”    秦恒誉和陈升拿走一半试题,帮他分担压力,要是有错漏再修改。    ……    入夜。    知青点处仍有亮光,知青们点起蜡烛,秉烛夜读,为了高考拿出头悬梁锥刺股的狠劲儿。    空寂的夜里蝉鸣歇斯底里,小屋闷热逼仄,相里亭披上衣服,腋下夹着本书推门出去。    今晚的月亮很圆,清泠泠的月光明亮,相里亭向田地那边走,没一会儿吹着风到了萝卜地,他找了个平坦地方躺下。    他如今已经可以激活系统商城了,相里亭视线在商城中逡巡一眼,用20点负性情绪值买了一个名为“萤火之光”的光环。    晚风送凉,周围很是静谧,柔润莹亮的光照在书面上,蚊虫避走不侵,这里是绝佳的读书圣地。    相里亭躺在田垄缝隙间,枕天席地,鼻尖有草叶和泥土的清新味。    四下的萝卜叶嫩青,风一吹动,绿意铺陈成起伏的海浪,相里亭仿佛身处海面中央,被飘飘忽忽地托举起来。    他在脑海中不断编撰一道道题目,心里格外宁静。 第9章 农业科学家   随后三天,出题小组平稳运转,一门心思投入进去,试卷堆起厚厚一沓。相里亭仔细数了数,数理化三科居然各有三十来套卷子了,语文、政治也不少。    也就是说,一百来张试卷!    在秦恒誉三人期待的注视下,相里亭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扬声宣布:“收工!”    “啊啊啊啊不用再写了!”李珍珍再不顾形象,呈大字形站起来欢呼,举起的食指关节发红泛肿。    “我天!终于可以结束了!”陈升往后一靠,长舒一口气,拿蒲扇哗哗扇风。    秦恒誉脑细胞耗费太多,瘫在桌面上不想说话,他偏着脑袋枕在胳膊上,生无可恋地看着相里亭起身舒活筋骨。秦恒誉就不明白了,同样是出题组的人,相里亭出的题含金量还更高,现在却轻松得跟没事人一样。    秦恒誉仿佛上了岸的鱼,失去梦想与神采,良久才缓过一口仙气儿,感慨:“这些天真是忙得我一个头两个大,但收获确实不小,现在给我一道题,我能把出题人的心思揣摩得七七八八。”    陈升:“别说什么题不题的了,为了给你们总结题型,我把那么厚的试题全给重温了一遍,听到这个字有点想吐。”    李珍珍歪了歪脑袋:“说起收获,李亭给你们讲试卷的时候我也跟着听课了,唔……我也试着报名一下吧,说不定就考中了!”    订正答案时,相里亭先是给他们讲懂讲透,有些题型出频率太高,就连基础不怎么好的李珍珍都快倒背如流了。    相里亭活动完僵硬的四肢,又折回来,将试题、答案——按照顺序排列,平整压好,装进纸袋里边。    “最近玉米已经登记好,我估计着,队长要把我从仓库这边换走了,”相里亭漫不经心道,    “刚好,接下来几天我打算出差一趟,把这些试题卖出去。”    “出差几天?”陈升有些惊讶,不由追问,“要是不光卖给附近生产队的知青跟邻近几个镇子上的学校,还想往外拓展的话,咱们分头行动效率更快。”    相里亭斜倚着桌子,闻言瞥了他一眼:“要是卖给附近学校还好说,卖给知青?一旦有人举报咱们全交代了,另外我没想这么卖题。”    陈升挠挠头,不解:“也是,那你……”    三人都看向他,相里亭不卖关子,直说:“我打算去一趟京城。”    秦恒誉心里掠过一丝明悟,想到那个可能眉头皱起:“你是想找出版社谈合作?印刷成本太高了,他们就算同意也不会给出多高的价格,依我看不如就按陈升说的,卖给周围的学校。”    相里亭拍了拍手中的一沓试卷,气定神闲道:“小秦同学,请对我们的出题水准有些信心。”    “放心吧,我能谈成让利益最大化,到时候直接一劳永逸。你们是留在这复习,还是跟我去京城谈合作,顺便再旅游逛逛?”    一直以来,好像没有他办不成的事,秦恒誉手摩挲下巴,点了点头:“也行,你去京城试试也好,别有太大负担,就算这条路走不通咱们也有后路。”    最后三个人都表示要留在生产队复习,毕竟距离高考只有不到四个月,还有很多知识没有弄明白,在这个关头还想着旅游的备考生,大概只有相里亭一个人了。    启程前要准备一番,相里亭去镇上给自己置办了一身行头,打着补丁的破衣烂衫脱下,他换上崭新的衬衣长裤,一回到家就接收到李平夫妻痛心的凝视。    这会儿是正午,一家人吃好饭,都在院子里边纳凉。    相里亭正要回屋,突然被李平拦住去路,李平眼神复杂地打量他这一身新衣服,喉咙发堵。    李平心想:人总是缺什么就固执地想要得到什么,二弟前些年一直被苛待,没穿过新衣服,    一直吃稀饭就干硬馍馍,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相里亭不急着回去,见李平神色变幻,问道:“大哥什么事?”    李平又纠结了会儿,才开口:“你现在还剩多少钱了?”    自从有了自行车,相里亭往镇上跑得更勤了,时不时去国营饭店吃一顿,又买很多小零嘴回来,还真没剩多少。他一掏兜,薄薄的几张票子是全部身家了。    相里亭粗略一数:“还有二十五,怎么了?”    李平眼前一黑,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会花呢!    赵艳芳低头纳鞋底,一直竖着耳朵听相里亭那边的动静,听到相里亭又花去大半的钱,她和旁边的李诚互相看一眼,都咧着嘴笑了。    脑袋凑近,赵艳芳小声道:“这死东西果然是快进棺材了,临死前赶紧享受一把,估计钱花光了人也没了。”    李诚不这么认为,他笑容阴冷:“我看不见得,李亭最近气色不错,少说还能活半个月。依我看他是急着把钱花完,好去街上当叫花子要饭。”    李诚光是想到相里亭所有的钱都没了,衣衫褴褛地横在道上讨饭,跟流浪狗抢食吃的画面,都觉得通体舒爽。    “也对,等他没了钱,咱们就把他撵出去!让他这些天摆阔跟咱们甩脸子,活该!”    两人强压着心中的窃喜,又相视一眼,笑得又贼又畅快。    李平咳了几声,想起什么表情凝固,他叹了口气:“现在玉米都收完了,仓库那边用不上什么人,队长不让你干这活了?”    相里亭点了点头,明白了李平想说什么,他宽慰道:“哥你不用担心,我能养活自己。”    “诶,咱们踏踏实实过日子。”    李平还以为相里亭已经跟队长申请好了,去做别的活计,没想到这天下午回来人就跑了个没影。    “芙芙,看到你二叔了没?”    “二叔说他去京城弹生意!爸爸,生意是谁?为什么要弹他?”    李芙仰着脸问,边问边隔空弹了个脑瓜崩儿,下一秒看见她爸脸色瞬间一变,整个人都不好了。    另一边,赵艳芳却高兴极了:“李亭他疯了!”    李诚捧着书复习,这时呵呵一笑:“去京城讨饭,可真有前途。”    ……    相里亭先去了趟市里,接着乘火车前往京城,这个年代交通并不方便,一通折腾下来,他胃里几次翻江倒海。    好在麦香村所属的城市距离京城并不远,乘火车只用了近两个小时,成功在入夜前抵达京城。    相里亭抹平衬衫上的褶皱,拿着盛放试卷的纸袋走下火车,伸手捶了捶僵直的后背。    火车站外边有不少提供民宿的人举着牌子,周边还有卖报纸的地方,相里亭买了几张报纸,坐在椅子上看。    他旁边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也拿着张报纸,凑得很近费力地看,没一会儿,胡须一动把报纸拍在座椅上,嘟囔:“买错了,台式、激光……这都什么跟什么。”    几张报纸进入视野,老人抬头,一个年轻人笑着指指他拍在座椅上的报纸:“不介意换着看一下吧?”    “当然不介意了,我这张很没意思,你拿去睡前看正好。”    相里亭将那张报纸塞进纸袋,随后去找今晚的住处,一路上步伐带风。    天色已经不早,相里亭简单解决了一顿晚饭,早早睡下保养精神。    第二天一早,他向路人打听清楚这次的目的地,径直走到一家出版社门前。    二十分钟后。    助手送上两杯热茶,安呈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满心满眼都是手中这一叠试卷。    相里亭坐在另一边,捏住把手慢品一口,放下后笑道:“高考的消息刚下来不久,市面上针对这一次高考的试题几乎可以说没有,我想这一点足以抵消你刚才所说的权威问题。”    “京城出版社之前收的教材都是要校方跟我们这边联系,不过看过这些试题之后,”安呈从看题的状态中脱离出来,小心地放下试卷,他笑了笑,“我们这边愿意破一次例。”    “但是在版税方面可能要让相里先生失望了,打印一本书成本有多高你也知道,何况给一个破了例的新人,百分之六已经不能再高了。”    相里亭也笑了:“理解,印书成本高,所以贵出版社一直以来都有国家补贴。”    安呈点头,松了口气,但紧接着就听相里亭道:“近几年打印技术发展很快,京城出版社几个月前就引进了国际上最新研制的台式激光打印机,再加上补贴,现在印一本试题册要节省一半成本。”    “试题质量你也看见了,一旦出版说是市面上对针对性最强的高考试题册不为过,隔壁的人民出版社已经给到了百分之八,安先生可以再考虑一下。”    这一年课本、试题都少,这一次高考试题的市场蛋糕诱人至极,再加上国家补贴确实多,相里亭最后拿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版税数字。    “合作愉快。”安呈起身与他握手,他属实被相里亭画的饼圈住了,在后边的谈话中被牵着鼻子走。    相里亭笑眯眯道:“合作愉快。”    两边签署合同,相里亭留了地址,出版社到时会将样本书、稿费寄到麦香村生产队。    暑热的风吹动装订好的试卷扉页,作者一栏上写着:相里亭、秦恒誉、陈升、李珍珍。    等到时光的齿轮转动,这四个名字将会成为无数学子的噩梦。    第10章 农业科学家   在这个年代,改名字是件很简单的事,去相关部门很快就能办下来。    相里亭还是习惯用自己的名字,几天前就去派出所把名字改掉了,只是目前唯有他一个人知道,因此作者一栏写的是“相里亭”而非“李亭”。    从京城出版社出来后,相里亭手上的纸袋里少了一叠试卷,多了安呈预付给他的八百块钱。    八百块啊八百块!捏着这八百块,相里亭步履带风,轻盈得仿佛要飘起来,漆黑的双眼透亮如洗。    他有钱了!    他又有钱了!    而且这还不是一锤子买卖,等销量走俏,后续收入会是目前的十倍不止!    飘飘忽忽走了一段路,相里亭拐进不远处的锦芳小吃,在大堂里边挑了个座位坐下,伙计拿着菜单过来招呼:“要吃什么?”    相里亭拿起菜单,陷入纠结,这一家元宵类型未免有些多,什锦、芝麻、桂花、椰蓉……各种口味。    扣上菜单,相里亭艰难决定:“来一碗椰蓉馅儿的元宵。”    他指尖轻飘飘夹出钞票与粮票,伙计收回菜单拿了钱,对他这架势看了又看,才转身过去张罗。    相里亭在麦香村生产队的时候没少在报纸上看到这家小吃,每一次看到馋虫都蠢蠢欲动,如今来了京城自然要吃个畅快。    没过多久,热乎乎的一碗元宵上桌,相里亭尝了一口,确实和林静家常做的元宵不一样,去腻,更为清甜。    简而言之,非常好吃!    一碗元宵吃到只剩清汤,相里亭哼着歌从店里晃出去,接下来几天,他都过得非常悠哉。    相里亭去周围的景点打卡,暴晒的日光下戴了副墨镜,他静下心去看这些在他原来的世界所没有的风景,一大早爬起来去人头攒动的广场看血色的旗帜冉冉升起,在碧蓝的空中飘扬鼓荡。    特色小吃、苍蝇小馆常能看到他的身影,相里亭在口腹之欲上向来不委屈自己。    京城图书馆馆藏丰富,相里亭过去泡了两天,他扫书速度极快,翻书声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他也没在意,依旧按照自己的节奏来,一目十行。    相里亭还去成衣店买了十来身衣服,不光是他的,几个朋友、李平夫妻、乖乖侄女都有,买得太多拿不了,相里亭就留了地址,让寄送过去。    在相里亭看来,这都是正常的吃用,但兜里的纸币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走了,他终于堪堪止住。    掐指一算,已经到京城七天了,相里亭意犹未尽地结束旅程,买了火车票,踏上返程的路。    ……    “这是寄过来的第几件了?”李平捧着新衣服,神色有些麻木。    李芙从他手中扯过小裙子,美滋滋贴在前边比划,滴溜溜转了个圈,嗓音清脆地欢呼:“耶!二叔又给我买裙子咯!”    “谁?”李平吃惊,蹲下来与女儿视线齐平,求证一般又问了一遍,“你说这是二弟买的?”    李芙点点头,奇怪道:“就是二叔买的呀,他走之前说了,要给芙芙买裙子,好看的新裙子哦!”    李平听了这话半信半疑,所幸他们一直在自家屋里说话,衣服也是装在袋子里拿回来的,赵艳芳和李诚都不知道,不然又要生事了。    天色不早,哄睡了两个闺女之后,李平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林静轻声安慰:“说不定就是芙芙说的那样,是二弟在外边赚了钱寄回来的呢?”    “但愿吧。”李平没抱多少希望,他弟小学学历,只擅长种地,能好好回来就不错了。    这些天寄回来的新衣服,夫妻两个都没敢碰,整整齐齐叠起来锁柜子里,生怕是别人寄错了,要是追过来讨要他们还得赔。    相比起李平两人,陈升那边要自在得多,他和秦恒誉已经将相里亭寄来的新衬衣穿上了,崭新雪白的衬衣在灰扑扑的知青点格外显眼。    陈升刚穿上那会儿在镜子跟前左挪右转,不愿意离开,盯着镜面上倒映的自己移不开眼。    “帅不?”他抬下巴问秦恒誉。    秦恒誉道:“嗯,李亭挑衣服眼光挺好的。”    这是直说他人靠衣装呢,陈升也不在意,兀自陶醉:“亭哥之前那么拉风潇洒地在生产队里边骑自行车,他心里边有多爽快,我现在总算能体会到一点儿了。”    秦恒誉没说他今天出门之前也照了半天镜子,等陈升高兴得差不多了,才问:“李亭快回来了吧?”    “嗯,他在信里跟我说明天中午就回来了,让我们去国营饭店等他,一起搓一顿!”    “这家伙,总算玩尽兴了。”    翌日,国营饭店,服务员眼看几张熟面孔围坐在一块儿,熟练地过去让人点菜:“水煮鱼微辣对吧?”    这年头的国营饭店服务员非常硬气,有她在四个人不敢造次,等服务员走了,陈升一拳怼在相里亭的肩膀上:“好啊你!七天,整整七天!我们还以为你在京城快活不回来了呢!哟,你还戴个墨镜回来,人模狗样,怪起范儿的。”    这一拳看似重,实则轻,相里亭稳在原地没动,指尖捏着墨镜框腿,不紧不慢地摘下,闻言挑了挑眉:“嫉妒啊?没事,我给你们一人买了一副。”    说着,相里亭从空余的凳子上提出浅咖色的包,在其余三人一言难尽又期待莫名的目光中,掏出了三副酒红色墨镜,墨镜款式异常潮流,他们一眼就相中了。    没等相里亭摆好云淡风轻的姿势分发,饭店中的白气飘过,摊开的手掌直接空了。    “诶你们……”倒是让我装一下。    在外人看来好学端庄的好青年跟他分毫不客气,直接拿出穷凶极恶的气势强抢,赃物到手,他们端详一会儿,直接戴上了。    世风日下,相里亭摇了摇头,为了配合画风,也只好拿起折上的墨镜重新戴好。    四个年轻人的眉眼被宽大的酒红色墨镜遮挡,明媚的天光难以透进镜面,只勾勒出模糊的眼形,高挺的鼻梁下方,唇角勾起不羁的弧度。    他们闲散坐着,社会的气质由内而外,存在感极强,周围的几桌人都朝他们看来。    端着菜品过来的服务员瞪圆了眼,刚才的神气消失不见,她低着头加快脚步端菜。    相里亭默然几秒,才突然想起什么,手伸进浅咖色的包里,从中拿出走前装试卷的纸袋,里面鼓鼓囊囊。    “计划成功,我们分一下赃。”他说。    服务员瞳孔骤缩,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桌旁的三人蓦地朝相里亭看来,即便是戴着墨镜看不清双眼,也能体会到那股兴奋的气息。    其中一个期待地搓了搓手:“这是那边提前预付的?”    相里亭点了点头:“事成之后还有更多。”    服务员呆不下去了,端菜的手隐隐颤抖。    服务员脚底抹油溜走后,相里亭将纸袋放在桌面中央,纸袋中滑出一角大团结。    “喏,一人十张,也就是一百。”    秦恒誉将纸袋拉开,露出里面一层叠一层的大团结,他幸福指数飙升:“我天,这些真是提前预付的,不是出版社那边直接买断的?”    陈升张大双眼愣愣道:“就算是买断,我也没想过会给这么多。”    李珍珍一阵失语,片刻道:“你究竟是谈成什么样了呀?这也太……太难以置信了。”    “今年报考的学生至少五百万,京城出版社那边首印三万册,至于分成嘛,是这个数。”相里亭伸手一比。    另外三人丧失语言功能,直接向他竖起大拇指,牛呀!    相里亭表面波澜不惊,一副很禁得住夸的谦虚样,只说:“秦恒誉快分钱,再不吃菜都快凉了。”    吃到一半,陈升突然说:“我是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能有出书的一天。”    “家里边为了大哥放弃我的时候,我还以为一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    “峰回路转。”他说到后边发涩发哽,仰头竭力将泪光逼回去。    “出书这事儿,我也没想到,”李珍珍给自己倒了杯水,蓦地笑了,“我现在特别庆幸,这些年来没少看报纸,也能跟着出一些政治题,不然你们热火朝天地出题我根本掺和不上,那得有多遗憾啊。”    秦恒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垂眼沉默。    相里亭环视他们一眼,道:“吃菜。”    他懒散坐在那里,袖口折上去,用公筷巧妙剔去鱼刺,携了鱼肉,一人给夹了一筷。    陈升埋头吃一口,笑了:“这鱼还蛮好吃的。”    李珍珍气势汹汹:“好吃下回还来,下回请客的人就定你了!”    相里亭:“附议。”    秦恒誉:“附议。”    陈升:“你们坑我!我还伤心呢都没有人安慰我呜呜呜,你们真是好狠的心呐!你们不是人!”    第11章 农业科学家   相里亭出去七天,麦香村生产队关于他的传言不少,毕竟突然少了个大活人,而这个人失踪前还那样高调奢侈,很难不让人有些别的想法。    队长怕相里亭真的遭遇了不测,大中午跑去李家,正好李诚在家复习,队长逮住他就问:“李诚!知道你二哥跑哪儿去了么?”    又一次被人提起这个问题,李诚精神一振,他心中暗笑,神色却讳莫如深:“我二哥啊……”    人丢了这么多天,队长有些急了:“他咋了?我记得李亭前些日子往镇上跑得挺勤,麦乳精、自行车什么都买,他不会是被那些人给盯上了?李诚你给句准话,要是真的咱们立刻去派出所!”    李诚深深叹了口气,一副不得不泄密的样子:“队长,我二哥走之前说是去京城,但他兜里的钱已经花得不剩多少了,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跑去哪儿了。”    李诚这番话留给人想象的空间很大,结合着沉沉的语气,队长的脑海里闪过很多个不好的可能。    在屋里偷听的赵艳芳推门走出来,哼笑道:“别是被人骗了,上赶着去京城送钱,又或者是钱快没了,受不了这刺激,直接犯精神病了。他这会儿指不定在京城做什么呢,唉,这孩子,就没有一天让我省心!”    队长皱了皱眉,直觉赵艳芳说的话有些怪,哪有这么说自己儿子的,他张了张嘴,只是身为一个外人到底说不了什么,队长又把话给咽下去了。    李芙抬头看了一眼,赵艳芳笑得三角眼眯成一条缝,窃喜几乎要掩盖不住,她板起小脸,催生生纠正:“二叔才没有被人骗,也没有犯精神病,你说谎!”    “大人说事小孩子插什么话!”赵艳芳脸上的笑一收,对着李芙疾言厉色,要不是顾及着队长在这,她肯定要给李芙屁股上狠狠来几下。    队长也没将李芙的话当真,几岁的小孩子而已,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家院子里氛围怪异,尤其是赵艳芳和李诚母子俩,实在太怪了。队长待得不太舒服,问不出相里亭的去向,他转身往外走。    到了门口,外边传来熟悉的说笑声,队长一愣,辨认出是自家闺女的声线:“珍珍?”    四个年轻人由远处走近,脸上各挂着一副墨镜,中间的青年衬衣长裤,背了个浅咖色的包,一手扯着肩上的背包带,一手插在口袋里,不紧不慢地晃过来。    李珍珍正跟秦恒誉说话,突然听到队长的声音,仰头看了过去,招了招手:“诶!爸你怎么来了?”    “我来这边找李诚问……李亭去哪儿了。”    队长说到一半有点卡壳,他神色复杂,反复看了几眼才敢确定,中间那个比城里人还潮流的青年就是他要找的人,刚才一打眼看过去竟然没能认出来。    不过,人没事就好。    “李亭?”    一声惊呼响起,赵艳芳和李诚从大门走出来,看见眼前的情形忍不住讶异。    紧接着想起刚才跟队长说的话,两人的脸色登时变了。    相里亭心说他只是出去一趟,他们这是什么表情。    他慢条斯理摘下墨镜,露出瘦削的脸庞,淡淡朝李诚两人看过去:“咦,三弟,我回来了你们不高兴吗?还是说生病了?眼睛外突脸发青,我以为你活见鬼了呢。”    【李诚负性情绪值+10】    李诚就知道从相里亭嘴里吐不出什么好话,但知道归知道,还是被气得不轻。    他怎么穿着的确良衬衫,戴着墨镜回来了?不是应该破衣烂衫在京城乞讨吗?    队长又体会到那种怪怪的氛围了,眉头蹙起看向李诚母子,心头忽然闪过一丝明悟,怪不得这两人一直往坏的情况引导,原来根本就不想相里亭回来。    秦恒誉、陈升看见相里亭怼人,都憋着笑,知道他不会受委屈,他们也不好在这围观别人的家庭矛盾,一个个都离开了。    李珍珍摸着兜里的十张大团结,一蹦一跳往家走,脸上洋溢着笑容。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队长问她。    李珍珍嘿嘿一笑:“等回去跟你说。”    雀跃的心思怎么也藏不住,她现在是揣着百元巨款的富婆诶!    旁观的人走了,李诚和赵艳芳说也说不过相里亭,打自然也打不过,啐了口,憋着口气回屋了。    “怎么走了?好多天没见了,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相里亭的目光追随两人的背影,失望地叹了口气,这俩人以前也不是逆来顺受的性子啊,面对他的挑衅,怎么不怼上来呢?    无趣。    寂寞。    相里亭跨过门槛走进去,迎面扑来两道小旋风,他弯腰俯身,张开双臂将两个小朋友的拥抱接住。    “二叔你回来啦!”    “二叔怎么出去那么久啊?我想死你了!”    相里亭轻轻拍了拍两人,蹲下身捏了下软滑的小脸,笑道:“二叔出去办了件大事,给我们芙芙和蓉蓉买好看的新裙子和发带。”    他变魔术一样张开双手,两段纱质发带躺在掌心,一橙一粉,轻轻柔柔地在空中摆荡。    “哇!真好看!”    小朋友的葡萄眼亮了,相里亭给她们将发带缠上去系住,少有的耐心细致。    系完,李芙想跑去镜子跟前臭美,跑出几米又回过头,扁着嘴道:“二叔以后别跑去那么远    的地方那么久了,我们很想二叔,不要新裙子和发带也可以的。”    人类幼崽实在可爱,相里亭的心都快化了,他没忍住道:“真想把你们从大哥手里抢过来。”    两个小朋友高举双手:“好哦!我们就喜欢二叔!”    大门嘎吱一声响,李平恰好到家,正好听到这一番话。    李平:“……”    那我走?    ……    不管怎么说,人是完完整整、全须全尾回来了。    李平和林静都松了口气,经过这一遭,他们对相里亭一贯的奢侈作风就当没看见。    相里亭打量他们一眼,奇怪道:“我寄回来的那几件衣服呢?你们怎么没穿?”    “真是你寄过来的啊,”李平摸摸后脑勺,“我还以为是谁寄错了,一直没敢穿,而且现在这种形势,我们低调一点儿,你该吃吃该穿穿就行了。”    相里亭:“哥,现在已经宽松很多了,国家正往开放上走,这一步是开放高考,等再过段时间就会开放思想,开放市场。再说,咱们只是穿好点儿吃好点儿,又没碍着谁。”    林静想了会儿,折中道:“等过段时间吧,咱们家刚买了自行车,实在有些打眼。过段时间我们再穿新衣裳,应该就没事了。”    李芙一听可以穿新裙子,率先呱唧呱唧鼓掌,妹妹李蓉也跟着欢欣拍手。    二叔越来越好看了,她们也不能落后呀!    舟车劳顿许久,相里亭实在困乏,入了夜就睡熟过去,有光环在,蚊虫鼠蚁都离他远远的。这时候没多少娱乐活动,麦香村生产队的灯一盏接一盏熄灭,劳累一天的人们都睡了,只有准备高考的考生们正在挑灯夜战。    不知道是凌晨几点,外边忽然狂风大作,横扫肆虐,一道刺目的闪电撕裂天穹,滚滚怒雷紧随其后。    一切都发生得很突然,等人们反应过来时,滂沱大雨已然倾盆而下。    备考生赶忙放下笔,跑出去喊:“下雨了!快收衣服!”    豆大雨点砸在脸上格外疼,李珍珍跑去队长屋前砰砰敲门,她急声道:“爸!下暴雨了!”    队长早被雷声惊醒,忙披了衣服开门,他们招呼乡亲往仓库那边赶去。    黑漆漆的夜里,仓库亮起灯光,人们冒着雨,拼命地将晾晒的玉米往仓库运。    今年的玉米实在太多了,来回搬运实在麻烦,所以都是晒几天,看天色变阴才收进去。    夏末秋初,近日一直是晴天,谁都没想到夜里会下这么大的雷阵雨。    队长抹了把脸,摸着手中湿漉漉的玉米,很不是滋味。    原本是个丰收年啊,这下玉米全潮了。    疾风狂肆,雨势渐大。    队长来不及痛心,天幕炸起一道惊雷,雪亮的电光照亮天地,不远处响起一片惊呼。    “有房子塌了!”    “你们看清楚那是谁家了吗?”    “……好像是赵婶子家。”    李平、林静一怔,猛地朝家的方向狂奔,赵艳芳眸色沉沉,跟在他们身后。    此时李家。    李诚听见房屋坍塌的巨响,合上书走下台阶。    杂物间建起好多年了,抵挡不住狂风骤雨,如今狼藉散乱一地。    一片静悄悄,只有风雨的鬼哭狼嚎,李诚不知道里面的人怎么样了,也不想知道。    他手搭凉棚遮在眼前,向外边跑去。    第12章 农业科学家   瓢泼大雨砸得人睁不开眼,李诚跑出去没多远,就被人扯住,队长双眼攫住他,沉声问:“李亭呢?”    赵艳芳、李平、林静都去仓库抢救玉米了,李亭呢?    “啊?队长你说什么?”李诚抬手抹脸上的雨水,掩去眼中的阴霾,“我听不清!”    李诚挣脱不开钳制,指了指自己,大声喊道:“队长!我刚才正往仓库那边走,听见这边有房子塌了,才往回赶!”    “队长!你这是要去哪儿?”    “你家房子塌了,我过去救人。”    “不是,我听着不是我家房子塌了啊,都挺结实的,不可能塌,队长……”    队长不禁齿冷,恨恨甩开他,大步朝李家院子跑去,地面并不平整,他几次被石子绊到,趔趄几下后又继续跑。    林静和李平在他身后紧随不舍,他们也听到刚才队长和李诚的对话了,心中五味杂陈。    李诚是故意拖延时间,想让二弟死啊!    还未到李家,不远不近隔着一段距离,便听见一阵嚎哭声:“二叔!二叔!”    “呜呜,二叔你能听见吗?!”    李芙眼中包着一汪泪,混着雨水淌下脸颊。她刚惊醒没多久,哭得嗓音沙哑,因为在杂物间坍塌的狼藉中刨挖,一双手都脏得不成样子。    妹妹李蓉也跟着边哭边用脏污的手挖,她们不明白为什么一觉醒来,世界都快要塌陷了。    两个矮小的身影在风雨中几乎要被掀翻出去,却像是伏地的杂草,坚韧地用根部抓牢地面。    “李亭……在这下边?”队长跑过去,抱起两个孩子放到屋中,声线颤抖着问,“他被压在底下,没能逃出来?”    李芙踢着腿挣扎,呜咽一声。    “你们在这等,我肯定把他救出来。”    队长将两个孩子安置好,上手搬塌裂开的旧木泥石,他吃力地借着闪电的光看底下的情况。    林静和李平匆匆跑进院子,也加入进来。    赵艳芳和李诚冷眼在外面看,心中快意极了。    人要是真死在里边,那些衣服、自行车可就都归他们了,掌家的权柄自然也回来了。    他们相视一眼,都没有动,甚至还往后退了一步。    ……    一天折腾下来,相里亭累极了,只是睡到后半夜并不安稳,仿佛有巨石压在胸膛上,透不过气,眼皮也难以掀开。    唤醒他的是轰鸣的雷声,一阵接一阵敲打耳膜,而他整个人困在一个封闭沉重的环境当中,平稳呼吸都成问题。    窒息的闷感压迫过来,相里亭处在一种半梦半醒的混沌中,好久好久才被一双手给拽出去。    “终于出来了!怎么样?还有呼吸吗?”    “有呼吸,就是晕过去了!”    “李亭?李亭!”    晕乎乎的摇晃中,相里亭终于掀开眼帘,入眼是一张张关心的脸庞,见他醒来都惊喜笑开。    他胸膛起伏地大口呼吸,也跟着牵动唇角。    相里亭手撑着床沿起身,看清眼前的陈设,意识到这是在哥嫂的房间,他手摁在太阳穴揉着,开口嗓音沙哑:“谢了。”    “老实躺着,谢什么谢,”队长知道相里亭和李珍珍他们写题出书的事情,缓和了语气,“真要是想谢,就好好儿读书高考,以后也带动咱们麦香村生产队建设。”    相里亭听着这话有些熟悉,细一想,第一次遇到李珍珍时,对方不是也这样说过吗?    他点了点头,雨水沾湿面庞,顺着流下来,一双深黑的眼被濯洗过,倒映着灯光。    “我会的。”相里亭道。    队长见人没事,也就没有多留,准备去仓库那边看玉米有没有收完,走到门口他脚步一顿,回转过头对相里亭道:“你住的那间屋子塌了,今晚是跟李平他们凑合一晚,还是?”    相里亭背倚靠着枕头,闻言朝门口看去,队长不知道想起什么,愤怒又有些迟疑。而外边的雨幕中,李诚和赵艳芳撑伞走过来,面色不善,相里亭双眼微眯。    没等相里亭回答,李诚已经走进屋,问道:“二哥,咱们家杂物间这么多年一直挺结实的,怎么你一回来就塌了?你该不会背着我们搞□□吧?”    他先声夺人,话一出口,满室寂静,众人都惊了。    李诚害人在先,居然能这么理直气壮地反咬一口。    “我们都没去找你算账,你倒是先跑过来了!”李平上前揪住李诚的衣领,之前压抑的失望全然化作了怒火,“二弟他能搞什么炸药,你在这胡说什么?”    “你怎么不说刚才你故意拉着队长扯东扯西,就是拖延时间不想让人救他?啊?你倒是说啊!”    相里亭此时缓过力气,弄明白了来龙去脉,双眼一亮,隐有些兴奋,唇角一勾颇为高兴。    李诚正对上他的视线,立时汗毛倒竖,直觉危险,他想要退后几步,却被李平死死拦住。    赵艳芳见自己儿子受欺负,立马不干了,一边骂街一边对李平拳打脚踢,但李平死命揪着不放。    “李平你也翅膀硬了是吗?放开我儿子!”    “你们今天不给出个说法,诚心诚意给我二弟道歉,别想出这个门!”    “他自己偷着摸着不知道搞什么东西,把屋子给弄塌了怎么还怪我?我要是住那个房间,十年八年它都不会坏!”    吵吵嚷嚷没个消停,相里亭笑了一下:“你说,是你的话十年八年都没事?”    “那是自然。”李诚眼皮直跳,硬着头皮回答,没意识到相里亭话中的模糊。    相里亭两手一撑,从床上起身,简单跟拉上鞋,一个箭步冲来,从李平手里将李诚扯过去,他扯着人径直踏入雨幕。    李诚踉踉跄跄地被拽到杂物间倒塌的那一片残骸当中。    相里亭猛地将李诚甩进杂物间塌作的废墟中,俯身抱起被搁置到一边的木材石块,就往李诚的身上扬,天女散花一般。    相里亭下手没个轻重,李诚手撑在地上,原本还想爬起来,被劈头盖脸砸得生疼,蜷缩着身体压根提不起劲儿来。    “别扔了,别扔了!”    “二哥!李亭!”李诚惨叫着,在夜幕的映衬下像极了鬼哭狼嚎。    相里亭像是没有听到,又仿佛因为这哭叫更为兴奋,他的唇角扬起,整个人也体现出一种不一样的神气,手起手落,扔得更起劲了。    凉风穿透他身上湿漉漉的衬衣,淋漓雨丝浇在那乌黑的头发上,顺着肩颈往下滑落,在有的人眼中如同染着墨迹的魔鬼。    “小诚!”赵艳芳扑过来,凶狠地伸手挠向相里亭,半道被李平拦下,她只能眼睁睁看自己的儿子在废墟中被埋得不见影。    “我可怜的小诚啊……”赵艳芳抽噎着哭喊。    相里亭笑得眉眼舒展,扬声宽慰她:“千万别担心啊赵艳芳同志!你儿子就算在底下十年八年也不会有事,放心好了!”    说完,相里亭挑眉冲下边的李诚问:“妈的好儿子小诚,你说是吧?”    李诚被一层一层的重物压住,又疼又窒闷,他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嘴唇张了张,痛呼断断续续。    赵艳芳简直要崩溃了,李平和李亭都不是她的儿子,但李诚是她唯一的血肉啊!    “李亭!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过他?他可是你亲弟弟啊!你就这么对他?你简直禽兽不如啊!队长你评评理,李亭他这是阎王爷讨债来了!遭天谴呐!”    队长被喊得一怔,他盯着眼前的乱象许久,大步流星向门口走去:“这是你们的家事,你们自己解决,李亭是你儿子,你这个当妈的说话肯定比我在这个外人管用。我去仓库那边看看。”    赵艳芳哭叫着,一屁股坐到地上撒泼打赖:“造孽啊!你们要是不把小诚放出来,我今天就死给你们看!”    李平看向相里亭,这会儿李诚的声音已经微弱下去了。    “死给我们看?这倒不用,殡仪费用挺高的,现在都讲究勤俭节约,动不动就以死相逼这套,咱们可不兴。赵艳芳同志,你这样可不好啊,一点不通情理,得改。”    相里亭和善笑了笑:“但我这个人最通情理,也最讲道理了,就是身体素质不行,正好三弟的身子骨要比我强健得多。”    相里亭稍抬下巴:“喏,你看,这种天气都能在杂物间里边待上八年十年的,啧啧,这看了不说一句身体倍儿棒?”    “那既然这样,我们就换屋子睡吧,主屋我要了,你们守着结实的杂物间过日子也行,去别处住也行,总之爱去哪儿去哪儿,别打扰我休息。我现在状态不好心情也差,注意一点,别犯到我头上来。”    相里亭说完,收手拍了拍上边的泥泞,淡淡瞥了赵艳芳一眼:“知道了吗?”    赵艳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听到相里亭这一连串连条件带威胁,她哽住不愿意同意,还想撒泼:“你这是要逼死……”    相里亭黑沉的双眼盯住她,又问:“知道了吗?”    赵艳芳脑中最后一根弦也断裂开,崩溃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先别扔了,我的小诚啊……”    李平和林静目睹他几句话的功夫,从塌了一座小破房,到拥有全院最好的房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太奇妙了。    相里亭伸了个懒腰,从废墟中提出自己的衣柜和书柜,李平过来帮他搬进主屋。    身后,赵艳芳一边念叨着“造孽”,一边用手搬石块与木材,一如刚才的队长等人。    相里亭出了一身汗,汗液与衣服湿乎乎黏在身上,很不舒服,但今晚下暴雨没法洗澡,他只好从衣柜里找出干净清爽的一身换上。    他现在的衣服可真是太多了。    李平帮他拾掇好,看相里亭又拿出一张床单,铺在床面上,随后才合衣躺上去。    “要是晚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就过来叫我。”    “行,很晚了,哥你快回去休息吧。”    至于赵艳芳和李诚,他们谁也没提,不是谁都能和想要害自己性命的人和解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艳芳费尽艰辛将人挖出来。灯火熄灭的院子中,他们茫然地四下看了看,整个家里竟然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    “走,小诚,咱们去仓库凑合一晚上。”    李诚腿被旧木石块压得发疼,他在赵艳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往仓库走,不期然想起自己说的话。    “队长!我刚才正往仓库那边走,听见这边有房子塌了,才往回赶!”    也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某种意义上,他们这也算求仁得仁了。    睡了许久,又经过生死一劫,相里亭倒是睡不着了。    他起身摁开灯,借着灯光揭开柜子,摸着书脊扫视一摞书,视线移动,最后在一本农业类书籍上停住。    相里亭伸手,从柜中将书取出,一页一页翻看起来。    他这人没什么优点,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姑且算是其中一点。       第13章 农业科学家    翌日。    听说房屋倒塌,相里亭被压在底下险些丧命,陈升等人都带上蔬果、肉类前来探望,他们一人挎着一个小篮子,结果刚好在门口碰头。    相里亭正懒洋洋晒日光,见状哭笑不得:“你们这一个个的,真把我当成身虚体弱需要补的患者来对待了?昨晚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我好得很。”    陈升:“你们可是听见了啊,不是我不想给,是他相里亭不想要!”    相里亭直接手一伸:“拿来吧你!”    相里亭招呼他们进了宽敞的主屋,几人捧着茶杯坐了一阵。    打量一眼屋内的陈设,秦恒誉给他竖大拇指:“你现在的生活水平真是见长,住的地方都不一样了。说吧,怎么从赵艳芳手里骗过来的?”    相里亭一本正经:“这间屋子告诉我,它想要一个讲道理的住户,我就过来了。”    “鬼信,你现在满嘴跑火车。”    闲适地谈笑几句,相里亭捧出几本书:“看会书吗?感觉我们已经好久没一块儿学习了。”    陈升走到门前:“哟,让我看看啊,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相里亭居然要学习了!”    “好可怕,比你聪明的人竟然还在努力!”李珍珍从包里掏出书本,夸张附和。    相里亭慢悠悠道:“没办法,趋近完美的人也需要进步。”    已经在看书的秦恒誉:“……”    相里亭一手支着下巴,随手翻过一张书页:“最近找到几本不错的书,打算看一看。顺便给京城那边的朋友写了封信,要是他看到相关的书籍就买了给我寄过来。”    “什么书?”    “农作物方面的,写得还蛮有意思。”    “我还以为是小说什么的,昨天你不是带回来好几本名著。”    李珍珍胳膊撑在桌面上,双手捧着脸:“我倒觉得你看看农学作物的书挺好的,你那么聪明,脑筋还活络,说不定还真能让你折腾出什么新品种。”    “唉,昨天的玉米都沾了雨水,晾晒时间又要延长了,不知道到时候还有没有潮味儿,能不能如期上交。交不上去只能拿别的粮食抵了,我爸为了这事真是愁死。”    “多谢李同志夸奖,”相里亭说,“那我试试看。”    “相里老师加油!我们看好你哟!”    ……    相里亭又恢复了给哥嫂钱,按着他的食谱来做饭的模式。    他最近没怎么出去旅游,一直和几个损友学习。肉菜不是经常能买到,他们时不时就去国营饭店搓一顿。    快活得很。    他快活潇洒,有人却倒了大霉。    李诚和赵艳芳是彻底被撵出去了。    主屋被相里亭霸占,对方回来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纠缠几次未果,反而又被相里亭狠狠教训了一顿,如今跑去赵艳芳娘家,死乞白赖住下蹭饭。    寄人篱下不好受,李诚的气质渐渐阴沉,所幸他准大学生的名头挺能唬人,不然在姥姥家也待不下去了。    赵姥姥给他们出主意:“艳芳,那俩崽子不是你亲生的,你就放任他们把你的房子给占了?哪有这种道理哦!”    “那妈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既然那死崽子不好招惹,非强占了房子,你直接找你们队长分家不就行了?我就不信不能从他手里分到些东西,钱也好,自行车也好,早分早赚!他早就没钱了,买这买那,铁定是欠了债!要是他债主过来追债,你们不是也得跟着遭殃吗?”    “欠款这种东西,咱可千万不能沾上啊。要我说,你最好还是跟他断了关系。”    嫂子笑道:“小诚马上高考了,等他考上大学,有了好前途,咱们就等着沾光咯!但是一个欠了不少钱的二哥就没必要了,早点断了关系,省得他过来找你们打秋风,这种穷亲戚最烦人了。”    赵艳芳心里不舒服,她知道嫂子是在嘲讽自己,但说的话确实有些道理,她心中暗想:    等李诚飞黄腾达了,就让他们在那眼巴巴瞅着,一点光都借不上!    说干就干,两人立刻回麦香村生产队,找到队长让他分家。    队长也觉得他们经过雨天那一遭,已经没有多少情分在了,再说几个孩子也都长大成年,分了没什么不好,相反,正适合。    于是,见两边都没有异议,甚至是乐于促成这件事,队长也就给他们分了。    “那财产怎么分?”赵艳芳迫不及待问,没有修剪的长指甲指着相里亭,“他欠的债可不能分给我们。”    相里亭挑了挑眉,他什么时候欠债了?不过转念一想就明白了,不由忍笑。    他道:“这怎么能行呢?我们是一家人,有债自然要一起背,一起还,同舟共济。再说了,几百块钱而已,也不多。赵艳芳同志你怎么光想着独善其身呢?”    “我呸!谁要帮你还债!”赵艳芳啐了一口。    相里亭双手不紧不慢地环在胸前,一派闲散,看得李诚两人牙痒痒。    而队长原本不信,毕竟相里亭还有教辅的稿费,就算欠钱也应该没有好几百那么夸张,他转头看到李平和林静面色暗淡,也明白过来,相里亭确实是欠了钱,那确实要算上。    相里亭回李家取来一张欠条,上面明明白白写着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还款,还三百。    于是这家就好分了。    相里亭的自行车还归他,房子也归他,当然了,债务也归他。    赵艳芳和李诚来了一趟,只分到几十块钱,他们心不甘情不愿,但要想有房子和自行车,他们也得背债,最终只能见好就收。    “等等,”赵艳芳双眼死盯着相里亭,“李亭,把我和小诚撵出家门,我看你也不想要我这个妈了,我们今天就断绝关系!”    “以后小诚考上大学,分配工作吃公家饭,你被债主讨债上门的时候可别求到他头上来!”    相里亭饶有兴趣瞧她片刻,蓦地笑了:“好啊。”    他也正有此意。    队长一脸震惊,想不通赵艳芳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放着能出教辅的儿子不要,竟要一个平平无奇的李诚。    自此,赵艳芳带着李诚回娘家生活,在赵家过仰人鼻息的日子。    而李家没有赵艳芳和李诚在,一片和谐。    只是李平还是不明白相里亭是怎么欠了三百块钱,憋了几天,终于忍不住问道:“二弟,你那欠条……”    “哦,这个啊,”相里亭从兜里摸出来,放到李平眼前,以便对方看清楚,“我在京城的朋友平时帮我买衣服和书本,新款衣服和外国的书籍很贵,我资金周转不开,一个月后再给他钱,索性开了张欠条。”    “你不用担心,我能还上。”    ……    一个多月后,知青点忽然沸腾了。    “知道不?京城出版社出版了一本针对高考的试题,谁要是能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胜率,考大学绝对没问题!”    “吹的吧!你看过段时间,有关部门找不找出版社负责人,这种话也是能随便说的?误导了考生怎么办?”    “有教授看过了,说出题水准确实很高!百分之八十的胜率还保守了。”    “一书难求,京城出版社那边都抢疯了!现在卖空了正在加印,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传到咱们这边,愁死人了。”    彼时,相里亭刚去完镇上,领了出版社那边寄来的稿费和样书,又取了朋友寄来的农学书,将三百块邮寄过去。    他背着包骑单车回生产队,去原先种植玉米的地方。    来到这个世界近两个月,相里亭营养逐渐跟上,外表变化很大。    两颊颧骨周围的凹陷慢慢填平,皲裂开的深色皮肤也变得平滑,肤色渐浅。    本就好看的五官凸显出原本的疏朗俊秀,相里亭骑着自行车在麦香村生产队绕半圈,很多人都盯着他瞧。    相里亭从自行车上跃下,平复呼吸后提起脖颈上挂着的水壶,仰头喝了两口润喉,接着拧紧瓶盖又重新挂好,拿出一个本子来记录。    他目前正在研究一款小萝卜,跟队长通了气后,就在这片地里种下去,既不会过分耗费地里的肥力,也不会长不出来,生长周期非常短,刚好可以弥补一点玉米的损失。    极为细小的萝卜是一个月前研究出来的新品种,营养价值不错,和他原来世界的萝卜相差不多,但这个世界还没有。    第一次试种,前不久萝卜成熟,拇指小的、成人腿那么大的都有,相里亭没有专门测量的仪器,只选用了其中几种,种在这片地里继续实验。    如今第二批小萝卜已经发芽了,嫩绿嫩绿的小芽生机勃勃,看着就十分喜人。    市面上还没有多少这种萝卜,物以稀为贵,说不定可以多抵一些粮食,甚至进博物馆亦或者出口也不一定。    长势记录完毕,相里亭回家准备看书。    样书领回来,相里亭随意翻看几眼,便扔在角落等着落灰。    接着,郑重其事将农学书摆在桌面,他主要看这些,以便加深对这个世界作物方面的了解,从中找找灵感。    目前国家的主食亩产量实在有些低,而且全是人工种植,还没有进入机械化生产的阶段,累人,收获还少。    相里亭最近主攻这方面,他想:要是真能研究出新品种,就像那个南方水稻一样,能解决很多人的温饱问题,也能让农民减轻不少的压力。    彼时,镇高中。    李诚在座位上仰头看讲台上的老师,老师拿着一册书,边往黑板上抄写边解释。    “这是京城出版社出版的《高考模拟试题汇编》,相里老师主笔的一百来张试卷没有一张低于水准,我写黑板上,你们把题抄在本子上做。做完订正。”    话音刚落,底下的学生嘘声一片。    “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本教材?”    “我爸说了,那本教材出题的老师就姓相里!”    “诶你们听说了没?相里老师是咱们这边的人,口癖跟咱们这边一样一样的,其余几个出题老师也是。”    “相里老师是在市高中任教吗?被他教过的学生岂不是一早就做过这些题了?这直接赢在起跑线上啊!真羡慕,我也想当相里老师的学生。”    “遗憾啥,咱们这样也算是受过相里老师的教诲,是他的学生了吧。全国上下多的是跟咱们一样刚接触到题的学生,别焦虑了。”    “靠,这题太难了吧!不过真的有水准,课本上的重点都囊括进去了,换着花样考。”    李诚心潮澎湃,他敢说,这是《高考模拟试题汇编》第一次流传到他们镇上。    毕竟每个地方学校都派人去出版社那边抢书了,他们小镇能拿到一本已然是万幸。    李诚抄了五张试卷的题,手腕酸疼,可他内心激动,再踏进麦香村生产队,他腰杆挺得直直的。    被相里亭踩在脚下的尊严,他终于可以重新捡回来。    李诚在知青点又收获了拥簇。    他是唯一拥有试题的人,姿态摆得很高,而知青们也没有不快,好话说不尽一般捧着他。    原先跟李诚闹过矛盾的几人,也权当之前的不快没有发生,脸上堆着笑,直把李诚恭维得浑身舒坦极了。    他们对着李诚本子上的题目热火朝天抄写时,相里亭刚好陪着陈升等人去镇上取完稿费和样书回来,四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根雪糕,不紧不慢散步,看见知青点少有的热闹有点诧异。    “珍珍,你们过来写题啊!相里老师出的试题!”一个女知青朝李珍珍招手。    李珍珍神色有些怪异,推拒道:“那个,我们就不去了。”    李诚看向四人中间,相里亭漠不关心地两手插兜,他突然道:“试题谁看都可以,但是哥你把我和妈撵出家门,我心里实在难受。”    “这样吧,你在这给我道个歉,事儿也就翻篇了,试卷随你们看,怎么样?”    四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彼此的神色都有些一言难尽。    李诚脸色一沉,又强调:“这可是相里老师出的题,京大教授亲口承认过出题水准,以后试题能不能传到这边还要另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家店了。”    “李亭,你掂量清楚。”    “就算你自己不想看,你的朋友呢?”    知青们看到眼前这一幕,都有些不知所措。    李诚小肚鸡肠,怎么偏偏就把他给得罪死了?当着所有人的面道歉,跟颜面扫地有什么区别?    都是脸皮薄的年轻人,有的知青已经不忍心看了。    李诚嘴角勾着笃定的笑容,他话说到这份上,即便是二哥不道歉,陈升等人也会逼着他道歉的。    到时……    “嘶啦!”    李珍珍撕掉样书外皮,将上面写着教师名字的那一页团起来攥在手心,将书递给招呼他们过去写题的女知青。    “这是相里老师出的《高考模拟试题汇编》全套,你们写吧,我们已经写过一遍了。”    李诚脸上的笑容骤然僵硬,旁观的知青也傻眼了。    这可是在京城都热销一空的试题啊!他们怎么会有?    场景似曾相识的熟悉,有些知青看到四人手上的雪糕,顿时明白了。    这是历史重演啊。    他们不着痕迹扫了李诚一眼,想着对方给他们题目时盛气凌人的倨傲,心底非常微妙。    李诚恨不能挖个地道逃走,他咬牙切齿,李珍珍居然为了相里亭坏他好事!    【李诚负性情绪值+20】    “啊!谢谢,”女知青睁大眼睛道谢,又问,“那你们呢?”    “我们去跟相……”李珍珍说到一半住嘴。    相里亭笑了下,说道:“生产队西边放电影,我们过来拿小板凳过去看。”    “你们认真写题,千万别辜负相里老师的良苦用心。”        第14章 农业科学家   相里亭叮嘱完,施施然去陈升的住处拿小板凳,他刚弯腰捞起一个夹在腋下,直起背脊后听见清脆的撕裂声。    “嘶啦!”    “你撕书做什么?”相里亭转身问他,“刚在镇上拿到手的时候不是还挺宝贝的。”    一本去了皮的《高考模拟试题汇编》拍在桌面,陈升豪气冲天一挥手:“这里边的题我都会了,用不到,你拿去送给知青点的人吧。”    说着,陈升一手抱着零食,另一手提起板凳,撇了撇嘴:“我就是看不惯李诚那个看不起人的架势,是他想害你的命,现在却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道歉,就显得他脸大是吧?”    陈升伸肘戳了戳相里亭的胳膊:“既然这样,你也别给他留情面了,我们三个给你撑腰到底。”    秦恒誉已经取好东西,他和李珍珍走近相里亭,也将自己的样书贡献出来。    “跟出版社那边说一声,样书要几本都有……”    “但是欺负李诚的机会难得,我得把握机会好好珍惜,对吧?”相里亭也不矫情,拿过两本书装进包里。    “对,就是这个道理!相里老师给他上一课!”    那边。    李诚难挨极了,脸部火辣辣的疼,活这么大从没有这么难堪过。    他在这对着五张试题宝贝得不得了,沾沾自喜,别人早就能轻轻松松拿出一整套试题送人。    落差实在太大了,李诚接受不了,只觉在这里多呆一秒都是折磨,都是煎熬。他脚底抹油就想跑路,结果被人缠住不让走。    “李诚你别走呀,今天你给我们分享试题,我们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呢。”    “不用谢了!我现在有事要走了!”    “诶你这人推脱什么,虽然说我们现在有了全部的模拟题可写,但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别急着走呗。”    李诚一口银牙都快咬碎,这些替相里亭挖苦他的知青们真不是东西!    他被之前的塑料兄弟堵住,李诚后悔死了,当初就不应该招惹这些墙头草!    一片熙攘中,相里亭四人手提小板凳并肩向门口走来,四周不由一静,知青们都朝这几人看去。    初秋的黄昏为相里亭镀了层浅金的光,衬得他身形挺拔,举手投足被放慢得格外清晰。    相里亭掀开眼皮,扫了李诚那边一眼,闲懒微眯的双眼整个睁开,似乎对李诚的遭遇有些诧异。    随后,在众多知青的注视中,相里亭动了。    他从包里掏出两本撕掉外皮的样书,抬手搁置在知青点的一面桌子上,屈指在桌面上叩动:“这两本我们也用不到,你们拿去写吧。”    又是两本!    知青们被接二连三的惊喜砸得发懵。    《高考模拟试题汇编》全镇只抢到一本,不知道相里亭他们四人有了怎样的境遇,居然能搞到三本!    有知青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真的太谢谢你们了!李亭你们看完电影可以再过来一下吗?我把收藏的试题给你们。”    “感觉像做梦一样,要是我也有三本试题,绝对藏着掖着,哪怕一道题也不给人看。”    “好后悔刚才没有帮李亭,艹,李诚可真不是个东西!”    一边是摆出架子,非要他们巴结,才肯勉强拿出五张试题的李诚,一边是无私拿出三本试题的相里亭四人。    知青们神色极为复杂,既愧疚又感激。    相里亭的手按在样书上,蓦地看向李诚,饶有兴味地牵动唇角笑了一下:“试题谁看都可以,但是李诚你前些天蓄意害我,我心里实在难受。这样吧,你在这给我道个歉,事儿也就翻篇了,试卷随你看,怎么样?”    夕阳下,他笑得一脸灿烂,看不出半点难受。    李诚大脑一片空白,这些话他再熟悉不过。    他双腿一软,险些跪倒在地,踉跄又狼狈地往后退了数步,被刺激到眼前的太阳都成了暗绿色。    周围的人一片嘘声:“这就是报应啊,活该!”    “这可是相里老师出的题,京大教授亲口承认过出题水准,以后试题能不能传到这边还要另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家店了。”    “李诚,你掂量清楚。”    相里亭微笑着,朝李诚的方向走去,一字一句悉数奉还。    含笑的双眼渊黑,目光隐含锐芒,径直戳刺到李诚身上,将李诚被打击得鲜血淋漓的自尊彻底刺为齑粉。    李诚身形摇晃,他消瘦泛黄的脸骤然苍白,直挺挺向后仰倒过去。    密密实实堵着他的人四散开,那避之不及的架势,活像深怕沾到什么脏东西。    但一只手落在李诚的右肩上,又快又稳地抓住粗糙的衣料,李诚双腿虚软地被迫仰起头,没能昏迷过去。    涣散的眼睛聚焦,李诚想看清究竟是谁拉了他一把,入目却是一张让他脊背爬满凉意的脸孔。    相里亭居高临下,由上至下端详着李诚此刻的狼狈,嘴角的弧度不断上扬,桃花眼尾舒展,仿佛在观赏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跟你开句玩笑,怎么还当真了。”相里亭手臂线条神紧,使力将人提起来,只是李诚的双腿软成面条,仿佛一摊犹在颤抖的烂泥。    “看在你那么推崇相里老师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你不用道歉,放在这的试题也可以随便看。”    “但是我的耐心有限,下次再惹到我头上来,你猜我会怎么样?”    相里亭呵笑一声,管李诚站不站得住,前推一把收回手,他拍去两手不存在的灰尘,将瘫倒在地上的李诚抛在脑后,笑着走到陈升等人跟前。    相里亭此时背对众人,唯有呆呆看着他的三个好友能看到他的脸。    相里亭轻眨下左眼,随意且明朗,好像在李诚跟前咄咄逼人的魔鬼不是他一样。    陈升和李珍珍强压内心的尖叫,双眼迸射出明亮的光芒,秦恒誉沉默地伸出一个大拇指。    相里亭左眼又眨了下,脸上的笑一直没有下去。    一切尽在不言中。    直到离开知青点,陈升才放声大笑,一手拍在相里亭肩上:“我靠!你这也太帅了吧!我们还等着给你撑腰呢,结果你一个人就把李诚给吓唬傻了。”    李珍珍高举板凳和零食,欢呼雀跃:“我们也特别特别特别推崇相里老师!”    秦恒誉没有他俩那么夸张,矜持地维护着最后一份正经:“记性不错,记仇水准很高,李诚念台词的时候估计都没想过会被反噬。”    相里亭叹气摇头:“唉,你们这些人真是太坏了,说得我故意欺负他一样。”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过去跟你们一起拿小板凳,是他李诚偏要来欺负我,我真可怜。”    “太不是人了!”    “这话你跟李诚说去,他肯定背不颤了,腿不软了,气也不喘了。”    他们一路往生产队西边走,相里亭听到这话,才想起查看李诚倾情奉送的一连串负性情绪值。    他唤出系统:“0641,打开面板,我要享受胜利的果实。”    0641:“……好的宿主。”    【李诚负性情绪值+10】    【李诚负性情绪值+20】    【李诚负性情绪值+40】    【李诚负性情绪值+100】    相里亭心情瞬间舒畅,李诚可真是他的好弟弟。    除此之外,相里亭也注意到还有很多陌生人的负性情绪值刷屏,+1+2的数值很多,密密麻麻一片。    他粗略一想便明白过来,是被《高考模拟试题汇编》难住的学生给贡献的。    相里亭仿佛看到成千上万绿油油的韭菜在迎风招展,心情更美妙了,不成调地哼起歌。    他们走到村西头时,那边白幕拉下,人头攒动,已经有好些人了,相里亭抱起板凳就是一个百米冲刺,占据中间的VIP观影位置。    陈升呼哧呼哧跑过来,在他旁边放下板凳:“跑真快。”    “这位置不错,今晚看什么?”    “地道战、地雷战相关的片子吧。”    这个年代的黑白影片还蛮好看的,立意正,剧情精彩,四个年轻人都有些期待。    只是人没有来齐,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播放。    秦恒誉心中揣着事,出神了几分钟开口:“跟你们商量个事儿,出版社那边正在加印,书应该很快就能流传到这边了,作者那一栏咱们几个的名字太显眼了,生产队这边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我们。”    “对哦,连撞三个名字,任谁都不信有这种巧合,”李珍珍抿了抿唇,“那怎么办?高考前的这段时间我想过得清净一点儿。”    陈升感叹:“这就是成名的烦恼吗?不管怎么样都瞒不住,早知道就接了那几个记者的采访了。”    相里亭将浅咖色包搭放在腿上,从中掏出一包小点心,他闻言头也没抬撩开纸包,捏了一小块说道:“我已经在镇上租好房子了,随时可以过去入住,你们安心备考,其他琐事不用担心。”    “毕竟现在,钱对我来说只是个永远不会归零的数字,解决这种事情轻而易举。”    “可恶啊!又被你装到了!”李珍珍恨恨咬了一口麻花。    陈升安逸地选择躺平:“这种装法,我真的一点不酸, 反倒是希望他多装点。”    秦恒誉失笑,给他俩一人敲了一下:“这说明什么?知识才是最重要的财富,回去多读读书吧。”    相里亭咽了点心,一手托腮支着脸,耷拉下眼皮:“我现在发现你们对我有很大的误解,我那么朴实勤恳,你们居然狠心曲解。”    “相里老师别念了,让孩子安心吃点东西。”     第15章 农业科学家   华国的十月末,天气渐凉。    高考正在一步一步走近,报考的学生愈发紧张了,六七百万的人紧急复习,《高考模拟试题汇编》不断加印,仍然处于一种卖脱销的状态。    各出版社也出版了高考教辅,只是质量肉眼可见地逊了不止一筹。考生们依然将《高考模拟试题汇编》视作白月光,名校学者也对试题质量不吝夸奖,这本书不但没有因为市面上出现许多同类型书籍平庸化,反而口碑炸裂。    何森就是把《高考模拟试题汇编》奉为神书的学生之一,他白天是教室中鹤立鸡群的学霸,夜晚是点上灯勤恳温习试题的虔诚信徒。    翻完第三十二遍,何森心想这样下去不是个事儿,所有的试题他都快会背了。    于是这天从学校回来,何森一反常态没有打开写满笔记的习题册,仅是拿出一张纸,一支笔,伏在书桌前写信。    京城出版社:    这册试题出得实在太妙了!做第一遍的时候我人都是懵的,心里边特别激动,居然还有这么贴合课本又有巧思的试题!数理化真是换着花样考,同一个模块的题能给出好多种方法,政治语文收录的材料也很绝……我最近没少写其他出版社发行的习题,但是总感觉跟相里老师他们的出题水准差着好多。你们出版社这边可以联系相里老师接着出第二册 吗?    洋洋洒洒写了好多,何森将信塞入信封,第二天寄了出去。    哈利路亚,相里老师,你要是听到我内心的呼唤就赶快出第二册 试题吧!    他在心底祈祷,明面上一副拿出课本认真默背的模样,旁边过来请教问题的同学都有些不好意思打扰他。    “那个,可以耽误你几分钟吗?我在椭圆这块还是有些不懂,为什么这道题用设角法,但下一题要用构造向量法,相里老师总结的题型好全,但是我不清楚该怎么运用。”    这名同学最后还是鼓足勇气问出口,悄悄瞥着何森的神色,深怕对方拒绝。    何森一听到“相里老师”这四个字,就像被触动了什么雷达,合上书应道:“那我说下我的理解。”    只要你追捧相里老师,我们就是好兄弟,讲几道题小意思。    几天后,何森收到京城出版社的回信,他拿上信飞奔到教室,差点迟到。    下课后一圈同学围着他,等他拆信:“我们也想知道第二册 什么时候出版,能赶在高考之前发售吗?”    何森在众人期待的眼光中,很有仪式感地慢慢拆开信,取出雪白的折叠信纸,平展开。    信纸上只有短短的两行字。    亲爱的读者:    不好意思,相里老师在为参加高考做准备,近期不会出题发书了。    何森手一抖:“……我是不是看错了。”    围观的同学陷入静默,一次又一次揉眼睛睁开再看,终于接受了这一现实,心态崩塌。    “啊啊啊啊啊他不是老师吗?为什么会参加高考!”    “我也想问啊!高考只限三十五岁以下的考生报名,相里老师不应该是德高望重胡子白花花的老教师吗?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收到回信的学生风中凌乱,京城出版社那边,安呈其实也有苦说不出。    他也想让相里亭他们再写第二册 啊,哪怕这回给更高的分成也行,但是教辅狂魔F4都表示要沉下心来复习,先过了高考大关再说云云。    其他三个人要复习也许是真的,但是以相里亭闭着眼睛都能出高考卷的水平,他必不可能安心复习,他就是成为万元户后在享乐中沦陷了!    安呈的猜想的确没错。    加印的《高考模拟试题汇编》流传到这边,生产队中的人后知后觉找上门时,相里亭已经搬出李家,常住在镇上了,陈升等人也是一样。    他们住得很近,时常勾肩搭背地走街串巷,之前没能狠下心买的零嘴,现在眼都不眨一下地买掉。    十分快活潇洒。    新一批小萝卜熟了,相里亭骑上凤凰牌自行车回生产队,去队长家。    他是在上工期间来的,风一般飞快掠过,没多少人看见他,李队长中途回家一趟取东西,看到他先是有些惊讶,接着一脸喜色地迎上来。    “专家说新一批小萝卜营养价值很高,味道也好,能抵很多粮食!还说有机会可以出口!”    队长给他倒了杯水,屋外的妻子孩子分外震惊,他们从未见过队长那样和颜悦色的模样。    相里亭接过水笑了笑:“那就好。”    “玉米晾晒完也没有潮味了,多亏有你在,今年是个丰收年,我代表生产队的乡亲们谢谢你。”    “现在第三批已经种下去了,”队长说,“毕竟按照你的意思,即便是冬季也能种出来。”    相里亭点了点头。    等到下工,他又回了李家一趟,李平和林静一早知道他要来,精心准备了一餐。    两个小朋友一见是相里亭,飞奔到他跟前,委屈地扁起了嘴:“二叔,你好多天没回来了!”    相里亭俯身摸了摸柔软的发顶,笑道:“不是前天还在镇上一块玩儿吗?要是想二叔了随时过来,我们还去买糖葫芦。”    “那不一样!”    两个小朋友极不满意,相里亭在那逗她们,在面对两个侄女时他总有更多的耐心。    林静拿出一个包裹,里面是他没有来得及带走的书本和衣服。    “谢了嫂子。”    “还有一个多月就高考了吧?”李平走到旁边问他,心情颇有些复杂,“以你的水平名校不是问题,想好要考哪儿了吗?”    “再说吧,还没想好,能上什么学校就去什么学校。”相里亭随口道。    明明是在自己家,李平却有些不自在,他手摸了摸裤缝,想了想迟疑道:“生产队这边的人都知道你是那本书的出题人之一了,都在找你……妈和李诚隔几天就要过来问你回没回来。”    “他们在赵家那边过得并不好,说是想……想跟从前没分家没断绝关系那会儿一样。”    相里亭听到这话抬眸,李平仍是一副老实人的模样,缓声道:“我问他们欠你的钱都还上没,没有的话就滚。”    “然后,他们就滚了。” 第16章 农业科学家   接下来一段时间,相里亭没再频繁出门吃喝玩乐,他被三个损友抓了起来,一起复习。    相里亭一开始十分抗拒:“我都会了。”    “我去这么嚣张啊,珍珍快抽一道政治语文题考他!”    这两科相里亭只记了个大概,疯玩一段时间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好举手投降,拿起书本认真记忆。    这会儿对知青的管制已经不太严格了,八月起就有很多知青返乡,如今返乡的浪潮卷到麦香村生产队,陈升和秦恒誉都回家过一趟,又乘火车回来。    四个人一起温习的节奏和氛围很舒适,谁都不想单独脱离出去。    不过等到高考结束,他们估计就不会再回生产队了。    全情投入地学习到十二月初,四人在相里亭的号召下,提前去了考场所在的县里。    从紧锣密鼓的复习节奏中脱离出来,陈升等人都有些恍惚,相里亭熟门熟路安排好食宿,很快规划出一条玩赏的路线,带他们出门放松。    “考前就应该放空一下自己,你们现在这个状态实在太紧绷了。”    “相里老师,这是哪儿看来的道理?”    “《高考模拟试题汇编第二册 》。”    "……"    县城景点不多,但周边的那一段长城却是必去的。    青山笼着薄雾,相里亭打头,斜背着包顺着山路往上走,身后陈升和秦恒誉早就累得背部弓起,呼哧呼哧迈小碎步,反而是李珍珍体能不错,不时拽他俩一把。    这一带长城历史很久远,从石墙的皲裂和风霜就能看出来。相里亭踏着石阶走过石洞门,放慢脚步游览山庄、古堡。    昨夜的薄雪映着庭院山石,冬季的长城格外疏旷寂静。    秦恒誉和陈升慢慢地也不喊累了,坠在后边专注地左右张望。    相里亭找到一个拍照的人,商量好后,招呼他们:“别愣着,摆好pose,我们拍张照留念。”    没等话音落下,相里亭当先一步走到庭院中枝杈覆雪的树下,负手呈深沉状仰头凝望。    陈升反应很快,扫开石头上的雪坐了上去,屈起一条腿,洒脱不羁地拨头发,李珍珍和秦恒誉也连忙摆好姿势。    摄影师手持相机,看着这几个年轻人各异的动作,忍不住笑出声:“我要按快门了啊,三,二,一……”    “咔!”    画面定格,摄影师笑道:“好家伙,你们几个还挺有竹林七贤的风采,等过两天照片洗好了我就给你们寄过去啊。”    相里亭立马卸下包袱,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刚才他们四个姿势各异地摆拍,脸上的神情都是又拽又装,中二气满满,    相里亭都不敢想象洗出来的照片究竟怎么样。    陈升一把揽住相里亭的肩膀,伸手比划:“洗四张,我们四个一人一张,等拿到手我就把它裱起来!”    ……    相里亭现编的那套歪理可能确实管用,总之四人直到坐在考场里边,心态依旧平稳,感受不到半点儿焦虑。    反正,肯定能考上。    相里亭将准考证和笔归置好,四下一望,入目的考生年龄段很广,有少年人,也有三十多岁已经为人父母的中年人。    这一年对于高考报名格外宽容,充分展现出对知识和人才的尊重。    他们是新生代的华国脊梁。    距离高考开始还有一会儿,相里亭闭目养神。    他一手闲散地转着笔,另一手贴在桌面上稳住身形,直到开考才缓缓睁开双眼。    相里亭报的理科,那么要考语政数理化五科。    第一科,便是语文。    试卷到手,相里亭简单扫了一眼,难度还算可以,翻过去一瞧,题目是“未来的华国”,这个范围很大,短时间内不好把握,相里亭又将试卷翻过去,踏踏实实从前往后写。    分析句子成分、加标点断句……看见题目内容的瞬间,相里亭的脑海已自动将要点标注出来。    ——他前段时间真是被逼着恶补了很多。    一路顺利地过关斩将答到作文,相里亭暂时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向给出的题目。    华国的未来……    相里亭分分钟能编出一篇引经据典的议论文出来,但未免有些假大空,他潜意识里不太愿意写。    两手指节交错,搭成塔状抵住下巴,相里亭陷入沉思,双目有些出神。    耳边是窸窸窣窣的落笔声,考生们许久没正经地学习高中知识,临时复习四个月,缺漏的地方很多,尤其语文题容易给人一种模棱两可的错觉,感觉这样想也行,那样想也可以。    为了筛选人才,高考的试题难度没有降下来,考生答着答着就陷进自我怀疑。    那些迷茫与崩溃,监考老师在底下游荡时能清楚感觉到,也能够理解。    但是坐在第三排靠窗的男生手搭下巴足足四十分钟,眼都不怎么眨一下,监考老师就不能理解了。    监考老师抬步走过去,看见作文那边雪一般白茫茫一片,内心呐喊:距离考试结束没多久了!作文写啥都行你倒是快编啊!    心声过于强烈,神奇地唤醒了神游天外的男生,他终于动了!    他的手放下,拿起笔,写下作文题目与第一句话:华国的过去与未来皆与田野不可分割。    监考老师松了口气,移开目光走了。    相里亭没有注意到他,兀自在那头脑风暴,他运笔飞快,字迹偏又写得隽逸清楚。    他没有用过华丽的辞藻耍弄文笔,只是平白地陈述自己在麦香村生产队的见闻,描述秋收时    乡亲额上的汗水在阳光下跳跃着光。    他写如今华国农村拥有绝大多数人口,作物的亩产量还有很大进步空间,如果能够提升上去,那将会真的利国利民,以及小萝卜实验和未来的构想。    华国的未来,就在于万万人食已果腹,安居乐业。    洋洋洒洒一大片,相里亭想到哪写到哪,力求言之有物不搞虚的,等到停下来时,一篇文章已经写完了,将答题区域占据得满满当当。    他撂下笔,先是自己欣赏了一遍,接着将试卷翻过面来,开始检查前面。    相里亭心情稍松,也是在这时才注意到整间考场的焦虑空气已经分外浓郁了。    还有五分钟收卷。    监考老师又一次路过,低头一瞥,目光忽然顿住,非常意外相里亭居然已经检查完试卷,开始收拾文具和准考证,一副准备走人的样子了。    此时试卷在正面,准考证也明明白白地摆在桌面上,监考老师心想这孩子可真是有够能编作文的,看了一眼他的名字。    相里亭。    这个名字有些眼熟啊,但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监考老师路过之后仍然感到纳闷,难道这是自己亲戚家的小孩儿?但他没啥印象啊!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卷子收上去后,监考老师整理好,抱着往外走,突然脚步一顿,瞳孔骤缩,吓了旁边的同事一跳。    “你怎么了?”    “我撞见鬼了!”    相里亭自觉考得不错,算是正常发挥,考试一结束就步履带风,第一个从考场溜出来。    有个考生跟他同步出来,个子不高腿也短,一路边小跑边双手合十,嘴上念念叨叨。    “哈利路亚,相里老师千万保佑我高中啊!我代表我爸我妈我爷我奶我全家感谢你!”    相里亭正大步流星往校门口走去,听到这话一点一点地将头转过去,看向那名神神叨叨的考生。    那考生睁着眼睛,注意到相里亭一瞬不眨在看自己,停下祷告哼道:“你看什么看!”    相里亭语重心长:“咱们学马哲的可不兴迷信那一套。”    他好言相劝,没想到那考生异常凶:“你懂什么!信相里老师才不是迷信!”    一嗓子嚎完,考生又开始念叨:“哈利路亚,相里老师你可千万别听他瞎说,我当然是信你的,只要你让我今年考上大学,我就让我爸给你供起来,天天给你烧香供果……”    相里亭有点儿想笑,他边听考生祷告边笑,一直走到校门口,他轻咳一声道:“他不信基督,你念哈利路亚没用。”    抛下这句,相里亭转身就走,去找陈升等人。    “诶!你!”那考生想到自己一路上的叨念,一张脸爆红,见相里亭又往考场的方向走,使劲跺了跺脚。    过了会儿,考生才从社死的尴尬中缓过来,又两手合十,小声道:“相里老师,多有冒犯了啊,但我还是想跟你说,我是真想考上大学啊,做梦都想,你就开开眼点拨一下我呗?”    ……    第一科语文考完,接下来几科就简单了。    尤其是数理化,对于相里亭来说,这种难度的高考题他扫一眼题目就能写出答案来。    但为了表示对考试和知识的敬重,相里亭的步骤一步一步写得明白细致,看到试卷还有不少空白的地方,又用其他方法解了一遍,那架势恨不得把出题老师的心思都搬上卷面。    最后一科试卷收上去,相里亭百无聊赖从考场中晃出去,写完从头至尾检查五遍,又久坐半天,他实在想念考场外自由的空气。    陈升、李珍珍和秦恒誉已经在教学楼外等他,见相里亭走出来夸张地伸长手臂朝他挥手:“这边这边!”    相里亭走过去问:“考得怎么样?”    “还行,考到京城的大学过去敲你几顿饭肯定没问题。”       第17章 农业科学家   “咔擦,咔擦。”    一月寒风凛冽,相里亭不怕冷一样仰面躺在院子里,一手压在书页上,另一手捏着粉里透红的小萝卜,时不时就咬上一口。    小萝卜是刚洗好的,还滴答着水,口感非常不错,清脆爽口还泛着甜。麦香村生产队的人都在家中屯了不少,要么埋起来,要么存地窖。    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相里亭平时还是住在镇上,这次过来是因为收到了入学查体通知。    陈升和秦恒誉都回家了,队长抽不开身陪李珍珍过去,相里亭就和李珍珍约好一块儿搭车去。    现在李珍珍还没来,相里亭就先回李家院子看会最近买来的书,顺便吃点新一批出土的小萝卜。    “二叔你快进屋来吧,外边冷!”    李芙手扶着门框朝相里亭喊道,门帘刚掀开,外边就吹进一股冷风,刮得她打了个激灵,又叫了一遍:“嘶,太冷了,你快过来!”    “这就来了。”    相里亭曲腿直起身,李芙和李蓉跑过来,一个抢走他的书,另一个抱起小萝卜盘,三人一溜烟跑进了屋。    相里亭走到火盆跟前,蹲下来烤了烤掌心,又转到手背那面接着烤,两个小朋友坐到他旁边的小凳上。    “二叔,你考上大学还会回来吗?”    “我听妈妈说大学离这里好远的。”    室内温暖如春,落在身上的细雪消融,火光映亮相里亭漆黑的双眼,他笑道:“为什么不会回来?这里有芙芙和蓉蓉,有我的小萝卜,有那么多的土地资源供我实验,我当然要回来。”    两个小朋友明显开心起来。    相里亭道:“大学离这儿确实是有些远,你们好好学习,以后考到那边不就近了?”    “唉,那要好久,我们还没有上学呢。”    “二叔你上大学记得多给我们写信,我们也让爸妈给你寄信和小萝卜。”    “行啊。”相里亭莞尔应下。    “来,拉勾!”李芙伸出小拇指,小幅度勾了勾。    相里亭也伸手。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相里亭眉眼舒展,来时的疲惫一干二净。    他这一段时间很忙,事情安排挤得满满当当,又是苦读农学书,又是去生产队地里查看小萝卜,还答应安呈会写《高考模拟试题汇编第二册 》,出了很多张试题。    忙是很忙,但不得不说这样的生活很充实,虽然他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去国营饭店吃肉了。    相里亭难得空闲,坐在小凳上给两个小朋友讲故事,叔侄三人氛围正好,外边传来敲门声。    “相里亭,走啦!”    戴好围巾帽子,相里亭跟李芙和李蓉挥挥手,快步走出去打开大门,李珍珍果然已经过来了。    相里亭原先还纳闷对方为什么在家里耽误这么久,结果看到李珍珍里三层外三层裹得像一只矮熊时秒懂。    李珍珍拖着慢吞吞的步子,捏了捏身上厚厚的袄子,无奈道:“没办法,母爱重如山啊。”    “走吧,等我们过去陈升他们估计也到了。”    查体七天后,《选拔学生登记表》也跟着发下来,让学生自己填志愿,但是不报成绩,这无疑又增大了录取难度。    不过对于相里亭来说没什么好为难的,登记表一发下来,他就刷刷填上去。    陈升等人则是有些犹豫了,这一年高考的总人数有五百多万,他们高考时有很多拿不准的题,虽说彼此对过答案估了分,但是没有明确的成绩和录取线发下来,他们也不确定自己这个成绩能排在前百分之多少。    不止是他们,这一年的考生都有这个烦恼。    一切都是盲填,太让人不安了,填报的志愿高了,心里发虚,万一没能录取上就惨了,但要是填报的志愿太低求稳,总觉得不甘心。    相里亭收到三个好友求救的信,打开信纸,眼睛瞬间盯住信尾标注的“好兄弟帮帮我,要是我能顺利考上大学就给你带特产”,立刻提起笔回信,给他们指了条明路。    他们考前一起复习那么久,又互相对过答案,相里亭对他们这次发挥得怎么样心里有数,甚至能推测出对方的大致成绩。    旁观者清,这些人跟相里亭呆久了,受挫也久,即便一起出了一本书,也没当回事,跟相里亭一比依旧自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水准已经算是全国拔尖的那一撮儿了。    相里亭直接在信里写:往高里报。    陈升在房间里边踱来踱去,晃得人眼花,可他实在停不下来,直到他爸将一个信封递过来:“你朋友寄来的。”    “谁?”陈升唰地抬头,迅速接过信拆开。    “你这些天一直给人寄信的那个,相里亭老师。”    要是往常,陈升肯定吐槽一句你叫他老师为啥不叫你儿子我,但今天情况特殊,他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一层。    久病焦急的病人终于等来了良药,信还没拆完,陈升胸口的郁郁窒闷都缓解了不少。    雪白的信纸打开,陈升低着头认真看,总算不在屋子里晃来晃去了。    很简短的一封信,没有多少字,陈升没费多少时间就读完了。    ——往高里报。考不上就去大学招生办,把《高考模拟试题汇编》的资历摆出来,稳稳当当的事情焦虑什么。    光看这笔调,陈升都能脑补出相里亭写信时吊儿郎当的样子,此刻,他只想说:    我摊牌了,我不装了,相里亭这个男人实在是帅得彻底!    陈升豁然开朗,一时间眼前仿佛闪烁着圣光。    相里亭嘴里一向吐不出几句人话,信上的肯定和夸赞实属难得。    这一天,陈升、秦恒誉和李珍珍把信反反复复地读了一遍又一遍,短短几行几乎快背熟背透。    他们不焦虑了,不慌张了,转而都开始膨胀了。    ——相里老师咱们什么时候还去旅游啊?记得叫上我哈,随时奉陪。    ——志愿填完了,我家这边的小吃味道非常不错,你抽时间过来了我请客,带你吃遍所有好吃的。    ——相里亭你什么时候这么宅了?一天天窝在家里写题多没意思,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快跟我出去玩啊!快活起来!    “……”这是一个个都被夺舍了?    相里亭收到信后沉默了两秒,最后一视同仁,统一回复:你谁?    相当简洁,相当高冷。    实际上,相里亭写完信立刻放下笔,收拾好包袱说走就走。    做人太过成功,朋友太过热情,都争着抢着请他,相里亭当然要轮流蹭一遍以示领情,不然可就太见外了,容易伤到他们的心。    谁让,他是那么的善解人意。       第18章 农业科学家   李诚最近总是梦到同一个场景,以市县领导为首,一群身着中山装的人走进麦香村,整个生产队敲锣打鼓无比热闹,家家户户都有人探出头来张望。    “听说了没?李家那小子考上状元了!教育局领导都过来找他谈话了!”    “还有报社的记者过来采访呢。”    “啧啧,可了不得。”    梦里,他又回到了李家小院,好像从来没有被赶出去过,李平等人老老实实地扫地端茶,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领导记者。    赵艳芳一身喜庆的红衣服,整个人神采飞扬,她打开大门,笑得见牙不见眼。    “是赵婶子吧?你家儿子是H省状元呐!恭喜恭喜啊!”    “李同学你好,我是H省报社的记者,想采访几个问题……”    李诚仿佛虚虚踩在棉花上,几乎要飘起来。    直到李诚一转头,看见主屋的两扇实木门敞开,相里亭稍显惺忪的双眼向下扫来,目光落在他身上。    “李诚同志,做什么美梦呢?”    李诚霍然惊醒。    他大睁开眼,从拥挤的炕上坐起身,四周一片漆黑,没有敲锣打鼓和恭维夸赞的声响,只有穿透耳膜的磨牙打呼声。    难闻的汗味和脚臭味混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味道,冲击着鼻腔,李诚回过神捂住鼻子,彻底从梦境中脱离出来,看清了目前的处境。    他如今住在赵家,跟几个舅舅和表兄弟挤在一张炕上,勉勉强强侧着身占了个角落的位置,还时不时就要被踢一脚,每晚都睡不踏实。    赵家人不欢迎李诚和赵艳芳,这两人就是跑来占房间蹭白饭的。特别是最近一个月没交伙食费,赵家嫂子经常刺他们几句,指使两个人干活,不然就不给饭吃。    李诚简直恨死了,但冬季他法投机倒把赚钱,只能任赵家嫂子拿捏。    赵家嫂子全然是恶婆婆的架势,说不给饭吃就不给,赵艳芳和李诚饿了几回,实在难受,最后也老实了,什么脏活累活都干。    他们成了被剥削的一方,终于体会到当初李亭的滋味。    赵姥姥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最宝贝的还是孙子儿子,并不想白养着闺女外甥。    当《高考模拟试题汇编》传进生产队,赵家人知道相里亭很可能是这本书的作者时,李诚和赵艳芳处境更差了,赵家人碰上他们都横挑鼻子竖挑眼,要不是李诚的成绩还没出来,他们指定把两人撵出家门,赶得远远的。    惨痛的现实将母子二人打得鼻青脸肿,李诚做梦都想出人头地,让这些人再也高攀不起。    理智上,李诚清楚这几天来的梦不太可能成真,但当他怀着期待的心情,走到麦香村村口,看见迎面走来一群身穿中山装的人时,他登时被巨大的惊喜砸中。    这一幕,和他梦中一模一样。    “小同学,你知道李家怎么走吗?就是李平那家。”有人叫住李诚问路,满面和蔼可亲。    问路的人身后,持着相机和笔本的记者,以及几个戴眼镜很有气质的中老年人都激动起来。    “可以帮我们带一下路吗?”    李诚心潮起伏,他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笑说:“当然可以了,这边走。”    “谢谢了啊小同学。”    李诚往后瞥了眼,身后的人大多仪表堂堂,透着股精英范,年纪比较大的那几个也给人一种老学究的感觉,心底隐隐有了猜测。    麦香村生产队的人们哪见过这种阵仗,差点以为是领导视察来了,但仔细一看又不太像。    有人站在家门口扬声问:“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呀?”    “去李家,今年你们生产队可是出了个状元呐!”    “状元?”    “咱们村出状元了!”    “咱省参加高考的考生得有好几十万吧?这都能排第一,可真是太厉害了!”    “是哪家的状元啊?”    “那还用说,当然是李家!”    没一会儿,消息就传遍整个生产队,冬日闲下来的乡亲们朝李家小院那边走,围拢起来看热闹。    李诚感觉到周围人投来的视线,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之前的灰头土脸通通消散了。    “李诚小同学,你也参加了这一年的高考?”    “对,国家一开放高考,我和班上同学就报名了,都想考上大学给国家做贡献。”    “小同学你这思想觉悟很可以啊。”    李诚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就是考完这么些天,我心里总没有底,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考上。”    “年轻人就是要自信一些,你肯定考上了。”    李诚试探完,得到这个回复,总觉得是某种暗示,浑身的血液都在喷张。    “看你年纪也不大,应该刚好上高中,你家人呢,有人报名了吗?”    “我二哥也去考了,不过他上完小学就在生产队种田干活,好多年没碰书了,临时复习了一阵,估计悬。”    李诚双眼透着冷意,始终不信写出《高考模拟试题汇编》的相里亭就是他那二哥。    “这样啊。”    一路闲聊,一行人来到了李家院子门口,李诚过去敲了敲门:“大哥你开门啊,是我,李诚。”    “你是这家……”    没等李诚旁边的人说完,大门嘎吱一声响,由内向外打开,众人纷纷往后退了一步。    紧接着,一把扫帚飞了出来,神鬼莫测,猛地一个突刺。    “李诚你还敢过来!我说过你来一次我就拿扫帚抽一次,哪儿来的滚哪儿去,别再胡搅蛮缠,二弟不会见你的!”    扫帚犹如一只大蜘蛛,唰地照脸扑过来,李诚吓了一跳,惨叫一声往后躲:“大哥!”    他带过来的人也傻眼了,这什么情况?    巨大的扫帚遮挡视野,挥下去一半,李平看见李诚后边的一群人,堪堪收住了力道,没有让扫帚糊李诚一脸。    李平将扫帚戳到身侧,高大的身形立得笔直,他浓眉大眼,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一群人,随着扫帚刮起的劲风荡平,李平活像深藏不露的扫地僧。    “你们是干什么的来的?”李平问。    围观群众倒吸一口凉气,不明白李平这个老实人咋那么硬气。有人看不下去了,嚷道:“你家出了状元,这是领导还有记者们来了!”    李平终于让出道路,一群人迈过门槛进去,心有余悸地回头瞟了一眼大扫帚。    李诚也跟在后边进去了。    屋里空间小,挤不下这些人,他们都站在院子里相视无言,一片静默中,林静端出几盘小萝,又上了茶水。    李平终于反应过来了:“我家出了个状元?我二弟考上状元了?”    县领导颔首:“现在县高中外边已经放榜了,相里亭同学考了497分,是咱们省的理科状元。恭喜恭喜啊!”    “今年数理化题很难,他比第二名高出了十分!”    “他作文里边提出的有关农业的研究与设想非常可行,已经刊登上报了,我们恰好研究的就是这个领域,想过来跟相里亭同学探讨一下。”    “李平同志你好,我是京城日报的记者,想采访一下《高考模拟试题汇编》的作者相里亭老师,请问他现在方便接受采访吗?”    哗啦!    安静的院子忽然熙攘喧闹起来,一提起相里亭,这些人直接打开了话匣子,对着李平左问又讲。    李诚的脸色则是瞬间苍白,失去所有血色,手掌紧紧握成拳,不断地颤抖。    相里亭……怎么可能。    “二哥不是叫李亭吗?他什么时候改名了?”    李平正晕晕乎乎地被人围在中间,突然,一道尖利的嗓音破开温声的问询,人们都向李诚看去。    李诚白得像鬼的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双眼执拗,他偏就不信。    “这就是你和赵艳芳的问题了,要不是你们一直以来对他敲骨吸髓,那么好一个上学的苗子,非要他辍学种地,还克扣饭食导致病倒,他怎么会恶心到不想跟你们用同一个姓?”    话音落地,原本对李诚还算和善的人不约而同离他远了些,眼含厌恶。    怪不得在来的路上,说起他自己和同学就是给国家做贡献,提及相里亭就是早早辍学没希望考上,到了李家门口被李平直接拿扫帚驱赶,原来是这个原因。    一道道厌恶的视线凝聚在李诚身上,他不由往后撤步,瞳孔涣散。    “我不信,我不信……”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挺拔俊秀的年轻人踏过门槛,他手插在进口大衣口袋里,头上扣着一顶帽子,身后背的浅咖色的包也是国际知名品牌,不像学生,倒像走在潮流前沿的模特。    两个小朋友充当左右护法,站在他身侧,一人手上一串糖葫芦。    见到院子里边满满当当的人,相里亭挑了挑眉:“哥,怎么这么多人?”    “相里亭同学,你考上状元了!”记者喊道。    相里亭出于社交礼貌摘了黑色皮制手套,淡定点了一下头:“噢,谢谢。”    记者一怔,反应过来,这一位是能出高考题的水准,考上状元似乎有什么值得意外的?    主角一回来,整个院子静了片刻,轰然沸腾了!   他们七嘴八舌朝相里亭涌过来,相里亭伸出手臂拨了拨李芙和李蓉,让两个小朋友回归爸妈的怀抱,免得被挤到。    看完成绩后尽兴玩了一通,相里亭心情不错,倒也愿意配合,只是很简洁,多了懒得说,毕竟这么多人。    忽的,尖锐发哑的嗓音大声叫道:“二哥你这一身衣服哪儿买的?刚才进来我都没认出来是你,一点儿都不像学生,也不符合咱们勤俭节约的号召。”    李诚眼睛赤红充血,血丝密布,用传承自赵艳芳的嗓门阴阳怪气。    大环境下居然敢穿成这样,相里亭是不要命了。    谁料他话说完,还没等有人附和,记者就翻了个白眼,高声道:“纠正一下,相里亭同志不但是H省理科成绩第一的优秀学生,还是拥有丰富出题经验的出题老师。他穿什么,怎么穿,用得着你管啊?”    硝烟弥漫,战火燃了起来,一时间众人都被李诚吸引了注意力,相里亭松了口气,走到桌边接过李芙递来的水,仰头喝了两口润喉,随后双臂环在胸前,饶有兴致地文明观猴。    相里亭能看到,小猴子李诚不甘心了,胸中妒火熊熊燃烧,他带着他的下一轮精彩表演走来了!    “你叫他老师?有他这样为人师表的吗?”    “我说你这人烦不烦啊,你不也说了,小学辍学好几年,复习几个月就考上状元还出了书,这是什么?是天才!”    “天才的事情你少管!”    这一声振聋发聩,愤怒的小猴子胸口中箭,嘶吼卡在嗓子烟儿,恨然倒地落幕。    第19章 农业科学家   李诚被嘲弄得节节败退,满脸憋屈,他突然意识到相里亭正冷眼看笑话,转过血丝密布的眼朝相里亭看去。    正对上相里亭黑白分明的双眸,清醒,冷静,含着笑意与不加掩饰的恶意,仿佛一眼将他看透。    相里亭闲适地抱臂旁观,看完了戏,心情颇有点微妙。    他这塑料弟弟身上的茶味好浓啊,一个大男人来这套,啧。    相里亭盯着人群中孤立无援的李诚,笑了笑,以闲谈的口吻道:“我听刚才有人说,他们找你问路的时候问的是李平家在哪,说这家出了个状元。”    李诚僵住没吭声。    相里亭直接戳穿:“李诚,你是不是以为这些人都是来找你的?”    “毕竟在你眼里,我没再上学念书,已经种了好几年地,想考上大学根本不可能。”    周围的人都很有素质,没人起哄,只是那一道道打量的眼光像极了一场沉默的凌迟,一刀一刀剜在李诚所剩无几的自尊上。    隐秘的心事被戳中,尊严撕裂成血淋淋的两截,李诚死死咬着牙,仇恨的目光钉在相里亭身上。    “你胡乱揣测什么?相里亭,你以为你站在道德制高点上了?”    李诚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指控不但没有让相里亭难堪,只听相里亭轻笑一声,反而更为兴奋了,直接小嘴抹蜜一顿输出。    “是啊,所以下面我就要对你指指点点了。”    “最近在赵家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吧?生活不如意最容易引发癔症,但是人呢总要回归现实,认清现状。”    “倒也没必要拉着个脸,你这人虽然人品、能力没一样拿得出手,但是你好玩啊,有事没事多来这儿搭个戏台子表演。”    相里亭心里怎么想的嘴上也就怎么说,随心所欲,直接让李诚哑火了。    李诚双眼撑大,被人群挤到角落中粗喘着气,心中恨意汹涌。    隔着比肩继踵的人群,李诚看到相里亭被众星拱月地簇拥起来,微笑着与人谈笑风生,面对领导专家的询问游刃有余,分毫看不出一点畏怯和土气。    这一刻,李诚终于明白,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经失去和相里亭平等对话的机会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只会越来越大,直到他再也看不见相里亭的背影。    ……    市县领导事务繁忙,很快就离开了,只是心中记挂着农村的教育问题。    麦香村生产队不乏上不起学,中途辍学的学生,这些人中又有多少个好苗子和相里亭一样被耽误了呢?    一定要重视起来啊,好好培养,说不准又是一个相里亭。    之后,京城日报的记者来到相里亭跟前,记者朝面前比他小了很多岁的年轻人投来钦佩的目光,不光是脑袋好使,就连怼人都那么犀利,他最欣赏这样的人了。    采访完相里亭,记者又小跑到外边,找到麦香村的村民。    “婶子你好,相里亭八年来一直在生产队干活,他是怎么在高考前的这段时间实现逆袭的呢?”    “这娃娃特别爱看书,谁家有书不要了都给他,他下工回去再累也看。”    “记者小伙子,你别看相里亭现在俊俏,以前真是被他妈赵艳芳给压榨惨了,瘦得快皮包骨,身上没二两肉。八月刚下发高考消息的时候还在地里晕了过去,送镇上卫生院了,就是队长和陈知青送他过去的。”    “来吃点儿小萝卜,这个品种就是相里亭研究出来的,我们麦香村特产,别处可没有!”    院内人走了不少,也清净了些,相里亭和几位农学方面的专家教授围着圆桌坐下,脚旁放着几个火盆供暖。    “这种小萝卜对环境的适应度很高嘛,咱们北方冬天这么冷居然也能长出来,而且生长周期短,还不减土壤肥力,可真不错。”    “你在作文里边提到的玉米增产方法,我看很有可行性,可以详细说一下吗?”    “相里亭同学……”    一直到夕阳向晚,橘红余晖遍洒,他们才意犹未尽地停住话头,起身告别。    相里亭送走最后一个人,关上大门伸了个懒腰,回身咕咚咕咚灌了一搪瓷缸的温水。    雪天冰冷,皮下血管中的热血却在激荡沸腾,脑海中风暴与浪涛四卷,相里亭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    今天这一番谈话,他收获良多,并且有了几个很好的构想,相里亭确信,这些构想在不久的将来就能实现。    “二……”    李芙见相里亭忙完了,小鸟展翅般张开双臂,就要朝相里亭扑过去,结果被亲爸揪住了后衣领,嘴也给捂上。    “你二叔正在思考正经事,别打扰他。”    “噢。”    相里亭将灵光乍现的点子记到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避免自己忘掉,又转了一圈笔,写下补充,随后才合上本子。    转头见李平弯下腰在收拾院子,相里亭也拿起扫帚清扫,说道:“哥,今天辛苦你和嫂子了。”    “拿几杯水的事儿,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李平脸上浮现笑容,“再说了,家里出了个名校大学生,我们高兴自豪还来不及呢。”    相里亭的腿被抱住,李芙和李蓉凑到他旁边,小朋友仰着脸,一双眼睛瞪得很大。    就这么盯了好久,相里亭没忍住先笑了: “怎么了?芙芙。”    “二叔现在是成了名人了吗?”    “你二叔是万中无一的高考状元,确实是H省的大名人了,今天还来了记者,说不准还会把他的事迹登报。”    李芙眨了眨眼,坚定握拳:“我以后也要像二叔一样厉害!”    相里亭摸了摸她的头发:“会的,外边太冷了,我们进屋烤红薯吃。”    “走咯!”    ……    冬日烤红薯滋味格外不错,相里亭基本上就窝在李家小院,馋虫上来就烤上一个,火舌细细地煨,几十分钟后剥掉外皮,红薯软糯流溏,甜香直勾勾地钻进人的鼻腔。    这是一种成本很低,但幸福指数无限飙高的快乐。    伴着林静做的各色菜食,以及清甜脆爽的小萝卜,相里亭收到了一份报纸。    入眼的大字标题写着:辍学八年后出书考状元——相里亭曲折人生路。    ——他是蒙尘的灰王子,八年时间遗憾耽搁,甚至险些病死。    ——辍学后,相里亭义无反顾投身农村建设,在田野中寻求人生价值,劳累一整天后披星戴月回到家,又苦读到深夜,头悬梁锥刺股的精神令人泪目。    ——相里亭今年二十一岁,已经八年没有回到校园,但他一直没有放弃对学习的热爱。他博览群书,在高考前两月和朋友出版《高考模拟试题汇编》,在高考这条路上遥遥领先……    这是谁?    这是我相里亭?    相里亭手一松,小萝卜险些掉到地上,幸好离地三十公分前他伸手接住。    浮夸含量超标,相里亭扣上报纸,啃了一口小萝卜压压惊,他万万没想到采访时老老实实说的实情居然能魔改成这个样子。    放空大脑沉思半晌,相里亭目光聚焦,看清报纸背面的字迹。    竟然还有他的名字!    相里亭重新将报纸捏在手里,举到与视线齐平的高度,仰面躺在躺椅上看。    标题:《高考模拟试题汇编》背后教辅狂魔F4的故事    ——八月前,相里亭、陈升、李珍珍、秦恒誉是四名在农村热心奋斗的年轻人,他们在H省麦香村生产队贡献青春挥洒汗水,为我国工农业发展添砖加瓦。    ——八月后,高考消息传出,他们立志要用知识建设祖国,在相里亭的带领下写出销量三十万册的《高考模拟试题汇编》一书,惠及更多应届生,拔高国家人才知识素养。    相里亭:“……”这笔调,好熟悉的味道。    相里亭这下是真的成名了,人在家中坐,全国各地的负性情绪值海啸般向其奔涌,雪片般的信纸唰唰寄来。    “相里老师,看完报纸我焦虑两天了,我睡不着,你呢?”    “你知道你出一本书祸害我多少脑细胞吗?关键身边人疯了一样钻研,我不做还不行,你要是真的有良心,就快点出第二册 继续祸害我。”    “我今年三十三岁,以为你是个有丰富教学经验的老教师,才能将那么多经典试题玩出花样,让我儿子叫你相里爷爷,没想到你居然才二十一岁?!”    相里亭揉了揉太阳穴,起身推开门准备出去透透气,结果视线往下一瞟,就看到李平抱来新一摞信封。    李平一脸喜气:“二弟,这些都是你亲爱的小读者们寄来的,快拆开看看。”    相里亭静了一秒,才道:“我现在状态不好,出门到小萝卜那边记录缓缓,等调整好了再看,不然对不起他们这份厚爱。”    “行,那我给你放屋里去。”    “哥,下次我自己取吧,不能老麻烦你。”    “说什么胡话,取个信能有多麻烦?放心,以后的信大哥都包了,保准一封不落全取回来给你看!”    相里亭逃也似的推着他的凤凰牌自行车出门,蹬上单车就飞速骑行起来。    清凉的风簌簌掠过他的眼角眉梢,碎发迎风飘摇。    相里亭突然想起报纸上的一句话,其实说得倒也不无道理。    ——他的青春被耽误八年,此后的人生却按了快捷键。    第20章 农业科学家   后来几天,相里亭常与几位农业方面的专家教授书信往来。    这个世界的农业知识他不了解的地方很多,跟这些深耕多年的精英交谈对相里亭来说是一种享受,他甚至乐意呆在李家小院,被各种闻风而来的人打扰。    但是最近,前来探讨的人少了,反而各种无关人员过来絮叨,甚至隔壁生产队的赵家人也来套近乎,相里亭被叨扰得不耐烦,决定出去躲清净。    他这天夜里收拾行李,打算出门走走。    暖橙的灯光映照,相里亭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好,装进行囊,院外似乎有人在“砰砰”用力拍门。    “谁啊?”    相里亭披上风衣,走到外边问了一句。    敲门的人没有回应,只是更为急促地叩门,相里亭踏过昨夜下的厚雪,鞋底碾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相里亭走至门口,对方不说话他也没有开门。    就这样两相僵持。    李平原本睡着了,被吵醒后揉着眼睛出来,哈欠连天:“谁过来了?”    “不知道啊,总不能是大半夜无家可归的孤魂野鬼,”相里亭笑了笑,敲门声一停,他屈指在上边敲了一记,“哟,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那人似乎恼了,又开始砰砰哐哐拍门。    相里亭回头道:“哥你先去睡吧,这边我看着呢。”    “那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记得过来叫我们。”李平叮嘱一句,掀开门帘回去了。    相里亭则是手抬起哐一下砸在门上,清朗的声线嚣张狂妄:“孤魂野鬼你去投胎啊,搁这拍什么门?”    敲门声持续不断,相里亭感叹:“真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抄起桌面上干硬的萝卜,往上一抛,萝卜呈一个尖窄的抛物线越过高高的大门,精准地砸在了敲门那人脑壳上。    “啊!嘶嘶嘶嘶!”    相里亭挑了挑眉:“开始鬼叫了?”    作祟的人终于忍不了了,嚷道:“相里亭你给我开门,这是我家!”    相里亭不太能理解李诚胡搅蛮缠的劲头,不过他明白了一件事,嘴角不断向上勾起:“真被我说中了?你和赵艳芳被赵家人赶出来了?喜事啊!”    “我艹,你……”    “等白天放鞭炮庆祝庆祝,你俩就适合桥洞底下盖小被,小被里边流眼泪,啧,可怜哦。”    这次李诚又要喊什么,被赵艳芳捂住嘴制止,赵艳芳尽力缓和语气说:“过去是我对不住你,不关小诚的事,你别跟他计较,也别记恨他。”    面前是深棕的木门,相里亭却分明看见了一只披着人皮的狼外婆。    相里亭听出赵艳芳的意思了,猜想道:“李诚成绩不理想,估计也就三本水平,你俩被赵家赶出来估计也没多少钱了。让我别记恨他,你不会是想让我给他掏学费生活费吧?”    李诚:“……”    赵艳芳:“……”    他们不就是过来拍了几下门吗?相里亭怎么鬼精鬼精地全知道了?    “别忘了,你们还欠我八百零三块钱,上次只还了八十三,还要追溯到好几个月之前,你俩搁这跟我抹零呢?”    “相里亭!”赵艳芳忍无可忍吼了一声,他们来这可不是为了听相里亭训话的。    怼得有点没意思,相里亭打了个哈欠,准备送走这两人。    “嘎吱。”    赵艳芳和李诚原本倚靠着门,此时大门向外敞开,都往后跌了一跤,栽倒后双双被相里亭揪住后衣领,往外边扯。    厚厚一层雪被两条人形拖把扫净,相里亭如今身体素质绝好,他追着风,快活地奔跑起来。    李诚和赵艳芳被衣领勒得有些窒息,他们开口发不出声,只觉速度越来越快,身子往下倾倒,惊恐瞪大的眼睛勉力往下看,相里亭这个疯子带着他们往斜坡下跑!    "Wohooo! "    相里亭吹了一声口哨,将两人甩到桥洞底下,左看右看都觉得简陋的桥洞与两人正合适。“你们的家在这里,明白吗?”    “再敢去李家骚扰,我请你们去镇上公安局喝茶。”    【李诚负性情绪值+10】    【赵艳芳负性情绪值+10】    相里亭拍了拍手上溅到的灰尘,通体舒泰清爽,转过身准备回去睡觉。    结果赵艳芳在身后叫道:“相里亭!你不想知道你亲生父母的消息吗?”    赵艳芳一身泥泞,狼狈地倒在桥洞底下,像极了乞丐,她破罐破摔,面目狰狞地笑着,笑得眼泪都快出来:“那两个残废估计离死不远咯!你们一家贱种就该烂在泥里,哈哈哈哈哈哈……”    相里亭脚步一顿。    ……    翌日,相里亭背上浅咖色的包,扣上帽子,早饭后从钱夹摸出生活费递给李平:“之前跟朋友约好去南方看看,就不多留了。”    “这是接下来几个月的生活费,哥你拿着。”    他手上捏着的那一沓大团结,李平打眼粗略一看都有二三十张了,忙推拒说:“怎么还越来越见外了,今年生产队收成好,家里什么都够用,还屯下不少粮食。你去南边旅游肯定得花不少,这钱你自己拿着。”    李平总有种死死坚持的倔劲,实际上他和林静手中的钱加起来都没多少。    相里亭只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当初是大哥你辍学供我念书,我现在学成回馈你怎么了?况且这几百对我来说也就是九牛一毛,家里人这些年没几件新衣服,明年芙芙和蓉蓉也要上学了,你就收下。”    他将钱硬塞给李平,又嘱咐一句:“赵艳芳他们两个要是找你麻烦或者借钱,你都别管,有手有脚的两个成年人再怎么样都不会饿死,你帮了他们就缠上你了。”    “哥,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行,我知道了。”    相里亭轻装简行,约上三个损友南下旅行。    碰了面,三个人听说了相里亭的近况,知道他是被叨扰得受不了逃出来了,都没良心地笑他。    “谁让你把题出那么难,翻车了吧?”    “我听说今年全国考卷原本是要简单不少的,结果每个省高考难度都拔高了,相里亭同志,你自我反省一下。”    “对,原本测试H省考上320就有大学上了,现在我估计要340才行。”    “你倒好,考上状元风头无两,别人可是累惨了,现在已经有准备明年高考的学生又把那套题拿出来了。”    “罪孽深重啊,相里老贼。”    “一群帮凶指指点点,不亏心吗?”    他们排队买去南方的火车票,一路上嘻嘻哈哈地谈笑。    这一次,相里亭的旅游体验非常愉快。    跟着相里亭吃喝玩乐久了,三人也有了经验,规划路线、安排吃住、跟人交涉……都不需要相里亭再费心了。    相里亭有一种徒弟出师,师父功德圆满的舒心。    “这一趟可以在南边呆很久,等我们旅游回去,录取通知书也快下来了,时间安排刚刚好。”    陈升将地图平摊在桌面上,点了点其中一个地方:“咱们为什么先去这个农村,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相里亭言简意赅道:“我去那边办点事,找几个人。”    既然原主答应在投胎后将躯壳借他使用,相里亭不介意送佛送到西。    只是相里亭没有想到,在他寻找赵艳芳所说的两人时,对方这二十年来也一直在找他。    第21章 农业科学家   相里亭并没有花多少功夫,就找到了相里夫妻。    对方这些年来一直没有放弃寻找他和李平,他们在公安局报了案,哪怕相里恒与妻子腿脚不便,也坚持隔段时间就过去一趟,问问消息。    所幸,功夫不费有心人。    南方气候温暖,田野密布,相里亭一身衬衫长裤走过田埂,来到一户人家前边,抬手叩门。    “是谁来了?”    里边的人问了句,脚步顿挫地走过来将门打开,第一眼触及轮廓熟悉的脸庞时,剩下的话就卡在了嗓子眼里。    “你,你是……”    相里恒快五十的年纪,眼角皱纹犹如深深沟壑,一双眼却清明有神,与相里亭的眼眸有九分相似。    随着心中不敢相信的猜想升起,相里恒双眼闪动着泪光,剩下的话也不敢说完,生怕搅碎一场梦境。    “你好,我是相里亭。”    的确是这个名字,他们当初给孩子取的名字就是这个!    激动浓重的情绪堆在胸臆,相里恒颤着手扶住门框,一瘸一拐地挪动,侧了侧身让相里亭进来。    “客人来了你也不请人去屋里坐……”    屋内的人听到动静,也连忙出来,看到相里亭时整个人怔在原地,半晌才轻声问:“是小亭吗?”    ……    诚如赵艳芳所说,老夫妻过得并不好。    他们年纪大了,胳膊腿上的毛病更严重了,平时在生产队也只能做一些轻省活计,年景好勉强维持温饱,收成不好还要饿肚子。    好在南方一年播种三次,饿肚子的时候偏少。    相里亭毕竟不是原主,对两位老人没有多少亲情,他只是将两人安置好,使他们不用艰难维生,还送了隔壁人家东西让帮忙看着点。    他沉默地从小村庄中走出来,原路返回,想到将原主和李平拐到麦香村的人,眼底落了一层阴影。    现在不是信息时代,想找一个人很困难,一时半会还真找不到他。    相里亭回了暂住的地方,陈升拍拍他肩膀:“伯父伯母都还好吧?”    “还成。 ”    “那就好,诶,你别这副表情啊,怪吓人的。实在放心不下两个老人,等毕业分配到工作和福利房,你把人接过去不就结了?”    相里亭瞥了他一眼,扯过一把椅子坐下,指节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只是在想,把我和李平拐走的那个人名字估计真不了,他很多年前就跑了,就连赵艳芳都不知道跑去了哪儿,想找到跟大海捞针一样。”    陈升眉头皱紧,想了好久突然灵光一闪:“你哥小时候不记事,你呢?你画工挺好的,要是记得未必不能把他的脸给画下来。”    原主和兄长一样,小时候都不记事,相里亭摇了摇头:“再说吧。”    此行的目标之一解决,相里亭总算能放下心享受旅程。    他们在南边游玩将近一个月,清晨黄昏出去闲逛,等到中午日头正烈又或者夜幕降临时,就窝在旅馆里边出第二册 的题。    直到录取通知书即将发放,四人才踏上归程,彼时《高考模拟试题汇编第二册 》已经写完。    相里亭又去了趟京城出版社与安呈洽谈,一切敲定好,回到家录取通知书正好下来。    这一年高考的战线拉得格外长,十二月初考试,直到二月末才寄来录取通知书,三月初返校。    相里亭取了录取通知书回到家,林静和李平都在,一见他手上拿的信封比他还激动:“考上了!考上了!快看看是哪所大学?”    信封正面上写着“麦香村生产队相里亭同志收”,下边一行是连笔的学校名字,写得飞扬潇洒。    相里亭低眸一看,笑着念了出来:“华国农业大学。”    “华国农大?”李平睁大双眼愣住,见相里亭将录取通知书从里边掏出,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才敢确信是华国农大无疑,忍不住问,“二弟,以你的成绩上京城大学、水木大学都不成问题吧?怎么……怎么报了个农大。”    他是庄稼汉没什么见识没错,但华国顶尖大学的名字还是听过的,前几个月相里亭去报考,李平和林静还打听大学志愿填报方面的消息,知道农大勉强算是华国前二十的大学。    单拎出来一看非常好,但相里亭是H省状元,TOP前二专业任他挑,这差距就大了。    相里亭慢条斯理将录取通知书塞回信封,嘴角勾着抹笑,看得出来很是满意。    “京大水木都将农学专业转移到了农大,我今后想在这方面发展,去农大没什么不好,相反,正合适。”    李平看得出相里亭现在心情十分愉悦,二弟是真的喜欢这一行。    林静想了想道:“咱们生产队的特色小萝卜不就是你研究出来的吗?你在这方面有天赋也有兴趣,倒是挺好的。”    李芙和李蓉高举双手欢呼:“耶!二叔要当科学家啦!”    相里亭很有江湖气地拱手抱拳,笑道:“感谢各位同志对我的支持和信任。”    家里出了个大学生,再过几天就要去大学报道,李家一群人都行动起来。    相里亭是真没想到,他大哥和大嫂都是沉默寡言的那一类老实人,办事也格外实诚,短短两天他俩就收拾出两个沉甸甸的巨型包裹,需要两个成年人吭哧吭哧卖力扛在肩上那种。    “这些都不用带,我到了京城那边再买,不然这么多东西不好带。”    “外边买的被褥不舒服,家里边这一套是我新做的,昨天阳光好还拿去晒了。”    “你不是最爱吃咱们家这边的小萝卜和腌肉了吗?一尼龙袋够吃吧?”    “……够了够了!”    一顿顶级拉扯后,两边各妥协一步。    相里亭去京城依旧是轻装简行,但是包裹会给他寄过去。    外边的被褥确实不如家里边的舒服,相里亭点头同意了,长舒一口气。    相里亭太了解自己什么德行,虚荣心很强,大冷天要风度不要温度,真让他揪着两个巨型包裹,大汗淋漓在人群中挤来挤去,相里亭真的会疯。    李平忙得团团转,什么都想给相里亭寄过去,一天在地窖里边上下好多次。    他比相里亭还要开心,想到二弟报了农业,也算和他殊途同归,在同一个领域里边耕耘,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好像即便相里亭去了京城中的名牌大学,日后会走上一条更为耀眼的道路,但他的根始终系在这片土地里,再见面依旧亲切。    李平忙中取乐,相里亭等了几天,报到前一天晚上才将相里恒两人的事情讲给他听。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那爸妈他们……现在还好吗?”    “我在那留足了钱,哪怕他们不再上工也能生活得很好。哥,地址我写在这张纸上了,你要是想去见他们的话就坐火车过去,他们也很想你。”    李平红着眼眶沉默,不是为自己的遭遇,只是对两个老人这些年来的境遇痛心。    林静在他后背上一下一下地轻拍,这种时候再多言语都显得苍白,只等李平自己慢慢消化。    相里亭走了出去,反身带上门。    翌日送相里亭出门时,李平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    相里亭提着包走在小道上,积雪已经逐渐消融,显露出本来的模样。这条道路和相里亭刚穿来时没什么两样,步子迈得急了,底下就蹭蹭窜起尘土,细小石砾遍布。    快走到村口,相里亭听见身后有人在叫他,喊声密密麻麻连成一片。    将浅咖色的包甩到背后,相里亭捏住背包带子回头一望,不禁怔在原地。    是麦香村生产队的乡亲们。    “相里亭,我们来送你了!”    “小状元,去了大学也要努力啊!你是我们的骄傲!”    “京城那边没有小萝卜,想吃了就寄封信过来,我家今年分到的萝卜全给你寄过去!”    相里亭展颜笑了,高高地扬起手臂,朝他们挥了挥手。    “知道了!不用多送,快回去吧!”    他踏着晨曦走远,一回头还能望见不断缩小的人群,正面向他招手,日光下很像向日葵的一簇葵花籽。   ……    相里亭提着包到华国农大报到,负责登记的学长边处理手上事务,边对他看了又看。    直到相里亭领了宿舍钥匙,扭头准备走了,学长终于忍不住试探着问:“相里老师?”    “嗯?”相里亭条件反射性应了声,正午的日光下声线有点发懒,他瞥了一眼,对方傻愣愣盯着他看,没等到后话,相里亭回过头走了。    农业大学自然有农业大学的特色,植被覆盖率很高,阳春三月,途经的植株抽了芽,许多果树旁边戳着小牌子,标明是梨树、杏树、桃树。    手上甩着一串钥匙,相里亭在心中规划着事情,他注意到旁边的学生急匆匆走过也没在意,依旧是按照自己的慢步调来,吊儿郎当地晃晃悠悠。    直到他听见身后传来几声雄壮的哼唧声,衬衣角也有一阵嗖嗖的小风在刮卷。    相里亭停止思考,一个猛回头,正对上一双圆溜溜的乌黑水润眸子,莹亮喜人地盯着他瞧。    “同学快跑!它想拱你了!”    危险的信号传出,相里亭立马身手矫健地跑出十米远,这次他再回头,总算能看个全貌。    应该是大几级的学生,手上牵着一条绳索,绳索另一端系在一只昂昂叫的猪身上。    相里亭:“……”    他差点就被猪拱了啊啊啊啊!    猪鼻子距离他只有两公分!再迟一秒就要接受五花肉冲击了!    遛猪学生朝相里亭歉意地笑了下:“不好意思啊同学,它现在饿了,情绪有点不稳定,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    相里亭沉默地盯着那头膘肥体壮的猪看了两秒,危险的气息漫出,小猪仔水润乌亮的眼睛眨了眨,缩到了那学生后边。    【猪猪负性情绪值+1】    “没事。”相里亭很好脾气道。    相里亭这下知道那些学生为什么行色匆匆,走得那么快了,原来是有校园神兽出街。    这桩奇妙的小事,似乎昭示了他此后四年的大学生活也不是那么平稳。    没过两天,学生到齐后,相里亭就被安排了。    他作为这一届农大学生中的最高分,闻名全国的教辅狂魔F4之首,实力与名气兼具,在校方看来作为新生代表发言再合适不过。    当相里亭站到台前时,底下涌来一片声浪。    “我没听错吧?他是谁?”    “哦,原来是将难题播撒全国的相里老师!”    “我记得他是H省理科状元,京城水木随便去,怎么报了咱们农大?”    相里亭在前边低着头念稿,听见底下喊喊喳喳的小声议论也没管,眼中只有他选的这一份稿子,很短,他马上就能念完了!    “可惜了,要是我绝对会选前边的那两所学校。”    “他不是又穷又病吗?结果一身潮流衣服,逗我呢?”    “飘了吧,他以为自己随便选个学校,都能跟同期京城水木大学的学生掰手腕了?真以为自己是举世不出的天才了?”    “哟,难道不是吗?”    “人家早在高考前就研究出一种新式小萝卜了,这是为了天赋和爱好过来的。你拿京城水木的学生跟他比?简直可笑,就跟咱们嘴上叫的相里老师一样,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我们这一届考生的老师好吗?”    “行了行了,都好好听他演讲。”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短短数行的稿子念完,相里亭舒了口气下台,身后刚回过状态准备听的学生们满脸问号。    不是,这就没了?    有你这么消极怠工的吗?你给我回来啊!    ……    除了新生典礼时高光加身,相里亭平时很低调。    他和所有学生一样,食堂、教学楼、宿舍三点一线,除了经常泡在试验田。    相里亭最近在研究高粱、玉米、白菜这些生长周期比较短的农作物。    他穿上汗衫卖力地犁地,除草施肥,喷洒药剂,勤勤恳恳兢兢业业。    ——都是老农学生日常了。    这几个月白皙起来的皮肤慢慢被晒成浅麦色,相里亭放下犁头,用熟练精准的手法捶了捶胳膊后背,面向太阳,沐浴着热烈的日光伸了个懒腰,仿佛下一秒就要变身一样。    他取出本子,翻过密密麻麻的字迹,低头在上边写了起来。    在研究新品种方面,相里亭有一项优势,他有上个世界的作物品种参考,对作物进行诱变育种、分子育种、双杂交、回交、聚合杂交、多父杂交……相里亭都可以往上一世的品种上边靠。    有了明确的目标,不出几代就能出成果,只是因为世界条件不同,终究有些差异在里边。    相里亭往头上扣了顶草帽,遮挡过于刺眼的阳光,叉着腰看这一片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试验田,心中成就感满满。    这些不仅是他目前的研究,而且是华国农大留给学生的期末作业之一,还将是农大食堂的食材,具有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    而相里亭不但要小心照料这些作物,祈祷大雨大雪不要把他的宝贝们团灭,还要谨防畜牧专业的期末作业们过来啃他的期末作业,又或者是烹饪专业的学生们薅他的期末作业做成他们的期末作业。    这就是农大中的食物链,他们在试验田中种地的学生是妥妥的最底层。    相里亭每次看到那只意图拱他的猪过来图谋白菜,都将那头价值千金的试验猪轰出八里地。    太可恶了!    可恶的邪恶势力休想碰他的试验田一根苗!    农业研究要考虑到作物的生长周期,不是很容易出成果,耗时也久。    就算高粱、玉米这些算是生长周期较短的,也要三四个月才能长出来,更别说还要种几代了,耗费的时间之久难以想象。    对此相里亭也有应对措施,他研究方面很广,不但是主食作物,各种蔬菜也种了很多种。    杨教授在试验田中看相里亭弓着腰劳作,忍不住笑哈哈道:“还是你们年轻人有精力啊,这么多种蔬菜都打理得挺好,厉害!”    他朝相里亭比了个大拇指,不吝夸赞。    相里亭直起腰来,笑了笑走过去,喉间干涩,他端起水杯仰头灌了几口,才道:“咱们研究的土豆生长周期太慢了,我多开拓几样,说不定有新发现。”    杨教授倒是没觉得他急于求成,笑道:“咱们国家80%的蔬菜品种依赖进口,那些国家一直在涨价,欺负我们这边蔬菜良种少。你这边要是取得成就,就能改善一下情况了。”    相里亭抹掉额头上的汗液:“那就承您吉言了。”    “听说你想跳级,到时候来我门下当研究生啊。”    “一定。 ”    两人闲谈一会儿,杨教授找了个地方坐下,跟相里亭接着谈上次提出的想法。    “玉米双交种……我回去试试,应该能提高不少产量。”    杨教授若有所思,见相里亭曲腿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饮水,懒懒倦倦地晃着手臂,腕间的表盘光洁明亮,突然想起什么,委婉提醒一句。    “相里亭,不久前有一位农学家就因为买了辆二手车被人诟陷,其实我们这一行,最好还是朴素一点,明白我的意思吗?”    轻巧摇晃的胳膊逐渐停摆,相里亭抬眼朝杨教授看去,对方面色严肃,紧紧咬着牙齿。    “甘心吗?”相里亭轻声问。    “什么?”杨教授一时没反应过来,话题跳跃得太快,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没什么。 ”    ……    相里亭沉寂了将近两年,大多时间泡在试验田,犁地浇水,驱虫考种,等到大二这年,终于迎来丰收。    这一年是丰收年,相里亭作为与农作物息息相关的学农人,正在试验田忙着丰收考种。    相里亭很喜欢作物成熟的时节,这时心口总有一种美好的希望。    这天,相里亭记录完田间测产数据,正在室内进行考种,忽然发觉有玉米的数据格外优异。   他忽然笑了,笑得双眼蕴着亮光,尾弧度蜿蜒。    这一年的确是丰收年。       第22章 农业科学家    一年多的时间,终于研究出新品种了!    相里亭放平心态种了一年地,总算有了收获,即便不是石破天惊的大发现,他也忍不住高兴。    在农学这一途上走得越远,越能意识到这些作物代表着什么。    新品种玉米适宜在华北地区栽种,抗倒性高,受自然灾害影响较小,抗病抗虫,像是玉米螟、玉米灰斑病等都无法侵害到植株。    最重要的是,在亩产最高六百五十斤的当下,它的亩产达到了八百斤!    相里亭考虑到它的各种抗性,取名为穗安001.    有了穗安001,相里亭肩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出门晃晃悠悠都不怕猪拱了。    当然了,开学跑来想拱他的那头猪已经好久没见了,现在被畜牧专业学生遛的猪已经换了好多只。    人是猪非。    相里亭只能这样感叹。    相里亭将这一成果上报,又忙着去收白菜。    一株一株大白菜很水灵,没有被畜牧专业的期末作业啃,坚强地挺到了收获季,相里亭很欣慰。    又是一番测产,相里亭抱起一颗长势很好的大白菜,爱惜地摸了摸它的菜叶子,有点舍不得放下。    “以后,你和你的兄弟姐妹们就是高贵的碧脆香。”    旁边,推着小推车过来的人们瞟了相里亭一眼,强盗般将白菜全搬上车,只有相里亭特意留下来的几颗残存。    他们拍了拍白菜,水嫩清脆,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兴奋地推着小推车冲向食堂。    又一大波新鲜食材,完美!    相里亭哼着歌做好记录,保存好白菜。    多么可爱的白菜,抗热抗氧化抗衰老,抗黑斑病、霜霉病,在亩产普遍一万斤的当下,达到了亩产一万一。    至于口感,相里亭打算回去亲自品尝。    现在最重要的是玉米和白菜晾晒好,取了种子保存好。    杨教授听说他这边有了新发现,立马找过来,相里亭给他看了记录的本子,杨教授越看眼睛越亮:“我就说你的研究方向是正确的,等这些上报给国家,发给你的科研经费能高不少,还有试验田,你的试验田太小了,估计还会再给你批……”    “你的育种技术很新颖,说不定可以获奖。”    杨教授越说越兴奋,他是真心实意为相里亭高兴。    这是他看中的以后继承衣钵的好苗子,在华国没有多少良种主动权的现在,杨教授只希望相里亭在这一途上越走越远。    说感性点,他们身上系着的是天下苍生,是数亿华国农民的希望。    获不获奖这些相里亭倒是没有想过,他刚进入这个领域两年,没必要想那么多。    不过要是能获奖的话,倒是意外之喜了。    相里亭累了一天,挥别杨教授回去休息了,两天后开始期末考试,他还要复习。    室友们都被秋收累得够呛,全宿舍的人都平躺在床上,鼾声四起,没人还有活力站在下边游荡。    相里亭这一觉从下午三点睡到暮色倾颓才堪堪醒来,他揉了揉惺忪睡眼,被疲乏的累意拖着不想起来。    窗帘拉着,几个室友也刚醒,顾及到有人还在睡,悄悄发出嗷嗷待哺的声音。    “有好心人出去买饭吗?给我也捎一份。”    相里亭脑子迷蒙了半分钟,终于缓过劲来。    “要吃什么?”他边叠被子整理床铺边问。    “相里老师我要吃菜馅儿包子!我种的大白菜肯定已经包里边了,不能便宜了别人!尤其是畜牧专业的王八蛋!给我买四个呗?再加碗小米粥。”    “相里老师,孩子想吃面。”    "……"    相里亭简单解决了晚饭,提着包去了图书馆。    他想得很清楚:临近考试周,复习的学生很多,但是最近秋收,图书馆肯定有空位。    果不其然,忙着在试验田收割做产测的学生都像是不抗倒伏的水稻,纷纷倒下了。    相里亭成功找到空位坐下,开始写论文,复习功课。    相里亭自觉考试难度不高,平时认真听课,记一下笔记,考前紧急过一遍就行。    他在农大一向低调,但每次考试成绩一骑绝尘,稳坐专业第一,都会引发一场地震。    要么满分要么逼近满分的成绩真不像人能考出来的。    等到白菜、玉米晾晒充足,将种子脱下来保存好,考试周也安稳度过。    相里亭和陈升等人约好在京城的苍蝇小馆聚一次,他们学的专业平时都比较忙,四人已经好久见了,碰了面都发现彼此身上变化不小。    相里亭低着头看菜单,他熟知几个人的口味,很快点完菜,一抬头发现众人都在盯着他看。    相里亭心中警铃大作,立时抬手摸脸,还好,没什么脏东西。    “看我做什么?瘆得慌。”    “看我们相里老师好看呀。”陈升难得看到相里亭这么一副受不了的表情,登时乐了。    “确实是帅了不少,以前挺像小白脸青年的,现在稍微黑了点,倒是多出点韵味了。”秦恒誉也跟着附和。    “是吗?”其实这话相里亭还挺爱听的,他找李珍珍要了面镜子,拉远对准自己瞄了眼,“最近两年有点忙,还真没注意到。”    其实这话是说谎,相里亭每次出门都特意照三次镜子。    他如今二十三,最初的单薄青涩褪去,逐渐变得成熟。镜中的年轻人帅气俊朗,桃花眼清澈有神,笑时明亮,不笑时锐意逼人,顺着往下看,腿部修长,无一处可指摘。    相里亭恋恋不舍又看了一眼,才放下镜子,没什么诚意地提议:“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世人都追求外在美,秦恒誉三人也不能免俗,听相里亭这么一提立刻来了兴致:“快说,怎么变这么帅的?”    “一天天说自己灰头土脸泡在试验田里,我都怀疑你这么滑头的人是不是真的种地了。”    “当然种了。”    “勤劳耕耘的人最好看,你们去我田里试三个月,吃纯天然无污染的自种菜,皮肤晒成健康的颜色,肌肉也保持流畅的线条,每天扛着锄头出门,时间久了自然养成自信成熟的气质。”    “好你个相里扒皮,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廉价劳动力。”    “你看,我不说非要我说,我说了吧,秘诀摆在你们面前都没人信。”    ……    种子一半上交给国家,相里亭带了另一半回来,自己留下一小部分后,剩下的全交给了李队长。    李队长小心地捧着两袋种子,怔怔愣愣地看向相里亭,这才两年不到啊,居然真的有新品种了。    还有刚刚……    李队长怀疑自己听错了,急切地想要确认,又问一遍:“你说亩产量多少?”    “玉米是八百斤,夏白菜的话一万一,放心,抗性很高没有虫病。”    “诶,我这就安排上。”李队长笑得见牙不见眼,捧着手中的种子不住端详,现在两小袋种不了多少,但等到第一波作物成熟,种子要多少有多少。    李队长郑重道:“感谢相里亭同志对生产队的贡献,今年队里的优秀青年我已经把你给报上去了。”    诶?    相里亭挑了挑眉,这是他没想到的,毕竟最近两年他没在生产队刷什么存在感,只有今年拿了两袋新品良种回来,没想到队长居然一早把他给报上去了。    往年生产队优秀青年都是在种田小能手,又或者是比较出挑的年轻人里边挑,相里亭这种情况估计还是第一次。    看出相里亭的疑惑,李队长解释道:“前两年你研究出小萝卜的时候就应该报你的,但是暴雨抢救玉米的年轻人那时候不报上去,以后就不行了,所以往后延迟了两年。”    “谢了。”    “客气什么,这都是你应得的。你研究出三个新品种了吧?说不定能拿个全国优秀青年呢,到时候咱们生产队也光荣啊。”    相里亭沿着熟悉的路径回去,下工乘凉的乡亲见了都跟他打招呼:“今天回来的?”    “大学生真是越来越俊了!”    大部分人都是熟脸孔,相里亭笑着应答,没多久到了相里家小院。    这里如今发生了很大变化。    首先是相里恒夫妻两人被接了过来安享晚年,原本的房屋不够住了,扩建不少,其次李平给自己和女儿都改了姓,从李姓改回相里。    相里亭推开门时,里边一派和谐,相里芙和相里蓉坐在桌前拖长了音读课本,旁边林静和相里恒等人在一边鼓励:“念得真好,再来一篇。”    “嘎吱嘎吱。”    实木门缓缓打开,两个小朋友仰头看见相里亭,眼睛瞬间亮了,放下书拔腿朝相里亭跑过来,马尾在身后一晃一晃。    “二叔你回来啦?”    “二叔想我了吗?我跟你说,我最近得了一百分,班上第一名!等会我去拿试卷给你看。”    “好啊。 ”    不用下地的日子,相里亭素来是一身光鲜,十分显眼,生产队中渴望衣锦还乡的人们都以他为目标。    他一回到家,就是整个家的焦点。    没办法,一走就是好几个月见不到面,相里亭都是等到寒暑假才能坐火车回来。    相里亭摆完碗筷,就懒散坐在桌边,考相里芙和相里蓉课文。    考虑到小朋友年纪轻,很可能有样学样,他只是没骨头一般胳膊杵着桌子,没有翘起脚。    “背一下《家》。”    “左手拉爸爸,右手拉妈妈……”    两个老人慈爱地看着年轻一辈,手上慢慢编着篮筐,他们哪怕不出去做活,也会找些事做,人越到年老越想要寻找自我价值。    相里亭没能考几篇课文,就被红烧肉给勾走了魂,林静堪称一绝的手艺又精进了不少。    相里平则是下了趟地窖取小萝卜,冰凉凉的小萝卜洗好,水滴沿着鲜艳的外衣往下淌,看起来分外有食欲。    在家中,相里亭又回归了饭来张口的美好咸鱼生活,心理上因着成天在试验田奔波的疲惫逐渐消解,泡温泉一般舒坦治愈。    结果悠闲了没半个月,相里亭又要出门了。    他收到杨教授的来信:你的两项新良种作物入围华国发明奖了,估计特等够呛,一等奖有望冲一冲,最次也能有二等奖。两天后就颁奖了,你什么时候回首都?    相里亭总不能说自己都快把这事给忘了,只好认命赶过去。    第23章 农业科学家   授奖大会是在一个礼堂中举办。    相里亭坐在台下,看台上来来往往,听主持人报上一个个耳熟的名字,多是工农业学者。    他今天和杨教授一样,都是穿了中山装,大半个礼堂都这样穿着,周围的人画风格外融洽。    观众席上座椅是一层一层拔高的,相里亭在中后排瞟了一眼,现场的科研人员都衣着简朴,面容严肃。    相里亭收回视线,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旁边的杨教授指了指台上获奖的人:“他是南方的学者,主要研究热带水果,平时也就这种场面或者研讨会上能看到。”    相里亭一眼看到那人头上斑白的头发与深陷的皱纹,声线都苍老得发颤,不过精神倒是很好,双眼瞿烁有神,他在对方讲完感言后抬手鼓掌。    这些为国为民苦心钻研的人值得尊敬。    随着那位科学家下台,主持人接过话头,相里亭放松自己倚靠着椅背,听到身后的人正在交谈。    “老金,听说你那边的研究有了很大进展啊,接下来念到的一等奖不会是你吧?”    “你可太抬举我咯,我在试验田泡了八年,也就解决那么一个小病症,真要是能拿奖我才要惭愧。”    “别推脱了,我还不知道你,看你脸上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净会拿我打趣。”    相里亭漫不经心听着对方讨论,忽的胳膊被杨教授轻拍了一下。    “还剩最后一个一等奖了,刚才念的一等奖里边大多是工业那边的,农业没几个,你别犯困,适当提神准备准备。”    话音才落,主持人的声音透过话筒和音箱从四面八方传来:“最后一位一等奖获得者,今年夏天,他研究的玉米新良种穗安001亩产量进入八百斤,夏白菜新良种碧脆香亩产突破一万一千斤,且抗虫抗病性良好。”    身后的交谈声消音,相里亭整了整衣袖领口,坐在旁边的人已经将腿收了回去,为他让出位置。    “教授你真夸张。”相里亭不禁笑道。    杨教授不以为然:“这么重要的时刻就要慎重一点儿。”    “恭喜华国农业大学大二学生相里亭荣获华国发明奖一等奖!”    主持人话音落地,下边诡异地静了一秒,才爆发出雷动的掌声。    “大二学生?”    “这个速度,是刚进大学校门就把书读透了直接开始研究了吧。”    “嘶,现在的后浪可真凶啊。”    饶是见过不少天才,在座的科学家们还是不敢相信,这是要考虑植物生长周期的农业领域啊!你两年就能做出这种直接把亩产提高那么多抗性还高的新良种了?    直到相里亭走上台,笑着接过证书,旁边的长。枪短炮发出耀眼白光,底下的掌声才稍稍停歇。    主持人问他获奖感言时,相里亭一手托举着暗红的证书,一面想了想。    这个跟前边的许多获奖者相比,年龄差了许多倍的年轻人并不怯场,相反在这种场合依旧轻松自如,他整理了一下语言,就笑道:    “很荣幸能得到国家的认可,我会继续不忘初心,在试验田中耕耘,争取推出更多优品良种。谢谢。”    相里亭只简单说了两句,便鞠躬下台,在场记者一怔,急忙将镜头对准他又拍了两张。    回来时,杨教授给他比大拇指:“上一个最年轻的华国发明奖一等奖获得者二十八岁,你小子刷新记录了。”    相里亭翻开证书看,脸上挂着笑:“记录什么都是虚的,教授,我是不是可以跳级了?”    “这就要实在好处了?”杨教授笑着指了指他,又仔细一想,点头同意了,“你这学期已经把学分修够了,又做出这种成就,的确可以跳级毕业了。”    “你刚才说了不忘初心,论文答辩的时候可得守住本心啊,被别的导师勾走了我天天蹲你试验田哭去。”    “教授,你知道我这人一向不乐意看别人哭,”相里亭将证书合上,没等杨教授露出舒心的笑容,又补充一句,“除非是我惹哭的,那我爱看。”    “好你个相里亭!欺负老人!”    他们这边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相里亭注意到,自己背后始终有两道阴沉的目光紧紧黏在身上。    相里亭扭转过头,看到两个面熟的中年人正意味不明地盯着自己,他嘴角勾起笑了一声,随即把证书平放在扶手上,方便对方看得更清楚。    有什么可不服气的呢?    ……    相里亭又一次出名了。    这一次,形容他的前缀除了“教辅狂魔F4之首”,又加上了“最年轻发明奖获得者”。    纸媒铺天盖地地夸耀,说相里亭是天纵奇才。附上授奖大会那天相里亭手持证书发表感言的照片,谁见了都要称颂一句青年才俊。    外界的风风雨雨,相里亭并不关注,授奖大会后他着手准备毕业论文。    1979年秋,相里亭非常稳健地完成了毕业答辩,那一天很多农学方面的教授都过来围观,看完相里亭的表现都不禁意动。    只是在他们行动之前,杨教授已经先一步将相里亭收归门下。    他们之间可是有过君子协定的。    相里亭秋天时正式迈入研究生阶段,申请的项目很顺利地通过,华国这边为他批下更多科研经费和试验田。    望着一眼望不到边际的田野,相里亭扶了扶草帽,心道他的更多设想似乎可以实现了。    余下几个月,相里亭尽管大多时间泡在试验田,又或者是随着杨教授参加各种研讨会,在别的学生眼里他始终高光加身,校内的关注度居高不下。    他们都将相里亭视作榜样,1979年的末尾,整个农大陷进一种热火朝天搞研究的状态中。    1979年,不但是相里亭的研究走上正途的一年,也是华国改革政策,面向国际的新一年,埋下的种子已在春风中破土抽芽,初现锋芒。    在激荡的国际局势种,外国有人察觉到华国如今的走向,撰写了一篇文章,名叫《世界开始感到华国的经济力量》,里边不但写华国的工业、航天等领域进步飞快,长此以往会有“华国制造”风靡全球的隐忧,就连农业也崭露头角,其他国家将不能在良种上造成制约。    这篇文章没有起到多少警示效果,看了的人都不以为意,甚至出声嘲笑:“华国不过一个崛起没多久的国家,跟国际顶尖的距离有多大?好几百年!”    “恕我直言,这篇文章通篇夸张的废话。”    “我没记错的话,华国那边农业还没有进入机械化时代,依旧是人工种植吧?”    “华国这些年的确进步很多,不管工农行业还是思想都有了长足进展,冷嘲热讽或者夸赞都没用,隔上十年二十年再看呗。”    ……    有了穗安001和碧脆香打基础,相里亭接下来的研究很顺利,顺利得不可思议,几乎是以一种火箭喷射的速度在往前推进。    玉米的亩产量从穗安001的八百斤,涨到一千斤,一千五百斤,乃至两千斤的穗安012,三千斤的穗安015!    夏白菜的亩产也一路从一万一千斤的碧脆香一号暴涨到两万斤的碧脆香七号!    最关键的是,并没有因为过分追求产量而舍弃掉抗性,甚至相里亭研究出来的两样良种没有多少地域限制。    而这仅是四年的成果。    除了玉米和夏白菜,相里亭在高粱、马铃薯、番茄、菠菜、小麦、大麦、南瓜、胡萝卜等方面也培育出优良品种。    他的名字,已经渐渐成了作物的一种保障。    相里亭在二十七岁这年因为贡献卓越成为一名光荣的农大教授,华国给他发放了一套福利房,不过相里亭平时不住在那里,用巨额的专利费和奖金买了一套别墅。    他今年再次站到华国发明奖的领奖台前,旁边坐的依旧是杨教授,主持人依旧是当年那位,让相里亭有点恍惚,又展颜笑开。    这一次,华国的最高领导人亲自为他颁发特等奖。    继最年轻的发明奖一等奖获得者,相里亭又成为最年轻的特等奖获得者。    他总是在刷新记录。    下台时,相里亭的证书被杨教授稀罕地捧了过去:“来,让我看看,每年都会撞上那么几个怪物,这特等奖我还没得过。”    老小孩好奇心总是很强的,相里亭大方道:“随便看,看完抱回家不还也行。”    “真的?”杨教授一喜,真就不想还了。    “假的。”    相里亭坐在座位上,看台上的人来往,依旧是熟脸孔居多,也有年轻人后来居上。    过去与未来,一直是这些人和他一起在科研的领域不断向前,这条路相里亭走得从不孤单。    相里亭别过脸,见杨教授盯着证书发呆,也没出声打扰。    良久,杨教授才舒了口气:“为了这一张证书,我这一口气憋了好多年,现在终于能释然点儿了。”    “我得不到,但我学生得到了,这么一想倒显得我高级了不少。”    相里亭懒散窝在椅子里边,无处安放的长腿微曲着,闻言没什么正形道:“说了这么多,您不就是想听我夸一句,您确实有拿特等的实力,就是偶尔时运不济吗?”    “……没大识小。”    从礼堂中出来,杨教授忽然道:“对了,穗安015亩产破三千斤,如今国际上最高亩产也才一千八,再加上独创的育种方法,估计在国际上也能有所斩获。”    “科学界的最高奖,也不是不可以展望一下。”    指尖勾着钥匙环转了一圈,相里亭笑了一下:“那就承您吉言咯,今天我开新车过来的,要不要来搭一趟顺风车?”    “你又买车了?奢靡!”    “人总得活在当下,能及时行乐自然要快活潇洒,跟您说不通。”     第24章 农业科学家    杨教授对相里亭的说法格外不认同,甚至看到他不紧不慢的样子颇有些着急。    “我呸!你现在站得越来越高,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你呢,你忘了我跟你说的那些就因为买了一辆二手车,给小辈买套小区房就遭到一片骂声的同行了?”    “也就是现在风气越来越开放包容, ”杨教授坐上车,看到里边崭新的一片,更是心焦, “放在以前,你这是要……”    相里亭发动引擎,不为所动,俊逸的侧脸明明白白透露着三个字:无所谓。    “老师。”    “嗯?”杨教授自然不会以为自己这么两句话就把相里亭给感化了,这家伙主意大着呢,撸起袖子准备等相里亭发表完看法,就好好跟他理论。    “您不觉得以我的贡献,区区这种消费水平的生活还配不上我吗?”    杨教授:“……你再说一遍?!”    相里亭目视前方淡淡陈述:“我觉得目前这种消费水平的生活只是洒洒水,压根配不上我。”    杨教授倒抽一口气:“你居然还敢再说一遍?!”    “现在对个体经济限制没那么大了,甚至房地产生意都做了起来,国内多少人因为这些发财,又是因为什么发财了呢?”    杨教授一怔。    相里亭缓声道:“是资本,雇佣,是借资源整合的名义将他人的劳动成果剥夺到自己这一边。”    “工人盖一座房子,他能得到多少工资?两百块顶天,他要盖三十五座房子才能买到属于自己的一座。而等到资本发展愈盛,在未来他可能要盖上百座才可以买到。”    “为什么人们会认为剥削他们的人行事奢靡理所应当,甚至艳羡崇敬,而对我们这些真正有益于他们的人却斥责有加?”    杨教授陷入沉默,他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世道就是这样,多少顶天立地撑起华国脊梁的巨人只能在这种世道的阴影下弯腰低头。    “您知道我这个人作风懒散,喜欢任意行事,”相里亭吹了个响亮的口哨,嘴角上扬勾笑,“所以我不打算惯着这种畸形。”    “你……”杨教授话到了喉咙,又卡了回去,好久才说,“我只是想保全你。”    “老师,这种保全只能是长久的憋屈,而我不想受任何委屈,不想让任何人跑到我头上撒野。 ”    相里亭往后一靠,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手点了点红彤彤的证书,下巴稍抬,拽得二五八万。    “我可是特等奖获得者。”    ……    也许是逆反心理作祟,相里亭不但没有停下买车买房买各种的步伐,他还开始变本加厉地造作。    停车场中整齐的一溜名车,别墅被他布置得豪华雅致,应季潮牌衣服挂满衣帽间,古董名画数目惊人,细致到表链、领带无一处不精致。    喜欢就买,哪管那么多,活着就为了开心。    杨教授本来打算默默支持他,某天去相里亭家品尝,看到这些三高都上来了,不可置信问:“相里亭,就你这样还指责别人?”    相里亭很有底气,反问:“为什么不可以?我勤勤恳恳在试验田种田,老老实实靠专利费和科研奖金过活,又没碍着谁。”    杨教授:行吧,不管怎么样都是你有理。    杨教授问得相对委婉,三个损友到了相里亭家,直接就翻起了报纸:“我得看看是哪家银行被盗了,才让你发了这笔横财。”    相里亭扣上报纸,笑微微道:“挚友们,想发财吗?想一夜暴富吗?那就来试验……”    陈升早已熟悉了他的套路:“不去。”    “又想骗我们当廉价劳动力,黑心科学家。”    相里亭叹了口气:“一句话错过一个亿,真替你们惋惜。”    相里亭在京城买房后,也问过相里平等人愿不愿意搬来这边住,相里平摇了摇头拒绝。    “在这片土地上呆习惯了,舍不得走,而且去大城市里边也没有种田的地方,二弟,我知道你现在很有名气很厉害,但是我们不能一直靠你生活。”    “怎么没有种田的地方?我的试验田还缺人打理。”    相里平拒绝的话说了一长串,相里亭只说了这么一句,就让对方拖家带口过来了。    相里家人不愿住别墅,相里亭为了方便两个侄女上学,在小学旁买了套房。    相里平和林静平时在试验田帮忙,相里蓉和相里芙在当地上小学,两个老人在家做做手工,傍晚就出来走走,和街坊邻居说说话。    一家人约好周末晚上聚一次餐,相里亭的胃又被怎么吃都不腻味的家常菜养刁了。    生活平稳进行,相里亭站在试验田时,只觉万物都变得明朗许多。    ——这其中不乏有助手和学生帮他打理的缘故。    只是某天,平静的生活骤然被打破,相里亭在广阔无垠的试验田中奔波累了,坐下拿出一张报纸读起来,结果正好看到他自己。    《科学家相里亭生活奢靡,所谓良种弊端颇多》    ——据金姓农业专家判定,相里亭的穗安系列玉米和碧脆香系列白菜等等所谓的“优品良种”隐藏着巨大的危害,这些农种都属于具有危害性的转基因植物,不但会破坏土壤肥力,人类食用后还会危及健康。    ——相里亭进入华国农大六年,推出新型良种速度非常快,我当时也以为是天才,可现在一想不免有急功近利的成分在里边。第一次获得华国发明奖一等奖时,相里亭曾说不忘初心,试问,相里教授所说的初心是指什么呢?    ——究竟是金钱,亦或者是名气地位?香町水榭一开盘,相里亭就买了套别墅,名车、名表、潮牌衣服从来不断,这实在有违华国一直以来的勤俭传统……    助手惊讶地发现,相里亭面无表情将报纸看完,竟然嗤笑出声。    说实话,字里行间和相里亭设想的差不多,没什么新意。    至于是谁授意刊登了这么一篇文章,相里亭也有所猜想,不外乎是八年时间研究一项无关紧要的植株小病的一群人,就这还要拾人牙慧。    相里亭将报纸整整齐齐叠好,直至叠成小小的一块,塞进兜里,从试验田中走了出去,他要先调查清楚,这件事背后究竟有多少人在推动。    ……    晚间,明亮宽敞的公寓内,金子查躺在摇椅上看报,今天的报纸格外合他心意,他来来回回翻了快一百遍,学生找他问问题时都不耐烦搪塞了过去。    相里亭当年抢了他的发明奖一等奖和科研经费,还得意了那么久,这次看他还怎么翻身。    须知人言可畏,相里亭这年轻人飘久了,没受到什么打击,估计会一蹶不振。    那可真是太好了!    妻子围着围裙,端着盘菜从厨房出来,扬声招呼:“老金快过来吃饭了!”    “什么菜?”    “松子炒玉米,花椒肉……”    金子查举勺,舀了一勺玉米到碗里,吃了一口赞道:“好吃,手艺又有长进了。”    妻子一笑:“哪有,主要是穗安015口感好,你看今天这玉米粒多饱满多有光泽。”    “什么?咳咳咳……”    金子查剧烈地咳嗽起来,把妻子儿子吓了一跳。    正在这时,笃笃笃的敲门声响起,金子查有点吃不下,抹了把嘴起身去开门:“来了!别敲了!”    门一打开,只见相里亭和一个举着相机的记者站在外边,金子查脑海中警铃大作,立刻就要将门合上。    相里亭抵住门,一使力,轻易就将身虚体胖的中年人推出一米远,他很有礼貌地微笑:“我有几个问题不懂,想跟金先生探讨一下,不介意我占用你的时间吧?”    “介……”    管他介意不介意,相里亭直接走进门,记者连忙跟上去。    转头看到两人端着饭碗往这边瞧,相里亭歉然道:“真是不好意思,实在是问题有些紧急,这才冒昧讨扰,打扰到你们吃饭了。”    金子查的妻子摇了摇头:“没有没有,你们正事要紧。”    相里亭无意间往餐桌上一望,笑容变得意味深长,他问:“松子玉米是用的穗安015吗?”    “嗯对,我听人说这种玉米粒大还甜,味道最好了。还有这白菜,碧脆香七号,马铃薯……”    金子查脸色铁青,张口想要喝止,相里亭笑意更深地瞥了他一眼:“没想到金先生对我的研究成果这么认可。”    而记者小碎步跑到餐桌不远处,悄悄按了快门。    ……    回去后,相里亭撰写好一份文章,投递给一家农业相关的报社,没多久这篇文章就在下一期的报纸上刊登了。    作者一栏直接就是相里亭的名字,谁看了都知道这是他面对流言的应对,内容也非常直白。    他首先澄清穗安、碧脆香等系列良种不是转基因植物,对人体、土壤没有危害。    其次直接明明白白地指出金子查等二十来个人的名字,对这种居心叵测的人,相里亭的笔调从正经科普到辛辣。    ——收到金先生等人对我的质疑,我第一时间去他家与他讨论,这位转基因植株领域的专家似乎对转基因作物的判定分外吃力。当我到了金先生家,发现他家今晚的晚饭食材赫然是用穗安015及碧脆香七号。    ——这两样作物不但不会对人体有害,相反能补充维生素,提供身体所需的微量元素,维持大脑活性……简言之,它们可以使人变聪明。    ——我不会因为金先生等人对我莫须有的诟陷而恼怒,也不会因为他端起碗吃我研制出来的作物,放下碗骂我生气。相反,我由衷地为他积极接受食疗感到高兴。    第25章 农业科学家    相里亭落笔的时候毫不留情面,一篇澄清文章写得看似正经,不少术语穿插其间,实际上阴阳怪气又嚣张狂妄。    他最擅长这些了。    至于奢靡风气和初心方面的回应,相里亭直接搬了曾经和杨教授的谈话上去。    文章左右及下边附着图,金子查家的餐桌赫然在上边。    文字与配图,恰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我就说呢,穗安还有碧脆香吃了多久了都没见有人吃出毛病来,田也没有越种越糟。”    “之前那个专家不是害人吗?万一真有人看了报纸相信了,把今年刚种下的种子刨出来换上别的,得亏损多少啊。”    “贫富差距不是相里亭这类农业科学家拉大的,相反,他们是底层农民缩小差距的保证。”    “为众人抱火者不可使其冻死于荒野,相里教授在试验田中研究新品种的时候没人说话,现在他生活质量提高了,这些人一个一个全跳出来,真是有够好笑。”    金子查看到报纸后简直眼前一黑,他狠狠将报纸拍在茶几上,在客厅中踱来踱去,胸口的郁气怎么也缓不下去。    把他们的名字全摆在报纸上给所有人看,相里亭怎么敢的!    他今后还怎么在业内做人!    金子查心中涌现出悔意,他们靠打击奢靡作风、良种有问题的组合拳,打倒了不知道多少人,没想到会栽在相里亭身上,早知道相里亭是个刺头,当初就不该招惹他。    金子查受不了了,出门透气,在房里继续闷下去他怕自己憋死。    不远处就是个小花园,许多老年人饭后在那边活动,长椅上有戴着眼镜的老者低头看报纸。    金子查咬牙一想,就算他们功亏一篑,相里亭也休想讨得了好,之前泼的脏水总归是有效果的。    金子查走过去坐在长椅上,问旁边看报的老者:“老人家,你怎么看相里亭这事?”    老人扶了扶眼镜,淡淡道:“吃了碧脆香这么久,我身体好好儿的,我支持他。”    金子查一僵,又道:“我不太喜欢,你不觉得他作风太布尔乔亚了吗?”    坐在长椅另一端的婶子提着一袋青菜,闻言翻了个白眼:“现在的人管天管地还管别人怎么花钱呢?人家相里亭是为国为民做事的大科学家,享受的生活好点我心里舒坦。”    “你这年轻人思想不对劲啊。”    “就是,有本事你别吃他的菜。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爹,你不会是金子查吧?”    【金子查负性情绪值+10】    相里亭直接扯掉这些人的遮羞布,藏在阴沟中的灰毛老鼠见了日光,忍不住用爪子捂着脸惨叫。    而相里亭的回应还远不止于此。    说实话,相里亭看这些人不爽好久了,手上捏着的资料不少,他一样一样抛了出去,丢石子逗弄慌不择路的老鼠,看它们惊慌失措的模样,只觉有趣极了。    于是,农业相关报纸上频频出现相里亭、杨教授等人的文章,针对金子查一行人这些年来的卓越贡献进行细致的分析。    ——专家金子查在行业深耕十八年,最后靠借鉴秦教授的理论,解决一样偏门小虫病,在四年前的华国发明奖授奖大会上蹭到三等奖,除此之外再没有实际成就。    ——金子查的研究方向完完全全是错误的,难怪会误认为穗安015属于转基因植物,且有重大危害。    ——金子查等人对待科研持轻忽态度,多年没有正经成果,倚老卖老,专搞拉党结派排除异己那一套,行业蛀虫不外如是。    一篇又一篇《金子查禁不起查》系列文章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相里亭最喜欢得理不饶人,占了道理的事情为什么要轻易饶过?反复折磨不快乐吗?    反正相里亭每天看着负性情绪值入账,都能由衷地感受到一种踏实的幸福感。    他这天从试验田出来,正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对金子查等人进行思想教育,就收到又一笔科研经费。    相里亭怔了一瞬,随即明白过来,这是从金子查等人那里扣掉的部分。    不但是科研经费缩减,金子查等人的饭碗也难保,一桩桩一件件的事情曝出去,甚至还有他们当初组团诟陷优秀科学家的证据。有关部门正在调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学校出现过了,前途渺茫。    这些人在华国处于水深火热的境地,而相里亭则踏上前往M国的道路。    他被科学界最高奖项斯坦苏尔奖提名。    受某种局限,斯坦苏尔奖不包括农学奖,因为相里亭用的化学方法解决问题,且具有首创性,因此被提名了化学奖。    M国国际机场。    沈斯看了眼表,他今天负责接待故国一位极富盛名的农业科学家。    机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李斯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他记得对方订的是这趟航班的机票,只是人群中似乎没有多少符合气质的华国人脸孔。    一阵小范围的惊呼声响起,李斯转头看了一眼,那边似乎是某位明星提着行李箱走来,在人群的簇拥中散发着逼人的光亮,他挺直优越的鼻梁上架着副墨镜,露在外边的轮廓也足见俊逸好看,走动间,风追逐着他的衣角发尾。    沈斯呆呆地举着牌子,只见那位明星朝他的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径直走过来,步履随意又透着难以形容的气质。    “走吧。”相里亭道。    沈斯感到一种荒谬,他久在M国,不怎么关注故国的消息,对于相里亭的认识也仅是停留在对方的名字上边,以为相里亭是个至少五十岁的老人,没想过对方竟会这般年轻俊朗。    相里亭见这位过来接机的青年傻站在原地,抬手将对方举着的牌子取下来,指着上边的名字道:“不用怀疑,我就是,走吗?”    “啊,好的好的,”沈斯恍惚地往外走,缓了片刻总算能找回语言功能和专业素养,“相里教授你好,我是负责接待你的沈斯,一名M籍华人。”    这是要彼此介绍了,相里亭想到走前照的镜子,伸手微笑道:“沈先生你好,我是相里亭,一名华籍美人。”    沈斯:“……”你可真会夸。    斯坦苏尔授奖会场,相里亭走进去时许多人都以为他是走错地方了。    直到主持人说出今年的化学奖获得者,这位俊美的年轻人走上台,面带笑意接过奖杯时,他们才敢相信这真的是一名科研工作者,还是在国际上名声正盛的那一位。    这些年来,相里亭得过的奖项多不胜数,获斯坦苏尔化学奖,他心中也没有多少波动。    长枪短炮定格的画面中,他显得格外淡定,似乎获得这一极具重量的奖项的人不是他一样。    相里亭站在那里,就代表着华国农业在某些领域的领先地位,是华国农业腾飞的印证。他起初并没有意识到,只是奖杯托得久了,胳膊发酸,他突然感受到一代又一代学农人耕耘的重量。    ……    后来的二十余年,相里亭始终泡在试验田中,他拿出一样又一样成果,不断缩减着华国在蔬菜良种领域与别国的差距,乃至追平,甚至超越。    他的名字,成了良种的保证,是许多农民心中不可亵渎的存在。    在华国人眼中,相里亭无疑是一个天才,不光是在农学领域,在花钱和骂人方面也格外有天赋。    相里亭作风依旧张扬嚣张,靠着其他国家付给的巨额专利费用,他的生活比起一些富豪还要奢华,出行时更为夸张,四十岁那年从机场出来,围在他身边的粉丝比同航班的顶流小生还多。    每次有人对相里亭的消费水平进行诟病,说“科学家就应该勤俭节约,给新一代好好树立榜样”,“你这样容易给青少年带来不良的价值观”,“前辈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怎么你相里亭就这么特殊”之类的屁话,相里亭都精准地将人给揪出来,毫不犹豫怼回去。    这是他想不想的问题,不是能不能的问题,更不是别人肆意攻讦的理由。    相里亭出了名的嘴毒,又有不少学子学孙为他冲锋陷阵,可谓是无往而不利的老喷子。慢慢地一些挑事的人都老实了,他们听到相里亭的名字就心底发怵,肝颤心惊。    世道撕开一道口子,曾经小心翼翼的科学家们也终于敢用奖金、专利费用添置东西,不用再担心被无良媒体亦或者某一小撮人指责。    巨人小心弓起到近乎僵直的背脊终于得以舒展。    相里亭是一根尖锐的矛,刺破传统世俗对科学家的约束,一点一点改变着世人的思想:    如今时代变了,物质生活丰富了,明星富豪极尽奢侈,科学家凭什么不可以享受生活呢?历代前人的奋斗不就是为了后辈的生活幸福吗?    假如这些为华国真正做出卓绝贡献的伟人都不能过这种消费水平的生活,那么还有谁配呢?    华国在科学家众星拱卫中跃至国际前列,在璀璨的星光下不断向前。    许多年轻人受到激励,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科学家,为华国和人类事业发光发热,这份职业已经不再是谨守清贫的代表,而是一种崇高。    相里亭在这个世界活到了五十岁,被赵艳芳磋磨的八年终究熬坏了身体的根子,人到老年大病小病不断,最后在一个秋天溘然长逝。    举国悲痛,许多人自发为他送别,唯愿国士一路走好。    他走时很安详,双手交叠在腹前,于一片果树深处长眠。    墓碑上是他年轻时在试验田的一张照片,摘下草帽后的头发有些凌乱,俊朗的面庞上笑容晏晏。       第26章 年代世界番外 约翰尼的华国之旅    华国2008年,约翰尼第一次来这里,为自己找了名向导。    约翰尼:“我是一名农场经营者,想观摩一下华国的新型家庭农场模式是怎么运转的,附近的农场欢迎我们过去参观学习吗?”    向导对此见怪不怪,熟稔道:“当然欢迎,我们先上车吧,路上再说。”    车门关闭,约翰尼在异乡难免有些拘谨,只是一想到即将看见闻名世界的华国新生态农场,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激动得有些发颤,心中滚烫。    “我们华国的家庭农场一向是种养结合,在作物种植这一方面,很多农场在往生态种植模式、观光生态农业模式的方向发展。”    向导在手机上调出图片,给约翰尼展示,约翰尼看到屏幕上的画面一眼心动。    “太美了!”    牧场、鱼塘泾渭分明,被绿茵茵的一片包围,作物的植高、亩产、卖相惊人,种类繁多,根据植株特性打理得井井有条,翠绿的浓荫由自然与人类精心培养,煞是好看。    如果不是约翰尼听见向导的的确确说的是“农场”,几乎要以为是哪一个风景优美的景区。    向导不意外地看到又一位来华学习的友人眼睛都看得发直,指尖在屏幕上擦过,切到了农场的近景。    约翰尼的双眼瞪大:“这真的是玉米吗?为什么我那边的玉米不是这样的?”    屏幕内的玉米杆茎高大结实,几乎与杏树高度齐平,硕果沉甸甸地嵌在绿叶当中,日光下泛着涂过蜜一般的色泽。    向导一听这话,立刻有了不一样的神气,兴致勃勃给他科普:“这是相里亭先生研究出来的穗安037!目前的亩产记录仍未被超越!”    约翰尼喃喃:“相里亭?难怪……我听说过这位非常伟大的科学家,他在国际上非常有名,哪怕是不关注农业的人也能经常看到他的名字。”    向导显而易见的高兴起来:“对,我给你看的这个农场大部分作物良种都是他研究出来的,布局也是由他一手设计。”    约翰尼露出笑容,扫了眼窗外的风景,回头道:“路程较远,还要一段时间才能到,不如你跟我讲讲相里亭先生吧?”    向导琢磨了会儿,才道:“相里亭先生的人生分界点在二十一岁,那么我先给您讲他二十一岁之前咯?”    约翰尼认真地竖起耳朵。    “这一切都要从一个叫李财的人说起,南方的生产队不欢迎李财这个外来人,于是相里恒夫妻,也就是相里亭的父母收留了他,给他吃住的地方。那时相里亭的母亲刚生产完没多久,平时都是相里恒出去上工,李财也跟着去帮忙。”    “结果有一天,李财趁相里亭母亲午睡,将所有钱卷了跑路,还带上了相里亭和相里平兄弟。我估计他是想把两个孩子卖了再赚一笔,最终还是因为胆子小,没敢。”    约翰尼听得眉头直皱,心也跟着紧紧揪起:“后来呢?这个李财必须得到制裁!”    向导接着讲:“后来李财跟赵艳芳结婚,生了儿子李诚。李财偷摸敛财的事情干多了怕败露,直接跑了,留下相里亭两兄弟被赵艳芳压榨,相里亭上初中的年纪就一直在上工做成年人的活计,足足八年。”    “太惨了,我……”约翰尼想说他不想听了,单是向导略去许多细节的描述,都让他心中泛起绞痛。    向导仿佛是约翰尼肚子里的蛔虫,一打眼就明白了约翰尼在想什么,他宽慰地笑了一下,又用充满诱惑的语气鼓动:“接下来就是他人生的转折点了,你真的不想听吗?”    “狡猾的华国人,”约翰尼抬手蹭了下眼尾,吸了吸鼻子,“你接着讲吧,我还想听。”    “那时候相里亭一直在自学,别人家不要的书都给他,相里亭就那么一直看,谁都不知道他究竟积累了多少。后来,1977年八月,高考的消息传出,相里亭也打算报名。”    “他考了H省第一名,甚至在考前,和朋友出了一本非常经典的教辅书,凭四人之力拔高高考难度!”    约翰尼听得心里边舒坦又震惊,他有想过相里亭这种天才的崛起之路不平凡,没想到会是这么的……离谱。    “相里先生成了状元,那李财、赵艳芳和李诚这三个人呢?”    向导:“相里亭先生是颇受国家重视的科学家,国家派人找到了李财,核实过李财这些年的罪行后送进监狱。李财这人没什么文化,惯会做偷鸡摸狗之类见不得人的勾当,在牢里蹲的那几年受了不少苦。”    “等他出来背了案底,又有人盯着,后半辈子都在沿街乞讨,最后不知道死在了哪儿。”    “至于赵艳芳和李诚这两个人嘛,李诚考上了一所三本大学,那个年代大学生还是很稀有的,他好好学,顺顺利利毕业不愁没工作。但他这人太蠢了,受人挑拨登报抹黑相里亭先生,大四那年被学校开除了。”    “相里亭先生直接将李诚告上法庭,要他赔偿巨额损失。”    “李诚从此一蹶不振,在最底层做苦力活。再看到他的消息,是某天报纸上看到他和赵艳芳精神都出了问题。”    “他们一辈子都不能摆脱相里亭的阴影。”   约翰尼啧了一声:“活该。”    向导笑了:“谁听了都这么评价。”    “继续继续。”    “作物研究从来不能一蹴而就,它太消耗时间和精力,相里亭是从大二那一年开始出成果的,一举赢得华国发明奖一等奖,他那会儿才二十三岁。”    约翰尼兴奋地补充:“是的,这一段我也听说过。相里亭先生二十七岁那年又获得了斯坦苏尔化学奖,他一直是最年轻的获奖者,记录至今都没人能够打破,太厉害了!我的儿子从小将他视作偶像!”    向导颔首,想了想又笑:“他的确是偶像级别的人物,你应该看过他的照片吧?”    “当然了,相里先生特别帅气!真的很难相信一个人每年耗费那么多脑细胞,头发依旧那么浓密,在机场出没时不管是崇敬的人还是单纯看脸的路人都会排队管他要签名。”    向导点了点头,憋着笑:“新版的小初高课本里边有提到他的内容,且必须有配图。为了避免学生们看到他的脸陷进去,配图的工作人员特意挑了好久的照片,但是相里亭的每一张照片都很完美,这位华籍美人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的好看。”    “最后,他们选了一张背影照。”    约翰尼向后咸鱼瘫,不抗老的西方人脸上满是风霜,叹息一声缓缓开口:“我很羡慕他。”    向导:“谁不是呢?羡慕他的人非常多,不过谁都没那个条件成为他。”    约翰尼由衷道:“他是一个传奇。”    向导听见外国有人那般推崇相里亭,比夸他自己都要开心,心中吃了蜜一样甜。    活动了一下腿脚,向导又说:“相里家的基因很强大,他的两个侄女相里芙和相里蓉也都很好看。”    “采访中,相里芙和相里蓉都表示最喜欢最佩服的人就是二叔。她们也追随相里亭的脚步报考了华国农大,如今做出了许多贡献。”    约翰尼竖起一根大拇指。    “你听说过教辅狂魔F4的名字吗?”    约翰尼一头雾水:“这是?”    向导解释道:“77年高考前夕出版高考教辅的四个人,包括相里亭、李珍珍、陈升、秦恒誉。”    说起这四个名字,约翰尼就熟悉了:“听说过听说过!这四位都是在农学界颇负盛名的人物,李珍珍等人不就是农学机械、畜牧、肥料三个领域的大科学家吗?他们四个居然那么早就认识了?”    向导微笑:“是啊,他们很早之前就认识,那会儿都还在人生的低谷期,直到高考消息传出,四个人互相成就,一起考上了京城名校。”    “后来哪怕平时搞研究再忙,四个人都要抽出一段时间聚一聚,就这样把整个华国都逛遍了。”    “相里亭先生两年前去世,他们三人总要带着一本《高考模拟试题汇编》小聚。”    眼眶又泛起泪意,约翰尼深吸一口气,沉痛道:“狡猾的华国人。”    这次,狡猾的向导也沉默地缓了会儿,半晌笑道:“他们是一辈子的挚友。”    车外的树木不断向后推去,不知不觉中,车子已经逼近了目的地。    约翰尼下了车,受到当地农户一家的热情招待,当他表示要参观一下农场时,这家人也欣然同意。    农场的主人家脸上漾着笑意,看起来生活顺遂开心,没有多少忧虑。    约翰尼觉得赏心悦目,如相里亭先生一般的人们醉心科研事业,想必就是为了眼前这一幕吧。    约翰尼随着向导在农场中游逛,认真倾听对方介绍农场中的作物,身边偶尔路过几个前来旅游的游客。    二十分钟后,他们停在长势极好的萝卜地前,向导指着萝卜开口:“这是……”    没等他说完,约翰尼就做出一个打断的手势,接话道:“这是相里亭先生研究出来的萝卜。 ”    “对,这是相里亭先生研究出来的脆脆香萝卜。”    “向导先生,你这个句式念得我耳朵快起茧子了,”约翰尼语气转酸,“我也好想买啊,但是相里亭先生的种子价格太高了,要是他是我们国家的人就好了。”    “那必不可能。”    【约翰尼负性情绪值+1】    ……    “世界结算中……”    “宿主完成原主心愿,不再为赵艳芳驱使压榨,参加高考成为一个对国家有用的人。”    “宿主在本世界获得负性情绪值破十亿,其中三千万由1977至1980届考生提供,九亿七千万由其他国家民众提供,超额完成100负性情绪值目标。”    “负性情绪值回收中……回收完毕。”    “本次任务等级判定:SSS,奖励1000积分。”    第27章 魔焰滔天   “相里亭!师弟修为尽失,已经失踪很久了!你为什么要一直学他企图抹消掉他的存在?”    “当年你是凡间一穷困孤儿,是本尊收你为徒,带你到玄天宗悉心教导,如今剖取你的天灵根,便当是偿还。”    “相里师弟你真好,有了你的灵根相助,我修为已经恢复了。今后我会带着你的那一份修行,绝不辜负师弟一番美意。”    “不,我不……”    坠落,坠落。    相里亭正在不断地向悬崖下方坠落,他的脑海中反复回荡着话语。    灵根被粗暴地剥夺,腹部传来撕裂般的剧痛,相里亭仔细感知了下,他已经没有一丝灵力了。    “0641,传输这个世界的剧情。”    相里亭语速极快,话音才落,记忆如潮水涌来。    原主生在凡间,父母早亡。他一个人艰难地长大,劈柴种田,靠天吃饭。    在遇到玄微尊者之前,原主尚且不知道,原来除了他所处的凡人多如尘粒的凡界,极东之地还有一片神奇的修仙界,那里的人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原主被路过的玄微尊者一眼相中,带回了修仙界的顶尖宗门玄天宗。    到了玄天宗,原主才明白玄微尊者为什么会收他为徒。    据传,他与失踪的小师兄林阙歌七分相像,而玄微尊者与首徒秦夜然最疼爱的人就是林阙歌,在对方修为尽毁失踪后始终没有停下寻找的脚步。    玄微尊者应当是不舍得看见与林阙歌相似的人受苦,这才把他带回来,原主对此心生感激。    师徒三人饱受分离之苦,原主很心疼,可他一向沉默寡言,嘴拙,就算有心想安慰也憋不出几个字。    他只能勤恳修炼,待修为提升也加入寻找小师兄的行列。    原主是天灵根,勤修苦练下,修为一日千里。    不过八年时间,他度过练气期,成功筑基,又结成金丹,成为宗门的中流砥柱。    年轻一代的天才之名也隐隐落到原主头上,只是原主毫无所觉,只一味苦修,和师尊师兄一同寻找林阙歌。    某天,噼啪燃烧的火堆旁,盘膝而坐的玄微尊者睁开双眼,定定看过来,打破沉默:“徒儿,你年纪轻轻不该如此老成,应当多笑一笑。”    原主一怔,接着嘴角向上牵动,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玄微尊者一向对原主严苛不阿,那一天的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慈爱。    师尊爱看人笑,原主心中记下,经常对着镜子练习,抿嘴笑,咧嘴笑,轻笑,大笑……    原主在宗门内常挂着笑,没有留意到同门看到他眼中闪过的微妙,以及等他走过后小声的窃窃私语,直到师兄秦夜然找到他。    “相里亭!”秦夜然压抑不住怒火,狠狠揪住原主的衣领,居高临下地逼视,“师弟修为尽失,已经失踪很久了!你为什么要一直学他企图抹消掉他的存在?”    “你知不知道最近宗门里边都在传些什么话?曾被师弟教导过剑法的小弟子说有了你这个高配版,他们已经不记得师弟究竟长什么样了!”    “你说啊,说啊!我和师尊哪里对不住你了,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毒?”    原主脑袋发懵,他吃力地将秦夜然的手扯下去,解释道:“师兄我没有,我都没有看见过小师兄,怎么可能会学他呢?”    秦夜然冷笑一声:“是吗?你真不知道你笑起来跟师弟像极了,甚至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宗门里边流言喧嚣,你说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传言都是从你这儿放出去的?”    原主摇头:“我真不知道,师兄若是不信,我可以在此以心魔立誓。”    秦夜然讽刺地上下打量他一眼,拂袖转身,临走前抛下话:“不必了,让外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    “你学得再像也总归不是他,今后你最好把这副模样收一收,再让我听见宗门内的风言风语,你等着。”    自此,原主和秦夜然本就疏远的师兄弟关系彻底冷了下来。原主不通人情世故但不傻,他没做错什么,秦夜然这样针对他,他犯不着心虚上赶着认错。    第九年,原主回家一趟,为父母上香,途中意外遇到了林阙歌。    林阙歌修为尽毁,身上并没有修士的灵气波动,只是那股灵气蕴在了眼中。他一拍原主肩膀,眼神明亮,欢快道:“相里小兄弟,你长得和我好像。”    “你不会是我久未蒙面的亲兄弟吧?”    原主朝林阙歌笑了一下,接着将人安置在飞剑上,御剑回了宗门。    林阙歌失踪多年,终于回到了师门,而且看起来在凡间生活得很好,没有遭遇到不好的事情,玄微尊者与秦夜然都松了口气。    得知师尊因为原主和他容貌相似收为了弟子,林阙歌心中复杂。    这么说……相里亭岂不是他的替身?    九年时间未见,他还变成了无法修炼的凡人,师尊和师兄对他真的还会像从前一样吗?    何况,相里亭是那样耀眼的新一代天才,即便他修为还在,也远远赶不上。    原主发现林阙歌回到宗门后,面对他的态度产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在凡间和他畅快大笑的小师兄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    每当原主在山峰之巅练剑,亦或者盘腿运转功法修炼,林阙歌都会一脸艳羡地看着他,再幽幽叹一口气。    原主感到心酸,便安慰他:“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假如我失踪了那么多年,是不会有人锲而不舍找我的,人丢了也就丢了。秦师兄和师尊真的很关心你。”    “小师兄,等我们找到重塑灵根的灵药,你的修为还会恢复的。”    “难,这世上断了灵根的人不知凡几,但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还能踏上修炼一途……除非入魔。”    “入魔?小师兄你可千万不能做傻事啊!”    林阙歌只是抿了抿唇,望向他的眼中多了层阴霾。    后来原主想想,其实傻的是他自己。    原来打从一开始玄微尊者收他为徒,就是为了他身上的天灵根。    “当年你是凡间一穷困孤儿,是本尊收你为徒,带你到玄天宗悉心教导,如今剖取你的天灵根,便当是偿还。”    玄微尊者面色一如往常冷然,吐出的话也冒着数九寒天的冰寒气息,他的手向前伸去。    原主心生不妙,不断地往后撤。然而一股劲风袭来,他被吸回到了原地,只能目眦欲裂仰头。    玄微尊者神情冷峻,手探向他的灵根。    一瞬间。    千万根钢针刺穿的透骨剧痛传来,原主意识清醒地体会到一种正在失去最重要东西的痛苦。    师徒情谊,天灵根,修为……什么都不剩了。    他在九年间得到的珍宝,一夕间全没了。    精神与身躯上的双重打击下,原主喷出一口血,再难支撑,仰面向后倒去。    玄微尊者只是用下眼睑瞥了他一眼,不顾原主正在淌血的伤处,径自加快脚步向外边走去。    昏迷不知多久,再醒来,原主已经修为尽失,他的灵根被整个剜去,今后怕是再也无法修行。    原主闭了闭眼,胸膛上下起伏,垂在身侧的双手握紧到发出响声。    这时,门突然被打开,林阙歌脸上洋溢着笑容,迫不及待道:“相里师弟你真好,有了你的灵根相助,我修为已经恢复了。今后我会带着你的那一份修行,绝不辜负师弟一番美意。”    林阙歌实在太高兴了,没有留意到原主情绪不对劲,扑上去抱住他,声音激动到发颤:“师弟,我真没想到你竟然愿意将天灵根赠予我,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    原主猛地将他一把推开,迎着林阙歌震惊的双眼,直接道:“我从没答应过要把灵根给你。”    “那……”    “灵根是师尊强行从我这里抢走的,”原主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林阙歌,“小师兄,我想通了。”    林阙歌呼吸放慢,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游移不定道:“你想通什么了?师弟,你可千万别做傻事。”    “我的确是因为你才被师尊收入门下,在玄天宗过上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日子。这一点上,我感激你,也感激师尊。”    “九年间师尊但有吩咐,我莫敢推辞,今年我也将你找回来了,仔细算来,我不欠你们什么。”    “小师兄。”    “嗯?”    “你愿意把我的灵根还我么?”    林阙歌一步一步往后撤,从前那种手无缚鸡之力,每天一醒来就患得患失,面对相里亭时内心被妒忌惭愧吞噬的日子他真的过够了。    于是,原主眼睁睁看着林阙歌抛下一句“对不住”,便夺门跑了。    最后的希望破碎,原主忍着疼痛找上宗主,宗主听了来龙去脉,宽慰道:“好孩子,我这就去找玄微,你先回去等消息。”    消息没等来,反倒是把怒发冲冠的秦夜然等来了。    秦夜然揪着他,将他扯到悬崖边缘,冷声问:“你原本就该在凡间蹉跎一辈子,如今师尊不过是将他这些年来给予你的东西收回,还容你在玄天宗生活,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你居然还敢告到掌门师伯那里,是不是师伯不给你主持公道,你还想找全天下人给你讨还一个公道?”    悬崖边风声呼啸,原主虚弱地咳了几声,被怒卷的狂风吹得一个趔趄,一个呼吸间,距离崖角只有一步之遥。    传闻,玄天宗的思过崖通天高,最底下通往魔界,掉下去的人从未活着回来过。    没等原主稳住身形,秦夜然举步走至他身前,忽的推了他一把,恨声道:“既然你不满意现在的生活,不如去死好了!”    相里亭活着就是对林阙歌的威胁,秦夜然不介意做一次恶人,只要能扫清林阙歌修行一途上的障碍。    ……    崖下魔气缠绕,相里亭的双眼都被侵蚀过,刺痛到麻木,应当是已经瞎了。    他闭上双眼,心内唤道:“你的心愿是什么?”    原主沉默片刻,说道:“我想让那师徒三人尝一遍我所有的痛苦。”    双眼无法视物,身体仍在往底下坠落,相里亭却闲适地勾起嘴角笑了一下:“你所有的痛苦,是指修为尽毁,同门迫害,从高处跌落贬进尘泥,失去所有?”    “是的。”    “好。 ”    待原主的意识消失,0641出声:“除了原主的心愿,宿主还需收集200点负性情绪值。”    “200点?你是不是看不起……”    0641:“友情提示,宿主还有一分钟落地,如不提前做好措施,我们下个世界再见。”    它心想,按照程序来,给你定的要求低一点,避免阴沟里翻船不好吗?怎么还不满意了。   统统我啊,真是操碎了心。    【0641负性情绪值+1】    0641: "……"    糟糕,被宿主薅了把羊毛,可恶啊!    听到这话,相里亭才算收了调侃的心思。    随着不断下落,狂风刮卷,吹得乌发与袍袖纷飞,周围愈发浓郁的魔气在他周围萦绕。    魔气含着令人躁动不安的成分,似有鬼影在上边狂笑。    相里亭仅是沾染了几秒,头脑便开始发疼。    玄微尊者、秦夜然、林阙歌的话回荡在脑海,一遍又一遍,仿若有心魔在勾起内心深处的仇恨与不甘,直将人拉入不详的深渊。    相里亭竭力保持冷静,倏地,林阙歌的一句话在脑海骤然浮现。    “难,这世上断了灵根的人不知凡几,但我从未听说过有人还能踏上修炼一途……除非入魔。”    入魔……越发浓郁的魔气,哪怕相里亭此时不入魔,时间久了,也会被侵蚀成一只魔物。    相里亭不再闭锁着身躯,反而开始主动吸收漆黑的魔气。    岂料他这一吸可不得了,方圆十里的魔气争先恐后朝他涌来,填进四肢百骸,几乎要将筋脉撑裂。    相里亭连忙停下,他只是想迈入练气期,在落到崖底时运用魔气活下来而已,结果事情超出了掌控。    魔气异常躁动,其中蕴含着令人躁动恐惧的因素,相里亭头疼欲裂,一双没有神采的双眼现出红光,脸庞上魔纹若隐若现。    一幕幕奇诡的画面突兀地出现在眼前,伴着尖锐刺耳的叫声,怨恨贪嗔痴,浓黑的巨浪近乎要将相里亭淹没。    他想立刻举起屠刀屠戮,又或者先将他自己杀死。    随即,相里亭深吸一口气,凭借意念激活系统。    【负性情绪值+1】    【负性情绪值+3】    【负性情绪值+5+7+100+1313+3333+10086】   翻滚的躁动感消失,数道华光闪过,相里亭仔细感知一下,他又回到了金丹期。    假如相里亭愿意,没等落到崖底,他直接羽化飞升。    围观全程的0641:“……宿主你这是作弊!”    “对,我开挂了,小系统你能把我怎么样?”相里亭笑问道。    0641: "……"    【0641负性情绪值+1】       第28章 魔焰滔天   既然迈入金丹期,那么落到崖底,也不怕摔个粉身碎骨了。    距离地面还有一尺,相里亭调出魔气,云纹长靴踏在虚空,平稳落地。    相里亭试着睁开双眼,眼前黑洞洞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他又闭上眼,伸手轻轻碰了下眼周。残存在上边的魔气犹如附骨蛆虫,一甩尾就钻到了相里亭手中,转瞬化作负性情绪值。    相里亭从储物袋取出清水与一截白布,简单清洗过后,用这条白布蒙住双眼。他施了个法诀在上边,避免本就伤痕累累的双眼再受伤害。    魔修与正经修士不一样,魔气可存储在每一根经脉中,不需丹田灵根。相里亭如今修为不低,且他本就结过金丹,不用担心修为不牢,单靠神识感知也能“看清”周围的景象。    这里是魔界。    四周树影婆娑,宛如一张又一张鬼面交叠,透不进光的地带很是阴暗,不远处传来诡异的嚎哭低啸。    相里亭不动声色打量。    倏忽间,身后风声破空。    一条通体深褐的长蛇迫近,霍然朝相里亭张开火盆大的嘴,露出尖利森然的牙齿,一双血红的豆眼闪着暴戾的凶光。    腥风扑面而来,相里亭抬眼,白布正对上两只红豆眼,他轻“咦”了声,接着雪白的残影闪过。    修长的指尖抵在蛇的三寸,轻描淡写地往下一点。    腾在半空的蛇浑身剧痛,从直线扭成曲线,直直向地面坠落,半道被同样一只手抓在掌心。    相里亭另一手掐住蛇口,低头端详一眼,屈指将蛇牙全敲掉了。    “运气不错,居然不是毒蛇,今晚有口福了!”    一柱香后,相里亭盘腿坐下,面前的柴禾燃着火,橘红的火光与倒影平添温情。    在这样温馨的氛围下,相里亭重拾良心,他嘴角向上勾起,闲闲地用一根木棍拨了拨火,问道:“亲爱的小蛇,告诉我,你好吃吗?”    “你是想要一场加孜然的火葬,还是加药材的海葬?我尊重你的意见。”    "……"    蛇瘫在地上,张开的嘴巴没了牙齿,细长的舌头一动没动,一点儿嘶嘶的声音都没发出来。    它没有意识,就连负性情绪值也没有产生。    相里亭一向善解人意,手托着下巴想了想,打了个响指。    “我明白了,你想要一场光秃秃的火葬,什么都不加是吧?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蛇肉鲜嫩好吃,相里亭也就没在系统商城兑换孜然海鲜汁一类,遵守君子协定。    他烤肉的手艺不错,再加上蛇的肉质很好,勾人的香气四溢,一路向远方飘啊飘,不知飘到了哪里。    相里亭正托腮回味,突然感知到不远处有两个气息强劲的魔修朝他的方向飞快赶来。    费心赶过来也吃不上一口热乎的,何必呢?    初到魔界,相里亭还不了解情况,不想招惹麻烦,他扑灭了火,周围的香气逐渐变淡。    但那两名魔修仍没有停下脚步,甚至速度更快了。    不过几个呼吸,一男一女两名年轻的魔修穿过树林,抵达褐蛇的埋骨之地,他们看到那团灰烬以及下方的白骨,脸上的表情很难看。    “这么一大堆骨头,那蛇块头不小,他一个人全给吃了?”    “这是我爹的地盘,每一只魔蛇都是有数的,”年轻男子沉下了脸,恨恨地一踏柴禾堆,将其踩成碎末,“敢在这偷猎,还光明正大烤了吃,我看是活腻了!”    他们赶了许久的路,又饿又累,本想宰了悬崖边的魔蛇吃,结果到了这边才发现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微风吹动,一片落叶飘到地面,露出一角绣着云纹的白袍。    “谁?”林真警觉地仰头,没等头转过去,两手一推,狠厉刁钻的一招向相里亭袭去。    楚歆意紧随其后,纤巧的手一拉,一扯,魔弓虚影放射出一道箭矢,直逼相里亭面门。    两记至少金丹中期的攻击,相里亭没打算硬抗。    他足尖一点,白衣翩飞,迅捷如风地掠到另一棵树上,相里亭伸出一只手,做了个停的手势。    两名魔修见他修为不低,不是可以轻易杀死的小喽啰,暂时收了手,站在树下虎视眈眈。    “你说这地盘是你家的,那条蛇也是你家的?”    “当然,你闯进这片地域没打听过吗?”林真面色傲然,“我爹是魔将军林琛,以此地为中心,方圆千里都归他管辖。别说是一条蛇,就算一草一木也不是外来人能碰的。”    霸道地放完话,林真想到相里亭的修为跟他差不了多少,又稍微放下了点姿态,不过仍是倨傲地端着架子,他道:“不过念在你是初犯,小爷也不多与你计较。下来跟我好好认个错,交上储物袋里边的一半灵石,我也就放你滚了。”    话音落地,树枝上白布蒙眼的青年便嗤地笑出了声。    听出笑中不加掩饰的轻蔑,林真勃然变色,立时拔出身侧悬着的魔剑。    寻常魔修听到他爹林琛的名字早就跪下认错夹着尾巴跑了,林真活了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猖狂的硬茬子。    楚歆意也再次弯弓,对准了相里亭。    战斗一触即发。    下一刻。    白衣青年仿佛化身为鹏鸟,展开羽翼从树上飞掠而下,卷起的狂风直让人睁不开眼。    他极快地向下扑来,空门大开,林真嘴角上扬,手中魔剑毫不犹豫地向前戳刺——   魔剑与箭矢齐齐穿了过去,劲风激荡开来,将树木斩断。    那是虚影!    林真暗叫不好,脑海中警铃大作,急忙收剑往回挡,但随着后颈上一痛。他眼前一片黑暗,意识陷入昏沉。    “扑通。”    “扑通。”    气势汹汹的两个魔修静静地倒了下去,相里亭缓缓收手。    他蹲身在侧,漫不经心打量一眼两个魔修,心中有所考量。    玄微尊者的实力在修仙界数一数二,玄天宗亦是顶尖宗门,他单枪匹马冲过去并不保险,不如借助魔界的力量。    而眼下就是个打入魔界高层的机会。    掩在广袖下的劲瘦手腕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搭在了林真的额心。    相里亭注入一丝精纯的魔气,默默念诀,如同接收剧情时那般,他脑海里多了一份属于林真的记忆。    悄悄观看的0641大为震惊,这个世界的搜魂术一旦使用,被搜魂的人要么疯要么傻,但宿主……他什么时候把传输记忆这一套活学活用走了?    相里亭粗略地过了一遍林真的记忆,面色微妙。    林真确实是那位魔将军林琛的儿子,但并不完全是。    魔气中的怨恨贪嗔痴,不会随着修行消减,年长日久,积攒到一个难以承受的地步,反而会引发魔气反噬,长久处于疯病阵痛当中。林琛因为难以招架,十年前离开将军府找清修的地方等反噬过去,临走前把林真托付给了一个远房亲戚。    前几天,林真收到消息,有魔修看到过清醒状态下的林琛。    估摸着林琛终于要回来了,林真带着他名义上的远方表妹,实际上的亲妹妹一起离开楚家,赶往将军府,这才碰上了相里亭。    相里亭翻看完林真的记忆所有所思,原来不止正统修士入魔的时候会被负性情绪侵扰,所有吸收魔气的魔修也有这个困扰。    一个大胆的想法浮上脑海。    相里亭微笑起身,几个纵跳消失在鬼影重重的树林。    ……    “窸窸窣窣。”    “窸窸窣窣。”    林真迷迷糊糊地听到一阵轻响,脸颊也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地碰触,他陡然清醒过来,看清面前放大的肥老鼠,林真瞳孔涣散地放大。    “啊!”    惨叫震颤山林,肥硕的魔老鼠被他一嗓子吓跑,旁边昏迷的楚歆意一动,也跟着醒了。    “哥,怎么了?”    林真惊魂未定,手狠狠在脸上抹着,一想到自己被一只老鼠啃了不知道多久,便一阵恶寒。    身为兄长,林真不想把这么出糗的事情说出去,面沉如水道:“没事,我们继续往将军府那边走吧。”    楚歆意一手撑地站起来,有些不解:“我们怎么晕过去了?而且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咕噜噜。”    林真捂住肚子,想了想道:“可能是饿晕过去了吧,我们快点上路,还有一刻钟就到了,到时候你想吃什么我就让厨房做什么。”    “哥你真好。”    将军府距离崖底没有多远,两人没一会儿便到了,没等林真上前敲门,管家一脸喜气地将大门从里边打开,激动道:“少爷您回来了!诶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两刻钟前将军也回来了!”    林真诧异:“我爹也回来了?”    “是啊,如今将军正在书房处理事务。”    林真和楚歆意到了书房,盯着认真看卷宗的英俊男人,男人一身轻甲未褪,轮廓深邃坚毅,只是眼中似是有点无神。    确实是林琛没错,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心里边总有点不真实感,实在是今天怪异的事情发生太多。    林真先一步上前,开口就是清脆悦耳的一声:“爹!”    “孩儿日盼夜盼,可算把您盼来了!”    相里亭放下笔,淡淡地上下扫了他一眼,稍稍颔首:“吾儿,十年不见你成长了许多,只是这贫嘴的毛病倒是一点儿没改。”    他面上一派淡定,内心不免吐槽:林真这声爹叫得真是又脆又快,差点没接住。    不过回想那一声清清脆脆的“爹”,相里亭的心田淌过暖流,林真可真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彼时,林真不着痕迹地与楚歆意相视,称呼、态度、神情都没差。    楚歆意抿唇笑道:“林伯伯,许多年没见你还记得我吗?”    闻言,冷峻的将军透出少见的慈爱,嘴角上扬少许。    “当然记得,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呐。” 第29章 魔焰滔天   将军府的主人与少主人都回来了,还有一个远房表妹要招待,管家特意叮嘱厨房晚宴做丰盛些。    三人吃得宾主尽欢,用完膳,相里亭转头回了书房。    林真带着楚歆意走到住处,他皱着眉,在屋中踱来踱去,半晌问道:“刚才晚宴上,你注意到了吗?”    他没有明说,楚歆意却立刻领会。    楚歆意:“我以为受了这么久的魔气反噬,林琛难免留有遗症。但刚才一看,他精神很好,比离开前还要好。”    林真坐了下来,把玩一只青花瓷盏,叹了口气:“我原也这样以为,就连路上都在想,林琛经过十年魔气反噬的折磨,会不会变成一个枯瘦的小老头儿。那么等他过两年油尽灯枯,我便可以继承将军府了。”    等林琛油尽灯枯?    估计是一看林琛陷入疯病,便筹谋夺位。    楚歆意没有点破,只说:“哥,在你未到元婴之前,这将军府给你恐怕也难守住。林琛活着未必不好,你的本命法宝还没有着落,不如先让他给你寻个好的。”    谈起本命法宝,林真来了精神:“这倒是。”    ……    书房门锁着,门缝里泄出几缕烛光。    相里亭单手撑下巴,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屋内凡是带字的纸张他全翻了一遍,对于魔界的形势大致摸清了。    提上一只灯笼,相里亭走出房门去藏书阁。    不管到哪个世界,知识是第一生产力总不会错的。    “哗啦哗啦。”    相里亭在书楼中一页接一页翻书,他看书速度极快,翻动得书页现出残影。    他静然地站在林立的书架前,没有焦距的双眼闭着,睫羽安静地低垂,在眼睑落下一层阴影。    忽然,相里亭翻书的手一顿。    魔修暴躁易怒,生下来就会干架,藏书阁中多是功法秘籍,少有历史、游记,更别说医书了。    十万册书中,相里亭只遇到这么一册医书。    相里亭怀着期待的心情打开,在里边看到了秘制泡脚水、护眼良方、穴位图……以及大规模吸收他人魔气中的负面情绪的方法。    拂晓时分,相里亭唯独将那本医书带了出来,一连几天手不释卷。哪怕以他的记忆力,翻过那么多遍书早就倒背如流。    “爹!”    又是熟悉的一声呼唤,比红心萝卜还脆。但这回任是林真喊得再怎么孝心满满,情真意切,相里亭眼皮都没掀,懒得应了。    林真跑来找相里亭,自然也看到那本不离手的书,于是好奇道:“爹!这是本什么书啊?我看你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好多天了,有什么妙处给儿子也讲讲呗。”    相里亭走在石子路上,一路往湖泊那边走,闻言将书塞到林真手里。    “此书妙不可言,须得自己琢磨。”    你自己看去吧,免费蹭课想都不要想。    林真自然不知道相里亭的潜台词,只小心翼翼捧着书,一味盯着封面出神。    如此重要的一本书,他仅是提了一嘴,爹立刻就把书送给他了?    抱着书本,林真心情复杂。    湖边停着一条小舟,两米多长,宽五十公分,船内铺着毛茸茸的软毯,相里亭仰面躺进去,刚刚好。    一阵清风吹过,小舟离了岸,悠悠地向湖心游。    相里亭脑袋枕着双臂,凉风拂面,鸟雀清啼,说不出的惬意。    林真在岸边看傻了眼,他爹一向杀伐果断,如今竟然会静下心来享受了。    不过仔细一想,林真倒是有些明白了。    心境清静明澈,就不容易受魔气中的各种情绪困扰,是他境界低了。    而他爹能有这般心境,只怕修为更为高深了。林真心念急转,忽的想到来意,扬声道:“爹!明日有场拍卖会,邀请函我放您书桌上了!”    相里亭闭着眼摆了摆手。    ……    翌日,相里亭与林真、楚歆意乘飞辇去附近的幽冥拍卖行。    别看将军府的人十年没来,拍卖行那位身宽体胖的负责人一看到相里亭,立刻脸上堆笑迎了上来,将三人请进了头号贵宾包间。    包间悬在半空,神秘的乌色打底,繁复金纹点缀,里边的陈设无一处不精致奢华。    大堂中的人仰头看向包间,视线会被特制的琉璃阻挡,看不到里边的情形,而包间里边的人则能站在高处一览无遗。    相里亭往后一靠,落座在墨晶宝座中,修长的身躯舒展,胳膊肘搭在扶手上,疏懒简单的姿态自有一番风流。    林真献宝似的把拍卖名册递去,笑得分外讨好:“爹!您看中什么尽管跟儿子说,我全买下来孝敬您。”    相里亭接过来,翻开随意看了眼,轻飘飘斥了句:“当老子的怎么能让儿子掏腰包,胡闹。”    林真又开始一口一个爹:“爹!儿子就是想买几样东西孝顺孝顺您,讨您个欢心,您怎么还推脱上了?何况是我偏要爹来的,还让您掏钱像什么话?”    “那好吧,就当是全了你一番孝心,”相里亭点了点头,欣慰感慨,“十年不见,吾儿果然是长大了,都知道孝顺爹了!”    林真得了夸奖,一瞬间整个人飘了起来,激动得打了个颤。    这是爹第一次夸他!    没想到他爹居然这么容易讨好,林真攥了攥拳,无穷斗志升起,只要他再努把力,要不了多久本命法宝就有着落了!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吾儿,这魔蛟的肝脏……”    “爹!我昨夜刻苦钻研了一晚医书,魔蛟肝滋补护眼,我这就买下来给您!”    “好儿子,这……”    “爹!魔桑枝可以祛风除湿护关节,我这就买!”    "……"    楚歆意面无表情,眼神一言难尽地看着这对父子。    她哥是被夺舍了吧?一定是吧!    相里亭非常愉快地在拍卖会上要这要那,他一发话,林真得了圣令一样通通买下。    到后来,不用相里亭吱声,林真一看有滋补的食物,立刻爆发出“买买买”的声音。    豪爽,自觉,充分展现出一个孝子的自我修养。    相里亭则是窝在墨色水晶制成的宝座中闭眼小憩,悠闲惬意。    林真,可真是他的好大儿啊!    今天这一趟,相里亭满载而归,拍卖会上出现的滋补食品基本都进了他的储物袋。    这是好儿子的一番孝心,他必须收下。    从拍卖行出来时,那位胖胖的负责人一面恭维“将军教子有方”“林少爷真是阔气孝顺”,一面殷勤地将人送上飞辇。    飞辇嗖一声发动,流星般拖着光尾飞远。    林真和楚歆意勤勤恳恳掌舵,相里亭则是从储物袋中掏了又掏。    不会是在找适宜的法宝材料吧?林真不着痕迹地瞥了相里亭一眼,心脏扑通扑通地跳起来。    总算找到了。    在另两人的悄悄窥视中,相里亭手指碰到储物袋里边的东西,不禁一顿,接着握住取了出来,冰蓝色泽的酒液沐浴着日光,在琉璃瓶中轻晃。    相里亭拔开盖子,仰头灌了一口,醇香回甘,好酒。    察觉到林真陡然僵住,显而易见地低落下去,相里亭嘴角微勾,随口递出一张口头支票:“吾儿,你今日破费了。我记得你如今还没有本命法宝,我这儿暂时也没有合适的材料,等明日为父便出去为你寻合适的天材地宝。”    林真自是感动得一塌糊涂,在相里亭清明冷静的注视下,他不自禁低头,为自己的小心思感到惭愧。    ……    相里亭准备跑路了。    今晚就跑,法宝是明天的事,找不上他。    在将军府一周时间,相里亭已经捞够了好处,情报到手,滋养药材也到手,再待下去没什么意义。    入夜,相里亭正准备卷包袱离开,房门被人叩出清晰的三声轻响。    “笃笃笃。”    “谁啊?”相里亭暗自警觉。    “爹!是我。”    房门打开,果然是林真立在门外,袖口挽起,端着一大盆冒着些微白气的水。    “爹!我来给您洗脚了!”    相里亭:“……”    “快进去啊, 不然水快凉了。”    “……好。”    相里亭沉默地坐在床边,裤腿折上去,低着头将脚泡在了水中,心里边竟然有点期待。    林真撩起衣摆,蹲身在他跟前,仰头道:“爹,这是我按照医书上的秘制泡脚水调配的,你感觉如何?”    好儿子孝上瘾了,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相里亭心内叹息,面上微笑道:“很舒适,你有心了。”    又被夸了,林真抿嘴笑,两手伸进洗脚水中,一边用练习好的手法按摩,一边道: “我照着医书上的穴位图专门研究了一套按摩手法,经常按有利于血液流通。”    好手法!这也太舒服了吧!    相里亭微眯起眼,他又忍着笑夸了林真几句,断断续续的话有点发哽,活像骤然得到叛逆儿子孝顺,强忍热泪的欣慰老父亲。    但没一会儿,相里亭便暴露了本性。    “左手再往上边按一点,啊对对对,就是这儿!”    “唉,年纪大了,今日走了这么一小段路,脚酸腿也……好儿子,没想到腿你也会按!”    “为父真是太感动了。”    橘黄的烛光映照,一时间父慈子孝, 岁月静好。    彼时,将军府外阴风阵阵,直将大门霍然吹开。    老管家提灯笼出来,惊讶地望着自门外一步一步走来的人,难以置信道:“将军?您怎的从外边回来了?”    林琛目光沉沉,声线嘶哑:“方伯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本将清修十年,这座府邸早就换了主人?”    “将军这是哪里的话,老奴就是有些纳闷,两刻钟前我问您的时候,您还说在卧房准备就寝了。”    管家耐心劝道:“您快些回卧房吧,少爷刚端了盆水过去想给您洗脚呢。”    “这孩子难得一片孝心,可别让人等急了,伤了他的心。” 第30章 魔焰滔天   远远地隔着一段距离,相里亭感知到一股绝强的气息正在逼近,他拍了拍林真的肩膀,懒倦道:“行了,你也回去歇息吧,我困了。”    水尚温热,林真端了出去,顺手用鞋一勾关上门。    随着他下了矮矮的台阶,身后的卧房烛光熄灭,陷入一片漆黑。    林琛一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他那傻儿子端着洗脚水从卧房出来,还小心翼翼地放轻了脚步。    林琛快步走上前,唤道:“林真。”    林真感到奇怪,回过头,朝卧房那边扬声问:“爹!您还有什么吩咐?”    "……"    卧房中的爹自然没有吩咐,只是林真扭过头来,他面前这位爹脸色登时黑了下来。    天色漆黑,林琛头发几乎快蓬乱成野人,林真一时没能认出来,僵硬地反应了许久才猛地一个激灵,不可思议地睁大双眼:“爹?”    “你才是我爹?”    好一个孝顺的儿子,林琛被他气得怒极反笑:“不然你以为谁是?屋里边那个冒牌货吗?”    得到肯定的回答,林真钉在原地,整个人傻住。    他……孝顺错爹了?    他孝顺错爹了啊啊啊啊啊!    林琛冷哼一声,大步流星往前走,肩膀撞了林真一下,看到傻儿子那呆愣的模样他就来气。   林琛站到卧房门前,抬脚狠狠一踹。    “咚!”    “砰砰!”    不光是门,整座墙壁裂为齑粉。    烟尘四散,林琛双目如电在屋内搜寻,暴戾的怒火不断上涌,脸侧的魔纹若隐若现,破坏、滥杀的欲望在暴怒的温床中滋长。    该死的冒牌货,居然敢冒充他,住他的宅邸,指使他的儿子洗脚!    他定要将那冒牌货千刀万剐!    “有种出来啊,”林琛冷笑,铮一声拔出魔剑,狱火自拖地的剑尖蔓延,“之前不是胆子很大吗?现在怎么畏畏缩缩躲起来了?”    “出来啊鼠辈!”    浓郁的魔气在林琛四下环绕,怕是任何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都会被他用魔剑狠狠捣碎。    林真躲在角落噤声不语,他这时要是逃了,林琛肯定会第一个杀了他。    林琛挥手将屏风、桌椅劈成两半,走过前厅,一步一步向里边踏去。    那里居然燃着一豆微弱的烛光,慢吞吞地在风中摇曳。    黑袍披身的青年盘膝而坐,静然调息,他眼上蒙着一条白布,气度沉着神秘,宛如一汪幽碧的深潭。    青年身上的黑袍与白布两相比照鲜明,他蒙着双眼,林琛却莫名觉得自他踏进屋内那一刻,青年的双眼便睁开了,定定地攫住了他。    青年慢声开口,飘渺旷远的声线传来。    “林将军,你终于来了。”    “我奉魔尊之命在此等你许久了。”    青年身上的黑袍纹路确实是魔尊使者没错,林琛却并不买账,冷笑道:“不知使者来我将军府假扮成我做什么?”    “假扮”两个字,林琛咬得很重。    魔气萦绕,紧握在剑柄上的手蓄势待发,大有一个回答不满意,就让人血溅当场的意味。    相里亭盘膝坐在地面,仰头与林琛对视,气定神闲不显弱势。    一拂衣袖,相里亭慢悠悠道:“魔尊听闻林将军不日回府,特命我前来辅佐。”    见林琛隐现血光的双眼饱含讥讽,相里亭又道:“如今看来,林将军仍受魔气反噬之苦,这一趟我算是来对了。”    话音落地,相里亭起身,信步来到即将暴走的林琛跟前,接着一手伸出,悬空在林琛的额头跟前。    “口说无凭,林将军不信也正常,”相里亭笑了一下,又回到之前的高深莫测,一字一顿清晰道,“假如我能缓解魔气反噬呢?”    缓解魔气反噬?    魔界倒也不是没有这样做的人,只是九成九都变成了傻子。    林琛将魔剑插在地面,两手环臂,笑容狰狞:“缓解我的魔气反噬……你大可以试试。”    缓解别人的魔气反噬,定要另一个人将魔气中的怨恨嗔痴吸走。以林琛的修为,只怕那人还不等变成傻子,转眼便受不了自爆而亡了。    “你要是真能缓解,我便信你是魔尊使者,奉你为将军府座上宾,库房中的宝物随便你挑。”    至于不能缓解的下场,林琛直接省去了,左右不过一个死字。    暴怒、戾气膨胀,林琛的双眼已经变成了血红色,与崖底的褐蛇无异。    魔剑刺向相里亭之前,他前伸的手狠狠拍在林琛的额头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相里亭一脸正色,假模假样念起法诀,清朗飘渺的声线在整个将军府上空回荡。    “天灵灵,地灵灵,速速显灵。”    “速速显灵……”    “显灵……”    余音绕梁,整个将军府的人灵魂激荡,有种被狠狠超度过的飘然。    符咒般牢牢贴在林琛额前的手产生一股吸力,哭嚎鬼魂模样的浓黑烟雾全被相里亭抽了出来,往他身上飞去。    怨恨嗔痴织成一张浓墨巨网,将相里亭囚在里边,不断收紧,仿佛一张深渊巨口正在吞食渺小的食物。    林琛的双眼恢复清明,看到眼前的景象一怔,提上魔剑便要朝浓墨巨网斩下去。    下一瞬,林琛的攻势停在半空。    青年比怨恨嗔痴凝成的网还像巨兽,一眨眼的功夫,那些负面情绪被他鲸吞虎饮喝进去,看那平淡的表情,这一点连塞牙缝都不够格。    【负性情绪值+100+200+300】    【负性情绪值+1111+2000+3136+1000085】    林琛:“……”    叱咤魔界的林琛林将军默默收剑,往后撤了一步,生怕相里亭一张嘴,经年累月吃的怨恨嗔痴一个照面就把他淹没。    相里亭白吃白喝完,心情不错,他嘴角上扬,打量了一眼林琛,踏前一步道:“我吸收了八成,林将军可是好些了?”    林琛止住后撤的步子,硬着头皮点头:“好许多了,多谢使者。”    ……    将军府真正的主人回来了。    之前那位假将军却被奉为座上宾,整个府邸上上下下待他都极为客气。毕竟就连林琛都小心招待,其余人更不敢怠慢,只是心中多少会有些唏嘘。    假扮林琛,还让林真给洗脚按摩,如今身份识破竟然还能混得风生水起,谁不说这是个人物。    再次面对相里亭这位昔日假爹,林真的脚趾重重抠在地上。    相里亭见状挑了挑眉,拿出长辈考教小辈的派头,下巴微抬问道:“好孩子,那本医书钻研完了?”    林真咬牙,这是还在惦记他的按摩手法呢,可恶!    【林真负性情绪值+5】    相里亭正色道:“行了,不逗你了。今晚我为你父亲抽除恶念,你去布置一番。”    林真领命就遛。    相里亭望着林真的背影叹了口气,他是假的没错,林琛也不是真的啊,怎么还搞区别对待。    好好培养的一个按摩天才,就这么便宜了别人,相里亭难免郁闷。    等到林真布置好,相里亭的那点郁闷烟消云散,这坑爹孩子还是留给林琛吧,他选择放手,成全。    相里亭盯着眼前的炼丹炉、药材,又看了眼乱七八糟的泥尿等等,陷入沉思。    林真:“这是府上所有的材料了,我还另外置办了一些。使者大人,您看这些够吗?”    “够了够了,你出去吧,我要开始炼丹了。”    相里亭将人撵走,等到林真跨过门槛,又补充一句:“没有要紧事别过来打扰。”    人一走,房门紧锁,相里亭盯着眼前的炼丹炉和各种材料,半天没动。    林真接触的医师都是魔丹修,绝不相信有人一拂袖子就能将魔气反噬这种病症解决,他坚信朴素的唯物主义观念。    相里亭自然不会炼丹,他手托下巴想了会儿,打算随便搓个丸子,吃不死人就行了,他又不靠这个治疗。    说干就干,相里亭撸起袖子。    鉴于火药就是炼丹的时候捣鼓出来的,那么它的制作材料也有可取之处,相里亭又仔细回忆了下玄天宗丹修的炼丹过程,谨慎地选了几样材料,捣碎了用魔气搓一块儿。    松松散散的破丸子诞生,因为加了泥土和不知道什么牲畜的尿液,味道还有点难闻。    ——尿液是林真特意送来的,一定有点用处吧。    当然,相里亭都是隔空用魔气搓的,没敢沾手。    相里亭将丸子扔到炼丹炉中,宽大的袍袖一挥,植株粘液、清香花草加了进去,接着扣上盖子点火。    不多时,一个很标准的小丸子出现了,就是味道还有点怪。    相里亭将药丸装进玉瓶,拍了拍手,叉腰俯视自己的劳动果实,心道:    呵。    炼丹?简单得很。    ……    “爹,这是使者大人闭门三个时辰炼出的灵丹妙药!”    相里亭微笑道:“吃吧,吃完一会儿就没事了。”    林琛仰面躺在床榻上,心情颇有点忐忑,张开嘴要说什么。    林真却误以为他张嘴是要吃药,一把将婴儿拳头大的药丸怼了进去。    香臭交织的怪味,酸咸涩苦的味道,以及火辣辣的后劲,林琛直翻白眼,险些被送走。    林真慌了,不住晃林琛的胳膊。    “爹!你怎么了?”    林琛被他晃得魂魄都快出窍,感觉人生进入了最艰难的时刻。    “别……晃了,我药……药还没嚼完咽下去呢。”    “噢,”林真讪讪停下,又好奇问道,“爹,这药什么味儿啊?好吃吗?”    林琛一脸一言难尽:“药不好吃,但良药苦口,大概这就是灵丹妙药的味道吧。有的吃就不错了,不能苛求太多。”    “使者,我原本挺好的,吃了这药怎么越来越难受了?”    相里亭轻咳一声:“剩余两成恶念藏得很深,这是药效在发作,将它们逼出来,林将军放宽心。”    半柱香后,相里亭觉得差不多了,便施法诀将林琛体内的所有怨恨嗔痴提取出来。    【负性情绪值+100+300+900】    【负性情绪值+700+1000+6666】    林琛只觉全身上下从未有过的舒畅,像是从内而外洗去所有尘垢。    彼时林真出去给他煲汤,林琛想起自己因为药的味道不好,口无遮拦说的话,跟旁边的相里亭解释:“使者大人,刚才我还没回神,犬子就把药怼我嘴里了,差点没把我噎死,真怀疑他究竟是不是我亲生的,怎么这么莽撞。您可千万别误会啊。”    相里亭静了片刻,宽慰笑道:“没什么,林将军多绿了。”     第31章 魔焰滔天   使者没有心怀芥蒂,林琛放心了,他长舒一口气,忽的脸色怪异地紧皱起眉头。    相里亭第一次给人治病,见状也不知道又出现了什么副作用,观察了会儿,没观察明白就问:“林将军这是怎么了?可还有不适的地方?”    “咕噜噜。”    林琛捂住腹部,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风一样往外边跑,压根没来得及回答。    相里亭望着林琛火急火燎的背影,忽然懂了。    ——丸子搓得挺好,下次不搓了。    他转头往门外走,路过拐角屏风时脚步停住,相里亭在上边敲了一下。    “出来吧。”    林真一点一点从屏风后边蹭出来,还算英俊的脸庞全然苍白,写满了心惊肉跳。    他手里边还捧着一碗魔鸡汤,“嘀嗒”,额上豆大的冷汗滑落到汤中。    蒙住双眼的黑袍使者闻到香气,啧了一声,意味不明道:“还真是亲手炖的?这么孝顺啊。”   “你爹出恭去了, 先放进去吧。”    ……    神药药效太强,辟谷已久的元婴强者都无法抵抗。半天过去,林琛虚脱地躺在床榻上,整个人都通了。    等到第二天中午,林琛才从卧房里边出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库房。    “将军府百年的底蕴全在这儿了,使者大人看上什么尽管挑,您就算是想把这儿搬空了我也绝没有二话。”林琛姿态放得很低。    目前林琛体内的恶念的确是清除了,但只要还在修炼,吸收魔气,怨恨嗔痴仍会入体。    说白了,治标不治本。    林琛得了好处,自然不介意在相里亭面前刷刷好感,以期下次遭到魔气反噬的时候对方还能出手相助,避免爆体而亡。    至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魔将威严,那是什么?林琛可不知道。    将军府百年底蕴丰厚,库房中的宝物琳琅满目。    相里亭负着手,在别人家的库房信步打量,闻言来了精神:“搬空了也行?既然林将军如此大方慷慨,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林琛看到相里亭嘴角扬起的弧度,心里边感到不妙,但话放都放出去了,他只能道:“宝物若能入得使者法眼,那是它们的荣幸,您看上什么拿就是了。”    陪同前来的林真大感震惊。    就算是面对魔尊,他爹都是不卑不亢,居然还能有这么谦卑的一面,尤其这人还假扮过他。    真是开了眼。    正在林真默默吐槽时,相里亭站定不动了。    黑袍青年负手而立,宽大衣袍无风自动,蒙眼的白布条也跟着摆荡。    忽然,相里亭一挥手,整个库房都随之震动。    他转头“看”向一脸懵的林琛,又确认一遍:“林将军,真的可以搬空么?”    来真的?    林琛心如刀绞,艰难道:“当然……”    不!不可以啊!    “……当然可、以了。”    “使者能看上这些宝物,是它们的荣幸啊!”    相里亭不想强人所难,听到这话放心了,笑意瞬间灿烂起来:“林将军阔气!”    “你这个朋友,我相里亭交定了!”    话音未落,他腰间系着的储物袋飘到空中,颤巍巍松开一截口子。    相里亭再一挥手,上下三层库房摆放的架子离地,长了腿一样奔向储物袋,闷头钻了进去。    不消一个呼吸,整个库房真的被搬空了。    林琛傻眼了,他哪里能想到相里亭是个实诚君子,说搬空就真的一根鸡毛都不留。    林真也傻眼了,从小到大把他馋得直流口水的偌大家产,相里亭一挥袖子说没就没了?    没了啊!    他们老林家穷了!败落了啊!    此情此景,就连一直潜水的0641都忍不住冒出来:“林琛魔气反噬期间不清醒,对你起了杀念。丸子都搓完了,仇你还记着呢?”    相里亭充耳不闻,拒绝承认。    他站在空荡的库房中,宽袍广袖,负手微笑,不看刚才的强盗作风,单看那模样倒有几分高风亮节。    相里亭转头朝向林琛,问道:“林将军怎么不说话,你不想跟我交朋友吗?”    林琛捂住飙血的心口,强颜欢笑:“愿意,怎么不愿意,我愿意至极。”    “那朋友,除了宝物我还有一请,不知林将军可否应下?”    "……"    两刻钟后。    林琛是真的后悔了,彻头彻尾地后悔了。    相里亭根本没想呆在将军府,让他写完信,又拿上信物,就要回魔宫了!    将军府门口,老老少少出来盛情相送。    林琛踏前两步,劝道:“使者大人,在将军府比在魔宫还自在,何况你我是朋友,你一句话我林琛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怎么这就要走了呢?”    相里亭注意到,这位铁骨铮铮的魔将似乎有泪光在眼眶闪烁,不禁也有点感动。    “魔尊交给我的命令已经完成,我自然要回魔宫跟他汇报。林将军也说了我们是朋友,等我这边事务处理妥当,自然会来邀你一块儿品酒游赏。”    他潇洒拱手:“诸位留步,无需再送。”    相里亭抬步坐上飞辇,正要发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喊。    “使者大人——”    “等等我!”    相里亭回过头,有人从底下跃上飞辇,竟然是林真。    “你上去做什么?快下来!”林琛在下边厉声斥道。    林真像是没听到,笑着盘腿坐在飞辇前边,对相里亭道:“使者大人,将军府到魔宫路途遥远,不如我护送您前去吧。这样掌舵还有琐事都不劳您费心了。”    底下林琛大骂死兔崽子,楚歆意和管家也有些蒙圈。    林真双手合十,紧张地望向相里亭。    相里亭指尖抵着下巴,若有所思想了片刻,终是点头了:“行,我们走吧。”    林真肉眼可见高兴了起来,听到他爹在下边的千呼万唤,他大幅度地摆了摆手:“爹,别念了,我给使者大人掌舵去了!”    话音刚落,飞辇化作一道银光,刺向远方深蓝的天幕。    相里亭在飞辇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懒懒靠着清点储物袋中的东西。伸手在各种宝贝间拨了拨,他取出一个玉瓶,扒开瓶盖问:“林真,这是什么?”    林真仰着脖子远远地看了一眼,回道:“应该是混元散,早年我爹得了一小块混元果,让魔丹修碾碎了,混合其他药材炼成了这半瓶。”    “据说很是珍贵,虽然不能洗筋伐髓,增进修为,但可以筑牢基础,拓宽经脉。也就是说,一个刚升入筑基期的人要是吃了它,可以瞬间打牢基础,只要吸收的魔气充足,能立刻进境,直接省去几十年苦修。”    相里亭手一顿,好东西呀。    他之所以修为停在金丹期,就是因为进境太快容易根基不稳,他正需要混元果。    林真接着道:“混元果没有瓶颈也没有副作用,更不会存下根基不牢的隐患。好是好,就是数量太少,整个魔界估计也没有两颗。”    “使者大人若是对混元果感兴趣,不如多留意留意正道那边的情况,混元果树长在他们那,最近正好又快到成熟期了。”    相里亭颔首,在心内记下,将混元散放了回去,这么一点起不到多大作用。    他一手托腮,惬意地吹着凉风,问道:“林真,你不当你的少将军,跑来给我掌舵做什么?”    飞辇突然停了,悬在半空,没再向前。    林真一溜小跑到相里亭跟前,扑通一声跪倒。    “还请使者大人收我为徒!”    相里亭心中早有猜测,倒也不惊讶, 只道:“先起来。”    “你想拜我为师跟我学什么?我没什么可教你的。”    林真听话站起身,一听这话激动了:“使者大人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魔丹修!我想跟使者大人学炼丹,学望闻问切!”    炼丹?    高深莫测的黑袍青年表情裂了一秒,又拼合好。    相里亭挑了挑眉,说道:“教炼丹对我来说没什么挑战性,你从任何一个魔丹修那里都能学到,不教。”    “至于望闻问切,为师不会望闻问切,为师只会说学逗唱。”    林真:“……”    啊是,你现在就在逗我。    但不管怎么说,相里亭自称为师,就是把林真这徒弟给认了下来。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今后徒儿一定会好好孝顺您老人家的。”    这一句可算戳到痒处了,相里亭就喜欢林真孝顺他,面色和蔼得不得了。    “诶,好徒弟!”    林真不知道相里亭查看过他的记忆,为免相里亭误会,开口解释道:“师父,想必您也看出来了,我不是林琛亲儿子。”    “我娘认识林琛前生的我,一年后跟林琛成婚又生了个弟弟。弟弟从小带病,唯有我的血可以缓解。输了两三年的血,他还是没能撑住,病逝了。”    “林琛在外征战好多年,我娘便把我给接过来了,让我顶替弟弟的位置,说是输血的补偿。”    他语气并没有唏嘘或者恼恨,只顾着急急地跟相里亭解释清楚。    “唉,我承认我贪图将军府的富贵,这才留了下来,但祸害长亲的事情我可一样没干。”    “为师当然相信你,”相里亭颔首,等林真喜形于色,又补充道,“毕竟你要是真有祸害的头脑,怎么会错把我认成林琛孝敬。”    林真:“……”扎心了。    ……    林真驾驶的飞辇又快又稳,两人在三天后顺利抵达魔宫。    相里亭凭借林琛的信物,在侍卫的带领下,一路直达魔尊的宫殿外。    魔尊正与许多魔官商谈事务,听到林琛派人过来,暂停了话头,让相里亭和林真先进殿。    魔尊在九头龙宝座上正襟危坐,居高临下俯视,看到相里亭身上的使者衣袍视线一顿,又凝视相里亭那张陌生的面孔。    其实魔尊的使者有很多,他未必每个都记得,但面上蒙着白布眼睛有问题的使者绝对没有。    气氛凝滞。    林真敏锐地察觉到,魔尊心情很差,悄悄往相里亭那边挪了一小步。    没事,他师父可是魔尊的得力使者,魔尊生气也不可能往他们身上撒气。    相里亭拿出林琛亲笔写的信封,递给前来接信的人。    信到了魔尊手里,魔尊没急着看,身子往前倾了倾,沉声问:“你是谁?怎么穿着我魔界使者的黑袍?”    不是吧!    林真呼吸骤停,脑海涌上相里亭的一句句话。    “为师不会望闻问切,为师只会说学逗唱。”    “吾儿,十年不见你成长了许多,只是这贫嘴的毛病倒是一点儿没改。”    “魔尊听闻林将军不日回府,特命我前来辅佐。”    假扮成他爹,又装成魔尊使者……相里亭他还能扮成什么?    不知何时吹来了一阵风,魔气自八方而来,浓烈汹涌,朝大殿中间的黑袍青年身上涌去。   袍袖纷飞,相里亭面含笑容,慢声道:“当今的魔修小辈们,我自上界下凡来看看你们。”   “你说我是谁?”       第32章 魔焰滔天    自上界下凡而来?    数千年岁月里,修仙界从未有飞升上界的神魔重返下界。    满宫殿的魔官们第一反应就是荒谬,他们本就受躁动的魔气熏陶已久,脾气养得极差,火气上来直接开喷。    “哪里来的骗子,居然敢到魔宫招摇撞骗,侍卫呢?还不快把他叉出去!”    “可以啊,张口下凡闭口小辈,口气可真不小!你敢跟我打一场吗?”    “这人莫不是练功出了岔子,陷进幻觉里边了吧?”    “啧啧,别看这人又瞎又疯,白日梦倒是做得美极了。”    魔尊高居王座,神色阴沉下来,狠狠一拍桌案,怒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飞升上界的魔神皆是我辈魔修崇敬的老祖宗,岂容你假冒,怕是活得不耐……”    未等魔尊将最后几字吐出,异变突生,他未尽的话直接卡在了嗓子里。    巍然屹立百年的宫殿地面剧烈震颤,房顶、墙壁现出裂纹,细小的石砾四溅。    紧接着,整个宫殿如同烟火轰然炸响,向四面八方崩裂开去。    “地、地震了!怎么突然地震了?”    “不是地震,是他引动方圆百里的魔气所致!”    魔官们瞠目结舌,震惊得无以复加,连忙运转魔气覆到躯体。    不料,魔气才刚浮到体表,便毫不犹豫背叛了他们,飞快向黑袍青年奔去,一缕又一缕,场面活像小蝌蚪找妈妈。    没有魔气覆体,顶好的建材砸下来,魔官疼得发懵。    八面而来的魔气来势汹汹,一眼望不到边际,四下一片昏暗,唯有魔焰滔天。    墨色河海奔涌而来,毫不客气将宫殿的碎玉断瓦狠狠撞开,径直向黑袍青年冲去。    魔气依旧饱含令人躁动的恶意,这时却莫名让人觉出几分殷切与热烈。    相里亭面含微笑,挺拔修长的身形立在原地未动,宽大飘然的袍袖飞扬。    风姿卓然,气定神闲,仿佛身在魔气漩涡中心的人不是他一般。    魔气这样声势浩大,几乎将周围的一切掀翻,到了青年的身边却静然下来,一派臣服姿态,任他大肆鲸吞。    碎石在身上乱砸,魔官们却无法再给予一丝一毫的关注了,所有心神都被魔焰中心的青年吸引,震惊到失语。    他们汲取魔气时,动静声势不如面前青年之万一。    【负性情绪值+200+200+500+500】    【负性情绪值+700+900+1100+2500】    负性情绪值刷屏,成千上万地猛增,数字以一个惊人的速度飞快向上跳动。    相里亭自然无法储存这么多魔气,不过他早有应对方法。    黑袍青年动了,骨节分明的一只手前伸,精纯的魔气引出,在他掌心凝为一枚漆黑滚圆的珠子。    圆珠看上去平平无奇,不过片刻,其中蕴含的能量便令人胆寒,几可毁天灭地。    圆珠划过一抹暗光,乖顺地躺在掌心,引动风云变化的人终于收手,四下的魔气这才逸散开来。    一切重归平静,只是这时巍然奢华的宫殿早已夷为平地。    圆珠在指缝间灵活地腾挪跳跃,相里亭漫不经心地低眉把玩了会儿,平淡道:“诸位后辈,我何至于骗你们呢?”    "……"    现场一片静默,宫殿移为空旷的平地,魔界有头有脸的大佬们俱是怔愣在原地,冷风扫来时打了个哆嗦,总算清醒过来。    魔尊几不可闻呢喃:“魔神……竟是真的魔神。”    他忽然回神郑重朝黑袍青年行了一礼,他谦恭低头,腰背深深弯下去,沉声道:“魔界第二十八任魔尊恭迎魔神老祖宗,此前出言不逊,望祖宗降罪!”    众魔官也随之行礼,震声道:“恭迎魔神老祖宗!望祖宗降罪!”    喊声响彻寰宇,成群结队的魔鸦被惊起,扑腾翅膀向远方疾飞。    相里亭双眼被一条轻薄白布遮掩,旁人只看到他嘴角扬起浅淡的弧度降下去,平和的气息骤然冰冷。    他嗤笑一声:“一群不孝子孙,你们的礼我可受不起。”    听到这话,魔官们的心直直往下坠,糟了!    相里亭道:“本座下界不久,听说魔修老实修炼竟会遭到魔气反噬,或死或疯,这才心生恻隐,特来解救尔等。结果你们便是这样恶意揣度,乃至谩骂本座的?”    “招摇撞骗,假冒……呵。”相里亭冷笑一声,侧了侧身,“本座所言句句属实,林真,你说是也不是?”    林真像被雷劈到,猛地一个激灵。    他瞪大双眼朝相里亭看去,心说难道不是吗?就在几天之前,你还是我爹呀!    但这话林真万万不敢说出去。    魔官、魔尊的目光凝在他身上,带来无形的压力,林真深吸一口气,高高昂起下巴。    “是!魔神老祖宗说的每一句都真得不能再真,他老人家一派肺腑之言,你们不信就算了居然还肆意辱骂他,简直不知好歹!”    铿锵有力,理曲气壮。相里亭暗自点头,这个徒弟真是收对了。    魔官们不禁羞愧,脸深埋下去。    老祖宗心里边念着他们,辛辛苦苦下界,又特意找了对抗魔气反噬的方法,而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对他冷言冷语,肆意嘲弄,甚至出言谩骂……实在不该的。    与此同时,魔官心中涌现出深刻的畏惧。随手汲取魔气竟能引动天地……这位魔神一个心情不好,他们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今日之事,本座心里很不畅快,这便告辞了。”    相里亭冷下脸拂袖离去,林真搞不清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连忙追上去。    魔尊立时赶到相里亭身前,再次躬身行礼,低声道:“魔神老祖宗留步,还请在魔宫暂住数日,也好让我等后辈尽尽孝心。”    “晚辈先前不知您身份,这才出言不逊,是为维护魔神老祖宗威严,不让宵小之辈污了您的名声。没成想冒犯到您头上,该罚,实在该罚。”    一众魔官也跟着附和,姿态放得尤其低。    相里亭回转过头,蒙眼的洁白布条正对魔尊,他淡声道:“是么?所以你是在怪本座一开始没有表露实力,这才错认了?”    “没有,没有的事!晚辈绝没有怪罪魔神老祖宗的意思。”    魔尊诚惶诚恐,分毫不见起初的高高在上,身为魔尊他对魔修秉性如何最清楚不过,历任魔神没几个善茬,多是凶戾冷血之辈,一贯“我死之后哪管他洪水滔天”的凉薄。    惹得这位魔神不畅快,他们恐怕活不过明天。    魔尊想到这,态度更为谦卑。    超级加辈成功,魔神的架子也捏够了,相里亭终于勉强松口:“也罢,看在你一片诚心,本座便在这暂留几日。”    魔尊心口一块大石落地,总算能舒一口气,笑道:“谢魔神老祖宗宽宥,请随我来。”    林真看相里亭空手套白狼,从单只狼套到一整群狼,正心神恍惚,这时魔尊也朝他礼貌一笑,做出请的手势。    林真:好像做梦一样。    ……    不过三五天的功夫,有位魔神下界到魔宫暂住的消息传遍魔界。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消息在魔修间广为流传:听说这位魔神老祖宗怜悯晚辈,特意想了个对抗魔气反噬的法子。    一时间,魔界震动,不管是久不现世、独自潜修的魔修,又或者平时就很活跃的魔物都冒出了头。    魔熊和自己的几个好兄弟为这事小聚了一场,魔蛇、魔兔、魔豹、魔狼纷纷来到友人宽阔的树洞,化作人形后在实木长桌左右的椅子上坐下。    桌面上摆着蕴含魔气的魔兽肉,以及蜂蜜、果子、美酒。    魔物聚会没那么多讲究,撸起袖子干就完事,数只魔物一通狼吞虎咽,风卷残云,长桌上也就不剩什么了。    魔熊给几个好兄弟倒上酿好的果酒,起了个话头:“魔神那事儿,你们听说没?”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附和。    “听说了听说了,我活了这么久,头一次听说魔气反噬居然能医好!”    “当然能了,那可是魔神,神明手段自然和我们不一样。”    魔熊抿了一口酒,又道:“知道咱们魔修为什么会遭到魔气反噬吗?都是因为正道那个狗屁阵法,把他们那边的恶念全引到咱们魔界来了!有了魔神坐镇,咱们没多久就能打回去,把阵法掉个个儿,让他们也尝尝灵气反噬的滋味!”    魔狼激动道:“说得对,就该打上正道去!我看不惯那些伪君子许久了,恶念转移到咱们魔界,结果自己内斗得厉害,不见有长进,如今已日渐衰落了。修仙界之首?我呸,他们也配!”    魔蛇嘶嘶两声,又透露了一个消息:“啧,听说亿万妖鬼现世,正在围剿正道,我们何不趁此机会分一杯羹?”    魔兔今年八岁没喝酒,保持清醒:“攻上正道这事未免扯得太远了,我听说那位魔神老祖宗的法子是将恶念传输到他那边,再由他亲手湮灭。”    “怪不得,我们这边前日得了令,要修筑传送阵,原是要输送恶念。”    “魔修、魔物众多,魔神毕竟只有一人,忙得过来吗?我看未免有些不靠谱,该不会传送阵建好没两天,这位祖宗就撂挑子不干了。”    “别造谣,他老人家说……多多益善。”    "? "    第33章 魔焰滔天   林真好像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这个梦很美好,他在魔宫被奉为座上宾,天材地宝一箱又一箱往他这边送,走到哪儿都有人阿谀奉承,奉承的人下至宫娥上至魔界数得上名号的魔修大能,就连魔尊都对他以礼相待。    梦境就像一个越吹越大的泡泡,林真很怕破碎的时候一抹嘴,只给他留下口水。    这个梦实在很长,长到林真都快飘起来了也没有醒。    林真这天又到相里亭跟前侍奉,这位如今的魔神老祖宗很懒,一些琐事都由他经手,处理得合相里亭心意,便会赏他蕴含可怖能量的漆黑圆珠。    林真储物袋中已有四五颗圆珠了,一旦用魔气催动,黑珠中的恐怖魔气爆发,元婴后期全力一击也难以抵挡,甚至顷刻便可毁掉一座城池。    这些黑珠实在可怕,林真轻易不敢动用。    魔宫花园。    林真端着果盘在身侧侍奉,相里亭窝在秋千里边摇来荡去。    寻常人坐秋千都是标准的前后摆荡,相里亭则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摇摇荡荡,乃至转着圈地来,他也不嫌晕,玩得十分畅快。    魔界使者的马甲已成往事,相里亭褪去黑袍,一身白衣胜雪,宽袖飘逸,乌黑蓬松的长发高束,活脱脱一个俊秀少年郎。    玩了有一阵,他歪在秋千中,有一搭没一搭悠荡,神情懒散,颇有风流不羁的韵致。那高束的蓬松马尾与遮蔽双眼的白布,又为他平添几分出尘脱俗的少年气。    看起来不像魔神老祖宗,反倒和正道世家公子一般。    前来禀报的魔官差点没能认出来,茫然盯了片刻确认,连忙低眉垂眼:“魔神老祖宗在上,晚辈前来汇报传送阵之事。”    相里亭两手抓着绳索,足尖点地,前后摆荡的秋千停了,本就歪斜没正形的身子歪得更彻底,他脑袋枕着绳索,懒散道:“讲。”    一旁,林真很有眼色地递上一盘剥了皮的葡萄,日光下葡萄晶莹剔透,颗颗饱满水润,令人食欲大开。    “魔神老祖宗大义,自您提出要设立传送阵,接收恶念至今,魔界已实现您所说的恶念传送阵全覆盖。”    相里亭挑了挑眉,这才不过一周而已,这些魔修办事倒是效率。    捏起一颗葡萄送入口中,酸甜的口感留在味蕾,精纯的魔气在体内四散开来,相里亭品味一番顶级魔果的味道,又道:“做得不错,还有什么事么?”    魔官脸上挂着讨好的笑:“魔界众生对您万分感激,约定每月初一自发上供,这月的全在这儿了。宝物不宝物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整个魔界的心意,还请魔神老祖宗收下。”    说着,魔官托举起盛放十数个储物袋的木盘,呈到相里亭眼前。    “你们这些晚辈倒是知恩图报,宝物不宝物的确实不重要,这份心意本座领了。”    相里亭轻飘飘拂手,储物袋飞入他衣袖间,消弥无形,不知被他收去了哪里。    “除此之外,您托我注意的消息已从正道那边打探到了。混元秘境将于十几天后开启,届时混元果树也将成熟,各宗各派的年轻一代如今已结队前往秘境。”    “晚辈已经吩咐下去了,必须夺到所有混元果运送至魔界,定要让魔神老祖宗满意。”    相里亭又吃了两粒葡萄,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林真拿下去,闻言没什么特殊情绪,又问:“听说正道那边妖鬼现世,最近过得很不好?”    “确是如此,现在正道修士为谁统御各宗各派打破了头,谁都不肯相让,妖鬼势如破竹,不需一年便能有结果了。”    魔官嘿嘿一笑,笑容里边满是幸灾乐祸:“过些时日,那些所谓的正道修士估计会向我们求救。”    “妖鬼无实体也无痛觉,偏生数量繁多修为高强,正道还乱作一团,许多个遭遇城破的家族目前已投向我魔界。”    清风吹拂过蒙眼的白布,相里亭忽的笑了:“正道那边形势这么严峻么?等秘境开启本座去看看热闹。”    魔官一愣,他只是想多嘴几句,跟相里亭混个脸熟也好亲近一些,没想到对方迫不及待要去看热闹了。    魔神走了,魔界怎么办?    但这话魔官不敢问出口,能让这位性情捉摸不定的魔神在魔界停留这些时日已是万幸,再敢奢求太多他怕不是嫌活腻歪了。    等到魔官走了,林真兴致勃勃问:“师父,我们要去正道那边了?”    正道修士前往魔界很容易,但受到禁制的魔修想前往正道难之又难。    林真想去正道撒野很久很久了,听明白相里亭话中的意思高兴到险些跳起来。    他们要去正道搅风搅雨啦!    相里亭懒懒倚着秋千,道:“听闻正道混元秘境开启,各宗各派的天之骄子都会齐聚到秘境历练比试,我倒是想见见那些所谓的天之骄子。”    这些日子在魔界太过快活,原主的那几名故人也是时候见见了。    相里亭说这句话时分明笑得灿烂,林真脊背上汗毛却不自觉倒竖。    相里亭手上一招,用秘法唤出一只影分身,分身飞到住处,打眼一瞧。    传送阵处源源不断有浓稠的黑气传送过来,青年盘腿坐在阵旁打瞌睡,他一只手撑下巴,另一手抵在传送阵口,将一缕又一缕黑气吸收到掌中。    【负性情绪值+6+9+9+7+9+9+11+9+9】    影分身跑去拍拍青年的肩膀,在青年起身后一屁股坐下,有样学样将手塞了过去,说道:“换班了,你下去吧。”    青年百无聊赖打了个哈欠,身形逐渐消散,临走抛下一句:“我睡觉去了,困死了。”    传送阵口,浓密的黑气间隐有尖啸嚎哭,以及各种诱导蛊惑的声音。    换作是一个有心有感情的正常人,被这么多负性情绪包围,只怕会顷刻产生心魔崩溃掉,但分身不会,它也是相里亭的一部分,也能吸收负性情绪值。    ——既然决心作弊,那就开挂到底。    ……   混元秘境即将开启,仙门各宗各派的年轻弟子纷纷赶往,驻扎下来静待十年一启的秘境开放。    秘境布有特殊禁制,元婴期修士无法进入,又因其中天材地宝众多,混元果树也扎根里边,每次秘境开启都是年轻一代的一场无形交锋。    绿茵地上随身府邸密布,往年这个时候都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今年却稍显冷清。各宗门弟子与散修安分呆在自家地盘,有什么话只跟同行人交流。    摆开摊子以物易物,打赌比试的人也没几个,人人脸上隐有几分紧张。    毕竟在当今妖鬼猖獗的形势下,没人能没心没肺地置身事外。    ——当然,除了少数几个。    玄天宗的府邸。    数名年轻修士倒了杯酒,围在秦夜然身旁,热热闹闹地向他恭维。    “秦师兄,今年宗门由你来领队,我只要一想到就格外安心。”    “可不是,秦师兄如今已是金丹后期强者,只怕不日便将结婴,成为元婴祖师。我刚刚仔细瞧了瞧,此番来混元秘境历练的人中,能跟师兄斗上几个回合的人不过五指之数。”    “你这不是废话,谁不知道秦师兄现在是最有希望突破元婴的青年才俊。”    “来,喝!”    秦夜然被人敬酒恭维得有些飘然,与这些玄天宗弟子饮酒时格外豪气,直接仰头闷。    给面子喝了两杯,秦夜然目光投向身侧的林阙歌,对方自打过来便一直在发呆,双眼直勾勾盯着某一个点,不知在想什么。    秦夜然伸手在林阙歌眼前晃了晃,笑着问他:“师弟,在想什么想得这般入神?”    林阙歌恍然回神,他沉默地抱腿坐了会儿,才道:“我前日在思过崖边捡到了一柄佩剑……是小师弟的,我不会记错。”    没有注意到秦夜然陡然深沉的双眼,林阙歌叹了口气,担忧道:“师弟的佩剑怎么会遗落在思过崖?相里小师弟不会有事吧?”    秦夜然心内冷笑,表面上则是幽幽叹了口气,担忧道:“相里师弟如今毫无修为,为什么要乱跑呢?修仙界凡人处处惊心,但愿他没有遭遇什么不测才好。”    听他这样说,林阙歌瞥了他一眼,抿了抿唇。    被唤作小尹的少年道:“提相里亭做什么呀?他的时代早已过去了。”    “可不是,这倒霉鬼修为尽失,已经成为凡人了。”    “诶,听说了没?据说魔界现如今有位魔神坐镇,听说是从前在修仙界飞升上去的,如今从上界下来,实力深不可测。魔界从前以魔尊为首,现在都以他为尊,特别威风。唉,我要是也能有这么一天就好咯。”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咱们正道在魔界那边也有细作在嘛,探听这些人尽皆知的消息算不了什么。”    年轻修士们精神一振,期待地看向消息灵通的那一名少年,等他科普,就连秦夜然和林阙歌也不例外。    “他们魔界都管那位从上界下来的叫魔神老祖宗,一个个乖得不得了,主要原因就在于那位魔神老祖宗能消解他们身上的魔气反噬。”    秦夜然:“魔气反噬?这玩意还能治?”    林阙歌也问:“不是说恶念一旦吸收过多,那些魔修便会永远疯掉亦或者直接爆体而亡吗?他怎么做到的?”    少年忧心道:“不清楚,总之魔界那边恢复清醒的魔修很多,军队也一扩再扩,我真怕咱们跟妖鬼之间还没分出个胜负,就被魔界渔翁得了利。”    “放心,魔界就算实力提升得再快,要想赶上正道也够呛,它可没那个能力做渔翁。”        第34章 魔焰滔天   正魔两界的通路在思过崖,也就是相里亭初到这个世界时坠落下来的地方。    那时崖底只有他一个人,四处颇为幽静,与现在的热闹情形完全不同。    一个接一个修士下饺子一般从上空落下来,崖底聚了乌压压一群正道修士,有魔修正给他们进行登记和安置。    他们全是从思过崖上端跳下来的,脸上还带着奔波的风霜与惊魂未定,小孩子第一次来到这样阴森的地界害怕不安,被大人紧紧揽在怀里。    这些本该生活平顺的修士被妖鬼逐出了家园,在正道无处可去,看不到希望,只能转投到魔界手下。    相里亭驻足片刻,陷入静默。    林真跟在他身后,迟疑道:“这些都是正道那边过来的人?这么多啊。”    林真想到妖鬼纵横的正道会有不少人为了活命奔逃,却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粗略一看,光是崖底的修士便有上千了。    相里亭不语,像是没听到他的话,径直走过去,足底碾过一层软草。    前来送他的魔官跟在后边,看到聚拢在崖底的修士皱了皱眉,这一批归顺的正道修士怎么还没有处理好?平白惹魔神老祖宗不喜,待会定要好好责问当值的小辈。    魔官率人过来送别的队伍实在太过浩浩荡荡,一群高阶魔修气势磅礴,压根无法令人无视。    他们看到了这些正道修士,正道修士自然也看到了他们。注意到魔官们不善的眼光,修士们惶恐地往后缩,生怕被暴戾的魔修捉去泄愤。    岂料下一刻,那些修为高深的魔官收回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朝那名白衣青年行了一礼,脸上堆满笑容,很是谄媚讨好。    “魔神老祖宗,正道那边不比魔宫,您真不要人过去侍奉了?您身边只有一个林真,难免有疏漏的地方,我们怎么能放心呐!”    “不必了,有林真在足以应付绝大多数琐事。”相里亭淡道。    林真拍拍胸口:“各位前辈放心,我铁定把魔神老祖宗照顾得好好儿的!”    “唉,魔神老祖宗慢走,晚辈们都在这儿等您回来。”    相里亭走到崖底,伸手往前探去,凭空出现一道隔膜阻住了他。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那只前探的手一勾,四处的魔气皆往他的方向奔涌而来,气势如虹。    困阻魔修许多年的隔膜就这样破开,林真连忙从储物袋中取出飞辇,相里亭坐了上去。    下方的人仰头注视着他们,只见那飞辇越飞越高,不多时便超出视野。    飞至中途,飞辇忽的晃了一阵,直直往下坠落。    相里亭原本闭目打坐,听到动静,他手按在飞辇的辇身上,魔气注入其中,失控的飞辇这才稳住,向上空飞去。    他偏头,林真盘膝坐在飞辇上,神色专注,身上魔气翻涌,显然是进入顿悟状态,要突破了。    早知道多要一个劳动力了。    相里亭回过头,让飞辇停在一处山岩上,等林真突破完毕。    过了约莫十日,林真顺利突破瓶颈,抵达金丹后期境界。    林真畅快地从打坐状态中回过神来,心中溢满欣喜与激动。他才晋入中期没多久,本以为还要修行几十年才能突破到金丹后期,没想到这番顿悟直接一跃千里,真是老天眷顾。    接着,林真低眼一看,入目是熟悉的辇身,顿悟前的记忆潮水般涌来,他顿时浑身僵硬。    “终于突破了?”相里亭手撑脑袋侧躺着,慢悠悠询问道。    林真干巴巴道:“师父,我不是故意的,进入顿悟状态之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现在是第几天了?”    他小心翼翼觑着相里亭,欲哭无泪。    “混元秘境开启第二日。”    他果然误事了!    林真乐极生悲,补救道:“师父我这就发动,咱们肯定能赶上!”    他火力全开,驾着飞辇迅疾无比向上方冲去。    飞辇自思过崖旁升起,在玄天宗上空飞掠而过,正在静室内闭关的玄微尊者掀开眼皮,若有所感地看向天幕。    他似乎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接着,那股气息愈来愈远,玄微尊者回忆不起那道气息是谁,又闭上了眼。    ……    混元秘境中永远是春夏相交时的模样。    绿意葱茏的密林四处生长,花鸟走兽在林中栖息,蝴蝶翩跹自在,一派生机勃勃、赏心悦目的景象。    许久不见有人出现的入口光华闪烁,走出两道人影,正是相里亭和林真。    “这儿就是混元秘境?”    林真自小在魔界长大,那里大部分地域都是死灰一片,唯有实力强大的魔修才能占领有几分生机的地盘,远没有混元秘境这样生气盎然。    林真还是第一次碰到这样富有生机的地方,四处走走看看,又上手摸摸。    相里亭闲散靠在一棵树下,神识延伸出去,感知混元果树的存在。    林真的动静自然也难逃他的法眼,相里亭注意到林真伸手摸向一株人高的艳丽花朵,嘴角勾笑。    随着林真离得越来越近,花瓣上凝出星星点点的透明液体,林真好奇地摸过去,花瓣好软,好像在动。    格外艳丽的花倏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两排钢齿,朝林真狠狠咬下,明显想把他咬成两截吞进去。    “哇啊啊啊!”    一半身子落在花腹,眼前一片漆黑,说不定到了咽喉的位置,林真吓得吱吱哇哇鬼叫。    相里亭毫不客气地笑出声,弹出一道魔气,食人花的牙齿全被弹掉,登时惨叫一声。    但食人花没有放弃,它牙残志坚,锲而不舍,嗦面条一样暴风式吸入,想把林真这根小面条吸进去。    “吸溜溜,吸噜噜,秃噜秃噜。”    口水嘀嗒嘀嗒,无情拍打在英俊的脸上,林真快要崩溃了,一边挣扎一边吱哇乱叫。    “师父快救我!我被这畜牲轻薄得好惨呐!你……你站在那儿看热闹还笑,我被它吃了谁孝敬你呀?快救救我!”    反正没什么危险,相里亭抱臂在一边看热闹,戏谑道:“这花只是想跟你亲热亲热,你鬼嚎什么,真不礼貌。”    “师父!”林真悲愤欲绝,憋足了力气狠命一推,总算将自己的上半身解救出来,飞身逃到相里亭身边。    他顶着一脸口水逃离巨口,动动胳膊腿儿,全是粘黏的粘液,最恶心的是,居然还拉着丝。    相里亭往后退了一步,离林真远了些,挑眉问:“哟,你是我徒弟,还是拔丝林真?”    “噗嗤。 ”    身后传来一阵笑声,相里亭回过头,一名散修正捂着腹部乐不可支。    见他们看过来,尤其接收到林真愤怒的眼神,散修强行忍住笑,食指竖到唇前,说道:“实在对不住啊。”    “无妨,”相里亭问他,“道友这是要去哪儿?”    散修:“今晚混元果便要成熟了,我去那边混点好处。你们也是为了混元果来的?不如我们一道同行吧。”    相里亭点头应了,三人御剑向北方飞去,一面赶路一面交谈。    “你们要是单纯为了混元果来,恐怕很难摘得了。”    林真忿忿施了个清洁术,身上总算没有那种窒息的味道和沾沾粘粘的感觉了,长呼出一口气,闻言问道:“为什么难摘啊?难道有守护神兽在么?    “要是有守护神兽倒也还好,左不过也就那一只,找个人将他引走也就是了。但今年那混元果树被一只老树妖给霸占了,那老树妖元婴修为,得有几万岁了,这老不羞今晚要娶一房貌美小妾,混元果树便是聘礼之一。”    “老树妖实力强横,手底下的子子孙孙实力也不弱,金丹修为的树妖至少也有上百只。实力不济,恐怕连边都摸不到,就栽在那些小树妖的手里边了。”    散修将这些消息摸得一清二楚,小嘴叭叭叭絮叨:“而且啊,玄天宗那位领队的秦真人放话,今年的混元果他要定了,说是要给给他那位重塑灵根的师弟巩固基础……嘿,你说这大宗门的修士就是不一样,就连灵根废了都能给他续上。”    散修说着,难掩羡慕之意,没有注意到相里亭嘴边的笑意渐渐加深。    林真有些好奇,问道:“灵根断了还能续上?怎么续上的?”    “谁知道呢,这种机密怎么可能告诉我这种散修,估计是找到什么神果或是用了秘法吧。”    “师父,你知道吗?”林真便转过头问相里亭。    相里亭笑道:“自然是知道的。”    林真总感觉那笑意格外的冷。    ……    有散修指明方向,三人径直往老树妖的老巢飞去。    途中也有不少修士往那边走,且越接近那名老树妖的窝,人愈是多。    耳边夹杂着修士们的交谈声。    “玄天宗的秦夜然说了,要是帮他拖延住那些树妖,不管成不成,都会给一百块灵石。”    “在外围随便混个人头也给么?”    “给,当然给!人家可是玄微尊者首徒,这点灵石对他来说压根不算什么。”    “大派弟子果真阔气。”    “就是这儿了。”散修降落到地面,收起飞剑。    相里亭打量一眼,这个小土坡汇聚的人不少,粗略一看也有好几百修士了。    “啧啧,看来秦真人为了他那个师弟今晚要大出血了,这么多修士,怕是至少四万灵石出去了。”那名散修道。    散修的嘴格外碎,一会儿说说这个,一会儿又叨叨那个,没多少对甲方的敬畏。林真跟他算是志趣相投,没一会儿两人便谈开了。    “说起这玄天宗玄微尊者啊,他有三名弟子,除了秦夜然和刚刚恢复修为的林阙歌,其实还有一名弟子。”    林真问道:“哦?那怎么不见周围修士提起他呢?是他修为不好,没能来吗?”    散修摇了摇头:“那名弟子天赋更为出众,二十余岁便结丹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一月以来没再听到过他的消息,听说人也在玄天宗消失匿迹,不知道做什么去了,混元秘境开启这等盛事居然也没来。”    林真起了兴趣:“那人叫什么?”    散修道:“相里亭。”    相里亭?    这不是他师父的名字么!    林真一惊,没等他接着往下问,散修拍了拍后背负着的长剑,又道:“相里真人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剑修,脾气也蛮好,迟早成为一代绝世剑修。我还想等我修为再精进一些,就跑去玄天宗找他请教请教呢。”    “绝世剑修?”    一名身穿白衣的少年人来到他们跟前,白衣上印着代表玄天宗的云纹与宗徽。    少年人嗤笑道:“相里亭如今修为尽失,成了废人失踪了,你口中的绝世剑修恐怕他当不起。”    “小尹。 ”    林阙歌皱眉喝止,就算秦夜然和身边这些人都看不惯相里亭,又何必到外人跟前去说他坏话。    小尹应了一声,站在那儿没动,下巴微微扬起:“道友若是在剑道上有什么疑问,去找秦师兄或者林师兄也是一样,可别在相里亭那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玄天宗弟子最前边,秦夜然嘴角弯起,露出一抹笑意。    散修脸上带了一层薄怒,但最终还是忍下,只闷声道:“知道了,多谢道友告知。”    他拳头握紧,崇敬的人修为尽毁遭到宵小轻蔑,比他自己被指着鼻子骂还要难受,但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小尹昂着脑袋走了。    林真则是四处张望,他那么大一个师父跑哪儿去了?    有风吹动梢头,一片绿叶打着旋飘落。    众人不自觉仰头。    有人背倚树干曲起一腿坐在枝上,修长的右腿伸到树下,迎着清风轻晃,白衣胜雪,风流肆意。    垂下的腿摇晃的频率,仿佛和绿叶飘落的轨迹相和,悠然闲适。    林阙歌若有所觉,仰头看去,只看到一个熟悉的清俊轮廓,以及一张覆住双眼的白布。    第35章 魔焰滔天    许是日光太过晃眼,下方的一众修士竟有种被强烈的光线刺中双眼的错觉,纷纷垂下头不敢再看。    一直到离开许久,林阙歌才回过神来,那一瞬间,他居然从那名白衣修士的身上看到了相里亭的影子……应该是错觉。    他那位相里师弟一向是沉默寡言,如影子一般灰扑扑的模样,永远不会变得那般耀眼。    小尹泛起嘀咕:“刚才树上休憩的修士是谁?我看不透他修为。”    “样貌风采俱佳,少有人比得上。只是可惜了,他应当是个瞎子。”    “估计是哪个世家的子弟吧,就算是盯上了混元果,他一个人也不足为惧。”    晚霞晕染天际,树木高耸入云,相里亭闭眼在上边安眠。    远方飞来一只鸟雀,落在树杈上歪着头打量他,叽叽喳喳一顿叫唤。    相里亭似是被吵醒,随风飘摇的长腿总算停了。    树下,林真招呼他:“师父,你睡好了?”    相里亭自树枝翩然落下,摇了摇头:“睡得不怎么踏实,后背硌得慌。”    他说着动了动肩,林真秒懂,立刻凑到相里亭身后,给他按肩捶背。    “乖徒弟,你这手法倒是一天比一天好了。”    “都是师父教得好。”    “嗯,再往左边按一点儿。”    相里亭一边懒洋洋坐在树荫里边享受乖徒弟孝顺,一边向远处打量。    秘境最北边是那名老树妖的老窝,说是老窝不大恰当。身为秘境内唯一的元婴大妖,老树妖住的地方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很有几分格调在里边。    他能感应到那名老树妖的位置了。    约定的时间已到。    秦夜然跃至空中,扬声道:“众位道友,我们这便出发了。”    话音刚落,秦夜然带领玄天宗一行人当先御剑飞过去,其他宗门的修士以及散修跟在身后,相里亭、林真和那名散修也混在里边。    林阙歌垫后,负责掌控散修这边的局面,他望着相里亭的背影,心中总有一种不安感笼罩。    走近了才发现,这边弥漫着妖怪的味道,不止树妖,还有其他妖怪。    老树妖今日大婚邀请了不少友人前来,许多小妖在那吹拉弹唱,一派热闹景象。    宽阔的殿内,七彩光芒闪烁,树妖们拖着长发肆意蹦迪,气氛嗨到不行。    “新郎新娘都入洞房了,咱们接着奏乐接着舞啊!”    “再给我倒点酒,对了,新捉来的几个修士烹了没啊?”    一帮酒鬼在那痛快饮酒,浑然不知死亡已经悄悄来临。    秦夜然一招手,修士们立刻杀了过去,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一场红彤彤的喜宴染上血色。    这片战场留给散修,秦夜然带领几名同门修士去寻老树妖,他身后跟着许多人,他们看不上秦夜然许诺的一百块灵石,只想得到混元果。    散修得知相里亭和林真还是想为了混元果博一把,张了张唇,最终道:“那便祝两位道友好运了,老树妖元婴修为,你们别逞能,看到不对劲立马撤出来。”    “保重。”    亭台楼阁环环绕绕,如同迷宫一般,一群无头苍蝇在里边打转,相里亭带着林真脱离队伍。    要想找到老树妖的住处,其实倒也不难,打从一开始,相里亭便锁定了老树妖的位置。他不再有所遮拦,通身魔气萦绕,未等周围的修士反应过来,他揪着林真后衣领飞身纵跃,先行冲到老树妖的洞房,砰咚一声踢开门。    彼时,老树妖刚褪了衣衫,要行苟且之事,骤然听到破门巨响,登时萎得什么兴致都没了,一张橘皮老脸拉得驴长。    “竟敢破坏老夫的洞房花烛夜,我看你们两个是不要命了!”    相里亭一步一步走进来,低头片刻又迅速抬起,他拍了拍掌,戏谑道:“金针刺破桃花蕊,好兴致啊。”    林真一路飞来晕头转向,懵然问道:“针?什么针?”    老树妖被狠狠羞辱到,脸彻底沉了下来,衣服都顾不得穿了,怒啸一声化作原型,千枝万叶朝相里亭袭来。    “干架就干架,你裸奔做什么?伤风败俗。”    相里亭骂了一句,手中黑珠向老树妖掷去,准头极好,正中老树妖大张的嘴,骨碌碌滚进去。    黑珠裂开一道缝隙,元婴后期的可怖能量喷薄而出,老树妖蓦地瞪大双眼:“这是……”    相里亭勾手引动,半颗黑珠在老树妖体内轰然炸开,老树妖身子摇晃,这一炸直接去了它大半条命。    一剑西来,天外飞仙。    生命的最后阶段,老树妖仍是没能看清白衣青年是如何闪到跟前,使出这惊鸿一剑。    它的心脏已被穿透刺破,最后一口气也随之湮灭。    老树妖庞大的身躯倒下,卷起滚滚烟尘,床榻上的新妇尖叫一声,向窗外逃去。    相里亭手中落了一个储物袋,老树妖一死,储物袋没了主人,他不费吹灰之力打开,一眼看到里边散发着莹莹光辉的盆栽,上边挂着数个晶莹剔透的果实,气息圆融平和。    这便是混元果了。    这时,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与厉喝声。    “魔修!他是魔修!”    “竟敢来混元秘境捣乱,好生猖狂!真是欺我正道与妖鬼开战,无暇收拾魔界,这才让他们如此猖獗!”    “老树妖已死,混元果树定然到他手里了,快杀了他!”    密密麻麻的法诀与刀光剑影逼来,相里亭不急不缓,只是手指轻勾。    不远处,老树妖的身子一阵摇晃,里边的半颗黑珠再次裂开一道道缝隙,恐怖的气息从里边传出,众人惊疑不定。    “我怎么感觉有什么快要爆炸了?”    “该不会是老树妖的内丹要爆炸了吧?我艹,这魔修心肠如此歹毒!”    “快跑啊!”    众修士紧跟着向外飞掠过去,速度竟然比来时还快。    相里亭回身,一把长剑蓦地向他的背脊刺来。    他侧头躲过,轻飘飘伸手抓住剑刃,鲜血自掌心淌出,相里亭嘴角微勾,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他用力抓住剑刃向墙壁的方向一带。    秦夜然本就惯性使然一直向前,如今更是难以收势,连人带剑直直向墙壁狠撞过去,削铁如泥的剑身穿破墙壁,深深扎刺进去。    沾染血迹的手抓住秦夜然的左臂,相里亭笑了一声:“阁下自我身后偷袭,不介意我讨一份利息吧?”    说着,他将秦夜然的胳膊按在剑柄上,狠狠向下一推。    先是剑柄,再是剑刃,依次穿刺过秦夜然的手臂。    “啊啊啊!”    秦夜然面目狰狞地痛叫,他的胳膊被嵌在剑柄上了!    鲜血沿着指尖往下滴落,啪嗒溅到地板上,不远处老树妖体内的黑珠散发出愈发狂躁的气息,不过一息间便要爆炸开来。    相里亭此时仍是微笑着,屈指在秦夜然鲜血淋漓的手臂上敲了一记:“阁下瞪我做什么?给你指条明路,砍了右臂从这儿跳出去,不然你的师兄弟可就要哭上几个时辰吃席咯。”    秦夜然恨得双眼赤红,已从声线将他认出来:“相里亭,你给我等着!”    “好啊,我等着。”    相里亭笑容灿烂,即便白布遮眼,看不清那双流光溢彩的双眸,也能觉察出他此时的兴奋。    秦夜然只见白衣青年跃上窗口,面朝着他,背后是无垠的夜幕。那个疯子肆意地朗声笑着,轻轻摆了摆手,接着向后仰倒过去,直直往底下坠去。    无数人关注着这一幕,御剑冲过去要夺取混元果树。    不料琼楼玉宇轰然炸响,余波将他们尽数掀翻,一个又一个狼狈地从空中跌下。    风烟中,相里亭笑得实在有些开心,方才被杀气包围也浑不在意,只随意打了个清亮的响指。    一架飞辇迅疾如风赶来,稳稳当当将他接下。    “有缘再见。”    林阙歌听到熟悉的清朗声音逐渐渺远,浑身一震。    第36章 魔焰滔天    林真稳稳驾驭飞辇,在林间穿行而过,飞快向远处行进。    “快!那两个魔修把混元果树抢跑了,快拦住他们!”    有人在飞辇后边撕心裂肺地喊叫,利欲熏心的修士跟在相里亭两人身后,一波又一波,无穷尽一般。    相里亭没在意,低头从储物袋中翻出一坛酒,有风清凉凉地迎面扑来,扬起蒙住双眼的细白布条,他坐在飞辇前端有一搭没一搭地抿酒,一派与画风格格不入的岁月静好。    喊杀声震天,无数道术法往飞辇掷来。    林真回头瞟了眼,叫嚣的修士大多在筑基修为,结成金丹的都没几个,他鼻腔里挤出一声冷哼,浓郁的魔气抵挡住攻势,同时威压向四面八方铺陈开去。    “再敢死缠烂打扰了小爷师父清净,这儿就是你们的埋骨之地!”    临近元婴期修为的威压沉甸甸地压在身上,追赶的修士一个急刹车,生死当前迟疑了。    “掌舵的那个魔修是金丹后期修为,要不……我们还是撤吧?”    “他随口威胁一句,你还真怕了?”    “你不要命我还要呢!他师父就是那个一击杀死元婴期老树妖,正在飞辇前边喝酒的老魔头,你不怕你倒是上呀?”    没能抓到两个魔修捞得好处,修士们反而你一言我一语内讧起来,他们眼睁睁看着银色流线型的飞辇愈来愈远,很快就飞离了视野,最后一抹影子也消失不见,不禁心中郁郁。    不知道这份不甘是因为没能夺到宝贝,还是为自己胆怯怕死的愤怒。    飞辇上,相里亭没有向这些修士投去一分关注,他眼睫低垂,对准酒坛边沿往嘴里灌。    是真的灌,静敛而狂肆潇洒,喉结一上一下地滚动,为白布遮掩的双眸也微阖起来。他的脸孔被酒气熏蒸出几分醉意,分明笑着却没什么情绪。    相里亭将酒坛往下倒了倒,一滴也无。    唉,这是储物袋中最后一坛酒了。    酒坛放到身侧,相里亭懒洋洋闭起眼,对林真道:“我记得魔官让你在正道这边放置通往魔界的传送阵,一会儿你去布置了,然后载我去殷城,那儿的醉三千最好喝了。”    林真立刻应声,出了秘境火速布置好传送阵,便直奔殷城而去。    瞧着悠悠躺在飞辇前边的相里亭,林真问道:“师父,如今混元果到手,您在下界的这副躯壳很快便能突破到元婴期后期了吧?甚至半步化神也很有可能。”    “寻常人修炼千年万年也不一定突破的境界,师父仅需一两天便能抵达,徒儿对您老人家的崇敬和钦佩真就跟那滔滔黄河水一样,绵延不绝啊……”    林真嘴皮子格外利索地恭维着,他眼馋极了,相里亭做的一切他连做梦都不敢这么想,什么时候他也能这么厉害啊?    相里亭对混元果那么上心,甚至亲自来正道跑了一趟,林真早就有所猜测。    他师父如今使用的这副躯体年纪轻,修为也浅,按部就班地来恐怕要数百年才能飞升。但有了混元果,凭相里亭汲取魔气的恐怖速度,只怕一天内便能达到元婴巅峰,也就是半步化神。    不消三天,他师父将会是整个修仙界唯一的半步化神。    林真想到这儿,浑身的热血都在激动沸腾。    相里亭闭着眼,懒散地伸展着修长的四肢,似是有些醉了。    听到林真滔滔如黄河水的彩虹屁,相里亭清醒了点儿,心中也有些激动。    然后他激动地翻了个身。    ……    混元秘境。    林阙歌走进楼宇崩塌后的废墟,和数名玄天宗弟子四处翻找,他心里边惶急得厉害,眼皮子直跳,仿佛某种不详的预感正在应验。    一只胳膊破土而出,林阙歌吓了一跳,看到脏污袖口上的云纹和宗徽才舒了口气,他连忙过去将秦夜然挖出来。    “师兄!”    秦夜然是玄微尊者首徒,走到哪儿都是风头无量,林阙歌从没见过他这样狼狈,这样凄惨的一面。    蓬头垢面,一身狼狈脏污,灰败的脸上嘴唇被咬破出血,袖口、衣襟、腹部也满是暗红的血液。    最重要的是,秦夜然的右手臂没了,仅留了血肉模糊的三五公分,鲜血淋漓,看起来触目惊心。    林阙歌呼吸一窒,他本想将秦夜然唤醒,看到手臂处的惨状,嘴张了张说不出话了。    师兄肯定会受不了的。    “先别叫醒师兄,我们抬着他速回宗门,说不定还有救。”    林阙歌沉沉吸了口气,喂秦夜然吃了几颗丹药,随后和小尹将秦夜然抬上飞剑。    玄天宗几名弟子御剑飞速往宗门赶去,途中看到下方翻涌的墨色,光天化日下无数妖鬼四处横行,不禁心中一紧。    小尹后脊冰凉,声线打颤:“妖、妖鬼怎么越来越多了?我记得咱们进入秘境前,宗门附近分明没有几只。”    “真的越来越多了!好在杀人肆虐的妖鬼比较少,它们好像在城池外边集聚……它们该不会想要围城吧?”    望着飞剑下方没有边际的妖鬼,林阙歌的心直直往下坠。    这些妖鬼一只叠一只,好像谁用墨泼在宣纸上,晕染开灰黑浓黑一大片,水墨上边闪过诡谲的鬼影。    幸好那些妖鬼正忙着汇集攻城,瞧不上他们这仨瓜俩枣。    林阙歌路上没有遇到多少困难,偶尔有妖鬼注意到,也被甩在后边,还算顺利地回到了玄天宗。    抵达宗门,林阙歌剑上载着秦夜然,直奔玄微尊者所在的山峰。    踏进熟悉的区域,林阙歌终于能放松一些,只是当他发现感知不到玄微尊者的气息,神经又紧绷起来。    熟悉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林阙歌立即回头。    林阙歌怎么都不会想到,一向如山巅清雪的师尊竟也会狼狈至此。    玄微尊者脚步踉跄地走来,他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白衣染血,尤其腹部那一块血色尤为浓重,衣袂破裂开。随着他一步一步往前走,数朵红梅溅落到地面。    这位修仙界第一人的气息少见地微弱。    “师尊!”林阙歌惊道,“你怎会伤成这样?”    “去山下解决了几只元婴妖鬼,这点伤势不打紧,”玄微尊者看向紧闭双眼的秦夜然,注意到他的断臂时瞳孔一缩,“你师兄的右臂呢?”    小尹告状道:“秦师兄想为林师兄抢得混元果,岂料相里师弟入了魔,害秦师兄没了右臂,又被元婴期老树妖内丹爆裂的动静波及。”    “相里亭?入魔?歪门邪道!”玄微尊者面色沉下来,“不过以他的修为入魔也不足为惧,当务之急是你师兄的右臂,快去请丹长老。”    不久,丹长老匆匆赶来,一眼看到秦夜然的断臂便嘶了口气:“秦师侄这是碰上什么事儿了,居然自断一臂?”    “长老,还能接上吗?”林阙歌急急问道。    丹长老仔细查看血液干涸的断处,半晌,无奈摇头:“晚了。要是有回天神果在,不管伤在哪儿断在哪儿都能救回来,但是上一颗回天神果已经用在了你身上。”    林阙歌浑身一震。    丹长老可惜道:“咱们宗门已经没有多余的回天神果了,要结成下一颗最少也要再等上三千年。他的手臂已经无法补救了,以后试着用左臂使剑吧,我给他开点丹药补补身子。”    秦夜然从噩梦中惊醒,一醒来就听到丹长老的话,一时间脑子发懵,转不过来。    断臂无法再修复了?    以后要试着用左臂练剑了?    是谁?    等到终于反应过来,秦夜然绝望闭上眼,陡然坠入深渊。    是他啊!    他一个剑修,今后再没有右臂了。    林阙歌看到他眼角淌出的泪,连忙安慰道:“师兄,你就算用左手使剑也很厉害,何况也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你心里边憋屈千万别忍着。”    秦夜然摇了摇头,林阙歌不会明白的。右臂断掉,他已经失去了当一名剑尊的资格,他这辈子最高的成就仅止于此了。    “啊啊啊啊啊!”    秦夜然嘶吼着,砰砰用额头狠命撞墙,他恨恨地发泄着怒火,旁边林阙歌怎么都拉不住。    秦夜然想不明白,他是玄微尊者首徒,是未来的剑尊啊,他的前途是一眼能见到的光明无量,怎么会这样呢?    这不是真的对吧?    撕心裂肺的痛楚席卷,秦夜然憋闷到窒息,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突然闪过相里亭的面容,那张俊秀的脸上掠过种种情绪。    被夺去灵根的痛苦,被推下山崖的绝望,以及狠狠将他的手往剑刃上按的漠然狠绝。    这就是报应吗?    ……    “你说玄天宗不会派人过来守城了?”青衫男子霍然起身,怒不可遏。    对面的侍卫低头道:“是,玄天宗所有修士已经返回宗门,他们说要守护正道最后的净土,让我们学会自强独立,不要万事都指望他们,这种形势下他们也自身难保了。”    “玄天宗横征暴敛,口口声声说肯定会庇护殷城百姓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呵,好一个守护正道最后的净土,好一个自强独立,好一个不要万事都指望他们!”    城主怒声斥骂,恨不得戳碎玄天宗上上下下的脊梁骨。    但很快,城主颓然下来,这种怒骂根本无济于事。    “聚在城外的妖鬼有多少?”    “至少五万,而且周围的妖鬼正不断赶来,里边甚至有元婴修为的妖鬼……城主,我们恐怕在劫难逃了。”    “我知道了,”城主沉默良久,以手掩面,“我就知道,玄天宗那些贪生怕死的东西靠不住,你去召集百姓,我们从后门逃。”    “城主,后门妖鬼也有上万。”    “我让你快去!”    妖鬼黑云压城,浓稠的墨色洒下大片阴影,向一贯安定平和的城池张开贪婪巨口。    无数民众拖家带口往后门没命地跑,还有人绝望地留在家里,压根没有勇气对上外边的数万妖鬼。    整座城池气氛沉凝到极致。    城主原想在后门杀出一条血路,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当一头元婴期妖鬼狂笑着凑过来,强横的威压迫得所有人倒伏在地上,七窍流血时,城主苍凉一笑。    完了。    边远的小城哪有元婴修士,即便他和几名金丹修士一齐上,也逃不过一息间被撕成两半的命运。    妖鬼们分出一条通道,元婴期妖鬼大摇大摆从中飘出,望着这些惶恐不安的人类,吊在下巴的长舌舔了舔,他阴狠地笑着冲上去。    妖鬼太过迅疾,空中现出数道残影,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妖鬼出现在城主的身前,尖利的爪子朝前刺去。    它今日要将这一城的人类享用。    密密麻麻的妖鬼中,相里亭抬手拨开挡在前边的妖鬼。    还没等他往空缺开来的地方走过去,周围的妖鬼怒吼一声,全向他和林真扑咬过来。    “挡路还有理了?”    相里亭足尖一点,翩然跃起,躲过四面逼来的袭击,他悬停在半空,蒙眼的白布条正对无边无际的妖鬼。    这些妖鬼露出獠牙,乌黑的浪潮向他涌来。    它们要生吃了他。    相里亭捕捉到这些妖鬼身上熟悉的气息,嘴角微勾。    他原本以为这些明显拿了反派剧本的妖鬼是竞争对手,没成想,竟然是食物。    既然食物链选择了他,那么他自然没必要客气。相里亭心道。    无边的墨色翻滚,妖鬼溢出浓郁的恶念,欲要吞食掉所有人类。    周围哭声惊叫漫天,城主望着元婴期妖鬼掏向心窝的墨色鬼手,叹息一声,终究是无法挽回了。    正在这时,城主窒息一瞬,时间仿佛被拉长,眼前所有的一切放慢。    比之恶念磅礴汹涌的妖鬼们更为强势的魔气无声席卷,不知何时,深沉的魔气已将所有妖鬼包围,绵延千里,魔焰滔天。    浮在空中的白衣青年呈俯视姿态,微笑着抬手。    这一刻,所有妖鬼都被他锁定。    说是妖鬼,其实倒也不确切,应该说是怨恨嗔痴的恶念集合体。    【负性情绪值+1000+1000+1000+1000】    【负性情绪值+70000+70000+70000+70000】    数万妖鬼来不及反应,虚浮的幽魂纷纷朝白衣青年涌去,被食物链顶端的天敌吞吃得没有一丝痕迹。        第37章 魔焰滔天   一息前,无数妖鬼牢牢围住殷城,浓郁得仿佛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携着沉重的压迫感向人类索命。    然而仅是短短的一息后,妖鬼惊恐的表情被燎原的魔焰淹没,连一声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被相里亭吸收得一干二净。    朔风吹过,残存的一只妖鬼打了个哆嗦,孤独无依地颤抖瑟缩着。    很难想象,狰狞的妖鬼竟然也有这样软弱恐惧的一面。    殷城的民众停住逃命的脚步,呆呆愣愣地望着高居天幕的白衣青年,他周围魔气缭绕,一人比所有妖鬼的气势还强。    系统面板上,负性情绪值往上跳了一大截,相里亭收手,对幸存者发表团灭感言:“一群没眼色的孤魂野鬼,挡路就算了,竟还想杀了本座果腹。既然迫不及待送死,本座也只好提早送你们上路。”    他轻拂衣摆,又道:“顺手为之,不必言谢。”    妖鬼:“……”    这是人话?为什么比鬼话还过分!    不远处,一架飞辇赶来,林真望着不远处愣愣怔怔无所适从的妖鬼,没好气道:“是不是听不懂话,说你们活该呢!听明白了吗?”    那只妖鬼好像忽然惊醒,浑身剧烈颤抖,惊恐久久难以平息,它尖锐地嚎了一嗓子,掉头撒腿跑了。    妖鬼是相里亭特意留的一只,任它去给周围的同类通风报信,相里亭没再追上去,足尖一点从空中跃下,漫步往殷城的后门口走。    林真收起飞辇,紧紧跟在他身后,嘴上不停地叨叨:“师父修为盖世,多少妖鬼都是您随手挥挥袖子的事儿。每次徒弟看到师父出手,对您的认识和钦佩又会更深一层,您永远是徒儿人生的引路灯。”    “这些妖鬼实在不懂事,居然劳烦您一口气灭掉它们,师父今天真是辛苦了,等安顿下来徒弟就给您按摩捶背。”    "……"    天上地下静默一片,唯有林真滔滔不绝的彩虹屁回荡,那样的响亮,清脆,余音袅袅。    所有被荼毒了耳朵的人更沉默了。    直到相里亭背对着林真伸出一手,示意他闭嘴,林真这才停止了输出。    白衣青年迎风走来,踏着玄妙的步法,向殷城逼近,民众不禁心头发紧。    妖鬼没了,却来了实力更强的魔修,他们真的能活下去吗?    城主越众而出,来到相里亭跟前稍稍俯身,低眉拱手道:“殷城被五万妖鬼包围,幸而有魔修前辈解救,鄙人代表所有殷城百姓感谢前辈。”    见相里亭接近,惶恐的民众也跟着低头道谢,声音此起彼伏。    相里亭步伐一顿,停在了城主跟前,城主仍保持俯首的姿势,感受到相里亭的打量,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正魔关系恶劣,魔修又一贯凶戾,这一位不会是还没杀尽兴,还想大杀特杀吧?    城主苦哈哈猜测着,他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看开点。    相里亭站到这座有名的酒都外,嘴角微微勾起,心情明朗。    落在殷城人眼里,却成了杀鬼如麻的兴奋,沉浸杀戮的愉悦,不禁瑟瑟发抖。    他道:“本座来殷城只为一件事。”    “前、前辈尽管开口,殷城上下必将尽全力配合。”    “可有醉三千?”    ……    短时间内没有妖鬼来犯,殷城又恢复了之前的安定,收拾包袱往外逃的人都回到赖以生存的家园,一回到家便直奔酒窖。    街道上人流如织,人人怀中抱着一坛酒,往城主府那边送去。    家家户户倾巢而出,不管是青壮年,又或者是老人垂髫小孩儿,都顺着人流将酒放到城主府。    他们修为低微,对于救了他们的强大魔修畏惧至极,但他们知道感激,要不是相里亭,他们恐怕早就被那些妖鬼残忍地分食。    彼时,相里亭在城主府被奉为贵宾,感知到流水般的醉三千送来,他嗅了嗅空气中的酒香味,嘴角不住上扬,显而易见的高兴起来。    醉三千,修仙界一绝的醉三千。    五千坛……三万坛……这么多美酒,全是给他的!    相里亭一连用了好多个储物袋才装下,脸上的笑没有下来过。    林真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师父高兴成这样,也跟着笑,紧接着便若有所思起来。    城主小心翼翼地偷觑了一眼,即便是元婴大能也不能在瞬间灭杀那么多妖鬼,那么眼前这一位,恐怕就是魔界那位神威赫赫的魔神了。    城主叹了口气:“之前殷城依附于玄天宗,管事弟子每月过来七八次,强硬要求我们上供,说是等危机来了庇佑殷城,结果这次妖鬼攻城,唉……”    相里亭挑了挑眉,回道:“堂堂修仙界第一宗门,吃相这般丑陋么?”    城主点了点头,沉沉呼出一口气:“玄微尊者首徒,那位秦真人作风一向强势,有他做靠山,那些管事弟子都不顾百姓死活,收供收得太狠了。”    相里亭道:“城主与本座倒这些苦水,是想说什么?”    “假如再有妖鬼来犯,殷城肯定难以阻挡。魔神前辈您修为高深,对我等凡人不但没有杀念,反而宽容慈悲,殷城愿投奔您麾下,为您所用,只求您能在妖鬼纵横的乱世护殷城周全。”    宽容慈悲,这个词儿居然能安到他师父身上?    天呐!    “咳咳咳咳。”林真被唾沫呛到,一叠声地咳嗽起来。    被轻薄的一层白布遮掩的双眼一亮,相里亭矜持放下酒杯,做沉思状,无形的气场弥漫。   林真立刻闭了嘴,脸憋得通红。    城主在旁边恭谨垂首,又道:“魔神大人喜好美酒,我已下令让人去寻南烛酒、十月白、灵溪酒。”    相里亭干脆利落应下:“好。”    城主狂喜,果然,他赌对了!    等到城主出去宣布消息,相里亭的传讯灵符亮了,他取出注入魔气,面前浮现出魔尊的脸孔。    “问魔神老祖宗安。”    相里亭问道:“林真已将传送阵放置在殷城不远处,你要是派人过来,直接让他们来这儿,刚才殷城已经归顺于我。”    殷城归顺了?这才几天?    “能归顺于您,是殷城的荣幸,”魔尊沉默片刻,双眼泛起泪光:“降伏正道这件事应当让我们为您冲锋陷阵才是,劳您老人家出动,晚辈实在惭愧啊!”    林真听了,油然而生一种紧迫感。    相里亭把住酒坛,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听了这话倒有些不好意思。    “说实话,本座纯粹为了酒而来,收服殷城真是顺手为之的一点意外收获,徒弟,你说是吧?”    “对!师父本是来殷城寻酒喝,谁料正赶上妖鬼围城,那妖鬼好不讲理,挡路不说还对师父无礼,师父只好教训它们一下,哪儿来的送它们回哪儿去。结果就被殷城城主给缠上了,非要带着殷城上下投奔师父。”    魔尊:“……啊,原是这样。”    “不管怎么说,倒是喜事一桩,”相里亭隔空推杯,“你派人前来,是想趁妖鬼横行一统修仙界?”    “正是,原本是想强攻,不过您的做法倒是为晚辈拓宽了思路,可以先借您的名头收服正道修士,再向余下拒绝归顺的修士开战。左右现在传送阵建立起来,也不再需要这些正道修士费力跳崖过来了,我们这边管控也很方便。”    “你看着来便是。”    ……   于是,不到一天的功夫,所有的城池、世家、宗门的传讯灵符忽闪不断。    “魔界那位魔神挥手间数万妖鬼全数消灭,殷城凭借醉三千已经归顺在这位魔神手下了!”    “盛产灵溪酒、十月白的城池也投奔魔界了,那位魔神嗜酒如命,只要给他供上好酒,便会提供庇护。”    “这些正道叛徒!叛徒啊!”    “放在以前,我肯定也要戳着这些叛徒的脊梁骨骂,但我城已被妖鬼逼入绝境了。它们已经集结得差不多了,不过一天便会攻打过来,我……我也想投到魔界麾下,至少这些要命的妖鬼对于那位魔神来说也就是挥挥袖子的事儿。”    “我骆城也想,但是没有好酒啊。”    “盛产美酒的地方哪有那么多,我们不生产美酒,但我们有生产美酒的劳力啊!那位魔神大人应该会答应的吧?”    在魔官的推动下,没有迎战希望的正道势力大多归顺了,活下去才是要紧,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何况魔修提出的条件也没有太过分,尚且能忍受。    只有诸如玄天宗的顶尖宗门、世家没有投降,仍在顽强抵抗。    相里亭在桌面上铺陈开一张地图,每有一个地方投奔魔界,他便在上边做个标注,如今记号已经密密麻麻布满了整张地图,唯有几处不显眼的空缺。    他真的没想到,仅是一坛醉三千,便造就了如今一统修仙界的局面。    林真守在他身侧,传讯灵符闪烁,接通后数名魔官焦急的面孔齐齐凑在画面中,挤得画面泛起一阵又一阵波纹。    “魔神老祖宗,许多妖鬼蠢蠢欲动,不到一个时辰便要攻城了,您打算什么时候出手?”    指尖在微小的空缺处点了几下,相里亭收起地图,淡声问道:“阵法都布置好了吗?”    “已经按您的吩咐布置好了。”    “稍待片刻,本座这便出手。”    第38章 魔焰滔天   雁城以盛产灵溪酒闻名,是修仙界有名的酒都,也是在妖鬼包围下,最先坚持不住的城池之一。   雁城也依附于玄天宗,城主捏着传讯灵符向玄天宗求救数次,放下尊严苦苦哀求,得到的是让他们自生自灭的回复。    最后玄天宗那边甚至放弃了接通灵符,显然是腻了烦了。    “怎么样城主,玄天宗是不是答应派人来了?秦真人会来吗?”有人期待道。   城主僵住,良久才深深低下了头。他的背脊四肢仿佛不会弯曲了,仅是这般稍稍动一下,都会发出咯哒咯噔的响声。    “没有。”城主闭了闭眼。    “玄天宗不会派人来了。”    那人脸上热切的期望冻结,喃喃出声:“那我们怎么办?”   城主勉强平复心情:“事到如今,只能靠我们自己了,真要是守不住,也只能怪自己实力不济。”   那人愤恨道:“这些年,雁城积攒的修行资源大半都上交给了玄天宗,拔尖的人才也被夺过去,什么好东西都成了他们的!它玄天宗成了群英荟萃的名门大派,我们连几个金丹修士都拿出来!”    “他们嫌弃我们眼巴巴依附于玄天宗,看不惯我们摇尾乞怜,他们收好处的时候怎么不是这个嘴脸?原来清高孤傲也是要挑时候的,我算是将这些所谓的正道脊梁看透了。”    城主拍了拍他的肩膀,准备好的一番话全化作了一声叹息。    整个雁城处在无望苍凉的阴霾中。    于是,殷城因为向魔神献酒得以保全的消息传过来,雁城城主没有考虑多久,第一时间倒向了魔界阵营。    他们等不来玄天宗的解救,那就只能自救。   只是雁城城主没有想到,向玄天宗启动十余次传讯灵符,对方都没有接通,这一次却是主动联系过来。    雁城城主接通传讯灵符后,虚幻的画面呈现在眼前,竟然是平日里怎么也不可能接触到的个人站在灵符跟前。    玄天宗宗主、玄微尊者、秦夜然,以及颇有名望的长老聚在一处,一齐看向他。    “雁城城主,你竟然投向了魔界?”玄天宗宗主沉声问,目光逼视。    讥嘲冰冷的眼神钉在他身上,携着恐怖的威压,雁城城主咬牙忍着没有退后,忍住露怯的动,行了一礼回道:“雁城十万民众的性命要紧,向贵派求援未果,为保全雁城百姓,我只好如此,实在惭愧。”    “魔界并没有鱼肉雁城百姓,强求雁城对正道倒戈相向的要求,还请诸位尊者真人放心。”    “简直胡闹!”   “魔界早已被镇压在思过崖底,他们拿什么来救援?依我看,你这个雁城城主分明就是生了反骨,好好的正道城主不当,偏要去给魔界当狗。”    “正道的叛徒!还口口声声为雁城百姓打算,他们要是知道自己居然投奔了魔界,估计受不了这份耻辱恨不得去死!”    城主微弓的腰背挺直,不再行礼,他望着传讯灵符对面一个个指点江山,道貌岸然的正道脊梁,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    “我也是被逼无奈,如果诸位愿意赶来雁城出手,我自然不会投向魔界,敢问哪位尊者、真人愿来雁城出手相助呢?”    "……"    训话的人们高高在上,指责起来滔滔不绝,听到这话却全都噎住了。有一个算一个,都像掐住脖子的鸡,脸上神色变幻,难堪极了。    一个小破城主罢了,居然也敢嘲笑他们?    怒气上涌,玄天宗的弟子长老却不得不将这一口恶气忍下去,谁都不想一个冲动,就跑去雁城把命葬送在那儿。    于是,他们只是恨然冷哼一声,指着雁城城主道:“你已经投靠了魔界,就是正道的罪人。想让我们过去出手?你也配!”    你一言我一句的控诉指责没有意义,玄微尊者抬手,示意人们安静,他看向雁城城主,冷道:“看你那边的动静,妖鬼应该很快就会攻城了,你的魔界援军呢?”    远远地传来妖鬼的嘶吼,尖利刺耳,此起彼伏。    雁城城主一滞,从牙缝里边挤出回答:“不劳尊者费心。”    玄微尊者轻飘飘地扫了一眼雁城的境况,提醒道:“估计只有一个半时辰了,但愿那位魔神真的会遵守约定出手,才不枉城主背弃正道,巴巴奉上雁城投靠魔界。”    雁城城主指尖颤抖,随着时间流逝,他心里边也没有底,但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他们只是想活下去。    正在这时,因妖鬼集聚而灰沉沉的天幕一闪,掠过一道亮眼的银光,极细极快。    所有人抬眼看去,一架流线型飞辇出现在空中,上边隐有两道身影。黑衣人掌舵,一袭白的人盘膝坐在桌后。    难言的可怖压力弥漫,由无边的天穹落到地面,下暴雨一般。    这就是……那位魔神么?    城池外,狂笑尖啸的妖鬼静了片刻,又沸腾起来:“之前有鬼报信,这就是他们人族那边的魔神?”    “一挥袖子杀死五万妖鬼的那位?我们要不要先撤一下,反正这些人跑不了,等他走了,我们再过来吃也是一样。”    “他是神仙又怎么样?我们这么多鬼在这,蚁多咬死象,他能杀得了几个?妖儿鬼孙们,给我上!”    四面八方的妖鬼听令而动,它们虚化的魂体彼此融汇,凝成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云,狞的鬼脸不时在乌云中现出,飞快地向相里亭包围过去。    很快,那架小小的飞辇便被无边的黑气包围,直到里边的人再也看不见影。    下方的人们看到这一幕,顿时揪紧了心。    不论是人还是鬼,这一刻都处于一种分外紧张的状态,即便是旁观的顶尖宗门中人也提着口气。    在这种时刻还能保持悠闲的人,大概只有云顶的当事人了。    “师父,妖鬼过来了!”林真从没见过这种阵势,见相里亭坐在那迟迟不出手,连忙喊道。    相里亭一手撑着脸侧,下巴抬了抬:“知道了,先给为师斟一杯酒,这种时候最适合喝酒助兴。”    他面前摆放着一个黑木四方小桌,上边置着一盘混元果,还有一壶醉三千。    师父不急太监……啊呸,他这当徒弟还着什么急呢?    林真也不紧张了,停了飞辇,手脚麻利地把住酒壶的细柄,给相里亭倒酒。    动作行云流水,十分熟练。    相里亭很满意,抿了口酒,又往上折了点袖子,拿起一个混元果便开始啃。    潜水许久的0641忍不住了:“宿主,亿万人人鬼鬼都看着呢,你在干什么?”    无尽的黑气包裹,相里亭不紧不慢地咀嚼三十下,方才咽进去,他思考着系统的问题, 稍歪了歪头:“大概是给他们开个吃播?”    0641:“……哇!观众好多,热度好高,好有前途哦,统统真看好你。”    相里亭:“还行吧,你感兴趣的话也可以学着点。”    0641: "……"    【0641负性情绪值+10】    数名元婴期妖鬼谨慎地逼近,见相里亭一派悠闲,它们十分不爽。    吃吃吃吃就知道吃!看不起谁呢?    为首的元婴后期妖鬼高昂起下巴,拿下眼线看人。    它们妖鬼没有实体,人类的攻势落到他们身上会减九成,就连被称作天下第一的玄微尊者败在它手下,这个什么狗屁魔神估计也不是对手,在这端着架子给谁看呢?    妖鬼首领大摇大摆来到飞辇跟前,结果里边的两个人连一道眼风、一缕余光都吝啬施舍,不禁怒了。    “里边的狗屁魔神听着!他们人类称你一句神,你还真当天下尽在你掌中,所有人人鬼鬼都得对你顶礼膜拜了?”    妖鬼首领厉声吼道,诡谲的鬼脸在飞辇外飘荡。    它叫得那样声嘶力竭,相里亭自然听到了,总算抬起头来“看”它,莫名从那张扭曲的鬼脸上看出愤怒。    相里亭挑了挑眉,理所当然道:“难道不是么?”    “啧,你这只妖鬼,鬼脸丑陋,气性倒是不小。我也没怎么着你,你怎么就快要被气活了?”    相里亭发完话,自己先笑了,又取了另颗混元果吃。    【鬼脸首领负性情绪值+1000+1000+1000】    【妖鬼负性情绪值+300+300+300】    牢牢围住相里亭的亿万妖鬼都十分愤怒,这个人类简直不把它们放在眼里,一点儿没有尊重对手迎战的自觉,依旧在那吃吃吃!    负性情绪值涨得飞快,亿万妖鬼积极助力,疯狂打赏,为相里亭的吃播事业插上飞翔的翅膀。    外边的人看不清里边的动静,只看到那没有边际的黑云忽然剧烈翻涌,黑得更加深邃起来。    玄微尊者仰望天幕,一手负在身后,高深莫测道:“他们开战了。”    “城主你猜,究竟是没有实体的亿万妖鬼会赢,还是一个受到天道压制的所谓魔神会胜呢?”    双方的脸皮早已撕破,雁城城主毫不迟疑道:“自然是魔神大人。”    立刻有长老骂道:“该死的叛徒,果然一心想着你那新主子。”    雁城城主就不明白了:“倘若魔神大人不敌,诸位以为自己就能置身事外了?唇亡齿寒,这些妖鬼迟早会逼上玄天宗的宗门。”    玄微尊者冷声道:“妖鬼逼上宗门,后果玄天宗自然会一力承担,轮不到你这叛徒来说。”    ……   相里亭又拿起一颗混元果,吃得津津有味。    他甚至还有闲心感叹:真好吃,可惜不能量产。    妖鬼首领却受不了他的羞辱,狠声道:“原先我还想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识时务,立刻带头降了,等一统修仙界,给你一个将军职位也不是不行。但你这个狗屁魔神压根不识抬举!你……你居然还在吃?!”    鬼身大幅度地扭曲,妖鬼首领尖啸一声:“都给我上,杀了他!”    话落,妖鬼首领当先朝相里亭冲来,掀起的劲风吹落果盘,“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最后一颗混元果吃完了,相里亭将果核掷出一个抛物线,感知到迎面扑来的妖鬼首领,周围无尽的黑暗沉沉地压过来,鬼嚎声不绝。    狂风肆虐,白袍迎风刮卷,那风忽然将相里亭蒙眼的细布条吹了开,露出毫无焦距的漆黑又眼,如同不见底的深渊。    嘴角抿出畅快的笑意,相里亭朗声笑道:“来得正好!”    吃完开胃水果,该吃正餐了。    妖鬼首领倏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它极快地逼近了相里亭,尖利的爪子携着妖邪鬼气,直击相里亭面门。    只差一点点,就可以破开这个狂妄人类的头颅。    但它直视相里亭毫无神采的黑眸,竟有种一步步向深渊直直坠去的错觉。    相里亭一手前伸,捏着酒杯,在妖鬼的眼中他出手很慢很慢。    但实际上,它们视线捕捉到的那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只是残影而已,真正的手早已伸进妖鬼首领虚化浓黑的头颅内,滴酒未洒。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早已达到举重若轻,游刃有余的境界。    缩在旁边的林真目不转睛地注视,眼中异彩连连,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师父稍微认真一些。    这一手,太绝了。    无数的妖鬼围拢过来,林真身上覆了一层薄膜,任妖鬼怎么撞击挠打都无法攻破。    相里亭迎着妖鬼首领惊恐万状的鬼脸,将酒液倒进一团黑气中,笑意轻狂:“小鬼,送你一杯醉三千,好喝吗?”    妖鬼首领说不出话。    “喝完就看好了,这是最后一杯酒,你们要上路了。”    相里亭松了酒杯,手中蓦地涌现巨大的吸力,风与鬼向他疾速扑来,爆发出剧烈的尖啸。    毫无光彩的双眼倒映着黑沉的无尽妖鬼,捕捉到了妖鬼惊恐扭曲的鬼面,也仿佛捕捉到了风的痕迹。   醉三千的酒劲在发作,混元果也在奏效,经脉拓宽的隐痛传来,结合成一种舒心的畅快。    相里亭没有保留地在天地间汲取,无数妖鬼顺着风被他吸进掌中,整个正道连同魔界的魔气也在朝他奔涌而来。    这一吸,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相里亭能清楚感觉到,他的境界正从金丹初期往上突破,金丹中期,金丹后期……元婴巅峰,半步化神。    境界一层又一层飞快上升,疯狂极了。    与此同时,负性情绪值增长过快,一时间肉眼难以看清。    风暴席卷,仰头凝视的人们直看得两眼酸涩,脖颈发痛,但他们仍目不转睛地观看着根本看不清楚的战局。    “魔神大人可一定要打胜啊!”    “妖鬼实在太多了,魔神大人却只有一个,真的能行吗?”    “去去去!普普通通的凡间小妖鬼,跟我们魔神老祖宗能相提并论吗?”    “就是,你等着看好了!”    等到天幕中浓厚的乌云如风散了,众人总算看清天上的境况。    流线型的银色飞辇依旧悬停在半空,看起来还在老地方,动都没动一下。    一袭白衣的那人依旧盘膝而坐,悠然自得。    白衣青年忽然勾手朝下方伸去,接住了一个酒杯,安放在四方桌面上。    一阵清风拂过,一切似乎和开战前没有区别,好像妖鬼没有来过一般。    “这……这便胜了?未免也太轻易了一些。”    “我们该不会在幻境里边吧,真像是做梦一样。”    “我还以为至少要打上三天三夜,甚至数个月也不是没可能,结果两个呼吸这位魔神大人便将所有的妖鬼解决了?”    “不是所有,有些妖鬼没有参战。”    这一刻,不管是殷城,还是雁城,又或者是魔界,都在剧烈地沸腾,正道修士与魔修之间的氛围诡异地和谐。    “魔神大人赢了!我们安全了!”    “魔神老祖宗神威盖世,快去准备庆功宴。”    “酒窖里边还有多少酒?拿上一百坛魔神大人送去!”    雁城城主长舒一口气,眼角眉梢都挂满笑意,他攥紧拳头,心潮澎湃。    他们活下来了!真的从那么多妖鬼包围中活下来了!    激动了好一阵,雁城城主才意识到自己的传讯灵符还在跟玄天宗通话,连忙转头看去。   不知何时,传讯灵符早已熄灭了光,玄天宗那边先行切断了联系。    雁城城主不客气地笑了,何必传讯过来呢?在魔神大人的强大实力下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   不过紧接着,雁城城主便担忧起来。    如今雁城周围的妖鬼消灭得差不多,那些作壁上观的老家伙估计心里边不满意,恐怕会过来挑事……不对!    雁城城主猛地想到,不是所有妖鬼都除尽了,魔神大人消灭的仅是围城妖鬼的九成,剩余一成,还有围在玄天宗等宗门世家的妖鬼并没有离开。    思及此,雁城城主头皮发麻。    遥遥天幕上。    林真取出一个新酒杯,十分乖觉地为相里亭斟了杯酒。    “师父您辛苦了,那些妖鬼仗势欺人实在可恶,不就乱七八糟的小鬼多一点,居然敢对您出言不逊。口口声声说您不识抬举,结果师父好心送它们上路也不知道说一句谢谢,真是没有礼貌。”    相里亭听了乖徒弟的话分外感动,抿了口酒道:“为师心怀慈悲,不在意这些。”   林真放酒壶的手一抖,静了片刻,才说:“真为师父委屈。”    相里亭喝了口酒,宽大的袍袖随他动作往上掀,随性自在,他风轻云淡地摆了摆手:“无妨,这份委屈为师受得住。”    “林真,我总算知道那么多小魔头中,为什么会一眼看中你做弟子了,你这孩子是真的体贴。”    醉意上涌,相里亭闭了闭眼,深沉道:“你懂为师啊。”    一时间,师徒两人俱是感动无比。    相里亭缓了几息,方才掀开眼帘。    修为来到元婴巅峰,魔气游走全身,滋润着每一个伤处。之前被腐蚀的双眼已经复明,眼光清澈,神采奕奕。    他斩除了亿万妖鬼,底下的人们高声道谢,相里亭意识到,这时候要发表重要讲话了。    白衣青年风流潇洒,却蕴着妖邪气,尤其在望向玄天宗所在的方向时,嘴角勾起的笑容戏谑放肆。   魔气将他的声音渡到修仙界的每一处:“如今,修仙界除玄天宗、应采宫、无上门、秦家……之外,皆归我魔界管辖。”    知道底下所有的人人鬼鬼都在听,相里亭平淡地给他们立规矩。    “余下一成妖鬼不得进犯魔界统域,否则下场当如方才亿万妖鬼。”    “玄天宗等宗门世家归顺魔界前,也不得进入魔界统域,否则下场同上。”    玄天宗,坐在殿内的一群人听到魔神渺远的声线,都坐不住了。   “这魔头这是什么意思?”    “不让妖鬼进犯他魔界的地盘,也不让我们去归顺魔界的地方,他是想让所有妖鬼围攻我们啊!不投靠他就活不下来!”    “他以为这样我们便会就范了?简直痴心妄想!”   “不归顺,绝不归顺!”    玄微尊者的脸色很难看,相里亭短短几句,就让他们陷入了一个只能等死的境地。   他身后,林阙歌有点晃神,他莫名觉得这位魔神的声线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只是魔神施加了魔气扩音,他听不到原有的声音,也就无法判断。    秦夜然自从失去一条手臂,断了剑尊梦,便心如死灰,阴沉度日,听到这话也没有反应。    “我们绝对不能等死,”宗主沉声道,忽然想了个好主意,“魔界统域我们过不去,那边的人却是过得来,你们去联系以前依附于我们的势力,让他们速来支援。”    “告知他们,只要驰援玄天宗,珍宝阁、藏书阁都对他们开放。但要是不来,等度过这次危机便找他们算账,都必须给我过来。”   宗主一声声安排着,底下的长老、管事、弟子启动传讯灵符,灵符先是一亮,接着迅速地熄灭了光,灰败下去。   联系的势力全都拒接了。    "……"    宗主的脸色阴沉如水,却又难掩惶恐不安。    之前与雁城城主呛声的几个长老面面相觑。    他们猛然意识到,现在的玄天宗是真真正正地孤立无援了。    整个玄天宗笼上慌张恐惧的阴云,正在这时,相里亭又给了他们会心一击。   “妖鬼之所以现世,玄天宗功不可没。”    “玄天宗百年前在思过崖布阵,镇压魔界。阵法动乱正道与魔界的怨恨嗔痴恶念,致使正道恶念化作妖鬼作乱。魔界恶念躁动暴乱,使魔修遭到魔气反噬。”    “玄天宗,全修仙界的罪人,合该向所有人请罪受罚。”    相里亭的话说完,整个修仙界哗然。    “妖鬼乱世居然全是玄天宗导致的?”    “要不是玄天宗布置的阵法,我爹就不会因为魔气反噬而死!它算什么正道脊梁?”   “玄天宗快出来谢罪!”    “嘿,你在这儿叫他们也出不来,你我只要旁观玄天宗被妖鬼围攻不出手,那些人自然以死谢罪咯!”   玄天宗大殿内,死一般寂静。    “这该死的魔头……”宗主气得发抖,他从座上起身,不料刚站起来,便白眼一翻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宗主!”    “宗主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完了!谁还会来救我们?”    “那个魔头明显是要害死我们!就算我们投靠魔界也绝没有好果子吃,怎么办怎么办?”   殿内惊恐的喧哗一片。    玄微尊者远远看向殿外,无穷尽的妖鬼向玄天宗奔来,仿佛死的命运向他们疾驰,令人窒息。   “师尊?”林阙歌担心道,玄微尊者是整个玄天宗的希望,这个关头可千万不能倒下。   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玄微尊者涩然道:“恐怕不出两个时辰,玄天宗便要被这些妖鬼攻下了。”   “千年基业,毁于一旦。”   林阙歌呼吸一紧,一股悲哀油然而生。    “只能去求那位魔神了,这是唯一的生机。”     第39章 魔焰滔天   正道事务留给魔官,相里亭还有一件事要做。    飞辇化作一道银亮的光,径直向玄天宗思过崖冲过去,一路上狂风呼啸,重重围在玄天宗外的妖鬼纷纷避让。    相里亭挥手间,护宗大阵与各类禁制压根没能启动,飞辇顺利地来到了山崖前。    相里亭一向不是低调的人,所过之处满是可怖的威压,玄天宗人第一时间意识到,这位对他们怀有恶念的魔神来了。    大殿内慌张吵闹的一群人陷入沉默,被深刻的恐惧压得喘不过气,又尖叫起来。    “他、他来做什么?”    “这魔头恨毒了玄天宗,会不会是过来杀我们的?我还不想死啊!”    玄微尊者依旧保持看向殿外的姿势,灰败的眼神逐渐坚定,他扬声道:“不必惊慌,那位魔神已经到了思过崖,估计是去破阵了。”    悬在脖子上的刀没有落下,大殿里边的人们舒了口气,只是刀刃迟迟未落,又不免惶急。    “唉,就算他不想杀我们,妖鬼马上就要攻上来了,到时候我们也活不下去,也就是早死晚死的区别而已。”    “同样是人类,那魔头怎么可以放任妖鬼围攻我宗?仗着自己是魔神就可以张狂至此了?天理何在!”    “说这些话有什么用?魔头就是要你死,乐意想看你死,我玄天宗亡了他还要鼓掌称快。”    名为惊恐的阴云笼罩,玄天宗大殿一片吵嚷。    “都闭嘴。”    玄微尊者深深叹了口气:“为今之计,只有投向魔界了。”    “玄微!你……”    长老们一惊,死死瞪着他,只是后边的斥责都咽了下去。    其实他们早就萌生了向魔界投降的想法,只是一直憋着没有说,如今玄微尊者提出来,倒正合了他们的意。    死到临头,没有多少人能从容赴死,他们这些养尊处优惯了的人尤其如此。    玄微尊者又道:“如今那位魔神一统修仙界,正魔并没有区别,我们也没必要负隅顽抗。”    “投向魔界至少会留下火种,何况玄天宗的整体实力摆在这,处于同一阵线后他不会亏待我们的。”    “……”   没人跳出来反驳,玄微尊者扫视一圈,当先向外走去,秦夜然和林阙歌连忙跟在后边。    “当年本尊是布阵人之一,向魔界投降的罪人本尊来做。”    “你们回去吧,”玄微尊者步伐一顿,头也没回道,“当年为师做了错事,这才惹得妖鬼作乱,理应承担后果。”    “但这事到底与你们无关,快回去吧。”    但秦夜然和林阙歌仍紧跟着他,坚持留下不肯走。玄微尊者也不再要求两人回到殿内,心中缓缓涌过一缕暖流。    人、魔、妖鬼都不能破坏他们的师徒情谊。林阙歌默念,也为这一点感到骄傲。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脏跳得格外快,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慌仿佛蛛网牢牢兜住了他。    ……    作为惩罚弟子潜心思过的地方,思过崖一派阴森,呼啸刮卷的风和原主掉下去那天一样大。    “就在这儿停吧。”    林真警觉地四下张望,感知了一下,说道:“师父,镇压魔界的阵法应该就在崖角旁边,听说是当年玄天宗几名尊者一齐设下的。”    抬步下了飞辇,相里亭往崖边走去,一双清亮冷静的黑眸向崖底打量。崖边的风很喧嚣,怒卷着他的袍角,想将他推入崖底。    而相里亭居然没有抗拒,顺着风向崖边踏出一步又一步,直直向崖底坠去。    “师父!”林真一惊,连忙闪身过去。    假如说思过崖的崖角是一条伸出的舌头,那么阵法就布置在舌底这个位置。    相里亭破开禁制,眼前的石壁露出本来面貌,一座暗藏的阵法嵌在微凹的山岩。    阵法散发着妖异的黑气,一只又一只妖鬼从黑气中冒出头来,闻到人类的鲜活气息,狞笑着朝相里亭扑来。    妖鬼扑食的速度很快,步同族后尘,化作负性情绪值的速度却更快。    相里亭凝视眼前的阵法,的确是当年镇压魔界的那一座阵法没错了。    林真这时也小心翼翼地从崖角落下来,走到他旁边,见相里亭迟迟不动,好奇问道:“师父,是没有办法摧毁吗?”    相里亭摇了摇头,期间又吸收了数只主动送上门的妖鬼,他言简意赅道:“不摧毁。”    “啊?”林真摸不着头脑。    相里亭没再出言解释,抬手穿过黑气,将阵盘捏在了掌心。    随着阵盘离开原有的位置,正魔之间的隔膜消散,操纵正魔两界恶念的力量也消弥无形。    相里亭打量着手中阵盘,笑容透着兴味:“我倒要看看,这阵法里边的妖鬼究竟是不是无穷无尽的,倘若真是……那可就太好了!”    这话似乎刺激到了阵盘,积攒多年的浓郁黑气迸发,又在瞬息间被相里亭汲取干净。    “居然还有点儿灵性,”相里亭屈指赏它一个脑瓜崩,“那本座给你取个名字,从今往后,你就叫永动机。”    阵盘剧烈颤抖,明显是气得不轻。    林真哼了一声:“你气什么?师父给你取名那可是你的福气!”    相里亭翻出一个小锦囊,将阵盘缩小放了进去,别在腰间。    【负性情绪值+10+10+10+10+10+10+10】    【永动机负性情绪值+1+1+1+1+1+1+1+1】    阵盘不愧永动机之名,勤勤恳恳地为相里亭提供负性情绪值,跟地主手下最勤劳的小奴隶一样。    相里亭笑着拍了拍小锦囊,感叹:“好宝贝!”    如今阵盘已经被他收为己用,正魔互通,恶念也不会再被阵法引出去做别用。相里亭来正道要做的事情圆满完成,他伸了个懒腰,搭上飞辇向魔界飞去。    相里亭前脚刚走,过了不久,师徒三人从妖鬼包围中艰难杀出一条血路。    他们拖着淌血的伤势奔来思过崖,脚步踉踉跄跄,身后跟着大批大批追杀的妖鬼。    秦夜然生涩地用左臂持剑,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思过崖,瞳孔微缩。    “我刚才明明感知到了,那魔头就在这儿!”    “他回魔界去了,”玄微尊者回看一眼密密麻麻的妖鬼,厉喝道,“别犹豫,快跳!”    三人咬紧牙关跳了崖,被一股力道拉扯着向下方坠去,凌厉的风刃毫不留情地割在身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最要命的是,翻涌的魔气牢牢包围了三人,无孔不入地向经脉钻去,带来钻心的痛楚。    玄微尊者布下三道屏障,勉强抵挡住愈发浓烈的魔气,他才松了口气,便听到秦夜然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    秦夜然无助地抱着头,瞳孔缩成针尖般大小,仿佛什么恐怖的存在正向他袭来,嘴里边不住地嘶嚎,歇斯底里的模样像是陷进某种幻觉。    “别过来!”    “相里亭你别过来!要不是你想捅出师弟灵根的事,我怎么会推你下去?”    “要怪就怪你,是你逼我的!”    林阙歌震惊地向他看去,难以置信地喃喃:“师兄?”    “相里小师弟是你亲手推下去的?”    他不敢相信,一向阳光和煦的师兄会在将相里亭推下山崖后,若无其事地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但接着,林阙歌的目光触及秦夜然的断臂,又释然了。    玄微尊者眉头皱紧,弹出一道灵气没入秦夜然眉心。    “相里亭如今应是低阶魔修,上次混元秘境必定用了妖邪手段,你何必畏惧,当心生了心魔。”    低阶魔修……    秦夜然眼底闪过一抹红光,等到他们投到魔界手下,以相里亭的修为估计挡不住他一击。    断臂之仇,他必报。    ……    魔界张灯结彩,四处都在布置庆功宴,琼浆玉液,珍馐美味,丰盛且热闹。    魔宫里边尤其奢华,魔尊打量一眼桌面上的酒食,扯住负责操办的魔官问:“醉三千、灵溪酒、十月白都从正道那边搬过来了吗?这些可都是魔神老祖宗的心头好。”    “搬来了搬来了!”魔官连忙应答。    银色飞辇停在魔宫外,相里亭与林真从飞辇上下来,看到等候他们的人都有些意外。    “魔神老祖宗。”林琛恭敬行礼。    相里亭一看到他,就想起之前在将军府的快活日子,直接走上前跟人勾肩搭背。    “林兄弟这就见外了啊,等到开宴定要罚你三杯。”    “区区三杯,自然不在话下。对了,魔神老哥,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没给你添麻烦吧?”    “林真乖巧得很,你也别谦虚,这孩子将来必成大器。”    “啧,混出个人样就算不错了。这段时间真是承蒙魔神老哥关照,小兔崽子要是敢不听话,你就照着他屁股抽,保准老实。”    “真的?”    “真的!”    林真:“……”    这一晚,整个魔界都在狂欢。    “魔神老祖宗神威盖世,千秋万代!”    在座的魔尊魔官们起身,向相里亭敬酒,见相里亭很给面子地喝下,也识趣地不再劝酒。    他们不劝酒,但相里亭却不放过他们。    魔神酒鬼上身,一坛又一坛美酒上桌,又被他一饮而尽,他们也只好跟着喝,喝着喝着就倒了。    到最后,只剩下相里亭和林真两个人。    相里亭望着满地横七竖八的人,啧了一声,端着酒坛晃到林真跟前,心道不愧是他徒弟,酒量就是好。    却没想到,林真也是双眼微阖的状态,玄妙的气息萦绕,见相里亭过来,他强撑着吐话:“师、父……”    相里亭凑过去,在林真跟前丢了一坛酒,激情肆意道:“好徒弟你怎么了?接着喝啊!来高举酒杯,为我们的师徒情谊干杯!”    “我,我喝不动了,”林真慢吞吞道,“我顿悟了。”    “什么?”相里亭一怔。    “师父,早在你对敌亿万妖鬼时我就有些感悟了。”    “亿万妖鬼围攻,您自悠然阵前饮酒。庆功宴万魔来贺,您痛快饮酒不醉不还……您对道、对生活的心境实在洒脱超然。”    “师父,我悟了。”    相里亭:“……”    林真强撑着说完,便两眼闭合,彻底陷入玄妙的顿悟中,不再为外界所动。    “砰砰砰!”    师徒三人来到魔宫门前,白衣染血,一身狼狈,不断地叩响高大的宫门。    相里亭收回神识,接着揪起林真的衣领,将人安置在附近的偏殿内。    重新回到宴席上,他施了道法诀,唤醒魔尊等人:“玄天宗来人了,应采宫的人也在路上,你们速去准备。”    话音落地,相里亭转身向宫门走去,没两步又折回去,抱了一坛醉三千才上路。    第40章 魔焰滔天   相里亭瞥了眼醉倒的侍卫,抬手开了门,带起一阵沉闷的响声。    月华如练,丝丝缕缕映照,随着城墙高的大门轰然开启,月光照亮门外门内人的眼帘。    门外的三人都受了伤,暗红的血凝结在白袍上,两眼充斥着血丝,呼吸不畅,一副脏污且狼狈的亡命徒模样。    而门内的白衣青年卓然独立,他姿态随意地捧着一坛醉三千,宽大白袍加身,颇有“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的超凡脱俗。    ——正道仙师活像刀口舔血的亡命徒,而魔修却仙风道骨,潇洒超然。    “相里师弟,你的眼睛能看见了?”    林阙歌一怔,不自觉往前踏出一步,但没等他晃过神来,一道劲风从身侧疾掠过去。    秦夜然左手执剑,充满恨意的眼神钉在相里亭身上,极快地出手挥出一剑,直击相里亭面门。    他感知到了,相里亭没有一丝一毫的修为,这是要送上门给他报仇雪恨!    今日一定要杀死相里亭,否则他今后修行都会生出心魔。    慢,太慢。    清亮乌黑的双眼倒映出长剑的轨迹,相里亭捧起手中的醉三千,魔气覆在酒坛的表面,仿佛与漆黑的酒坛融为一体。    随即,他直接拿一触即碎的酒坛去挡。    秦夜然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毫不犹豫地用剑尖穿刺过去,用尽了全力。    林阙歌焦急地扭头看向玄微尊者,想让师尊将两人拉开,不料玄微尊者只是冷淡地站在原地旁观,没有出手的打算。    林阙歌急得要命,凭他的修为,冲上去也拦不住师兄,反而还会受到牵连。    但紧接着,林阙歌就见原本不欲插手的玄微尊者面色一变,厉斥道:“夜然,快回来!”    但一剑既出,已经来不及收势了。    相里亭微笑着捧举酒坛,随着剑与酒坛猛烈的撞击到来,他在风波中不受一点儿影响,笑得灿烂。    酒坛不但没碎,反而弹开一阵激烈的劲风,将秦夜然的一剑悉数奉还。    剑风横扫,秦夜然愕然地睁大双眼,刺痛自手臂上蔓延,血液向外流动得很快,不时便喷涌而出。    “啪嗒。”    有什么东西掉在了地上。    相里亭低眉看去,是一条握着剑的断臂,血淋淋的难看,他移开视线走上前,将断臂踢到魔宫门外。    “秦夜然,别什么脏东西都往魔宫里边扔,”他很有闲心地教育了一句,示意被动静惊醒的侍卫,“带他们去大殿。”    侍卫连忙应下,相里亭闻了闻酒香,准备走回去喝酒。    “相里亭!”    身后传来崩溃的嘶吼,相里亭有些奇怪地向大门外看,只见秦夜然淬了毒一般的双眼紧盯着他,断了双臂的人还欲上前用腿脚踢踹,被玄微尊者摁住。    “冷静,你打不过他。”玄微尊者沉声劝道,他都无法看清相里亭究竟是用了什么手段,不确定自己击出一掌会不会遭到反噬,更别说秦夜然了。    变故发生得太快,林阙歌脑子嗡嗡响,他抖着手捡起秦夜然的断臂,看向门内笑容晏晏的白衣青年。    原来,外表看上去再是恍如谪仙,也难挡骨子里的魔性。    “相里师弟下手未免太狠了,你知道对于一个剑修来说双臂有多重要吗?你……你为什么在斩去师兄右臂之后,又狠心夺走他的左臂?”    “你有没有想过,他的一辈子都被你毁了。”    相里亭嗤笑一声:“很奇怪,混元秘境里边是他自断右臂,方才又是他当先击出一剑遭了反噬。这是他秦家祖宗十八代积德攒下的福报,关我什么事呢?”    “你……”林阙歌一噎。    相里亭赏猴似的上下打量了秦夜然一圈,见秦夜然歇斯底里的怒吼停了,不禁好奇道:“你怎么停了?接着怒吼接着哭啊,把哭丧的劲头全拿出来,我爱看。”    秦夜然目眦欲裂,胸膛剧烈起伏,险些喘不上气,脸色差得像鬼。    大晚上不宜看鬼片,尤其是面目扭曲狰狞的丑鬼。    “噫,难看,我走了。”相里亭说着,捧着宝贝酒坛,几个纵跃消失在远方。    侍卫走上前,一手伸出:“诸位跟我来吧。”    ……    如今迈入半步化神的境界,相里亭的神识足可以笼罩整个修仙界。    他感知到除了玄天宗之外,应采宫、无上门、秦家等势力派来的人也在向魔宫赶来,也就不急着出去,等人来齐了一块儿解决。    大殿内有魔尊等人在便足以应付,他独自躲了会儿清闲,等到魔官过来请他,才向大殿那边行去。    大殿内元婴期修士很多,几乎聚齐了整个修仙界的元婴祖师,谁都没想到,魔界有头有脸的魔官与正道顶尖势力的掌权者居然会以这种形式碰面。    一派安静当中,在场人都在跟身边人传音。    魔界的人还好,正道的人们都是第一回见魔神,不免紧张。    他们只在万里之外远远地见过这位魔神的身影,是个身着白衣的青年,至于脸孔谁都没正眼瞧见过。    满座魔修,他会不会已经来了?    这位魔神对他们,又究竟会是什么态度呢?    代表应采宫前来的女修长老转头一瞥,眼眶顿时张大,她组织好语言,问玄微尊者:“令徒这是怎么了?”    怎么不过几日没见,就双臂皆断了?    玄微尊者回道:“意外被妖鬼伤了,待找到医师还能接上。”    秦夜然感受到四面八方打量的眼神,有人隐晦地瞄几眼,有人则是直白地盯着看,气得要死要活。    “师尊,断了我的手臂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我太痛苦了,真的活不下去了,你能不能帮我杀了相里亭?”    他给玄微尊者传音,玄微尊者迟疑片刻,终是点了头:“放心吧,不过是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否则他害你失去左臂之后便不会立刻逃了。”    秦夜然望向殿外,心中隐隐有几分期待:“等那位魔神大人进殿,凭师父元婴后期地修为,他定然会看重你。到时候你一句话,他区区一个才入魔没多久的魔修岂不是任你我处置?”    说到后半截,秦夜然的脸庞不可抑制地带上狰狞色彩,仿佛已经看见相里亭倒在血泊,气息断绝的模样。    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令人心尖发颤的威压,强烈,恐怖,又熟悉。    魔神来了。    魔官们凛神,魔尊也分毫不敢怠慢,纷纷起身:“魔神老祖宗。”    很轻的脚步声响起,一步又一步踏得很稳,白袍无风自荡,闯入垂首行礼的众人视野。    魔神向最上首的宝座不紧不慢地行去,视线分明没有落在他们身上,殿内行礼的众人却后脊汗毛倒竖,仿佛被什么恐怖的生物盯上。    他们乖觉地躬身,不敢窥视分毫。    直到魔神坐下,开了口:“众位无须多礼。”    清朗的声线微磁,落在有些人的耳朵里熟悉至极,玄天宗三人不可置信地猛一抬头,看清坐在上首的人,不禁往后退了几步。    轰鸣的雷声在脑海响彻,秦夜然断臂的地方彻骨冰冷,玄微尊者面上怔然一片。    林阙歌望着熟悉又陌生的人,一个难以接受的想法升起——相里师弟被这魔神夺舍,是不是已经死了?    他们……害死了相里师弟。    正道不少人曾经看过修为天赋绝伦的原主,看到相里亭的那一刻,底下的小辈们爆发出一阵惊呼。    “相里亭?”    “玄天宗那位金丹天才相里亭?他不是失踪了么,怎么会是魔神?”    他们自然不敢在魔宫大殿内喧哗,只是急促地四处传音,但修为比相里亭浅了不止一个层次,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相里亭扫了一眼直立微颤的正道中人,淡声道:“今日诸位的来意本座已经清楚了,你们破开妖鬼围攻一路来到这里,诚心足见,投向魔界自然可以。”    “本座眼中并无正魔之别,你们皆是晚辈,帮晚辈除尽妖鬼不是不可,只是……”    正道众人没想到魔神竟然这么好说话,一时间脸上都闪过喜色,听到他的后话,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只是什么?    顿了顿,相里亭又道:“只是在本座下凡夺舍前,这具躯体的主人曾被玄微尊者抽取灵根,又被其首徒秦夜然推下思过崖,怨恨难平。受其限制,本座无法出手。”    正道众人哗然,眼看魔神就要帮他们消灭妖鬼,还一片清净了,怎么会这样?    “没想到这玄微尊者和秦夜然看起来道貌岸然,私底下居然是吃徒弟不吐骨头的主。如今还坏我们好事,惹得魔神不愿出手相助,真真是两个祸害!”    一时间,他们看向玄天宗师徒的眼神充满不善,什么正道脊梁?分明是敲骨吸髓的妖魔!    “说起来,林阙歌忽然有了灵根,那灵根该不会就是从相里亭身上强行剥下来的吧?这是沾了人血的灵根呐!他怎么用得下去?”    指责之下,玄天宗师徒三人的脸色逐渐苍白,活像被吊起来抽打的囚徒。    “唉,那怎么办?”    有人喊道:“相里亭受了什么不公,便让这师徒还回去,平了他的怨恨不就行了?”    “对!让他们还回去!”    “玄微,你作为正道第一人,做了错事可务必要负起责任呐。”    “耽误的一点时间可就是一条人命啊!这事全怪你们师徒,现在站出来平怨还有条活路,再拖延下去,可休怪我们不客气!”    指责、声讨、威逼全落在玄微尊者等人身上,他们一向被捧得很高,哪里接受过这种对待,脸色难看极了。    三人转头一看,相里亭一手支下巴看戏,见他们被千夫所指,嘴角勾起微笑:“玄微,秦夜然,你们可是想好了?”    玄微尊者难堪又憋屈,深吸一口气问:“魔神大人想怎么样?”    “简单,你们也品尝一下施加在他身上的痛苦,从高处跌落到底端,跌得越惨越好,唯有这样才能平息他的怨气。”    相里亭像是想到什么,饶有兴味地提议:“不如这样,你们是名门大派的天之骄子,假如贬为魔奴的话,这个落差他应当会满意,不知你们意下如何?”    话音落地,整个魔宫大殿陷入沉寂。    堂堂正道第一人玄微尊者,被贬为低贱的魔奴?    莫说是玄微尊者不能答应,他们这些旁观的人也难以接受。    只是巴掌既然没有落到他们脸上,为了活下去,这些人也乐意将玄微师徒推出去受罪。    “魔神发话了,你们怎么还在那发愣?”    “秦夜然,魔尊饶你一命,你还不赶紧谢过?”    有人已经取出法宝,向师徒三人逼近,也有人守住大殿门口,谨防他们逃走。    他们俨然成了瓮中困兽。    最终,玄微尊者脸色发青地在相里亭跟前垂首,秦夜然也被人推过来,逼着跪倒在地上。    “玄微与弟子秦夜然愿为魔奴,供魔神大人差遣。”    林阙歌心痛到窒息,他毅然决然地站到师尊身侧,扬声道:“林阙歌与师尊师徒一样,愿为魔奴供魔神大人差遣。”    相里亭定定看了林阙歌一眼。    这师徒三人的确有情有义,生死都愿意相随相伴。但相里亭始终想不明白,既然都是有血有肉的人,为什么偏偏对原主那么残忍?    为什么呢?    白衣青年笑意加深,一个纵跃飞至师徒三人跟前,感叹道:“有担当,不愧是正道脊梁,本座这便遂了你们的愿。”    相里亭说着,伸出一指点在玄微尊者的丹田,玄微尊者惊恐地发现,自己的丹田在眨眼间碎裂,辛苦沉淀数千年的修为就这样消散,一丝一毫也没有剩下。    魔界魔气充沛,周围的魔气见状,纷纷涌入玄微尊者体内,不多时便让他成为一个练气初期的小魔修。    他从此不再是令人仰慕的玄微尊者,而是一个人皆可以打杀的最底层魔奴。    魔奴……    玄微尊者眼中的光暗下去。    相里亭满意地欣赏一番自己的杰作,转眼看向秦夜然,轮到你了,幸运儿。    秦夜然仿佛看到了恐怖的鬼魅,惊声尖叫:“相里亭你别过来!我不是故意推你下去的!”    “你不是魔神,你就是相里亭索命来了!”    “你骗我们!贬入奴籍为什么要废师尊修为?你别过来!”    见相里亭微笑着接近,秦夜然吓得涕泪横流,慌不择路地向后边跑,接着就被人摁住,推到相里亭跟前。    “玄微剥夺这具身体原主的灵根,夺他修为。而你害他身死,拿修为来抵是你赚了。”    “秦夜然,你是赢家啊。”相里亭笑道,轻快地一指秦夜然丹田,将秦夜然也化作低阶的练气魔修。    赢家……    秦夜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师兄!”林阙歌接住秦夜然,眼泪从眼眶淌出,他尽力透过模糊的视线朝相里亭看去,“林阙歌愿随师尊师兄一同贬为魔奴,请魔神大人处置。”    谁也不能将他们师徒三人分开。    玄微尊者灰暗无光的双眼逐渐燃起一抹亮光,修为尽废又如何,只要他们师徒三人得以保全,今后仍能一起相互扶持便好。    “魔神大人,恶事皆是我与秦夜然所为,不关阙歌的事,还望魔神高抬贵手。”玄微尊者恳求道。    相里亭蹲下身来,与林阙歌目光齐平,他思索片刻,说道:“你的确与他们不一样。”    林阙歌怔然,紧接着又重复道:“我愿与师尊师兄一……”    雪白的袍袖在眼前缓缓拂过,修长的指尖擦过他的眉心。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又好像仅是一瞬间。    眼中是白茫茫的一片,脑海也是,林阙歌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他望着眼前的人,恭敬行礼:“卑职见过魔神大人,魔神大人有何指示?”    相里亭朝他笑得亲切:“林侍卫,如今仍有妖鬼作乱,这两名魔奴交给你,你带他们前去平乱。这两人意图谋害本座,你尽管指使,不必留情。”    “是。”林阙歌干脆应下,目光扫过两个分配给他的魔奴,清楚明白地写着厌恶。    玄微尊者不可置信:“阙歌?”    不料,林阙歌眉头拧紧,斥道:“魔奴不可直呼长官名字,念在你是初犯,暂且不与你计较。”    林阙歌一手拽起玄微尊者的后衣领,另一手扯住昏迷的秦夜然,拖着两人快步向殿外跑,声线冷寒,“若有再犯,我便杀了你们。”    殿内针落可闻。    刺骨凉意蔓延过全身,又往魂魄的位置渗透过去,众人打了个激灵。    他们望着重回上首的白衣青年,相里亭依旧是那副笑微微的模样。    废除修为,贬为魔奴,师徒相残……    好生狠毒的诛心之策。    第41章 魔焰滔天   正道,玄天宗。    一架流星般的银色飞辇划破长空,漂浮在玄天宗内。    白衣青年一手撑在边沿上,利落干脆地翻身下来,衣袂翩飞间,相里亭降落到藏书阁顶上。    林真收了飞辇,也巴巴凑过来。    师徒两人一个是一统修仙界的魔神,一个是刚晋入元婴,硬是被授予职位的魔官,按理说,身上事务不少。    不过他们潇洒自在惯了,乐得当甩手掌柜,事务一推,就跑来正道快活,哪儿热闹往哪儿去。    最近,玄天宗、应采宫等势力忙得热火朝天。    因为前日的魔宫大殿上,玄微尊者三人甘愿为正道做出牺牲,魔神自然也没有食言,答应为他们出手。    只是在出手前,必须将四散的妖鬼聚到一处。    如今玄天宗这些修士便在驱赶妖鬼,他们先是布置好困阵,再派人将妖鬼引入阵内。    负责引诱妖鬼的人,除了玄天宗的长老弟子,还有两个格外显眼的魔奴。    诡谲的黑影飘散,妖鬼阴笑着追逐,偶尔天光透彻过来,露出那两个魔奴的脸庞,惊恐又熟悉。    取下腰间酒壶,相里亭仰头咽下清冽好闻的灵溪酒,向藏书阁下方看去,一眼锁定了那两名魔奴。    林真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免惊讶:“那天弟子不在殿内,没能看到师父讨还正义,却不想这些天魔界的传言竟然是真的,那玄微尊者和秦夜然真的被贬为练气期的魔奴了!”    “林阙歌心好狠啊,居然用捆妖索拴着他师父师兄……这跟遛畜牲有什么区别?”    只见藏书阁不远处,林阙歌手一拽锁链,粗暴地将两名想要逃跑的魔奴扯回去,另一手高高扬起,结结实实的几鞭子狠抽在魔奴背上。    “能为魔神大人清除妖鬼是你们的荣幸,再敢跑我卸了你们的腿!”    玄微尊者与秦夜然面色痛苦,疼得不住嚎叫,又听林阙歌语气冰冷地敲打。    “魔奴就该谨守本分,你们两个却劣性难驯,怪不得胆敢冒犯魔神。我今日定要将你们好好惩戒一番,好叫你们知道什么是敬畏。”    魔奴与林阙歌差着两层大境界,被抽打到皮开肉绽,只能连滚带爬往前窜。    玄微尊者狼狈地滚了一圈,遍布伤痕灰尘的脸再不复从前孤傲,写满苍凉,他哑声唤道:“阙歌,我是你师尊啊,你都不记得了吗?”    秦夜然没有双臂,一头栽倒在地面,腿蹬了又蹬也爬不起来,嗬嗬喘气道:“师弟,师弟……”    温情并没能唤回林阙歌的回忆,反而令他皱紧眉头,脸色愈发森寒。    “啪!”    又是数鞭抽下去,密密实实落在魔奴的肩颈、后背、腰腿。林阙歌冷冷一扫两人,拉紧手中锁链,径直向前方的妖鬼走去。    那是只筑基期妖鬼,凭玄微尊者与秦夜然如今的修为,要想引这只妖鬼进入困阵,被扒一层皮都算轻的。    玄微尊者与秦夜然瞬间僵硬,手脚死死抠在地面不愿前进,却被脖颈上困束的锁链拉扯着,不得不往前滚。    像是被人强硬牵扯的狗,毫无尊严,不过两天时间他们似乎已经习惯。    相里亭旁观热闹,见此盖上酒壶,唏嘘道:“你瞧,这师徒三人果然情深义重,即便这种困境也不能将他们分开,真叫人感动。”    “为师定要多考验考验他们,为他们感天动地的师徒情锦上添花。”    相里亭啧了一声,哼起不成调的歌:“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有铁打的师徒情,磁铁打的金三角,还有打铁的相里亭。”    林真:“……”    师父,您是魔鬼吧?    打铁的相里亭自藏宝阁顶端一跃而下,林阙歌鞭打着魔奴往前走,似有所觉一回头,便看到了微服私访的魔神,脸上霎时布满惊喜,连忙小跑到相里亭跟前。    他垂下头,谦卑又恭敬。    “卑职见过魔神大人!”    相里亭含着笑意稍稍点头,一股无形的托力传来,林阙歌弯下的腰与膝盖绷直,又恢复了站姿。    魔神大人看重他,林阙歌心里边激动,在血管中流窜的每一缕血流都在沸腾叫嚣,面上则是尽力克制着。    相里亭大略扫了一眼,宽慰道:“不必紧张,本座来玄天宗看一下聚拢妖鬼的进度。”    林阙歌来了精神,一瞬间腰杆挺直,他在玄天宗外没日没夜累了这么多天,妖鬼驱赶得如何,没人比他更了解。    他认真跟相里亭汇报:“魔神大人,两天以来玄天宗已将一半妖鬼驱逐到困阵内,再有三天,所有妖鬼便搞定了。”    相里亭颔首,注意到林阙歌眼下的一层青黑,语气温和:“做得不错。”    平平淡淡一句话落下,林阙歌显而易见高兴起来,看得林真暗自怜悯地摇头。    “妖鬼数目繁多,清除不必急于一时。你是本座格外看好的年轻人,也应多注意休息。”    林阙歌激动应是,心中却在想魔神大人如此看好他,他一定要更加勤勉,为魔神大人清除妖鬼才是。    两个魔奴在不远处被妖鬼追赶,狼狈地手脚并用往这边的困阵跑来,三人全当做看不见,或者说不在意。    林阙歌想到最近百思不解的怪事,又道:“魔神大人,我觉得我的记忆好像出了问题。您知道,我是自小在正道长大的魔界内应,但是近些年在玄天宗的记忆出了一些空白。”    “我不记得是谁收我为徒,玄天宗的人竟说这两个魔奴是我的师尊和师兄,简直荒谬!”    这两个胆敢对魔神大人不敬,甚至陷害魔神的人怎么会是他师尊师兄?    只是谁都这么说,还一脸震惊地控诉他,林阙歌心里边也有点怪异,索性来问相里亭。    在林阙歌眼中,谁说的都不可信,只有魔神大人不会骗他。    相里亭也的确没打算骗他:“不打紧,等到妖鬼除尽,本座便为你恢复记忆。”    林阙歌惊喜道:“多谢魔神大人!”    相里亭笑得没有一丝阴霾,日光下笑意格外绚烂,他意味深长道:“恰好本座还有一样东西在你这,到那时一块儿取了。”    “啊啊啊!”    没等林阙歌问清是什么东西,周遭突然爆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声。    魔奴的后心被妖鬼狠狠一掏,血液霎时迸溅,伤口深可见骨,玄微尊者倒在困阵旁边,血丝密布,呼哧呼哧大喘着气。    不多时,一汪血泊包围了他,连带着撕心裂肺的剧痛,玄微尊者埋头痛叫,没有半点力气爬起来。    好在妖鬼已经进了困阵,不然的话伤势一定会更惨。    林阙歌神色一僵,不着痕迹将两个魔奴的身形挡住,低声道:“这两个魔奴实在废物无能,非要拿鞭子抽才会提起劲头引妖鬼,让魔神大人见笑了。”    手底下的人没用,林阙歌恨不得找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对两个魔奴的恨意疯涨。    相里亭从林阙歌的眼神中品出杀气,笑意更深。    ……    相里亭指使林真驾驭飞辇,两人在正道浪天浪地,短短三天跑去各处玩了个爽。    正道归顺魔界后并没有受到苛待,毕竟魔修们受魔气反噬困扰的时间更长,比正道遭到妖鬼围攻的损失要大得多。两边都在休养生息,分外和平。    休养生息期间,正魔两边互通有无,市面上佳肴美酒种类丰富,相里亭很是满意。    等到所有妖鬼引到困阵,只等他出手消灭,相里亭才回到玄天宗。    知道这是消灭所有妖鬼的日子,这一天聚在玄天宗外的人很多,除了玄天宗的长老弟子,以及周围听到消息赶来的修士,魔界也来了人。    这其中最惹眼的人,莫过于手上紧拽两根银亮锁链的林阙歌,人们看到他身后的魔奴都不禁窃窃私语。    世事果真无常,谁能想到当初那般风光无限的人,也会跌落到如今的境地呢?    不过,也是活该。    不知过了多久,恐怖的威压涌现。    下方喧哗的人群骤然静默,纷纷仰头看向天幕。    缩地成寸,白衣青年一步踏出,便将数十里抛在身后,不多时来到玄天宗外的困阵上空。    他低眸看向困阵内不住挣扎的妖鬼,方才应采宫、秦家等势力的妖鬼一清而空,这是最后一批妖鬼了。    妖鬼意识到死期将至,不甘地嘶吼着撞向困阵,阵法摇摇欲坠,却始终没有破裂。    劲瘦的小臂伸出,宽敞白袍翩飞,相里亭只简单探出一手,无穷的吸力汇集在掌心。    “来。”渺远的一声自天外飘至。    惶恐躁动的妖鬼们根本无法躲闪,只能被动地顺着吸力腾空,朝如修罗一般的白衣青年直直冲去。    哪怕它们惊恐地奋力挣扎,依旧难逃被他拉扯到近前,一吸而空,消弥无形的命运。    白衣青年来时很快,消灭妖鬼却更快,几乎是眨眼间的功夫,困阵内狰狞骇人的妖鬼    “所有妖鬼都解决了!”    “魔神大人千秋万代!”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巨大的喝彩声,曾被威胁生命,以为自己真的活不下去的人们又哭又笑,相拥而泣。    如此,玄天宗当年布置阵法惹出的祸端才算解决,从今往后正道与魔界的恶念都不会再被恶意引渡到错误的地方,而是跟以前一样,化作进阶时的心魔劫。    相里亭低头扫了一眼,目光落在林阙歌身旁,触及玄微尊者和秦夜然时,他怔了一瞬,好险才将两人认出来。    魔奴器官破损,浑身上下狼狈不堪,混得连牲畜都不如。    曾经的正道脊梁骄矜傲岸,今日再见,眼中的光却早已泯灭,僵硬残缺的脸庞充满麻木。    他们坠入深渊,不断地向更深的绝望跌落,永生再难爬出来。    这段时间,他们没少受折磨,被他们曾经最宠爱,如今最痛恨的人。    两个魔奴愣愣看着相里亭出神,不知道是在痛恨还是在忏悔。    不管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早在两人修为尽废,林阙歌失忆时,相里亭对他们的报复便结束了。今后玄微尊者和秦夜然如何,都与他无关了。    白衣青年收手,微笑着看向林阙歌,嘴唇翕动做了个唇形,接着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天幕。    林阙歌明明白白地看清了,魔神说的是“后山”,他一扯链条,连忙跟上去。    一路上,林阙歌颇为高兴,他终于能知道记忆全貌,不再留有大片空白了!    而且他在清除妖鬼这一事上做得不错,魔神大人会不会提拔他,让他做身边的亲卫呢?    林阙歌满心期待,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越是深入后山,越是慌乱得心跳加快。    玄天宗后山郁郁葱葱,繁密的绿植长势很好,偶尔有雪白的灵兔蹦跳着在草丛间穿行。    林阙歌将两个魔奴拴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又布置了一个阵法,确认两人无法逃脱之后,来到相里亭跟前:“魔神大人。”    彼时,白衣青年坐在高大结实的树杈上,两条修长的腿一荡一荡,天光映照过来,林阙歌莫名觉得眼前这一幕有些熟悉,好像曾经看见过,印象格外深刻,只是他记不起来了。    相里亭开门见山便问:“你真的想要拿回你的记忆么?”    林阙歌毫不犹豫:“是,烦请魔神大人为晚辈恢复记忆。”    “闭眼。”    相里亭伸出右手,修长白皙的手骨节分明,指尖点在了林阙歌眉心。    闭锁在识海角落的记忆解封,海量的记忆潮水般向林阙歌涌来,一幕一幕无比熟悉,令他不适地蹙眉,垂在身侧的两手攥紧。    他丢失的记忆,究竟是哪些呢?    他在玄天宗的师尊、师兄究竟是……是……    林阙歌骤然间浑身僵硬,颤抖个不停。    玄天宗的那些人竟然没有说错,他的师尊是玄微尊者,师兄是秦夜然……是他这些天以来往死里折磨的魔奴。    他们曾经是最为信任亲密的师徒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不是真的,是幻阵,等他打破阵眼便会出去了!    林阙歌无法再自欺欺人,猛地张开一双赤红的双眼,他恨不能立刻将树上微笑的青年扯下来,再一剑穿刺过去。    但相里亭仅是意念一动,他便只能半跪着钉在原地,不甘地嘶声道:“为什么?”    “相里亭!他们明明已经被你废了修为,你为什么……为什么还要……”    “你说呢?”    相里亭从树上跃下,蹲身在林阙歌身侧,扳过他的脸,让他看向不远处拴在树上的两个魔奴,林阙歌闭上眼不忍看。    “睁开眼,”泛冷的声线透骨生寒,相里亭等他依言张开双眼,嘴角又勾起了笑,“你看他们两个,眼睛都被妖鬼的妖气侵蚀,跟他当初从思过崖上跌下去,被魔气腐蚀双眼的时候像不像?”    林阙歌浑身一震,寒气自体表渗入骨髓。    相里亭又接着道:“他被曾经亲赖的同门师尊师兄剥夺一切,推下悬崖失去所有,眼睛被魔气侵蚀瞎掉。如今这两人修为尽废,被最疼宠的你折磨成如今这模样,一报还一报罢了,你有什么可不忿的呢?”    林阙歌望着不远处呆滞麻木的魔奴,眼眶通红,泪意涌现。    一切都错了啊。    如果,如果他当初没有心生妄念,在相里师弟问灵根能否还他时,同意将灵根归还原主,会不会就没有后来的这些了?    做凡人有什么不好呢?师尊、师兄、师弟不论他能不能修炼,都以真心待他,这便够了呀,他当时为什么要鬼迷心窍。    林阙歌只觉心脏剧烈地疼痛起来,仿佛有千万根钢针狠刺,留下一片淋漓不止的鲜血。    直到痛楚清晰传递到大脑,林阙歌才迟钝回神,那并不是幻痛,而是真真实实的痛。    有什么东西从体内被抽离出去了。    时间在这一刻走得很慢,林阙歌后知后觉地低头,被溅起的鲜血冷到僵硬。    林阙歌一点一点地抬起头,相里亭那张俊秀的脸上没有情绪,平静冷淡到好像面前的人是一样死物。    煞是好看的手滴血未沾,攥紧的手心里,恰是莹莹发亮的天灵根。    这是原主的东西,如今讨还回来了。    林阙歌一眨不眨凝视他,眼角血泪滴落,他释然闭上眼,修为在一瞬间散尽。    “对不起。”     第42章 魔焰滔天    “师父!”    林真颇为宝贝地捧着一本书跑过来,便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噤声。    林阙歌仰面倒在地上,不醒人事,腹部衣料晕染的血色很深。    这个场面,又是在玄天宗后山,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蓄意谋杀,就地抛尸……呸!他师父一向信奉“君子报仇十秒太晚”,从来都是明着刚!    后山外围总归有些灵兽在,等他们一走,这些灵兽便会闻着血腥味儿寻来。    相里亭低眸扫了林阙歌一眼,林真看出他没有杀意,立刻乖觉道:“师父,这边交给我吧。”    林真很快打扫残局,给玄微尊者和秦夜然松开锁链,又将林真送去山下客栈里边。    林真随着相里亭走出客栈房间,合上木门的一刹那忽然有种预感,他不会再见到玄天宗这三个人了。    相里亭一早注意到林真手上拿的书,很珍惜地走到哪儿带到哪儿,即便是扶着林阙歌来客栈仍不离手。    “你手上拿的书是什么?”    相里亭过目不忘,记忆中似乎没有这种封皮的书。    听相里亭谈起手上的书,林真来了精神,兴奋道:“弟子这些天温习了一遍师父赠予的那本医书,又翻看了十来本从魔宫那边借来的书本,看完非常有感触,就自己总结了一本。”    “师父,你要看吗?”林真双眼发亮。    “这是你第一本书,为师自然要看。”相里亭笑道。    林真很激动,立马把书递到相里亭手里边。    相里亭低头接过书,简洁直白、朴实无华的几个大字映入眼帘,瞬间后悔了,想把话收回来。    ——《林真祖师按摩真经》    相里亭:“……”    日光明媚,两人乘上飞辇,向远在西边数千里的草原飞去,相里亭翻开《林真祖师按摩真经》。    前言:根据为师父按摩经验,以及阅览十余部相关书籍所作。手法精准仅是皮毛,孝顺心意才是灵魂。    目录:脖颈篇、头部篇、腰背篇、腿脚篇、手臂篇……    书页飞快地一页接一页往后翻,相里亭一目十行,看得很快。    末了,相里亭合上书,迎着林真期待的眼神,拍了拍他肩膀,感叹道:“难怪咱们是师徒,在吃喝玩乐享受上一贯有天赋。”    当师父的整天吃吃喝喝,一息间升到最高级。    当徒弟的看师父整天吃吃喝喝,顿悟后境界飙升,为师父更好地享受生活甚至提笔写起著作来了。    林真美滋滋地笑了起来。    这还没完,相里亭又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专业性非常强,依为师看,说这本书是古往今来第一按摩真经也不为过。”    “真的?”林真乐坏了。    “真的!”相里亭郑重点头,又重复一遍,“不愧是我相里亭的徒弟。”    夸是这样夸,去草原的一路上,相里亭很少让林真给他按摩。    怎么说呢,总有种罪恶感。他只是想享受,而林真却认真地将它当成一门学问。    “那这本书怎么办?”师父不让尽孝道,林真蔫了下来。    相里亭食指摩挲下巴,想了个好主意:“这样,我们把它埋起来吧。”    林真以为他师父说把《林真祖师按摩真经》埋起来是说笑的,没想到飞辇落到草原,对方四处勘测地形,竟是来真的!    相里亭取出一张纸,注入魔气令其浮在空中,执笔在上边写写画画,最后指着一个地方道:“风水宝地,我们就把真经藏在这里好了。”    “哦,好,”林真蔫蔫应了一声,忍不住劝说,“师父,这是弟子一片心血,埋在地下是不是有些可惜了?”    “正因为是一片心血,才要严严实实藏好,不让后人轻易找到随意抛弃。只有经过一番苦寻,人才会懂得珍惜,所有书都是这样,”相里亭一本正经给他讲歪理,指尖点了点真经问,“这是什么?”    林真不好意思在师父跟前自称祖师,简洁道:“按摩真经。”    “错,是宝贝。”相里亭纠正他。    相里亭又指向面前平铺开,做了许多记号的宣纸,问他:“那这是什么?”    林真摇了摇头。    相里亭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是藏宝图啊。”    林真恍然大悟。    修仙界散布着很多前辈留下的衣钵秘宝,林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资格留下自己的藏宝了,他当即来了兴致,相里亭让他怎么布置就怎么布置。    幽幽地洞内,相里亭将《林真祖师按摩真经》放进一个小铁盒中,想了想,又扔进去一个纸条,这才封上盒子。    林真激动地搓搓手,引动魔气铲土,将小铁盒埋进坑里。    一切妥当,两人相视一笑。    “只等有缘人过来了。”    有了这一回的藏宝体验,师徒两人又有了新的爱好,满修仙界四处跑的同时,挖了无数个坑,埋了无数的“宝”。    相里亭亲手画下许多藏宝图,他画工不算好,藏宝图要么像儿童简笔画,要么抽象得很丑陋。    有时画得不满意,他就重画,画得多了还搞出不少骚操作。    林真盯着三幅指向同一个藏宝的藏宝图,问他:“那师父,究竟哪一个是真的?”    相里亭摇了摇头:“都不是真的,沾水叠一块儿才是真的。”    林真:“……噢,算了,反正也不是我们去挖。”    一直到锦囊内的“永动机”榨干,再没有负性情绪值提供,相里亭方才离开这个世界。    他走那天没有告诉任何人,一如来时清清静静来,走时也安安静静走。    只是离开前,相里亭似乎听到木门被敲响的声音。    “师父,我们去藏宝吗?你亲手搓的狗不理药丸不埋下去可惜了!” 第43章 仙侠世界番外 魔神宝藏    数不清是第多少次,林阙歌又梦到当年在玄天宗的种种。    山峰屹立于云巅,秋风中松柏瑟瑟。这座唯有他们师徒四人的山峰上,他依旧盘腿坐在那颗平滑的大石上,一手支着下巴,一眨不眨看眼前的年轻人练剑。    青年一向是不问世事、沉默寡言的性子,玄天宗绣了云纹的亲传弟子服饰穿在身上,更显淡泊。    这份冷水薄冰一般的气质,在相里亭握紧手中剑,行云流水般施展剑诀时陡然锋锐起来,一招一式都锋芒毕露。    一片落叶自树顶上打着旋飘落,林阙歌笑容灿烂,噼里啪啦给他鼓掌:“相里师弟剑法又精进了。”    青年缓缓收拾,出鞘寒剑一般的锐利登时消散不见,他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眼睛却亮了起来。    “师兄过誉了。”    “诶,我这人一向实话实说,你别禁不起夸,”这话林阙歌不认同了,起身勾了相里亭的肩膀,两人一块儿往山下走,“走走走!师兄请你去宗门外边吃点儿好的,这几天没日没夜练剑又瘦了。”    青年抿了抿唇:“混元秘境开启在即,宗主将今年带队的重任交给了我,我想临时多抱两下佛脚,万一……”    青年一想到给宗门丢人的可能,只觉头皮发麻,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林阙歌宽慰地拍拍他肩膀:“放心放心,你如今可是金丹期第一人。咱们宗门那几个刺儿头谁都看不起,但是唯独不敢在你面前摆谱,敢违抗命令你就收拾他们,不用留情面。”    “宗主将这一重任交给你,自然是信得过你的实力,宗门上下都没有异议,你这个当事人怕什么?”    白衣青年似乎被安慰到,点了点头。    他们偷摸溜出了宗门,熟门熟路来到山下的一家酒馆,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菜肴上桌后,没等林阙歌下筷,白衣青年忽然道:“师兄,等我拿到混元果和续灵草,便回来给你重塑灵根。”    这句话说得没头没尾,却让林阙歌眼眶发热。    他嘴唇蠕动,很想说有没有灵根不重要,他不在意能不能修炼了,相里师弟你别死行不行?    一只雀鸟越过窗棂,悠悠飞过发顶,一瞬间的功夫,秋叶落了满地。    到了离开那天,林阙歌跑到宗门的城楼上,远望今年前去秘境的几人踏出宗门。    领头的白衣青年似有所觉,回头朝他看来一眼,不怎么熟练地抿出几分笑意,遥遥地向林阙歌挥手作别。    “师弟。”    林阙歌也想跟相里亭挥别,只是手僵在半空动不了,他周围的时间凝滞,而眼前人的背影却愈来愈远,渐渐消失在蔚蓝的天际,再没有回头。    林阙歌陡然惊醒,撑着额头的手沾了一层冷汗,他怔怔愣愣地坐在那里,回不了神。    几个孩童嬉闹着收拾好东西,撒着欢儿往外跑,最后一个回过头来跟他道:“先生明天见!走咯走咯!”    林阙歌闭了闭眼,想要抓住方才的梦境,与现实掉个个儿。    自从恢复记忆,修为尽毁,林阙歌再没有修炼的打算,也就没有入魔,他回到当初师弟找到他的凡间乡村当教书先生,给孩童启蒙。    林阙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玄微尊者和秦夜然,经过那么一遭,师徒、师兄弟的情谊早就变了质,两人对他既怕又恨,林阙歌也再没脸见他们。    只是林阙歌偶尔也会打听两人的消息,知道他们过得不好,还会寄去些衣物吃食,但全被扔了出去。    玄微尊者和秦夜然曾经惹到的仇家不少,没多久一前一后地走了。    玄天宗势弱,搬离原址,林阙歌将人葬在他如今教书的地方,如今已有几年了。    恍惚一阵,林阙歌夹着本书往外走,路过一家酒馆在里边坐了会儿,他叫人上一坛酒,一碗接一碗痛饮。    旁边一桌坐满了年轻人,一个个佩刀佩剑,俨然一副闯荡江湖的架势,意气风发地聚在一块儿讨论。    “你们听说了没?修仙界那位酷爱藏宝的魔神,在咱们凡间也埋了不少好宝贝。”    同伴惊喜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骗你做什么,何况……”    “你这人卖什么关子,快说快说!”    那人嘿嘿一笑,从袖口摸出一张泛黄皱巴的纸张,得意地“扑簌扑簌”抖了抖,又一把拍在桌上,昂着脖子道:“瞧好了,这就是其中一份藏宝图!”    “嘶,传说竟然是真的?”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这地儿我熟,看样子宝藏就在西边的星垂平原。”    一群人闹哄哄地议论半晌,一窝蜂出去了。    林阙歌抬起醉意朦胧的双眼,朝这些年轻人看去。    他们喧闹着结了帐,勾肩搭背往门口走,落在最后的年轻人不爱说话,抱着剑坠在人群最后,浴着光的背影像极了梦中的白衣青年。    “想什么呢。”林阙歌嘀咕一句,又咕咚咕咚地灌了自己一碗,喝到烂醉如泥,偏头趴到桌上。    他喝得醉眼朦胧,飘飘忽忽落不到实处。虚浮的眼神看到渐行渐远的抱剑青年,恍惚间与梦境里边的身影重合。    “真是醉糊涂了。”林阙歌闭上眼,忽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    都走了,师尊、师弟、师兄都已走了,如今只剩他一个人,在悔恨中消磨为数不多的寿命。    笑声渐弱,林阙歌瘫在桌上,声音微不可闻。    “盖一梦尔。”    ……    年轻人总是格外好奇,藏宝图对他们来说拥有致命的吸引力。    几人日夜兼程赶到星垂平原,闯过重重关卡,历经种种磨难,终于离宝藏只差一步之遥。    这时,有人问起这张藏宝图是怎么来的。    手里边握着藏宝图的年轻人一脸喜色:“这要从很久很久以前讲起了,魔神你们都知道吧?当年以一己之力解除妖鬼浩劫的那位,宗门的藏书阁里边很多书都这么写。”    “别很久很久以前了,快讲!”    “魔神之名,当今修仙界谁人不知?魔界的现任魔尊林真不就是他的徒弟么?”    “对咯!”年轻人一拍掌,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    要不是他手里边还拿着藏宝图,几个损友定要给他套上麻袋,展现一下什么叫江湖险恶。    “这师徒俩最喜欢四处快活,不管是修仙界还是凡间,只要是好吃好玩好看的地方,都会架着银色飞辇过去,兴致来了便埋下宝贝。”    “我当时看到这一段就在想,修仙界的宝贝近些年挖得差不多了,怎么不见凡间有宝贝出来呢?这就在满足‘三好’特点的地方收买信息,这不,三个月过去,还真让我寻到一张藏宝图。”    年轻人说着,上下挥舞藏宝图,又开始得瑟了。    同行的伙伴白他一眼,盯着那张泛黄的藏宝图,忍不住期待道:“修仙界那边挖出了很多宝贝,功法、法宝、灵丹妙药……不知道你这张藏宝图的宝藏是什么?”    年轻人嘻嘻哈哈地上窜下跳,十分乐观:“说不定都有呢?”    陈亭抱着剑跟在最后,仔细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    “魔尊不是说了,他那会儿受魔神启发,亲手撰写过一本秘籍,魔神过目了都说好,夸他是天才!星垂平原说不准就埋着这份传说中的秘籍。”    他这么一说,所有年轻人都兴奋起来:“还真有这个可能!”    拿藏宝图的年轻人浑身激动到发颤,不住地念叨:“发达了,发达了,我李明达发达了!”    陈亭:“只是有这么一个可能,你先别高兴太早。”    “嘿嘿,嘿嘿嘿。”李明达只管傻乐,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是这地方了吧?”    他们来到星垂平原的左下角,反复对照藏宝图,李明达皱皱鼻子:“这藏宝图也太抽象太丑了,你瞅这儿旁边画的是湖还是鸟屎啊。”    “……确实挺丑,你看,这片绿叶应该指的是不远处的树林,是这儿没错了!”那人用力跺跺脚,仿佛用脚底板感受到了地底的秘宝。    “好!”李明达豪气万丈地一挥手,“那我们开挖!”    一帮年轻人撸起袖子,灵气汇成巨大的铁铲,吭哧吭哧卖力地挖起来,不多时便挖出一个十丈深的大洞。    “叮。”    “哎哟喂!”被铁盒反震到的年轻人甩甩手,接着招手将铁盒吸上来,“宝贝在这儿!”    平平无奇小铁盒,看样子比手掌大不了多少,刚好可以放一本传说中的秘籍。    年轻人们围成一圈,想到这个可能激动地搓了搓手,迫不及待道: “小明,快打开看看!”    李明达咧嘴一笑,依言将盒子打开,盒盖揭下的一刹那,璀璨的金光烟花般绽放,很是迷人眼。    陈亭抱着剑,也跟着看过去,蓦地问道:“这师徒俩最是吃喝玩乐,逍遥人间的一把好手,真的会有什么秘籍吗?”    “怎么不会有!”    “陈亭你别传播焦虑,真要是没有秘籍,我师父那么精明一个人怎么会一连找了二十八年,连做梦都在挖宝呢?”    “光散了光散了!是秘籍!”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们发达了!”    李明达闭上双眼,颤着手伸进余散的金光。    他切切实实地摸到了书脊,小心地将书本取出来,心脏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慢慢揭下新娘的红盖头那般,李明达一点一点掀开眼皮。    接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原野,原来红盖头下不是新妇,而是橘皮老脸的八十岁老大爷。    秘籍中央写着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林真祖师按摩真经》。    “怎么……会……这样?”李明达声调都变了,不敢置信地翻了翻书,一张雪白的纸片从中飘落。    陈亭伸手接住,递到他眼前。    ——本书是爱徒经典力作,行气活血,专治头痛、腹痛、中风、气闷、经络堵塞……    李明达呼吸一窒,直喘不过气。    他气极了,语气颤抖地问:“洋洋洒洒列一堆,你、你报菜名呐?”    陈亭将纸翻到背面。    ————后生,你惊喜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李明达捂着心口倒了下去,嘶声力竭喊道:“我应该信你的,这师徒俩没一个正经人!没一个正经人呐!”    【李明达负性情绪值+10】    “世界结算中……”    “宿主完成原主心愿,让玄微尊者师徒三人修为尽毁,同门相残,从高处跌落进尘泥,失去所有,尝尽原主的痛苦。”    “宿主在本世界获得负性情绪值破三十亿,其中二十亿由妖鬼提供,十亿由阵盘提供,超额完成200负性情绪值目标。”    “负性情绪值回收中……回收完毕。”    “本次任务等级判定:SSS,奖励1000积分。” 第44章 泥石流文豪   十八线小县城,出租屋内一片昏暗。    窗外有烟火炸开,相里亭从混沌中清醒,借映照进来的缤纷色彩看清了面前的餐桌,餐桌上摆着数盒复方地。西泮片和一杯水。    药盒半敞,相里亭张开五指,手里边攥着一大把药,握得久了,被汗水粘黏地沾湿。    相里亭起身摁开灯,将手上的药处理掉,又洗净手,把剩下的几盒药装进抽屉。    整个租房空寂得厉害,针落可闻。楼下传来小孩子追逐玩闹的欢笑,以及人们阖家欢乐的谈笑声。    房间与外界仿佛有一层隔膜,隔绝彼此的悲喜。    相里亭触亮手机屏幕,一眼看到显眼的日期,不禁有些疑惑。    究竟发生了什么,原主竟然选择在除夕这天晚上自杀。    “0641,传输这个世界的剧情。”    相里亭坐进矮小的沙发,闭眼在心内唤了一声。    话落,一帧又一帧画面涌入脑海,分明是彩色的一幕幕,落在眼里时却蒙了一片忧郁的灰。    原主与相里亭同名,今年二十五岁。    作为一名资深社恐,原主在大学期间便在启明小说网发表小说,毕业后干脆在杨县租房全职。    之所以没有在家全职,原因有很多。    父亲酗酒赌博,原主十岁那年还曾有过家暴前科,母亲出轨搓麻将,有了钱全拿去寄给弟弟。父母两人压根不管原主和妹妹死活,出去一赌就是一整天,输了钱就回家吵架砸东西。    在这种环境中长大,化不开的阴霾始终围绕着原主,而这仅是开始。    上学期间,妹妹叛逆不理解,诚心相待的朋友背刺,原主不但无处倾诉,反而因为所谓的朋友倒打一耙,遭受长达两年的校园冷暴力。    在外人眼里,原主阴郁冷淡,仿佛污七八糟的事情从没有对他造成多大影响。    原主也曾这么以为,直到后来咨询了心理医生,原主才发现这些经历造成的影响,远比他想象的要深刻得多。    正是一直以来的经历,使得原主对世界的认知偏向悲观。他认为这个世界灰色多过彩色,或许有美好,但不会属于他。    原主只想缩在自己的空间内,用笔打造理想中绚烂多彩的世界。    在那片幻想的天地里,没有无端的恶意,只有他亲笔绘制的乌托邦,令原主目眩神迷。    原主的书龄很长,小学五年级开始看他父亲或租或买的小说,一本本砖块那么大,他津津有味地全翻完。母亲买的言情小说,譬如《冷酷少主强宠小逃妻》,也没能逃脱他的魔爪。    后来上了高中大学,图书馆的各类名著、工具书、科普书,更为原主拓宽了眼界。    书龄长,阅历丰富,文字功底扎实。也因此,打从一开始原主就写出了一点成绩,几年间一直稳步增长,每月稿费都能有五位数,足够他在这个小县城生活得很好。    最重要的是,原主构筑故事时能体会到一种无与伦比的快乐,和这些年遭到的冷遇相比,写文简直是天堂。    尤其接受到读者的鼓励,原主知道这世上还有很多人喜欢他绘制的世界,与他有共鸣,更会由衷感到满足。    华国2015年,网络小说已进入红海期,不但各种流派都被开发得差不多,读者口味也逐渐刁钻,虹吸效应下,新作者远没有前几年容易出头。    原主却在这一年开创了一个小流派,一举成名。    在前方等待他的,将是一片光明。    ————如果一个名叫纪白的年轻人没有重生,并且绑定文抄公系统,剽窃了他的成名作的话。    纪白上辈子是个专写文抄公小说的扑街写手,文抄公小说切合很多人想回到蓝海期,在风口上飞升的心理,受众不少。    流派是大热流派,但纪白写得并不好看。他从大神文里这儿抄一点,那儿致敬一下,就是没能把热度提上去,码字的稿费只勉勉强强糊口。    纪白经常感叹自己时运不济,看到原主在网文红海期都能声名鹊起,对原主十分嫉恨。    “不就是冒险流的变体嘛,我上我也行啊!”    “唉!怎么我当时就没有想到呢?要是给我也绑定一个文抄公系统就好了。”    或许是死时太过不甘心,纪白重生后真的被文抄公系统绑定了。    虽然重生的时间有点晚,已经到了华国2015年,但他依然很兴奋,纪白仿佛已经看到长着翅膀的钞票在向他挥手。    文抄公系统给纪白的第一本书就是原主的成名作——《阿布不想冒险》。    丧系主角的冒险之旅,每一道关卡都设计得巧妙精彩,在快餐小说盛行,读者审美疲劳的时代难得能让人感到热血。随着一道道关卡通关,主角性格上的自愈像一股暖流淌过,给读者以温馨的治愈。    这是一本既刺激,又能打动人的佳作。    纪白毫不犹豫地抄了,他开了个新号,凭借这本书成功登上了当时的新人榜。    他比原主早发文半个月,当原主写到十万字的时候,纪白已经写到了三十万字。    纪白鼓动读者指责原主抄袭他,靠吸血原主这个小有名气的老作者热度猛增,成功在新人榜登顶,又超过一个又一个以前可望不可及的大神上了月榜前十,风头无两。    这时网文的IP开发刚起了个头,没多少网络小说营销。    纪白瞄准这一块,病毒式、捆绑式营销两开花,将自己的知名度砸上去,在网文营销界一枝独秀。    即便热度讨论度没多少便上热搜,惹得不少路人群嘲,不过跟得到的好处相比不值一提。    鉴抄原主得了甜头,纪白靠着文抄公系统双开三开,大肆鉴抄原著作者,四处碰瓷吸热度。    钱有了,名也有了,几本书版权都在谈,纪白一跃成为启明小说网的头部作者,走上他上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人生巅峰。    纪白一路扶摇直上,至于原主这样的苦主都被他踩进泥里。    原主曾经的老读者发长评表示失望,新读者、路人痛骂他是抄袭狗,且随着纪白名声愈来愈盛,评论区腥风血雨压根没眼看。    不止是网络,原主的真实身份也人被扒出来,照片被发到网上任人评头论足。    人们说他脸色青白还有黑眼圈,加上乱糟糟的头发,简直像鬼一样,怪不得是见不得光的抄袭狗,甚至还有人扒出原主的住址,来他家亲手寄染血的刀片。    这些浓重的恶意汇集,张开血盆大口向原主扑来。    原主早在被打为抄袭的第一天便去看了纪白的书,怎么都无法相信,那本《丧系魔王的冒险之旅》竟然真的和他正在写的《阿布不想冒险》一模一样。    两篇文就像是复制粘贴出来的,连标点符号都没有差别。    唯一不同的是,纪白发文日期比他早了半个月。    原主给纪白发去自己的大纲细纲,以及灵感来源,想跟纪白解释清楚。但是纪白冷笑一声,只当做没看到。    原主的书退还书币,因抄袭被封,牢牢钉在耻辱柱上,人也大病一场,在医院躺了三天。除了妹妹提着饭来看他,父母一眼没来看过,专注打牌喝酒搓麻将,堪称不忘初心的典范。    原主本就有些抑郁倾向,且视网文为他最后安身的净土。    在这一片净土也被污染后,他买好安眠药,接了杯水,准备平静赴死。    原主表面很平静,内心的情绪波动却无比强烈,假如能够完成心愿,他甘愿付出一切。    于是,相里亭便穿了过来。    相里亭手支下巴看窗外绚烂的烟火,问道:“说吧,你的心愿是什么?”    原主声线疲惫,却十分坚定:“我从没有抄袭,也不会抄袭,我希望你能够帮我澄清这一点,然后供相里琼上完大学。”    相里亭等着他的后话,结果久久不见原主开口:“没了?”    “没了。”    目光从绚烂的烟火上移开,相里亭饶有兴致问他:“如果我说纪白是重生者,蓄意抄袭了你的小说,并且恶意鉴抄你,你不想让我收拾他吗?”    原主陷入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重生一遭就为了抄别人的小说,其实也挺可悲的。我没有证据在手,想要揭开真相估计很困难,依你的想法来吧,不要勉强。”    “好哦,”相里亭挥了挥手,笑道,“那么投胎愉快,下次再见。”    原主化作流光消散,临走听到这句话,留下轻飘飘一句:“……还是别了吧。”    四周重归寂静,没等这份寂静持续两秒,房门被人“砰砰砰”一通猛拍。    相里亭趿拉拖鞋走过去,从猫眼瞄了眼,不是纪白的某些极端书粉,一拧把手拉开门。    “一起跨年啊哥!我包了你最爱吃的海三鲜馅儿饺子!”相里琼说着,举了举手里边提着的餐盒。    小姑娘今年上高二,生疏地化着浓妆,一身水红的羽绒服,脖子上松垮垮系一条山羊绒苏格兰红灰格纹围巾,脚下蹬着一双短靴。    相里琼打量一眼相里亭,看他情绪似乎好转一些,脑瓜顶上没有笼罩的阴云,不禁悄悄松口气。    海三鲜馅儿饺子的香气霸道,隔着一层餐盒也能闻到,相里亭闻着食欲大动,他朝相里琼笑了一下,让开身位:“进来吧。”    "……"    相里亭从鞋柜里边取出一双女士拖鞋,回头见相里琼仍然站在门外,呆呆愣愣地看着他,一根呆毛翘起,模样看起来有点傻,不禁疑惑。    “怎么了?”    相里琼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三年了……”    “三年了!哥,你终于会笑了!我天!”    相里亭:“是的,你哥不仅会笑,还会跑会跳,下雨天出门知道打伞。快进来吧。”    相里琼:“……”    两人进屋,相里亭将她的羽绒服挂在衣架上边,回头时相里琼已经取了碗筷摆到餐桌上,两人先是就着热吃了饺子。    “要放醋吗?”相里琼举着醋瓶问。    相里亭摇了摇头: “不用,我爱吃原味儿的。”    “噢。”    相里亭手持筷子,拨拉了一下碗里边白嫩饱满的水饺,水饺包得玲珑可爱,一只一只皮薄馅厚,韭菜、鸡蛋、虾仁三种味道争奇斗艳, 口感很棒。    他吃了两碗。    吃完收拾好餐桌,相里亭熟练地摆了一份水果拼盘,端到客厅的茶几上边。    “爸妈今天又出去打牌搓麻将了,说是熬通宵守岁,新年讨个好彩头,想不通在赌桌上边能得什么好彩头,”相里琼撇了撇嘴,打开电视调了台,“算了不说他们,春晚马上开始了。”    或许知道哥哥心理脆弱,相里琼偷偷瞥了相里亭好几眼,但没有多问。    两人闲适地窝在沙发里边,看春节联欢晚会。    窗外烟火团簇盛放,也许是相里琼穿了一身红,又或许是春晚的音乐分外喜庆,相里亭总算感受到一点年味儿。    第45章 泥石流文豪   温馨的年味没能持续多久,在碰到不感兴趣的节目时,相里亭低头划开手机锁屏,瞬间被各个社交软件的消息提醒淹没。    悬浮窗上闪过各种脏话,相里亭瞥了眼,一键点击清除,接着打开启明小说网的作者后台。    《阿布不想冒险》因为复制粘贴式抄袭已经被封了,四本旧文的评论区沦陷为战场,一片乌烟瘴气。    ——每天一问,复制怪给东方既白道歉了吗?    ——想不明白,写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抄袭,是仗着新人没有曝光吗?那现在可真是因果轮回了,东方既白的收藏量是你所有书加起来五倍了诶。    ——真情实感追了四本书,我以为字里行间都写着“渴望有光降临”的作者不会做出这种事。现在想想吧,作者阴郁这么多年,可能早就心理变态了呢,建议去找心理医生看看,不要讳疾忌医再抄袭了,丢不丢人啊你。    ——抄袭狗滚呐!以为抄袭作封了就可以装什么都没有发生吗?长得跟鬼一样,心理也这么阴暗,你为什么还要活在这世界上?去死不好吗?    ……    这种没什么营养的评论,相里亭都是直接扫过去。    此时,相里亭的目光被一条评论吸引。    ——东方既白说了,给你半个月时间想清楚,再不承认抄袭给他道歉,那就法庭见。    抄袭者反告原创者?    纪白这人有点儿意思啊。    相里亭一手支下巴,盯着这条评论陷入思索。    相里琼一瞬不眨地注视着电视机,看小姐姐柔美曼妙的舞姿,忽然察觉到什么,扭头一瞧,登时气成了一条河豚。    “我靠!好无耻啊他!”    “阿布的构想和灵感来源哥你一年前就给我讲过了,你写前三章的时间比他发文还早一两天,现在两本书一模一样明显有蹊跷,他凭什么告你?”    愤愤骂了几句,相里琼又蔫巴下来,活像霜打的茄子,叹气道:“但是哥,你之前的码字软件没有时间显示,没法拿来当证据啊,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这种情况下能怎么办呢?相里琼光是想想都一个头两个大了,问是这么问,但根本没想过相里亭能有办法。    ——要真有办法,她哥肯定一早用出来了,不至于还大病一场。    出乎相里琼意料,相里亭还真点了点头:“想好了啊。”    相里琼也点头,拍拍他肩膀:“没想好也没事,反正我相信……你想好了?!”    随后相里琼看到,相里亭直接点开东方既白的那本《丧系魔王的冒险之旅》,开始复制粘贴。    相里琼:“?”哥你干嘛!    相里亭复制了两章,就懒得动了,这本书目前已经连载了一百来章,全部复制的话需要至少五分钟。    “0641别睡了,帮我把这本书全部复制粘贴下来。”    【0641负面情绪值+1】    小系统不情不愿地开始动工,嘟囔道:“宿主,我怀疑哪天咱们被困在虚空里边,你靠薅我羊毛也能完成任务。”    “谢谢夸奖。”    相里琼熬不住困意,没等春节联欢晚会结束,便飘到客房睡了。    年味散了,相里亭也没有一个人继续看的兴致,回卧室坐到电脑跟前,打开码字软件,开始写《阿布不想冒险》的第123章 。    他看完原剧情,自然知道《阿布不想冒险》全文,有赖于超绝的记忆力,文字全在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只需要照着写下来就好,很简单。    码了半小时,相里亭停止一指禅。    橘黄的灯光温暖,莹亮的电脑屏幕上边,字数统计一栏赫然写着:233字。    相里亭直接点了叉,键盘对他来说属于老古董了,实在用不惯。    垂下头在手机下载了一个语音码字软件,相里亭很快在四十分钟后念完五千字的一章,用二十分钟修好标点和错字。    大功告成!    打开作者后台,发布新书《阿布不想冒险》,相里亭一口气将文发布到第123章 ,并且在简介那一页标注上“本文恢复更新,十天内完结”。    做完这一切,相里亭洗漱完便睡下了。    正是深夜,他睡着了,有人却睡不着。    ……    梁松原来是槐亭的忠实读者,从槐亭的第二本书开始垂直入坑,一直追到《阿布不想冒险》。    槐亭的文字能够触动到他,或者说得通俗直白一点,能给他一种沉浸式的情感体验,会明明白白地爽到他,触到泪点时也不会惹他厌烦。    当梁松知道《阿布不想冒险》抄袭时,第一反应就是不可能,槐亭一直以来就这个文风,叙述手法、情节安排、基调都是这个味儿没错,怎么可能会抄袭呢?    可以说,梁松当时有多么笃定槐亭没有抄袭,在看到东方既白那本一模一样、早开文半个月的书后,逆反心理便有多重。    槐亭真的抄袭了,他居然真情实感地喜欢一本抄袭书。    兴许是为了宣泄不忿,又或者是表现自己的喜欢没那么廉价。梁松没少在槐亭的旧文评论区发话,时不时还要过去瞟两眼,更多时候,他会点开槐亭的作者页面发一会儿呆。    “为什么要抄袭呢?”    “你明明写得越来越好了啊!为什么要走偏门左道?”    梁松越想越不明白,除夕这天晚上守岁,他窝在沙发上边摆弄手机,又熟练地点进了槐亭的作者页面。    看到那本《阿布不想冒险》,梁松还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揉了揉双眼再看,他忍不住纳闷:“这本书不是被封了吗?又被放出来了?”    梁松嗖地点了进去,直呼好家伙。    “是心态崩了,直接开始摆烂了吗?怎么把东方既白写的全给复制粘贴过来了。”    “别人骂他是复制怪,还非要坐实了啊?”    梁松略有无语,突然眼神一凝:“不对,东方既白只更新到122章,他这个123章哪来的?”    反正全文免费,好奇心驱使下,梁松点进去看。    东方既白刚好卡在一个期待点上,梁松被卡得不上不下,难受极了,本以为点进来会被槐亭这个抄袭者胡编乱造的一章搞得更难受,没想到才看完一段,梁松便投入了进去。    高潮迭起的一章,梁松也看得心潮起伏。    除了富有感情的文字给予他的触动,还有埋藏在胸腔的复杂情绪在涌动。    这一刻,梁松仿佛梦回五年前,第一次看到槐亭的书,废寝忘食追文的那一夜。    梁松津津有味地往后翻,一页又一页,结果区区五千字根本经不起看,没一会儿便到了最后。    没了。    又卡在一个期待点上,没了!    梁松一口气深深憋住,又呼出。    他用食指戳了戳槐亭的头像,想说什么又卡在了嗓子眼。    槐亭好像依旧是那个槐亭,那般自然地挑起他的情绪,讲述好阿布的故事。    他……真的抄袭了吗?    梁松从读书页面退出来一看,空荡荡的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槐亭23点发123章,东方既白0点发,一模一样,一字没差,这俩人怎么回事?”    “好你个槐亭,闷不吭声这么多天,上来直接整个大的,不愧是你。”    “要是按发布时间算,这次是谁抄谁?”    “这俩人是共用同一个存稿箱还是脑子?总不能是大半夜槐亭爬东方既白家的水管,把新章偷过来了吧?”    “救命!槐亭是技术流作者,会黑电脑偷人稿子的那种,作者们快捂好自己的存稿箱!”    “艹,这个抄袭瓜怎么越吃越往灵异玄幻方向发展了啊!大晚上吃瓜到现在我好害怕!”     第46章 泥石流文豪   现在的形势让人摸不清槐亭究竟有没有抄了东方既白,大多数人选择观望,包括启明小说网的审核、编辑。    东方既白读者暗恨槐亭这个抄袭狗又重新发文,纷纷提交举报申请,但目前所有举报申请都暂未审理。    暗流涌动下,吃瓜群众蠢蠢欲动。    纪白最近名声鹊起,随着抄袭这件事在他的推动下不断闹大,近期知名度很高,收入也节节攀升。    过年这一阵衣锦还乡,纪白飘飘然地享受着亲朋好友的吹捧。    以前对他爱搭不理的亲戚听说他的新文被版权方看上,报价几百上千万,纷纷笑脸相迎。    这是人生前二十四年从没有过的待遇。    结果还没高兴多久,大年初一清早醒来,纪白得知昨晚槐亭旧文重发,新章比他发布时间还早的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    两篇文为什么会一模一样,纪白比谁都清楚。    正因此,他心里边才会发慌。    但在《阿布不想冒险》的目录盯了一阵,纪白忽然又冷静下来了。    昨晚他发了三章,而槐亭只有一章。    槐亭手速不快,一小时最多也就一千五的样子。    重生前,纪白时速三千,何况他不需要构思剧情,也不必费心去想用什么叙述方式和词汇,只要按照系统给出的文字照抄就好。这样一来,他一小时能写五六千,给槐亭再长两只手也没他写得快。    纪白原本打算过年这几天痛快玩一阵,反正不管他怎么挥霍,账户里边的数字只会以更快的速度飙升。    即便看到槐亭恢复更新,也没能改变他的想法,直到出门前,纪白刷新《阿布不想冒险》这本书的页面,刷出来两章更新。    “你他妈……”    以槐亭的渣手速,纪白百分之百肯定,这两章肯定是复制粘贴了他的文!    纪白咬牙切齿,撤回往外走的脚步,打开电脑,召出系统继续往下抄。    今天一定要提早更新,绝不能再让槐亭抢先了!    ……    【纪白负性情绪值+20】    【纪白负性情绪值+5】    【纪白负性情绪值+5】    早上八点半,相里亭一切收拾妥当,便收到满满当当一整页的负性情绪值。    青年接了杯温水,心情很好地翘起嘴角。    新的一年新气象,纪白这会儿应该正在奋发图强,热血激昂,拿出键盘一通抄抄抄。    好感人的码字精神,好勤奋的年轻人。    不像他,只会复制粘贴。    相里亭心中感叹,非常养生地仰头将整杯温水喝完,又给自己冲了两包芝麻糊,呵护头发是所有网文写手的一门必修课。    随后,相里亭打开系统商城,开始研究起来。    键盘他是真的用不惯,语音码字也有点麻烦,语速跟不上脑速,念完还要修改错字。    相里亭想找找看,有没有更合适的码字方式。    系统商城中的商品横跨亿万小世界,堪称琳琅满目。相里亭逛上了瘾,在商城研究了一天,终于把自己想要的大宝贝找到了。    意念输入法,通过接收读取脑电波,进而转化成文字。    不过人的思维总是零散的,必须有意识地组织成有序的文段才能准确输出,否则会缺字漏字错字,因此想要运用好意念输入法并不容易。    但对于相里亭来说,那可真是太容易了。    他语音输入的速度跟不上脑速的十分之一,有了意念输入法,相里亭将彻底告别一小时五百字的羞耻一指禅阶段,迈进时速五万的春天。    而且有《阿布不想冒险》的原稿记忆,压根不会存在错字漏字的情况。    意念输入法,好宝贝!    相里亭精神一振,花费100积分把意念输入法买下。他对写小说不怎么感冒,现在却有一种先码他十万字的冲动。    先不急,相里亭打开启明小说网,不意外地看到纪白又更新了两章。    原模原样复制粘贴上去,相里亭施施然走进卧室,在电脑跟前安上设备,将一顶咖色的“小帽”扣在发顶,试了下斥100积分巨资购买的输入法。    短短一分钟,文字一串又一串流畅地浮现在码字软件上, 当相里亭停下时,字数统计一栏明明白白写着四位数。    字数统计:1021    一千多字里边没有错字,也没有误用标点,就连分段都格外规整。    不就是用电脑码字吗?    简单得很。    相里亭闭上眼,开始全神贯注地进行输出,无数念头在脑海中涌现,又被他以极快的速度排列好。    电脑屏幕上,文字成行成行地出现,快得惊人。    ……    “东方既白今天太勤奋了!提前加更两章不说,零点还有两万字更新!”    “被槐亭激的吧,现在有不少人在怀疑他俩究竟谁抄谁了,东方既白应该是急于证明自己。”    “让他证明,让他证明!多更点我爱看!”    “说是这么说,槐亭真是找到了正确的作妖方式,这抄袭狗上窜下跳真让人心烦。”    零点一到,东方既白准时更新两万字。    纪白往后一靠,瘫坐在椅子里边,活动着快要被钢板震废,僵直疼痛的双手。    双眼失神地盯着天花板,纪白被漫无边际的疲惫感包围,累得说不出半句话,但他心里边却涌现着快意。    今天三万字的更新,槐亭不吃不喝不睡觉也要写上一天。    槐亭拿什么跟他斗?    拿他的复制粘贴吗?    分明已经累到极致,纪白想着想着,却忍不住畅快地笑出声。    只要槐亭跟不上他的更新速度,一味在他屁股后边复制粘贴,不出两天《阿布不想冒险》就会再次被封,到时他也可以顺理成章,不留任何情面地直接告。    纪白翻出手机,打开了一张截屏。    那是当初槐亭当初被指认抄袭后找上他的解释,那倒霉鬼诚恳地交代所有灵感来源,澄清自己真的没有抄袭。    笑死,槐亭当然没有抄袭,不过这本书既然他先写了,那么在外人眼里自然算是槐亭抄了他,没办法。    纪白每看一次截屏,心情便会好上不少,这段时间以来没少重温。看着看着,纪白忍不住笑了。    ——东方既白你好,我是被你指认抄袭的槐亭,请你在wb私信上回复一下我好吗? 《阿布不想冒险》这本书我早在一年前便开始构思,一年来所有灵感片段都记录在一个码字软件上,只是没有时间显示。烦请看一下我做大纲以及调整的历程,我真的没有抄袭你,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两个的文会一模一样。    无论过去现在,纪白都喜欢看槐亭在他面前急急地解释,乐于看这个上辈子只能艳羡的天赋作者放下姿态,语气近乎恳求。    当时,私信看完纪白一字没回。槐亭没能在wb私信上得到回复,又发到纪白的评论区。   发完评论,槐亭也没等到纪白的回应,反而惹来纪白的某些粉丝群嘲。    ——呵呵。    ——我很乖,我不吵架,我就静静地看着抄袭狗无能狂吠。    ——你洗不白的哈哈哈哈,有时间在这昧着良心不承认,不如带着你那本抄袭大作赶紧滚,找既白大大干什么?既白大大已经把通篇标红的调色盘甩你脸上了,你有反驳的证据就摆出来啊。    这些评论纪白也截屏了,每次看都乐不可支,并且由衷感受到一种踏实。    看,读者群里边那么多人被他洗脑成功,为他冲锋陷阵。    只有将槐亭踩得越低,直到爬不起来,他的那些事才不会暴露出去,然后稳稳地踏上一条飞升的坦途。    纪白自信,他会比上一世的槐亭走到更高处。    至于说罪恶感,在纪白眼里,这玩意连十块收益都抵不上。    纪白其实很疑惑,为什么有人会因为抄袭羞耻,发长文道歉,结果照样被钉在耻辱柱上讨不了好。    天下文章一大抄,不汲取别人的精华,光靠自己怎么可能创作出一本佳作呢?    世人笑贫不笑娼,赚到钱了不就行了吗?那么多抄袭起家的大神,名声照旧钱照拿,照样有不少读者维护,无数作者羡慕,何况他根本暴露不了。    纪白东想西想,手机突然嗡嗡响了起来,是相熟的作者打来的电话。    对方语气很焦急:“纪白,你的存稿是不是被偷了?我去,槐亭他该不会是黑客吧?”    “怎么了?”纪白不以为意,“他不会又复制粘贴我的文了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没事,他复制粘贴网站会处理的。”    “你也别把他想得那么邪乎,我现在存稿已经空了,他就算真是黑客也偷不到。”    “什么?空了?!”    朋友语气异常诧异,险些破音。    纪白听出事情有些不对劲,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我刚才发了文就没再看,到底怎么了。”    朋友震惊过度,说话磕磕绊绊:“刚才,就刚才,槐亭他……“    “嗯,他怎么了?”    ”他更新了十万字!”    “啪嗒。 ”    手机垂直摔落到电脑桌上,“哐当”一声巨响,砸出数道蛛网般的裂纹,纪白眼神失焦,已经无暇顾及。    十万字……槐亭莫非留了存稿?还是说这是近些天不吃不喝写下来的?    纪白又惊又慌,脑子里边一团乱麻挤挤挨挨,根本理不清。    纪白猛地一把抓起手机,在私信界面找到槐亭,最后的消息依然停留在槐亭的解释上。    他恨恨地问:你这是什么意思?那么喜欢我的设定自己去写啊!抄你妈抄!没有脑子的吗?    纪白发狠地宣泄一通,不料下一秒,槐亭秒回,很简短的两个字,却让怒气险些掀破纪白的天灵盖。    ——嘻嘻。    【纪白负性情绪值+50】    相里亭阴阳怪气完,神清气爽。    抿了一口养生茶,相里亭盯着屏幕上没有发出去的二十章,由衷地感受到一种幸福。    发了十万字,他还有十万字存稿耶!    相里亭现在心情很好,又不急于睡觉,看到纪白的负性情绪值陆续到账,显然在手机屏幕另一端无能狂怒,不禁笑得更开心了。    心情愉悦,相里亭不介意施舍给这位勤奋的年轻人一点温柔。    槐亭:抄了一天辛苦了,早点睡吧,明天也要继续努力呀。    槐亭:晚安咯    第47章 泥石流文豪   相里亭清早醒来,简单洗漱完,对着镜子仔细观赏了好一会儿。    头发没再掉,黑眼圈淡了,眼袋的痕迹浅了,肤色也健康了一点,果然早睡早起是正确选择。    他张开手臂伸懒腰,刚穿来时的虚弱沉重消减不少。    “砰砰砰!”    玄关处门被敲响,一声比一声急促,隔着门板都能听出门外那人的狂躁。    相里亭全当没听见,慢吞吞剥了个香蕉吃,直到敲门声没了,他的手才搭在门把上边,准备出去。    谨慎地瞄过猫眼,入目没人,相里亭扭开门把,低头将地上的纸包捡了起来。    薄薄脆脆的一张纸鼓鼓囊囊,包裹的东西很硬很冷,相里亭揭开薄纸,里边是一把银亮的水果刀,锋锐的刀身上涂抹着刺目的血色,下边压着一张沾血的纸条。    ——抄袭狗别再作妖了,你要是再敢偷既白大大的存稿,小心我当你面送你把刀,我脾气很不好哦:)    楼道里边没有声响,不过相里亭知道那人没走。    他平淡地看完,忽的嗤笑一声,点评道:“字好丑,看得出来有努力写了,回去再好好练练吧。”    相里亭径直迈进电梯,电梯门关合的间隙,他蓦地抬手,连刀带血猛地向前掷了出去。    “咣当”一声清响,楼梯门洞旁露出的一片衣角颤了颤。    “啧,晦气。”    相里亭没把这点小插曲放在心上,真要是有拿刀捅人的勇气,便不会老鼠一般缩在暗处,只敢搞点寄刀片送血刀的小动作了。    水果刀落地的声响都会震怕,纪白的极端粉丝素质不行啊。    相里亭一面由衷感叹,一面步行到居民楼对面的小公园,热身过后,绕着公园的青石板路匀速慢跑。    原主这具身体状况堪忧,常年宅家不运动,生活作息也不健康,就像一块小号电池。相里亭打算未来几个月多下来晨跑,好好练一练,增长续航时间。    清晨公园人不少,有穿着运动服出来晨跑的年轻人,还有运太极的老人,打篮球的中学生也有,被绿意葱茏的春景一衬,格外富有生气。    相里亭大清早产生的晦气一扫而空,心情转好。    围着小公园跑三圈,相里亭抹了把额上的热汗,到居民楼下的拉面馆买了两袋馄饨和小笼包,用大号碗盛好放到餐桌上,转头去敲客房的门叫相里琼起床。    相里琼这两天找闺密玩到很晚,听到门响在被窝里边滚了几圈,顶着一对熊猫眼过来开门。    “嗯?开饭了?”相里琼睡意朦胧地嗅了嗅,登时清醒了。    兄妹两人精神抖擞地来到餐桌前干饭,相里琼十分自觉地清理餐桌,拧开水龙头洗碗。    水流淅沥声响起,相里琼想到什么,在厨房扬声叮嘱:“我听人说了,爸过年那天输了两万二,在家里边发了好一通火,他找你要钱千万别给,这赌鬼肯定不长记性,又拿去打牌。”    相里亭正泡养生茶,闲闲散散道:“放心,他们两个都在黑名单,轻易联系不到我。”    相里琼转身,举起湿漉漉的手,笑着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你可真绝。”    “不过绝就对了,给他们多少都没够,全输出去才肯收手,真不知道哪儿来那么大赌性。”    八点,相里亭端着养生茶回到房间,解了手机静音,作者小群里边消息99+,叮铃当啷一阵响。    雪浪:@槐亭,万年手残党居然日十万了?天呐!    雪浪:一日之计在于晨,拼字吗亭哥?万字车等你过来就开,密码海阔天空,快来!    雪浪:别装没看见,我知道你醒了,步数都破万了。    雪浪是个时速六千的触手怪,日更两万的启明小说网劳模,目前已经成了小神,跟原主关系很要好,出了抄袭一事后也毫不犹豫站在原主这一边,直言复制粘贴这事太怪。    这人最爱跟原主拼字,玩字数碾压的游戏,每次看原主字数少得可怜都会无情嘲笑,并乐此不疲,下次还约。    相里亭放下养生茶,依言进了码字房,手握住鼠标一点,取消准备。    雪浪发了个问号:准备啊哥,你准备了咱们就发车了。    相里亭言简意赅:改字数。    雪浪当即就不乐意了:听我的,日更五千没前途,你要勇敢地做一个日万人!    雪浪苦口婆心劝他:昨天爆更十万字,你现在存稿应该一章没剩了吧?不努力一点怎么把东方既白那个小人打倒,支棱起来啊哥!    直到雪浪激动地发完两段长长的话,相里亭才生疏地一指禅回他:改成十二万。    雪浪沉默片刻才回复:哥,这软件的码字房上限是一周,你定一个月的量只有我一个人能出去,那就没意义了吧。    相里亭安上设备,启用意念输入法,气定神闲回他:改吧,一天就能出去。    雪浪算了算,凭他的手速要连续码字二十个小时才能出去,顿时一阵肝颤。    肝颤归肝颤,雪浪还是抖着手改了目标字数,等相里亭一同意,义无反顾地开了。    字数一改,码字房中有两人立马逃了,唯有手速慢的一个倒霉蛋嚎叫:艹,怎么就改字数开了!放我出去啊!    倒霉蛋:你们不当人了是吧?放我出去!    【倒霉蛋负性情绪值+5】    今时不同往日,相里亭已经升级了。    左手边摆着份养生茶,右手边是一摞小说,相里亭担心时速太快会被码字系统判定乱写,于是一心两用,一边意念输入,一边津津有味看书架上取来的畅销小说。    时速被克制在了三万,以相里亭的脑速,这次码字格外轻松。    字数以一个惊人的速度上升,短短六分钟过去破三千,码字房里边的另外两人不淡定了。    倒霉蛋:开科技?    雪浪:亭哥你是睡着了,胳膊肘戳键盘上了吗?快醒醒。    相里亭抽空瞄了一眼,摸了摸头上的咖色小帽,心想确实是开科技没错,于是给两人回复:科技改变人生。    雪浪:……    倒霉蛋:……    好气,但又不知道该怎么指责这个无耻怪物。    和平常消遣哗啦哗啦翻书不一样,这次相里亭是带着学习的心态去看小说的,他读得很慢,观摩别人是怎么构筑小说框架,怎样铺开剧情。    不过饶是如此,一摞书也禁不起看,没一个小时,右手边的一摞书便翻完了。    相里亭用笔记下收获,打开启明小说网,点开纪白的《丧系魔王的冒险之旅》。    东方既白:今天也会提前加更,希望兄弟们月票刷起来,帮丧系魔王再进一位,感谢感谢。    评论区过大年一般欢欣热闹,相里亭品了品对方发的那段话,缓缓笑了。    哦,学他?    看来,纪白想完完整整地复刻他昨天的操作,复制粘贴《阿布不想冒险》的十万字更新,外加今天比他早更。    相里亭承认自己是个双标的人,复制粘贴纪白的更新很顺手,没有丝毫负罪感不说还很愉快。但对方反手复制粘贴他,还想学他的套路,那就不行。    相里亭想了想,把十万字存稿修了一下,主要改的是存稿时间,另外昨天的更新里边也加了点儿小惊喜。    他想,纪白应该会喜欢。    ……    纪白一整晚都睡不好,翻来覆去看私信页面槐亭阴阳怪气的回话,气得说不出话来。    纪白脑回路跟平常人不大一样,他气的不是槐亭发现他抄袭,反正对方也没证据证明,他气的是槐亭的态度。    就跟欠债的都是大爷一样,抄袭者远比原创者嚣张狂妄。但现在是怎么回事,槐亭这个唱苦情戏的原创者怎么比他一个抄子还轻狂傲慢?    滚来滚去睡不着,纪白坐到电脑跟前,决定先抄他几万字。    槐亭的手速不可能一夜间就飙升到一个非人的速度,那十万字肯定是存稿,甩完了存稿槐亭就后继无力了。    这一战,赢的人必须是他,不然目前在谈的版权就告吹了。    纪白感受到危机,手速飞快地飙到了六千五,兢兢业业认认真真抄得飞快。    他心想: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抄袭一行也是如此。    早上十点,纪白脸色惨白,头发蓬乱,他捂着发痛的肝,将《阿布不想冒险》的更新复制粘贴完,又将三万字更新发上去。    槐亭,你拿什么跟我斗。他发狠地想着。    纪白发完,本以为评论区会是一片欢腾。    毕竟,谁不想看到正在追更的一本质量上佳的小说加更?尤其这本书格外会卡期待点,且越到后期后劲越大。    但当纪白的手往下拉,看到评论区密密麻麻的问号那一刻,他头顶也冒出一片问号,感受到深深的迷茫与不妙。    纪白接着往下划拉,血丝密布的双眼敏锐地捕捉着相关字眼。    ——心情微妙。    ——这个……既白大大复制粘贴的时候能不能仔细检查一下啊。    ——我人笑飞了,第137章 中间这里的【防东方既白复制】真的好好笑,没想到东方既白真的给粘贴过去了哈哈哈哈哈哈!    ——既白大大你说句话,你是被槐亭那个技术流作者盗号了吗?    纪白眼前一黑,熬了大夜的后果突显,他身子摇晃,险些一头栽倒在地。    捂着发疼的肝,纪白咬牙切齿,恨得要死:“槐、亭!”    “只准你复制粘贴我,不让我复制粘贴你?真是阴得好一手啊!”    纪白胸膛剧烈起伏,忙将137章的【防东方既白复制】删去。    修改好,纪白又翻到评论区,打算把前边的评论删去,结果又新增几条评论。    ——还真的修改了!还好我手快截屏了。    ——建议去看一下140章中间,那边的【防复制,东方既白复制粘贴完就删,真的无情】还没删干净。    ——你俩搁这隔空斗法呢?东方既白还有什么技能快用啊!该你出招了。    第48章 泥石流文豪   短短几天内,《阿布不想冒险》收藏已经破二十万。    因为抄袭一事,编辑目前还在观望,没有通知他上架,除了打赏毫无收益,完完全全是一本免费文。    也因此,这些天《丧系魔王的冒险之旅》收益骤降,已经从均订榜单前排掉下来了,哪怕屡屡爆更也无法挽回颓势。    同样是正版书,当然是免费文更吸引人,何况东方既白明显有些不对劲。    除了收藏方面的收获,负性情绪值也翻了数倍。    【纪白负性情绪值-+50】    【纪白负性情绪值-+80】    【纪白负性情绪值+100】    纪白这个年轻人气性很大,相里亭仅是在昨天的更新上阴了他一手,一整天都有负性情绪值陆续到账。    不管是时不时想到被阴的事情,还是评论区的震惊嘲弄,都让纪白忍不住狂躁气恼,照着系统面板一顿抄的时候也是幽怨难平。    他抄了一天,负性情绪值也绵延不绝,细水长流了一天。    什么叫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就是!    纪白这人还是很好的,相里亭深受感动,默默给纪白点了个赞。    码字房在中午十二点准时破开,雪浪和倒霉蛋眼睁睁看某非人怪物的码速维持在一个很有可能被封号的程度,分分钟过去就是几千字,心里边大呼好家伙。    从码字房出去,相里亭抿了口冰凉的养生茶,往椅背上一靠,停止思考歇了歇脑。    一连急速输出四个小时,他腰酸背痛,也感受到一股累意。    小群里边,雪浪一口气发了九排感叹号。    雪浪:!!!   雪浪:我宣布,槐亭是本年度被夺舍第一人!你们敢信吗?这个不是人的触手怪不知道接了几根胳膊,手速直接翻了二十倍!二十倍是什么概念?时速三万呐!你们见过谁时速破三万的?刚在码字房里我人都看傻了。    铁马金刀缓缓打出一个问号:这是跟手残亭撞名的新人吗?好厉害啊,欢迎新人!    雪浪:别心存侥幸了,就是他。    铁马金刀:……嘶,这么想的话,昨天甩出去那十万更新是他一天写的咯?让东方既白怎么活啊。    铁马金刀:不过比起这些,我更想知道时速怎么达到这么高的,现在都传亭哥是技术流作者,亭哥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码字方法?球球了,救救你日渐秃头颈椎痛腱鞘炎的老兄弟!    槐亭:脑速提上来了,又换了个输入法。    相里亭只回了这一句,铁马金刀不禁叹气。    铁马金刀:脑速提升不在一朝一夕,此路不通。输入法的话,国家近年一直在研究意念输入法,每隔一段时间都有推出的消息传出来,但五年了连个影都没看见。    雪浪:安心,这么多年过去了肯定有些眉目了,但是读取脑电波这事非同小可,总要一切安排妥当了才能推出来。    相里亭盯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地捏了捏手上的咖色小帽。    ……    入夜,又到了《丧系魔王的冒险之旅》和《阿布不想冒险》两本书打擂台的时候。    有赖于纪白斥巨资炒起来的热度,关注两人斗法,顺势吃瓜的人不少。    ——当当当当当!更新争夺战又将打响,因东方既白复制粘贴一事,目前槐亭暂时占据优势。预计两人九点展开角逐,坐等观看今日战况。    ——东方既白用点心,复制粘贴之前好歹检查一下。    ——都在等更新吗?我去你们看得好快啊!昨天晚上更的那十万字我刚看完一半,刚好边看更新边等吃瓜,充实,幸福。    ——哈哈哈哈同等吃瓜,我现在对于知道他俩究竟谁抄谁已经不感兴趣了,就想看他俩隔空过招,太精彩了!    暮色四合,时间来到晚上八点半。    相里琼今天不想做饭,兄妹俩兜上厚实的羽绒服,踏着一层厚雪出去吃。    寒冬,远方光秃秃的杨树如同一根根直戳天际的叉子,被整齐地摆放在厨房收纳架里边,近处路灯明亮,不多时出租车便到了小区门口。    他们去青蔬吃麻辣烫,小店里边从桌椅配饰到餐具都很有木质感,暖色灯光也与此相衬。    相里亭挑了个靠窗的地方,放下手机外套,拿了个小扁筐和夹子挑食材,他太爱吃鱼豆腐,听说这家鱼豆腐味道很好,直接往扁筐里边夹了满满的三夹。    手机屏幕一亮,相里琼放外套时恰好看到,刚提起的兴致瞬间消减下来。    扁筐递给前台,相里琼回了座位眼看相里亭要拿起手机,忍不住出声:“哥,东方既白又给你发消息了,不知道想作什么妖。”    “什么人啊这是,正要干饭冒出来膈应人影响食欲。”    相里亭划开手机屏幕,径直点到私信,闻言笑了一下:“不妨事,我看看他要作什么妖。”    东方既白:就凭你的那点手速,昨天晚上为了阴我一手,特意更的十万字已经是你所有存稿了吧?    东方既白:好苦恼,我要是每天更两三万字,你是不是接下来一周都别想睡了呢?    东方既白:我不想把事情做得那么绝,但是槐亭你真的惹怒到我了。你十点前立刻去承认抄袭,当众给我道歉,我还勉强可以饶你一马,否则的话我明天就去联系律师,我们法庭见。    东方既白:哈哈哈哈这么一来我还挺有罪恶感的,但谁让你抄袭了我呢?是吧槐亭。    相里亭的指尖一下一下静静敲在桌面,频率始终没有变,倒映着光影的双眼也没有波动。    小系统化作光团悬浮在空中,知道宿主这是又在想该怎么给人挖坑了。    说的应该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相里琼轻声问道:“不介意我也看一下吧?”    相里亭瞥她一眼后点头,手机推过来,相里琼一眼看到手机屏幕上边的挑衅,立刻就炸了。    “艹,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敢的!”    顾及着还在外面,相里琼刻意压抑着嗓音,饶是这样,她声线难以抑制地发颤发抖。    简直欺人太甚。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相里琼无法相信这世上真的有抄袭者能无耻到这个份上,指着原创者骂抄袭,还想把原创者一纸状书告上法庭。    东方既白可真是好样的,相里琼很想抢过手机狠骂过去。    冲动是魔鬼,要冷静,相里亭抬手制止,他先是瞟了一眼时间。    20:53。   相里亭懂了,于是敲字回复。    槐亭:你急了。    不慌不忙,云淡风轻的三个字外加一个句号,纪白握着手机等了足足一分钟,对方都没再回复。    情报没能打探到,纪白磨了磨紧咬的牙齿,又开始打字:我急什么?你一个时速一千五的手残都不急,我今天准备了几万更新急什么?    槐亭:哇,好勤奋啊你。    纪白:“……”    正常人这时候不是应该亮出存稿嘲讽回去了吗?你一个写过爽文的作者怎么不按打脸套路来!    但纪白一向有韧性,他坚定不移,不依不挠,问了又问,总算得到了一个明确回复。    槐亭:你加油吧,我已经没有存稿了。    纪白当即踹了床头柜一脚:“滚呐!”    “装得那么淡定,谁他妈信你没存稿?故意过来搞我心态是吧!”    悬浮窗一闪,槐亭又回复了:真没有存稿了,今天的更新全靠现写,你可以猜一下有多少。    纪白左右为难,他不清楚槐亭说的是真是假,究竟还有多少存稿,但心里边又隐隐为这个无存稿的可能窃喜。    如果槐亭真的没有存稿了,就算槐亭不吃不喝一直码字都不可能赶上他。    距离九点只剩最后一分钟,纪白双手合十,装了一回信男默默祈祷。    青蔬店内,相里亭扣上手机,捧过冒着香气的排骨汤底麻辣烫,抽出一把很大的勺子开始认真干饭。    相里琼悄悄抬眼看他,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憋不住自己的急性子,问道:“哥,九点你打算更新多少?”    “三千。”相里亭不紧不慢干饭。    相里琼一脸被雷劈中的神情,呆呆地抓着勺子有一会儿,蓦地抓住相里亭的袖子,急急道:“哥,你不能就这么放弃摆烂,我们回去熬通宵!大不了你念,我来给你写!我打字超快!”    相里亭抽回自己的袖子,舀起一块松软入味的鱼豆腐,晾凉的间隙回道:“先吃饭,我还有存稿。”    “你吓死我了。”    从地狱到天堂,相里琼为这大起大落长舒一口气,她又坐了下来,被巨大的惊喜淹没。    等到惊喜褪去,相里琼蓦地反应过来相里亭留了什么后手,一双杏眼瞪大。    ……    《阿布不想冒险》与《丧系魔王的冒险之旅》最近斗法斗得厉害,随着加更,更新时间不断提前,如今已从从零点提前到了九点。    九点一到,两本书同时更新。    在看到字数的一刹那,两边的评论区同时震动。    ——我没有看错吧? 《丧系魔王的冒险之旅》今天更新了六万!    ——六万算什么?昨天《阿布不想冒险》不是才甩了十万字的更新吗?那才叫豪气万丈!对了,阿布今天更了多少?    ——那个……嗯……    ——是二十万字还是三十来万往上,没事直接说吧,我能承受得住。    ——那你听好了,阿布今天爆更三千字!三千!    ——哈哈哈哈哈直接缩水三千字的爆更。    ——笑死,果然是斗法,居然真是回合制,这俩人打得有来有回。    ——槐亭是认输了吗?这才第三天,未免太早了吧,早知道比不过东方既白何必重开一本。    ——不是, 【防东方既白复制粘贴】你们都忘了吗?槐亭一看就满肚子坏水,指定有后手啊。    ——后手吗?老读者想想槐亭的手速,感觉悬了。    纪白的视线始终钉在《阿布不想冒险》的字数上,缓缓舒了一口气。    槐亭肯定没有存稿,说不定还卡文了。    区区三千字,塞牙缝都不够看。    狂喜充盈在胸口,纪白顶着一双血丝密布的双眼,忍不住畅快地仰天长笑。    他、赢、了!    正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声,纪白接过来一看,是槐亭。    槐亭:你今天更新了好多,真勤奋。    纪白冷笑一声,回复:现在说好听的也没用,五十分钟后我看不到你的认错和道歉,明天照样告你。    槐亭:不是说好听的,真在夸你勤劳,连我也受到感染了,给你看看我的存稿箱。    一张截屏发来,章节整整齐齐地排列着,粗略看去望不到底,至少有二十万字。    二十万字!    纪白脑海轰隆一声巨响,他死死地瞪着手机,直到熄屏,黑色的屏幕映照出他此刻睁大充满血丝的双眼,胡子拉碴,头发蓬乱的狼狈模样。    有消息发来,屏幕又亮了。    槐亭:非常感谢你感染到我哦,那么投桃报李,我也发存稿激励激励你。    槐亭:劳模,今天又要熬夜抄文了吧?别这样,熬夜伤身,对心肝脾肺肾和头发都不好。    槐亭:听我的,通宵。    第49章 泥石流文豪   ——在新一轮的更新争夺战中,《阿布不想冒险》因爆更三千惜败,现在时间来到21:10,槐亭是否还会更新,逆转颓势呢?    ——槐亭应该还有存稿,他一个男频写手不可能每天只写三千,但是跟东方既白相比差远了。    ——散了散了吧,俩人手速差了至少三倍,现在就赶不上了,谁抄谁还用说吗?    ——楼上是东方既白披皮下场了吗?啧。    ——果然《阿布不想冒险》又更新了!    ——我就知道槐亭肯定还有后手,更了多少?应该不是爆更三千了吧,这回少少地更了几万字?    ——十万!    ——又十万?天呐!槐亭存稿真的多,鬼知道他存了多少。    ——我好馋他的存稿箱,想钻进去看看,里边是不是有个百八十万字。    这样一来,《阿布不想冒险》比《丧系魔王的冒险之旅》多出四万字,倘若纪白不能及时赶上,这个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纪白这次不敢说相里亭没有存稿了,只能憋着一口气噼里啪啦开抄。    他木着脸在心里边计算,按一小时六千字算的话,不吃不喝也要写十七个小时才能有十万字。    要想赶上槐亭的速度,纪白必须通宵,多睡一个小时都不行。    【纪白负性情绪值+50】    相里亭已经洗漱完准备入睡了,兴许是因为输入的书籍有用,想象力被激活了不少,收到纪白源源不断的负性情绪值时,他脑海里边莫名冒出一个画面。    于是,相里亭抬起手机,切到私信页面。    槐亭:一台电脑,一盏灯,一个人,一个奇迹。    槐亭:向你推荐视频《熬夜的好处,你知道得太晚了!》。    槐亭:养生人马上要入睡了,呵护头发,保持健康作息,临睡前给你打个气。通宵而已,纪白你要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加油啊!    东方既白:神经病啊你!滚呐!    【纪白负性情绪值+100】    负性情绪值增长速度更快了,相里亭心满意足,订了个闹钟,拉上被子便酣然入睡。    翌日清晨起来,相里亭推开门准备出去跑步,低头又看到一把染血的刀子,刀锋向内,在声控灯下闪着寒芒。    相里亭俯身拿起水果刀,脏污的血沾到手指,正在这时一道白光闪烁,明显有人将镜头对准他拍照。    相里亭蓦地向楼梯那端跨出数步,劈手将正对着他还没来得及收起的手机抢过。    “抄袭狗你凭什么抢我手机?还给我!”    戴着口罩的男生没料到相里亭会突然发难,怔愣过后伸手去抢。    相里亭拍掉他的手,顺势扯下男生的口罩,一张颧骨凸出的方脸露出,男生错愕又惊慌,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    相里亭举起手机,朝他笑了一下:“来,笑一个。”    没等男生做出表情,相里亭蹭蹭摁了数次拍照键,刺眼的白光接连闪过,直将男生一双细细的上挑眼闪成了一条缝。    这人应该就是偷拍原主的照片,转手发到网上,带头对原主进行网暴的极端书粉了。    相里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生物,不免好奇,他仔细端详拍出来的照片,赞道:“怪不得你说我长得不怎么样,那确实不如你,随手一拍全都是原生态表情包。”    “好怪,不过越看越上头。”    男生气到发抖,碍于相里亭手上还有一把刀,堪堪忍住了没有轻举妄动。    他眼睁睁看相里亭将自己上下打量一眼,那眼神轻飘飘,没有什么含义在里边,但男生就是品出了轻蔑的意味。    “长成你这样,确实天赋异禀,你不在我家门口蹲守的时候是不是都在鬼畜区发展?年纪轻轻真是前途无量啊。”    青年脸庞俊逸,一身浅灰色休闲运动服,脖子上松松系着一条格纹围巾,碎发打理得宜,即便眼底带着浅浅一层黑眼圈也无损气质。    他笑着调侃,一手拿着染血的水果刀,刀尖串着口罩带子,正有一搭没一搭转圈,另一手则是又举起了手机。    “没在鬼畜区发展的话也没关系,我wb有几万粉丝,帮你宣传一下应该是够用了。”    男生脸色很难看,厉声道:“槐亭你敢!”    “你客气什么,咱们现在也算是认识了,那就是朋友,朋友之间可不兴你这么见外的,”相里亭闲闲开口,修长的指尖划过屏幕开始编辑,将一张张照片放上去,欣赏了一遍忍不住又道,“真是块做鬼畜的好材料,谁看了都得认栽,你也认命吧。”    “槐亭你疯了?你这是网暴!”男生看到屏幕上边畸形的脸孔,歇斯底里地喊叫。    相里亭停下动作,抬头时很是惊讶:“这么严重吗我的朋友?”    果断锁屏后,相里亭想了想又道:“我是守法好公民,网暴这种事情我可不干。不过不打紧,我们去公安局问一下警察,等问清楚了我再帮你宣传引流。”    相里亭说着,将刀子撇到一边,一个上折腕,稳准狠地将男生手背往手腕处狠压。    这一招很有讲究,散打大师抓小偷专用,男生疼得吱哇乱叫,豆大汗珠直淌,但就是逃不掉,只能随着相里亭的力道走。    “别激动,你的好日子还在后头,这位天赋流投胎选手。”    ……    相里亭说一不二,找小区保安要了监控,又调出对方在社交软件上带人网暴原主的种种,证据确凿后真给人送进去了,等到几天后接受完教育才能出来。    当时男生痛哭流涕地把住相里亭手臂,沉痛悔恨道:“槐亭,我是鬼迷心窍了才会那么做的,我给你道歉,你让他们别把我扣下行不行?我今年大四了,马上毕业找工作,不能有污点,不然我这辈子就毁了!”    相里亭不着痕迹拔出胳膊,宽慰地拍了拍他肩膀:“毁什么毁,别说这种丧气话。接受教育的机会难得,这是你的机缘和历练。”    “洗涤一下心灵没什么不好,你就安心闭关,好日子还在后头呢,等你出来肯定能一炮而红,名震鬼畜区。”    “年轻人,惜福吧。”    “槐亭,槐亭!”    相里亭交代完,便头也不回往外走,男生在后边撕心裂肺地哭喊,企盼着相里亭能回头,替他说情。    然后相里亭真的回头了,嘴角勾笑地摸出手机,迅速对准他拍了一张。    这次,男生哽咽着张了张嘴,知道自己喊也只能是自取其辱,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了。    手机揣回兜里边,青年转身往外走,步履闲适潇洒,再没有回头。    【男生负性情绪值+20】    第50章 泥石流文豪   这个世界的夏国网暴早已入刑,等到男生在网络上的所有行迹调查清楚,等待他的不止是思想教育,还有牢狱之灾。    跑步回去,相里亭便把喜讯传到男生的大学。不多时校方决定对他进行退学处理,男生还因此成为全省大学生网暴的反面教材,堪称捷报频传。    办成一件大事,相里亭很有成就感。    多少人浑浑噩噩一辈子都没有一个准确的方向,他这一下直接把男生未来几年安排得明明白白。    男生知道这些消息后,应该也会很感动吧,不过谢就不用了,他做好事帮人不图这个。相里亭心想。    把东方既白的偏激书粉解决掉,相里亭舒了口气,这样一来不用再担心相里琼心血来潮早起后,一打开门遭到什么不测了。    相里亭心情不错地坐到电脑跟前,点开作者小群,问道:二十万字房,密码脚步生风,有人来吗?    雪浪:我来!    铁马金刀:俺也一样!让我近距离观摩一下触手怪是怎么码字的。    两人说着秒进码字房,相里亭十分干脆地开了。    这一次没有倒霉蛋被锁在码字房里边,一边看着骇人的字数肝胆欲裂,一边大喊放我出去,只有他们三人。    三人面对码字软件酝酿着进入状态之前,雪浪先说了一件事。    雪浪:咱们网站过一段时间打算搞一个综艺,不知道你们听说了没?    铁马金刀:真的?这这这,我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男频小写手,怎么马上就要变成大明星了,这也太突然了吧,我都还没有准备好呢。    槐亭:谐星?    铁马金刀:咳,说正经的,我寻思咱们启明小说网也不是什么娱乐公司,拍综艺的话能拍什么?男频网站女作者少,几个大老爷们穿沙滩裤拖拉板,一个板凳一包烟,敲敲打打码一天?    铁马金刀:这种干巴巴的画面跟隔壁电竞直播一比,绝对被碾压得死死的。    相里亭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仅是一秒钟便不愿再想,有点辣眼睛。    他没有立刻切到码字页面,而是盯着讨论区,心里边也有些好奇。    雪浪:网站的造神计划起初奏效,几届过去越来越不行了,好几年都没出过影响力比较大的白金作者,索性效仿娱乐圈弄个直播类型的综艺。反正网络写手好养活嘛,只要提供一个能吃能住的场地就行,试试呗。    雪浪:亭哥,跟你斗法的那个抄袭怪东方既白已经报名了,你报名吗?    相里亭想了想:不确定,再说吧。    铁马金刀:我去,他这种抄袭的人都能报名?最近他读者网暴亭哥那件事都上热搜了,东方既白他凭什么啊!    槐亭:他炒作这么多天,身上自带热度,而且抄袭这件事也没人敢真的肯定他抄了,说不定还想借综艺洗白,顺便成为被造出的新神。    雪浪:牛呀亭哥!那孙子报名理由就是这个,呕死我了。    三人短暂地谈了一会儿,双手在键盘上边噼里啪啦打字,手感上来了纷纷止住话头,开始码字。    相里亭捏着手中的咖色小帽,想到相关人员发来的消息,以及不久后的综艺,嘴角轻勾。    他将咖色小帽戴到头上,全神贯注投入进去,一行又一行文字飞快地罗列在屏幕上,速度快到人的肉眼难以跟上。    码字房内,自问也被人敬为触手怪的两人木着脸,眼看稳坐第一、一骑绝尘的字数疯了一般地狂涨,忍不住感叹。    雪浪:靠啊,你不是时速三万的吗?怎么飙到六万了?这不科学!    铁马金刀:麻了,感情我们要辛辛苦苦奋斗一整天才能达到的二十万字,在你那就是洒洒水呗。    雪浪:嘶,经过变态发育的亭哥竟有些许可怕。    相里亭没有辜负两人的信任,三个多小时后成功破开码字房,他没有停下,接着往下写。    存稿突破三十万字大关后,又飞速向五十万字进军,快得惊人。    《阿布不想冒险》必须由原主的笔名先行完成,才能澄清抄袭的污名,这是原主的心愿,相里亭打算快一点达成,不再跟纪白耗了。    相里亭决定速战速决,一是因为纪白功利性很强,一旦发现抄《阿布不想冒险》这条路走不通,一定会立马删除笔名装死,再换个笔名接着抄。    再就是,相里亭这些天翻阅了许多故事,沉浸在充满幻想色彩的美妙世界后,慢慢也能体会到原主的心境,脑洞大开,他决定写一篇属于自己的文,而不是依靠原主的文啃老本。    但是写什么好呢?    存稿达到五十万字后,相里亭在本子上写下三个类型的脑洞,每一个都让他难以割舍,笔尖悬在半空,许久都没能落下来。    废土、七零年代、修仙。    这是相里亭曾去过的世界,他翻遍这三个世界的书籍,也在那上边行了数万里路,对背景熟悉至极,很好下手,而且之前的经历与幻想都能有所用处。    相里亭放下笔,脑海中思绪纷乱,各种场面在里边浮现,好像三本不同类型的小说情节化成实像,影像混乱地交叠在一起,难以理清。    他闭了闭眼,实在很难抉择要写哪一本,索性暂时不去想这些。    一个想法浮上脑海:他现在已经不是一指禅时速五百的一指禅了,如果情节全都设定好,用意念输入法也很快,那么是不是可以贪心一点,干脆一点全都写,直接三开?又或者将三个元素整个起来写?    这个想法刚一冒头,再也没法消散下去,极具诱惑力。    但自己写和照搬原主写的毕竟不一样,相里亭不确定用意念输入法能不能成。    毕竟意念输入法只能输出有序的文字,像是不成文的杂乱想法是没法输出的,相里亭第一回写故事,无法把握到时候自己的思路是否会随着剧情推进一直保持清晰。    到时候,每一次情节处理、人物描写、叙述方式、语句组织,小到用字与标点都是一道坎。    屈起的指尖微动,在电脑桌面上轻轻叩响,相里亭不畏惧这些大坎小坎,对一个故事讲述者来说,一个故事能否打动人才是最要紧的。    作者是编剧,用文字筑起地基,读者是导演,用想象在脑海进行排演。他要做的,就是将剧本打磨好,把地基筑牢。    思路逐渐清楚,相里亭提笔在本子上圈出废土两字,启动意念输入法,将新书的构想整理在码字软件上。    反正不是正文,相里亭放开了进行设定。    直到夜幕降临,单是背景相里亭就写了三万字,甚至犹觉不够。    相里亭隐隐有种踏实的感觉,他好像摸到了一条适合的写文道路,对设定不自信,那就先写大几十万字定调,写着写着就知道正文该怎么下笔了。    ……    晚上九点。    纪白眼前一阵一阵发黑又发绿,他起身去倒杯水,结果脚下虚浮无力,手中的玻璃杯脱手,直直坠落。    “啪啦!”    碎裂声刺耳,纪白勉强清醒过来,迷蒙地抬头看了眼时间,顾不得喝水,连忙把自己抄了二十个小时的十二万字发出去。    “今天应该能睡个好觉了吧?”纪白困意朦胧地喃喃,“再这么来几次迟早猝死。”    他只觉现在已经虚到骨子里,心肝脾肺肾都不好了,头发也一大把一大把地往下掉,往镜子跟前一看,一夜间长大十八岁。    纪白不明白,抄袭分明是轻松愉悦、百利无害的事情啊,为什么他现在成了这副死样?    正在这时,系统的警示音响起:“槐亭的《阿布不想冒险》更新二十万字,两边评论区指责宿主抄袭的声音居多,情况异常不利,请宿主及早做打算。”    二十万?    纪白浑身剧震,忽然头一歪晕了过去。 第51章 泥石流文豪   相里亭喜欢在网上冲浪,但仅限于在各种猎奇、鬼畜视频下游荡,wb是不怎么刷的,他不关心其他人的生活,只专注自己潇洒快活。    流量时代,只要舍得钱财,像纪白这种人都能住在热搜上边,肆意强。奸人视线,不得不说是一种变相的谋杀。相里亭不想费眼,也不想浪费生命。    不过自从和纪白时不时互嘲,相里亭一天三顿在私信页面气人已经成了习惯,打开wb软件的频率直线上升。    这天纪白没有回复,也没提供多少负性情绪值,相里亭下意识感觉到不对劲。    天天熬大夜,纪白不会猝死了吧?    好好一个稳定的负性情绪值来源,就这么没了吗?    闲来无事,相里亭点进纪白的头像,入眼是对方一个小时前发的消息。    是一张在病床上拍的照片,打着点滴的手与惨白的侧脸出镜,显得格外虚弱。    配字: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情,存稿箱屡屡被抄袭者盗窃,真的撑不住了。但哪怕病来如山倒,哪怕我死,也要说一句:创作不死,原创不死。    非常身残志坚。    评论区却分毫不买账。    ——我笑了,要是槐亭昨晚只更新三千字,而不是二十万字,你还在逼迫对方给你道歉,不然就告上法庭吧?之前咬死槐亭抄袭要告他的wb呢?心虚删了?    ——存稿箱被盗那么多次,你不会提前发出来或者多搞几个备份吗?找这种拙劣的借口,还拿原创做大旗,可真是有你的。    ——别买推广了,恶心。    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相里亭倒有点糊涂,摸不清纪白究竟是真死了还是没死,于是切到私信,难得满怀亲切地发出一句慰问。    在寒凉刺骨的评论区映衬下,他这一句关切应该能让纪白体会到什么才是人间温暖,雪中送炭。    评论区的反应不如意,纪白正琢磨接下来该怎么继续卖惨,恰在这时,手机叮咚一声。    纪白划下悬浮窗,是槐亭发来的私信。    看到这个名字,纪白便忍不住一阵头晕目眩,他如今是真难受,这份难受全赖槐亭所赐。    按照往常,纪白肯定会点进去,嘚啵嘚啵一通骂,反正槐亭不可能给他发什么好话。    只是如今身体情况太糟糕了,真要是看了气出个好歹,纪白不确定自己能否撑得住,之前槐亭发的消息全当没看见。    但不看,纪白又实在心痒难耐。    心内挣扎十分钟,纪白忍不住点开私信,悄悄念着就看一眼,结果开屏雷击。    槐亭:你还健在吗?    你、还、健在吗!    “轰隆”一声巨响,猛然一道怒雷劈下,纪白脑袋瞬间空白,握着手机的右手都有些发抖。    以前别人跟他说槐亭的笔力吊打他,纪白还不信,现在他亲身见识到了,短促的五个字分外有力,直把纪白砸得头破血流。    东方既白:你爹还氵    没等他单手用手写输入法写完,纪白一口气喘不上来,眼前一黑,再度气晕过去。    大拇指虚虚按在发送键上,这一小段未完的话发了过去。    ……    【纪白负性情绪值+1000】    0641语气复杂:“宿主,纪白又让你气昏过去了。”    相里亭有点惊讶:“我就关心他一句,怎么又把他气到了?”    说着,修长的指尖灵活地在手机键盘上边碰触,相里亭给纪白留言:身为抄袭者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照你这个心态,怎么可能靠抄袭成名?    槐亭:一个合格的抄袭者要多修炼脸皮,拉低底线。你要多多抄袭,只要抄不死就往死里抄,然后惊艳所有人,别一天天做白日梦。    0641:“……你怎么这么懂呢。”    气完人,相里亭顿觉神清气爽,干劲满满地坐到电脑跟前码字。    如今《阿布不想冒险》已经将近百万字了,全文一共一百二十万字,相里亭今天就在收尾写大结局。    晚上九点一到,相里亭将所有存稿发出去,然后打开作者后台,把文章状态从连载改为完结,一气呵成。    彼时,《阿布不想冒险》的评论区一片热闹。    ——今天居然更了三十万!槐亭你知道吗?你不把存稿当回事,随手乱扔的样子真是该死的迷人!    ——近日的更新争夺战中, 《阿布不想冒险》屡屡十万字十万字地往上加更,而《丧系魔王的冒险之旅》昨天差了八万字,今天更是直接断更,作者东方既白入院卖惨,谁赢了不用我再说了吧?    评论区里边的发言几乎一边倒向槐亭,梁松本来也应该跟着高兴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始终有些难过。    还是看书吧,沉浸到书里就不会心慌了。    梁松一页一页向下翻,槐亭直接更新三十万字,一时半会儿看不完,而且剧情越到后边越精彩,质量一点也没有下降,他踏实得很。    梁松渐渐看入了迷,等察觉出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主角阿布在热带森林当中的冒险迈入尾声,他经历重重劫难从森林腹地走出,期间结识了许多可靠的伙伴。    随着阿布继续向前,往森林外走,有些伙伴留在了原地,有些则是半路失踪。    最后,到了森林边缘,仅剩下阿布一人。    他回身看了一眼充满回忆的森林,眼神闪过追忆的光彩,随即抬步向森林外走去,进行接下来的征途。    故事讲到这里,按照男频小说动辄大几百万字,追求宏大背景的特性,阿布应该换地图打怪了。    但是没有,紧随其后的一行,鲜明地写着三个大字————全文完。    梁松脑袋嗡的一声,翻来覆去看了好几眼,才终于确认是全文完没错,他心态有点崩了。    怎么就没了呢?    槐亭你不会换地图再多写点吗?大不了新瓶装旧酒,同样的套路再套一遍啊!    反正你写的冒险情节刺激精彩,重复再多遍也依然有人买账的啊!    一时间,梁松的情绪难以平静,他将自己的心声发到评论区,希望槐亭能再考虑考虑,再多编一点,哪怕只多一个地图也行,收藏破五十万肯定不是问题。    发出去后,梁松一抬眼,就看到文章状态已经改成了完结,评论区不乏跟他一样在哀嚎的同好。    ——我以为还能再追好多天,猝不及防就完结了!    。每天下班回家就能看到十万更新的美好日子终究是一去不复返了,槐亭你说实话,是不是没了东方既白跟你竞争,就没有动力写了?早知道轻点骂那个抄袭狗了。    ——难受,不过也能理解,想表达的主题思想已经表达完了。    ——嗯……只有我一个人不那么惊讶吗?你们退出去看简介第一行,槐亭早就承诺要在十天内完结这本书了。    ——感情是早有预谋。    相里亭和原主一样,都觉得一本书的主题表达完的那一刻,故事也便结尾了,和字数关系不大。    他现在收到了编辑的消息,说是会将《丧系魔王的冒险之旅》锁文,商谈《阿布不想冒险》重新上架以及版权方联系的事情。    《阿布不想冒险》收藏破五十万,在同期的书中一骑绝尘,凭借超高的推荐票和打赏冲上了月榜第三。    早就有影视公司想要买下《阿布不想冒险》的版权,此前一直和纪白联系,曝出抄袭事件后,影视公司不想冒然买抄袭者的版权沾一身腥,因此找上了他。    看到报价的那一刻,相里亭明白为什么纪白会死死咬着牙,拼命也要一天更十万字跟他斗法了。    第52章 泥石流文豪   影视公司走精品路线,看好《阿布不想冒险》这本书已久,连载期间一直在跟启明小说网这边联系。    但抄袭浪潮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终于等到灰尘落地,影视公司从这本书声名不显的幼苗期苦苦等到破五十万收藏,在网文圈热度居高不下,版权价格升了不止三倍。    但负责人还是咬咬牙,义无反顾地给出一个一千余万的价格,想要买下《阿布不想冒险》的动漫、漫画、影视版权。    一千万价格,与启明小说网分成,再交了税,预计能剩下六成,这个价格对于一个名气不盛的作者来说已经相当不错。    但是把《阿布不想冒险》这本书拍好的难度太大了,原主精心构思多年写成的这本心血之作,相里亭不想它被糟蹋掉。    于是,相里亭打算拒绝。    结果相里琼一听公司的名字,瞪圆了一双眼睛,不可思议道:“这可是乘翼影视!它家出的每部电影我都刷了好多遍,你要不再考虑考虑?”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啊,哥,要是阿布的影视剧爆了,这本很可能成为启明小说网第三部收藏破百万的小说!订阅八位数也将不再是梦想,哥你清醒一点啊!”    “我好想看阿布影视化,还有动漫、漫画啊啊啊啊!”    相里琼比他还激动,恨不得狠命摇相里亭双臂,把他脑袋里边进的水晃出来。    相里亭听进去了,看过对方这些年来的作品后,爽快同意。    资金周转与合同邮寄需要时间,至少要两个月才能到账。    亲眼看到相里亭在企鹅软件上边答应版权编辑,相里琼结结实实松了口气,一瞬间蹦跳起来,弹跳力惊人。    “哥你卖版权了!”    “这可是六百万啊!”    相里琼沉浸在喜悦中,风一般欢呼着在几个房间里边飞窜,没有留意到相里亭锁屏手机,手抵额头,俊逸的面容染上忧郁。    六百万,对于纪白来说是一笔惊天巨款,值得他抄生抄死,但在相里亭眼里实在有点少,真要是挥霍起来,不够他一天花销。    不过,如果相里琼节省一点的话,阿布的订阅、影视、实体版权收入估计能有几千万,供这个世界的高二女生上完高中、大学估计,应该,大概足够吧?    0641: "……"    何不食肉糜,你以为相里琼是你这种吞金兽啊!    ……    相里亭没有在客厅多停留,回卧室后又坐到了电脑跟前,登录启明小说网的作者后台。    《阿布不想冒险》的评论区依旧热闹非凡。    ——结尾卡在这里真的良心不会痛吗?    ——这个结局很适合开第二部,槐亭我知道你在写,什么时候开?没有的话来个番外也行。    ——槐亭是不是不会写番外?喏,阿布后来去了哪儿冒险,谈恋爱了吗?回归人类社会了吗?他在热带森林的那些伙伴后来怎么样了?这不是都可以写嘛!给我写!    很遗憾,文是原主写的,相里亭充其量个搬运工,只负责把《阿布不想冒险》发到槐亭这个笔名下,以免这本书沦为抄袭者谋财害命的工具。    他不熟悉阿布,也不知道后续该怎么写。    相里亭点击退出帐号,又建了个新号,不假思索地在笔名一栏填上“人类灵魂工程师”七个字,然后开了本新文,上传一万字,也就是前三章。    瞟了一眼百来章的存稿,相里亭叉掉网页,抬眼看向窗外时,外边天已经擦黑了。    过两天相里琼开学,这姑娘疯玩了一个寒假,什么东西都没有置备,刚好相里亭购物欲旺盛,两人约好今晚出门添置上学需要的物件、衣服。    新年过去没几天,寒气未消,H市白天时下了场大雪。    如今到了晚上六点,雪势转小,雪粒在明亮的路灯下飘转。    相里琼戴着手套的两手抱着肩膀,震惊地看向旁边正交代店员打包起来寄到家的相里亭,牙齿直发颤,说不清是冷的还是惊的。    青年穿了件白色长款羽绒服,围着羊绒围巾,他身高腿长,轮廓优越的脸庞清隽俊秀,哪怕没有滤镜,也很像活跃在互联网上边的网络男神。    但他一路以来的行为,和挺拔好看的形象可以说是一点不符。    碰到文具店,进去修长的手一挥,通通买下来。    钻进教材店,挑了成摞成捆的书,通通买下来。    遇到服装店,那更不得了了,问完相里琼喜欢什么样式的衣服,俩人视线扫过的衣服,通通通通买下来。    总而言之,就是买买买。    采购地东西太多,相里亭也懒,直接多付钱让人送到家门口。    父母有了钱全拿去赌,相里琼以前兜比脸干净,只敢在橱窗外边悄悄看上一眼,赶在店员注意到她之前赶紧溜走,这种买法她连想都不敢想。    不真实感太强烈,相里琼只觉整个人像是踩在了柔软的云朵上边。    随后,这种不真实感如同色彩斑斓的泡泡,“哔啵”一声破了。    相里琼承认,他哥爽快刷卡的姿态很帅,但一路走来,计算出一晚上花掉的钱,她整颗心脏都麻木了。    而且包的东西太多,相里琼直觉店员看自己的眼神都很不对劲。    一路横扫到超市,收银员算完账,凑过来小声问:“姑娘,给透个口风呗,你们屯这么多物资,是不是末世要来了?”    相里琼颤着声:“……不是,我开学。”    从超市出来,“嘎吱嘎吱”的踩雪声不绝于耳,相里亭手放在口袋里边,一双锐利的桃花眼又熟练地在街上逡巡。    相里琼一看他这个眼神,就开始害怕。    “我记得你的被子还是前两年的,走,我们去对面那家店。”    相里琼连忙把他拉住,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苦口婆心道:“哥,你买的那些东西已经够多了,我是去上四个月的学,不是四十年。”    “我这辈子没什么大志向,也没想活到老学到老。真的够用了,哥,我求你了哥!咱们别买了回家吧!”    相里亭第一次参与未成年人的成长,没什么经验,只是听说女孩子要富养,便放开了手地慷慨。    听到相里琼的劝说,相里亭温声道:“没有让你必须用完,必须学到老的意思。只是东西不一定会用,但是一定要有,这样你心里边才会踏实。”    相里琼:“……”不,我忐忑极了,我不踏实。    《阿布不想冒险》上架后订阅很多,加上小县城物价低,买学生需要的文具、书本非常便宜,还能撑很长时间。    相里亭手插兜往前走,神情意犹未尽:“这才逛到三分之一,我们逛完再回去吧?”    相里琼脑海中警铃大作,她生怕由着相里亭造作,俩人明天就睡大街吃土,连声说“NO”,总算把购物上头的相里亭给劝回去了。    ……    《丧系魔王的冒险之旅》被锁,东方既白这个笔名也随之注销,但没等半天,这个笔名又被注册,专栏里边多了本新书。    黑红也是红,纪白终究舍不得热度,选择在这个笔名下接着发文,顺便蹭一下新人榜。    之前因为东方既白泼脏水,错骂槐亭的人不少,他们对东方既白又怒又恨,看到这个抄子还敢开文,立刻就冲了过去。    那么多人向新文评论区发起冲锋,本来是碾压的势头,但几个小时后,评论区好评与差评参半。    东方既白的新文写得太好了,一些路人舍不得喷,粉丝也不遗余力地夸。    与此同时,《阿布不想冒险》的评论区也出现一群画风与众不同的人。    ——不是说有抑郁症?偷了东方既白的稿子发出来,就跟吃了灵丹妙药一样立刻好了?    ——复制粘贴式一字不差的抄袭诶,里边肯定有猫腻,为什么要那么武断地把所有锅都推到既白大大身上?你们是不是心虚,迫不及待想把原创者摁死?    ——创作不死,原创不死!    相里亭看到后,立刻意识到纪白这是出院了,又迫不及待在网络上搅风搅雨,说不定现在正在读者群里边指点江山。    他摸到纪白的新书那边,看到主角名和简介的那一刻,相里亭挑了挑眉。    这分明是雪浪创造新流派的开山成名作。    相里亭暂时没有打草惊蛇,在评论区里边潜水一会儿,又开了个小号。    纪白认输,不打算跟相里亭死磕了,但相里亭偏不想放过他。    相里亭轻抿一口养生茶,茶杯落在电脑桌上发出轻响,青年一个念头闪过,便是一篇小作文。    ——看到了吗?这就是既白大大的真实水平,他根本不屑于去抄一本炒冷饭的冒险文,槐亭那本《阿布不想冒险》强行煽情又尬,真亏你们看得进去。    ——评论区里边红眼病超标,别在这里当正义卫兵了。你们就好像突然在餐馆里边打砸的乞丐,别影响其他食客正常吃饭好吗?    他的小作文太过真情实感,攻击力、说服力都很强劲,一看就是东方既白的百年老粉,铁粉们纷纷在他的评论下边叠楼团建。    ——泪目,兄弟写得真好。    ——找到组织了!快顶上去让既白大大看到!    ——看哭了,你一定很爱既白大大。    结果,这条评论真的引来了东方既白的注意,他回复:感谢郑义兄弟支持。你的昵称有点眼生,是不是还没进粉丝群?报个企鹅号我拉你进来。    同时,纪白复制相里亭发的小作文,粘贴到群里,让以后就按着这个意思来。    相里亭嘴角勾笑,填了个企鹅小号进去,很快便被东方既白拉进了读者群,迎来群员们热情的欢迎。    ——欢迎加入东方既白。粉丝团!    ——今后你就是我们大家庭的一份子!    第53章 泥石流文豪   ——@郑义,欢迎新人,别忘记看群公告。    等到欢迎热潮消退,管理员发了这么一条,相里亭点开群公告,陷入沉思。    群公告:1.如今黑子猖獗,形势危急。为了原创,为了更好的故事诞生,也为了守护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东方既白,我们必须把控好《恐怖任意门》的评论区,请记住,既白大大只有我们了!    2.生命不息,热爱不止,爱意终究比仇恨更深刻,相信我们一定会度过眼前的难关!请大家每周都写一下《爱上东方既白的二十四个理由》,表现优秀的家人将会获得亲笔签名书哦。    相里亭:“……”    他记得相里琼四年级时追星,被小姐妹拉进去的粉丝群就是这个画风,没想到几年过去了,这个群里边的味道复古得还挺正宗。    相里亭正默然无语,之前艾特他的管理员发了份文件过来,文件名赫然是《爱上东方既白的二十四个理由》。    Q1:你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东方既白的呢?    Q2:东方既白最喜欢《丧系魔王的冒险之旅》中的哪个角色?    Q3:你觉得东方既白是一个怎样性格的人?    Q4: 《丧系魔王的冒险之旅》里边的树妖一生做尽好事,结果被众人误解抨击,你觉得它是现实中东方既白的缩影吗?    Q5……    相里亭:“……”    从未,没有,浪费时间。    说不出的味儿有点冲,为了呵护眼睛与心灵,相里亭立马叉掉文件。    狗屁东西,狗都不填。    群里边,东方既白又开始发小作文,一段又一段,密密麻麻的字看得相里亭眼睛疼。    小作文乍看起来没有攻击性,甚至很宽容洒脱,不在意别人泼在身上的脏水,淡定冷对千夫指。实际上却把新文评论区、 《阿布不想冒险》评论区、wb等战场点明,鼓动着人发起冲锋。    联系相里亭的管理员气不过,带头冲刺。    相里亭心想,如果纪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全用在抄文上边,一天抄个十万八万,未必没有成就。    这个抄子他没有职业道德。    粉丝群里边,东方既白的发言到了尾声,目前正在总结陈词:还是那句话,创作不死,原创不死,我们大家共勉。    郑义:泪目了,好感动,既白大大真的太温柔了!相反我就比较恶毒,抄袭必死抄袭必死抄袭必死!抄袭狗一辈子在阴沟里边翻不起身!    管理员:抄袭必死!    粉丝:抄袭必死!    【纪白负性情绪值+100】    隔着手机屏幕,纪白磨了磨牙,啐了一声:“真晦气!”    纪白怎么都觉得这些人虽然帮他说话,但实际是在骂他。    “为什么不在抄袭前边加上槐亭的名字,这个郑义不会说话就不能闭嘴吗?”    相里亭发了一句,犹觉不够,往企鹅钱包转了些钱。    随后他转手往群里发语音红包,个数设置一百个,金额设置一百元。    红包发出的一刹那,粉丝群聊天页面特效触动,天女散花一般洒落小红包,群消息疯狂以肉眼难见的速度疯狂增长。    郑义带起的刷屏总算停了,纪白刚松了口气,就见这人又开始发红包,粉丝群登时沸腾起来,消息刷得飞快。    这是葫芦里边卖的什么药,纪白点开其中一条语音,粗犷汉子操着一嘴东北口音,声音洪亮铿锵:“抄袭狗光着屁股拉磨,转着圈地丢人!”    语音往往是按了一条,便自动播放下一条,空荡的房间内,正义的声音此起彼伏。    “抄袭狗光着屁股拉磨,转着圈地丢人!”    “抄袭狗光着屁股拉磨,转着圈地丢人!”    纪白脑海轰地一声炸开,他拿手机的右手不稳,颤巍巍往下滑,结果压根赶不上语音播放的速度。    直到思绪终于回笼,纪白才想起来把企鹅软件关掉,世界终于清净。    纪白咬牙切齿,恨得不行。    他当初一定是脑子坏掉嫌生活太如意,才会把郑义这个妖魔鬼怪拉进群。    【纪白负性情绪值+300】    一个红包是上百条语音,相里亭直接发了十个,看到负性情绪值叮叮当当入账,一直到最后没怎么加了,他才收手。    相里亭登录作者后台,扫了一眼数据。    文名:《时空旅客》    作者:人类灵魂工程师    字数:一万    点击:36    收藏:2    评论:1    这个数据可以说是非常凄惨了,评论区唯一的一条评论还是外站编辑复制粘贴的广告。    不过对于一本没有任何宣传、榜单的新文来说,这种穿透地心的凉纯属正常。    相里亭神色如常设好存稿箱,关掉页面,继续完善新文的的设定和细纲。    ……    《阿布不想冒险》完结后,梁松反复刷了好多遍。    对他这种看惯大几百万字,看书速度非常快的老书虫来说,一百万字的阿布实在经不起看,几天时间都快把这本书盘包浆了。    又刷过一遍,梁松打算对情节生疏一些了再看,从这本书退出来后,手指误触到一本最近更新的小说。    正要按返回键,梁松视线一扫,手停在了半空。    “《时空旅客》,废土科幻?”    别人不爱看这种冷门小说,梁松偏就好这口,只是冷门之所以称之为冷门,写的人实在少,有时候很久都不能找到一本合心意的小说。    梁松起了兴致,仔细看起简介。    “我是一名穿越者,先后穿梭到废土、七零年代、修仙界。教书育人的瘾上来,每个世界都留有我的弟子,故事便从这些弟子的视角开始讲起。”    说实话,梁松已经很久没看过这么朴实无华的简介了,一般有资格这么写简介的人都是成名已久的大神,新人很少会这样写。    如果书的内容写得好,这种简介自然能给人一种与众不同的精简逼格,但写得不好,那就自带扑面而来的扑街味。    不管怎么样,先看了再说。    目前《时空旅客》更新了六章,看时间是一天稳定更三章。    梁松从点进第一章 开始,眉头便逐渐皱起,直到最后一章看完,他依旧紧紧皱着眉,一脸凝重,手上却很诚实地往后翻。    第54章 泥石流文豪   梁松看得很慢很慢,看完心情复杂,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故事的开头,名叫方吟的主角在父母慈爱的眼光下,背上半旧不新的小书包,前往基地新建的小学上一年级。    这个二十岁的年轻人一路上意气风发,惹来无数同龄人的羡慕。    原来,科技发展水准很高的星球突降末日,异形肆虐,人口锐减,文明凋落,原本绿色的星球荒凉一片。    余下的人类艰难生存,总算建立起尚算安稳的基地,繁衍生息,这种情况下能苟安一隅,保证吃穿就不错了,上学是一件很奢侈的事。    基地时不时还会有异形来犯,方吟除了当小学生,平时还随着朋友加入了基地的小队,一旦周围的异形多了,他们便会出动清剿。    有一次,基地周遭的异形一反常态地剧增,方吟跟着队长潜入野外深处,找寻异形的大本营,打算绘制地图交给上层,在那边扔几颗炸弹。    结果大本营没找到,反而遭到了异形的追击。    逃亡路上,方吟被一个黑衣人救走,醒来时出现在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基地。    那个基地载满奇花异草,制作棉花糖、鸡蛋仔、冰淇淋的机器林立,甚至有超大型图书馆。    方吟私以为,没有遭受末日浩劫的星球原本就该是这样的。    黑衣人救了他,却是挟恩图报,非要方吟报恩,方吟直觉上了贼船。    报答的方式就是当黑衣人的第七个学生,在这没有什么人气的基地中日复一日地上课。    据说,黑衣人是附近有名的哲学家。说是哲学家,其实他哲学储备不怎么样,反倒在文化、历史、物化方面颇有成就。    方吟上课习惯性走神,黑衣人毫不留情地让他抄书,方吟抄到手酸眼花,才总算抄完。    跟着这样一位老师学习太难了,但好在方吟还有三个师兄弟,几人一块儿上学倒也不算寂寞。    波澜壮阔的生活突然平静了下来,方吟正琢磨着怎么给父母报个平安,有天课堂外边突然响起爆破声。    他的大师兄家里人不满,直接开着战机往这边投炸弹。反正弱肉强食,丛林法则,这么一个听都没听说过的小破基地挨不了几下。    结果小破基地防御设施挺全,防护罩亮起,轰隆轰隆炸了好半天没能打进去。    “方吟,跟我过来。”    哲学家笑着叫方吟同行,方吟既紧张又好奇,稀里糊涂坐进了一架战机当中。    “今天我们来讲战机的使用方法。”    接着方吟就看到,哲学家发动上百架无人战机,又亲手操控着战机硬刚回去,然后不依不挠地追杀到人家基地,把基地周围弄得硝烟弥漫才算完。    方吟背心溢满凉意,一颗心直坠谷底,小声问:“老师,要是我逃课的话,你会不会也……”    下方隐约飘来骂声,哲学家驾驶战机在基地上边环行,没有开口。    小破基地仇家很多,不时就有人前来扔炸弹,这里边还包括哲学家的几个学生。    方吟觉得这不是久留之地,打算学了哲学家的科学技术就走,只可惜文化、历史课比较多,学习进度很慢。    目前,《时空旅客》的故事便讲到了这里,主角遇难,意外被反派老师救走,在新地图升级,标准的爽文开局。    战斗场面激烈精彩,节奏也不算慢,梁松看得很舒适,但他眉头始终拧紧。    不是因为方吟弱小无力,毕竟是成长型主角,没必要一开始就要求方吟做出什么石破天惊的事,那不现实。    而是,防护罩、基地防御系统、意念输入法、炸弹技术……为了追求那种高级的科技感,从原理到名称详细描写一通就算了,一个小小的棉花糖机,你也往高科技方面扯是怎么回事?    他喜欢看科幻小说没错,但一个故事最重要的是故事感呀!不是被乱七八糟的其他元素喧宾夺主。    不过故事看起来还行,算得上是一株合格的幼苗,梁松随手加入收藏。    梁松又上网搜了一下小说里边的几个名词,意外发现文中的这些技术居然还是有些理论支撑的。    于是,他写下评论时,语气也尽量和缓。    ……    相里亭此时盯着电脑屏幕里边半天没动的文档,进入了一个所有作者都会陷入的窘境。    他卡文了。    卡在主角成长后的性格转变上,不知道后续怎么处理比较好,相里亭手托下巴陷入思索。    小说离不开塑造人物,甚至有一些小说的所有情节就是为了人物形象服务。    相里亭从没塑造过,手生,不过看写作指导相关的工具书,书上有那么一句话,大致意思就是让他学会观察自己周围的人,其中一个最好的对象就是自己。    人对自己的认识往往最深刻、最清晰、最长久。    但相里亭总不能把自己写成主角,再把一直以来的经历安进去,那未免有些自恋。先不说读者知道后会不会心情微妙,首先相里亭就接受不了。    于是,相里亭把和自己相似的一个人,写成了反派,反正性格符合,专业素养对口。    配角可以根据遇到过的人塑造,也可以适当简略,但主角不一样,所有细微的转变都要平滑地表现出来,这就让相里亭这个写作新手犯了难。    写不出来就先不写了,反正他存稿多得很,顺其自然会想到怎么解决的。    相里亭关掉文档,闲来无事一刷后台,发现又多了个收藏,以及一条评论。    这回评论不再是外站编辑打的广告,而是从小说的内容出发,一条很正经的评论。    昵称为“苍松”的读者看起来有点眼熟,在第六章 评论道:还行,但是对科技的描述太多了,看得眼睛疼,可以适当减少一点。不过写得挺真实的,好像真的去到了废土世界,加油。    咦,多吗?    相里亭打开存稿,从头至尾迅速扫了一遍,对他来说,这些科技的使用都是家常便饭,就跟夏国人出门打的时用打车软件一样寻常。    相里亭琢磨一会儿,稍稍改了下,不再以描述性语言直接大段大段怼回去,而是融进了对话中,这样看着应该就不累人了。    相里亭有条不紊地写着新书,中途送相里琼去三中报道。    小姑娘一脸不乐意地起床,开学的沮丧打倒了平常的精致,她今天没有用生疏的手法化浓妆。    临到校门口,马上要出去见人了,相里琼才有点惊慌:“哥,我今天没化妆,跟上了妆差别是不是很大?”    相里亭瞥她一眼,随口道:“嗯,素颜好看一些。”    相里琼明显神情松快很多,相里亭又问她:“你们学校今天让家长进去吗?”    “让的,不过门口有小电三驴可以借,行李我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哥你就不用下来帮忙了。”    见相里琼高高兴兴进了校门,确实借到了车,将行李放进去,相里亭继续坐出租车回家。    再回到家时,相里亭只觉房间空荡了不少。    相里琼确实为这个家增添了不少生气,尤其昨晚抓狂着赶作业的时候,甚至慌不择路想抓相里亭帮她写。    相里亭当然一口拒绝了,女生一脸绝望后悔,边补作业边唱苦情歌。    “我想着你的美,我想着你的魅,想着我陪你喝的苦咖啡!”    相里琼一直扰民到凌晨两点,再由相里亭送到学校。    相里亭以为,女儿开学这种事相里家两口子都不闻不问,肯定又一心扑在牌桌上边,满脑子想着赢钱,哪怕十赌九输。    结果回来没多久,门铃被人摁响,相里亭起身在猫眼处一看,赫然是夫妻俩。    相里亭开了门,只淡淡看着两人没说话,也没请他们进去的意思。    相里振不乐意了:“你这什么态度?我跟你妈来了不说请我们进去坐坐倒杯茶,连个笑脸也没有,爸妈也不叫,你这孩子怎么变得这么冷血了。”    母亲秦莲脸色也不好看。    “哟,稀客啊,”相里亭直截了当问,“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俩平常都长在牌桌上边,今天特意找过来做什么?”    “有事找你,你别在门口挡着,先让我跟你妈进去,这破楼道怪冷的。”    相里振缩着脖子搓了搓手,冻得不轻,见相里亭还在门口挡路不让进,伸手就要搡开青年。    相里亭直接挥开他的手,相里振直往后噔噔倒退好几步。    “相里亭!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今个儿我就告诉你……”    架子还没摆完,相里亭冷声打断他:“又来借钱?”    话音落地,楼道中静了几秒,想也知道俩人过年这一阵疯赌输了不少,甚至还找人借了大几千甚至几万。    相里振昂着下巴,义正辞严:“什么借不借的,你是我儿子,儿子赡养老子天经地义,找你要点怎么了?至于摆着这么一副死人脸吗?”    “还说我们长在牌桌上边,你一天天猫家里边不跟外界接触像话吗?写了这么多年没啥用,还拿着那么点稿费,要我说还不如找个律所上班。”    “你也别跟我们犟,踏踏实实回家上班,老大不小了也该相亲了,当老的还能害你?”    相里振巴巴一通,相里亭两手环臂抱在胸前,懒懒斜着身子倚靠在门框上,居高临下看他表演,末了嗤了一声: “那可不一定。”    相里亭懒洋洋道:“你也知道我这人宅家不爱出门,前几天网赌欠了八万,你们两个踏实上班过日子的老的帮我还了呗?”    相里振一惊,接着就炸了:“八万!我跟你妈哪有那么多钱?你一天天也不学点好,跟别人一样碰什么网赌?”    相里亭:“还说我猫家里边不跟外界接触不像话,你俩一天天长在牌桌上边,赌了这么多年没啥用,还是输得底裤都快光了。也别跟我犟,赶紧踏踏实实找个厂子上班,给我把这债给还了。”    “同样都是赌,你们气什么气?就许你俩赌不许我赌,要脸吗?”    “我知道你俩还有钱,快点儿帮我还上。要不然我还接着赌,欠他个百八十万,再拍拍屁股就走,让你俩踏踏实实还到老,安享晚年。”    “谁让咱们是一家人呢?都好赌,都想把债撇给别人,你说是吧。”    相里振卡壳了下,气得说不出话。    他又恨又恼地指着相里亭扬声道:“鬼信你胡扯,你就说你给不给吧,人不回去孝敬我们两个老的,至少在这方面你得做到位吧?”    “我看你是一天天扑街出心理疾病了,敢这么说你亲爸妈。过年那阵你表舅家儿子还过来看望我们,你连个红包都不乐意发。”    秦莲也跟着附和:“小纪也写网文,人家那是真有天赋,刚写没多久就被人买走版权,大几百万呢!你不想着跟人学习学习,净想着磋磨我们两个,也就是我们俩老实惯了,不跟你计较。”    相里亭意识到什么,问:“你们俩说的这个表舅家儿子小纪,是不是叫纪白?”    秦莲翻了个白眼:“可不就是。”    相里亭忽然就笑了。    第55章 泥石流文豪   纪白有没有赚几百万,相里亭不太知道。但那本抄袭文被封,书币退还给读者,至少赔了几百万,相里亭清楚得很。    这一刻,相里亭不禁感叹世界真小,他和纪白居然算是表兄弟。    “你笑什么?”相里振莫名其妙,“你们启明小说网不是要办个什么综艺?人家小纪已经报名了,凭他的名气肯定能参加,到时候铁定会被网站力捧,你有什么资格笑人家?”    相里振和秦莲一脸与有荣焉,仿佛自己就是纪白,立马就要身家千万飞黄腾达了一样。    相里亭握住门把手,展颜笑道:“找你们的小纪讨钱去吧,说不定大作家高兴了施舍给你们仨瓜俩枣。”    “砰!”    防盗门结结实实关上,相里振气得瞪圆了眼睛,作势往前一步,险些被砸破鼻子。    “这该死的不孝子!”    俩人讨不到钱,又回了牌桌,觍着脸找狐朋狗友凑了点钱,接着赌。    赌鬼总有莫名的自信,以为自己输了多少,迟早能翻倍赢回来,输得越多越舍不得放手。    俩人在牌桌昏天暗地地厮杀,没料到家里边杀来了个不速之客。    修长的指尖晃动,勾着一串钥匙轻轻绕圈,清脆的“啪嚓”一声后,门锁开了。    对门的邻居恰好回家,循声看过来,朝相里亭亲切笑道:“小亭回来啦?你爸妈刚出门了,要不你给他们打个电话。”    相里亭也笑:“我有东西忘这儿了,取了就走,不用叫他们。”    进了门,相里亭径直往主卧走去,他腿修长,脚下生风,几个呼吸间就到了衣柜前。    翻箱倒柜半天,相里亭从背后扯下背包,将秦莲的金首饰和相里振的几块手表装进去。    这些都是原主精心挑选买来孝敬两人的,一个便是上万块,在这小县城很能撑场面,即便转二手卖出去也价值不菲。    一开始相里亭还有些疑惑,原主月薪少说一两万,在这十八线小县城算是高收入人群,怎么会被亲爹亲妈指着鼻子骂扑街。    现在倒是明白了,原来是有表舅家儿子纪白珠玉在前,俩人渴望有个动辄赚大几百万的好儿子,区区一两万孝敬看不上眼了。    那相里亭也不必跟他们客气,反正他还“欠着八万”,败家子当然要败家。    拉上拉链,相里亭面带微笑拎起包,出门就全给卖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钱进腰包的感觉真是太过迷人,相里亭意犹未尽,要不是夫妻俩没什么值钱的好宝贝,真想再搞一票。    等到相里振和秦莲输了一天,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家,就听邻居笑说:“你家小亭可真是个孝顺孩子,逢年过节往家送礼不说,今天还提了包东西过来看你们,我问他这孩子还不好意思,说是过来取东西。”    俩人一个激灵,警铃大作,立马清醒了,赶忙掏钥匙,那架势跟家里边进贼了一样。    心中隐隐有预感,相里振和秦莲跑到卧室,翻遍衣柜也没能找到藏得严严实实的金首饰和手表,立刻就明白了。    “这逆子!”相里振捂住心口,瞬间开始三高。    秦莲不死心,急得满头大汗四处翻找,最后一屁股坐到地上,喃喃道:“我记得他网赌欠了不少,我那些金首饰少说能卖三万,这不孝子是不是已经给卖了?”    手机叮咚一声响,秦莲低头去看。    相里亭:也是活了四十多年的人了,一个个怎么那么穷,那点东西才卖了不到五万。你们赶紧找个厂上班,给我把最后三万补上。    “不孝子这是被吸血鬼夺舍了!他是想逼死我们呐!”    【秦莲负性情绪值+50】    【相里振负性情绪值+50】    ……   跟编辑商量好会上综艺,纪白最近心情一直不错,听到门铃被人摁响,跟拉着拖鞋过去开门: “谁啊?”    门开后,露出一张清俊帅气的脸庞,青年一身银灰色休闲装,显得分外年轻,迎着纪白疑惑警惕的眼神,笑道:“我是你表姑家的儿子,你就是东方既白?”    没等纪白出声,相里亭那双眼型漂亮的桃花眼一亮,又道:“你可能不知道,我是你的忠实书粉,还被你亲自拉进了粉丝群。”    他这样一说,纪白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给他让开一个身位:“那是我的荣幸,表哥,进来说话。”    偏激读者发在网上的原主照片是模糊外加P丑的版本,纪白没有认出来,只觉得相里亭有点儿亲戚特有的眼熟。    表兄弟两人在客厅沙发坐下,没几分钟,纪白就被他给忽悠得找不着北了,飘飘然得忘乎所以。    只要相里亭愿意,他那张在损人上无往不利的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也没问题。    “我也在启明小说网发文,不过写得不怎么样,我爸妈都夸你写得特别好,还被影视方看上版权,让我多跟你学习。”    “我听说表弟你最近要上综艺了?那可要成为网文作者里边的大明星了!”    “明星都是助理经纪人前扑后拥的,你也是时候找个人帮你处理琐事了。我最近开的新文还没上架,空闲时间挺多的,这段时间我当你的生活助理吧?”    纪白很感动:“表哥,这怎么好意思。”    “咱们哥俩之间谁跟谁,你别客气。”    “那就麻烦表哥你了,等我忙完综艺,手把手教你怎么写出一本爆文!”    说着,纪白抬起头,日光自窗口跃进,洒落在青年一头乌黑茂密的碎发上,莫名就觉得有点头冷。    纪白艳羡道:“表哥你这头发是怎么保养的?发量可真多。”    “噢,这个啊,天生的。”相里亭淡道。    纪白:“……”    【纪白负性情绪值+10】    相里亭放下茶杯,打量一眼纪白的脑瓜顶,中央只有稀疏的几根毛孤苦伶仃地翘立,稀薄得可怜。    于是,相里亭神情颇有些惊奇,整个人都顿住了,眼眶微微撑大,问道:“我记得你今年才二十三,头发怎么变成这样了?”    惊讶的视线下,纪白难挨极了:“我也没想到。”    【纪白负性情绪值+20】    相里亭关切道:“这能有什么没想到,多照照镜子看看,对自己头发怎么样心里边多点数,也能早点就医。”    “不是那种忧思过重,算计挺多的中年油腻男人容易变秃吗?你年纪轻轻不应该这样啊,表弟,你这实在有点秃然啊。”    【纪白负性情绪值+30】    嘴甜到会骗人的表哥不见了,一句一句怎么就这么刺耳呢,纪白不禁皱眉:“你是不是在拐着弯骂我?”    “你怎么会这么想?”相里亭一脸受伤,“我没骂你,我这人就是比较实诚,有什么说什么,表弟你多担待啊,你还不了解我吗?”    愧疚浮上心头,纪白没出声。    相里亭不跟他计较,反而又关心他:“我这就出门给你买黑芝麻糊,这个最管用了。”    望着青年起身离开的背影,纪白不着痕迹扬了扬唇。    锁文赔出去太多钱,新文营销都砸不起了,原本纪白是想给自己请一个助理的,但最近生活拮据一直在纠结,没想到这个远房表哥自己凑上来。    他不空手套白狼一波,简直愧对这位便宜表哥的热情。    便宜表哥情商低,在纪白看来反而是个优点,甚至觉得再低点也没关系,这样的傻人最好拿捏。    表兄弟两人各怀鬼胎,平时气氛看似和谐,实际暗流涌动。    刚开始,纪白对便宜表哥很满意,结果没两天就后悔了。    纪白觉得再跟这个狗屁表哥呆在一块儿,他迟早要疯。    事情是这样的,彩票中奖,纪白仗着脸不错,滤镜一开颜值自然能打,琢磨着给自己营销新一代男神作者人设。    纪白将手机塞给相里亭,让对方帮他拍照。    “打开滤镜,给我拍帅点儿……你怎么老把手往高里举?”    眼看相里亭要按拍照键了,纪白连忙闭嘴,仰着下巴拿出睥睨的姿态看人。    相里亭按了几下拍照键,然后把手机递到纪白跟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要不你还是戴个假发吧,前两天出门买芝麻糊的时候我顺手给你买了。”    纪白连忙过去看新鲜出炉的照片,这一看立马就炸了:“你怎么拍的?都告诉你别往高里举,别往高里举了!你拍的这是什么?我头皮都能照见了!”    相里亭:“让你多吃黑芝麻糊,你偏挑嘴不吃,我那都是为了你好。结果现在脑袋快凹成地中海还怪起我了?”    纪白深吸一口气,把骂声吞回去,冷静冷静,这扑街不用白不用,反正是廉价劳动力,等综艺上完有他后悔的时候。    “假发呢?”    相里亭递去三顶崭新的假发,碎发颜色亮得闪瞎纪白的眼,一顶草绿色,一顶荧光绿,还有死亡芭比粉。    “你年轻,就适合这种活泼的颜色,快戴上试试,我买的时候就想着这几顶绝对衬你。”    纪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他迟早会气出心脏病!    【纪白负性情绪值+100】    “你故意的是不是?这他妈能戴?”纪白拽起死亡芭比粉假发就往地上摔,抬脚恨恨往上踩。    好脾气的远方表哥没生气,反而直接把荧光绿色假发给他扣脑袋上,眼疾手快给纪白拍了一张,温声问道:“怎么不能戴,这不就戴上了?”    “你自己看,多合适。”    ……    兼职工作心情愉快,连带着码字都分外有动力,瓶颈期也顺利地平稳度过。    一个月过去, 《时空旅客》字数突破二十万字大关,意外被许多科幻小说推文号发现,被称作仙草幼苗逢人就推。    《时空旅客》厚积薄发,一举登上新人榜第二。    东方既白的《恐怖任意门》疯狂营销,又按照鉴抄阿布的方法对待刚刚开文的原作者雪浪,热度空前。    也因此,任意门的数据是第二名的十倍,但在口碑方面却被《时空旅客》吊打。    很多人看不惯东方既白这个至今不肯道歉,猖狂依旧的抄袭者,私心里很想让《时空旅客》再争气一些,超过《恐怖任意门》。    这时,启明小说网预热已久,终于公布参加综艺的作者名单,暗中关注的人们看到名单,登时乐了。    雪浪,东方既白,人类灵魂工程师。    单看名单火药味便已扑面而来,新一轮斗法又要开始了吗?  第56章 泥石流文豪   这天,雪浪和铁马金刀又约上相里亭一起拼字,他们表示自己已经缓过气了,不介意相里亭继续刺激人。    三人手放在键盘上,试图用唠嗑进入码字状态。    此时的作者小群里边,雪浪手不带停的,一条接一条往外发消息,情绪异常激动。    雪浪:我两个月前在群里边说的新文设定你们也都看到了,那会儿我还让你们两个帮我修文案还有前三章来着。    雪浪:但是!我靠!东方既白他是我肚子里边的蛔虫吗?不但前边的几章跟我一样,后边走向也跟我的大纲相符,我真是……    雪浪:我真的快疯了!东方既白前些天祸害槐亭,现在又用同样的手法对付我,关键我还没写到那,他哪儿来的稿子,真是邪门他妈给邪门开门!    相里亭照例给自己泡了杯养生茶,冒着烟白热气的玻璃杯搁置在电脑桌上,发出一声轻响,作为写文前的仪式感。    看到群内消息,相里亭眼神一顿。    槐亭:别急,我们都相信任意门这本书的确是你亲手原创的。群内的消息都有时间标注,他要是诬告你也可以当做证据摆出来。    雪浪:你咋知道我私底下被东方既白律师函警告了?    说中了?    相里亭特意调出启明小说网和wb软件,点进东方既白的页面,仔细看了看,没发现对方说要找雪浪追究法律责任。    想来是上次说要告原主,结果玩脱了只能难堪装死,这回学聪明了,没有摆在明面上。    雪浪:我跟你说,这小子做事真他妈绝。我好言好语跟他讲这事肯定有误会,毕竟双胞胎也不见得脑洞重复到这份上,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差的。是不是码字软件出了漏洞,把我稿子给截到他那儿了。    雪浪:结果他说我解释那么多是做贼心虚!说我一个写了这么多年的老作者了,偏走抄袭的歪路,原创不死,他不能让我这个抄袭者逍遥法外!我淦!他以为我怕他?我两个月前就有了前三章,还没指控他抄我呢。    铁马金刀:惊了,这不就亭哥那事的复刻吗?栽了一回他还敢这么狂?    不过这也确实符合纪白一直以来的性格,相里亭抿了口养生茶,手机“叮”一声,东方既白。粉丝群里边有人艾特所有人。    手机切回静音,相里亭暂时没管那边。    槐亭:这事你俩都拿不出确切证据,而且有了先前那一遭,其他人也不敢肯定你俩谁抄谁。先安心写文吧,他总会露出马脚。    槐亭:你们不是都报名综艺了吗?这就是一个很好的自证机会,说不定他这些天的动作全给你做了嫁衣。    雪浪:这倒是,对了亭哥,阿布完结了你忙什么呢?我看你综艺也没报名,现在在写新书吗?    铁马金刀:阿布最近签了实体,可能在改稿?不过我看着语言都很精准,也没有敏感的地方,应该不需要修多少。    槐亭:开了个马甲号玩玩。    雪浪:呵,喜新厌旧的男人,那么多读者在催番外他一个字都懒得动,新欢倒是码得起劲。(指指点点. jpg)    聊着聊着手感来了,三人默契地停下水群,切到码字页面奋笔疾书。    相里亭以三万的时速摸鱼,指尖点进东方既白。粉丝群,看里边又在热闹什么。    刚点进去,相里亭便挑了挑眉。    管理员:报!    管理员:确定了,雪浪那个抄子跟槐亭是好基友,俩人平时经常互相推文。槐亭这个黑客肯定对既白怀恨在心,把存稿偷过去让雪浪发,雪抄子现在的更新才和既白持平。    管理员:他们两个肯定经过了什么龌龊的交易,想要陷害既白。至于雪浪发在wb上边的自证截屏别信,假的!我已经找人确认过了,时间是槐亭给他P上去的!    相里亭饶有兴味地看着,没忍住笑出了声,粉头的想象力可是要比纪白这位作者本人丰富得多。    郑义:同流合污,党同伐异真的好可怕!鉴定截屏造假的证据发上去了吗?我们去给你评论转发一条龙。    管理员不知看没看到,自顾自说:咱们家的地盘成天有贱黑过来挑事,结果这抄子的评论区一片岁月静好,我咽不下这口气。    管理员:既白受了委屈,咱们肯定得帮他讨还公道,谁欺负我们家必须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管理员的话鼓动性极强,群里边已经有人按捺不住,要发起冲锋了。    这时,群内出现一个红包,愤怒的人们本不愿理会,一看发的人是郑义,立刻知道红包的金额肯定不少。吹响冲锋号角的人们一个猛刹车,先抢了红包再说。    相里亭洗了盘无籽葡萄,吃了几粒后擦擦手,漫不经心开始打字。    郑义:复制粘贴这事实在太离奇,有了之前槐亭抄子倒打一耙反鉴既白抄袭,还有偏激书粉进局的事情,路人观感对我们很不好,这个时候不宜闹事。    郑义:而且我们人太多了,很多都是容易上头的年轻人。雪浪估计没见过这世面,硬说是网暴的话也不好搞,须得小心。    郑义:综艺不是马上就要开始了吗?等开播谁抄谁没抄一目了然,到时候帮既白讨伐那对抄子基友名正言顺,还有不少正义路人帮忙。    郑义:要是真心喜欢既白的话,就先别在这个关头上给他添麻烦。    老话说得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蓬勃的战意硬生生让郑义给摁下去了,他是东方既白的真爱粉,说得有理,隔着屏幕也能察觉到那份清醒理智,很多人愿意听话。    纪白在背后推了一手,笑着旁观事态发展,见郑义两三句话就让群里边话锋转了个方向,笑容逐渐凝固,他气得一拳捶在键盘上。    “就你长了一张嘴会说话是吧?好端端的劝什么架!”    粉丝的荣誉感都是怎么来的呢?一是作品二是吵,越吵感情越深,越舍不得放手割舍,因为他投入了大量的时间情绪。    在后世看惯经典营销套路后,纪白自然深刻明白这一点,他就爱看粉丝为他跟别人争论吵架,为他浪费的时间愈多,纪白便越有一种满足的虚荣感。    好端端的马上就要出动,跟雪浪的读者们发起骂战了,纪白已经激动到迫不及待,想看到两方人马厮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了。    结果大批粉丝被郑义这个搅屎棍给劝住了!这怎么能行?    接到纪白的授意,管理员在群里边艾特郑义:你是怂了还是雪抄子派来的间谍?凭什么任由那些所谓的正义路人在我们的地盘嚣张,指控既白抄袭,不让我们打回去?    郑义:想引发骂战让既白的路人缘彻底败掉,你什么成分呢?    人们磨刀霍霍准备向外杀去,结果几句话的功夫却闹起了内讧,支持哪边的都有,群内七嘴八舌,消息狂刷,打得不可开交。    纪白一把抄起键盘,狠狠摔在地上,键盘在地面支离破碎,他深感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    郑义!人如其名你好正义啊!还口口声声替我着想,我他妈可真是谢谢你了!    纪白咬牙切齿,忍不住磨后槽牙,最后只能疲惫地在群里边发了个禁言。    东方既白:行了行了都是家人,别吵了。    【纪白负性情绪值+100】    ……    好戏看得尽兴,一盘葡萄也吃完了,相里亭边摸鱼边写完更新,考虑到明天要参加综艺,在存稿箱设定好发布时间。    随着思路捋清,写文手法越发熟练,新文的存稿已经来到了三十万大关。不得不说,他一个快穿反派写快穿文很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今天把废土世界的剧情写完,相里亭返回去读了一遍,发现这个世界末尾似乎有点虐。    不过刚刚好,相里亭瞥了一眼负性情绪值,绝大多数都是纪白提供的,玩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务一下正业了。    翌日一早,相里亭开着新提的兰博基尼Huracan送纪白去综艺现场。    纪白怀中抱着背包,拘谨地坐在副驾,惊愣褪去,只剩闷闷不乐,他不着痕迹瞥了眼左边。    青年侧脸清隽帅气,穿着入时潮流,一双幽黑蕴光的桃花眼注视前方,姿态放松随意。    两相对比,纪白惊愕地发觉自己才像是助理。    这叫什么事儿啊!不是说表舅也就是普通工人,夫妻俩还好赌欠了不少债吗?他怎么可能会有三百万的车?    【纪白负性情绪值+30】    0641:“宿主,你这又是免费给人当生活助理,又是好心送他过来,结果这白眼狼压根不领情,何必呢?”    嘴角微扬,相里亭笑了:“有人辛苦搭建朱楼,眼看就要摔下来了,人家是最后一程,就体谅一下。”    0641:“……宿主,你知道你现在笑得有多可怕吗?”    综艺地点在公寓二楼,相里亭到时已经有人提前来了。    纪白调整好假发,背着包走到门前,语气很冷:“行了,就送到这吧,等录制完了你再过来。”    “这里边都是网站选定的作者,闲杂人等进不去,就算你也是作者也不行,别闹出尴尬来。”    说到这,纪白的下巴稍稍昂起,刚才在车上丢掉的优越感微妙地回来了。    相里亭也单肩背着一个背包,充耳不闻拉开了门把手,等纪白验证过身份后,将手上的作者后台页面交给相关人员查看,顺利进门。    纪白猛然回头看他,又惊又怒。    “欢迎人类灵魂工程师老师,这边坐,你可以检查一下电脑配置合不合适,有什么需要可以叫工作人员。” 第57章 泥石流文豪   纪白一直以为相里亭是个写文三四年,收藏量不超四位数的老扑街,扑得毫无水花,扑得渺无声息。    直到门口负责查看身份的工作人员话音落地,纪白才忽然间发觉,他对自己这位远房表哥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    因为自视甚大,别说是相里亭的笔名,就连相里亭究竟是姓相还是复姓相里,又叫什么,纪白通通都不知道。反正这人不重要,今后也没多少交集,他平时就喊一声表哥。    一想到自己刚才又惊又恼的模样,纪白有种出了丑的不舒服,沉着脸径直往前走,腿短再加上心里边想着事,很快被身高腿长的远房表哥超过。    足足过了十分钟,纪白心才静下来一些。    他随着相里亭走进书房对面一个宽敞的房间,见相里亭旁若无人地从包中取出键盘、腕托,脸色阴沉。    相里亭曲起一条腿半蹲下来,将电脑的原装键盘换掉,换上自带的轻便键盘。这是原主花了几千块买下的键盘,触感极好,码起来声音轻快不震手。    离了意念输入法,相里亭清俊的侧脸笼上一层浅淡的忧郁。    这时,身后传来“嗤”的一声冷笑,相里亭用半分钟将键盘安装好,才转过头看向发声的人:“你刚才是放……了吗?”    声音实在很像,但屎尿屁之类的字眼不文雅,相里亭话说到半截刻意隐去,不过他相信对方肯定能懂。    纪白秒懂,刚平静下来的情绪被轻易勾动起来,躁意几乎要将假发顶掉。    “你就是新人榜第二的那个什么工程师,为什么不早说?”    东西都安装好了,相里亭好整以暇环臂靠在电脑椅旁,轻飘飘回道:“你也没问啊。”    纪白眼神不爽,心里边很有些嫉妒。他前世不断开马甲蹭了新人榜一辈子,从未上过新人榜前十。而他这位表哥不但长相过人,文采也是斐然,口碑爆棚,实在引人嫉妒。    不过好在老天开眼,这一世他有文抄公系统,今后在网文成就上肯定比这位远房表哥高。    纪白想到这,自尊心重拾后又开始膨胀,语气轻慢:“在你这个年纪,科幻类型的文能写到第二名已经很不错了。不过题材太冷,虽然被推文号捧起来,但受众总共就那么点儿。”    “估计下了新人榜,热度过去就要查无此人了,表哥,到时候你心态一定要稳住啊,说不定成绩还能再往上涨一涨。”    纪白在教他做事?    这话相里亭不太爱听,但他唇角轻勾,依旧礼貌:“看来表弟是过来人,也有过查无此人的时候,受教了。”    【纪白负性情绪值+50】    纪白被戳中痛脚,这恰是他前世挣扎许久的遭遇,纪白嘴唇蠕动想反唇相讥,只听相里亭又开口了。    “刚在客厅里边的人好像是雪浪,我记得昨天他还在wb上放出任意门的前三章截屏,这次来综艺也是为了自证没有抄袭。你们两个究竟是谁抄了谁没抄呢?还有之前槐亭的事也很奇怪,你真的能自证吗?”    纪白定了定神:“当然是他抄了,你等着节目开始,抄子准会现原形。”    相里亭笑意加深:“这样啊,那真是有好戏看了。”    ……    【第一个网文作者综艺,好期待启明小说网会拍成什么样,好歹是全网最大的小说网站,应该会差吧。】    【最好不要报太大期望,你想想这些网文作者就坐那码字,都不带挪窝的。再加上普遍颜值偏低,大多数人英年早秃,这次综艺还是全程直播录制……好家伙,debuff叠满了!】    【不管怎么说都是第一个网文写手的综艺,看看呗,不好看就退。说起来里边还有我喜欢好久的作者,好奇他平时怎么码字,为啥更的字数越来越少了,还进宫了好几本。】    【为东方既白来的,网文作者不光是你讲的那样,里边也有特别帅的好吧?】    【见到家人了!我也是为东方既白来的!既白长得特别帅,跟短视频上边的帅哥一样,照片在wb, 快去看!】    【迷惑,我们是来看鸡怎么下蛋的,新蛋质量口感怎么样,不是来看它摆造型的。没文化比喻粗糙了一点哈,没有冒犯的意思。】    【掐什么架,还有一分钟,马上开始了!】    综艺主题是“见证故事的诞生”,环节也一直围绕主题进行。    为了照顾到没有看文的读者,一开始先是让作者亲自介绍小说目前连载的内容,还包括灵感来源,以及列好的大纲。    期间,有两次弹幕刷得飞快,白字如同寒冬的鹅毛大雪,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第一次弹幕沸腾,自然是雪浪和纪白一前一后介绍文章剧情的时候。    两人的主角名字、剧情走向一模一样,没有看过文的读者一头雾水,发了一连串的问号。    吃了俩人抄袭瓜的人们则是心头火热,恨不得俩人立刻扯头花打起来,热心地在弹幕上边科普事情的来龙去脉。    其中,东方既白的粉丝跳得最欢,就差没摁着雪浪的脑袋,把抄袭俩字刻在他脑门上边了。    【抄袭狗滚啊!那明明是既白大大写的文,你凭什么硬说是你写的,要脸吗?】    【果然要脸皮够厚才做得出抄袭的勾当,你们看旁边那些作者微妙的眼神,还不明显吗?我都开始替雪抄子尴尬了。】    【既白就是脾气太好了,才让这种抄袭狗跳到脑袋上撒野,换我我就告他。不过等到一会儿的码字环节,雪抄子肯定原形毕露,嘻嘻,原创不死!】    【咦,刚才闪过了一张很好看的侧脸,是既白吗?】    第二次弹幕沸腾起来,则是镜头切给相里亭,长相出众的青年微笑着介绍文章概况。    【! ! ! !】    【网文作者中竟有如此绝色?】    【这也太好看了吧!真不是哪位明星被拉来客串吗?】    【虚假的网文男神:东方既白,疯狂营销,脸上粉铺了起码三层。真正的网文男神:亲爱的人老师,人老师我爱你我真的可以!】    【我靠,人老师居然长这样!我还以为人老师是戴眼镜的大龄理工男,已经做好被颜值暴击的准备了,没想到是这么个暴击法。】    【哈哈哈哈被昵称笑死,为啥叫人老师?】    【人类灵魂工程师就是指老师啊!】    看到弹幕反应,在之后的码字环节,众人戴上节目组发的小帽坐到电脑跟前之后,镜头也频频给到相里亭,世界这把伞总是向颜值高的那一方倾斜。    镜头不免瞄到他左边的雪浪,以及右边的纪白,观众可以清晰看到,两人五指张开,埋头疯狂戳键盘。    深陷抄袭风波,雪浪和纪白都想要证明自己,听见对方的键盘噼啪响,也赶紧提着一口气加速。    到最后两只手几乎能看到残影,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们猛敲键盘的嗒嗒声响,鼓点一般密集。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在场的作者手速都不弱,一小时写三千都算是慢的。    而这时,时速五百的相里亭便显得尤其格格不入。    清隽的青年生疏地舒展着手,九成时间用食指在键盘上这点一下,那戳一下,偶尔会用上中指,或者拿大拇指敲空格键。    相里亭面色平淡如水,即便字数以龟速前进,两边键盘声吵杂得厉害,他也依旧淡定。    但是每敲完十多字,手伸到电脑桌面摆着的瓜子、水果时速度却不慢,甚至称得上迅疾如电。    没一会儿,相里亭腿旁的垃圾桶便堆了一掌厚的垃圾。    相里亭敲键盘不在行,吃零食技术倒是炉火纯青。    【西子捧心,摸鱼都摸得那么帅。】    【有没有可能,人老师没有摸鱼,他码字就是这么个速度。人老师看似淡定,实则早已放弃治疗。】    【西子心碎。】    【顶级理解,笑飞了哈哈哈哈哈哈。】    【人老师好淡定,两尊卷王在旁边都卷不动。】    【出现了!江湖失传已久的神功:一指禅!】    【时速五百人老师每天在为你万更,感动吗?】    【泪目了,感动到想变成人老师存稿箱里边的小仓鼠,人老师肯定存稿了至少三四年才敢发文,存稿箱富裕得很,吸溜。】    相里亭伸了个懒腰,他在这码一个小时,还不如回家用意念输入法半分钟。    不过好在,他不是来码字的,相里亭跟所有看直播刷弹幕的观众一样,他是来吃瓜的,近距离吃瓜。    相里亭双手枕在脑后,看向他疯狂内卷的左右护法。    目前时间已经过去半小时,相里亭不负高达五百的时速,写了二百五十字。    他身边这两位却一个比一个恐怖。    纪白照着脑内的系统面板,半小时码了三千二。    雪浪紧紧盯着电脑屏幕,一想到自己被人鉴抄,化悲愤为动力,手速直破七千,字数统计一栏赫然是三千五百字。    真厉害!    都很棒棒!    相里亭暗自为他们竖起大拇指,心潮澎湃,他单手撑住脑袋,激动地捏了一枚坚果。    【此时,一只咸鱼放弃了梦想。 】    【靠,雪浪和东方既白真的猛,我写论文要是有这速度做梦都能笑醒。】    【东方既白,危。】    【怎么突然切屏了?这是哪来的一排电脑,导播是不是放错了?】    “没有放错,”主持人笑着解释,“想必大家也听到消息了,国家在意念输入法技术上有重大突破,之前一直困扰研究人员的安全隐患问题得以解决,在未来不久后该项技术就能得到推广。”    “相关研究所赞助六顶意念输入法设备,也就是刚才让作者们戴上的帽子。”    “有关个人隐私、国家安全的敏感字眼已经被设备略去,下面让我们看一下作者们在码字时的构思思路。”    观众有点懵,接着想到意念输入法的价值,一颗心砰咚砰咚跳得飞快。    他们的视线紧紧粘在屏幕上,原本看作者们码字无聊,挂着直播处理手头事情的人也将注意力集中。    主持人先是走到显示雪浪的电脑前,摁亮屏幕。    “主角先是吓了一跳,接着冷静下来,带领队员搜寻线索……啊啊啊啊!我真的没有抄袭,东方既白这人怎么这么邪门啊我靠。”    字里行间穿插着“没有抄袭”的呐喊,主持人不禁莞尔,弹幕也一片欢乐气氛,笑过了迫不及待地要求看对擂的东方既白在想什么。    应弹幕要求,主持人移步,走到显示东方既白心声的电脑跟前,随着轻轻一点,手指触亮屏幕,主持人轻声念出。    “都怪当初槐亭坏我好事,《阿布不想冒险》都已经抄了好几个月了,结果功亏一篑,一想到那几百万版权就不甘心,到嘴的鸭子怎么就飞了!”    “……避开槐亭那扫把星,抄雪浪的《恐怖任意门》,等任意门上架,我就有足够的钱在全网营销,最好再签约一个营销公司,然后让那些没脑子的粉丝指哪打哪,到时候打造超级IP不是问题。”    “等我身价十位数,槐亭这晦气玩意算什么?”    “重生一回,绑定文抄公系统,某种意义上我也算这个世界的主角了吧?没有槐亭那程咬金杀出来,总算要走上正途了!”    “说起来,前世不断开小号蹭新人榜的时候,好像从没有看见有一本书叫《时空旅客》,究竟是蝴蝶效应,还是这人真是穿越来的?好奇怪。”    纪白照着系统面板抄得起劲,浑然不知弹幕已经炸了。    【? ? ? ? ? ? ? ?】    【大迷惑事件。】    【重生者?文抄公系统?】 第58章 泥石流文豪    【靠靠靠!之前有想过东方既白是不是重生者,不然为什么接连和槐亭、雪浪共用同一个脑子,写的文连一个标点符号都不带差的,现在总算破案了。还真是重生来的!】    【槐亭、雪浪实惨,都是认真写文不作妖的作者,偏偏倒霉被这种垃圾抄袭狗盯上,反遭倒打一耙,抄袭狗还理直气壮想把原创告上法庭,真是没脸没皮。】    【嗯……你们不觉得,重生一回就为了抄别人小说这种行为,很low吗?】    【确实。】    【为什么会抄呢?无非是东方既白心知肚明,那样的故事他一辈子写不出来。】    弹幕刷得飞快,过了一阵,铺天盖地的弹幕变少放缓,被掩盖的另种声音才冒出头。    【那么着急给既白定罪做什么?一个哪怕生病也要声称原创不死的人怎么可能抄袭。重生小说看多了吧,这世上哪有重生穿越一类的事情,一个个嘴上说得玄乎,当心打脸哦。】    【果然人红是非多,骂既白的人一个个都开了天眼了吗?鬼知道这意念输入法靠不靠谱,就见不得别人好呗。】    【嘻嘻,你们骂得再凶也没用,既白的文就是好,足以载入网络文学史册。有这个功夫骂别人,不如先照照镜子管好你自己吧。】    正在这时,相里亭撕开一小袋每日坚果,慢条斯理,他捏起里边的腰果、葡萄干,微眯起双眼细细品味。    相里亭进食习惯很好,只有稍硬的坚果被咬碎时,才会从唇齿间泄出一两声响动,咀嚼声很轻。    轻响在噼里啪啦的敲键盘声响中不起眼,却被纪白敏锐地捕捉到,不禁心烦气躁。    于是,纪白疯狂在键盘上横扫的双手一顿,眉眼嘴角的弧度都往下沉,浑然不知,看不见的电脑屏幕将他此时的心声全数记录进去。    “雪浪不会休息一会儿吗?他不会真以为自己现编硬码能比得过我吧?”    “烦死人!吃吃吃就知道吃!在座的哪一个不比他收藏高名气大,都在生死时速码字,这是彻底摆烂了?废物东西。”    “呵,冷门科幻,狗都不看。怪不得写了那么多年依然是扑街,等到从新人榜上边下来,肯定会原形毕露,到时候可别扑得太难看。这点形势都看不清,还有闲心吃?真是笑死人。”    “在论坛里边评新文的人居然说我写的是小白文,而他写的很有史诗味,捧着一本扑街文硬吹什么劲?”    “雪浪当初怎么就没把剧情再设计精巧一些,任意门的口碑也不会一直被那本垃圾科幻文压在下边。”    ……    觉出事情有些不对劲,主持人念到一半,渐渐没了声,他突然意识到这些话好像不是小说里边的内容,而是针对现实。    想到之前提及的重生、文抄公系统,主持人愣住。    主持人没再往下念,但正在观看直播的人看得分明,加上之前东方既白的粉丝、水军在直播间肆意嘲讽,无异于热水浇油,弹幕彻底炸开。    【? ? ? ? ? ? ? ?】    【人老师就在他旁边吃坚果,东方既白立马开始吐槽,你们还认为意念输入法有误,坑害了你家既白吗?人老师也没招他惹他,结果东方既白一边抄文一边在心里边贬低人家,可真够行的。】    【怎么不出来辩解了?刚才不是洗得很很卖力吗?半途而废哒咩!我还想接着看戏呢。】    【啊!我知道了!你们名垂网文史册的既白大大只是突然来了灵感,然后把自己代入重生的文抄公主角构思台词对不对?我终于懂了,原来是这样啊。】    【都让你给懂完了,@东方既白。粉丝,快学起来抓紧时间洗白。】    【咦,人呢?刚才狂捧东方既白,竭力疯嘲我们的人怎么突然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好好笑。】    【原来他真是重生者!直播间危!】    节目组第一次使用意念输入法,也不确定纪白这是在构思新文精分了还是怎么样,他们也不敢相信世上真有重生这种事,打算再观察一下。    主持人笑意盈盈敲开房门,举起手中细沙流尽的沙漏,提醒道:“停,已经拼字一小时了,下面让我们查验一下成果。顺便一提,就在刚才节目组为你们准备了一份惊喜。”    什么惊喜呢?    按照固定的综艺套路,无非是码字多的人能得到某项特权,又或者是举行什么活动。    作者们停止码字,舒展活动着略疼的五指。他们想到这扫了眼屏幕,看到字数统计那一栏,颇有些成就感,心里边隐隐期待。    暴风雨来临前夕,早已知情的观众弹幕刷得飞快,如同细密的雨点嘀嗒,他们一样期待,甚至更为激动。    别人都在收键盘、鼠标和腕托,活动指节手腕,唯有相里亭画风格格不入。    他面色不改地将零食小袋扔掉,又用卫生纸把寥寥无几的食物碎屑残渣推入垃圾桶。    纪白往右偏头,朝相里亭的电脑屏幕投去一眼。    几行文字孤零零摆在上面,字数统计一栏赫然是引人发笑的二百五十字,纪白绷不住笑了。    “二百五十字!表哥你写了一个小时?”    如果不是顾及摄像头,纪白真想不管不顾地笑开,摆烂到这个地步,别说被吸引住去看书的新读者,就连老读者都会很失望吧?    吃饱后容易犯困,相里亭可有可无点了下头,顺势扫了纪白的屏幕一眼,真心实意赞道:“是啊,没你写得快,只比雪浪少了一千字。”    纪白一僵,随后皮笑肉不笑:“表哥是在内涵我吗?我的确没他手速快,但我也没有看他的屏幕,全靠自己在写。”    “我一直在讲原创不死,你没必要拿这事羞辱我,任意门的确是我一手原创,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在开文几天后,雪浪会原模原样照搬我的文。”    “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我没有抄袭,我从未抄袭!”    有些话,即便当初只是口不由衷编造的瞎话,重复得多了,倒像从头至尾都是真的。    纪白铿锵有力地放话,语气镇定,且自带一股正气。    好逼真的演技,好深厚的台词功底,相里亭看笑了。    他抬手扭开浸泡养生茶的保温瓶盖,低头吹开白气,淡声道:“我只说他比你多一千字,你没必要想这么多。”    解释那么多,显得心中有鬼一样,纪白有点绷不住,刚想出声反驳,主持人开口了。    “雪浪不愧是启明小说网知名触手怪,一小时七八千字,手速实在是太快了!”    主持人真心实意夸了几句,话锋一转,又道:“综艺的主题是‘见证故事的诞生’,这个过程不止是作者们呈现出来的文字,还有创造一个完全新颖的世界时的心路历程。”    “相信所有的观众们也一定很好奇,他们在创造一个故事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经历过怎样的取舍和推翻重修,才敲定最终版本。”    纪白猜测,这是要讲灵感来源,怎样组织情节了,好在他早有准备。    机会留给有准备的人,这一环节,他必定不会轻易被雪浪打倒。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纪白心始终落不到实处,虚虚浮浮地高悬着,心慌感弥漫,令人反胃。    心慌什么?别人又不知道他是重生者,还绑定了文抄公系统,即便看出蹊跷也不可能想到真相。    “那么谁想第一个展示创作的心路历程呢?”    赶在其他人开口前,纪白抢先道:“我!我可以第一个展示。”    雪浪仍没有从超快节奏的码字状态中平复下来,原本也想第一个展示,以便向读者们自证,猝不及防被纪白抢了先,不由嘴唇紧抿。    接着,雪浪举手:“那我第二个展示,可以吗?”    “当然可以。”    其他作者都看向这两人,默默吃瓜。    他们隐隐有一种预感,很快,离奇的抄袭事件很快就有结果了!    作者们离开房间,随着主持人进到对面的书房。书架林立,靠窗一方摆着几台电脑,亮起的屏幕正对他们的方向,远远一看,上边的字眼有几分眼熟。    纪白脑海中警铃大作,突然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但他勉强压制住冲动,听主持人温声介绍。    “早在码字环节最开始让你们戴上的那顶帽子,其实是我国新近研发的意念输入法脑机接口。当你们开始码字的时候,不管是关于剧情的思考还是杂念,只要汇聚成有组织的语言,都会被输出成具体的文字。”    “请放心,有关个人财产、国家隐私等方面的消息已经被略去,不会予以显示。”    “你们码字时的想法都被输进前面这些电脑的文档软件,第一台电脑显示的便是东方既白的心声,大家请看。”    话音落下,纪白的脸一瞬间苍白如纸,瞳孔骤缩到近乎针尖大小,浑身上下抖如筛糠。    刚才码字的时候,他好像想到了重生,想到了文抄公系统,也想到了蝴蝶效应。    他最大的秘密是不是都被收录成文字,暴露在所有正在看直播的观众眼皮子底下?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意念输入法……什么时候研发出来了这种东西?上辈子明明过去七八年也没有推出!    肩上忽然落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纪白猛一个激灵,见鬼一般哆嗦着抬头。    相里亭拍了拍纪白的肩膀,他嘴角勾起微笑,漆黑蕴光的桃花眼眼尾蜿蜒,眉峰微挑:“怎么还不过去,是太激动了吗?”    “别光顾着激动,自证的机会来了。清者自清,只要你往下划动文档,让人看到所有内容,就知道你没抄了。”    “快去吧,自信一点,你可是坚称原创不死的东方既白。”    纪白脚下生根,一动没动。    不妙的预感成真,猛烈的暴风雨兜头浇下,直将纪白浇成畏惧哆嗦的落汤鸡。    完了。    全完了! 第59章 泥石流文豪   纪白脸色肉眼可见的差,因抖得太过厉害,扑的粉簌簌往下掉。    连同一道黑影,也跟着坠地。    纪白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直到听见细小的吸气声,异样的眼光落在他身上,才一个猛回头,险些抻到脖颈。    相里亭指尖勾着一蓬黑发,低眼打量片刻,滴溜溜转了一圈,才笑着递还:“你假发掉了。”    他语气自然,仿佛这只是一件稀松平常的小事,而纪白顶着稀疏的脑瓜顶,一瞬间感到天崩地裂。    本就已经足够狼狈了,为什么还要来这一出?    为什么!    【纪白负性情绪值+100】    纪白太过磨蹭,雪浪有些等不及,在他看来抄袭是一件天大的事,他不想再被敲脊梁骨痛骂抄袭狗、雪抄子了,当然要尽快解决。    雪浪:“放心,咱们六个人的心路历程彼此都能看到,你要实在难为情,我帮你看。”    说着,雪浪走到最左端的电脑屏幕跟前,其他人也期待地凑过去。    触及屏幕的第一眼,便是“重生”、“抄”、“文抄公系统”三连击,雪浪如遭雷劈,结结实实愣住了。    没等雪浪往下滑动鼠标,蓦地,纪白拼命奔过去,他眼睛赤红欲裂,面目狰狞。    青筋暴起,纪白双手握紧泛着亮光的电脑屏幕,屏幕上面的一行行字无比刺目,纪白胸膛起伏喘着粗气,举起电脑用力向地面狠狠一掼。    “啪啦!”    屏幕四碎,响声直刺耳膜。    巨响过后是满室的寂静,唯有直播间弹幕刷得飞快。    【当着那么多观众,直接上手砸电脑,这得是有多心虚啊。】    【本来重生的事情那么玄幻,我也不信,但东方既白每一次反应都会增加几成真实感,笑了。】    【道行浅了,东方既白要是不砸电脑,直接咬死不认多好,偏要自己把退路封死。但凡把抄袭、营销、鉴抄的心思放在这上边,都不会蠢成这样。】    “我记得,你之前说我抄了你,让我笔名自杀,然后给你公开道歉,不然就法庭上见。”    雪浪冷笑一声,拽住纪白的衣领将人提溜起来,一米八的中年男人力气惊人,直勒得纪白两脚离地呼吸困难。    眼见要打起来,产生直播事故,综艺立马切到广告页面。    “这几年我去当殡仪师,去学法医知识,啃了不下一亿字的恐怖资料,呕尽心血才写成的书,是你能抄的吗?”    “你爹就在这儿等着,你他妈倒是去告啊!”    两人近乎要扭打在一块,主持人不知所措,劝阻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雪浪别上手,你们别在那边看着他俩打啊,快劝劝把人分开。”    作者们全当没听见,任体型高大,常年锻炼的雪浪把人摁在地上,他们抱臂在一边看,没有一点劝架的意思,甚至乐见其成。    主持人很瘦弱,估计自己这个身板过去劝架,挡不住雪浪一拳,急得额头冒汗。    “都是启明小说网的作者,抄袭的事情还是交由网站处理比较稳妥,你们这……”    苦口婆心劝说下,终于有人响应了。    相里亭弯腰将碎裂开的电脑屏幕拾起,放在电脑桌前。    电脑质量不错,屏幕裂成蛛网,掉了数块,文档页面依旧□□地亮着。    相里亭在键盘上敲了几个按键,他笑意不及眼底,没什么诚意开口:“行了别打了,等到走出这个门,再刺眼的人也不会出现在跟前闹心了,都顺顺气。”    其实相里亭心里边有点无奈,这种打法又打不死人,纯属白费力气,没必要着急。但为了让主持人安心,他还是出声劝了。    他不劝还好,雪浪一听,被刺激得更来劲了。    过了这个村,再没这家店!他必须抓紧这仅有一次的珍贵机会,痛打抄袭狗!    于是拳拳到肉,偏不留下痕迹,显然还悠着力气。纪白一迭声地呼痛,却挣不开钳制,整个人崩溃到极点。    旁边那些人都在干什么?又没抄他们,为什么不过来阻止雪浪这个疯子!    “别打了别打了,都是一个网站的作者,平时抬头不见,低头也不见的打什么。”    相里亭敷衍地念经,每念一次就好像一次技能施法,雪浪得到加成,怒气、力量属性蹭蹭往上飙。    被摁在地上揍的纪白也发现了这一点,气不打一处出来。    该死的狗屁表哥,你闭嘴不行吗!就你长了张嘴是吧!    【纪白负性情绪值+100】    相里亭在碎裂开的电脑屏幕前操作,一边百无聊赖念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办点好事。    ——尽管主持人没有安心,脸上表情整个裂开,但相里亭自己安心了,这就行。    没一会儿,相里亭把文档转到旁边的电脑中,激动观战的作者都跑来看,几个脑袋凑过来,好像四片花瓣簇拥着中间的花蕊。    他们十分好奇。    “雪浪刚才看到什么了,怎么突然气成那样,让我也看看。”    “无非是抄袭狗的沾沾自喜……我去!重生?真的假的啊。”    书房内两面开花,主持人心累极了,扬声叫工作人员进来拉架,掏出手机悄悄看了一眼直播间,一颗心沉到谷底。    【放广告做什么?有什么是尊贵的VIP会员不能看的吗?】    【看综艺就图一个刺激,马上精彩环节来了,你给我搞这出?启小明,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雪浪气成那样,万一给东方既白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快让我们看看东方既白现在怎么样了,我们都很关心他。】    【都在关心重生者,没人注意旁边那个穿越者吗?我一年前参加过启明小说网的年度盛典,亲眼看见过槐亭,还有偏激读者发在网上的照片,都跟人类工程师长得很像很像,只有气色不太一样。】    【对哦,槐亭之前都是无缝开新,现在阿布完结好久了都没有新书动静,俩人长得一样,小说接档时间也相符,是一个人没错了。】    【我靠!人老师和槐亭是一个人?细思恐极。】    【细思恐极,槐亭这人好可怕,不但开小号想在新文榜上把既白压下去,还跑到现实中装表哥骚扰既白,说不定重生什么的就是他提前在电脑上搞鬼了,这样的人好恶心啊!】    【前边的粉丝,话说到这份上了,还不明白什么意思吗?】    【都知道槐亭有抑郁症,前段时间阿布抄袭的事情闹得那么凶,偏激粉丝还拍到他抑郁症发作的照片放到网上大肆嘲笑,人身攻击,寄刀威胁。槐亭很可能就是那时候被东方既白逼死了,然后穿越者才穿过来。】    【东方既白这个抄袭者杀人了!】    重生、系统、穿越、命案。    夏国安全局被惊动,迅速查验过相里亭、纪白的消息,发现纪白的彩票记录后,立马派人出动。    纪白终于从雪浪的魔爪中逃出来,转眼又被夏国安全局的人带走,他浑身上下都写满抗拒,不顾形象地挣扎。    一通上窜下跳毫无用处,头顶假发反而被掀出去老高。    “对了,还有一个穿越者,人呢?”    负责行动的队长目光在室内逡巡,却没能找到目标,不由纳闷,抓住一名作者问。    作者一指前边,显示纪白心声的电脑屏幕依旧亮着,说道:“刚才就在这里备份文档,我没注意什么时候走了,可能去接水找小零食了吧,要不您等一会儿?”    结果自然是没等到,即便调出综艺现场四周的监控,也没能捕捉到人影。    青年离开得悄无声息,潇洒地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    重生、穿越实在太过离奇,加上观看直播的观众不少,纪白为了炒热度买过许多次热搜,没多久数个相关词条登上热搜前十,后边缀着一个“爆”字。    #一觉醒来,世界变成了筛子#    #东方既白抄袭#    #雪浪重拳出击,对抄袭者造成真实伤害#    #文抄公主角杀人#    有词条热度飙升,一路窜上了热搜第一名,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词条竟然是#《时空旅客》#。    点进去,一秒钟能刷出几十条回复。    【妈妈!我看过穿越者写的书!】    【看文的时候我还好奇,作者为什么对废土时代的风土人情、科技水准那么熟悉,原来真的去过,失敬失敬。】    【我是一名穿越者,先后穿梭到废土、七零年代、修仙界。教书育人的瘾上来,每个世界都留有我的弟子,故事便从这些弟子的视角开始讲起。文案上每一个字都是真的!】    【上辈子这时候没有意念输入法,也没有人类灵魂工程师,那么输入法是人老师带来的?摩多摩多!科研人员们学起来!期待意念输入法芯片研制成功的一天早日到来,码农希望躺平赚钱,谢谢。】    启明小说网中,《时空旅客》数据飞涨,收藏量以一个惊人的速度上升。    梁松看完一章退出来时,收藏数已经涨了一位数。    等梁松又看完一章,发现《时空旅客》的收藏已经破了二十万大关,这对一本冷门科幻小说来说简直是奇迹。    新人榜变动,《恐怖任意门》退居二位,被《时空旅客》牢牢压在下边。    雪上加霜的是,与《时空旅客》收藏暴涨不同,任意门的收藏流水般下降,评论也是一边倒的骂声。    堪称两个极端。    对此,梁松只有两个字:“活该。”    彼时,网络世界风起云涌,掀起风云的人降下半扇车窗,呼吸着自由的空气,快活得很。    相里亭将车停在一家甜品店,翻出一顶宽大墨镜戴好,进到店里买了一个冰淇淋甜筒。    综艺上码字环节,相里亭写到了冰淇淋机,当时就被挑起了馋意。    原味冰淇淋雪白柔腻,在唇齿化开,奶味醇香泛着凉意,格外沁人心脾,余味悠长。    相里亭不由微眯起眼,被幸福感包围。    透心凉,心飞扬。    好吃!    相里亭坐在甜品店不紧不慢吃着,安全局,或者说全世界注意到这件事的人正在找他,但相里亭完全不受影响。    这世界的科技水平在他看来落后至少数百年,抹消痕迹再容易不过,因此一路畅通无阻。    吃完冰淇淋,相里亭大张开双臂,在座椅上伸了个懒腰。    初春的日光从窗口洒进,晒得人发懒,相里亭决定消遣一下。    相里亭点开东方既白。粉丝群,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一个小时前,管理员组织群员们在直播间弹幕澄清。    随着事情演变,分分钟消息99+、一潭活水般的粉丝群静默下来,沦为死水。    相里亭试探性地发了一个可容三百人领取的红包。    嗖嗖嗖。    红包一经发出,某某某领取红包的消息刷屏,速度飞快。    郑义:你们为什么只窥屏,不说话?    群内一片诡异的沉默,没人理他,但相里亭从飞涨的负性情绪值能看出来,这些人心情并不平静。    过了一阵,终于有人打破微妙的氛围。    是平时活跃在战斗前线的管理员,几句话节奏带得飞起,让粉丝们指哪打哪,也是当初跟相里亭各执一词吵架的那一位。    管理员:谢谢红包,管理给你我退群了。    管理员:洗脑营销咖浪费感情,东方既白不值得。 第60章 泥石流文豪   活跃在第一线的管理员离开,仿佛信号枪打响,紧接着,粉丝群内的人接二连三。退群,离开前不忘愤愤扔下几句。    ——祝东方既白扑一辈子!    ——记得几个月前我只是一个单纯的读者,压根不碰粉圈,现在抬头看看群名里边的“粉丝群”三个字,太讽刺了。真的,隔着屏幕,不要把自己的情绪、时间压在另一个人身上。    ——翻了翻前边的聊天记录,东方既白带着他的几个死忠粉没少给咱们洗脑,一旦提出他的不是就开始指责你,讲起别人的缺点没完没了,还鼓动咱们过去ky碰瓷,抄袭狗可真是有够双标的。    ——平时工作太忙了,根本没有时间琢磨清楚究竟谁对谁错,东方既白说什么那就是什么。哈哈哈结果我追着骂了一个月的槐亭是被逼死的苦主,东方既白是彻头彻尾的抄子。    ——他怕人们知道做了什么,所以铺天盖地营销,把真相掩盖下去,将粉丝关进信息茧房,却忘了不是谁声音大,谁就对。    最后一名管理员也选择离开,看见依旧坚守的郑义,不禁心情复杂,又满怀感慨。    管理员:郑义兄弟,东方既白只有你了。    说着,管理员还将公告里边的“东方既白只有我们了”给引下来,随后便退了群。    相里亭看到这句话,眉峰微挑。    如今,相里亭是群中仅存的管理层,也是唯一一个在线的人,说是“东方既白只有他了”没什么问题。    但相里亭还想更坐实一点,于是,他点开群成员列表,神情懒散地在上边按了几下。    水蜜桃香被管理员郑义踢出群。    旷野被管理员郑义踢出群。    画眉深浅入时无被管理员郑义踢出群。    人太多了,相里亭直接批量操作,不到一分钟全给送走。    这下,偌大一个几千人的粉丝群,确实只剩他和纪白了。    相里亭满意了,他回到一早备好的新家,仰面躺在按摩椅上,按了启动。    眉眼舒展,他静候纪白回来,没等一个小时,只听手机叮咚一声,对方回来了。    ……    纪白被带走的速度很快,被送回的效率却更快。    夏国一向是贯彻人道主义的大国,何况那么多人亲眼看过直播, 自然不会将人扔实验台上切片。    他们抓住重生者,其实是为了国计民生。    “你知道哪年会有洪灾吗?未来几年腹地地区有没有地震?”    “纪同志,我们希望能提前做好防范,这样一来,你就是国家的功臣。你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哪怕在网文领域难以生存,只要你提供有用的信息,国家可以养你。”    安全局的人问了又问,结果纪白只是一个劲摇头。    相关人员眉头紧皱,以为纪白是想发国难财,又或者坐地起价,脸色很不好看。    “你应该知道,重生这件事牵扯很多,为避免他国有心人的利用,我们会盯紧你的一举一动。你在这里遮遮掩掩也没用,倒不如大大方方说出来,有什么需要我们也可以尽力帮你满足。”    最后,相关人员才探听清楚,纪白是真的不知道。    纪白重生一遭,只记得各种彩票的开奖号码,几支涨势不错的基金股票,还有球赛结果,等等等等。    充分展现出一名重生者的深厚底蕴和专业素养,他不重生谁重生?    相关人员:“……”    既然问不出有用的信息,纪白很快被放出来,他裹得严严密密回了家,第一时间抓住手机,想看这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    综艺全程直播,他辛苦营造的声誉估计毁了。    刚解锁开屏,粉丝群一条消息弹出,纪白点进去一看,偌大一个几千人的粉丝群,最后竟然只剩两个人,而聊天记录中指向他的骂声不堪入目。    人走茶凉。    纪白脸色一瞬间惨白,看到群里边郑义正在艾特他,心里边五味杂陈。    东方既白:没想到,最终竟然是你一直陪着我,愿意相信我。    这世上的人大多喜欢锦上添花,想有人为自己雪中送炭得是积了八辈子福气。    一股暖流涌上心田,纪白难得感动到近乎落泪,一想到之前对郑义的针对,就羞愧得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郑义:我在这等你,是想送你一样准备很久的礼物。    东方既白:什么礼物?太贵重的话我可不能收。    郑义: 【图片】    白纸黑字的一张照片,纪白点开一看,顿时脑袋如遭重锤,木木麻麻,不会转动了。    窄小租房寂静,只听得到他心脏猛然乱跳的砰咚声,震耳欲聋。    照片里边的纸张,纪白真是太熟悉了,他曾经想给槐亭寄过,也曾用它威胁雪浪。    那是一张律师函。    手机叮咚一声,纪白僵硬地低头去看,只见wb上边,槐亭也发了一模一样的律师函图片,发表时间就在一秒前。    纪白如坠井底,浑身上下,从脚底到指尖升起一股森凉的寒气。    郑义:收下吧,别这么见外。    寒气被怒火掩盖,纪白盯着律师函上边的原告,猛然把手机摔到地上。    “啪嗒。 ”    “相里亭!你他妈那么会演怎么不去唱戏!”    纪白总算想起来,槐亭和他远房表哥的名字一样,都叫相里亭。    槐亭是他,郑义是他,远房表哥是他,那个什么狗屁工程师也是他!    这些天以来,看自己仗着文抄公系统洋洋自得,像个丑角一样,相里亭暗地里一定很得意吧?    纪白越想越气,想到那张被发到wb上边的律师函,却是从喉咙里边溢出了一声哽咽。    他知道,自己是彻彻底底地完了。    他以后再没法抄文,只能背着繁重债务,负重前行。    纪白一下子瘫坐在茶几旁边,嚎叫着哭出声来。    手从茶几上扯下一个抱枕大小的袋子,纪白抱着黑芝麻糊痛哭流涕。    零碎的头发随着纪白震颤猛哭,下雪般扑簌簌往下掉。    “相、里、亭!”    “你毁了我的一生!”    ……    【纪白负性情绪值+100】    【纪白负性情绪值+500】    【纪白负性情绪值+1000】    全世界都在指责纪白,不枉他仍坚定地留在粉丝群,相里亭打开系统面板,享受胜利果实。    纪白两次抄文,一次抄槐亭,一次抄雪浪,都用同样的律师函威胁路数,想来应该很向往对簿公堂的体验。    相里亭善解人意,只好为他的梦想助力。    相里亭登原主的号,澄清一下事情始末,又放上律师函,一切搞完便打算切号了。    结果不断有人回复他,艾特他,消息一条接一条往外弹,悬浮窗上边一条消息还没有展示完,便被另一条掩盖下去了。    【天啊!槐亭居然真是被抄袭狗逼死的!】    【东方既白:我重生了,我绑定了系统,我是天道之子,踏着你们的尸体上位你们都该感到荣幸。】    【然后受到架着战斗机轰炸学生家的反派穿越者毒打,真棒!】    忽然,相里亭眼神一凝,一条评论映在漆黑明亮的桃花眼底。    这个人的昵称相里亭有印象,是他的第一位读者,也是原主的多年真爱老读者,苍松。    【既然这世界上有重生也有穿越,那么槐亭现在怎么样了?你应该是他的好朋友,为他发文澄清报复,人老师可以联系他回来把阿布番外写了吗?】    【好家伙,图穷匕见了属于是,我就知道催番外大军可能迟到,但永不缺席。】    梁松发完评论,其实并没有把握人类灵魂工程师一定会回复。    重生、穿越的事情一出,不但全夏国都在关注,就连国际都被惊动,评论分分钟上千上万条,他这一段话刚发出去便被淹没。    但梁松就是有种预感,这位会帮槐亭洗净身上脏水,照顾妹妹的穿越者会回复他。    十秒,二十秒,梁松耐心地等。    消息发出一分钟时,掌心的手机终于开始震颤,梁松的手也跟着发颤,连忙点进去。    【可以联系到,但你确定要为难一个一岁小婴儿吗?】    梁松不禁莞尔,一个四十来岁的人了,鼻尖居然莫名泛起酸涩。    【那我等他长大。】    【哭了,神仙读者为爱愿等二三十年。】    【槐亭现在只是什么都不懂的一岁小朋友啊,怎么就惦记上人家写的番外了?夺笋呐!】    【活的穿越者!穿越者快跟爷贴贴!】    【东方既白抄一辈子,都不会有人愿意把他写的书看第二遍,更不会有人愿意等他二十年,这就是差距。】    相里亭笑了一下,也为这对作者、读者之间的情谊感动,接着就看到一条评论。    【意念输入法是人老师交给研究所的吧?人老师应该一直在用意念输入法码字,你基友雪浪说你时速六万,快得不得了,为啥一天只更一万?】    【骂骂咧咧,渣男一天只发十分钟码的字!】    【指指点点,是不是看不起我们?】    人类灵魂工程师: 【今晚更新五十万字。】    被激将成功,相里亭发完就后悔了,有种紧紧抱住宝贝存稿箱,山无棱天地合也绝不分开的冲动。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读者奸计得逞,拍手相庆。    【今晚九点,人老师爆更五十万字!】    【以前可没有这种好事,今天大好的日子,必须为抄袭狗点一首铁窗泪。】    【有存稿的人老师真是该死的迷人,下回还诈他。】    五十万字的诱惑不亚于一场饕餮盛宴,当晚,无数读者搓着手翘首以盼,蹲守《时空旅客》更新。    他们准备九点一到,就挥舞钞票买买买。    分针嘀嗒,指向十二,读者们不约而同露出笑容,来了!    然后,启明小说网崩了。  第61章 泥石流文豪   ——这圆圈转了多少圈了?怎么还在转,你让我买完缓存了再卡不行吗!    ——等了一天《时空旅客》更新,结果文更新了,网站崩了,淦!    ——我记得启明小说网的服务器很牢靠啊,从没有崩过,跟隔壁三天两头崩上热搜的绿江可不一样。今晚这是怎么了?就算是因为穿越那件事来的人多了一些,应该也不会卡成这个样子的吧?    ——发公告了,说是网站受到攻击。    ——黑客盯上人老师了?    ——《时空旅客》里边很多超出当今时代的科技、医疗技术,这是别国想黑掉独占?不管怎么说人老师都是我们夏国的人,吃相可别太难看了。    ——导致网卡,千刀万剐!盗人更新,万箭穿心!    相里亭伸出指尖,依依不舍地触摸即将失去的五十万存稿,赶在最后五分钟才设定好发表时间。    文章发出去二十分钟,估摸着有读者已经看完两章了,相里亭打开作者后台,打算扫几眼评论,看读者是什么反应,反响激烈的地方吸取经验,有缺漏不足的地方修改一下。    鼠标点了又点,显示加载的小圆圈转了又转,没能进去页面。    相里亭本想跟客服反应,拿出手机一看,这才知道,启明小说网崩了,还因此上了热搜。    有黑客攻击?    沉寂多天的0641精神一振,小系统自告奋勇:“宿主,检测到黑客正在搬空存稿箱,我这就反打回去,你放心好了。”    小光团自脑海跳出,飘在空中,对准跟前的台式电脑便要闷头冲上去,相里亭伸手摁住它。    “我自己来。”    相里亭戴上意念输入法,顺着痕迹反追踪过去,对方果然正在忙着偷稿。    黑客像只勤劳的小蜜蜂,偷取相里亭放在上边的二十万字存稿,犹嫌不够,还在根据相里亭的登录痕迹,企图找到相里亭的地址。    同时,黑客仿佛接到命令,在盗取完《时空旅客》的所有章节后,转手把全网的章节给删掉了,不论是在启明小说网,亦或者是渠道网、盗文网站。    ……    “启明小说网的防御系统脆得跟张纸一样,居然请我出手,这不是欺负人么?”    “不过目标既然是《时空旅客》,传说中穿越者写的小说,倒也配得上我。呀,除了今晚答应的五十万字还有二十万存稿,不错不错。”    连说两个不错,克劳德心情格外舒畅,翘着脚一晃一晃。    年轻人今年刚满二十岁,一贯无往不利,被誉为天才黑客。    天才黑客兴致盎然晃着腿,随着时间流逝,没有一点进展,自得悠闲的神情渐渐凝滞。    “怎么会查不到?”    夏国晚上九点时,N市正好是早上八点。    不过克劳德习惯拉上遮光窗帘,再按开灯,用遥控器调出一个不错的科幻大片,边听边工作。    他正纳闷,怎么根据人类灵魂工程师的登录痕迹找过去,却找不到一点蛛丝马迹,电脑骤然黑屏了。    不但是电脑,屋内雪白亮眼的灯光也熄了,就连茶几对面正在播放科幻大片的液晶电视机都在一瞬间关停。    灯火明亮的客厅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克劳德浑身一僵,眼皮止不住地狂跳起来,即便是闭了眼也没能止住。    直到面前电脑发出一声轻响,克劳德不禁随之震颤,睁开了眼,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的电脑,电脑后方的电视机,以漆黑为底色,血淋淋的大字赫然跃上屏幕。    ——克劳德,小学五年级因膀胱发育不全尿床,被迫办理退宿。今年二十岁,M国黑客,目前住在加特州克林顿公寓。    ——年轻人,清除盗文的技术不错。    ——既然你参观过我的存稿箱,那么礼尚往来,几天后,我也会乘新型战机过来看望你。    克劳德咽了咽口水,磕磕绊绊道:“不,不用了……”    屏幕一黑,像是被黑板擦抹过的黑板,与鲜血同色的大字再次浮现:当然要的,这是人情世故。    克劳德眼前一黑。    出事故了!    ……    启明小说网崩了二十五分钟后,人们突然发现《时空旅客》居然能够点进去了!    书籍页面除了猛增一百来章的更新,还有一张便利贴一般的小纸条贴在下边:非常非常抱歉,黑了《时空旅客》二十万存稿,造成严重卡顿,我马上就把网站恢复原状,今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请人类灵魂工程师收下我真诚的歉意,不要开战机来我家TAT    ——咦?我发现了什么?    ——充值页面打不开,其他书也打不开,唯独《时空旅客》能打开了,这座穿越者建起的城池,黑客也攻不下吗?    ——何止攻打不下,因为害怕人老师开战机造访,直接高举白旗投降了!    ——勇啊,真勇!人老师露脸上综艺,当然不怕身份暴露,就这么上赶着被领先数百年的科技毒打吗?    没过多久,启明小说网一切恢复正常,各个页面总算能平滑打开。    暗地里,这场黑客风波被诸多势力关注,看到事情后续发展,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显然是除了意念输入法,还有战机一类傍身,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试探前,他们还以为能将穿越者抓为己用,这一出倒是直接打碎了算盘。    穿越者稳坐钓鱼台,他们反而要因为相里亭展露的冰山一角,陷入深深的忧虑,惶惶不可终日。    穿越一事显然是真的,穿越者科技水平吊打世界顶级黑客,不是善茬,具有攻击性,杀伤力极强。    万一,穿越者在原来的废土世界没有霍霍尽兴,想在蓝星作乱怎么办?    请神容易送神难,无数人把纪白骂了千万遍。    都怪这个抄袭者把一尊煞神引过来!    与此同时,科研人员响应号召,同时翻开一本名为《时空旅客》的科幻小说。    既然穿越者把各种科技知识写在文里,无论哪一个国家都无法将这些知识据为己有,那么他们抓紧时间解析技术总行了吧?    ……    正巧这几天陷入倦怠期,卡文卡得厉害,相里亭在电脑跟前枯坐一小时,写了三百字。    仔细看了一遍,觉得不妥,相里亭又面无表情删掉。    他从头上摘下咖色小帽,放到电脑桌前,深呼吸数下平复心境。    雪浪说了,卡文时要么输入,可能看其他人创作的故事,灵光一线,突然就明白该怎么写了。另一种方法是顺其自然,酣畅淋漓玩几天,心情状态调节过来,自然能轻松迈过瓶颈。    因为和克劳德的约定,相里亭这次选择后者,消遣消遣。    几十万的负性情绪值,在系统商城买一些实验器材不在话下。    小孩子喜欢拼搭玩具,相里亭打算组装战机、能量枪、防护罩,放松一下身心。 第62章 泥石流文豪   《时空旅客》五十万字更新甩出去,废土篇已经接近尾声。    经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学习,主角方吟在哲学家反派的基地中学了不少科技知识。    那是一个绝佳的练级新手村,曾经低微如蝼蚁的年轻人一旦出山,足可以掀起一场腥风血雨了。    留在基地的收益固然丰厚,甚至哲学家很可能将衣钵尽数传给他,但方吟实在不想待,或者说不敢继续留在基地了。    原因无他,方吟的数名师兄逃离基地,没有哲学家每天逼着他们上各种课了,彻底摆脱学习苦海,一时间海阔天空,连呼吸都是自由的。    他们家境优渥,长辈都是各基地高层,听说竟敢有人胆敢硬逼着自家孩子学习,扣下人不让走,不禁怒火中烧,振臂一挥叫上人,向哲学家基地发起进攻。    十来架粗劣的战机一字排开,颤巍巍飞来,尾端冒着黑气,艰难飞到基地上空发起攻势,结果连防护罩都没能打出一个小缺口。    哲学家自然咽不下这口气,谁敢进犯他就带方吟打上门去。    家长们战不过一个回合便铩羽而归,在下属跟前讨了个没脸,也含恨在心。    时间久了,哲学家和周围基地的梁子越结越大,最后已经不单是师徒孽缘的问题了,演化成几个基地,乃至全人类与哲学家之间的恩怨。    哲学家作风强硬不讲理,人类已然容不下他,视他为公敌。    数个基地之前杀异形彼此忌惮怀疑,这次围剿哲学家,却统一战线联合起来,从未有过地团结,誓要送哲学家这个人类毒瘤去投胎。    师兄跑了个干净,偌大一个基地只有方吟和哲学家两人,而基地外边,各种侦查机械和武装人员里三层外三层,将基地围拢得严严实实,水泼不进,一波消灭还有另一批顶上。    举世皆敌,方吟不确定自己今夜睡下,睡梦中会不会有一颗炮弹直接飞来,再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于是,方吟设计,在几个基地的战争爆发后,趁乱逃回了家中。    哲学家传授的文化知识,方吟没记住多少。    丛林法则,没有实力便无法掌控自己的生死,这一点方吟却是深深体悟到了。    尤其是,当他回到家,却发现自己的父母被基地高层蓄意污蔑,好让他们为高层儿子引来异形,致使五十余名异能者丧命背锅。    方吟从哲学家那里学了一身好本领,只要材料充足,造战机、炮弹、炸药、能量枪不在话下。    他将基地总部炸塌半边,救出父母后,踩着那名高层上位,渐渐掌控整个基地。    自此,方吟开始点亮科技树,顺便征服废土世界,苏爽的逆袭情节就此展开。    科技才是最重要的,在贫瘠的废土世界里,过去的文明昙花一现,一文不值。    方吟一直这样认为,他凭借人格魅力收拢无数人才,在硝烟纷飞的年代是成为一方霸主,一切都有赖于顶尖的科学技术。    他是在很久很久以后才意识到,原来自己避如蛇蝎的文明才是真正的瑰宝。    废土世界千疮百孔,再不能待了,人类打算乘飞船前往其他星球谋生。    暂时找不到宜居的地方没关系,能源技术发达,在宇宙中流浪一段时间不成问题,能赶在废土世界爆炸前离开就好。    人们开始准备搬离废土世界的事宜,成吨营养液、太阳能发电机、攻防设备都已经齐了,似乎还差点什么。    他们苦思冥想许久,才明白过来:是文明,他们数千年的文化因子没有带走。    文学资料最多的地方是哪里?    必然是哲学家所在的基地,那里收藏着人类历经末世前后的无数作品。    然而哲学家身体极差,患了重病,经过这些年的战争,只得在隐秘的地下世界缠绵病榻等死,之前收集的资料谁也不知道哲学家究竟藏在了哪儿。    文明,谁都想得到,那些浩如烟海的典籍能为人类带来多少好处,那些别处寻不到的孤本必定价值连城。    方吟自然也想得到,不过与其他人不一样的是,几年前在基地中的学习生活在他心里边栽了一粒种子。    此去经年,那粒种子悄无声息抽芽开叶,放出一朵花来,在这片贫瘠土地上肆意盛放。    世人找哲学家,近乎快要找疯了,各基地掌权者整夜整夜睡不好觉,之前的几名师兄也想要回归师门,每天都写数封言辞恳切的信,希望哲学家看到他们重回师门的诚意。    师兄弟暗自较劲,为之前避如蛇蝎的人打得不可开交,他们自信哲学家没有子嗣一定会把遗产传给他们。    岂料,午夜梦回,一支银箭破窗,擦过头皮狠狠扎入墙里。    箭上附着一张字条:想要遗产?那便为我殉葬。    一群人惊得肝胆欲裂,觉也睡不好,赶忙换了住处。    方吟看过这一场闹剧,忽然灵光一闪,知道哲学家在哪儿了。    病床上,哲学家只吊着一口气,后背倚靠着枕头,因为久病眼周凹陷下去,脸庞也清瘦,他双眼直看向墙壁上边的挂壁电视机。    方吟端着皮蛋瘦肉粥与勺子,正打算喂哲学家的手发颤,实在受不了电视机正在播放的内容,猛然抬头。    那是有关哲学家的动画片,他爱美食美景,唯独不爱吃亏,谁敢冒犯挑衅直接打上门去,不知道哪个鬼才编剧,直接把他设定成弑杀如命还没头脑的疯狗人设。    动画片极尽浮夸,极尽嘲讽。    方吟实在搞不懂,为什么哲学家居然能看它下饭。    “我听说你最近收了几名学生?”哲学家笑问。    方吟点头。    “他们是其他基地的高层子女,学了两年文学,感觉屁用没有,甩手不学了,回家编排你的不是,让老的找你麻烦。然后你开战机打回去了?”    方吟又点头,两人相视笑开。    哲学家走时,粥尚温热,他面带微笑,双手在腹前交叠,少见地安详。    方吟想为他安葬,不料哲学家生前布置好的机器运转,他的尸体立刻清洁火化一条龙,接着飞舟升天,将粉尘融进星辰。    方吟怔怔望天,半晌笑了,这确实是符合哲学家性格的入葬方式,只愿他在星辰中惬意长眠。    哲学家没有说自己的典籍存放在了哪,方吟也没有问。    人类每时每刻都在创造文明。玫瑰将永远开在他心上,方吟再不会把它弄丢了。    ……    ——之前我特别讨厌哲学家,这反派实在很狂,对学生态度特别恶劣,现在终于能释然一点了,结果嚯一下给我一口大刀,人老师可真有你的。    ——先驱者总是容易被人误解,主角和反派直接硬刚回去的处理方式真的很让人巴适!    ——文明的火种薪火相传,生生不息!    。发现了没?废土星末世前跟蓝星很像!要注重保护环境啊,千万别让蓝星成为一片废土,到时候生态只会越来越差,最后整个崩溃掉,害怕。    ——期末论文是研究冰淇淋机,有没有好心人救救孩子!    ——难以想象如果废土星人没有文明,不重视文明,乘坐飞船开始流浪后变成什么样。一旦发现适宜居住的地方,会不会毫无反抗地被当地人同化,就好像废土星上万年光阴从没存在过一样。细思恐极。    ——楼上,你说的内容我想看,但是人老师写到哲学家逝世就宣布废土篇完结了!收集文明、流浪宇宙,还有那么多内容可以写他居然完结了!    【负性情绪值+100】    【负性情绪值+100】    相里亭翻看评论,发现有一条评论的楼被叠得很高很高。    ——废土篇写得好好的,为什么戛然而止?建议人老师乖乖删掉“完结”两个字,再更他千八百章!    相里亭:“……”    【相里亭负性情绪值+1】    0641:“哈哈哈哈!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宿主居然也会被别人收割负性情绪值,让你之前欺负统!”    小光团蹦跳出来,在空中飞上飞下,浑身充满快活的气息。    相里亭摁下小系统,默默关掉评论区,只当没看见。    他点开下个世界的存稿,从头至尾检查一遍,然后整理细纲,打算为七零年代小世界写一个非常非常圆满的大结局,让人看到满足发腻,不给什么后续情节还有番外留一点余地的那种。    相里亭一目十行扫存稿,偶尔停下来思考,在本子上写写划划。    小光团停滞在半空,定睛注视着电脑屏幕,一动没动。    过了不知道多久,相里亭听到一声呜咽。    “呜呜,你居然把我写进了文里,我就知道你终究还是念着统的!”    相里亭不解:“有吗?”    小系统急了:“当然有!就在反派死后穿越到第二个世界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可爱善良、温柔大方又不失气魄的系统,那不就是我嘛!”    相里亭折回去看了一眼,头顶冒出一个问号:“这些形容词你是怎么看出来的,系统的设定明明是蠢萌啊?”    0641:“我不管!宿主你把我写进去了,你心里有统!”    相里亭:“凑字数罢了。”    【0641负性情绪值+10】 第63章 泥石流文豪   立德一中是寄宿制学校,周五,收拢在班主任抽屉中的手机终于得见天日,赶在下课铃前五分钟,被班委发放到每个学生手中。    相里琼总算拿到手机,趁讲台上老师正在交代防溺水之类的放假注意事项,迫不及待摁了开机,开始网上冲浪。    关在学校五天,相里琼本来想看看养的纸片人怎么样了,指尖一转,去搜了启明小说网的综艺。    她没忘记东方既白会上这档综艺,在上边自证没有抄袭,在上学前搞得声势颇大。    相里琼对哥哥人品自然信得住,但东方既白那么自信也有蹊跷。    本以为一个小说网站举办的综艺估计没什么热度,相里琼搜索的时候蹦出来一堆词条,什么启明小说网综艺重生者自爆,启明小说网综艺惊现穿越者之类的层出不穷。    点进去更是了不得,帖子划不到头,点赞、转发、评论数量惊人,与大热的娱乐综艺也不逊色。    “咦?”    相里琼发怔, 自己只是闭关五天上学而已,怎么出来就换了天地。    屏幕上边的字都陌生得很,重生、穿越之类的字眼出现频率超高,只有图片分外眼熟。    【怎么会有人摸鱼都这么帅?看着看着突然就感冒了,因为遇到人老师,从此就失去了抵抗力。@人类灵魂工程师】    摸鱼九宫格整齐排列,不同角度地帅到人心里。    相里琼盯着屏幕上的人,默默无言。    班主任:“都老大不小马上高三的人了,我也不多嘱咐,放学!”    静了许久的教室,瞬间充满桌椅板凳与地面磕碰的声响,相里琼顾不得再往下看,急忙提上背包行李箱,顺着人流迈开腿,往校门口的方向狂奔。    没有被人预订的出租车不多,先到先得!    结果相里琼刚出校门,奋力地在人群中继续往前扑腾时,手上攥着的行李箱拉杆便感受到一股力道,往旁边拽去。    “光天化日你敢抢……”    学校一贯高压政策,相里琼学得苦不堪言,神志不清,扭头正对上一双露在口罩上边的桃花眼,隐隐觉得眼熟。    难不成,是熟人作案?    “车在那边,跟上。”    相里琼总算将人认出来了:“哥!”    她提了提书包带子,依言跟上。    相里琼抱着书包窝在座位里边,想到之前在wb上边看到的消息,低着脑袋扣指甲,一阵长久的沉默,只偶尔会瞟一眼相里亭,仿佛在反复确认。    相里亭偏头瞥她一眼,也没有说话,将人送到他目前的住处。    车停进车库,相里琼终于开口:“……你是另一个哥哥对不对?”    “其实早在除夕那天晚上我去找你的时候就应该意识到的,你和我哥完全不一样,这种不一样不能用变化形容。”    相里亭沉静地听她说,偏头看相里琼指尖纠结地交错。    “我哥他……是不是因为抄袭那件事,在除夕那天晚上吞药走了?”相里琼眼里泪光闪过,低头闭眼,声线发哽,“我看见茶几抽屉里边的药了,被拆过,之前根本没有。”    相里亭没有隐瞒的打算,点头道:“是。”    啜泣响了一声,相里琼的头更低,很久才抬起忍泪的双眼凝视相里亭,她问:“那他还会回来吗?”    “会啊,他现在已经是这个世界上的一岁小婴儿了。你们之间缘分未尽,等他长大,自然会来找你。”    ……    相里亭答应原主要照顾好相里琼,自然会做到。    相里琼提着书包回到新家,迈进新房间,一甩书包扑床上痛快哭一场的时候,相里亭便敲开门:“该写作业了,写完之前不能出去玩。”    相里琼:“……”就不能让我哭完吗!    【相里琼负性情绪值+10】    相里亭捧着一本史书慢慢品,手旁放一杯冒热气的养生茶,宽大的实木书桌对面,是一个抓耳挠腮的脑瓜顶。    他看得津津有味,相里琼身为一个学渣,坐牢式体验拉满,苦不堪言。    【相里琼负性情绪值+10】    【相里琼负性情绪值+10】    【相里琼负性情绪值+10】    负性情绪值绵延不绝,每分每秒都在增长,这让相里亭想起上个世界的永动机,不禁托腮思考了一会儿,试探性唤了相里琼一声。    相里琼以为她哥良心发现,心中一喜:“是要吃饭了吗?题好难我几乎全不会,要不等明天状态好一些了再写吧。”    “很难吗?”    相里琼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相里亭:“有不会的地方就问我,要不然今后都由我来看着你学习吧?”    相里琼:“……”我真是谢谢你。    【相里琼负性情绪值+100】    相里亭又问:“你这些试卷和习题册写完还有作业吗?”    “没了,这些写完就没了!”相里琼深吸一口气,“哥,你放心,我熬三四个小时就能全部肝完!周一之前肯定能写完作业,绝不会让班主任找你麻烦。”    三四个小时?快乐如此短暂吗?    那必然不可以!    相里亭坚决不同意,清俊的脸庞笑容和善,相里琼却只觉透骨森寒。    “不着急,你慢慢写,写完我再根据你的弱项给你留新的作业。”    相里琼:“……”啊啊啊啊啊啊!    【相里琼负性情绪值+200】    相里琼化满腔悲愤为动力,一转慢吞吞的龟速,开始刷刷写题,笔尖摩擦纸页的声音如同叶落蚕食,偶尔响起几声不忿的冷哼。    年轻就是好啊,奋斗劲头满满。    相里亭也被感染到,沉下心感受史书的文化熏陶,输入两本书后,戴上咖色小帽勤恳码字。    《时空旅客》如今写到第二个世界,哲学家反派绑定系统,穿到第二个世界继续轰轰烈烈做反派。    哲学家成为一名深耕种植业的教授,主角则是换成一名同校农学生,也就是哲学家的学生。    既然是反派,自然恶事做尽。哲学家做植物研究的同时,还在搞党同伐异的那一套,只为地位稳固,直接将主角和读者的仇恨值拉高。    至少在仇恨值这一块,相里亭塑造反派越来越成功了。    评论区里边读者反应异常热情,大致分为三拨。    一拨是忠实读者,被真实的穿越味道吸引,爱极了《时空旅客》构筑的世界观。    一拨是闻讯而来的农学教授,边看边借鉴文中的增产、种植新技术,长评书写可行性,经常很多专业人士凑一块儿叠高楼讨论。    还有一波是一行异常活跃的神秘组织,他们会嘲讽,也会夸夸,更会互相之间打配合,通过高超的催更技术,这些天以来骗了相里亭不少存稿,并且越来越有掏空存稿箱的架势。    相里亭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存稿箱,每天一大早就能感受到一种心凉半截的刺激。    他那么厚一沓存稿呢?    哪去了?    明明之前看还有那么多,为什么现在只有十万了!    勤奋的人类灵魂工程师,每天至少更新五万字,这点存稿也就支撑两天。    相里亭也不是没有奋起直追,有时灵感、手感俱佳,一天能写五十万。    但是最终,存稿箱还是维持在十万字,一点儿没涨。    只能怪精通套路的读者太会骗了。    相里亭叹息一声,不过看第二个世界即将完结,按照大纲只剩最后一个修仙世界,嘴角忍不住勾笑。    有句话说得好:完结就是胜利。    再写差不多一星期,他就可以完结了!    相里琼奋笔疾书,抬头看到相里亭嘴角扬起的弧度,头顶登时冒出一个问号。    看别人写作业这么开心吗?    怎么会有这么变态的人!    【相里琼负性情绪值+100】    ……    逼着上寄宿制高中,早六晚十学了五天的高中生假期全天候写作业,相里亭倒也没有那么魔鬼。或者说,他更想细水长流,负性情绪值可持续增长。    翌日,相里亭带相里琼去a市逛街。    “很快入春了,看上什么春装尽管挑。”    相里琼想起之前被支配的恐惧,忍不住拽住相里亭的手臂,苦口婆心劝道:“哥,你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时空旅客》里边那么多超前的科技和理念,指不定多少人盯着你呢。”    “全世界人民都看过你这张帅脸了,好歹戴个口罩帽子啊,你这样不觉得太招摇了吗?”    许是觉得她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相里亭步伐一顿,站在灯杆下边陷入思考,半晌恍然大悟:“哦,忘了。”    相里琼松了口气,接着劝道:“我自己去买,或者网购几件也就行了,你别……”    不料,相里亭从口袋里边摸出两个手环,拎起其中一个递去:“拿着。”    “这是什么?”相里琼翻来覆去看透明色手环,除了样式还算朴素典雅外,没看出什么特别。    相里亭清了清嗓:“刚才忘了给你,这是写文之余随便制作的两个防护手环,只要检测到有攻击近身,便会自动升起能量罩。再快的能源枪也打不穿,更别说是威力弱小又笨重的狙击枪。”    相里琼怔然点头:“对哦,你是穿越者。” 第64章 泥石流文豪    a市自然和十八线小县城不一样,街道宽阔整洁,两边林立的商铺装修入时,商场水晶灯吊顶,玻璃、地板光可鉴人。    相里振夫妻心思全扑在牌桌上,相里琼来a市的次数屈指可数,她随相里亭上街,看着两街道风物,本来有些不自在。    相里亭熟门熟路带她走进一家服装店,清朗微磁的声线一响,就让这种不自在烟消云散,切还是熟悉的风味。    “除了这件,那边的怎么样?”    “麻烦全包起来。”    “你刚才一直看向这排裙子,款式设计的确新颖,买了。”    历史重演。    一阵阵眩晕感袭来,相里琼精神恍惚,只觉踩在棉花上,自己现在的走路姿势,一定晃得像不倒翁一样。    到了结账的时候,相里琼猛然清醒,又开始苦口婆心劝阻:“行了哥,买的实在太多了,我穿不过来。”    “勤俭节约是美德,不能铺张浪费,不然容易把我惯出骄奢淫逸的毛病。就这些吧,别买了别买了!”   “行,那就这些。”    刷好卡,交代完地址,相里亭微笑承诺。    从服装店出来后,相里亭显然将话听进去了,没有接着进出各种服装店买买买,而是一手兜,姿态闲散放松地带着相里琼在街上游荡,找寻美食。    相里亭一路走,惊异的目光与激动的呼声紧紧追在他身后。    “是我眼花了吗?”    “快看快看!那是不是穿越者?”    “我天,人老师好帅,举手投足间给妹妹买下半个店铺的气度真的好迷人!”    “他这么招摇,不怕被切片吗?窝在他原来的小县城多好,为什么非要来a市作死。”    “你管人老师作不作死呢,黑客都奈何不了他,光天化日还能当场把人劫走吗?好想上去一张签名啊, 《时空旅客》写得太好了!”    “犹豫什么?上就对了!”    “唉,人老师看起来太有距离感了,我怂。”    相里亭自然听到人群中的喊喊喳喳声,以及投注到他身上的各种目光。    甚至还有人举起手机对准相里亭,征询地看向他,在相里亭稍稍点头后,兴冲冲开始录制频。    “人老师我保证把你拍得超级好看!”    路过商业街中心的一家大厦,相里亭回忆了一遍原主的记忆,似乎来过一次,于是问道:“六层是电玩城,去玩吗?”    见相里琼眼睛一亮,雀跃的心思再明显不过,相里亭便带着她向对面的商城走去。    人潮涌动,有人见到相里亭格外兴奋,也有不怀好意的目光隐在暗处,且不止一束。    “狗屁的穿越,他就是犯病了胡诌!这么多人都信了他编的鬼话,傻不兮兮地巴巴围在这儿,妨碍我们过去找那不孝子要钱。”    秦莲翻了个白眼,她眼下还印着通宵几天的黑眼圈,说着,拿手肘一怼旁边的相里振。    “说好的在学校门口动手,你偏不,还差点把人给跟丢了!早知道我自己来,就不应该指望你!”    “你在这儿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前天输了八千的火气全往我身上撒是吧?”    秦莲冷哼一声,决定带过不谈,又说起正事:“以他俩在服装店挥霍,不拿钱当钱,指不定还有多少呢,就算不剩多少也不能再让他们继续霍霍了。”    相里振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他扭头照镜子,打量一眼自己的装束:漏着棉絮的脏污旧袄,松垮豁口的裤子,开胶的破鞋。    乱发下边是含着红血丝的双眼,在牌桌熬过几个通宵,黑眼圈深刻,脸色蜡黄,边上的流汉看到他都特意往旁边挪了挪。    相里振心里踏实了:“周围这么多人在呢,爸妈快穷酸死了,他要是不愿意给钱,一人啐一口唾沫都能把他淹了。”    两人相视一眼,往相里亭兄妹的方向接近过去,人们看到他不约而同让出道路,夫妻俩一无往不利,所向披靡。    正在这时,一个细小的红点突然浮现在相里亭额头。    楼层高处,有人微微眯起眼,缓缓按下扳机。    “砰!砰砰!”    为避免穿越者体质特殊,一枪解决不掉,那人还特意补了几枪,确保万无一失。    相里亭似有所感,仰头望去,旋转的子弹在眼瞳深处放大,他隔空与狙击者相望,而后笑一下。    狙击者一怔,只见青年一眼看准他的位置,看破计划,却闲适地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唇微微翕动。    假如狙击者是个夏国人,一定能看懂相里亭说的是什么,立刻逃走。——不知死活。    一道防护罩凭空升起,透明色泽, 日光下绚烂着光彩,与孩童吹起的泡泡无异。    与其说子弹打在防护罩上,倒不如说细针扎在钢铁上,“叮”一声轻响落地,没能扎出一点痕迹。    紧接着,数道银光破空,顺着子弹飞来的轨迹掠去,银芒刺眼,那是狙击者最后一眼。    一切发生得很快,直到这时,人们才听到枪声,糟乱地惊声尖叫起来。“有人开枪了!”    “快跑!”    相里琼正在思考要玩什么,冷不丁眼前一枚子弹落地,她悚然一惊,抬头看到相里亭额心置又添了数道细小的红点。    红点仿佛在迟疑,颤巍巍地往旁边挪了挪,向其他地方蹭去。    训练有素的人不怕死亡,但畏惧浑然不知的手段。    似乎是收到命令,一瞬间红点消失,相里琼的心脏差点跳出胸膛,化着浓妆的脸孔一阵失神。    颤抖的指尖触到手环,相里琼抬眼看向楼对面。    “狙你妈狙!没见过穿越者啊?”相里琼飙脏话不过瘾,又指着自己,“往你爹这儿打!来啊!反弹不死你,真是惯的毛病!”    相里亭不禁失笑。    有人将刚才的视频发到网上,更多人怕被危及到,四处奔逃,保安队立刻过来维持秩序。   人们都刻意避开相里亭,以免被殃及池鱼,相里亭周围一片空旷。    只有相里振夫妻刹不住车,仍眼神惊恐,脸色煞白地往相里亭的方向疾驰,脚底猛抓地面几乎快要蹿出火星,想要停下来。    相里亭转眼看到他们,目光疑惑:“你们怎么混成这副德行了?赌牌把衣裳裤子都赌上了,玩这么大?”    岂料,两人一听他说话,浑身过电一个激灵,成了炸毛鸡,立刻嗷一嗓子:“鬼,鬼啊!”   他们掉头便跑,脚步仓皇,恨不得多生出八条腿。    相里亭注视着眼前糟乱的一幕,四面八方都是绕开他跑的人群,加上相里亭夫妻刚才的反应。    他不禁喃喃:“莫非剧情变为丧尸围城,我异化成丧尸了?”    相里琼没听清:“哥,你想吃桑椹了?”    “没,”相里亭一笑,分明身处风暴中心,却与周边混乱隔绝开,他若无其事往前走,“走吧,去电玩城。”    “好耶!”    青年转身迈入商场,防护罩自动收起,身上不沾一点尘埃。    ……   商场门口这一幕有很多人拍到,他们发到短视频、社交网站上边,惊叹:“穿越者居然走无敌流路线,刀枪不入!”    视频中,狙击枪的红点扑闪,防护罩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升起,迅速反击,随即枪声响起,场面惊心动魄。    【我就知道在这个点网上冲浪会有惊喜,大白天捡到鬼了!】    【卖同款防护罩,点击链接十块一个,先到先得哦。】    【这谁,真不是哪个剧组正在拍戏吗?】    【人类灵魂工程师,江湖名讳人老师,知名穿越者,黑科技作家。脑速惊人,依靠意念输法时速破六万,终极触手怪,代表作《时空旅客》已成为今年论文爆点。】    【靠!原来他就是那个写了《时空旅客》的变态!抱着我写了一百字的论文发抖痛哭。】   【人老师!码农的亲亲小宝贝!】    【看得出来,人老师好快乐好嚣张,这么张扬的穿越者属实没见过。你看东方既白那个重抄袭狗,一直走闷声发大财的路子,现在被人扒掉一层皮,指不定躲在哪个阴沟里边呢。】   【的确,穿越跟重生其实差不多,但两人境遇却差远咯!】    【东方既白还自带一个系统,结果一手好牌打稀烂,这是为什么?】    【一个熟知各个世界知识,懂科技也懂种田修仙,哪怕穿越者马甲掉了,依旧不怕任何一国家机器,肆意潇洒照常生活。一个是只知道抄别人小说,重生马甲一掉就钻进下水道的老鼠,那能一样吗?】    【知识就是力量,这碗鸡汤我干了!咕咚咕咚,今晚还能再写八套卷子!】   【贼老天欠我一个相里亭一样的哥哥呜呜。】    幽暗的窄小租房内,电脑屏幕散发着令人双眼不适的白芒,纪白怔怔盯着上边的评论,眼神失焦。    是啊,他什么都不会,重来一次只会抄文。    软件滴滴答答地响了起来,纪白点进去一点语音条,便被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通。    “让你帮忙代写这一段是全文的高潮,结果你写成什么样了?”    “我写的男主智商两百,你直接给我拉低到弱智水准,剧情写得跟排泄物一样,白开水都比这有滋味。文笔更是狗屁不通,一句话前边连主语都没有,主谓宾这么简单的东西搞不清楚吗?”    “我就不明白了,明明给了你大纲章纲,为什么还能写成这个鬼样子?”    纪白抹了把脸,仿佛要用力蹭去不存在的唾液,他太阳穴突突跳动,熬久了夜的心脏也跟和后蚂蚱一样,竭力地虚弱跳动。    “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这就把发过去的稿子二次返工,指出来的缺点一定会改正,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别别别,我可受不起,你这种九漏鱼我可请不起。写成这样尾款别想要了,就这水平还说自己曾经一天收入几万呢,回去就挂你让其他人避雷,晦气!”    话说到这份上,纪白再看时,对方已将他删除了。    纪白瘫倒在椅子里,怒气横生,手按在键盘上想摔,顾虑到一旦摔了那就是几十块钱,够两天饭钱了,强行忍住。    有人密切关注着他,纪白再没法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抄袭了,毕竟一不小心又是一条人命,又是一个科技树点满的穿越者。    未来大热的流派不是不能写,但纪白没有支撑的笔力,写目前没有的题材类型只会冷到北极。    他自己写不出成绩,法院判决后又欠了许多债务,只能选择当快钱较多的枪手。    当枪手没有那么容易,要抢到单子,要手速够快爆肝,一天至少十六个小时泡在上边,才能保持温饱的同时,有盈余去支付房租还债。    找枪手的作者也不好糊弄,一旦写得敷衍了都能一眼看出来,就像这次一样,梦游状态下写的文压根不能看,那么一半的尾款都拿不到了。    纪白捂着尖锐作痛的肝,手撑住额头缓了缓。    每天都封闭在租房,生活在这种高压下边,时间久了神仙也支撑不住。    纪白能感觉到,自己的神经持久地绷紧,已经到了一个崩溃的临界点。他真的快疯了。    电脑屏幕上边,相里亭光鲜亮丽,随心所欲地快活。别人穿越都巴不得把消息掩藏起来,唯恐被捉去扔上实验台切片,被有心势力利用残害。    相里亭不一样,他想怎样怎样,肆无忌惮地出入各种场合,不论是奉命黑稿还是暗杀,都奈何不了他。    强到一定境界的人,好像全世界都合该为他让路。    相里亭是穿越,他是重生,身为一名土著自然比穿越者更了解这个世界的未来趋势,包括股票、彩票、网文大热类型,他也曾有一手好牌在手,前途无限光明。    纪白双眼失焦,怔然出神,他曾经几乎拥有一切,而如今……    “什么都没有了,”纪白低喃出声,一口血哽在喉头,“钱、名气、粉丝,唾手可得的泼天财富……什么都没有了!”    话落,一道机械音幽幽响起:“宿主,你还有我啊。”    “系统?”纪白一惊,“这些天我叫你,你都没有反应,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你现在还能继续运行吗?”    系统:“可以。”    纪白稍稍松了口气,结果这口气还未吐出,便迎来一道晴天霹雳。    系统:“宿主抄袭《阿布不想冒险》任务失败,抄袭《恐怖任意门》任务失败,任务次数耗尽,惩罚机制开启。”    纪白睁大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眼内有些混浊:“你说什么?之前我从没听你说完不成任务会有惩罚!”    系统:“有奖励自然会有惩罚,宿主之前不知道是因为没有问。”    简直是强盗系统!纪白暗骂一句,意识到不妙,连忙出声补救:“前两次任务之所以失败,都是因为相里亭这个穿越者搅局。”    “我现在换了新号,这次不往他面前凑了,只要你为我遮掩,咱们想抄多少抄多少,你想要几百万气运值我都能给你弄来,系统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纪白苦苦哀求,这是他最后的救命稻草,背着几十万的债务沉陷在深渊中的滋味太苦了,简直是地狱。    他想重回以前的风光,那样的风光无两只要经历过一次,便无法忍受现在的平庸,哪怕一秒都像是坐牢。    系统静默,静然听他哀求完,冰冷的机械音再次响起:“一般新人只有一次机会,给你雪浪的《恐怖任意门》已经是念在世界出现变动的特殊情况了。”    纪白从电脑椅上跌下,伴着几根碎发从空中飘下,窗户大敞,稀疏的头发被夜风吹得四散。   “系统,系统!我保证一定会完成任务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怎么可以忍受现在这种生活啊?”    系统:“宿主纪白任务失败,惩罚:剥夺想象力与创造故事的天赋,与本系统解绑。”    听到不是电击、死亡一类的严酷惩罚,纪白心中高悬的大石落地。    冥冥中,纪白感觉自己被夺走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令他莫名心慌。    一阵电流声窜起,纪白再感受不到脑海中系统的存在,只见一团乌光升起,开口是熟悉的机械音:“有缘再会了。”    纪白嘴唇翕动想挽留,岂料乌光猛然朝他的脸撞来,映着黑影的墙面上,纪白的头顶细丝阴影进溅,天女散花一般。    纪白捂头嘶吼:“啊!我的头发!”    系统恨恨薅掉纪白的头发,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   《时空旅客》更新速度很快,一周时间而已,第三个世界便以日更十五万的速度飞快完结了。   这种更新频率,即便是再妖孽的触手怪也甘拜下风。    三个世界完结,读者们就哪一个世界好看争论不已。    ——废土世界广含各行各业的科技知识,打斗场面刺激且爽,保护环境还有坚持做自己这种老生常谈的理念也能表达得深入人心……总而言之,废土世界最好看,不接受反驳。   ——夏国人都有种田魂,那当然是种田种田种田啊!    ——我更喜欢仙侠世界,有专家怀疑,仙侠世界故事展开时间,应该是夏国几千年前的某个时间节点,里边的孤本将很多失传已久的典籍补齐了,还有建筑、乐器、乐谱之类。还有专家分析修炼过程、功法,研究出一套养生操。    ——我就不一样了,我永远喜欢下一个世界。    ——对哦,人老师最近干嘛呢,怎么不开第四个世界?要是没有灵感了先把前三个世界的番外补一下吧。   事实证明,相里亭还真的是没有灵感了,其实写了三个世界,有经验积累,瞎编乱造也不是不可以,但硬写出来的水平很次,不如不写。    相里亭决定鸽两天,或者说出门收集素材,他挂好请假条,单肩背上一个包便去环球旅行了。   他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途中,不管是夏国国内,亦或者世界文学、科幻小说奖项的负责人都有通过启明小说网联系他。    负责人说明来意:人类灵魂工程师先生,你的《时空旅客》对蓝星文明进步做出卓绝贡献,因此提名xx奖……   相里亭断然拒绝:我不是蓝星人,没必要颁给我浪费名额。    负责人竖起拇指:人类灵魂工程师先生为蓝星进步做出贡献,就是我们蓝星之友,我们愿意为朋友奉上应得的肯定与赞美,说浪费实在太见外了。    相里亭继续婉拒:不好意思,最近有要事很忙,估计不能过去了。    负责人被劝退,结果翌日就看到有人上传了相里亭在海上公园游玩的短视频。   负责人不禁幽怨:认真敷衍我一下有那么难吗!    【负责人负性情绪值+10】    相里亭毫无负罪感玩了个爽,有人关注他的生活也不在意,他只需要过好自己的人生就足够了。   现代社会,互联网搭建起一架桥梁,现实生活并不如意的人总会刷到他们梦想的人生。    譬如说此刻,纪白便频频看到相里亭的消息,青年在西部留下脚印,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青年身形修长,举手投足间随性气息散落,无论走到哪里都是人群中最明亮的焦点,却无端有种疏离的气场,让人不敢上前打扰,唯恐侵扰他自成一体的世界。    《时空旅客》火遍蓝星,引得无数人跟风,亦或者写同人文。电视剧、电影的伪预告一个又一个,不少明星乐得溜粉,许多人为角色该由谁来演吵得不可开交。    事实却是版权方持币问询,而相里亭永远只有两个字:不卖。    那些人事在他的脑海鲜活深刻,无论谁来演都无法更为真实。    纪白心想:抄袭这档子事,古时候好像很少有,现代却层出不穷。   为什么呢?答案无非是名利二字。    名、利,纪白两辈子汲汲以求。而相里亭不必刻意去追求这些,市场热点便跟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这一刻,看到相里亭拒不领奖,拒绝出卖版权的消息,纪白深深感觉到天上地下的差距,以及透不过气的无力感。   云泥之别。    纪白终于要承认,即便他抄一辈子,也不可能会超过相里亭。   抄袭者终究困囚在原创者途经的老路,在那方寸之地,永远画地为牢。    ……    《时空旅客》断更第五天。    克劳德忍不住了,他叉掉启明小说网页面,狂躁地抓了抓头发。    “为什么还不更新?你们夏国人不是最讲究良心。你挂个请假条在上边,一天天换着花样吃喝玩乐,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讲良心的夏国人,断更的话良心一定会很疼的,要么就是悄悄存稿了。”    克劳德絮絮叨叨,终归是没忍住,开始悄悄地潜入启明小说网,顺着人类灵魂工程师的地址摸过去。    “断更会成瘾,身为蓝星的一员,身为一名正义的顶级黑客,我必须监督你把这本鸿篇巨作完成,不能让一个本来就不怎么正经的文豪沉溺在吃吃喝喝的低级趣味里边。”    “刚好,我这段时间技术进步不少,就让我身先士卒,来试探试探你,谁、谁怕你开战机过来啊!”   为了某种仪式感,克莱德特意播放一首夏国歌,旋律优美抓耳,嗓音清清脆脆,与他此时的行为相和,听着令人上头极了。   “小老鼠,上灯台。”    “偷油吃,下不来!”    这首《小老鼠上灯台》颇得克劳德喜爱,他觉得一边办坏事一边听这种做贼的歌曲,格外刺激。   他也像是一只悄悄跃进粮仓的小仓鼠,马上就要吃到油了。    克劳德一边潜入,一边跟着哼哼:“喵喵喵,猫来了,叽里咕噜滚下……”    碰到存稿箱了!    小仓鼠面色一喜,立马窸窸窣窣地溜了进去,打开门,探出脑袋四处张望。   “嗯?为什么一个字都没有?他是在软件上边写好了,没有存在启明小说网吗?”    克劳德疑惑不解,想继续潜入,势必要瞄到存稿。    他只看一眼,说话算数就一眼,好确认人类灵魂工程师真的有在写文。   退回书籍页面时,克劳德脸色一变:“怎么换了张请假条?”    通过翻译软件认清请假条的意思,克劳德只觉晴天霹雳,他狠狠一推键盘,仰头悲愤长啸一声:“No——”   只见请假条一栏,赫然写着八个大字。   ——穿越采风,归期不定。  第65章 网文世界番外 小学作业    梁溱背着小书包回家,一蹦一跳地推开家门,两根麻花辫在身后一荡一荡,发丝轻轻拂过背包带子。    她今年上小学三年级,是家里边的小霸王,回到日思夜想的领地,当即王霸之气缠身。    梁溱小朋友换好拖鞋后,两手叉腰,在玄关跺了跺脚,发出一声王的吼叫:“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我回来啦!”    说着,没等有人出来迎接,梁溱看到茶几上边摆放好的一盘水果,立刻一甩书包凑了过去,用牙签扎着切好的桃肉吃。    “你爸妈今天加班,还没回家,估计要晚上八。九点回来,”梁松走出来,抬手摸了摸孙女毛茸茸的脑袋,“溱溱今天跟老师学习了什么新内容?”    梁溱想起白天课堂上的一幕幕,她今天没有打盹儿,也没跟小伙伴胡闹,腰杆不由挺得直直的。    “今天语文老师带我们去图书馆上了两节阅读课,带着我们一起读一本名著,叫时空女客。”    “是《时空旅客》。”梁松失笑纠正。    “哦对对,就是这本书,爷爷你也看过吗?”    梁松落座在孙女身侧,眼中流露怀念的神采,温声道:“看过,从当年《时空旅客》在启明小说网更新三章的时候就开始看了,后来买了实体书,每年都会拿出来回味一遍。”    梁溱双眼一亮,像有星子揉碎在里边,从沙发上边窜起来欢呼道:“哇!爷爷你每年都会看一遍?”    梁松矜持点头:“偶尔书荒,会看两三遍。”    “那这么说,内容你记得很熟咯?”    “每个情节点是怎么发展的,我都记得。”    梁溱激动又高兴,眼睛睁得很大,她期待地问道:“那今天留的阅后感,爷爷你能帮我写吗?”    梁松:“……”    酝酿这么半天,又是试探,又是彩虹屁,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自己的作业自己写,小心我跟你妈告状。”    梁溱立马变脸,嘴撅起的弧度能撑起一支铅笔,她拽住梁松的袖子,大喊:“爷爷你要是不帮我写,以后我就不给你偷偷买烟了!我也要跟奶奶告状!我还要说你欺负我!”    “嘶,”梁松感到头疼,承认自己有点被拿捏住了,想了想道,“这样吧,爷爷可以帮你写,但是你要听我把故事从头到尾讲一遍,成交不?”    他伸出手。    阴谋得逞,梁溱狐狸尾巴藏不住了,嘿嘿笑起来,抬掌跟梁松一拍:“成交!”    梁溱扭头跑到他住的房间,从柜子里边翻出眼镜盒,揭开来,将躺在里边的老花镜递给梁松:“爷爷,现在就开工吧?不然晚上我妈他们回来了,我怕露馅。”    梁松戴上老花镜,无奈地拿出纸笔,埋头开始写:“行,我现在一边写一边给你讲《时空旅客》的大致内容。”    “好呀,爷爷你讲。”梁溱很高兴,摆出认真倾听的姿势。    只要不让她哗啦哗啦写大几百字就行,梁溱自问没有什么文学细胞,平时写两三百字的日记都感觉去了大半条命,猛抓头发不知道写什么。    于是,黄昏的午后,爷孙两人一讲一听,一直讲到日光斜落,暮色四合。    梁溱不爱看名著,她觉得这种东西很晦涩,哪里有动画片精彩好看,阅读课也没好好听。    但当梁松这个几十年书龄的老读者一开口,用简明不失趣味的语言开始讲述第一个小情节时,梁溱便被吸引住了。    好像有点意思,梁溱打算不走神,认真听,等到故事讲完,她仍沉浸在那个奇妙的世界中,久久回不过神来。    阅后感早已写完,夹在卡通猫封面的日记本中,字迹稚嫩拙劣得毫无痕迹。    梁松讲得口干舌燥,仰头灌了一杯茶,这时梁溱跳下椅子,凑到后边殷勤地给他按摩双肩。    “爷爷,这个穿越者写书好厉害啊!他有没有写其他书啊?老师只说了这一本代表作,他要是写童话故事或者动画片剧本也一定很好看!”    “对了!第三个世界完结了,第四个世界呢?这次是什么样的世界呀?”    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梁松端着茶杯的手一抖,僵了好半天才把茶杯放下,沉声道:“他离开蓝星,又穿越去了。”    “咦?”小孙女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答案,不禁怔住,脑袋后边垂荡的麻花辫都不动了,她不可置信,“穿越……是去其他世界,不写文了的意思吗?”    “说不好,”梁松叹了口气,示意梁溱将手放下去,他往后仰躺在皮椅上,“他挂了请假条,说是穿越采风,归期不定,应该有一天会回来的吧?”    梁溱鼓了鼓脸颊:“会回来就好,爷爷,我要给他留言,等他回来写童话故事。”    “好啊,我的号一直在手机、电脑上边登录着,你没有手机,要是想留言的话直接用,就不必再建号了。”    “好的!”梁溱办什么事一向风风火火,这会儿立马摁了电脑开关。    电脑开机,梁松想起什么,又叮嘱一句:“对了,我书架上边的书你别乱碰,尤其是梦里怀亭写的那几本。”    梁溱现在对爷爷的书品很是信赖,歪头问道:“梦里怀亭是谁呀?”    “说来话长,”梁松先是简短解释了一遍穿越始末,又说,“我当年很喜欢槐亭的作品,只可惜他被东方既白逼死。看了这么多年书,新旧流派更迭不休,他的那本《阿布不想冒险》始终在我心里占据一席之地。”    “梦里怀亭两年前续写的阿布番外跟原书很像,就好像是槐亭自己本人写的一样。算算时间,那时候槐亭应该也有二十岁了,是他的转世也说不定,后来写的文也很合我口味。”    “梦里怀亭文风偏治愈冒险,你们年轻人应该会很感兴趣,可以翻来看看。”    梁溱点点头,熟练地操纵鼠标找到《时空旅客》的书籍页面,往下划拉到评论区,生疏地用一指禅打字。    因为心绪激动,本来就半分钟一个字,偏还频频错字,梁溱气恼道:“爷爷,我说你来帮我打字好不好?我打不好字!”    书房装修走怀旧风,木制书架林立,只放了一台电脑,没有安装意念输入法的各种设备,一丝科技感也无,仿佛时间还停留在二十年前。    小霸王气呼呼让位,梁松从善如流坐到电脑跟前,帮她打字,末了说:“当年写《时空旅客》的人老师上综艺,用键盘码字也是用的一指禅,码字速度慢得离奇。”    梁溱一听,顿时有点得意,恼怒消散,又神气地叉起腰来。    她跟文豪一样诶!    梁松发完话,便端着空茶杯,出门沏茶去了。    小霸王又坐回王位,她打算点进去,自己亲自品读一番。    鼠标向上划动,梁溱正要点击“开始阅读”,忽然瞥见了什么,一时间怔住。    她猛然睁大眼,拉开目录,细细看个清楚。    “爷爷——”    “爷爷!”    梁松正在翻找茶叶,便听见书房传来撕心裂肺的嚎叫,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连忙赶过去:“怎么了?”    “爷爷,你追的文更新了!”    梁溱仍记得, 自己当时激动到脸都红了。    只是随着她长大, 《时空旅客》一次又一次成为课堂、课后、寒暑假、论文作业,以及从小到大无数次考试,犹如一道阴影笼罩她的学习生涯,喜欢逐渐演变成一种又爱又恨的复杂情感。    人类灵魂工程师,这七个字是当代夏国青年永远的痛,恨他断更穿越采风,恨他是千万次作业主题。    梁溱深夜赶论文,赶到头秃时,她情绪复杂汹涌,却难以宣泄。    千言万语哽在心口,最终化为一个字:“淦!”    【梁溱负性情绪值+10】    “世界结算中……”    “宿主完成原主心愿,澄清抄袭事件,为相里琼成长保驾护航。”    “宿主在本世界获得负性情绪值破三十亿。”    “负性情绪值回收中……回收完毕。”    “本次任务等级判定:SSS,奖励1000积分。” 第66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我三天前预约了今天九点打排位,现在可以上号吗?”    “当时说的是喜欢玄策、镜、靠这种来去如风又特别帅的打野英雄,你主页里边的国标全是辅助,顺便教一下我辅助玩法。能打吗?包c么?”    微信语音一旦播放一条,下边挂着红点前缀的未听语音便也接着播放。    相里亭指尖无意间擦过,等到听完点了返回键,从“辅助老板01”的老板页面退出来,女声戛然而止。    “0641,传输这个世界的剧情。”    话音未落,记忆缎带在脑海穿行而过,如同蜿蜒的河流无声淌过,很是清凉舒适,留下湿润的痕迹。    原主今年19岁,是星空直播平台一名新人主播,在王者荣耀板块一手辅助玩得相当不错。    原主玩这款游戏很久了,只是前几年因为学业原因,只在放学、假期的时间段做陪玩、代打接单,等到上了大学时间松快一些,才在外租房投入直播行业。    他考上的大学仅是普通二本,专业冷门,毕业即失业,不如早点另谋出路,原主便想在直播行业闯出一番名堂。    所幸,他长相俊秀,性格开朗健谈,因为经常在网上冲浪,看惯脱口秀小品,很会玩梗调节气氛,关注他的粉丝黏性很高。    一个人对着电脑念叨,直播间连一个机器人也没有的枯燥日子很快过去,随着原主打进巅峰赛前百,遇到的人气主播、国服选手、各类绝活哥越来越多,自然人气也跟着上涨。    上中下路以及打野位很容易展露锋芒,带飞全场。辅助则常常以保护队友的形象出现,且大多能抗能控的硬辅形象都很丑,看起来灰扑扑的毫不起眼。    但原主的辅助不一样,很有少年人的锐气和侵略性,他操纵的鬼谷子真正的幽灵般神出鬼没,二技能一拉一个准,稳稳把控全场节奏,短时间内就能将敌对方打入劣境。    原主在直播平台崭露头角,进入观众视野就是因为撞车了星空顶层野王一修。    见对面没有庄周解控,原主照旧拿了一手鬼谷子,与一修的阿轲配合极好,幽灵般四处转线,转到哪一路,必有敌方尸体躺在脚下,直接大顺风九分钟拿下胜利。    游戏结束,一修对原主赞不绝口:“诶哟,国一鬼谷子,难怪这么厉害,给个好友位吧?”    原主就此小火一把,从查无此人的几千热度,猛窜到十万,又随着后续经营发展到二十万。    如果将热度换成具体人数,那么原主每次开播,都会有一两千人观看,且因为他是少有的辅王主播,粉丝黏性很高。    一个新兴的大热游戏能给很多人带来机遇,王者荣耀这款游戏同样给了许多网瘾青年发迹的机会。    无数年轻人投入这片市场,他们奋勇向高处攀登,打下一项又一项荣誉,以此吸引更多人的注意,从而流量变现。    每个赛季末定榜,巅峰赛前十无疑是最受关注的。    因赛季特性,野王占了一半,剩下五名由上中下路三个位置瓜分。    至于说辅助?前三十能找到一个都不错了。    而原主异军突起,打破固有记录,在定榜前一天晚上十一点五十分,一路势如破竹登上巅峰赛积分榜第十二名。    他跟前后的几人积分咬得很死,赢一把进前十,输了很可能直接跌出前二十。    还有十分钟定榜,功败垂成都在这一局。    原主选择拼一把,前十和前二十终究不是一个含金量,前十的ID、头像都会予以展示,直播平台也会有热度、广告位扶持,与十几名完全是另一份待遇。    他才不要平庸求稳。    高端局的人来来回回那么一撮,左右总是能撞到。    定榜的最后一局,各路国服高手、顶级主播齐聚,阵容极为豪华,相应的,赢下战局的难度直逼噩梦级。    原主与星空人气前三的法王于桑撞车,对方近期意识手法下降,是主要在王者低星局炸鱼的娱乐型主播,巅峰赛已经有段时间没碰了。    但这赛季法师加强,于桑手感运气不错,顺顺利利打上了全国第十一名,决心冲一冲。    为了求稳,也为了弥补全队一波爆发之后,后续伤害跟不上,于桑选择用嬴政。    对抗路是战边,原主见阵容较脆,控制也少,选了牛魔,很稳地将队友庇护在羽翼下的同时,不忘将视野做全,把控全局。   原主将敌我双方所有人的动向摸清,开麦指挥,每一次都将队友安排得明明白白。   但于桑打了一个晚上,上一把失败从前十跌落,状态下滑失误,让对方打野抓到机会带走。    四打五,原主一方团战失利,被推塔拿龙,开局的小优势丧失,转而进入劣势期。    原主道:“嬴政跟团,那边视野还没探,别一个人去对面红区,刚才我们这边全往下路转,接应不到。”    对抗路脾气暴躁些,操着一口东北腔直接开骂:“为啥想不开要去送呢?告诉我你一个嬴政秒得掉谁?给你两次信号眼瞎没看到啊?”    于桑脸色阴沉,听出对抗路是千域平台的一哥,忍着没开麦克风,只说:“牛魔要是过来控住这个镜,又不是不能杀,低分崽没意识我能有什么办法。”    粉丝心疼极了,纷纷出声安慰。    【看得出来桑桑有在认真找机会了,可惜队友跟不上。】    【笑死,这辅助居然还在教桑桑做事,他配吗?】    【嗯……但是这波确实不该上的吧,对面除了镜,炸弹猫也在后面。】    【前边的,你是在教2500分国服中单该怎么玩吗?】    局势转入劣势,尤其对面打野镜操作、节奏极好,细节也处理得登峰造极,滚雪球与步步紧逼之下,原主一方只能放塔,一点点向后撤。    直到原主在高地塔上退无可退。    “准备最后一波团战。”    双方试探着互相poke时,嬴政被炸弹猫炸掉半血,急忙抽身回泉水恢复血量。    正在这时,镜看准时机,直接瞬杀切掉射手,团战瞬间打响。    原主大闪控住四个,又用二技能晕住镜,队友紧跟上输出。    团战在高地打得昏天暗地,激烈无比,等到嬴政匆匆赶来,队友早已尽数倒下,只有镜还剩三分之一血量,持刃立在场中。    原主叹气:“输出还是差了一些,嬴政往后拉扯清兵,尽量拖住吧。”    对抗路则直接裂开:“中单怎么现在才来?你他妈但凡补上一个技能,咱们都不至于会输!一开始选英雄让你拿法刺不拿,原来打的是混的主意。”    “要么演员要么真菜,出去等我举报你。”    镜太灵活,团战又结束太快,此时大招仍在场中绽放,于是形如鬼魅的两段位移冲上去,直接扑到没有注意站位的嬴政脸上,两刀下去嬴政倒地。    "Penta Kill! "    "Aced! "    【? ? ? ?】    【这波团战完全没打出作用啊,于桑今天状态好迷。】    【这就是高端局的嬴政吗?笑死。】    五杀、团灭的音效响起,水晶紧跟着爆炸,于桑抬头看到有些逆反的弹幕,脸色难看,半晌忽然问:“这个牛魔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双C不全为什么要开团?”    “我拿的是嬴政啊,清线守家能力很强,肯定能支撑到射手复活,他带着其他队友直接送了是几个意思?三打五这么自信的吗?”    高手仅是那一撮,大多数玩家,尤其是看于桑直播的云玩家看不太懂,听着于桑的分析,便下意识信了。    房管也在把控风向,质疑指控的人很快被禁言,在有心人的鼓动下,直播间里四处是指责原主的声音。    【好家伙,星空舟渡,还是同行啊,凭什么这么搞桑桑?】    【要不是牛魔不会玩,桑桑不至于被骂得这么惨,这下跌到第二十了,心疼我桑。】    【对面镜是正在冲第一的一修!他跟舟渡关系很好,赛季初还一起双排,你们说,会不会是舟渡故意卖破绽,好让一修登顶的?】    于桑从风暴中心安稳撤离,而一群不速之客很快冲到原主的直播间,骂声一片。 第67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赛季即将定榜,原主滑出前二十,盯着屏幕一阵发怔。    他这几个月从晚上六点一直熬到凌晨零点,即便发烧胃痛也强忍着上分,就是为了用辅助位置进前十,拿实力证道。    九十九步都走过来了,他却倒在最后一步。    正在直播,原主不愿意把低落的情绪传达给粉丝,于是整了整心情,勉强笑开,启唇要说下播。    冷不防却看到直播间内弹幕一片乱象,原主从没见过自己的直播间有那么多弹幕。    许多人挂着名为“桑榆”的粉丝牌,用咄咄逼人的骂声攻城掠地,如同蝗虫过境,寸草不生。    原主粉丝的零星安慰很快被蝗灾的浪潮淹没。    【国服辅助,就这?】    【双c一个被切死,一个还没赶到战场,你开什么团?眼睛呢?】    【进厂要赶早,你现在十九年纪刚刚好,早点进去别祸害队友了,知道于桑被你坑成什么样了吗?】    【一个没名气没意识的垃圾小主播,安心拿你的垃圾辅助混分就行了,对我桑指指点点,你有事?】    【你们不会以为他真的菜吧?他就是故意给一修放水!现在摆出一脸丧气样给谁看呢?可怜桑桑辛苦奋战三个月,临门一脚却给别人的神仙友情做了垫脚石,太心疼了。】    屏幕上边闪过一行又一行弹幕,原主仿佛不认识字了一般,读不懂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他已经将一个辅助所能做的做到最好了,为什么要这样指控他?    半晌,原主定了定神,出声解释:“刚才那种情况,对面龙buff即将消失,他们冲上高地逼团,就算我不开团,他们也会强开。”    “我不开团的话,对抗路、高地塔都要没,对方有龙兵肯定直逼水晶,到时候更没法打,开团起码有翻盘的希望。”    “我这里一直有在录屏,不信的话我们可以复盘一遍。”    原主耐下心解释,找到录屏软件,播放刚才的团战,试图澄清。    但人是容易先入为主的生物,许多人压根不买账,他的假设没人愿意信。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要不是你这两次失误,跟不上桑桑的节奏,这局根本不可能输!】    【都瞧瞧,演得天衣无缝!】    【解释就是掩饰!垃圾少强词夺理了,一遍遍说差点伤害,不就是暗讽桑桑没跟团吗?自己菜还有理怪别人了?】    【……】    原主不记得自己那天什么时候下播的,只记得一股郁气久久堵塞在胸膛,消散不去。    如果说他有失误,那么于桑失误的地方岂不是更多?一整局下来全场梦游,输出低得可怜,参团率也是短短一截,根本没发挥出什么作用。    于桑想进巅峰前十,没能进去很失落,难道他不想吗?    他想啊!做梦都想!那是他数年的愿望。    但于桑是星空平台首屈一指的人气主播,他只有背锅挨骂的份。    于桑粉丝普遍是年轻人,房管又将弹幕言论把控得很死——桑桑也是人,直播这么久他当然也会犯错,而且他是什么样的人大家都知道,错都是队友的。    他们平时双标惯了,错都是别人的,在有心人煽动下,质疑原主和一修勾结的人声势很大。    一修直播时也受了影响,只好发声解释:“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吧?舟渡那一局的牛魔已经做到极致了,根本没有演的空间,尤其最后一波团开得极其漂亮,要不是换装够快,我差点就翻车了。”   一修S26赛季定榜成为巅峰第一,是利益既得者,正值日中天,眼红看不惯他的人多了去,何况他跟原主关系的确不错,在于桑的暗中操作下,一修说的话没有多少人信。    反而因为关注的人更多,原主被疯嘲得更加厉害。    于桑在直播、短视频、各社交平台经营两年,每个平台粉丝上百万,人气高得离谱,而且很多是容易被挑拨的年轻人。    原主每次开播,一眼望去弹幕全是骂声,人们指责他菜,一遍又一遍失误,一点应有的意识都没有。    骂习惯的人们红了眼,舟渡越是强撑着不愿认输,越要摁着他的头让他认错,此后再不直播。    他们是正义的奥特曼,终将打败邪恶的怪兽。    到底是刚直播没多久的新人,原主很容易被弹幕影响到心情,常常陷入压抑的情绪,进而影响到心境。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原主的心态发生了变化。    他心想:究其根本,还是实力和辅助刻板印象的原因。    如果他够强,哪怕有于桑拖后腿,也绝对能轻松拿下胜利,而只要登顶过一次巅峰第一,人气很快就能超过于桑,压根不会发生被不理智粉丝屠了弹幕的情况。    辅助是永恒的边缘人、背锅侠,如果他拿的英雄不是牛魔,而是输出位,也不会被输出只比辅助高的于桑甩锅。    原主开始练其他位置,泡在训练营苦苦磨练技术,又找打职业的好友请教。    但有于桑粉丝作祟,每天弹幕牛鬼蛇神出没,乌烟瘴气,路人观感差,粉丝觉得直播效果不好,认真看直播的人越来越少,收入直接缩水到吃饭都成问题。    为了维持生计,原主只好将之前代练、陪玩的活计接着做下去,这行发展到现在狼多肉少,光是抢单都要花费很多时间力气。    除此之外,原主还是大二学生,课程作业不少,一项一项做下来,每天不到凌晨两三点绝无法睡觉。    一天又一天,原主能体会到自己的技术与意识在逐渐上涨,只是因为状态原因,发挥不出来,一直连跪。    糟糕的是,他也能感觉出来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一个临界点了。    这样下去,身体迟早会出问题。    但在身体衰弱之前,原主的精神最先垮掉了。    顶层主播来来去去是那么一撮人,星空直播平台举办了一次明星主播挑战赛,于桑找到一修组成一队。    于桑对原主一类小主播的生死漠不关心,但面对人气主播、职业选手时态度友好热情,嘴又甜,很快和一修熟络起来。    等到一周后有人再问起那件事,一修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谁都有意识跟不上,操作失误的时候,谅解一下。”    当时,一修和于桑新赛季表现亮眼,经常一起双排或者多排,还互相为对方拉热度。    而原主因为状态极差,目前还在巅峰赛中层分段徘徊。    一修这样说,谁意识跟不上,谁失误一目了然,更为汹涌的言论攻击涌向原主,甚至上升到了人身攻击。    而一修没有再发声,没有纠正。    原主望着视频回放中的一修,深吸口气关掉页面。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应对。实力才是硬道理,等他登上巅峰第一,有了话语权,战术意识得到认可,这些污名早晚会洗刷干净!    原主想直播时只关注自己操作,显示一片骂声弹幕的电脑屏幕却像有某种魔力,让他自虐一般忍不住看,然后打得一塌糊涂。    只有漆黑深夜里,通宵达旦地训练时,原主才能得到片刻喘息与宁静。    他性格开朗,但长时间陷在这件事中,越是想不开便越要想开,钻了牛角尖,一头撞在死胡同的墙上,直到撞得头破血流。    新赛季开启一个月,原主心中郁结,猝死在租房。    相里亭揉了揉眉心,难怪有种脱力感,眼前都隐隐出现重影。    稍稍缓了一会,相里亭问:“你的心愿是什么?拿到巅峰第一,报复于桑、一修还有那些网暴你的人吗?”    话落,还没有等到原主开口,相里亭已能感觉到胸腔升起强烈的不甘,火烧火燎。    一道嘶哑的嗓音响起:“我想被公正对待,哪怕一次。”    ……   现在已经是早上七点,距离原主的陪玩单还有两个小时。    相里亭只玩过全息网游,手游还是第一次接触。    他往上翻阅聊天记录,看到原主早在接单时就答应,会带老板杀穿全局,包c包赢。    附图是把把MVP超神的战绩截屏。    相里亭压力深重:“……”    他现在连游戏机制、英雄介绍都不知道。    时间紧迫,相里亭深呼吸一口气,放下手机打开电脑,先是大致了解一下这款5v5moba游戏,随后找到原主整理好的资料文件夹。    文件夹中资料齐全详尽,英雄技能伤害、施法范围、装备配置、版本更新内容,以及阵容优劣、各英雄的玩法技巧、蹲草对线转线控龙控节奏指南等等,应有尽有。    甚至还有每一场KPL的复盘和训练日记,所有细节都有涵盖到,活脱脱一本虚拟的百科全书。    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心血,相里亭一目十行认真翻看,大脑疾速运转,将所有内容一股脑记在心里。    相里亭全部扫完,对这款游戏已经有了基本认知。    十人对抗嘛,简单,就算是千人万人对抗,相里亭也能完美地掌控所有人的行踪与状态,从而完美地排兵布阵。    再多经验都是纸上谈兵,实战才有说服力,相里亭怀揣一名国服选手的毕生所学,自信满满开了一局。    八分钟后,伴随低沉女声的一句“defeat”,战绩2-7的李白李师傅终于停止刮痧,荣获三名队友举报送人头。    系统判断:举报成功,玩家【星空舟渡】信誉积分-1。 第68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理论是一回事,实操是另一回事。    相里亭用国服选手的意识,将一手李白玩得神鬼莫测。    谁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突然一技能撞墙等死,又或者想突脸给对方一套,结果因为短那么一截反被抬走。    高段位队友维持着高手的矜持,没有直接开喷,只在李白每一次倒下时,发一句沉稳的“猥琐发育,别浪”。    相里亭抹了把脸,认真复盘这一局。    首先,一开始没有进入状态,对方过来反野时惩戒慢了一秒,队友也飞快送出一二三四杀,捷报频传,天崩开局。    其次,头一回玩这款游戏,肉眼测算距离不熟练,技能、局势分析与走位结合起来的时候会乱。    复盘结束,相里亭抬眼看了下时间,还能再打四五把,果断再次开了一局。    李白已经被削成刮痧李师傅,在本赛季强度不高,相里亭打算换一个依赖意识、容易上手的英雄,只要运营起来刷好经济,就能在中期乱杀,学会这一个英雄对其他打野英雄也是一通百通。    于是,下一盘ban pick环节,相里亭蹭蹭点击,让队友帮抢娜可露露。    五楼想和他抢打野位,但是一楼手快一步,直接帮相里亭拿下。    英雄锁定成功,娜可露露的头像旁边,瞬间跳出一句“感谢帮抢,这局我带飞”。    感受到压力,相里亭深吸一口气,十指轻巧地活动开,确保一会儿战斗中指节不会僵硬,能操作起来。    这一把辅助拿了鬼谷子,弥补打野前期较弱的劣势,娜可露露没有被开局反野,顺顺利利发育了起来。    已经有过一盘试水,相里亭对技能的极限距离有了一定了解,不会再出现位移撞墙等死的尴尬情况了。    恰好对面阵容很脆,相里亭卡着节点正方形刷野,经济稳占全场第一,根据一整套完备的蹲草宝典,拿到三个人头之后开始见谁秒谁的状态。    "Triple kill! "    "Victory! "    胜利的喜悦,随着敌方水晶爆炸,延展开一行“战斗胜利”浸满心田,相里亭终于感受到游戏的快乐。    第一次被评为MVP,相里亭欣赏了两秒,截屏保存。    玩游戏?简单得很。    ……    九点,相里亭登上钻石段位的小号,将“可爱莫有脑袋”拉了进来,对方慈祥的莲花头像右下角,麦克风一闪一闪,稚嫩的女声传来。    “开开开!”    “我现在已经钻二了,今天必须连胜上星耀。”    周末人很多,相里亭刚点下开始匹配便秒进。    一楼选了诸葛亮,“辅助老板01”见相里亭锁了娜可露露,选了明世隐。    “别怕!我牵着你乱杀就完事了!”    她今年也就十三四岁的样子,奶音稚气未脱,一开口却豪情万丈,相里亭仿佛能看到屏幕对面的小学生豪气干云挥手。    爽快放完话,小学生又开口:“我中后期很容易梦游,要是有什么需要精进的地方,你直接指出来就行,我想提升技术,不想躺。”    “好。 ”    看到打野辅助,射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原本预选狄仁杰,轮到他选择英雄时果断锁了百里守约,做足孤儿路准备。    游戏加载完毕,娜可露露蓝开,小明第一时间就缠了过来,给捆了个链子。    娜可露露吭哧吭哧卖力打怪,小明在草丛里边吧嗒吧嗒转圈乱晃。    相里亭见状出声:“你可以往蓝buff墙里边走一点,让链条穿过它,这样有伤害,等我快打完的时候离开就行了。”    “每次一技能升级,重新拉我一下,不然没有技能升级的属性加成。”    “好!”小学生清脆响应。    等相里亭将buff拉到草丛后,明世隐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站在原buff位置,一爪又一爪挠。    等到buff残血,小学生听话地往前边走了走,让链条悬空。    相里亭没留惩戒,很快打完后直奔敌方红区。    对面是云瑶组合,云中君前期强势,此时应该将己方红buff啄走了。    这一点,相里亭能从小地图偶尔闪现的头像猜到,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计算下。    但没等相里亭刷完野区抢中路河蟹,上下两路接连传来好消息。    对抗路被单杀,百里守约即便有中路诸葛亮支援,依旧被对面云瑶抓死在塔下。    人都死了,游戏前期也没法推塔,再过去只是徒劳。    相里亭仿佛没看到,和明世隐一起在中路草丛安静蹲守。    等对面小乔溜达回来,毫无察觉地抡扇子清兵,娜可露露直接大招突脸,配合诸葛亮一套带走,一挽颓势。    只是对面云瑶组合打得很凶,基本上瑶有了干扰都能越塔强杀,人头比迅速拉开。    好在经济没有被拉开太多,娜可露露仍是全场第一。    我方蓝buff即将刷新,相里亭回到蓝区准备新一轮刷野,同时勘察局势,计算着拿完buff去蹲哪一路,耳机里边突然传来嗷一声怒吼。    “这瑶嘲讽我!她、她居然敢在我脸上回城蹦迪?我必须栓死她!”    说着,相里亭身上的链条断裂消散,buff从蓝色波纹中现形,他边操作边三指切视野,实时关注左河道两软辅互殴。    两个辅助的血以极慢的速度缓缓下降,对彼此的伤害不痛不痒。    俩人一边打,还一边发经典的那句“呵呵,打得不错哟~”,将嘲讽气息拉满。    相里亭不禁摇头:“你们这样是打不死人的。”    一个惩戒收掉蓝,娜可露露开大火速奔往互殴现场,没等小学生开口,流畅的两个技能衔接平A,小学生只能眼睁睁看刚才还活生生跟她互揍的瑶血条蒸发,倒地不起。    【全部】慈悲的母亲(娜可露露):回城太慢了,这样回家快一点。    【全部】窝嫩叠(瑶):我他妈谢谢你啊。    【全部】慈悲的母亲(娜可露露):好孩子,不客气,以后都这样送你回去。    【瑶负性情绪值+50】    昵称散发着母亲般温柔的暖光,相里亭也受到影响,语气十分祥和。    小学生听着麦克风中相里亭温声开口,语音转文字表达关切,又站在瑶的亡体上发了句“抱歉”,气得瑶不再说话,不由笑得放肆张扬,咬肌酸疼。    “哈哈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    小学生又将链条拴回相里亭身上,欢快地绕着他转圈圈,也跟着发抱歉。    笑了没多久,一道阴影从右河道俯冲而下,小学生吱哇乱叫,连忙往旁边撤。    “吓我一跳!”    “这云中君看女朋友被欺负找场子来了,你能打过他不?”    两句话没说完,相里亭操纵英雄一个小撤步,躲过迎面一击,接着一套连招将伤害打满,脆皮云中君血条消失,尸体刚好叠在瑶的上边,真真正正地步了后尘。    “帅呀哥!国服辅助玩起打野就是不一样,猛得一批,”小学生精神一振,毫不吝啬夸奖,大招给相里亭血量抬满,“昏头仔云中君到这儿葫芦娃救爷爷来了。”    相里亭:“走,我们去反他野区。”    如果云中君这波没有强行支援,相里亭还要发育一两分钟,现在他干脆利落接管整场游戏,明世隐拉着娜可露露直接开始大杀特杀。    娜可露露越到后期越乏力秒不动人,相里亭没有拖长时间的想法,干脆利落地逼团压塔,最后在敌方水晶前拿了个五杀结束游戏。    小学生给他点了个赞,末了道:“这局云中君玩得不错,可惜他cp只会小嘴抹蜜喷我,连刷盾探视野都不会。啧,感情啊,上分大忌!”    她今年十三岁,谈起这些却格外老气横秋。    又一次MVP,相里亭已经见怪不怪,淡定返回房间,他正要点开始,冷不丁看见到左下角一闪一闪,有两人加他好友。    点开来,是这一局的云瑶。    云中君:大厅d的男瑶玩得菜素质差,遭不住了,朋友一起玩吗?    瑶:萝莉音脾气好,哥哥带带好不好。    “开开开!不要让快乐停下来!”    小学生兴冲冲道,过了一会儿没见相里亭开始匹配,立马警觉:“是不是那对cp被你打崩,然后斯德哥尔摩上身找你来了?”    “哇你不许走!你是我点的陪玩,我跟你说,那些人都是骗你出卖感情出卖力气,把你当上分工具人的坏人!”    “只有我不一样!我正正当当馋你技术,堂堂正正用金钱收买你。” 第69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瑶不会刷盾,又菜又爱喷,浑身上下写满“觉得生活过得太顺利了可以来找我”的气息,相里亭没想给自己增加游戏难度,遂拒绝添加好友,开始匹配。    “好,继续我们正当的金钱交易。”    相里亭已经能在荣耀局杀出一片天了,打钻石局自然不在话下,何况小学生操作意识不错,一路为他保驾护航,相里亭可以放心地四处gank带节奏。    哪怕前期有些小劣势,他也能立刻找补回来,再滚雪球碾过去。    于是,接下来五盘相里亭都是超神MVP战绩,小学生则是拿了一水的金牌辅助,距离星耀段位仅差一把晋级赛。    小学生兴致高昂,相里亭想起微信上边给她的备注是在“辅助老板01”,不禁问道:“你很喜欢玩辅助吗?”    “嘿嘿当然啦!硬辅软辅我都喜欢,只是平时排位怕输出位C不起来,我才玩中单的。”    小学生认真道:“辅助是很关键的一个位置,对于一个队伍来说必不可少。很多人都习惯性把目光放在输出位上边,但在我看来,辅助用最少的经济打出最重要的作用,把控全局运筹帷幄,这才是真正的C位,只有聪明人才玩得明白。”    晋级赛匹配时间稍长,相里亭听她大气不喘地絮叨。    小学生说着,忽然把话题转回他身上:“我在星空、千域关注了很多辅助主播,你属于那种侵略性很高,也能给队友安全感的辅王,我以后就想打成你这样。”    “趁你现在陪玩价格白菜,我来偷师几手,等你以后打上巅峰前十,我再想用一小时三十的价格找你陪练可就难了。”    隔着屏幕,相里亭仿佛能看到有人为他竖起大拇指,不禁失笑。    这时,匹配成功,进入晋级赛的ban pick环节。    之前几局,相里亭在一二楼的位置,很顺利就能拿下打野位。但这次不一样,他和小学生一个四楼一个五楼,另外三人单看ID也能看出是开黑的基友。    相里亭敏锐地嗅到一股玄妙的味道。    “一楼锁韩信了,我让帮抢也没搭理我,咱们这是要补位了吧?”小学生感到不妙,“舟渡渡,除了打野辅助,你还会什么位置?”    话落,二三楼分别选了李信、米莱狄,都是盯准敌方防御塔一路拆拆拆的英雄,拆迁队的气质扑面而来。    对面也意识到了三基友的想法,立马锁了一个有控制的英雄,意思是敢过来拆塔就把你按在塔下。    但张良、东皇这两个能控制很长时间的英雄都被三基友ban掉,对面中单只好选了西施。    小学生凝重道:“你要是不会玩射手的话,选个钟馗勾人辅助我?我记得你用钟馗一勾一个准。”    “我射手玩得还行,就玩百里吧,”相里亭宽慰道,锁了百里守约,“我们入乡随俗,用速拆流怎么样?”    “好,那我玩刘禅,玩这英雄特别快乐!”    于是,五个人仿佛达成共识,全用擅长推塔的英雄。    活动了一下发僵的手指,相里亭操纵百里守约来到上路。    百里守约一技能是放置一颗蛋,照亮一片区域的视野。二技能则是杀伤力极强、发射距离远的一发子弹,两三枪就能把人送走,但是枪瞄准的红线很细,很难打到人。    大招是向相反方向跳出一段距离,同时在原位置放出一颗子弹,造成巨大杀伤力,适合给敌方残血补上最后一击。    与相里亭对线的是对面射手,马可波罗姗姗来迟,正在他面前不断走位,以免百里守约忽然一枪狙过来。    相里亭三指拉视野,静静观察马可波罗的走位习惯。    可能对上百里守约这种手极长的英雄心里边有点发虚,马可波罗不是贴墙行走,就是在向墙壁靠近。    站定在合适的范围内,百里守约二技能开启,两条红线在身后向中心汇聚,很快成为两根距离很短的平行线。    相里亭头脑清明,在心内默默测算马可波罗的走位,猛一枪调转方向甩出。    “砰!”    巨大的枪声响起,马可波罗的血量去了三分之一还多,仿佛被吓了一跳,两条小短腿蹭蹭捣腾着往塔的方向逃去。    马可波罗此时一级,只学了一技能,没有二技能位移,因为想快点抵达塔下,走位呈一条呆呆的直线,相里亭对准他又一枪击出。    “砰!”   子弹击中的音效再一次响起,马可波罗的血量已经到了斩杀线。    此时兵线交锋,相里亭站在己方兵线身侧,一边A兵一边等待二技能冷却。    马可波罗缩在塔下瑟瑟发抖,没有漏视野。    相里亭看向左上角小地图,血包还没有刷新,马可波罗不可能在塔后正中的方向,位置成谜。    于是,相里亭往前进了两步,马可波罗的身影暴露了一瞬间,又往防御塔更里边缩了过去,仿佛一只被碰到触角的蜗牛钻回到壳中,很怂很怂。    马可波罗缩回塔下,看不到百里守约那道宛如鬼魅的身影,才算舒了口气,开始心疼起自己没能吃到的小兵。    这一波亏了整整两个兵!马可波罗心都在滴血,转念一想又感到庆幸,兵没吃到没关系,人没死就行。    但下一秒,他的侥幸彻底破碎。    暴露的那一瞬间视野,对于相里亭来说已然够了。    他能根据马可波罗刚才奔往防御塔的方向,判断出对方目前在哪一个位置。    于是百里守约给小兵一发平A后,果断一发二技能盲狙过去。    “砰!”    中了!    马可波罗最后一丝血量也被带走,他手上握着双枪,脸着地倒在血包即将刷新的位置。    "First blood! "    悦耳的一血提示音在峡谷中回荡,振奋人心。    “奈斯呀!”小学生帮中路清完线,正跟着米莱狄往下路奔去,“我刚才切视野看到了,你狙得好准,三枪一枪没空!”    “百里这英雄真的好适合你。”    相里亭将河蟹和敌方小野也一并带走,接着清下一波兵线,听到夸赞习惯性左耳进右耳出。    接着,他忽然想到:论起操作,其实他还不算太熟练,没有形成下意识的反应,各种英雄的连招也不熟,只有娜可露露练过几盘,操作起来比较流畅,没有那么生硬。    但百里守约这英雄不一样,只要他能预判到敌方走位,狙得准人,就能两三枪一个带走一个,上限高。除了大闪甩狙,对于操作的要求也不算太严苛。    这英雄的确适合他,相里亭双眼一亮。    他知道晚上的巅峰赛要怎么打了。    马可波罗羞耻地在塔下送了一血,喜迎几秒钟黑白电视,同时痛失两波兵线和小野,梦幻开局。    他当机立断发“辅助请跟我”,让牛魔立马过来跟他连体。    百里守约对线时,很多时间都在后边瞄瞄瞄,不适合有辅助跟随。马可波罗还就不信了,他们两个人还打不过他一个!    相里亭自然能感觉到再次上线的马可波罗很是自信,不再畏畏缩缩当防御塔的好大儿,都敢往前站两个闪现的位置了。    现成的靶子,不狙白不狙。    趁牛魔和马可波罗正在清线,相里亭甩出一枪。    “砰!”    马可波罗好像被地板烫到脚,嗖一个二技能回去, 血亏一个兵。    老牛魔摇晃着斧子,慢吞吞挪到马可波罗身前挡枪。    早在牛魔把马可波罗挡得严严实实之前,相里亭早已调整身位,迅速瞄准,一枪打出去。    “砰!”    又快没血了,马可波罗顾不上什么兵线不兵线的,连忙朝塔下血包奔去。    相里亭抬枪瞄准他,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红线在马可波罗的脚下逼近,极具压迫力。    马可波罗左闪右挪,甚至慌得二技能也交了,那红线依旧粘在身上,甩也甩不脱,指不定什么时候会突然闪出一枪,整个人裂开。    瞄瞄瞄瞄瞄瞄,你倒是狙啊!    有本事狙我!给个痛快!    相里亭扔掉荔枝软糖的塑料外皮,同时摁住手机屏幕的右手撒手,如他所愿。    “砰!”    马可波罗兴高采烈来到血包前面,即将狠狠回一波血,正在这时一枪西来,彩色的峡谷又转为黑白,而他的尸体距离血包仅有一步之遥。    老牛魔在枪响的一刹那奋力闪现,想为自家射手挡住致命一枪,却终究晚了一步。    峡谷的风拂过百里守约冒出丝丝烟气的枪尖,也吹过老牛魔踏在马可波罗尸体上的大脚掌。    下一秒,马可波罗眼睁睁看着,满血的老牛魔按在方向盘的手一抖,一不小心将他心心念念的血包吃掉。    【马可波罗负性情绪值+50】    【全部】有一种悲伤(马可波罗):???    【全部】真的爱我吗(牛魔):不好意思。    【全部】有一种悲伤(马可波罗):这守约不做人,连你也搞我心态?    对面吵了起来,相里亭趁机将即将入塔的兵线补掉。    这个时间点,牛魔还没有买鞋,行走间很是笨重,在相里亭的百里守约面前是纯纯粹粹的靶子。    二技能存好两发子弹,第三颗子弹还有五秒组装完毕。    百里守约杀心浓重,嚣张地站在敌方防御塔跟前,连二技能带平A尽数打在牛魔身上。    “砰!砰!砰!”    数秒后,牛魔也跟着倒在了防御塔下,尸体叠在马可波罗上边。    【全部】慈悲的母亲(百里守约):别吵,我送他回去,你们珍惜黑白电视这几秒,好好沟通一下。    这一句话算是捅了马蜂窝,一下子把马可波罗、牛魔两人的仇恨值拉满。    他们都是跟朋友一起开黑的,当即在语音里边大骂出声嘲讽的百里守约,将朋友的怒气值挑起来。    于是,等到牛魔、马可波罗两人复活,对面五个人一齐涌到上路,磨刀霍霍,誓要杀死放冷枪的嘴欠老阴比。    如相里亭所愿,牛魔和马可波罗因为有了他这个共同的敌人,冰释前嫌,战友情不断升温。    马可波罗:老牛你先过去抗塔给他个大,控住之后我们一起上,把他摁在塔下狠狠揍,一雪前耻!    牛魔:放心吧,等我大闪!他绝逃不掉!    小学生手下的刘禅用掉一二三技能,快乐地旋转跳跃,顺利地把敌方中塔拔掉。    塔推掉了仍不见人影,小学生不禁疑惑:“对面这是打龙去了,还是全堆在左河道的草丛蹲我们?怎么连中塔都不来守?”    正在这时,看到密密麻麻几个头像出现在上路,小学生倒吸一口凉气:“我靠,舟渡渡快跑,他们都来抓你了!” 第70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仿佛没有闻到危险的味道,百里守约全然没有死期将至的惶恐,仍在不紧不慢地打刚刷新出来的河蟹。    峡谷草木青青,白色碎发的青年枪客悠悠举枪又放下,而他前方不远处,一行五人气势汹汹赶来。    老牛魔只买了个250的小鞋子,其余金币全拿来买小奔狼,沉着脸开启奔狼加速后,五人杀气腾腾,风一般飞窜到罪孽深重的百里守约跟前。    “给我大他!控他!快快快!”马可波罗激动大喊。    牛魔、西施、老夫子不约而同闪现加控制,一齐向百里守约扑过去。    “冲冲冲!”    马可波罗和典韦也嚎叫着一股脑冲上去。    耳机里边传来小学生急急的提醒,相里亭将河蟹收下后,稍稍向后撤了一步,轻巧地与三大控制技能擦身而过,与此同时瞬狙一枪,正中血少皮脆的西施,西施血量登时去了二分之一。    奔狼效果仍在,移速快到夸张,相里亭不再多留,开大向后跃出很长一段距离,大招的子弹在敌方五人身上爆开巨大杀伤力。    在地面落定,百里守约一发平A打在西施身上,西施最后一丝血便也被带走。    马可波罗歇斯底里:“不————你不能死啊!”    牛魔哼出一口热气:“我们为你报仇!保准让你含笑九泉!”    西施:“……”    转眼一看,百里守约一丝血未掉,已经到了防御塔下方,任谁来打都要花上一番力气。    四人组没有分毫畏惧,直接硬刚上来,抗着塔伤不断向百里守约接近,誓要将他斩为刀下亡魂。    百里守约似乎终于慌了,贴着墙往下方跑,他被动技能奏效,进入隐身状态,轮廓却仍被对方五人敏锐地捕捉到,技能劈头盖脸砸下来。    马可波罗、典韦开大,距离顷刻凑近,老夫子连开一二技能,牛魔一个二技能闷头冲了过来。    大难临头,几乎所有退路都被封死,百里守约徒劳地迈着小碎步,哪怕仅是被技能擦到边,仍旧掉了半血。    典韦的巨斧已经落下,这英雄是典型的疯狗,只要被他近身,战斧极快地抡砸之下,不会有人活下来。    双方的语音里边格外热闹。    马可波罗:“宰了这嚣张的老阴比!”    牛魔嚷道:“守约是有走位的,我二技能空了老夫子快接个控制!”    老夫子:“我也空了!”    典韦:“管他空不空的,干就完事儿了!”    小学生呐喊:“舟渡渡!我可怜的舟渡渡哇!”    在所有人看来必死无疑,已经慌乱得走位一团乱,甚至还会抽搐那么两下的百里守约,在撤到防御塔后方仍被死死包围的情况下,忽然向前一个闪现。    他躲过了马可波罗与典韦的超强伤害,与四人之间的距离稍稍拉开一截,只有牛魔离他较近,一技能劈斩掉一格血。    事实上,早在西施、老夫子、典韦的视野一个接一个消失的时候,相里亭便预见了眼前这一幕。    相里亭大可以转身就跑,让对方扑个空,断他们一波节奏,稳赚不亏,但相里亭没有走。    危险常与收益相伴,他想赌一把。    此时,马可波罗惊觉不对:“为什么是我在抗塔?我去,你们快顶上啊!”    队友无奈:“这小子泥鳅一样,我们碰不到他啊,只有你和典韦的技能擦到他边了。”    防御塔的伤害是不断累加的,被锁定的时间越久伤害越高,马可波罗两条断腿徒劳地向塔外跑了两步,好容易顶着被塔打剩一丝的血逃脱,便被百里守约轻飘飘一枪收下。    "Double kill! "    还剩三人。    百里守约又开始架狙,典韦在他身前,他刚好二技能开启一个瞬狙,成功将对方打到半血,同时吃了两记伤害。    典韦挥战斧砍他,百里守约向后撤出一步,等典韦被塔打过两下之后,又补上一枪。    典韦登时倒地。    "Triple kill! "    转眼,浩浩荡荡的追杀大军只剩两人,老头与牛头人面面相觑,不敢置信:“你们怎么走得那么快?”    而百里守约屹立塔前,顶着残血如战神一般。    牛魔、老夫子终于意识到不妙,却只能硬着头皮上,尽量达成队友的遗愿,减少损失。    ——他们手短,位移技能又没有冷却,逃的速度肯定比不过百里守约狙的速度。    “团战可以输,百里必须死!不要怂给我打他!”马可波罗喊到嗓音沙哑,摧残着队友的耳膜。    “他只有一点血了,只要你们碰到他,哪怕一下,他就完了!”    老夫子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和牛魔奋力往百里守约的方向靠近,防御塔的伤害无情落在身上,血量减少的速度令人透心凉。    此时,瘆人的红线再次瞄准过来,两人被死亡的气息锁定,怎么也挣脱不开。    老夫子只有不到半血了,他不断向前靠近,眼见百里守约与他距离迅速缩小,一技能蓄势待发。    只要百里守约与他只有一个闪现的距离,在没有位移的情况下只能顷刻暴毙。    没管慢了一步的牛魔,相里亭一枪狙出,正中老夫子,而后又瞬间平A一记。    “砰!砰!”    老夫子自然扛不住这种伤害,脸着地扑在地上,血条清空。    "Quadra kill! "    牛魔最肉,血条厚防御高,此时踏着脚下层层叠叠的队友尸体,只能欲哭无泪。    “老牛别怂接着冲啊!你是全村最后的希望!”马可波罗嗓子都快劈掉了。    牛魔硬着头皮发动二技能,闷头冲过去,不料百里守约一个小走位躲掉,与此同时抬枪平A.    牛魔已经出了防御塔范围,自认安全,正想平A旁边的百里守约,没料到百里守约又是一记瞬狙,危在旦夕。    百里守约技能尽数放完,状态与牛魔相比要更差。    不过他有一项牛魔所没有的优势,那就是他身为射手,手长攻速快,枪与斧头同一时间举起,峡谷无形的风穿过。    最终,是子弹最先破空而去,没入牛魔庞大笨重的身体,带走他最后一丝生命值。    "Penta kill! "    激动人心的女声响起,百里守约顶着近乎黑血的血条,在塔下长身而立,身形挺拔。    女声落下,百里守约的语音恰好响起。    “你自己闯进来的。” 第71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百里守约走位灵活,入水泥鳅般滑溜,数个范围性技能覆盖过来时,他只是稍稍挪动一步,便能轻巧躲过,而马可波罗的大招是他故意擦到边的,为的就是让马可波罗抗塔。    前期血少皮脆,一般扛三下便残血了,何况牛魔召唤师技能带的是闪现,而非干扰,更是要人老命了。    对面谁抗塔伤害,谁位列下一个,相里亭都有所预算,毕竟他前期装备没有成型,装备也不算很高。而队友沉迷赖线拆塔,百里守约位移不多,他自然只能寻求防御塔保护。    正好对面五人包抄,仗着人多轻敌大意,他赌赢了。    也就是在钻石局,相里亭才会来这一套,换了星耀、王者段位,单是一开始的西施那关都不好过,高手定会把控制紧紧攥在手里,等他大招或者是闪现落地后控他。    钻石局还是要简单一些,马可波罗等人都以为相里亭会像所有被围攻在塔下的人一样,慌不择路往自家泉水的方向跑。    他运气好,命硬,能等到打野、中单前来支援,又或者干脆在塔下等死,无论怎么看他都没那个可能逃脱。    但事实证明,相里亭不但脱出重围,还五杀了。    持枪的白发青年站在横七竖八的尸体中央,轻描淡写收完附近的兵野回程。    相里亭又剥了一块荔枝味软糖,散在桌面上的几颗糖果味道很清甜,他决定通通吃光。       五杀的音效早已过去,却仿佛仍在峡谷上空萦绕,一声接一声在耳畔回荡,逐渐震耳欲聋。    小学生猛然回神,比达成五杀成就的相里亭还激动,吱哇乱叫起来:“啊啊啊啊啊我天!这都能五杀!”    “舟渡渡你这老水龙头里边可全是锈啊!”    “这一手真的太帅了!我也要学百里守……”    话到一半戛然而止,相里亭操纵角色从泉水出来,直接往中线转,问她:“你也想学什么?”    小学生从激动到脸红的状态中清醒,轻咳一声说:“没有没有,你听错了,我注定是成为辅王的人,怎么能被路边的花花草草迷了眼呢?我没想学百里守约。”    相里亭听得想笑,却道:“那辅王我们往高地推吧。”    彼时。    选出速拆流的队友们不忘初心,沉迷拆塔。    相里亭被对面五人围攻时他们稳稳地在线上扎根,等一波1V5的团战打完,他们兢兢业业拔了两座半的塔,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李信啧了一声:“这个慈悲的母……还挺猛,我知道你肯定能行,也就没有跑传送阵那边传过去,你果然没有辜负我的信任,不错不错。”    米莱狄冷笑:“对面这是打上头了,全一窝蜂跑过去抓你,居然连塔都不守?这么拆塔有多没劲,我就喜欢让他们眼睁睁看自己被消耗,塔也被推平,然后人塔两空,那多刺激!”    韩信没吭声,估摸着对面快复活了,一会儿高地上还有一战,提枪跃进龙坑中拿了龙。    五人一齐向对面的高地逼近,气势迫人。    两边开始远距离消耗,前排在找开团点,刺客则是逡巡在外等待入场收割的时机。    百里守约手格外的长,干脆利落地在对面高地外架狙,令人闻风丧胆的红线频频由后至前甩出,每次子弹击出总能带走对面至少三分之一的血量。    哪怕米莱狄、韩信因站位靠前,不小心被马可波罗、西施消耗了一波,消耗战的天平仍在不断往相里亭一方倾斜。    此时此刻,全部频道内又开始沸腾起来。    【全部】有一种悲伤(马可波罗):狙狙狙就知道狙!高段位跑过来炸鱼塘很好玩吗?    【全部】真的爱我吗(牛魔):炸鱼塘容易变菜,而且干扰玩家正常游戏秩序。    【全部】有一种悲伤(马可波罗):好兄弟,等出去就把这百里给举报了!    【全部】真的爱我吗(牛魔):好!就举报他!    此时,另一道声音响起。    【全部】慈悲的母亲(百里守约):你们两个重归于好,不应该感谢下我的牺牲吗?    【全部】有一种悲伤(马可波罗):感谢你什么?感谢你含泪五杀吗? hetui!    【全部】慈悲的母亲(百里守约):不,那是你们送我的,我也要感谢你们,谢谢。    这句之后,聊天频道又重归沉寂。    对面之前说得那样热血沸腾,小地图上却渐渐看不到人影了,小学生奇怪嘀咕:“人呢?被你消耗得只剩残血回泉水投降了?”    李信心很大:“那快推吧,下一局下一局。”    相里亭却是眼眸微眯,本能意识到没有那么简单。    高地塔没人守,等到兵线上来,顷刻间在几个推塔狂魔的狂轰滥炸中崩碎。    兵线血量健康,直直向敌方水晶冲去。一群人也摩拳擦掌,嗷嗷叫着扑过去,见小兵推进得那样慢,恨不得给它们再插上几条腿。    这时,百里守约悄悄往后撤了撤。    小地图上,消失已久的猩红的头像不约而同显露,仿佛巨兽咧出狰狞獠牙。    “团战可以输,百里必须死!给我冲啊!”    牛魔什么都没出,甚至鞋子都卖了,所有金币买了一个大奔狼,开启后队友速度快到残影飘飞。    他们一行人喊打喊杀,浩浩荡荡地从拆迁队旁边路过,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彼此之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各向一边冲去。    只有小学生从拆塔的诱惑中抽离出来,回头开加速,往相里亭的方向急忙奔过去。    “我靠!舟渡渡快跑!买疾速鞋,他们又跑去围攻你了!”    李信不以为意:“怕什么,我们马上就能把水晶给拆掉了,百里守约一个大男人哪儿有那么金贵,就让他们杀一次呗。”    早在小学生出声提醒前,相里亭脑海中警铃大作,操纵百里守约不断往后撤。    闪现还未冷却,相里亭舍不得轻易交大。    ——然后他就被老夫子一个大闪控住,此时再交大于事无补,怎么也跳不出老夫子的大招范围。    “快推!快推!”李信激情洋溢地变身暗信,利落地挥砍,精神极了。    米莱狄呼啦啦招来一群小机器人,等到小兵进入水晶攻击范围的一刹那,按了干扰。    “那个什么慈悲的母亲,你之前不是给马可和牛魔牺牲当和事佬吗?现在就当是为了我们牺牲一下啊!我们一定会记得你的恩情的!”    韩信言简意赅:“出去第一个给你点赞!”    小学生:“呜呜,我的舟渡渡!我可怜的舟渡渡哇!”    百里守约走位空间狭小,又被西施控到,被操纵着往前边的人堆里边冲去,各种技能向他砸来。    马可波罗与牛魔一同向他的方向开大,一个用二技能,一个闪现,转瞬间逼近,让他避无可避。    到了这个时候,挣扎没什么意思,相里亭放弃了操作,手速极快地发送“优先攻击敌方水晶”。    敌方水晶爆炸前一秒,脆皮百里守约仰面倒下,在人群里边被淹没得不见影,周围的五人踩着他尸体,神清气爽。    "Victory! "    战斗胜利。    战局开始结算,相里亭哪怕最后关头死了一次,仍然是毫无疑问的MVP。   李信、米莱狄、韩信纷纷给他点赞,随后,小学生、马可波罗、牛魔等人,也全按了MVP标志右边的大拇指。    一局十人,他得到九人点赞。    显然他吸引火力,队友推塔爽了。他大意没交位移,对面抓到他一通毒打爽了。    退回到房间,小学生晋级成功,已然升到星耀段位,此时正乐不可支,直拍大腿。    “哈哈哈哈哈哈舟渡渡你也有今天!我天,九个人给你点赞啊,必须截屏保存。”    相里亭指尖在桌面上弹动,忽然一停,他问道:“你作业写完了?”    如同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小学生苦着脸,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末了才狠狠道:“算你狠!”    先打后付,小学生给他转了账后,便急忙下线补作业去了。    相里亭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那端传来对方家长愤怒的咆哮声,笑着摇了摇头。    沉迷游戏不好,学生还是学业要紧,起码先把作业写完。    一时间闲下来,相里亭指尖勾起刚才随意扔在电脑桌上边的一张糖纸,扔到垃圾桶里边,总觉得心里边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一分钟后,相里亭面色逐渐凝滞。    他也有作业没写完!    ……    晚上五点五十五分,许多人陆续点开直播软件。    他们先是在星空、千域的巅峰天梯榜扫了一眼排名,接着就点进自己看好的主播直播间内,送小礼物稳亲密度,接着便开始等待今天的高质量局。    自从各直播软件引入巅峰天梯榜,吸纳路人王、热心高质量局的观众,此前大热的娱乐局一度被巅峰赛的热度超过。于桑等有些操作的娱乐主播为了开拓更大的粉丝群体,也开始直播冲榜。    新赛季一个月,不光是后边的人分数咬得死紧,排在前边的人们也是赢一局能差出许多人。    一修却以拉开第二名五十分的两千一百分断层第一。    距离约定好的开播时间还有五分钟,染了一头亚麻色短发的年轻人端坐在电脑桌前,开始活动手指。    他天生一双狗狗眼,爱笑且无辜,大杀四方时却尽显锋利,十分具有冲击感,因此摄像头也准备就绪,等一会儿开播便打开。    长相好看的人总是格外受观众偏爱,年轻人心中清楚,许多男粉女粉关注他,这张皮囊也起了不少作用。    ——没人能拒绝这样一个操作潇洒,皮相俊朗的野王。    年轻人低头一瞧,一条微信消息映入眼帘。    于桑:一修,今天要冲两千二了?真快。    一修:这赛季不容易,竞争更激烈了,不一定能打下来,只能说尽量争取。    于桑发了个笑脸:你肯定可以的,少谦虚,打完一起去娱乐局放松一下吗?    一修:好啊。    简单谈了几句,手机锁屏,一修往后仰靠在宽大的电脑椅上。    同在一个直播平台播了两年,又相处一段时间,一修自然知道于桑这人怎么样,甚至早在于桑引导粉丝诬陷舟渡的时候就一清二楚。    上赛季时,于桑粉丝量是他的两倍,其中有多是休闲玩家,这一部分是专注磨练技术、一心上分的一修所缺少的。于是两人结队参加平台组织的活动,一拍即合。    一修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当初为什么开直播,这款游戏不知道还有多少寿命,他要尽快让自己的技术变现,最好实现阶级跨越。    于桑和舟渡之间的纷纷扰扰,他只冷眼旁观,并不想插上一脚。    舟渡是个很有天赋的辅助,直播生涯止步于此的确可惜,但也仅是可惜罢了。    活动的手指逐渐伸展开,落在键盘上边,一修心想:我千万不能落到舟渡的境地。    否则迎接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冷眼和落井下石,正如他不愿给舟渡雪中送炭,甚至在于桑的怂恿下,内涵了他。    怔然出神一会儿,闹钟准时响起,一修调整好表情,笑容灿烂开了直播。    “晚上好,今天给大家表演一下冲分绝技。”    晚六点一到,一个弹幕充斥着骂声的直播间也开播了。    【菜狗不配直播,早点进厂吧别挣扎了。】    【怎么?昨天四连跪,今天又开始接着祸害队友了?求求了放过他们吧。】    【身为一个辅助只想保KDA,一点意识都没有,谁倒了血霉想让你辅助他们啊!】    相里亭视线从手机挪开,转眼看到电脑屏幕上一片乌烟瘴气的聒噪,若有所思。    他放下手机,右手轻握鼠标,几声清脆的响声后,充斥骂声的屏幕一片安静。    过了一阵,一个挂着“渡渡”粉丝牌的人发声:【我作业写完了,舟渡渡你这是把她们全给禁言了吗?好棒!支持永久禁言套餐哦。】 第72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许多人正在组织骂语,噼里啪啦打了好长一段。    他们想到每次用弹幕攻击这个没有粉丝回骂、心理承受能力差的垃圾,舟渡的操作、意识都会渐渐跟不上,不禁更为兴奋。    手机、电脑屏幕映出一张张开心的脸孔,他们肆无忌惮叫骂着,又像往常一样点击发送。    【您已被禁言52000个小时,请注意礼貌用语,文明上网。】    【负性情绪值+10】    骂得正爽突然被剥夺评论权,有人一口气险些没喘上来,怒火中烧换号。    绚丽的高级“桑榆”粉丝牌消失不见,一群小号卷土重来,气势汹汹疯狂刷屏,灰扑扑的格外寒酸。    【舟渡你什么意思?】    【我们是观众,观众就是god,你凭什么禁言?不想在星空混了是吧?】    相里亭轻按开始匹配,估摸着一时半会排不到人,他打开了电脑上边的直播页面。    小号专有的白字入目,满是污言秽语和威胁,相里亭当着这些人的面笑了一声,接着点了只显示三级以上帐号发言。    【? ? ? ? ?】    【干得漂亮舟渡渡!】    相里亭神清气爽看回手机,十秒钟还没有匹配成功,他翻了翻原主战绩。    原主目前是全国两千名,战绩打了一片红,七连跪,前边的战局几乎全是MVP。但最近的三把应该是心态打崩了,战绩崩得一塌糊涂,评分也低得可怜。    正在这时匹配成功,相里亭按了确定后秒进ban pick环节。    相里亭早已将鬼谷子、廉颇、鲁班大师的常用英雄改掉,改成了全能高手,这局他被排在了五楼,怎么看都是补位的命运。    一楼操着一口豪放的东北腔开麦: “都别愣着,先预选沟通一下阵容啊,我拿战边,好兄弟来个肉辅。”    声线有些熟悉,仿佛从原主的记忆中听到过,二三楼紧跟着预选英雄开了麦:“老哥,你这声音好耳熟啊。”    “是千域的主播吗?”    一楼无奈又有点暴躁:“是是是!别峡谷认亲了赶紧预选!”    队伍语音里边一阵笑声,前四楼接二连三预选好英雄,二楼选了炸弹猫又开始笑:“听这狂躁劲儿就知道是须斩,斩哥出去给个好友位呗?”    须斩。    说起这个名字,相里亭想起来了,是去年最后那一场巅峰赛上嘲讽于桑的暴躁对抗路,千域平台一哥。    原主指挥于桑,被于桑粉丝追着骂到现在。而须斩粉丝众多,直接骂于桑打得菜,也没人敢指责他。    此时,须斩分奴本质压过暴躁性格,含糊应了几声,先把队友粉丝稳下来:“行行行,赢了就给,都好好打啊。”    上个赛季辉煌的法刺成为历史,打野、对抗路强势,多个射手英雄被削,坐牢体验拉满,和工具人中单一起拿最少的经济打出最高的伤害。    一群人选来选去,最终留给相里亭的位置只剩射手。    他看了看两边阵容,秒选百里守约。    “诶!”    隔着屏幕,观众似乎能看到须斩伸出的尔康手,乃至悲愤欲绝直跺脚的样子。    “你怎么就选守约了呢?”须斩絮絮叨叨,“我排到三个守约,前期狙人狙不准纯混,后期打团秒寄。”    “这分段哪有走位差的人,你真能狙的准人?后期对面直接开奔狼冲上来,压根没有给你消耗的时间,你你你……你怎么就手那么快直接锁了呢?”    巅峰召唤师5:没有关系,我守约很强,百分百胜率。    一听这话,须斩皱紧的眉头逐渐放松,张口夸道:“百分百胜率?六啊兄弟!”    二楼:“我不信,发来看看?”    相里亭选好这一局的出装、铭文,此时已经开始了倒计时,他快速打字:发不发无所谓,你们出去直接看我主页不就行了。    “你发一下让我们看看嘛。”    巅峰召唤师5:不,百分百胜率难得,我怕你们有人眼红然后开演。    二楼起哄:“噫——”    是相里亭不想发吗?    那当然不是。    相里亭盯着百里守约头像后边的三场100%胜率,默不作声。他只打了三场排位还有几盘人机,场次太少了,压根没法发出去。    读秒结束后,进入游戏加载页面。    队友的框框很是华丽,市标都算寒酸的,省标、小国标甚至国标应有尽有。    须斩的出现就如一粒定心丸,他们全拿了战力英雄,打算好好冲分。    唯有一个人例外。    百里守约穿着288的伴生皮,左上角光秃秃,不但一个标没有,甚至还是……    队友紧紧盯着那一小块,死也不敢相信,他们呆滞,沉默。    此时,语音中只听一道清冽微磁的男声开口:“奖励大家一把绿豆守约。”    【队友负性情绪值+100】 第73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话音刚落,如同一盆冷水向热油兜头浇下,队伍语音“哗”一声沸腾了,一时间含爹妈量惊人。    “一千八的局你他妈直接摆烂?等着!出门就举报你!”    “今天上号没看黄历,绿豆守约?这真是个爹啊……”    “我靠!还别人演你,你演别人还差不多吧?”    对面的公孙离可能手机型号不适合打游戏,加载很慢。一群队友还没展现出省标、国标高手的实力,便先在喷人上浅露了一手。    而身为最暴躁的祖安星人,须斩却是一句没骂。    他一口气没喘上来,捂着心口伏倒在桌面上,手机顺着掌心往桌面滑。    “咳,咳咳!”    须斩直播间弹幕刷得飞快。    【艹,声音这么好听的男人,心怎么就那么毒!】    【嘘嘘要哭了吗?我好兴奋啊……不是,嘘嘘要坚强,别哭!】    【被守约演成三连跪之后,嘘嘘即将迎来他的四连跪,嘘嘘撑住啊!】    【嘶,我怎么觉得这守约声音好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星空舟渡,老演员了。上赛季最后一把给一修放水坑了我桑,人品真的差,兄弟们跟我一起冲了他!】    游戏加载完毕,须斩哀嚎一声,麻溜爬起来,迅速买装备出泉水,途中气不过,不断点百里守约。    【百里守约(1级)存活。】    他一点,队友们也开始点,白毛枪客的头像就没在上边下来过。    百里守约这英雄就适合自己走孤儿路线,辅助先帮中路抢二站视野,然后跟中野带节奏,他们已经做好放养上单,努力带飞的心理准备了。    须斩操纵马超往线上走,期间一抬头,看到电脑屏幕上边的发言不禁皱眉:“还没开始打呢冲什么冲?房管把带节奏的人封掉,别巴巴凑上去给人当枪使。”    说着,须斩拖动视野看向上单,这一看便傻住了。    百里守约从加载入游戏便点了二技能,到线上已经存了两发子弹,现在正架狙,等两秒后狙击线缩成细细的一条后,猛地往公孙离的方向甩。    然后,须斩和两个直播间的观众们便看看见,那道红色的狙击线颤颤巍巍,宛如得了帕金森的八十岁老太在操作,抖得人心里难受。    “造孽啊!”    须斩一脸心梗地拖回了视野,嘴中发苦。    他毅然决然踏出防御塔,暗暗给自己打气,没事,这赛季战边很强势,等他的马超发育起来装备成型,打团时找准时机入场,一定能插秧插出一片田,戳人戳出一片天!    两边差不多都是从高分连跪掉下来的高手,输红了眼,兵线、野区还没刷新,他们便在野区干了一架,打得很是激烈。    但彼此实力相差不大,都占不到什么便宜,形势胶着。    上下两路还未清完线,而中单兵线来得最快,辅助配合法师炸弹猫清完线,就要赶去下路支援,上路已经被他们放弃。    但就在这时,悦耳的女声响彻峡谷:“First blood! ”    此时中野辅腾不出手,谁单杀了?    只见播报左边的头像赫然是一名白毛青年,姿态沉稳自信,曾因下限极低巨坑给无数队友留下心理阴影,就在一分钟前他们还对选择这个英雄的玩家进行“礼貌问候”。    ——是百里守约。    这才多久,百里守约单杀公孙离?!    新赛季一千八的局,公孙离实力不弱还有位移,这都能单杀?    趁着兵线清完的空当,须斩拖动视野,向上路瞄了一眼。    白毛枪客只浅浅掉了一层血皮,血量非常健康,正悠闲补兵,显然是想将公孙离剩下的兵线送进塔里,不给对方一点经济。    须斩喃喃:“这个狙好像有点准啊。”    其他队友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尽显分奴本性:“可以啊兄弟!”    “这几枪真的帅!你该不会是哪个国服守约的小号吧?”    相里亭:“没有没有,普普通通绿标而已。”    “我靠!这百里……”公孙离玩家不可置信,难以接受眼前的黑白电视。    公孙离看着自己颓然倒下的尸体,以及将兵线推入塔下,一个也不给他吃到的百里守约,恨得牙根痒。    开场他看对方手颤得跟抖筛子一样,还以为是遇到了演员,又或者是其他位置补位过来的菜鸟射手,自恃有二技能可以挡枪位移,压根不怕百里守约狙他。    结果那道颤巍巍的瞄准线忽然不颤了,凝滞在了原地,而他的手指刚好按惯性操纵英雄往左走,想要上去清兵,直直撞上了那道瞄准线。    接着,一枪爆发,公孙离在塔下被打掉三分之一血。    红色瞄准线再次扫来,公孙离不敢大意,开二技能打算挡掉,谁知相里亭压根没有开枪的打算,反而顺着刷新的兵线往前走了走。    于是,百里守约嚣张地站到两波兵线前方,彼时公孙离二技能刚好过去,他抬枪平A。   百里守约攻速慢,但每一次普攻的威力不俗,很快将公孙离血线压低到半血,而后一个闪现突脸,两者距离拉近,他一个二技能瞬狙,公孙离只剩一丝血皮,连忙掉头就跑。    “奋力逃吧。”公孙离听见身后枪客的语音。    百里守约动作流畅地原地架狙,瞄准线汇聚的两秒,公孙离已然跑出视野范围。    相里亭一双桃花眼微眯,精准迅捷堪比计算机的大脑飞速运转,直接一发盲狙。    “砰!”    公孙离最后一丝血皮也被带走,扑通倒地。    相里亭见这一波兵线血量不少,操纵百里守约走进敌方防御塔,腿脚麻利地将里边的血包顺走。    白毛枪客一边走,一边发了一句“谢谢你”,体贴地礼貌一点,让脚下的尸体含笑九泉。    【公孙离负性情绪值+10】    【这一发自信盲狙简直帅进我心里!】    【懂了,原来百里守约还可以这么演,让对手放松警惕从而拿下一血,学会了!这就去开一盘百里守约,输了就报你舟渡渡的大名!】    【心理战好脏,但我好爱怎么办?】    弹幕一片和谐,粉丝们纷纷开了设置,将于桑粉丝们的小号弹幕过滤掉,见舟渡状态极好地操作起来,热情地送上夸夸。    等公孙离再次来到线上,迎面迅疾如风地飞来一枪,百里守约隔着两边草丛,站在自家塔前不远处狙一枪就往前挪了一点,接着架狙瞄准。    第二波兵线已经来了,公孙离尚且只有一级,只点亮了二技能,血包还被可恶的百里守约偷掉,一时间进退两难,他咬牙按了“请求集合”。    “这百里不简单,赶紧过来抓他一波!”    辅助、打野:“收到!”    相里亭见公孙离又缩回塔下,狙出去的第一枪也被公孙离挡掉,便不再架狙,而是持枪往前走。    两方小兵交汇打杀,都出现了残血,公孙离想上去吃线,不料他上前一步,百里守约便A他一下,很疼。    想吃兵线就得挨打,不吃的话没有经济,公孙离简直恨死了,但为了点亮一技能,还是硬着头皮吃兵线挨打。    【公孙离负性情绪值+10】    相里亭消耗了他一波,将人打至六成血龟缩塔下,刚好二技能存好三发子弹,便又开始架狙。    “砰!”    “砰!”    这一次,相里亭有公孙离的视野,他早在对方没赶来线上之前放了两个一技能,圆圆的蛋状物体将公孙离的位置照得一览无遗。    而公孙离疲于奔命,压根没有将蛋踩灭的时间。    于是——    百里守约击杀了公孙离。    又一次单杀,对面中单、辅助姗姗来迟,只来得及为队友收拾。    辅助:“搞什么?”    中单:“咱能别送了吗?”    公孙离疯狂咳嗽:“刚才卡了,网络延迟460,要不然我按着他打,等我复活再支援我一次。”    相里亭再次将人单杀后,没有冒然出去,以免对面中辅将他带走。    他窝在塔下,狙了弈星一枪,正好中辅野都在,相里亭发了个请求集合。    四人将对面中辅带走,入侵野区拿龙,经济暂时拉开一截。    百里守约此时全场经济第一,公孙离扬言摁着他打,但光是看见那道红色瞄准线便心里直犯怵,好在他有辅助,而百里守约只有一个人。    对面人多势众,草丛里边很可能还蹲着个人,百里守约乖乖呆在防御塔后边,偶尔狙一枪消耗对方血线。    大乔给公孙离扛伤害,两枪后撑不住了,放圈回家。    “我先回家补状态,你注意走位,别再……”    圆圈马上就要将人传送走,看出公孙离玩家瑟瑟发抖,大乔苦口婆心叮嘱,正在这时,一道枪影忽然闪过。    百里守约大闪了!    大乔放出的圆圈消失,本应传送回家的人却倒在了地上。    公孙离:“别再什么?”    大乔:“……闭嘴!”    百里守约拿到三个人头,顺风顺水直接起飞,摁着公孙离打,直接平推上路。    哪怕对面的人一齐来抓他也不管用,枪客对于危险的嗅觉灵敏,总能先一步撤走,然后作为围攻他的回赠,两枪带走一个脆皮。    例无虚发x7    例无虚发x11    开局六分钟,他七个人头超神,转到中路狙谁谁残,很快推掉中路塔,带领队友接管对面野区。    “我不是在做梦吧?”须斩一脸恍惚,腾出手掐了自己一把,吃痛松手。    他只是在下路戳戳戳,怎么突然就快要赢了?    须斩打开面板,他的马超别说击杀,就连助攻都没混到三个,而百里守约一口气拿了九个人头!血C带飞全场。    他的手摁住右上角的盾牌,下拉到百里守约身上。    “保护我方百里守约。”    “兄弟你这狙是真准,巅峰赛就得拿守约!出去给个好友位成不?” 第74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新人撞车人气主播,自然有人循着名字摸过来,何况还有于桑的粉丝煽风点火,便有更多人以考量的眼光找来了。    他们心道:既然嘘嘘说了不能傻乎乎被人当枪使,那就先不骂,看看这位自信的绿豆守约究竟玩得怎么样。    因此弹幕还算和谐,直播间人气迅速地突破十五万大关,这么高人气还是近期以来的头一次。    嘘粉起初看到相里亭的介绍一栏写着国服辅助,心脏骤停。    一个专职辅助的新人直播,这怕不是会被对面的高分射手打成筛子,天崩开局,结果——   "First blood! "    他们只看见相里亭轻而易举单杀掉公孙离,化身上单大魔王自通一路,参团后枪枪必中例无虚发,帅到队友纷纷发出猴叫,亢奋地推上高地一路碾压过去。    操作绝到让人忍不住尖叫。    “我靠!这是绝活哥,给个好友位呗?”    “一枪半血,一狙一个准,真的牛批!”    “兄弟,给个准话,你这真是不开科技能打出来的操作?卧槽神了!”    队伍语音一片火热,直播间人气也迎来井喷式上升,直达五十万,弹幕铺天盖地刷得飞快。    【不怕巅峰赛绿豆,就怕黄金局大红,我今天才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对面国服公孙离也是主播,就这都被狙成1-7?舟渡有点东西哦。】    【草莓果冻送出一发星空火箭。 】    【感谢打赏,喜欢舟渡渡的朋友右上角点一波关注,现在关注新人主播以后就是老粉啦!国一鬼谷鲁大廉颇教你把控全场节奏!】    至于一些“科普”相里亭和于桑之间的恩怨,阴阳怪气的低级号弹幕则是一点水花都没掀起来,被淹没得彻底。    进入结算页面,百里守约自然是MVP无疑,甚至打出了恐怖的百分之四十五点输出。    左下角蓝光闪烁,相里亭打开一看,是一条很长很长的好友申请,久久划不到头,许多不认识的昵称出现在上面,显然有观众按捺不住出手了。    人太多,一眼望不到底,相里亭扫过一眼便关掉,接着开下一把。    相里亭刚才粗略扫了一眼,自然不知道,上把巅峰赛队友真真切切演绎了一波什么叫真香,战局结束全来加他好友。    其中,手速最快的人赫然是须斩,却如同一粒小石子,淹没在申请大军的浪潮中,没能击起一点涟漪。    【哈哈哈哈哈这么多人,舟渡太受欢迎啦!嘘嘘结算完秒申请,结果压根没能排得上号,点击就看猛男娇泣。】    【须斩这人脾气贼臭,破天荒上赶着加好友显然是被折服了,结果——】    【嘘嘘还在眼巴巴等你同意呢,孩子真是太可怜了,舟渡这盘打完快同意他!】    本来,观众看到撞车自家心头好的新人,只想过来扫一眼就跑,再不济,一局结束也总该走了。    但相里亭那一手神乎其神的枪技实在太帅了,从须斩直播间摸过来的人有一半留下来。他们有些人开了两个设备同时看舟渡、须斩直播,仍在回味刚才的那一局。    接下来三盘,都是把控全场大魔王的第一视角直播,观众看得相当尽兴。    相里亭一进ban pick环节便不停地请求帮抢,一连三盘如愿以偿拿到百里守约,命中率极高的青年枪客大杀特杀,直接三连胜结束战局。    结算完,相里亭没有停留,摁下开始匹配接着打。他舒展了一下手指,打开巅峰赛页面扫了一眼自己的积分和排名。    1853分,全国第2200名,和稳坐榜首的一修差了两百五十分。    不过相里亭一路连胜,积分涨得很快,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迎头赶上。    四连胜过后,相里亭进入第五盘,刚到游戏BP环节,相里亭便嗅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    因为挂上了全能高手,他又被系统安排在五楼。    红蓝两方禁完英雄,相里亭照例预选百里守约,狂点请求帮抢。    一楼原本在犹豫选什么英雄,看到他忽闪忽闪的帮抢请求,忽然心一横,啪一声秒锁鲁班,顺便秀了一把自己的国服标。    没能如愿拿到射手位,相里亭也不气馁,他又开始请求帮抢娜可露露。    结果下一秒,二楼选了猪八戒,带上惩戒的同时发了一句:“我玩打野。”    仿佛是一个预兆,相里亭预选法师,三楼秒锁法师,四楼则是没等相里亭预选便眼疾手快拿了对抗路。    相里亭一时无言:“……”    舟渡本就是多国服辅助,观众一点儿不担心,弹幕一片欢乐气氛。    【这是被安排了吗?】    【队友痛失大腿,新一代国服守约含泪补位。】    【哈哈哈哈哈舟渡渡你快把自己大几千场辅助隐藏,守约这种十有九坑的英雄不怪队友不放心让你玩。】    【有鲁班诶,主播是要拿鲁大来一次父子组合嘛?】    选英雄读秒还剩十秒,因为队友都比较脆,相里亭在“坦克”一栏斟酌片刻,锁了一个很少出现的英雄。    苏烈。    不管是队友还是观众,看到肩扛攻城锤的庞大身形时,脑子不约而同为这冷门英雄短路了片刻。    这个英雄很独特,有两条命,三个技能全是控制,很肉能抗的同时伤害也不俗,但很少人选。    因为苏烈的缺陷也很明显,他太过笨重了,一技能连挥攻城锤三下,只有第三下才有击飞效果,二技能要缓慢奔跑一段路程,三级能有蓄力,一般没等他控到,对方便一早跑远了,而且也没多少保C位的能力。    “这……”鲁班欲言又止。    他腿短皮脆,在团战中很容易血条蒸发,急需人保护才能打出巨额伤害,一般都是团宠待遇。    结果四个队友一个比一个头铁,没多少保C能力。反观对面爆发伤害很足,他估计很难活下来,鲁班不禁一阵牙疼,不过选都选了,这时候再说什么也不管用了。    刚一开局,苏烈买了学识宝石,先帮中路清兵抢2级。    鲁班这时发信号“请求集合”,跟他对线的后羿也是呆射,只要中辅过来,他有把握拿下。    中单的确是往下路的方向赶了,但苏烈明显有自己的想法,顺着河道往上走,迈入了敌方野区。    对面的中单不知火舞清线很慢,见苏烈扛着攻城锤消失在敌方视野中,看方向是去了下路保护鲁班,也没在意,只给后羿发了个“敌人消失”的信号。    “他们过去抓你了,兄弟你苟住,等我四级再去帮你。”    后羿点击“收到”,依言往后缩了缩,见敌方中单抓了空,正暗中窃喜,接着便听见——   "First blood! "    “艹,苏烈这个老六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敢的?”    打野露娜横尸蓝buff刷新点,偷袭成功的大汉笑容憨厚,踩着脚下的蓝buff光环,施施然抬步踏过尸体,却并没有离开。    他血条很健康,此时抡起攻城锤,大摇大摆捶起敌方野区的怪,将经济优势进一步扩大。    连人带蓝皆失,作祟者仍在属于自己的领地内肆意妄为,灰屏的露娜眼都红了:“给我包了他!别让他跑了!”    于是,等相里亭清完一白一黑两头狼,身为一个辅助等级、经济来到全场最高时,对面除了对抗路全往他这边包围过来。    开局没三分钟,相里亭成功引起众怒。    一般人见了这阵仗,铁定得退,但相里亭偏不走,他摁了请求集合,也让队友过来。    一波小团战就此打响。    双C和打野都没发育起来,苏烈身为现阶段最肥的一个点,爆发出不属于他这个位置的威能。    ——他直接抡起攻城锤追着对面的脆皮打!    苏烈的确笨重,但赶在团战开启前,相里亭提前用出两记一技能,等到火舞冲上来的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将人击飞在了当场,接着又用二技能将火舞推到队友跟前。    接着他便站在前排吸引火力,直到一条命被打没,再次复活,技能也冷却完毕,他顶着残血继续抡起攻城锤,追着对面的射手、打野连控带打。    杀到最后,敌方仅剩一个辅助灰溜溜逃走,苏烈拿下双杀,举着庞大攻城锤的巨大身形屹立场中,宛如一个战神。    "Double kill! "    小鲁班迈着小短腿,呆呆站在他身侧。鲁班本应是输出最高的一个,刚才却压根没发挥出多大作用,此时只能心情复杂地朝着空气打出一枪泄愤。    “干得漂亮!”    “哇~眼花缭乱~”    “这也太秀了吧!”    队友显然玩转王者的信号系统,疯狂吹起彩虹屁。    而这,仅是一个开始。    等到苏烈升入四级,点亮大招后更是了不得,哪怕对面的脆皮慎重慎重再慎重,小心小心再小心,依旧被他逮到机会捶死。    相里亭曾仔细钻研过原主留下的蹲草宝典,也掌控全场所有人的动向,知道蹲在哪能够出其不意。    苏烈挥动两次一技能存好一次击飞,蹲草蓄力大招,直接一个大闪过去造成天崩地裂的伤害,接着两连控带走对面毫无反抗能力的脆皮。    苏烈走到哪,杀到哪,俨然一尊杀神,闪亮的战绩比输出位都好看。    但毕竟是高分局,相里亭抓住机会滚雪球乱杀,对面也在寻求机会破局。    鲁班腿短,而且在防御塔拔了很多座的情况下不免走位靠前,被对面一波gank带走。    鲁班不免郁闷,点击“请求集合”寻求队友庇护:“唉我就是想带一带线,走位已经很小心了,结果还是被抓了个正着,你们保着我打行不?”    他满怀热切地呼唤:“苏烈,苏烈大兄弟!你过来保护我呗?在你身边特别有安全感。”    没等相里亭回话,沉默吹彩虹屁,顺便认真操作的队友一个接一个开麦了。    对抗路叹气:“鲁班,你这就有点不懂事了啊,我要是你,早就探视野补伤害,寸步不离保护好苏烈哥了。”    中单质问:“苏烈哥在前边杀得好好的,回来保着你打那不是拖后期给对面机会嘛?”    打野摇头:“躺要躺明白,格局要打开。你这样怎么上大分?”    鲁班:“……”受,受教了。 第75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手中的瓜啪嗒掉下来,不是,你管这叫辅助?】    【天呐,苏烈这么好玩的吗?谁说苏烈保C能力不强,这小鲁班也就死了刚才那一次,其余时间都缩在后边安安稳稳输出。不说了,我这就去开一把!兄弟们峡谷见!】    【不(尔康手)!苏烈玩家表示这英雄强度真没那么高,很吃操作意识的。舟渡完全是在战局中瞬间预判了对面的走位,甚至用技能逼对方走他预定的路线才打出这么毁天灭地的效果。全国两千名的局啊,换成别人一波团能中一个控都算不错了。】    【鲁班:我的团宠剧本呢?】    一派欢乐的嘻嘻哈哈中,一局结束,相里亭又是毫无疑问的MVP,积分加了十来点。    原主显然也没少用苏烈,转入战局结算页面后,苏烈的头像左下角,国标显眼。    礼貌地给队友点了个赞,相里亭瞥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是七点二十了。    他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给自己定了个闹钟。    设定时间21:00,闹钟名称“下班”。    【?舟渡你干嘛,我明明看主播简介这里写的直播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十二点!】    【我靠,手慢一步没能截到,简介这里也给改了,这个诡计多端的坏男人为了提早下班真的手速爆棚。】    【舟渡快加嘘嘘好友吧,孩子已经望眼欲穿一个小时了!】    “玩太长时间状态难免下滑,”相里亭将新泡好的一杯茶饮尽,慢条斯理撂杯子,“劳逸结合一下,以后都是从七点直播到九点,保持冲分的状态,也免得你们看太累。”    冠冕堂皇的话说完,相里亭没管炸开的弹幕,试着从好友申请列表翻了翻,人太多了没能找到须斩,只好自己搜了须斩昵称申请添加。    一直打到临近九点,相里亭一路连胜。    说来神奇,随着他连赢数把,不管分数还是隐藏分都增加,系统为他匹配的对手强了不止一筹,而队友却弱了不少,很难再见到须斩那种水平的人。    但哪怕前期劣势,队友崩盘,相里亭依然能打破局面,用百里守约杀出一片天。    20:41。   相里亭的分数已经涨到了1910,全国排名也来到三位数。    直播间观众只在低端局看过这么顺风顺水的上分历程,高端局连胜十局并且血C的场面还真没见识过,热度空前。    【十连胜,要么MVP要么金牌,我真的服气。】    【这个战绩真的很惊艳了,但是按照现在的机制,为了平衡所有玩家的胜率,系统很快就会给出制裁了吧?】    【马上九点,这是鸣金收兵前最后一战了,兄弟们且看且珍惜。】    【正常人突然多了这么多观众,不是应该再多播一会儿吗?舟渡怎么不按常理出牌,这狗贼浑身上下充满即将下班的喜悦,已经哼起歌了。】    【开始了!】    新的一局,又是熟悉的BP环节,相里亭秒预选百里守约,同时发送十三场百分百胜率。    他食指落下,刚摁下麦克风,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线响起:“给我中单吧,我拿工具人中单你们也好反制一手,免得被针对。”    男人声线温和,溪流一般的质地,很招人喜欢,不管男女。    一楼音色少见分明,立刻有人将他认出来了:“桑哥?我靠,真的是你!”    不是别人,正是于桑。    相里亭触在麦克风按键上的手一顿,气氛火热的直播间似乎也跟着陷入凝滞。    这时,于桑看到他一闪一闪的麦克风标志,笑着问:“五楼想说什么?你也是玩中单的吗?要不然我让给你吧,我打辅助也行。”    他一副好说话的模样,刚才开口的粉丝顿时不乐意了:“这怎么行,桑哥你上赛季可差点儿就进全国前十了。咱们这些人里边你分最高,你直接选就行了,我玩阿离,我们双C直接打爆对面!”    说着,两边ban完英雄后,于桑和二楼一前一后拿了西施、公孙离。    相里亭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了麦克风,任弹幕风起云涌,他眼皮都没朝那两人瞥一眼,预选娜可露露。    三四楼刚好是辅助、对抗路,直接帮抢,然后选出了鲁大和白起。    “咦,”于桑听粉丝吹了几句彩虹屁,又开口了,“露露你几千场辅助,会玩打野吗?”    进入读秒,相里亭垂眸剥开橙味儿硬糖的糖纸,让甜味浸润蔓延。    公孙离不满:“你怎么不理人的?桑哥跟你说话呢。”    于桑脸上的笑容浅了一些:“算了,可能声音调太低没听见。”    进入游戏的加载期间,于桑抽空看了眼弹幕。    【桑桑别理娜可露露了,他是之前教你做事的垃圾辅助舟渡!】    【对面诸葛好像是千域法王蒙尘,连续三个赛季巅峰前三,桑桑小心啊。】    【蒙尘?这把悬了。】    舟渡……    于桑眉头略皱,怪不得不理人,原来是他。    不过于桑记得这人只会玩辅助混,这赛季一直在低分徘徊,在平均排名全国前五百的局真能行吗?    脑子里边一时间划过数个想法,于桑盯着娜可露露的头像,又转眸看对面诸葛亮,皱起的眉头逐渐舒展开,甚至露出了一抹笑意。    不能行也没事,垃圾再废也能废物利用,不是么?    相里亭自然也看到弹幕要他小心诸葛亮的提醒了,他的确打算四级后去抓一下诸葛亮。    不过就在相里亭打完红,开始清三只小猪的时候,西施的走位向他这边偏了偏,状似无意地过来,蹭了波经济。   相里亭直接发信号:“让我独享经济。”    本来算上河蟹,三猪打完刚好能升四级,结果节奏却不得不拖慢,相里亭只好去打靠近下路的那只鸟。    于桑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见诸葛亮清完线往上路赶,很显然是去抓上路的公孙离了,立马操纵西施往上路赶。    不料,正在于桑路过龙坑旁的草丛时,埋伏已久的诸葛亮霍然跳出,一发一技能直接怼到西施的脸上。    "First blood! "    西施横躺在河道,于桑交出了闪现却也于事无补。    杀掉西施,诸葛亮消耗也不少,残血没蓝没技能,正准备回塔下回程。    而这时,一道身影倏忽闪进屏幕。    娜可露露开着大火速奔来,鬼魅一般出现,一发大招落下,送仅剩一丝血皮的诸葛亮回了泉水。    “谢了兄弟,帮我报仇了。”于桑笑着道,好像不知道相里亭是谁,也不记得他们之间的恩怨了一样。    然而,令于桑一瞬间大脑当机的是,娜可露露杀完诸葛亮,竟然又返身回到中路,完完整整吃了一波线,没有给西施留下分毫。    等于桑迈着短腿从泉水走到线上,只见中路空空荡荡,只剩个厚颜无耻的蹭线贼,不禁呆滞。    兵线全被蹭走,跟他被诸葛亮又杀一次差不多,论经济,于桑现在只比辅助高一点点。    这时,只见娜可露露在于桑旁边转了个小圈,又发:“谢谢你。”    “让我独享经济。”    【于桑负性情绪值+20】 第76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于桑知道舟渡对他心有怨恨,但没想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舟渡一点面子上的功夫都懒得敷衍,直接便开始针对他。    表面功夫不做,基础的社交规则不懂,也难怪外在条件不错这么久都火不起来,纯粹活该。    于桑咬了咬牙,心里边堵着一口郁气,直播间的观众也看相里亭格外不爽。    【法师都没四级他吃什么线,故意的吧?】    【虽然桑桑复活到线上估计也剩不了一只小兵,但他这种玩法未免太独了,很让人不舒服。】    【嗯……是于桑先蹭别人四级野的吧?他蹭的时候好像没人有什么反应。】    【艹,一段时间没骂这垃圾给他脸了,居然敢吃桑桑的四级线,我们还是对他太仁慈了。】    相里亭直播间涌来很多不速之客,之前的和谐迅速被打破,他那一双漆黑透亮的眼眸微弯,反而笑了出来。    “这么多人来看我蹭线了?欢迎欢迎。”    “奖励你们骂一次蹭一次。”    【负性情绪值+30+30+30】    涌进来的于桑粉丝恨不得撕烂他,偏又被威胁到不敢发作。相里亭语调轻松地调侃两句,谈笑间到下路宰了对面的夏洛特,河蟹、龙、小鸟依次清掉。    期间,于桑被对面的露娜抓到机会带走,0-2-1的战绩很是丑陋,送出了全队的人头。    相里亭热心帮他将兵线清完,继承他的遗产。于桑来到中路时看到的又是一片光秃秃的场面,太阳穴突突跳动,几乎要冲破肌理。    该死的舟渡!他从没见过这么恶心的打野!    上路野区刷新,相里亭自然要去打蓝。    而本该去其他路支援的西施却是跟在他后边,看准了相里亭这会儿没有惩戒,一个接一个技能往蓝buff身上扔来,很快buff只剩一层血皮。    相里亭没技能也没惩戒,而蓝buff脚边西施放出的二技能蓄势待发,爆破的一瞬间势必能抢走buff.    这时,娜可露露往后一撤,蓝buff也跟着他走动,西施的二技能炸了个空。    娜可露露一拳挥出,打掉怪的最后一丝血。    西施被墙壁阻隔,呆站在远处,别说抢到buff,连一点经济都没有分到。    好歹兢兢业业帮自己打了buff,相里亭礼貌地发句“谢谢你”,西施气到站在原地半晌没动。    娜可露露有了蓝,直接开大清野,两个技能加一发平A下来,两只绿野瞬间打掉,西施只蹭到双狼的一点经济。    上半边野区清完,相里亭大招又好了,开大加速去中路。    “我靠!他又来抓我了?”蒙尘吓得连放两个二技能退避,愤愤不平,“于桑是他什么人啊,这露露赖在中路一直帮他?真是……”    蒙尘絮絮叨叨地往后稍稍,结果活泼可爱的女孩儿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独吞兵线。    蒙尘:“咦?”    娜可露露离开时,西施方才迈着小碎步姗姗来迟,然后被恼羞成怒的诸葛亮简简单单一套带走。    于桑的那点攻击不痛不痒,蒙尘杀完人状态良好,自信心爆棚:“于桑这样的工具人法师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好吧?走,我们去把狄仁杰剁了!”    正准备去支援,视野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掠来。    两秒后,诸葛亮倒地。    蒙尘盯着灰暗下来的屏幕,半天没说话,许久才反应过来,吐出一声铿锵有力的“靠”。    “我还是小看了于桑,他这西施玩的是献祭流,就是为了养肥露露啊!给我送人头再让露露打死我,真他妈阴!”    【企业级理解了属于是。】    【笑死,蒙尘这大聪明从没让我失望过。】    …    相里亭注意到于桑的麦克风一闪一闪,显然有话要说又硬生生憋了回去,于是他四处虐杀的同时体贴开口:“西施你想说什么?”    于桑很想骂他,但当着这么多粉丝的面,顾及形象只能狠狠咬着牙:“这么多天没见,你这娜可露露玩得可真好,现在经济已经那么高了。”    相里亭笑得有些腼腆:“过誉了,哪有你工具人玩得好。”    公孙离看到自己喜欢的主播吃瘪,直接开麦喷:“桑哥不好意思讲我帮你说,打野听不懂人话是吗?别他妈死乞白赖吃中线了!”    相里亭讶然:“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一直对西施挺照顾的啊,哪次他被诸葛亮杀死我没帮他报仇?其实我也想问,我替他杀回去的时候你在哪里呢?”    “做好自己,少管太宽,”相里亭淡淡道,他反了对面的蓝,回来后发送信号:“法师来拿蓝。”    西施: “收到。”    相里亭身上有敌方的蓝,蹭线行径刚才又被粉丝非常直白地点出来,于桑心知舟渡是想跟他求和。    于桑不禁冷笑:毁了他半天好心情,这么简单就想求和?    想得美。    于桑冷着脸一句话没说,沉默着直奔蓝buff.    他本想隔墙收下蓝,但相里亭这时开大加速离开,超出怪的攻击范围,蓝buff悠悠走回原位,血量回升。    于桑只好走进蓝buff墙中,慢吞吞打,法师放完技能后不痛不痒地普通攻击,这时候,于桑将视野拉到娜可露露身上,骄傲自矜的心态瞬间裂开。    娜可露露开大过去清线了!    舟渡那臭不要脸的又双叒叕吃中线了!    于桑怒火中烧,但一整局都没怎么完整地吃过中线,现在又一次被吃线他反倒是有点不痛不痒。    于桑看着眼前的蓝,心情勉强平复下来,兵线没了就没了,气也没用,好歹有个buff不是?    怪的血条渐渐滑落到一千,娜可露露一记滑铲回来,穿墙而过,干脆利落的一发惩戒收掉了蓝。    ——于桑辛辛苦苦打半天的蓝。    于桑眼睛睁大,气得心跳漏了一拍,忍无可忍地开麦质问:“舟渡,你什么意思?”    相里亭诚恳道:“我想了想,你现在经济太低了,比辅助都低,也没怎么去上下路支援,这蓝给你没多大用处。谢谢你帮我打咯。”    说着,娜可露露做出了晚萤皮肤的专属动作“欢乐相逢”,穿浅碧色短裙的女孩笑着追逐彩色风筝,恰好围着呆滞的西施绕了一圈。    相里亭眉眼舒展高兴了,于桑却陡然有一种甩开手机,撂挑子不干的冲动。    啊!    他不想玩了!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舟渡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绕完一圈,娜可露露顺势吃了中路血包,刷野抓人。西施屁颠屁颠跟在后边,企图把经济给蹭回来,猫在野区的架势比相里亭更像打野。    但娜可露露移速太快了,很多时候于桑都没能蹭到。遇到敌人抱团杀来,还会被娜可露露当成挡箭牌,毫不犹豫卖掉。    甚至蒙尘的诸葛亮将娜可露露打至残血,一发大招锁定了女孩儿酝酿着发射出去,而娜可露露灵巧地一个滑铲躲到西施身后,抛下替死鬼的尸体,娜可露露飞至半空,扬长而去。    于桑身心俱疲,被对抗路狂点,顺便点名批评:“中路一直在野区刷微信步数干什么?我这下路都快成麻将路了,对面四个人总是抱团过来,你支援过哪怕一次吗?”    公孙离:“你讲点道理行不行啊?明明是打野一直针对他,桑哥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为什么偏要怪他?你是黑粉吧?”    辅助:“再怎么针对,经济都不至于比我一个辅助都低吧?还真没见过工具人法师混成这样的,哪怕钻石局水准的人也不至于玩成这鸟样啊。”    “脑子被粉粉黑黑糊住了?你玩个公孙离没点进攻性,在上路也就是抗压,一点优势没打出来。要不是露露四处带节奏,哥们,你估计也就发育成他那样,别得了好处还骂娘了。”    伴着队伍语音内的一片吵闹,娜可露露四处乱杀。    相里亭在敌方下路高地标了个点:“白起带好线,等我打完龙直接推下路高地,别让他们拖后期。”    一个经济断层高的娜可露露,一套秒杀一个人,因为技能冷却时间短,说是十步杀一人,秒天秒空气也不为过。    蒙尘奋力挣扎,终究还是难逃被相里亭粗暴一套带走的命运。    再一次黑白电视,敌方气势汹汹推到了水晶,蒙尘疲惫地往后一靠。    “这露露是个高手,应该是星空直播的梨行吧?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谁有这实力。”    “嗯?不是梨行啊,那是……星空的一个辅助主播?我去。”    蒙尘猛然愣住。    "Victory! "    激越的女声响起,相里亭再一次连胜,MVP又一次毫无疑问地给到了他。    播了这么多局,观众或多或少都对他有所了解,按照之前几局的表现,这位魔王打完就拉倒,不在意是不是MVP或者打出了多少输出,扫一眼便直接关闭页面下一把。    但这次不一样,相里亭在战局结算页面上停留了好一会儿。    【15.7的露露!这未免太猛了吧!我在人机局都不一定能有这评分。】    【九点了,舟渡渡正式下班啦,是不是想跟我们说些什么,或者是在点歌?】    【诶诶诶!他这是要做什么?杀人诛心啊!】    只见,修长白皙的手微动,轻按举报。    举报玩家:西施。    举报理由:恶意送人头,不积极参加团战。    举报结果:成功,玩家星空于桑信誉积分-3.    【我艹,绝杀啊,舟渡渡真是太不做人了。】    相里亭:o(*—︶—*)o    神清气爽,一本满足。    “那么今天就先播到这里了,我们明天见。”    青年眼含笑意道别,轻松愉悦地哼着歌,朝屏幕挥了挥手后关掉了直播。    同一句话,也在另一个直播间响起。    手机屏幕前的男人笑容勉强,歉然道:“今天状态不好,只能耻辱下播了,我们明天再见吧。 ”    说完,于桑仿佛见了鬼一样,迅速关了直播。    他急需要冷静一下,再播下去很难不会心脏病发作。  第77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长时间坐在电脑前玩游戏,人很容易倦怠,相里亭也不是什么阴间作息的人,当然原主现在的身体条件也不允许他造作,于是直播完早早洗漱睡了。    他睡了,有些人却睡不着,对他们来说,二十一点才刚刚拉开夜晚生活的序幕。    于桑唇线绷直,平常爱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也下了直播,想到下播时弹幕闪过的冷言讽语,心气格外不畅,干脆关了页面。    没多久,于桑又打开星空直播,开小号悄悄潜进舟渡的直播间,翻起回放和战绩。    从晚上六点打到九点,十一连胜,目前是1923分,全国排名249。   而就在前一天,这人还在两千名左右徘徊,现在都快赶上他了。    于桑眉头一皱,又点开详情去看,舟渡大多时候用百里守约,看回放那枪法说是百发百中也不为过,侵略性、观赏性兼具,于桑不禁眉头皱得更深。    手机振动两声,弹来一道小窗,于桑低头点开微信。    一修:怎么突然下播了,不是说好打完巅峰赛去娱乐局放松一下的吗?是不是突然有什么事。    两人新赛季经常一起玩,粉丝重合度愈发高,许多粉丝同时关注他们两个。于桑下播,那些人便瞬间涌入一修直播间,他们仍顶着“桑榆”的粉丝牌,昵称也和于桑有关,很明显。    于桑:今天状态有点差,没心情播了,改天再打娱乐局吧。    一修:那行,你注意休息。    谈话到了这儿,照两人的表面关系来说应该结束了。    但半分钟后,于桑迟疑着发了条语音:“一修,你觉得一个人会在短时间内变化特别大吗?几乎可以说是天翻地覆那种。”    在一修看来,两人只是各取所需的同事,还有些竞争关系在,关系淡得很,于桑不可能对他交浅言深,谈论的话题也只会在游戏上边。    一修:“天翻地覆?一个辅助突然成了野王射爹这种吗?一般来说不可能吧。”    想了想,一修又笑着补充:“当然,要是受了什么刺激一通恶补也说不定。”    于桑仔细琢磨这段话,抬头注视电脑上边的回放,视频中舟渡仍在大杀特杀。    于桑冷笑一声,他才不信什么“说不定”的可能,径直点向红色感叹号。    举报主播理由:开挂。    短视频平台流量极高,许多游戏高手不光在星空、千域等平台直播,还会剪辑短视频发在这些短视频网站上边引流。    特意剪辑精彩片段的短视频刺激性很足,人们对秀翻全场的杀戮秀百看不厌,粉丝数破百万的不在少数。    不光是游戏高手会发视频吸粉,有时一些真爱粉、技术粉、剪辑达人也会上传相关视频,相里亭今晚的表现便吸引来了这样数名自来水。    晚上十点,数个视频悄然出现在各短视频平台,如同几粒小石子投入大海,溅起点点涟漪。    初时不显,随着时间发酵,那点浅浅的涟漪一圈圈荡开,逐渐扩展至整片海域。    不到十二点,一个有关百里守约剪辑的视频以极快的速度窜红,点击、点赞、评论、转发量暴涨,甚至被推送到了首页。    喜欢百里守约的玩家不在少数,他二技能攻击距离太远了,真正千万里外轻飘飘一狙取敌人首级的类型,再加上外形俊美,声线清冽悦耳。    哪怕超过半数的玩家玩不懂,依然不影响他们喜欢看百里守约的乱杀集锦。    此刻玩家们看到视频的第一时间,便先是被名字给吸引了。    ——倘有一日神狙在手,当例无虚发!    例无虚发,当真么?    程海起了一听可乐,看见视频的第一时间心道:我是省七守约都不敢夸下这种海口,别是在低端局炸鱼的吧?那多没意思。    想是这么想,程海仍是遵从本心点了进去,先看看再说,没什么技术含量再退出去也不迟,万一是神仙打架那就是意外惊喜了。    男生坐在大学寝室书桌前,手上握着一罐可乐,可乐是刚从外边买来的,褪去拉环后还冒着丝丝凉气。    程海本想仰头喝一口,面前加载的小圆环消失不见,视频开始播放,清甜诡谲的女声伴着电音轻轻响起,屏幕中的白发枪客稳稳架狙……一瞬间将程海的注意力牵扯过去。    预判一血,果断大闪,盲狙瞬狙,抱团互相试探期间,两枪带走对面C位,顺势将其他人打残……    音浪一重一重地在耳膜拍打,节奏愈发快,视频稳稳踩点,相应的操作更为令人称绝。    毫无疑问的视听盛宴。    程海不禁屏住呼吸,脑海全然被青年枪客的每一发狙击场面占据,怔怔然心想:也许,操作不分段位。    换成他自己面对这样冷静,运筹帷幄,侵略性极强,仿佛把敌人的每一步动向捏在心里,一出手就是绝杀的守约,程海也没有战胜的决心。    视频即将步入尾声,程海条件反射素质三连,他现在已经被折服到,哪怕是低端局能打成这样也认了。    而视频最后,却是一张张巅峰赛战局结束,积分结算的截屏,从1800分到1923分,程海结结实实愣住,简直想嗷一嗓子来一出对月狼嚎。    “视频的最后,万千星辰簇拥着一个名字,星空舟渡。”    “星空舟渡。”程海瞳孔倒影着黑下去的屏幕,喃喃念出声,许久之后才反应过来,手中的冰镇可乐都没那么凉了。    除了“倘有一日神狙在手”,其他视频播放量也不低,起名也是很有特色的彩虹屁。    “你管这叫辅助?”    “献祭流中单背后的幕后黑手。”    “当他弃辅从戎,高分局十一连胜。”    ……   相里亭一觉醒来,还没意识到自己成了昨夜网络风暴的中心,下楼晨跑吃早餐,期间一次手机都没打开过,仿佛与现代社会脱节。    直到稍微消食一些,想到跟小朋友约好早上打娱乐局,他才终于从抽屉里边漫不经心拎出手机。    刚一开机,密密麻麻的消息出现在悬浮窗,各个软件都有人给他发消息、点赞、评论,合在一起造成的声势不小。    相里亭直接全给清空,刚好时间到了,登录游戏邀请林爱。    “舟渡渡!你火了知不知道?”小学生刚进房间便兴冲冲开麦,比自己中了百万彩票还高兴,“我的天,这一夜过去你涨了好多粉,比你直播这几个月加起来都多!” 第78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嗯?    相里亭隐隐明白了为什么解屏时那么多消息轰炸,却又不是很理解。    昨天增加的人气已经很高了,绝大多是从须斩和蒙尘那边跑来的粉丝。就算有很多人没来得及看现场直播,去翻了录屏回放找过来,估计也没多少。    相里亭坐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抵着扶手,漆黑的眼瞳静静凝视正在开机的电脑。    林爱见他不吭声,忽然想到什么,不可置信道:“舟渡渡,你该不会一直断网什么都不知道吧?那几个视频真的神速破几十万、百万播放量,我这就推给你!”    视频,在短视频流量爆炸的时代正当道。    相里亭懂了,打开星空直播网页版,账密输入完后点了登录。    他回想了一下,昨晚下播时订阅的粉丝是四万,平常看直播的人要在这个数字上除以十。    如今再点进主页,粉丝赫然翻了一倍,变成了八万。    变化只在一夜之间,而这仅是个开始。    直播间里边零星几条弹幕悠悠飘过。    【兄弟姐妹们好,这就是倘有一日神狙在手视频里边的那个主播吗?】    【看回放是他没错。】    【妈呀,可算找到了,这哥们怎么不在A站开个号?】    【家人握手,我从剪影来的,快去看回放,真的挖到宝藏了!小哥哥颜好声磁,不管是血C还是阴损损坑于桑的时候都好帅!】    视线转回游戏,相里亭道:“确实刚看见。”    “你昨天打得太好啦,那些视频都是他们被惊艳到自发剪的,”林爱嘿嘿一笑,又认真开口,“舟渡渡,其实你也可以在短视频平台开号,平时放一些操作集锦在上边呀,引流效果肯定特别棒。”    林爱一秒进入狂热事业粉状态:“还有还有!早上虽然看的人少,但是竞争也小。娱乐局直播效果很好的,舟渡渡要不要开下直播?”    “你不介意吗?”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诶舟渡渡你这种高手不懂,哪个粉丝做梦都想有这种上电视的机会好吧?”    “噢,不开。”    “嘿嘿,舟渡渡最好……啊?”    相里亭不想开播,美好的下班时间去上班,谁会那么想不开。    但架不住小学生软磨硬泡,他弯了弯唇,最终还是同意了。    直播间名字:娱乐局专场。    蹲守在直播间内的几人正唠得开心,只显示“主播尚未直播”的黑漆漆屏幕忽然一亮,投映出游戏画面,他们眨眨眼呆滞两秒,被狂喜的海浪兜头淹没。    喜悦蔓延,订阅后收到开播提醒的粉丝涌入直播间,也难掩惊喜。    【居然开播了!】    【稳定每天直播六小时的劳模昨晚播了仨小时,并把上班时间改为俩小时,今儿早上良心发现了?】    【咦,房间里边这个“可爱莫有脑袋”是谁,好像没有叫这名的主播吧?这昵称倒是跟粉丝榜首的那位妹妹一样。】    【玩守约玩守约!快狙击老夫的少女心!】    摄像头一亮,一身简单色调家居服的年轻人出现在屏幕左下的小方框中。    相里亭懒懒窝在电脑椅里边,劲瘦的手臂闲闲撑在扶手上,修长白皙的指节搭在手机上边。    他抬眼一瞥电脑上边的弹幕,提前说明:“今天主要打一下小朋友存在我这儿的陪玩单,选什么英雄看情况来,可能不会玩守约,没什么技术含量。”   简单解释完,相里亭也不在意降下去一截的热度,按下“开始匹配”。    他们玩的娱乐模式比较冷门,是边境突围,也叫王者版吃鸡。    游戏规则很简单,玩家打怪、开箱获取装备和属性来提升战力,赶在毒圈刷新前跑到安全区,当全场只剩下我方小队或者打败最终BOSS的时候,就成功吃鸡了。    玩的玩家少,匹配也比较慢,不过好在休息日,半分钟过后成功进入游戏。    投票禁用英雄环节过后,林爱瞟了一眼:“妲己十七票,火舞十四票,这把真人不少啊。”    “我用扁鹊,这英雄强度很高,拉扯起来一打二一打三不成问题,毒死他们!”林爱语气格外凶狠。    “那我选一个物理系吧,”相里亭目光在众多刺客中逡巡,最终停留在一个蒙面刺客身上,“就他了。”    兰陵王,脆皮噩梦,隐身偷袭老阴比,也被戏称“阳光大男孩”。    屏幕中,可爱莫有脑袋和慈悲的母亲一上一下列着,两个名字格外富有喜感。    下一秒,两人召唤师技能不约而同换上狂暴,空气中一股杀气蔓延。    相里亭:“我们前期不弱,脱战逃跑也不难,打一把刺激的吧,跳将军殿怎么样?”    林爱:“好!直接跟他们刚正面!”    游戏加载进去后,众多玩家落在“飞机坪”上,等到四十五秒后才会“跳伞”。    四十五秒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足够相里亭在这一小块地方走个来回,看看究竟多少活人多少人机,又各是什么英雄。    蒙面刺客迈着小碎步,在发呆,互相打拳,使用动作摆造型的玩家中穿行。    当然,王者荣耀是一款社交游戏,四十五秒的作用不止于此——    [全部]心念成空(狂铁):嗨害嗨,玩边境突围的家人们早上好!下面我将随机挑选一个幸运的小宝贝儿进行甜蜜追杀。    [全部]心心念念(王昭君):叫地主。    [全部]独宠小岚(马可波罗):cpdd,你是之一。    [全部]无情者必定上岸(老夫子):抢地主!    [全部]阿楠掌心宝(小乔):cpdd,你是唯一。    “舟渡渡,我跟随你了,你来跳。”    “好。”    相里亭应了一声,手上打字不停,入乡随俗也跟着发了一句。    [全部]慈悲的母亲(兰陵王):老六驾到,统统闪开!    [全部]没有生活欲望(露娜):我是老八。    [全部]独宠小岚(马可波罗):还老六你是个der。小乔妹妹,我们和平发育好不好?一会儿捡到法师装我全给你。    [全部]慈悲的母亲(兰陵王):不服干一架,都来将军殿。    [全部]可爱莫有脑袋(扁鹊):对,不服就打!风里雨里,将军殿等你,求你过来弄死我。    [全部]阿楠掌心宝(小乔):好呀。    等到跳伞环节,相里亭直接开了冲刺,义无反顾往将军殿跳。    他和林爱的挑衅卓有成效,周围密密麻麻的红点全向将军殿招呼过来。    林爱全身一震,隔空伸出尔康手:“这怕是大半活人都来了吧?舟渡渡要不我们从长计议先别——”    跳。    相里亭赶在所有人之前,第一个来到全地图最中心的将军殿的中央位置。    下落点他卡得很好,正好是一个宝箱,里边掉了宗师之力的小件,释放技能后可以强化普攻。    相里亭捡取后立马开始刷怪,他先是边打边走,把怪拉到一起范围攻击,很快到了三级。    这时也有人选择落在将军殿主殿,还没有成功下落完成,相里亭摁下“发起进攻”,没等对方落下,直接和林爱一起收掉人头。    "Double kill! "    将军殿人太多了,往小地图一看,四处都是血红双剑相交的战斗提示。    相里亭果断道:“外边的人不急着打,先升四。有人来也别冒然上,前期发育要紧。”    林爱应道:“明白。”    [全部]独宠小岚(马可波罗):我已经到将军殿了,小乔妹妹你在哪儿?我这里有个圣杯给你。    [全部]阿楠掌心宝(小乔):确定不打我?    [全部]独宠小岚(马可波罗):肯定不打,一会儿我把装备扔前门,我不出现,你去捡吧。    一边打怪发育,相里亭一边看偏左下位置的聊天区吃瓜。    林爱显然也看见了,皱了皱鼻子:“这俩人好能腻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相里亭淡道:“不对劲就对了。”    [全部]慈悲的母亲(兰陵王):你们不都是双排进来的吗?小岚和阿楠在不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一句话落下,热火朝天的聊天区霎时陷入诡异的安静。    【马可波罗负性情绪值+20】    【小乔负性情绪值+20】 第79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哈哈哈哈哈!舟渡渡你太会了。”小学生乐不可支,笑得前仰后合,笑声极富穿透力。    林爱学着方才相里亭语音转文字的语气,漫不经心问:“你们不都是双排进来的吗?小岚和阿楠在不在,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哈哈哈哈海王翻车实录,左下角小剧场真精彩。】    【我倒觉得那个马可和小乔都不简单,应该都在假装互相推拉,等人一过去就叫上队友出其不意围殴。】    【好家伙,一座将军殿十个队打架,真刺激。】    【呜呜从来没玩过边境突围的我哭了,五年!这么好玩的一个模式我居然白白错过五年!】    【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帅气刺客英雄,舟渡不选,偏要选兰陵王了。这英雄的气质跟他简直绝配,又冷又阴。】    正殿的怪、箱子清扫一空,兰陵王和扁鹊头顶上分别冒出一只张开的金色眼睛。    显然有人掌握了相里亭这边的视野,暗戳戳窥视不说,很有可能正在包抄围杀过来。    林爱担心道:“上边的几座偏殿差不多也清完了,估计有三四队人过来,跑不跑?”    二对二,林爱有自信能打过,但来的人更多只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相里亭开了隐身,视野极快拖动片刻,在地图上标了个点。    “他们应该在这儿打起来了,我先过去探路,等打到残血给你信号,到时候再上。”    "okok! "    将军殿处于地图正中,前期不管安全区刷在哪儿都基本不用跑圈,是规模最大、资源最多的区域,但架不住狼多肉少。    这么些资源,十来个队,也就是二十多人,压根不够分。    打完怪收割了资源,距离刷新还有一段时间,将军殿的人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杀人放火金腰带,自然是打人获取装备的速度快。    两队人往下走,最终在将军殿的主殿北门碰了个正着。    两边战力相差不多,话不多说撸起袖子就开打,眼里闪着嗜血的光芒,展望干倒这一队自己这边战力飞升。    但没等决出胜负,又有一队人路过。正在激战的两队人不到半血,而他们状态良好,于是毫不犹豫加入战局。    相里亭提前插好眼,卡着视野离得稍远一些噢,以免隐身的兰陵王一凑近这些人头上便突突冒感叹号,打草惊蛇。    扁鹊站在他身后一点,不时挥手放二技能,给两人叠治疗层数。    相里亭观察一会儿,就在新来那队血量降到三分之二的时候,按下发起进攻:“打!”    隐身的蒙面刺客干脆利落地用掉大幅度提升移速的隐匿逃脱,如离弦之箭那般冲过去,黄发医生扁鹊紧随其后。    最先来到北门的两队已经化成了满地装备,捕蝉的螳螂也剩下半血,正准备捡取。    冷不丁灰蓝色匕首划破虚空,正中两人,接着兰陵王开启狂暴,21A3一套流畅连招。    刀锋划破躯体,蒙面刺客利落潇洒错身而过。    紧接着一道绿色毒雾从天而降,紫色毒圈扔在脚底,叠过两层毒,林爱立刻摁下大招引爆。    砰!    猝不及防被甩了一脸技能,正慌张抵抗的两人双双倒地。    相里亭:“快捡,不管什么先塞到仓库里边,捡完就跑,有人过来了。”    林爱双眼晶亮:“好!”    两人手速嗖嗖快,没三秒地上的装备、技能、恢复药品便被扫荡干净,只剩横七竖八的尸体叠在一起。    脚下出现四角橙黄的警示环,有两队人已经接近了这边。    相里亭再次隐身,林爱摁下隐匿逃脱,俩人风驰电掣向空缺处跑去。    小地图上,他们刚才所站的位置再次出现两个血剑相交的标志,赶来的两队已经打了起来。    “他们灭了三支队!肯定捡了不少好装备!”    “干倒他们!运气好直接六神装了!”    相里亭和林爱在草丛里边停了一会儿,清理满满当当的仓库。    相里亭本身就有一样战靴,一把暗影战斧,再安上三件神装,战力直接破了三千,在这个时间点说是傲视群雄也不为过。    这时屏幕右边显示,空投刷新倒数三秒。    数个金澄澄的倒计时数字出现在小地图,将军殿南门恰好有一个,等到三十秒一过,倒计时所在的地点便会刷新出一个红黄相间的华丽宝箱。    空投里边有概率开出加强版的模式专属装备,例如物理攻击系的破军、破晓、碎骨之锤,还有霸者重装、隐匿之甲、贤者之书、奥术法杖等等。    这些装备唯有开空投宝箱、打boss才会掉落,强度、所加战力很高。    距离不远,相里亭没道理放过,当即便在空投上标了个点。    标点的一刹那,林爱已经动身向空投跑去。    “还是后进场,别被人当了黄雀。”    此时,寂静半晌的全部频道又热闹起来。    [全部]独宠小岚(马可波罗):小乔妹妹,刚才我放没见你人。我现在正往南门走,到了给你放那,别怕我不会打你的。    [全部]阿楠掌心宝(小乔):好~    [全部]阿楠掌心宝(小乔):马可哥,我相信你一次。    【这一对野鸳鸯终于要双向奔赴了?】    【哈哈哈哈哈一边当老六最后关头出来偷人,一边看左下角吃瓜好快乐!】    【明知道南门有空投,肯定有不少队过来打架,马可波罗还决意把装备扔那,真的可信吗?】    【大戏即将登场,瓜子就绪,可乐就绪咯。】    隔了一段距离,相里亭便看到空投刷新点好几道血剑标志,左下也跟着刷新玩家被杀死淘汰的战报,不用凑近探取视野都能想象得到激战的刺激场面。    混乱的场面变数颇多,相里亭终于提起兴致,腰背少许挺直,认真了一些。    相里亭:“有视野药剂吗?用一个。”    “有的有的!”林爱站在墙壁边沿处打药,“刚才那六个倒霉蛋掉了三瓶,嘿,打人暴富真不错。”    视野范围扩大,周围明亮起来,两人保持匀速潜过去,这时距离空投刷新还有八秒钟,而开启空投也要好几秒。    相里亭想了想,发起请求集合:“我们去南门口看看热闹。”    兰陵王隐身有移速加成,相里亭一马当先凑近南门,视野中很快出现一道身影。    是马可波罗,他往地上扔了一个圣杯,远远看见黑天鹅装束的小乔姗姗来迟,在原地转起圈圈。    林爱嘀咕:“这马可看起来挺活泼单纯啊,不像是坏人。”    小学生毕竟才十三岁,不习惯用恶意来揣测人,仍心怀对美好的向往。    “是吗?”相里亭不置可否。    [全部]独宠小岚(马可波罗):捡吧乔妹。    [全部]阿楠掌心宝(小乔):谢谢啦。    [全部]阿楠掌心宝(小乔):玩边境这么久,第一次碰上马可哥你这样的好人。    娇小的黑天鹅用了“狂喜”的动作,身后的一对翅膀飞起,划出柔软的弧度。    正在转圈的马可波罗停在原地,似乎正在打字,气氛很是和谐。    而正在这时,异变突生。    相里亭懒懒道:“好戏开始了。”    林爱心神一凛。    小乔忽然用扇面贴近地板,二技能瞬间出现在马可波罗脚下。    马可波罗闪避不急,被控个正着,但转瞬又恢复如常,果断贴着小乔转大。    他身侧,头顶“小岚”昵称的庄周直冲而来,为马可波罗解控后立马黏上小乔。    而此时,小乔身后也赫然出现一名头顶“阿楠”昵称的韩信,三两步从旁边位移过来,一枪挑起马可波罗。    四人轰轰烈烈交战在一处。    林爱看得目瞪口呆:“这,这……”    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    相里亭按了隐身:“一开始在机场的时候,我就看见阿楠和小岚了,那个时候他们正站在一起。”    林爱:“?”    【小乔妹妹,放心我不会打你的。】    【好~马可哥我就相信你一次,玩边境这么久,第一次碰见马可哥你这样的好人。】    【好家伙,英雄技能、召唤师技能、额外技能全放了,嘴上说得那么好听,下手也是真狠啊!】    【小岚和阿楠痛击情敌,格局小了啊,这时候就应该把胡搞瞎撩的cp卖掉。】    他们打得激烈,血条嗖嗖往下降,尤其小乔和马可波罗都是身板很脆的英雄,此时已经血条清空,变成了濒危状态。    濒危血条滑落到底前,队友救助能活,但被敌人打掉就是死。    “救救救救!快救我!”    阿楠和小岚充耳不闻,铁了心追着濒危状态的人打。    正在这时,刀锋冷芒闪过。    [全部]慈悲的母亲(兰陵王):猎杀时刻。    玩家独宠小岚(马可波罗)被慈悲的母亲(兰陵王)淘汰。    玩家阿楠掌心宝(小乔)被慈悲的母亲淘汰(兰陵王)淘汰。    【老六驾到,统统闪开!】    【好家伙,这俩人死一块儿了,合葬一样,算he吗?】    【情况好像不太对!】    相里亭手速极快,匕首扎在韩信身上的同时,“叮叮叮”装备全被他捡到包里。    “舟渡渡不要怕!我这就来了,跟他们打!”小学生奋力奔跑追过来。    而正在这时,韩信与庄周不约而同站在原地顿了下,接着双双按下隐匿逃脱,一同向远方跑去。    [全部]独宠小岚(马可波罗):?    [全部]阿楠掌心宝(小乔):?    [全部]慈悲的母亲(兰陵王):有的人活着,被送到六神了。有的人死了,cp跟别人私奔了。    [全部]慈悲的母亲(兰陵王):真是世事难料。    【马可波罗负性情绪值+30】    【小乔负性情绪值+30】 第80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看好戏外加为两人收尸并没用多长时间,仅是短短二十秒的功夫。    相里亭:“走,回去抢空投。”    蒙面刺客踏出两步,身形再度从空气中消失,扁鹊屁颠屁颠跟上,边走边捡起队友丢在地上的虚无法杖,也一身神装了。    彼时空投箱旁,人们乱糟糟血战成一团,打得激烈无比不可开交,身处战局都杀红了眼,哪怕胆怯后悔想要开隐匿逃脱逃掉,也会面临身后不依不挠追着一队,前边又水逆撞上一队的窘境。    空投箱开启时间至少五秒,踩在空投旁边开启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没人能顺顺利利读秒成功,尸体叠了厚厚一层。    相里亭和林爱便是在这时候赶到现场,上去三两刀割了外圈一人的脖子,那人瞬间变成濒危状态,林爱给他队友补上几记毒攻,送俩人一块儿淘汰奔往下一局。    他们战力太高了,看别人都是灰绿的颜色,不堪一击,而在周围的几队人看来,这一对杀神的战力却是凛然的血色。    战力差了足有一两千,这怎么打?    原本还有人想浑水摸鱼,见到这一幕连忙跑得远远的。剩下一些人残血战低,基本撑不过一个回合就被俩人拿下。    兰陵王踏着幽灵的步伐,死亡气息如影随形,杀神在世将现场清了个干净。    左下角不断刷屏。    玩家爱吃猫的鱼(周瑜)被慈悲的母亲(兰陵王)淘汰。    玩家窝嫩碟(马超)被慈悲的母亲(兰陵王)淘汰。    玩家不爱吃柠檬(李白)被慈悲的母亲(兰陵王)淘汰。    兰陵王杀疯了,弹幕也刷疯了。    【两秒一个,不给人留活路啊!】    【李白真惨,就差那么一秒空投就开出来了。】    【开局三四分钟宰了八个,可真有你的。】    扁鹊移速不快,留人能力不强,便踩在空投上边开箱。    现场清净了,没人再敢过来骚扰,林爱很快将空投开了出来,看清那柄华丽大剑,忍不住嘶口冷气。    “是破军!我手气好好,舟渡渡快来拿,”林爱十分惊喜,忍不住感叹,“你现在都这么厉害了,再安上一把破军得乱杀成什么样。”    正常人听到这话指定要谦虚两句,相里亭眉梢一挑,却问:“想知道?”    林爱愣住,耳机里边传出相里亭带笑的嗓音:“巧了我也好奇,杀杀看吧。”    [全部]慈悲的母亲(兰陵王):别来将军殿,活不长。    [全部]慈悲的母亲(兰陵王):没别的意思,稍微提醒一下,为各位的身心健康着想。    “真是朴实无华的激将法。”林爱给他点了个干得漂亮,相里亭当即摁收到。    话刚放出去,聊天频道立马炸了,尤其一些自己死了但队友还在的观战玩家,他们有的是力气和时间。    [全部]独宠小岚(马可波罗):好狂啊你,姐帮我杀回去!    [全部]阿楠掌心宝(小乔):哥哥哥哥快去做掉兰陵王,他就在将军殿跑不了,别巴巴追着那条鱼跑了!    互阴的两人在此刻达成共识,开始遥控指挥起亲人。    相里亭看见的确有人接近,庄周与韩信踩了加速风一般并排冲来,身影渐渐清晰,他悬在技能键上边的右手也凑近了屏幕。    林爱也立马警惕起来:“这两个人倒是勇,这是跑来送……”    “嗖!”    飘飘然骑着一条鱼的伴生皮庄周一片深蓝,身侧提着枪的史诗新皮韩信通身蔚蓝。    两个小蓝人身后飘着七彩的加速缎带,以惊人的速度冲到扁鹊与兰陵王跟前,紧接着,马不停蹄与杀心渐起的两人擦肩而过,向着远方飘然离去。    “咦?”林爱懵然,“他们互相杀死了队友,为什么还这么和谐?而且我们站在路中间,他们居然没过来打,甚至看都不看一眼。”    相里亭扫了一眼小地图,不远处他安插的眼还没有消失,正好将两人的动向捕捉进去。    “看方向,是往饮马池左边的花海跑了。”    “哈?”林爱错愕,好像隐隐明白了。    之前十来队人落在将军殿发育,每个房子里边的怪都被清扫一空。现在人少了大半,剩下的人被震慑到,碰到相里亭两人便绕路跑。    相里亭的隐匿逃脱又冷却好了,不过他没有冒然追上去,而是和林爱平稳发育,清空一间又一间房子的怪,捡取怪物、宝箱掉落的属性,转眼战力破了四千。    这时,被他用粗浅的激将法挑起情绪的人也到了,看见相里亭没有丝毫犹豫,撸起袖子就是一套技能招呼过来。    然后,他们安详地躺在地上,化为右上角的击杀数目。    杀了两队人,前来追杀兰陵王这猖狂老阴比的人们也学精了。    [全部]最烦男人哭(娜可露露):都别送了别送了!他们两个全四千战力,二打四都不成问题,我们集结起来一起上!    [全部]慈悲的母亲(兰陵王):大声密谋?    [全部]慈悲的母亲(兰陵王):收到。    【娜可露露负性情绪值+10】    [全部]最烦男人哭(娜可露露):安全区刷在上边了,都来将军殿北门堵他,我让出全肉的队友盯着,他们跑不了。    [全部]无情者必定上岸(老夫子):来了来了。刚才的马可还有小乔,你们当初四个人怎么就没把这祸害给拿下。    [全部]独宠小岚(马可波罗):现在说这些有用吗?你行你上啊!姐你快回来!往安全区跑啊!    [全部]阿楠掌心宝(小乔):哥你怎么跟那条鱼站花海里边贴着不动了?毒圈马上刷过来了!你把兰陵王扁鹊宰了好不好?求求你,杀了他们。弟弟求你了哥TVT    形势颇为严峻,四面八方好像都有敌人隐在暗处埋伏,林爱缩在小房子里边,盯着左下角的聊天区:“嘶,有点好磕……啊不是,舟渡渡,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相里亭站定在角落,掏出一瓶恢复效果较弱但持续时间很长的药瓶喝掉,又用了视野药剂,说道:“你在这呆着或者照常刷怪都行,看到有两个以上的人过来就跑,我去他们集结的地方看看。”    兰陵王隐去身形,快步向将军殿北门走去,一路上他小心规避碰到的玩家,尽量不让那人头顶出现感叹号打草惊蛇。    很快,相里亭看到了比刷BOSS还庞大的人群,粗略一瞧,至少五个人。    耳机里边,林爱有些紧张地问:“舟渡渡,怎么样了?”    相里亭淡声道:“他们打起来了,我过来劝劝架。”    话音刚落,隐身的的兰陵王忽然暴露在空气中,以极快的手速二一技能起手打了人三分之一血。    兰陵王此时用了阿轲的额外技能,短时间内哪怕攻击也可以维持隐身状态,并没怎么露头。    大声密谋的人们却心慌地乱了。    “我靠!谁打我?”    “说好了集合起来一起围剿兰陵王,好,给我来阴的是吧?”    “想杀我?我打死你!”    随后,兰陵王再度隐身,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林爱:“劝好了吗?”    相里亭看了一眼数个血剑标志的小地图,弯唇笑了一下:“劝好了。” 第81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诶?”    林爱忽然察觉到不对劲,堵在北门的都是赶来截杀他们的人,这些人打起来才好,舟渡渡他劝什么架。    而且舟渡渡这人吧,善良、热忱一类的美好品质似乎跟他并不沾边,那么他所说的劝架……    [全部]无情者必定上岸(老夫子):卧槽,我血怎么突然掉了三分之一?谁在那阴人?靠!还打!    [全部]寻觅(吕布):好家伙,明面上召集我们过来杀兰陵王,实际上是盯上我们的装备了吧?我管你谁阴的,全砍了完事!    [全部]最烦男人哭(娜可露露):还没上呢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别他妈内讧啊!    [系统]玩家最烦男人哭(娜可露露)被寻觅(吕布)击败。    [系统]玩家寻觅(吕布)被无情者必定上岸(老夫子)击败。    [系统]玩家无情者必定上岸(老夫子)被慈悲的母亲(兰陵王)击败,获得横扫千军!    [全部]最烦男人哭(娜可露露):艹,一个个在那阴谋论什么?全是这老阴比搞的鬼!    [全部]阿楠掌心宝(小乔):哥我求你了快回来吧,再不回来就要被毒死在圈外了!    [全部]可爱莫有脑袋(扁鹊):兰陵王是过去劝架的!你们懂什么!    [全部]寻觅(吕布):?等着,我队友还活着,我也让他过去“劝劝架”。    在聊天频道大声密谋,围杀搞得轰轰烈烈的围剿军溃散。    转眼间,只剩了在房子外老实站岗的夏侯惇。    他孤苦伶仃一个人,仍在兢兢业业地盯着可恨的兰陵王扁鹊二人组,正准备发号施令,左下角一通刷屏才后知后觉,队友全都阵亡了。    夏侯惇扛着把大刀,僵硬地立在那和扁鹊面面相对,不动声色迈开小碎步,一步又一步,接着头也不回地开隐匿逃脱隐身跑了。    这才几秒啊,怎么死得就剩他一个盯梢的了!    淦!    “毒圈刷过来了,走,我们踩加速去北望城。”    穷寇而已,相里亭并没打算追。他边交代边打量小地图,在小boss的金黄图像上标了个点:“刚好路过这只boss,十五秒前刚刷,应该没有人打。”    “就算有人过去打了,以我们的速度也能赶得上。”    林爱立刻应声:“好嘞!”    兰陵王隐身时移速会增加许多,相里亭很快到了加速的小齿轮旁,回头接了林爱一下,两人迈开飞毛腿朝北方狂奔。    这个时间点,算上人机还有二十人,竞争并不大,尤其很多人都没了队友孤身奋战,还有人在肆意摆烂,譬如——   [系统]玩家小岚(庄周)被淘汰。    [系统]玩家阿楠(韩信)被淘汰。    两名花海游客被毒死在圈外的时候,相里亭打掉小boss的最后一滴血,boss慷慨地掉落了一根模式专属的奥术法杖。    扁鹊捡了起来,打开属性面板一瞧,法强高得骇人。    他们战力都破了五千,近乎是战力天花板了,各属性早已上限,再往上走已经不可能了。    相里亭金币很多,在商店买了两个血魔,卡了一下主动技,接着扔到地上,林爱捡了也有样学样。    萤绿的光芒缠绕,两人喝下视野药剂、恢复药水,又在狭窄的决赛圈四处插好眼,途中碰到单个人或者战力低的对手,利落出手两秒送人去往下一把。    兰陵王和扁鹊在决赛圈走到哪杀到哪,没等最终BOSS刷新出来,杀到整个战场只剩他们两人,成功吃鸡。    相里亭这一局杀了二十三个人——几乎碰面的人全让他宰了。    不是一般的畅快。    结算页面,蒙面老阴比,哦不,阳光大男孩冷然举着战刃,右边是系统评定的四个标签。   男神风范,边境第一,收割机器,战力惊人!    直播间的观众看到这彻底绷不住了。    【男神风范??我寻思我看的不是兰陵王这阴阴苟苟的老阴比吗?系统可真敢贴标签。】    【真人局一把杀二十三个,舟渡狠啊!】    【啊啊啊啊啊边境突围好过瘾!这就上号匹配,不知道能不能排到舟渡。】    【然后加入围剿大军被舟渡强行“劝架”吗?(狗头)】    弹幕刷得飞快,雪茫茫一片。    现在是早上九点半,人流量并没有晚上那么高,连中午都赶不上。    相里亭刚开播时,人气是二十万,排在王者荣耀区第十三名,现在打完一局刺激热血的边境突围,已经来到了第十二名,人气破二十五万。    而排在人气第一的主播,赫然是于桑。    于桑昨晚耻辱下播,胸腔中燃烧着一团怒火,一晚上都没有睡好。    自从成为星空直播平台前十的游戏主播,于桑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冒犯唐突,这样生气过了。    今天一大早,为了弥补昨天晚上提前下播的损失以及安抚粉丝,于桑忍着心烦开播。    于桑刚坐在电脑跟前时的确心烦意乱,不过等他看到自己还没开始匹配便有了近两百万热度,而舟渡仅是他的十分之一时,心情立刻舒畅不少。    水准忽然拔高又怎么样?巅峰赛打得好的高手海了去了,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经营成百万热度的人气主播,大多数人收入低得可怜。    于桑忽然笑出声。    照舟渡这种不顾后果直接撕破脸硬刚的愣头青性格,能有今天的成就已经不错了。    他跟这种一辈子都赶不上他人气零头的失败者计较什么?    ……    小姑娘看相里亭的一手兰陵王神出鬼没,堪称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简直帅生帅死!   于是下一把选择英雄环节,林爱热情洋溢:“这把舟渡渡你打法师,我来玩物理系吧!”   林爱说着秒选兰陵王,期待得苍蝇搓手,眼前浮现出自己大杀四方的场景。    相里亭点开法师一栏,斟酌了一会儿后选了嬴政。    AD嬴政在边境突围很强势,平AA出一片天,不是射手胜似射手。    而且,嬴政搭配额外技能,还有个小彩蛋。    加载过后,又一次进入机场,一如既往的热闹。    [全部]蓝蓝蓝蓝蓝(王昭君):三带一。    [全部]胖墩墩(司马懿):王炸!    [全部]纯情少女嘤(娜可露露):加我V看慢羊羊洗澡。    [全部]满目青山(吕布):想到边境会有变态,但没想到这么变态。    “嘶,好热闹,”林爱嘿嘿一笑,“我们再给他们填点儿火。”    相里亭应了一声,表示这氛围确实适合搞事:“挺活泼的,都是年轻人,激将法应该也管用。都来将军——”    语音转文字还没完,左下角忽然跳出一条消息。    [全部]骄傲放纵啊(老夫子):哟,人机都会开口说话了?真稀奇了。    [全部]水寒江静(扁鹊):有种就来平安镇,看我不弄死你。    [全部]何止(孙悟空):你挺嚣张啊,看见老夫子就围杀他!    [全部]骄傲放纵啊(老夫子):来呗来呗,怕你们啊?想打架跳平安镇,孬种就算了。    相里亭:“……这年头吸引仇恨值也有人截胡了?”    [全部]慈悲的母亲(嬴政):来啊,就在平安镇决一死战。谁要是不跳,朕就在族谱写上谁名字,收他为义子。    林爱咯咯鹅鹅地笑,笑完便看见相里亭在将军殿标了个点:“咦?舟渡渡你有点东西啊!”    跳伞降落环节,密密麻麻的红点往平安镇簇拥过去,远比上一盘跳将军殿的人更多更密集。    ——平安镇,一点儿也不太平。    林爱就喜欢这种办坏事的感觉,插上耳机打开网易云,点了首怀旧伤痛风的《坏女孩》。    老六的快乐,她来了!今天,她就是全边境最坏的仔!    跳将军殿这一最大资源点的人不多,两人平稳顺畅地打怪发育,偶尔碰到人也是小猫两三只。    两三只“小猫”倒在地上,相里亭不禁叹了口气:“不禁打。”    他在掉落的装备、技能、药水当中挑挑拣拣,又摇头:“真穷啊。”    跟他一比,林爱感觉自己做不成坏女孩了,她简直是品行高洁的典范!    “死者为大,死者为大。”留点儿口德吧!    相里亭没什么诚意地应下,东西捡完后一笑,语调上扬:“找到了。”    “什么?”林爱好奇,“你不是说他们很穷嘛,我看也没掉什么,就连掉的技能也很废,只能卖商店。”    “不,还可以这样。”    相里亭安上刚才捡到的额外技能,等到两秒后大招冷却完毕,他神采飞扬道:“看好了!”    他搞得那样神秘,林爱不禁屏息凝神,直播间观众也心中发痒,有什么是他们尊贵的围观观众不知道的?    嬴政站在场中,用了“暗夜贵公子”的皮肤,一头银白碎发飘荡,被黑西装包裹的身姿修长,血色披风迎风鼓荡。    此时此刻,他是所有人视线中心。    只见他优雅地一个旋身,左右手臂舒展,向前方发出无数道血黑相间的小剑。    林爱:“?”    嬴政顺滑快速地转着圈,与此同时,脚下出现了冒着炽热橙红火光的一簇。    他旋转,跳跃,仿佛是一架活体激光炮,又像是在三具尸体上肆意蹦迪。    相里亭语调低沉,开始吟唱:“凡人退避,王在巡视他的领土。”    林爱:“……”    观众:“……”    三个人死掉,还有一个人跑了,他挺尸观战的队友看到这一幕,立马就不干了。    [全部]心之所往(妲己):都来将军殿把这嬴政给我围了。他威逼利诱骗你们去平安镇,自己躲在将军殿发育,真阴啊!    [全部]折折(安琪拉):等着,我马上就去给你报仇。    [全部]可爱莫有脑袋(兰陵王):安琪拉就是刚才跑了的那只漏网之鱼?    [全部]慈悲的母亲(嬴政):懦夫才会逃跑。    【安琪拉负性情绪值+20】    没等安琪拉复仇归来,林爱先逮到了她,配合相里亭隔着老远的激光炮活力加持,一齐送她步了队友后尘。    但刚才两人在左下角嚎的那一嗓子,已经吸引了在平安镇混战的人,尤其这把安全区刷在中间。    所以说,虽然过程曲折了一点,被老夫子先行截胡,但结果还是一样的——他们依旧成了全场仇恨值最高的人。    别人看到他们立马就喊打喊杀,哇呀呀哇冲上来就是干。    相里亭很欣赏这种不服就干的勇气,以及誓死送人头的干脆利落,装备成型后用小剑将人全部扎死。    于是这一把,虽然中途因为打完两队状态耗尽,险些被人当了黄雀翻车,他们依旧站到了最后,成功吃鸡。    林爱很兴奋,她大声道:“你那个旋转激光炮太炫酷了!我也要玩!是安的守约二技能……”    没等林爱说完,那边忽然传来一声高分贝咆哮:“一个小时了!你刚才怎么跟我保证的?快去写作业!”    “还百里守约,守游戏的约不守作业的约!”    下一秒,可爱莫有脑袋消失在房间。 第82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带你揭开当代小学生家庭弟位的神秘面纱,其真实情况令人泪目。】    【舟渡舟渡,接下来玩什么呀,还是边境突围吗?这模式还真挺好玩的,就是玩的人少,播的也少。】    【嗯……说实话我有种不妙的预感。】    可爱莫有脑袋离开了,慈悲的母亲便也没有多留,退房来到游戏主页面。    看战绩,领任务、活动奖励,这一套熟悉的流程下来,许多观众心都凉了。    ——玩家下线前,多数都走的这个流程。    果然,相里亭灿然笑道:“老板走了,那么我也该下班了,我们晚上巅峰赛再见吧。”    “拜拜。 ”    【负性情绪值+10+10+10】    【靠!上班一小时就下班的屑!】    【你看看,你看看!也就每次下班的时候这个男人才会笑那么开心!】    【别想跑!人气涨这么多带粉不香吗?为什么一点事业心都没有啊啊啊啊啊(指指点点)】    说是下班,其实倒也并不尽然。    相里亭关掉直播后,并没有退出游戏,他开了把排位开始练英雄。    巅峰赛要想用打野位冲分,镜、露娜、娜可露露、裴擒虎、澜、曜、暃几乎是必练的英雄。    时间短任务重,相里亭打算把强势英雄全练齐,今天先练两个。    他决定先熟悉一下镜和露娜,这两个英雄机动性强,比娜可露露抗压,也更容易在gank失败或团战失利后退场。    可能是心理因素作祟,同样是玩游戏,相里亭认为自己一个人练操作,比起直播时被成千上万人紧盯着要轻松惬意许多。    打完一局,悬浮窗弹出一条消息,相里亭顺势往好友列表瞥了眼,列表中一个好友的右侧赫然显示“观战中”。    这人应该是观战他一整局,为免打扰到他,一直等到游戏结算才发来消息,耐心又体贴。    相里亭切出去一看,是一名职业选手,KC战队辅助阿木。    是他,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相里亭脑海中浮现相应记忆。    阿木跟原主关系不错,两人因为一场巅峰赛结识。    原主用鲁班大师,阿木用鬼谷子。那把比赛两个人控场来回吸,一波团战你吸三个我吸四个,吸到最后惺惺相惜,结算后就加了好友,平常会交流一些辅助想法。    原主文件夹里边有关职业选手训练方法一类的资料,都是阿木给他整理的,相当热心细致的一个好小伙。    阿木:翻了一下你的战绩,好家伙,清一色连胜!    阿木:舟渡舟渡,你就练了不到俩月吧?你真的是有点儿野射位天赋在身上。    阿木:保持这个架势,冲进巅峰前排不是问题,你是想参加星空直播的赏金猎人活动吗?    赏金猎人?    相里亭点开星空直播的APP找了下,确实有这么一项巅峰赛冲分活动,从新赛季开始一直举办到赛季结束。    为了满足越来越多喜欢高端局巅峰赛的观众,星空平台前一个赛季推出了巅峰大神榜,排名前列的人还有广告、推荐位扶持,造出了一修这座新神,其他技术流主播也肉眼可见热了起来,效果卓然。    于是在这赛季,星空平台又加大投入。    每晚定榜后,巅峰赛前三名奖励两万元,外加首页推荐位,前十则是两千元加推荐,前二十奖五百和小推荐。    哪怕是热度百万的主播,一天收入都不一定能有两万,何况礼物收入还要跟平台分成。    相里亭前段时间很拮据,一个三十万热度的主播居然沦落到要去各社交平台眼巴巴盯着单子接的地步,这事阿木知道,当时就对于桑恨得牙根痒。    也因此,阿木看见相里亭振作起来奋起直追,眼见上榜不是问题,心里边很为他高兴。    舟渡:嗯,希望承你吉言。    阿木:双排吗?打算打一打苏烈的战力,哈哈哈哈你昨天的苏烈也玩得蛮好,手痒了,刚好打个小国标。    舟渡:在练露娜和镜,还不是很熟练,你看着拿别翻车。    阿木:害,这种星数的局完全没难度,冲就完事了,快拉我。    相里亭将人邀请进房间,两人开始双排上分。    实战是最有效的进步方式,随着一局又一局的战局厮杀,相里亭对于英雄的理解愈发深刻。    娜可露露是讲究刷经济的打野英雄,大多时间在脏线刷野区,顺风无解很舒服,不过一旦陷入逆风,经济低的情况下一套秒不掉人就很被动。    但镜和露娜不一样,比起娜可露露,这两个英雄对经济的依赖性要少一些,对敌方的侵略性要更强一些。    高端局这两英雄出场率很高,经常能见到镜和露娜相对交锋。    而连续两个赛季的国一镜、露娜,就是一修。    ……    又到了晚上,紧张激烈的巅峰赛开启,各直播平台上排名前列的巅峰高手纷纷开播上线。    于桑从早上九点播到中午,吃完中饭往床上一倒闷头睡了过去,等到晚上十九点整才坐到电脑跟前。    手机仍在登录着一个小号,于桑收到昨晚举报的回复,登时精神一振,打开私信点了开。    【经检测,主播舟渡没有使用外挂行为,用户“神秘大聪明”对主播舟渡的举报不成立。】    于桑眉头一皱,那种离谱的枪法,那种非人的进步速度,怎么可能不是外挂?    他不服气,但也心知不能再举报把相里亭怎么样,眼不见为净熄屏手机,往后一靠开始纠结。    “今天还要不要打巅峰赛了?”    打吧,万一又被虐,然后因为“情绪状态不好”下播不合适,但是不打,于桑又舍不得这份热度。    一修靠着上赛季定榜第一的名头和一系列推荐,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从一百万多一些的热度猛增到四百万热度,已经隐有超过他的架势了。    咬着牙权衡了两分钟,于桑还是整整笑容,决定开播打巅峰赛。    趁他操作还没退化太多,趁工具人法师当道的版本还没改换,至少也要拿次前五吧?    反正输输赢赢很正常,状态不好也正常,他哪怕梦游也有办法开脱,大不了又是几个舟渡给他背锅。    至于说舟渡,于桑估计除了辅助也就那么两三个英雄拿得出手,倒还真不信他能走多远。    没什么可怕的,冲!    彼时,相里亭指尖在键盘上跃动翩跹,鼠标轻点,电脑屏幕上漆黑一片的直播间骤然一亮,有了图像。    直播间名:为了快乐。    青年没骨头一般往后靠,窝在电脑椅里边,手里边应景地捧了一个保温杯,里边枸杞、红枣沉浮。    等待匹配的间隙,相里亭抿了一口养生茶,浑身上下的毛孔惬意地舒张,令人愈发惫懒。才刚刚上班,他已经开始殷殷期待下班了。    分段高,连胜高,这一次匹配时间很长,不知不觉三分钟闪过去。    晚上正是流量高峰期,直播间的热度维持在四十万,因开播不久还在往上升。    弹幕刷得飞快,气氛比起昨天晚上刚开播布满污言秽语、冷嘲热讽的那一阵变化太大了,和谐热情。    一些于桑粉丝原本赖着不走,在这四处“科普”,但总被更多人围着骂,久而久之跑了大半。    这时候,只听手机振动一声,总算能匹配进去了。    【舟渡连胜实在太多了,系统肯定想把他往高段位赛安排,但是高段位的人来来回回就那么一撮,匹配时间这才长成这样。】    【我这儿有个主播撞车的提醒,好像又遇到于桑了。】    【我靠?!!!】    【怎么把百里给ban了?!】    望见弹幕,相里亭若无其事捧着保温杯看回手机。    果然,高端局来来回回都是那一拨人。这一局,又是几个老熟人。    有人问:“ban百里干嘛?除了那几个国服很少有人选吧?”    ban掉百里守约的三楼常用英雄醒目,火舞、诸葛亮、上官婉儿,都是法刺,听见队友疑问开了麦。    “昨天有个玩守约的在巅峰赛十几连胜,这英雄强度太高了,被狙得准手感好的国服守约拿到根本没法玩。”    “对,就是倘有一日神狙在手那位。”    三楼一本正经地解释,实则心中暗喜。    那位叫舟渡的星空主播实力确实强,尤其百里守约,压迫感太重了,万一又在对面碰到,他还真没有胜算。    他先把百里ban了,舟渡可不就选不到了嘛! 第83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相里亭昨晚碰巧遇见的千域顶层主播,国一诸葛亮蒙尘。    蒙尘昨晚撞到于桑这个常玩工具人中单,手法意识都逐渐退化的老同行,还以为那一盘稳了。    结果被“献祭流”阴了个措不及防,蒙尘打完实在不甘心:凭什么他硬生生拿命C,却会输给于桑这躺都躺不明白的老混子?    蒙尘不服,直播完悄悄摸到星空直播,找到舟渡的录屏,一看之下,蒙尘惊了。    原以为节奏带得飞起,一出现必是绝杀的娜可露露是那名国服辅助主播的巅峰,没想到只是一个基础水平的发挥。    事实是,舟渡竟然用百里守约这么个极吃手感、发挥极不稳定的英雄MVP十几连胜。    要不是亲眼看过对方冷静自信出枪,他神鬼莫测地盲狙,不论怎样刁钻的角度都能狙中,构成一次又一次例无虚发,蒙尘绝对会以为这是谁剪的青铜局视频。    这种枪法,非神即挂。    蒙尘感叹,震惊,惊异,又忌惮。    仔细一算,以舟渡现在的分段很可能又会碰到,蒙尘心情复杂,决心一旦碰上就给舟渡的守约在ban位上留一个位置,以示尊重。    其实以蒙尘在工具人法师时代都能靠法刺血C的实力来说,现在很少有他忌惮的人了,须斩他不怕,一修也不怕。    但蒙尘真的不想对面有个百发百中的百里守约,这英雄对于会玩、手感好的狙神来说太超标了,严重打破游戏平衡。    【于桑这时候也排到了,很可能又在你对面。】    【昨晚那个跟他一块儿献祭流的娜可露露也是。】    蒙尘扫到弹幕心里一跳,毫不犹豫让队友把百里守约给禁了。    他心中暗喜: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从进了游戏就一直忽闪忽闪预选百里守约的五楼不动了,一时间沉默的氛围拉开,蒙尘轻咳一声,安抚道:“他好像就在对面,既然这样咱们能不让他拿到守约就不给。”    蒙尘一本正经:“也不是怕了他,只是适当降低游戏难度。”    五楼很好说话的样子,打字回复:那好。    蒙尘大感欣慰,关了麦对粉丝夸道:“看见没?巅峰赛高分段先手禁守约也不是不行,只要提前沟通好,你看这队友多通情达理。”    说完蒙尘有点不解,他分明很正经,为什么弹幕突然一片“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蒙尘盯着弹幕看了半晌,突然脑袋轰的一声。    【你的好沟通队友舟渡此时心情复杂。】    “啊!”    相里亭思忖片刻,看缺个打射手,索性又开始预选元歌。    元歌,远程攻击型刺客,操作系数五颗星,非常灵活,除了野位其他路都能打。    两边禁完英雄,相里亭只在帮抢上边轻轻一点,刚才蛊惑队友禁守约的一楼立刻帮他选了。    咦,这是十来盘游戏以来帮抢最快的一次!    相里亭也夸:“你看这高端局就是不一样,还没进游戏队友之间的相互信任就已经体现出来了。”    相里亭不知道他和蒙尘完成了一波隔空对夸,在两边直播间乱窜的粉丝笑得不行。    【你看这高端局就是不一样,还没进游戏队友之间的默契就已经体现出来了。】    帮抢的好心人又打开麦克风,语调不复刚才平静中暗含窃喜,颤巍巍问:“你是……你是舟渡?”    没等相里亭回话,他又绝望哀嚎一声,哽咽破音:“我,我把你守约给禁了?”    相里亭宽慰:“没关系,我元歌也很秀。”    蒙尘燃起希望:“有多秀?你发胜率我看看。”    相里亭看着个位数的场次,陷入诡异的沉默。    蒙尘疑惑:“怎么还没发?别怕,我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不管多高的胜率你放心我都承受得住。”    相里亭:“……”    两边进入读条,蒙尘的大国标亮了出来,同时也被元歌左上角的绿豆深深刺伤了眼。    蒙尘直觉上了贼船,声音颤得更厉害了:“舟渡,我自认先手帮你抢英雄待你不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献祭流还没结束呢?你还想给于桑送分?”    “我跟你拼了!”    相里亭觉得有点不对劲,印象中蒙尘骄矜傲岸,常常逆版本而行,现在这个满身苦情剧氛围的人怕不是个假的,并且假得很高级,大国标十分亮眼。    相里亭谨慎回了一句:“我守约也是这个熟练度。”    那声音立马不颤了:“刚才我表弟不懂事乱说话,舟渡你别往心里去,我们打爆对面就完事,冲冲冲!”    相里亭唇角微弯,同时看到一条弹幕。    有人仗着楼层优势抢了于桑的法师,于桑这把玩的是马可波罗,正好跟相里亭对线。    于桑曾拿过马可的小国标,玩得不错,为避免被相里亭的三技能控到还特意带了净化,且二三技能都带位移,并不好杀。    ——但也要看跟他对线的人是谁。    第一波兵线来临,因为对线的是射手,相里亭先是学的二技能,一片扇形暗器铺陈开,范围广方便补兵。    两边平稳发育,元歌一级时稍显弱势,用完二技能后便谨慎后缩,等兵线即将进塔后再补兵。    马可波罗企图给他一梭子弹,因距离过远只擦了个边。    看见元歌升了二级,于桑谨慎地往后稍撤一步,不过紧接着又停在那里。    元歌肯定学了三技能十字斩,学一技能傀儡的话杀伤力太小了,但不管怎么样,伤害都差了一截,都不可能在现阶段杀得了他。    眼看辅助即将过来支援,马可波罗又稍稍往前探了点,A了元歌一下,接着一梭子弹杀过去。    于桑没见相里亭玩过元歌,料想水准是不怎么样的,放心大胆地消耗,准备辅助过来直接带走。    元歌没有后撤,反而跟他刚正面,直接一发二技能正中马可波罗,走位躲子弹的同时穿插着平A.    算上前边的消耗,两人都剩了五分之二血。    他还有一个三技能没放!    于桑脑海中警铃大作,见势不妙连忙释放二技能位移后撤。    但紧接着,元歌闪现跟上,捏在手中的三技能瞬时释放。    秘术,十字斩!    锋利的丝线相交,一刹那闪出冰冷雪白的刃芒,马可波罗在丝线交错的正中央被狠狠一搅,血条立刻清空,像是有人精准地将所有伤害计算好。    手持双枪的枪客软软倒下,不远处傀儡师身姿卓立,周身沐浴着暗紫光芒,静然回城嘲讽。    "First blood! " 第84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马可之友。】    【我天,元歌三技能伤害这么高的吗?这一发十字斩的伤害我估计于桑死都看不懂。】    【十字斩放得稳准狠,马可波罗刚好在两条线交叉的地方,再加上已损生命16%的伤害,直接把马可秒了不奇怪。】    【桑桑招你惹你了吗?你这么针对他?】    【我直接迷惑脸,这不就正常1v1对线吗?头一次看见自己菜死了还能怪别人的。】    【笑死,刚从于桑直播间过来,那边打野是于桑的粉丝,才吹捧完就暴毙了。菜就别给自己加那么多戏嘛,不然多尴尬?】    前期复活时间很短,且下一波兵线即将过塔,相里亭索性不回家,回塔下吃了血包,又点了回复。    杀了人自然要滚雪球,搞些事情出来,哪怕是去对面偷几只野顺便占个视野,不然这个人头拿得毫无意义,只是三百块的经济而已。    此时两边蓝区清完,因中路河蟹爆发了一波小团战,对面的辅助见马可身亡也加入进去。    相里亭便悄悄从敌方蓝区潜过去,来到高地塔旁边的位置。    时间卡得刚刚好,2级的马可波罗举着双枪,无知无觉地往线上奔跑,浑身上下叫嚣着对兵线的渴望。    秘术,影解析!    暗器呈扇面铺开,窄而长,兜头刺了马可波罗一脸血,走位都跟着乱了几分,慌到直接往前交了位移。    没等于桑松一口气,十字斩的丝线骤然出现,锋锐的丝线悬空交叉,穿透过马可波罗脆弱的身板。    到了此刻,还没有吃到一个兵,马可波罗已经的血量到了元歌的斩杀线。    于桑面色从惊骇到僵硬,却不敢回城补给,生怕拖慢了发育,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心里边则是把相里亭骂了千遍万遍。    相里亭丝毫不恋战,也往回走。    第二波到三级的兵线全进了塔,马可波罗一个没吃到,血包也一早被元歌蹭走,心口揪痛,第三波线来了也只缩在塔下,狂摁集合叫人。    见辅助和打野纷纷朝下路赶去,于桑才勉强有了点安全感,接着心念一转,准备从塔下出来点演一波,等舟渡上钩就配合队友收下人头。    龟缩着当塔的儿子的马可波罗,好像不经意间一个小走位,站在了防御塔的边缘,以元歌的攻击范围自然能打到。    于桑演技不错,但相里亭自然能看出来这一步是故意的,马可波罗后边明显有队友。    看出来是一回事,实战又是另一回事,相里亭眉梢轻扬,不退反进,直接21起手,用傀儡震飞了马可波罗。    于桑看见他一瞬间攻了上来,心里边不免突地一跳,但接着就兴奋起来。    上钩了!舟渡他上钩了!    他的净化之前交了,此刻位移牢牢捏在手里,只等相里亭用1433223的连招时,在33的间隙位移走。    元歌先是用傀儡挠了一爪子,接着的的确确开了三技能,傀儡衣摆荡开,身形一旋,马可波罗的血量再度下降。    下一秒,马可波罗向防御塔中心位移过去。而元歌傀儡被防御塔打到近乎残血,下一击就能灭杀傀儡让本体眩晕在原地。    队友从一侧冲出,于桑已经笑了出来。    居然敢越他的塔,舟渡是不是太自信了一些?    于桑自以为看破了舟渡的所有想法,这一刻痛快无比,几乎已经看到他横尸地上的场景。    结果下一刻,于桑的笑容僵窒在脸上。    元歌点了一次三技能后,没有再摁一次三技能进行长时间控制,反而是移形换位,本体与傀儡位置相交换,接着合而为一。    此时此刻,元歌就站在马可波罗不远处,技能施展起来完全是够的。    十字斩的丝线骤然绽放,又一次准而又准,狠而又狠地将马可波罗绞在中心交汇处。    至此,马可波罗本就不多的血量衰落到底。    "You have slained an enemy! "    “六啊!”蒙尘大赞,操控着一身粉白的诸葛亮和队友一起往下路赶,“跟他们打!我和野辅都来了!”    相里亭借着十字斩的位移,已经从防御塔的攻击范围中退出来,而敌方的野辅两人也扑到了他跟前,仗着相里亭没有技能拼命痛殴。    但没什么用,相里亭这边四个人一起包抄过来,4v2完美拿下小团战胜利。    开局没多久,相里亭已经四个头在手,顺利升入四级点亮大招,而对线的马可波罗依旧是二级。    相里亭直接不回家了,又在一二塔之间蹲了一波,等马可波罗出来直接一波迅速丝滑的小连招将人带走。    蒙尘直接发语音包:“这也太秀了吧!”    ……   【毛病?明明其他路都在参团非赖在下路抓一个马可波罗,还说不是针对桑桑?】    【你们的桑桑快加油啊!再加把劲就能把舟渡送到超神了!】    【哈哈哈哈一二塔之间的草丛都快成舟渡快乐草了,于桑每次都绕着过,估计产生心理阴影了。】    于桑的脸色很难看,上赛季最后一把巅峰赛、昨天撞车遇到的那一把,他和舟渡是队友,甩起锅来毫无难度。    但今天,他们是对手,他也不是被杀了一次,而是五分钟内连续死了四次。    这说明什么?他于桑真的技不如人,至少在这一把被舟渡完完全全碾压。    一开局就激动开口说是他粉丝的打野情绪明显低落下来了,每次来都正好赶上给他收尸,又或者死命保也保不住他的辅助则开始阴阳怪气,弹幕也跟着一片乱像。    【送了全队一半的人头,今天怎么打得稀烂?】    【不是口口声声说舟渡是个狗屁不通的混子辅助吗?情况跟我想的好像不大一样诶。】    【唉,对桑桑有点失望。】    于桑选择在全网大规模营销,吸引来的粉丝群体中自然低龄居多。    于桑给他们洗脑跟自己休戚相关,他们自然会将自己的喜好、期愿、要求加在于桑身上。   一时间,于桑身心俱疲,又浑身爬满了蚤子一样烦躁。    ……   进入中期时,元歌、诸葛亮、兰陵王三名刺客开始蹲人,尤其元歌一蹲一个准,哪怕你缩着脖子猫在塔下,他上去就是一套令人眼花缭乱的技能将人抬走。    他们蹲人推塔,步步紧逼,对面不禁骂骂咧咧,不知火舞、阿轲、夏洛特也礼尚往来阴回去。    一时间,人人骂老六,人人当老六,现场许多草丛都蹲着蓄势待发的刺客,一次次悍然出击将人瞬秒,紧张而刺激。    有时候想蹲人了,还没等走进草丛,便被人一套带走。    譬如说此刻,相里亭清掉不知火舞的最后一丝血,扫了一眼左上角。    本场游戏马可波罗的头像没怎么亮过,几乎一直灰暗着,战绩也是丑陋的0-6。   还差一个,就能超鬼了!    怎么可以0-6,相里亭心想,不可以,他必须超鬼。    眼看马可波罗即将复活,相里亭又等在了敌方的高地塔外边,避免被敌方小地图扫到,特意卡视野隔了一小段距离。    相里亭扫见于桑粉丝愤怒的弹幕,不禁有些吃惊:“针对?我盯着双C打,火舞走位多操作厉害,从突破口出发有什么不对吗?”    还有几秒钟,相里亭耐心等待于桑复活,期间一字一句将弹幕念出声:“呸,颠倒黑白睁眼说瞎话,舟渡你什么态度?”    相里亭念完乐了:“要态度是吧?行。”    观众一头雾水,不是吧,他这是打算放过于桑了?但接着,这种舟渡很好说话的错觉便被打破。    只见元歌来到高地塔下方不远处,抬手召出傀儡穿墙而过,飘飘摇摇直奔刚复活不久,正要出高地的马可波罗。    “现在外边全是老六蹲草,反蹲,太危险了,”相里亭说着,手上动作一点儿不慢,操作行云流水,“身为一名绅士,我当然要护他周全,送他回家。”    说着,傀儡便化作一片阴影冲到马可波罗脸前。    马可波罗在自己家里边看见元歌,大惊失色,手足无措往后蹦,企图奔回象征着安全的泉水,却后背破绽大开。    傀儡与本体交错,华丽连招盛放,杀戮如同一场艺术展。    马可波罗再次被元歌轻松一套带走。    【于桑负性情绪值+50】    “你看,你怎么就那么任性,说了外边的世界很危险,还偏要往外边跑。”    “还好有我护送你回家,不然碰上别的不怀好意的人可怎么办。”    “唉,我终归还是念着你的,你以后每次出来,我都抽时间过来送你回家吧。”    相里亭无奈地温声叮嘱。    【于桑,你有没有想过舟渡是为了你好?】    【好生气啊!于桑怎么就那么不识好歹,明知道外边危险还傻愣愣往前冲,幸好舟渡让他知道这世道究竟有多危险。】    【说得冠冕堂皇,最危险最不怀好意的人就是你了,舟渡。】    【我左听右听,才终于从字缝里边听出“体贴”俩字。】    蒙尘的心情几度转变,已经从“啊啊啊你元歌玩得也好秀,分保住了”“这把被带飞得好快乐噢又要赢下一把了”,渐渐变成一种不满。    “靠!我从马可波罗刚死的时候就开始盯,好不容易人复活了想去收割一下人头,让KDA更好看一点儿,结果刚赶到你就把人头给拿下了!”    “就不能慢一点,让我杀一次啊?”    “再不济,蹭个助攻也行啊。” 第85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元歌收回傀儡后,顶着残血从高地出来。    高地塔临了追击过来一发攻击,他直接开大遁入虚空,潇洒离开,身形隐没在野区。    相里亭看了一眼自己8-0-3的战绩,由衷满意的同时,一想到人头大多是于桑倾情奉送,还怪不好意思。    但他实在盛情难却。    相里亭听到蒙尘不满的抗议,在草丛回城时啧了一声:“你来得太慢了,来一次的功夫够我杀他两次。”    一身桃粉,执着把扇子的诸葛亮杉杉来迟,在相里亭身侧收敌方的蓝,他连马可波罗的尸体都没能瞧见扑了个空,只能恨恨对着相里亭方向的空气打出一掌。    “过分!”    他们你一句我一句,旁若无人,好像这位小国标马可波罗,多国服选手是砧板上绝望摇尾的鱼一样。    “说实话,野怪比他值钱,那么执着想杀他做什么?”    “我还不是想把KDA再打好看点儿,你看看那夏洛特,再看看阿轲,都很难杀,有这么个突破口干嘛还要费力去啃硬骨头?”    相里亭粗略估算:“大概两三分钟结束战斗,你还能再杀他三次,加油。”    这意思是有机会的话把人头让给他了,蒙尘眼睛一亮,高呼:“仗义啊舟渡!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神。    “敌方投降”的字样显示在屏幕正中,蒙尘愣愣把话咽了回去,随后语速极快地疯狂输出。    “不是,怎么就投降了?我还没打尽兴呢。”    “对面这群人还有没有电子竞技精神了啊?打巅峰赛不就是为了上分,结果一个个上这儿摆烂来了?”    "Victory! "    相里亭倒对此很满意,左右他已经成功让于桑超鬼了,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早结束早开下一把,相里亭无缝衔接按了开始匹配。    一手搭在瘦削的手腕上,手腕青筋明显,腕骨清晰有力,相里亭慢慢扭转腕部,避免僵硬。   他抬眼看向面前的电脑屏幕。    弹幕刷得飞快,直播间一片火热。    他开播第一局碰见两个平台顶层主播,不但尽显压制力把于桑打成0-7,没有丝毫对顶层主播的敬畏巴结,反而什么话都敢往外放。    如今人气势如破竹过了八十万大关,这是实打实的八十万人气,平台赠予人气、僵尸粉很少,弹幕密密麻麻炸开了锅。    【垃圾新人口气不小,还真以为于桑是你可以按着打的?桑桑最拿手的还是法师,刚才那一局压根没有使出全力好吧?】    【艹了,不去支援就赖在中下两路杀桑桑,妈的都越塔几次了,就这样还说不是针对?】    【妖妖送出一枚星空火箭】    【诶,我就奇了怪了,这不是个你杀我来我杀你的竞技游戏吗?平常你家于桑跟对面放狠话,或者被队友连累了,你们恨不得立刻让他杀了那人祖宗十八代,今儿个这是转性了?】    【哈哈哈哈大型双标现场。】    【承认别人很强有那么难吗?】    【于桑法师很强,你确定?昨天屁颠屁颠追在舟渡后边,不参团不支援,就硬送人头,输出仅比辅助高一点的西施酱就是于桑的真实实力了吗?贻笑大方了家人们。】    于桑粉丝战斗力强,但相里亭也不是当初粉丝基本跑光,弹幕一片骂声的小主播了。    人本性慕强,尤其在这种竞技游戏中。绝强的实力为他吸引来成千上万的粉丝,兴许是受了他的影响,这些粉丝有一个算一个都很强势,遇到于桑粉找不痛快就硬刚回去,分毫不落下风。    一直吵到相里亭开下一盘,两边仍旧胜负难分。    而另一边。    于桑盯着见了鬼的0-7战绩,恨不得立刻甩手,把手机有多远扔多远。    他不敢看此时的弹幕,想也知道一定腥风血雨没什么好话。    于桑定定坐在那里,神情变幻莫测,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咬紧了牙,一切怒火都有了宣泄口。    舟、渡,舟渡!    又是他!    这个人是不是晦气啊?怎么每次碰到他都没什么好事?    于桑心潮汹涌,被无可抵抗地连杀七次,算是当众给羞辱了个彻底,他恨不能隔空伸手把舟渡给撕碎,撕烂。    沉沉吸了一口气,于桑勉强扯出个笑:“抱歉啊,今天状态不是很好,让大家失望了,我先去一趟洗手间。”    无论怎么样,这才刚开播没多久,他不能再因为一个舟渡而下播了。    于桑的身影在直播间消失,他低头关了门。灯光炽白,照不进额发遮挡的双眼,在脸孔上投下一片晦暗阴影。    于桑捏着手机,良久,才点进一个群聊。    ……    相里亭今天手感不错,顺利打出了七连胜。    他连胜次数太多了,系统有意控制,为他安排实力较弱的队友。    因此,很多局并不像第一把那样轻松打出优势,一路顺风,反而屡次陷入劣势,走钢丝般勉力抗压,最后关头才极为惊险地翻盘为胜。    积分进了前百,变成了赫然醒目的两位数,直播间热度愈来愈高,甚至还上了星空平台的一个小推荐位。    “再打两把就能下班了。”    相里亭扫了一眼时间,等待匹配的间隙,百无聊赖翻了翻战绩,清一色的胜局,不免孤独求败,寂寞叹息。    “连胜这么多次了,绝大多数还是MVP,总觉得下一秒系统就会以第三方代练为由封号。”    【下班下班,满脑子就知道下班。拜托你有点事业心再往上冲一冲好不好?刚八点多,这不给兄弟们打进前十看看?】    【铂金菜鸡看了一眼战绩,被深深刺痛了双眼。】    【运气好而已,顶层主播像是须斩、蒙尘、翎羽都在他这一边。】    【呵呵,瞧你这踩着于桑上位,小人得志的嘴脸。】    对于桑粉丝的恶评,相里亭直接选择无视,伸了个懒腰进入下一局。    刚进到BP环节便嗅到一股不寻常的味道,四楼的三个辅助常用英雄太熟悉了。    相里亭打字确认:阿木?    巅峰召唤师4:哟,小渡?    巅峰召唤师4:这把稳了!让哥近距离看看你长进了多少。    正是他那位职业选手好友,KO战队王牌辅助。    两人寒暄的空当,队友纷纷亮出了大小国标,还在聊天区输入了自己的积分,意图抢到自己心怡的位置和英雄。    红蓝方扳完了英雄,相里亭凭借全队最高的积分,成功拿到了打野位,锁定了玉城王子——暃。    阿木则是补了一手牛魔。    此时此刻,弹幕格外微妙,观众们已经能从直播间弹出的主播撞车提醒以及两边禁用英雄看出,对阵双方究竟有谁了。    观众心道:要不是亲眼看见,很难相信这么戏剧性的一幕是真的。    【暃,牛魔,嬴政……这跟上赛季主播和于桑最后一把的阵容没什么区别啊。】    【巧了,对面炸弹猫是于桑,国一镜是一修,还真是跟那盘差不多,历史重演了这是。】    【别掉以轻心,一修今天状态不错,巅峰第一绝不是说说而已。于桑手感也好得出奇,除了第一把不在状态,接下来几盘都是稳赢。】    【有点儿刺激啊,于桑一直指责舟渡那把没有大局观,舟渡也坚定认为是于桑的锅,这都纠缠一个多月了,谁对谁错在这一盘应该能见分晓了吧?毕竟当了对手,对比更加直观嘛。】    【不是吧,还真当舟渡是神了?练那么几天打野,靠还是个绿豆就能跟稳占巅峰第一的一修相提论了吗?谁给他的勇气啊!】    进入加载页面,相里亭望见弹幕眉梢一挑。    一修么?    青年唇角笑意舒展,清隽脸庞笑得格外好看,他心中喟叹:终于碰到了。 第86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正如弹幕所说,这一局恍如上赛季最后一盘的再现。    阵容差不多,玩的人却换了。    观众左看右看,分析两边的实力。    【主播还是有些托大了吧,我第一次看见他玩暃这个英雄,一个专精辅助的主播给职业选手让位置就算了,你好歹选个百里啊。】    【在一修这个国一暃跟前班门弄斧?有胆气,有意思。】    【暃一级的时候有多弱不用说了吧?对面肉刀炸弹猫、东皇太一、镜,开局直接反烂你野区,乖乖回去蹭线吧,一个buff都别想拿噢。】    【一修、舟渡我都看,公正说一句,要是舟渡用开透视挂一样百发百中的百里倒还有些胜算,选暃的话基本上没希望了。】    【谁不知道一修和于桑中野联动起来有多可怕,我都不敢看主播究竟会被打得多惨了。】    【从进入游戏开始你的野区就不再属于你了,好好珍惜吧舟渡。】    一修和于桑成名已久,他们粉丝规模庞大,挤进直播间后,便以洞若观火的姿态叽叽喳喳发表见解。    话里话外都是对舟渡的贬低,以及对于桑和一修的狂热吹捧。    时间来到二十秒,峡谷风景如旧,满眼的青翠欲滴,看不见的氛围却如同一张绷紧的弓弦。    一触即发。    相里亭垂眼抿了一口水,眼睫撒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神色。    他们说得没错,一级的暃要多弱有多弱,只会一招杀伤力很低的回旋刃,只要对面阵容强势些,就不可能不对他产生想法。    而暃在顺风无解,一旦落入逆风就真成了顺丰了。    ……   开局,相里亭没有破罐破摔,放了蓝去红区。他步履轻盈迈进了自家蓝区,无视对面电脑屏幕上划过的冷嘲热讽,像是一无所觉。    玉刃抛出,割破怪物躯体,又调转回头到了手中,玉城王子惯例蓝开。    视野当中忽然冒出三道人影,携着一身凛冽气势逼迫而来。    炸弹猫远程向蓝buff的脚下扔炸弹,东皇太一摆着蛇尾逼近,而镜则是从一片金光中突刺穿墙,来到了毫无防备的暃跟前。    三人呈包夹之势袭来,势必要将蓝和暃一网打尽,这个时候阿木的牛魔和嬴政正在支援路上。    镜挥动武器,战刃轻易刺破暃的胸膛,带出血痕,他们离得很近,极近。    一修右眼皮一跳,不对。    暃的站位不对!    一修定睛一看,只见暃站在蓝buff的右墙边,往龙坑那边且站且退。    这是疯了吧?舟渡难道就不怕自己这边的对抗路就在后边包抄过来吗?    一修很想问,但很快他便无暇顾及了。    暃脚下步法灵巧,成功躲掉炸弹猫的攻击,血量仅被打到三分之二,并且借着这一动机,往龙坑的方向一面打一面退。    此时蓝buff还剩不到一半血,炸弹猫和东皇都被赶来的牛魔和嬴政拦住了。    之前对面想让他在蓝buff和命之间做出选择,不过现在,这个皮球被相里亭踢了回去。    短短几秒地位颠倒,深入战场、处境尴尬的不是暃,而是镜。    空调凉风灌进室内,一修额头冒出一层薄汗,亚麻色短发的年轻人握着手机,仿佛能感到一股凉意钻入骨缝。    他被算计了,算计得彻底。    摆在一修面前的是两个选择,不管不顾打蓝,还有紧追着暃不放。    选择前者的话,反野的人惩戒伤害按百分比削弱,他肯定拼不过舟渡,只会白白葬送一波节奏。    选择后者的话,蓝buff有可能被拉脱,也有可能在中途被舟渡抢了惩戒。    这是个两难的境地。    一修的心沉下来,实际上他根本别无选择。    镜提着战刃一步一步向暃走去,他一步一步按照相里亭预设的剧本往下走。    见到镜乖乖追过来,相里亭嘴角弯出一点弧度,他站在蓝buff拉脱的边界点,甩出回旋的玉刃杀了个回马枪,一发普攻连怪带人砍了个结实。    镜二段突刺窜到他跟前,不甘示弱与他对拼。    “我缠住他们了!差不多能拉脱了吧?你快走!”阿木与嬴政合力缠住对面的中辅,他忙着控人来不及拖视野,只看见暃的血量节节滑落,心中焦急。    于桑此刻也感到不妙:“一修,你们那边隔得太远了,我技能够不……”    剩下的话通通消音,咽回了嗓子眼。    "First blood! "    系统激昂的播报音贯耳,三个直播间的弹幕都出现了少许的卡顿。    在场众人不敢置信,纷纷将视野拖过来。    是一血没错,但主人公是不是搞错了?一级的镜怎么可能打不过同等级的暃呢?    视野拖过去,剩了三分之一血的暃早已升到二级,因为刚才拿了一血经验条还超出许多。    暃不再受等级约束,启用二技能,潇洒地一跃上墙,他越过镜的尸体,又一跃而下,顶着技能加持的护盾,一刀斩在炸弹猫身上。    1a1a一套打在炸弹猫身上,短暂的晕眩让他根本无法避开,血量往下滑落一大截。    一修沉默了会儿,按响“开始撤退”。    于桑不甘心:“可是……”    “先退。 ”    “这波暃的位置太好了没办法,我的锅。”    炸弹猫和东皇太一往后撤,他们已经被消耗过一波,血量非常不健康。    相里亭血量比他们两人还要低,却笑意轻松:“想跑啊?”    “来都来了,还走什么。”阿木的牛魔直接精准地将他们二人顶起来,挥砍大斧头黏着打。    "Double kill! "    "Triple kill! "    暃在蓝区、河道的墙上来也如风,去也如风,炸弹猫和东皇太一毕竟腿短,一个都没能逃掉。    相里亭一分钟拿下三个人头,梦幻开局,直接升入三级。    【???我靠我靠!】    【这是我认识的一级暃吗?在镜、东皇、炸弹猫三个人的包抄下不但守住了蓝,还三杀了!真是水龙头里全是锈啊!】    【啊啊啊啊!我的舟渡渡你好出息啊!!】   【不就是往上路走了走,赌对面对抗路来不及过来吗?操作明明很常规,怎么局面成现在这样了,那可是于桑一修外加一个国服东皇联手啊!】    三个直播间的弹幕经过一小段的沉默后迎来井喷式爆发,除了惊叹,更多的是疑惑不解,有段位比较高的观众出来分析。    【没错,这波操作很常规,随便抓个市标暃过来都能打出来,但是意识是真的强,这手战术玩得太绝了。】    【舟渡知道对面一定不会放过暃一级的弱势期,起码三个人会过来反野。按照常规拉脱野怪的方式,舟渡应该站在靠近下方小野的方向,也就是往左下走,这样方便把蓝拉脱,也能全身而退。可以看到,炸弹猫和东皇一开始就是直奔的那个位置。】    【舟渡偏偏反其道行之,往龙坑的方向,也就是北面走,这导致他被打下去很多血,但相应的,炸弹猫和东皇都被墙壁、队友拦住了。而这个时候,不管镜是放蓝追人,还是依旧打蓝,都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恐怕游戏还没开始,这个可怕的男人已经在布局了。】    【啧,说了那么多,还是不得不槽一句,玩战术的心都脏,都脏!】    ……   “射手来拿红。”    相里亭发完信号,蹭了中路血包和线,转头去了镜的蓝区。    历史再现又再现,这次是他们三人包抄刚刚复活、弱小无助的一级镜。    镜只好放了蓝。    本着人情世故,相里亭把蓝让给嬴政,自己几个纵跃从中路跳过去,把才来到线上的炸弹猫吓了一跳。    他来到敌方红区,见镜正在卖力地打红buff,当即动了恻隐之心想要帮忙,当仁不让从墙面上跳下去,玉石质地的华美兵刃挥动,连镜带怪一起打。    镜很冷漠,不想接受他的帮助,拎起战刃扭头就想跑,但玉城王子好不容易体恤一下普通百姓,不允许一修拒绝。    一个蓝在手的四级暃,面对一级的弱小可怜无助镜,打起来完全不需要讲道理,一通墙上墙下的上窜下跳,连削带打。    红buff躺了,镜也跟着含笑九泉了。    【一修负性情绪值+50】    相里亭心情很好,考虑到这个时间节点,以镜的经济和等级打野实在很艰难,他打算再帮帮一修,送佛送到西。    此时于桑被嬴政压着打,龟缩在塔下,只能眼睁睁看暃兴冲冲抄起玉刃,干劲十足把所有野怪反掉,一根毛都没剩下。    整片野区空荡荡,只有一个强盗行径的魔鬼在其中游荡。    一修游戏天赋惊人,一路走来顺风顺水,任是怎样强的对手都通通被他放倒,即便陷入逆风局也很少从他的野区开始崩盘。    这一把刚开始不久,他已经感受到深深的憋屈。    一修眼光毒辣,看出舟渡的暃其实并不算熟练,水准顶天也就是省标,连小国标都达不到,偏偏压着他打。    一修深深吸了口气,咬牙切齿。    战术?他也会,但操作这种东西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练到登峰造极的机会,他会让舟渡明白的。    甲之砒霜,乙之蜜糖。    玉城王子肆意在敌方搜刮资源,手段雷霆一样残酷,让敌方恨得牙痒痒,自家野区的小野甚至红蓝却都表示可以让,很快就收拢了上上下下的民心,荣获尊称暃老板。    射手:“暃老板,打你只小野不过分吧?”    嬴政:“暃老板,分我三只猪。”    夏侯惇:“暃老板是通天代吧?这线你随便蹭随便蹭。”    阿木:“哟,玉城大王子真是与民同乐啊。”    ……   局势很明朗,暃在顺风的情况下就是一个无解的存在。    相里亭的经济断层第一,等级也比别人高出一截,只需要保持经济优势,安心发育,推塔就可以了。    怎么发育呢?    很简单,杀人清野吃线,坚持杀人清野吃线,哪里刷了去哪里杀人清野吃线,用生命去杀人清野吃线。    至于刷了的究竟是人是怪,对他来说没有区别,直接横扫过去一通乱秀。    两边的经济差距拉得很大,差了四千,对面的红蓝野区近乎是暃的家,他来去自如,任意收割。    而镜被打得渐入家境,只能冒着被队友骂的风险去蹭线,憋着一口气追经济。    暃的一三技能都带有些锁定的因素,没法躲,很克制镜,一修不准备强行去操作,那不叫找机会,那是纯粹找死了。    一修想找机会搞相里亭一波,但相里亭实在滑溜,只要他状态不好,其他人别想摸到他一片衣角。    相里亭眼观四方,不时打开战绩面板看一眼。    他单是瞄一眼经济上涨的速度,都能准确估算出对方在地图哪个位置。    某种程度上来说,之前弹幕说他开透视还真没说错。    【暃这英雄太无脑了,有强控有位移,大招还那么变态,这让人怎么打?该削了吧。】    【镜也是t0打野,一修打不过就是打不过,别老是找理由了。】    【嘿嘿,开局谁说的镜、炸弹猫、东皇太一直接反烂野区,乖乖去蹭线,一个buff都别想拿噢?出来挨夸,真是个天才预言家。】    【一修和于桑操作都没什么问题啊,确实是舟渡一直展现不出来多少技术含量,要不是开局那波让他滚起雪球,真刀实枪拼操作肯定是打不过的。】    【确实,一修很强的,只要给他一个小小的机会,都可以成为翻盘点。】    【来了来了!舟渡居然半血开龙,这个血量已经到了镜的斩杀线了!】    【一修过去了!】 第87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星空直播后台,工作人员注意到游戏板块热度飙升的直播间。    “咦,昵称好眼熟啊。”    工作人员拉出这个直播间近期的热度曲线图,瞬间回想起今天上午、昨天晚上也是这样,热度忽然就开始一路飙高。    并且,热度一旦上去便很难再减下来了,显然粉丝粘着度是实打实的高,礼物打赏、弹幕发送非常热情,没有丝毫水分。    “舟渡,上赛季巅峰前三十……本赛季之前是2236名,21连胜打上前百,这水准可以啊。”    “以他现在的排名和热度,给个推荐位保不齐能往一百五十万热度冲一冲。”    工作人员向上打了个申请,没多久便批下来,可以给他增加一定量首页推出频率——算是个隐形推荐位,同时为直播间右上角增加醒目的“巅峰大神”标识。    别说是游戏板块,王者荣耀板块上方的五幅海报他都没法上去,这个隐形推荐位已经很好了。    周日晚上八点多钟,上班族、学生都在家,流量开始迈向今日峰值。    关注游戏、王者板块的人一打开星空页面,便会从首页看到自己关注的主播,以及与喜好相差不多的直播间。    如果说之前舟渡有百分之一的几率在首页被推到人跟前,那么现在就是加了三成的几率,直播间人气呈跳跃式不断向上攀升。    ……   翻盘的呼声形成一片浪潮,毫不留情朝相里亭这艘小舟打来。    青年直播前调了摄像头,此刻没骨头一样往椅背上一靠,微垂着头操作。    碎发抓得稍显凌乱,嘴角轻勾,不羁又散漫。他指尖飞快一动,又“哗啦”一声挑开包装袋捏了一颗荔枝硬糖送进嘴里。    好甜,相里亭眉眼微弯。    “先别开龙了,我们这边想在中路逼一波团,你不来可能打不过。”嬴政发请求集合。    “不急,”相里亭提刀慢砍暴君,“炸弹猫有点肉,现在闪现也冷却好了,很难切,就算团赢了只要他还活着就上不了高地。”    “先拉扯不要打,等我这边开完龙再说。”    相里亭边交代边拖动视野,接着眉心微微皱起。    夏侯惇立在中路的正中央,仿佛是为了替他站视野避免敌方抢龙,往暴君的方向走了两步,迈到敌方蓝buff附近晃悠。    一修的镜游曳在战局外,如同极富耐心的猎人,只等一个最合适的入场时机。    高手为了确保对战局的灵敏嗅觉,总会仔细观察局势,很明显的一样特征便是会频频拖动视野。    一修将视野拉过去,自然看见了夏侯惇有些明显的异状,顷刻间确定了没在跟团的暃位置。    他记得,刚刚靠在拔下路二塔时多抗了两下塔,再加上主宰的伤害,这会儿最多半血,他能将人瞬间秒杀。    这是个绝佳的机会。    【这里应该去打小野回血然后开龙吧?再不济去中路蹭血包跟团啊,太冒进了。现在惩戒冷却,镜也正赶过来,估计龙和人头一样不剩。】    【刚才抗塔完全是伏笔,到底是专精辅助的主播啊,细节处理上差远了。】    【来了来了!一修最擅长抓住翻盘点了,真正的猎手往往都是以猎物的方式出现!准备翻车吧!】    【这么多大聪明指点江山,我已经没力气提醒他们小心打脸了,倦了。】    【停手不打龙了,准备钻草里边趁机逃跑吗?是不是有点晚……卧槽!!】    相里亭见镜提着战刃越过中路草丛,趟过河道,径直向他奔来,心里没多少紧张的意味。    他甚至有闲心瞧一修这明显正在拖视野的步伐,唯有指尖在方位遥控区轻蹭了下。    暴君怒吼一声,脚下震地,荡起一圈又一圈的紫雷,一修远远瞥见,确定了靠确实依旧在打龙,他来得刚刚好。    只要给他两秒,便能瞬间秒了不满半血的暃。    被压了一整局的沉郁消散,一修浑身血液沸腾起来,再次踏近两步,瞳孔骤然一缩。    没有。    龙坑没有人,暴君正在回血!    暃认怂跑了?    而正在这时,一道颀长挺拔的白影倏忽从草丛闪出,玉刃一挑便将镜控在那里,接着狠狠刺进镜的身体,同时释放大招。    控制时间极短,只有不到一秒,已经足够一修迅速反应过来,当即便一二技能连用,企图瞬杀掉暃。    提前攒了一发二技能,暃的身体轻盈跃上龙坑周边的墙壁,险而又险躲过镜的二技能,仅是在护盾加持下掉了一层血皮,又飞扑而下,紧追着开大速移的镜而去。    镜的三个技能全无法锁定,而暃的一技能却不论镜的位移速度快到了什么程度,都能迅速将人粘上去。    观众只看见镜势在必得的两招落空一半,失手后迅速开大,身形在场中忽闪,用出流畅至极的飞雷神。    暃只剩了残血,他并不想放弃难得的机会,杀心更浓。    而暃也不让分毫,玉刃青光闪烁,追着人劈砍过去。两人的身形几乎快要闪出残影,看似没有碰撞,实际已经刀刀见血地拼过数个回合,惊心动魄。    数秒后,残血的玉城王子向后稍撤一步,退出镜的大招范围,与此同时再次激活了大招。    最初标记在镜身上的凝玉之印轰然引爆,多次斩杀伤害飞出。    破空的刃芒撕裂空间,穿透镜的躯体。    "You have slained an enemy! "    【刺激!这一波皇城PK两人躲掉了一百个技能。】    【人麻了,又一次心里博弈!】    【有奖竞猜,舟渡究竟有多少心眼?看他算计一修简直头皮发麻!】    【事实证明,舟渡不但暃玩得出神入化,单是在智斗这一方面都没几个人能玩得过他。】    【我在峡谷学战术,受教了。】    “舟、渡。 ”    一修咬牙切齿地轻声念出,刚才热血上头的冲动被一盆冰水尽数浇灭。    才想着王者里边到底是操作更重要,自己也会阴人,他居然再一次上钩了!    “一修你……”队伍语音当中,于桑看见镜的头像灰了下来,不免吃惊,又恢复淡定,“先往后撤一撤,看有没有机会。”    他们不再与敌方拉扯,开始向后退。    而敌方看他们少了一个人,往前步步紧逼。    相里亭朝中路对峙的两方瞥去,视线定定落在某处,忽然笑了一声,没有跟团,去下路带线。    而他走后不久,中路轰然爆发出一场团战。    阿木语气急促:“夏侯冲太前了!回来!”    “我不往前没人能切到对面的双C."    阿木不耐:“有的是机会你别急啊,你……往右边蓝区跑!快!”    “晚了。”    相里亭静静看着这一幕。    夏侯惇开大后身体骤然往前窜了三个闪现的位置,控住对面的一个前排,接着便被鲁班大师击飞,对面站在高地塔前一齐集火。    夏侯惇倒下后,队友才姗姗来迟,双方针尖对麦芒,分毫不让接着打。    在对方看来,我方少了个前排,暃也暂时赶不过来,背靠高地塔,完全是个机会。    而在己方看来,一修团战前便被送回了泉水,等级、经济压制下还不是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他们必须拔一座高地塔,不然越往后拖越不好打了。    离风暴中心越近,越难以平衡心态。    “我一个大招直接控住三个!”    “打啊!”    “暃不在!这波团战打赢就翻盘了!”    “这牛魔好烦人啊!先不管他!”    "……"    "An enemy has been slained! "    "Killing spree! "    "An ally has been slained! "    "Rampage! "    一边打得天昏地暗,而另一边,暃则是哼着小曲,在下路不紧不慢推线,一波兵线清完还提起玉刃眺望远方的流岚,颇为悠闲自得。    【你的奇迹暃暃悄然路过。】    相里亭不打算加入那场有些糊涂的团战,不过两边杀红了眼,他正好趁这个机会推上高地。    他正准备推上高地时,两边的团战也正式落幕,中路横七竖八、层层叠叠倒了一片尸体,只有两个残血立在场中。    只剩了十分之一血的炸弹猫开了二技能提速,一发一技能将我方射手炸死。    “陌上佳公子,翩翩踏玉行。”慵懒徐徐的台词愈来愈近。    没等于桑缓口气,一道熟悉的白影飞檐走壁闯入视野。    瞬移,抽刃。    于桑瞳孔骤缩,手指用力碾在方向盘上,恨不得戳个窟窿出来,火烧屁股一般往红区跑,却仍然慢了一步,被暃轻松挑飞,又摔成另一具尸体。    "Aced! "    团灭来得出其不意,又简简单单,观众都看愣了。    【???好不对劲啊!哪里不对劲我还说不上来。】    【我上我也行. jpg】    【这波就叫引蛇出洞,有靠这么一尊杀神在,团战很大可能打不起来了,炸弹猫、鲁班很快就能把线清掉,到时候又是拖了半天节奏。这波啊真是……我也编不下去了!】    【给我看傻了说实话,平均排名200的局,他怎么能那么悠闲那么轻松,看着比打人机都简单,居然还打赢了?离谱!】    暃再次飞檐走壁回到了下路,干脆利落地抽刀把高地塔拔掉,见镜已经复活,借墙壁攒了一发一技能,贴着右墙向水晶推去。    小兵还剩半血了,镜果断开大清兵,不料被精准控在半路。    靠直接开大,凝玉之印挂在镜身上,几道飞快的暴击挥砍穿插惩戒,接着引爆印记,迅速收掉镜。    脱离防御塔攻击范围,暃再次上前,配合残血小兵推掉水晶。    水晶炸掉的那一刻,靠长身玉立在防御塔边,一刻也停不下来堪称话唠的英雄道出最后一句台词,清朗坚定。    “人们也许有偏见,但命运没有。”  第88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一切好像做梦一样,明明刚才还在BP环节,转眼水晶都炸开了,弹幕静了一秒,随后雪崩式喷发。    这一局双方差距太大了,靠一方每一路都有优势,完全是毫无悬念地一路碾压过去,粗暴,简单。    而拉开差距的点,哪怕是不玩王者的人都能看出来,是差在了打野上,一个全场乱杀,另一个被死死压制。    【不是吧,这就赢了?真是跟做梦一样。】    【嗯……可能是赢得太轻松了,就显得很不真实吧。记得每一次一修、于桑的粉丝都说看好了,一修他们吊打你,结果嘛懂得都懂。】    【真正的猎手,往往以尸体的方式出现,笑。】    【看得出来舟渡对暃这个英雄不像辅助、守约那么熟悉,手法上跟国服暃还是有一点距离,能赢全胜在意识。】    【意识真的好绝,一修完全是被他牵着鼻子走,已经开始写笔记了。】    【对了,舟渡跟于桑之间的矛盾好像就是上赛季的大局观不一致,于桑粉丝狗皮膏药一样追着他骂了一个月,心情微妙。】    【依我看,于桑在高端局很少有什么亮点吧,属于是多他一个不多,换成别人更好的类型,舟渡当时输就输在了人气低,辅助实力外化不明显上边,现在转输出位置,吊着于桑打真是喜闻乐见。】    ……   战局结算,一修面无表情盯着手机屏幕,沉默着来回看两边的数据,很久没有把目光移开。    舟渡……    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忽然那样精通打野,意识甚至达到一个出神入化的地步?    说自恋点,一修认为自己算是天赋惊人那一挂的,可一路走来也付出了旁人看不见的血泪汗水,舟渡这种恐怖的进步速度他想都不敢想。    暃刚出来没多久,一修便练得极为纯熟了,自然能看出来舟渡的操作还有细化的空间,今天发挥出来的水准很像他刚开始接触这个英雄的时候。    这恰恰也说明了一点。    ——今天只是一个开始。    他一个月前选择利益,答应跟于桑合作,站到于桑那一方,是不是做错了?    一修闭了闭眼,心里边始终沉甸甸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他当初,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    20:42。   时间刚好够再打一盘,游戏界面的上侧最中央,显示正在匹配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相里亭在脑海中复盘了刚才那一把,总觉得今天连带之前那几把都有些不对劲。    没等他多想,新一局匹配成功。    这把没再碰到一修、于桑,据弹幕所说,两人一个在发呆,另一个打开斗地主活络气氛。    相里亭不爱给自己添加游戏难度,很快让队友帮抢百里守约。    老夫子却不是很乐意:“你选守约的话咱们这阵容机动性太差了,要不然换一个吧,阿离怎么样?”    相里亭礼貌地如实回他:“不好意思,不会。”    下一秒,队友帮抢成功:“到这个分段了,管阵容合不合适,选自己最精通的英雄就行,让他拿吧。”    “机动性差,支援慢,后期团战不好打,我们前期建立起优势打崩对面不就行了?”    相里亭抿了一口水,没在意老夫子接下来的质问和丧气话,垂眸看向加载页面。    其实这个阵容,用老夫子更不好。    老头不但腿短,手也短。    不过他没说,只静观事态发展,想确认一下是不是真的跟自己预测的一样。    开局,相里亭三狙全中,照例拿到一血。    前期守约支援比较慢,他索性安心在下路发育。    而就在这个时候,己方捷报频传。    "An ally has been slained! "    "Double kill! "    “我靠打野都不知道过来支援的吗?窝在野区看我被对面马超和阿古朵联合吊打?”    “辅助帮我看视野啊,对面镜又来了!”    “对面中路来了怎么不给信号?”    开局三分钟,随着两边人头比拉开巨大差距,来到了触目惊心的2:10,队伍语音也炸开了锅。    辅助被拖在了中上路,相里亭在下路也没能幸免,只挣扎着换了一个,被对面三人包夹带走。    老夫子怪打野前期没有过来帮忙,打野怪中路吃他的猪,中路怪辅助没给探视野,辅助怪他们又菜又怂老卖他。    唯独相里亭置身事外,不是队友仁慈放过了他,而是他关了听筒,又把人给屏蔽了。    【是我的队友了,叹气。】    【完了,这波被抓太伤了,下路塔跟着掉了,野区也全反烂,经济进一步拉大怎么打?】    【输了,早点投降早点开下一局吧,这种队友也不配赢,嘴上叫着被针对自己不也是没有帮过队友吗?】    “稍安勿躁,现在才开局几分钟,往后拖一拖还是有希望的。”    相里亭清朗的声线仿佛有一种魔力,令人浮躁的心神沉淀下来:“比这更难的开局之前也不是没有遇到过,相比起来,这种难度很容易翻盘的。”    “而且守约这英雄一向擅长创造奇迹,不是吗?”    话是这样说,接下来的八分钟却是渐入家境。    屏幕上,守约大多数时间是站在高地上清线死守,当一名卑微的高地保安。    子弹威力大但数量有限,相里亭只能抓住机会连人带线一起打,勉强从对面的狂攻轰炸中将三座高地塔守了下来。    可眼看也坚持不了多久。    他们每个人平均跟对面差了一千多经济,而且前排太脆了,根本挡不住。    这种时候相里亭也没办法,百里守约想蹲草秒人很难,以他的操作倒是的确能做到,但经济被压制的情况下终究少了一截输出。    只能等,等机会,等对面露出破绽来。    好在很快,对面的狄仁杰便亲手送上了这丝破绽。    为了控住在塔下的老夫子,狄仁杰不免往前凑了些,将老头儿纳入自己的大招范围后果断出击,接着便想迅速往后撤回原来的位置。    而这时,红丝骤然出现在他的后退路径上,一道冷枪穿透胸膛。    狄仁杰惊魂未定,一步不停地往后退,结果又是一枪击来,分明是隔开距离后的盲狙,却偏偏精准正中他。    狄仁杰呼吸都快停了,靠,要不是经济好出了件小肉装,他准要倒在这一枪下了。    还好,还好。    这一波能守下来了,相里亭点“清理兵线”。    不料队友憋屈了一整局,看准敌方射手的残血,一个个如同脱了笼的猛兽,纷纷往外冲了出去,与敌方厮杀在一处。    “开始撤退。”    “开始撤退。”    相里亭连按两遍撤退,同时打出两枪,也只能看他们被孙膑拉扯着消耗,因为腿短手也短,硬生生在半途中倒了俩。    己方野辅都没了,而敌方只死了一个阿古朵。    气势汹汹冲没了俩人,老夫子和火舞纷纷往后退,企图撤回高地寻求高地塔庇护,却被狄仁杰减速到,只艰难跑回了高地塔跟前,便又被孙膑减速,这时候反抗也显得有些无力。    祸兮福之所倚,中上两路的人或许活不成,但把敌方又给引了过来,甚至更为深入想要越塔,全在守约视野当中了。    相里亭一发瞬狙将残血还乱晃的狄仁杰带走。    白发枪客声线冷淡:“你自己闯进来的。”    对面马超发育良好,顶着防御塔的伤害闯进来,一杆又一杆飞枪放出,动如雷霆,径直朝放冷枪的百里守约杀去。    百里守约脆皮得很,一支飞枪下去血量便往下猛降一截。    他就算是大招、闪现全用了,扭头就跑,速度也不可能敌得过开了疾跑一路猛戳的马超。    于是,百里守约索性折回去,一个大闪给孙膑、奕星带来重创,同时滚到这两个没有秒人能力,主打控制的英雄跟前,近距离一枪又将奕星打成残血。    前后不超过两秒钟。    【我靠,舟渡牛的呀!】    【这局能翻!这局能翻!队友不配赢但舟渡渡永远要赢啊!】    打到这,百里守约的狙击子弹已经用光了,要好几秒才能恢复好。    他只能一边走位躲掉奕星、孙膑的技能,一边举枪打向奕星。    一枪。    两枪。    奕星不死被动,又一枪带走!    "Double kill! "    百里守约没有闪现、大招,在杀死奕星后不久,便被马超两枪割取人头。    不过这时候马超抗塔残血,匆匆忙忙下了高地,孙膑大招冷却,应该很好打了。    他为队友留下了充足的输出空间。    【舟渡真的尽力了,十分钟六千的经济差把团战打到这种程度,瑞思拜。】    【能翻盘的啊!我靠,火舞这个时候就别空技能了拜托。】    【老夫子大闪还在,还发什么愣呢,捆马超啊别让他走!】    低垂着看向手机的双眼抬起,相里亭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又剥了一颗糖,放进嘴中后也不含,直接用牙齿咬碎了,响声清晰。    甜度一瞬间拔高,他微眯了眼,垂眸看已经落幕的战局。    没有什么悬念,跟他预料的一样。    十个人中只剩了一个。    残血的马超血量甚至比刚才还要高出一小截,他一个人立在高地,迅速拔了塔,配合龙兵来到水晶跟前。    这时候死得最快的人也有二十秒才复活。    已经来不及了,胜负已定。    马超站在泉水前,回城一会儿又取消,不断发游戏内自带的信号。    “呵呵~打得不错哟~”    他是真觉得他们打得菜,也不装什么尊敬对手,给彼此尊严那一套,直接无声开嘲。    水晶仅剩最后一丝血时,马超一挥飞枪收掉。    "Defeat! "    这是相里亭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二次喜提“战斗失败”。    青年依旧懒散地往后靠在椅背上,并未受什么影响,平静含笑道:“九点了,今天就先播到这儿吧。”    “早点休息,晚安。”    没一会儿,直播间转成一片黑屏,只剩义愤填膺的弹幕划过。    【怎么感觉这把不太对劲,队友好迷啊,是二十多连胜被系统制裁了吗?】    【我靠,老夫子看得我血压上来了,大招闪现捏在手里半天,马超刚越塔那会儿他不放,非等着舟渡挂了大闪个空气,服。】    【火舞对自己操作好没信心,不敢去预判马超的落点,跑去杀孙膑,有什么用啊?】    【不是吧,一进来就看见舟渡耻辱下播,粉丝疯狂甩锅。感情打赢了就是舟渡秀,输了就全是队友的锅呗?】    【不然呢?】    【按那位于桑粉的意思是,舟渡他错就错在队友1-7,3-8,4-9,0-8,十分钟经济差六千,这种情况下输掉还比胜方MVP评分高咯?】    【恕我直言,舟渡就算是输也很秀,比于桑秀出十个level,别一天天来找存在感了。】  第89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九点下播后,相里亭先是去简单洗漱一番,没有像昨天一样早早入睡,他又坐回电脑跟前。    碎发已经鲜少往下淌水,相里亭一手举着毛巾有一搭没一搭擦拭,另一手拿出手机看了眼,登时眼皮一跳。    微信余额:121.33。   相里亭的心脏有一秒停止跳动,他接连点开邮政、建行APP,余额顶天个位数。    相里亭:“……”    这些钱,经济实惠点自己买菜做饭,也坚持不了一周。    何况他没再接单了,只有林爱存在他这的十个小时陪玩单没打完。    相里亭深吸一口气,忍住直接开挂的冲动,总归饿不死,他这次想朴实自然一些。    相里亭打开了星空直播的王者荣耀板块,点进巅峰大神榜。    星空舟渡,2036分,全国第22名,在星空平台众多主播中刚好第十。    第一名依旧是一修,2120分。    直播工资按月发,暂时指望不上,不过星空直播的赏金猎人活动是按天结算,全国排名前二十的话一天五百块外加小推荐。    以相里亭的上分速度,估计明天再打几盘就能顺利进入前二十了。    生计问题有了解决方法,相里亭松了口气,这样一来他不用冒着被跑单的危险做代练过渡了。    手指屈起,在电脑桌前敲了两下,相里亭脑海中闪过什么。    今天的最后两盘实在奇怪,相里亭直觉里边有蹊跷。    相里亭挪动鼠标播放自己的直播回放,手机则放在支架上边,调出全局回放,一心两用开始复盘。    这一复盘,还真让他查出些不同寻常的事情。    ……   于桑打完斗地主回来,第一时间得知了舟渡下播的消息。    他和舟渡势同水火,粉丝也矛盾丛生合不来,自然有人给于桑在弹幕上边报信。    ——舟渡二十多连胜终结,大逆风局耻辱下播。    那疯狂刷屏的架势,唯恐他俩掐不起来。    于桑当即开了一听冰可乐庆祝,心里边疯狂鼓掌。    好!    耻辱下播得好!    就该让舟渡尝尝自己昨天晚上匆忙提前下播的滋味,不然他还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力挽狂澜一打九的神了。    于桑心情飘扬起来,压着不断上扬的嘴角,稳稳妥妥播到晚上十二点巅峰赛关闭,才笑道:“晚安晚安,我们明天再见了,快去睡吧。”    【桑桑今天手感太好了吧!要不是跟舟渡排到那一把一修发挥失常,直接二十连胜了好吧!】    【西施、张良、炸弹猫天花板,爱了爱了。】    于桑洗漱完,卷进被子里,心情仍然很激动,许久难以平静下来,索性手伸到床头柜上,把手机取了过来。    高亮度白光迎面扑来,很刺眼,于桑半眯着眼睛没在意这点刺痛,手指在上边点了几下。    于桑在各平台搜了一遍舟渡,昨天的热度虽然还在上涨,但涨势明显慢了不少。新的自来水视频播放量是有的,不过没再大爆,基本上翻不出什么水花了。    有非常关键的一点,让于桑忍不住笑出声来,“嗤”了一声。    他在各平台用户一栏翻了半天,居然都没能找到舟渡的账号,回到对方在星空平台的直播间页面,这呆子没有建粉群,也没标注其他平台的某某账号是他。    “不知道该说单纯还是蠢,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想玩酒香不怕巷子深那一套。”    要是搁六七年前,以舟渡的操作拿下百里守约的国一是板上钉钉的事。    到时候舟渡只需要把直播间名字打在昵称上边,谁都认识他,流量自己会流水似的过来。    不过这些年过去,国标的价值远不如从前。    直播平台流量日渐式微,碎片化时代短视频当道,流量大多集中在那些真正的全民软件中。    退一步讲,短视频网站经营好,哪怕是合同到期,被限流压制,也能保持流量变现的能力,尽快找到下家。    但舟渡竟然只专注在星空直播,守着那些注定留不住的粉丝安于现状,就连短视频平台的账号都没注册。    简直傻得可以。    于桑心想,要是他新人时期能有舟渡现在的机遇,肯定牢牢抓住,一举火遍全网成为Top主播。    正这样想着,于桑给几个认识的阿婆主发了消息和视频,又交代几句关键点。    返回键摁了数下,又回到星空直播平台的舟渡主页,竟然凭空多出一个视频。    “我靠!吓死了,什么时候发的?刚才?”    于桑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舟渡该不会意识到这个问题,开始经营起来了吧?    下一秒,看清视频标题,于桑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期待。    【百里守约教学】    想到舟渡近乎百发百中的命中率,以及小号私信箱里硕大的一行“举报不成立”,于桑啪一下点进去了。    百里守约这英雄除了走射手路,还可以当成中单来打。    等他把技巧学会了,哪还有舟渡什么事。    身为一个国服选手,于桑并不觉得自己比舟渡差什么,自信满满点了进去。    视频场景是在熟悉的训练营,舟渡一句废话没讲,直入主题。    “百里守约的难度指数还是很高的,所以视频分为两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教学篇,如果想学好守约,建议先把这一部分吃透。”    “等之后你再去看第二部分的真理篇的时候,一定会有醍醐灌顶,大彻大悟的感觉。”    他先是简单介绍一下百里守约的三个技能,穿插着两三点小细节,便进入了实战,通过实战来讲解。    青年声线清朗疏懒,好听得抓耳。    像是平A接二技能,利用技能取消后摇打出最大输出,甩狙训练法,平A接二三技能,精准瞬狙,盲狙推算大法……舟渡都讲解得一清二楚。    尤其是盲狙推算部分,那算法精深巧妙,对于所有英雄追残血和判断走位都有借鉴意义。    深夜一点,于桑听得认真,一本正经往备忘录上边整理笔记,又上号去训练营实验一番,一直挑灯夜战到凌晨四点。    于桑肝到肝痛,眉毛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是照着舟渡讲的去练习,为什么收效甚微?哪里做错了?    于桑怀疑人生,点开一直保留着没看的真理篇。    只见峡谷中厮杀暂歇,白发枪客停在了画面当中,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清朗声线仿佛诱哄哭闹的小孩子一般,宽慰开解道:“在这里给大家奉上练好百里守约的终极锦囊。”    于桑本来困到上下眼皮子打架,此时精神一震。    终极锦囊!终于放大招了吗?    舟渡缓缓开口,语气飘渺,仿佛充满哲思意味:    “这世界上,游戏会诱惑你,生活会刁难你,朋友会离开你,但唯独技术不会。”    “不会就是不会,再怎么学也不会。”    于桑的脸色陡然僵住,接着变得极为难看。    “舟、渡!”    【于桑负性情绪值+100】    ……   相里亭昨晚是十一点钟准时入睡的,睡前发了一个教学视频, 回馈新老粉丝,顺便恶心一个百分之九十在视奸算计他的同行。    ——技术是真的,教学是真的,喜欢负性情绪值也是真的。    一夜无梦睡得很香,第二天相里亭起了个早,去楼下早餐铺简单饱腹后,单肩提着包往学校走。    相里亭没忘记,周末快乐的时光结束了,今天周一,他有课要上。    好在冷门专业课程并不多,一节早八,一节上到十一点的体育课,没了。    两节课都不难,拢共三个小时,很容易水过去。    体育课期间手机一律上交,一旦偷摸玩手机被发现要扣四十分,相当于一学期白上直接挂科。    等下了课,相里亭将手机拿回来才发现,和昨天一夜爆红差不多,悬浮窗堆满了各个软件的消息。    他在屋檐下垂眸看手机时,须斩正好一条条消息弹过来。    须斩:靠!!我敢肯定,百分百有小人在背后搞你!    须斩:说实话,兄弟你最近火得是真快,但热度还远配不上你的实力。但有些人自己垃圾得不行,偏偏认为别人挡了他的路碍了他的眼,背后捣鬼。    须斩:别他妈让我抓到是谁,打个游戏而已,一天天……算了不说了,你要不要先申请澄清一下?    相里亭微微扯动唇角,不用想都知道背后推手是谁。    他依次回了须斩、蒙尘、阿木等人发来的消息,大致知道事情经过了。    一切要从今天早上七点放出的几个视频说起。    《狙神?不,是透视挂的神》    《两天涨近三百分,究竟是什么样的意识?》    《倘有一日挂在手》    《曾害于桑止步二十,现透视挂第一名————星空舟渡》    “大家注意看,距离镜消失在小地图已经过去了八秒,这时候蓝刷了红没刷,劣势情况下谁知道镜会拼死一搏还是认怂,舟渡凭什么能笃定镜居然蹲在了中路?”    “我们再看这一局,他盲狙的命中率是不是太高了?其他国服守约的直播大家不是没看过,前一千名的局命中率在六七成。但是舟渡的盲狙命中率是离谱的95%,剩下的5%里边还包括对手卡顿的情况。”    “还有这里……”    此时,不但短视频平台上相关视频热度不断攀升,星空平台的讨论贴中也开了高楼,有人不断@游戏官方,要给出处罚。    一旦官方发现是真的开了挂,那么账号肯定会从巅峰榜上撸下来,封号至少几个月。    身形修长的青年单肩背着包,在屋檐下低眸看向手机,侧脸清俊,不少人经过时向他投来目光。    烈日炎炎,相里亭被晒得发懒,很快看完事情经过后倒是精神了些,饶有兴致笑了一声。    透视挂?于桑这次倒是学聪明了点儿。    一直以来,开透视这东西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是很难澄清的。    而一旦闹大了,官方为了维护公平的游戏环境,一定会封号处理,让他名声扫地,从此污点永相随,再没法翻身。    肚子有些饿了,相里亭收了手机往校门外走。    怎么澄清开透视挂呢?这事对别人来说棘手,但对相里亭来说再简单不过,甚至他能借这次机遇更上一层楼。    一切等晚上直播再说吧,当务之急是干饭。    相里亭先是去超市买了食材和水果,回家后简单炒了两道家常菜,肉炒胡萝卜丝、炒菜花,以及一份清蒸鲤鱼。    接着,青年没有宅在家中,戴了一顶鸭舌帽到楼下消食。    相里亭不紧不慢走在林荫小路上,有风透过枝叶缝隙吹来,格外凉爽,他舒适地微眯起了眼睛。    久违了,隔空斗法。    接着,相里亭低头,给昨晚包括夏侯惇在内的好队友们群发消息:    Hi。 第90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相里亭一早发现,于桑对歪门邪道是有些偏爱在里边的,他拔高自己的方式就是踩低别人,三年如一日。    昨晚,相里亭复盘了蹊跷的最后两局,发现夏侯惇和另外两个队友都在关键团战演了几波,但在KDA上完全看不出来。    老职业演员了,游戏内举报都不成立。    他热度起来也就那么两天,原主得罪的人也少,舍得花钱请演员对付他的人选压根没几个,而最恨他的人非于桑莫属。    相里亭心中作出推断,但不愿意没根没据地给于桑定罪,于是又去看了于桑今晚的直播回放。    于桑除了遇上他那一把,每一局都赢得很顺畅,即便陷入劣势对面也会莫名其妙操作“失误”。    这太明显了。    明显到不能再明显,外行人看了都直呼导演的地步。    相里亭因此沉默两秒,顺手以这些回放为素材剪辑了一个视频。    此时,相里亭一边往回走,一边按照每个人的“失误”给他们发去视频片段。    夏侯惇:?   夏侯惇:你什么意思?    相里亭:之前还在愁一个月的主播特权该怎么用,刚好昨晚举报给了官方,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你应该就能收到封号提醒了。    相里亭:Surprise!    夏侯惇很慌,装不在意回:反正不是我的号,随便封。    相里亭:那不是更好么?我看了,那个号V9打底,段位、巅峰积分不低,封一年的话你需要赔几千呢?    夏侯惇:……你想怎么样?    一局游戏十几分钟,哪怕是高端局一把也就几百块,不够他赔的十分之一。    夏侯惇后脑一片冰凉,真要是这样,他半个月都白演了,而且账号给挥霍成那样,号主估计会挂死他。    夏侯惇强迫自己脑筋飞快运转,要是认了这桩,自己的名声在演员界臭了,那大不了换个马甲重新进演员群,赔钱才要命。    脑海逐渐清明,夏侯惇很上道地问:说吧,你想我怎么配合你?    ……    入夜,18:55。   星空舟渡的直播间还未开播,已经有不少人蹲在了里边,弹幕刷得飞快。    【有本事开透,有种别装死啊?】    【笑死,上赛季拖累桑桑,这赛季低迷了一个月,忽然跟被人夺舍一样连胜,原来是开透视挂,垃圾去死。】    【@王者荣耀官方,这不封吗?】    【号迟早被封,打了也是白打,今天不会不来了吧?】    还未开播,直播间热度已经有了几十万,有舟渡、于桑两边的粉丝,也有很多今天看了视频前来吃瓜的路人。    于桑恨不得立刻摁死相里亭,官方识别不出来开挂,举报不成功,他就在暗中将这件事推到一个热度非凡的地步,闹大了官方自然会按开挂处理封号。    他要彻底毁了舟渡。    看到弹幕中清一色的抨击与讽刺,于桑心情格外舒畅。    他昨晚被摆了一道没睡好,眼中浮出许多红血丝,此时,那些红血丝的褶皱都舒展开来。    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于桑点击开播。    晚上七点钟。    一秒钟不多,一秒钟不少,相里亭准时开播。    观众在弹幕冷嘲热讽,期望官方在下一秒就天神下凡,把直播间和账号通通封掉。    随后,他们便看见漆黑的屏幕一变,来到游戏登录的界面,左下角也出现了半个人头,吓了一跳。    摄像头挺得太高了,那人简单调了一下,调到合适的位置。    众人这才发现不同寻常的地方,舟渡手中拿着一牙西瓜,正一边等动画界面过去一边啃瓜。   不是,马上职业生涯到头了,他为什么还这么悠闲啊!好像急的人只有他们一样!    西瓜是冰镇过的,相里亭刚刚切好,他咬上无籽的一瓣,口感沙甜,汁水饱满。    被咬去尖尖的那瓣西瓜被他拿在手中,依稀可以看见瓜瓤如同浸了水光的红色细小蜂巢,每一根筋络都藏着甜味。    相里亭边吃瓜边登录好游戏,一如既往直接开始匹配。    等待匹配的间隙,青年又取出一个之前的旧手机,放在支架上对准了他现在拿的这个手机屏幕。    他终于开了口:“开透视挂这一点确实不好澄清,因为你们看不到我的屏幕,我完全可以手机上边开挂,但直播页面又是排除掉开挂软件的情景。那这样,我在房间139277也开一个直播间。”    相里亭食指屈起,轻敲一下旁边的另一个手机:“就从这个手机的视角开始直播,它不是游戏的全视角,也无法屏蔽外挂软件。”    【澄清法子倒是不错,这一点上算你坦荡。】    【可是主播是多国服辅助,本来操作意识就应该不低,不开透应该也能打出不错的效果吧?谁知道他会不会今天看闹大了澄清一下,明天接着开透啊?】    【能打上巅峰赛前百的人没有弱手,但你用八十分的水平开挂,压着九十多分的一修,打出一百分的水准,这才是我们愤怒的点。】    【请不要拿八十分还不错的水准进行所谓的澄清,我们想知道离开透视,你究竟能不能打出一百分的水平来。】    【我直接迷惑,澄清还没开始吧,为什么一个个都默认他开了透视啊?我看你们才开了天眼吧?】    弹幕中各种声音都有,一切朝着相里亭预想的方向发展。    直播间内不乏关注一修的粉丝,正纠结“八十分”“一百分”的问题。    相里亭又从果盘中取了一牙西瓜,说道:“除了用另一部手机实时直播游戏手机屏幕,我还会全程对所有行为和判断做出合理解说。”    话落,匹配成功。    分高者优先选择,相里亭如今分算是很高了,基本上分数亮出来,想要什么位置都任他先选。    如果是前两天,他一定毫不犹豫秒锁百里守约,但经过昨晚最后一局的制裁,机动性较差,一旦队友开演便只能被动守家的百里守约被他果断ps掉。    他选了镜。    镜自上线以来一直是版本T0级打野,哪怕被砍了几刀,但她依然短板少,上限高,阵容兼容度高,相对断大废一半的露娜容错率也更高。    她是一修的成名英雄,也是除娜可露露之外,相里亭玩得最为顺手的一个打野英雄。    这局可能是都对拉扯poke情有独钟,双方阵容相对较脆。    蓝色方:镜,关羽,孙膑,鲁班,扁鹊。    红色方:娜可露露,元歌,牛魔,百里守约,西施。    相里亭先是将操作设置改了一下,接着到中路浅浅试探一下,等buff刷新时便常规红开。    他还在刷野时,便见小地图上中辅两人迅速清完了线,往敌方蓝区走,试图反蓝。    “开始撤退。”    他们俩一个比一个身板脆,怎么偏偏想不开呢?    相里亭沉默了,有着昨晚的前车之鉴,怀疑自己遇到了明演。    好家伙,开门红。    相里亭挪动视野过去,扁鹊与孙膑从河道走过来到敌方蓝区,隔着一段距离往娜可露露身上丢技能。    娜可露露与蓝都是残血,他们本想过来消耗一波,这会儿却挪不动脚步了。    扁鹊只需要三记平A衔接二技能就可以带走娜可露露,直接一血,人头与蓝兼得。    于是,两人追着娜可露露打,但敌方的西施与牛魔也不是吃素的,稍慢一步清完兵线,立马包抄过来。    "First blood! "    "Double kill! "    娜可露露打完蓝,一个二技能滑铲溜了,扁鹊与孙膑两个小短腿开了加速也只是差一点追上,转头交代了,被西施拿下双杀。    局势瞬间转劣。    不过还好,西施的话工具人玩法居多,暂时经济多也无所谓,娜可露露丝血逃生回家补状态,节奏断裂。    相里亭想了想,等红区清完来到三级之后,他到暴君左侧的小草丛蹲守片刻,准备等待时机。    他一边有耐心地等,一边如他承诺的那样,给观众进行实时解说。    “这个时间点,上下路无暇分身,而娜可露露还要十秒才能清完野区,那么这一波,就是我们三个包夹西施和牛魔了。”    “娜可露露在清蓝区,他们的走位会偏右一些,并且为了防止我清完野过来蹲,一定会让牛魔先去右草占视野。”    “然后将人拉到右草里边打,难以逃脱的同时,也方便娜可露露清野后加入战局。”    话落,在烟雨江南中抱着书的姑娘出现在视野中,身旁是握着巨斧一摇一晃走路的牛魔。    他们两个都有硬控,打算控住扁鹊打一波,就算不能杀死,也能消耗一波。    饶是如此,西施走到河道旁时仍旧谨慎,先让牛魔探了右草的视野,确定没人才跟着过来。    西施发动二技能弹出巨大的浮珠,逼迫扁鹊走位,紧跟着一发一技能,准确将扁鹊控住!    扁鹊被牵引着往敌方防御塔的方向而去,西施与牛魔噼里啪啦往他身上招呼。    孙膑忍住开二技能的冲动,见相里亭在附近,配合开一技能减速西施。    “啊啊啊啊救我救我!”扁鹊毫无卖的自觉,见血量哗啦啦往下降,而孙膑捏着二技能不用,连忙吱哇乱叫。    这时,一道身影形如鬼魅,身形忽闪间来到西施跟前,手起刃落。    1a21a。   配合孙膑与扁鹊的伤害,瞬间拿下西施的人头。    瞬杀时刻!    第91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我靠?预判得一步不差!就离谱啊!】    【一般蹲人都在左右草吧,蹲这个草是真的自信,万一西施去的是左草压根够不到。】    【舟渡是在西施他们走过去之前说的吧?你管这叫透视挂?】    【哈哈哈哈我看舟渡这张嘴开了透视挂。】    【这不是很基础吗?换哪个国服打野来都能做到吧?】    【真的吗?我不信。】    西施倒地后,牛魔虽说要肉一点儿,但剩的血量也不多,愤愤跑回塔后回了城。    镜配合扁鹊将河蟹拿下,两边拉开的差距被抹平。    相里亭操纵镜往蓝区走,手上干净利落地刷野,心里边则是沉吟思考。    敌方下路是百里守约,一直待在塔下瞄瞄瞄,并不好抓,想杀他只能集结队友不讲理地越塔。    中路西施被杀过一次,且释放技能较远,转线的时候抓或许不错。    至于上路嘛……    璀璨金光闪过,镜升到四级,大招解锁。    相里亭沿着龙坑绕了一段,途中按了“发起进攻”。    “跟他打。”相里亭言简意赅。    关羽秒懂,刚回应一句“收到”便被元歌断了一次马腿,血量逐渐接近元歌的斩杀线,他骑着小马哒哒往塔的方向退。    威风凛凛的关二爷乖乖缩在塔下,小马马蹄乱蹬,偏偏不往后再退一退,非要贪那么两个兵,无知无觉地被元歌纳入攻击范围。    斩杀线到了!元歌眸光幽亮,挥手释放傀儡飞向贪兵的关羽。    正在这时,破风声响起。    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斜刺里杀来,利刃穿破元歌身体。    大招见影释放,诚如技能名称,镜快到只给人留下一道白影。    开锋,见影,裂空,开锋……    镜一套丝滑的1321a连招放出。    防御塔伤害落在身上,雪上加霜,元歌没有大招免疫伤害,傀儡技也用过了,骂了一声软软倒下。    镜秒人秒得太快,关羽险些没能蹭到助攻。    这会儿娜可露露应该在红区,相里亭摁了“请求集合”,便直直向敌方红区走。    关羽紧跟其后,他能看出来打野水准不错,存心再混一混助攻和经济。    娜可露露早将红buff收掉,三只小猪也清完了,本想一路小跑去上路支援元歌压塔,再收个河蟹弥补损失。    娜可露露拳怼二塔下的红色小鸟,心中计划一会儿阴一波关羽,不料没等她过去战局便瞬间逆转。    小鸟打到残血,娜可露露贪心想收完野再溜,但她望着空荡的小地图察觉到不对劲。    对面关羽状态不好应该回家了,镜也应该是去打蓝区剩下的小野了,可是……    可是她心里好慌啊!    仿佛有达达的马蹄声响起,娜可露露悚然一惊。    关羽径直过去一顶,将娜可露露怼离墙壁,又顺势一发一技能,大刀轮转。    在他短暂控住娜可露露的间隙,镜也紧跟上去,1a21a秒掉半血娜可露露。    动作利落,优雅笃定。    "You have slained an enemy."    帮上路建立起优势后,镜反身回野区,将刚才剩下没打的小野清掉。    相里亭扫了一眼小地图。    红buff还有十几秒钟刷新,小地图上敌方并没有全部露头。    中下两路黏在线上,龙区一片漆黑,相里亭在这儿标了个点,示意队友注意,如果可以的话最好过去占个视野。    “娜可露露复活后估计直奔暴君了,牛魔西施也在帮忙打,现在赶过去的话,应该还有一半血。”    相里亭脑海飞快测算,在红buff墙外静等片刻。    扁鹊终于支棱起来,舍去开头的梦游状态,跑到了龙坑探视野。    果不其然,娜可露露正在打龙,西施配合放血,牛魔在一边守着,第一时间发现了扁鹊,气势汹汹顶来。    扁鹊一个走位躲过牛魔,不怎么讲究地走到哪儿把毒撒到哪儿,手臂挥动,开始往娜可露露身上叠毒。    镜在龙坑墙外卓然独立,见牛魔和西施的控制技放完,倏然大招进场,足可覆盖整个龙坑的表盘状领域内,任她纵横来去。    教科室级别的飞雷神,镜深入战场,越刮血量反而越高。    一通乱战。    打归打,抢暴君才是要紧。    镜惩戒就绪,娜可露露也是一样,都能瞬间秒掉两千血,只看谁手更快一步。    暴君血量来到四千,三千五,三千。    这时,相里亭视野中忽然迈入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人影。    白发枪客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再与鲁班对线,站到暴君身侧,而下路迟迟没有信号。    “撤!”    来不及多解释,相里亭侧身避过,牢牢捏在手中的惩戒刺穿娜可露露,造成减速。    “你……”疯了吧这是?不抢龙了?    扁鹊欲言又止。    百里守约闪现到暴君跟前,接着一发瞬狙无缝衔接大招,将暴君剩余血量尽数秒掉。    相里亭对百里守约这个英雄实在太熟悉了,熟悉到在他出现在龙坑旁边的那一刻,就清楚白发枪客下一步乃至下下步要做什么。    两千伤害的惩戒秒不掉龙,但百里守约的二三技能连用绰绰有余,而且中间没有技能后摇给他抢龙的机会。    相里亭提前闪开,避免了打在身上的巨额伤害,他追着娜可露露,很快将人头收入囊中,勉强止损。    扁鹊、孙膑赶来配合他反打,在下路和空气斗智斗勇的鲁班也姗姗来迟。    鲁班:“抱歉啊,没注意他突然就绕路过来了,我还以为他在中间那两个草里边瞄呢。”    相里亭没说话,反打一波过后,留住娜可露露和没有技能毫无反抗能力的百里守约。    一波团战打下来,镜血量也不健康,扁鹊医者仁心,尽职尽责给她奶了几下。    宰了两个人,一群人仍嫌不够,浩浩荡荡往蓝区入侵。    己方红buff和敌方蓝buff冷却时间差不多,这时候都已经刷新了。    相里亭反完蓝便跑,回己方刷了红区,等敌方红区刷新时又叫上队友一起反红,直接把急需发育的娜可露露野区反烂。    不过能打上这个分段,过招双方自然都是高手,而且刚才龙坑那一波能看出来,娜可露露本身意识也不弱。    镜接管野区,娜可露露就在下路蹲了鲁班几波,次次没有失手,帮百里守约建立起优势的同时,自己的经济也勉强跟上。    ……    “西施估计会闪现拉,这时候稍往前一点骗个走位,再一举冲上去切掉她,她闪现还有三十秒。”    “元歌去绕后了,鲁班又保不住,团战没法打,龙放了,撤。”    “在这个位置蹲一下,五秒后娜可露露会开大过来。”    "……"    【? ? ? ? ?】    【全都说中了!我的妈,舟渡你该不会是言灵师在世吧?】    【可怕,敌方的一举一动都在预料当中,这让人怎么打?要不是鲁班有点拖后腿,这局早赢了,不过也没办法,这阵容他注定被切。】    【舟渡怕不是买了演员吧?怎么对面做什么你都知道。】    【买演员也不可能透露到这种地步,你预测十秒后怎么样,人家演员自己都没想好自己十秒后要去哪儿呢。倒不如说是提前录制好的视频,后期加了声音,这样可信度还高一些。】    【真不是提前录好的视频,分明明确确在看摆着呢。】    【那就是真的了,我的妈。】    【我不能理解。】    【我不能接受。】    这一局打得很焦灼,镜四处搞事带节奏,全场人头、经济第一,参团率近乎百分百。    扁鹊、关羽、孙膑紧紧跟随镜脚步,誓要抱住大腿不放松。    孙膑经常跟随打野搞事,不是因为放任射手不管,而是根本没法管。    本该成为全队炮火主力的鲁班发育不良,被娜可露露和元歌毫无压力地切死几次,又被百里守约抓住走位漏洞狙死两次。    几次团战失利,都是因为团战未开,射手先死。    不过好在,最后一波团即将打响前,鲁班终于坚强地活了下来。    在相里亭的调度下,孙膑在前边探路,关羽、扁鹊伴随在侧,严严实实将鲁班围起来护在中间。    镜则是从野区一路摸过来,随时准备入场收割。    扁鹊憋屈了一整局,好不容易有了优势又葬送,辛辛苦苦打回去转眼又回到解放前,兜兜转转比纯逆风还煎熬。    扁鹊:“现在鲁班也六神了,孙膑你保住他,我们必赢!”    孙膑:“行!救赎已经冷却好了,有人切就给他套盾。”    关羽:“我去切他们后排,保证能打到你的人没几个,鲁班你到时候站位再往后一点。”    他们护着龙兵和鲁班,浩浩荡荡往敌方高地推去,三路兵齐齐推进。    只要这次团战打赢,便能直接拿下胜利!    经过敌方蓝buff墙,镜忽然停住脚步,发起撤退。    扁鹊急了:“怎么了?元歌从旁边绕过来我们也不怕啊,孙膑有救赎切不死。”    关羽也道:“就是,哪怕团不赢,也能让鲁班把高地塔磨掉。”    镜径直转身往回走,又发起一次撤退。    相里亭轻吸一口气:“鲁班离线了。”    下一秒,屏幕中央显示“鲁班退出游戏”。    【? ? ? ? ?】 第92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不是吧,高端局居然也会有人掉线?】    【鲁班真的绝了,本来就跟对面守约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又每次团战前就嗝屁,这次终于存活下来了,结果还他妈掉线了,明演呢这是。】    【兵线都快进塔了还没有重连上,好着急啊,射手断线太致命了,这把估计没了。】    “我艹!”扁鹊完全抛弃了医者风度,没法冷静,“他、他他……等我出去就举报!什么人啊这是!”    “玩得不怎么样,坑人倒是有一手。”    关羽默了默,也说:“怪不得刚才叫他没回话。”    “镜你声音听起来很主播,会不会有人在狙你,鬼子是你引来的?”    相里亭:“……怎么可能。”不要瞎说大实话。    队伍语音炸开,原本气势汹汹往前冲的一帮人气焰一滞,忙刹住车往后撤。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扁鹊觉得棘手极了,满脑子都被“卧槽”刷屏。他一生行善积德,招谁惹谁了,怎么就碰上这么一个坑。    相里亭分毫不慌,骨节分明的手依旧在稳稳地拖动视野。    他在观察小鲁班,桃花眼眼尾蜿蜒开一道愉悦的弧度,忽的开口:“AI托管了吗?”    关羽一怔,不明白他什么意思,还是如实回答:“本来想让他回家免得死了,我这就托管。”    “七秒,以他的手机配置够重连了,不过目前来看他没有这个想法。既然这样,那我们准备反打一波。”    “哈?”扁鹊傻了,“他都托管了还怎么打,这不是白给吗?”    相里亭淡淡道:“不托管白给得更快,抓住机会,准备反打。”    关羽:“……我靠有道理啊!冲冲冲!”    “我就不信电脑能演我!”    关二爷斗志昂扬,武德充沛,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小鲁班也昂首阔步跟在后边。    其他人能怎么样,只好跟上,他们脑袋还乱着,充满忐忑。    “这样能行吗?”    “正经人谁打高分局跟AI并肩作战啊。”    吐槽归吐槽,到了高地塔前,远远望见敌方守在那边,一群人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肃杀气息扑面。    关羽护在龙兵前边,小心躲着技能,吸引了绝大多数火力。    其余人则是开始飞快磨塔。    扁鹊喜极而泣:“电脑玩的鲁班真在好好压塔,爱了爱了!不错,居然还有小走位!”    话是这样说没错,但场地不占优势,射手不可控的情况下,他们对打赢团战基本上处于一种绝望悲观的态度。    不可能的,能把中路高地塔拔掉就算很好了。    敌方刚才在龙坑失利,被镜死死压制,现在缓过劲儿来便开始反扑。    元歌傀儡衣摆一荡往前突进,娜可露露开大飞快奔来,他们目标明确,直击被护在中间的鲁班。    这时,静心游曳在战局外边的镜忽然开大上前,给敌方刮起刀刀刻骨的痧。    表盘状领域盘桓在高地,身形高挑的御姐刺客纵横来去,仿佛没有谁能奈何得了她,她就是这一片的统御者。    镜发育好,操作也好,眨眼间打出成吨伤害,吸引了大片火力,队友压力减轻不少。    喜人的是,镜和关羽冲在前线,给鲁班提供了一个堪称完美的输出环境。    鲁班大招一放,1a2a放出,连人带塔一起打。    “小心守约!”扁鹊被瞄了一枪,他望了一眼畏畏缩缩躲在水晶旁边的百里守约,心中发苦。    他这一声寄寓丰沛感情的叮嘱,小鲁班是听不见了,在AI操控下两眼盯准防御塔,一顿突突突,将敌方高地塔夷为平地。    接着又一蹦一跳跃上高地,对敌方进行狂猛的火力压制。    “我靠?!还真比真人玩得好!”    “说实话, 要是真人在, 也不一定能打成这样。”    "AI牛逼!!!”    关羽开了疾跑和大招,在前边急突猛进,不料被西施无情控住,活生生把自己给冲死了。    镜一通乱秀三杀之后,也倒在了水晶跟前。    孙膑和扁鹊发出胜利的嚎叫,用单身三十年的手速打开商店,迅速买了一个急速战靴——也叫分奴战靴,对着水晶狂A.    【! ! ! ! ! ! ! ! ! !】    【惊了,这都能赢!】    【真的神了,AI这么听舟渡话呢?让好好打就好好打,说比真人厉害就比真人厉害,服气。】    【其实是这次镜和关羽把战场分割好的功劳,鲁班基本上没被切到,要是真人来了估计会眼巴巴往技能上边撞。】    【这鲁班谁啊,等结算了看下他ID,必须举报他!】    “鲁班重新连接。”    “抱歉啊各位,刚才家里边wifi断了网不好,拖累……”    鲁班本以为自己再上号,一定是这把结束,又或者被打上高地,己方因为少了射手大爹团灭了。    结果,打上高地没错,少了他没错,团灭也没错。但预想中的角色地位完全倒了个个儿,他剩下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儿。    鲁班诡异地沉默了。    他没话说,其他人有话说,反正敌方还有很久才复活,孙膑两人不再打水晶,一个接一个开了口。    “你还敢上号?”    “凭什么演我?等举报吧你。”    【说真的,很不公平,对面都很认真在玩游戏了,结果还比不上一个又演又混的鲁班。】    【妈的,想想就气,等他ID爆出来。】    【必须举报他!冲了他!这把打完就让他看看什么叫人间险恶。】    【冷静冷静,冲什么冲。】    【不觉得很奇怪吗?从昨天晚上那两把开始,舟渡的有些队友就变得很怪,跟被安排了一样。】    【可怕,就不许人家是真掉线了?你们这是要干什么?知道人ID了去网暴吗?】    【?】    弹幕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相里亭不知道看没看见,也开了口,很直白的一句:“你不觉得这一局演得太明显了吗?”    鲁班装傻:“啊?我就是家里边网络不好,真不是故意坑你们的。”    相里亭不理他车轱辘话狡辩,径自说:“最近狙击我的人很多,毕竟请演员的人手笔很大方,你那个群里边估计很多人都心动了吧?”    鲁班语气无奈,又隐含不耐烦:“说了没骗你就是没骗你,怎么就听不懂人话呢?我要是演你立刻封号行了吧?”    相里亭轻笑:“真的吗?我不信。”    鲁班:“我管你信不信,反正……”    相里亭笑意加深,惬意后仰,手上取了一瓣西瓜。    “反正我早预料到今晚还会有来狙我的演员,提交完资料,已经联系老亚瑟蹲守在直播间了,一年后见吧。”    队友惊到噤声,只能狂发“干得漂亮”。    扁鹊艰难憋出一句:“帅啊!”    关羽则是很好奇:“你这演得跟裸奔一样,会扣工资吗?”    鲁班却没回话了。    水晶爆炸的前一秒,只见屏幕中央浮现鲁班的头像,以及一行熟悉的字迹。    “鲁班离开游戏。”    【鲁班负性情绪值+100】    【求封得封,大快人心!】    【有的人一旦离开,便是真的离开了。漆黑的手机屏幕映照我脸庞,那疯狂上扬的嘴角分外张扬。】    【不理智粉丝和黑粉想看鲁班ID加好友网暴?笑死,舟渡直接给人充年度封号会员,呵护他的健康成长每一天,根本没机会啊。】    【他还是那么贴心,爱了。】  第93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老亚瑟是王者荣耀官方的人,这个年轻人在下午时分接收到相里亭的举报,当即皱起眉头。   “太嚣张了!”    这是一起恶性的演员事件,涉及一个上百人的演员群。而看过夏侯惇等人录制的视频,老亚瑟瞬间明白请演员这位“名导”是谁。    正是近两年极火的娱乐主播于桑,游戏官方和他所处的星空平台合作密切,老亚瑟对他并不陌生。    这件事牵扯太大了,于桑不但安排人狙舟渡,更多是给自己请演员上分,从昨晚一直到现在演员人数已经超过二十。    演员名单当中,鲁班的ID赫然在列,官方这边原本在观察,看他当着几万人面前演得明显又敷衍,干脆给号封了。    百万直播间人气、演技的双重buff加持下,官方这边给出恶意演员的最顶级处理,365天。    封完,老亚瑟一想到于桑,这位在直播间根深蒂固的大主播,又头疼起来。    老亚瑟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叹了口气,这才抬眼看向屏幕中的直播画面。    舟渡……    哦对,舟渡手中掌握着不少明确指向于桑的证据,可不是个吃闷亏的主。于桑今天偏偏还在网上搅风搅雨,估计要不了多久就要被扒得皮都不剩了。    老亚瑟眉头逐渐舒展,太阳穴也不疼了,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何况,高分段顶流主播不少,和那些人比起来,于桑一个人的价值似乎也没有高到哪去。    瞎操什么心啊,吃瓜!    ……   赢一局加14分,星空舟渡升入巅峰榜第二十名。    相里亭说有人蓄意狙击他,观众都很在意,弹幕上边一直在问。    【昨天晚上就在看,这至少是第三个了吧?究竟谁在背后狙主播啊?】    相里亭只是笑了一下:“不知道是谁,可能很闲吧。”    “刚才那一局有点心力交瘁,休息一会儿,吃一瓣西瓜再接着匹配。”    系统0641默默观察,很记仇地给宿主打小报告:“于桑现在已经在演员的配合下推上高地了,马上一局结束,跟你吃完西瓜时间差不多。”    “他不是狙你么?宿主我们狙回去!”    要不是没有高段位账号,系统也打算幻化出手机,和宿主双狙齐发!    相里亭拿纸巾擦拭嘴角,按下开始匹配,漫不经心道:“随缘吧,就算一块儿匹配也不一定能排到一起。”    他懒洋洋靠着椅背,看起来没有过多的情绪,不过0641跟了他这么长时间,自然能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    玩游戏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快乐!    结果于桑一通损人不利己的骚操作下来,相里亭的游戏体验由满分降到最低,0641对此极为不满。    相里亭的手早已活动开,此时两只修长的手又交错着穿插在一起,将骨节拉伸出“咯咯”轻响。    他有些手痒。    匹配成功。    一进入BP环节,相里亭眉宇舒展笑开,他开了麦:“二楼常用英雄很眼熟嘛。”    二楼惊喜地“喔”了一声:“舟渡?居然匹配到你了!看来这把分不低啊。”    一楼:“哟,斩哥又打上1900了?不容易啊。”    须斩:“我一个国服对抗路,1900而已有什么难的。”    队伍语音里边一串笑声。    相里亭也终于稍微放松一些,须斩实力值得信赖,这局有演员看到他也会掂量掂量。    他这把不用瞻前顾后,选那几个能带起全场节奏的英雄了,可以按照自己喜好来。    “三四楼都是射手?先预选一下,沟通一下阵容。”    一楼澜打野,须斩雷打不动用夏洛特打对抗路,三楼射手公孙离,四楼万能辅助张飞,相里亭这把补位中路。    说来奇妙,中路的法师英雄相里亭也有练,不过这还是第一次有机会掏出来。    这个阵容输出已经够多了,只差控制。相里亭指尖一动,选了自己之前就很想玩的一个英雄。    于桑的成名英雄,西施。    【OHHHHHHHH, 这局于桑刚好在对面诶。】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舟渡玩中路,就要跟最了解西施的人对线了,班门弄斧的话就太搞笑了。】    【舟渡意识摆在那,玩西施说不定正合适,估计实力也很恐怖。】    进入游戏后,相里亭常规清兵,对面于桑操控下的张良很小心。    毕竟前期都没什么输出能力,打来打去没什么意义。    但很快,于桑发现自己错了。    下路。    “小青龙盯上你咯!”    夏洛特与马超打得难舍难分时,一道清甜温柔的少女音响起,西施蓦然出现,果断一发一技能命中,将想要逃跑的马超给拉了回来。    接着,一发轻描淡写的二技能幻纱之灵掷出,正中马超。    "First blood! "    “奈斯!我们这波配合简直完美!”须斩很激动,夏洛特本就天克马超,现在舟渡还帮他建立起了优势,“看我直接自通一路。”    “厉害!这么快就自爆一路了,”相里亭很捧场夸人,又温馨提示,“马超复活估计会摇人了。”    须斩:“啊?啊!!”    射手阿离三个技能全是位移,国标选手随意乱秀,还有张飞片刻不离地保护,现阶段不过去也没什么。    相里亭重心放在中下路和野区。    而且这赛季本就偏重对抗路,西施和夏洛特天克马超,他和须斩直接不当人。    相里亭:“不打紧,下波线打野你帮忙清了吧。”    西施安静蹲守在左侧河蟹经过的草丛里边,看起来安全无害。    须斩泪眼朦胧地道谢:“还得是舟渡你啊。”    相里亭倒觉得没什么,这才哪到哪,刚开了个头而已。    等马超复活后,考虑到周围环境太危险,相里亭耐心周到地送他回家。    这时,张良和辅助终于姗姗来迟,却气焰汹涌。    相里亭双眼一亮。    等的就是你啊!    杀马超更多是夏洛特在出力,西施连大招都不用开,也吝啬开。    于是,甫一碰上张良,西施直接开大火力全开!    "Double kill! "    望着倒在跟前的张良尸体,相里亭微笑:“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为什么这么说呀?】    【因为他是纯天然的菜!】 第94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该说不说,我本来打算杀了马超就跑的。”    毕竟夏洛特刚越完塔,顶着颤巍巍的残血,碰一下就倒,相里亭一个人不可能打得过张良他们两个。    但……还是那句话,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张良挂了,西施、夏洛特转头就跑,对面的辅助廉颇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他们离开。    西施挂边结束,并没打算让太多经济,两个球清完兵,扭头给了一个假视野,又回到中路右草,并摇人埋伏。    “孙尚香肯定会过来补这一波兵线,三,二,一……”    发动一技能翻滚过来的孙尚香,眼中只有水灵灵的兵线。    张良送了人头,那么这笔遗产,她做队友的就不客气笑纳了。    biu一枪没发出去便哑火了,孙尚香整个人被纯白透着些许莹蓝的光芒笼罩。    蛛丝般的细线隔空拉扯着孙尚香,将她拽出防御塔,正撞上一发幻纱之灵。    “靠!”    澜化为潜水鲨鱼游了过来,在西施控到的第一时间猛冲上前,闪转腾挪,一通乱刮,还高声对相里亭做出表扬:“好拉!”    西施没有说话,流畅的技能衔接间,透着游刃有余的自信,三下五除二把孙尚香送回了家。    "Killing spree! "    大杀特杀!    相里亭眉头微皱,似乎有点不满意。    刚才送马超、张良回家时也是这样,相里亭喃喃:“总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缺了点什么呢?相里亭陷入沉思,手上也没耽搁,和澜入侵敌方蓝区。    直到张良、廉颇、赵云赶到蓝区防守,相里亭拉视野时手指误触到右边的“…”,目光扫到    一列信号,他茅塞顿开。    修长的指尖飞快轻点了一下,西施身侧浮出一行极具嘲讽意味的话:“呵呵~打得不错哟~”    每一条波浪号都散发着欠揍的味道,相里亭嘴角上弯,神清气爽。    好!味儿正了!    二对三,西施还公然嘲讽,这谁能忍。对面仇恨值一下子被拉拔到了峰值,怒火中烧直冲过来。    相里亭语速极快:“下面我们测算距离,提前预判一手一技能……中!”    赵云穿刺过来,正准备一个大招扎起澜和西施,一道纱缚之印随着他落地也跟着落下,稳稳当当将他控了个正着。    接着,西施果断开了大招,一技能的控制技成了两段。    这中间的时间,两人用来秒掉赵云连同刚刷新出的蓝buff,刚刚好。    张良开大,老将廉颇也奋力输出,只来得及控了澜一段时间,除了打掉半血于事无补。    西施和澜潇洒离去,他们半步不敢追。    既然澜抢了对面的蓝buff,那么家里边的那只就是西施的了。    西施很自觉发起信号:“法师来拿蓝。”    西施:“收到!”    澜:“……”拿就行了,整得挺有仪式感。    相里亭有了蓝buff,本就不长的技能冷却更短了,尤其是至为重要的一技能,基本上走到哪一路都一拉一个准。    “走,我们去那边。”女声清甜,每到一个地方便为对面带来灾难,屡次嚣张地越塔。    清河海风从旁掠过,少女迈着欢快的步伐,在峡谷中肆意穿梭,直接杀疯了。    "Rampage(杀人如麻)!”    "Godlike(横扫千军)!”    "Legendary(天下无双)!”    "……"    相里亭不太喜欢玩工具人西施,他玩的是法核,拿最多的经济,站全场最C的位置,打最爆炸的输出。    ——他也的确做到了。    每次碰面、击杀,西施都会发那句嘲讽意味拉满的“呵呵~打得不错哟~”,对面简直气得牙根痒,却又没什么办法。    【帅啊我的舟渡!】    【这不比某国一西施灵动多了?这才是真正能带起全场的绝对C位!】    【把桑桑跟这个糊咖比?他配吗?抱走我家桑桑勿cue.】    【味儿好浓啊。】    【笑死,游戏里边都有国服榜、巅峰榜,谁都可以拿分来比,来衡量,就你家于桑金贵不能比了?】    【对面一点游戏体验都没有,干嘛一直发信号?知道你很厉害了不行吗?】    【舟渡!你就是天生法王!躁起来,接着嚣张接着狂啊!】    相里亭眼皮微抬,扫了一眼弹幕。    “发信号当然是为了游戏体验,杀人嘲讽,双倍快乐。至于别人的游戏体验,那关我什么事?”    “而且每次发信号都会影响对面的心态,进而影响到操作,这是一门深奥的心理战术,建议大家好好看,好好学。”    【好!学废了!】    【没一定实力千万不要冒然嘲讽,小心被人打死,别问我为什么知道。】    这局优势很大,而且公孙离实力确实不错,压着对面的孙尚香打,上路暂时不用管。相里亭清完线便去下路,或者直接挂边,杀完人入侵野区将经济弥补回来。    对面的马超寿命很短,基本上享年十几秒,刚到线上就惨遭西施迫害,须斩发育得顺风顺水,美得冒泡。    当马超再一次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西施阴死,凄惨倒下,须斩再也控制不住,大声道:    “这技术!这手法!这预判!”    “我靠,我今晚梦里边都是西施酱。”    “从此刻起,西施酱,我整颗心都是你的!你的操作让我牵肠挂肚,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相里亭没注意音量多少,猛然听到须斩激情澎湃,歇斯底里的呐喊,浑身一震,忙调低音量,走位跟着变形了一秒。    然后他轻描淡写问:“真的吗?”    须斩猛点头:“那必然是真的!”    相里亭笑:“那看看内脏。”    须斩:“……”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相里亭从野区回了中路,觉得中塔是时候推掉了,于是随兵线一起过去A塔。    兵线全殉之后,西施又在塔下多停留了两秒,扛着塔伤将防御塔推平,末了顶着惑人的残血悠悠往回走,却没有要回家的意思。    【我靠,这个血量危险了啊!】    【浪了浪了,被张良一个大招摁住就没了。】    【于桑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相里亭往身后一看,张良果然追在后边,手持一本书,双脚离地漂浮,穷追不舍。    “这个时候,只要他一个大招,我就没了,”相里亭说着,操纵西施往防御塔下方走,“不过我们两个移速相差不大,他要想收了我的人头,必须交闪。”    话落,相里亭一双漆黑的眼眸静静注视手机屏幕,仿佛连一丝一毫的动静都难逃他那双澈然平静的双眼。    忽然,相里亭眉心一动。    捕捉到了。    张良走位变动的细微痕迹。    西施毫不犹豫交闪,与此同时,相里亭手速极快地按下一技能。    身后,张良近乎同步闪到塔下,企图释放大招摁住西施,将她最后血量清掉。    但……    大招一直释放失败,附近没有可以锁定的目标,于桑瞳孔骤缩,怎么就够不到了?    人呢?!    “我在你身后呢。”    少女音响起,俏皮,灵动,沁人心脾的甜,却让于桑心口哇凉。    这一波,属于是“我预判了你的预判”。    相里亭没有留手,开大后猫逗老鼠一般,轻松将张良玩弄在股掌之间。    两段控制后,张良的血条被防御塔清空。    没什么技术含量。    【于桑负性情绪值+150】    西施踏过张良的尸体,吃了塔后的血包。    少女走动间雪发飘扬,露出可爱的碧色龙角,蓝白相间的轻柔纱裙摆荡,透着一股柔和的仙气。    相里亭似乎也起了点怜悯的心思,瞥一眼张良的尸体,眼底无奈,语气少有的温柔:    “怎么一个头才六十块。”    【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笑得好大声!】    【于桑:还我命来!】    【嘴在哪里买的?破防效果真好,给个链接,我也买一件装备上。】    【西施酱!好厉害的西施酱!我整颗心都是你的,来吧西施酱,贴贴!】    于桑独自受伤,此刻相里亭的直播间充满快活的气息。    随着战局发展,射手、打野经常打着压塔的名义跑来中路蹭线,还美其名曰缓解兵线压力,西施的发育被稍稍拖慢。    穷可以穷队友,苦不能苦自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西施不但给敌方带来噩梦,己方队友也感知到了恐怖的压迫感。    为了捍卫经济地位,西施她杀人吃线,坚持杀人清线,哪里刷了去哪里杀人清线,用生命去杀人清线。    到最后,一群发育完好的悍匪们踏上高地,西施一个二技能的球炸开,对面心脏都要崩裂开。    宰完马超,相里亭一个急刹车,手速快到不见影地打开经济面板,瞄了一眼。    张良战绩:1-7-9.    超鬼达成,好!很好!    相里亭舒了口气,心满意足地推掉了水晶,结束乱杀的一局。    这一把又加了14分,目前他的巅峰赛积分已经来到了2064,全国第15名,距离第一的一修刚好差70分。    相里亭简单算了一下,假如说没有拖到三十分钟的膀胱局,照正常速度,他还能打六七局。    如果顺利的话,今晚估计就能上巅峰第一了。    和许多主播分数一旦达到某个阶段便开始畏首畏尾不同,没有丝毫迟疑,青年按下“开始匹配”。  第95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一局打完,于桑气炸了。    匹配系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总是把他和舟渡排在一起?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这枚眼中钉!    究竟是他给的价格不够高,还是那些人太废物?不然为什么一个群那么多人,还会让舟渡压着他打!    于桑忍住暴走的冲动,看到结算页面的一刹那懂了。    不是没人想演,只是有须斩在,明着演不行,暗着演的话,人实力摆在这,也没用。    于桑深呼吸平复心情,给自己暗暗打气:下一把,下一把舟渡绝不会那么幸运了!    就算没能演到舟渡,让舟渡又上分了,等透视那件事再发酵发酵,他这主播生涯也到头了。    这么一想,于桑心里边舒坦多了。    “咕噜噜。”    黑色皮质椅往后移动,于桑站起身,说道:“我去方便一下。”    他要加钱!    就不信狙不死舟渡!    ……    相里亭的直播间人气已然达到150万,迎来一个新的高峰。    毕竟人帅技术好,声音好听,最重要的是意识真的绝强。    对手自己还不知道几秒后要做什么,他全给测算到。    许多人看了几年直播,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好像觉醒了预知天赋的玄学选手。    就连一些职业选手,都在阿木的热情推荐下窥屏,然后听着一声声准确的提前预判,定定坐在那瞳孔放大,吐出一声匪夷所思的“卧槽”。    卧槽,这是人的脑子能办到的?    这是KPL哪家战队偷跑出来的秘密武器?靠!教练快来挖角啊!    一时间,直播间十分热闹,弹幕雪花般一片叠一片,不认真细看根本看不清。    演员群中的众人自然也看到了,盯着屏幕中的匹配页面严阵以待。    要退缩吗?    面对一个百万多热度的直播间,亚瑟王可能还停留在直播间内没有走,一个不小心就有封号的危险,他们会退缩吗?    当然不会。    他们只会小心点,演得更隐蔽些,不像那个鲁班一样,被双份的演员工资蒙蔽双眼。    风险大,收益也大。    要是能局局撞到舟渡,时薪可是两三千!    于桑加钱后,每一局演员浓度有些超标,甚至有几个还在聊天页面对起暗号来,目中无人的嚣张。    仿佛在说“你不是很牛吗”“再封一个试试啊”“放下你的身段”。    碰上这种人,相里亭不动声色跟他们过招。    他们半血回城,相里亭就飞快位移过去帮他们缓解兵线压力,然后靠经济优势四杀五杀。    他们皇城PK时省了一个技能,明明可以拿人头却偏要被残血敌方打死,相里亭便过去连人头带线一起吃,美滋滋发育。    他们演得过了头,战绩难看不怎么参团,相里亭便直接开麦变着花样骂人菜,末了战局结算时还要将人给举报掉。    他们极力演得逼真,和正常队友一样搭话,发信号,相里亭也笑微微和他们说话,连夸带暗扁,攻心为上,犹豫要不要接着演的间隙,团战已经拿下胜利。    2078分,全国第9名!    2092分,全国第7名!    2113分,全国第3名!    2127分,全国第2名!    一连四局都有演员在暗秀演技,相里亭全赢了。    都是在前期迅速建立优势滚雪球,谁演蹭谁线,然后一个人追着对面四五个人打,联合正常队友迅速结束游戏。    “没什么技术含量。”相里亭叹气,他很快对这种形式的对弈产生了厌倦。    【人言否?哥你都快冲到巅峰第一了还没什么技术含量?!】    【一路毫无压力地连胜下来,看得好爽。】    【一修现在是2137分,只差10分了,加油!】    【一修上一把也刚打完吧?说不定会撞到,刺激!】    【第一第一第一第一第一第一第一!】    又是新一轮BP。   现在分太高了,有时候匹配的全是巅峰榜前排,人家不怎么认这个,抢位置主要看国标和胜率。    就像这一局。    “我玩打野。”    “我玩打野!”    “呸,我来!”    两个手握高胜率的三国标野王激烈角逐,每一次发出国标,那亮闪的色泽都在诉说本月成功人士的高贵。    相里亭望着刺客一栏中的众多绿豆,给他们展示了一下什么叫做格局:“你们先选吧,我补位。”    巅峰召唤师4:“来个辅助。”    巅峰召唤师1:“嘤,好哥哥来头牛保护我,爱你哦。”    粘腻的尾音让相里亭的嘴角渐渐僵直,他抬眸,看了一眼这位放出一百来段打野、三国标,仗着地利直接锁了镜的一楼,晒干了沉默。    也许,这就是大姑娘小伙子们心心念念渴求的野王吧。    思绪回笼,相里亭想了想,目光瞄准了一个英雄。    这个英雄之前玩娱乐局时有选,但相里亭从没在排位、巅峰赛拿出来过。    一直用打野带飞有点累,他现在想找回最简单的快乐!    阵容整体较脆,队友本以为他会选盾山、张飞、牛魔之类的肉盾,给他们一个安全的后盾,营造一个温暖的家。    结果——    “斩杀兰陵王辅助?我靠!还是个绿豆,过分了!”    “重开!系统你听见没有?重开啊啊啊啊!”    相里亭装作没听见,开局先在河道右侧探了下视野,接着去帮中路抢2。   随后,他观察局势:“看下路,老夫子和吕布一定会打起来,他们血量都不健康,10秒后肯定会有一个人阵亡。”    “不过这吕布蛮会的,我们过去捡个漏。”    九秒后,兰陵王赶到下路。    老夫子和吕布正和相里亭所说的一样,都只剩了一小截的血量,碰一下就能死。    而兰陵王来了,敌方吕布没慌,己方的老夫子心却乱了:这是他的人头!一个破辅助休想抢!    然后吕布借着草丛一个小走位,避过老夫子的一技能,接着一发至尊平A收掉了老夫子。    "First blood! "    相里亭:“……”好急,好走。    老夫子:“……”好尴尬啊啊啊啊!    相里亭自然没有放走作恶多端的吕布,没有动用一丝蓝条,同样一发朴实无华的平A将其带走,勉强止损。    老夫子暂时是赶不过来了,剩下那两个兵相里亭“勉为其难”,只好帮他吃了。    而这时,捷报频传。    中路司马懿赶路的时候被人群殴致死,上路蒙犽没打过马可波罗,殉在塔下。    一分钟不到,三线全崩,局势一眨眼陷入被动。    【一修这把开局好好,估计舟渡无了。】    【这一手兰陵王选得终归有些叛逆。】    【舟渡渡要加油啊!】    蒙面刺客兰陵王倒腾着小短腿,迷茫的身形隐没在野区。    他向中路赶:“澜刚才在这边围攻司马懿,那么接下来这个河蟹他们一定不会放过。”    紧赶慢赶,总算到了中路,相里亭视野一拉,果不其然,澜正和自家中单一齐打河蟹。    而这边,相里亭已召集司马懿、镜过来,一齐包了对面的澜和不知火舞。    当澜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他被兰陵王一发二技能掷出的匕首甩中,衔接一技能印记爆开,澜被结结实实眩晕住。    不知火舞和他站得很近,也是没能幸免。    相里亭不去管血量更低的不知火舞,手持匕首追着澜捅,眼里边只有他一个人,从中路右草一路追到敌方红区的三只小猪那里。    蒙面刺客毫不犹豫往前一刺,金白相间的旋风一卷,斩杀一出,徒劳挣扎的澜倒地。    【嘶,熟悉的感觉,你管这叫辅助?】    【好哥哥保护好我哦,舟渡把对面全杀了,可不就保护好他了,计划通?】    【他还是那么迷人。】    扫了一眼时间,相里亭道:“这个时间点,澜应该是打完蓝buff和小野,又收了司马懿人头才去的中路抢河蟹。”    “他惩戒刚才用过了,红buff还没打,我们过去蹲……给他一个surprise。"   为避免澜摇人过来围攻他,相里亭很好心地将buff打到半血,等澜一过来,他便遁入虚空隐了身。    澜顿时陷入一个两难的境地。    接着打buff?但兰陵王在一旁虎视眈眈。放弃buff打人?但兰陵王已经隐身,而队友被拖在线上,还要过一会儿才能赶来。    一修眉头皱起,忽然瞳孔一缩。    此情此景,为什么那么熟悉?    澜果然只能接着打红buff,典韦已经四级,肯定也在赶来路上,他不能再拖了。    战战兢兢将buff打到残血,那道鬼见愁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背后,一修心惊肉跳,额角冷汗直冒。    如果不是事情真的发生,一修绝不相信自己竟会掉进同一个坑里。    清隽俊美的青年微笑,嘴上轻轻哼唱:“爱就是让我常烦着你。”    嘴上甜蜜,手下却无情,一套丝滑的2a1a小连招,将澜战战兢兢打残血的红buff通通收走。    这甜度,才算满分。    队友这时打开经济面板,看到出了辅助宝石的兰陵王如此富有,不禁有些郁闷,但转念一想,人家的经济这么高,不是贪队友资源贪来的,而是从敌方那撕咬来的。    他们只能憋出一句:“牛批!”    接下来一整局,兰陵王就像相里亭说的那样,一直缠着澜烦了一整局。    打蓝buff时有他,去野区的路上有他,蹭线弥补经济损失的途中也有他,绝不让澜一个人陷入孤单。    一修越打越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那种一举一动被牢牢掌控的感觉,仿佛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那人的监视之下。    太憋屈了。    玩了这么久,一修头一次心态爆炸。    一修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办法再去思考该怎么守住第一,不让舟渡超过去,否则永无翻身机会之类……他只想输得体面一点。    【一修负性情绪值+200】    渐渐,随着装备成型,兰陵王一套下去能秒个脆皮了,便雨露均沾,恩宠平摊。    马可波罗、不知火舞也跟着遭殃。    他们好好儿走着走着,银光闪过,忽然就黑屏了。    兰陵王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背影潇洒自如。    而他们那一瞬间的憋屈,值得千万句骂娘。    兰陵王辅助不适宜打后期,因此很快推平结束。    结算页面,他是当之无愧的MVP.    积分2140,全国第一。    弹幕静了一秒,忽然炸了。    【第一!】    【啊啊啊啊帅的帅的!】    【可爱莫有脑袋送出一架星空飞机!】    【操作学废了,请问舟渡这样的脑子在哪里领。】    ……    一片欢呼当中,也有几条于桑、一修粉丝发出的不合时宜的弹幕,却像涨潮时被淹没的浅滩,被澎湃的海浪完全覆盖过去了,彻彻底底。    所有人都在看着屏幕中的青年。    巅峰第一,很不容易了,拉了第二名的一修14分,这种辉煌的战绩,应该可以收工了吧?    他们怀着这样的惯性思维,已经做好舟渡放弃继续上分的准备,不上分也没什么嘛,玩其他的娱乐、技术学习效果也好。    不料,相里亭一如往常,轻轻按下了“开始匹配”。    他还要打!    “再打两把完美收工。”    相里亭再次选了兰陵王,对他来说,阴人的快感可比真刀真枪一通干架来的强烈多了。    不要让快乐停下来。    ……    晚上九点。    除了鲁班那一局,之后于桑都没再排到相里亭。    每次匹配时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于桑知道,这时候对方肯定下播了。    分数一直在上涨,于桑美滋滋地心想:演员没那么容易被发现,何况那些人都学精了。    请演员不过是花个几万块,等他这赛季成了巅峰第一,涨粉打底百万,年薪至少涨千万。    一本万利的事情,那么多傻子都没有发现,属实想笑。    于桑沉浸在超过须斩、蒙尘,买别墅豪车的想象当中,浑身轻飘飘的快要浮起来了。    一局结束,于桑注意到弹幕有些不对劲,一直在刷舟渡,还让他点开巅峰赛排行榜。    于桑不明所以,依言操作,却毫无预兆地一阵阵轻微抽搐,像是某种无声的阻止。    ——别看。    ——你承受不住的。    等于桑眼带迷茫地点开排行榜,先是看了看两侧,没什么问题,都是熟人啊。    随后,他才骤然惊慌,看向最中间的人。    星空舟渡,巅峰赛第一名,2068分,拉了第二名的一修三十多分。    “这不可能!”    【于桑负性情绪值+100】    【于桑好不可置信啊,这表情真的有取悦到我。】    【是的是的!你没有看错!舟渡他全国第一啦!】    【舟渡粉丝能不能滚啊!跑别人直播间撒什么野?】    【选择性失忆?这不是你们一直在做的么?】    于桑太震惊了,以为王者荣耀的巅峰赛系统出了bug,才让杀千刀的舟渡上了第一。    他是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强笑着开始补救:“就是感叹他这上分速度太快了,没别的意思,你们不用多想。”    前边的话说得磕绊,但慢慢的,于桑找回了自然的状态,笑了起来。    “之前我、一修和舟渡一起开黑过,我跟舟渡关系还是挺不错的,他能巅峰第一我打心里边为他高兴,就是有点担心,他现在站得高了,网传的开透视对他会有影响……”    于桑本以为,他这一通话下去,不管是自己还是舟渡的粉丝都会一致将矛头对准舟渡,毕竟开挂是大污点,无法原谅。    但此时,于桑望着跟他预想的画面完全不一样的弹幕,心里边慌张的阴影无限扩大。    【谢谢,龙井味道很不错,味道浓郁,茶香扑鼻。】    【无语了,建议先去看一下舟渡的直播回放再说透视的事情吧。】    【感情好,硬造谣,谁不说于桑人品好。】    【笑死,舟渡那水准开透都赶不上。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请演员都上不了巅峰前十,于大导演,丢人现眼。】    【我倒是觉得于桑这样的茶气很眼熟,之前也是这样茶里茶气引导粉丝网暴舟渡的吧?】    【导演,剧组还招人吗?群我钱快快快。】    这都什么跟什么……    于桑握着鼠标的手开始颤抖,他没有说话,开了粉丝发言等级过滤,只有15级以上的于桑粉能说话。    但此时,他们也分外犹疑。    【于桑你跟我们透个底,真请演员了!】    【实力不弱为什么要请演员?还拿我们当枪使网暴别人,你对得起我们吗?】    【退钱!退钱!】    于桑苍白的嘴唇蠕动:“这里边肯定有什么误会,大家不要理恶意带节奏的人,房管把那些一直带其他主播节奏的人封号,有什么事等直播完再说,现在一局游戏已经开始了,我们不能坑队友是吧。”    于桑深深呼了一口气,还好匹配成功,不然就凉了。    他努力平复心慌、惶恐,说道:“我可以发誓,我真没有请演员,也没有引导粉丝网暴舟渡,我们是朋友。”    “如果我真的办了这些事,那就让我——”    显示直播间页面的屏幕陡然一黑,直播间处于封锁状态。    于桑一瞬间面无人色,他迅速找到刚才发来的后台消息。    封号九十天!    轰然一声,脑海内雷电撕扯开巨大的裂帛声,于桑浑身无力瘫软在了椅子中。    他完了。    彻底完了。  第96章 阴损主播不想做人   这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    一修断层霸榜一个月,像是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峦横亘在那,谁都无法逾越。    今晚,却有个神仙一路连胜碾压过去,轻松又随意。    有人将舟渡的直播视频发到各社交平台,标题取得很张扬。    ——来看神仙意识。    ——灵气复苏,预知异能者来打王者了。    ——将透视挂刻入大脑。    视频的左下角,青年永远一副没睡醒的慵懒模样,仿佛被牢牢焊在座椅里边,垂着眉眼随意谈笑。    他说敌方十秒后会到哪里,会怎么样,十秒之后都会立马应验。    扑面而来一种匪夷所思却只能解释为玄学的强。    “靠,现在打游戏都这么卷了吗?你这样别人怎么玩!”    热度沸水一般上涌,玩家玩了这么久,还从没看过这种选手,哪怕是不玩王者荣耀的人都一阵新奇。    他们开始在各平台找起来,狂热不失敏锐,每当看见写有“舟渡”的词条,都啪一下点进去。    而就在舟渡下播后没多久,几个新的视频忽然出现。    ——舟渡被狙事件,幕后主使竟是他。    ——一个月前网暴,一个月后狙击,什么时候炸号。    ——上赛季于桑舟渡撞车局复盘。    一直以来,在路人和粉丝眼中,于桑好脾气又逗趣,在一众娱乐主播中实力排得上前几。    而视频中的于桑,却仿佛被人夺舍了一样,从昨天晚上开始请演员狙击舟渡,随后又不择手段要求加钱。    同时,秉承“来都来了”的原则,于桑给自己也请了演员。    他是巅峰赛高分局的幕后名导,操纵一盘又一盘游戏,才一改稀烂的战绩,上分到巅峰赛第十三名。    说严肃点,这属于不敬业,弄虚作假糊弄观众,而且还远不止这些。    一个月前的巅峰赛撞车局又被人翻了出来,着重将两人冲突的地方剪了出来,仔细分析究竟是谁对谁错,谁在努力带赢谁在混淆是非。    褪去滤镜后再看,太明了了。    更不用说一局打完,于桑还茶言茶语,一句不提是自己的错,将锅全推舟渡身上,致使他遭受长达一个月的网络霸凌。    他不但在职场上边弄虚作假,人品方面一样不行,一切就和没请演员前的真实战绩一样,稀烂。    评论区炸开了锅。    【卧槽卧槽!我一想到身边要是有这样的同事,表面上一脸好脾气,实则背后阴狠捅刀,寒毛都竖起来了。】    【我之前还在想,于桑的几个国标都掺水分,属于是找人带上去的,这实力够不上巅峰前百吧?建议再查一下他上赛季是怎么打上前二十的,这人不经扒,说不定有意外惊喜呢。】    【说实话,看完很不理解,舟渡究竟哪里得罪他了,不就上赛季那局语气挺好地正常沟通几句吗,于导至于拿出想杀了舟渡的架势么?】    【披露舟渡开透视挂的人基本上都发表过至少五个于桑的剪辑,什么成分不用我说了吧?】    【大无语事件,于桑居然说他跟舟渡是朋友,别了吧!谁倒了血霉跟他做朋友啊!】    于桑的粉丝遍布各平台,看到这些视频,他们第一时间冲进去,抄起键盘便要开怼。    但是……    视频看完,他们仿佛被一人丢了一个孙膑大招,陷入沉默。    这都是事实啊,原视频、聊天记录、支付宝账号在那摆着,要怎么反驳?    【这是于桑?这是于桑?!】    【几个月的喜欢喂了狗,不,还不如喂狗。】    【好难受,我现在心里边太难受了,云玩家不知道舟渡的判断是对的,也跟着骂了,现在好想穿越回去删掉。】    因为扰乱游戏秩序,煽动粉丝网暴,于桑的直播间暂时关停。    平台管理层还没有讨论出一个结果,自然不会冒然锁号。    人们还是可以在直播间发弹幕的,白花花的弹幕在屏幕上飞快掠过,密密麻麻的一条叠一条,雪山崩塌一样。    天道轮回,孽力回馈。    于桑望着电脑屏幕,脑袋轰的一声,无法再思考运转,手脚生寒。    怎么会忽然这样了呢?    昨天不是还好好的吗?    电光火石间,于桑想起昨天自己之前的数次嘲讽:舟渡太傻了,一点儿都不会经营自己,不懂该怎么用技术和热度搅风搅雨,在互联网上还过着传统的孤岛式生活。    不会在网络上搅风搅雨?    舟渡他会啊!    这件事明显就是舟渡在背后推动的!    于桑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有被人整到这种地步的一天。    他抖着手拿起手机,给面前的屏幕拍了一张,私信发给舟渡。    于桑:【这件事情很严重,你要不要澄清一下?】    于桑捏着手机,掌心沁出冷汗,他暗暗期望舟渡真的傻一些,孬一些,然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过了会儿,手机叮咚一声,对方回了消息,于桑连忙点进去。    舟渡:【什么事情?】    于桑咬牙,装什么装,他尽力保持平静:【就是网传我请演员狙你,还有带领粉丝网暴你的事情。】    舟渡:【噢,好说。】    这是什么意思?    究竟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亦或者看小丑一样在讽笑?    于桑恨恨将手机扔到电脑桌面上。    ……    “不是吧宿主,你这是打算修出舍利子呢?还真要给他澄清啊!”    白白软软小光团,在相里亭周围飞来飞去,惊奇极了。    但紧接着,0641反应过来,这位可不像是那么好心的人,只会打着好心的旗号办很坏很坏的事气人。    相里亭已经洗漱过,碎发吹干了搭在枕头上,他侧着身,在星空平台发了条动态。    0641凑过去一看,登时笑到飞天绕了三圈。    相里亭,不愧是你!    标题:澄清。    内容:没错,这件事是真的。    最后还附了一张于桑若无其事来找他澄清的截屏。    0641大受感动:“他想要澄清,宿主就还他清白。啊!怎么会有那么善良的人?”    相里亭伸手在它脑袋瓜上边轻轻揪了一下,棉花一样的触感柔软舒适。    他伸长手臂,关掉散发昏黄暖光的床头灯:“日行一善,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闭眼前一秒,相里亭收到于桑源源不断的负性情绪值入账。    相里亭整个人都踏实下来,安然睡去。    他今晚一定好梦。    ……    一觉醒来,相里亭第一时间去翻银行APP,星空平台赏金猎人活动的奖金已经打了过来。    他的身价瞬间从几十翻到了整整两万元,相里亭一本满足,收拾完后就去楼下早餐店点了一份馄饨奖励自己。    浓郁的香味顺着白气迸发,勾得人胃口大开,相里亭捏着勺子,低头将馄饨吹凉。    青年侧脸俊逸,掩映在渺渺的白气当中,仿佛被虚化了一层,看不真切。    小小的一家早餐店生意不错,有提着食盒为一家人买早餐的主妇,也有公文包放在桌旁的上班族,还有背着书包的三两小学生。    有人盯着相里亭看了半晌,瞪大眼睛,透过那层虚浮的白气将他认了出来。    “舟渡?哇!是你!”    相里亭抬起头,望向旁边的一桌。    两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一看真是他,激动得无以复加,差点把手中勺子甩出去。    相里亭朝他们点头,笑了一下。    小学生更激动了:“舟渡,等我百里守约打上国服,你考虑一下进我们工会成不?”    他拍着胸脯,一脸骄傲:“都是高手!谁敢欺负你我们帮你喷回去,保证那小小于桑不敢再班门弄斧。”    相里亭失笑,答应下来:“好啊,不过还是紧着学业。”    白天时间走得悠长平稳,一到晚上就变得格外刺激。    相里亭爱上在峡谷厮杀的感觉,一个英雄、一个套路玩腻了就换,开心为上。    他一点儿都不怕分掉下来,还是用ID为星空舟渡的账号冲分。    相里亭每晚直播两个小时,从七点到九点,久了嫌影响状态,不过为了混每月的直播时长,会随机邀请观众玩娱乐局。    他打的局数少,但胜率高得可怕,分数稳健且迅速地增长,很快与第二名一修的差距越来越大。    毕竟,别人一旦连跪掉分流水似的快,一晚上能掉一两百分。    大多数人输输赢赢,涨涨掉掉,辛辛苦苦打五六个小时,最后一看,分只涨了二三十。    这还算好的。    三天后,相里亭巅峰赛积分已经达到了2350,比一修高两百分,真正的断层第一。    人气也跟分数齐头并进,将近三百万,很多新加入的粉丝都是巅峰赛高分局忠实观众,其中一部分是从于桑、一修那跑来的。    他们删了原来的牌子,改换成清一色的“摆渡人”。    于桑彻底凉了,因为形象大损,之前接的一些广告、代言要求巨额赔偿并解除合约,正在接触的一些合作也黄了。    于桑焦头烂额,买房后本就不多的积蓄赔得精光,甚至还欠了很多,偏偏无力再挽回。    账号被封,人们愤怒难平,背后的运营团队决定停播几个月,等风头过去再播,不过到时候等待着他的是什么,就很难说了。    总之,冷嘲热讽、平台降级合约是跑不了的。    于桑知道,自己再难翻身了。    一修也跟着受了些影响,他之前和舟渡从初识到熟悉,再到背刺的视频也被人扒了出来。    一个为了利益可以毫不犹豫向网暴者投诚,背刺朋友的人,谁看谁心凉。    要知道,比他帅的人不是没有,比他技术好的人也有,所谓星空第一野王没有那么无可取代。    因此,一修照常上着分,另一边却诡异掉着粉。    这些曾经狠狠伤过原主的事情,都化作养料,让舟渡崛起的势头更劲。    舟渡第一霸榜一个星期,别人本来还想仗着他直播时长少,勤能补拙追上去,结果发现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最后,他们果断躺平:“跟变态较什么劲,勇争第二我来了!”    后来,无数技术主播、巅峰赛高手回忆S26,脑海中全是被某个人运筹帷幄测算全部心思,满峡谷追着乱杀的画面。    一直到很多个赛季之后,仍有人顶着黑眼圈,一脸菜色恶补意识方面的知识。    他们咬牙切齿:“一代版本一代神,吾为下代预知神!”    【负性情绪值+1314】 第97章 网游世界番外 激情五排   “世界结算中……”    “宿主完成原主心愿,得到世人公正对待。”    “宿主在本世界获得负性情绪值破三十亿,其中70%来自于桑粉丝,30%源于同行。”    “负性情绪值回收中……回收完毕。”    “本次任务等级判定:SSS,奖励1000积分。”    照常的任务结算过后,0641又接着开口:    “宿主已累计收集100亿负性情绪值,连续4次任务等级评定达到SSS,远超99%任务者。”   “恭喜宿主升级为金牌反派!”    刚从小世界传送出来,相里亭闭着眼正在适应,并未睁开眼睛。    脑海当中,小光团雀跃着飞来飞去,撒下大片璀璨的烟花。    黑暗潮水般褪去,眼前白光大盛,相里亭掀开眼皮。    入眼是一片鸟语花香,身形修长的青年站在繁荫夹道的小径,静静观察四周。    不用0641出声介绍,相里亭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时空管理局。    “走吧宿主,我们去分配给你的住处,不远,就是这条路尽头左边的那一栋别墅。”    “你现在的精神力已经很强了,不满意的话还可以按照自己的构想一个念头就把它改掉。”    0641说着,化作光团在前方引路,相里亭跟在它身后。    别墅是由时空管理局中有三千年建筑设计经验的任务者一手打造,处处雅致富有格调,即便以相里亭挑剔的眼光来看也挑不出什么缺点。    只除了一点。    相里亭不明意味地啧了一声,着手改动起来。    每个任务者在时空管理局都有休息地点,确保他们在动辄十年百年的任务后身心健康,越是级别高的任务者福利待遇越好。    这栋别墅很早前便划归到相里亭名下,只是0641一直没来得及带他过来。    因为这位工作狂骨子里是真的很疯狂,每次世界结算后都无缝衔接去下个世界,0641也是今天才找到机会。    按照相里亭工作狂本狂的特质,0641本以为这位只是跑到自己家观光一分钟,紧接着便要将无限的生命与热情投入到无限的工作当中。    但没想到,相里亭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0641: ! ! !    它不知道相里亭捣鼓了什么,总之,两分钟后这人葛优瘫在沙发上,完全没有起来的意思。    熟悉的惬意,熟悉的惫懒,跟在上一个世界一模一样。    0641隐隐有种预感。    下一秒,仿佛是为了验证它的猜想,相里亭意念一动,一款极富科技感的轻薄款手机凭空出现在他手中。    这是系统商城中最贵的手机,可以联通上亿世界的网络,从开机到打开游戏不超过一秒钟。    相里亭轻点熟悉的图案,偌大的客厅内响起一声清脆响亮的“Timi”.    0641呆呆望着他:“宿主?”    相里亭应了一声:“经过我本人的研究发现,玩多人竞技游戏益处很多,这是人与人之间的博弈,是无形的厮杀,对我排兵布阵很有启发。”    0641: "……"    你不要拿我当傻子骗啊!    【0641负性情绪值+10】    时空管理局和小世界有时差,外边风轻日暖,但在上个世界正是周六晚上七点,游戏高峰期。    相里亭上号后,给他的好朋友们发消息。    舟渡:多国服稳上分车队,来吗?    须斩:哟,大忙人终于舍得上线了,说吧,为什么偏要找我?    舟渡:因为你国服对抗路,厉害啊。    须斩:你怎么知道我这个月刚领了六个大国标?    相里亭嘴角微抽,又叫上蒙尘、阿木还有林爱。    月初国标刚结算完,蒙尘、阿木都有空,林爱也在妈妈的铁血教育下写完了作业。    相里亭邀请一发过去,几人都进来了。    须斩一进来,就嗷的一嗓子:“失策了!刚才我居然会以为你想给兄弟打表现分。”    他心知上了贼船没有再下去的可能了,对没有良心的相里亭的良心痛心控诉:“就知道你小子没那么好心!这模式把把吃人机的分,傻子才上不去分!”    “啧,天真。让我看看玩的是什么啊……边境突围?”蒙尘尾音和眉毛一起上扬,兴致盎然,“这模式我倒是很少玩。”    阿木也道:“好家伙!原来你说的上分指这个,本来都做好准备一趟到底了,要是玩边境的话,怎么也得杀他十个八个的。”    林爱简单粗暴道:“开开开!杀杀杀!冲冲冲啊!”    他们一个接一个按下准备,怀着激动的心情苍蝇搓手。    玩王者谁不喜欢乱杀?    尤其是在一百个人里边乱杀!    边境突围双排、单排随便玩,五排是很有讲究的,主要讲究阵容、玩法。    在相里亭的号召下,他们本次的阵容极其苟。    伽罗、后裔、马可波罗、鬼谷子、高渐离。    蒙尘摸摸下巴:“你这阵容有点东西啊。”    “不管是单体还是群攻,输出都够猛,有真伤有控制,有开团有poke。唯一的不足是太脆了,不过这一点在游戏中可以用模式专属的肉装弥补。”    身为职业选手,阿木自然也能看出来阵容亮点,立刻兴奋起来:“嘶,我有点期待追逐战该怎么打了。”    跳伞阶段,几个人分别标了点。    五个人走一起的话资源远远不够分配,最好是分开单独发育,这一点上五人有足够的默契。    相里亭操纵鬼谷子,选了仅次于将军殿的资源点——马市。    蒙尘有点担心:“你一个辅助没多少输出,还碰见谁都打不死,能发育起来吗?要不然我跟你走?”    相里亭笑着拒绝:“不用了,我开箱子就行。”    鬼谷子矮小可爱,迈着飘飘忽忽的步子直接去房间里边开箱子。    须斩想到什么,蓦然瞪大眼睛:“你个变态别告诉我把这一整张地图的宝箱分布,甚至是地形、资源点分布都记下来了吧?”    林爱理所当然:“当然咯,舟渡渡跟我玩第三局的时候就全记下来了!”    蒙尘、阿木难以置信:“……”    这都出了王者峡谷了你还卷什么!卷什么!啊!!    马市这一片大概二十个房间,哪个房间里边有怪,哪个房间里边是箱子,哪个房间里边两者兼有,相里亭全记在脑海中。    小地图显示打架的红色小剑林立,相里亭不紧不慢从边缘开始读条宝箱。    宝箱掉率极高,鬼谷子在马市晃了一圈。    小鬼头专盯宝箱,怪也不打,有人就跑,最后战力一骑绝尘比谁都高,7级两千多战。    发育得差不多,相里亭按下“请求集合”,分散在地图四处的五人踩加速往中央跑。    “先把用不上的装备互换一下,然后我们就去抢这个空投。”    相里亭往地上丢了两件输出装,又捡了其他人丢的肉装。    这期间相里亭开了一下大招,早用早冷却,接着就见距离最近的敌人与他隔了一片草丛,看行走方向,明显也是朝着空投去的。    有竞争对手,一行人不多耽误,踩上加速便朝着空投冲去。    经过数秒读条,红金两色交织的空投宝箱打开,地上躺着两件输出神装。    相里亭没动,其他人拿出毕生手速和抢地主的气势——我抢!    装备刚出现个影,便被手速惊人的幸运儿收入囊中。    “艹,好歹给我留一件啊!什么人啊都是。”须斩骂骂咧咧,痛恨自己手慢一拍。    蒙尘笑得分外得意:“哟,这不须斩哥吗?几天不见手速这么拉了?”    阿木啧啧两声:“嘴脸。”    林爱默默窥屏不说话,对这些曾经仰慕无比的大神滤镜碎了一地,阿木说得还真没错,嘴脸。    这时,刚才相里亭用技能探到视野的一行人姗姗来迟了。    他们望见空投已经被开走,而原地是相里亭一行人,明白装备是被这些人拿走,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咋,想打劫?兄弟们上,正面跟他们刚!”蒙尘的马可波罗一梭子弹打上去,接着便悍然扎进在人群转大招。    林爱紧随其后,高渐离直接马力全开,大招叠狂暴冲进去。    后裔、伽罗拔弓便射。    十人大混战瞬间打响,极致热血,极致上头。    所有人搅在战局里边,没有人……不,确实有个人独善其身。    鬼谷子小小一只,握着幽蓝发亮的权杖,悠哉游哉在后裔、伽罗中间慢步,仿佛被士兵拱卫的君王。    咸鱼得敞亮。    队友不怒反喜:“舟渡,你这……我靠,还好有你!”    只见鬼谷子身周被彩虹色圈圈包围,正是速度拉满的buff,他一个技能没放,自然仍保有buff状态。    近身的后裔、伽罗跟着沾光,也获得了移速加成,拉扯着poke敌方,却没一个人沾得了他们一片衣角。    相里亭淡淡道:“这才是五排的精髓所在。”    “必须有一个人不放技能,踩着加速为其他队友提供移速加成,战力悬殊时打游击战,相差不多时拉扯poke,碾压时追杀。”    顿了顿,相里亭又道:“当然,打不过的时候逃跑也很方便,但我估计这种情况可能性很小。”    须斩醍醐灌顶,对相里亭点名夸奖:“搞战术的心就是脏,舟渡,不愧是你!”    “诶等等!先救我一下,我快没血了!”须斩又嗷嗷叫。    相里亭故意等他残血才过去接应,须斩顶着险些空血的血条在buff加持下疾跑,心脏砰砰跳,惊魂未定。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儿我就没了!真他妈刺激!”    鬼谷子淡定地引领队友的前进方向,等到移速buff仅剩两秒时,果断隐身过去控住三个将要跑的敌方,配合队友完成绝杀。    阿木若有所思:“装备捡完我们就去下一个加速点,必须时刻保持有人在加速状态。”    “而且鬼谷子具有群控能力,一次团战能控两三次,不一定非要舟渡踩着加速。”    “后裔、高渐离、马可没大的时候都可以接替着来。”    不愧是职业选手,战术嗅觉灵敏,相里亭微笑:“就是这样没错。”    其他人眼睛一亮,没想到这种利用加速buff欺负人才是玩法精髓。    他们可以!    接下来一段时间,边境突围同一战局中,不乏有人看见有五个阴损损的身影守在加速点旁边。    不管碰见谁,他们都踩加速一往无前地碾压过去。    你追我逃,你逃我追。    有人一队被他们杀得七零八落,只剩韩信一个独苗苗。    韩信在迷宫小地图跳来跳去,借着地形亡命奔逃。    相里亭一行人在后边穷追不舍,一个个仿佛见了脱群小绵羊的狼,双眼泛光。    [全部]追不上我吧(韩信):别追了别追了!做个人吧,让我喘口气。    [全部]慈悲的母亲(鬼谷子):不要怕,这一时窒息后,便是阴曹地府。    [全部]追不上我吧(韩信):变态! hetui!    【韩信负性情绪值+100】    最后,韩信还是步了队友的后尘。    没办法,阿木的后羿一发精准大招飞过去,结结实实控了他两秒。    控制的时间,足够一行五人把他秒成渣。    “唉,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蒙尘感叹。    这是对他职业素养最大的肯定,相里亭嘴角微翘。    他真的很喜欢缺德那一瞬间的快感。    0641:“……”怎么会有这么坏的人!    ……    “宿主,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去下一个世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