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怜和残疾大佬联姻后》作者︰裤子飞飞   文案:   温砚穿进了一本豪门文,成了即将被家族送给残疾大佬当联姻对象的病弱小可怜。   家族给他洗脑:“虽然顾凛川是个残疾,但他有钱有权啊,能嫁入他那样的豪门望族是你的福气,只要你乖乖把他伺候好,以后要什么有什么……”   话太多,温砚只听到:&#?*…有钱…&%。   好的,他眼睛一亮,小鸡啄米般点头:“我嫁。”   温家人:???   你昨天还要死要活?   *   外界都说顾凛川因为双腿残疾,所以性情阴鸷冷漠,掌控欲极强,还是个性冷淡……温砚嫁给他绝对没好日子过。   好友苦口婆心地劝温砚赶紧跑。   温砚坚定摇头。   好友不解:“为什么啊?你又不喜欢他!”   温砚眨眨眼,小声反驳:“喜欢的。”   有钱,腿残,性冷淡……简直不要太喜欢。   这句话“无意间”落到了拐角处经过的顾凛川耳朵里。   他迅速转过轮椅,绷着唇角,藏在阴影中的神情极不自然。   然后顾凛川发现温砚好像是来真的——   经常笑得露出小虎牙,扑过来跟他要抱抱。   什么东西都买情侣款,整天地说好喜欢他。   生病了喜欢跟他撒娇,黏起人来特别可爱。   而且还格外听话好养……   乖的让人忍不住想要好好“欺负”。   弄哭最好。   *   温砚在顾家心满意足地当咸鱼时,也没忘了履行“娇妻本分”,乖巧懂事,点到为止,买东西买两份,就连生病的时候也只会稍微放纵一点点,从不逾越。   可他发现顾凛川最近变得越来越奇怪,越来越贪心。   抱抱之后顾凛川总是不撒手,连看他的眼神也好可怕,好像要把他拆骨入腹吃干抹净一样。   温砚暗戳戳地给自己洗脑:没关系别多想,一个残疾能做什么呢?一切都是错觉。   结果没几天,原书双腿残疾的大佬顾凛川突然在他面前,站起来了。   !!!   温砚瞳孔地震:“你你你……”   顾凛川勾唇一笑,眸光深沉:“怕什么,不是说喜欢我吗?”   温砚吞吞口水想到什么,脸倏地一下…很没出息的红了。   当天晚上,温砚哭着知道了两个秘密。   1.顾凛川的腿疾是假的。   2.性冷淡也是。   人模狗样·占有欲强·自我攻略型攻x身娇体弱·乖巧可爱受。   【本书排雷】   *攻受1v1,双洁,日常向,年龄差8岁,受19,攻27。   私设,同性可婚,20法定婚龄。   *甜口,睡前读物,拒绝抬杠,多谢支持。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恋爱合约甜文穿书轻松   主角:温砚 顾凛川   其它:文案于2022.12.1日截图   一句话简介:怎么都以为我会被欺负?   立意:用生命中的每一秒创造不会后悔的未来 第1章   好疼……   温砚感觉手腕很疼,身体里的血液在不断流失,鼻腔里充斥的全是鲜血的铁锈味儿。   眼睛睁不开,喉咙也发不出声音。   他的脑袋里彷佛被人不声不响地塞了个的哑炮,耳边”嘀——”的长鸣不断,搅得人意识昏沉。   周围还有更嘈杂的人声,尖叫、怒骂,乱成一团。   “啊啊啊——”   “妈!病秧子割腕了!”   “什么?赶紧送医院,不能让他死了!”   “……”   温砚听到最清楚的一句就是“不能让他死”,之后就彻底晕死过去。   再次有意识的时候是在医院,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很不讨喜。   温砚缓缓睁开眼,呆呆地盯着头顶的天花板,长长的睫毛因为恐慌而轻微地颤抖着。   昏睡期间,温砚脑海中多出了很多记忆,那些不属于他的东西被人一股脑地强行灌了进来。   他穿书了。   穿的还是他死前看过的一本豪门文。   而温砚的身份,就是温家养在外面的一个私生子,没有光鲜亮丽,只有辱骂鄙视和打压,和一副病怏怏的身体。   按照书中剧情,他在外多年,却突然被温家接回了老宅,佣人们表面叫他们小少爷,实则背地里都在嘲笑他的身份,说他见不得光。   原主无意从佣人的谈话中听到了自己被接回来的真正原因——他即将被家族送给顾家的一个残疾当联姻对象。   于是原主一时想不开,割腕自杀了,就此结束了自己荒诞悲凉、了无希望的一生。   书里关于这个角色戏份就到为止,温砚当时是因为这个炮灰和自己名字一样才会看,结果才三章不到,这个病弱炮灰小可怜就死了。   气得温砚一晚上没睡着觉,第二天直接心脏病发,猝死。   然后他实打实地变成了这个病弱小可怜。   温砚双手抓着被角,贝齿轻咬下唇,在嘴唇上留下一个小小的印子,然后用力地吐出一口气。   突然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他真的很害怕。   温砚穿过来之前因为先天体弱多病,被家里金尊玉贵、娇生惯养了十几年,基本足不出户。   父母和家里其他人都很宠他爱他,把他当掌上明珠供着,温砚从来没有受过一丝的委屈。   现在突然变成这种情况,他又该怎么办呢?   爸爸妈妈看到他的尸体,一定会很难过,会抱着他哭。   温砚想着这些,眼睛里忍不住蓄起一点泪花,眼圈也跟着泛红。   这时,“砰”地一声,病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   温砚吓得身体抖了一下,下意识扭头,眼泪悬在睫毛上,要落不落,将泣不泣,看起来煞是可怜。   “呦,醒了啊。”   来人是个看起来有二十出头的男生,金色卷发,一身名牌,满脸高傲不爽。   温砚认出来他温家的正牌大少爷温玉卓,从小到大,明里暗里都没少欺负过原主   温玉卓是被他妈支使来的,心里烦躁得很,他不耐烦地踢踢床脚,“醒了就起来跟我回去,别跟个死狗似的在这赖着,看见你就晦气。”   温砚红着眼睛没吭声。   以前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这种话,都是轻声细语的。   陌生的环境和身边人的恶意,都让温砚充满不安。   心里的难过和委屈顿时蔓延开来,漫天的无助像一张巨大的网包裹着他,让人喘不过气。   温砚用力的眨了几下眼,只觉得鼻眼酸涩,但他还是十分努力地将眼泪全都逼回去。   他不能哭,起码他不能在这种人面前哭。   半小时后,温砚回到了所谓的”家”。   温家女主人林雅青假模假样地迎了出来,保养得当的脸上带着违心的笑,一口一个”小砚”叫着。   她指使着温玉卓把温砚扶回房间,眼里分明嫌弃,嘴上却还故作关心地说:”小砚你先好好休息,我让阿姨给你做点吃的,你这身体得好好补补。”   说完就迫不及待拉着温玉卓离开了他的房间。   温砚偷偷松了口气,他刚才又折腾了一番,只感觉身体更虚弱更难受了。   他窝进被子里,闭上眼,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林雅青让家里负责做饭的阿姨做了不少补身体食物,粥,药膳,基本都是补气血的。   温玉卓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玩游戏,闻言不满道:”妈!你管他那么多干嘛?又死不了。”   “是死不了,但你看他现在那脸色,要是顾家看见他这样,丢的是咱们温家的脸面。”   要不是这样,她才懒得管温砚。   林雅青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那还不是他突然割腕惹的祸?他活该。”   温玉卓游戏也不玩了,手机往沙发上随手一扔,纳闷地嘀咕道:“顾家怎么就看上他了?”   难道就因为温砚长了张漂亮的脸蛋?可是顾凛川不可能见过温砚啊,就算温砚长得再勾魂夺魄又怎么样?   林雅青坐下来,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你爸说是顾家亲自开的口。”   贵族圈里的高低贵贱更加泾渭分明,顾氏企业撑起了商业圈的大半边天,又是豪门望族,老一辈还有军方背景,实力之雄厚,不是他们这种小家族能够与之相提并论的。   唯一可惜的就是顾家现在的当家人,顾凛川,在前年的一场意外中成了残疾,一辈子都只能待在轮椅上,性格也因此变得阴鸷古怪,不近人情。   林雅青觉得如果不是因为这个,顾家这门婚事怎么都不可能落到温砚头上。   她是不知道顾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拿温砚去联姻这件事,对温家有利无害。   总之,温砚必须要嫁给顾凛川,绑也要绑去,自愿就更好。   林雅青看了眼自己儿子,严肃叮嘱道:“你别像以前一样总去找温砚麻烦,听见没有?”   “知道了知道了。”温玉卓十分敷衍地摆摆手,“我才懒得搭理他。”   再说他们这年轻一代的圈子里,谁不知道顾凛川虽然手腕雷厉风行,但却是个性冷淡啊,谁愿意招惹?   而且像他那种掌控欲极强的人,就算是性冷淡,在床上也有各种折磨人的花样。   谁嫁给他就是永无止境的精神和肉/体的双重折磨。   温玉卓捏着手机冷笑一声。   温砚的苦日子还长着呢。   夜晚悄声而至,房间里没开灯,月光穿过玻璃窗铺洒在温砚床上,单薄的被子勾勒出他瘦弱纤细的身形。   温砚有半张脸都缩在被子里,皮肤白皙,额前的碎发有些长,遮住了他因为不安而微微蹙起的眉毛,脸颊两侧泛着淡粉。   他呼吸均匀,就静静的躺在这里,美丽,脆弱,像易碎的瓷白玉,被折了翼的天使。   过了好一会儿,温砚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缓缓睁开眼。   “呼……”   他睡的不错,精神好许多,酸软乏力的身体也终于有了好转的迹象,起码他现在比下午的时候要有力气。   就是手腕依旧很疼,纱布下是经过缝合的伤口,温砚抿着唇,僵硬地抬着小臂,不敢乱活动手腕。   但是他这样裤子并不好脱,解决生理问题有点麻烦,温砚费劲巴拉地上完厕所出来,脸都是憋红的。   他匆匆洗了手,然后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除了有些瘦,这张脸基本和他一模一样,连鼻尖上也有一颗小小的痣,皮肤有些病态的白,那颗痣就格外惹眼。   这具身体应该还能再长高一点,如果好好养的话,还能再长点肉。   温砚本身的生长环境自然养成了他受不了什么委屈的性子。   但现在……他惆怅地叹了口气,不得不接受事实。   温砚拍拍自己的脸,努力给自己打气,人是要为自己好的,他总要争取一下。   又歇了会儿,温砚才下楼,到厨房只问阿姨要了一碗鱼粥,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餐桌上喝完,娇贵的胃得到了满足。   “小砚起来了啊。”林雅青这时候敷着面膜从楼上下来。   “身体怎么样?今天你爸不回来,一会儿医生会来给你换药,你先在这等着吧,我有话跟你说。”   她的语气虽然尽量佯装的温和关切,其中却不乏高高在上的味道。   “好。”温砚乖顺地点头,略长的头发显得他整个人柔软的不像话。   林雅青古怪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崽子怎么突然这么好说话?   死了一次想通了?   林雅青没再多想,拉开温砚对面的椅子坐下,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对联姻这件事不满意,顾凛川虽然是残疾,但他有钱有权,如果能嫁入那样的豪门望族也是你的福气。”   “你只要把他照顾好,顾家是不会亏待你的,以后你不就是要什么有什么……”   林雅青似乎是提前打足了腹稿来的,给温砚洗脑的话那叫一个连贯。   她的话太多太密,温砚神游地坐在那里,自动过滤信息,能钻进他耳朵里的就只有两个字:有钱。   “好的,我知道了。”   温砚被念的有点烦,待捕捉完关键词后眼睛亮了亮,立刻就点了几下头,低声说:“我嫁。”   餐桌上的声音戛然而止,林雅青愣在那里,嘴还半张着,正打算进行软硬兼施的后半截。   但她没想到温砚突然答应了。   毕竟昨天温砚还因为反对联姻而情绪激烈,差点一命呜呼。   半晌,她才僵硬地扯着唇角,“那就好……”   温砚乖巧地垂着眼睫,闷不吭声,心里说不上是开心还是难过,总之后者多一点。   如果拒婚,温家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一定会处处打压,让他在外面寸步难行,甚至是直接毁了他。   含着金汤匙长大的温砚想到那种凄惨日子就遍体生寒。   前是穷狼窝,后是富虎穴,老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还不如嫁给顾凛川。   起码人家有钱。   想到这里,温砚有些羞愧地抿了抿唇。   他可真是个只图别人钱财的坏人。   与此同时,海山别墅。   “自杀?”   顾凛川的声音清冗冷然,极淡,微凉,缓缓地从唇齿间溢出,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他坐在轮椅上,望着窗外,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微蹙的眉头透露出他的些许不悦。   刚汇报完温砚事情的管家拘谨而恭敬地站在他身后,他知道这是先生思考时的动作,并不敢在此时接话。   良久,顾凛川似乎微不可察地轻叹一声,“知道了。”   “明天我亲自去一趟温家。”   管家一愣,“您是打算……”   “退婚。”顾凛川神情淡漠地说。   虽然温砚这个结婚对象是他亲自挑选的,但既然对方这么不愿,也就算了。   他是掌控欲强,但前提得是对方是他的人。   至于强取豪夺那一套,他不喜欢,也没兴趣。 第2章   “医院转过来的病例我看了,伤口很深,肌腱也有损伤,这个可能会影响腕关节功能的,完全恢复之前最好不要用手。”   家庭医生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目光在厚重的镜片下流露出几分心疼。   这孩子看着和他儿子年纪没差多少,对自己下手也忒狠了。   温砚乖乖点头,“好的医生,我会注意的。”   “还有伤口不能碰水,外伤药两天换一次,这两个抗感染的药一天吃两次。”医生尽职尽责地叮嘱温砚。   “注意饮食清淡,多吃高蛋白的食物和新鲜的水果蔬菜,伤口能恢复的快点。”   温砚依旧是点头,指尖戳了戳那两盒药,仔细询问道:“那这两个药吃的时候要错开时间吗?”   他以前在家喝药的时候,好多药中间都要隔一两个小时。   医生面色一顿,“不用,这两种药没有冲突成分,你一块儿吃就行。”   如果有的话,他当然会向患者说明。   倒是这位温家小少爷还怪细心的,一看以前就是经常吃药。   当即,他看温砚的目光更心疼了。   听说还要嫁给顾家那个顾凛川,唉,这得是多苦的命啊。   温砚将医生送到门口,临走前,医生反覆跟他强调不要让手腕用力。   “好。”温砚对他笑了笑,“您慢走。”   医生往外走了两步之后又没忍住回头,叹着气说了句:“也别再干傻事了啊。”   温砚愣在原地,心里又酸涩又温暖,他眨眨眼说:“不会了,谢谢您。”   几分钟后,温砚沉默着回到房间,坐在床上,眼睛盯着那几盒药,感觉上面的文本越看越模糊,跟打了马赛克似的糊成一片,睫毛也变得湿漉漉的。   明明他以前也经常听到好多好多唠叨和叮嘱,听得他都背下来,每次都能跟着阿姨一起说完后半段。   为什么偏偏这次心里就沉闷闷的呢?好难受,好委屈。   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温砚偷偷哭了一会儿,哭得眼睛鼻子都红成一片,才擦擦眼泪,去卫生间洗漱,爬上床睡觉。   第二天一早,温砚刚吃完饭回房,就有佣人过来跟他说楼下有个他的朋友来看他。   于是温砚又下了楼,去门口接这位原主的朋友,他记得书里提到过,是叫沈跃,两人关系很好。   但具体是怎么好的,书里没给炮灰浪费这个笔墨。   沈跃模样清秀,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身上自带一股书卷气息,像电视剧里演的那种温润少年。   温砚对他的第一印象很好。   结果沈跃开口就是一句:“我艹,你怎么造成这德行了?”   温砚:“……”   他心脏猛地一抽,心说要不你还是闭嘴吧。   “怎么回事啊你?”   沈跃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腕,想伸手碰碰又不敢,眼睛一下就红了,愤恨又后怕地吼道:“你他妈还真割腕啊你,不就一个联姻吗?大不了咱就跑,你说说你、你……”   他似乎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词,最后咬着牙狠狠地骂了句:“傻逼!”   温砚:“……”   他叹了口气,努力适应沈跃的说话方式,轻声安慰道:“我没事的,我们去别的地方说话。”   家里的佣人们明里暗里都在看他们,这种注视让温砚很不自在。   他把沈跃带去了一楼的花厅,玻璃房,这里隐蔽性高,客厅那边看不到也听不到。   偌大的落地窗刚好方便阳光照进来,连着那些旺盛的花草都看起来懒洋洋的。   “他们倒是会享受,就欺负你。”沈跃双手抱臂,嘲讽地冷哼一声。   他感觉这些花草都比温砚以前的日子过得舒坦。   温砚好脾气地笑笑:“我现在也能享受呢,你不要生气啦,快坐吧。”   这里有一张玻璃圆餐桌,很适合喝着茶,边晒太阳,边摆弄花草,很雅致也很有情调。   沈跃愤世嫉俗地拉开椅子坐下,单刀直入地问:“你那手现在什么情况?是不是挺严重?”   温砚摇摇头,把情况往轻松了说,“不严重,医生说养养就能好。”   他伸手去摆弄桌上花瓶里的绿叶子,一下又一下的,□□弹弹的,他觉得特别好玩。   “奥,那你多注意啊,听医生的话,吃药什么的……”沈跃有些笨拙的关心。   “嗯,好。”温砚点点头,抬头对他笑了下,漂亮的脸蛋在阳光下看起来温暖明媚。   沈跃望着他的笑脸,感觉眼前突然被加上了一层滤镜。   外面这太阳烤的人脸热,沈跃收回视线,嘟囔道:“我怎么感觉你和以前不一样了。”   温砚摸花叶子的右手指尖一颤,“有吗?”   沈跃点头,“感觉爱笑了。”   “奥……这样不好吗?”   温砚的手在那片绿叶子上点了点,叶子随着他的动作一起一伏,彰显他蓬勃的生命力。   他的目光明亮澄澈,对沈跃轻声说:“我想对自己好点,再过得开心点。”   沈跃愣住。   温砚是真的不一样了,以前总是阴沉沉的,可现在坐在这里,他却感觉对方比任何时候都明亮。   好一会儿,沈跃嘴角一咧,笑开了,“挺好,特好。”   -   温砚和沈跃到花厅的时候,顾凛川的车刚好停在温家门口,管家从副驾驶下来为他打开车门,恭敬地将人扶到轮椅上。   林雅青本来在二楼休息,第一次听到佣人说有人来找温砚的时候,她无所谓地摆摆手,说随他去。   然后没过五分钟,第二辆车就又来了。   这回来的还是顾凛川。   林雅青赶紧出来见客,脸上露出得体的笑,一边吩咐阿姨准备茶水,一边热络地将人迎进来,“顾总怎么有空过来?”   顾凛川冷淡地抬起眼皮看她,“温夫人,温总不在吗?”   他的皮肤冷白,面容沉静,短发干净利落,眉眼轮廓很深,哪怕是坐在轮椅上,顾凛川的气势也不减半分。   林雅青默默在心里抽了口冷气,她以前见过顾凛川几次都是远远的,这么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第一次。   对方身上无形的气场和威慑实在不像是一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能有的。   “你找老温啊。”林雅青强撑着笑,同时也松了口气,她本以为对方是知道了温砚的事,来兴师问罪的。   “他昨天没回来,我现在去给他打电话,你先……稍等一会儿,先喝点茶,喝茶。”   林雅青本想说你先坐,但是想到顾凛川的情况,立刻紧急改口。   顾凛川似乎没发现她的口误,冷淡的神色没什么变化。   林雅青放心地扭头去打电话了。   她心里其实有些怨气,但是面对顾凛川,她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一边压着气,一边笑着应付。   家里的阿姨在这时候端了茶水过来,结果在靠近顾凛川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脚下一个不稳,手一抖,陶瓷茶具碎了满地。   管家脸色一变,立刻挡到顾凛川前面。   茶水溅得到处都是,顾凛川由于离得近,又坐在轮椅上,哪怕有管家挡着,他的裤子上也不可幸免地溅到了一些。   他看着自己的被打湿的裤腿,上面还贴着碎茶渣,不悦地皱了下眉。   阿姨当即吓得魂都飞了,紧张地鞠躬道歉:“对不起顾先生,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对不起……”   顾凛川薄唇紧抿,冷声道:“借用一下洗手间。”   “我、我带您去……”阿姨有点哆嗦。   “不用。”管家沉着脸,语气不悦地说:“你告诉我位置,然后把这里收拾了吧。”   从先生进来到现在,温家对待客人都太失礼了,难怪先生今天要来退婚。   阿姨手指了一个方向,“那边过去是花厅,顺着走廊的尽头就是卫生间。”   管家点头,然后推着顾凛川过去。   两人越靠近花厅,就越能清楚地听见那边断断续续传来的交谈声。   声音越来越大,内容也越来越清晰,一直到拐角的地方,顾凛川在花厅的圆桌那儿看到了两个背影。   其中一个正在用很大的音量不可思议地吼着:“什么玩意儿?你要嫁!?”   然后另一个身影歪了下脑袋,语气温软地问:“为什么不嫁?”   这道声音清润柔和,语调很轻,像燥热夏日的微风,又夹杂着一丝少年气息,特别舒服。   “先生……这,应该是温小少爷。”管家弯下腰,低声说。   顾凛川”嗯”了声,视线依旧看着那边,似乎是打算听他们对话。   管家很懂眼色地停在原地,还很有分寸地往后退了半步。   里面又说话了。   “温砚你醒醒啊,顾凛川他是个残疾!而且我打听了,他脾气特别古怪,外面还传他是——”   “——是性冷淡!听说还有那种癖好……”   这句话的音量明显被压低了。   然后继续拔高。   “你嫁给他哪有好日子过啊?说句不好听的,那不就是守活寡吗!”   温砚冷不丁听到这种话,白皙的小脸一红,右手捏捏发热的耳朵,“什么呀,你不要乱讲话。”   “我说的是真的!”沈跃急得跺脚。   管家听到这话脸都黑了,说话都不利索,“这这这……”   顾凛川摇头,抬了下手,管家便闭上了嘴。   “你别怕温、砚?你脸红个什么啊?!我跟你说,就算你不同意联姻,温家也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的,就算真的怎么样,你就,就……”   沈跃也才十八岁,一时想不出好办法,急得直锤手。   最后他咬牙道:“要不你跑吧!去国外,我会想办法帮你的!”   顾凛川听到这种天真的话,嘴角无声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   温砚要是真跑,就算是温家这种小家族想找到他,也不过是稍微多费点时间的事儿而已。   他还挺好奇温砚会怎么选,毕竟对方反抗的是和他的婚姻。   前天自杀,今天逃跑……日子还被他过得挺惊心动魄的。   顾凛川眼里带了点趣味。   然后温砚就在他这种”我看你还打算怎么作”的目光下,连摇了好几下头。   声音虽然柔和却很坚定,“不要,我不跑。”   嗯?   顾凛川眉梢一抬。   花厅里,沈跃很不理解,“为啥啊?你又不喜欢他!”   “谁说的?”   温砚眨眨眼,一边垂头玩着嫩黄的小花瓣,一边小声反驳:“我喜欢的。”   这语气,这表情……活脱脱就是一副少年暗恋怀。春的模样,既羞涩又纯情,还隐隐有那么几分小期待。   沈跃:“……”   他感觉温砚疯了。   躲在暗处偷听的顾凛川也愣了,心里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管家下意识低头看向他家先生,就见在外常年都冷若冰霜、高高在上的顾总迅速转过轮椅,紧紧绷着唇角,藏在阴影中的神情极不自然。   然后几乎是从唇缝儿中挤出来一句:“先回去。” 第3章   大概十来分钟后,温崇山急匆匆赶回了家,最近公司出了问题,他忙得焦头烂额,眼睛的细纹下面乌青乌青的。   他一到家就过来和顾临川寒暄。   “实在不好意思顾总,我这最近太忙,你来了我也不知道,怠慢了怠慢了,快喝茶,有什么话我们边喝边聊。”   温崇山比顾凛川年长二十来岁,再不济也是风风雨雨中闯过来的,谈吐气度自然不俗,说话虽然客套却不显奉承,也没狂妄自大地拿出长辈的调来,分寸感不错。   顾凛川看他一眼,点头,“温总客气了。”   温崇山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笑着冲他抬了抬茶杯。   茶水是新上的,还冒着热气,顾凛川端起来抿了一口,算给了这个面子。   客套完毕,温崇山半开玩笑地问:“顾总今天来的突然,难道是想私下里见见小砚?”   顾凛川的神情有那么一瞬间,十分微妙。   不过很快,他就面不改色点了点头,声音微沉:“听说他受伤了,我来看看。”   听到这话,站在他身后的管家默默低下头,眼中尽是瞭然,满脸写着四个大字:果然如此。   他那会儿看到先生离开花厅时的神态和举动,就猜到了今天这婚八成退不了。   果不其然,他们来这一趟的目的从退婚,变成了慰问伤者。   先生甚至还体贴的把”自杀”美化成了”受伤”,明显是不想追究这件事。   管家心里放肆地想:不愧是我们叱咤风云的顾总,润色局面的水准如此之高,就是不知道脸疼不疼。   他隐约都听到响儿了。   管家偷偷捂了捂脸。   温崇山的目光却沉了沉,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顾凛川的眼睛,不过既然对方没戳穿,就说明婚事不会受影响。   “顾总关心小砚,是他的福气。”温崇山挂笑着说:“我这就让人把小砚叫下来,雅青——”   “不用。”顾凛川抬手打断,“我要单独见他。”   …   花厅里。   温砚微微瞪着眼睛,不可置信地低呼:“谁、谁要见我?”   沈跃也瞪着眼睛,“顾凛川来了!?”   来传话的阿姨赶忙点头,对温砚说:“小少爷,温先生已经带顾总先去你房间了,你快点过去吧。”   沈跃看向温砚,忧心忡忡道:“他见你干啥?不会是知道你自杀的事觉得没面子,来找你算账吧?”   “我也不知道。”   温砚也有点心慌,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   见就见吧,反正早晚都要见的,结了婚以后还得天天见。   他顶着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缓步上楼。   房间门关着,温崇山站在他门口,在看到温砚气色还可以后,隐约松了口气,低声警告道:“顾凛川已经知道你自杀的事了,你进去就给我老老实实道歉,别作什么幺蛾子。”   温砚穿过来后还是第一次见到原身的爸爸,果然和小说里写的一样,不管他的死活。   如果是他爸爸,就不会这样对他。   他垂下眼,温顺地点头,“我知道了。”   说完,抬起手,十分有礼貌地敲了敲自己的房门。   温崇山额角一抽。   “进来。”里面传来低沉冷淡的声音。   温砚的小心脏”砰砰砰”地跳着,手心全是汗,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像上战场一样地推开了门。   房间里,顾凛川背着光坐在轮椅上,大概二十七、八岁,穿着笔挺的西装,黑色短发干净利落,五官轮廓立体分明,鼻梁高挺,眼窝要比常人要深一些。   成熟,性感,充满魅力。   就是眼神过于冷淡,以至于对方抬眼看过来时,温砚的心不由自主地跟着跳了下,好像被什么击中了。   “把门关上。”顾凛川望着他,声音很淡,却给人一种很强势的侵略感。   温砚闷不吭声地转身关门,背着顾凛川捏了捏手,捏了一手的汗之后才重新转过身,乖巧打招呼:“顾总好。”   顾凛川”嗯”了声,视线落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又从脑袋转移到他单薄削瘦的身上,不自觉皱了皱眉。   在花厅他只看到了背影,那会儿还没觉得有什么,现在凑近了一看,温砚怎么瘦的跟骨头架子似的?浑身上下没二两肉。   顾凛川:“低着头干什么,怕我?”   他的语气放轻了些,可依旧是冷的。   温砚慢吞吞地抬起头,脑袋左右摇了摇,目光清澈地与他对视,“不怕。”   声音和顾凛川之前听到的一样清润温软,可能是离得近的缘故,音色听起来更清脆,无形透露出几分倔强。   “过来点。”他对温砚招了招手,“我又不吃人。”   因为这句听起来很像是玩笑的话,温砚眼睛睁大了些,有些诧异,心里的不安却稍稍缓和。   可面对顾凛川,这个以后即将成为他伴侣的人,他依旧紧张。   甚至走过去的时候脸颊都是红扑扑的,头顶上的一撮头发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的,莫名可爱。   顾凛川的视线追着他的脸,五官逐渐在眼前拉大。   温砚的脸很小,长相精致,皮肤暖白,鼻梁弧度优越,上唇唇瓣含着唇珠,此刻微抿着。   他长了一双不算多标准的桃花眼,眼睑弧度圆润,眼尾微微上扬一点,硬生生勾出一抹风情,长长的睫毛此刻随着慌乱转动的眼珠轻轻颤抖着,却还固执地看着人。   确实没怎么害怕,但是慌乱,紧张,局促不安……这些情绪一样都没少,偏偏还自以为藏得很好。   温砚在顾凛川面前两步左右的距离停下,站的规规矩矩的。   顾凛川无声弯了下唇,他之前看过温砚的照片,面无表情死气沉沉,完全没有本人看著有灵气。   这才是十九岁,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说不清的纯情和懵懂,但在温砚身上似乎又杂糅了点别的。   也许香甜清淡的果酒也是有烈劲儿的。   顾凛川很喜欢,并且恶趣味地想要逗逗他。   “听说你为了不和我结婚,宁愿自杀?”   他的视线明晃晃地落在温砚脸上,似乎在一寸一寸地研磨对方的眉眼轮廓。   温砚心尖儿一颤,跟花骨朵儿被人用手弹了一下似的,下意识否认,“没有。”   糟糕,顾凛川真的是听说他自杀之后来算账的。   “是吗?”顾凛川看向温砚缠着纱布的那只手上,意有所指道:“那你是不小心割伤手腕的了?”   温砚眼皮子跳的厉害,欲盖弥彰地把手往后身后藏,“那不是我。”   匆忙说完,他倏地沉默了。   顾凛川也沉默了,额角跳了两下,似乎是没想到有人会在他面前这么拙劣的狡辩。   不,这甚至连狡辩都算不上。   除非他是瞎了。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温砚脸红得厉害,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没撒谎,真不是他。   “知道了。”   顾凛川看着他快急哭的可怜样子,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把人给逼到这个程度了?   温砚懵懵地抬起眼,没想到他能这么轻易地揭过这件事,温吞道:“…谢谢。”   顾凛川:“……”   想到在花厅听到的那些话,他轻叹一声,收起恶趣味,捏着眉心问:“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现在愿意跟我结婚吗?”   这个问题……   温砚的脸瞬间更红了,耳根后颈连成一片的红,他害羞地垂下头,“愿意。”   声音低低的,很不好意思的样子。   就是不知道里面有几分是真的。   顾凛川目光深了些,再次跟他确认:“自愿?”   温砚脑袋点了点,轻”嗯”了声。   有钱有权、腿残,还是性冷淡……不会对他做什么,他很喜欢,嫁过去也没什么负担。   幸运的话,他还可以幸福地当个咸鱼。   “好。”顾凛川眉头松开,“那就收拾一下,待会儿跟我回家。” 第4章   顾家老爷子的意思是,结婚对象由顾凛川可以自己选择,但是明年年底之前必须结婚。   顾凛川就从一堆数据里挑中了温砚。   但是温砚才十九岁,没到法定婚龄,所以他开始把婚期定在了明年十月,也就是温砚生日之后。   老爷子对他选的人没什么意见,只要求他先把人接到家里,美名其曰是培养感情。   如果他今天退婚了,这个约定也就作废。   现在既然没退婚,那顾凛川自然是要把温砚接回家里去的,不管是出于约定也好,还是他自己的掌控欲望也罢……   人反正是要放在他自己眼皮子底下。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温砚并不知道,他只觉得惊讶。   这…进展这么快吗?   温砚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不可思议地瞪圆,嘴巴也不自觉张开了一条缝,呆呆地看着顾凛川。   像个受惊的漂亮小鹿。   顾凛川似乎觉得他这表情有趣,唇角略微上扬,“这是家里长辈的意思。”   “哦…哦好。”   温砚脸上的热意还没散,两只小手凑到脸侧扇了搧风,结果越扇越热,脑子里乱七八糟的。   没结婚就要住到一起,感觉顾凛川的家里人好心急呀,是因为年纪大了吗?   脸这么红是想到了什么?   顾凛川微微眯眼,转了下轮椅,“十分钟,我在楼下等你。”   “不用不用。”温砚摆摆手,“不用十分钟,两分…啊不,一分钟就好。”   他把伸出来的两根手指按回去一根。   顾凛川疑惑地”嗯”了声。   就看到温砚红着脸在抽屉里掏出来一个小布包,往怀里一抱,站在轮椅旁边,小声跟他说:“顾总,我收拾好了。”   那架势好像十分巴不得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顾凛川微微偏头,刚好能看见温砚的侧脸,他眉梢一抬,“就这些,你不带衣服?”   “衣服…这里没有我的衣服。”   温砚声音渐弱,“我只有身上这套和一套睡衣,睡衣脏了,我手不方便,就没有洗……”   他捏着小布包的手指紧张收拢,干脆全部坦诚交代:“我、也没有钱。”   别说钱,温砚甚至连手机都没有。   原身被接回来后的三天一直处于被软禁的状态,自由没有,钱没有,尊严也没有,连割腕的刀都是从厨房里骗来的。   要啥没啥,别提多惨了。   温砚既羞愧又难堪,“对不起顾总,我会尽量不给你添麻烦的。”   他以前从来没有因为钱财这种东西而烦恼过,更别提像现在这样紧张无措。   顾凛川闻言皱了下眉,又很快舒展开,“没事。”   虽然之前调查过温砚的情况,知道他一个私生子过的并不好,但是顾凛川没想到居然能差到这个地步。   所幸人没长歪,以后放家里慢慢养着就是。   顾凛川轻叹一声,看到温砚窘迫的样子,他语气稍缓,“在我面前不用这么拘束,我接你回去不会为难你,以后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顾家不缺钱。”   这种话往往既恶俗又该死的令人心动。   温砚心里难免高兴,抿着唇笑了下。   他感觉自己这一赌是真的闯进了有钱的老虎窝里,赌赢了。   “回神。”顾凛川手指敲了下轮椅,淡声问:“你怀里揣的什么?”   温砚乖乖地将小布包打开给他看,里面鼓鼓囊囊的塞了好几种药,瓶装盒装都有,上面还贴了纸条写着用法用量。   “看样子你手伤的很严重啊。”顾凛川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这语气听著有点阴阳怪气,怪让人有危机感的。   温砚怕他又算自己”为了拒绝联姻而不惜自杀”的旧账,连连摇头,“一点也不严重,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什么事都没有。”   他说着,还把自己白嫩的手掌伸到顾凛川眼前晃了晃,甚至还翻了个面。   结果伤口就抻到了,温砚的手僵住,“嘶”地吸了口冷气。   顾凛川:“……”   对方的手都快杵他脸上了,腕间淡淡的药味儿传进鼻腔里,就这样还逞强呢?   他用两根手指抵着温砚纤细的手腕缓缓往外挪,“行了,慢慢养着吧。”   声音不冷不淡的,但不像是生气,温砚在心里琢磨了一番,收起手干巴巴地”哦”了声。   “走吧。”顾凛川说。   温砚点点头,“我推你。”   “你那手能用力?”顾凛川瞥他一眼,语气微讽,然后双手转着轮椅自己往前走。   还挺省事。   温砚心里嘀咕,轻轻抚摸两下隐隐作痛的手腕,另一只手拎着小布包,过去给人大佬开门。   顾家管家就在门口不远处守着,顾凛川出来后,他立刻就接下了推轮椅的重任。   温砚一开始跟在顾凛川和管家后面,没走几步又听见顾凛川喊他过去。   于是变成了他走在顾凛川身侧。   由于来之前没打算上楼,所以顾凛川身下的这把轮椅不是可爬楼梯的,下楼的过程有些颠簸。   轮子磕在楼梯边沿的时候,发出”咯哒咯哒”的声音。   温砚全程心都是提着的,一边在旁边用一只手小心协助,一边观察顾凛川的表情。   顾凛川的表情是真的很难看,阴沉沉的,像风雨欲来的前兆,但他眉头紧锁,唇角紧紧抿着,似乎在压抑克制着情绪。   在房间的时候,温砚只感觉顾凛川身上属于男人的压迫感很强却没觉得他像书中或者传闻中那样脾气阴鸷古怪。   顶多……就是强势冷漠了点,总体还是很好说话的,尤其是跟他说”想买什么就买什么的时候”,他觉得顾凛川善解人意的不行。   但现在看顾凛川坐着轮椅下楼时的表情,温砚又有点拿不准了。   不过他又觉得能理解,毕竟像顾凛川那么厉害的人物,商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大佬,却因为腿疾而被人诟病,被私下议论,还被迫陷入各种难堪的境地……   和那些自尊心强烈的人最怕看到别人怜悯的眼光一样,也许顾凛川心底也不好受吧。   其实也挺可怜的。   温砚心里偷偷地想:为了不让对方黑化,他以后一定一定要对顾凛川好点。   尊重、理解,祝福。   “你在想什么?”顾凛川到楼下后,目光幽深地看着他。   温砚回神,心虚地垂下眼,“没想什么。”   顾凛川的眼神好可怕,感觉要被他看穿了,温砚紧张地连呼吸都放轻了。   所幸顾凛川只是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离开温家的过程要比他们下楼梯要顺利得多,温家夫妇面色红润,满脸喜气,就差敲锣打鼓的把他打包送到顾家去了。   毫无亲人情义,哪怕温砚没指望,也忍不住替原身心寒。   以前温砚一直认为,家人和亲情是世界上最无坚可摧的,事实却狠狠打了他的脸。   所以能离开温家,他很开心。   车里,顾凛川身体靠在后座上,眯眯眼睛,“看什么?舍不得这里?”   温砚都坐在他的车里了,还扭着脑袋看温家大门?   “没有。”温砚迅速收回视线,坐直身体,不东张西望了。   他转头之际,顾凛川在被车窗过滤的阳光下,隐约看到了温砚眼底的泪光。   哭了?   顾凛川几乎是不可置信地想,温家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顾凛川心里冷笑。   他在温家已经给过温砚最后一次反悔的机会了,对方也说了是自愿结婚。   既然是自愿,那么温砚就是他的人,心里就算再舍不得,也得跟他回顾家,没有余地。   顾凛川没再管他,脑袋往后一靠,阖眼休息。   车大概行驶了四十分钟,然后缓缓停在了海山别墅门口。   这是顾凛川的私宅,也是他平时常住的地方。   这间别墅有四层,上下楼有旋转楼梯,也有电梯,很方便。   顾凛川刚到家就接了个电话,他把温砚交给管家,让管家带温砚熟悉环境,自己则坐电梯去了四楼的书房。   “温小少爷,我先带您去卧室,先生之前已经安排好了。”管家客气地说。   温砚点点头,“麻烦您了,您叫我温砚就可以的。”   管家只笑笑,不说话。   毕竟是在陌生环境里,温砚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局促,乖巧的跟在管家后面。   “这间先生的卧室,先生不喜欢有人进去。”   管家说完,又指着隔壁的一间说:“这是您的卧室,里面已经打理好了,床品都是新换的,如果用不惯的话,我会再让人帮您更换。”   “好,谢谢您。”温砚眨眨眼,进去把手里的小布包放到了床头柜里,出来时还有点不好意思。   管家客气一笑,又带他去了其他地方。   四楼是顾凛川的私人空间,管家的意思是没事不要上去。   当然,如果温砚实在想去的话,就需要自己和顾凛川打招呼。   二楼有超大空间的健身房和影院,影院还是设计的星空顶的,温砚进去就感觉有一种很浪漫的感觉,和顾凛川本人格格不入。   一楼的厨房有两个,中西式分开的,露台每层都有,卫生间每层都有,卧室和衣帽间都在三楼,还有两个宽阔的观景台也在三楼。   就算是以前住惯了别墅的温砚都不得不感慨一句奢华。   但是温砚发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这里没有客房?”温砚好奇地问管家,这么大个别墅,只有两间主卧能住人。   管家微笑道:“先生不会让其他人在家里留宿。”   啊……这样。   温砚懂了。   有点像以前看过的,小狗圈地盘,不允许陌生人闯入自己的领地。   现在他应该已经被圈进来了。   温砚又四处逛了逛,记住大概位置后,顾凛川还没从楼上下来,他跟管家说自己有点累,想先回房间休息。   管家送他回房,指了床头的一个按钮说:“有需要的话您可以按这里。”   温砚点头,这个东西倒是和他以前的房间一样,他那时候整天躺在床上,这个按钮是怕他有突发情况才准备的。   估计顾凛川也是,毕竟他腿脚不方便。   别墅的卧室房间基本都大同小异,温砚吃完药后粗略绕了一圈,坐在观景台的藤椅上欣赏外面的风景。   风吹树枝摇曳,穿过的余风灌进来,带着空旷的凉爽。   温砚被这风吹的舒服,没一会儿就在药效的作用下缓缓合上眼皮,沉沉地睡了过去。   顾凛川在书房开完视频会议找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温砚缩在藤椅上熟睡的样子。   风吹的温砚头发有点乱,两侧的柔软的发丝已经扫到了他的鼻尖上,脸也有点红。   顾凛川垂下眸子,安静地望着温砚。   他发现温砚好像很容易脸红,紧张尴尬了脸红、局促不安了脸红,害羞了脸红……   是一只很容易被撩拨起情绪的敏感小鹿。   就连现在睡着了,被微风吹着也脸红,耳朵也红。   顾凛川看了会儿,不知想到什么,低笑了声,这笑声很淡很轻,还没等风吹过来就散干净了。   他抬手在温砚的耳朵尖儿上很轻地捏了一下,触感微凉。   明明身体看起来弱的跟林黛玉似的,还敢肆无忌惮地吹风睡觉……病了等谁管? 第5章   夏末的白天不像盛夏时那么长,在北方就更显短,晚上七点不到天就暗了。   温砚是在柔软的床上睡醒的,被子堆栈在身体中间,脚还在外面露着。   睡得太久,他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人还是懵的,茫然地看着窗外一片昏暗。   周围静悄悄的,让温砚有种被世界抛弃的孤寂感。   不过很快这种感觉就消失了,他记起来自己现在是在顾凛川的家里,而且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以后会在这里生活很久很久。   不过温砚记得自己是在藤椅躺着,现在却……难道是管家进来看见了,才把他抱过来的?   还是他睡迷糊了?   温砚压根就没往顾凛川身上想,他觉得一个腿残能在轮椅上把他观景台抱到床上这种事,不太现实。   而且抱他什么的,感觉顾凛川不像是会屈尊做这种事的人,甚至还给他盖被子。   温砚晃晃脑袋,没再多想,起床下楼。   他现在肚子空落落的,这么一会儿已经咕噜咕噜好几声了。   然后温砚惊奇的发现,他的床边被放了一双居家拖鞋,摆的板板正正的,可以确定他是被人抱过来的了。   温砚穿上后原地踩了踩,有种很软很舒服的感觉,虽然跟他以前在家里穿的比起来还差点,但是也很不错了。   管家真的好细心,温砚打算下楼后,第一时间先跟他道个谢,然后再问有没有东西吃。   然而等温砚真趿拉着拖鞋到一楼,管家一看见他,反而先惊讶了。   “小少爷?你怎么从楼梯下来了……先生呢?”   “啊?”温砚有点懵,“我不知道啊。”   “先生刚才上楼去了,说要叫你起床吃晚餐。”   听完管家的话,温砚茫然地眨眨眼:“可我没看见他呀,下楼的时候也没听见那边电梯有声音。”   他之所以走楼梯是因为刚睡醒,精神不太好,所以才想着多走几步,结果居然因为这个和顾凛川错过了吗?   温砚几乎没有犹豫,扭头往旁边电梯走,“我现在上去。”   他刚走没两步,电梯门就开了,顾凛川自己转着轮椅从里面出来,看起来没什么表情。   “顾总……”   温砚脚步一停,这个乌龙闹得他有点尴尬。   顾凛川本来是要亲自叫他起床哎,多么惊天动地的一件稀奇事,而且人家本来就坐个轮椅,走来走去怪不容易的。   结果他还让人白跑一趟,温砚感觉很惭愧。   “不好意思啊顾总,我刚睡醒有点迷糊,所以走的楼梯。”温砚挠挠头,补充说:“我下次一定坐电梯。”   顾凛川看他一眼,语气淡淡地说了句“随你”,然后就转着轮椅从温砚身边过去。   温砚摸不准他有没有因为这件事生气,默默跟在他后面走,管家也恭敬地跟在两人身后。   温砚惊奇地发现管家居然没去给顾凛川推轮椅!   他惊讶的目光扫向顾凛川后脑勺。   转轮椅难道不累吗?还是说这就是传说中残疾大佬最后的倔强?   这么想想也是,在外面要是顾凛川自己推轮椅,那多少有点没面子,但是在家里,顾凛川就可以肆无忌惮地跟自己争抢好胜。   短短几秒,温砚胡思乱想了好多,想完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很合理。   虽然他对顾凛川还没怎么了解,但是却感觉这是顾凛川能做出来的事。   餐桌上饭菜已经摆好,香味传的很远,温砚刚才就闻到后就感觉肚子饿得更厉害了,只是碍于顾凛川,他一直没表现出来。   顾凛川到餐桌后,温砚也拉开椅子坐下,却局促地没先动筷子。   他不知道顾凛川这类人有没有用餐规矩。   正巧,“咕噜咕叽”的声音从他身上载出来,猝不及防又控制不住。   温砚赶忙用双手捂住肚子,掩耳盗铃似的,而后抬眼看向坐在他对面的顾凛川,十分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吃饭吧。”顾凛川说。   他夹了点米饭往嘴里送,姿态优雅美观,好像再普通的东西都能被他吃出一种米其林星级豪华大餐的即视感。   温砚没忍住多欣赏了顾凛川几眼,然后默默扒眼前的饭菜。   桌上是双人份两菜一汤,分别摆在他和顾凛川面前,有种想和别人泾渭分明的感觉。   菜式都是简单的家常菜,口味清淡可口。   温砚虽然饿,却依旧吃的很慢,脊背挺直,细嚼慢咽,连咀嚼声都很小,举止看起来很有家教。   这让顾凛川有些意外,据他之前得到的数据来看,温砚日子过得惨,不像是会这样慢条斯理吃饭的人。   本来他还以为要花费一点时间让温砚养成习惯,现在看来却不需要了。   这个意外之喜让顾凛川很满意。   而且他还顺带着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温砚面前的那两盘菜里,所有的胡萝卜都被他默不作声地堆在了盘子边上,虾仁和西兰花倒是吃了不少。   “你对胡萝卜过敏?”   温砚吃着吃着,突然听到这么一句疑问,他把嘴里的东西都嚼完咽了下去,然后小声说了句“没有”。   顾凛川看了看温砚弱不禁风的纤瘦身体,很是疑惑地问:“挑食?”   温砚放下筷子,老实道:“不挑的。”   他只是不喜欢吃胡萝卜这种食材的味道而已。   顾凛川的目光明晃晃地落在温砚面前的盘子里,下巴几不可察地一抬,“那你这是?”   “我最后要吃的。”温砚随便找了个藉口。   他不太想让顾淩川认为他事儿多得像个麻烦精。   闻言,顾凛川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将他全部看透了。   温砚顿悟,夹起一块胡萝卜丁就往嘴里塞,入口的味道让他反感极了,囫囵嚼了几下,就端着汤碗一仰头。   吃个胡萝卜丁而已,温砚的表情却比喝了中药还苦大仇深了不知道多少倍。   顾凛川看着他的样子,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温砚松了口气,把面前的饭都扒完,八分饱的时候,他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唇角。   顾凛川又要去四楼忙工作,离开前,温砚注意到他和管家低声交代了什么,声音太小,他没好意思凑近听。   只是从管家下意识看他的那一眼,温砚就知道顾凛川交代的事绝对和他有关。   温砚心里痒痒的很好奇,又不好意思问。   等顾凛川上楼后,温砚才私下里就管家“抱他回床以及贴心摆好拖鞋”一事,对他表示感谢。   管家听完后很惊讶,“什么?我抱您?”   “不是我。”他有些惶恐又严肃地说,“我不会做这种冒犯的事情。”   抱温砚回床上?   这种有肢体亲密接触的事情,先生是不会允许,更不会接受的。   管家知道先生的占有欲,强到可怕,只是温砚现在还没体会到而已。   “不是你帮的我?那……”   温砚话音一顿,发现唯一的可能就只有顾凛川了。   天!所以顾凛川不仅抱他回床上,还给他拖鞋盖被子,甚至还周到地连拖鞋都给他摆好了?   温砚怎么想都觉得这突如其来的真相实在是太匪夷所思,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顾凛川怎么和原书描写的不太一样?   他是被夺舍了吗? 第6章   回房间后,温砚还处在惊讶之中。   他感觉顾凛川是不会管他的,就算是管,应该也是冷着脸把他从藤椅上叫醒,然后再冷着脸离开。   而把他抱到床上、给他脱鞋、盖被子,又贴心放拖鞋这一系列体贴细致的行为,温砚之前想都不敢想。   再说顾凛川他到底是怎么办到那些的的?   温砚顶着满腹疑惑,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顾凛川坐在轮椅上一边抱着他,一边还得自己滑轮椅……   不敢想,越想越觉得顾凛川要么长了四只手,要么就是从”噌”地一下从轮椅上站起来了。   而后者那种可能性比他长了四只手还可怕。   温砚赶紧摇摇头。   当时也可能是顾凛川把他横放在轮椅上,然后空出双手操作轮椅,但是如果真是那样的话,自己居然没醒?   温砚想着想着,脑回路就开始跑偏,转而陷入深深的自我反思。   他在反思自己从穿越来之后是不是真的太累了,不然怎么会在那种情况下都睡得像猪一样。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不能这么想。   温砚努力将思绪掰扯回去,觉得也或许是顾凛川让他坐在了他的腿上?   虽然那种姿势有亿点点羞耻,但是可行性很高。   毕竟他现在这个身体又瘦又小,而顾凛川虽然坐着轮椅,身体力量看起来却不容小觑,隔着衣服也能隐隐看出布料之下隐藏的肌肉轮廓。   至于顾凛川的腿,他仔细回想了下,好像对方坐着的时候,大腿附近的西装裤都是绷紧的,甚至比一般的成年男性都要强健许多,可见身材极好。   如果顾凛川臂力也好的话,那么把他抱到腿上应该没问题,而他睡得沉也应该是因为药效吧。   嗯,这样想就通顺多了,温砚满意地晃了晃脚。   顾凛川果然是书里的大佬,就算是残疾,也是私下里坚持复健、身残志坚的残疾。   可惜原书他只看了三章,后面的情节发展他都不知道,作者也没有在简介中提顾凛川最后到底能不能站起来。   温砚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顾凛川能站起来,怕是能引无数男女竞折腰。   而且,那天差不多也是他从”顾夫人”的位置上光荣退岗的时候了。   温砚想到这,在床上默默叹了口气,脚丫也不晃了。   他一旦将目光放远,就难免想的更多更复杂,比如他虽然可以在某些方面依靠顾凛川,却不能完全依赖对方。   书上说别人是靠不住的,温砚认为自己需要在这个世界掌握独自生活的能力,就是到那时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为自己创造出优渥的生活。   由奢入俭难,他又愁地叹了声气,在床上翻了个面,把脸埋进枕头里,不愿面对地哼哼几声。   算了,顾凛川看着也不太像是离婚时会亏待他的那种大佬。   毕竟是能说出让他”想买什么就买什么”这种话的,就算是离婚,他相信顾凛川也会给他体面的。   温砚短暂地挣扎了几秒,然后又自我放弃般地咸鱼躺平,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   走廊里传来了轮椅的滑动声,听着是顾凛川从四楼回来了。   温砚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为此还抻到了他手腕上的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隔壁的房门先是被打开又关上,温砚这会儿也没穿袜子,迅速套上拖鞋,要去找顾凛川道谢。   他刚才不敢去四楼找顾凛川,只能在屋里等着,好在顾凛川没让他等太久。   之前他都和管家道谢了,没道理在知道实情之后就忽视顾凛川。   虽然书里没说而他也不知道顾凛川为什么会选他当”另一半”,但既然这是他选择的,就一定会努力做好方方面面,把顾凛川当成老板对待。   温砚将一切都想的好好的,可是真等他到了顾凛川紧闭的房门外,想要敲门的手却又顿住了,他心里居然有点别扭。   明明和管家道谢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怎么一想着到了顾凛川面前就……感觉怪怪的,还有点难为情。   难道因为他们现在有了未婚夫夫的这一层关系在,所以才不适应?   淡定淡定,也许以后还要经常发生呢。   温砚抚摸着胸口砰砰跳的地方,原地做了几个深呼吸,他最后一口气还没呼出来的时候,挡在他面前的门倏地一下被人拉开。   他猝不及防地和顾凛川打了个照面   呃……   温砚险些被自己那一口气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顾、咳顾总……”   因为呛到了气管,他咳嗽地很厉害,脸和脖子都憋得红成一片,额头浮出细浅的青筋,眼角也控制不住地泛出泪花。   而这种时候他还能想到对着人咳嗽没有礼貌。   温砚一手捂着喉结处,一手拍着胸口,边咳嗽边在顾凛川面前侧过了身。   “那只手别动。”顾凛川皱了下眉,然后抬起手,一下又一下地拍温砚的背,动作看起来有些僵硬。   “…好、好了,谢谢顾总。”温砚终于咳顺畅了,喘着粗气,无力地对顾凛川摆摆手,“我好了,不咳了。”   这人的手劲儿真是……   顾凛川深深地看他一眼,没再管,往回转动轮椅,声线平稳地说:“进来。”   “好的。”温砚乖乖跟在他后面,还懂事地把门给带上了。   直到跟着走了几步才,他发现不对劲。   刚才光顾着咳嗽,他都没来得及细想,怎么顾凛川的反应看起来好像也是要找他的意思?   温砚心里好奇,吸吸鼻子,等顾凛川开口。   “坐下。”顾凛川抬手指了指沙发,然后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   温砚愣愣地接过来,“这是什么?可以直接拆吗?”   顾凛川”嗯”了声,嗓音低沉:“关于我们这次婚姻的合同,你看一下,如果有想增添的条款,就今天跟我提。”   合同?协议结婚?   温砚惊讶地睁大眼,书里也没提这事呀。   他拆开文件一看,合同上面条理分明地写着婚前婚后他需要做的事情,以及顾凛川会在这期间给他提供的待遇。   原来他和顾凛川之间其实是协议结婚,两年后他们结束婚姻关系,他就可以拿钱走人,从此两人各不相干。   至于顾凛川找他协议结婚的原因,上面没写,温砚也没敢问。   合同的每一页都有顾凛川的签字和盖章。温砚看完后顿悟了,心说原来这就是顾凛川给他的”体面”。   他没几分钟前还在想这件事呢,最后也没想出来结果,现在顾凛川直接把答案送到他眼前了。   大佬不愧是大佬,高瞻远瞩,可真棒。   就是要求有点多,不准这个不准那个的,可以说是掌控欲很强了,不过还好都在他的接受范围内。   见温砚半天不说话,顾凛川语气微沉:“有问题?还是不愿意?”   “没有没有。”   温砚摇摇头,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问:“那两年后温家还会不会……”   他话没说完,顾凛川颔首道:“放心,他们不会敢再为难你。”   “好的。”温砚弯起唇角,点点头,拿起笔签字。   没办法,顾凛川给的实在太多了。   他签字签的果断,顾凛川眼带疑惑地深瞥他一眼。   这份合同其实是他今天下午在书房拟好、打印出来的,只为当时他听见温砚说的那一句”喜欢”。   顾凛川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他总不屑于愚弄别人的感情。   他虽然把温砚领回了家里,却不会给对方不该有的期待,这份合同就是警告温砚在这场婚姻中不要抱有其他不切实际的想法。   合同写的清楚明白,顾凛川不认为温砚会看不懂这其中的意思。   可即使是这样,温砚还是在上面签了字,而且看起来一点沮丧的情绪都没有。   难道说……温砚真的有那么喜欢他?   哪怕明知道自己不会喜欢他,他还是义无反顾甘之如饴?还是说对方有自信能够在这两年时间让自己喜欢上他?   如果是后者……呵,顾凛川心中冷笑。   温砚有多天真与他无关,但他确信自己不会喜欢任何人,温砚也不会是例外。   顾凛川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着轮椅边缘,看着温砚在合同的每一页上面摁手印、签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丝毫没有犹豫。   “好啦。”温砚确认没有遗漏后,将合同递归去,“我都签好了,顾总检查一下吗?”   顾凛川点头,却没接,只冷声道:“放着吧。”   也好,不管温砚是什么心思,总之在他眼皮子底下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温砚表现的乖巧听话,因为现在顾凛川真成他老板了。   “你刚才来找我有什么事?”顾凛川问他。   温砚”啊”了声,想到自己本来的目的,瞬间又不好意思了,支支吾吾地说:“我想来跟你说声谢谢。”   “谢我什么?”顾凛川挑了下眉,似乎觉得有趣。   温砚被他盯得脸热,垂下眼睫道:“嗯,谢谢你把我…放回床上。”   他用词很谨慎,没说”抱”这个字。   “不用。”顾凛川无情道:“你生病了会更麻烦。”   温砚一噎,“好吧。”   真是好直白的话。   顾凛川继续看他,似乎是想从他的表情中分辨出什么别的情绪来,“就为了这件事?”   “嗯……”温砚腼腆一笑,伸出一根手指说:“我其实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果然,顾凛川冷哼一声,“说。”   温砚脸颊微红:“顾总,我能问您借一件衣服吗?我晚上睡觉没、没衣服穿了……”   他十分不好意思,又怕顾凛川嫌弃,小声地补充道:“随便一件您没穿过的T恤就可以的。”   最好是布料柔软一点、宽松一点的,适合睡觉穿的。   这句温砚没敢说。   顾凛川这才想到温砚和自己说过这事,他当时本打算下午让管家准备,但是回来后开了个视频会议,又忙于拟合同,就把这件事给忘了。   对方没说话,温砚心里打鼓,歪着脑袋望过去,再次低声询问:“可以吗顾总?”   “等着。”   顾凛川说完,到里面的衣柜里拿了一件没穿过的丝绸睡袍出来给他,并说:“明天我会再让管家给你准备衣服和其他东西。”   温砚抿唇笑笑,摸了摸睡袍,低头嘟囔道:“谢谢顾总。我,嗯,或许我可不可以…嗯……”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顾凛川拧眉,“有话就说,还缺什么?”   温砚便说了句话,声音都压在嗓子里,听起来黏黏糊糊的。   “什么?”顾凛川没听清。   温砚咬了下嘴唇,耳根子滚烫一片,把头低得不能再低,活像一只煮熟的虾。   他用极小的声量说:“内裤……”   顾凛川微愣,视线下意识往温砚的身体的某个地方瞟了眼,然后一言不发地转回轮椅去衣柜下面的抽屉里拿了他要的东西回来。   一条黑色的四角内裤就被他那么明晃晃的放在睡衣上面,温砚余光看一眼都脸红,顾凛川却平淡地跟个没事人一样。   果然不愧是性冷淡,温砚默默地想。   就听性冷淡又开口了:“会大一些,你先对付穿。” 第7章   温砚气鼓鼓地回到房间,白皙的面颊上通红一片,他唇珠上努,嘴角下挂,看起来很不高兴。   顾凛川那句话一直回荡在他脑子里,赶都赶不走。   大怎么了?大就了不起了吗?站都站不起来的人居然还说他?   明明顾凛川自己都不行。   温砚又生气地哼了声,把仇记下,然后拍了拍脸,放好浴袍,坐在床上一圈又一圈地拆手腕上的纱布。   最后一层纱布和之前涂的药与伤口黏连在一起,温砚不敢用力,只敢一边吹气一边小心翼翼地往下揭,还是很疼很疼。   温砚连嘶了好几口气,指肚轻轻在缝针边缘摸了摸,感觉有点硬硬的。   按道理不应该洗澡,可是如果今天再不洗,温砚感觉自己就要臭掉了。   于是温砚抱着从顾凛川那里借来的浴袍和内裤去了浴室。   顾凛川来敲门的时候,温砚正在往浴室的杆子上挂绳子,急匆匆地去开门。   “你在做什么?”   顾凛川进来后,把轮椅滑在浴室门口,拧眉看着那根绳子,无情道:“想上吊的话这里不够高。”   温砚瞪大眼,十分委屈地说:“我只是想把手挂高一点,怕洗澡的时候碰水。”   顾凛川看他两秒,想像了一番温砚不仅光着身子,还用绳子高高地吊起一只手洗澡的画面,表情突然变得很微妙。   他喉头滑了下,对着温砚抬抬下巴,“手伸出来给我看看。”   温砚把手往身后藏了藏,小声说:“要不你还是别看了吧。”   “我不能看?”顾凛川再次蹙眉。   温砚用更小的声音嘀咕:“那也不是。”   他就是怕顾凛川看到后发现他抗议联姻的证据如此之惨烈,不想惹老板心情不好。   顾凛川冷哼一声,语气强硬地让他跟过来,自己则滑着轮椅去了床边。   温砚知道这是躲不过,懂事地跟在他身后,把手伸出来的同时还小心地观察顾凛川的表情。   见对方没有生气的意思,温砚心里放松了点。   “慌什么?”顾凛川没有握他的手,而是很有分寸感地用指弯抵着他的手背往自己眼前抬了抬。   而这种漫不经心的小举动反而让温砚的心脏震颤了一下。   这好像是他和顾凛川第一次肢体接触,彼此之间相互触碰的到的皮肤范围很小,温砚却莫名紧张起来。   顾凛川看着他红肿的伤口微眯了眯眼,然后又看向温砚,漂亮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红了起来。   温砚在和他对视的一瞬间埋下脑袋,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敏感,好危险。   “伤口按时上药了吗?”顾凛川声线转冷。   “有的,今天白天也上过了,晚上的要等洗完澡再上……”温砚补充道:“口服药也按时吃了。”   但伤口看着还是又深又重,缝了针后还红肿了,像条丑陋的蜈蚣蛰伏在皮肤里,他每次看了都心慌。   这个答案还算让人满意,顾凛川这才冷淡地“嗯”了声,收回手。   起码他现在知道温砚是在用心照顾伤口了。   温砚也把手缩回去,“顾总来找我有事吗?”   顾凛川沉默。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就是看温砚离开的时候表情好像有点生气,他在房间想了想,还是过来了。   敲了门之后才意识到不对,但是又不好直接离开,进屋后看到那根绳子就随便找了个事。   他清咳一声,“没什么事,如果你怕伤口碰水就不要洗澡。”   “感染了叫医生会更麻烦。”顾凛川还补了句。   温砚“哦”了声,声音轻轻软软地解释:“我感觉没事的,等下我挂完绳子,把伤口用纱布包好,再用保鲜膜缠紧实一点,应该不会碰水感染的。”   顾凛川听得直皱眉,“随你。”   用保鲜膜包这种笨方法也亏温砚想的出来。   “好的,那我想去洗澡了。”温砚开始委婉赶人。   顾凛川深瞥他一眼,转着轮椅离开,温砚一路把他送出房门,站在门口疑惑地摇了摇头。   莫名其妙的来,莫名其妙地走,这人真的好奇怪。   温砚去一楼拿了卷保鲜膜回来把手臂包好,之后又把剩下的保鲜膜放进了宝贝布包里。   虽然挂了绳,但这个澡洗的还是格外艰难,温砚换好浴袍出来的时候,脸已经被热气蒸红了,身子也发隐隐发软。   这身体可真差,温砚忍不住想,还好他没在浴缸泡澡,不然肯定要晕在里面。   怕被风吹,温砚谨慎地关了窗户,然后给自己上药,他的伤口果然没沾到水,但是闷得时间有点长,看着红了点。   温砚晾了会儿,再用碘伏消毒,上药膏,重新缠好纱布钻进被窝里,动作一气呵成十分熟练。   虽然不想承认,但顾凛川这条内裤自己穿着确实大了一圈不止。   温砚闭着眼睛想:顾凛川要不是腿疾的话,应该还蛮有自傲资本的。   可惜……   不过顾凛川的脸还是帅的,是他会心动的那种类型,要是对方不总是臭着脸就好了,他都没看顾凛川笑过。   就算嘴角偶尔有点弧度,还不是什么好笑容。   温砚想着就感觉冷,翻了个身,裹紧被子。   合同上还写着他们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会有不可避免的肢体接触,他需要配合顾凛川表现的亲密一些。   亲密……是牵手还是拥抱呢?   合同上面还说顾凛川会给他提供优渥的生活,他也只需要扮演一名“合格妻子”就行。   什么样才算合格?   温砚心里没有这个概念,决定明天去网上查一查。   可是他手机还没有,嗯……顾凛川应该会让管家给他准备的吧?他看起来好大方。   温砚东想想西想想,思绪一会儿飞这边,一会儿飞那边,很快又困了,在胡思乱想中睡了过去。   脑袋越来越沉,温砚感觉自己好像被人闷头打了一棍,迷迷糊糊的,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很难受,眼皮子也沉得睁不开。   他的身体好像反覆沉浮在海里,在漂了好久好久之后,才有人把他湿漉漉、沉甸甸的身体捞上岸。   温砚的睫毛动了动,眼睛缓缓睁开一条缝隙。   外面好像已经天亮了,温暖的阳光照进来,他在一片朦胧中隐约看到了顾凛川的脸。   他皱着眉,嘴唇一开一合在说着什么,温砚却只能听到自己沉闷的呼吸声,嗓子疼得好像经历过一场大火,说不出话,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温砚才恍惚地意识到自己是发热了。   顾凛川用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然后偏头和床边的另外一个人说了什么,看起来不太开心,眉宇间压着烦躁。   医生交流完就去旁边配药了,床边又只剩下了顾凛川一个人。   温砚耳边和脑子里都嗡嗡地响,什么也听不清楚。   他难受地哼了一声,顾凛川以为温砚想说什么,俯身靠过来了一点。   温砚又热又无力,手指抬起又落下,很轻地勾了下顾凛川的衣服,嘴巴动了几下,声如蚊蝇。   顾凛川拧着眉头又凑近了些,才勉强通过嘴型辨认出温砚说了什么。   “对不起……”   他真的添麻烦了。   就因为这轻得几乎听不见的三个字,顾凛川先是一愣,心里攒了一早上的火气倏地一下散干净了。   很神奇。   但现在模样脆弱的温砚偏偏就有这种魔力。   顾凛川按了按眉心,尽量放缓语气,“睡吧。”   温砚的睫毛轻颤了一下,然后用自己能使出的最大力气抓住了手边的衣服袖口。   顾凛川垂眸看了眼,然后在温砚近乎祈求的脆弱神情下,短暂地犹豫了一秒,最后还是没挪开手。 第8章   一上午过去,温砚还在昏沉沉地睡着,他中间醒过几次,每一次都浑浑噩噩,被人用勺子喂了几口水就又睡过去。   顾凛川的袖口早就被松开了,而他人却没离开,皱着眉在床边看文档。   下午两点,温砚输完液,医生拔掉他脚上的针头,手指压了一会儿,在上面贴好医用胶带。   顾凛川全程冷着脸旁观,文档一直在手里,就是不知道看了多少。   顾家的私人医生叫钟茗择,是个很耐心细致而且性格温润的人,没到三十岁就成了年轻一代医生中的翘楚。   “他现在情况稳定了,但是晚上说不准还会反覆。”   钟茗择和顾凛川是好友,所以说话比较随意,“你最好能守着点,或者让人看着也行。”   早上他来的时候就说过了,温砚的身体底子弱,之前应该还大补过,所谓虚不受补,病倒是早晚的事。   不管有没有顾凛川嘴里那个“作妖洗澡着凉”的行为,温砚的身体也是躲不过要遭一次罪的。   顾凛川“嗯”了声,“他什么时候能醒?”   “等他睡够就醒了。”钟茗择的声音温润如风,他看着床上蹙着眉、神色极其不安的温砚,对顾凛川说:“现在睡不好是正常的,其实不用太担心。”   顾凛川也看了看床上的人,对方之前勾他袖子的那只手又开始不安分地到处乱抓,床单都被他攥出褶儿了。   顾凛川不知道第几次把温砚的手塞回被子里,拧眉道,“麻烦。”   就是因为温砚的手总乱动,输液的针才只能扎在脚上。   钟茗择默默看着他的举动,推推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框眼镜,会心一笑:“我看你挺乐在其中的。”   亲自在床前守人守了几个小时不说,前好几次温砚乱动的时候,顾凛川还会主动把自己的衣服袖子递过去给人攥着,这会儿西装袖口还皱巴巴的。   后来估计是次数太多才觉得烦了,改成每一次都直接把温砚的手塞回被子里。   看样子对未婚妻还是有耐心的,虽然不多。   但这已经超越钟茗择以前对顾凛川的基础认知了。   顾凛川则是对他这句话冷嗤一声,用一种“你在说什么鬼话”的眼神看他。   钟茗择选择性忽视,好脾气地说:“身体不好是麻烦了点,但人是你自己选的,自己受着吧。”   他听说这位未婚妻的性子还很刚烈,小命差点作没了,估计以后日子消停不了。   顾凛川被他说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他的身体能养好?”   “当然了,又不是绝症。”钟茗择的表情很无语。   不知道为什么顾凛川好像总觉得温砚的身体好不了。   就连早上钟茗择来的时候,也怎么都没想到顾凛川问他的第一个问题居然是:温砚会不会死?   他当时真是气笑了,有这么关心人的吗?   “你这未婚妻身体亏空太多,需要慢慢补,不能像之前那样乱吃东西,太补了他身体受不住,就算好一时也是表面现象。”   顾凛川闻言冷声道:“不是我给他补的。”   虚不受补那是温家的做的孽,不过对方多半是为了给他做足面子功夫,说到底这锅顾凛川还是得背一半。   这笔帐他先记下了,等抽出时间再找温家算。   顾凛川面无表情地想。   而温砚来这之后只吃过一顿饭,顾凛川想到那时餐桌上温砚的表现,突然问:“挑食能治吗?”   “他还挑食啊?”钟茗择知道他在说谁,好奇地问:“不吃什么?”   “胡萝卜。”顾凛川说:“其他的还没发现。”   能发现人家不吃胡萝卜已经说明你在留意观察了,还想着发现其他呢?   不简单呐。   钟茗择饱含深意地看他一眼,想了想说:“这个不好说,他可能是单纯不喜欢那个味道,也可能是对胡萝卜有特殊的感官反应。”   比如一些爱吃香菜的人,他们会觉得香菜闻起来是清新的蔬菜味道,但让一些不爱吃香菜的人闻起来,香菜就是臭的。   “一般在挑食的人群中,一些是从小饮食习惯不好才养成的坏习惯,一些是因为身体内缺乏微量元素,才导致味觉异常,当然也和体质有关系……”   顾凛川直接打断:“就说能不能治。”   他不想听钟茗择这些医疗理论的长篇大论。   钟茗择一顿,也不恼怒,推着眼镜说:“可以,但没必要。”   “人多少都有点挑食,你不也是不喜欢吃辣,只喜欢吃清淡的东西吗?”   温砚只是不喜欢吃胡萝卜而已,硬要逼着人吃的话,就很没意思了。   “你可别只自己放火,不让人家点灯啊。”   顾凛川沉着脸看他一眼,“不用你管。”   话虽如此,却也没再提要“治”温砚挑食的事了。   钟茗择说”行行行”,干脆越过这个话题,又说了一些温砚以后饮食方面的注意事项。   说了挺多,顾凛川基本没听,最后和钟茗择说:“你写在病例上,我让周叔请营养师。”   周叔就是管家。   钟茗择一顿,“行。哦对,你不用跟着吃,你不需要补。”   然后转身去外面敲计算机,专注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写论文。   过了会儿,顾凛川又突然开口说:“你再看看温砚的手。”   他想起那道缝了线的伤口,红肿的厉害,皮肤像要被挣开一样。   钟茗择从计算机前抬起头,面带犹豫地看了顾凛川两秒,最后还是看在好友第一次懂得关心人的份上,摇头叹气,起身过去给温砚看手腕。   明明早上已经看过一次了,连药都是他给换的,顾凛川还是不放心。   他又仔细检查了一遍,郑重地对顾凛川说:“伤口确实是正常恢复的状态,没有二次感染的迹象,人家自己保护的挺好的,现在可以放心了吗?”   温砚似乎觉得不舒服,跟小猫动静似的不安地哼了几声,想翻身,手也不安分地抓东西。   顾凛川按住温砚肩膀,再一次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   “快醒了。”   钟茗择迅速给人把纱布缠好,“该注意的情况我病历上都写了,你要不……算了,我直接给周叔好了。”   他感觉顾凛川应该没耐心看这些。   顾凛川没出声,垂眸盯着温砚的手腕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钟茗择就当他默认了。   钟茗择准备要走人,收好计算机后看了看顾凛川的腿,“你这边,我继续像之前那样跟你家老爷子说?”   顾凛川先是”嗯”了声,又说:“跟他说我有复健的意向。”   “嗯。嗯?”钟茗择惊奇地看他,十分稀罕道:“又想站起来了?”   说完又看了眼床上的温砚,“你不是要娶回家摆着的吗?”   这么看感觉不止是想摆着啊。   “和他没关系。”顾凛川冷瞥他一眼,语气微沉:“我不会一直这样。”   顾家根基深厚,同时也意味着情况盘根错节,明里暗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把话放给老爷子,也等于同时把话放给其他人听。   “那倒也是。”钟茗择点头,“不过谁知道你。”   他其实比顾凛川大两岁,但是对方的想法他总是摸不透,年纪轻轻,心眼子比蜂窝煤还多。   他们虽然是朋友,但是在业务方面,钟茗择也是拿钱办事,顾凛川给他的工资很高,而且事少,多余时间他可以安心在所里研究脑子。   “走了。”钟茗择给顾凛川打了个招呼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里面的人又突然把他叫住。   顾凛川目光沉沉,抿唇道:“完整病例发我邮箱一份。”   钟茗择会心一笑,比了个OK的手势,一脸看透了的表情。   还说和温砚没关系,成年人了嘴还这么硬。   他等着瞧。   -   温砚睁开眼的时候,身边空无一人,这应该是意料之中的事,可他第一时间还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他有些迷茫地眨了下眼,才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手心贴了贴额头,感觉不太热。   嗓子也没想像中那么干,就是让被子捂出了不少汗,现在身上黏糊糊的。   温砚怕再着凉,没直接掀开被子,而是把脸往被子里缩了缩,只留一双偏圆的桃花眼在外面,一眨不眨地盯着天花板。   他病得太突然了,一直睡得迷糊,意识也不是很清晰。   但他知道是顾凛川找了医生来给他看病,大概也许可能还在这陪了他一会儿,给他喂水的好像也是顾凛川。   卫生间突然传来水声,温砚吓得抱着被子坐起来,慌张而又警惕地看过去,看到坐在轮椅上的某个身影后又愣了。   “顾总?您…您怎么在这?”温砚表情懵懵的,声音有点哑,还有点闷,是感冒时的那种鼻塞音。   看到人醒了,顾凛川脸上没多少意外,抬眸反问:“我不能在这?”   温砚赶紧摇头,他只是惊讶顾凛川居然还在。   顾凛川没揪着这个问题不放,他到温砚床边,掌心粘贴温砚的额头,温度不像之前那么烫了。   他收回手,“还不舒服?”   “挺好的,现在有力气了。”温砚缩在被子里,瓮声瓮气地说:“对不起顾总,我生病给你添麻烦了。”   “你已经跟我道过一次歉了,不会说别的?”顾凛川看他一眼,语气听起来不太好。   温砚想起来那时候的事了,自己好像还下意识拽了顾凛川的袖子。   他脸一红,低低“哦”了声,“那就谢谢顾总。”   他模样乖得很,眼尾不知道是热得还是怎么,牵出一抹不太明显的红,睫毛很长,眼睛看着湿漉漉的。   顾凛川没忍住问:“谢我什么?”   “谢谢您照顾我。”温砚抱着被子眨眨眼,一问一答,乖得没边。   顾凛川心里满意,表情上却看不出来,只是点点头,“饿了没有?”   不提还好,一提温砚就感觉肚子有点瘪,他舔舔嘴唇笑了下,“有一点。”   “起来下楼吃饭。”顾凛川说。   温砚又“哦”,他感觉这会儿身上汗也消得差不多了,才放开被子,房间空调打的足,没觉得冷。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丝绸睡袍,在被子里折腾的,领口扯开很大,露出平齐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胸口泛着莹润的光,莫名有点色相。   顾凛川的目光在那一小片晃眼的白上滞留一瞬,然后撇开视线,“衣柜里有衣服,换好再下楼。”   温砚低头一看,后知后觉地拢拢衣领,十分不好意思地低头,“好、好的。”   顾凛川冷漠地转过轮椅先走了。   温砚在衣柜里随便挑了一件白色长袖T恤和休闲裤,换好又去卫生间用毛巾沾水擦了擦脸,等脸上热意散去才下楼。   顾凛川已经在餐桌那边坐好了。   和昨晚不同的是,桌上的菜变了。   顾凛川面前还是两菜一汤配米饭,简约而精致。   温砚面前的桌子上就完全不一样,乍一看得有七八种,水果蔬菜肉,还有汤,分门别类都用小份量餐盘挨着摆好,码得整整齐齐。   “营养餐?”   温砚猛地吸了口气,心说这熟悉的感觉简直和上辈子一模一样。   他又要开始过一日三餐都吃这些的日子了吗?这回要吃多少年?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温砚当即小脸一垮。   顾凛川看他表情,挑了下眉,“还没吃就不喜欢?”   “不是……”温砚坐下来,声音小小的轻轻的。   他不是不喜欢,只是吃腻了,本来还以为以后自己能肆无忌惮地吃没吃过的东西呢。   现在念想落空了,温砚感觉自己变成了一只失去梦想的咸鱼。   “那怎么这副表情?”顾凛川有点疑惑。   温砚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我没有呀,您看错了。”   只要是为了身体好,吃就吃吧。   顾凛川怀疑地看着温砚。   他让周叔请的是业内数一数二的的营养师,据说人家调配的食谱不仅营养均衡,而且卖相味道都是上乘。   桌上这些看着就很不错,他还特意嘱咐了食材避开胡萝卜,但温砚看起来似乎不怎么喜欢?   温砚用勺子挖了口南瓜粥往嘴里塞,喉结一滑咽下去,“好吃的。”   “顾总要尝尝吗?”他眼睛一弯,笑意盈盈地望着顾凛川。   模样很像是吃到了好吃的东西在给人分享的样子,兴致勃勃的。   “真的很好吃!”温砚强调。   看着他亮闪闪的眼睛,顾凛川犹豫片刻,让周叔拿一份新的南瓜粥过来,他尝了尝,口感细腻,南瓜味道很浓,而且没有那么甜。   顾凛川点头评价,“确实不错。”   “是吧是吧。”温砚看起来很高兴,笑得露出小虎牙。   就是,这种营养餐得有人和他一起吃,他心里才能平衡。   顾凛川最后还很给面子地喝光了一整碗粥。   温砚却没喝完,他饭量本来就小,而且还吃了其他的蔬菜和肉,最后真的喝不下去,就拿着勺子一下又一下地在剩下的粥里晃。   顾凛川看了他两分钟,没忍住问:“你在干什么?”   “我歇一会儿再吃。”温砚偷偷揉了揉肚子,看起来蔫蔫的。   “吃不完?”顾凛川淡声说:“吃不完就剩着。”   温砚以前过的日子真有那么苦,吃撑了还要吃?   “那不太好吧。”温砚声音小小的。   在别人家里剩饭哎……   顾凛川的态度却很强硬:“周叔,把这撤了。”   周叔神不知鬼不觉地走出来,对着温砚笑了笑,然后把东西都端走。   温砚:“……”行吧。   他打了个饱嗝。   二十分钟后,温砚吃了周叔递来的药,然后和顾凛川一起搭电梯回楼上。   “顾总。”温砚试探地问:“我要吃多久营养餐啊?一直吃吗?”   “医生说吃半年。”顾凛川说:“如果你身体恢复得好就不用吃那么久。”   温砚眼睛一亮,“真的吗?那我一定会努力恢复得很好的!”   “最好是。”顾凛川意味不明地笑了下,然后说:“新手机在床头柜里,电话卡是新办的,里面有我的号码。”   “至于你的旧卡,自己处理吧。”   顾凛川倒是没想完全剥夺温砚的个人权利,掌控欲强不代表他是变态。   温砚点点头,事实上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旧卡在哪,他穿过来的时候就一无所有了。   电梯“叮”地一下响了,顾凛川抿了抿唇,滑着轮椅出去。   温砚跟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顾凛川把轮椅停在了他的房间门口。   ?   温砚眼睛一瞪:“这是?”   顾凛川按着眉心看他,下巴一抬,“愣什么?开门进去。”   温砚“哦”了声,然后老实巴交地开门,等顾凛川进去后,又把门关上。   “我今晚睡这。”顾凛川猝不及防地说。   “啊?您、睡睡这吗?”温砚以为自己没听清,呆呆地问。   顾凛川点头,坦然自若地“嗯”了声。   温砚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合同里好像没写我们要一起睡啊……”   顾凛川额角一跳,他看着温砚惶恐的表情,突然笑了,意味深长道:“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那倒没有。”温砚顺嘴就答。   他已经认定了顾凛川是性冷淡,性冷淡对那方面没兴趣,通俗讲就是不行。   不行他有什么好怕的。   再说了,就算是行,那也得他能站起来吧,不然怎么做?都是另外一个人出力?   温砚上辈子虽然足不出户,但相关的小说和电影也看了不少,不是一无所知的,基础的东西他是懂的。   但他眼下似乎答得有点过于利落了,不然顾凛川的表情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难看……   温砚心脏砰砰地跳,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顾凛川压着唇角逼近他,眸底幽深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不行,所以才不担心?”   温砚吞吞口水,紧张的往后挪脚,“不、不是。”   他僵着脖子掩饰:“我是相信您的人品。”   顾凛川:“……”   理由太烂,他气得冷笑一声,却没再靠前,恢复了往常的神色,“合同里写了在一些情况下我们会有亲密的肢体接触。”   温砚点点头,小声应和:“这个我记得的。”   “下周我会带你回老宅。”顾凛川看着他说:“在老宅就是我们必须要表现亲密的时候。”   “演戏吗?”温砚很快领会,眨巴着眼问:“那这个亲密程度是指……”   顾凛川一笑:“包括但不限于牵手拥抱,接吻……以及,更多。”   “哦哦…嗯?”温砚眼睛顿时睁大,“更、更多?”   是他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怎么,你不是相信我的人品吗?”顾凛川目光含笑,半仰着头看他,“现在又不信了?”   温砚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硬着头皮道:“信的,但是我……”   他急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心慌意乱,脸红的能滴血。   顾凛川继续逗他:“我听说有些和我一样的人,他们私下有很多新鲜的玩法,你说我要不要去学习一下?”   温砚被他这话吓到,惊慌失措地后退一步,后背抵着墙,尾音打颤:“啊?”   “这样等你有需求的时候,就算我不行,也可以用别的方式帮你。”顾凛川向后放松着身体,一副跟温砚商量的样子,“怎么样?”   这回温砚脸已经不是热了,是烧,滚烫滚烫的,他把脑袋快埋到胸口,结结巴巴地说不用。   顾凛川心情愉悦地欣赏了一会儿他这副模样,又在某一瞬间良心突然觉醒,猛地意识到温砚如今才十九岁。   而他已经二十七了。   所以一个二十七岁的成熟男性,刚才为什么会在温砚面前表现的像个畜牲一样?   顾凛川笑容一敛,陷入沉思,好一会儿才掐着眉心,低声说:“我开玩笑的,你休息吧。”   温砚则是立刻松了口气,忙不叠跑开,“我去收拾沙发。”   说完才发现有歧义,急忙补充:“我给自己收拾沙发,您睡床。”   顾凛川说不用,“你睡。”   温砚脸还红着,继续低头推脱:“不了不了,还是您睡。”   “我说让你睡。”顾凛川声音一冷。   温砚立刻就怂,沙发也不收拾了,直接爬到床上去,“…好的好的。”   而顾凛川则是坐着轮椅守在床边,语气冷冷地对他说:“睡。”   温砚:“……”   他顺从地闭上眼睛。   心里偷偷却地想:我才醒了不到两个小时,现在也不困啊,顾凛川突然这样到底是要闹哪一出?   房间里静悄悄的,过了一会儿,温砚打了个喷嚏,没忍住睁开眼睛。   “顾总……”   顾凛川懒懒地掀起眼皮看他,声音沙哑地“嗯”了声。   温砚像个缩在被子里的松鼠,眼睛亮闪闪的,小心翼翼询问:“现在几点了呀?”   顾凛川低头看了看腕表,目光凝滞,然后沉默,再沉默。   在温砚以为顾凛川突然变成哑巴的时候,对方开口:“六点二十。”   “六点二十啊……”温砚瞅了瞅,外面天确实快黑了。   他小声嘀咕着抗议:“我可以不睡这么早吗?”   这本应该是个正常要求。   顾凛川依旧沉默。   他刚才真是混乱了,哪有人晚上六点多就睡觉的?倒时差吗?   温砚见他不说话,还软声软气跟他商量:“我才睡醒没多久,还不困呢,要不然等九点二十了我再睡,您看行吗?”   顾凛川嘴角紧紧抿着,忍不住扶额,宽大的手掌遮住半边脸,另半边脸已经丢尽了。   “随你。”   他放下手,脸色沉得出奇,“我还有工作,晚点再过来。”   温砚连连点头,“您忙您忙。”   顾凛川冷着脸走了,就是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点仓促。   人走后,温砚才算彻底松了口气,然后从床头柜里翻出手机,开机。   之前在花厅他以“手机坏了要办新卡”为由,套出了沈跃的微信号,这会儿直接给对方发了申请。   那边就跟守在手机前面一样秒通过,然后沈跃一个微信电话就飚了过来,和他本人性格一样急躁。   “温砚!这都快两天了你怎么才想起我啊?”沈跃气势汹汹地喊,嗓门很大。   温砚被他震得耳朵疼,把手机远离耳朵,跟他说:“发生了点事情,就晚了一会儿。”   “什么事?”沈跃眉头一皱:“不对,你嗓子怎么哑了?”   他大惊:“你哭了?顾凛川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没有哭。”温砚清清嗓子,小声说:“我就是有点感冒。”   温砚把大概情况跟沈跃说了一遍,下意识省略了刚才在房间里顾凛川说的那些话,太羞耻了他说不出口。   还有合同的事他也没说,因为里面有保密条款。   沈跃听完后,反而纳闷,“怎么听着他好像对你还可以的?”   又是生病了在床边照顾,又是请营养师的。   温砚闷闷道:“我也说不清,反正他好奇怪,一会儿好一会儿坏的。”   就跟会变脸似的,上一秒还笑着,下一秒突然就阴沉沉的。   “果然和传言一样,阴晴不定。”沈跃冷笑一声,然后说:“对了,你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所以不知道,温玉卓那个傻比现在到处说你坏话。”   温砚眨眨眼,“他说什么啊?”   “说你勾引顾凛川啊。”沈跃生气地说:“外面都不知道顾凛川为什么会指名道姓地要跟你结婚,他们觉得奇怪,温玉卓就逢人就说是你仗着脸好看,故意勾引。”   “啊?”温砚也皱起眉,“这么说也太过分了,他怎么能造谣呢?”   沈跃愤恨:“就是啊!也太过分了!怎么能——不对啊温砚,我说的是你的事,听你这语气,你怎么一点也不上心啊?”   温砚“唔”了声,“我现在不太在乎别人的看法,我自己知道自己过得挺好呀。”   “那是你不知道那群傻逼的话多难听!”沈跃一想起自己听到的那些话,心里的火就不打一处来。   就昨天晚上,他们同学聚会去唱K,他担心温砚,本来就没什么心情,但是大家刚高中毕业,他又不好扫兴,就被硬拉着去了。   刚好隔壁包间就是温玉卓那一夥玩世不恭的富二代、臭少爷。   沈跃上厕所的时候路过,听到温玉卓大咧咧地在里面喊:“这还能为什么?就他那张脸呗,哎你俩,你俩见过他啊,长得男狐狸精似的是不是?他要想勾引顾凛川那还不是一勾引一个准?”   里面立刻有人跟着呜呜嗷嗷地起哄。   这一听就是在造谣温砚,沈跃压着怒火,干脆趴在他们门上听。   温玉卓当时应该是喝多了,说话音量根本控制不住,还大舌头,语气里全是讽刺和讥笑。   “我跟你们说,那个温砚,他就是个废物,高中都没毕业就让学校开除了,什么都干不成。”   “我爸呢,好心让他去公司帮忙,结果他第一天就在公司勾搭一个有妇之夫,让人在厕所当面捉奸,哎哎哎,他现在才十九岁,要不要脸啊你们说?”   “什么?说他是我弟?你少放屁!卓哥我什么时候认了?他就是个花瓶!废物!跟他一个姓我都觉得恶心!”   “你们不是好奇顾凛川怎么看上他的吗?”温玉卓拿着麦克风,胡乱地喊:“我告诉你们啊,因为他,他妈的活儿多啊!”   “哈哈哈哈哈哈……”   包厢内一阵剧烈地哄笑,有人起哄,让他展开讲讲。   “你们知道他这个私生子没被我爸找回来之前,在外面都怎么挣钱怎么活吗?”温玉卓一字一句地说:“他跟男人睡觉、当鸭,还没成年呢就跟人玩SM,他能不会——”   “你他妈放屁!”沈跃当时没忍住,直接闯进包间,“温玉卓你有病吧?在这瞎说什么!”   温玉卓喝得脸通红,不爽地看着他,“你谁啊你?有你什么事?”   他仔细看了会儿沈跃,认出来人了,“沈跃?是你啊!我当谁呢。”   温玉卓二话不说,拉着沈跃的胳膊,对包间里的其他人说:“各位,隆重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温砚的相好之一,沈家小少爷,沈跃。”   “哎沈家都知道吧?书香世家,代代独苗,清流,人和温砚搞在一起,哎呀,那苗长歪了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我采访一下,沈独苗,你和温砚做的时候,谁在上面啊?啊?哈哈哈哈……”   “闭嘴!”沈跃气得青筋暴起,抡起拳头就给了温玉卓脸上一拳。   旁边的人没想到他会动手,都惊了,但他们都是小家族,不如沈家更不如温家,所以谁也不敢上前。   温玉卓被揍出一口血,阴冷冷地看了眼沈跃,抡拳打回去。   但他喝了酒,脑袋昏,动作也沉,没几下沈跃就占了上风,他拽着温玉卓的领口将人摁在沙发上,对着他的脸浇了整整一瓶酒。   温玉卓被勒的喘不过气,痛苦地□□两声,“沈跃、你他妈找死……”   “温玉卓!”沈跃怒吼,额头全是青筋,眉毛都一根一根竖起来,咬牙道:“你二十了吧,温家的业务早就在接触了对吧?”   “你有本事就今天回去把这些话当着你爸的面再说一遍,你看他揍不揍你,我他妈今天就是替你老子教训你,懂吗你!?”   沈跃从他身上起来,手里的酒瓶子往桌上一摔,怒目四顾,像一匹被惹怒的狼,恶狠狠地盯着其他人。   “还有你们,我告诉你们,温砚以前就没见过顾凛川,他没有勾引顾凛川!还有那什么狗屁捉奸的事就是温玉卓这个傻逼陷害的!”   “包括他后面说的那些也没有一个字是真的!温砚他清清白白!谁都不许造谣!”   沈跃一个个指着他们,“别不服,也别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好好想想今天这些话要是传出去,要是有一句传到顾凛川耳朵里,你们会怎么样,你们家里会怎么样?”   其他人围了一圈,被年纪比他们小的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顿,脸憋得通红。   他们今天出来聚会就是一群人来玩的,也没提及商场利益,好像聚在这里就是单纯地为了取笑一个人,根本没想那么多。   可是等他们听懂沈跃的话后,直接后背一凉,脑袋发麻,别说骂回去了,他们屁都不敢放一个。   “一群傻逼!”沈跃骂了句,又不解气地扭头踢了已经到在地上的温玉卓几脚,“看见你就晦气!”   之后沈跃就离开了那个是非之地。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反正他现在想起来还肝疼,连带着电话里的气息都沉了几分。   温砚不知道这背后发生了什么,还在那边好奇地问:“你怎么不说话了?我手机也没坏呀,他都说我什么了啊?”   “没啥!”沈跃没好气儿地说:“说你好看,说你没心没肺,洗洗睡去吧你!挂了!”   然后电话就真的被挂断了。   温砚听着”嘟嘟嘟”的忙音,满脸迷茫地看着手机显示屏,“怎么了嘛这是……”   一个两个的,都在让他睡觉。 第9章   温砚又给沈跃打了几个微信电话,对方没接,他就没再纠结,转而去看手机通信录,里面空空如也。   奇怪,顾凛川明明说这里有他的号码。   温砚又去通话记录里面找,果然看到了一串号码,光溜溜的,存都没存,这作风肯定是顾凛川无疑。   他把号码存好。   现在顾凛川这个名字成了他通信录里的第一个人,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个。   温砚竟然有点满足。   他想了想,又拷贝号码去微信搜索,果然搜到了一个名字叫”G”的人,头像是一片深蓝的大海,一点杂质都没有。   温砚点开看了看,感觉挺符合顾总年纪的,然后点了申请添加好友。   添加理由:顾总好,我是温砚(笑脸)   没几分钟,手机叮咚一声响,顾凛川通过了。   温砚第一时间发消息打招呼。   -咚咚:顾总好。   那边很快回覆,干净简短的一个:嗯。   再没了,温砚点到为止,也没再发。   他拿着手机下楼,去了家里的星空顶影院,兴致勃勃地想看个电影体验一下。   家庭影院的遮光性很好,显示屏正对面有一张超大超柔软的沙发,沙发后面还有单人床,温砚很满意。   相关的放映设备都在隐蔽的角落里,第一天来参观的时候管家周叔教过他怎么用,温砚很快就弄好了。   关灯后一片黑暗,头顶的星空顶做的逼真,就显得格外浪漫。   温砚身心舒畅地选了部和狗狗有关的电影,然后抱着抱枕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这部电影两个小时,前半集偏搞笑,温砚笑得都肚子疼,到后半集就完全变了样。   十几岁的金毛狗狗为了从火海里救出自己被困的主人,急得在门口汪汪大叫,有人看见烟和火光迅速报了火警。   围观的人很多,他们都不知道房子里面有没有人。   大金毛就在门口呜咽呜咽地叫着,时不时用脑袋去蹭离门口最近的人的腿,或者咬他们的衣服,想让他们进去帮帮自己的主人。   有些人不明白它的意思,有些人明白了但不愿意以身犯险,有些人更是直接被它吓跑。   火势越来越大,大金毛孤立无援地站在一片火光中,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悲伤,它长啸几声,最后自己冲进了火海里。   主人是个老奶奶,已经晕倒了,周围有烧着的东西噼里啪啦往下砸,危机四伏,情况紧急。   大金毛在一片火海中咬住老奶奶的裤子,然后费力地、一点一点往外拖着老人的身体。   烧断的木头砸到它身上,大金毛的毛发立刻焦了一片,甚至还在蔓延,它疼得呜呜叫了几声,嘴上却还是咬着奶奶的裤子不松,忍着剧烈地疼痛把人往外拽。   终于拽到了门口,它的身体也快不行,外面终于有好心人看清楚了情况,急忙招呼着去门口捞人。   最后火被消防人员扑灭,老奶奶获救,大金毛却死了。   它本来就年纪大了,死之前它趴在奶奶的手边,伸出舌头一下又一下地,亲昵地舔着老奶奶的脸,喉咙间发出”呜呜”的声音,似乎在乞求奶奶能再看它一眼。   但最终还是没有。   一切都晚了。   温砚看到这已经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了,纸巾被他大把大把地拿来擦眼泪擦鼻涕。   他死之前也没能再看爸爸妈妈和其他关心爱护他的亲人最后一眼。   告别的话一句都没来得及说,就到了一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地方。   现在还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还是他自己选的,如果不这么选,他的生活甚至会不如寄人篱下。   温砚是真的好难过,情绪汹涌而来难以自抑,他蜷着双腿缩在沙发的一角,脑袋埋进膝盖里流眼泪。   他完全沉浸在悲痛的情感之中,在一片黑暗中哭得忘我。   就连顾凛川开门进来的声音他都没注意到。   “温砚。”顾凛川打开了影院的灯。   温砚猝不及防,抬起脑袋看向门口,眼睛又红又肿地跟顾凛川对上视线,目光呆呆的。   顾凛川看清楚他的样子后也有点惊讶,“你哭了?”   他转着轮椅到靠过来。   温砚看他过来,却觉得丢人,吸吸鼻子撇开脸,不愿意让人看到,“你怎么来了?”   声音闷闷哑哑的。   顾凛川凝视着他,温砚鼻子和脸蛋都是红的,眼睛红得最厉害,睫毛湿成一簇一簇的,像小蝴蝶翅膀似的不安地颤动。   他第一次见到能有人哭起来这么脆弱又美丽,勾魂夺魄的。   一双眼睛湿漉漉黑亮亮的,里面还闪着泪花,像极了受了委屈后偷偷流泪却不愿意让人发现的倔强小鹿。   温砚是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神态,很难不让人心软。   顾凛川叹了声气,抽了张纸巾递给他,耐心询问:“怎么哭了?”   温砚哽咽一声,伸出素白的指尖,指了指前面的大显示屏,然后捏着纸巾擤鼻涕,又自己抽了一张纸用来擦眼泪。   顾凛川偏头扫了眼,现在电影已经播完了,画面停在那里没动。   这是看了什么能哭成这副可怜兮兮的惨样?   他眉头轻蹙,对温砚说:“那不看了,我们回房间。”   温砚没说话,毛茸茸的脑袋在顾凛川眼前上下点了点。   顾凛川犹豫片刻,宽厚的手掌在他脑袋上揉了下,就一下,他就收回了手,“走吧。”   温砚一愣,然后穿好拖鞋跟上去。   顾凛川刚才是不是摸他脑袋了?他是在安慰自己吗?大佬也会安慰人吗?   温砚一路胡思乱想地回到房间,他先洗漱完,又自觉地躺在床上用湿毛巾敷着微肿的眼睛。   顾凛川就坐着轮椅在床边,看着他一系列的丝滑操作,发现温砚确实挺会自己照顾自己的。   虽然有些笨拙,但是该做什么心里都很清楚。   不像是做惯了这些事,倒像是习惯了被伺候惯了这些事。   但顾凛川可不会伺候他。   “等下就睡吧。”他淡淡地说。   温砚的视线被毛巾遮着,躺在床上小声问:“那您睡哪?”   顾凛川:“别操心我,管好你自己。”   要不是钟茗择说温砚晚上可能还会发烧,让他看着点,他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顾凛川扫了眼温砚,毛巾盖住了他半张脸,露出半只小巧的鼻子和嘴巴,一截精致白皙的尖下巴。   太瘦了,爱生病。   还爱哭,真麻烦。   顾凛川想:这要怎么养才能养好?   温砚”哦”完就不吭声了。   过了会儿,顾凛川突然对他说:“我没让周叔给你买很多衣物用品,你缺什么就自己出去买吧,我会给你张卡。”   “真的吗?”   温砚”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喜出望外,眼睛亮晶晶的,“我可以出去?”   “我说关着你了?”顾凛川皱眉反问。   温砚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就是太开心了。”   顾凛川继续说:“但是要等手腕拆线,感冒完全好之后,才可以出去。”   “嗯!没问题!”温砚很用力地点头,笑得露出小虎牙,甜滋滋地说:“谢谢顾总!顾总真好!”   这是他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平时温砚的笑都是微笑,笑不露齿的那一种,这次却高兴地连小虎牙都露出来了。   一张漂亮脸蛋看着熠熠生辉的。   顾凛川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弯了下唇,只是很快又敛起。   他指了指温砚手里的毛巾,“继续敷,不然明天要肿了。”   “好的。”温砚按捺下心里的激动,听他的话躺下敷眼睛。   他上半身是努力控制住不动了,但是唇角依旧上扬,白皙的小脚丫也在底下一晃一晃的。   顾凛川往那边瞟了眼,又瞟一眼,再瞟一眼。   这么点事……就至于那么开心?   他不甚理解地摇了摇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唇角已经在不知不觉间又偷偷爬上些许弧度。 第10章   因为能出门,温砚的内心实在是兴奋。   但他碍于顾凛川就在旁边,所以他就只能装睡,最后装着装着就真的睡了。   那时候应该已经很晚了,房间的大灯都被顾凛川关掉,只留了一盏床头灯,光线很暗。   顾凛川就在这片昏暗中守了温砚一整夜。   其实他可以找人来看着温砚,但是顾凛川骨子里就不喜欢他的人和外人共处一室。   更别说还是一整夜,让别人看着温砚睡觉?   顾凛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而这种占有欲也注定了他要自己受累。   幸运的是,温砚夜里没有再发烧,顾凛川断断续续也睡了一会儿。   第二天早上温砚起来的时候,顾凛川人已经去公司了。   温砚内心感慨,大佬不愧是大佬,真是劳模。   早餐的时候,周叔递给他一张银行卡,笑容和善地对他说:“小少爷,先生说这是您的。”   温砚眼睛亮了,惊喜接过,“他给我的?”   “不是给您。”周叔笑着纠正:“先生说,这就是您的。”   温砚一愣,然后在周叔的饱含深意的目光下确定了什么。   所以顾凛川是在告诉他,他不是在以施舍的名义”给”他钱,而是给了他起码的尊重。   心脏不受控制地颤动,温砚手里紧紧攥着这张薄薄的卡片,眼圈微红,“谢谢。”   见温砚能领会到先生的意思,周叔目光欣慰,“您可以等晚上亲自和先生道谢。”   “我会的。”温砚用力点头,他本来就感冒,嗓音沙沙哑哑的。   虽然接触的时间还短,但目前为止周叔对温砚的印象还是不错的,他和善提醒道:“但是先生也说,您在身体恢复之前,不可以出去,我会监督您的。”   “好。”温砚说:“我知道的。”   这一点他昨晚已经和顾凛川达成共识了,他不会私自破坏约定。   吃完早饭后,温砚开始流鼻涕,他便擤鼻涕,边和沈跃在微信上聊了会儿天,还顺便约定好了等他身体恢复就一起出去玩。   下午,温砚手里捏着那张卡,从周叔那里要来一个平板,在流览器搜索”如何当一名合格的妻子”。   他想着毕竟拿了钱,他怎么也得”办事”。   搜索出来的答案五花八门,基本都写着妻子应该如何为丈夫考虑,应该如何体谅丈夫,什么不要太强势,不要让丈夫为难,要知进退,要和丈夫一起打拚,要维护家庭和睦……巴拉巴拉巴拉的。   温砚强忍着不适看完,内容越往后,他的眉头揪得越紧,满脸嫌弃。   首先,这种明显落后女性进步思想,并且充满了男人优越感的破答案,它肯定是出自于一些狂妄自大的男人之手。   因为这上面就没有一句话是能让人舒心看完的。   温砚不是一个很极端的人,他不会对某个观点大刀阔斧地给予批判,但他有着自己的三观和认知。   而这种全篇都在说”妻子应该要更好地服务丈夫”的荒谬说法,温砚表示很鄙夷。   虽然他没谈过恋爱,但是他的爸爸妈妈很恩爱,他知道感情是互相的,无论男女。   在一方做到宽容大度的基础上,另一方是否也做到了理解包容?   一方无微不至,另一方又是否能提供正比的情绪价值?   这些都值得考量,尊重和爱都是互相的。   也许会有一方稍微有一点吃亏,但一段真正健康的感情,不会让他一直吃亏。   而这个点赞量极其高的答案,在温砚眼里根本不是”妻子”,而是”员工”。   还是那种签了卖身契,毫无底线和人格尊严的员工。   虽然顾凛川现在对他来说确实是老板,但是温砚并不想当这样的”员工”,而且他感觉顾凛川也不需要。   温砚万分嫌弃地把这个答案点了叉,退出去之前还顺手举报了一波。   什么人啊,在这宣扬错得离谱的观念,妖魔鬼怪快离开。   然后温砚瘫在了床上,开始反思自己,头就开始疼了。   随后他意识到自己这个问题就问错了,本来就不该有什么所谓”合格的妻子”。   “合格”两个字,也许只适合存在于应试考试的卷面上。   这么白折腾一番,还莫名憋了一肚子气,温砚还是选择从心。   不过他以前看的小说和电视剧里的那些表面夫妻,丈夫下班回家后,妻子一般都会像征性地给一个拥抱。   就跟交任务似的,一个月28~31次拥抱,KPI直线达标。   要不他也尝试一下,抱抱顾凛川?   昨天对方好像是守了他大半夜呢,早上起来还要上班挣钱,还给了他银行卡。   如果只是一个礼节性的拥抱的话,应该不算过分吧?   顾凛川那么帅,他抱一下也不吃亏。   温砚自我认同地点点头。   这个大胆的想法持续到晚上七点零八分三十三秒,顾凛川裹着一身寒气回来了。   温砚正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等他,听到声音后就往玄关那边看,正好和眉宇间布满戾气的顾凛川对上视线。   对方坐在轮椅上,明明矮他一截,目光却阴沉沉的,像是压抑的暴雨中劈下了一道雷,给人一种即将摧毁一切的危机感。   温砚胆怯地吞了吞口水,他感觉顾凛川好像要吃人。   不抱了不抱了,就算给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现在上去拥抱顾凛川。   太吓人了,他怕顾凛川把他折巴折巴给埋了。   下次一定。   “你怎么在这里?”顾凛川显然也没想到能在客厅看到温砚。   十九岁的少年缩着肩膀,还往后挪了小半步,看起来很畏惧他。   顾凛川便压着情绪,让神色缓和下来,“晚饭吃了吗?”   温砚摇摇头,实话实说:“周叔已经准备好了,我在等您回来一起吃。”   顾凛川嗓音低沉地”嗯”了声,“你先去,我换好衣服下来。”   温砚乖巧点头。   庆幸的是,等顾凛川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身上的戾气消失不见,而是恢复了往日的冷淡。   他这样,温砚就没那么害怕了。   不过吃饭的时候他还是全程没有说话,吃的也比较少。   有了上次的经验,他这次没勉强自己,吃不完的就让周叔收走了,之后他就跑到沙发上一直擦鼻涕。   等顾凛川吃完,温砚凑过去跟他表达了谢意,谢谢他昨晚的看护,还有那张银行卡。   顾凛川没有客气,全都都点头应了,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的原因,他的神态有些疲惫,捏着眉心说:“等会儿医生会来,你要再输三天液。”   温砚说好。   见他乖巧,顾凛川抬眸看了他一眼,温砚鼻尖红红的,不知道破皮了没有。   太娇贵。   “吃药了吗?”他问。   温砚眨巴眨巴眼,跟汇报工作似的回答:“感冒药早上和中午都吃了,手腕今天不用换药,口服药上午的吃了,晚上的……刚吃完饭,我再等半个小时就吃药。”   汇报和安排的很细致。   顾凛川神色满意地点了点头。   钟茗择上午去研究所开会,开到晚上才结束,到顾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他向顾凛川和温砚表达了歉意。   他戴着金丝眼镜,气质柔和,五官都是温和的,没有像顾凛川那么分明的锋利感。   温砚对钟茗择的第一印象特别特别好。   对方和沈跃不一样,沈跃是内外反差,而钟铭择是外表内在都一致。   钟茗择就是一个很温柔很绅士的人,就连扎针都感觉没那么疼了。   “谢谢钟医生,麻烦你了。”温砚靠在床头,小声跟他说。   钟茗择推推眼镜,笑着说:“不用客气,毕竟顾总给了我不少钱。”   他开了个玩笑。   温砚也跟着弯唇一笑。   钟茗择收好东西后,难免因为温砚这一笑多看了他一眼。   他觉得挺奇怪的,之前听传闻说温砚为了不嫁顾凛川,所以才割腕自杀,他先入为主地以为对方应该是个刺猬。   昨天温砚生病昏睡着,躺在床上的时候看着脆弱又柔软,他没觉出来哪里扎人。   今天他是见到清醒的温砚了,反而觉得对方更不像刺猬了。   脆弱少了几分,柔软多了不少,这会儿乖乖地靠在床上输液,一下都没乱动。   不像是能做出自杀这种事的人。   难怪他总觉得顾凛川对温砚有哪里不太一样。   “看够了没有?”顾凛川突然沉沉开口,盯着钟茗择说:“他流鼻涕很严重,给他开药。”   钟茗择抬了抬眉稍,有些无语地收回视线,“知道了。”   他就好奇看两眼怎么了?   堂堂顾总,真是小气。 第11章   接下来的几天,温砚日子过得十分悠闲且有规律。   他白天就是吃饭、吃药、睡午觉、看电影、和沈跃聊天,晚上输液,然后再睡觉。   而因为身体底子不好,他比计画中多输了一天液,第四天才结束,感冒也好得差不多了。   这期间他的手腕伤口长肉愈合,一直在痒,顾凛川不让他碰那里。   温砚有一次没忍住,想偷偷摸一下伤口边缘缓解痒意,却被顾凛川抓了个正着。   对方语气淡淡地问他:“是不是不想好了?”   明明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莫名有压迫感,温砚蜷缩着手指,心虚埋头。   之后无论伤口再痒,他都没敢碰手腕一下。   拆线这天是周末,本来温砚应该去医院,但是有钟茗择在,他哪都不用跑,被顾凛川安排了就在家等着。   钟茗择随身带着医用工具箱,照例是晚上过来,他给温砚拆线的时候,动作轻柔。   “伤口愈合的不错,感觉怎么样,不疼吧?”钟茗择剪掉一根线,低声问温砚的感觉。   顾凛川就坐在旁边,闻言也看向温砚。   温砚摇摇头:“不疼,就还是有点痒。”   “痒也忍着。”顾凛川毫不客气地警告他。   温砚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哦。”   钟茗择轻”啧”了声,斜眼睨着顾凛川,“你怎么这么凶?”   几天的短暂相处算是让他看明白了,温砚的性格就是个小软包子,不是装出来的那种,而是他本身就具备的一种气质。   如果不是稍微知道一点温砚的背景,他会以为这是一个被温馨家庭教养良好的男生。   相处起来让人觉得柔软舒服不说,还有种让人忍不住想要保护的魅力。   钟茗择现在已经不自觉地把温砚当成弟弟看了。   顾凛川眉头一拧,对着钟茗择冷冷地看回去,“跟你有关系?”   “行。没关。”钟茗择手一抬。   你就继续,以后追妻有你难受的。   钟茗择就等着那一天,不和他争辩。   他按了按温砚微微鼓起的缝线边缘,轻轻往两侧扒,确认道:“长得挺好,可以拆全线。”   “太好了,谢谢你钟医生。”温砚笑得很开心。   今天拆完线就意味着他离可以自己出去玩的日子不远了,真不愧他对这个伤口每天精心养护。   “叫钟医生太见外了,不介意的话你可以叫我声哥,我就当多了个弟弟,怎么样?”   钟茗择边说边给他把线全拆完了。   顾凛川听到这句话,视线几乎是立刻就撇了过来。   温砚没注意到,摸着手腕,犹犹豫豫地试探着说:“…钟哥?”   好奇怪,怎么听起来跟喊□□。头目似的?   钟茗择”嘶”了声,也觉得有点不对味,笑了声说:“听著有点奇怪,你还是叫我茗择哥吧。”   这样就显得亲密多了。   温砚刚要张嘴,在旁边听半天的顾凛川突然冷笑一声,温砚到嘴的话就下意识咽了回去。   紧接着,顾凛川凉凉的视线在两人身上绕了一圈,嘲讽道:“茗择哥?钟茗择你今年多大了?”   “他十九,你二十九,年纪够给人当叔叔了。”顾凛川面无表情地说。   温砚:“……”   可是叫钟叔叔的话,总感觉是在叫一个秃头医生。   钟医生明明高大温柔又英俊的,这不合适。   “叔叔?我有那么老吗?”钟茗择几乎气笑了,瞪着顾凛川说,“你也就比我小两岁,让他管我叫叔,那管你叫什么啊?”   你想把温砚当儿子养让他管你叫爸吗?   不过这毕竟是当着温砚的面,钟茗择很有分寸地没把这半句话问出来。   “……”   这下轮到顾凛川一时之间找不到话辩驳。   没记错的话,温砚现在还在叫他顾总,而且一直尊称”您”,礼貌客气,而且疏离。   可是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一个称呼?   简直莫名其妙,顾凛川皱眉道:“随便你们。”   钟茗择瞥他一眼,轻哼了声,对温砚说:“你别管他,你叫你的,他就是嫉妒我。”   他就想看顾凛川能忍到什么时候。   温砚轻”啊”了声,用眼睛的余光偷偷观察顾凛川,对方的表情看起来还是那么冷淡,似乎没有别的意思。   嫉妒什么的……肯定是开玩笑。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茗择哥,这几天谢谢你照顾我。”温砚弯着眉眼,放松地笑起来。   钟茗择也笑,推推眼镜,点头道:“不用客气。”   两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子,顾凛川心里念着温砚那句”茗择哥”,冷嗤一声,恶心。   温砚听到他冷笑,立刻扭头,顶着更大的笑容看顾凛川,“也谢谢顾总,这几天麻烦您了,多亏了您,我才能好得这么快。”   好险,差点顾此失彼,一碗水端平的道谢也好累哦。   温砚完全没注意到,每当他说一个”您”字,顾凛川的脸就不易察觉地往下黑一度。   什么意思?前一句亲密地跟别人说”谢谢茗择哥”,后一句到他这就成了礼貌性的”谢谢顾总,麻烦您多亏您了”?   温砚明明是他的人,就必须跟他更亲近。   顾凛川终于找到了刚才在称呼方面令自己不舒服的原因,短短几秒,他的脸色变了又变。   钟茗择将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啧啧啧,他扭头拿出一支药膏递给顾凛川,“来,顾总,这个给您。”   没错,他就是故意用称呼刺激顾凛川。   顾凛川倏地抬眸看他,半眯着眼,钟茗择又不怕他,笑意吟吟地跟他对视。   “什么东西?”顾凛川冷声问。   钟茗择指着温砚的手腕说:“温砚的药,他现在的伤口白天不用缠纱布,晚上睡觉的时候可以缠着点,但也不能缠太紧。”   “他原来的药就不用涂了,我给你的这个是加快愈合防止留疤的。”   钟茗择顿了下,犹豫道:“但他的伤口有点深,就算用了药,最后应该还是会留疤。”   通过伤口增生浮起的白肉可以看出温砚应该是有点疤痕体质,所以会比较难缠。   顾凛川用两根手指捏着那药盒,冷漠垂眸:“没用还给我?”   “总比不用好吧?”钟茗择满脸无语,“一天两次,你给他涂在伤口上揉开,再等它吸收就可以了。”   他觉得自己这朋友可是够义气,都把肢体接触的机会摆在顾凛川面前了,顾凛川还能把握不住?   钟茗择扬着眉稍刚这样想完,结果就听顾凛川皱眉嫌弃地说了句:“麻烦。”   钟茗择:“……”   “啊,这个,我自己涂就可以的!”温砚忙不叠地从顾凛川手里抽出那盒药,然后感激地看向钟茗择,“谢谢。”   钟医生不愧是杰出医生,想的就是周到细心体贴。   顾凛川看着猝不及防变得空落落的掌心微微一愣,刚才温砚抽走药盒的动作彷佛又在他眼前晃了一遍。   感觉有点奇怪,好像没抓住什么。   朽木啊,活该啊活该。   钟茗择眼神嫌弃地看他,突然感觉头疼,转身去收拾自己东西,“我走了,不用送,认识路。”   他走后,房间就只剩下了温砚和顾凛川。   顾凛川沉默着不开口,在那盯着手心也不知道想什么。   温砚咳了咳,委婉道:“那顾总您……”什么时候走呢?   “你叫我什么?”顾凛川抬眸问,他的眼睛直视别人的时候自带一种淩厉感。   温砚小心翼翼地重复了一遍:“顾总啊,不对吗?”   顾凛川呼吸一沉,僵硬地说:“换个称呼,以后别叫我顾总。”   不叫顾总?   “那我叫您什么?”温砚问。   “也别用您,听着别扭。”顾凛川声音里彷佛夹着寒霜。   “那我……”温砚皱着眉头,张了张嘴,肩膀软趴趴地往下一塌。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明明前几天他都是这么喊顾凛川的,有意见怎么不早说呢?   顾凛川依旧把题目抛给他:“你自己想。”   温砚吸了口气,开始琢磨,顾凛川不会是因为他对钟医生改了口,所以才有意见的吧?   这个猜测让温砚心里产生一种微妙的感觉,给人一种顾凛川真的在嫉妒的感觉。   太荒谬了。   他清清嗓子,试探着缓缓开口:“那……凛、凛川…哥?”   这三个字十分勉强地喊出来,温砚自己就先受不了,尴尬地脚趾直扣被子。   明明喊钟茗择的时候也没觉得有什么,怎么到了顾凛川这里就这么别扭?   他甚至有点恶心。   顾凛川的脸也是明显一黑,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显然也是被恶心到了。   “以后直接叫我名字。”他沉了口气,冷声说。   闻言,温砚眼睛微微睁大,“这不合适吧……”   这是要对老板大不敬啊!   “我让你叫你就叫。”顾凛川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   温砚心说这可是你让的,他紧张地舔了舔嘴唇,飞快且含糊地嘟囔了句:“顾凛川……”   “再叫一遍。”顾凛川的手指点了点轮椅边缘,眯着眼睛看他,“叫清楚一点。”   “顾凛川!”   温砚一鼓作气喊完,眼神飘忽地避开他的视线。   声音温温软软的,还带着点少年的微哑。   就该这样才对。   顾凛川眸光微闪,敲着轮椅边缘的手指一顿,然后声音沉沉地应下来:“嗯。” 第12章   这两天温砚的感冒没有反覆发作,已经完全好了,手腕也比想像中恢复的好,一切都很顺利。   按照原来的计画,周五晚上温砚要和顾凛川回老宅扮演亲密未婚夫夫。   但是顾凛川周四就要出差,第二天赶回不来,所以去老宅的日期就此推迟。   温砚没问他要去哪里出差,去出差干什么,他只管做自己该做的事,对顾凛川的安排没有任何意见。   上次周末,他还和钟茗择加上了微信,每天会拍两次伤口的照片给对方看,钟茗择问他有没有按时涂药。   温砚这会儿在客厅等着时间吃饭,收到消息后就窝在沙发里低头打字,说有。   那边消息又过来:你自己涂的?   温砚回:对呀。   手机又嗡嗡地响:这两天一直是你自己涂药?顾凛川就没帮你?   温砚老实地回覆:这点小事我自己就可以啦,不用麻烦顾总。   还附带了小兔子表情包[我可以。ipg]   那边就没回覆了。   温砚感觉对方奇奇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奇怪,摇摇头没再纠结。   “在做什么?”正巧顾凛川从楼上下来,看到温砚对着手机摇头晃脑的,过来问他:“在和谁聊天?”   “和茗…钟医生呀。”温砚及时改口:“我刚刚拍了伤口的照片给他看,他说恢复的很好,问我有没有按时涂药。”   这两天温砚在家里叫过一次茗择哥,被顾凛川明令禁止。他说钟茗择又没在这里,不必叫哥,温砚只好改口。   顾凛川低低“嗯”了声,看向温砚,眼神示意他继续。   温砚读懂了他的意思,直接把聊天记录翻出来给顾凛川看。   内容简短没有异常,几秒就能看完,但顾凛川却拿着手机看得有点久。   温砚给钟茗择的备注是:钟医生。   这没什么问题,但聊天内容里,温砚还是称呼他顾总。   仔细想想,温砚这几天也没叫过几次他的名字。   顾凛川微微蹙眉,还是没多说什么,还手机的时候指尖不经意地一滑,手机接口就从聊天框来到了消息列表。   温砚的微信聊天列表很干净,就三个人,所以排序也很分明。   刚聊完天的钟茗择目前排第一,沈跃第二,至于第三……   顾凛川一眼就瞥到了垫底的那个人的备注:老板。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于是温砚刚要拿到手的手机又被顾凛川一个急刹车给拿了回去。   温砚:?   他疑惑地看向顾凛川,“怎么了?”   顾凛川指着显示屏,没什么表情地问他,“为什么我是老板?”   “…那我们不是签了合同嘛。”温砚被他看的莫名心虚,垂下脑袋憋了个合理的解释:“我是在时刻提醒自己注意自己的身份。”   他可真机智,这个答案顾凛川肯定满意!   看着温砚“垂头丧气”的样子,顾凛川沉默下来。   这样一看温砚是真的喜欢他,为了不越界,甚至还在微信备注上用了心思。   那他也不能太苛刻。   “改了吧。”顾凛川清了清嗓子,“虽然有合同,但在这期间你也可以把我当成……”   他犹豫了下,“朋友。”   可不敢可不敢。   温砚藏在心里的小人脑袋一摇,表面上却点了点头,“好的。”   然后他当着顾凛川的面把“老板”改成了“顾凛川”。   顾凛川的神色才看起来是满意了点。   他拿着手机又要去点和沈跃的聊天框,温砚惊慌失措地“哎”了声,急忙道:“顾凛川!”   不仅喊了名字,用的还是那种听起来就在制止的语气。   顾凛川眉梢一抬,“怎么?”   温砚把手机抢回来,往怀里一捂,鼓着腮帮子说:“其他都是我隐私,你不能看了。”   “隐私?”   顾凛川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他很想告诉温砚,在我面前你不该有隐私。   但是一想到对方为了不越界而做出的努力,顾凛川就又拧起了眉。   温砚还是怯懦又倔强地跟他对视,一副死不撒手的样子。   ……   算了。   顾凛川没再坚持要看。   温砚松了口气,眼睛一转看到周叔从餐厅出来了,就笑着对顾凛川说:“该吃晚饭啦!”   顾凛川“嗯”了声,转着轮椅扭头走了,温砚拍着小胸脯跟上去。   好险好险。   天知道沈跃这个人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聊。   而且自从知道顾凛川对他还可以之后,沈跃的话题就开始逐渐偏移,越偏越移。   什么顾凛川到底是不是性冷淡,他们有没有睡一间房,早上有没有看到过顾凛川起身体反应,顾凛川房间有没有藏什么情趣用品以及他是不是真的有奇怪癖好……巴拉巴拉的,各种。   温砚心里知道这一档子事归心里知道,但一旦摆到明面上来,他还是有点脸热。   等后来他和沈跃聊得多了,自己也开始被带着跑偏。   今天早上他还被沈跃带着讨论了两句关于对顾凛川size的猜测。   温砚当时的回覆是:不知道怎么算,但他比我大好多。   沈跃十分敏锐地问他怎么知道。   温砚害羞地回:我管顾凛川借过内裤。   沈跃给了他一大串感叹号,然后一连发了七八个链接给他——各种防狼喷雾、微型激光手电筒、防狼戒指等一系列。   沈跃:好好保护自己。   温砚跟沈跃强调顾凛川是性冷淡,而且腿残,站不起来。   沈跃:虽然他不行,但万一他用别的东西欺负你呢?有备无患。   这就很直白露骨了。   温砚嘴角一抽,很无奈地还了他一串省略号。   ……   也幸好当时隔着消息列表,顾凛川只能看到那个省略号。   要是他抢手机晚了一步,顾凛川低头就能看见上一句。   真是多一句都露馅。   温砚边吃饭边后怕地想,他和沈跃的聊天记录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他就是死,也要提前销毁和沈跃的聊天记录。   啊不,他吃完饭就去销毁,温砚狠狠地咬了下筷子。   顾凛川因此多看了他一眼,手指敲敲桌面,“好好吃饭。”   温砚回过神“哦”了声,低头扒饭。   吃完饭后,温砚想起来明天就是周四,顾凛川要出差走了,于是过去问他明天是几点的航班。   顾凛川看了他一眼,说七点四十。   再算上路上和和候机时间,顾凛川六点就得从家里出发,温砚点点头,默默地给自己定了个五点的闹钟。   于是第二天早上,顾凛川发现温砚居然比他起得还早,他下楼就看到温砚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目无神地发呆。   眼睛眯眯着,嘴也张了条缝儿,感觉魂儿都被勾走了似的。   旁边的周叔适时地说:“先生,小少爷五点刚过就在这等您了。”   现在是五点三十六。   顾凛川看了看温砚,他下来几分钟了,温砚都还没发现,看样子是困得很。   “怎么没让他去找我?”顾凛川皱着眉,低声问。   周叔也放低声音:“小少爷说怕打扰您,就要在这等,我劝不……”   温砚的脑袋猛地往下坠了一下,周叔立刻噤声。   温砚被突然的下坠感吓得清醒了点,眨眨眼,然后在一片虚影中逐渐看清了顾凛川的脸。   “…顾凛川?你现在要走了啊。”他迷迷糊糊地说,嗓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沙哑。   周叔不是第一次听温砚喊先生名字,但每听一次还是会觉得恍惚。   “还等一会儿。”顾凛川靠过去问:“你起这么早干什么?”   要知道温砚在他家这小半个月,从来没有九点之前起过床。   这倒好,鞋子穿反,头发乱成一团,甚至连衣服扣子都系错了。   温砚边打哈欠边模糊不清地说:“你不是要出差吗?我送你啊。”   “……送我?你昨天问我航班时间就是为了送我?”   顾凛川盯着他的脚上的拖鞋看了几秒,实在是没忍住。   他弯下腰,宽厚温热的手掌抬起温砚的腿弯,另一只手柄他两只拖鞋的位置对调了一下,又抓着温砚的脚踝让他规规矩矩地把鞋穿好。   周叔在后面眯着的眼睛瞬间睁大。   “我……”温砚也吓醒了,他受宠若惊地说:“谢谢。”   顾凛川说不用。   他只是有点强迫症。   他又指了指温砚的衣服扣子,强调指出:“系错了。”   温砚“哦”了声,抬起手慢吞吞地把扣子解开,又重新系好。   顾凛川全程盯着温砚白皙又有些泛红的指尖,看着他在一颗颗小扣子上面绕来绕去,中间没握住还掉了两次。   他的喉结滑了下,挪开视线又问了一遍:“起这么早就是为了送我?”   温砚点点头,用力地“嗯”了声。   无论是看起来还是听起来乖得没边。   顾凛川呼吸一沉,“为什么想送我?”   “啊?”温砚缓慢地眨了眨眼,一脸懵圈地反问:“这不是应该的吗?”   顾凛川说不是。   温砚就“哦”了声,说:“那就是想送吧。”   他就是觉得应该这样做来着,没想是什么原因。   所以这是因为喜欢才有的自然而然的举动吗?   顾凛川沉默了两秒,突然说:“我这次要去澳洲,那边的黄金海岸比较有名……”   “……”   “嗯……嗯?”   温砚等了两秒没等到下文,揉揉眼睛问:“然后呢?”   “如果你有想要的纪念品,我回来可以带给你。”顾凛川风轻云淡地说。   反正这对他来说不过是顺手的事。   温砚“啊”了声,他又开始犯困了,“澳洲……袋鼠么……”   顾凛川额角一跳,“那个不行。”   “那还能有什么?”温砚嘟囔着说:“黄金海岸的话…嗯……我都没见过海呢,海边贝壳应该很多吧,那就要贝壳好了。”   “贝壳?”顾凛川微微皱眉,“就要贝壳?”   温砚眯眯着眼睛“嗯”了声,“海螺也行。”他的脑袋开始一点一点的。   “知道了。”顾凛川托了托他的下巴,“现在你送完了,回去睡觉。”   “哦。”   温砚这会儿的状态就是他说啥就是啥,十分听话地站起来,手捂着脸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眼角泛出生理性的泪花。   他含糊道:“那你一路平安。”   顾凛川“嗯”了声,嘱咐道:“这几天不要出去,在家等我回来,周叔会看着你。”   他顿了顿,又补了句:“回来给你带贝壳。”   “好。”温砚把眼角揉得泛红,然后对着顾凛川粲然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我肯定乖乖的。” 第13章   温砚从前在家里被当成温室里的绿苗,在家憋得习惯了,早几天晚几天出门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他现在虽然身体底子弱,但不像上辈子那样弱柳扶风,去花园散个步都得几个人看着,生怕他下一秒就倒地上。   只要不出门,整个顾家的园区他可以随便走随便逛,周叔也不管,还乐得自在地陪着。   傍晚的时候,温砚逛到了别墅侧面,穿过一条小路后发现这里居然有一个温室花房,而且很有年代气息。   温砚很惊喜地看向周叔,“这居然还有花房?怎么没人管啊?”   他颠颠地跑过去,周叔本想阻止,但没来得及,张了张嘴没说话,跟在了温砚屁股后面。   温砚推开花房的门,掀起薄薄的一层尘灰,花房里面看起来一副没人打理的样子,棚上的角落还有蜘蛛网。   感觉有点破,和前边富丽堂皇的别墅不像是一个时间的产物。   温砚走进去的时候,感觉自己跨越了几十年的岁月。   他被脚底下的东西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周叔“哎呦”一声,连忙扶住他,“您小心。”   这要是摔个毛病出来,回来先生又该操心了。   “没事,谢谢周叔。”温砚好奇地问:“周叔您还没说呢,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呀?还没人管。”   周叔顿了下,解释说:“先生对那些不感兴趣,也不喜欢家里有太多人忙活,嫌吵,所以这里就一直空着。”   温砚点点头,“哦”了声,更疑惑了。   “那他不喜欢,为什么还在后面弄个花房?”   弄了还不管,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而且这里离别墅楼还挺近,穿过一条小路就到了,他现在顺着窗户就能看到别墅那边的露台。   温砚伸手比划了一下,总感觉这花房的位置和角度都是特意选的。   “这个……”   经过这两天的独处,周叔和温砚待一块儿的时候一直很放松,他个人还是挺喜欢温砚的性子的。   温砚看出他的犹豫,小心翼翼地说:“周叔,我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   “…那也不是。”   周叔心里知道先生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对温砚多少是有些特别的。   况且这背后也不是什么避讳的事,那些大家族多少都知道点,就算温砚知道了也没事。   于是周叔叹了声气,目光悠长地说:“这花房确实是有来头的。”   其实这栋别墅以前是个老派洋楼,民国时候一直留下来的祖产,顾凛川的奶奶,也就是顾老夫人,晚年的时候就一直住这。   顾老夫人喜欢摆弄花草,这花房是她让人特意搭建出来的,顾凛川小的时候还经常来这里玩。   后来顾老夫人年纪到了,人走了之后,这里就留给了十几岁大的顾凛川,他就一直住这。   直到两年前,顾家家里边出过一次事,顾凛川出了车祸,当晚洋楼被烧,就再也没法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了。   “那段时间先生状态不好,出院后一直沉默寡言的。过了一个月吧,先生才让人重新翻修了这栋洋楼。”   从那之后,一切就都变得不一样了,不只是别墅,就连先生的脾气也变了。   温砚没想到他现在住的别墅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心里有点震撼,“那这个花房就是大火之后留下来的了。”   而顾凛川的双腿也是那次车祸……   周叔点了点头,“那时候我也问过先生,这里要不要让装修队也改一改,当时先生就……”   他指了指温砚现在站的位置,“先生就站在您这,看了窗户那边好一会儿,说算了。”   于是花房就这样留了下来。   温砚听完后明白了。   顾凛川是舍不得这里,毕竟是顾老夫人留下来的。   洋楼烧没了,这花房应该是顾凛川心里最后的一点念想。   顾家家族庞大,盘根错节,当年的火肯定不是意外。   温砚生气地想,也不知道是谁放的火,这么缺德。   这烧得哪是房子呀,烧得都是顾凛川的过去和回忆。   可惜他没看原文内容,对顾凛川和顾家都不了解,但是凭藉多年看小说和电视的经验,温砚已经给顾凛川脑补出了一段凄惨的过去。   原文的形容是,顾凛川这个人位高权重,雷厉风行又心狠手辣——虽然温砚这段时间在家里没看出来。   顾凛川对他只是冷淡了些,其他方面还是很好的,也确实没有为难过他,甚至称得上“温柔”两字。   但是温砚没见过顾凛川在商业名利场上的模样,可是想起顾凛川带着怒气回来的那天晚上,他还是能隐晦地窥见一角。   也仅仅只是那一角,温砚就很怂得把要拥抱顾凛川的想法给收了回去。   温砚觉得,像顾凛川这样的人,仇家肯定不少。   有仇家,就有报复。   所以顾凛川才出了车祸,对方还烧毁了顾老夫人留下的一切,他折了一双腿后还变成了性冷淡,从此性情大变。   然后还有了外面的传言。   太惨了太惨了。   温砚心里有点同情——他现在和顾凛川怎么也算是一夥的,以后还是得多留意一下顾凛川的心理状态。   起码得保证合同上的这两年不能让顾凛川黑化,不然他担心第一个凉的人就是他。   太可怕了。   周叔一直留意着温砚的表情,以为他是听了之后替先生难过,难免觉得欣慰。   真好啊,温砚是个会心疼先生的人,难怪先生对他特别。   周叔看温砚的目光当即更慈祥了。   温砚拉回思绪后又在花房走了走,这里空间挺大的,走着走着,温砚的小心思就动了起来。   “对了周叔,我刚才忘了问,这个花房留下来之后,先生没来过吗?”   如果来过的话,不应该眼睁睁看着这里变得破旧落灰还不打理啊。   “来过。”周叔说:“以前经常来,后来偶尔会来一次,看一会儿就走了。”   他猜测先生心里肯定也难受。   温砚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大胆提议道:“那您说我要是在这里种点花草,先生会生气吗?”   周叔愣了下,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个我可不敢说。”   先生这么多年都没让人打理过这花房,他一个管家,哪敢猜先生的心思。   温砚惆怅地叹了声气,心里有点失落。   要是他能在这里养起花花草草,让花房活过来,说不定顾凛川看到了就能驱散一部分心里的阴霾,还能给他记一大功。   温砚美美地想着,他看过的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而且他之前在温家那个小破花厅玩叶子的时候,就很喜欢那些花草蓬勃生长的样子,生机勃勃的,看着就很有希望。   也许是顾凛川对他还不错,温砚觉得自己还是有这个机会的,但温砚不敢贸然行动,怕顾凛川生气。   他得等顾凛川回来后,看哪天对方心情好,试着提一提。   这花房他是真的喜欢。   -   顾凛川出差第三天的时候,温砚吃完饭跟沈跃通了个电话。   沈跃说有件事一定要当面跟他说,于是温砚就问周叔能不能请沈跃到家里做客。   “我不能出去,但是请人来可以吗?”   周叔有点犹豫地说:“小少爷,您也知道先生不喜欢家里有外人来,就算是宴请,那也都是有专门地方的。”   而这里不一样,这是顾凛川的私宅。   温砚试图举例反证,“那钟医生之前不也来过家里嘛。”   “那可不一样。”周叔眉头皱眉,一脸不赞同,“钟医生是来给您看病的,您要是想请人,得先生同意。”   温砚蔫蔫地趴在桌上,“那怎么办……”   “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他还说要给我带贝壳呢。”   这么一想,顾凛川对他还是很好的。   这回周叔乐了,“那行,您打吧。”   他早就想说这件事了,先生出差几天,温砚逛了几天,一个电话都没给先生打过。   您哪怕问候一下也行呢?他感觉先生应该会高兴的。   于是温砚又纠结了一会儿,颠颠地跑去露台给顾凛川打电话。   这是他第一次给顾凛川打电话,有点紧张,又有点莫名的期待。   第一句话说什么呢?得先客套地问一下顾凛川这两天怎么样?在澳洲有没有水土不服?   再问问顾凛川什么时候回来,问问他挑了一个什么样的贝壳,最后再提他想往家里请人的事。   循序渐进,就这么办。   想明白后,心里还是咚咚咚地直打鼓。   温砚拍了拍小心脏。   他趴在露台的栏杆上,微风吹得舒服,伴随着电话里的“嘟”声,温砚的脚尖点了点地面。   电话通了。   滴——   对方挂了。   温砚听到提示音后愣了下,他把手机从耳侧拿开,盯着手机通话接口,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温砚不自觉地抿了下嘴。   可能在忙或者在开会吧,霸总开会都是不接电话的,没什么大不了。   不打了不打了。   他转而跟沈跃发消息,让对方等两天再跟他说事,反正等顾凛川回来,他应该就能出去了。   周叔过来问他先生怎么说。   “他没接。”温砚说完,拿着手机回了楼上。   周叔看着他的背影,站在原地“哎哟”一声。   好不容易打了一个电话还没接,你说这叫什么事……   温砚回屋后,脱掉拖鞋往床上一瘫,然后闭上了眼。   要是他忙的时候接到电话,他肯定也会挂掉的,尤其是在对方不是那么重要的人的情况下,不能耽误正事。   温砚翻了个身。   不就是被挂了一个电话吗?   不就是被顾凛川挂了他给他打的第一个电话吗?   没什么值得在意的。   温砚又翻了个身,巴掌大的脸蛋埋进被子里,挣扎几秒,最后声音闷闷拉着长音地“啊”了声。   可他当时听到“滴”的一声的时候,心里边怎么莫名顿涩了一下呢?   要是顾凛川没说要给他带贝壳就好了。   那样他今天才不会打这个电话呢。   还挂电话。   他还不打了呢。   温砚轻哼一声,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最里面。 第14章   澳洲,海边,空中餐厅。   周围和脚下都是透明的玻璃,不论坐在哪里,只要视线稍微往外一掠,视线里就是波澜壮阔的蓝色大海,在日光下波光粼粼。   浪花卷起一道一道白,在蓝海和金色沙滩之间涂抹出一道油画般的波浪线。   顾凛川神色淡淡地朝那边瞥了眼,然后低头摁亮手机看时间,眉头微蹙。   温砚的电话是十几分钟前打过来的,当时他对面那位喝得烂醉如泥的澳洲合作商正在大著舌头跟他敬酒。   好好的一口英文说得像俄语,聒噪得让人耳膜生疼。   顾凛川一边晃着红酒杯跟醉鬼碰了下,一边面不改色地挂了电话。   然后又应付了十几分钟,这场堪称闹剧的商业谈判才终于结束,顾凛川坐在轮椅上,略显疲惫地掐了掐眉心。   他给温砚回了几次电话,对方都没接。   是没看见?   还是记仇了?   顾凛川轻叹一声,然后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拿着手机再次回拨。   赵秘书刚送完合作商回来,就见他们顾总半侧着身打电话,目光似乎落在远处,被手机遮住一部分的下颌线条锋利明朗,再往下就是明显凸起的喉结。   性感而有张力,看得人直脸热。赵秘书心头一跳,匆忙撇开视线,到顾凛川的侧后方安静等着。   十几秒后,顾凛川放下手机,气息明显比刚才冷了几分,呼吸也沉了些。   看来是对方没接顾总的电话,这种情况倒是少见,难怪顾总看起来情绪不佳。   就是不知道对方是何方神圣。   赵秘书的高跟鞋碰了碰脚下的厚玻璃,发出”咯哒”一声,她缓缓开口:“顾总,他们人都走了。”   顾凛川沉沉地”嗯”了声,“告诉他们明天上午九点签合同。”   “好的。”赵秘书立刻低头联系对方负责人,告诉他们顾总实体考察后给出的好结果。   这次的新兴度假系列投资就算成功,本该是令双方都开心的事。   顾凛川的表情却没有丝毫波动,他敲了敲手机背壳,问:“回国的机票是什么时候?”   “后天上午十点二十。”赵秘书想都没想,几乎是立刻回答,这些信息早就刻在了她的脑子里。   “改成明天。”顾凛川淡声说。   他要签完合同就回国。   赵秘书改签完,问要不要直接回酒店,顾凛川摇头,“去一趟黄金海岸。”   “黄金海岸?”赵秘书有点惊讶。   这次的行程里没有安排黄金海岸,顾总怎么会突然要去?   如果是想看海的话……这底下不就有吗?那么大一片呢。   而且顾总的习惯严苛得很,出差从来不去著名景点,既嫌人多又嫌吵。   之前来实习的小秘书就是因为选错了酒店,隔天就被顾总无情辞退,所以她每次订酒店选餐厅,都离那些景点越远越好。   这次也一样。   赵秘书看了眼天色,小声谨慎地说:“顾总,现在去的话,要等天黑才能到。”   天黑就没什么好看的了,而且一来一回要四个多小时,这对顾总来说应该是极其浪费时间的事情,怎么突然就……   “所以呢?”顾凛川眸光冷淡地瞥她一眼。   赵秘书脊背一凉,连忙低头,“我这就安排。”   -   温砚下午趴在床上,一不小心就睡着了,醒过来的时候小脸闷得红扑扑的。   “唔……”他翻身伸了个懒腰。   现在几点了?   温砚迷迷糊糊地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看到了一连串的未接电话,都来自顾凛川。   温砚眼睛一顿,瞬间睡意全无,精神抖擞地从床上爬起来,吞了吞口水。   顾凛川给他打了八个电话,最早的一通在三小时前,而上一通在二十分钟前。   完了完了。   他全睡过去了。   怎么办?要不要回电话?温砚纠结地抓了抓头发,要是回的话,凛川会不会骂他呀?   温砚一想到顾凛川冷冰冰的说话声音,心就凉了半截。   他正忐忑不安地想着,手机就嗡嗡震动起来,温砚手一哆嗦,心脏停了半拍。   来不及多想,他咽咽唾沫点了接听。   “顾……顾总。”温砚磕磕巴巴地说,名字都没敢直接叫。   顾凛川似乎是没料到他会接电话,顿了一下,才嗓音低沉地”嗯”了声,然后问:“怎么又叫我顾总了?”   也许是隔着电话有电流的影响,对面的声音听起来颇有磁性,酥酥麻麻的。   温砚耳朵一痒,知道他这是没生气,立刻改口:“顾凛川……”   他不太自在地把手机从耳侧拿开,摁了免提。   “跑哪去了,才接电话?”顾凛川虽然是在质问,但是声音平静得很,听起来不疾不徐的。   他弯腰从黄金海岸的沙滩上捡起一个贝壳,捏在手里看了看,然后不满意地扔掉,再去捡下一个。   而赵秘书,一个年薪近百万的总裁秘书,此刻却矜矜业业在旁边干着打手电筒这种没技术含量的活儿。   伟大的顾总跋山涉水地过来,就为了推着轮椅在一堆混了海腥味的潮湿沙子里挑贝壳。   已经挑半个多小时了,腾出来的耐心可比下午对合作商多得多。   那通打了几个小时的电话也终于打通了,顾总一点脾气都没发,语气虽然称不上温声细语,但比平时和缓得多。   她听说顾总要联姻,所以……这不会是未来的顾夫人吧?   电话里,温砚吸吸鼻子,小声说:“不小心睡着了,不是故意不接的。”   顾凛川说知道了。   他又扔了一个贝壳,“周叔说你下午给我打电话是想请人来家里做客,是吗?”   “我明明是中午打的。”温砚小声咕哝:“连一点都不到呢。”   闻言,顾凛川挑了挑眉。   他才出差两天,家里的小鹿就学会还嘴了。   “国内和我这边有两个小时左右的时差。”顾凛川解释了句,然后语气强硬地说:“温砚,我在问你话。”   温砚脸一热,低低”奥”了声,老实交代:“沈跃说他有事要当面和我说,所以我就想……但是又怕你生气。”   “我不在,家里的事你可以做主。但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这一件事?”   顾凛川手指摩着一个贝壳的边缘,稍微有些用力。   他很想知道,温砚难得主动给他打一次电话,是不是就只是为了别人?   温砚从顾凛川的语气中听出来那么一丝危险的意味,他心虚地眨眨眼,“不是不是,我还有别的话想问、想跟你说。”   “是吗?”顾凛川很怀疑他的诚意,“那你现在说,我听着。”   他倒是想听听温砚原来想跟他说什么。   温砚动了动唇。   按照流程,他要先问顾凛川好多有的没的,最后才会问他能不能请沈跃到家里来呢。   要是中午那通电话通了,他肯定一句一句地问,但是顾凛川现在让他说,温砚反而说不出来了。   顾凛川半晌没听到回答,扬着尾音”嗯”了声,表示疑问,也是催促。   温砚被他'嗯”的耳根发麻,睫毛轻颤,舔了舔唇边,最后用小猫叫一般地声音问:“…顾凛川,你现在在干嘛啊?”   “现在?”   顾凛川一愣,抬眼看了看周围。   夜晚的黄金海岸虽然比较暗,但是依旧热闹,小摊子很多,游客也不少,顾凛川不喜欢吵闹,就选在了僻静处挑贝壳。   不远处有一家三口在海边支着帐篷烧烤,香味顺着海风飘出来好远,到处都是烟火气。   顾凛川扔掉手里这个依旧不能让他满意的小东西,拈了拈指尖的湿沙,面不改色地说:“我在酒店。”   赵秘书在旁边低着头,唇角用力往下一抿,差点没憋住笑。   “哦。”温砚在床上晃了晃脚丫,语气不免有些期待地问:“你不是说给我带贝壳嘛,打算带个什么样的回来呀?”   “贝壳啊……”   满沙滩都是,没一个好的。   顾凛川十分淡定地说:“我还没挑,你想要什么样的?”   听到这话,赵秘书猛地扭头看过去。   没挑?   那她在这儿四十多分钟是见鬼了不成? 第15章   赵秘书藉着手电筒的光,偷偷瞥了眼平日里寡淡冷漠的顾总,这一眼看得她心惊肉跳。   她居然从顾总脸上见到了前所未有的柔和,而且唇边似乎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顾凛川敏锐地偏头过来,赵秘书立刻低头,目不斜视,装什么都不知道。   顾凛川这才收回视线,对电话那头说:“想好了没有?”   温砚嗯嗯啊啊地考虑了一会儿,挠头说:“我也不知道,好看就行,最好小一点多一点,我想串成风铃挂在家里。”   说完又怕顾凛川不同意,温砚小声问了句:“可以吗?”   毕竟是顾凛川的家。   顾凛川说随他,温砚开心地笑了笑。   这个话题结束之后电话没挂,两头都陷入沉默。   温砚不敢先挂,半犹豫半纠结地又问顾凛川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下午。”顾凛川说。   “那我在家等你回来。”   温砚说这话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但好歹算是有个结束语。   顾凛川说好。   然后才挂了电话。   赵秘书跟着他们伟大的顾总在沙滩上又捡了一个多小时的贝壳,用在小摊上买来的漂亮玻璃瓶装了个半满才离开。   顾总还不让她帮忙拿玻璃瓶,搁在怀里不撒手的样子跟捧了什么宝贝似的。   偏偏顾凛川自己还没意识到。   回到酒店已经是快晚上十点,赵秘书过来最后确认合同的时候,顾凛川正在洗贝壳——明明可以交给秘书做的事,他亲自做。   好像有关电话那边的人的一切事情,都不乐意让别人插手一样。   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将贝壳一颗一颗拿出来,过一遍水,洗得干干净净了再放回玻璃瓶里。   被选中的幸运贝壳在酒店暖黄色的灯光下泛着盈盈的光,像灰突突的破石头子经过洗礼后变成了美玉。   确实都挺漂亮的,赵秘书想。   她的视线在玻璃瓶上只多停留了那么几秒,顾凛川就注意到了,他把确认完的合同递过去,擦干净手,神色淡淡地问:“怎么样?”   “好看。”赵秘书恭顺地说:“您的眼光,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她壮着胆子拍了个马屁。   顾凛川眉梢微扬,没反驳她的说辞,抬抬手让人离开。   赵秘书转身的时候心想:好,拍对了。   -   温砚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起。   昨天下午睡太久,导致他晚上怎么都睡不着,电影都看了两部,一直熬到淩晨三点才昏沉沉地睡过去。   早上起来整个眼睛都是浮肿的。   周叔看见后赶紧让做饭的阿姨煮了两个鸡蛋,稍微放凉了点就让温砚拿去滚一滚眼周,好消肿。   温砚打了个哈欠,乖乖照做。   熬夜之后就是这样,虽然睡眠时间很足,可他依旧感觉浑身疲惫,懒懒散散,提不起精神,也坐不住,屁股碰到沙发就想倒。   在周叔的反覆唠叨下,温砚神色恹恹地吃完午饭,然后像条被晒干了的咸鱼一样瘫在客厅的沙发上,继续闭眼滚鸡蛋。   躺下的瞬间他就舒服多了,思绪也活跃起来。   昨天下午打电话的时候,顾凛川说他不在家的时候温砚可以自己做主,温砚那时没当真。   直到昨晚吃饭,周叔又跟他说了一遍差不多的话,说是先生特意吩咐他的。   温砚这才敢相信,顾凛川对他是真的不错。   所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也得对顾凛川好点。   温砚放下鸡蛋,眯着眼睛看墙上的钟,下午一点了,不知道顾凛川具体什么时间到家。   他不想在客厅干等,从屁股后面摸出手机,给顾凛川发了条微信消息询问。   如果顾凛川还得晚点的话,他就先回房间躺一会儿,床比沙发软和。   结果等了两分钟,顾凛川消息没回,别墅外面响起车的引擎声。   人就回来了。   温砚精神了,一骨碌从沙发上爬起来,扒着沙发边缘往外看,脑袋刚才在靠枕上蹭的乱糟糟的。   “先生回来了!”周叔笑得喜气洋洋,开门迎接。   顾凛川马上走到门口,温砚眼巴巴看着,心里着急,越着急拖鞋越套不进去,最后就穿了一只往门口跑,像只瘸了腿的鹅。   没错,他今天就要给顾凛川一个拥抱。   未婚夫出差后归家,这是多么好的一个献上贴心拥抱的时机。   温砚希望顾凛川能感受到家的温暖,并且记住这份温暖来自于他。就算以后黑化了,也念在”旧情”的份上放他一马。   人睡昏了头,精神低靡的同时,思想却很亢奋,温砚此刻胆子比天大。   于是顾凛川刚一进门,就看见温砚扑腾着双臂、跌跌撞撞地朝他扑过来,模样像极了等到主人回家的兴奋小宠物。   猝不及防地,顾凛川愣住的时候,双手已经下意识抬起来去接人了。   于是把人抱了个满怀——或者说是温砚把他抱了个满怀。   鼻腔里全是温砚身上的沐浴露味道,很清淡的香气,将前几个小时令人头昏脑胀的感觉都赶跑了。   顾凛川坐着轮椅,温砚略微俯身弯背地抱他,而他的手就环在温砚的细腰上,往下挪一点就能碰到温砚的圆润饱满的屁股。   一切都是下意识的肢体反应和举动。   周叔在一旁笑得很克制,虽然低着头,眼睛却偷偷地瞟向自家先生的手。   哎呦,搂得还挺紧。   温砚偷袭成功,抱了一下就赶紧适可而止。   他站在顾凛川面前,眉眼弯弯,声音柔软又不失份量地说:“欢迎回家!”   这一幕温馨的景象彷佛被蒙上了一层氤氲的滤镜,只存在于电视剧里。   “嗯。”   顾凛川喉结滚了下,他的指尖还隐约残留着眼前人身上的温度,手指曲起又伸开,然后再曲起。   想贪恋地抓到点什么,又抓了个空。   顾凛川常年神情淡漠,这会儿也看不出什么变化,但温砚能看出他没有因为自己冒犯的举动而生气。   于是放下心,对着轮椅上的人笑,尖尖的虎牙印在下唇上。   顾凛川已然恢复正常,彷佛刚才短瞬的失神对他来说只不过是错觉一场。   他注意到温砚的眼睛有点肿,里面还有红血丝,拖鞋穿了一只,另一只白皙的脚丫局促地踩在另一边的鞋面上,脑袋也乱哄哄的。   一切都好像在彻夜辗转难眠后,终于等到了一个人回家,然后再手忙脚乱地交付出一个拥抱。   顾凛川呼吸捎沉,忍不住去想:温砚……真的有这么喜欢他吗? 第16章   顾凛川没问温砚为什么会突然拥抱他,虽然他不喜欢肢体接触,但这回可以是例外。   他瞥了眼温砚的脚,脚踝处纤细得好像一折就断,显得裤腿愈发空荡荡的。   温砚光着的那只脚正用力地扒在另一只脚的鞋面上。   脚趾的骨节末端绷起很明显的线条,像打开的扇骨般一直蔓延到略有弧度的脚背上,和淡青色血管脉络蜿蜒交错。   白皙精致有骨骼感,温砚的脚漂亮的像个艺术品。   顾凛川眯眼。   就是脚踝那处太空了,应该戴点什么才好。   最好是颜色鲜艳一些,走起路来会随着步伐微微晃动,而且还带点悦耳声响的……   “先生?”周叔见人在门口愣着,开口问了句。   顾凛川猛地回神,意识到自己刚才在联想什么之后,呼吸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然后目光凛冽地看向温砚,语气不善:“把鞋穿好,以后在家不许光脚。”   家里没铺地毯,温砚好几次都是不穿鞋乱跑,白皙的脚丫子到处乱晃,晃给谁看?   顾凛川最后看他一眼,神色晦暗地转着轮椅上楼了。   温砚对他突如其来的怨气感到莫名其妙。   “怎么了这是……”   他跑回沙发那边乖乖套上拖鞋,揪着眉头,有些纠结地问周叔:“您说我突然抱他他都没生气,怎么因为个拖鞋就生气了呢?”   周叔尽职尽责地说:“先生应该是担心你着凉。”   温砚想了想,“奥”了声,咕哝道:“也是。”   前几天他生病的时候,确实挺折腾顾凛川的,他始终记得顾凛川为了看着他一夜未睡的事,挺梦幻的。   对方肯定不希望他再添麻烦。   等会儿顾凛川下来后,自己跟他保证一下再顺便道个歉好了。   温砚这样想。   结果等顾凛川换好衣服再下来的时候,温砚的注意力就全被他腿上的玻璃瓶吸引过去了。   什么保证什么道歉的都被抛之脑后。   “贝壳!”他眼巴巴地凑到顾凛川跟前儿,漂亮的小脸上扬起明媚灿烂的笑容,“这么多啊!”   顾凛川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平淡,他把玻璃瓶递给温砚,闻言反问:“不是你要的多一些?”   那不是没想到你真的会听我的话嘛。   温砚捧着瓶子晃了晃,腼腆一笑,毫不吝啬地夸赞道:“顾凛川,你可真好。”   这就好了?   顾凛川心底嗤了声,看向温砚,真容易满足。   见温砚要去沙发那边拆瓶子,顾凛川说:“先过来吃饭,吃完再看。”   “哦。”   温砚听他的话,只好依依不舍地把玻璃瓶放在茶几上,然后跟在顾凛川屁股后面往餐厅走。   一步三回头,不是什么多稀罕的玩意儿,他看着跟个宝似的。   顾凛川余光瞥了他几眼,并不能理解。   他不知道温砚以前哪里都没去过,温砚就窝在家里,没有亲眼见过代表城市生活的车水马龙,也没见过意味着诗和远方的大海。   没有人会特意把外面的东西带到他面前给他看。   所以哪怕是这些看起来没什么价值的贝壳,对温砚来说都弥足珍贵。   而且这还是顾凛川从国外给他带回来的,是纪念品,也是礼物。   温砚心里一直惦记着,一顿饭吃的飞快,吃完后也不管顾凛川的眼色,兴致勃勃地跑到沙发那边去捣鼓贝壳。   他把玻璃瓶里所有的贝壳都倒了出来,每一个都很小巧精致,大小匀称,很漂亮很干净。   温砚拿起一颗贝壳,眯眯着眼睛仔细检查了贝壳边缘和缝隙,然后神色古怪地看向餐厅里面的模糊身影。   这些贝壳怎么看都不像是随手在沙滩上捡的,而是被人精心挑选、甚至还清洗过的……   是顾凛川做的?他会屈尊降贵地做这种事?   温砚没忍住,捏着一个贝壳颠颠地跑过去问他,“你把它们洗干净啦?”   顾凛川眼都没抬,偏头躲了下几乎快戳到他脸上的贝壳,用手指抵开温砚的手,声音冷然地矢口否认:“没有。”   “可是这一看就是清洗过的,一点沙子都没有,你没洗的话是让别人洗啦?”温砚缩回手问。   让别人洗?   顾凛川眉头一皱,有些不爽地撩开眼皮子,下一瞬就对上了温砚黑溜溜亮闪闪的眼睛。   温砚还盯着他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   看似桃花般多情的眼睛里偏偏藏了最清澈的眼神。   这眼神看得顾凛川有一瞬间的不自在,他扣在膝盖上的手指屈伸了下,喉结滑动:“没人洗,海水冲的。”   “这样啊。”温砚点点头。   信了?   顾凛川半抬着眼,不动声色地瞥他。   温砚当然没信,他对顾凛川露出粲然的笑,“谢谢你啦,我很喜欢,特别特别喜欢!”   他又不傻,海水怎么可能冲得这么干净?   如果是别人洗的顾凛川没必要隐瞒,所以这肯定是顾凛川自己洗干净了给他带回来的。   大佬不愿意承认而已,洗贝壳多没面子。   温砚心里多多少少有点感动,他望着顾凛川,很认真地说:“等我把他们串成风铃再送给你。”   顾凛川手指扣了下,把视线从温砚的眼睛上挪开,淡声拒绝:“自己留着吧。”   本来就是他带回来给温砚的,再送回来算什么?   “那好吧。”温砚也不失落,想了想说:“那我串好后,就把它挂在我们两个卧室门的中间,怎么样?”   顾凛川想说不用。   但是温砚脸上全是跟他分享美好事物的表情,十九岁的少年脸上写满了喜悦和期待,眼睛边缘红红的。   让人看一眼就不忍心拒绝,有种不管他提什么要求,对面的人都会答应的魔力。   于是顾凛川到嘴的话就变成了:“随你。”   温砚当即笑得更开心了。   顾凛川不想继续再这个话题上周旋,问道:“你不是要请朋友来家里吗?没请?”   “还没呢。”温砚说:“我想着你今天就回来了,我应该可以出门了吧?手腕伤口都好的差不多了。”   他把袖子撸起来给顾凛川看。   顾凛川看了眼,确实恢复的很好,但是……   “明天晚上要去老宅,你想出去的话要等后天。”   “明天就去老宅呀?”温砚有点惊讶。   顾凛川才刚回来,他还没缓好呢,就要去老宅上演亲密戏码了吗?   顾凛川挑眉,“有意见?”   “没……”温砚心虚地笑,他哪敢呢。   温砚舔舔唇角:“那我还需要做什么准备吗?   “人准备好就行。”顾凛川指指他的眼睛下面,“明天别带黑眼圈。”   不知道的以为他欺负人了。   温砚摸摸眼睛”哦”了声,扭头溜了。   他去客厅把所有贝壳重新装起来,抱着瓶子回了房间。   然后给沈跃发消息:明天不能出去玩了,你想说的话得等到后天再跟我说了。   沈跃秒回一个问号。   温砚:顾凛川明天就要带我回老宅。   沈跃惊了:我去!这么快,他不是今天才回来吗?着什么急。   温砚之前和他说过要去顾家老宅的事,后来又说因为顾凛川出差推迟了。   温砚:不知道。   沈跃发了几个表情包给他,然后又说:没事别紧张,丑媳妇还得见公婆呢!!   --而且你又不丑,你多好看!   自从知道顾凛川对他还不错之后,沈跃就变得没心没肺似的。   温砚回了他一串省略号。   不聊了。   他紧张的又不是这个,而是该如何表现亲密,以及……亲密的程度。 第17章   回顾家老宅的时间定在第二天晚上六点,当天下午温砚从午睡中挣扎出来,意识混乱地想要提前做准备。   顾凛川看他像个从一堆落叶里钻出来的松鼠一样迷迷糊糊的,有点无奈地说:“我说了不需要你准备什么。”   “不备礼物吗?”温砚下意识询问,他已经把回老宅合理美化成见家长任务了。   那哪有人空手去的。   顾凛川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你担心的事还挺多。”   温砚不明所以且肆无忌惮地看了回去,一副“我说错话了吗”的疑惑模样。   没错,现在只要顾凛川不摆出那副“我下一秒就要杀人”的死样子,温砚已经不怎么怕他了。   顾凛川略有些艰难地从他脸上分辨了一会儿,结果是什么都没辨出来。   对方脸上是一眼就能让人看到底的天真,眼神是他纵横商场这么多年几乎没见过的清澈,装不了假。   “我会让人准备了提前送过去,连你的那份一起。”他说。   温砚这才放心地“哦”了声,不再管了。   他无论是询问还是放手不管都很自然,没有刻意打听老爷子的喜好,就只是单纯的对去看望长辈不准备礼物而感到不礼貌。   完全的出于教养出于礼节,没其他心思。   顾凛川收回视线。   晚上六点整,温砚准时坐上了去顾家老宅的车,司机是周叔,是顾凛川用惯了的老人,什么都懂什么都会,堪称全能ACE。   豪车是什么牌子温砚不懂,他两辈子都没关注过这些,只知道价格不菲,而顾凛川有一库价值不菲的大家夥。   之前从别墅的装修风格上温砚就看出一二,顾凛川其实并不是个在生活方面很低调的人,相反他高调得很。   有钱两个大字就差写在脑门上了。   车后座宽敞,温砚和顾凛川各坐一边,中间的距离甚至还能在塞进来一个温砚。   温砚没有第一次坐顾凛川车时候的那种拘谨,车要开一个多小时,他两次差点睡着,每次昏昏欲睡的时候都能恰好听见顾凛川的清咳声。   他就跟被人从悬崖边上拽回来一样,虚空下坠感真实袭来又消失。   温砚猛地睁开眼看向顾凛川,每一次对方都在看似很疲惫的闭眼休息。   但就是不让他睡。   温砚有点小情绪,脑袋往另外一边的车窗上一靠,尽可能在有限的空间内无限地想离顾凛川远远的。   顾凛川睁开眼,余光往身侧扫的时候,就只能扫到大半个后脑勺和一只被头发遮了部分的小耳朵,边缘有些微红。   生气了。   还挺不好招惹。   顾凛川无声弯了下唇,眼尾的余光不着痕迹地从温砚交握的双手上飞快扫过,然后重新闭眼。   之后二十多分钟两人相安无事,直到车速突然在某个时间节点开始变慢。   周叔看了眼后视镜里泾渭分明的两人,低声说:“先生,还有五分钟。”   温砚听见了就睁开眼,身体往前面凑了点,小声跟周叔说辛苦了。   然后他看到身侧的顾凛川眼睛都没睁,也不知道听见了没有。   又过了几秒,温砚听见顾凛川“嗯”了声,低沉性感的声音好像在人耳蜗里反覆打磨。   其他暂且不提,顾凛川的脸温砚还是很喜欢的,五官完美的样子像雕刻出来的,棱角分明,冷厉性感,又不失成熟的性张力。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完美戳中温砚的性。癖。   可惜是个冷淡。   温砚有些遗憾地想。   “看什么?”   顾凛川突然开口吓了温砚一跳,他微微瞪着眼睛,语气不乏惊讶:“闭着眼睛也能看到啊……”   “看不到。”顾凛川缓慢地掀起眼皮掠他一眼,“但如果有人一直盯着你看,你也能感觉得到。”   温砚心虚地低下了头,好像真皮座椅表面突然多了一幅什么值得品位的山水画。   直到他的视线里突然多出一只手,一只足以能碾压所谓山水画的、骨节分明的宽薄手掌。   温砚抬起了头,看向对他伸出手掌的主人,反应了一下才问:“要牵手吗?”   “嗯。”顾凛川说:“到老宅了。”   老宅两个字不知道刺激到了温砚哪根神经,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被顾凛川圈在掌心里了。   他自己递上去的,温砚能感受到的全部是属于顾凛川的体温,以及一旦触碰就无法避开的暧昧气息。   没道理,明明只是牵个手而已。   温砚做了个深呼吸,刚做完就听见顾凛川跟他说别紧张。   “你只需要顺从我、配合我就可以。”顾凛川说。   顺从?配合?   温砚不知道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眼神古怪地看了顾凛川一眼,然后犹豫着点了两下头。   顾凛川:“……”   顾家老宅的地理位置很优越,最开始这里只是个独栋别墅,后来逐渐扩建成了庄园。   车进了老宅的门还要绕来绕去一段距离,经过花园池塘,再经过好几座假山,到处雕梁画柱的,古朴中还夹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奢侈。   温砚私以为这应该是顾凛川参与改建的。   好在没有电视剧里那些一排人出来整整齐齐喊“少爷”的夸张场面,温砚稍微放心了点,顾凛川还没高调到那么丧心病狂的地步。   门口出来迎接的就两个人,一位老成一位年轻,温砚光是靠肉眼看,拿不准对方的身份。   车停稳后,温砚很有眼力见地扶顾凛川下车,周叔把车钥匙递给了年轻人,然后跟在轮椅后面。   老成的那一位长辈面容慈祥和善,气度不俗,是老宅的管家。   “凛川回来了。”   顾凛川微微颔首,声音不咸不淡地打招呼:“章伯。”   温砚跟着喊人:“章伯好。”   “好好。”章伯年纪看上去不小了,笑声依旧很有中气,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这就是小砚吧,长得真好看,快进来,老爷子都念叨你们好久了。”   温砚不知道说什么,乖巧地笑笑。   顾凛川的轮椅是周叔在推,温砚在旁边跟着走,他的一只手像被倒满了502胶水一样被迫黏在顾凛川手上。   走一路牵一路,温砚站着,顾凛川坐着,感觉很奇怪,他的手心都出汗了,摸着湿漉漉的。   顾凛川却一副完全不嫌弃的样子,还拿手帕给他擦干净,眼眸低垂神色认真,不知道的还真容易被他这副“深情”模样所迷惑。   好在温砚不会,因为他一直在看章伯。   章伯是在前面带路,但他总会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温砚他们,试图想从那一两眼中辨别出什么,但顾凛川总会在那个时刻做的天衣无缝。   戏很足很好很细致,如果去娱乐圈多少也能拿个影帝回来。   温砚吸吸鼻子,在胡思乱想中见到了传说中的顾老爷子。   说实话,有点惊讶。   温砚本以为顾老爷子应该是那种不怒自威,站在那里就有上位者的沉淀和威严,就像老虎一样,哪怕年迈了也叫人不敢轻易冒犯。   可他没想到第一次见面,顾老爷子居然是在种地。   就是那种在精致的后花园里弄了几垄地,顾老爷子穿着灰色的农民汗衫,裤脚亲民地挽到了小腿肚,挥汗如雨地埋种子填坑。   动作熟练,可以看得出劳作的人身子骨很硬朗。   “爷爷。”顾凛川声音不大不小地喊了声。   顾老爷子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过来,他先是看了眼顾凛川的腿,然后才去看温砚的脸,就两秒,不着痕迹的那种。   温砚有些拘谨地鞠了个半躬:“爷爷好。”   顾老爷子没吭声,他拍了拍手上的土,指着顾凛川毫不客气道:“残废的就到一边等着去。”   话直白得让温砚听了都害怕,不过顾凛川没什么反应。   顾老爷子哼了声,变脸似的对着温砚,语气亲切地说:“你过来帮一下我这个糟老头子,把这点种子撒完。”   温砚看了眼顾凛川,见对方没说话,于是要松开手,结果手没松开,某人攥得更紧了。   顾老爷子还在对面满脸殷切地看着他。   温砚不想让长辈失望,语气带上了急切和请求:“顾凛川……”   顾凛川不理,目光直直地看着前方,手上攥得很紧,有宣告主权的意思。   温砚一愣,也跟着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顾老爷子倔强的面孔和不服输的视线。   爷孙两个根本就是在无声对峙。   温砚悟了,乖巧地站在一旁装鸵鸟。   过了会儿,还是顾老爷子突然冷哼一声,先摆了摆手,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算了,小孩看着乖巧的,什么都不懂的样儿,你俩都回屋等着去,不用你们添乱!”   “老章!老章!我不回去不准给他们饭吃!”顾老爷子还是生气,冲另一侧的人喊,激动得胡子都飞起来了。   明明离得也不远,他就是要故意喊给某个不孝子孙听。   章伯乐呵呵地点头,笑了几声。   顾凛川像是习惯了,一手拉着温砚,对周叔抬了抬下巴,“走。”   温砚就又被带着去了客厅,在顾凛川的默许下,坐在沙发边上不动了。   人不累,心累。   意料之外的顾爷爷,意料之外的首次见面情景。   还好他只需要扮演一个懂事乖巧的安静花瓶,温砚如此庆幸。   顾老爷子没多久就回来了,他换上了一身黑色暗纹唐装,瞧着意气风发,一点也不像六七十岁的样子。   温砚站起来打招呼,被顾凛川顺势又把手牵起来了。   “爷爷好。”   顾老爷子老神在在地“嗯”了声,他的视线从温砚和顾凛川双手交握的手上扫过,炯炯有神的双眼中闪过些什么。   下一秒,温砚感觉到自己的指缝被强行塞进来几根手指,变成了十指紧扣。   温砚:“……”   老爷子面前,他只能硬着头皮微笑。   “吃饭!”顾老爷子手一挥,利落劲儿和刚才下地一样,雷厉风行地叫人上菜。   终于到下一个流程了。   温砚偷偷松了口气。   顾凛川在这时轻轻捏了一下他的手,似乎在跟他说别怕。   跟有什么魔力似的,温砚的紧张莫名缓解很多。   用餐过程比温砚想像中的安静,顾凛川一直在给他夹菜,温砚几乎都没往外面伸过筷子,低头就能看见碗里有东西吃。   而且菜里的胡萝卜都被顾凛川挑了出去,他还低声吩咐佣人,以后他带人回来,不要再做有胡萝卜的菜。   顾老爷子事不关己,佣人惶恐地点头说好。   顾凛川这才满意点头,一副昏君潜质。   “……”   温砚几乎都没眼看,默默撇开眼。   顾凛川嗓音温和地询问:“还想吃什么?”   “我……”   温砚打了个饱嗝,他立刻偷偷瞥了眼顾老爷子,不太好意思地舔了下嘴唇,对顾凛川说:“我已经吃饱了。”   顾凛川对他百依百顺,“那就不吃了,我带你回房休息。”   看似装聋作哑实则暗中观察半天的顾老爷子听见这话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我可没叫人打扫客房啊,就你那破房间,你俩睡吧。”   语气中不免夹杂着兴奋和得意。   温砚:“……”   他看向老爷子喜气洋洋的面孔,有点心累地想:老爷子啊,您不会觉得自己表现得有点明显了吗? 第18章   温砚这个房间没有回得很顺利,因为顾凛川刚从饭桌上起身就来了一个工作电话,对方打了三遍,看起来很紧急很重要。   他皱眉摁断电话,叮嘱似的拍拍温砚的手,然后就让周叔推着到外面去了。   温砚知道他是去回电话,乖巧地指了指沙发,表示自己在那里等。   结果被顾老爷子逮到了机会,趁这个功夫,把落单的温砚叫到了书房。   没有顾凛川在身边撑着,温砚有点拘谨,但他有着良好的教养,所以不至于怯场。   他简单地把顾老爷子想像成自己的爷爷,顿时就觉得眼前的长辈变得和蔼可亲许多。   老爷子让他坐下,之后的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凛川这孩子命苦啊。”   温砚内心抹汗,默默地等着听他的后文。   顾老爷子用一双饱经岁月沧桑的眼睛上下审视温砚,十九岁的少年带着那个年纪独有的蓬勃朝气,好看劲儿都新鲜。   而且温砚在他面前表现的落落大方,没奉承没躲避,虽然看著有些生疏,但在小辈里面算是难得。   看来自己的小孙子眼光还是很不错的。   顾老爷子满意地点点头,开始讲起了顾凛川的童年。   大概是父母早亡的老故事,顾凛川早些年在家族中不被看好,唯一真正心疼他的只有顾老夫人。   爹不疼娘不爱,顾凛川坚强独立成长为了如今这种样子。   “你看着他好像不近人情,其实是面冷心热。”顾老爷子感慨着说:“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都怪我,怪我。”   像顾家这种盘根错节的大家族无论是内外,竞争都很残酷激烈,直面人命鲜血的那一种。   一场厮杀能在孩童时期拉开,一直持续到现在也不见落幕,谁的手里都不干净。   别看顾老爷子现在能憨态可掬地在花园里垄地,如果真的在商战场上动起手来,他的手段果断狠厉,没人招惹得起。   在他那个年代能成功经商的并且发扬光大的,心里没点狠劲儿就成不了事。   当初顾老爷子想给顾家培养一个最完美的继承人,也是想历练顾凛川,所以挑了几个小辈当石头打磨。   他是亲手柄那几位小辈送上高台,让他们心里觉得自己有和顾凛川抗衡的资格和能力,才敢对顾凛川出手。   顾老爷子任由小辈们互相使尽手段,只要不闹的太难看,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辈们自以为行事隐蔽,实际上哪怕是动了一兵一卒,都在顾老爷子的掌控之中,他就是那个运筹帷幄的棋手,不动声色,操控全局。   而他唯一失算的就是顾凛川的双腿,他没想到顾凛川当时真的会拿命去赌一次翻盘的机会。   用惨痛的代价赢得了一场胜利,为这场厮杀暂时画上了句号。   顾老爷子很快放权,将掌门人的位置腾给了顾凛川,自己过起了隐居生活,完全不管自己是不是甩了一个烂摊子给小孙子。   失火事件后,家族里其他人有的是真的歇了心思,比如顾凛川的二叔和小姑,他们各自买了个岛,跑到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颐养天年去了。   估计是年纪大了折腾不起,也懒得折腾,有钱能过一辈子就那样过了。   更多人是装出来的,看似平和的外表下实则都在观望,暗流涌动,就等著有人先露出马脚。   顾凛川有两个不省心的哥哥和一个大姐,大姐心比天高,说话做事比男人都狠,顾凛川的腿有一半是拜她所赐。   现在这三个人还在盯着顾凛川,时不时伸出触角来试探一下,不过没什么用就是了。   顾老爷子知道顾凛川向来自傲自负,没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他不是没怀疑过顾凛川的腿是假伤,但当年车祸后,人是他亲自送到医院去的,医生是他的人,手术是他亲自盯下来的。   顾凛川的腿就是废了,一般是生理原因,一半是心里原因,钟家小子开始说是顾凛川自己不想站起来,有心理障碍。   但是就在前几天,钟家小子来话说:小孙子有复健的打算了。   顾老爷子把这归功于顾凛川近期生活中出现的唯一变量——温砚身上。   人是他孙子亲自选的,避开了上流社会所有的大家闺秀千金小姐,避开了所有跟他能匹敌的家族,比如说最合适的晏家。   顾凛川选了个边缘人物,叫做温砚,名不见经传。   选了个男人。   男人就男人吧,他喜欢就好。   顾老爷子现在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他不再想看顾凛川熟练丰富的心机手段,他就想看顾凛川身边有个人。   而不是真的冷心冷情,一颗炙热的心随着一场大火的扑灭也跟着奶奶留下来的房子一起死了。   人活着最可怕的就是心死。   顾老爷子心里有愧疚。   好在还有温砚,喜欢是装出来的演出来的,老头子活了半辈子什么看不出来?没拆穿是因为他觉得顾凛川起码现在还愿意演给他看。   那就不是真的心死,就还有机会。   这些家族内幕顾老爷子自己在心里回顾,没和温砚说很多,他反而零零散散说了很多顾凛川小时候和发妻住一块的事情。   话里话外是对过去的怀念。   温砚安安静静的当一个聆听者。   “他那个腿,不是没有机会站起来,是他不愿意。”顾老爷子对温砚说:“我希望你能多鼓励他支持他。”   温砚是真的惊讶了,原来顾凛川真的还能站起来,他点点头,“我会努力的爷爷。”   如果能帮顾凛川站起来,他可不就是大功一件?   顾老爷子满意点头,又说:“对了,你看那臭小子好像什么都不在意,实际上特别重感情,你对他好,他就肯定对你好。”   温砚又连连点头。   老爷子还想在念叨什么,书房门被敲响了,顾凛川冷着脸来要人。   坐在轮椅上,气场两米高。   他对温砚招了招手。   温砚看看顾老爷子,又看看顾凛川,没怎么纠结地走到后者身边去了。   这是他亲老板。   “我找人说几句话,还能给你把人吃了?”老头子气得直瞪眼,他赶苍蝇似的摆手,“都给我走!”   “您年纪大了,早点休息。”顾凛川临走前还不忘记气老人一把。   温砚感觉他们但凡晚走一步,老爷子杵在桌子旁边的拐杖就能打到顾凛川的后脑勺上。   爷孙俩每说几句话,他都跟着心惊肉跳的。   温砚被顾凛川带到了卧室。   门一关,顾凛川就变了个人似的松开温砚的手,冷声问道:“他和你说什么了?”   温砚被他变脸似的转换搞得一愣一愣的,有一说一,他还不能这么快切好状态。   大佬不愧是大佬,业务能力就是厉害。   “说了一些你小时候的事,爷爷还说你很重感情,让我对你好一点。”   温砚留了个心眼自动忽略顾凛川腿疾能好的事,其他内容都老实交代道:“他说那样你就会也对我好。”   顾凛川听完冷笑一声:“他为什么和你说这些?”   那我怎么知道?   温砚心里默默吐槽,但见顾凛川一副今晚一定要从他嘴里听到合理答案的不讲理样子,他有点无奈地叹了声气。   “那我可就说了,我猜测是你的戏太好了……”温砚清清喉咙,壮着胆子说:“爷爷现在肯定觉得你爱死我了。”   顾凛川:“……” 第19章   这荒谬结论从哪得出来、怎么得出来的,顾凛川不知道,但可能是由于房间的光线原因吧,温砚亮晶晶的眼睛实在让人难以忽视。   他没多说什么,声音平淡地告诉温砚可以洗漱休息了。   温砚知道他们今天要在这住一晚上,明天回去,他还约了沈跃一起出去玩,是该早点休息。   房间只有一张床,温砚洗漱完,摸摸鼻子,很自觉地收拾沙发,然而被子只有一套,温砚想了想,决定自己委屈一下,今晚盖着衣服睡。   他屁股刚碰到沙发坐垫,顾凛川突然对他说:“过来睡。”   对方这会儿已经从轮椅上下来,坐到床上了,刚刚温砚背对着他,没看见顾凛川是怎么从轮椅挪下来的。   可能顾凛川臂力惊人吧,反正他看着一点也不狼狈。   温砚没想太多,指了指沙发委婉地说:“我觉得这个沙发还挺大的……”   言外之意就是他不太想挪窝。   顾凛川脸色一沉,手指敲了敲床面,语气不容置喙:“我不想说第二遍。”   “…我来了。”   温砚怂得很快,立刻挪屁股过去。   不明白,顾爷爷又看不到房间里,为什么顾凛川还要跟他挤一张床?   传说中的做戏做全套?商业大佬心思都这么缜密的吗?   温砚也不敢反驳大佬的决定,他在顾凛川的目光注视下老实巴交地从另一侧爬上了床,然后躺着不动了。   两分钟后,床头灯被关上,周围陷入一片黑暗。   温砚短暂地失去视觉,其他感官就变得更灵敏,他感觉身侧的床塌下去一块,顾凛川也躺下了。   温砚在这一瞬间呼吸滞了一下,然后紧张地一点一点把气呼出去。   这是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躺在同一张床上,澡都没洗,只简单洗漱了一下,衣服也穿得很严实。   房间温度不低,于是没人盖的被子就被温砚有意无意地堆在了两人中间,像划了条泾渭分明的河道。   温砚睡不着,瞪着双大眼睛看天花板,身上都是僵硬的。   白天也是亲密牵手过的,这会儿他却规矩板正得像具尸体。   手脚一会儿凉一会儿热,还是觉得紧张。   顾凛川的存在感实在太霸道了,哪怕对方呼吸均匀沉稳,躺在那一动不动,对温砚来说还是有很强的侵略性。   这和平时相处不一样,平常他已经不那么怕顾凛川了。可这是在床上,哪怕温砚心里知道顾凛川不会对他做什么,他也总有莫名其妙的危机感。   以及觉得暧昧,特别暧昧。   温砚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这样,反正就没来由地心里打鼓,感觉自己连呼吸都是热热的。   “你在怕什么?”   身侧之人突然凉凉开口,温砚吓一跳,几乎是下意识反驳:“没有啊。”   顾凛川眼睛没睁,闻言不冷不淡地哼笑一声。   他们中间是一点一点筑起河道的,温砚刚才一会儿拱一下被子,一会儿拱一下被子,好像偷偷摸摸地在办什么大事一样。   开始顾凛川以为温砚是睡不习惯,还特地撩开眼皮看过一次,结果就看见了中间用被子堆出来的小坡。   小坡对面彷佛陈了具尸。   顾凛川直接气笑了,他明明一下没有动过,没有对对方造成任何意义上的威胁。   而且想不明白,温砚明明不就是喜欢他?他不过出差几天回来温砚就魂不守舍投怀送抱地过来拥抱他……这会儿躺在一张床上,温砚居然是在防备他?   所以顾凛川才问温砚怕什么。   得到的答案是温砚呼吸紧张地跟他说没有。   还是个小撒谎精。   顾凛川懒得再说什么了,他直接抬手毁了中间的河道,扯过一半盖在了身上。   然后明显听到温砚的呼吸急促了一下。   顾凛川满意地勾起唇角。   不是防备么?   他总得做点什么把这防备做实了。   吓唬人而已。   虽然顾凛川只是扯了下被子就没动作了,温砚依旧头皮发麻一动不敢动,心里不停的告诉自己:顾凛川是性冷淡,是性冷淡,是性冷淡。   但脑子不受控制,里面全是沈跃跟他说过的:顾凛川是变态,是变态,是变态……   越强调越歪曲。   真的救命。   温砚绞着手指,欲哭无泪,他跟打盹的老虎躺在一个窝里了。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不用害怕。”顾凛川突然开口,他到底还是选择做个人。   他担心自己再不说点什么,温砚一整晚僵持不睡,第二天吊着个黑眼圈出现在老爷子面前,好像他怎么把人欺负狠了一样。   温砚小声“啊”了下,硬着头皮解释:“没有,我不害怕,我就是,就是不困。”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   回应他的是顾凛川的一声“呵”,不轻不重带着点嘲讽。   温砚闷不吭声地脸就红了。   他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矫情了,明明之前他和顾凛川相处的还可以,结果现在只是躺在一张床上单纯地睡个觉,就要被打回原形了。   平心而论,顾凛川对他不错。   他还这样防备人家,多少有点不礼貌。   “顾凛川,”温砚在一片漆黑中小声找补:“我没有那个意思,就是…不太适应。”   顾凛川顿了下,突然意识到什么,皱眉问他:“你很紧张?”   温砚鼻音小小地“嗯”了声,翻个身,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看着很委屈似的。   顾凛川恍然。   今晚同床共枕,温砚难道是觉得害羞?   因为喜欢,却又不得不克制,所以才主动防备?   其实温砚不是防他?而是防自己?怕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顾凛川骤然陷入沉思。   如果真是这样,他就能理解温砚的行为举止了,对方为了不越界也是有一片良苦用心。   他是不是太苛刻了?温砚平时也挺乖巧的。   顾凛川心底突然升出那么一丝丝愧疚,他把被子整个往温砚那边拽了拽,难得体贴却语气生硬地说:“盖上,不要着凉。”   温砚以为他又要说请医生会很麻烦,于是老实地“哦”了声,扯着被子一角盖上,也不说话,乖得跟什么似的。   顾凛川抿唇,心里负愧的感觉在蔓延,他清了下嗓子,“老爷子都和你说了我小时候什么事?”   “…你小时候吗?”温砚不知道顾凛川怎么突然开始跟他唠家常了,这不太符合顾凛川平时的人设。   但他还是如实道:“爷爷说你小时候喜欢玩卡片……”   说一半忽然停了。   顾凛川对这些事记不清楚,偶尔听一下居然觉得还不错,于是“嗯”了声,闭着眼音调懒懒地说:“然后?继续。”   “然后……还要说嘛?”温砚有点犹豫。   顾凛川依旧强势:“说。”   温砚“奥”了声,吞吞吐吐像说什么极难以启齿的话一样,低声道:“然后爷爷说你输了就坐地上哭。”   哭得昏天黑地那种,为了耍赖。   顾凛川:“……”   温砚说完就感觉身侧气温突然降了许多,于是紧了紧小被子,窝在被窝里装死。   而后支支吾吾:“是你让我说的……”   顾凛川:“……”   幼时的记忆铺天盖地地袭来,顾凛川阖了下眼,嘴角绷成一条直线。   半晌,他将被子整个盖过温砚的脑袋,用一种毁尸灭迹般地冷静语气说:“闭眼睡觉。” 第20章   温砚过了很久才睡着,他本来睡觉很老实,没有夜里乱动的习惯,但无奈身边躺了个侵略性十足的人。   他在睡梦中想逃离这种侵略,于是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另一侧挪。   挪着挪着,温砚就把自己挂到了床边,半个身子都要悬空了,再动一下就要摔到地上。   顾凛川睡眠很浅,身边人一直在团着被子动他不可能察觉不到异样。   他以为是温砚又开始防备他了,说了声好好睡觉后就一直没管,随某人折腾去。   直到后来“噗通”一声,顾凛川猛地睁眼,抬手拍开了床头灯。   然后坐起来一看,温砚正呆呆地坐在另一边的地毯上,身上包裹着柔软的被子,满脸迷茫,突如其来的光线让他眯了下眼,头发乱糟糟的,让人很想给他捋一把。   好几秒,两人沉默。   顾凛川:“……”   “摔傻了?”他声音淡淡。   温砚一句话回神,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后,脸红了红:“没有……”   有点窘迫,声音比蚊子还小。   他抱着被子站起来,偷偷揉了揉屁股,大半被子都在底下垫着,所以只有一点点疼。   顾凛川倚靠在床头,当个完美腿残人,目光却很敏锐,他注意到了温砚隐晦的动作,出声问:“还摔哪了?”   他看了一圈温砚的脸和脖颈,以及露在衣服外面白皙纤细的手腕脚踝,没看出来有什么事。   “我……”   温砚可能是刚摔完,思路还有点迟钝,他活动了下肩膀,感觉后背的肩胛骨那里也有一点点疼,但不严重,于是摇了摇头,抱着被子上床。   顾凛川瞥他手腕一眼,“手腕疼不疼?”   温砚摸摸手腕上的一道疤痕,喃喃:“不疼。”   割腕的伤才恢复没多久,好在摔这一下没有扭到。   顾凛川“嗯”了声,拍拍身侧的枕头,示意温砚躺下睡觉。   温砚乖巧地躺下来。   小插曲很快过去,温砚身体不好,穿来之后一直嗜睡,所以很快就又传出浅浅的呼吸声。   顾凛川也闭着眼休息,时不时还要伸手捞温砚一下,防止人梅开二度再掉下床。   小身板,瘦得像流浪猫。   养不胖似的。   再摔一下不得掉猫泪?   结果捞了几次后感觉这人捞不完,顾凛川没了耐心,干脆把温砚圈自己怀里,一只手环着温砚的肩膀,用力按住一了百了。   温砚身体贴靠着热源,像抱了个人形大暖炉,感觉越睡越舒服,一直抱着的被子也不要了,老老实实地缩着。   毛茸茸的脑袋还往顾凛川怀里拱了拱,呼吸声轻轻柔柔的似在耳畔,可以感受到他比前半夜睡的安稳和享受。   颈侧皮肤被柔软发丝弄得发痒,顾凛川偏了偏头,身体有些不自然地僵硬,扣着温砚肩膀的手指紧了紧。   夜晚思绪翻滚。   顾凛川想:温砚喜欢我却又不敢动心思,所以连睡觉都下意识躲着。   现在他稍微给点甜头,温砚就抓着不放了。   像个小心翼翼捡到好处的人。   思及此,顾凛川再冷硬的心也难免会软一些,他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人,藉着昏暗的月光,他只能看到温砚的脑袋和被头发遮住了一小部分的后颈。   温砚实在太瘦了,以至于脖子后面的那一小块脊骨凸起得格外明显,很容易给人一种瘦骨嶙峋的感觉。   看着更可怜了。   顾凛川的视线缓缓下移。   温砚侧躺着窝他怀里,单薄的后背和因为纤细而略塌下去的侧腰,如同绵延的山脉,然后是小山坡似的圆润弧度,鼓起来再伏下去。   顾凛川眉梢略微一挑,原来温砚还没到瘦骨嶙峋的程度。起码有些部位该长的肉是一点没落下,手感也绝对不会差。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的顾凛川:“……”   他拧眉。   他疯了?   顾凛川收回视线,目光又不受控制地重新落在温砚颈后凸出的脊骨上,手也着了魔似的绕过温砚肩膀挪过去在那块骨头上按了几下,动作很轻,更像是揉。   “唔。”温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发出声音。   顾凛川的手指倏地停住。   这一秒,温砚把手搂他腰上了。   顾凛川呼吸一顿,腹部肌肉也跟着一紧,两秒后才缓缓放松下来。   还学会变本加厉了?   原本在黑夜中持续发散的欲望和意识猛地一凝,顾凛川眯起眼。   他抓住温砚环在他腰侧的那只手,刚要撇开,温砚就挣扎了一下,反而搂得更紧,脑袋又往他胸口蹭了蹭,发出不满意地哼声。   “别动……”   哼唧完还拍了拍顾凛川的手背,那意思是让他安分点。   顾凛川:“……”   “温砚。”他沉声。   回应他的是均匀的呼吸声,室内的沉默以及无边蔓延的暧昧。   顾凛川阖眼,额角的青筋蹦了蹦。   温砚平时很乖,两人相处过程中他还从来没有落入这么“被动”的境地。   顾凛川的脸色不太好,但又不是不高兴的那种不好。   他的手指动了几下,似乎在犹豫,最后还是绷着唇角抓住了温砚的手,按在腰侧没动。   反正温砚是他的人。   -   第二天早上温砚睡醒,睁眼就先看到了顾凛川的胸口,头上还传来温热的呼吸。   温砚眼睛一瞪,在意识到是自己在抱着顾凛川甚至还缩在顾凛川怀里之后,脑子里仅存的一点朦胧瞌睡瞬间没了。   他身体变僵,放在顾凛川小腹上的手变僵,腿脚也僵,有那么一瞬间心脏都好像不跳了,大脑一片空白。   顾凛川还没醒。   大脑宕机几分钟才重新运转,温砚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顾凛川怀里挪出来,头也不回地逃去卫生间。   卫生间门关上后,顾凛川睁开眼,眼底滑过一抹不明的情绪色彩。   温砚醒了他就紧跟着醒了,但他没动,闭眼感受着对方的反应。   他感受'着某个作了一晚上的人先是不可置信,浑身僵硬呼吸滞缓,然后手忙脚乱地逃离现场的全过程。   昨晚睡着后胆大包天地抱他还敢打他的手。   睡醒了就这点出息。   顾凛川不轻不重甚至有些冷然地哼笑一声。   十多分钟后,温砚磨磨蹭蹭从卫生间出来,顾凛川已经换好衣服坐在轮椅上了,看样子似乎是在等他。   温砚刚洗了脸,额前的黑发发梢湿漉漉地打成一缕一缕,配合他还没完全缓过神的样子,莫名有点可怜相。   他刚才没来得及穿鞋,光着脚站在门口,看到顾凛川后愣了下。   目光相接的一瞬间,温砚猛地低下了头。   完蛋,顾凛川居然醒了?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他?   生气了吗?   温砚没抬头,顾凛川也没出声,但温砚始终能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他头顶。   再不说话脑袋就要烧焦了。   温砚有些紧张地攥了下手,尽量装作和平时一样自然,干巴巴地说:“你醒啦?我刚才声音有点大……不是故意吵你的。”   其实才不大,他本来就有点做贼心虚,所以洗漱动作都很小心的,就是这么说拿来打破僵局。   “…没事。”   顾凛川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他还没说什么做什么,温砚就快把自己紧张死了。   他收起一时兴起想要逗人的心思,指着衣柜淡声道:“里面有衣服,你先换上,我去洗漱,等会儿一起下楼吃早餐。”   温砚忙不叠点头,松了口气。   “拖鞋穿好。”顾凛川滑着轮椅路过他的时候皱了下眉,冷声叮嘱。   温砚“哦哦”两声,跑去穿鞋,然后才去衣柜里翻衣服,顾凛川则进了卫生间,给温砚腾出空间。   …   两人手牵手到餐厅的时候,温砚的脸有点热,心跳也比平时快。   不光因为昨晚的事,他现在身上穿了件和顾凛川一样的居家服,休闲款。   尺码很合适他,所以排除两件都是顾凛川的衣服,那就是单独特意准备了两个尺码的,情侣装。   不知道是谁提前准备的,温砚几次偷看顾凛川,心里感觉怪怪的,不会是这人吧?   演戏,这么细致的吗?   他们此刻掌心还藏着彼此的温度,更像一对了。   顾凛川察觉到几次视线,神色坦然声音冷淡:“看我干什么?看路。”   “哦。”温砚偷偷撇嘴,把“像一对”的想法压回去。   顾老爷子听章伯汇报,特意比他们早一会儿到餐厅,一看见顾凛川就故意板起脸:“让长辈等着,没点规矩!”   上了年纪卸了任就喜欢没事找事,顾凛川懒得理老人耍脾气,还是温砚不好意思地连声道歉。   老爷子挺喜欢温砚这小孩,摆摆手对他笑,让他们坐下吃饭,眼角叠出几层慈祥的褶子:“小砚昨晚睡的好不好啊?”   温砚想到早上睁眼的场景,头皮一紧,“…挺好的,谢谢爷爷关心。”   顾凛川唇间溢出一声冷笑。   温砚:“……”   他知道顾凛川应该是没睡好,早上的时候气色就不怎么样。   而且从这个反应来看……顾凛川肯定是知道他抱他了。   就是没当面说,放了他一马。   感谢宽宏大量。   早餐很日常,小米粥配蒸饺,吐司片,煎蛋,牛奶,还有两盘小咸菜。中西混搭,不像豪门世家的风格,很亲民也很温馨,和昨天下地干活的老爷子能对上号。   长辈早就动筷了,温砚自己没先吃,讨好似的夹了个煎蛋放顾凛川碗里,顾凛川两口吃了,又给温砚夹了个蒸饺。   未婚夫夫一来一回,看着挺和谐恩爱。   但老爷子商战多年,哪哪都很敏锐,盯着自己的孙子和未来孙媳妇的脸,老师上课提问似的,冷不丁道:“你昨晚是不是欺负小砚了?”   问完又觉得不应该。   这回来不是给他演戏么?小孙子有这么猴急?   温砚拿筷子的手直接一抖。   这个问题……怎么听起来不太正经?   是他理解的那个“欺负”吗?   他看向顾凛川。   顾凛川神色不变,桌面底下捏了捏温砚的手,自然而然地看了回来。   一点压迫感都没有的那种,看着真心实意的,一副“我说了不算他说了才算的”样子,演技一流。   温砚:“……”   这是把回答问题的任务抛给他了,温砚硬着头皮上岗解释:“没有呀爷爷,他才不会欺负我呢。”   说完腼腆一笑,自然的语气中带着一点骄傲和不好意思。   顾凛川没忍住,深看他一眼。   温砚对他甜甜地笑。   不就是演戏,他也可以的!   “那你气色这么差?”老爷子放过温砚没放过顾凛川,一脸古怪意有所指道:“身体定期检查了没?记得找小钟啊!”   顾凛川面上一抽,“我很好。”   温砚偷偷低头,不敢当面笑。   “你们年轻人还得注意点。”顾老爷子不管不顾自己孙子的脸色,颇有些唏嘘地感慨:“不像我,早早就起了。”   他还强调自己早就已经遛完鸟浇完花了,还跟章伯在园子里转了一圈。   “比你们年轻人起得早多了。”   “正常。”顾凛川擦干净嘴,不冷不淡地回敬:“老人觉少。”   四个字,气得老爷子吹胡子瞪眼,差点上拐杖,温砚连忙把人哄住了。   这时候他又觉得顾凛川不像商界大佬了,跟爷爷拌嘴的时候像个一身逆骨的少年人。   温砚突然就相信爷爷昨天在书房说的那些了——顾凛川小时候玩卡片输了是真哭,也是真耍赖。 第21章   两人是接近中午的时候离开老宅的,顾老爷子臭着脸让他们吃完午饭,回去那么早干嘛?   顾凛川轻飘飘一句“二人世界”就给老人打发了。   温砚都没脸听他胡扯。   他和顾凛川离开老宅没多久就散开了,他按照约定要去找沈跃,顾凛川有事要回公司主持大局。   顾凛川就让周叔先绕路去送他,温砚拨浪鼓似摇头,要自己打车走。   顾凛川眉头一皱,心里盘算着该给温砚配个司机。   他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提醒了一句让他多注意安全,不要去不该去的地方。   “不该去的地方”指的是之前数据里写的那些温砚曾经打工的地方,酒吧夜店之类的,婚前合同里也提过,温砚记得。   不是顾凛川抱有偏见,温砚现在是他的人,就不能再去那种容易被人盯上或者觊觎的地方。   温砚点点头,他本来也没打算去,过去他都不想了,现在和未来好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   微信上,沈跃早就给温砚发了一家奶茶店地址,就在沈跃报考的大学附近。   温砚上车就给司机说了,车程有点远,要一个多小时,温砚就一边听着司机的导航播报,一边和沈跃聊天。   等沈跃回覆的间隙他就看外面的车水马龙,看高楼大厦,看花草树木,看人看景,看天看地,什么都看,什么都新奇。   他觉得很有趣,人看着也比平时有精神,难得出门,他脸上难掩兴奋,有点像想要四处撒欢的小狗狗。   等临要下车付钱的时候,温砚才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只有顾凛川给的那张卡,微信支付宝都没钱,现金也没有。   温砚收敛激动,有点无措地举着卡:“那个……”   司机淡定一笑,体贴地从座椅旁边掏出一个贴着胶带且不知道尘封多久了的POS机——专门给离家出走不知零钱为何物的小少爷准备的。   温砚有点尴尬,但好歹是能把车费付上,所以也不至于太尴尬。   沈跃穿着某个牌子的休闲外套和长裤在门口等人,看到温砚下车,眼睛都亮了,立即过去将人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   “可以啊温砚,”他拍拍温砚肩膀,“气色不错养的挺好!”   虽然还是瘦,但下巴没有之前那么尖了,看来过得还真不赖。   网上聊天还好,见了面后温砚就有些招架不住沈跃的实质化热情,只好腼腆一笑。   以前温砚也不爱说话,沈跃习惯了,他洋溢着的灿烂笑容不减,“走走走,进去说。”   进门的时候他本想搭温砚肩膀,手抬一半想到了什么又放下了。   这个时间大学还在上课,所以奶茶店里面没什么人,靠窗的角落坐了位女生。   鹅蛋脸,长发,浅色连衣长裙,柔软的针织外套,衬得她气质安静内敛,一直看着门口那边。   “蔓蔓!”沈跃进门喊了女生一句,然后拉着一脸茫然的温砚快走过去。   女生从位置上站起来,脸上露出恰到好处明媚和婉的笑容。   温砚这才知道,沈跃非要当面跟他说的事,就是要介绍他认识一个人——沈跃的未婚妻,晏一蔓。   沈跃刚满十八不久,未婚妻就定下来了,也是联姻。   温砚心里有点惊讶但不多,本着良好的教养和礼貌,跟晏一蔓打了招呼。   沈跃拍拍他,扭头去收银台给三人点奶茶,让他和晏一蔓先聊。   温砚低头给顾凛川发了条消息:安全到达。   然后没等回覆,开了静音就立刻把手机收起来了。   “经常听沈跃提你,你是他好朋友,很高兴认识你。”   晏一蔓先开了口,音调柔和,像江南女子。不生疏不过分热情,给人的感觉很舒服。   她私下里听说过温砚,前段时间自杀的事就被有心人在少爷小姐的圈子里传开了,还没传到上面去,不然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那些人十句里面有九句都是说温砚坏话的,唯一一句好话还是来自于她未婚夫的。   晏一蔓从来不背后说人是非,对不了解的人只保持中立态度,今天见面,她心里却觉得那些人和沈跃说的都不对。   温砚看起来既不卑劣下流也不可怜,他身上有种气质,自带明和的温度,岁月静好,像夏天吃到的第一口西瓜。   这样的人很容易让人心生保护欲,不是觉得他弱小,而是会让人觉得理应对他好一点的那种。   温砚点点头,也说很高兴认识你。   晏一蔓轻声笑笑。   然后两人就没话说了,温砚前十几年都没怎么跟别人交际过,哪经历过和朋友未婚妻面面相觑的场面?   还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些,他只好不说话了。   桌上的气氛有点尴尬,好在沈跃回来的及时,温砚偷偷松了口气。   三杯奶茶一人分一杯,沈跃性格大大咧咧,聊起来天南海北,有他带话题,气氛很快就好起来了。   晏家地位和顾家差不多,两家在商业上侧重不同,是良性竞争也是朋友,都是手眼通天的主。   晏一蔓虽然是晏家族系旁支,但是出生于独树一帜的音乐家庭,品学兼优,年仅19岁就办过几场大提琴巡演,前途无量。   这场和书香世家沈家的联姻在某些意义上讲算是门当户对。   温砚大多时候都在听沈跃说,他发现沈跃应该是真的喜欢晏一蔓,提到两人相关事情的时候,沈跃眼睛都是亮的。   温砚虽然莫名奇妙当了电灯泡,却也不由自主地替朋友开心。   他们在奶茶店聊了一会儿,晏一蔓说要回学校练琴所以要离开了。   她知道自己不方便在这里待太久,和未婚夫的朋友见上一面就足够了。   沈跃送晏一蔓到学校门口,就在奶茶店对面,过一条马路,步行不过几十米,也舍不得。   大学生午休了,校门口来来往往,男生勾肩搭背,女生手挽手,小情侣们黏黏糊糊,走一路撒一路狗粮。   温砚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但他没有过这样的朝气蓬勃青春洋溢的学校生活,眼底有些羡慕。   顾凛川一直没回他微信消息,估计在忙或者觉得没必要回,温砚撇撇嘴哼了声。   沈跃送完未婚妻,顺着出校的学生人流回来,温砚忍不住调侃他,给自称糙汉且平时在微信里什么话都敢说的沈跃憋得满脸通红,急得跳脚。   温砚要去商场,沈跃作为兄弟也要一起,嘴里喊着要给未婚妻买礼物。   温砚也打算给顾凛川买礼物,毕竟卡是顾凛川给他的——虽然对方说就是他的。   他有钱的事早就和沈跃说了,沈跃没觉得奇怪,顾凛川要是不给温砚钱才奇怪,毕竟顾家“富可敌国”。   温砚对奢侈品不感兴趣,沈跃家里不缺,未婚妻也喜欢低调,两人就去了离大学最近的The.O大厦,综合购物中心。   这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外出,温砚路过哪里都想看看,一路上眼花缭乱。   路上顾凛川回了他微信,温砚又告诉他自己在商场,没有乱走。   -顾凛川:想买什么自己买,卡无限额。   温砚看到消息笑得眯了眯眼,顿时有种财大气粗的感觉,逛得很有底气。   事实上,他本来就没过穷苦日子,好东西见过不少,基本上一眼就能分出优劣。   来The.O的消费群体虽然是大学生,但也是富家子弟的大学生,所以水准在中等线往上。   好东西不少,当然也不乏有物美价廉的,价格不是这里的唯一评判标准。   二楼有一家民族手工艺品小店,精致有特点,温砚是看见什么都想买。   他买了两幅色彩明亮的傣族装饰画,一对仙人掌钥匙扣,一对猫耳咖啡杯,还送两个猫爪小勺子。   温砚还看中了一串颇有苗疆色彩的红绳铃铛,红绳很细,手工编织,一个短圈,一个长圈。   店家介绍说短圈是戴脚踝上的,长圈戴腰上。   戴腰上?   怎么感觉怪怪的。   温砚摇摇头,他想买戴脚踝上的那个,店家又不好意思地说这个只能成对卖。   因为温砚实在是很喜欢红绳上那个黄豆粒大小的银铃铛,上面的花纹很漂亮,所以就干脆一对都买了。   大不了把戴腰上的那个收起来就好了。   想到家里顾凛川送的那些贝壳还在玻璃瓶子里没有动,温砚就又买了一串贝壳风铃和一些制作风铃的相关工具。   他准备回去拆了这个新买的,研究一下结构做法,然后再串自己的贝壳。   沈跃也跟着买了几样小玩意儿,送未婚妻的。   从这里出来后,沈跃拉着温砚去五楼首饰店,他要给晏一蔓买项链。   未婚妻今天穿裙子,修长的脖颈上空空如也,沈跃觉得缺点什么。   他给挑好了,一条项链,中间的坠着的蓝色水滴里嵌着一颗极光珍珠,末端的银质人鱼尾包裹着珍珠,在灯光下色泽莹润,温暖而梦幻。   这条项链叫“人鱼眼泪”,六万出头,当小礼物刚好。   沈跃让销售员包起来,盘算着晚上接未婚妻的时候送个惊喜。   温砚不怎么带饰品,但耐不住他心里痒痒手也痒痒什么都想买,就在旁边看了两圈,最后还真挑了对戒指。   两个银圈装在一个小黑盒里,上面什么装饰都没有,八千八一对。   “你给顾凛川买礼物送戒指啊?”沈跃跳过来问,语气有点惊讶。   温砚付了款,收好小票,摇摇头,“没有啊,这是给我自己买的。”   沈跃挠头:“自己买一对?”   温砚抿唇嘟囔:“这个款一只六千六,两只八千八,还不如买一对,带旧了还能带另一个。”   沈跃:“……”   他比了个大拇指,很有道理,心服口服。   “那你打算送顾凛川什么啊?”沈跃接过销售员递过来的人鱼眼泪礼盒,刷卡付款。   温砚想了想:“领带和袖扣吧。”   感觉比较符合大佬的形象。   “这个我知道!”沈跃打了个响指,“有家定制袖袖扣,很特别,我妈送过我爸一对,他稀罕得不行,就在这附近,带你去?”   温砚眼睛一亮:“好啊!”   他正愁不知道去哪挑呢。   两人在销售员的鞠躬下离开店面,刚出门,沈跃突然一拍脑袋:“我忘了人家是个人工作室,不一定有时间接订单,我得先跟我妈要个他们工作室的联系方式问一下。”   温砚手里提着一堆战利品,他也不急,点头说好。   沈跃就跑旁边打电话去了,两个电话打完给出的消息是:工作室下午两点有时间接新顾客。   “马上中午了,咱先吃饭去?”沈跃看了眼昂贵腕表,提议道:“楼上有海鲜还有牛排,哦对了,有家的螃蟹薄饼特好吃,我和蔓蔓来过。”   温砚小鸡啄米点头。   难得不用吃千篇一律的营养餐,他肯定要放肆吃一回。   天高皇帝远,反正顾凛川不知道。   这个想法没持续多久,螃蟹薄饼刚被服务员摆上来时候,温砚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   是顾凛川的电话。   在午餐的时间突然打电话来还能是为什么?   总不能是问他消费得爽不爽。   温砚一手举着手机,眼神在“放肆大餐”上反覆流连,最后唇角一抿,“啪”地一声把手机扣回去了。   没看到也没听到。   对面的沈跃吓一跳;“干嘛?”   温砚举着刀叉目光坚定,“吃!”   沈跃满脸懵逼。   吃个饭怎么有种英勇就义的感觉? 第22章   温砚把自己折腾进了医院。   拒接电话和放肆大餐到底是要付出代价的,一场急性肠胃炎终止了温砚的叛逆旅途。   温砚第二次从商场卫生间出来后,因为腹痛难忍,只能蹲在地上紧紧捂着肚子,咬着惨白的嘴唇,额头上全是忍出来的冷汗,密密麻麻一层浮在皮肤上,彷佛下一秒就要晕倒在地。   周围立刻凑上来几名热心大学生问他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去医院。   沈跃直接吓坏了,挂了手里和未婚妻的电话,从远处奔过来,着急忙慌把温砚送进了最近的医院,并且用温砚的手机接通了顾凛川刚好打过来的电话。   温砚当时疼得自顾不暇,说话都带颤音儿,根本没来得及阻止。   不想让顾凛川知道,想瞒过却也根本不可能。   通话只持续了几秒,对方就掐断了。   温砚几乎能想像到顾凛川那副风雨欲来的表情。他曾经窥见过一次的,盛怒之下的压抑与平静。   这回怨不了任何人,怪他自己自控力差,嘴馋,是他自己作妖。   温砚十分心虚。   等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安排着躺在病床上输液了,频繁的呕吐和腹泻让他有点轻微脱水,嘴唇干巴巴的,精神虚弱,情绪又是紧绷的。   因为顾凛川来了。   他来得有点晚,估计是因为工作。   而且顾凛川来了之后,不是第一时间进病房看他。   温砚搭在小腹上的手指蜷缩了下,心里说不上是心虚还是担忧,复杂的情绪夹杂着一点微妙的失落紧紧包裹着他。   对方的身影投在对面的墙面上,温砚侧过头,只能透过病房门上的矩形透明玻璃看到顾凛川一个侧影,依稀能看出轮廓分明的下颌。   那张薄唇一开一合,极具冷漠地和对面的沈跃说着话。   温砚的瞳孔有些发散,他看到顾凛川光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影子,也俨然是一副浑然天成的上位者问询姿态。   一门之隔,沈跃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在顾凛川面前,他身上那点富家子弟的莽撞和嚣张尽数收敛。   顾凛川问什么,他答什么,像个老实巴交接受老师提问的小学生。全身上下唯一叛逆的就是脑袋上因为排队折腾而翘起来的一缕倔强的头发。   几句话问完之后,顾凛川语气寡淡地跟他道了声谢,然后告诉他:“你可以离开了。”   准确的来说,是通知他离开。   本想陪兄弟的沈跃:“……?”   他想问自己真的不能留下来吗?或者先放他进去跟温砚打个招呼再走呢?   但当他看到顾凛川恍若不经意间从他脸上掠过的眼神后,沈跃打了个激灵,又不敢张嘴了。   对方明明坐着,可这种压迫感太强烈了,比他在家被他年近五十的老爹训话的时候还恐怖。   不夸张地说,对方那一眼,他天灵盖都能凉半截。   临走前,沈跃看了眼因为拉了遮光帘而一片昏暗的病房,心里默默给温砚画了个十字——保重。   顾凛川没再看闲杂人等,转身推开了病房的门。   走廊的光线在病房内一闪而过,虚影般昙花一现。   温砚这辈子反应没这么快过,瞬间闭眼,低头,脸早就被他埋进了被子里。   这医院的VIP病房隔音效果奇佳,刚才顾凛川在外面和沈跃都说了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怎么面对,所以干脆选择不面对。   逃避可耻但有用。   温砚的感官出乎意料地敏锐,清楚地知道顾凛川在靠近,一点一点,然后轮椅停在了他身侧。   身边的空气都彷佛因为某人的低气压而变得稀薄。   温砚想:顾凛川现在肯定是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审视着他,想着他怎么这么能添麻烦?   他的眼皮有点酸胀,藏在被子里的手指抓紧了病号服一角。   腹部已经没有之前那种肠子乱挤的绞痛感了,温砚忽略残余的那点细微疼痛,努力控制着紧张的呼吸和乱颤的眼睫。   顾凛川始终没开口',坐在轮椅上半垂着头,眉眼冷淡,眉心微微蹙着,看著有些不悦,又不止是不悦。   沉默在病房内蔓延。   温砚很担心身上用来遮掩的被子突然间被掀起来,然后再铺天盖地地迎来一句冰冷的质问。   砰砰砰砰……   如果顾凛川靠近,就一定会听到他因为过度紧张而导致的心跳如雷,拳头大小的东西彷佛要破开胸膛冲出来。   一分一秒都被拉得很长。   顾凛川忽然动了,压抑似的吐出一口气,开口:“捂得这么严实,你能喘得过气?”   这话很明显就是知道温砚在装睡。   不知怎的,温砚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心里“咦”了一声——顾凛川居然没说他?语气听起来好像也还可以。   紧接着,顾凛川把他盖到额头的被子往下扯,一直到让温砚整张脸都暴露在他的目光里,被子掖在下巴底下。   某人的睫毛颤抖得像被呼啸狂风侵袭的蝴蝶翅膀,虚弱苍白的脸硬是被闷出一点红晕。   就这样还紧闭双眼装模作样,不知道在倔强什么。   顾凛川几乎是气笑。   他发现他已经不止一次在温砚面前感到无奈了。   “温砚,把眼睛睁开。”顾凛川两根手指抬起温砚的下巴:“怕挨骂?中午不接电话的时候胆子不是挺肥的?”   这回是真装不下去了。   温砚把眼睛睁开一条缝,小心翼翼地看向顾凛川,然后喊人:“顾凛川……你来啦。”   软声软气的,听着就心虚。   顾凛川收回手,黑沉的眼眸垂落下来,“不装了?”   “不装了。”温砚小幅度摇头。   “知道错了吗?”   温砚又像个犯错小孩子似的点头,“错了……”   他真的不该吃那杯商家赠送的冷饮甜品,当时那甜甜的香味诱惑力太大,他没忍住。   顾凛川眉梢一抬:“还有什么想说的?”   温砚吸吸鼻子,从善如流地滑跪:“对不起,我错了,给你添麻烦了,你别生气。”   顾凛川;“……”   他沉默下来,神情有点说不出来的古怪。   其实刚知道消息的时候顾凛川是愤怒的,那股能烧出火星子的烦躁里还掺杂着无法控制的担忧。   温砚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要在外面乱吃东西?为什么不听他的话——   既然如此,那就自己承担后果,成年人应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受点罪就知道轻重了。顾凛川想。   所以他当时没有选择停掉几分钟后的董事会,但同样的,顾凛川的脸色也没放晴过,害得其他参会董事心惊胆颤,小心翼翼地说着废话。   顾凛川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当时想的是什么?   ——钟茗择说过温砚体质很弱,就这么被送进医院会不会出什么事?   能治好?不会死?   昨天晚上睡觉摔一下都委屈巴巴的人,能受到了那种疼?   ……   最后会议还是中途停止了。   顾凛川胸腔里彷佛压着一团黑云,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发酵沉重。   他就压着这团黑云来到了医院,在门口截到了刚出门的沈跃,先问了几句情况。   然后黑云就变得更压抑,像在酝酿一场无声的暴风雨,就等着在某一时刻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但当顾凛川打开病房的门,看到床上温砚缩成小小一团的那一瞬间,他心里那团云莫名其妙倏地一下就散了大半。   温砚喊他名字的时候,眼里浸润了一层水雾,彷佛酝酿了一场声势浩大名为“委屈”的雨,把他那点怒火浇得干干净净,燎起的菸灰熏得他肝疼。   顾凛川半天没说话,温砚以为他还在怪自己,无声无息地伸出手,勾了两下某人的西装袖口,“顾凛川,你别生气了吧。”   其实这段时间温砚也发现了,顾凛川嘴硬心软,吃软不吃硬,和爷爷说得一样面冷心热。   他就撒撒娇好了。   果然,对方轻叹了口气看向他,“都买什么了?”   温砚眨眨眼睛,坐了起来,没输液的那只手指了指床尾的椅子。他买的东西都被沈跃派人整理好一起送来了。   顾凛川过去看他买的一些零碎。   装饰画,猫咪杯子,钥匙扣……看起来都是一些没用的小玩意儿,但这些小玩意儿都是成对的。   顾凛川意识到什么,眉梢一扬,“怎么都买两个?”   “有一个是给你的。”温砚认认真真地说:“你要是不喜欢不想用的话就放家里,摆着也很好看的……”   反正他买的时候只是考虑到顾凛川是老板,一味花他的钱买自己喜欢的东西不太好,所以就顺带给顾凛川带了同款。   不管顾凛川喜不喜欢,反正他想要的是到手了。   至于温砚想送的正式礼物——领带和袖扣现在是没戏了,只能改别的时间再去约人家工作室。   温砚有些可惜地瘪了下嘴。   又要麻烦一次了。   顾凛川不知道他想什么,还以为是温砚觉得他不喜欢不想用,所以才垂头丧气不高兴,毕竟温砚那么喜欢他。   “我没说不用。”顾凛川拿起那个猫咪咖啡杯看了看,像在品鉴什么珍贵古董,末了淡声给出评价:“还可以。”   温砚笑了笑,没说话。   顾凛川放下咖啡杯,继续看别的,人在轮椅上挑挑拣拣,发现里面还有两根透明袋包装的红绳,红绳上面还坠着个小铃铛。   他似有所感,拎了一个出来,铃铛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又因为被包装裹着,让声音听起来有几分隐晦的克制。   顾凛川眼睛一眯,“这是什么?”   “带脚上的。”温砚如实说:“我喜欢那个银铃铛。”   顾凛川“嗯”了声,目光下意识落在了温砚坐起来后露在被子外面的脚。   空荡荡的脚踝,纤细白皙,不堪一握。   红绳铃铛,浓郁醒目,轻轻一晃就带着响儿……   和顾凛川几天前在脑海里闪过的某些令人血脉喷张的画面不谋而合。   “怎么了吗?”温砚注意到他的视线,不明所以地晃了晃脚。   “没什么。”顾凛川压下异样,喉结缓慢一滑,哑声说:“很适合你。”   特别适合。 第23章   温砚“哄”好了顾凛川,本以为自己在外偷吃的事可以就此翻过,可没想到傍晚的时候他居然梅开N度——又开始肚子疼了。   当时,输液架上的液体还剩四分之一,靠在病床上的温砚突然脸色骤变,“噌”地一下坐起来。   正在窗边翻文档的顾凛川循声转头过来,皱眉问:“怎么了?不舒服?”   他正想说先按铃,就见温砚匆忙看他一眼,拔起床头的输液架往厕所跑,着急忙慌十分仓促。   卫生间门被他打开一条缝,温砚跟只弯腰驼背的小老鼠似的钻了进去,输液架子还在门框上“哐当”撞了几声。   顾凛川:“……”   他顿了两秒,把轮椅滑过去,摁了铃,又到刚被关上的卫生间门口停下来,咚咚敲了两下:“温砚。”   里面有些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过了十几秒,里面的人似乎挣扎无果,紧张局促隐约带着哭腔的声音传出来:“顾凛川…我……”   顾凛川似乎早料到了,叹气道:“把门打开。”   门就又被打开了一条小缝,里面,温砚单手攥着松松垮垮挂在胯间却又死活不下去的裤子,一张漂亮苍白的小脸憋得通红。   浑然一副“我真的很急但这裤子就是脱不下来”以及“我真的不想但求你救救我”交错杂糅的表情。   还没等温砚开口,顾凛川就把轮椅滑进去了,顺便带上了门,用带有压迫性的语气告诉他:“别动。”   “手拿开,别抖。”   顾凛川一边说着,一边手探过去。   温砚只从喉咙里发出一点点声音,听著有点难受。   顾凛川的手掌很好看,宽而不厚,手指修长挺直,骨节分明。当他抓着布料稍微用力往下拽的时候,手背上的每一根骨线都绷得清清楚楚。   他甚至都不需要弯腰……   温砚紧咬下唇不敢看,脸红得滴血。   只听“啪”的一声,温砚全身上下忍不住一番颤栗,最后的一点羞耻心也被彻底扒开了。   这么敏感?是因为真的很急还是……   顾凛川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也不说话,简单冲了下手,开门出去。   正好撞见了闻铃而来的护士,护士打开病房门,嘴里喊着:“我来了我来了温先生您怎么了?”   顾凛川额角一跳,迅速合上背后的门,指尖在门把上留下一点湿漉漉的痕迹,“他在厕所,稍等。”   “啊?哦,好的好的。”护士是个脸圆圆的小姑娘,眼睛很大,眼珠子滴溜溜转着的时候显得人很聪明。   顾凛川又回到窗边继续看那份被他翻到一半的文档。   聪明的小护士眨巴着眼睛,在轮椅上的顾凛川身上和厕所门把上转了两圈,试探着开口:“温先生是又腹泻了吗?”   顾凛川翻纸页的手一顿,点了下头。   小护士垂下眼帘,“哦哦”两声,脑子里那些不合时宜且带颜色的想法插着小翅膀飞走了。   她左右晃晃脑袋。嗐,想歪了。   …   “是正常的,你这个肠胃炎其实没有那么严重,指标都没有异常,就是体质太差才有点反覆磨人……”   几分钟后,温砚脸蛋红彤彤热扑扑地从厕所出来,坐在床头听小护士安慰他,然后点了点头。   顾凛川还在窗边没动,但手里的文档早就放下了,隔着几米远的距离看着温砚和医护人员,目光像盯什么所有物似的落在温砚脸上。   “接下来大概一周左右,可能还会有偶尔腹泻或者呕吐的情况,不会很严重,最多也就和平时吃坏东西拉个肚子一样,吃药就行。”   小护士隔着衣服摁了摁温砚的肚子,“这样还疼吗?刚才上厕所之前痛不痛?”   温砚先摇摇头又点头,说:“上厕所之前有一点点,现在不疼了。”   小护士点头,抬头看见架子上的液体输完了,于是干净利落地给温砚拔了针,让他自己摁两分钟止血。   “现在这样就没什么大事了,多喝温水,回去之后要注意日常调养,避免刺激性饮食和不卫生饮食,不要乱吃东西。”   小护士脑袋一扭,一脸严肃:“这位家属?您是患者的爱人吗?要注意时刻监督啊,先把肠胃养好,不然以后还要遭罪的。”   家属?爱人?什么什么?顾凛川吗?   温砚抿唇垂眸,不敢认。   不远处的顾凛川睨他垂下的脑袋一眼,声音平淡地对护士“嗯”了声。   温砚:哎?   顾凛川居然一点都没遮掩就承认了吗?   “对了,还有,”小护士又突然想到什么,圆圆的眼睛有指向性地看向顾凛川,眼中担忧不似作假:“性生活也要节制。”   在她看来,病人是个超级病弱的体质,而面前这位虽然坐在轮椅上,但一看就身强体壮精力旺盛,要是把人折腾坏了可就完了。   顾凛川:“?”   小护士丝毫不知道自己这习惯性提醒的一句话,轻飘飘地就让在场的另外的两个人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当中。   尤其是温砚,内心波涛汹涌:“!!!”   他被护士姐姐的大胆发言惊得手指都在颤抖,猛地抬起头看过去,就看到顾凛川缓慢地皱起了眉——   完了。   温砚脑子里三个字母加大加粗紧急红光闪烁:SOS!   顾凛川是性冷淡,他不行啊!护士姐姐这么说不是硬生生往大佬伤口上灌辣椒水嘛!?   完了完了,顾凛川不会因为这一句话黑化吧……   就在温砚忐忑不安的时候,那边的顾凛川突然动了动唇,漆黑的眸子直视温砚,似笑非笑地说了句:“知道了。”   也许是觉得温砚此时此刻被雷劈般的表情有趣,顾凛川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视线毫不避讳地转到温砚小腹下方某处——十几分钟前他不小心触碰过的地方,在那里意味深长地停了两秒。   温砚慌得不行,下意识夹紧并拢的双腿。   只见顾凛川眉梢一挑,望着他慢悠悠地说:“放心,我会节制的。”   一句话,直接让温砚瞳孔地震。   恍惚间他觉得自己好像聋了。   顾凛川刚才、在、说、什、么!?   …   十月金秋,晚上的风有一点凉。   医院里面暖气很足,导致温砚刚出来就被突如其来的冷空气扑得打了个喷嚏,然后他揉了揉鼻子,觉得有点痒,就又揉了两下。   因为刚刚病房里顾凛川那两句引人遐想又令人充满危机感的话,温砚心里凉丝丝的,几乎比风还凉,他没忍住咳嗽了几声。   周叔开着车停在两人面前,体贴地为他们打开车门,“先生,小少爷。”   顾凛川颔首,看到温砚用力揉红的鼻尖,下巴一抬,“上车。”   温砚吸吸鼻子,闷不吭声地钻进最里面,脑袋往车窗上一靠,身体紧贴另一侧车门,开始了漫长地装死。   顾凛川也在周叔的帮助下上了车,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温砚又往远处挪了挪屁股。   察觉到他小动作的顾凛川不满意地蹙起眉。   什么意思?   接下来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温砚一个字都没有说过,甚至连鼻息和呼吸声都控制得很小。   不管顾凛川的那句话是不是开玩笑,他都实在不想在封闭的空间内引起对方的注意。   同样的,随着他的沉默,他也能感受到身侧的顾凛川气压似乎越来越低了。   到家后刚一进门,温砚换了鞋子就要往楼上跑,打算三十六计先遛为上,却被顾凛川从身后拎住了衣服后领。   “哎哎……?顾凛川你别……”温砚身体往后一坠,差点没坐到顾凛川怀里。   “站着别动。”   低沉的警告从身后传来,温砚心说完了,然后怂怂地不敢动。   顾凛川偏头吩咐周叔准备晚餐。接着他单手滑着轮椅,另一只手抵着温砚的后腰脊骨,两人一起在周叔的怅然的目光下进了电梯。   顾凛川没摁楼层,依靠轮椅的优势将温砚堵在有限空间的电梯角落里,眸底闪着危险的光,冷声质问:“躲我?”   面对顾凛川裹着风雪而来的凛冽气息,温砚呼吸一滞,几乎将脑袋埋进胸口,心脏不受控制,砰砰砰地乱跳。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脚尖。   好近……   顾凛川离他好近。   下巴被人掐着抬起来,温砚的头还是半低着,但这个角度他只能被迫去看坐在轮椅上面色不虞的顾凛川。   “没有…”温砚小声回答,听起来特别没底气。   他所有的感官都停在了顾凛川捏他下巴用的那只好看的手上。   温砚脑子很乱,里面全是在卫生间顾凛川帮他脱。裤子的画面。   当时在那种情况下,他因为下腹的翻涌只顾着夹紧屁股,根本没有心思遐想。现在回想起来可真是……太色。情了。   乱七八糟的想法把温砚的小脸熏得热扑扑的。   刚才被顾凛川碰过的后腰脊骨那里也麻麻的……好奇怪。   顾凛川看他这满脸通红含羞带怯的模样,手上力道不由自主地一松。   “在车里一句话不说,到家就想跑……”   顾凛川压低声音,有些微哑的嗓音压着怒气:“你在躲什么?我能吃了你?” 第24章   “没有没有!”   温砚很警觉,他从顾凛川身上感觉到危险,下意识摆手否认。   这种情况他哪能说实话?   难道要说“对!我就是怕你受刺激后突然黑化然后变着花样折腾我玩弄我”——温砚哪敢?   对于他的否认,顾凛川显然不信,眼眸半抬目光锋利:“真没有?”   “真没有,你先让我,让我……”温砚支支吾吾,眼底沁润了一层水光,眼尾急得发红,好像被人怎么欺负了似的。   顾凛川抿了下唇,之前怎么没感觉眼前的人彷佛长了一双泪眼?   他神情不太自然地往后让了一点,倒是没继续把人逼在角落里。   温砚这才松了口气,从轮椅和电梯的角落里一骨碌儿挪出来。   刚才的空间压迫感实在太强,他都没法好好说话。   温砚轻轻呼了口气。   “我就是有点不好意思,你下午在卫生间那个……帮了我,然后还,”   他脸红红地看向顾凛川,在对方“你继续”的眼神示意下磕磕巴巴地说:“还有后来那两句话……我不知道怎么面对。”   温砚说完就很难堪地双手捂脸。   他不算撒谎,只是有一半没说,所以听起来还算真诚有底气。   顾凛川听完他的解释,犹豫两秒才低声开口:“只是两句话而已……”   温砚怎么这么敏感?   温砚“唔”了声,他看顾凛川又恢复了往日的平淡,声音弱弱地为自己举旗力争:“可是就是很容易让人多想嘛。”   顾凛川:“……”   他当时在医院都说了什么?   ——承认自己是“家属”、“爱人”,面对护士关于“性生活”的提醒,他还说对温砚说自己“会节制”……   顾凛川逐渐眉头紧锁。   他说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只是看到温砚无措好欺负的模样才产生了一点恶趣味,就顺着护士的话往下接,纯粹是属于一时兴起,想要逗逗人。   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有点……起码站在温砚的角度上想,像被人言语调戏。   而温砚是喜欢他的。   那么设想一下,当时温砚的处境就是:我喜欢的人在调戏我。   所以温砚才会紧张害羞无措,才会躲着他……   向来习惯了高高在上从来不会站在别人角度思考的顾家现任掌门人,终于纡尊降贵地设身处地,在一瞬间换了个芯子似的恍然大悟。   额角某根筋不受控制地抽了两下,顾凛川的呼吸沉下来。   是他的错。他误会温砚了。   之前温砚一直在努力掩盖喜欢他的事情,藏着心意,可还是在买的那些成对的情侣款小玩意儿上隐晦表露了小心思。   他默许了,而且带着一点平常不会有的得意心理。   他还帮温砚脱。了裤子,可以说是把人看光了。当时没掌握好距离,他还碰到了温砚的,那时候他还觉得是温砚敏感。   再到后来,他顺着护士的话说了那种充满暗示性的话…   顾凛川忽然头疼地掐住眉心——他今天一下午到底都做了什么?   会议没开好,连头脑也不清醒了吗?   现在想想,就算温砚真的是因为害怕才躲着他,那又怎么样?   他的怒火是不是也有些太没来由了?   眼看着顾凛川脸色越来越差,温砚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怕对方越想越糟,于是舔舔嘴唇说:“顾凛川,我们还是先出去吧,我好像有点难受……”   “难受?”顾凛川发散出去的乱七八糟的神经被温砚轻飘飘的一句话骤然拉回,“哪儿难受?”   “呃……”温砚憋了一下,没有底气的声音听起来小小的:“肚子疼……”吧。   语气飘得说话本人都不确定,但顾凛川没发现,他抬手摁开电梯开门按钮,绷住下颌线轻声吩咐:“出去吃药。”   温砚忙不叠点头出去了,又呆又乖。   顾凛川出来时已经恢复了平日清冷寡淡的样子,彷佛两人之前的紧张时刻没有发生过。   温砚有时候真的佩服顾凛川的心理素质。   而且感觉跟大佬相处久了,他自己都有点善于调节情绪起伏了,吃完药也和没事人一样坐在沙发上等晚饭,手里研究新买回来的那串风铃。   奇怪的是,温砚察觉到顾凛川好像看过他几次,隐晦克制的那种,差点让他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直到温砚猛地抬头,和顾凛川直直地对上视线,那一瞬间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砚感觉顾凛川的眼神有那么一点奇怪。   像有些好奇小孩子玩具的稳重成年人,想看想试却又怕被人说幼稚,只能偷偷地看上两眼,不愿意被人发现。   可有一点不同,顾凛川被发现后就自然而然地从“偷看”转变成了“注视”,姿态坦然,气势丝毫不减。   最后先移开视线的反而是温砚。   因为顾凛川的目光实在有点烫得人眼睛疼,他招架不住。   然而温砚不知道的是,在他低头之际,顾凛川脸上才显露出一种似有若无的不自然,好像松了一口气。   温砚正在低头捣鼓风铃,一副认真又可爱的模样。   平时看着软乎乎的人此刻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题,眉心挤起,唇珠也被抿得藏起一半,葱白纤细的手指在几个成品贝壳之间扒拉来扒拉去。   顾凛川开始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看着看着,他才收回来不久的思绪就再次发散。   温砚手怎么那么小?他轻轻一抓就全能握住,之前牵起来的时候也很好捏,软得跟没骨头似的,难怪那么好欺负。   手好看,又白又细,脸蛋也漂亮,苍白又带着点病气,顾凛川见过他脸颊红红的样子,看着更很容易激起别人的保护欲。   顾凛川不得不承认,温砚放在圈子里真的会是很招眼的类型。   难道说十八九岁的男孩子就是这样的?这么年轻,这么容易……令人觊觎。   顾凛川阖了下眼。   他记得沈家那位和晏家定了联姻的独苗是刚成年,比温砚还小一岁呢,怎么今天在医院看到那小子的时候他就觉得烦呢?   没温砚好看,性格也不如温砚好,皮肤黑得像泥鳅,哪哪都比不上温砚。   所以跟年纪无关,差的是人。   顾凛川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态,一下又一下地敲着手指,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温砚在拆贝壳,正专心致志全神贯注的时候冷不丁听到对面一声询问:“这什么?”   “什么?”   温砚抬起头,摊开手里叮呤当啷的一串,眼底疑惑,似乎不明白顾凛川为什么要问这么显而易见的问题。   “风铃啊,下午在医院你不是都看到了嘛?”   顾凛川有些放松地往后靠在轮椅上,指尖在扶手上点了点,“你不是说要自己做?”   放着他送的贝壳不用,扭头就买新的?   “对呀,但是家里没有工具,而且我也不怎么会做。”温砚一边说一边把一颗一颗贝壳在茶几上摆开,“等我把这个拆了,再串我们自己的,总有办法的嘛。”   “拆了这个补那个?”顾凛川轻声冷嗤:“这就是你的办法?”   温砚:“……”   “顾凛川,”两秒后,温砚犹豫着问:“你现在是不开心吗?”   “没有。”顾凛川面上没有任何异常,只是慢敲的手指不知不觉停下来了,低声一句:“我有什么不开心的。”   “那你干嘛没事找我的茬……”温砚胆子很大声音很小地嘀嘀咕咕。   这人到底要不要这么阴晴不定?   “说什么呢?”顾凛川滑着轮椅到他面前,俯身把耳朵凑过去,肩膀也抵着温砚的,语气有点威胁:“大声点,我也听听。”   温砚登时坐直身体,嘴角咧开露出小虎牙,笑得十分讨好:“我说你要是不开心的话,我就想想办法。”   顾凛川哼一声,重新靠回轮椅,一双眼睛似笑非笑地看他。   “行。”顾凛川突然说:“给你个机会,我看你能想出来什么办法。”   温砚茫然眨眼,“可你不是没有不开心吗?”   “那是刚才,我现在不开心了。”   “……有吗?我都没看出来。”   “有。”顾凛川斩钉截铁。   “……”   温砚刚要说两句好话,就从对方唇边搜刮出一点点上翘的弧度,立刻愤愤不平地说:“我看见你笑了,你就是在骗我玩!”   还知道还嘴?   顾凛川眉梢一抬:“温砚,你胆子大了。”   “我没,哎呦……”温砚突然捂着肚子从沙发上站起来,飞快且含糊道:“肚子好疼,我要去厕所。”   说完没等人反应就溜了。   “……”   顾凛川看他逃难似的背影,语气不满地“啧”了声,“跑得倒快。”   ·   温砚的晚餐依旧是营养餐,他怕吃太多总要跑厕所,所以只吃了三分之一就把筷子放下了。   顾凛川看见后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   医院嘱咐的饮食都和温砚现在吃的营养餐相差不多,有几样不太合适的他已经通知周叔让人换掉了。   虽然想养肥温砚,但也不能急于一时,还是得先让温砚把肠胃巩固好。   温砚吃完后又跑去客厅,把新买的风铃上带着的所有贝壳都拆下来了,然后又去卧室拿顾凛川从黄金海岸带回来的那些,在茶几上摆开,一颗一颗顶替原来的位置换上去,   有些需要胶粘固定的地方温砚还要去沙发另一边有插座的地方弄热熔胶。   顾凛川就那么看着他忙忙碌碌了十几分钟,终于大功告成了。   温砚喜滋滋地把东西举到顾凛川面前晃了几晃,“怎么样怎么样?现在是新风铃了!”   顾凛川扯唇,给出评价:“投机取巧。”   “哪有?”温砚有点委屈地瘪嘴:“我明明是推陈出新……”   顾凛川不说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风铃晃动,贝壳和上面的吊坠来回碰撞发出悦耳的声响,像有海风拂过。温砚在这片海风中轻哼一声:“不喜欢算了,我挂我自己房间去!”   “回来。”   顾凛川抓着温砚手腕,将人带进电梯,然后一路到两人卧室门中间的墙面前。   “就挂那里。”顾凛川隔空指了指比温砚还要高的墙体位置。   温砚踮着脚伸直手才勉强能够到,他在贴了瓷砖的墙面上拍了一个强力猫猫粘鈎,然后从顾凛川手里接过风铃挂上去。   “呼,终于挂好了。”温砚抬手晃了晃风铃尾巴,在叮叮当当的声音中满脸骄傲自豪。   顾凛川半抬着头,没看风铃,只看温砚弯成小月牙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有感染力。   可真是好养。   顾凛川勾了勾唇。   ···   晚上温砚闭眼在床上躺着,纤细修长的四肢舒展开,手机在旁边放着相声,一种很懒散放松的状态。   听到有意思的包袱了,温砚就咯咯笑,有特别好笑的他就控制不住地晃脚丫。   像小狗狗开心的时候会摇尾巴转圈一样,温砚开心的时候也有专属小动作。   听着听着,手机里浑厚的人声突然一停,紧接着响起了手机铃声。   温砚不满意地哼哼两声,从旁边胡乱摸到手机接电话,眼睛都懒得睁。   “温砚!你没事吧?回家都不知道给我发消息是不是?”沈跃哀怨的声音传来。   “抱歉抱歉,我忘了。”温砚心虚地笑笑。   他被沈跃喊得睁开眼,打开免提把手机放脑袋旁边,姿势改成另一种舒服的侧躺。   下一秒,他又把眼睛闭上了,嘴巴靠着听筒那里,缓缓解释:“我把顾凛川惹生气了,不,也不是,不能算我惹的,反正他就生气了,有点……”   “莫名其妙的!”沈跃忍不住接话:“他怎么总生气啊,不怕变老吗?”   温砚很快跟上沈跃的脑回路,想了想说:“还好吧,他才二十七。”   顾凛川长得那么帅,骨相更是抗打,外表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小三四岁呢!   “你才十九,他就是老!”沈跃言语报复了在医院被顾凛川“审讯”的私仇,紧接着又忽然想到什么,兴致勃勃地问:“对了,你和他回老宅怎么样啊?”   “他有没有觊觎你年轻的□□?有没有趁机亲你抱你,你们晚上睡一张床吗?”   “什么啊……”   温砚被这一连串问得脸热,手放到脸侧扇了搧风。   越扇越热。   他和顾凛川也就牵牵手而已。   沈跃这人怎么什么话都敢问的?   “你害羞了?哦~你害羞了是不是!”沈跃更好奇了:“说说呗,今天蔓蔓在我都没好意思问,后来都搞忘了。”   “是啊,魂儿都跟未婚妻跑了。”温砚跟他开玩笑,听到沈跃在那边气急败坏地“哎呦哎呦”。   温砚还回去一招,好心情地咧嘴笑笑,然后解释上面的问题:“我和顾凛川没有你想像的那种,你不要总是想歪。”   想了想,他又补充说:“而且他是性冷淡啊,还能对我做什么。”   沈跃“哦哟”一声,“你还挺遗憾的?”   他继续逗温砚:“你的意思是,他要不是性冷淡就能跟你那个了啊?”   沈跃这会儿明显是来劲了,温砚跟他混久了在他面前丝毫不怂,上纲上线大胆发言:“那我肯定会好好享受的。”   对面兀地静了两秒,紧接着沈跃“卧槽”一声,“阿砚,你学坏了!”   温砚没吭声,话已出口后悔莫及。   他刚才说完脸就红透了,手捂着热扑扑的脸搓了两下,试图靠手背给滚烫的脸降温,结果变成手和脸一样热。   温砚呼出一口气,勉强找回声音,艰难道:“……你别说了。”   沈跃在那边放肆地哈哈大笑。   温砚恼怒:“我挂了啊!”   “哎等等!”沈跃连忙喊住:“我正事没说呢,下周天我升学宴,你也来呗?”   他说完又想到以前温砚在某个宴会上被那些恶臭狗屁富二代欺负过一次,之后就再也去过任何宴会,一度活得非常自闭,他怎么请都没用。   虽然温砚现在和之前变化挺大的,但是万一……   “不想来就不来,咱们私下去吃一顿也行!”沈跃补充。   “我倒是没关系,”温砚有点疑惑:“但你不是都开学一个多月了么,怎么突然,”   沈跃挠挠头,明朗的声音听著有几分难为情,“本来没打算办的,但是我和蔓蔓现在办订婚宴的话又太早,我妈就说那补办升学宴……”   温砚懂了。   沈跃家里打算借升学宴的名头,让准儿媳晏一蔓在众世家面前先露个脸。   好朋友双喜临门的大好事,温砚更没理由不去了。   他点点嘟囔道:“应该没问题的,我和顾凛川说说。”   顾凛川其实一直看他蛮紧。   沈跃啧啧吐槽:“阿砚,好像出门要和老公报备的小媳…喂?喂!”   “小媳妇”把电话挂了。   温砚在被子上滚了两圈,脑海里翻来覆去还是刚才的那些对话,害臊得脸热心热,钻进浴室洗澡去了。   等洗完澡他就舒服多了,在洗手台那里对着镜子吹头发,洗手台上的东西不小心掉了,他关掉吹风机,弯腰去捡。   浴巾只围了上半身,弯腰之际,横亘在白皙背上的陈旧伤痕和肩胛处的一块淤青在镜中一晃而过。   温砚继续吹头发,今天的头发有点跟他作对,额头左边有一小撮头发非要往右边挤,从层层的柔软发丝里支楞出来,像个混入敌营还丝毫不知收敛的叛军。   温砚揪着眉头,打湿手压了几次那撮倔强的呆毛,效果甚微。   他把吹风机调成最热的一档,一手压着头发往左边拨正,一手柄吹风机对准了那处发根,再打开开关吹。   没几秒,温砚的额头被热风烫得“嘶”了声,他丢下吹风机,脑袋往镜子凑,伸手扒开那撮倔强的头发。   额头的皮肤连着头皮,在他眼皮子底下变红了,烫得。   他皮肤白,红白反差更明显。   灼热感逐渐加剧,温砚忍着疼用凉水拍拍那里,又弯腰对着那里冲了会儿,治标不治本,过一会儿还疼。   他想了想还是去楼下找周叔了,问有没有烫伤膏。   周叔心疼又紧张地问他怎么弄的,温砚觉得原因太丢人就没说。   他接过药双手合十,拜托周叔千万别告诉顾凛川。   周叔哄孩子似的点头答应,扭头就反水,去楼上找顾凛川一股脑全给抖搂干净了。   原话是:“先生,小少爷额头烫伤了,破皮,看着很严重,拿药的时候都要疼哭了。”   老管家添油加醋地把自以为逃过一劫的温砚卖得结结实实。   顾凛川正在打电话,闻言眉头皱起,偏头说了句“知道了”。   电话那头是一把听起来就够散漫肆意的磁性好嗓音:“怎么着,你未来媳妇儿受伤了?老顾不是我说你,你这责任尽的不到位啊。”   “晏明浔,”顾凛川毫不留情:“管好你自己的事。人等回来了吗?”   那头顿了下,然后传来一声低骂,晏明浔被戳到了痛脚,磨着牙冷森森地说:“早晚会回来,他一定会回来。等他回来我非得给他锁家里,让他跪着求我!”   顾凛川冷嗤一声:“说三年了。”   真回来了还不是过去巴巴地跟在人屁股后面跑?   电话那边不吭声了,听起来应该是闷了口酒,杯底磕在台上发出“咔哒”的声响。   接著有有郁闷至极的声音传出来:“我不管。跟你开个玩笑你就戳我心窝子,你把你媳妇儿电话给我,我要揭穿你的真——”   顾凛川把电话挂了。   一副完全不管兄弟死活的冷情模样。   两分钟后,温砚刚给额头抹完药,窝在单人沙发里要给手腕涂那支祛疤药膏。   那道凸起的蜈蚣已经扁下去了,但缝过线的疤痕看起来还是挺明显的。   估计真的没法彻底恢复了,温砚叹了口气。   他刚打开药膏盖子,门就被敲响。   “顾凛川?”温砚赶过去开门,“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他头发已经干了,蓬松的得像只仓鼠,额头被一层刘海盖住,呆毛还支着,又乖又呆。他身上是一套浅灰睡衣,锁骨相当漂亮,长裤盖过半只脚面,脚趾头露在外面,给人一种这人才睡醒的朦胧感。   “又不穿鞋。”顾凛川拧眉。   温砚摸摸鼻尖转身往屋里走,默默到单人沙发那边把拖鞋套上了,边套边嘀咕:“家里又不冷。”   顾凛川听见了,但没理。   他对温砚招招手,“过来,额头露出来我看看。”   温砚:“……”   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后他嘟嘟囔囔:“周叔明明答应我不告诉你了怎么还耍赖呢……”   “因为是我给他发工资。”顾凛川坦然道。   温砚“嗯嗯”两声,举起大拇指,“顾总豪气!”   顾凛川:“……”   他沉默两秒,压低声音:“温砚。”   一般喊名字+这种语气就是在警告了,温砚瞬间乖巧,扒开头发,弯腰把脑袋凑过去给轮椅上的人看。   喉咙里的声音因为低头而听起来有点闷:“我涂完药了,都快好了。”   伤口是挺红,但没破皮,周叔夸大了。   再看温砚刚才活蹦乱跳还跟他耍宝的样子……估计那句说温砚要疼哭了的话也是假的。   顾凛川揉揉眉心,“怎么弄的?”   温砚直起腰,头抬起来一半,晃动的呆毛显得他有点心虚:“就,不小心,被吹风机热风烫了一下。”   “什么?”顾凛川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看他,看到那撮呆毛后又明白过来什么,“你可真是……”   真是个宝。   温砚自己给自己公开处刑,尴尬地脚趾扣拖鞋,脸红红地嘀咕:“我没想到那个吹风机热得那么快。”   顾凛川沉声:“明天让周叔换掉。”   温砚双手在胸前左右摆摆:“不至于不至于……”   顾凛川眉头刚要往中间聚,就听温砚立刻改口:“换,换个好的,谢谢顾总,顾总真好。”   顾凛川:“……”   他视线瞟到小茶桌上被挤得瘪瘪的软膏,觉得有点眼熟,“这是钟茗择之前给你的药?”   温砚点头,抬抬手腕给他看,“我刚涂完,感觉有点用,但不多。”   他腕部有一股淡淡的、似有若无的药草清香,不凑近就闻不到。   此刻那段白细的手腕就在他面前,顾凛川很轻易就嗅到了。他呼吸不变,握着温砚的手腕拉近看看,拇指在那条疤痕的边缘轻轻摩挲。   片刻后,顾凛川才问温砚:“想去掉吗?”   温砚想了想,“你觉得很丑吗?”   “不丑。”   “那就不去了吧,顺其自然。”温砚很坦然,完全不在意这块东西的样子。   顾凛川“嗯”了声,然后拉着温砚的手腕,第一次从桌上拿起那支药膏给他涂上。   温砚吓一跳:“顾……”   “闭嘴。”   顾凛川冷不丁想:或许之前就该这样做。   他的动作自然,丝毫不见僵硬,好像已经在脑海里排练了许多次一样。   药膏涂抹开还需要按摩至于吸收,温热的指腹在手腕缓慢打着圈……   温砚的心跳跟着顾凛川手指打圈的速度一颤一颤的,连呼吸都有点急,紧张又暧昧的感觉在他心里蔓延。   房间内沉默下来,听起来只有两人的呼吸交错纠缠在一起。   温砚舔舔有点干的嘴唇,觉得自己必须得说点什么。   于是他清清嗓子,藉机把想去沈跃升学宴的事两句话说了。   顾凛川从听见“沈跃”俩字后就开始皱眉,而且越皱越紧。   “晏一蔓虽然是旁支,但她在主家地位不低,晏家已经借慈善晚会的安排,打算给晏一蔓和沈跃的订婚造势……”   顾凛川给他按摩完,白色的药膏变得透明被吸收,只有边缘一圈是白的,顾凛川拿纸给他擦了。   然后才说:“到时候你可以和我一起去晏家。”   温砚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抿抿唇:“可是那是晏小姐那边的,沈跃是我唯一的朋友,他这边我…不想错过。”   “以前只有他一个人对我好,从来不欺负我,还会帮我……”温砚吸吸鼻子,一副要哭了的可怜样。   顾凛川目光幽幽地看他几秒,最后还是对温砚那双泪眼无奈妥协。   “我会安排司机送你去。人多眼杂,你跟着沈跃不要乱走也不要乱吃东西,白天的情况不可以再发生第二次,明白了?”   温砚小鸡啄米点头,很夸张地奉承:“明白明白,我就知道顾总最好了!”   他眼底哪还有眼泪?   顾凛川气笑了,伸出手指隔空对他警告似的点了点。   温砚腼腆一笑。   顾凛川离开后,温砚才背靠着门,摸着手腕上的伤口,缓慢吸气,缓慢吐气,几个来回之后心跳频率才稍微平复。   好奇怪,今天晚上他和顾凛川……好像过分亲密了。   ···   淩晨。   一墙之隔的房间内,浴室的花洒哗啦啦地响着。   浴室门口摆了张轮椅,不是规规整整朝门口放着,反倒像是被主人给遗弃在这里了,看着孤零零的,就差挂个牌在上面写上“失物招领”四个大字了。   磨砂玻璃上映出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高且挺拔,肩宽腰窄倒三角,隔着玻璃也可以看出身材极好。   随着水温升高,里面的雾气逐渐氤氲开,玻璃上也覆盖了一层,将这副充满雄性荷尔蒙能引人无限遐想的撩人美色藏了起来。   二十分钟后,顾凛川的手在雾面玻璃上撑了一下,另一只手轻巧一勾,关了花洒。   他腰间缠着浴巾,踩着拖鞋出来,轮椅有点碍事,顾凛川把他踢到了旁边去。   湿发的他和平日里的样子差别很大,少了几分刻板的冰冷,额头两侧的碎发让他看起来格外性感,也为他添了几分柔软和多情。   水滴顺着他的发尖滚落,一路沿着下颌、颈部、对称好看的腹肌和两侧逐渐收窄的人鱼线没入松垮的浴巾边缘里。   肩颈尤其好看,胸腹部随着呼吸均匀有力地起伏,每一根线条,每一条肌肉纹理和走向都清晰可见。   性感过头,有几分色。相。   顾凛川用毛巾擦擦头发,然后披着浴袍到露台的椅子上,掏出一根菸塞嘴里,凑近手心点燃。   两秒后,他眯着眼吐出一口缭绕的薄雾。   他很少抽菸。   甚至几乎没人知道他抽菸。   而今晚是因为温砚——顾凛川不会否认这一点。   他洗了二十多分钟的澡,思绪蔓延的时间却感觉漫长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脑海里全是今天发生的事。   从公司到医院,再到家,他的情绪起伏极大,这不像他,很反常,要找原因。   然后想了一圈,排除筛选对比都做了,原因找到了,就是温砚。   顾凛川又吐出一口烟圈。   夜里整理思绪显然是不太明智的,但顾凛川却好像从未如此清醒过。   他是真的在意温砚了——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知道,总之是今天才发现。   下午以及晚上的种种不合理行为和情绪的起伏都是佐证。   顾凛川承认自己被这个明亮柔软的少年吸引到了。   这才多久?有一个月吗?他什么时候自制力这么差了?   温砚居然有这种本事?   顾凛川吐出一口气。   喜欢还说不上,好感有点,所以目前还可控。   要继续吗?   顾凛川指间夹着烟,燃烧过的菸灰扑簌簌地往下跳。   算了。他想。   还是将自己从危险的状态中拉出来吧。   跟烟一样,令人上瘾的东西,要尽早戒了。   顾凛川眼里彷佛映着一片滔天大火,他阖了下眼,掐灭抽了没几口的烟,倏地起身去床上捞起手机,打电话给赵秘书。   响了快十秒对面才接通,“顾总。”   年薪近百万的赵小姐时刻保持专业素养,哪怕面对的是半夜突然抽风给他打电话的领导也能做到面不改色,语气沉稳冷静:“顾总,您有什么安排?”   顾凛川掐着眉心,“我这段时间需不需要出差?要最近的。”   “11月3号,巴黎。”赵秘书汇报。   顾凛川沉吟一声,“能提前吗?”   “恐怕不行。”赵秘书说:“时装周秀场那边有些限制,我们已经拿到最早的日期了。”   “那就把其他的提前,行程重新排,我下周要出差。”   顾凛川近乎冷漠地说。   ·   温砚睡了个好觉,到上午十点多才醒,   他下楼的时候顾凛川已经去公司了,温砚吃饭的时候,周叔没忍住,悄咪咪地过来问他是不是和先生吵架了。   温砚看着面前这位昨天还背叛自己的老管家,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啊,我们昨晚还挺好的,他还给我涂药了,怎么了吗?”   “先生早上离开的时候脸色不太好。”周叔叹了口气。   温砚“啊”了声,在周叔殷切的目光下很自觉地说:“那我晚上问问他?”   周叔“哎”了一声,乐了,嘟囔道:“先生就喜欢您。”   温砚不好意思地抿起唇角,跟着嘟囔:“哪有。”   周叔怜爱地摸摸他的头。   小少爷还没意识到呢,先生对他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他甚至能久违地从“温砚面前的先生”里找到几年前的影子。   那时候先生还……   “周叔,您想什么呢?”温砚突然抬起脑袋,哀怨地说:“您都摸了我好几下脑袋了,再摸就秃了。”   周叔反应过来,“哎呦”两声,惶恐地收回手。   僭越了僭越了,这要是让先生知道就该生气了。   周叔摆摆手说:“先生早上吩咐我找人给家里铺地毯,从楼上开始,小少爷就先在客厅等等吧。”   “怎么突然铺……啊,”温砚反应过来,有点不可思议:“是因为我啊?”   周叔老神在在地点头,揣着袖子走了。   嗐,要么他怎么说先生最喜欢温小少爷了呢!这个宠啊!   温砚一下午飘飘乎乎的,走到哪飘到哪。别墅里地毯都铺得又软又厚,他平时去的地方一点都没落下。   当然也没有全部都铺满,毕竟还要给顾凛川留下方便轮椅滑行的场地。   温砚感觉自己脚下踩得不是软乎乎的地毯,而是天上的云,心都跟着往上飘。   顾凛川怎么对他这么好啊?   那他是不是得稍微报答一点?   温砚窝在沙发里想,要不然就还是像上次那样来个偷袭拥抱?   上次顾凛川看着好像还挺开心的。   而且他每月28-30个拥抱的任务也该开始正式执行了——今天正合适。   温砚已经把鞋脱了扔玄关了,到处光着脚逛,晚上的时候,他还去特地去把那个带脚踝上的红绳铃铛给拆封了。   只有一条,他给戴左脚上了。   红绳稍微松垮一点,落在脚侧凸起的骨头上,带花纹的小银铃铛只有黄豆大小,一走一晃都会发出小小的声音,不会让人觉得吵。   温砚更喜欢了。   他躺在沙发上,一条腿高高往上抬起,一下又一下地,有节奏地晃脚玩。   顾凛川刚进门就看到这样一副景象,梦魇魔障似的画面频频晃进他眼底深处。   温砚每晃一下,铃铛就响一下,他的心脏也跟着一下又一下地遭受重击。   他想过温砚的脚美得像艺术品,也曾经想玷污这样的艺术品。   但他选择了放弃。   可现在,艺术品自己打破了,还出现在他面前。   怎么会有这种事……   “哎?你回来了?”温砚才发现门口的顾凛川,惊讶地爬下沙发“哒哒哒”地跑过去,二话没说就给了他一个拥抱。   嘴上还又小声又嚣张地喊着:“又被我偷袭成功了吧!”   一回生二回熟,他现在已经很熟练了,抱了一下就立刻松手,以免顾凛川突然变脸。   顾凛川在原地没动,或者说,他的身体有点僵。   温砚没察觉,还在他面前碎碎念:“你今天回来好早,我都没听见车声,你不会是走回来的吧?”   “对了,你看我的脚,好看吧?我好喜欢这个。”他一碗水端平地说:“当然你让人铺的地毯我也喜欢,你看我现在都不用穿拖鞋了,特别软和,顾凛……你怎么了?”   温砚发现顾凛川好像在愣神,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没事吧?”   顾凛川倏地回过神,极其不自然地别开脸,冷硬道:“没事,让开点。”   他似乎没听见温砚刚才都说了什么,也没任何回应,滑着轮椅避开温砚以及他脚下的地毯,头也不回地走了。   温砚一头雾水地看向他的背影,眼里茫然又疑惑。   顾凛川今天什么情况?怎么热情都没有昨天的一半呢?   大佬遇到商业危机了?   还是睡了一觉就又阴晴不定了?   温砚十分想不明白地摇摇头——希望大佬明天能赶紧调节好情绪变回来吧。   哪知道这样的情况竟然持续了整整三天,这三天顾凛川都没跟他说过几句话,比温砚第一天到这里的时候态度还冷漠。   成了名副其实的高冷霸总。   但是呢,他每天晚上的送上去的拥抱顾凛川都没拒绝,也没阻止,暗戳戳关心也依旧存在,他房间的吹风机都换了新的。   可见顾凛川就是单纯的不跟他说话。   就连今天白天出差走了也没告诉他,还是周叔跟他说的。   温砚倒不是怎么难受,他就是不明白,一点都不明白。   顾凛川是怎么在一夜之间变成这副德行的,前一晚还给他涂药,后面几天就嗯嗯嗯???   温砚纳闷得不行,那晚他滋生出来的些许暧昧和热情,就在这几天全耗光了。   他想,如果非要他给出来一个理由的话——那大概是顾凛川他,突然,人格分裂了吧。 第25章   顾凛川说出差就出差,温砚想破脑袋都不知道他抽什么风,干脆不管。   他开始头疼另一件事:升学宴要送沈跃什么礼物好。   温砚对这个世界了解有限,又不好直接去问沈跃,想来想去觉得还是问钟茗择比较合适,于是点开了对方的微信头像。   至于顾凛川……嗯,他现在不想找顾凛川。   “你要给朋友选礼物吗?可以,我有空,但是你们家顾总人呢?”   钟茗择收到温砚的消息后就回了电话过来,他刚锻炼完,气息听起来不太平稳。   “他?”温砚一撇嘴,语气不自觉幽怨:“谁知道他在哪儿,我才不想找他。”   钟茗择擦汗的毛巾搭在脖子上,喝了口水,刚走出健身房就听到温砚这么一句,有点意外地挑了下眉。   吵架生气了?   温砚脾气这么好,肯定是那姓顾的有问题。   钟茗择摇摇头没追问,只是笑了声,嗓音一如既往的如沐春风:“那我等下过去,我们见面聊。”   温砚说好。   钟茗择挂断电话后直接打给顾凛川,结果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跑塞舌尔去了。   嗯?塞什么?   他看了眼手机确认自己没看错,紧接着向来温和的嗓音都有点劈:“…你跑非洲去了?”   “什么事?”顾凛川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背景音杂乱,隐约还有说土著话的。   钟茗择定下心神,拉回正题:“你跟温砚吵架了?他明天参宴你怎么不陪着?就宴上那些人……你放心让他自己去?”   一连三问,顾凛川没立刻回答。   他捂着话筒跟那边的人说了句什么,才淡声回钟茗择:“这边有个项目比较急。而且我安排了司机接送他,周叔也会跟去。”   周叔是他身边的老人了,圈子里基本所有人都知道,不会有不长眼的家夥过去招惹温砚。   “项目?什么金贵项目能轮到你堂堂顾氏总裁亲自去非洲那地方跑一趟?”   钟茗择微微蹙眉,偏柔和的脸上有几分疑惑:“而且你去那里是不是没告诉温砚?他好像不知道你去哪了。”   顾凛川顿了下,不答反问:“他找你了?”   “不然我为什么给你打电话?”钟茗择对他的问题很无语,解释说:“他要给沈家那小子买礼物,不知道怎么选。我等会儿就去接他,帮他挑挑,你又不——”   “你去接他?”顾凛川皱起了眉,声线微冷:“你们很熟?”   这语气……钟茗择听得心里不爽,他眉头紧锁不顾斯文地指责:“你有病吧顾凛川,自己不知道怎么回事说跑就跑,现在有资格跟我在这酸?”   顾凛川那边没话说了,就剩杂乱的背景音。   “还有,”钟茗择加重语气,继续输出:“我虽然不知道你俩到底有什么事,但温砚那么乖他哪能惹到你?”   “你知道电话里温砚跟我说什么了?他说他才不想找你。是不、想、找你,不是找不到你,懂吗?”   “你要是不喜欢他,之前就别对人家那么好,省得在这阴晴不定的。”   钟茗择毕竟比顾凛川年长两岁,虽然平时温润和煦,但真的严肃起来,气场完全能和顾凛川不相上下。   况且这事顾凛川本来就理亏。   那边,顾凛川沉默半晌,才低声自语说:“没有不喜欢……”   “那你这是作什么呢?”钟茗择不理解:“我看你是想还没结婚就先离婚了。”   顾凛川又不说话了,像被说到痛处。   钟茗择也不说话,两人电话没挂,他就这么等着。   好一会儿,顾凛川低沉微哑的声音才再次传过来,“我和温砚的事,你别管了。”   等半天就等这么一句,钟茗择直接把电话挂了。   气得。   什么屌。人!   钟大医生不顾多年涵养,默默在心里对顾凛川爆了几句粗口,才换衣服出门。   他今天不仅要接温砚带他去选礼物,还要把人打扮得光彩照人,气死某个姓顾的。   钟茗择去车库取了辆略显低调的车,然后一脚油门踩了下去。   ·   温砚被钟茗择带着逛了一个下午,不仅给沈跃挑选了合适的礼物,还在钟茗择的哄骗下莫名其妙给自己置办了一身行头。   因为定制来不及,当时钟茗择就给在娱乐圈混得风生水起的晏明浔打了个电话,拜托他的团队去找设计师给温砚挑一套礼服。   要高定或者秋限,要独一无二的,适合十八九岁的、性格温和明媚的男孩子,私藏的最好。那种对外借过或者别的小明星穿过的都不行。   接电话那会儿晏明浔正在拍戏,中断了,然后听要求听得眼角嘴角一起抽。   屁事真多。   出于兄弟情义,他想了想说:“好像还真有。你给谁借?”   钟茗择:“温砚。”   “温砚……啊,老顾的未来老婆啊?那不借。”晏明浔懒懒地说。   他还在记之前顾凛川在电话里毫不留情戳他痛处的仇。   “堂堂顾总还差我这一件高定?他有本事自己弄呗,要么让他打电话求我,我考虑考虑。”   晏明浔勾着唇角,很嚣张的语气。   “他不在。”钟茗择神神秘秘地对着电话低语:“那姓顾的不知道犯什么病,丢下人跑非洲去了。温砚明天要去沈家那个宴会……我这么说你还不明白?”   “真的?”晏明浔眼睛一亮:“等着。”   他挂了电话。   几分钟后,晏明浔重新打回来,语气听起来比刚才高兴了两倍不止,“真有一件,老钟你报个尺寸给我。”   钟茗择现带着温砚到最近的一家手工西装店里去量体,然后把数据发过去。   温砚有点神游,打了个哈欠,乖乖地任他折腾。   几分钟后,晏明浔的电话又打过来——晏大少爷能打电话从来不发微信,嫌一来一回太麻烦。   “衣服腰比人宽了一寸多,要改不?”晏明浔慢悠悠地提醒:“想改只能买下来,不退不换。”   钟茗择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在旁边安静等待他忙活的温砚,心说真便宜顾凛川了。   然后他问温砚带卡了没。   温砚不明所以,点头,“有带。”   钟茗择举着电话,干净利落道:“买!你送来我们自己改。”   他报了个地址。   晏明浔“OK”一声,又又把电话挂了。   四十分钟后,温砚在这家手工西装店里收到了一套白色西装礼服。一整套,里面的衬衫都给配好了。   低调而奢华。   温砚还没来得及细看,那位来送衣服的小助理突然从包里掏出来个POS机——显然晏明浔听见了钟铭择那句“带卡了没”,关键时刻贴心得简直不像他本人。   “请问哪位是温先生?”小助理看看钟茗择,又看看温砚,最后目视前方,语气敬重地说:“晏哥把钱垫了,麻烦温先生付一下款。”   温砚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搞得有点懵,“哦哦”两声,下意识看了眼对他点头的钟茗择,举手递卡,“这里。”   小助理微笑着接过,然后边输数字边说:“衣服是VN-Assici私人收藏款,共两千八百七十二万四千四百四十四……”   “晏哥说零头抹掉,共收您两千八百七十二万四千四百元整。”   温砚听完眼睛瞪圆了,抬起手想阻止,“等一下、不是,”   “滴——”   小助理毫不留情地划完了卡,放回温砚抬起的手里,POS机往包里一塞,礼貌微笑:“另外,衬衫是晏哥送您的礼物,他希望您能够喜欢。”   “两位先生再见。”   小助理兢兢业业地传完话做完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现场。   手工西装店老板目睹了全程,那一串数字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保温杯摔了,划卡的时候他心都在颤。   温砚还在原地惊得半张着嘴唇,瞳孔轻颤,仔细看嘴还有点小幅度地抖。   “咳。”   钟茗择咳了声,以手抵唇,强行压下笑意,过去翻那件价值八位数的西装,然后从衬衫前襟里翻出一张卡片。   卡片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字:为兄弟的爱情添砖堵墙,不谢。   落笔笔锋淩厉,出自谁之手不言而喻。   钟茗择温和一笑,掏出手机给卡片拍了个照,然后一起塞回口袋里,打算回头找人顶锅。   他扭头去喊人:“温砚,穿上试试吧,哪里不合适就让老板现改一下。”   老板“哎哎”两声,听完就开始手抖,他店里的西装一套最多三万,今天是何德何能……   尤其是那位年轻一点的,看起来不显山不露水的,谁能想到卡一刷就是这么大手笔,真是个狠角色。   狠角色温砚比他还懵,他神色茫然地动了动唇,“茗择哥……”   钟茗择“嗯”了声,拍拍温砚的肩,“不怕,你家顾总有的是钱。”   温砚愣了愣,眨了下眼,跟才反应过来似的:“…啊,哦。”   然后有点麻木地抱着衣服去试衣间换。   钟茗择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温砚的背影,对方看起来比他想像反应要小。   温砚穿衣服的时候手脚都有些僵硬。   他不是怕弄坏衣服,也不是觉得衣服太贵——毕竟穿进书里之前,他妈妈的一个镯子就要将近两千万。   但令人窒息的是,他在这里花的是顾凛川的钱。   他刚刚花了顾凛川好多钱!   温砚默默回想,就算在他和顾凛川的那份合同里,最后的体面也仅仅只有五千万而已。   之前他去The.One买东西都没买很贵的,一对戒指才八千八,为的就是想提前适应自己未来相对拮据的生活。   结果现在倒好——全玩完。   小钱就算了,这他后面得付出多少努力才能抵偿这两千八百七十二万四千四百元啊?   拿命还吗?   温砚叹了口气,慢吞吞地换完衣服,出去的时候心情比身上的八位数还要沉重。   这是一套白色的小西装礼服,款式其实很简单,但珍贵在品牌和设计,版型上除了腰部和大腿松了一点,没有其他任何瑕疵。   衬衫也选的很合适,颜色、布料和款式都跟西装很搭。   送礼物的人别的不说,品味还是可圈可点的。   这套私藏版西装是那种纯净到极致的白,但凡换个人穿那就是灾难现场。   但温砚不一样,他皮肤冷白,穿白色只会更白,店里灯光一打,配上他形似桃花的清澈双眼,衬得他格外明亮耀眼。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像一樽列在私人展览馆内的白瓷瓶,上帝为他单独打了一束名为偏爱的光。   钟茗择收回惊艳的目光,第一想法是:顾凛川活该你看不到。   第二想法是:好,温砚你这下就把顾凛川往醋缸里泡,使劲泡。   管他死活。   与此同时,顾凛川在遥远的非洲划开手机,打算看不久前的消息,结果开屏就是一系列消费短信。   前面的几千几万或者几十万的忽略不计,最后一条——两千八百七十二万四千四……   顾凛川眉头拧出奇怪的弧度。   价格他倒是无所谓,但——温砚到底是给沈跃那小子买什么了?   猫咪咖啡杯才只要三百四十八一对。   沈跃他是凭什么? 第26章   钟茗择在得到温砚的允许后,用手机给他拍了两张照片。   没本人上相,但依旧惊艳,不比晏明浔那些明星朋友差。   他不由得感慨温砚真的是可爱又明亮的一个人,连柔和的眉眼间都能透露出几分坚韧的气质。   这还只是他十九岁的样子。   多恐怖。   钟茗择不经意瞥到手机显示屏里的自己,隐约能看到笑起来时眼角堆出来的几根细纹。   他不笑了,叹口气,摆摆手让老板给温砚改衣服去了。   温砚则换回了自己的休闲运动套装在店里等,他拿出手机点开了某个聊天框,手指在键盘上悬了半天,犹豫再三又关了。   几秒后再打开。   再关。   反覆了几个来回。   钟茗择看他一副十分纠结的样子,忍不住开口:“想找顾凛川?”   温砚“唔”了声,先点头又摇头,满脸忧虑:“我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我用了这么多钱。”   他的话真心实意就是在担心这一个问题,看样子就完全没在意顾凛川人在哪或者会不会突然死在哪……   钟茗择意识到这点,心说老顾要完,各方面都完。   “他没问你就不用说。”钟茗择面上依旧笑了笑,嗓音温和语气笃定地说:“你放心,他那人死要面子,不会主动问你的。”   温砚:“可是……”   没说完手机叮咚一声,两人同时低头一看,刚刚关掉的聊天框主人头像伤多了一个写着数“1”字的小红圈。   -顾凛川:买了什么?   完全没想到打脸来得如此之快,钟茗择默默转了个头,牙跟着脸一起觉得疼。   温砚叹了声气。   这还是继顾凛川几天前人格分裂变脸后第一次主动联系他,和想像中的差别很大。   他们之间的上一条消息还是一周前顾凛川给他发的“想买什么买什么,卡无限额”,看起来很随意很放肆的霸宠模样。   然而下一条就成了:买了什么?   ……   多少有那么一点点讽刺。   温砚点进去抬手打字:一套西装,不是故意要花那么   不行,删掉。   又打:钟医生帮我挑了一套西——   也不行,又删掉,他不能把茗择哥拉下水。   -不是说可以随便买,干嘛要问我?   温砚刚打完又删了,心说这可不像是个员工对老板该有的态度。   最后想了想,温砚干脆垂头丧气地把手机收了起来,不回。   逃避可耻但有用。   另一边,顾凛川看了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好久,那几个字活了又死,死了又活,他还以为温砚是有多难以启齿的话要斟酌。   结果斟酌半天,对话框安静了。   顾凛川又不甘心地等了几分钟,温砚还是没回他。   一个字都没回。   顾凛川:“……”   他房间没开灯,窗帘拉着,人就那么在一片黑暗中跟雕像似的沉默着思考了很久。   温砚平时消费那么节俭的一个人,他到底给沈跃买了什么?   为什么是给沈跃买?凭什么是沈跃?怎么就是沈跃!   一种名为嫉妒的情绪一点一点跟蚂蚁似的啃噬顾凛川的大脑,他深吸一口气,打电话回去。   关机了。   顾大总裁紧紧攥着手机,在人生二十岁后的几年里第一次有了骂人的冲动。   他吐出那口憋了很久的气,打电话给赵秘书,冷着嗓子给出简明扼要的一句话:“立刻准备回国。”   赵秘书:“好的,顾总。”   挂断电话,顾凛川就收到了钟茗择发来的消息——那是两张温砚的照片。   顾凛川呼吸一沉,盯着手机用双手放大了看,看温砚的脸、眼睛,鼻子,嘴巴,和他露在外面的手,每一个细节。   最后才注意到温砚身上的白色西装,典型的人衬衣服。   -钟茗择:晏明浔找的八位数,怎么样漂亮吧?   顾凛川没回,浮躁了半天的心一瞬间落回实地。   嗯,不是买给沈跃的就没关系。   他把照片保存,又打电话给赵秘书,语气稍缓:“先不回国了。”   紧接着,没收到任何回覆的钟茗择又发来一条消息:明天他就穿这套去参宴。   穿这套去参宴……温砚该有多招眼?   顾凛川的眼睛有危机感地半眯起来,再一次打给赵秘书:“立刻准备回国。”   被迫反覆横跳的赵秘书险些噎住:“……好的,顾总。”   她放下手机嘴角一抽。   毛病。   顾凛川是什么反应,钟茗择不知道,他往草里扔了点火星子之后就没管了,把同样的照片发给了晏明浔。   -钟茗择:怎么样,给设计师看看,没辜负他八位数的作品吧。   过了会儿,晏明浔慢悠悠回覆:设计师说合适   他不知道是在干什么,没直接打电话过来,也没过多评价,就一句还是转述了设计师的话。   钟茗择知道晏明浔的脾气,多好看的人也入不了他的眼。   毕竟在这人心里最好看的只那么一位。   想了想,他问:还是没主动去找?   对面这次秒回:我凭什么找!?他一定会回来!   感叹号问号都掏出来了,隔着显示屏都能看出晏明浔的激动。   -钟茗择:……就一直等,不考虑认识新的?   晏明浔这次打电话过来了,铃声很急,接通后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气冲冲的:“那破衣服根本就不到八位数,你猜我为什么要坑顾凛川那么多?钟茗择你再管我闲事,”   他咔咔几句警告完,“啪”地撂了电话。   钟茗择:“……”   他愣了愣,半晌好脾气地摇了摇头,真是多劝一句都不行。   算了,恋爱脑没救。   他们研究所都拒绝研究这样的脑子。   ·   第二天周日,温砚是下午出门的,有司机送他去沈家——没错,他才知道顾凛川居然没忘记给他安排司机。   明明人都不在。   温砚坐在后座轻哼一声,他不笑的时候,白色的西装给他添了几分清冷感。   周叔坐在副驾,听见声音回了个头给不在的雇主卖好:“小少爷,先生让我跟着,好照看您。”   温砚摸了摸出门时才带到无名指上的那只戒指,乖巧点两下头:“谢谢周叔,麻烦您了。”   他当然知道原身以前的处境不好,所以今天特意带了这枚戒指。反正顾凛川不来,没人知道戒指的另一只在不在顾凛川手上。   无论是装腔作势也好,还是给自己安全感也好,温砚都有点需要这个。   一路无话。   沈跃早就收到了消息,远远的就在门口接人,看到温砚后眼前一亮,夸赞道:“阿砚!你这样真好看!”   低调奢华,放在人群里又不会过于引人注目,更不会喧宾夺主,实在太适合他兄弟了,也适合今天的场合。   他摸摸布料,稀罕地说:“嚯,大手笔。”   温砚抿唇笑笑,心说确实,穿身上格外沉重。   他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沈跃,由衷道:“恭喜。”   “哎呀人来就好了还带什么礼?”沈跃假客气,笑嘻嘻地接了,拍拍温砚的肩膀,“谢谢兄弟!”   他力气大,温砚被他拍的肩胛骨疼。   沈跃刚要带着温砚和周叔往宴会厅走,突然有汽车轰鸣声由远及近——   温砚还没反应过来,就有辆车在他身侧几米外骤然急刹,车胎卷起一圈浮灰。   温砚后退几步,被呛得咳了两声,蹙眉看向从驾驶位走下来的那人。   “温玉卓?”沈跃眉头皱起来,上前一步怒道:“你有毛病吗这么开车?”   明明一百米外就该减速了,温玉卓明显是故意这样开进来的,冲着温砚。   温玉卓穿着高调,金色卷发打理的很精致,大大的墨镜遮住上半张脸。   他仰着下巴冲几人挑衅一笑,车钥匙甩给旁边的人。   然后越过沈跃,一步一步走到温砚面前,手指勾着墨镜往下扯了点,微低着头,眼睛往上抬——这是一种很不尊重人的傲慢轻佻姿态。   “我当是谁呢?”他跟才看清似的恍然大悟,讽刺道:“这不是我的小可怜弟弟么?”   温砚略感不适地退了一步,皱眉和温玉卓对视。   他发现自己在面对温玉卓这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大少爷的时候,已经不像刚来的时候那样觉得紧张和无措了。   估计是因为天天在顾凛川身边的原因,他都磨练出来了。   “让开。”温砚说。   周叔也沉下脸:“温少爷,说话放尊重一点。”   温玉卓满脸高傲地嗤了声。   才一个多月没见,温砚彷佛变了个人似的。他开始差点没认出来,穿得人模人样了不说,身后居然还有人跟着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是顾凛川养的一个小宠物,温砚估计用了什么手段,正是得宠的时候,出门在外有个人看着也正常。   ——温家势小,他没亲眼见过几次顾凛川,也并不知道周叔在顾凛川身边的地位。   温玉卓没完全把周叔那个年近半百的人当回事,两眼死盯着温砚。   温砚不想理他,也不想给沈跃添麻烦,转身要走。   温玉卓一拳打在棉花上,脸上藏不住怒气。他一把按住了温砚的肩,力气极大,紧接着不由分说地靠近温砚耳侧,“走什么?聊两句而已,我们以前不也经常聊?”   温砚肩膀疼得“嘶”了声,听到温玉卓在他耳边用充满恶意的声音笑着说:“你说你穿得这么漂亮怎么就自己来了呢?嗯?温砚,你主人呢?” 第27章   温砚只从温玉卓侮辱性的话里感到一阵恶寒,瞪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对方:“你在胡说什么!”   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等几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温砚已经愤怒地推开了温玉卓。   “呦,这么大反应干嘛?”温玉卓直起身子,轻蔑一笑,“我说的不对吗,婚都没结就住到人家里……你不就是顾凛川养的小情人吗?”   他装模作样地诧异道:“啊,难道你在床上不叫他主人吗?该不会是叫Da——”   温砚颤抖着喊:“你闭嘴——”   “温玉卓你他妈在这放什么屁呢!”   沈跃一把拉开温砚,自己冲了上去,扯住温玉卓的领子,鼻子几乎贴着对方的,像凶狠的猛兽:“你他妈上次挨揍没够是不是?”   “怎么?想再打一次?”温玉卓也不甘示弱地抓着沈跃的衣领,恶狠狠道:“上次是老子喝多了,你以为我真怕你吗?啊?”   沈跃冷笑一声,直接抡拳头过去。   温玉卓没想到他真敢在自己的宴会上动手,心里骂沈跃是个疯子,然后啐了一口,迎上去。   两人撕打起来。   周叔见状默默收回刚抬起的脚,转而扶住被沈跃推过来的温砚,关切道:“小少爷怎么样?疼了没?”   温砚动了动唇,依旧心有余悸。   光天化日下近乎于淩迟的言语羞辱让他气得连手指头都在止不住地抖,眼里泛出生理性的泪花。   他舔了舔开始泛白的嘴唇,连咳了好几声才对周叔摇了摇头,“没事。”   周叔的脸色特别难看。   刚才要不是沈跃那小子冲得块,他那一脚怎么也得踹上去。   可惜了。   那边还在打,温砚着急忙慌过去拉沈跃。   但两个大男生打起来很莽撞,还有旧仇,此刻都红了眼,几乎拳拳到肉。   温砚猝不及防,肩膀上挨了一下,他给忍下来了。   四周围观的人在变多。   现在离晚上六点还早,能在这个时间陆续赶来赴宴都是各家族的年轻一代,差不多和沈跃同年龄段。   年长一辈的都有架子,晚点才会来。   这些同龄人里有好也有坏,应着家族长辈的要求不管愿不愿意都得来,因为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   但人类的天性就是看热闹——他们见到门口混乱的情况,都好奇地围了过来。三两个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谁都没有大声说话,甚至还有人在互相交换联系方式。   他们都默契地没有过去拉一把正在扭打中的两位少爷。   沈家和温家。   两人或者两家的恩怨,没人愿意过去惹一身腥。   沈跃把温玉卓摁在对方开来的那辆车前盖上,单手扼着温玉卓的脖子逐渐用力,眼底红得吓人。   他明明比温玉卓小两岁,力气却不容小觑,也或许是对方年纪轻轻就被酒色掏了个半空,压根没有还手的力气。   温砚掰沈跃的手,眼看温玉卓几乎要翻白眼了,慌忙喊道:“沈跃!你要掐死他了!快松手!”   “阿跃!”   一道冷静又柔和的女声传来。   蔓蔓?   沈跃听到熟悉的声音,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在温砚的力道下松开了手。   温玉卓重获呼吸,像狗一样狼狈地趴在车前盖上喘气。   温砚朝声音的来源望去。   晏一蔓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宴会厅那边过来了。她穿着水蓝色的修身鱼尾礼裙,长发只卷了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披散着,非但不显狼狈,反而有几分淩乱美感。   她缓缓走到沈跃面前,纤长脖颈上的“人鱼眼泪”在西斜的照耀下发著光。   沈跃在看见晏一蔓后,浑身的戾气倏地就没了。   他后知后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事,在未婚妻的注视下用双手抹了把脸,“蔓蔓……你怎么过来了?我能处理好。”   晏一蔓没有表露出任何愤怒或者不满的情绪,她像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轻轻叹了口气,伸出手指摸他的额角的伤口,缓声问:“疼不疼?”   沈跃一愣,“不疼。”   晏一蔓又在伤口上按了按才收回手,先对温砚点了下头表示欢迎。   然后转身对其他还在观望的“看客”们说:“抱歉各位,发生了一点意外,请各位先挪步宴会厅吧,阿跃提前为大家准备了酒水和点心。”   晏一蔓说完抬起手,“请。”   在座的少爷小姐们就算称不上人精,但也没有那么傻,纷纷给面子地顺着台阶散了。   晏一蔓又对温砚点了下头,然后和他们一起离开。   沈跃还在原地傻站着。   温砚推推他,又使了好几个眼色,沈跃才反应过来,跑着追上晏一蔓,与她并肩。   温砚缓缓呼出一口气,心里有点自责。   他去拉架就是不想让沈跃和温玉卓打得太难看,毕竟今天是沈跃的升学宴,他不想给朋友留下不好的回忆。   可结果还是……   都是因他而——不对,温砚的睫毛颤了下。   都是因为温玉卓才会发生这种事,是对方先找事言语侮辱他的,他明明是受害者。   温砚摇了摇头,强行让自己从刚才的心慌意乱和担惊受怕中冷静下来。   他让自己不去想温玉卓那些荒谬至极的污言秽语,原地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走到对方面前,叹气道:“我是真的不愿意再想以前的事,也不想理你……”   周叔在旁边警惕地盯着温玉卓的一举一动。   但温玉卓踉跄着站起来之后就没再动,阴沉沉地盯着温砚看。   温砚压下心慌。   他来之前有设想到自己也许会面临困境,到时候自己亮出戒指,以及有周叔的存在,应该就能轻易化解。   可温砚万万没想到温玉卓居然不认识周叔,甚至还说出那种过分羞辱人的话。   不然沈跃就不会冲动,场面也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你知道他是谁吗?”温砚指了指周叔,“他是顾凛川身边的老管家,你不认识他吗?”   温玉卓听完眼神一变,看向那个毫不起眼的半百老头。   周叔一副稳如泰山面不改色的样子。   温砚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继续说:“可是你爸爸肯定认识他,顾凛川去出差了,所以才让他来陪我。”   “我不明白,既然你都认定我是顾凛川的,'情人'了,”   温砚皱了下眉,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词,但他还是捏了捏因为紧张而有些湿漉漉的手心,语气不解地问:“那你为什么还要招惹我呢?”   他抬起手,手心朝内,露出无名指上的戒指。   才注意到这一细节的温玉卓瞳孔猛地一缩,“你……”   “事实和你说的想的都不一样,顾凛川很尊重我也保护我。”   温砚垂下手,眼睛睫毛也跟着落下来,低声道:“所以如果我去他面前告状的话……周叔,您说顾凛川会帮我吗?”   “小少爷这是什么问题。”周叔笑笑,反应很快地配合著说:“先生最喜欢您了。”   温玉卓听完险些一屁股瘫回车盖上。   周叔笑眯眯地看向他:“温大少爷还走得动吗?需不需要我联系沈家让人来接你。”   他慢悠悠道:“我这把老骨头在沈庭山先生面前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   沈庭山?那是沈跃的父亲,沈家的一家之主。   温玉卓不敢再惹麻烦,也不敢再跟温砚放狠话,最后瞪了温砚一眼,扭头一瘸一拐地逃了。   看着他走远后,温砚紧绷的脊背立刻放松下来,一手扶着周叔的胳膊,一手捂着胸口拍了拍。   心脏在砰砰砰地狂跳。   还好没露馅。   温砚感激地看向周叔,感谢他的配合。   周叔看温砚的眼神就像看自己家长大了能应事的孩子,欣慰地笑了笑:“我只是说了实话。”   “先生出差前还担心您吃亏呢,没想到您居然早就有准备啦?”   周叔笑吟吟地目光落在温砚的左手无名指上。   温砚后知后觉地脸红,把手背到了身后,嘟囔道:“我打不过他们,总得想办法保护自己……”   “周叔您就别把这个告诉顾凛川了好不好?”   温砚眨巴着眼睛跟他撒娇。   周叔乐了,笑着说好,然后又斟酌着说:“不过这戒指不太像先生会选的风格。”   “我知道。”温砚扭头抢答:“他肯定会选贵的,钻大的,特别夸张的那种,带手上能闪瞎别人的眼睛……”   周叔:“…啊?”   温砚自信地点头,用一种“你就信我吧”的语气笃定道:“他就是那种风格的!”   毕竟顾凛川嘛,高调且奢华。   ·   去宴会厅的路上,温砚不太舒服地动了好几次肩膀。   周叔问他是不是疼。   温砚点点头,也没隐瞒,拇指和食指掐在一起说:“有一点点。”   现在闹事的解决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肩胛骨那一块儿的疼痛。   又不敢摸,摸也不太摸的到,而且他动一下胳膊就会牵扯到后面的骨头和肌肉,那一下会疼得不行。   明明之前和顾凛川睡觉摔到肩膀的那一回都快好了……他平时都没当回事,结果谁知道肩胛骨这种地方居然还能在短期内挨第二下的?   真是够稀奇的。   当时情况太混乱,好像还是沈跃不小心打到了他?   也真是的,哪有人打架跳起来用胳膊肘怼别人后脖子的啊……还怼歪了。   温砚无奈地叹了口气。还好他身上的八位数没弄脏。   他一路到了宴会厅。   沈家是书香世家,无论是装修摆件还是色调风格都偏向古朴典雅,连宴会厅的柱子都是雕梁画栋的那种。   温砚在一根柱子侧面找到了沈跃。   沈跃换了礼服,黑色的,上面用白色的银丝勾出了一条人鱼的形态,胸针也是个宝石蓝小尾巴,和晏一蔓是一对的。   他五官偏明朗,偏古铜色的皮肤让他看起来略有几分成熟和野性,额角贴了个创可贴,挺帅的——和刚才一言不合就开。干的那个彷佛是两个人。   “帅!”温砚伸出一根大拇指夸赞道。   沈跃摸摸后脑勺“嘿”了声,有点憨。   “刚才的事不好意思,影响到你的升学宴了。”温砚有点愧疚地说。   沈跃连忙摆摆手,“是我太激动了,没收住,那孙子我看见他就来气,之前在……算了,不提那傻逼。”   温砚却猜到他说的是哪一次了,那是挺长时间之前,沈跃给他打过的一通电话,也说过温玉卓到处瞎传言的事。   他当时还觉得没关系,流言而已,都是假的,和他没关系。   直到今天温砚才知道流言也是分轻重的,而他面对了那样直白刺骨的恶意。   那些话,他只在小说里看到过,就觉得足够恶心和愤怒了。   而那些真打在他身上的时候,温砚除了有被人当众扒光衣服羞辱的寒意,还有就是疼。   像被人在寒冬腊月里丢进了冰窟窿里,就算被人捞出来了,寒意和刺痛也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一丝丝地缠遍四肢百骸。   温砚的睫毛颤了颤,垂下了头。   宴会厅里人来人往,该交际交际,该叙旧叙旧。各个姿态优雅矜贵,披上了贵公子和真名媛面具——彷佛在门口围着看热闹的一堆人不是他们一样。   圈子里的没一个省油的灯,不同地点不同人设,连温玉卓身上都看不出什么异样了。   装模作样的本事都刻在骨子里,真有涵养的十个里面不知道能不能挑出一半来。   有很多人都在打量气质安静柔和的温砚,视线有意无意地落在温砚脸上,身上。   然后彼此心照不宣地对视。   这就是要和顾家联姻的那个私生子……他出来参加宴会身边还带着人?   听说他好像自杀过,估计顾凛川怕人跑了吧。看得这么紧,看样子还挺喜欢。   温砚身上那件衣服一看就价值不菲,人也挺滋润的啊……   圈子里都传顾凛川那个残疾虽然是性冷淡,但因为心理扭曲,所以有性。虐倾向……而那私生子从进来后就一直在动肩膀,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   他们很难不由此幻想一些激情刺激的画面。   那些人似乎想到一块儿了,彼此交换眼神,脸上扯着虚伪的笑容,碰杯,饮酒,然后笑。   圈子里的那些流言无声无息地在人心中扩散开,像黑暗中的丑陋藤蔓在攀爬蔓延。   周叔在温砚旁边站着,他能看出这些端倪,心里乾着急却没用,毕竟人家没真的上来找温砚麻烦。   像温玉卓那种蠢的真不太能找出来第二个了。   他们看温砚的眼神都不免露出惊艳,但更多的却是像在看一件明码标价的艺术品。   温砚紧抿着唇,十分不适地皱了皱眉。   他敏锐地注意到右侧方有一道目光格外火热和肆无忌惮,而且不怀好意。   这种直白的“偷窥”让温砚很不舒服,于是他扭头看了回去。   一般人偷看被抓包多少有几分尴尬,但那人却没有。   他的长相看起来很斯文,甚至还带了副眼镜,皮肤偏白,乍一看和钟茗择气质很像,只是看起来更年轻,温和的表象下有藏不住的阴戾和虚假。   对方见温砚看过来,那张斯文的脸上先是露出几分惊讶。   他似乎没想到温砚一个软包子居然敢看回来。   紧接着就扬了下眉梢,对着温砚抬了抬手里的香槟,一饮而尽。   他喝酒的时候下巴仰起来,眼睛却还在盯着温砚的脸看,盯着猎物似的,暗示性和目的性都很强烈。   然后把手里的空杯子倒了过来,对温砚勾了勾唇。   这个人很危险。   温砚脑子里骤然拉起警报,他有点心慌地把脑袋转回去,问沈跃他是谁。   沈跃本来在低头回未婚妻消息,闻言转头看了眼那人,俊朗的五官一下子就沉下来,语气不善地说:“晏斯则。”   他未婚妻的小叔,没比他们大几岁。   “这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千万别理他,离他远点。”   沈跃把温砚藏到自己身后,突然后悔邀请温砚过来了——他并没有想到晏斯则会来。   “不行阿砚,你得防着点他,那人……”沈跃抿唇,想了想说:“要不我带你和周叔去楼上的客房休息吧你,晚宴开始再叫你。”   温砚忙不叠点了点头,说好。   他也想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鬼地方。   周叔也松了口气,他不想让温砚在这种环境里待太久,跟在两人后面走上旋转楼梯。   小少爷看起来不太好。   先生今天实在应该来的。周叔想。   身后,晏斯则望着温砚的背影无声勾起唇角。   他又仰头饮了一杯酒,眼底的兴致和欲。望随之发酵。   不远处有两个模样清秀的男生本来在拿着酒杯说笑,却冷不丁看到了晏斯则喝酒这一幕,于是瞬间噤声,端着酒杯转身逃跑。   他们都认识这个人,甚至害怕他。   晏斯则——字母圈里众多周知的真Dom爱好执行者。   他从未掩盖过自己的属性和癖好,甚至明目张胆肆无忌惮,看似温和的外表下极其冷漠挑剔。   晏斯则嘲讽地嗤笑一声,他根本看不上那两个人。   对方慌乱的样子在他眼里和低劣的小丑没有任何区别。   只有……   是叫温砚吗?   他有直觉,那会是个好孩子的。   一定会是。   晏斯则愉悦地笑了笑,起身迈着慢悠悠的步伐走上楼梯。 第28章   “晏斯则!晏先生!请等一下!”   晏斯则在楼梯上走到一半的时候,身后有人喊他。   在这种场合敢找他的人寥寥无几。   晏斯则转了个身,挑眉,细长的眼睛透过薄薄的一层镜片,居高临下地看向来人——一个看起来挺狼狈的家夥。   对方脸上和嘴角有伤,脖颈处有一道和穿着打扮不符的掐痕。   晏斯则轻偏了下头,眼睛眯起来。   他十分熟悉这类痕迹。   指印右侧一,左侧三,深度和颜色都表明动手的人力道很重,实在太缺少分寸了。   可据他所知,这场宴会里没有和他爱好一致的人。   那么这位……大概就是那个在门口失礼惹事的家夥了。难怪看起来像一只落败的公鸡,一点都不可爱。   他当时没有出去,是因为对那些野蛮粗鲁的原始行为不感兴趣。   没想到现在居然被找上来了。   “温大少爷,”晏斯则没记过他的名字,轻笑一声,“有什么需要我帮助你的呢?”   “不,不是。”温玉卓神情紧张地看着晏斯则,有点畏惧眼前这个人。   哪怕他看起来绅士又温和,哪怕他在笑。   但很快,温玉卓眼里的恐惧就被随之而来的恶毒取代,“是我要来帮你。”   他刚刚全都看到了,晏斯则对温砚的态度。   “你帮我?”晏斯则语气微讽,眼底的轻蔑一闪而逝,“那我倒是想听听看你能帮我什么。”   温玉卓深吸一口气,嘴里吐出一个名字:“温砚。”   晏斯则有点意外了。   温玉卓见他没立刻就走,以为自己即将成功,他的双手在身侧紧握成拳,激动的颤抖,压着嗓音控制音量继续道:“我可以帮你得到他。”   “你刚才看到了,是沈跃和那个管家一起送温砚上楼的,就算等会儿沈跃下来了,那管家肯定还在温砚身边。他是顾凛川的人,顾凛川让他一直跟着温砚,你现在上去是不会有机会的!”   温玉卓情绪激动地抛出自己的用处:“我可以帮你把那个管家引开。到时候房间里只有你和温砚,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温玉卓一口气说完这些早就酝酿好的台词,胸口剧烈起伏。   这样说应该够了吧?   今天的情形只靠一个人很明显是弄不到温砚了,温玉卓不觉得晏斯则是个认不清形势的傻子。   多一个帮手哪里不好?   晏斯则总该会答应他了。   晏斯则肯定会答应。   温玉卓胸膛里的心脏急速地跳动着。   短瞬的安静后,晏斯则非常突兀地笑了一声,他手抵着唇看过去,弯着唇说:“听起来很划算,那你想要什么呢?”   温玉卓狠声道:“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折磨温砚,最好让他每天都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晏斯则点了下头,在温玉卓以为他答应了的时候,他却突然话锋一转:“真是抱歉,我拒绝。”   温玉卓没反应过来,愣了,“什么?”   他好像听不懂人话似的,“你拒绝?这么好的事你居然拒绝!”   晏斯则闻言皱起了眉,嘴角的弧度也冷下去。   “我想你是不了解我,温大少爷从开始就错了,你不该来找我。”   或者说,温玉卓不配。   晏斯则冷漠地耷着眼皮睥睨他,彷佛看蝼蚁一般。   他最讨厌这些自以为是自不量力的人了。   “五分十四秒。”晏斯则瞟了眼腕表,慢悠悠地嘲讽道:“我本以为你能说出一些和温砚有关的信息,结果真是令人失望。”   “什、你什么意思?”温玉卓浑身紧绷。   晏斯则说:“你在我这里没有利用价值了。”   “或许我需要为自己解释一下,我并不喜欢用手段。”   那太低级了。   征服一个人的方法有很多种,他更愿意循循善诱猎物,让猎物为他沦陷,为他心甘情愿做任何事。   而他会享受整个过程,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他内心对绝对掌控的期待和诉求。   相比于圈子里的其他同好者们,晏斯则要比他们温柔得多,可惜的是他目前只有两个成功的、令他引以为豪的例子。   毕竟太难挑选到令他满意的猎物了。   今天完全是意外收获。   温玉卓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依旧被晏斯则身上这种无意识流露出来的危险气息吓得张不开嘴。   身体像被毒蛇缠住一样,阴森冰冷如附骨随。   晏斯则摇摇头,叹了口气,收敛起所有情绪,眼神悲悯地看着面前这个蠢货。   他温声道:“最后再补充一点,我确实会……啊,用你们的词来说是折磨?不过我不喜欢这个词,不够尊重。”   “当然,我确实会那样做,但他永远不会像你期待的那样,觉得生不如死。”   “那可是我的宝贝。”   晏斯则微仰着头,喟叹一声,平淡的五官此刻被灯光拂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彷佛是降临人间悲天悯人的神。   “我赋予他的,只有爱,和快乐。”他轻声说。   ·   到客房后,温砚的肩胛骨不知道怎么就疼得厉害。沈跃在得知是自己那一胳膊肘的原因后,一脸愧疚且紧张地要出去给他拿药酒。   现在距离晚宴正式开始还有将近两个小时,温砚想了想,就没拒绝。   他的脸上有点疲惫,连身上的白色西装都受到主人的影响,变得暗淡无光。   周叔倒了杯温水过去,温砚双手接过,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了。   “谢谢周叔。”温砚乖巧地说。   周叔心疼地“哎”了声。   从来到沈家后就不止一次地想:要是先生在就好了。   虽然前面几天先生不知道怎么了,感觉在家里有点冷落小少爷,但要说不关心,又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衣食住行都向他询问的很详细,就好像一边想关心,一边又有人推着他不让他关心似的。   他跟着顾凛川好多年,从来都摸不清自己这个主子到底在想什么。   也就只有在温砚来了之后,涉及到和温砚相关的事了,他才能猜中那么一点先生的心思。   如果先生今天在这里,小少爷就不用受这些委屈了。他早在楼下的时候就已经偷偷给先生发了短信,也不知道先生看到能不能赶回来。   周叔幽幽叹了口气。   “您怎么……”   咚咚。   门被敲响。   应该是沈跃拿药酒回来了。   周叔便过去开门,结果门一拉开,他原本笑着的脸立刻就严肃下来,眼角的褶子都扯平了。   “您好。”晏斯则收回敲门的手,笑着询问:“请问温砚在这里吗?”   他明明都看到了温砚和周叔待在一起过,偏偏还要装模作样地再问一句,为了表示尊重。   “是谁呀周叔,不是沈跃回……”温砚走过来看见人后,声音像被人中途掐断,戛然而止。   这个人……那个晏什么则来着?他怎么会来这里?   温砚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往周叔身后藏了一点,轻咳一声压下紧张,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晏斯则点头,看了周叔一眼后就把视线放在了温砚脸上,近距离观察后心里更加满意。   “方便让我进去说吗?”他好像长了一张笑脸,语气轻松道:“站在这里看起来有点傻。”   周叔看向温砚,他并不会越过温砚做决定。   温砚犹豫了一下,然后抿着唇缓慢地点了下头,“好吧。”   说完他又想到在楼下时沈跃的提醒,立马补充道:“别!不用关门!”   晏斯则拉门把的手顿了一下,随即放开,“好。”   可以看出“猎物”很有礼貌,但与此同时警惕性也很高。   几人围着客房内的小茶几,在沙发上坐下。   温砚坐他对面,靠着沙发扶手,身体有些紧绷。   周叔在他身侧站着,一副“对方如果敢动手他就随时冲上去”的防备姿态。   “是我冒昧过来吓到你了吗?”   晏斯则看起来有些愧疚地对温砚说:“抱歉,我在别人口中的风评不太好。”   “你应该也听沈少爷说过我了,我叫晏斯则。这次过来只是想跟你交个朋友,不会伤害到你的。”   见温砚还是紧绷着,他语气轻微受伤:“你看,你的管家在这里,门也开着,我并没有带什么危险的东西,你完全不用担心,我们可以稍微放松一点交流,你觉得呢?”   晏斯则真是不明白温玉卓那种蠢货怎么会认为管家是阻碍,对方明明是阶梯。   因为管家的存在无形中给了楼下那些杂碎多少威胁,可见安排这一切的人确实很用心思,也有十足的威慑力,和自信。   不过正因如此,他才能有机会过来,仔细地看一看温砚。   温砚被他问的“啊”了声。   他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这么直白,而且态度格外真诚坦然,这反而让温砚有点尴尬和心虚。   “不是,沈跃没说什么,他不会说人坏话。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太习惯和陌生人接触。”   “原来如此。那是我误解了,抱歉。”   晏斯则举止斯文地喝了口水,推推眼镜说:“刚刚在楼下我就觉得你很投缘,可惜没来得及打招呼……”   他说到这里顿了下,才笑着道:“你也没还一下我敬的酒就上楼了,我想了想就只能冒昧追过来了。”   晏斯则说完,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我当时喝酒的样子很难看吗?我父亲说要注视着别人的眼睛才有礼貌,我还以为那样能留下个好印象呢,没想到弄巧成拙,把你吓跑了。”   因为这一句玩笑话,温砚突然就放松了不少,他抱歉地笑了笑:“没有没有,是我当时有点累了,你别介意。”   “没关系,毕竟是我单方面想和你做朋友。”   晏斯则身体略微前倾,低声说:“其实你离开之后那些人都在偷偷议论你和顾凛川……我听了几句实在太吵,上来找你也是想图个清静。”   旁边的周叔听完在心里冷哼一声,心说那些人知道个屁。   温砚听到他说那些人议论自己和顾凛川,脸色一下变得不太好看,下意识解释:“我和他不是……”   “我知道。”晏斯则抬起手,表示:“我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而且我也相信顾凛川也不是他们口中所谓的性。虐。者。”   毕竟如果顾凛川真是,这么多年他们圈子里不可能一点风声都没有。   这个圈子太小太紧,哪里的草少了一根都有人知道,没有人能密不透风。   只能说明顾凛川确实不是,也说明眼前人在某方面还是干净的。   温砚在听到他笃定的话后有些惊讶,“你认识顾凛川啊?”   “不算认识,但顾家和晏家是友好的合作夥伴。”晏斯则慢条斯理地说:“很可惜,我也很想结识一下顾总,所以我想来认识你也不是一点理由都没有。”   温砚意识到他在说什么了。   晏斯则是在说他之后“顾太太”的身份,毕竟对方并不知道他和顾凛川之前还存在一份“协议”。   善交总是对商人有利的,也许这就是晏斯则说要和他交朋友的理由,对方的话里也透露出了这个意思。   知道了这点,温砚悬了半天的心终于放下大半。   ——不是冲着他来的就好。   晏斯则不动声色地观察温砚的反应,眉梢动了下,他很明显地察觉到温砚周身气场的变化。   终于放松下来了。   比他预计的多花费了一点时间,但也还好。   毕竟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让他越接触越喜欢珍贵猎物,确实也值得他多多费心。   晏斯则无声地勾了下唇,推推眼镜,遮住眼底的光。   他从衣服口袋里拿出手机,直白地说:“我们现在可以交换联系方式吗?”   “啊?”温砚愣了下,才犹豫着点头,“…也行。”   他拿出手机要扫码,耳边突然破空传来一道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温砚!”   这喊他名字的语气彷佛都被烙进了脑海深处,温砚拿着手机的手一抖,猛地抬起了头,不出意料看到了那个身影。   “…顾凛川?”   门口,顾凛川面色阴沉沉地坐在轮椅上,神情紧绷唇角紧抿。   沈跃在他身后拎着药酒,满脸懵逼不明所以。   “先生。”提心吊胆半天的周叔赶紧道:“小少爷,先生回来了。”   “我看到了……”   顾凛川好像晒黑了点,显得整个人更有压迫感了,像头发威发怒前的雄狮,死死地盯着温砚,好像要把人盯进骨头里。   温砚舔了舔嘴唇,垂下轻颤的眼睫,莫名有种心虚的感觉。   顾凛川到温砚这边来,把人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发现除了这人被骗以外并没有受伤,才稍微放了点心。   再看向对面那人时,目光转瞬变得冰冷狠戾:“晏斯则。”   他全身上下彷佛裹满了凛冽风雪,轰天动地呼啸而来,“需要我请你滚吗?” 第29章   “顾总这话不太妥当吧,这毕竟是沈家。”   晏斯则站了起来,薄薄的一层镜片下是微微拢靠在一起的眉头,隐约透露出原本计画被打乱的烦躁。   他看了眼温砚,掩下眼里的遗憾。   就差一点。   顾凛川来的可真不是时候,难缠的家夥。   毕竟不是沈跃那样的毛头小子,心思深重又是圈子里多年两性关系的掌控者,加上他在晏家本来的地位也不低……   所以在顾凛川面前,他有来回的余地。   “这场宴会于沈家和晏家而言意味着什么,顾总应该知道。”   晏斯则压下心里的不满,看似温和地笑了笑:“家里长辈让我来参宴,顾总现在却想赶我走,不合适。”   “你?”顾凛川轻蔑地扫他一眼,好像看见了什么笑话,语气凉凉地讽刺:“晏家现在的年轻一代是没人了吗?居然把你放出来。”   晏斯则的脸色倏地因为这句话沉下来,细长的眉眼耷下来,变得有几分阴郁。   一贯温和的语气也带上了警告:“顾凛川,你别太过分了。顾晏两家撕破脸,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怎么,你能代表晏家?”顾凛川倏地抬起眼,漆黑的眸子里寒意骇人,“你以为你是什么身份,又是在跟谁说话?”   “想让我给你面子?可以,让你们晏家掌门人来。至于你…晏斯则,你是吗?“   “你配吗?”   顾凛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气场强悍霸气十足,眼底的冷漠近乎实质,令人遍体生寒。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都陷入一片静默。   “你配吗”三个字彷佛还回荡在每个人耳边,震耳欲聋,令人心脏发麻。   沈跃直接被震得双脚钉在了原地。   也是直到这时候,晏斯则才猛地意识到他对面的人是谁。   他完全不能代表晏家,甚至给他未来几十年的时间都不能,因为晏家有更出色的人。   但顾凛川却已经坐稳了顾家掌门人的位置,如今的地位在商界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也不为过。   晏斯则没有任何筹码,甚至连自以为的“余地”都少之又少。   他那些所谓的高傲自负,所谓的“掌控者”、“上位者”的身份,此刻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晏斯则脑子里有些恍惚地回想:好像是有那么一次,晏家有人想要藉着和顾家的合作谋取私利,被发现后直接被连人带证据扔到了晏老爷子面前。   像条丧家之犬一样被晏家亲自送进了监。狱,算作交代。   顾凛川从始至终在暗中,甚至连面都没露过一回。   最后项目停工,合作也被顾凛川彻底斩断,所有参与牟利的人没捞到任何一点好处,有的身败名裂,有的散尽家财锒铛入狱。   而顾家作为承办方,损失是最大的——顾凛川却毫不在意,他只想把那些背叛他的人、不老实的蝼蚁尽数剿灭。   那应该是顾凛川坐上顾家交椅的前半年,一次雷厉风行的狠厉举动吓傻了商界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   那时候商界都在传顾凛川是个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疯子。   他们都怕这样的疯子。   商人无利不起早,商人唯利是图,商人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共同的利益——这些特质在顾凛川身上通通不存在。   顾凛川眼里容不下一点沙子。   他从来不需要像合作方示好,不需要低头,或许偶尔他还会施舍性地对其他家族与企业表现出顾氏集团特有的宽容与大度。   还有那场车祸——晏斯则的目光下意识落在顾凛川的双腿上,眼底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惊惧。   具体的顾家辛秘他不知情,但各家族都知道的一点是:顾凛川用这条腿换了顾家另外两个年轻一代的命。   用命做赌注,赌自己翻身为主。   那是顾凛川不到二十五岁时候的决策,魄力,胆识与孤注一掷。   要别人拿什么比,怎么比。   晏斯则呼吸乱了几拍,彷佛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身形轻微不稳。   他的五官扭曲,神经高度紧绷,眼底却在一瞬间突然迸出奇异的光彩,执拗逐渐取代了里面的恐惧。   不,不行,不可以。   他不能在这里被悉数瓦解,他的骄傲绝不允许他向别人俯首。   片刻后,晏斯则像溺水之人猛地吐出一口气般,强迫自己稳住身形,脸上勉强维持住了最后的体面。   他阖上眼,沉沉吸了口气又无声吐出,然后看向温砚。   温砚则是还有点呆愣地站在原地。   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威武霸气的顾凛川。那气场吓得他都忍不住在旁边缩了一下,想往周叔身后躲,却被顾凛川一把抓住了手。   温砚:!!!   什么情况?这人不是在看着晏斯则嘛?   温砚瞪圆了眼睛看顾凛川,发现对方明明眼睛没动一下。   那是怎么准确抓到他手的?后脑勺长眼睛了吗?   温砚挣扎了一下,往外抽手,然后就被不容抵抗的力度攥得更紧。   好吧,那就……   消停两秒,温砚眼睛转转,猝不及防地再次抽手,顾凛川却像预料到了似的倏地抓住,这次甚至一点余地都没给温砚留。   温砚:“……”   好烦,顾凛川怎么什么都能猜得到。   正垂头丧气的时候,温砚感觉自己的手被顾凛川轻轻捏了两下,没用劲儿,痒痒的。   似乎在告诉他:乖点别乱动。   温砚的睫毛颤了颤。   算了,他不动了。   牵就牵吧,又不是没牵过,感觉再挣扎手骨头都要被捏碎。   顾凛川感觉到温砚老实了,手上才暗中放缓了力度,算饶了他。   所有人在震惊的冲击波中都看到了他们两个的“交互”,刚才还紧张压抑的氛围瞬间被这份暧昧打破。   沈跃揪着脸用气声:“哦呦……”   晏斯则自然也看到了,他的视线往下移动,眼睁睁看着顾凛川将他和温砚交握的手变成了十指相扣。   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   是了,什么商业什么宏图什么地位都不是他的目的。他不能被顾凛川牵着鼻子走,就像刚刚那样,绝对不可以。   晏斯则稳住心神。   他最开始的目的就是温砚而已,只是温砚而已。   顾凛川在生意场上就算再叱咤风云,也不代表他一定是个合格的情感处理者。   否则刚才,温砚就不会抵抗顾凛川的牵手了——晏斯则敏锐地注意到了温砚的挣扎和被迫妥协。   而他深知,强迫是不可能有任何结果的。   就算有,结果也不可能是爱。   晏斯则强硬且偏执地在精神世界里将一个人的实力与爱人的能力撕裂成两个人格,前者他是失败者,可作为后者……   晏斯则认为自己有资格也有实力,为温砚带来爱。   “我承认我的确不能代表晏家,好,我会离开。”晏斯则冷不丁开口。   突如其来的举旗示弱让在场几个人都愣了一下。   晏斯则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羞辱,但他还是深吸一口气,说:“可顾总,你不能剥夺温砚交朋友的权利,你应该尊重他的自由。”   他说完,没理会顾凛川的愈发难看的神色,转而重新看向温砚,“温砚,我说想和你交朋友是真心的。”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很尊重你的意愿。而且只是加个好友而已……”晏斯则勉强一笑:“你也要因为顾凛川反悔吗?”   “我……”没想到话题转得这么快,温砚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他求助性地看向顾凛川,这个动作带着无意识的信任和依赖,眼睛里面也水汪汪的。   这种姿态让顾凛川很受用,受用到他内心的对晏斯则的火都散了大半,本来打算讽刺对方的话也懒得说了,好像一切都变得很无所谓。   毕竟温砚本来就是那么喜欢他的一个人,这不就是他的底气吗?   可尽管如此,顾凛川还是十分强势地说:“不许。”   温砚就“昂”了声,乖乖地向就在现场、已经听了一遍的晏斯则一字不差地转述:“他说不许,我听他的。”   晏斯则:“……”   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笑容险些崩裂。   “…我家里有一只秋田犬,有时间的话你可以来做客,我相信你一定会很喜欢它的。”   你们那么相像。   “秋田犬嘛?”温砚问。   “不就是狗……”   顾凛川本来不想理会的,但看到温砚的反应后以为他感兴趣,就皱起了眉,抓着温砚的手一紧,“我们也养。”   “不是不是,”温砚摆了摆另一只手,“我是想说,我不太喜欢那个国家的狗,所以不用了。”   晏斯则一愣,“什么?”   沈跃直接没忍住笑了出来,“哈哈哈”得贼欢。   顾凛川也没忍住偏了下头,藉着动作隐藏笑意。   温砚眨了眨眼。   他是挺喜欢小动物的,真接触的话说不定也会宠着供着,像网络视频里那样把狗当儿子养——这本来没什么问题。   但问题就在于这个狗是秋田。   身体内的血脉力量告诉他:他要真把秋田当儿子,那是要遭雷劈的。   温砚吓得一抖,浑身抗拒地嘀咕:“那个,虽然狗狗没犯什么错,但还是谢谢你的好意,我就不了。”   晏斯则胸口憋了口气嘴角僵硬:“……好。”   温砚松了口气,手指戳戳顾凛川,“要不然我们还是先下去吧。”   他想离开这里了,不然晏斯则总问他奇奇怪怪的问题,说奇奇怪怪的话。   他一点也不想回答。   “好。”   顾凛川现在心里别提多舒畅了,忍不住看向温砚柔软精致的侧颜。   这人刚才老实巴交说那些话的乖巧模样,简直可爱到犯规。   温砚一脸古怪:“你看我干嘛?”   “没什么。”顾凛川光速放平上扬的唇角,淡声说:“下楼。”   楼下还有一群喜欢乱嚼舌根的家夥在等着他处理呢。 第30章   顾凛川牵着温砚从宴会厅二楼下来的时候,底下的富二代们鸦雀无声,或者说他们早就没交流了。   恐惧、后悔、庆幸、担忧……一些人脸上是一副即将大祸临头的表情。   他们当然知道温砚去楼上了。   他们还知道晏斯则不久前也去了楼上,去找温砚。   晏斯则这个人在圈子里很有”名”。   他去找温砚还能为了什么?   为了寻猎——毕竟温砚确实是够漂亮,干净和透彻。   当时顾凛川还没有来,但今天有人跟着温砚。那个看起来沉稳有涵养的中年人,气度几乎直逼在场一些小家族子弟的父辈了。   既然不是简单的人,那就是顾凛川身边亲近的人。   所以一开始这些富二代就意识到了:顾凛川虽然人不在,但他在意温砚。   起码目前是在意的。   但是又没有在意到能让他放弃重要的事,亲自来陪温砚出席的程度。   从小在名利场追逐的人最会察言观色,今天顾凛川传递给他们的隐晦态度大概就是:温砚这个人,我还没腻。   他给打上烙印了,所以谁都不能动。   不然像温砚那样一个明媚柔软,看起来极其好欺负的人,在场其他喜欢同性的富家子弟怎么可能不对他动歪心思。   况且如果顾凛川真的像传闻说的那样是性冷淡,却又其他癖好的话,说明温砚应该还没被真正动过。   还是个嫩的。   甚至有可能已经被调/教成了一个对情。色反应及其敏感的雏儿。   如果把温砚那张漂亮脸蛋铺上满是情。欲的红晕和泪水……谁不想把那样的他压在身下欺负欺负,自己来当那个高高在上的主人。   但他们害怕,他们更珍惜命和前途。   所以没有人第一时间上去找麻烦,只敢私下打量。   只有温玉卓那个拎不清的蠢货才会上赶着去找温砚麻烦。   而他们呢?有贼心没贼胆。只敢在温砚,主要是他身边的那个中年人离开之后,才自认聪明地开口说几句圈子里传来传去的那些”趣事”。   但晏斯则和他们不太一样,他是晏家的人,或许他认为自己有那个底气,所以才跟着温砚上楼。   那就有”热闹”看了。   角落里不知道哪位少爷吊儿郎当地说了句句”哎,听说晏斯则去楼上找温砚了”,之后再交换个眼神,流言蜚语的洪水就跟开了阀似的喷涌而出。   主人公都不在,之前暗流涌动的掩藏都没必要了,反正对方又听不见。   富二代们终于找到乐子,纷纷端着红酒杯说说笑笑,再不熟悉的人也变得熟络了。   趁着沈跃和晏一蔓不在,他们议论的声音从一开始的有意压制,到后来越来越大,甚至私下打起了赌。   他们赌晏斯则今天能不能得手。   有人说能,有人说不能,毕竟那个中年人还在。   那如果得手了?   顾凛川后面知道了是在盛怒之下报复晏斯则呢?还是直接看在顾晏两家的面子上把人转手送给晏斯则?   还是先愤怒报复,再把温家私生子送出去,送给别人。   没人提出“顾凛川会继续把温砚留在身边”的选项。   毕竟传言里顾凛川就是这样绝情的人。   ——掌控欲强,而且性情古怪阴戾。这样的人心里都有问题,那不得嫌别人碰过的脏?   几个公子哥儿围在一起哈哈大笑。   他们玩开了,玩得很大。有人赌了一栋富人区别墅,有人搭豪车,也有送人送钱的,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沈家和晏家的一场为联姻造势的宴会在他们这里变成了奢靡消遣的游乐赌/场。   也有不参与的少爷小姐,皱着眉在旁边,却也没出去阻止。   都习惯了明哲保身,不想被拉进任何方面的争斗漩涡里,好的坏的都一样。小家族折腾不起,大家族爱护羽翼。   只有些不上不下喜欢到处膈应人。   不知道是谁最先开始说出来的,说温砚就是个小金丝雀。   只是顾家要脸面,所以才挂着联姻的名头,不然为什么还没订婚就先把温砚接回了家?   还是私宅,而不是顾家老宅。   谁又知道那栋奢华冰冷的洋别墅里面每天都在上演什么限制级画面?   因为不知道看不到,所以内心的欲望和幻想就更加肆无忌惮。   没有底线,没有原则,只有无缘无故的淫/秽猜想与恶意,有几个脸涨得通红,好像有什么兴奋的事情让他们血脉喷张。   议论声越来越大,也越来越离谱,他们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天地里,好像谁胡编乱造出来的东西越多,谁就是这个世界里拥有最高发言权的神。   几个晏一蔓的小姐妹忍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她们本来想置身事外的,但这些人实在太恶心。   有人去找晏一蔓或者沈跃来控场,有人上前阻止,被人以一句”说说而已,你这人真敏感”给怼了,还满脸酒气地让她别扫兴,让她滚。   那女生也是烈性子,又起争执,推搡了一番,   但成年男人的力气不是女生们能比的,尤其对方还喝了酒,最后几个人拉了架,不了了之。   几个女孩气得脸通红,又没办法,聚着坐在沙发上骂这些心思龌龊肮脏的狗男人。   要不是教养还不错,恐怕要聚众冲上去打。   场面要失控了,那些人自己用幻想故事把自己推上了高潮。甚至有几个精/虫上脑的人已经摇摇晃晃地一起去了洗手间。   反正不管他们这会儿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只要六点一到,长辈来了,宴会正式开始的那一刻,这荒谬的一切就都会结束。   和电影转场一样,他们最会控制这些了,甚至游刃有余。   等明天,他们就又是看起来光鲜亮丽,或儒雅斯文或开朗帅气的贵族少爷了。   都是图个乐呵而已,谁会管谁今晚到底都说了什么。   谁能记得。谁稀罕记。   然而他们死都没想到的是,那个从始至终他们认为最不可能会来的那个人,他来了。   顾凛川来了。   他居然来了!   这一瞬间,他们所有放肆的资本都被对方狠狠地踩到了脚底下。   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姿态恭敬面容冷峻的黑衣女人,手很粗糙,掌心以上的位置有老茧,指腹也有。   有钱人身边跟个保镖不是什么稀罕事,但是把保镖带到宴会上来就不一样了——一定是有人和顾凛川说了什么。   以至于他彷佛是披着极寒而来,浑身戾气。   顾凛川踏入宴会厅的那一瞬间,那些喝了酒上头的,脸红的,话说一半张着嘴的,彼此碰杯却露出□□表情的,还有置身事外的,都停住了动作。   跟电视剧里的暂停画面不同,他们彷佛是被人硬生生地掐断了一切,全身僵硬不敢动了。   眼里开始逐渐散出恐慌和后怕。   他们疯狂回想自己刚才都说了些什么。   顾凛川听见了吗?   他听见他们的话了吗?   如果听见了,顾凛川会怎么做?会为了温砚对他们做什么吗?   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他会,但所有人的内心都同样恐惧。   这个时候又不像几秒钟前那样嚣张狂妄了,他们开始害怕,只是脑补就足以让他们脊背生寒遍体发凉。   然而顾凛川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问:“温砚在哪?”   另一句是对黑衣女人说的:“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放走。”   轻飘飘又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句话。   没人敢走,走了才是真完了。   他们浑身冷汗,开始祈祷。   祈祷晏斯则还什么都没做,祈祷温砚还好好的。   他们不再是自以为是的神了,而成了神最虔诚的信徒。   …   现在温砚真的好端端的从楼上下来了,一起的还有沈跃,周叔。没看见晏斯则。   温砚和顾凛川牵着手,表情有点不高兴,举止间有种和顾凛川发小脾气的意思。   但再不愿意,手还是老实被牵着,乖得不行。   顾凛川看起来对他很有耐心,表情也比刚进门的时候缓和许多。   因为温砚没事,也不像受到惊吓或者伤害的样子。   多好的事。   可富二代们还是高兴不起来。   因为现在轮到他们了,顾凛川来找他们算账了。   结果顾凛川看了他们几秒,第一句话却是对旁边人说的。他轻声细语地让温砚跟周叔到另外一边去吃点东西,还嘱咐他挑自己能吃的吃。   温砚很懵:“我不饿啊……”   “那也吃点,我处理点事情,你先去那边等,乖。”顾凛川无师自通地哄了句。   温砚被“乖”懵了,还没反应过来,脚底下已经跟着周叔走了,一副给根棒棒糖就能被人骗走的傻样。   他一走,顾凛川立刻就变了个人,满脸阴沉,声色狠厉道:“都有谁?自己滚出来。”   那些个之前趁温砚不在谈论的最欢的少爷们此刻闭着嘴巴,牙咬得很紧。   沙发里几个女生跃跃欲试想说点什么,被旁边的人摁了下来。晏一蔓刚才也下来了,在她们旁边低声说:“别出头。”   小姐妹听话不动了。   等了一会儿,那些人还是不承认,也不站出来。   典型的不见棺材不落泪。   顾凛川冷笑着点点头,好像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一样,偏头对沈跃说:“把宴会厅二十分钟前开始的监控调出来给我。”   沈跃再傻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儿,他那会儿翻箱倒柜找药酒去了,也就不到十分钟,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看顾凛川的反应,这事肯定和温砚有关。   他脸一沉,赶紧打电话让那边照办。   没过多久,一个小u盘和一台笔电被人送进了宴会厅,守在门口的女保镖接了过来,然后给顾凛川。   有几位公子哥儿没想到他们真在沈家的宴会上这么做,脸色当即更惨白了。   他们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又被顾凛川一个阴冷的眼神吓住,声音卡在喉咙里,半天发不出来。   刚才给了机会不主动承认,现在没了。   这段监控不长,拷贝的那个人很准确猜到这边想要什么,八分二十五秒的内容概览全部,从开始到结束一点都没落下。   装了拾音器的摄像头还录进了那些人说话的声音。   顾凛川加速看完,脸上一点一点布上寒霜,再抬起头时,眼神恨不得剜人血肉。   原来他不在的时候,这些人就是这样编排温砚的,他们居然用那样的污言秽语,侮辱、肖想温砚,甚至还敢拿温砚做赌?   一群杂碎。   沈跃也气得胸口直起伏。要不是顾凛川在这,他可能又要扑上去了,血丝爬上眼球,通红地看着视频里最主要的七个人。   这里没有温玉卓,看视频显示应该是在顾凛川来之前就跑了。   最蠢的人关键时刻反而聪明了一次,顾凛川先给温家记下了。   那七个人当然也听见了自己的声音,难堪后悔又恐惧。被顾凛川看一眼就嘴唇颤抖,站也站不稳地往一块缩,各个寒蝉若禁。   “好得很。”   顾凛川“啪”地一下合上笔电,比起沈跃,盛怒之下的他看起来反而平静极了。   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地从他们身上刮过,然后在那些脸色惨白抖得像鹌鹑似的人堆里准确找到了视频里说了最多话的一张脸。   “从你开始。”顾凛川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他的脑袋,眼睛压迫性极强地往上一抬,“既然那么喜欢说,那就把你姓什么叫什么家里谁做主都说说。让我也知道知道你有多大的底气,就敢随意议论我的人,嗯?”   顾凛川说完这句话后,那人立刻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什么意思?顾凛川要因为这点事儿对他整个家族动手吗?   不行!不行!   他这时才挣扎反抗起来,想往外跑,却被反应极快的女保镖抓着肩膀一脚踢在膝盖后面,跪下了。   他起不来了,不顾难堪和体面地瘫在地上,声音颤抖:“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你凭什么让我……你这样是犯法的,我要告你……告你!”   “好啊。”顾凛川冷笑一声,指着宴会厅的大门对他说:“我给你机会。”   “只要你能爬得出去。”   “……”   半晌,那人死狗似的没动一下。   顾凛川颔首看向他:“看来你现在想说了。”   不止是他,其他的六个人也都挨个交代了,顾凛川当众拨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七个人的家里分别收到了一封邮件,打开是两段监控视频。   一段是他们儿子的“高谈阔论”。   一段是顾凛川逼他们儿子“自报家门”。   几个家族的董事兼长辈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紧接着就是秘书的电话,紧张急切地传来另一个噩耗:顾氏集团撤资。   哪个项目?   所有。   和顾氏有关的,全部,一个不剩。   长辈们眼前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顾凛川雷利风行地处理完这些事一共没用上十分钟。   之后,宴会厅的七个人就分别收到了家里的电话。   他们捏着手机不敢接,电话就一遍又一遍的打,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他们心里害怕极了,不敢面对事实,几乎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   顾凛川今天看似没有对他们怎么样,但今天之后呢?   家族为了平复顾凛川的怒火,为了让顾凛川满意,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商人的家族里亲情算什么?利益才永远是最大的。   毁了一个,还可以培养另一个。   犯了错的就会被家族完全、永远抛弃,什么富贵生活少爷日子都不复存在,他们会彻底变成一个普通人。   那怎么可以?那还怎么活?   他们开始疯狂地向顾凛川道歉,求取原谅,有几个甚至已经当场跪下了。   “跟我道什么歉?”顾凛川冷笑。   七个人又着急忙慌爬起来想去找温砚,跟温砚道歉、忏悔。   顾凛川就拧眉,声音比刚才还冷:“别去烦他。”   怎么都不行。   就是不接受。   也许是真的到了极限,他们眼里的恐惧反而少了,而是用一种近乎是仇视的目光看向顾凛川。   “恨吗?”顾凛川满意地敲了敲手指,对他们说:“这就是我要你们付出的代价。”   他说完又看向在场的其他人,冷声说:“这是例子,没有下次。”   这是一句显而易见的警告。   没人敢发出声音,但同时他们心里都清楚了,以后自己不会在身边听到任何一句有关温砚的谣言。   就对温砚就护到这种地步,再多的谣言也该不攻自破了。   顾凛川就是对温砚好。   -   虽然一场升学宴还没开始就闹到了这种地步,但也不是不能继续。   他们这里谁家的宴会没出过点变故呢?   只要顾凛川不继续留在这就好了。   这会儿估计正有几个家长在疯狂赶来的路上,等他们到了发现找不到顾凛川,就会拎走自家的逆子离开。   到时候这场宴会除了少几个人以外,依旧可以进行的很顺利。   晏一蔓的冷静从容在此刻最大限度发挥,已经开始在打圆场和继续主持了,几个小姐妹也帮忙。   顾凛川跟沈跃交代了几句,让女保镖把礼物取来交给沈跃。   等处理完全部事情后,他才去找被周叔引到视角盲区的温砚,收敛了全身戾气和凶狠,只剩一副平淡中略带温和的气质,和平时差别甚微。   对这边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这会儿温砚正在隔壁的用餐厅小口品尝着鱼子酱,指甲盖大小就是一栋别墅。   味道奇奇怪怪的,他尝一口想吐,然后还想尝。   周叔在旁边兢兢业业地给他递纸。   温砚不想浪费,就不吃了。他一扭头就看到了刚到餐厅门口的顾凛川,有点惊讶地张张嘴,“你事情处理完了啊?”   他还没吃几样呢!   顾凛川“嗯”了声,看着温砚此刻的单纯模样,他越发觉得自己不让温砚留在原地是正确的选择。   那些污言秽语被温砚听了得多难受。   不得委屈得连饭都吃不下去?   那可不行。   他还想把人养胖。   “处理完了。”他说。   温砚“奥”了声,从椅子上蹦下来,“那我们现在……”   “回家。”顾凛川再一次强硬地牵起了温砚的手。   这一次和上次牵的不是同一只手,顾凛川掌心被硌了一下,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他倏地低下头,抓着温砚的手看。   ——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温砚忘记摘了。   这戒指戴温砚手上这么明显,他居然才看到。   “这是怎么回事,不解释一下?”顾凛川挑眉问。   这一次温砚没挣扎了,主要是不敢。他有点僵硬地解释:“就是……带着玩儿的。”   “带着玩?说实话。”顾凛川眯着眼睛审视他。   温砚咬紧牙关,死不张嘴了。   还是周叔果断当了叛军,一股脑地全交代了,包括温砚用戒指吓唬温玉卓的事。   顾凛川听完有些意外,似乎是没想到温砚戴戒指居然只是为了借他的势。他还以为是温砚又想暗戳戳和他戴情侣款了。   “还挺机灵。”他评价了一句,然后状似不经意地问:“戒指就一枚?不怕被拆穿?”   温砚没瞒过,幽怨地看了眼周叔,自我放弃地嘟囔:“是一对……”   顾凛川心说果然,他“嗯”了声,顺着温砚带了戒指的无名指指腹往上捏。   最后指尖停在戒指上,抬眸问他:“另一只呢?”   “在、在家。”温砚被他弄得手指发麻,往回缩了缩。   顾凛川就只攥着他的指尖,眸光幽深,彷佛下一秒就要落下一吻。但他却没那么做,只是滚了下喉结,“那就回家。”   “啊?可是宴会还没开始呢。”   顾凛川面不改色地骗他:“刚才结束了。”   “不信。”温砚撒腿要跑,“我去找沈跃!”   顾凛川熟练地收紧手上的力度,将人拉回来。力道很大,温砚没站稳脚绊脚,直接身子一晃,软乎乎的身子撞进他怀里。   顾凛川双手张开把人接住了。   于是温砚就听见顾凛川贴着他的心口,声音低沉微哑地又重复了一次:“跟我回家。” 第31章   温砚这个身体是真的弱,一场都没正式开始的宴会就差不多耗光了他的精力和体力。   所以等到上车他就开始控制不住地犯困,脑袋往下一点一点,跟小鸡啄米似的。   这次他不知道怎么,上车后不靠玻璃窗了,反而老老实实坐在顾凛川旁边,坐姿很规矩。   顾凛川伸手托了他下巴好几次,看他困得不行还倔强地撑眼皮的样子,皱眉问:“困了为什么不睡?”   温砚就顺势把下巴搭在了顾凛川手心,困得迷迷糊糊地说:“睡着要靠窗,到时候你又要生气。”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顾凛川的手臂肌肉绷紧,掌心就那么给他撑着。指腹靠着温砚脸侧,手心被他尖尖的下巴硌得有点疼。   才几天,温砚好像又瘦了。   “上次就有……”温砚几乎是用气声嘀咕:“还把我关电梯里,”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泪花从眼尾的弧度里渗出,声音含糊不清:“还凶我。”   这种话换做温砚平时是绝对没胆子说的,但他现在精神意识都涣散得差不多了,今天又觉得顾凛川莫名温柔,所以基本上处于一个问什么说什么的程度。   顾凛川听完后:“……”   都是发生过的事实,他无话反驳。   但是,他脸上带着淡淡的疑惑:“我那就是凶你了?”   当时逼问的话只说了两句,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后改正的也很及时。   那也算凶?   “那还不凶?”哪怕温砚困迷糊了,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生气,声音都大了:“就是凶!”   他沉重的眼皮终于掀不开了,喃喃道:“可吓人了……”   困成这样还能跟他据理力争,看样子是真觉得委屈了。   顾凛川反思片刻,低声说:“那我以后……”   啪!   温砚脑袋脑门往下一扣,彻底睡着了。   顾凛川把未说出口的“控制一下”四个字收回,然后叹了声气,动作轻柔的让温砚靠着他肩膀睡。   温砚睡得挺熟,没被他的动作弄醒,甚至还自己动动屁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手也伸过去抱着顾凛川的手臂。   车里空调温度高,他的小脸红扑扑热乎乎的,睫毛很长还翘,嘴唇是自然的浅粉色,有一点点的干。   顾凛川伸手轻按了一下温砚的唇珠,触感软软的,他眸色一深,以前怎么没觉得温砚身上好像哪里都是软乎乎的。   让人忍不住地就想要捏一捏碰一碰。   不过困倦状态下的温砚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一点也不拘束。顾凛川感觉自己看到了更真实的一个人。   原来温砚发小脾气抱怨是这样的。   真可爱。   他不由自主地弯了下唇,下一秒突然放平,然后又控制不住地弯起来。   周叔在车内后视镜看着自家先生和嘴角顽强抗争了两分钟,最后失败了。   他心里乐呵呵地一笑,心说看来先生自己是意识到了。   顾凛川敏锐地瞥视过去,和周叔在后视镜里对上视线,周叔登时顿精神一震,结果听见自家先生问:“我这样表情很凶吗?”   周叔:“……”   他勉为其难道:“还好。”   主要是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顾凛川:“……”   他这么多年习惯了面无表情,脸上最常出现的表情就是皱眉。   周叔看他表情不对,又补充着说:“小少爷性子比较柔和,您不妨试着对他温柔一点,也许他就没那么怕您了。”   “他怕我吗?”顾凛川眉梢一抬。   要说怕,以前可能偶尔还有点,但随着相处时间越久,温砚现在根本没怎么怕他,顶嘴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他自己都不知不觉习惯了。   更甚的,昨天还看到了消息不回,今天还趁着犯困就数落他……在顾凛川看来,没人比温砚胆子更肥了。   顾凛川垂眸望着跟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胳膊上,睡得正香的温砚,有些不受控制地弯唇轻哼笑一声,   原本是真的想要戒了,但现在有点上。瘾。   从决定回国的那一刻起顾凛川就知道了,他戒不掉。 第32章   车到了家门口,温砚还没醒。顾凛川手臂隐约发麻,却也靠坐在后座上没动。   “先生。”周叔犹豫着问:“您不叫醒小少爷吗?”   顾凛川抿唇犹豫。   他倒是可以现在就把温砚抱回去,但如果温砚中途醒了看到他站起来,芝麻点儿大的胆子估计要吓没。   况且有些事还是要先等麻烦都处理完了才能让人知道。   顾凛川私认为自己现在还没对温砚上瘾到那种,可以将自己计画全盘托出的程度。   等他那两个不省心的哥哥和大姐忍不住出手的时候,也就是他收网的时候了——到那时再和温砚说明。   从他”残疾”后,对方也元气大伤,蛰伏了一年多都没敢翻出半点水花。直到顾凛川前段时间对老爷子放出自己打算复健的消息,那两位肯定也知道,近期已经开始私下里有动静了。   所以顾凛川不急。   温砚在睡梦中感觉有人在叫自己,还特别坏地推他,不让他睡觉。   他很不高兴且不满意地哼唧一声,双手抱得更紧寻求依靠,同时浑浑噩噩地睁开一半的眼睛。   “到家了,回房间睡。”顾凛川见他醒了,淡声开口。   温砚听到熟悉的声音,登时脑袋一抬,就看到顾凛川那张视觉冲击力极强的侧脸,人忽然有点懵:“你回来了?”   他甚至都没来得及考虑对方为什么离自己这么近,一抬头就能看到。   顾凛川:“……”   “睡傻了?”他有些无语地敲了敲温砚的额头,声音冷沉而有质感,“已经到家了。”   温砚身上有汗,他没催下车。   “啊?哦对,你回来了。”温砚这才彻底反应过来。   顾凛川不仅回来了,还带他提前离开了宴会。刚才是他睡蒙了才犯傻,温砚有点不好意思。   “嗯。”顾凛川没对此说什么,手臂微抬挑眉道:“还不松手?”   什么?   温砚又懵,他低头一看,脸瞬间爆红,炸毛似的撒开了怀里紧紧抱着的手臂。   怎、怎么搞的?   他怎么半个人都要趴顾凛川身上去了?难怪睡的时候感觉热乎乎的。   难道他这一路都是这么睡的?顾凛川怎么都不推开他?就连刚睡醒说话的时候也那么……那么暧昧。   温砚有点羞涩的视线乱飘,突然瞟到什么——   等下,顾凛川西装袖子上那块是什么?怎么颜色有点暗,好像是湿了一块?   温砚内心”天啊”一声,眼睛都睁圆了。   他慌张地捂住嘴唇,摸了两下,想看看有没有口水。   “想什么呢?是你睡觉流的眼泪。”顾凛川说。   路上温砚睡着睡着突然哭了,当时顾凛川还以为怎么了,结果发现温砚眼角虽然在淌眼泪,但睡得依旧酣畅安稳,唇角还弯着,一副做了什么美梦的模样。   所以他就是单纯的流眼泪,没有做噩梦也没难过,顾凛川哭笑不得。   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温砚身体弱才导致毛病,顾凛川打算回去问问钟茗择,他揉了下发麻的手臂,对温砚抬抬下巴,“下车。”   温砚声音很软很飘地“哦”了声。   脸有点麻,还可疑的红。   咳,刚刚他好像在梦里看到半。裸性感的顾凛川了,那平时隐藏在布料之下的身材可真是——那胸肌腹肌!那人鱼线,那线条往下一直延伸到……   哎呦,脸热。   温砚手背贴着脸,小猫似的跳下了车往别墅跑,如果他屁股后面有小尾巴的话,估计都要害羞地蜷起来。   顾凛川从另一侧下车,在周叔的搀扶下坐上电动轮椅。   车门关闭时车窗上一闪而过映出他唇角清楚的笑意。   -   晏斯则要去他在温泉山庄附近的别墅,他的身体靠在座椅上,在车里闭目养神。   沈家那场宴会在顾凛川的威慑下变成了一场用于宣示主权的审判现场。晏斯则站在二楼的角落看完了整个过程后才离开。   他深知顾凛川比他想像中的更狠辣。   但令晏斯则没想到的是顾凛川对温砚的态度,强硬中居然带着一丝与本人极其违和的温柔——他特意让温砚避开了那些场面。   他为什么不让温砚看到?为什么不让温砚听到那些肮脏又恶俗的话呢?   是想保护温砚吗?还是另有所图?   顾凛川他不会是真的在意温砚吧?   晏斯则想到这种可能性,蓦地笑了起来。笑声从唇齿间溢出来,愈来愈大,眯起的眼睛缝隙里闪着怪异的光。   可笑。真的可笑。   顾凛川那种人知道什么是纯净而高尚的爱吗?   想到顾凛川对自己的折辱,晏斯则眼底阴郁地冷笑一声。   不可能的,顾凛川那种人懂什么?这世界上只有他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爱”。   在二楼的房间里,晏斯则只从顾凛川身上看出了强势与霸道,而温砚的态度挣扎。   所以他很笃定,笃定温砚心里是不愿意跟顾凛川的,只是出于形势所迫才不得不被顾凛川控制着。   就和长了翅膀一心想要逃离的金丝雀一样。   所以顾凛川让温砚先行避开一切的真正原因,是怕温砚知道外面的谣言和真相后就变得更抗拒、更想逃离了吧。   真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盘。   晏斯则想明白后,神情轻松许多。他双手交扣,脑海里开始一点一点浮现温砚的面孔模样——他是那么干净漂亮,无辜稚嫩。   多么像神降临人间的恩赐。   他在心里悠然地品判着:温砚应该得到真正的爱。   车突然停下,晏斯则的思绪暂时抽离,下车整理好身上的西装,抬起头时脸上依旧是笑着的。   虽然温砚今天给他的回应并不是那么理想,不过他是不会放弃猎物的,只会查找更好的时机。   晏斯则知道自己短时间内或许没办法从顾凛川手里把人抢过来,但日子还久,他可以先在温砚心里打下真正的烙印。   这样等温砚被抛弃的那天,就一定会乖乖地来求他了。   他很善良,不会嫌弃可怜小狗是脏的。   晏斯则脸上的笑意加深,缓步过去打开了别墅的门。   ——“晏先生!”   一道干净柔软的声音从客厅传来,晏斯则怀里扑进来一个十八九岁的男孩子,乌黑柔软的中长发在晏斯则颈部蹭了蹭。   “小默。”晏斯则拍拍他的背,将人推开,然后皱着眉说:“你今天过于兴奋了。”   “你不该这样扑到我身上的,我不止一次和你说过这点,对吗?”   他的语气和动作都很轻柔,却有种莫名的压迫感。   林书默被推开后也没有难堪,就站在他面前,双脚并拢。他没穿袜子,白皙圆润的脚趾踩在地毯上。   “我记得。”他看向晏斯则,在痴迷的目光中诚恳地祈求:“对不起,我只是太激动了,请您原谅我。”   林书默大概一米七四左右,长相乖软清俊,有着一双和温砚形状相似的眼睛。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长了宽松的衬衫下隐约能看到黑色的布料和紧贴皮肤的同色衬衫夹。   他知道晏斯则今天要来,所以提前准备好了一切。   “好孩子。”晏斯则看他几秒,松开眉头重新笑起来,眉宇间有被取悦的满意 ,“想我了吗?”   林书默点了点头,修长白皙的双腿稍稍并拢,贴合的大腿轻轻蹭了两下。   他的膝盖上是快要消退的淤青,两只纤细的脚踝上有道很细很浅的勒痕。   “您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有来看过我了,您不喜欢我了吗?”林书默咬着唇,抬眸问他。   “怎么会。”晏斯则轻笑了声。   他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修长的双腿自然分开,抬眸对跟上来模样乖巧的林书默道:“我今天遇到了一个人,他和你一样乖。”   林书默垂眸不语,他知道晏斯则还没有说完,并不插嘴,安静地听着。   “我本来想和他聊聊,就像当初和你聊的那样。”晏斯则恩赐似的对林书默拍了拍自己的腿。   林书默眼睛一亮,腼腆地走过来,跪在他身旁,侧过头,脑袋服从地放在晏斯则腿上,满脸餍足。   晏斯则抚摸着他的头发,轻叹道:“可惜他身边有一个人,那人不爱他,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您喜欢他,当然要把他抢回来。”林书默声音柔软地说:“我相信您,他会和我一样爱您的。”   晏斯则愉悦地笑了声,拍拍他的头,“是吗?”   “是。”林书默蹭了蹭他。   晏斯则心思一动,扶着他的肩让人起来,温和道:“还记得应该做什么吗?”   林书默点头,目光中满是迷恋与欲。望的色彩,膝盖轻挪到晏斯则面前,伸手解开束缚,然后低头。   晏斯则仰头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品味这份夜色中的迷醉。   半晌,晏斯则鼻息深重难以自抑,抬手伸向林书默的后脑,五指扣紧将人按向自己……   几秒后他吐出一口气,松了手。   林书默喉结上下滑动,轻喘着气抬起头,一双泪眼中含着乞求,艳红的唇齿微启。   “很棒。”晏斯则眉眼间染上别样的色彩,奖励性地摸了摸他柔软的脑袋。   得到赞赏后,林书默兴奋道:“您可不可以……”   他没说下去,脸上红热滚烫。   晏斯则望着他,微微一笑,“可以什么?”   林书默乖巧地跪在地上,呼吸急促,望着他:“求您了。”   晏斯则凑近他,手指轻轻抚摸他满是情。欲的双眼,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   林书默每次望向他的眼神都很像小时候家里养的那只秋田犬,含着乞求与小心,喜爱与崇拜。   像它讨要零食的时候,求他陪着它玩、伸手摸摸它柔软的毛发的时候……多么可爱。   温砚怎么会不喜欢秋田犬呢?   他们明明如此相像。   可惜,晏斯则还没能有机会看到温砚心甘情愿地对他露出这样的神色。   “求我什么呢?你想让我伤害你吗?”他近乎虔诚地吻了吻林书默的眼睛,像神明亲吻他的信徒一般,在他耳边温柔低语:“你想让我伤害你,对吗?”   林书默兴奋地浑身轻颤,眼中饱含迫切地点头。   晏斯则满意地笑了笑,手指从他的眼睛滑到唇角,林书默熟练地张开含住,感受到对方的手指在他牙齿上轻轻磨了几下。   这里原本有颗尖尖的虎牙,后来晏斯则给他磨平了。   晏斯则记得自己今天好像看到了,温砚也有两颗那样的虎牙。   他眯了下眼,收回被林书默含。湿的手指,摘下眼镜,解开领带套在林书默光滑的脖颈儿上,将早已意乱情迷的'小狗'带进别墅最里面的卧室。   总有一天,他也会磨平温砚的牙齿,让温砚也变成这样的乖孩子的。   一定。   -   顾凛川在房间里沉默了二十分钟。   他们一起回来后,温砚就回自己卧室了,从楼下到楼上只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问他:“没别的事我回房间啦?”   第二句是小心翼翼地跟他说:“那我真回房间了哦。”   这两句他当时都回的”嗯”。   干净、简短,且听起来没什么感情的一个,嗯。   然后就没然后了。   顾凛川在自己房间不用轮椅,走到露台点了支菸,也不抽,就在指缝夹着。   高挑挺拔的身影站着吹风。   ——这回和上回在这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心境。   温砚进房间之后没出来过,也没跟他说过什么别的话。   比如他前几天为什么突然不理人,怎么突然出差又回来,今晚为什么会去宴会……这些温砚别说问了,提都没提一句。   顾凛川落地前在飞机上想好的合理说辞都不知道往哪搁。   所以其实温砚还是在生气。   不然温砚那么喜欢他,怎么会不来找他呢?   从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某顾大总裁,此刻拉不下脸主动去找温砚,于是沉默片刻,掏出手机打给了钟茗择。   “怎么了?”钟茗择温和的嗓音听起来有点疲惫,这个时间他应该刚从研究所出来。   顾凛川开口就是:“温砚还在生我的气。”   那边一愣,“然后呢?”   “我不知道怎么办。”顾凛川皱着眉,脸色看起来比他面对上亿的合同时看起来还严肃。   钟茗择跟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得直咳:“哄啊,他生气了你不去哄,给我打电话干什么,等我帮你哄老婆?”   顾凛川听着他的笑声,脸色难看,却又不得不承认:“不会。”   不会还这么理直气壮?   钟茗择摇摇头,无奈道:“我也没什么经验,你这电话打错人了,找晏明浔去。”   晏明浔虽然年纪比他们小,但他被分手前哄人哄了几年,可以说是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顾凛川听到这个名字,脸色更难看,把电话摁断了。   听到手机里的”嘟嘟”声,钟茗择叹了口气,眼里有些许的愧疚。   宴会的事他也听说了一点,他们给温砚打扮想让顾凛川吃醋的目的达成了,顾凛川确实急匆匆地赶回了国,但他没想到温砚会遇到那些。   或者说,钟茗择没想到那些家族能将孩子教得那么差。   幸好顾凛川处理的及时,不然真让温砚听到那些话……钟茗择才真是后悔的余地都没有。   明明那么好的一个温砚。   希望姓顾的早点把人哄好吧。   姓顾的还在犹豫。他不想打电话给晏明浔。   一是因为他十几分钟前刚得知温砚今天穿的那件白西装只需要八百多万。   二是因为晏斯则,导致他现在听见”晏”这个姓就一阵心烦意乱。   主要是后者。   温砚不知道和那个家夥在房间里待了多久,人都要被卖了还傻乎乎地帮数钱。   顾凛川如此压抑地想着,指尖的烟不知不觉烧到了手指。短瞬的灼热后,顾凛川把烟掐了。   然后他目光一扫,看到了手指一侧被烟烫得起皮的地方,愣了愣,眼底无声波动。   他记得,家里有烫伤膏的。   -   温砚刚冲完澡从浴室出来,脸蒸的红扑扑的。   他打开浴室的门,相声演员浑厚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正讲到好笑的地方,温砚弯了弯眼睛,笑得开心。   他简单擦擦头发,然后背对着镜子脑袋往后转,看镜像里的自己背上的伤口。   热水冲完之后,他后面肩胛骨怎么还更疼了?   不应该化瘀的嘛?怎么还变成青紫色了。   沈跃的药酒也没来得及用上。   温砚吸吸鼻子,视线缓缓下移。   他背后脊骨那里还有几道聚在一起的、像是被什么利器滑过而留下来的疤痕——穿过来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是原主身体上本来就有的。   不痛不痒,平时也看不到,温砚就没当回事。   但真要仔细看的话,其实还挺吓人,这些伤口聚在一起的形状有点像某种鱼的背鳍,一个不太规整的扇形。   他皱眉盯着看了会儿,不太能分析得出来”凶器”。   是玻璃碎片?还是刀片?还是……   “怎么弄的?”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冰冷的质问,温砚吓得扭回脑袋。   意识到自己上身没穿衣服,他的第一反应是用手捂,捂了两下发现不对,又扯过浴巾把自己遮住。   遮完觉得更不对了。   大家都是男人,他这样扭扭捏捏遮遮掩掩反而显得奇怪。   可如果再脱下来的话……更奇怪。   顾凛川不顾他的手忙脚乱,到他面前,眉头拧得很死,漆黑的眸子盯着温砚,“背上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伤的,谁做的?”   一连三问,温砚喉间一噎,嘟囔出一句:“你怎么进来了……”   顾凛川平复呼吸,深看他两秒,“我敲过门。”   是手机里的声音太大,温砚没听见,他默默从浴巾里伸出手,拿手机把相声关了。   房间内瞬间恢复一片寂静。   两个人离得近,温砚能听见他和顾凛川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曾经感受过的那种暧昧感再次袭来,温砚咳了一声,清清嗓子,熟练道:“你先别生气,那个我们去沙发上说吧。”   求求了,多给他几秒钟时间编一编。   顾凛川想起温砚在车上抱怨过他很”凶”,于是尽量心平气和地”嗯”了声。   “浴巾摘了我看一下。”   温砚屁股刚碰到沙发,顾凛川一句话差点给他吓得弹起来,磕磕巴巴道:“不用了吧……”   顾凛川没跟他废话,直接伸手过来。   “别别,我自己,我自己来。”温砚觉得这场面和台词实在是有点诡异,但顾凛川强硬起来他又抵抗不住。   最后干脆一咬牙自己给自己浴巾扒了。   顾凛川被他白皙还泛着莹润的身子晃了一下眼,他压下腾然升起的其他心思,让温砚转过去。   刚才进来的时候他从侧面通过镜子看到了一点,因为视线高度就没看全,只觉得那块青紫色格外刺眼。   现在重新看才发现温砚肩胛骨那里的伤是新的,或者说是新旧交叠,而脊骨靠近尾椎那里的伤是旧的,疤痕鼓起一层,看着瘆人。   温砚背对着顾凛川,双手紧张地放在膝盖上,身体后背绷紧,坐得板正溜直,两侧肩胛骨中间是一条凹下去的线,尾端没入下身的浴巾里。   第一次在顾凛川面前穿着这么少,温砚羞愧不已,憋得脸红脖子粗,身上后背都彷佛泛着红色光晕,像只熟透了的水蜜桃,正在等人采摘。   但此刻顾凛川没有任何旖旎的心思。   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温砚的两个伤处,眉头紧锁,眼底满是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心疼,又低声问了一遍:“都是怎么弄的?”   这才声音缓和许多。   温砚摸摸滚烫的脸,老实巴交地说:“上面是今天沈跃和温玉卓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   “底下……我忘了。”温砚实在没想出来该怎么给他不知道由来的伤口一个合理的解释,于是干脆放弃。   他就看了三章小说,那三章里原著作者也没写啊!   温砚自我放弃道:“应该是小时候不小心弄的,我不记得了。”   这个解释听起来没什么问题。   顾凛川”嗯”了声——温砚的后半句他一个字都没信。   温砚不说,他就派人去查。   至于上面的一片青紫,顾凛川相信温砚的话,因为他想起了当时沈跃手里的那瓶药酒。   因为他今天没跟着去,所以温砚才会受伤。   顾凛川自责地阖了下眼,然后指腹在那块可怖的青紫瘀痕上轻轻触摸了一下,哑声道了句:“是不是很疼?”   温砚被他温热的指腹烫了一下,一阵酥麻瞬间从脊梁窜到尾椎骨,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头皮也一阵阵地发麻。   “你你你,顾凛川,你,你手先……”温砚气息不太稳地说。   顾凛川察觉到温砚语气不对,收回手问:“怎么了?”   温砚红着脸,闷不吭声地把浴巾往身上一围,脑袋埋进膝盖不说话了。   顾凛川皱了皱眉,绕到他面前,双手有些强硬地抬起他的脑袋——温砚死命咬着嘴唇,脸红红的泪花闪烁,一副要哭了的可怜模样。   “这是……”顾凛川视线不经意地往下一扫,愣了。   温砚他居然……起反应了。   就那么碰了一下。 第33章   这种始料未及的情况,就算是顾凛川都惊了一下。   温砚的反应像对他传递了某种信号,向来平淡无波的眼里轰然作响,惊天动地波澜壮阔。   “你……”他声音嘶哑。   温砚眼中惊慌,他喉咙间发出”呜”的一声,猛地一下又把脑袋缩回膝盖,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自闭。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顾凛川只是碰了一下他的伤口,他就有这么大的反应。要是私下也就算了,他居然被本人当场逮住。   实在太丢人了。   前所未有的难堪和羞愤紧紧包裹着他,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几乎要将他闷得透不过气来。   温砚的一连串动作让顾凛川骤然清醒,极速冷静下来。   不是他想的那种意思。   “温砚。”   他压下所有心思,从混乱的思想中扒出一丝理智,略显平淡的声线中带着安慰:“你现在十九岁,身体和精力都会旺盛,这是正常现象,不要害怕。”   温砚并没有立刻出声,过了好几秒,他的脑袋在浴巾里小幅度的拱了一下,闷闷的小小的声音传出来:“真的吗?”   语气有些迟疑。   “真的。”顾凛川强忍着把温砚的小脑袋从浴巾里拨出来的冲动,怕吓到他似的低声道:“现在是不是好多了?”   顾凛川温柔的时候很有迷惑性,柔声安慰也很有效,温砚难堪恐慌的心理消了不少。   他吸吸鼻子,在一片黑暗中感受了一下——好像确实好多了。   但温砚依旧没抬脑袋,这种时候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顾凛川,更无法想像自己抬起头来会是什么表情。   顾凛川大概猜到他在想什么,深吸一口气道:“好了,我去找周叔给你拿药酒,你把浴巾拿下来透透气,等会儿我回来给你上药……”   他这会儿的语气和神情就跟哄小朋友似的,格外有耐心。   这要是被外界任何人一个看到,传闻中阴晴不定性情暴戾的顾大总裁哄起人来居然是这个模样,下巴都要惊掉。   顾大总裁还在无可奈何低声下气地哄:“等我回来之后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嗯?好不好?”   温砚藏在浴巾下的脑袋动动,小小地”哦”了一声,算是同意了。   顾凛川隔着布料用力揉了下他的脑袋,才转身离开。   他知道温砚现在需要一点冷静的空间,他也是。   卧室的门一开一合,房间里恢复成静悄悄的样子。   温砚偷偷摸摸地把脑袋钻出来,湿漉漉的眼睛左右转转,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觉得没那么尴尬羞愧了。   不过几秒,他就又以手掩面,捂住滚烫的脸,脚趾头蜷缩了一下。   救命,他刚刚在顾凛川面前好丢脸。   一墙之隔的走廊上,顾凛川的神情看似冷然淡定,实际上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永远记得刚才温砚被迫抬头的那一霎那,欲语还休的可怜神态实在太像是,邀请。   顾凛川喉结滚了下。   他从来不是传言里什么所谓的性冷淡。   他也有反应。   那时候顾凛川都好像透过温砚的眼睛听见对方声音软软地在说:“帮帮我。”   直到温砚再次低下头,在他面前呈现出一种防御躲避的姿态,他才意识到那是错觉。   温砚不想。   起码在刚才那种情况下不想。   他的反应也许就只是因为身体太敏感才导致的意外。   幸运的是顾凛川有足够的自控能力,否则他是无法压下当时腾然升起的那些禽兽心思的。   毕竟温砚哭起来的样子可怜又可爱,红红的眼睛湿漉漉的含着水儿,像小兔子一样,让人忍不住想要摸摸或碰碰……   更或者,再小小的欺负一下,让他哭得再狠一点。   顾凛川不得不承认自己对温砚在某方面或许是有点“恶劣”的。   他猛地吐出一口浊气,用力阖了下眼。   不能再想了。   -   温砚顶着烧红的脸换了件睡袍,自己在露台吹了几分钟来自秋日夜晚的冷风,浮动的心才渐渐平复下来。   已经快十点了。   顾凛川拿着药酒回来的时候,温砚除了还有一点点脸红,状态还算良好,眼睛一眨一眨的,亮晶晶的很好看。   只是那双眼偶尔和顾凛川对上视线时,里面还是有一些闪烁不安。   之前那股难堪尴尬和羞愧褪下之后,跟着身体一起冷静下来的还有大脑思维,温砚忽然意识到有一点不太对劲。   他刚刚是在顾凛川面前起反应了,可是顾凛川不是不行吗?   顾凛川不行。他却行。   天呢!顾凛川会不会觉得自己身为男人的尊严被冒犯了啊?   温砚心里惴惴不安,偷偷摸摸观察顾凛川的表情,见他神色如常不像要黑化的样子,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多想了。   也是,顾凛川刚刚还那样温声细语地安慰他呢,他还哄他了,不应该是会生气的样子。   话说回来,温柔且尊重人的顾凛川真的有种令人无限心动的魔力   尽管温砚那时候没看见顾凛川的表情,但他还是能感受到自己一颗狼狈躁动的心正在被人轻柔地抚摸着。   一丝丝暖意涌上心头,他腼腆地抿了抿唇珠。   如果顾凛川一直那样的话……他也许真的很难不喜欢。   可是还有合同……顾凛川可是明明白白地告诉过他不会喜欢任何人的。   想到这里,温砚突然扭扭捏捏起来。   “过来抹药。”   顾凛川没太在意温砚的这点不自然,他刚刚在楼下压抑的必然比某人更难受,只对温砚招了招手。   温砚“喔”了声,小步小步挪过来,在沙发上坐好,后背对着他。   “扣子解开一个。”顾凛川把温砚的睡袍后领往下扯,但伤处还要再往下面一点,根本露不出来,他略微皱眉道:“后面太紧了。”   从前看多了小说,温砚被这一句话带的脑回路又不知道偏到哪个频道,脸倏地一红,抬手慢吞吞地把胸前两颗扣子都解开了。   顾凛川的手指顺着衣领往下一勾,丝绸材质的睡袍挡都挡不住地往下滑——他直接给温砚扒了个半光。   顾凛川:“……”   倒也不用这么松。   睡袍松松垮垮地垂在这人手臂上,露出大半个圆润的肩头和一片光滑白皙、带有淤青的纤细脊背……顾凛川甚至能想像到温砚宽松睡袍下藏起来的细腰,以及小屁股。   在老宅的时候,顾凛川记得,温砚小屁股是真圆润。   现在比起刚才的上半身全。裸,这种衣衫半敞要露不露,欲拒还迎的样子更容易引起人的无限遐想。   顾凛川眼眸幽深,吸了口气。   温砚却跟没意识到似的,还扭了下头问他:“不是涂药吗?”   怎么不动了呢。   这会儿倒不是之前那副“要留清白在人间”的表情了,心理素质怎么提高的这么快?   顾凛川深看他一眼。   要不是有刚才那件事,他差点以为温砚是在蓄意勾。引。   还是一晚上,两次。   顾凛川用两根手指戳他额角,稍微用力,把他脑袋转回去,然后动作迅速地用手搓热药酒,给温砚擦。   温砚被药酒刺激得“唔”了声,乖巧不动了。   伤处起初还有一点点疼,但顾凛川的动作很轻柔。很快,药酒产生的一点点热意就渗进了皮肤里,温砚竟然感觉暖呼呼的很舒服。   思绪开始发散。   这回顾凛川碰他这么多下,甚至整个手都上又搓又揉的,他都没有起反应,看来刚才果然是意外。   或许……这身体是不是太久没发泄了?   温砚偷偷地想。   顾凛川盯着温砚的后颈有些失神,看得久了,他就有种想在这上面留下什么属于自己印记的冲动。   但都被他强压下去了。   很好,一个二十七岁的成熟男性就应该这样。   顾凛川那双带茧的手掌在温砚的肩胛骨轻轻揉着按着,力度慢慢由重变轻。   温砚却突然缩缩脖子,嘟囔:“这样有点痒。”   “忍着。”顾凛川回神,语气听起来不是那么好,还有点哑。   “忍就忍,那么凶干嘛……”温砚被之前顾凛川温柔的表象蒙蔽了双眼,胆子很大地嘀咕。   顾凛川舌尖抵了下牙,气笑了,“我就又凶了?”   药酒吸收的差不多了,他收回手,给温砚把衣服领子拉上去,拉得很高,脖子基本全遮住了。   “我没有说,你听错了。”   衣领堆在后脖子,温砚不太舒服,又往下拽,白皙的后颈又露出来一部分。   顾凛川沉默了一下,别开眼,眼不见为净。   温砚自己折腾完了,系好睡袍,突然问道:“你为什么说‘又’?”   “因为有人在车上的时候就说我凶。”顾凛川这会儿心情不错,语气也慢悠悠的,不想平常那么寡淡无味,听起来有几分逗弄人的意思。   “有吗?”温砚说:“不记得了,是梦话吧。”   顾凛川突然掀起眼皮子盯着他看。   “你干嘛啊?”温砚脸红了,眨巴眨巴眼,眼珠子心虚地左右转转。   “撒谎。”顾凛川点了点他,眯着眼睛收回手,“懒得跟你计较。”   温砚:“……”谢谢你哦。   他在顾凛川的注视下,十分熟练且毫无负担地甜甜夸道:“哇,顾总真大度,顾总最好了!谢谢顾总!”   顾凛川闻言看他一眼,神色不太自然轻咳了声。   以前怎么没发现温砚夸人这么受用,嗓音软软的,说话跟在人心上挠痒痒似的。   “对了,”温砚想起来什么,问道:“你本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本来……   这个直击心灵的问题让顾凛川诡异地沉默下来,刚滑上去的唇角又掉下来。   他本意是藉着要烫伤膏的理由来哄人的,但是当时看到了温砚的伤口,所以临时来了个急转弯。   可现在温砚再问……   顾凛川无声用拇指指腹磨了下中指侧面。   很好,完全没感觉。   再低头看,连烫过的痕迹都没有。   “……”   早知道再用烟烫一下了。现在再拿这个当藉口,显得顾凛川太脆弱矫情了。   叱咤风云商界大佬顾大总裁从来没有一次在商战场上、在任何人面前让自己陷入如此进退维谷的境地。   但温砚能。   温砚真行。   温砚弱弱的:“顾凛川,你怎么不说话了?”   “没事。”顾凛川看似面色如常地说:“我没事不能来?”   什么土匪发言?   温砚脸揪起来:“……你能。”你家你随意。   顾凛川满意地“嗯”了声,目光扫过温砚的空空如也的手指,目光一闪,“你戒指呢?”   “收起来了啊,没事在家戴戒指干嘛。”温砚摸摸无名指,上面连印痕都没留下。   顾凛川不太满意:“在家就不能戴?你就只狐假虎威用?”   温砚“啊”了声,对他认认真真地说:“我如果出门的话就会带。”   他买的这戒指款式虽然简单,但他还是很喜欢的,很好看。除了方便他狐假虎威,也是很好的饰品。   “有区别吗?”顾凛川依旧皱眉。   温砚:“……”   他吸吸鼻子,眼神古怪地看顾凛川,摸不明白这人的意思了。   顾凛川到底是想不想他借这个威啊?   在沈家的时候,他以为顾凛川问他戒指的事,是不愿意他在外招摇,所以一回家就收起来了。   但现在看起来怎么好像不是那个意思?   温砚想了想,还是去抽屉里摸出戒指戴上了,然后试探性地对顾凛川抬了抬手。   很好看。   “不错。”顾凛川评价了句,又顺势道:“另外一只也拿过来我看看。”   温砚“喔”了声,走到一半又转身去拿。   在他背后,顾凛川不动声色地抬了下眉。   在这拉扯半天,终于到正题了。   温砚把装着另一只戒指的戒指盒递给他,声音乖软:“给。”   顾凛川心里暗自满意,打开手里印了个心形的情侣戒指盒,拿出来捏在指尖看,暗中对比自己的无名指粗细。   尺寸太小,一眼就知道自己带不上。   他心里立刻又不满意了。   顾凛川的目光再转向温砚带戒指的那根无名指。   温砚身高虽然有将近一米八,但他体型偏瘦,总给人一种小小的感觉。手脚都是细长的类型,手指自然也很纤细,线条轮廓很好看。   但好看归好看——为什么另一只戒指还是温砚自己的尺寸?   顾凛川皱了皱眉,“尺寸一样的?”   情侣对戒的居然不分尺寸?   “是啊,怎么了嘛?”温砚看他表情不太好,解释说:“就剩最后两只了,柜姐说一起买有优惠。”   顾凛川沉默下来。   半晌,他缓缓开口,周身气压有点低:“所以这不是情侣戒指。”   这就是两只一样的戒指搭了个夥,然后装在了一个情侣对戒的盒子里。   温砚卡了下壳,不明白顾凛川为什么突然沉下脸了,弱弱道:“对……”   “那你买它干什么?”   温砚声音更弱了:“…便宜。”   顾凛川气得额角一抽,“多少钱?”   温砚舔嘴唇:“两只八千八,单买六千六……”   他多会过日子。   “你就用这东西充当和我的情侣戒指在外面狐假虎威?还有人信?”顾凛川气笑了。   温砚巴巴地解释:“你又不带,他们又不知道。”   “你没给我怎么知道我不带?”顾凛川反问。   温砚不吭声了。   他心说我还用问,你肯定不会带,问了说不定还要被说一句“温砚你清醒一点”,他又不傻。   顾凛川见他沉默,又拉不下脸说自己的真实想法,只问:“戒指两只不到一万,你给沈跃买礼物多少钱?”   温砚想了想:“两百……”   “两百四十三万。”顾凛川替他说:“钟茗择给你挑的那件西装八百——”   想到温砚这小傻子还不知道自己被人坑了,顾凛川及时改了个口:“两千八百多七十二万四千四百整。”   这个数字他曾以为是温砚给沈跃买礼物的钱,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钟茗择自己也捞到一条领带,三万多是不是?”   “我没记错吧?温砚。”顾凛川声音微沉。   这是终于要算账了吗?   温砚抿唇,眼角下耷地看顾凛川一眼,脑袋低下去,“你是不是觉得我花的太多了?”   顾凛川刚要开口说不是。   “其实我也觉得。”温砚眼里溢出泪花,委屈巴巴道:“但我买的时候不知道,你不要怪我,我已经想好了,到时候就从合同里面的钱扣,我不会,唔——”   下巴被人掐着抬起来了,温砚被迫看向顾凛川,眼泪汪汪的,睫毛打成一簇一簇。   顾凛川心里已经火冒三丈却还压抑着,皮笑肉不笑道:“你以为我现在在跟你算钱吗,这是钱的问题吗?”   顾凛川心里并不平衡。   他一样像样礼物都没收到。   唯一一个猫咪咖啡杯,现在在他书房的收藏品柜上好好的摆着。   还有那些一对的情侣小玩意儿,都不能算,那是温砚暗戳戳买的,没有光明正大的送给他。   “不、不是吗?”温砚不明白他意思,眼神迷茫,看著有点傻,两滴猫泪从眼角开始顺着脸颊滚到顾凛川捏着他下巴的手上,落在虎口。   顾凛川满腹郁火被他两滴眼泪轻而易举浇得半点不剩,留一肚子菸灰熏得他咳了两声。   他沉了口气,给温砚抹了抹眼泪,语气一时间很难直接转变回来,有些僵硬道:“哭什么,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温砚这人,语气重一点要哭,力道重一点也要哭,怎么都要哭,眼泪不要钱似的。   怎么这么娇贵。   温砚被他弄得“唔唔”两声,不服气地嘴角下撇瞪圆眼睛憋着眼泪。   结果越憋越多,顾凛川用手都擦不过来,扯纸巾给他擦。   “那你那么大声干嘛……”温砚边抹眼泪边抽噎:“是你突然问我钱的事,我说了你又要凶我,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知道你在想什么……”   他委屈得不行,偷偷在心里骂了顾凛川好几句。   “我在想为什么我没有礼物。”   顾凛川直接告诉他,之后声音微滞:“你给他们都买了。”   花多少钱无所谓,顾凛川不缺钱,关键是他们都有,他没有。   可是温砚不是说喜欢他的吗?   那为什么不顺便给他买一件,是因为当时在生他的气吗?   还是说这只是温砚的一种手段,如果是的话,那他只能说温砚已经成功了。   顾凛川第一次这么失态。   他重重喘了口气,收回了手。   顾大总裁从小到大只经历过枪林弹雨,没经历过儿女情长,这是第一次。   嫉妒别人有礼物都不知道从哪开口,只能从钱入手,还把人惹哭了。   顾凛川心里忽然有种难以自控的失落。   他成为顾家掌门人前,满腔热血莽莽撞撞的时候,在商业场上被人搞,被人耍,被亲哥亲姐算计……都没有过这种感受。   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所谓多巴胺带给人的致命影响力,挺狠的。   温砚愣在原地,因为惊讶,他的嘴巴张成一个“o”形,眼泪都吓回去了。   他没想到顾凛川在意的是这个,有些无措地解释:“不是的,我之前就想给你买礼物了,那次肠胃炎进医院之前,我本来约好了一家工作室,想给你订一条领带和袖扣送你的,没想到后来就……”   温砚舔舔嘴唇,“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再约时间,不是不给你送礼物。”   “顾凛川……”他软声软气。   “真的?”顾凛川的喉结上下滑了滑。   温砚眨眼:“真的!”   他去拿手机,“我现在就去联系,明天就给你订礼物。”   “不需要。”顾凛川紧扣住他的手腕,冷嗤一声,“你拿送过钟茗择一样的东西又送我?”   他指的是领带。   温砚动了动唇,“那你想要什么……”   顾凛川拉他重新坐下,神情冷漠,语气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自己想。”   这模样和刚才可怜巴巴说自己没礼物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温砚:“……”   他斟酌道:“…西服?”   顾凛川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温砚满脸狐疑,目光顺着他的,缓慢地落在顾凛川面前的戒指盒上,精神直接一个抖擞。   不会吧!不是吧!不能吧!?   是他想的那样?   他拧着眉头,艰难地清了清嗓子,不可置信道:“那……买戒指?”   顾凛川抿唇,神色稍有松动。   天呢!真是!   温砚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声音弱弱:“买、一对?”   “我一人带一对?”顾凛川拧眉。   温砚好像顿悟了又好像没有,人是真有点不清醒了:“…那另一只我带?”   “呵。”顾凛川冷哼一声,漆黑的眸子倏然看向他:“你果然想要。”   他姿态矜贵神情冷淡地用手指敲了敲轮椅,沉声大度道:“可以。”   “明天带你去选。”   温砚:“……” 第34章   温砚熬到了很晚才睡。   他觉得顾凛川不太对劲,对方跟他说自己没送他礼物的时候,温砚见鬼的从他身上感受到了那么一丝嫉妒和委屈。   他还要了一对情侣戒指。   难道顾凛川喜欢我?   温砚窝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纠结地咬了咬唇。   不不不,不可能。   身为一个男人的最大错觉就是:他喜欢我。   温砚思来想去,暂且把顾凛川今晚的异常表现归结于顾凛川强烈的掌控欲上面。   他现在名义上也是顾凛川的“未婚妻”,像顾凛川这种喜欢小狗圈地盘的人,像用戒指宣示主权也可以理解。   温砚点了点头,终于自我说服,缓缓地陷入沉睡之中。   而隔壁的顾凛川就没有这么好受了。   他二十七了,前面那么多年都在忙于在商场上跟人周旋争斗,防来防去,身边从来没有过人,以往的需求和欲 .望都是靠手。   不是没人往他身边塞,去外面出差时也有人爬过他的床,顾凛川从来没有接受过,同时内心的嫌恶也达到了顶峰。   他不喜欢这种不干净的关系,也一直没人能入他的眼。   久而久之,顾凛川冷淡惯了,加上那些人闲得无聊的恶意诋毁,外面就开始有了他是性冷淡的传言。   但怎么可能?他连残疾都是假的,也就温砚会相信那些话,在他面前毫不设防。   顾凛川躺在床上,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全是温砚今天晚上衣衫半敞的样子,勾起他更多更隐晦的幻想。   顾凛川猛地睁开眼,翻身下床,浑身肌肉紧绷炙热一片,咬牙去了浴室。   他不是会刻意回避自己欲。念的人,解决之后又冲了遍凉水澡,这阵令人欲罢不能的燥。意才勉强得以缓解。   就因为是第一次心动,所以某方面才会像个初出茅庐的莽撞小子,燥热和冲动总是汹涌又猛烈地袭来。   顾凛川缓缓吐出一口气,闭眼的一瞬间他想:温砚的身体真的要抓紧好好养了。   -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顾凛川纡尊降贵地来叫温砚起床。   温砚眯着眼睛很不情愿地“呜呜”两声。   他还没睡够,迷迷糊糊地把脸埋进被窝里,用身体行动发出抗议宣言:赖床。   被窝里的人像个小松鼠似的可爱,顾凛川忍不住捏了捏他露在外面的半张脸蛋,“起来吃饭了,今天要去买戒指。”   某总裁言出必行,也不知道是心里着急还是怎么的,无端祸害还没睡醒的可怜人。   温砚听一半忘一半,被子把脑袋一蒙,很糊涂地闷闷道:“我不要了……你好烦,让我再睡会儿……”   后面几个字声音越来越轻,几不可闻。   顾凛川:“……”   他把温砚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掀开,往下掖到下巴,微微垂眸,压低嗓音,有些危险地凑近他问:“谁烦?”   温砚困得时候一般胆子都很大,他眼睛都不睁:“你。”   “我是谁?”顾凛川捧着他的脸,让他正对自己。   “你是谁……”温砚念了一遍,这才睡眼惺忪睁眼地看他,哼唧道:“顾凛川。”   顾凛川这才嗓音含笑地“嗯”了声,松开手,轻拍拍他的脑袋,声音比往常温柔许多:“眼睛都睁开了,就起来吧。”   “不起!”温砚这回人醒了,但还是很生气地翻了个身,背对着他愤愤道:“大早上不让我睡觉,你这人怎么这样?”   顾凛川真是太坏了!   “十点多还早?”顾凛川今天似乎颇有耐心,解释道:“赖床对身体不好,你每天睡的时间太久了。”   “我问过钟茗择,以后你适当要加一点锻炼。”他补充道:“也要减少睡眠。”   虽然没有具体统计过,但温砚有时候一觉能睡十几个小时,甚至是他睡眠时间的两倍……如果不是钟茗择说不是什么大问题,他都想带温砚去做检查了。   但钟茗择也确实说让温砚少睡一点,不然会真的影响反应能力。   所以顾凛川今早才来叫温砚起床,虽然他不介意,但总不能让温砚真的变成傻瓜。   “傻瓜”温砚见躲不过这一劫了,在床上蹬腿打了个滚儿,然后才不情不愿地抱着被子坐起来,一脸幽怨地盯着顾凛川看。   都怪这人,要不然他昨晚才不会失眠,那么晚才睡。   温砚并不知道顾凛川昨晚失眠要严重得多,也比他睡得晚。   “乖。”有了昨天的经验,顾凛川哄起人来已经很得心应手:“洗漱一下,我去餐厅等你,吃完饭我们去挑戒指。”   又是戒指。   顾凛川显然已经把这件事当成了今天的头等要事情,连公司都没去。   温砚打了个哈欠嘟囔:“戒指又不会跑……”   “温砚。”顾凛川眸光微沉,叫他名字,又强势起来。   温砚:“……哦。”   他爬下床,哼了一声。   -   挑戒指的地方在全球最有名的高端奢侈品店,顾凛川全身上下不是名牌就是定制,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来。   关键的是,顾凛川还上过财经访谈,是残疾,长得还帅,所以哪怕他以前没亲自来过奢侈品店,店员也有认出他来的。   她们没有宣扬,只是立刻有销售小姐姐微笑着上来服务。   按道理像顾凛川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一般都不会来奢侈品店里,不管是多高档的,他们更喜欢自己找设计师定制。   但这两个人是一起进来的,姿态很亲密的样子。   销售小姐姐心里燃起熊熊的八卦之火,视线却很安分地没有在两个人身上乱转,只问他们需要什么。   “想看看戒指。”温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嗯。”顾凛川在旁边一字不差地补充:“情侣戒指。”   他态度很坦然的样子,反而是温砚有点扭捏。   顾凛川说话就说话,干嘛要强调“情侣”两个字?搞得他们跟真的似的。   “好的,戒指在这边,请两位随我来。”销售姐姐温和一笑,在前面为他们带路。   不管她有没有在心里脑补猜测两个人的关系,起码面上维持了基本的职业素养,这一点让两个人都很满意。   销售小姐姐为他们推荐了几款情侣对戒,温砚觉得哪个都好,一时间有点拿不准主意,扭头看顾凛川。   “你选。”顾凛川只是想要戒指,对款式并没有需求,他摸了摸无名指说:“喜欢就都买。”   “买那么多干嘛?”温砚揪着眉头瞅他。   顾凛川神情淡然:“换着戴,你不是喜欢?”   “那也不能都买啊。”   温砚嘟囔了句,不理他了。   顾凛川无奈地”啧”了声,“那就选最贵的。”   “那个钻不错。”他先指了指其中一款,又往旁边挪了下手指:“那个宝石也可以。”   温砚脸皱成包子,满脸一言难尽地看他。   某人选东西的调性真就和他之前跟周叔说的一样,高调又奢华。   “算了,还是我自己挑吧。”温砚把头扭回去。   顾凛川:“……”   他刚刚是不是被嫌弃了?   他刚要说话,温砚就拍拍他的手,指了指其中一款有飞鸟纹路的对戒说:“这个挺特别的。”   “还有这个设计师款,荆棘蔷薇……听起来好酷,平时也可以带!”温砚戳了戳顾凛川:“你喜欢吗?”   顾凛川和他亮晶晶的眸子对视两秒,感觉里面好像燃着世界上所有盛光。   “买。”他喉头一滚,心脏重重一跳。   温砚开心:“喔!顾总真好!”   他拍拍小手。   “嗯。”顾凛川神情不太自然地咳了声,克制着没去拉温砚的手,只是拈了拈指腹。   昨晚上明明是说好了温砚给顾凛川送礼物,结果最后全是顾凛川一脸满足地刷卡买单。   两人在销售姐姐暗含兴奋的注视下离开店面,然后小姐姐对着两人的背影鞠了个躬,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扭头就疯了。   店里没有其他顾客,她一边激动一边尽量克制着小声”啊啊啊”地跑向其他小姐妹。   “真的好甜!”她毫无保留地和其他姐妹分享细节:“你们是不知道他说'买'的时候,简直帅炸了好么!”   “他真是那个顾氏集团总裁啊,和那个很漂亮的男生是一对吗?还是养在外面的那种?感觉那男孩年纪好小。”   有人问了一句,这种”养小情”或者”金丝雀”的情况在这些豪门圈里还挺常见的,她们经常接触奢侈品,不免都知道一些情况。   “不像。”小姐姐犹豫了一下,又否认道:“肯定不是!就是情侣!”   没有那个养小情人的会在外面承认两个人的情侣关系,都是含含糊糊不明不白的。   但是刚刚顾大总裁从进来开始就很坦然。   况且一般'那种关系'里,都是小情人巴结金主,可刚刚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一个人看似能做主,实则都由着旁边的人来。   销售小姐姐别的没有,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很强的,她想了想刚才两人选戒指的情形,啧啧感慨道:“这传闻中的顾总裁看起来在家里,不像是个能做主的呢……”   估计是个耙耳朵。   -   温砚感觉顾凛川今天好像很开心,因为两个人买完戒指出来后,顾凛川又要带他去买衣服,特别大方。   “可是我不缺衣服穿啊。”温砚有点疑惑地说:“家里都有。”   顾凛川皱眉:“那么几件够穿?”   衣帽间那么大是留着看的?温砚怎么这么好养活。   见顾凛川不太满意,温砚吸吸鼻子,顺着他:“那买吧。”   有人愿意给他买,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于是两人又逛了两个小时,顾凛川有种越逛越兴奋的感觉,硬生生给温砚逛累了。   他试完最后一套衣服,一屁股瘫在店里的沙发上,整个身子下意识地往顾凛川轮椅那边倾斜。   “不试了不试了……”温砚虚弱地说:“我身体不好,我需要休息,顾凛川……”   顾凛川说了声好,扶住温砚靠向自己的肩头,“刚才试的那些有喜欢的吗?”   “嗯……”温砚想了想,手指点了几下,“这件,这件,哎还有那件……”   “都喜欢吗?那就都……”   “这三件不喜欢,其他都喜欢。”温砚逛一下午有些放肆了,对顾凛川甜甜一笑。   顾凛川直接让售货员打包,刷卡。   于是某面冷心热的大总裁原地又收获了温小可爱的一句”顾总真好,顾总真是太太太大方了!”   顾凛川敲敲轮椅,很满意地挑眉:“喜欢?”   “喜欢。”温砚重重点头,看着顾凛川奉承:“特别喜欢。”   性冷淡,腿残,还有钱……   果然他当初的选择是明智且正确的。   顾凛川神色不变,唇角不动声色地扬起一点。他姑且先把这句”喜欢”当成是温砚的含蓄表白。   他们本来一直是两个人在逛,但是二十分钟前买着买着,温砚突然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问:“我们没有像韩剧里那样在后面拎包的保镖吗?”   “你想要?”   其实他们买的东西可以放在店里留下地址,到时候会有专门的人送到家里,根本没有任何”拎不下”的困扰。   但温砚还是犹豫着点了点头,可能是受顾凛川的高调气质影响了吧,他居然挺想尝试一下那种感觉的。   于是顾凛川打了个电话。   十几分钟后,温砚面前多了四个看起来就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其中一个还是昨天晚宴见过一面的女保镖,齐刷刷地站在他面前。   如果不是温砚拦着,估计这四位下一句就要喊出那句恶俗的”小少爷好”。   当时周围的路人都在看他们,温砚觉得有点夸张,捂着脸往顾凛川身后缩了缩。   心说倒也不用这么多,他本来以为来两个就够了的。   殊不知只调来这四个保镖已经是顾凛川收敛之后的结果了。   围观的群众一看到保镖的雇主是个多金帅气的腿残男人,心态瞬间就从”太夸张了吧炫耀什么”,变成了”原来如此可以理解”。   毕竟是有钱的残疾人,出门在外小心点也正常。   众人眼露惋惜地散开了,转身的时候心里估计还在想:可惜是个残疾。   温砚当时憋笑憋得脸通红,顾凛川神色不变,惩罚似的捏了捏他的手。   因为之前那么一档子事,所以当温砚和顾凛川这会儿买完衣服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的四个拎包保镖看起来已经没有那么显眼了。   虽然还是会有人忍不住看过来,但每当他们看到轮椅上的顾凛川,立刻就露出”理解”的神情。   回家路上,温砚和顾凛川路过一家花店,他往里看了眼,心里搁置许久的想法又不安分起来。   “喜欢?”顾凛川看着那些五颜六色,霸总似的招了招手,淡声吩咐:“买。”   几个保镖就要就去行动,给花店门口坐在摇椅上的女老板吓得动都不敢动。   “等等等!”温砚喊住人,抿抿唇回头对顾凛川说:“其实我不想买花,我是想自己种。”   今天顾凛川的心情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好,简直好到离谱,温砚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顾凛川,“他深吸一口气试探着说:“我之前在院子里逛的时候发现后面有一个,花房,我想……”   温砚没把话说完,他知道顾凛川能明白他的意思,他垂下眼睫,惴惴不安地看着眼前人。   果然,听到这句话,顾凛川身上原本高昂的状态瞬间落了几分,整个人彷佛被笼罩上一层阴影,眉眼沉下来,看着温砚不说话。   那是他心里怀念却又并不太愿意主动回忆和接触的地方。   温砚知道自己这是一铲子挖到顾凛川脆弱的内心了,他忽然觉得这样还是有些太冒险了,心里”咚咚”地打着鼓。   顾凛川看上去实在太低落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温砚心里也有点难受,舔了下唇,硬着头皮说:“其实周叔跟我说了那个花房的由来……你不要怪周叔,是我非要问的。我知道你应该很在乎那里,但是又因为一些原因所以才回避它,我不知道你是怕触景伤情还是什么……”   “但我觉得奶奶如果还在的话,也一定希望那里能恢复从前的样子。”   “她一定希望,”温砚艰难地吞了下口水,抬起头,眼里被阳光铺上一层温柔而坚定的光:“那里有花能见到阳光,重新盛开。”   顾凛川猛地抬起双眸,眼底一片黑色的死海下压抑着波涛汹涌,其中有零星的光点闪烁。   温砚说完刚才那些话已经快紧张得掉眼泪了,但此时此刻却坚定地和顾凛川对视。   沉默半晌,顾凛川才动了下唇,声音晦涩不明地问:“你确定,你要用那个花房?”   温砚一愣,他有点没看懂顾凛川眼里过于浓重的情愫,只觉得在阳光下都被晃得刺眼。   “你确定吗?温砚。”顾凛川又问了一次。   如果温砚说是……   顾凛川的攥着的手指紧了一下,似乎是想要将一缕从指缝穿过的虚无缥缈的光抓住攥紧。   如果温砚说是,那么他这一辈子就不会给温砚任何离开自己的机会。   未来就是死,温砚也必须在他身边。   顾凛川近乎疯狂,又偏执地想。 第35章   温砚看到顾凛川那炙热的眼神,心里有一瞬间的迟疑。   ……就一个花房的使用权,怎么顾凛川说的话有种要他把自己给搭进去的感觉?   不过这个念头只闪过不到一秒,温砚在顾凛川的注视下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乖乖道:“我是想用呀,但你如果不想让我碰或者不想让我插手的话我就不……”   “想。”顾凛川强行按下内心海啸一般凶猛的情绪,一把抓住温砚的手腕将人拉向自己。   温砚没想到顾凛川有这举动,一个重心不稳,脚被绊了一下,他惊呼一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几乎坐在了顾凛川的大腿上。   “你干嘛啊!”温砚吓得人有点懵。   “你怎么用都可以。”顾凛川藉着自己坐轮椅上位置偏低的优势,额头抵在温砚侧肩,呼吸的声音有些重。   声音低沉温柔还有点带着磁性的小性感,温砚倏地就顺毛了,脸蛋红红:“哦…哦,好。”   紧接着就不知不觉地把小屁股在顾凛川腿上坐实了。   顾凛川像是无声经历了一场情绪极大的浪潮起伏,之后又缓缓沉静下来,找到了令人心安的归处。   两人就着这个暧昧的姿势沉默了有足足两分钟,有人路过总要多看几眼——看看到底谁这么不害臊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秀恩爱撒狗粮。   温砚脸皮没顾凛川那么厚,手指揪着顾凛川的衣服推了推人。   顾凛川一个深呼吸之后,才收敛好情绪,放人。   全程,身后的保镖们以及花店的老板娘都保持沉默,前者是职业操守,后者是震惊麻木长了见识。   温砚的脸更红了,小巧的耳垂也在发烫,他伸手捏了捏。   “那要买花种?”顾凛川神色如常,却很贴心地问道:“都想种什么?”   “唔……”温砚想了想说:“奶奶以前都有种什么品种的?”   他自己没什么主意,毕竟只是心里喜欢,真的要种花种草还是人生头一回。   顾凛川开口报了一些花名,木本、草本和藤本类的都有,可以说是很全面了。   温砚听完惊得吸了口气,不禁感慨顾凛川奶奶是真的厉害,这些类别在家里全种上那基本就是个小型植物园。   他本来还想给顾凛川复原花房的样子,但现在听起来估计有点难。   “能不全种嘛?”温砚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难而退:“我挑几样行不行?其实我水平有限。”   他着重强调:“很有限。”   而且就算只挑几样都不一定能养得活。这句话温砚没说。   顾凛川听完轻笑一声:“想什么呢?你选你喜欢的,多少无所谓。”   “就算只种一样也可以,”他补充道:“你喜欢就行。”   现在在他心里,温砚喜欢的东西都很美好。   温砚“哦了声,心里嘟囔:顾凛川今天真是格外好说话。   “那你在这等我,我去选了。”温砚颠颠跑去花店门口找老板。   他的意思是这里不比商场,他不想让顾凛川和这么多人到花店门口堵着。   于是顾凛川原地没动,只是对神情冷淡地对女保镖偏了下头。   女保镖得到指示,独自一人快步跟到温砚身后,保持着一个固定距离。   温砚听到声音扭头看了一眼她,又看向顾凛川,看到对方抬了抬下巴,姿态很强硬的样子。   温砚心说好吧。   其实他们离了也就十几米路而已,顾凛川却好像把他当小孩似的。   他在老板娘的帮助下过滤了一批不好养活的娇贵花,最后剩下的基本都是碰到土/水就能活的品类。   老板娘给他包装选好的花种,又讲了点注意事项,抬头问:“来点营养土吧小帅哥?这时候都用营养土,长得可好了。”   温砚扭头喊顾凛川,大声询问:“顾凛川!老板娘说营养土好用,我们也买点好不好?营养土!”   没料到还有自己的事,顾凛川有点惊讶地抬了下眉梢,心想这回是温砚问自己拿主意,他不能再说“你定”了,显得他堂堂总裁很没决断的样子。   于是顾凛川轻咳一声,对旁边的保镖吩咐:“过去拿几袋。”   保镖照做。   于是温砚扭回头,侧面对着顾凛川跟老板娘继续交谈什么,老板娘笑他也笑,时不时摸一下其他花叶子,看起来很开心,眉眼弯弯,虎牙也在外面露着。   一副岁月静好与世无争的模样。   顾凛川就这么定定地看着温砚,眼底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情深。   花房对他的意义并不是恢复原貌,而是他一直想要却又不愿意去触碰的回忆缩影。   那处在大火之后唯一没有被殃及到的地方,关上门后就将他曾经所有的喜怒哀乐、所有情绪都一并封存了进去,他开始变得麻木冷情。   而温砚现在不仅打开了这扇门,还带着满身阳光朝他走来。   面对过去,期待未来。   ——期待未来。   顾凛川从来没把这四个字往自己身上安过,也没想过。   因为搞垮所有商业敌手和家族内鬼,坐稳商业帝国的交椅就是他的未来,一种没有选择的未来。   但他现在想了。因为温砚。   他在幻想以后的生活,而那些幻想画面里的每一幕里都有温砚,各种各样各种表情,活灵活现的温砚。   “温砚”这个名字,这个人,像神经毒素一般顺着他的神经末梢侵略蔓延,比昨晚感官刺激带给他的生理性冲动更令人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以至于脑海里的那些幻想在他心里都演变成了未来绝对存在的既定事实。   顾凛川眸光闪了下。   其实这些都不难实现,因为温砚喜欢他,程度或许还不低,所以他们现在应该是,两情相悦。   顾凛川浮动的心思安定下来,他不打算先开口,就继续给出情感回应,让温砚一点一点放松警惕在他面前展现真实的样子,直至露出小獠牙——   “顾凛川!”温砚这边买完了,哒哒哒地朝他小跑过来,因为没刹住车差点扑人怀里。   顾凛川抬手接住了他的未来,低声:“小心点。”   他双眼一抬就看见温砚眉梢眼角都挂着独属于明媚少年的笑意,粉润的小嘴一张一合正说着什么。   顾凛川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温砚唇上,用力滚了下喉结。方才脑子里想得那些“让人露出獠牙”险些一瞬间前功尽弃。   温砚纳闷看他:“你怎么了?”   顾凛川猛地深吸一口气,“…没事。”   他可以忍,让他忍。   -   花种和营养土都买完了,温砚觉得没什么其他地方好逛,他小声抱怨说脚底疼,但又不想回家。   顾凛川这会儿内心已经强行平淡下来,不理解地问:“为什么不想回家?”   温砚:“我饿了。”   “那回家吃饭。”   温砚摇头:“不要。”   顾凛川停下轮椅,半侧着身目光深邃又危险地看向身侧这人。   “…不想吃营养餐,我想在外面吃。”温砚眼巴巴地看着顾凛川,小声乞求。   顾凛川想都没想,冷声拒绝:“不行。”   温砚觉得自己今天胆子莫名大,居然开始耍赖了。   他瘪着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我不管,我脚疼走不动,我肚子疼,我要先吃好吃的才能回家。”   “你…”顾凛川觉得他这模样可怜归可怜,但确实有些气人又好笑。   来硬的肯定不行,他心思一动,忽然勾了下唇角:“刚才说脚疼是么?”   “来,坐这儿。”   顾凛川拍了拍自己肌肉紧绷的大腿,对温砚挑眉,意思很明显。   新换的电动轮椅承重相当好。   温砚愣住,沉默两秒,耳朵一下攀上红晕:“你你你!”   “顾凛川,你怎么这样啊……”他声音气急又语气弱弱地抱怨。   顾凛川则是笑得很开心,笑完了问:“现在回不回家?”   温砚害羞完了依旧很倔:“不回!”   “那就坐我腿上,我不介意带——”顾凛川的话音戛然而止。   温砚坐过来了,脸蛋爆红。   圆润的小屁股紧紧贴着顾凛川的大腿根,往外压出一个弧度的轮廓,叫人瞧着想伸手捏捏。   顾凛川看见了,现在轮到他浑身僵硬,薄唇半张着,字音都卡在喉咙里。   旁边围观了整个小情侣似的拉扯过程的保镖们默默撇开眼。   咦,真是。   顾凛川手放在温砚腰上,嗓音隐忍:“先下来。”   “我不,除非你答应带我吃好吃的……”   温砚觉得自己这么羞耻的事情既然已经做了,不捞到点什么好处是绝对不能罢休的!   况且顾凛川吃软不吃硬……   “顾凛川,”温砚壮着胆子往人怀里一靠,声音软软地撒娇:“我就吃一点点,不吃冷的,不会和上次一样生病的,我今天真的很想吃别的东西,求求你了~”   说个话跟带鈎子似的。   顾凛川吸气,咬牙怒道:“…只准一次。”   温砚对他无辜地眨了眨眼:哦耶!   于是撒娇得逞,他被顾凛川带着吃了顿大的,虽然口味还是清淡,但比千篇一律的营养餐美味得多——顾凛川特意给家里请的营养师打了电话,询问好了情况才准他多吃。   温砚吃完坐在椅子上瘫着休息,脸色十分红润,精气神也很饱满的样子,一看就是吃得饱饱的。   顾凛川无奈又好笑地看他:“满意了?”   温砚张了张嘴,偏头对顾凛川打了个加倍响亮的饱嗝。 第36章   温砚回家后就喜滋滋地要去花房折腾,但花房荒废太久,灰尘积压很多,想要恢复成能使用的样子,工程量基本等于翻修。   顾凛川考虑到温砚的身体,不让他去,转身安排周叔去找人。   于是温砚又是一番软磨硬泡,最后以”锻炼”为由,争取到了一个”花房小监工”的名额。   没办法,背上的瘀伤还没好,顾凛川不让他胡来,甚至找了个防灰尘的口罩给他带上。   “去吧。”顾凛川重重揉了把温砚的脑袋。   温砚乐颠颠地跟周叔跑了。   顾凛川则是去了四楼书房,宴会上那些疯言疯语的人他只处理了几个,还有个漏网之鱼温玉卓。   以及温砚背后的旧伤……   顾凛川神情阴冷下来,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冷声对那头道:“查温玉卓和温砚以前发生过的事,要事无钜细,两天时间。”   那头恭恭敬敬地应下来,顾凛川挂断后又拨给另一个人。   “晏明浔,“电话接通后,顾凛川的第一句话就是:“晏斯则是怎么回事?”   “谁?”晏明浔那边的背景音很嘈杂,听着应该是刚拍完一场打戏,呼吸声有些沉重。   他拎起自己黑色金纹龙蟒的长袍,不拘小节地往腰上一别,底下是劲瘦有力的修长双腿。   高挑挺拔的大个儿,五官深邃,眉宇间有着遮掩不住的锋芒与桀骜,扎在人堆里格外显眼。   顾凛川以为他没听清,重复了一遍:“晏斯则。”   “听见了,不聋。”晏明浔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绕开片场的人找了个安静地方,声音懒倦:“我问那是谁?”   “……”   顾凛川额角一抽:“他是晏家的人。”   “晏家人多了去了。”晏明浔不甚在意地轻嗤了声,不过听顾凛川语气严肃,倒也拧眉认真想了会儿。   几秒后,他突然严肃开口:“…叫晏什么来着?”   “晏斯则!”顾凛川神情阴鸷,看起来几乎要把手机捏碎。   幸好晏明浔下一句终于想起来了,慢悠悠道:“哦,有点印象,好像是我三叔的儿子?在晏老头儿手底下挺讨好的。”   之前他应该是在老宅见过几次,那人脸太一般,晏明浔记不住,也懒得记。   顾凛川”嗯”了声,“他在沈家的宴会盯上温砚了,你查一下具体情况。”   “我查?他盯的是你老婆,让我查什么?”晏明浔眉头一拧:“再说还有你顾大总裁查不到的事?我一小演员哪有你那么手眼通天,何况我现在这么个被扫地出门的身份……”   顾凛川冷声威胁:“两千万。”   “……”钟茗择告状了?   晏明浔搓了下颈侧,恼怒地”啧”了声,“行吧,等着。”   说完把电话挂了。   顾凛川神色稍缓。   以晏明浔的身份去查晏斯则,就要方便得多。毕竟晏家的背景和顾家不相上下,隐私系统和密不透风的关系网不是摆着给人看的。   当然,如果顾凛川非想要自己把晏斯则查个底朝天的话也不是很难。但关键在于晏明浔坑了他的钱,总要给他办点事。   顾凛川说到底还是个商人,商人不做亏本买卖,这点在兄弟身上也一样。   何况用两千万买一个晏斯则的消息,晏明浔不亏,顾凛川也省心。   晏家的小太子爷再被扫地出门了也还是小太子爷。   在他们这些世家里,只要新一任掌门人没定下来,晏明浔就不可能真的被废,何况是晏家一个要相对老派和传统的家族。   而且,晏明浔能孤身在娱乐圈里混的风声水起,说明他除了实力,地位和权利都还在。   顾凛川相信晏明浔,就在书房安心等结果。   赵秘书一连发了几个邮件过来,需要他们伟大的顾总今天先过目,然后明天到公司签字。   顾凛川粗略扫了眼,掐了掐眉心,问:今天有这么多?   赵秘书礼貌回覆:是这样的顾总,前几天您临时出差,行程变动,所以积攒的文档比较多。我已经整理好了,您看完如果觉得没问题的话,明天直接签字就行。   “……”   顾凛川仔细品味了一番这话,觉得对方大概是在影射他自作自受,于是叹了口气,冷着脸开始工作。   -   晏明浔虽然是三个人里面年纪最小的,但行事风格一直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他很快给手底下人打电话:“晏家有个叫晏什么则……啧,什么破名儿,反正好像是三叔的儿子,查一下他最近的情感状态,公司那边也查一下,看有没有什么小辫子能抓的。”   “晏斯则?”底下人不确定地问。   “就他。”晏明浔想起来了,问:“你知道?”   电话那边的人嘴角抽了下,心说豪门圈子里的那点烂事也就您不知道了。   晏斯则的情感状况还用扒?那不大家都知道的事。   “确实是晏三爷的独子。”他把自己听到的和知道的情况都给晏明浔汇报了个遍,包括对方现在身边有个叫林书默的,是宜大的学生。   晏明浔听完长长地“嘶”了声,有点出乎意料地挑了挑眉:“挺狂啊,玩这么花。”   “能查到私人电话?马上发我。”晏明浔把电话挂了。   十几秒后他收到了一条短信,晏明浔二话没说抄着号码打过去。   那边过了十几秒才接起,嗓音带着经历过情。事的嘶哑:“你好,哪位?”   “晏明浔。”   “是你。”晏斯则瞳孔一缩,随手披了件睡袍坐到沙发上,神情有些意外和紧绷。   “有什么事?”   比起晏家以外的人,他更忌惮本家的。   尤其是这位小太子,虽然没什么联系,但据他所知晏明浔和顾凛川的关系很好……那目的就很明确了。   两人都不是傻子,晏明浔不跟他废话,直接道:“温砚不是你能碰的人,守好你那个叫林什么书的,别找麻烦。”   老顾的未来老婆也就是他未来嫂子,他对兄弟再怎么坑,在外面肯定要护。   “太子爷连别人的私事也打探吗?”   晏斯则语气极其不悦道,却还维持着基本的涵养:“晏家的交给我的工作我没有怠慢,至于我的个人情感私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别跟我来这套。”晏明浔生平最烦这种自诩高贵自以为是的人。   他脸冷下来,眉目阴鸷道:“我再说一遍,不管你们圈子里是什么变态玩法,都别肖想温砚。”   “变态玩法?”晏斯则笑声阴冷:“只有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才觉得我们是变态。”   在他们的世界里彼此享受,彼此爱恋,彼此给予和付出,一切都会尊重对方的意愿——就因为方式方法和其他所谓的“正常人”不一样,就要被印上“变态”两个字吗?   凭什么?   晏斯则久违地感受到愤怒,胸腔一起一伏,一字一句道:“小太子爷可以遖颩喥徦无知,但还请放尊重点。”   “尊重?”晏明浔听笑了,“行,尊重。你配吗?”   “说白了我对你们这圈没意见也不在乎,但是——”   晏明浔声音骤然转冷:“你有什么脸让我尊重一个连对感情都不忠诚的人?”   “你觉得你是什么东西,让我尊重你?”他嘲讽。   不管什么圈里,抛开一切不谈,晏斯则有对象了还盯别人对象,不就是渣男一个?换到普通情侣里不也是精神出轨?   晏斯则这人双标的倒是挺恶心,想让别人尊重理解自己的圈子文化,将他们与普通的恋爱关系拉到一条水平线一个空间里,自己却试图蹬一腿出来?   还尊重,给自己脸上贴什么金呢?   晏明浔毫不留情地冷声讥讽:“脸还挺大。”   “你!”晏斯则气得胸口直起伏,一旁看了半天的林书默立马过来给他轻轻抚心口。   “我就警告你这一次,等顾凛川来你就小心你那小命吧。”   晏明浔撂完狠话,把人拉黑。   这人可不能存在他的手机里,怪恶心的。   要不是看在小时候三叔对他还不错,以及现在身体不好说不定哪天两腿一蹬就没了的份上,他才不会给这所谓的“堂兄”打电话。   还警告?   祸害一个,烂死泥里算了。   晏明浔情绪起伏有点大,在片场缓了会儿,才又打给顾凛川。   想他短短半小时忙得他电话一个又一个,人累得不行,接通的时候声音听起来都没那么意气风发了。   他掐着眉心道:“老顾,我警告了一下那小子,他除了喜欢玩那什么,身上真没什么把柄,在公司特谨慎猥琐。你也不用再查了,我这都没有,你肯定查不出什么花来。”   顾凛川听完后停下敲键盘的手,淡声道:“知道了,多谢。”   “我感觉他有点不对劲,有点偏激,但这种人不一定有胆量对温砚下手。”   晏明浔摸着下巴补充道:“反正你找人盯着点吧,他真敢动手你也别客气,不用管晏家。”   顾凛川“呵”了声,似乎在说:谁管你家。   晏明浔一噎,有些恼怒地开口:“要是想下手,找个突破口把他弄精神病院去待个十年八年的,我看他心理不怎么正常。”   “嗯。”顾凛川对他的手段不予置评,只说:“挂了。”   晏明浔:“……”   好兄弟用完就扔?   电话挂断后,顾凛川的身体向后靠在椅子上,手指在椅背一敲一敲的。   女保镖也就是林夏,是他给安排给温砚保护温砚安全的人,但他没跟温砚说,怕人觉得被束缚监视,不自在。   至于晏斯则,要是从此歇了心思,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如果没有……晏明浔那点手段还是太年轻仁慈了。   顾凛川抬了下眼,漆黑的双眸幽深冷寒。   -   温砚从花房折腾回来给顾凛川发了条微信,告诉他自己回来了。   没出五秒就接到了顾凛川打来的电话:“在做什么?”   温砚衣服脱到一半,袖子还挂在臂弯上,他挣扎了一下,才说:“在脱衣服,准备洗澡。”   顾凛川:“…不用说的这么详细。”   他合上笔电,摘下工作时才会带的眼镜,有些僵硬地捏了下酸涩的后颈。   温砚小小地“喔”了声,“你工作完啦?找我有什么事嘛?”   “没事。”顾凛川眉头不悦一拧,刚要开口。   就听见温砚在那边声音软乎乎地说:“没事也可以打电话的,顾总想什么时候打就什么时候打。”   完全被猜中出牌顺序的顾大总裁:“……”   他把电话挂了。   温砚听着手机里的“嘟嘟”声撇了撇嘴,嘟囔吐槽:“真傲娇。”   他洗了个澡,热水浇在身上的时候,平时不怎么爱转的小脑袋瓜里在思考回忆今天发生的事。   顾凛川心情好的时候,真是能容忍一切他的坏脾气和小情绪。   虽然对方骨子里的强势没有变,但对他也可以说是海纳百川温柔至极了。   温砚内心还挺受用的,他挺喜欢这样的顾凛川的,确实和顾爷爷说的一样,面冷心热。   他不由自主地想:顾凛川这真不是喜欢他吗?   想完了又摇头,自我否认。   怎么可能呢?不可能的。   但他和顾凛川今天好像确实亲近了很多很多,还坐大腿了,当时那么暧昧,那个距离……顾凛川稍微一低头就能亲到他。   亲……等会儿!   温砚瘦弱的小身板猛地一震。   天呢!我在想什么?顾凛川、还亲……?   温砚睁大眼睛拍拍脸,被笼罩在氤氲蒸气里的小脸倏地一红。   他好像疯了,难道真是憋太久了?所以之前顾凛川碰一下他才会那么敏感?   这样下去可不行。   温砚下了个什么决心,匆忙洗完澡,擦干身子出来换了身衣服,之后看了眼空荡荡的房间,舔舔嘴唇咬咬牙。   像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似的,温砚过去把门反锁了,然后拿手机给沈跃发了条微信。   这两天沈跃大概是有点忙,当天莫名其妙地给他道了个歉之后就没了人影,朋友圈也没活跃,失踪了似的。   温砚昨晚给他吐槽顾凛川要买戒指的事对方也没回。   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回,都这么晚了……   温砚小心翼翼发了个“滴滴”过去。   没想到沈跃居然秒回:咋啦?这两天太忙,顾凛川要拉你买戒指?好事,买呗,反正花他的钱,你多挑几个!   语气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温砚松了口气,没出什么事就好。   他低头打字:今天买完啦,我跟你说,顾凛川这两天好像不太一样。   沈跃打电话过来了,问他哪不一样,温砚吞吞吐吐想了半天,给了句“说不上来但挺好的”。   他总不能说他感觉顾凛川好像喜欢自己吧,好像有点自作多情。   “行吧,”沈跃也不纠结,“那你今天找我啥事?”   温砚“咳”了声,看了眼已经被他反锁的门,还是压低音量,偷偷摸摸做贼心虚地问:“你有没有、有没有,那个…?”   “啥?”沈跃这个大嗓门也就只有在晏一蔓面前才能收敛一点,他挠头问:“你说话那么小声干嘛?旁边有人?”   “不是!”温砚耳朵红红:“我有点不好意思,不知道怎么说……”   他委婉嘀咕:“就是什么生命…运动之类的,你有嘛?”   “生命?”温砚说的含糊,沈跃听完一头雾水,眉头揪得能夹死苍蝇,不确定道:“生命的起源?”   温砚现在看这么有哲学的东西啊!那有啥不好意思的?   “不是!”温砚双手捂脸,眼睛一闭一咬牙,忍着尴尬硬着头皮,用最低的音量和最羞愤的声音说:“我是说,片片……”   沈跃顿住,惊讶地“哈”了声,随即瞭然:“那你直说不就得了,等着啊,挂了。”   沈跃大方坦然的态度让温砚松了口气,随后又把已经烫熟了的自己埋进了被子里。   这种事他以前虽然看过小说,但对于没经历过的他来说,也还是,太害臊了。   温砚小口平复着呼吸,没一会儿收到了沈跃发来的三条消息。   第一条是个文包。   第二条一个enjoy的表情。   第三条:阿砚长大了[欣慰]   温砚:“……”   事已至此,温砚也不矜持了,他抿了抿唇,手指哆哆嗦嗦地点开。   两分钟后,温砚看着琳琅满目的手机显示屏,心说沈跃不愧是沈跃,野性难驯的男子。   这里面可真是……百花齐放,郁郁葱葱。   温砚在被子里憋得呼吸加快,他怕窒息,干脆被子一掀,露出了浑身上下烧得红彤彤滚烫烫的一个人。   房间太大,温砚毕竟要干坏事,心里面很没安全感,于是捏着手机一骨碌钻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他还打开了花洒,往平时没用过的浴缸里面放水,“哗啦啦”的水声瞬间响彻整个空间,温砚做了几个深呼吸,有些掩耳盗铃地拍拍心口。   只是正常性教育而已,不然身体真的会憋坏的,顾凛川不是也说了么,他这个年纪生理和心理精力都比较旺盛。   所以没什么的,没什么的……   温砚手捏着手机,不停地给自己洗脑,做思想准备。   然后——点开了一个最普通的,结果加载完发现时长有一个小时四十八分钟。   温砚:!!?   他大惊失色。   这么久?真的不会坏吗?   温砚人都恍惚了,之后才发现情况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沈跃是个粗糙又贴心的人,也许是考虑到温砚这个情况应该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给的东西虽然种类多,但尺度都比较小。   甚至有点偏向同性题材的文艺电影,前面的剧情紧凑画面唯美,没有温砚想像中的那么直白。   温砚坐在马桶上举着手机,慢慢的,他还真看进去了。   这电影居然还是个狗血片,车祸失忆强制下药这种剧情全有,温砚刚看到里面的男主角之一喝了别人给他加了“料”的饮料。   温砚心里一紧:完了完了!   就在瘦弱的主角要受到侵犯的时候,突然!另外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主角踹门而入,一脚踢飞一个猥琐男。   温砚松了口气,同时心里吐槽这扣人心弦的剧情还真是够俗套的。   再接下来——   “哎呀!”两个男主角亲在一起,舌尖缠绵的时候,温砚抬手捂住了眼睛,然后又好奇地从指缝里面往外偷偷看。   两个男主角你不服我我不服你地打起来了,背景音乐也变得紧张而激烈……   温砚屏着呼吸往后看,紧张得彷佛心口烧了一团火,燎得他嘴唇干裂。   温砚舌尖舔了下唇,身体红扑扑热乎乎的,也控制不住地开始有了期待。   他喉结上下滚了一圈,白皙纤细的手指和少年本身一样不安紧张。好几秒,温砚抖了下睫毛,垂眸,颤悠悠地伸出手……   ……   顾凛川是在这个时候来敲温砚房门的,但是敲了几次没人应,推门又发现反锁了。   顾凛川眉头一皱,去楼下取了备用钥匙,开门进来,刚进门他就听见了浴室里传来的哗哗水声。   这么久了还没洗完?   “温砚。”顾凛川喊了声,里面一点回应没有。   顾凛川开始担心了,他凑近浴室的门听,里面隐约能听到一点动静,但被水声掩着,很杂,听不真切。   “温砚!”他又喊了一声,没人应。   不会去花房折腾一趟,回来晕倒在浴缸里了吧?   顾凛川心里一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吸食他的血液,急迫的担心促使他猛地推开了门。   看清一切后,他整个人僵硬地顿住身形。   顾凛川瞳孔微缩着,漆黑的瞳仁里面清楚地映着温砚正在做的事。   那具瘦弱的身体躬起一个紧绷性感的弧度,浑身上下凡是在外面的皮肤,没有一处不泛着莹润的红,白皙纤细的手指每动一下就晃一下眼。   耳边哗啦啦惹人烦的水声突然从世界里消失,顾凛川所有的感官里彷佛只剩下了温砚一个人。   他看到温砚停了下来。   紧接着对方倏地抬起头,那双正在被情。欲支配的、湿漉漉的小鹿眼睛,惊慌又可怜地朝他望过来,眼尾晕开的一抹红几乎令人疯狂。   “顾…凛川?”   顾凛川沉默着反手合上浴室的门,轮椅滑过被水打湿的地面,留下一道痕迹。   “你是不是……”他喉结艰难翻滚,嗓音沙哑得厉害:“想要?”   温砚的嘴唇碰了下,喉咙发不出声音,理智回笼,难堪和尴尬跟着汹涌袭来,双眼里尽满是被发现的无措与恐慌。   “别怕。别怕。”顾凛川低声哄道:“没事的。”   他眸光缓缓从温砚的脸上垂落下去,一边哄着一边轻柔地圈住温砚的手,声音带着令人安心的温柔:“乖,放轻松就好,别怕。”   他隐忍又克制地亲了亲温砚的眉眼和唇角。   温砚有些恍惚望着顾凛川的脸,微颤的眼睫紧紧闭合,之后整个人没骨头似的躬身伏在顾凛川宽阔的肩头,尖尖的虎牙狠咬下去。 第37章   温砚被顾凛川从浴室捞出来的时候身体软趴趴的,明明衣服没沾水,他却给人一种浑身都湿透了的错觉。   顾凛川让温砚坐在自己腿上,手环着他的腰,再把人挪到床上去。   怀里的人浑身瘫着不用劲儿,身体全靠着顾凛川,一双迷离的桃花眼内还残留着未散尽的靡。乱情愫。   “歇一会儿再洗个澡?”顾凛川放他在床上坐好,摸了摸他被汗水打湿在脸侧的柔软黑发,低声询问。   温砚被顾凛川的手碰到彷佛被火烫到一般,不受控制的往后缩了一下,闷不吭声地转身钻进被窝里,脑袋捂得严严实实,喷洒出来的呼吸灼热。   顾凛川:“……”   他翻看了几眼自己的手,眼神顿时变得十分微妙。   “还在害羞?”顾凛川把他脑袋上的被子掀开,把人掰过来对着自己,有些好笑地捧着他的脸说:“不是都说了没事。”   敢情刚才在浴室边弄边哄了半天都白哄了。   “还是又觉得害怕了?”顾凛川很有耐心地摸摸他的额角,把几缕被蹭乱的头发捋顺。   温砚现在身上还红着,鼻尖因为憋了会儿,所以又湿又红,他不说话,就那么双手揪着被子看着顾凛川,瞧着可怜巴巴的。   情。欲浪潮与极致的感受褪去之后,温砚产生一种不可置信又茫然的羞耻与震撼。   温砚当时也不知道是被那种感觉冲昏了头,还是被顾凛川的脸和温柔至极的声音蛊。惑了,居然就……   虽然当时很快乐,但温砚觉得自己那时候的表情一定像个大变。态。   顾凛川肯定全都看到了呜呜呜,他一定也觉得我是变。态呜呜。   温砚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是羞耻的想哭,眼泪水儿很快就溢出来,眼圈红红的。   “怎么突然哭了?”顾凛川微愣一瞬,抬手过去给他抹眼泪,眉心微拢:“难受?”   温砚吸吸鼻子,被眼泪呛得咳了几声,眼泪汪汪的,但就是不说话,攥被子的手指抓得很紧很紧。   “你是,”顾凛川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惊觉根据温砚刚才的反应,很可能还是第一次解决问题。   居然就这么交给他来了。   这话说出去怕温砚羞愤致死,于是他话锋一转:“我之前不是说了,你才十九岁,有生理欲。望是很正常的,不要觉得这是不好意思的事,我像……”   顾凛川本想拿自己举例,说自己十八九岁的时候也和他一样,但猛地意识到自己现在还顶了个“性冷淡”的身份。   于是堪堪住口。   温砚却睫毛一颤,沁着一层水雾的眼睛下意识偷偷地往他大腿根中间瞥。   他之前太沉醉,都忘记顾凛川当时有没有反应了。   顾凛川有吗?他会有吗?他的性冷淡是生理因素还是心理因素?还是两者都有?   温砚当时都那样了,喉咙间溢出的声音听得他自己都脸红心跳。但顾凛川看起来却一点事都没有,就连亲他的时候都是冷淡平静的,顶多有一点温柔。   啊,对,顾凛川真的亲亲他了,为了安抚已经陷入恐慌的他。   温砚抿了抿唇。   他真的好喜欢温柔的顾凛川。   顾凛川察觉到他的小动作,眼睛眯起一半:“乱看什么?你又好了?”   温砚就立刻从他腿。间收回眼,小幅度且快速地摇摇头,脑袋瓜也往被子里缩了点。   顾凛川把人吓唬老实了,才哼笑一声:“乖点躺着,不要胡思乱想。”   他最难熬的时候温砚正处在性。质当中,顾凛川在浴室的时候还没猜到温砚是头一次,但也本能地给足了对方耐心和温柔。   而且根据他欣赏到的温砚的表情来看,温砚应该是很舒服的。   所以在那种大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下,温砚当时应该无法顾暇其他,也应该是没看到他的。   没看到也好。   顾凛川不由地想:只是今天这种程度,温砚就害羞胆怯成这种样子,要是温砚知道他……   估计要吓到吧。   还是要再等等,起码让温砚一点一点先接受了这种爱。欲之事,接受自己,也接受他。   顾凛川比温砚大八岁,这八岁的光阴不是让他现在对一个尚且懵懂的少年不顾一切胡来的。   就像今天温砚在浴室被他发现,心里肯定觉得难堪和尴尬,说不定以后会把这种事当做是一种耻辱——顾凛川不能让温砚这么想。   他不能让温砚进入这种思维误区,同时也是为了自己的以后,顾凛川不能让温砚留下任何在这方面的阴影。   “…现在好点了没有?”顾凛川捏了下温砚藏在被子里的手,都缓半天了,也该缓过来了。   温砚果然点了点头,他现在感觉好多了。   “那还不说话?”顾凛川看着他说:“舒服完就哑巴了?”   温砚听完这话脸就又红了,声音弱弱的:“你、你怎么说这种话……”   顾凛川怎么好意思的嘛!   “怎么不能说?”顾凛川捏他红润的脸,又拈了拈指尖,低声问:“我有让你不舒服?咬我那么狠。”   他肩膀现在还在隐隐作痛。   温砚心虚且快速地眨眼,似乎是回忆起那时候的感受,咬着下唇,留下一道小月牙印。   顾凛川看懂他的表情,不依不挠地追问:“所以是舒服了?”   温砚:!!!   “你怎么又问……”   “因为你一直没回答,”顾凛川似乎对这个答案有种莫名的执着,有些强势地掐着温砚的下巴,“现在回答我。”   “我……”   “说实话。”顾凛川眯了下眼睛,手指用了点力。   温砚嘴巴都鼓成小金鱼,“唔唔”两声,含糊不清地说了声:“是。”   顾凛川这才松开手,继续逼问:“是什么?说出来我听听。”   他今天一定要从温砚嘴里听到那两个字。   “舒服!”温砚不耐烦了,自暴自弃的把被子盖过头,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舒服!特别舒服总行了吧……”   顾凛川这才满意地弯了下唇,“好了。”   他重新把温砚的被子扯下来,温砚明明耳朵和颈侧都羞红了,一双眼睛却还凶巴巴地瞪着他。   顾凛川淡声一笑:“说出来也没什么。”   温砚一愣,茫然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又听见顾凛川沉声对他说:“害羞很正常,但不要有负担,也不要觉得自己从中得到了满足和快乐是什么耻辱的事,更不用怕我。”   “毕竟……”顾凛川看着温砚呆呆的表情,勾起唇角道:“我是自愿的。”   顾凛川不是不想要温砚,他甚至很渴望,渴望到今晚险些要压制不住欲。火。   但他得先让温砚明白,水到渠成地做这种事应该是痛快且幸福的。   只有这样温砚才会期待更多,想要更多。   顾凛川从来不图一时之快。他想要的,是温砚的全部和未来。   温砚还有点懵,但懵中还有一点清醒,他意识到顾凛川为什么非要“逼”他承认自己的感受了,于是嘴唇动了动。   “嗯?”顾凛川眼垂下来。   温砚这才发现自己刚才无意识地喊了顾凛川的名字,他抿抿唇问:“你怎么知道……”   顾凛川怎么知道他觉得自己从中获得快乐和满足是一件不堪的事?   这人会什么读心术吗?   “什么傻问题。”顾凛川弯唇:“你都写在脸上了,我很难不知道。”   温砚当即自觉有点丢人地“噢”了声。   过了几秒,他才又试探着问出心里话:“那你不觉得我是那种…变。态嘛?”   “不觉得。”顾凛川看他的目光有些疑惑:“你怎么会这么想?”   “虽然我现在…”他顿了下,然后直白道:“但我也知道那很痛快,毕竟我也有过。”   温砚惊讶地“啊”了声,他没想到顾凛川会这么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谈起自己的问题,而且态度还这么坦然大方。   他突然就觉得自己这点事都不算事儿了,他别扭什么呢?   顾凛川一个性冷淡说起自己以前还好的时候都没别扭,温砚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他的内心瞬间就通畅了,连眼睛看起来都比刚才亮了许多。   “想明白了?”顾凛川问。   温砚用力点头。   顾凛川有些好笑地看他:“那明天躲不躲我?”   温砚吃惊:“你怎么又知道……”   顾凛川不轻不重地哼笑一声。   怎么知道?   猜的。   刚才他只是用手碰一下脸,温砚就往被子里藏。那时候他就知道,今天晚上如果不把温砚这小脑袋瓜里面歪路给垄直了,之后温砚绝对要躲个十天八天的。   十天八天都不一定够。   “怂包。”顾凛川用力摸了把温砚的脑袋:“睡觉。”   温砚乖乖“喔”了声,“你要回房间啦?”   顾凛川一扫他的大床:“不然我住这?”   温砚眨了眨眼,默默把身体一转,留给顾凛川一个后背,瓮声瓮气道:“晚安。”   顾凛川:“……”   他气笑了,着真是个没良心的。   亏他费心费力全身心贯注地给温砚做心里疏解,结果这是被用完就扔了?   他也有今天?   顾凛川摇摇头,转身离开。   一晚上在温砚面前克制压抑了太久,精神持续紧绷,他也需要回房处理一番。   从浴室出来已经快十二点,顾凛川呼吸平稳,躺在床上想了想,又翻身起来,从抽屉里把之前让温砚签的那份协议拿了出来。   顾凛川翻开看了看,脑海里属于自己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那时候都想了什么——   希望温砚不要抱不该有的想法。   自己永远不会喜欢任何人。   觉得温砚太天真   ……   “啧。”顾凛川自我嫌恶地拧了下眉,随手柄协议撕成两半。   又觉得不够。   顾凛川拎着那两半去了露台,打火机“吧嗒”一声,火苗窜起,燎着纸张越燃越大,红色跳跃的火光下映出顾凛川一张隐没在半明半暗之中的面庞。   ……烧了吧,毁尸灭迹就要彻底一点。 第38章   虽然有顾凛川的开导,但温砚这两天还是有那么一丢丢的不自在。   具体表现在每次晚上和顾凛川一起吃饭的时候,他的视线都会不受控制地落在对方手上。   以前没怎么仔细看过,现在才发现顾凛川的手并不是那种常规意义上的”好看”。   掌面略宽,手指修长却不会过于纤细,不显单薄,不管以什么样的弧度蜷起来看,凸出的骨节都很明显,每个角度看过去都很性感。   温砚每次和顾凛川牵手都会感觉很温暖,而且有安全感。   这么好看的一双手怎么就……   “看什么?”顾凛川倏地抬起双眼看向对面,”粥要被你搅烂了。”   温砚有些失神地晃晃勺子,脱口而出:“你手好大。”   “嗯?”顾凛川抬了下眉,眸光带着浅淡的趣味。   温砚反应过来就后悔了,吞下一口粥巴巴解释:“我的意思是,比我的大好多。”   一语双关。   顾凛川慢悠悠地拉着尾音”哦”了声。   也是。   毕竟他的手能将温砚的手和温砚都裹得严严实实。   温砚:“……”   可恶,还不如不解释。   他有些懊恼又窘迫地低下了头,耳根子偷偷红了。   顾凛川神色愉悦地轻笑了声。   看温砚现在的状态应该是已经接受了,他发现偶尔这样逗一下温砚,欣赏对方害羞的表情会给他带来一种莫名的趣味。   那天晚上也是……彷佛他手指拈一下温砚的皮肤,就会拈掉丁点儿令人心动的颜色。   脑海里不由地掠过几个画面,顾凛川拿筷子的手指紧了紧,温砚身上怎么哪哪都是粉色的,那么可爱。   见顾凛川的看他的眼神越来越意味深长,温砚连忙咳嗽几声,红着耳朵放下筷子,匆忙道:“我吃完了!我要去花房!”   他起身太快差点绊倒,周叔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扶了一把,刚才他笑得满脸褶。   “急什么?”顾凛川淡声道:“今天有事跟你说。”   温砚站稳后一脸狐疑地瞅他:“什么事?你今天不忙啦?”   顾凛川这几天工作好像特别特别忙,很早出门,很晚回家,他有天晚上在客厅等顾凛川都等睡着了,当时十点多,他还陪顾凛川吃了顿宵夜。   倒是今天顾凛川晚上七点不到就回来了,他们才有机会一块吃饭。   “嗯。”顾凛川十分自然道:“这两天忙完了,以后都会早点回来。”   温砚点头”哦”了声,“那你要说什么事?”   “到书房说。”顾凛川抬抬下巴,手指在轮椅按钮上一按,很快到了温砚身边。   温砚一脸的受宠若惊:“四楼?书房?我也能去?”   顾凛川看他这表情和反应,有些不悦地皱眉:“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你去了?”   “嗯……”温砚默默瞥了眼周叔。   周叔卖过他那么多次,他反过来卖一次也没什么吧~   周叔咳了声,察觉到自家先生的视线后,他也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实在冤枉。   他那时候哪里知道先生会变成今天这样,只是公事公办地转达要求而已。   要怪也得怪您。   周叔恭敬地低着头,眼里居然破天荒地滋生出一丝对雇主的埋怨——自己打脸也就算了,可别连累他一把老骨头   顾凛川似乎也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抿唇对温砚道:“以后可以了。”   “真的?”温砚试探性地得寸进尺:“那以后你不在的时候我也能去?”   顾凛川”嗯”了声。   “哇!”温砚夸张地捧着小心脏,甜甜一笑:“顾凛川,你好宠哦!”   “知道就行。”顾凛川被他这模样哄得心里一软,没忍住笑,抬手拍他脑袋,“别耍宝了,过来。”   温砚”嘿嘿”一声,屁颠屁颠跟过去。   今天温砚是第一次踏足四楼这个属于顾凛川的领域,格局和和楼下是一样的,只是卧室的位置换成了书房。   温砚进书房后还有点手足无措,总感觉要发现顾大总裁的什么惊天秘密一样。   小说里不是都写了,一个手眼通天的商业霸主,他的私人领域会有各种机密文档和不为人知的秘密,随便泄露出去一个就会令整个商场动荡,局势扭转。   温砚一边紧张,一边还满心满眼都是好奇,从进门就开始四处张望。   这书房是个套间,也有露台。   左边是被隔开的休息室,里面有张很宽敞的沙发,一个茶几,薄薄的一层地毯——看来之前铺地毯的工人没能进到顾凛川的私人空间里。   温砚难免有些唏嘘。   中间是很宽阔的一排收藏品展示架,上面摆了几排几列看起来打碎一个就得把他自己赔进去的藏品,估计都是拍卖来的。   展示架右侧是个超大又宽阔的办公桌,很整洁,只放了一台笔电。   温砚在视觉上比划了一番桌子大小,感觉都能躺下一个自己了。   他自以为他张望得很隐晦,脑袋一点不动,只有眼睛往偷摸摸地往各个方向瞟。   可惜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太显眼,好奇心旺盛的时候更是灼亮一片,顾凛川想不注意到都难。   “你在看什么?”他有些好笑地问。   温砚”咦”了声,看鬼似的看他:“我这样看你都能发现?”   顾凛川:“……”很难不。   他颇有些无语又无奈地按了下额角,转身去从书柜抽屉里取出一份文档。   这场景太眼熟,温砚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条件反射地问:“又要签协议了吗?”   顾凛川:“……”   他想到了那晚被他毁尸灭迹的几张纸,神情有几分古怪的微妙。   “居然还有第二份,“温砚边走过去边嘟囔:“这次是关于什么的啊,你怎么总让我签奇奇怪怪的东西……”   温砚说着,心里却有一种很微妙的不舒服,唇角不自觉地往下耷拉着,眼睛里面也不亮闪闪了,一副被打扰了好兴致的样子。   “不是协议。”顾凛川咳了声,深看温砚一眼,把打开的文档放到桌面上,手指轻点:“来看。”   “什么呀还神神秘……”温砚小声嘀咕到一半,低头看清后突然瞳孔一缩:“这是……”   居然是一份转学手续。   温砚茫然又震惊地愣在原地,他木着手指往后翻了翻。   数据准备的非常全,包括温砚以前的成绩和信息说明,退学原因,复学申请,政府审核后的审批,以及学校的红色大印章。   温砚看着看着,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原本能看懂的那些字突然变得不清楚,变得认也认不得。   “你,“温砚喉咙间”呜”了一声,难以自抑地哽咽道:“你都什么时候准备的啊……”   “这两天。”顾凛川勾着下巴抬起温砚的脸,被泪水糊得满眼心疼,动作轻柔地给他抹眼泪,无奈轻叹:“怎么又哭。”   “我就哭,我忍不住。”温砚抬起两只爪子扒开顾凛川的手,然后抽抽噎噎擦眼泪。   他也不想动不动就哭,可泪腺就是发达,眼泪就是控制不住。   温砚甚至感觉自己在顾凛川面前都快哭成习惯了,眼睛红红得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兔子。   顾凛川手被拍开也不生气,在一旁给他递纸巾等他发泄,一边还得轻声细语地哄着。   温砚在一声声”好了好了,没事了”的温柔嗓音中抹小一会儿眼泪,心里那股激动复杂的情绪才平复一点。   他真的很开心,也是第一次体会到喜极而泣的感觉。   顾凛川见状又递他一张纸,看着温砚擤好了鼻涕,才低声问:“这回好点了?”   “…都怪你。”温砚瓮声瓮气地说,鼻尖红红,嗓子都哭得有点哑。   顾凛川几乎是哭笑不得,顺着他:“怪我怪我。”   温砚反而不好意思了,手指折了摺纸张的边角,“你怎么知道我想去学校的啊。”   他没和顾凛川说过自己想去学校的事,之前在奶茶店见沈跃的时候,温砚很羡慕那些人,觉得他们正在自由自在地度过人生中最美好的几年。   其实没指望顾凛川能帮忙的,温砚连这件事都没和顾凛川提过一句。   他本来都想好了,等和顾凛川的协议终止,他就找个地方躲起来,去学习去参加成人高考,去读大学,去学自己喜欢的东西。   把那些上辈子都没机会和没来得及做的、想做的事都尝试一遍。   可顾凛川今天直接把机会送到他眼前了,甚至还把一切后顾之忧都处理好了。   真的很难不感动。   温砚再一次从顾凛川这个面冷心热的人身上体会到了令人心动的魔力。   顾凛川目光沉了下,没解释原因,只说:“就是知道。”   “啊?哦。”温砚没追着问,他知道顾凛川肯定会有自己的手段。   “那我就是要去读高三了?”温砚依旧有点想都不敢想地说,手指轻轻摸着那几张薄薄的的纸,恍如做梦似的。   顾凛川”嗯”了声,又蹙眉问:“之前学的都还记得?”   温砚眨了下眼,轻声说:“记得。”   穿过来之前他虽然没有去过学校,但他说想读书学习,爸爸妈妈就让他学,最好的老师被一对一请到家里来教他。   温砚那时候学的很认真,老师经常夸他,高中的知识都学完到现在也不过隔了不到一年,他努努力还是能捡起来的。   “就是太久没接触了,“温砚咬了下嘴唇,还是有点顾虑地说:“如果成绩不好的话,我能请家教吗?”   “家教?”顾凛川轻讽一声,“有用?”   “那我……”温砚见顾凛川盯着自己看,很快反应过来,小小地”喔”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改口:“家教肯定没有我们顾总厉害!所以到时候可以请顾总教教我嘛?”   还撒娇。   顾凛川面上不显,内心却十分受用地点了下头,“嗯。”   温砚心里偷笑,他觉得顾凛川实在太好懂了,只要夸夸就好了。   “那顾老师,我什么时候去学校啊?”他眼角眉梢都带着显而易见的喜悦,眨巴着大眼睛问。   “叫我什么?”顾凛川抬了下眉,深深看他:“没听清楚。”   “顾凛川。”温砚嘴巴甜甜:“顾总,顾老师~我什么时候能去学校呀?”   顾凛川抬眸盯着温砚的小嘴看了一儿。   他很好奇温砚嘴巴上面是不是抹了蜜,不然怎么说什么话都这么好听?   还是就只会嘴甜哄他?   “一周后。”顾凛川定了定神,说:“东西都给你备好了,你把人准备好就行。”   “这么好!”   温砚再一次被他的事无钜细感动得一塌糊涂,目光有点怜爱地看向顾凛川略显疲惫的脸,“你这几天这么忙是因为这个吗?”   难怪早出晚归的呢。   温砚感动又心疼,就差像平时顾凛川对他那样上去摸摸脑袋了。   “你这是什么眼神,”顾凛川顿了下,说:“不全是。”   两天前他就收到了手底下人发来的数据,详尽深挖之后的,关于温砚和温玉卓的全部过往,他们之间的种种纠葛,以及温玉卓做过的各种肮脏事。   温砚被陷害退学,去温家的公司被污蔑,被传各种谣言,被各种打压欺辱,逼得连退路都没有……每一件事里面都有温玉卓的参与。   包括温砚背后的那道鱼鳍形状的疤。   那是三四年前,温玉卓逼着还没成年的温砚在一群人面前喝酒。温砚不喝,他就把酒瓶摔到了温砚身后,碎掉的玻璃碴崩到了温砚背上,才留下的。   然后就是温砚被诬陷喝酒打架,被勒令退学。   如此种种,一字一句在数据上被写的清清楚楚。   顾凛川看得眼睛冒火。   他第一次不顾形象地在公司发怒,胸腔被极速烧起的烈火燎得他五脏六腑都跟着刺痛一片,根本遏制不住。   等强行冷静下来后,他就立刻着手准备两件事。   第一就是让温砚继续读书。该经历的手续不能跳过,只是凭藉人脉缩短点时间。   何况温砚本来就没犯过什么错。   错都是温玉卓犯下的,而犯错的人还在好好念着大学,好好地接触着温氏公司的业务。   凭什么?   在温玉卓肆无忌惮欺负温砚的时候,温家两个长辈从来没有阻止过,他们眼里就没有过温砚,甚至还因为温砚私生子的身份而嫌弃和鄙夷。   所以顾凛川当时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再查温玉卓,查温家。他要连着上一次沈家的事,新仇旧账一起算。   他做事向来极端,既然要对付温家,他就要把温家连根拔起,一点给对方喘息和翻身的余地都不会留。   顾凛川想到这些,眼底森寒一片,神情阴郁,周身气息都冷了好几个度。   突然,他的袖口被人轻轻地扯了一下。   “顾凛川……”温砚小声地喊他名字,嗓音温软,透着少年的清亮。   顾凛川才抬起头,发现温砚正在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一瞬间他彷佛又看到了那只曾经在他面前佯装淡定的小鹿,眼睛亮晶晶湿漉漉的。   只是这次,小鹿的眼神中多了点别的,顾凛川没太看懂。   “吓到你了?”他问。   温砚缓缓摇头,“……没有。”   很神奇,他现在居然都不怎么怕顾凛川了,因为他已经知道顾凛川温柔起来有多好,他忘不掉。   “我就是想问,你刚才是不是不开心了?”温砚舔了舔嘴唇。   原来是在关心他。   顾凛川倒是没立刻回答,只是看了他一会儿,眼底藏着温砚看不懂的情愫。   良久才淡声说:“是。”   温砚动了动唇想问为什么,可还没等他说话,顾凛川就突然拉着他手靠了过来。   “那要怎么办?”顾凛川一下又一下地捏了捏他的手指,垂眸低声问:“我不开心,你要哄我吗?”   哄……   “我怎么……怎么哄?”温砚不知怎么就被他碰得指尖发麻,心里好像有头小鹿在撞,说话也突然变得磕磕巴巴的。   “怎么哄……”顾凛川有意压着嗓音,轻叹一声:“不知道。”   温砚被他叹得心底一颤,昏头昏脑,他低头看向顾凛川的脸,吞了下口水,“要不然我…我抱抱你?” 第39章   温砚的本意是,抱一下。   但一句过后,他整个人就被顾凛川极其凶狠地拉到怀里,抱了五分钟。   足足五分钟。   温砚的腰被顾凛川拦着,对方力道大的彷佛要把他人给掐折,他跑都跑不掉。   温砚甚至都能清楚地感受到顾凛川手指骨骼的轮廓,犹如烙印在他腰侧。   顾凛川今天怎么,侵略气息格外强烈?以前对方这样的时候,温砚都会心慌。   但今天不太一样。   顾凛川的侵略感不再是那种想要开疆拓土的极致压迫了,反而像是要把人卷入漩涡之中,再死死地圈在自己的地盘里,纵情独享。   独享。独占。   温砚几乎要被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这两个词吓到,心脏狂跳不止,抓着顾凛川肩膀的手指轻轻颤抖。   于是顾凛川清楚地听到了温砚胸膛里“砰砰”的声音,又急又重,一下一下打在他耳膜上,震耳欲聋。   “温砚,心跳好快。”顾凛川低笑,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紧箍着一截细腰的手,指尖贴着温砚腰侧的布料滑过,带着不舍的余温。   重获自由,温砚立刻往后退了一步,吐出一口气,感觉心口处的皮肤灼热一片。   他情不自禁地抬手轻抚了下,刚刚顾凛川的呼吸就喷洒在这里,热热的。   温砚的心里莫名发烫,胸膛起伏得有些厉害。   他不说话,偷偷看顾凛川。   现在的顾凛川看起来就心情很好了,一脸餍足,身体放松地往后靠着,还又问了他一遍:“抱一下就心跳这么快?”   “…我这是憋的,”温砚有点慌乱地解释:“你抱的太紧了!”   “而且你那哪是抱一下,算起来有好多下了……”他十分不服气地埋怨。   顾凛川若有所思地“哦”了声,“这样。”   温砚平复好情绪,满脸严肃地对顾凛川说:“你下次不要抱我这么紧了,我都喘不过气。”   “行。”顾凛川眸光幽深地看他一眼,不戳破某人的嘴硬,点头问:“下次是什么时候?”   他刚才没怎么抱够,但温砚身上实在烫得厉害,容易撩火。   温砚每一次的反应总会很轻易地就让顾凛川联想到很多,继而也勾勒出很多画面。   比如温砚以后用另一种姿态躺在他怀里的时候,该多么令人怜爱与心动……   “下次?”温砚听到顾凛川这么较真的问题,轻轻“啊”了声,“下次啊……你总心情不好吗?”   语气有点纳闷似的。   顾凛川上一秒还嘴角噙着一丝笑意在幻想,下一秒听到这话脸倏地沉下来:“心情好就不能抱了?”   “…我哪有这么说,”温砚嘟囔着为自己举旗证明:“而且你之前晚上下班回家我不是天天都抱你嘛?”   顾凛川想到什么,闻言拧眉:“你这几天晚上没有。”   之前确实有几天他一下班温砚就扑他怀里,但自从出差回来后……难怪顾凛川每天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那不是看你不喜欢么,”温砚漂亮的小脸皱成包子,掰着手指头数:“那天晚上你回来我抱了你之后,你连着三、四天都没理我,当时我还每天晚上抱你,你也不说话,出差了也没和我说,我以为你不喜欢我突然抱你啊,又不是我的错……”   温砚明明白白说了一堆,顾凛川听得心惊,想的是:终于算这个账了。   那天晚上他就想把这事跟温砚说一下,哄一哄人,结果因为戒指的事给耽误了。   别看顾凛川这几天看似神色如常地忙来忙去,其实心里总在记挂这件事。   直到这会儿温砚说出来,他紧绷几天的神经忽地一松。   顾凛川自知理亏,十分诚恳地抿唇道歉:“是我的错,那几天是意外,以后不会了。”   顾大总裁不解释自己无效挣扎了一番的心路历程,一是拉不下脸,二是觉得说了没用,不如直接道歉。   温砚听完后有些诧异地瞅他一眼,语气古怪地“哦”了一声。   难得听到顾凛川会跟他道歉呢。   “以后去哪都先告诉你。”顾凛川低声询问:“明天回家能抱了?”   温砚想了想,然后乖巧又迟疑地点了下头,“那你别抱这么久。”   顾凛川点头说好。   两人像幼儿园小朋友似的揪着一个“能不能抱怎么抱以及抱多久”的问题讨论了好几分钟,终于把话题揭了过去。   之后温砚就要去花房,顾凛川不太赞同地拦着人:“晚上凉,白天再去。”   温砚宝贝似的捧着那份转学手续,摇摇头:“我多穿一点不就好了,周叔帮我请了花匠师傅,我要去学。”   “上午自己弄就失败了,“他神色懊恼地自言自语:“浪费了一个郁金香花球。”   “那我陪你去。”顾凛川只好说。   “你不忙工作要陪我啊,”温砚很惊喜地睁大眼,然后笑起来:“好啊,你还没去过呢,里面弄得可好了,你肯定会喜欢。”   他说得笃定,顾凛川笑了声,对他伸出手,“手续给我,先放起来。”   “哦。”温砚老实巴交地把怀里捧了半天的宝贝交给他,一点都没有舍不得的意思。   顾凛川无声勾起唇角,把东西收起来后轻推了推温砚的后脊梁骨:“走吧。”   “哎呀你不要戳我那里,很痒。”温砚身子扭了一下,站到旁边去,有些幽怨地看了眼顾凛川乱碰的手。   “哦。”顾凛川神色淡淡,不痛不痒道:“抱歉,忘记你比较敏感。”   温砚:“…顾凛川!”   他气愤地磨了磨小虎牙,一瞬间很想冲上去咬人。   顾凛川则是神情愉悦地笑了几声,之后牵过他的手捏了两下算是顺毛,嗓音还带着控制不住的笑意:“好了,不逗你。”   “走吧,晚点回来擦药,你要早点睡觉。”   他指的是温砚肩胛骨处的那块淤青。   温砚瞪着他,轻哼了声。   这几天无论顾凛川多晚回来,总会先给温砚擦完药酒再揉开才回房,温砚已经习惯了。   他本打算一路都不理顾凛川的,但是在旁边没走几步,温砚就开始忍不住碎碎念了:“我跟你说哦,花房里面左边本来有个很高的藤架,我和周叔商量了一下把那拆了,打算栽水植。”   “嗯。”   “丁香的味道好香,师傅昨天带了点过来,熏的我脑袋都晕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一嘴丁香味,所以我又不打算要丁香了,跟师傅说换成了晚香玉。”   “好。”   “对了还有,上次咱们买的营养土不够用,得再买多点回来。”   “知道了。”顾凛川摁了电梯,说:“明天买。”   温砚开心地拍了拍小手,极其熟练地奉承:“顾总大方!”   顾凛川习惯的一声:“呵。”   两人坐着电梯下楼。   周叔早在客厅等着了,他本来不确定小少爷跟先生去了书房还会不会按照约定好的下楼,但又不敢去问,只能等。   皇天不负苦心人,他等到了……两位。   其中一位向来神情淡漠的脸上还带着极其显眼的,没消散的笑意,也不知道是又从哪里听来了什么好话。   周叔不知道,周叔不敢问。   温砚和周叔打了个招呼,之后就三个人往花房走,一路上都是温砚在说话。   他的话一会儿是对着顾凛川的,对方往往都会神色平淡却又极其富有耐心地”嗯”或者”好”的简短一声,要么就是”你说了算”,“都听你的”……类似这种。   句句有回应的样子。   而周叔心境不同,他一路听下来大概就是:平时雷厉风行□□专断的先生在小少爷面前完全就是——没有一点主见。   他冷不丁想起网上那句在霸总文学流传许久的一句话。   '管家苍老的面庞上流露出些许笑意,心道:已经很久没看见先生这样笑过了。'   真管家周叔:“……”   顾凛川倒是没笑得那么刻意明显,但是每当他偶尔垂下满是宠溺的眸子,无声勾唇的那一幕被周叔从余光收进眼里……   虽然高冷依旧,但总有一看起来不太值钱的感觉。   周叔默默在心里感叹,又想到了顾凛川当初那毅然决然的”退婚”二字。   现在看来可真是……脸疼。   也许是因为顾凛川单调的反应满足不了温砚,他在路上的时候偶尔也会跟周叔说话,问几个问题。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周叔就会顶着雇主的包含压迫感的目光礼貌一笑,然后道:“我哪懂这些,小少爷还是问先生吧。”   温砚”哦”了声,继续和顾凛川说,说两句觉得没意思就又问周叔。   周叔还是礼貌一笑:“我真的不懂,小少爷还是问先生吧。”   温砚:“哦。”   再隔几十秒,温砚又扭头。   “小少爷,“周叔提前假笑:“您还是问先生。”   温砚:“……”   就这么走了一路,温砚说得口渴,嘴巴干干的,喉咙也痒,不停地咳。   花房里面有给工人准备的矿泉水,顾凛川弯身一捞,拧开一瓶递过去,“喝水。”   温砚接过来,咕噜咕噜喝得很快很急,一个没注意就有水沿着下巴脖颈,随着喉结吞咽的动作一路滑进宽大的T恤里,留下湿漉的一道水痕,而他自己毫无察觉。   怎么喝个水也弄的身上湿淋淋的。   顾凛川神色一顿,脑子里又不知道飘到了那个画面,喉咙又干又紧,自己也接过水瓶也喝了几口。   喝完才发现自己手里的水是温砚刚才喝过的那瓶。   而罪魁祸首温砚早把顾凛川扔这自己跑了,说要去跟花匠师傅学习,让顾凛川自己参观一下,连带着一起扔这的就是这瓶喝了一半的水。   顾凛川”啧”了声,用力挤压了一下瓶身,看着塑料圆筒在自己指弯内一点一点变形,然后再松开手,眸光幽深。   难怪这水喝起来这么甜。   他抬起漆黑的双眸,目光跟着追上了温砚的身影,无声笑了下。   然后视线才转向周围。   花房的变化确实很大,哪怕顾凛川已经很久没来了,但他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哪里做了什么改动,哪里的布置是温砚的想法,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记忆里的花房还到处都是那个慈祥爱笑的老人家。   老人家年轻的时候爱漂亮,哪怕年纪大了那颗爱美的心也不减反增。   她总是喜欢穿一身漂亮的旗袍,把花花草草宝贝儿子孙子养,就连浇个花也要穿旗袍,还笑呵呵地让顾凛川给他拍照片,用的还是老上海时期风靡一阵的小照相机,都快成古董了。   那时候顾凛川还小,一边冷着小脸,一边给自己爱美的奶奶”咔嚓咔嚓”地拍十好几张。   那小照相机巴掌大点,摁不灵,声音大,拍完洗出来的照片都不怎么清晰,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多漂亮旗袍在那上面都显现不出来,但老人家宝贝似的捧着。   说是乖孙儿给他拍的,她喜欢。   再后来她不满足自己拍了,就硬拉着小顾凛川拍合照,让外面的佣人来帮忙,佣人没碰过这”古董”相机,手一抖,就拍歪了。   那张照片洗出来后,老人家看着上面板着个小脸的顾凛川笑得前仰后合。   顾凛川年纪小不禁逗,一边恼羞成怒地喊着”我以后再也不要理奶奶了”,一边咬牙把照片抢过来,回去再好好地塞进相册的透明夹层里,当宝贝似的小心翼翼。   他是在家族内部卑劣的勾心斗角和奶奶不遮不掩的爱意中度过的整个童年。   他所有的童趣与天真,比如老爷子嘴里那句”玩卡片输了就坐地上哭”,那也得是有奶奶在旁边看着,他才有倚杖,才敢哭。   一旦离开这栋洋楼,他就又成了顾家其他人嘴里那个”父母早逝,整天板着个脸”的阴冷小少爷了。   奶奶去世的那一年,顾凛川十三岁。   很多人在十几岁这个年纪对生死并没有什么过于深重的概念,但顾凛川从小到大在家族里见识过太多这种事里,这种生离死别。   尽管奶奶是笑着走的,但顾凛川知道,眼前这个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最爱漂亮的老人,再也不会硬拉着自己拍照了。   顾凛川死死攥着老人僵硬的手指,僵硬地想:笑得这么开心有什么用呢,只能出现在遗照里。   老头子和顾家的人基本都在,顾凛川守在奶奶灵前,一滴眼泪都没掉。   葬礼上有多少人表面背后都说他没良心,说最疼他人死了他也不难受,哭都不会,装也不装一下。   顾凛川就面无表情地跪在那里,大脑一片空白,那些人的话一句一句连着标点把他脑袋填满了。   是啊,他没哭。   因为最疼他的人死了,他不敢哭。   没有倚杖,变成孤零零一个人的顾凛川,一点脆弱都不能让别人看到。   那天之后,十几岁的顾凛川就成了家族里典型的”白眼狼”,没有心肝,薄情寡义。   没有人知道他晚上回到洋楼后,尚且单薄的身影缩在才躺过死人的那张床上,手里攥着那些拍过的照片,死命咬着手腕哭了多久,又一声声喊过多少次奶奶。   没有人知道他做过多少次梦,梦里一双苍老又柔软的手握着他,一遍又一遍不耐其烦地喊他:“乖孙。”   她说:“乖孙啊,等奶奶哪天走了,可别掉眼泪啊,奶奶不能护着你了,那些人会欺负你,奶奶不乐意看你被欺负。”   她还说:“奶奶走了也会在天上好好看着你保护你的,啊,我们乖孙是顶顶厉害的,肯定比你那老头子强……到时候再找个知心人陪着,好好的,啊。”   那是老人家知道自己即将大限将至的前几天,有点糊涂了,经常会认错人,但从来没有认错过顾凛川。   她多么疼爱她的乖孙啊。   顾凛川每次从梦中惊醒,手里还攥着那些照片,脸上全是哭完后留下的泪痕,干巴巴的,绷得他脸疼,眼睛也疼。   之后的十几年,奶奶留给他的这栋洋楼和那一沓粗糙的黑白照就是他的全部,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直到两年前一场大火,烧得什么都不剩。   放火的人心肠狠毒极了,想让顾凛川一起死在这里,可那天是老人家的忌日,顾凛川等白天其他祭奠的人都走了,大半夜才又去守在墓前和老人家说话,就这样躲过了一劫。   也是同一天晚上,他得到洋楼失火的消息,疯了一样地开车赶回去。   其他知道他没死的人也开车过来堵他,就是想要他的命。   所有人,包括就连老爷子都以为他是用命当赌注,博取一个翻身的机会。   只有顾凛川知道不是。   那晚他就是疯了。   两辆想把他逼下高架桥的轿车打着刺眼的灯光朝他驶来的时候,驾驶位上的顾凛川神情癫狂,他根本就没打方向盘变道,而是一脚踩下了油门,车身不要命地往前冲去。   顾凛川甚至都看到了对面那辆车里,那人的惊恐至极的表情,然后变道,刹车。   来不及的,在对方刺耳的刹车声中,顾凛川的车直直地撞了过去,另一辆为了躲避,车身直接跃下了高架桥掉进水里。   “砰”地一声!耳边轰鸣!   顾凛川浑身都痛,脸上糊满了血,失去意识,再然后就陷入了一片黑暗。   哪有什么以命相博。   另外两个人死了呢,是活该。   三个人里面唯独活下他一个,纯粹是运气好。   也或许,是真的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在天上保佑他。   顾凛川的腿起初是真的残了,但死过一次他明白了很多事,两个月的时间够他重振旗鼓,整修洋楼。   半年后他的腿在暗中治疗下好了,一直装着没好是因为家族里的毒根还没完全拔除,他装得很好,有钟茗择的遮掩,他连老爷子也瞒了过去。   后来他用两年的时间,基本掌控了顾家。   奶奶说过他的乖孙厉害,有这个本事,顾凛川要什么有什么了。   可他和奶奶之间就只剩下了这间一起拍过照片的花房。   起初他会时不时来看看,错觉间彷佛还能看见老人家穿着浅绿色旗袍摆弄花草的样子。   后来是来了也不敢看,再后来是门也不敢推开,最后再也不敢来了。   直到那天温砚站在阳光下,跟他说了一句,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的话。   他说:奶奶也希望看到有花盛开。   那一瞬间,顾凛川贫瘠了多年的内心如荒土得到灌溉,从缝隙中生出了一枝摇摇欲坠的嫩芽。   所以他才那么迫切地想要抓住可以照耀嫩芽的阳光,抓住眼前那个人,抓住温砚。   现在这间花房基本都变了,顾凛川眼前也已经不再全是老人家的虚幻身影了。   那些虚景在他眼前一点一点地凝成了真实的画面。   一个真实的温砚,他伸手就能碰到的人,正忙忙碌碌像个小兔子似的穿梭在各个角落里。   然后又看到小兔子转了个身,对他挥手,喊他的名字。   “顾凛川!我手要晃掉了你怎么还不过来呀!”温砚在不远处,一边拎着带土的花根挪不了地儿,一边有点气急地冲他喊:“你轮椅坏掉了吗?”   顾凛川好笑又无奈地偏了下头,哑声道:“来了。”   庆幸的是,他好像正在抓住眼前这个人了。   -   温砚在花房给自己扑腾的灰头土脸地回来了。   他很开心,因为顾凛川也没好到哪里去。   架子上根部带土的花种掉下来,干掉的泥土擦着顾凛川的耳侧扑簌簌地落了满肩,黑色短发上面也没能幸免,拍都拍不干净。   温砚当时笑得比旁边栽好的花还灿烂,笑得眼角泛出泪花,腰都直不起来,然后被顾凛川屈起手指关节在脑袋上敲了一下。   一点都不疼,就是吓唬他的,顾凛川总是这样吓唬他。   第一次看到顾凛川那么狼狈呢!   温砚洗澡的时候想到那一幕都还忍不住笑出声。   “赶紧洗完出来。”顾凛川低沉清冗的声音从浴室门外传来,打断了温砚肆无忌惮的笑声。   温砚吓了一跳,慌乱地扬声”啊”了下算是应答,然后快速冲干净身子,再擦干,裹着新睡袍出去。   拖鞋也不穿,不过房间地毯够厚,顾凛川看了眼他蜷起的脚趾,没说什么。   “你怎么洗澡这么快?”温砚有点惊讶地问。   他们才回来不到四十分钟,轮椅上的人就已经洗完澡,换好睡衣了?   这是残疾人该有的速度吗?温砚暗自心惊。   顾凛川没答这个问题,他额前的头发还湿着,发尖往下滴水,落下来没入睡衣的布料里,被吸收干净,然后留下一点晕开的痕迹。   温砚赶紧给了他一条毛巾,嘟囔道:“你怎么不吹完头发再来啊,我涂药又不着急,感冒了怎么办?”   “不会。”顾凛川把头发擦到半干,之后才对温砚招了招手说:“过来上药。”   “来啦。”   温砚脑袋上搭着条毛巾,脖子上还挂着一条,以此来确保不会有头发上的水滴落到自己身上。   上药要露背,水滴上去会凉凉的。   顾凛川看他两眼,叹了口气:“算了,先吹头发。”   温砚听他的话,就要跑去浴室,顾凛川却对他说:“吹风机拿过来。”   “你要帮我吹头发啊?”温砚一脸受宠若惊,抿唇腼腆道:“那多不好意思,不麻烦了吧。”   他是故意说这种话,顾凛川看得出来,失笑道:“快点。”   温砚就光着脚哒哒哒跑过去,再哒哒哒跑回来,把吹风机往顾凛川怀里小心翼翼地一塞,不确定道:“真给我吹啊?”   顾凛川没说话,拉着他坐在沙发上背对自己,按着肩膀不让人动,然后拿起吹风机,插电。   “嗡嗡”的声音在温砚耳边响起,热风卷起他的柔软黑发。   温砚眯上眼睛享受,他能感受到顾凛川的手指从他的发丝穿过,指腹时不时地轻轻擦过他的头皮,一瞬间心里像被什么细脚伶仃的东西挠了一下,带来酥酥麻麻的触电感。   他也能想像到顾凛川用那双好看的手,指尖拈着他发梢被吹起的几缕不安分的头发的样子。   身后的人动作始终小心而轻柔,手上不急不躁地帮他捋着乱飞的头发。   顾凛川原来是这么有耐心的一个人啊。   温砚吸吸鼻子,开心地晃了晃脚丫,白的晃眼。   “你那根红绳怎么不带?”顾凛川眼角一瞥,突然问道。   耳边的吹风机声音实在太大,温砚根本听不清楚,喊着问:“什么?”   顾凛川动作顿了下,食指指尖一扣,吹风机身残志坚地“嗡嗡”最后两声,安分下来了。   重获一片清静。   温砚扭了个头,好奇询问:“你刚才说什么了?”   顾凛川按着他脑袋让他转回去,稍一低头,嘴唇贴近到温砚耳边,低声重复了句:“你的红绳怎么不带了?”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侧细腻敏感的皮肤上,温砚身子一抖,条件反射地想弹起来。   但顾凛川死死按着他的肩,不让他起来,也不让他转头,更不让他动。   “怎么不说话?”顾凛川盯着温砚开始蔓延上血色的耳垂,轻笑了声。   他真的太喜欢温砚这种反应了,所以才没忍住。   温砚已经知道自己身体敏感了,但他从来没想到耳朵居然会那么敏感,他一着急就想流眼泪,但这次忍住了,只是有点哆嗦:“我、我收起来了,你松开我我去拿……”   “不急。”顾凛川适可而止,撩了那么一下就不继续了,再度摁开吹风机开关,给他把半湿的头发吹干。   温砚偷偷松了口气。   等吹干头发后,温砚迅速起身,没给顾凛川任何第二次在他耳边说话的机会,一溜烟跑到床边去了。   然后白皙纤细的手指就从床头柜里勾了根红绳回来,走一步晃一下,晃一下响一下。   “你是说这个吗?”温砚把东西举到顾凛川面前。   顾凛川“嗯”了声,眼角的余光掠过温砚脚踝,喉头发紧:“买了怎么不戴?”   温砚鼓了下嘴,“那天带了之后你没理过我,我以为你嫌它吵。”   “没有。”顾凛川镇定自若道:“那天是我的错,你戴上很好看。”   温砚眼睛一亮,用力点了几下脑袋,道:“我也觉得!”   他说着就坐到沙发上,兴致勃勃地准备弯腰去带红绳铃铛。   顾凛川却忽然拦住了他的手,从他手里接过那一抹鲜红色彩,低声道:“我来。”   “不不不!”温砚吓得缩手缩脚,“我自己来……”   这吹头发就算了,顾凛川给他带脚绳是怎么回事?这人今天是不是有点过于魔障了?温柔的让人产生幻觉。   “别乱动。”顾凛川单手按住温砚的两个膝盖,有理有据地说:“小心弯腰扯到背上的伤。”   “啊?哦、哦,好。”温砚十分好骗地听话安分下来。   顾凛川抬起温砚的小腿,宽大的手掌握着他的光洁如白玉的脚踝,让他踩着自己的膝盖,然后动作小心轻柔地把那根红绳系了上去,扣好链扣。   温砚因为这个姿势身体往后仰了点,他莫名有点不自在,脚趾头蜷了一下,小幅度地晃了一下脚。   小银铃铛跟着响了两声。   顾凛川低垂着头,眼底酝酿翻滚着如墨般浓郁的情愫。   他喉结上下艰涩一滚,声音瘖哑道:“好看。”   甚至很美。   温砚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是小心翼翼地缩回脚,声音轻轻地”喔”了声。   好奇怪。   真的好奇怪。   刚才顾凛川为什么会给他一种,下一秒就要俯身亲吻他脚踝的错觉……   我在想什么!?   温砚浑身一个激灵,晃了晃脑袋。   再看向顾凛川的时候,对方已经抬起了头,神色如常地靠在轮椅上。   温砚松了心。   果然是错觉。   “先转过去涂药吧。”顾凛川淡然地拿起茶几上的药酒。   温砚点点头,十分自然地转了个身背对顾凛川,然后像之前一样解睡袍的纽扣。   “我记得你买了两个。 ”顾凛川搓热了药酒,掌心粘贴温砚裸。露在外的伤处,轻轻揉按。   温砚动了下肩膀,点头,“是有两个,但是有一个老板说是戴腰上的,我感觉有点奇怪,而且也用不到,就没打开。”   “腰上?”顾凛川手上动作一顿,视线顺着温砚的脊背一寸一寸往下方挪 ,结果到一半就被布料遮住了,没能看见他想看到的。   顾凛川有些遗憾地收回视线,咳了声道:“那就先放着吧。”   其实也能想像得到,那么一截小细腰上如果挂上一圈松松垮垮的红绳……   多令人口干舌燥。   顾凛川阖了下眼,迅速给温砚把药酒揉完,指尖勾着他的睡袍领子往上挑,让他穿好。   温砚就把扣子重新系好,动动有些僵硬的脖子和腰,然后双手向两边打开抻了个懒腰。   “好困……”他打了个哈欠,眼含泪花含糊不清地说。   顾凛川:“睡吧。”   温砚点了点头,他睡意上来总是很快,也不管顾凛川就往床边走,上床前还凭藉着最后的意识用湿巾擦了擦在地毯上踩了半天的脚心,然后迷迷糊糊地才钻进被窝里。   结果一扭头,发现顾凛川还没走。   “你怎么……不回去睡觉吗?”温砚窝在被子里揉了揉眼睛,用力眨了两下,一点泪水被他挤出来打湿了睫毛。   他用肩膀支起了半个身子,显得整个人又呆又软。   顾凛川还在沙发那里没动,眼底有些落寞地望向温砚,薄唇动了下:“你先睡。”   温砚就真的没再管顾凛川还要在他房间干嘛,翻了个身再度钻进被窝里。   过了会儿,顾凛川才去把灯关了。   房间立刻陷入一片黑暗。   温砚应该是已经睡着了,他困了之后入睡一向很快。   顾凛川的双脚落到地毯上,起身到一半,忽地想到什么,又皱着眉重新坐回轮椅里,然后藉着轮椅来到温砚床头。   是等温砚睡着了他才敢过来,顾凛川在黑暗中像个别有用心的偷窥者一样,望着温砚。   温砚是面朝左侧背对着他的,他看不见温砚的脸。   但顾凛川就是能想像到温砚的样子。   尤其是温砚在花房的时候,一会儿捣土一会儿摘花叶的表情那么生动,还有傍晚在书房,温砚看到转学手续后泪眼婆娑的可怜样儿。   以及拥抱时,温砚那落在不慎落在他耳边的心跳声,犹在耳侧,怦然心动。   顾凛川视线有些出神地看着一处,也不知道焦点落在哪里,总之心里在想着温砚,眼睛里就也是温砚。   温砚睡得很香,一截玉白的手臂伸到外面,另一只手抱着被子的一角,下巴也埋在被子里,睡颜安详。   空调被料子轻薄,几乎是贴在身上,明显地勾勒出温砚起伏的身躯,受了伤的肩胛像蝴蝶翅膀一样展开,往下是一截细腰,与圆润的小屁股连着那处弧度不小,堆着泛出的被子褶皱。   再往下,修长的腿绞着被子,睡袍只能遮到大腿,线条好看的小腿底下是戴着红绳铃铛的细嫩脚踝。   顾凛川从温砚的后脑勺往下,一寸一寸地看过去,贪婪地品味着眼前这个对他毫不设防的人。   在有人还没离开房间的情况下就敢睡,就那么不设防,也不怕自己对他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一些男人在受欲。望支配时才会做出来的事。   就这么相信他是性冷淡。   顾凛川垂下头,无奈地苦笑一声。   他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希望过自己那几个所谓的兄弟和大姐快点搞事,早点结束一切,他才好能名正言顺地拥着眼前的人入眠。   突然,床上的人翻了个身。   顾凛川深吸一口气,发现温砚还在熟睡中后,又将那口气缓缓吐了出去。   在黑暗里待得时间久了,顾凛川能隐约看到温砚的脸,知道他睡得很香。   奶奶离开后,顾凛川变成了一个更不愿意向人交付内心的人。   好像身边所有接近他的人都带着不可告人的秘密,都有企图,都不纯粹。   只有温砚不一样。   顾凛川小心地伸出手,指腹贴了贴温砚的眼睫。   这双眼睛如果睁开,里面的纯粹和光亮能穿透全部阴暗,像阳光一样洒在他封闭的内心世界里。   那是顾凛川心动的全部来源。   他的指尖没控制住地颤了一下。   温砚似乎感觉到有人碰他,先是不太满意地哼唧了一声,秀气地眉头微微蹙起,然后睫毛颤了颤,缓慢地睁开了眼。   顾凛川在那一瞬间收回了手,脸上有一瞬间的僵硬。   但温砚眼睛都没完全睁开,也没看见人就知道是谁,迷迷糊糊地嘟囔了句:“你怎么还不睡啊……”   没问他为什么还在这,为什么还不回去,好像顾凛川本来就该在他房间里一样。   顾凛川觉得温砚应该是睡懵了,他轻声道:“一会儿。你继续睡,我不吵你。”   温砚从鼻腔里基础一个听不清是什么意思的气音,顾凛川姑且认为那是默认,以及同意的意思。   他不知道自己今晚是怎么了,才会有这种守在别人床头看人睡觉的行为。   可能是在花房里想起的过往太多,也可能是温砚怒气冲冲对他挥手问他“是不是轮椅坏了”的那一幕过于有冲击力。   总之顾凛川今晚都是顺着自己的内心做事。   他很少这样自在过了,觉得久违的放松和宁静。   顾凛川也不想对温砚做什么,就是想看看他,多看一会儿,多看几眼。   没一会儿,温砚的身体在被子里拱了两下,整个人往顾凛川的方向蹭近了点,含糊不清地开口:“顾凛川快睡觉了……”   顾凛川失笑:“知道了,就去睡。”   他手指放到轮椅的按钮上刚要按下去,温砚却突然“唔”了声,“睡…你要睡了啊?”   顾凛川倏地重新抬眼看过去,却发现温砚其实眼睛一点缝儿都没睁开,像在说梦话似的。   他听见温砚又哼了一声,然后细嫩的小手从薄薄的被子边缘伸出来了一点,手指颓而无力地拍了拍床面,“睡……”   像在邀请他躺上去。   顾凛川面上很明显地愣了下。   不过犹豫了一瞬又很快反应过来。   不管是什么,都是温砚这会儿睡蒙了后半梦半醒间的潜意识反应,明天早上起来要是发现床上真躺了个他,肯定不记得也不认账,然后人都吓傻。   顾凛川无奈摇头,抓住了温砚那截不安分的指尖。   指尖相触的一瞬间,他喉咙莫名地紧了紧,之后近乎虔诚地俯身,在温砚的指尖烙下一吻。   “晚安。” 第40章   温砚要去学校的事,沈跃和钟茗择都得到了消息,钟茗择立刻就把这事和晏明浔也说了。   晏明浔的第一反应就是:顾凛川家里马上就他妈要有一个19岁的高三生老婆,老顾真牛。   老夫少妻。老牛吃嫩草。比他还猛。   钟茗择:……   沈跃更是比自己考上大学的时候还激动兴奋,中午开始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温砚。   “出来玩出来玩!阿砚!一起出来玩个大的!”   温砚被手机里他的声音震得耳朵疼,把手机挪远了点,开了免提。   然后苦恼道:“可是我最近在收拾花房,还没弄完呢。”   “花花草草什么时候不能弄啊?”沈跃气愤不已:“以后你开学了晚上回家也能收拾,而且顾凛川不是给你请了师傅吗?有人弄不就行?”   “不一样。”温砚抗议地小声嘟囔:“师傅是来教我的,我得学会了自己弄。”   花房对顾凛川来说有特殊的意义,那些花草他肯定是要自己好好弄的,最多和顾凛川一起。   而且主要是他自己喜欢弄这些花草,虽然又难又麻烦,但是温砚每次都很心静很舒服。   沈跃知道温砚看起来很没脾气,骨子里其实很倔,想了想劝道:“那花房往后拖一下总可以吧?先出去玩,也就两三天,你回来再继续收拾呗。”   温砚能到今天这步不容易,沈跃是实打实地为兄弟高兴,想要组织一次聚会给他庆祝。   之前沈跃也不是没提过要帮温砚重回学校,但那时候温砚不肯,现在想开了多好。   所以他今天是打定主意,死也要把人磨出来,费尽口舌道:“搁平时就算了,但你想想以后等你开学了哪有时间,这可是你高考前最后一次放松的机会了,最后一次!你就说你来不来?要不要珍惜?”   “我……”温砚被他一番话说的心动了。   “蔓蔓也来,她可是把大提琴课都往后推了!”沈跃又拱了把火:“而且你敢说你自己心里不想出去玩?温砚?”   温砚:“……”   他想。   于是温砚放弃抵抗,点了点头,“好吧好吧,等我晚上和顾凛川说一下。”   “和他说?”沈跃上一秒美滋滋地咧嘴,下一秒诧异地撇嘴:“你家不是你做主?”   温砚比他还诧异:“我什么时候说我做主了?”   虽然顾凛川自从出差回来后确实变得很好说话,脾气也好,又很温柔——有时候温砚都忍不住想,顾凛川是不是人格分裂后,把冷漠人格丢外面了。   但是看顾凛川对其他人的样子还是冷淡得没有变化,就好像是只对自己温柔?   这真的不是温砚自恋,他总觉得顾凛川对自己是与众不同的。他又不是傻子,肯定感受得到一些。   但是更深的猜想呢……温砚又不太敢去想。   “你是没说过,但是上次我感觉你家顾总……”沈跃皱了下脸,没想到合适的形容词,干巴巴崩了一句:“挺心疼你的。”   他嘟囔:“反正我总觉得他什么都会听你的呢。”   那么霸气侧漏的一个大总裁,上次狠辣果断的手段可把沈跃给震憾到了。   那种情况下还能细心地考虑到让温砚先避开,不是心疼是什么?   温砚恍然地”啊”了声,突然把手机免提关了凑到耳边,神神秘秘地小声嘀咕:“其实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哦?怎么说?”沈跃几乎是用气音儿,听起来狗狗祟祟的。   温砚摸了摸无名指上的雕刻了飞鸟图案的戒指,这是顾凛川特意强调要带的。   他指尖磨着飞鸟的纹路,把最近自己和顾凛川之间的事,挑能说的,都和沈跃讲了一遍。   “还有就是昨天晚上擦完药酒,我睡着了顾凛川都没走,中间我应该是醒过一次,好像又看见他了?我也不确定。”   温砚对自己睡着之后的事也有点懵懵的:“不知道是做梦还是什么,顾凛川还……”亲我的手了。   温砚闭上了嘴,很小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明明不是很能确定的事,但是他指尖莫名发痒,好像就真的被人在夜里偷偷亲吻过一样。   “这么诡异吗!?”沈跃听完后大惊失色。   顾凛川要是大半夜不睡觉,乌漆嘛黑地守人床头,这他妈不是恐怖片才有的画面吗?   温砚愣了下,“……真有点。”   沈跃不说他都没意识到。   “不过他总不可能是想暗杀你,“沈跃开玩笑似的哈哈一笑,“我先不说我怎么想的,先听听你的。”   “我啊……”温砚抿了下唇珠,有些犹豫又不确定地小声问:“我在想,你说他是不是有一点…喜欢我?”   说完没等沈跃回答,他又立刻自我否认:“但是不可能吧,还是我想多了。”   顾凛川会喜欢人?   温砚每一次都感觉答案就在嘴边上了,但就是不敢说出来——不是不相信顾凛川会喜欢他,而是不相信顾凛川会喜欢任何一个人。   “怎么就想多了!”沈跃很不赞同地纠正温砚:“他怎么就不可能喜欢你了?你那么好,他凭什么不喜欢你?”   “而且他又不是神仙,还能断情绝爱啊?”   温砚想到什么,惆怅叹气:“他不是神仙,他是性冷淡。”   “性冷淡也会喜欢人么?”他蔫蔫地小声问。   这个”病”是只影响功能,还是连心理也一起影响……   当初签协议的时候,顾凛川坐在那,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毫无七情六欲的冷淡气质,怎么看都跟情啊爱啊边儿都不沾。   温砚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沈跃:“……”   他举着电话神色古怪又有点凝重地问:“阿砚,你就那么确认他是性冷淡了?”   “不是你最开始就告诉我的么?”温砚愣了愣。   沈跃冤枉:“我那也是传言啊!后来你去老宅,我不是还问你有没有看到过顾凛川那啥反应吗?你当时给我挂了。”   “没有。”温砚想了想,很干脆地摇头:“好像一次都没有过。”   就连上次帮他,他都没发现顾凛川有异常。   想到那天极其“水深火热”的气氛,温砚就又有点脸红,戴着情侣戒指的手摸了摸热扑扑的脸。   “而且,“温砚又有点纠结地说:“他完全不避讳在他面前提这事儿。”   “你提过?”   温砚抿唇:“他自己提的。”   “那完了。”手机那头的沈跃抹了把脸,直接一锤定音:“真是。”   温砚不明白。   沈跃就按照自己的思路解释:“你想啊,如果他不是的话,对外面谣言肯定有反应啊,自己更不可能提。”   “反正我要是被传是性冷淡,我肯定要想方设法澄清。就算真有,我都得拚死维护,没有男人会不避讳这事,这是咱们男人的尊严和底线你懂不?”   沈跃颇有些唏嘘地说:“你家顾总多半是在这方面自暴自弃了,毕竟他再厉害也堵不住那么多人的嘴。”   不然堂堂顾大总裁,人帅多金,就算再有传言在身,都二十七了身边还能没有过人?   那不憋死?   “啊……”温砚颓然地往沙发上一趴,闷闷道:“我觉得顾凛川不是会在乎什么传言的人。”   但顾凛川那天劝导他的时候,话里话外又好像直接承认了自己是性冷淡。态度坦然,毫无在乎沈跃口中的”男人的尊严和底线”的意思。   所以真像沈跃说的那样,就算顾凛川不在乎传言,他也已经自暴自弃了?   顾凛川自己都承认了,正主亲自盖过章,那就没有什么怀疑的余地了。   这么一想,那顾凛川还……挺惨的。   温砚内心有些唏嘘地感慨,可惜了。   那么帅的一张脸,虽然没看到但感觉顾凛川身材也不错的样子。   “阿砚。”电话里的人突然语气严肃地喊了一声。   温砚从胡思乱想中回过神,“啊?怎么了?”   沈跃”嘶”了声,发现了什么似的询问:“我发现你一直在帮顾凛川说话,你这么在意他啊?”   温砚含含糊糊地吱唔两声。   沈跃直接一声“我操”。   “我一直以为你之前说喜欢是自我麻痹……”   沈跃一直记得当初在温家的花厅里,他问温砚不喜欢为什么要嫁,那会儿温砚声音轻柔地跟他说“喜欢的”。   但沈跃没信。   一个刚因为联姻自杀过的人突然就说“喜欢”,谁能信啊?   所以沈跃一直当温砚是看开了以后的自我安慰。   现在看来好像不是那回事。   他轻声问:“真喜欢啊?”   “…以前不是。”温砚胡乱地揉了揉头发,没什么人气儿地把下巴往靠枕上一搭,叹道:“现在我也不知道算不算。”   反正对顾凛川,他脸红心跳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那不管以前,就是现在有好感。”沈跃不是个纠结的人,他难得正经地说:“正好,照你跟我讲的那些来看,我觉得顾凛川也喜欢你。”   这不就是两情相悦了?   经过一番激烈交谈后,两人彻底顾凛川给扣实了”性冷淡”的帽子,之后又把绕回了最初的问题——顾凛川是不是喜欢温砚。   温砚”唔”了声。   他像沈跃这样”觉得”过好几次了,但每一次都自我否认掉了。   “…不确定。”温砚还是闷闷地说,摇了摇头。   要不然他今天也不会问沈跃这事,怪难为情的。   沈跃干脆道:“直接问他。”   “不行!”   温砚立刻瞪圆了眼,手机差点吓掉,这种事怎么好意思?   而且他和顾凛川之间还有协议。如果只是误会一场,他们以后还怎么自然相处?   温砚内心退缩地想:要不然还是离顾凛川远一点,保持一个“协议妻子”该有的距离。   他现在对顾凛川顶多有一点点心动,赶紧控制还来得及,万一等到自己真喜欢上对方,离开的时候才该舍不得了。   唉,都怪顾凛川,干嘛要对自己这么好啊。   温砚有些埋怨地想着,害他这么纠结。   沈跃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协议的事,抓耳挠腮了好一会儿,憋出一句:“为啥不能问?”   他对蔓蔓一见钟情,没多久就直接问对方喜不喜欢自己。   沈跃记得当时晏一蔓的回答是:“还好。”   那就已经很高兴了,说明他以后有机会开始一段不是名存实亡的婚姻。   温砚和顾凛川也是联姻,就算一方是性冷淡,但有感情的相处总比没感情好吧?   向来直来直去一根筋的沈跃不明白温砚为什么说不行。   这就牵扯到协议的事,温砚没再和沈跃解释那么多,只轻轻地叹了口气,闷声说:“反正就是不行。”   “好吧,”沈跃挠了挠头,突然灵机一动:“不问也行,那就试试他呗。”   温砚“嗯?”了声,来了点兴趣,眨眨眼问:“怎么试?”   “出去玩的时候你把顾凛川带上,剩下就交给我。”   沈跃已经有计画了,他兴致勃勃地说:“我寝室转来个学长,长得贼帅,荷尔蒙爆棚!到时候我介绍你们俩认识,我拜托我学长对你热情点,看顾凛川什么反应。”   这个计画……   温砚长长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吐出:“行。”   反正如果顾凛川不喜欢他,他就赶紧封心锁爱,只履行义务,协议到期拿钱就走,离顾凛川远远的。   要是顾凛川喜欢他……那就再说。   温砚抿了下唇,回想了一下这几天顾凛川对他的态度转变,心里默默将两种可能划了个四六开。   不是自恋,他还是觉得顾凛川喜欢他的可能性大一点。   -   顾凛川今天到家的时间比之前都早,温砚听到声音的时候看了下时间,不到六点。   这人说昨天以后早点回来,起码今天做到了。   周叔去餐厅准备了,温砚就扒在玄关边边上看顾凛川换鞋。   顾凛川把鞋放进鞋柜里,直起身子,双臂自然向外展开了一点,目光含笑地看向温砚,挑了下眉。   这是一个很矜持且傲娇的,要抱抱的姿势。   温砚心里颤了一下:顾凛川这还不是喜欢他?   他光脚踩过去,动作十分怜爱地弯下腰,抱住了坐在轮椅上矮他小半截的顾凛川,他没全贴着顾凛川,身体中间留了一点点缝隙,下巴隔空搭在对方颈侧。   几秒后,温砚拍了拍顾凛川的背,然后准备撤离。   身体往后挣了一下,两下,没撤成功。   顾凛川不仅没放开他,两只手还在他腰上收得更紧。   温砚睁圆了眼,腰扭了扭,双手抵着顾凛川的肩膀大声控诉:“你昨天说过不抱那么久的!”   “再一小会儿。”顾凛川喟叹一声,改成一只手搂着温砚的腰,另一只手绕到温砚颈侧,稍一用力,将人结结实实地摁进自己怀里。   中间留的那点缝隙立刻就被两人交织的体温填满了,温砚几乎是跌进顾凛川怀里,下巴整个亲密地磕进了顾凛川颈窝里。   “顾凛川,你说话不算数……”温砚鼻尖抵在他曾经咬过一口的地方,小声埋怨。   说话不算数的顾凛川很坦然地”嗯”了声。   现在温砚的后背已经不需要再擦药酒了,他现在每天能和温砚亲密接触的机会就只有回家后的一个拥抱,这很珍贵。   顾凛川身体力行地表示着自己的珍重。   温砚挣扎不开,干脆不抵抗了。   好吧,其实他心里也挺喜欢和顾凛川抱抱的,每次都很有安全感。   “你今天心情很好吗?”温砚脑袋偏了一下,在顾凛川耳边问。   顾凛川耳侧被他呼吸灼得发痒,声音哑沉又满足地”嗯”了声。   “什么事啊?”温砚好奇地问。   “不能告诉你的事。”顾凛川低沉而又磁性的笑声传入温砚耳朵里。   他的两个哥和大姐怕他”复建”成功,已经开始有动作了,动静还不小。他现在放任不管,等着董事会里那几个老蛀虫冒了头,再一起揪出去。   温家那边他安排的事也有反馈了。   顾凛川几天前让人以别人的名义给温家注了一大笔资,虚假地表示有房地产开发信息而已,温玉卓见钱眼开,居然真的什么调查都不做就敢直接签合同。   还怕被人抢先,就花那么大一笔价钱拍了块废地皮。   今天下午他吩咐人撤了资,开发信息是假的,那块地皮顶多建个公共厕所。   据消息,温玉卓下午人都快疯了。他手底下那么巨大的一笔亏空填不上,温崇山很快就会知道。   可惜不能带温砚回温家好好欣赏那父子俩鸡飞狗跳的现场了。   顾凛川有些遗憾地把温砚往怀里紧了紧。   不看也好。   这些生意场上常见的脏手段,他不想让温砚看到或者知道。   胆子这么小,吓跑了怎么办?   平时还得让林夏多注意一下温砚身边,防止温家快倒台的时候不知廉耻地求到温砚这边来,怪恶心人。   顾凛川抱了温砚”一小会儿”,脑海里就想了很多事,直到周叔推开餐厅的门出来——   “先生,小少……哎呦。”周叔低声一呼,自觉地闭上眼睛侧了个身。   “吃饭。”顾凛川这才放开温砚。   温砚重获自由后立刻后退一步,幽怨地瞪他一眼,然后揉了揉自己一直弯着的后腰。   不疼,但有点酸。   明天抱得时候还是站着好了。   “过来我帮你揉。”顾凛川隐晦地瞥了温砚屁股上面一眼,小家夥确实翘。   温砚一字一句:“才、不、要。”   顾凛川笑起来。   吃饭的时候,温砚偷偷瞟了顾凛川好几眼。   “怎么?”顾凛川抓他一抓一个准,目光敏锐道:“你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要跟我说吗?”   温砚嘴里的粥差点呛到,周叔贴心地给他递了杯温水。   温砚喝完顺了顺,咳了几声清清嗓子道:“我要出去聚会,你要不要去?”   他是带着目的性地邀请顾凛川,说话的时候有点心虚,眼神有点飘。   顾凛川商场看人看那么多年,一眼就发现温砚瞒了事,但他只是不动声色地询问:“都有谁?”   “沈跃和晏一蔓他们。”温砚含糊道。   “他们?”   温砚皱皱眉,他有点对顾凛川的追根究底不太满意,“还有沈跃的舍友,说是要在我去学校之前庆祝一下,哎呀,你到底去不去嘛?”   顾凛川眯了下眼。   他本以为是钟茗择和晏明浔又要拉着温砚,背着自己搞小动作,结果居然不是。   那温砚心虚什么?   第一次邀请他不好意思?   顾凛川完全没想过沈跃敢把主意打到自己身上,姑且只能认为温砚是害羞了。   他颔首道:“可以。”   又问:“定了什么时候?去哪?”   “还没。”温砚嘟囔了句,紧接着眉开眼笑道:“那我也喊钟医生。”   顾凛川:“……?”   居然是玩这套么?   刚才怎么不提钟茗择?降低他防备心?   他垂下眸深思,心里几乎确定了还是钟茗择他们要搞事。   温砚不知道顾凛川在想什么,他的本意很简单,钟茗择算他半个哥,不管对方来不来,他都肯定是要问一下的。   于是就低头去捅咕手机,手摁着语音条:“茗择哥……唔、唔?”   温砚瞪着眼睛看向旁边。   顾凛川抬手捂住了温砚的小嘴,淡声道:“发文本。”   声音软软地叫什么哥?招谁?   温砚:“……唔唔!”放开!   软包子瞪圆眼睛炸毛的样子有点可爱,顾凛川忍不住逗他:“眨一下眼。”   温砚就乖乖地捧着手机眨了一下,长而浓密的睫毛掀动,像蝴蝶翅膀一样要在人心尖上起舞。   “乖。”顾凛川收回手,同时又顺势在温砚脑袋上揉了一把,笑道:“发吧。”   他倒是想看看钟茗择又想搞什么花样。   温砚:“……”   莫名其妙。   钟茗择自然是高兴地同意,他还问了晏明浔有没有时间一起——晏明浔还没有正式和温砚见过面。   晏大少爷在电话里勉强表示可以,但他只能忙里偷闲地过去待两个小时。   钟茗择把这事和温砚说了,还让温砚别对其他人透露晏明浔的名字,说晏明浔来见他们一面,随便聊几句就走。   温砚知道晏明浔身份特殊,点头答应了,又去跟沈跃确定了一下人数。   沈跃表示OK,并且很爽快地安排。转头放下手机就在宿舍死乞白赖地求了学长一下午,学长才答应。   于是隔天,温砚和顾凛川一起,到了沈跃提前定好的海景别墅底下集合。   钟茗择一个人先来的,晏明浔估计要傍晚才到,沈跃和晏一蔓站在一起,旁边还站了一个黑皮帅哥。   几个人互相打了个招呼。   温砚偷偷打量沈跃身侧那人 。   学长叫贺晟,是那种五官很淩厉的帅,眉眼深重很像混血,配上他的八块腹肌和大长腿,以及一身偏古铜色的皮肤,确实如沈跃所说的那样荷尔蒙爆棚,野性十足。   温砚默默在心里点了点头。   “怎么样?帅吧?”沈跃偷偷凑过来,用气儿声对温砚嘀嘀咕咕,又对贺晟使了个眼色。   贺晟隐晦地对温砚点了下头,表示他既然答应了,就会好好配合。   温砚避开顾凛川,抬起小手在腹侧给两人比了个”OK”的手势。   事实上,他们在这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其实很显眼的,温砚担心被顾凛川发现,于是快速和队友接完头,心虚地扭回头。   ——发现顾凛川正在看钟茗择。   这人正半眯着漆黑的眸子,手指一下一下地在轮椅扶手上敲打、思索,目光戒备,俨然是一副严防死守的表情。   温砚:“?”   钟茗择也:“?” 第41章   “不是,你盯着我干什么?”钟茗择向来温和的人都忍不住皱眉,一头雾水地问。   顾凛川那是什么眼神?看得人头皮发麻的。   “对啊。”温砚也很纳闷地嘀咕:“你总看茗…钟医生干嘛?”   他谨慎地没有叫出那声“茗择哥”,怕顾凛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捂他的嘴,那就太不好意思了。   也许是温砚的语气有那么一丢丢的不满,顾凛川收回了视线,神色立刻从防备冷厉变得柔和,温声道:“没看他。”   温砚撇嘴,嫌弃地“咦”了一声,他明明都发现了,这人还睁眼说瞎话。   “不看了。”顾凛川顿了下,无奈叹气,觉得温砚没以前好唬了。   温砚这才“奥”了声。   心想:这才对嘛,你多看看我,一会儿学长找我说话你可千万别错过。   一旁的钟茗择见状,十分稀奇地“啧啧”两声。   他怎么不知道顾凛川还学过变脸呢,转换的还挺娴熟精湛,那语气那神态……一看在家里就没什么地位。   顾凛川跟温砚说不看了,面上就真的没再管钟茗择,但心里的警惕始终没有放下。   虽然目前还没发现钟茗择和温砚有什么眼神交流或者使小动作,看起来比较安分,但顾凛川觉得对方很有可能是要等晏明浔来了之后才会有所行动。   顾大总裁现在不觉得温砚昨晚邀请自己时露出那个心虚的表情是因为害羞了,他知道温砚肯定瞒了他什么事。   而在场的人里面,沈跃他们没那个胆子,那就只能是钟茗择和晏明浔——这两个人沈家宴会前还坑过他一次,心眼很坏。   尤其是晏明浔。仗着自己年纪小,憋了一肚子坏水。   顾凛川很轻地皱了一下眉头,又在看向温砚时很快松开,唇边挂着一抹很浅的笑意。   温砚正在和沈跃说话,沈跃正好在问缺的那个人什么时候来,指的就是一肚子坏水的晏明浔。   钟茗择侧了下身,嗓音温和地主动答道:“他要晚上,不用管他。”   “行!”沈跃说话间瞟了温砚一眼,“那我们先进去吧,不在门口站着了,先选房间。”   按照计画,他们要在这里玩三天两夜,主要以海上和沙滩项目娱乐为主,等参加完最后一天晚上的烟花音乐节就回去。   温砚隔天就要去学校,他身体不好,得提前回家休息。   “怎么样,这里不错吧!”   沈跃站在别墅客厅里舒服地展开了双臂,使劲儿地吸了一口海风。   他订这套海景别墅的理由很简单,就是足够高端大气上档次,宽敞又明亮,奢华而有格调。   海风拂来的时候,清透柔软的纱帘随之飘起又落下,阳光又很充足,视线里是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卷起的浪花一层一层拍打着海边的礁石,这景色确实会容易让人心境开朗。   就是能睡人的房间少,有几个客房的门是锁起来的,偌大的别墅只给他们留了五间能睡的屋子。   温砚眨了眨眼:“可我们现在有六个人哎。”   “真是的,这么大个别墅,我也没想到他会锁门啊,看来必须得有两人睡一个房间里了——”沈跃看起来十分懊恼又有几分做作浮夸地喊道:“哎呀!那温砚你就和顾总睡一个房间好了!”   温砚:“……”   他动了动唇,有些一言难尽地觑了眼沈跃。   这段突如其来的戏温砚之前并不知道,但沈跃这一出目的太明显,他很难看不出来。   沈跃丝毫不觉,他偷偷观察顾凛川的反应。   然后发现顾凛川先是看了眼温砚,然后又没什么表情地说:“可以。”   脸上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看不出一丁点喜悦,甚至连声线都是冷冷的。   沈跃:“……”   亏得他还和别墅管家提前吩咐过,说他们七个人有一个不住,给剩下六个人准备五间房就行。   什么?房间多?   那就把多出来的房间全都锁上,问就是住不了。   说不能锁?   沈跃直接就是加钱。   他煞费苦心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给温砚和顾凛川安排到一间屋里去,想着增加两人亲密度的同时还能观察到顾凛川的反应……   结果顾凛川就这。   就这!   沈跃心里顿时凉半截:这性冷淡也太他妈太冷淡了吧。   其他人也不傻,都看出来这一出怎么回事了,但他们没觉得这个安排有什么问题,好像这两人本来就该住在一起一样。   事实上沈跃演不演都没区别。   从众人的沉默中隐约领悟到这一点的温砚抿了下唇珠,抬手悄悄捏了捏自己发热的耳朵。   然后手就被旁边的顾凛川抓住了,温砚一愣,低头看到两人无名指上的戒指浅浅地撞了下。   房间里这么多人,他们在暗戳戳地牵手。   这个认知让温砚羞得满脸通红,他不好意思,但是他又挣脱不开顾凛川,情急之下只好把交握的手藏到了自己身后。   一直站在两人身后的钟茗择,就这么硬生生地,看着那两只紧扣在一起的手,在中间郎情郎意你侬我侬地推拉了几下,然后直接怼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那情侣对戒在阳光下的反光都晃得他眼睛都疼。   礼貌吗二位?   钟茗择顿感胸口郁结,极其不斯文地翻了个白眼,之后咬牙切齿地扭开脸,挺拔的身影在阳光下略显落寞。   前面的人浑然不觉。   温砚和顾凛川这一对的房间定下之后,其他的房间就很好分。   晏一蔓毕竟还没和沈跃正式订婚结婚,所以自己一间房,沈跃在她隔壁,这样楼下的两间房就满了。   几个人边聊天边一起上了二楼,温砚和顾凛川走在最后。   主要是温砚要陪顾凛川,虽然电动轮椅有爬梯功能,但还是要落后别人一点。   在这种时候,温砚就会小心地留心顾凛川的情绪,生怕他因为自身的缺陷而心情不好或者突然郁闷暴走。   毕竟顾大总裁这么要面子的一个人,却不得不受控于现实,温砚有点心疼他。   不过顾凛川只是皱着眉头表情略有些不耐,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温砚就放心不少,与顾凛川牵着手跟上前面的人。   二楼的三间房推开门都是清一色的大床房,赤咧咧地摊开在众人面前,彷佛在向他们招手,有种任君挑选的意思,   钟茗择率先开口,嗓音温和:“你们先选吧,我住哪间都可以。”   沈跃的目光从温砚他们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贺晟脸上,挤眉弄眼了几下。   上啊上啊好机会!   于是贺晟领会到他的意思,配合地开口道:“我也都可以。”   他说完忽地顿了下,转身看向温砚,俊朗的脸上露出一抹关心:“温砚,我听沈跃说过你身体不好,你先选吧,最左边那间阳光应该更好些,在海边住着会很舒服,你可以考虑一下。”   两人不过初次见面,他突然说这些话就是明目张胆并且越界的关心了。   顾凛川极其敏锐地抬眸看了贺晟一眼。   温砚先是有些诧异,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柔和地笑了笑说:“谢谢贺学长。”   学长?第一次见面就叫得这么亲切?   顾凛川的眼睛危险地半眯起来,指尖在膝盖上方扣紧。   随着这一声甜甜的”贺学长”,贺晟很明显地感受到落在自己脸上的那道目光变得越来越阴冷,他硬着头皮故作淡定,没看回去。   但贺晟心里却清楚地知道:如果眼神能刀人,他现在应该已经被淩迟了。   这人还用试吗?这不是醋的挺明显的?贺晟感觉自己都闻到味了。   才说了一句话而已啊,他甚至和温砚隔着那么——远的距离。   这吃人的眼神……至于?   贺晟心里苦。   然而他的想法却没人知道,他毕竟一米八几,身材好,还很野性,一看就不像是容易被吓住的样子——其他人都是这么以为的。   沈跃他们哪怕旁观也能看出来顾凛川的这一眼十分冷厉,其中还带着警告。   但出乎意料的是,贺晟他竟然脸色未变,硬生生扛住了!   二十出头的年纪,挺拔的大个站在温砚对面,肩背挺直,一手插在裤袋里,洒脱不羁,唇边带笑,甚至都没低头看坐在轮椅上的顾凛川一眼。   没错,贺晟完全无视了顾凛川!!!   沈跃眼睛都亮了:学长不愧是学长!这气场!这魄力!   几个人都没说话。   就此,气氛突然变得剑拔弩张,空气与空气的摩擦间彷佛都要碰出噼里啪啦的火星子来。   沈跃的内心紧张且期待:喔唷!打起来打起来!   一向温婉的晏一蔓难得地将唇边笑意敛起一些,眉心微拢,看向沈跃,眼神询问:怎么回事?   放心。   沈跃用口型对自己未婚妻说:故意的。   晏一蔓并不能放心。   她担忧地看了眼以温砚、顾凛川,贺晟三人形成的三角形局域,明显比周围压抑得多,彷佛谁敢踏进一步就会迈进死地。   来之前沈跃没和她说过有这么一出,晏一蔓的目光下意识求助在场唯一能缓和局势的第四人,也就是钟茗择。   结果发现钟茗择在看戏。   他双手抱臂,姿态放松地靠在别墅环廊的木质扶手上,斯文的脸上带着笑意,薄薄一层的镜片下,眼底盎然有趣,明显正看得兴起。   晏一蔓:“……”   她以手抵唇轻咳了下。   钟茗择终于察觉到晏一蔓求助的视线,这才后知后觉地站直身体,指弯在鼻尖蹭了下。   “温砚。”   他的视线从三个人身上绕了一圈,最后落在温砚身上,低声道:“先选房间。”   这一句话彷佛在脆弱不堪的单薄冰面上用力丢了一颗尖锐的小石头子,“铛”地一声,冰层从中心蔓延瓦解。   温砚也终于从紧张的氛围中缓出一口气来,“那我就……”   他本打算听贺晟的话选左边,但顾凛川看穿了温砚的想法,先一步开口,冷声打断道:右边。”   温砚抿了下唇:“……哦。”   他看向贺晟,右边被贺晟挡住了。   贺晟明白他的意思,不甚在意地笑了下,什么话都没说,非常潇洒地侧身给两人让开了路。   钟茗择隐晦地多看了贺晟一眼。   这人似乎从始至终都没看过顾凛川啊……   “谢谢学长……”   温砚说完被脸色阴沉的顾凛川拉进房间了,手腕被握得很紧。   房门在余下四人面前紧闭。   沈跃低声一句“卧槽”,扭头夸贺晟:“厉害啊学长!”   然而贺晟却是苦笑一声,终于坚持不住地双腿一软,被汗打湿的手从裤袋里抽出来,力竭似的扶着栏杆,有些后怕地重重喘了口粗气。   “你这是……”沈跃瞪大了眼。   钟茗择是看明白了,以手抵唇轻笑出声。   贺晟听到笑声后看了钟茗择一眼,这人连笑起来都感觉如沐春风的,不会令人觉得冒犯。   但贺晟古铜色的俊脸上还是诡异地飘起一点红,神情略有些尴尬地摆了两下手,“…可别说,太丢人了。”   说完就撑着扶杆站直了身体。   沈跃这个二傻子后知后觉地惊呼:“所以你是不敢看顾……嘶!蔓蔓你干嘛……”   晏一蔓的手绕到沈跃背后轻拧了一下,然后对其他两人微笑着说:“那我们先下楼了,待会儿见。”   贺晟没说话,他虽然身体站起来了,但心里还没完全从顾凛川的威压中缓过来。   “好。”钟茗择目送沈跃和晏一蔓离开,随后带着笑意的目光重新落回到贺晟身上,“你还好吗?”   贺晟不太好,但不妨碍他嘴硬:“没事。你住哪间?”   “右边吧。”钟茗择弯了下唇,慢条斯理道:“那间阳光好。”   贺晟:“……”   古铜色的脸好像更红了。   “对了,”钟茗择开门的时候突然侧了个身,对旁边人道:“你不适合温砚。”   贺晟手一顿,随后爽朗一笑,他长相其实有点”凶”,但可能是肤色原因,令他笑起来却会给人一种憨厚直爽的感觉。   “我知道,他有顾总嘛,但万一呢?多谢提醒啊。”   看来这位钟先生似乎不知道也没发现他们的计画,贺晟就顺便非常称职地演了个全套。   钟茗择不再多说,只“嗯”了声,抬手打开房门。   贺晟额角突然跳了一下,一点一点看着钟茗择的房门合到连一点缝隙都没有,才进到自己的房间。   他挺宽的后背往门板上一靠,重重叹了口气。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   他是造了什么孽才来帮沈跃这个忙。   -   “顾凛川,你抓得我好疼!”   温砚皱着眉,用另一只手去扒顾凛川握着他手腕的那只手,很轻易地就扒开了。   或者说是顾凛川听到温砚喊了好几次疼,就主动放开了。   温砚皮肤又白又嫩,此刻纤细的手腕处印着一圈明显的红痕,刚好印在之前割腕留下的疤痕上,两者叠在一起,乍一看有点吓人。   他心疼地揉揉自己的手腕,红着眼圈,有些生气地瞪了顾凛川一眼。   “对不起。”顾凛川冷静下来,看向温砚的手,眼里顿时流露出愧疚和心疼,“我刚才没控制住。”   温砚眉头还皱着,眼带怒气地默默地瞅顾凛川一会儿,然后没搭理他,扭了个身跑到床上坐着。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地对顾凛川感到生气,明明回房间之后他都那么挣扎了,顾凛川就是不放开他,还越握越紧!还对他那么凶!   温砚又气又委屈,脸都涨红了。   顾凛川自知有错,默默跟了过去。   温砚一屁股坐在床尾,顾凛川的轮椅就停在他面前,两人膝盖略微错开一点地抵碰着。   “生气了?”顾凛川看向温砚那双因为含着怒气而泪盈盈的眉眼,声音不由自主地缓下来,诚恳道:“是我的错。”   温砚倔强地转了个身,还是没理他。   顾凛川脸上难得有一点无措慌乱的神情,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哄好眼前的如此珍贵的人,也不太会,于是就又说了一遍对不起。   让顾大总裁连续认错三次,外面的人但凡有一个看到都得吓得魂儿没一半。   但温砚却完全没买账,他别着脸看向窗外,就是不看顾凛川。   沉默良久。   顾凛川忽然叹了声气,试探性地去握温砚的双手,发现温砚只是手指动了下,却并没有收回去,漂亮的小脸依旧绷得很紧。   于是他很小心地握着温砚的双手,弯下腰,将额头轻轻地抵靠在温砚热乎乎的掌心,声音低而闷哑:“真的错了。”   这个姿势近乎是虔诚的讨好,顾凛川却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有多卑微。   也或许意识到了,但他不在乎。   温砚随着他的这番动作而愣住,红红的眼睛因为受到震撼而睁圆,指尖也不由自主地颤了两颤。   他指腹碰到了顾凛川的高挺的鼻梁,也摸到了顾凛川的眼睫毛,脑海里就闪过之前对方看向他时那温柔到能令人深陷其中的眼神。   温砚叹了口气,手没动,喊了声:“顾凛川。”   “嗯。”顾凛川应了声。   “你……你先起来。”温砚对突然示弱的顾凛川有些不适应。   顾凛川又”嗯”了声,嗯完了却没起,额头还在温砚手心轻蹭了一下。   “你……”温砚有些不可置信,轻声诧异:“你不会是在撒娇吧?”   “…你说是就是。”顾凛川顿了下,终于抬起了头。   他俯身低头太久,脸颊上方主要是在眉眼和额头处浮现出薄薄一层充血的红。   向来冷清的眼睛里面也有点红晕,不太明显,跟蒙了层雾似的。   温砚看呆了。   他从来没见过这种情态下的顾凛川,明明神情整体还是清冷寡淡的,但眉眼却带着似有若无的恳求。   虽然这种情态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消失了,顾凛川也恢复了往日冷淡的样子。   但温砚却觉得那一瞬间的顾凛川就是有种让人意乱情迷的能力。   他喉结上下一滑,却不小心被口水呛到,忽然猛地咳嗽起来。   “怎么了?”顾凛川神情一紧,给他拍了拍背,眼尾的余光掠过不远处敞开的窗户,眉心微蹙。   温砚还是在咳,他弯下脊背,手不停地拍着胸口,咳得五脏六腑都跟着颤,脸涨得通红,就连眼角都泛出生理性的泪花,几乎快要窒息,一副很难受的样子。   也不知道怎么了,这阵咳嗽就是止不住,那口气儿怎么都缓不过来。   顾凛川不敢在这个时候给他倒水,只能一下又一下地给温砚顺气。   过了好一会儿,温砚紧紧揪着顾凛川的衣服干呕两声,才勉强停止咳嗽,掌心抵在柔软的床上轻。喘着气,瘦弱的肩膀一起一伏。   他这会儿脸还涨红得吓人,眼睛里面也是红的,眼角眼下湿。成一片,泪水将睫毛团成一簇一簇的,轻轻颤抖着,看着可怜极了。   顾凛川眼底心疼地摸了摸温砚眼角的湿意,然后给他倒了杯水,喂到唇边。   温砚心脏还震得有点疼,手抚着胸口喘了一会儿,才偏头过去被顾凛川小口小口地喂了几口水。   顾凛川去把窗户关上了,回来看到温砚还是很难受的样子,皱眉道:“可能是着凉了。”   “没,不是。”温砚喉咙不舒服,又咳了两声。   他自己知道不是,但不知道怎么跟顾凛川解释。   又听顾凛川道:“我找钟茗择来。”   “别!”温砚赶紧抓住了顾凛川的手,“真不是着凉,就是呛了一下,真的没事。”   顾凛川紧抿着唇,眸光深沉地看着温砚。   “不骗你。”温砚嗓音本身就很软,这会儿还掺着一点微哑:“你听我的好不好。”   顾凛川有点受不住温砚这样,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才说:“好。”   因为这么一个突然发生的小插曲,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进门前贺晟的事。   温砚咳完之后喉咙始终不舒服,顾凛川就一直给他倒水喝。他本来还想喂温砚喝,但被无情拒绝了,顾凛川心里有些遗憾。   没一会儿,晏一蔓过来敲了两下门,告诉他们午餐准备好了。   他们上午到这的时候是九点半,现在已经十一点了。   想到吃完饭就能去海边玩,温砚整个人由内而外底透露着喜悦,美滋滋地出了门。   顾凛川跟在他后面。   这回温砚没管顾凛川坐轮椅下楼的事了,自己哒哒哒地先一步到了楼下,然后回头对顾凛川轻哼了一声,哼完扭头就往餐厅跑,沈跃和晏一蔓在摆餐具。   “哟,顾总。”钟茗择从房间出来刚好撞到这一幕,意有所指道:“怎么被扔了?”   顾凛川冷着脸:“你话很多。”   钟茗择笑了声,指指顾凛川的腿,“需要帮助?”   “让开。”   钟茗择笑得不顾斯文形象,一步不离地跟着顾凛川,使劲挖苦他:“现在不是你抽风跑到塞…非洲去的时候了?你晒黑不止一个度吧,还没好呢?”   顾凛川语气警告:“钟茗择!”   “干什么?”钟茗择无所畏惧:“你现在可没什么能威胁我的,小心我找温砚告状。我没看错的话你是把人惹生气了还没哄好吧?”   一句话直戳痛处。   顾凛川沉默下来。   钟茗择冷哼了声,心说活该。   他早早就说过什么来着,顾凛川要完,无论什么方面都得完。   “你到底想干什么?”两人刚到一楼的时候,顾凛川突然问。   他瞥了眼餐厅,看到温砚正在帮沈跃摆刀叉,眼睛实则都快粘在桌上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汤碗上了。   钟茗择不明白了,停下脚步,“什么我想干什么?”   顾凛川言简意赅:“你和晏明浔,带着温砚计画了什么?”   “什么?”钟茗择反应过来了,嘴角一抽道:“我就是单纯来给温砚庆祝,顺便放松一下的好吗?顾大总裁。”   顾凛川眉心又是一拢,有些许疑惑。   身后有下楼梯的脚步声传来,顾凛川最后看了钟茗择一眼,轮椅滑向餐厅,温砚那边儿。   倒是钟茗择原地转身等了会儿,贺晟没想到这人会等他,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然后走到了另一侧。   贺晟是觉得钟茗择气场温和多了,比顾凛川好了千百倍不止,也不知道温砚怎么拿捏住那种人的,够厉害的。   “钟先生是属什么的?”贺晟和钟茗择并排,中间空着一段距离,一起往餐厅走。   “二十九了。”钟茗择余光扫他一眼,从对方脸上看出一点明显的尴尬,摇头笑了声。   贺晟摸摸鼻子,说:“是吗?一点都看不出来。”   钟茗择笑:“你多大?”   “二十二,我大三了。”   “嗯。”钟茗择点了下头:“也看不出来。”   言行举止都很单纯。   贺晟一时间没从这句话里听出好坏来,没来得急细想,已经到餐厅了——楼梯到餐厅也就几步路几句话的距离。   其他人都在餐桌上就位了,温砚正在为中午能喝多少汤而和顾凛川据理力争,眼睛都急红了。   “凭什么我只能喝一碗,这碗这——么小,我要喝两碗。”温砚瞪着顾凛川。   顾凛川淡淡道:“不行,太凉。”   “汤是热的!”   “食材是凉的。”顾凛川说。   温砚看了眼汤锅,不服地嘟囔:“哪个凉,我怎么没看到。”   顾凛川:“冬瓜,豆腐,鱼……”   “好了你闭嘴。”温砚打断他,捧着汤碗一屁股坐下了,嘴里嘀嘀咕咕地说某人苛刻,没人情味。   一字不落全听到了的顾凛川:“……”   其他人看了圈戏的人也:“……”   钟茗择”啧”了声,手肘拐了下旁边的贺晟,“你们的计画还有必要继续吗?”   “你怎么知……”贺晟捂住了嘴,脑袋凑过去低声道:“你怎么知道?”   “猜的。”钟茗择说:“现在确定了。”   他下巴朝正在给温砚夹菜的顾凛川身上抬了一下,“确定还用试?”   贺晟:“……”   老实说,他早就觉得不用了。   但他还是往另一边一歪,手肘怼了下沈跃,下巴一抬,“这还试吗?”   沈跃看了温砚和顾凛川一眼,“嘶”了声,挠了挠头:“试、试吧?”   贺晟冷笑:“那你自己试。” 第42章   他们在楼上选房间那阵,贺晟只是打算初步试探一番,结果没想到他一个平A就骗得顾大总裁把大招都交了。   那火星子崩得贺晟满脸都是,其他几个人也都没能幸免,都是被战火连天殃及的无辜池鱼。   哦,除了沈跃,一个知情并参与策划的狗头军师。   而且狗头军师也该看出来了顾凛川是在吃醋了吧,但似乎就是对两军交战有种莫名的兴奋,居然还当着冲锋陷阵的贺晟面说”试”?   试个屁,他怎么不去试?   这人真的缺心眼。   贺晟是不想再给自己找罪受了,翻了个白眼不理人,闷头干饭。   餐桌上突然变得静悄悄的,一眼看过去都在安静品尝美食,气氛和谐融洽,实际上却是一人一个小心思。   沈跃想的是:顾凛川到底是吃醋还是占有欲太强,我得想办法分辨分辨。   贺晟内心:那二货再想干什么可别带上我。   晏一蔓脸上柔和地想:希望旅行顺利结束。   钟茗择倒是明显的满脸笑意,心说晏明浔没来可真是错过了一番好戏,看顾凛川吃醋生气哄老婆多精彩啊。   他们甚至连眼神交流都没有,各自吃各自的。   而那两位当事人本人呢?   温砚咬着筷子尖,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绞尽脑汁地想趁着顾凛川不注意的时候多吃几口平时不能吃的,双眼几乎到了放光的程度。   顾凛川就一边严防死守温砚偷偷”作妖”,一边还会时不时分出眼睛的余光扫一眼贺晟。   温砚的筷子偷偷伸向帝王蟹鲜嫩的腿肉。   “干什么?”顾凛川眼疾手快拦截成功,两根手指并拢把盘子推到了对面,“这个你已经吃过很多了。”   “我知道,我就再吃一口~”温砚小声祈求。   之前他这么撒娇顾凛川肯定顺着他,但这次顾凛川却面不改色地看了温砚一眼,然后皮笑肉不笑地拒绝:“不许。”   温砚:“……”   他哀哀切切地指责:“顾凛川你好无情。”   说完他筷子往桌上一搁,不吃了,气饱了。   “嗯。”顾凛川坦然认罪,给他倒了杯温水,淡声道:“顺顺气。”   温砚抬起头瞪他一眼,不搭理他了。   就在这时,一直偷偷观察的沈跃像抓到什么好时机似的,突然兴奋起来,拿着筷子的手不停地抖,胳膊肘使劲儿怼贺晟。   他激动而低声:“快快!给温砚夹蟹腿!”   贺晟刚送到嘴边的汤勺被他怼掉了,溅出来的汤汁崩了一脸,古铜色的俊脸上有些恼怒:“你怎么不夹?”   “我有家属。”沈跃说完立刻用公筷给晏一蔓夹了一条蟹腿,然后对贺晟说:“好了该你了,快!好机会!上!”   晏一蔓:“……”   贺晟:“……”   你妈的,有未婚妻了不起?   “要夹你自己夹,作妖别带上我,我不掺和了。”高个黑皮的贺晟决心摆烂。   沈跃大惊失色愤愤不平:“你怎么抛弃战友!?”   “服。”贺晟筷子一放,简直想把沈跃脑袋摁汤里,“顾总都快泡醋缸里了,你闻不到味吗?”   “谁知道他那是吃醋还是占有欲作祟啊,我跟你说顾总传闻可多了,所以咱们还得再试试,不能放弃!”沈跃据理力争。   贺晟拒绝:“我说了,要试你自己试,反正结果都一样,我不掺合。”   “试吧,再试一次!”   贺晟突然眼皮一绷额角飞跳:“我说话你是不是听不见?”   “我……”   “沈跃能不能听见不知道,但肯定有人听见了。”钟茗择温润的嗓音突然传来,他对着一脸懵的贺晟和沈跃朝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别看我,看那儿。”   “那儿”是指坐在对面的顾凛川和温砚。   沈跃和贺晟齐齐僵硬地抓了个脑袋。   顾凛川的表情格外冷漠,盯着他们的眼神不像在看活物。而后者脸上格外的急切,莹润的嘴唇碰了几下,好像想说什么,但又什么都说不出口。   已经露馅了。   温砚从心跳打鼓到心如死灰不过几秒,干脆低下了头,双手捧着顾凛川给他倒的温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被放大的杯底纹路看。   这杯底居然是方的……   钟茗择笑得肩膀发颤,对两位已经僵硬的“石膏人”说:“都看你们半天了,说话声音也不知道小一点。”   沈跃/贺晟:“……”   还是旁边的晏一蔓先无声叹了口气,放下筷子道:“我吃好了。”   她说完就对温砚和顾凛川点了下头,起身离开。   “我也吃饱了!蔓蔓你去哪,我带你去捡贝壳好不好?”   沈跃这辈子反应没这么快过,他赶紧趁机抓住了晏一蔓袖子,神色慌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揽着未婚妻的肩逃离现场。   被战友抛弃独自留在餐桌的贺晟:“……”   妈的,肝疼,很想骂人。   他硬着头皮看向顾凛川和温砚,主要是看顾凛川,因为温砚根本他妈的不看他,甩得干干净净。   贺晟憋了口气,脸上好像古铜雕塑被人涂了两抹高原红腮红一样怪异,他艰难道:“顾总您好,其实,我是有苦衷的……”   “说说看。”顾凛川冷笑一声。   贺晟不知道顾凛川刚才都听到多少对话内容,但他也编不出来了,干脆眼睛一闭:“好吧是沈跃让我这么干的。”   “他求了我一下午,让我帮忙。”   “但我发誓我对温砚真的没有其他意思。”   “我很无辜。”   顾凛川冷漠地看着他,审问似的:“继续。”   贺晟绞尽脑汁地抛出重点:“还有就是其实我喜欢女孩,身材火辣的性感女孩,Sexy Girl……”   他在空中画了个“S”。   在场的没人问他这个。   顾凛川额角一抽:“……沈跃都让你帮什么?”   听到这个致命问题,温砚不由自主地脑袋往下埋了埋,好像恨不得把自己团起来塞进杯子里。   顾凛川眼角的余光一直盯着他,抬手用手心拖住了温砚的额头,稍微用了点力气往上一抬。   “呃……”   温砚被迫抬起脑袋,原地跟贺晟来了个大眼对小眼。   他动动唇:“我不……”   “他知道!”贺晟头皮一紧立刻打断,对顾凛川道:“您问温砚。”   说完就跑。   温砚看着他逃离的背影,睁圆眼睛“唔唔”两声。   无声呐喊:你倒是带我一个啊!!!   闲人走了,顾凛川这才侧了个身,似笑非笑地看向家里犯了事后一脸心虚的小兔子。   小兔子眼圈红红,不说话也不看顾凛川,眼睛往天花板、桌上、地上,以及往唯一还没离开的钟茗择身上瞟。   “其实……”钟茗择收到温砚的求救信号,刚准备缓和一下局势,紧接着就又收到了顾凛川警告的一眼。   他想了想还是改口:“算了,你们之间的事,我一个外人就不八卦了,先走了,等下海滩见。”   “你们快点。”钟茗择转身时还不忘提醒顾凛川。   顾凛川嗓音低沉地“嗯”了声。   而温砚在旁边压根儿就没敢出气儿,脚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想挪出椅子范围开溜。   没想到顾凛川手一抬,手指勾着温砚卫衣前襟领子,指腹浅擦过皮肤,将人拎了回来,勾到面前。   温砚现在也有178的身高了,这段日子也胖了点,然而他在尚且还坐着的顾凛川手里居然还跟瘦弱小鸡仔似的。   他心里是有点不服气的,但这会儿他不太敢表现出来。   “不跟我解释就想跑?”顾凛川“嗯”了声,尾音微扬,还带着点磁性的气声。   每次顾凛川一这样说话,那声音就跟贴在温砚耳边似的,密密麻麻地踩在耳膜伤,痒得温砚耳朵发麻。   “说话。”顾凛川抬手捏了下温砚红透了的耳垂,眸光微沉。   这人又红了。   温砚敏感的身体一抖,磕巴道:“你不是都听到了么……”   “听到了一半。”顾凛川纠正他,觉得很有趣似的轻拈着温砚的耳朵,低声道:“剩下的一半等你主动交代。”   温砚捂住耳朵,偏偏把嘴闭得很紧,唇珠向内叠成一条直线。   顾凛川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不说是不是?”   温砚捂着嘴巴摇头。   “那我猜。”顾凛川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问道:“让贺晟当着我的面招惹你,再试探我的反应,这主意你想的?”   温砚:“……”   “不说话我就当做是你了。”顾凛川故意这么说。   “…不是!不是我…”温砚闷闷喊了一声,听著有点不太高兴似的。   顾凛川眉梢跳了一下,早就知道似的淡定地点头道:“那是沈跃。”   其实在听到沈跃和贺晟的“悄悄话”之前,顾凛川完全没想过这两人居然有胆子把主意打到自己头上。   他甚至还在防着钟茗择和人还没到的晏明浔,可结果没想到吃了个饭的功夫,沈跃自己把主犯从犯交代的干干净净。   可是,沈跃为什么要突然拉着一个不相干的人搞这一出?   贺晟为什么要说“顾总人都泡在醋缸里了”这句话?为什么他们还想要试探?   顾凛川手指敲了下膝盖。这不难猜,对方是想确认他有没有吃醋。   那试探出来的结果呢,是谁想知道?   总不能是沈跃自己无聊。   顾凛川心里隐隐有了答案——是他排除一切可能后剩下的唯一答案,有些大胆,想到的瞬间甚至都令他呼吸一滞。   他看向温砚,幽深的眼底泛起层层波澜,薄唇微动,想要确认。   “顾凛川!”温砚却在顾凛川即将开口的一瞬间喊了他的名字。   他看到顾凛川瞭然一切的眼神了,顾凛川绝对是知道怎么回事了,顾凛川还想要问他!   温砚不能让顾凛川问。   他心跳飞快,脸上因为急迫而染上红晕,舔了舔嘴唇,鼓足勇气紧张道:“我问你一个问题。”   顾凛川被打断后愣了下,“什么?”   “你…上午在走廊的时候,你是不是,”温砚吞了下口水,脸颊红红地一鼓作气道:“你是不是吃醋了!”   顾凛川心道终于。   “发现了啊。”   顾凛川眼里藏着深深的笑意,语气有种“终于等到你”的喟叹,坦然承认道:“是。我是在吃醋。”   也是内心漫天的占有欲在无声地嚣张侵占。   温砚当时叫贺晟学长。   声音还那么甜,又乖又软,让人听了就想把他狠狠揉进怀里占有。   而这却不是对着他的。   温砚平时只有对他有事相求,或者讨到了什么好处的时候,才会用类似的声音喊他,尾音带着鈎子似的挠人。   可温砚今天竟然就这么轻易的喊了贺晟——顾凛川现在想起来还有点酸,很难不嫉妒。   那一瞬间他意识到,原来温砚乖软的模样也是可以坦然对待别人的,他不是唯一。   顾凛川当然嫉妒得发疯。   他不意外温砚会发现,因为他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了,顾凛川本来就巴不得温砚早点问他。   温砚听到这么直白的答案后直接愣住了。   “你……”   顾凛川的态度毫不隐藏,毫不遮掩,神情也是从未有过的放松,完全没有被人当面点破的尴尬和窘迫。   当然也或许是这两种神情永远不会出现在顾凛川脸上。可即使是这样,这也和温砚脑子里预想到的、顾凛川也许会有的反应也完全不一样。   他想过顾凛川会故作淡定地否认,或者拉不下脸承认,反问他是又怎么样。   毕竟顾凛川习惯了永远做掌控者,永远处于决断的一方,永远的绝对压迫。   可现在顾凛川的反应无疑是在把自己放在了被动的地位。   彷佛是他跪着,而温砚才是拿枪决定判决的那个人。   温砚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   “傻了?”顾凛川曲起手指敲了下温砚额头,“想什么呢?接下来还要不要问我什么?”   温砚游走的灵魂被敲回体内,他好像真被震傻了,恍惚地顺着顾凛川的话:“问什么?”   顾凛川被他这模样可爱得心里一软,怜爱地摸了摸温砚澄澈明亮的眼睛,然后把人拉到自己面前,双手牵着他。   声音温柔地哄道:“问我喜不喜欢你。”   温砚懵懵的:“我喜不喜欢你?”   顾凛川:“……”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叹了口气,只好顺着温砚。   “你要问,'顾凛川喜不喜欢我'。”他说。   温砚这次好像是听清楚了,柔软的嘴唇有点颤抖:“顾凛川…喜不喜欢我?”   “嗯。喜欢。”顾凛川笑着应了声。   然后抓着温砚的手,将他柔软的手贴在自己额头上,微仰着头,彷佛在虔诚地等待最后判决。   温砚心尖儿跟着他的动作猛地一缩。   他快速眨了下眼,眼睛自然往下垂落,却刚好撞进了顾凛川抬眸望向他的漆黑深眸里。   下一秒,温砚看见这人薄唇动了几下。   接着听见他说:“顾凛川喜欢温砚。”   顾凛川喉结滚动:“温砚,我喜欢你。” 第43章   这个答案温砚猜了很久,每一次都是在他心里刚发个芽,就被他眼疾手快当场薅断,因为实在太令人不敢相信了。   上午顾凛川的反应虽然过激,但也给了温砚一定程度上的底气。   所以他敢在刚才那么关键的时刻开口问顾凛川,掌握主动权。   但温砚没想到顾凛川就这么承认了。   不止承认吃醋,还承认了喜欢。   ——我喜欢你。   这几个字从对方嘴里出来的时候彷佛是一个一个放大成了实体,朝他脑子里疯狂而猛烈地撞过来的。   温砚被撞得头昏脑胀。   他的手还贴在顾凛川的额头上,全身上下的感官彷佛也只能感受到顾凛川滚烫灼热的额头。   “你、你喜欢…我,我,”温砚脑袋晕乎乎的,不知道作何反应,只能缩了缩手,磕巴道:“你先松开……”   顾凛川手使了点劲儿。   他一贯强势,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放开还没给出他回应的温砚。   说完全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顾凛川内心没有那种”毛头小子第一次向心爱之人表白”时才有的忐忑不安与慌乱。   那些莽撞的毛头小子都是不知道答案的,顾凛川认为自己不一样——他知道温砚是喜欢他的,还偷偷喜欢了那么久。   今天不过是他先一步把”喜欢”说出口罢了,之前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顾凛川早就等不及温砚在他面前慢慢露出小獠牙了,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凶猛的野兽,想要早日独吞侵占自己的猎物。   他们现在是名副其实的两情相悦、双向奔赴的感情……顾凛川想听到温砚给他一个确切的回应。   于是他哑声问:“你先告诉我你的答案。”   “我不知道……”温砚的手抽不出来,语气蔫蔫的,脸颊红扑扑热乎乎:“你…你先让我想想。”   始料未及,顾凛川有些诧异地看着温砚,眼里的笃定与自信铺天盖地的崩塌成废墟一片。   连声音透着难以置信的艰涩:“你不喜欢我?”   温砚动了动唇,有点心虚地避开视线,小声道:“我真的不知道……”   “什么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知道?”顾凛川握着温砚的手,以一个卑微又热切的姿势,直白袒露内心的渴望。   温砚不知所措,睫毛扑闪,说:“就是…我还没想好。”   翻来覆去就是这么两句话:不知道,没想好。   顾凛川不明白,但哪怕他在感情里再初出茅庐,此刻也能有一个意识——自己应该是被拒绝了。   比什么毛头小子还不如。   顾凛川不说话,受挫似的。   温砚也抿着唇珠,不发出一点声音。   时间像是一分一秒的慢下来,突然静止了。   顾凛川突然将温砚的手圈进了手心里,两只手宝贝似的握着眼前人的一只手,握得很紧,喉结滚动:“你再想想。”   他仿若不甘心似的,挑了个从前温砚露出的最大“马脚”,低声问:“之前为什么要买情侣咖啡杯送我?那个成对的壁画……”   顾凛川说着,挪开一只手从西装口袋里翻出一个小物件,塞到温砚手里再次圈住,继续佐证:“还有这个钥匙扣,你为什么,”   他深重地喘了口气,试图抽丝剥茧地找出温砚喜欢自己的证据,神情紧绷重复那句:“你再想想。”   “你……”温砚很诧异,他没想到顾凛川居然把这个钥匙扣随身携带,他张了张嘴,实话实说:“我是怕你觉得我乱花钱才……”   他没说完,但顾凛川懂了。   “才顺便带了我的份?”顾凛川瞳孔微缩,话里着重强调了“顺便”两个字。   温砚突然心虚地转了视线。   自认为十拿九稳的顾大总裁,此时表情罕见地空白了一瞬。   所以之前都是他自作多情,温砚那时候根本就不喜欢他。   顾凛川猝不及防地直面现实,感觉自己神经被这人编成了皮筋似的在乱蹦,好像下一秒就要断弦,但他却极力遏制着冲动。   他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自己大起大落的情绪,紧绷的下腭出卖了他的内心深处真实的紧张与慌乱。   “那你现在对我,是什么?”顾凛川看似冷静地问。   温砚缓慢地眨了两下眼。   其实有时候他也觉得自己是喜欢顾凛川的,但好像又没那么喜欢,两种认知在他心里反覆拉扯,复杂的他也表达不清楚。   可能就像沈跃说的,他对顾凛川是好感,而且这份好感还大部分来自于顾凛川温柔的时候。   温砚不想自己因为这种容易令人陷入虚幻的好感,就一头扎进一段结果未知的感情里,最后再遍体鳞伤地出来。   “…我不太确定。”温砚抿着唇,眼圈红红,低头看着顾凛川,声音有些哽咽:“我不知道,你的喜欢是什么。”   是现在能轻易说出口,过段时间就没了,还是别的什么?又能维持多久?   在温砚从小接触到的、来自爸爸妈妈的感情观念里,恋爱和伴侣一旦选择了就要一起走到最后——温砚现在不能确定顾凛川跟他是同路的人。   他的意识总是在拉扯,一方面告诉他顾凛川是那个人,顾凛川值得相信,另一方面他又忍不住恐惧和退缩。   “什么是什么?”顾凛川皱着眉头沉吟一声,深吸一口气:“你觉得我的喜欢是什么?为什么会这么——”   “你是不是认为我会反悔?”他一顿,突然反应过来了温砚的言外之意,紧接着就声音有些沙哑地自我反省:“是我没给够你安全感。”   如果之前他能给够了,温砚现在就不会害怕和不安。   喜欢再往深处说就是爱。   顾凛川表白的时候怕吓到温砚,怕温砚觉得自己太轻浮太随意,特意没说“爱”这么深刻的字眼。   他想着以后有大把的机会说,第一次的时候可以,订婚的时候可以,结婚的时候更可以……他不能还没到以后就先把人吓到了。   结果真正被吓一跳的人是他,顾凛川突然心里蔓延开难以言说的沉闷。   因为温砚不完全信任他,这结果还是他自己造成的,没处发泄,他活该。   温砚没反驳顾凛川那句”'没给够安全感”的话。   顾凛川深深地看着温砚。   那么多人都觉得温砚是个软包子,只有顾凛川知道这人不是。   他喜欢的人只是看起来好欺负,实际上却比谁都懂得保护自己,好像长了触角的小动物,环境放松的时候就拿触角出来试探试探,比如温砚对他。   可一旦他想再往前一步,比如现在,让温砚感受到危险了,就立刻把触角缩回去,将自己保护的严严实实,不轻易开口,也不轻易松口。   顾凛川闭了下眼,压下眼角蔓延开的苦涩。   难怪都说在感情里面人人都是平等的,顾凛川那么多年在商场叱咤风云的底气,这会儿在温砚面前屁都不是。   顾凛川的喉结彷佛受到了阻滞似的,艰难滚动。   温砚小心地观察着顾凛川的反应,手被紧紧握着,顾凛川的手心有些薄汗,他的也是,导致肌肤贴合的地方湿热一片。   他没说话,内心慌乱如麻。   好一会儿,温砚才听到顾凛川沉声开口:“那你给我个机会。”   性格使然,顾凛川以前或许一辈子都无法问出“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这种类似恳求喝索求的话,只会强势惯性地吩咐和安排。   可这次说完后,顾凛川却猛然意识到这不是追人该有的态度,于是看着温砚诚恳补充道:“行不行?”   他真是第一次到了这种任人宰割的份上。   但这人是温砚,顾凛川只能乖乖臣服。所有的心意都被剥开,他一点也不觉得向自己的心上人低头有什么大不了的。   野兽遇到喜欢的人不也要乖顺的蹲下来被揉揉毛发吗?   向来高傲冷清的顾凛川,祈求似的捏了下温砚的手。   温砚吸了吸鼻子,说话时闷闷的:“…什么机会?”   “……”   这回顾凛川再卑微也被温砚气笑了:“…明知故问?就非逼着我说,求你给我个追你的机会,是不是?嗯?”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温砚这么坏。   温砚这才从混沌中反应过来,蔫蔫地“哦”了声,也不说答不答应,磨得人心痒痒。   顾凛川目光敏锐地看他,突然眼睛一眯:“温砚,你是不是故意在这钓我呢?”   “…我没有。”温砚小声反驳。   “那给不给?说话。”   温砚睫毛颤了颤,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给,给吧。”   “什么叫给吧?”   温砚改口:“给。”   他声音小小的:“你别太过分就行。”   顾凛川胸口憋着一口气,语气稍冷:“我能过分?我敢?”   温砚不说话了。   他其实有点心虚,因为试探这个事情是他们先主动做的,今天这个话题也是他先主动挑起来的。   但温砚真的没想到顾凛川会直接从吃醋跨到表白。   后面的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他反应不及,更需要一点时间来确认自己对顾凛川的感情,以及未来的人生路上,是不是真的就,顾凛川这个人了。   他这么想着,觑了顾凛川一眼。   这人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也无论发生什么,脸上好像都是惯有的冷淡。   但温砚却觉得自己看到过顾凛川很多不一样的表情,尤其刚才,他都感觉顾凛川像是变了个人,彷佛另一个人格的顾凛川要破土而出。   温砚心里突然有种迟来的自我震惊:我居然把顾凛川拒绝了!天呢!   “别偷看我。”顾凛川还没完全从过山车一般大起大伏的情绪中缓过来,怕控制不住,低声问道:“手还能不能牵?”   温砚瞥了眼顾凛川始终没松开过的手,点了点头。   “抱呢?以后不行了?”   顾凛川年近三十了,在外面看起来跟个铁面无情刽子手似的人,这会儿的语气听起来居然还有点委屈。   温砚舔了舔唇角,“那你别抱太久。”   他还是和之前书房里一样的回答,但那时候她想的是“尽职尽责”,现在却变得不一样了。   温砚不是那么“过分”的人,他不会故意吊着顾凛川一点反馈都不给对方,他就是需要一点时间缓冲和过渡。   等他想明白了,确定心意后,他就……就等顾凛川的第二次表白。   那时候他就会答应了。温砚十分腼腆地想。   顾凛川“嗯”了声,心里却自动把温砚“别抱太久”的要求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   别的都可以,这点他只能说是,尽力克制。   肉一时半会儿吃不到,汤他总得喝一口。   顾凛川感觉自己中午表个白给自己表得胸口郁结,极其深重地喘了几口粗气。   温砚突然又抽了抽手,顾凛川察觉到后警觉地抬起头:“不是说能牵?”   “…没说不能。”温砚嘟囔:“我想去厕所。”   他中午吃的好像有点多了。   “我跟你去。”   顾凛川沉声说完,拉着他往一楼卫生间走。   温砚:“…我自己。”   “我不进去。”顾凛川到门口才勉强把人放开,手指按着温砚脊背把人送进去,然后在外面关上了门。   他没走,雾面磨砂的玻璃门上照着一个坐着轮椅、格外模糊不清的身影。   门内的温砚:“……”   顾大总裁好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现在多黏人。   过了几秒,顾凛川听到温砚弱弱的声音传出来:“顾凛川,你能不能不在门口?”   “我看不到,也不行?”他皱眉问。   温砚憋屈地说:“你这样我上不出来。”   顾凛川身形顿了下,操作着轮椅走了,模糊的身影有点不情不愿的。   不过他走了也没走远,只不过身体没正对着玻璃,而是在一侧的墙角守着,温砚一开门就能看到他。   在外面晒了好一会儿太阳的钟茗择进屋正好看到这一幕,十分稀罕道:“顾总?”   “你不会……”他大胆猜测:“把温砚惹得跑卫生间里哭去了吧?”   顾凛川完全不搭茬,冷漠道::“你回来干什么?”   钟茗择:“…拿防晒,太阳太大了,你和温砚最好也做一下保护。”   他脸上和露出来的脖颈都有点晒红了。   想到温砚娇嫩的皮肤,顾凛川犹豫了一下,说:“我没带,给我一瓶。”   “我有带。”温砚的声音突然从卫生间里传出来,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似的:“行李箱里还有防晒的帽子,顾凛川,你能不能去帮我拿一下。”   “好。”顾凛川应了声,按着轮椅转弯,转完又看了眼卫生间门口,不知想到了什么,又停住了。   他对钟茗择说:“你要回房间拿?帮一下忙。”   钟茗择满脸服气,就离开一会儿都不行?温砚是能掉马桶里?以后你是不是还得进去给温砚把?   他有些嫌弃地对顾凛川指指点点:“以后温砚开学你不得疯。”   顾凛川神色不变。   钟茗择很快从楼上拿了东西下来,还好心地多给顾凛川带了瓶自己的防晒。   顾凛川却只接了温砚的那瓶和遮阳帽,对钟茗择说:“我不用。”   “拿着吧。”钟茗择直接扔他腿上,“去非洲都晒黑一圈了,也不怕再黑点温砚嫌弃你。”   顾凛川:“……”   会吗?   他摸了摸脸。   温砚到现在好像都没问过他上次出差是去哪了,也没注意到他变黑了。   所以他今天之前到底是凭什么一直认为温砚喜欢自己的?   顾凛川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   钟茗择看到顾凛川脸上似有若无的落寞,“啧啧”两声,摇着头出去了,边走还边给晏明浔发微信,问他什么时候来,让他快点,来看热闹。   晏大少爷不知道在哪个组拍戏,没回。   又过了几分钟,温砚出来了,他洗过了手,没擦干净,指尖往下滴着水。   顾凛川掏出价值不菲的手帕给他擦手,然后重新叠好收回去,把帽子给温砚带上了。   “防晒到海边涂?”顾凛川问。   温砚看了眼外面,想了想说:“我现在擦吧。”   他身上穿了件白色薄卫衣,圆领长袖,下半身是柔软舒适的灰色棉麻长裤,遮住了大半张脚面,显得他气质安静。   温砚用防晒擦了擦脸和手,以及抬手时会露出来的小臂部分,然后就是脖子和宽松领口上方的平齐锁骨。   涂完前面还要涂脖子后面,温砚的手慢悠悠地在皮肤上摸来摸去,将乳白色的稀薄液体一点点铺匀。   整个过程不过两分钟,却看得顾凛川眼热,上火。   温砚擦完了问他:“你自己不涂吗?”   “你觉得我黑吗?”顾凛川想到了钟茗择的话。   温砚摇了摇头,他其实喜欢顾凛川的肤色,不白,但又离贺晟的”黑”差得很远。   是正常的血统肤色,看着很有安全感。   顾凛川眉心一拢:“你没觉得我比出差之前黑?”   “还好。”温砚点点头,两根手指捏在一起说:“就有一点点。”   “你到底要不要涂嘛?”温砚已经迫不及待地出去到海边玩了,眼睛一直盯着门外,忍不住催促顾凛川。   他离得远远的都看到沈跃在和晏一蔓在那打羽毛球了。   顾凛川手拿防晒顿了下,然后递给他:“你帮我?”   “这也要人帮。”温砚嘟囔了句,接过来在手挤出一大团,揉开了就往顾凛川脸上拍,动作很不温柔,和给自己擦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顾凛川感受不出来似的,眼睛鼻子都被温砚拍变形了也不管,内心很享受。   擦完脸擦脖子,最后温砚用手上剩余的防晒给顾凛川撸了把后颈,就算大功告成。   “好啦!手你自己擦吧,快点快点~”温砚像之前那样撒着娇似的催他。   顾凛川十分受用地自己擦了手,然后牵着温砚到海边找其他人。   他们这十一月份的时候会稍微有点凉,但最近天气好,所以海边来玩的人不算少,不过他们这里是被单独划开的局域,不会被其他人打扰到——这是有钱人的任性。   温砚第一次到海边,身边还有这么多朋友,内心欢呼雀跃的几乎要飞起来,但之前在别墅一直很矜持的没在面上表现出来。   现在亲眼看着大海就在眼前,其他人都玩得欢乐,他就有点控制不住了,漂亮的黑眼睛滴溜溜地到处乱转。   顾凛川看他眼角眉梢都是急不可耐的兴奋,就让他玩得时候小心点,自己则找了个离温砚最近的沙滩伞,在阴影底下看着。   温砚到支好的沙滩椅那边换了双人字拖,沈跃这时候龟鬼鬼祟祟地过来了。   “什么情况了?”沈跃本来都快在外面玩飞了,看到温砚和顾凛川出来才想起来自己在餐桌上惹的祸,神色讪讪道:“你没事哈?”   温砚摇了摇头,“没事。”   看着也不是有事的样,沈跃就是象征性地问一下。   他当初跑得快也是因为猜到了顾凛川不会把温砚怎么样,毕竟之前就心疼的跟宝贝似的。   不过沈跃还是好奇地问了一下后来怎么回事,在听到贺晟跑了的时候,沈跃脸上有种古怪的忌惮。   妈的,贺晟跑了也没来沙滩这边找他啊,跑哪去了没见影子?   到时候回宿舍不会揍他吧?沈跃打了个冷颤,决定回去后到校外公寓避两天。   “然后呢?”沈跃好奇地问:“顾凛川都跟你说什么了?他那啥没,承认没?”   温砚缓慢地点了下头,言简意赅:“他跟我表白了。”   “卧槽!”沈跃震惊地张大嘴巴,扭头看向不远处的顾凛川,又看温砚,嘴上继续:“卧槽卧槽!”   “你小点声!”温砚有些恼羞成怒,看到顾凛川这会儿在跟钟茗择说话,似乎没注意他这里,才稍微放了心。   沈跃捂着嘴:“那你答应了?”   “没。”温砚纠结道:“太突然了,我还没想好。”   沈跃又是一声惊呼,“干得漂亮啊兄弟!你简直是我偶像!做的好!”   温砚疑惑地看向他。这有什么好”漂亮”的?   沈跃脸上洋溢着激动与兴奋:“男人就是不能惯着,你越着急你越不能急。我跟你说,太容易被得到就容易不被珍惜,你得让顾凛川明白你是个宝贝,让他好好珍惜你!”   这是她从晏一蔓身上亲身体会到的经验。   温砚被他这番说辞弄得哭笑不得,无奈道:“也分人吧,我感觉顾凛川不是那种人。”   沈跃不满意地瞅他:“你看你又替他说话!”   “我不理你了。”他说完就扭头跑去找晏一蔓了,没几分钟又跑回来温砚身边,贱兮兮地问:“打不打沙滩排球?”   温砚摇了摇头,“不了。”   他对大部分体育运动都没什么意思,身体多半也受不了,所以温砚就打算在海边漫步,吹海风。   沈跃也没强求,扭头又跑了。   温砚就去沙滩边缘踩浪玩,海浪一波一波的荡漾过来,打在脚踝上比想像中的温和,海水钻进脚心的时候会痒痒的,很舒服。   附近贝壳很多,温砚时不时会弯腰捡一个放在手里,手心塞满了就跑回去让顾凛川帮他保管,顺便跟钟茗择打个招呼。   然后自己再去沿着海岸线散步,看风景,累了就寻摸一个离顾凛川近的地方堆沙子玩。   顾凛川边跟钟茗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视线基本都落在温砚身上。   其他局域有人在拍照,别人的风景是海,而顾凛川眼里似乎只有温砚。   温砚直接脱了鞋子坐在沙滩上,他嫌脑袋上那顶大帽子,早就给摘了,这会儿脸蛋有点红,看起来晒太阳还晒得挺舒服的。   钟茗择看了眼顾凛川的腿,意有所指:“你打算什么时候摊牌?”   “快了。”顾凛川说完,伸手拍开了钟茗择伸向身边小贝壳的手。   钟茗择”嘶”了声,“我就看看。”   顾凛川:“不行。”   他看都没看钟茗择一眼——温砚好像用沙子堆了个小金字塔,还在用手指在上面画画,真可爱。   钟茗择:“……”   他满脸无语:“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顾凛川施舍似的扫了他一眼,直觉不会听到什么好话。   果然,钟茗择说:“杜宾犬。”   对外高冷威武霸气,对内就变了个样,不仅黏人,还喜欢圈地盘,占有欲强得可怕。   顾凛川没反驳他,也或许说他不是很在意这些。   毕竟他现在,没什么名分。   再往好听了说,他最多也就是个,试用期。   顾大总裁幽幽叹了口气。   钟茗择觑他:“呦。”   顾凛川立刻冷冷地睨了他一眼。   钟茗择:“……”   -   太阳西沉,日暮金光铺洒在整片海域与沙滩上,沙滩上一片宁静与祥和,岁月静好的最好诠释。   温砚玩得浑身是汗,身上红扑扑的时候回来了,顾凛川不让他喝冷饮,只给他喝常温的。   “小气鬼!”温砚哀怨地一屁股坐到椅子上。   顾凛川瞥了眼他瘪下去一点的小屁股边缘,默不作声地给他涂芦荟胶——这是晏一蔓刚才给他的,说好用。   清清凉凉的,擦在晒过的手臂上很舒服,温砚很享受。   顾凛川给他擦完脖子,擦得自己浑身滚烫,又忍耐着要给温砚涂脸。   “我自己来!”温砚赶紧夺了过来,刚才顾凛川弄得他脖子痒痒的,又因为身体敏感,他现在浑身都有点不自在。   顾凛川深看他一眼。没跟他争。   那边贺晟不知道从哪回来了,他脖子上挂了个摄像头,古铜色的俊脸好像晒成了黑里透红的样子,神情倒看着挺开心的。   温砚这才想起来沈跃说过这人是学摄影的,看着表情估计是自己去哪拍了一些还不错的照片。   贺晟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沈跃算账。   “哎呦!哎呦!”   沈跃围着坐在沙滩椅上休息的晏一蔓转圈跑,贺晟脱了人字拖拍他。   温砚笑得咯咯乐,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仰,几乎躺进后面的顾凛川怀里。   “慢点。”顾凛川接着他。   钟茗择温润如玉的脸庞上也染上些许笑意,内心忍不住感慨:年轻就是好啊!   几个人闹了一番就差不多回去了,这周围有几家海亚餐厅,沈跃闹着不想去,非要回别墅BBQ。   顾凛川冷声拒绝:“温砚不能吃那些。”   沈跃这才蔫蔫地”奥”了声,不过很快又兴奋起来,“那你们去餐厅吃,我们回去烧烤。”   “我看行。”钟茗择看了眼顾凛川。   这送到眼前的二人世界还不把握住?   于是顾凛川答应了,拉着正嘴馋烧烤的温砚往餐厅去,为了呵护这人珍贵的胃。   温砚不情不愿地被他拉着走了一路,到了餐厅发现可以点他喜欢吃的螃蟹薄饼之后才重新高兴起来。   不过顾凛川不让他多吃,整个用餐过程依旧对他严防死守。   快吃完的时候,服务员拿着相机过来问他们要不要拍合照。   温砚想到了什么小说电视剧情节,眼睛一亮:“有优惠?   “额,这个没有。”服务员小哥哥略有些尴尬地指了指餐厅里的某面巨大无比的墙:“不过可以贴在这上面留作纪念,以后再回来看也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温砚”唔”了声,扭头问顾凛川:“拍吗?”   顾凛川皱了下眉。   他想和温砚拍照,但是不想把他们的照片挂在这被人围观。   服务员小哥哥扫了眼两人手上的情侣戒指,立刻笑着对温砚说:“你看,你和你男朋友长得都这么帅,不拍张照片可惜了。”   这两人从一进餐厅就成亮丽的风景线了,他不过来逮一下是真的可惜。   “照片电子版也会发给你们一份的。”服务员小哥哥又对顾凛川说。   顾凛川这才勉强点了下头。   他对那句”你和你男朋友”很满意。   温砚:“那拍吧。”   服务员小哥哥立刻喜笑颜开,指挥着两个人摆个亲密一点的poss。   “再近一点,这位坐轮椅的帅哥可以搂着你爱人的腰,用点力,强势一点…哎…对对对就是这样!”   他拿着摄像头单膝跪在地上,看着还挺专业。   照片拍出来,温砚腰挺得溜直溜直的,顾凛川的手臂从他腰后绕过,手腕搭在温砚的胯上,掌心自然下垂。   两人脸上都是笑着的,就是含义不太一样。   小哥哥乐得脸都快开花了,问电子版给谁?需要加个微信。   “不用。”顾凛川给他写了一串邮箱地址。   小哥哥:“……”   这就是高端人士吗?   不懂,但很震撼。   吃过饭也拍了照片,顾凛川付款的时候神色很满意,还大方地给了服务员不小的一笔小费。   小哥哥喜气洋洋地把人送出门,“下次再来啊两位帅哥!”   温砚整个过程都很不好意思,离开餐厅后被晚风一吹,脸上的热意才散了些。   顾凛川对他伸出手,“回去?”   “嗯,好。”温砚也有点累了,低头看了眼,十分矜持地把手放到了顾凛川宽大结实的掌心里,然后被对方握紧。   他们回到别墅的时候,沈跃他们刚开始吃,他和贺晟还喝了酒,勾肩搭背的哥俩好,晏一蔓在旁边喝果汁。   钟茗择看了眼门口手牵手的两人,觉得顾凛川的表情实在是比离开前餍足多了。   于是问道:“餐厅味道怎么样?”   温砚摸摸肚子,舔了下嘴唇:“好吃!”   “顾总呢?”   顾凛川对餐厅的饭菜味道不予置评,只看了温砚的腰一眼,神色淡淡道:“服务员,可以。”   钟茗择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梢,而后注意到顾凛川身侧的温砚悄悄低下了头,露在外面的两个小耳朵耳朵一点一点地变红了。 第44章   晏明浔到别墅的时候是晚上七点半。   他穿了一身黑,棒球帽帽沿压得很低,口罩遮住大半张脸,冲锋衣领子高高竖起,浑身上下连脖子都一起捂得严严实实。   站门口摁铃的时候像一块挺拔矗立的黑色石碑。   钟茗择差点没认出来他。   “至于?”他看着晏明浔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眼睛往晏明浔身后扫,“有人跟你?”   “没。”晏明浔言简意赅,裹着浑身凛冽进门,挺高的个子还穿一身黑,稍微动一下就很有气场。   他微仰着下巴,帽檐下犀利的双眼望向吵吵嚷嚷的露台,口罩下的声音略显沉闷:“那儿什么情况?”   钟茗择看了眼,摆摆手,“没事,不用管。”   露台上是BBQ现场,沈跃跟贺晟喝高了还在划拳,手指头伸了几个都数不清,摇摇晃晃的,更别说看清人了。   钟茗择让晏明浔不用担心。   晏一蔓本来捧着个平板在旁边看着沈跃,听到门口的声音后放下平板走过来,犹豫道:“哥?”   她和晏明浔童年时期一块儿玩大的,从小就这么叫,大了也没变。   晏明浔”嗯”了声,下巴一抬,语气质疑:“你未婚夫?就他,不再考虑一下?”   晏一蔓朝那边看了眼,温婉笑笑,摇了摇头道:“他挺好的。”   “行。喜欢就行。”晏明浔利落点头,扭头问钟茗择:“老顾他们呢?”   “楼上看电影呢,你演的。”   晏明浔诧异地眉梢一挑:“他看?”   “温砚想看。”钟茗择强调。   晏明浔点头,懂了。老顾心里老婆最大。   “你在这注意点,有事喊我们。”他提醒晏一蔓。   晏一蔓点了点头,“不用管我,哥,钟医生,你们去吧。”   晏明浔就跟钟茗择到楼上找人。   沈跃订的这别墅没有专门的室内电影院,但是有间休闲棋牌室,里面有桌游,也有投影仪和大幕布。   温砚就在沙发上看电影,他双膝并拢,后背挺直,显得坐姿老实乖巧。   他知道钟茗择去楼下接晏明浔去了,人有点小紧张以及一丝微妙的小期待。   顾凛川伸手按了下他的后腰脊背,温砚轻呼一声,立马敏感地塌下腰,屁股往旁边挪了挪,扭头瞪他:“你干嘛啊?”   “别太紧张。”顾凛川有些好笑地说。   温砚皱着眉嘟囔:“我第一次见明星,他还是你朋友。”   上次晏明浔让人拿poss机来刷钱的事温砚还记着呢,直觉这人可能不是那么好相处,他怎么可能不紧张。   顾凛川“嗯”了声,原本他也是打算带温砚见他们的,是晏明浔一直没空。   这次对方来之前,他已经叮嘱过晏明浔了,让他收敛一点。   温砚手心都出汗了,顾凛川抓过他的手捏了捏,“没事,他不会——”   门突然被敲响,打断了顾凛川的话。   温砚吓一跳,直拍顾凛川的手,小声而急切:“来了来了!”   他刚站起来,门就被从外打开了,两个高大的身影慢悠悠地走进来,一副很不客气的样子。   钟茗择本来也就意思意思才敲个门,怕顾凛川在里面对温砚不知收敛,被发现了害羞的还是温砚。   “我把未来的大影帝接来了。”   他说完侧了个身,给他身后露了个脑袋尖儿的人让出位置,开玩笑道:“来吧,晏大少爷亮个相。”   晏大少爷白了他一眼,抬手摘了口罩和帽子,露出一张极其具有冲击力的脸。   他长了一双丹凤眼,双眼皮褶皱很浅,眼角内勾眼尾上翘,黑瞳深邃而犀利,和他整个人的气场一样,站在那就很惹人注目。   温砚第一次见到电影里的主角本人,有种对方冲破显示屏走出来的虚幻感,忍不住轻轻抽了口气——真的好帅!   “温砚?”晏明浔纤长的手指抓了抓被压了有些塌的短发,另一只手朝他伸出,声音懒懒地自我介绍:“晏明浔。”   没有想像中的尴尬见面氛围,也或许是对方有意在收敛身上的气场。   温砚很感激,心里的紧张淡了不少,小心翼翼地跟眼前的大明星握了个手。   “你好你好。”他眨了眨眼,眼睛里面亮亮的。   “钟茗择说你在看我的电影……”晏明浔是一副很放松很自然的样子,指了指屋里的投影幕布,又指指自己:“是不是本人更帅?”   见他三言两语就冲淡了初次见面的生疏,钟茗择就没打圆场。   大幕布上也映着晏明浔的脸,他身披战甲跃马而上,脸颊受了伤,鬓发飞扬,眉眼间有种拚死一搏的狠辣与冷厉,画面颠簸,身后厮杀声不断,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感。   温砚对比着看了看,腼腆地抿了下唇,点头:“本人更帅。”   电影里面看着太凶狠了,和眼前的不像同一个人。   温砚内心有些感慨:这就是演员的魅力吗?   “比老顾帅?”晏明浔笑起来,眼下的卧蚕浅浅一道。   温砚“唔”了声,有些犹豫。   晏明浔和顾凛川其实是两种不同的类型,实在不太分得出高下,不过他还是更喜欢顾凛川……   “差不多了。”顾凛川突然冷冷出声,警告似的扫了晏明浔一眼:“坐吧。”   晏明浔扬了扬唇,手插回口袋里:“你可真抠。”   要不是来之前这两人千叮咛万嘱咐地说温砚胆子小性格软还认生,让他温和一点,他才不会对兄弟的未来老婆说这么多话。   不过温砚倒也真的如钟茗择所说,很明亮的一个人,老顾好福气了。   钟茗择早就不客气地坐下了,闻言补了句:“确实。”   很抠,连温砚捡的小贝壳都不给他碰一下。   顾凛川对俩人的一唱一和不予置否,拉着温砚的手让人坐自己旁边,拿起遥控器把投影关了。   “哎你这人,”钟茗择正看得起劲儿,眼前画面突然没了,皱眉道:“温砚夸的他,你干嘛不让我看?”   “吵。”顾凛川淡淡道。   屋里一个钟茗择,一个晏明浔,说的话就够多了,顾凛川头疼地揉了下眉心。   “就是嫉妒。”晏明浔凉凉补刀。   他这人比较特,私下里不爱挨着别人坐,于是自己霸占了一个单人沙发,两条大长腿无处安放地支着。   然后打了个哈欠慢悠悠道:“而且温砚说的是实话,你没我年轻,嫉妒也没用,是吧老钟?”   三个人里年纪最大的钟茗择:“……”   “欠揍吧你?”他不顾斯文地抓起抱枕抽到晏明浔脸上。   晏明浔没躲开,把抱枕垫到腰后面,理亏地摸了摸鼻尖,“sorry,我忘了。”   钟茗择当然没真的生气,摇头笑笑,跟晏明浔聊了起来。   这么一来一回,房间里瞬间就变得很热闹,最后一点隔阂也基本没了。   温砚人坐在顾凛川身边,手还被牵着,却没忍住偷偷看了两眼晏明浔。   顾凛川敏锐地察觉到,握着温砚的手紧了紧,有些吃味地偏头问:“看他干什么?”   “大明星哎。”温砚很坦诚地眨巴着眼睛,凑到顾凛川耳边,用一种羡慕的语气小声说:“顾凛川,我想要他一个签名。”   顾凛川:“……”   他半眯起眼睛,眸光有些危险地注视着温砚,“你很喜欢他?”   温砚被他看的忍不住吞了下口水,犹豫了下,还是诚实地点了点头。   长得帅的大明星,演戏还好,他要是追星肯定追这样的。   顾凛川抿唇,暗自磨了磨后槽牙,“他有喜欢的人了。”   就是对方现在不知道跑哪去了,晏明浔还在苦巴巴地等着。   “他有……那你跟我说干嘛?”温砚皱了皱眉,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红着脸道:“我不是那种喜欢,哎呀,你真是,不要乱想嘛……”   温砚声音很小,听着嘀嘀咕咕的。   顾凛川捏捏他变红的耳朵,这才沉沉地“嗯”了声。   他当然知道温砚对晏明浔不是那种喜欢,但知道归知道,心里还是会不受控制的,泛酸。   “所以能不能要签名嘛~”温砚轻轻扯了扯顾凛川的袖子。   顾凛川最受不了温砚撒娇,心一软,无奈垂了下眼,对那边聊得火热的人道:“晏明浔,带笔了吗?签个名。”   那边两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晏明浔多稀奇似的,耳朵朝钟茗择伸过去,“你快检查检查我耳朵是不是坏了?怎么刚才好像幻听了呢?”   “别演。”钟茗择不为所动地瞥他一眼。   这边温砚还在眼巴巴地等着,顾凛川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只好道:“温砚想要。”   “猜也是。只是签名多没意思。”晏明浔直起身子,从冲锋衣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张签名照放在茶几上。   然后食指按着照片底部,往温砚的方向推了推,一本正经道:“送未来嫂子。”   温砚愣了下。   然后面红耳赤:“什么呀,不是,哎呦你……”   钟茗择和晏明浔被温砚这模样可爱到了,对视一眼都绷不住笑。   很神奇,温砚这人就是坐那里,看着就有种让人忍不住逗他两句的魅力,想把他当弟弟。   钟茗择内心有些感慨:也就老顾这种畜生能对温砚下得去手了。   “好了,别开他玩笑。”顾凛川护着温砚。   晏明浔耸肩:“行行。那送温砚同学,当开学礼物。”   “谢谢。”温砚把照片收进手里,他身上没有口袋,就十分自然地先给了顾凛川帮忙收着。   几个人又聊了会儿。   顾凛川不爱说话,以前三个人聚会的时候也基本是钟、晏两人在说。顾凛川每次都是听着,时不时才会纡尊降贵地说那么一两句。   但这回多了个温砚,情况就明显不一样了。   温砚有个习惯,他说到感兴趣的话题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朝亲近的人分享,而且还一定要得到对方的反馈。   如果顾凛川不说点什么,温砚就会一直用一双看起来明亮亮水盈盈的小鹿眼盯着他看。   顾凛川心里觉得又好笑又无奈,对他没办法,只得认输,一句一句地配合他,看得另外两人唏嘘不已。   一个话题结束,钟茗择突然问晏明浔最近在拍什么戏,感觉这么忙。   晏明浔没透露太多,只说:“冲奖的。”   钟茗择就没再继续这个问题,改问晏明浔在剧组的情况,晏明浔仔细回忆了一番,还真挑了一两件有意思的事。   温砚听着听着,眼睛就突然亮起来,好奇地问:“那真的有人会在剧组耍大牌吗?”   “多了。”晏明浔指了指自己:“我就是,其中之一。”   温砚一愣,有点不可置信似的:“啊?”   “真信了?”晏明浔手扣着后脖子笑起来,“我开玩笑的。”   老顾哪捞到这么可爱的老婆的?   可爱的温砚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往顾凛川身边贴了贴,吸吸鼻子不吭声了,委屈似的。   顾凛川安抚地捏捏温砚的手指,前一秒还温柔宠溺,下一秒就倏地抬眸,冷着脸对晏明浔问:“你什么时候走?”   晏明浔:“……”   靠,逗一句就赶人?   他无赖似的往沙发上一躺,“不走。我辛辛苦苦赶进度就为了过来看你们一面,到了连口饭都不给吃,是人吗你们?”   “没吃饭?”钟茗择皱了下眉,“怎么不早说,我以为你吃过了。”   晏明浔投过去非常幽怨的眼神:“你们又没问。”   “等着。”钟茗择起身要去给他拿东西吃。   晏明浔比顾凛川还小几岁,他们平时再怎么斗嘴,到底还是把晏明浔当弟弟看的,相对比较纵容。   温砚在这时候弱弱道:“楼下应该还有烧烤……”就是可能会凉了。   “减肥,不吃。”晏明浔舔了下嘴唇,对钟茗择说:“来桶泡面,谢谢钟哥。”   其他几人:“……”   泡面就比烧烤好到哪里去吗?   晏明浔是真的饿了,没几口就吃完了一桶泡面,满足地倒在沙发上喟叹:“舒服。”   温砚闻着满屋的红烧牛肉面的味道,砸吧砸吧嘴,“好香,我也想吃……”   顾凛川皱眉:“…不行,不健康。”   “他都能吃。”温砚看向晏明浔。   顾凛川把他的脑袋板回来,让他看着自己,意有所指道:“他没人管。”   晏明浔:“……”   操,这人什么意思?   他倏地一下站起来,一副被戳到痛处后要撸袖子干架的气势,“顾凛川!”   “要走?”顾凛川面不改色地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淡淡道:“不送。”   晏明浔:“……”   他隔空指了指顾凛川,然后磨了磨后槽牙,偏头对温砚笑:“温砚弟弟,一张签名照够不够?我再给你写段新学期祝福语?两段也行。”   温砚:“……”   顾凛川:“……”   钟茗择看着幼稚的某人,无奈叹了口气。   几分钟后,晏明浔接到了经纪人电话,这回是不得不走,他神色恹恹地带好口罩帽子准备离开。   走之前还在门口冷冷地瞪了顾凛川一眼:“有老婆没兄弟。”   顾凛川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没看他一眼。   晏明浔这人比他也不遑多让——十七岁早恋的时候,每天就像一条出去撒欢的狗,冲到喜欢的人面前就不管不顾地摇尾巴,想栓都拴不回来,甚至连影子都摸不到。   还有什么脸说他?   顾凛川摇了摇头。   钟茗择一起走了,他要送晏明浔,顺便整理一下楼下那两个估计这会儿在东倒西歪的人,总不能真放着晏一蔓一个小姑娘处理。   于是偌大个棋牌室里就剩顾凛川和温砚两个人,顾凛川很享受这样的二人空间。   “电影还看不看?”顾凛川强调道:“不看晏明浔,看别的。”   温砚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困。”   “那回房睡觉。”顾凛川揉了揉他的脑袋。   结果回房间后,更大的问题就出现了——这是一间大床房,而温砚中午刚拒绝了顾凛川,所以顾凛川现在没什么地位。   要像在老宅的时候一样躺在一起吗?   温砚站在床边眨了眨眼,脑子里两个小人互相扯头花,一个大胆地说没事,一个矜持地说不行。   毕竟现在关系不一样了……   “你睡床。”顾凛川先他一步,斩钉截铁面不改色地做出决断:“我睡沙发,你去洗澡。”   “哦……”温砚揪着床单一角磨蹭了一会儿,才纠结地抱着睡衣去浴室。   等出来的时候,顾凛川已经换好了睡衣在门口等着温砚了,还给他吹干了头发。   “你……”温砚看了眼顾凛川身下的轮椅,犹豫道:“方便吗?”   顾凛川垂眸看了眼自己的腿,“没事。”   他推温砚的腰,把人往床上哄,“乖,去睡觉。”   “那,你需要帮忙的话……你喊我。”温砚不放心地看了顾凛川一眼,趿拉着拖鞋上床去了。   顾凛川深深地看了温砚的背影一眼。   帮?怎么帮?帮什么?脱衣服还是搓背?   哪样他能受得了?   顾凛川叹了口气收回视线,手指扣下轮椅按钮,进了浴室。   坐轮椅洗澡并不方便,顾凛川简单处理了一下就出来了,头发湿着,脸色不是很好看。   这次回去之后,他得想办法催催公司里那几个不安分的人,他好早点把这把碍事的破轮椅扔了,耽误太多事。   顾凛川阖眼吐了口浊气。   “你洗完了啊。”床上的被子小鼓包里突然钻出来一个小脑袋,温砚头发被蹭乱了,看着毛茸茸的。   顾凛川:“没睡着?我吵到你了?”   “没。”温砚困倦地揉揉眼睛,脸蛋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得红扑扑的,嘟囔着开口:“…顾凛川,你要不然还是睡床上吧。”   顾凛川的腿本来就不好,再睡沙发的话得多难受?   温砚很不忍心,刚刚顾凛川洗澡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被窝里想这件事,明明困得不行,却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睡床?”顾凛川喉结一滚,轮椅滑到床边去,有些谨慎地跟温砚确认:“能挨着你睡?一张床?”   “又、又没什么,“温砚有点害羞地把下巴塞进被子里,眼圈红红的:“就是很可能会像那天早上一样……”   他早上起来发现自己滚到顾凛川怀里,还抱着对方……   “没事。”顾凛川喟叹一声,摸了摸温砚因为困倦而变得红红的眼睛,轻声安抚道:“不怕,你先睡觉,我吹完头发就睡。”   温砚乖乖点了下头,身体往里面挪了一圈,留出大半张床给顾凛川,才安心地闭眼睡了。   卧室寂静无声,顾凛川坐着轮椅僵在床边上,耳边嗡鸣作响。   他们不是第一次躺在一张床上,老宅就有。   但不一样,很不一样。   他中午和温砚表白了,表白之后再躺在同一张床上的含义就不一样,代表他翻身就能碰到,伸手能摸到。   如果再过分一点,顾凛川偷偷抱着人睡一晚上,甚至做点什么更过分的也没什么问题。   这些温砚肯定都知道,他自己刚才都说了。   但温砚让了。温砚在纵容他。   顾凛川中午被打击到的自信在这一瞬间重振旗鼓。   软包子中午嘴上说着”不知道你的喜欢是什么”,看似没安全感,看似不信任他……其实潜意识里早就什么都信了。   温砚根本就是知道他的喜欢是什么,只是还没意识,或者说,还没做好准备,但温砚明显很多事情都在默许他了。   很多事情……   顾凛川紧紧闭了下眼,握着轮椅扶手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他脑子里又不可控制地浮现出少儿不宜的画面,他刚洗完澡,温砚两句话的功夫他就又像个毛头小子似的觉得热了,又热又燥。   不行。得忍。   再表现好一点就可以转正。   顾凛川匆忙回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把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定定看了会儿,目光恶狠狠的,好半天才冷静下来。   房间里空调温度舒适,床上的人睡得很熟,身上盖着薄被子,一条细胳膊露在外面,白得晃眼。   顾凛川吹干头发,动作小心地掀开被子上床,躺在温砚给他留出来的位置上。   床很大,温砚和他之间还空了挺宽的距离,他们面对面躺着。   “温砚。”顾凛川低声唤了句。   人熟睡着没有回应。   顾凛川就往他身边挪了挪,把温砚露在外面的那只手握住,带到自己怀里,放在心口的地方,试图让对方感受到自己一下又一下重而有力的心跳。   他捏着温砚的手,从指尖一点一点往下,最后落在了和他一对的情侣戒指上。   温砚没半点反应,呼吸均匀,睡容安静。   这人对他好像从来就不设防。   顾凛川面上冷淡如常,和平时比看不出什么太大差别,实际上眼底隐忍得一片暗红,腹部崩硬滚烫。   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再去浴室一趟的时候,温砚突然动了一下。   翻了个身又翻回来,整个身体软绵绵的蹭到了顾凛川怀里,吐出的温热气息就洒在他锁骨上。   顾凛川呼吸一紧,“要抱抱?”   温砚听到了似的哼唧一声,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那抱了。”   顾凛川说完,侧过身,一只手从温砚肩颈的空隙中穿过,轻轻揽住温砚的肩,另一只手环住温砚的腰,逐渐收紧。   他用最克制的力道,在不吵醒对方的前提下,把人揉进自己怀里。   床很大,但两人之间的最后一点空隙此时也被填满了。   顾凛川吻了下温砚的额角。   “晚安。”   我的宝贝。   -   温砚一晚上睡得很好,睁开眼时,想像中自己缩在顾凛川怀里的画面并没有出现。   偌大的床上只有他自己,温砚茫然地眨了下眼,心里莫名空落落的。   顾凛川已经洗漱完了,在沙发那边敲着笔电办公,很安静。   听到床上的窸窣声响后,他抬起头,看到温砚已经坐起来了,被子滑下来堆在温砚肚子那里。   “醒了。”顾凛川眉梢一挑。   温砚刚睡醒的时候总是有点懵,思绪和大脑都发散着,需要一点时间缓冲。   但他的脑袋已经先下意识顺着顾凛川的话点了两下,蔫蔫道:“你没睡吗?”   “睡了。”顾凛川放下笔电,到床边来,给温砚乱哄哄的头发捋了捋,捋到一半忽然说:“你昨晚睡我怀里。”   温砚”啊”了声,然后:“哦。”   哦完又突然睁了下眼,才回神似的,“我睡你…那你、你没推开我啊?”   “你觉得呢?”顾凛川似笑非笑地捏了下温砚的耳垂,语气暧昧道:“送上门的我能拒绝?”   温砚:“……”   显然没有。   对哦,顾凛川喜欢自己,他昨晚就猜到如果躺在一张床上,顾凛川大概率会抱着他睡了,但他昨晚还是让顾凛川上床了。   他好像完全不防备顾凛川哎,为什么呢?   温砚漂亮的小脸纠结成包子样。   顾凛川心里一软,用力揉了把温砚的脑袋,无奈叹道:“慢慢想吧。”   刚捋顺的头发又乱了,温砚不满意地瘪了瘪嘴,爬下床去浴室洗漱。   两人到楼下的时候,客厅的沙发上瘫着两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灵魂出窍的'废物'——昨晚宿醉的沈跃和贺晟。   温砚走过去好奇的问:“你们怎么这样?”   “别提了。”钟茗择端了两碗解酒汤从厨房出来,神色疲倦而无奈:“喝多了闹到大半夜,又吐又哭的。”   他真是没想到两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年,酒品能差到这种地步。   晏一蔓后一步从厨房出来,眼底带着淡淡的乌青,皱着眉道:“阿跃,汤喝了。”   “蔓蔓对不起……”沈跃”嘤”了声,端着碗一饮而尽。   “你对不起的是我。”贺晟喝完汤,语气凉凉道。   温砚看向晏一蔓,动了动唇,无声询问。   晏一蔓有些尴尬而丢人地说:“他昨晚把贺晟当成…我,就……”   就抱着哭了一晚上,说什么我真的喜欢你,结了婚肯定对你好,你也喜欢喜欢我,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巴拉巴拉的。   晏一蔓昨晚都在房间睡着了,又被鬼哭狼嚎喊醒的,赶紧出来解救贺晟,以及当时在旁边一脸倦容的钟茗择。   大概熬到淩晨两三点吧,这两人才在沙发上睡着,早上醒了就喊头疼,晏一蔓和钟茗择才去厨房煮醒酒汤。   温砚听完钟茗择的描述后,沉默半晌,语气幽幽地对沈跃道:“你以后还是不要喝酒了吧。”   不然感觉这个婚要结不成了。   沈跃咬牙:“戒!”   钟茗择让他和贺晟再去房间休息会儿,两人就头重脚轻地去了,听话的不行。   “一蔓,你也回去睡会儿。”钟茗择道。   晏一蔓摇了摇头,“我去做早饭,你们……三明治可以吗?”   她只会弄些简单的。   “我弄就行,你休息去。”钟茗择不赞同地揉了揉眉心。   他们三个大男人在这,哪能让一个女孩子前前后后忙这些?那也太没担当了。   晏一蔓犹豫了一下,没再坚持,转身回房间了。   “茗择哥你看起来也好累。”温砚想了想,跃跃欲试地说:“要不还是我去做吧。”   “不行。”   “不用。”   顾凛川和钟茗择异口同声地回绝,温砚蔫蔫地缩了缩脖子:“我想试试……”   “打电话让管家送。”顾凛川淡声道。   昨天中午他们吃的那顿就是管家送来的,怎么早上就非得有一个人进厨房?   钟茗择是没休息好脑袋也熬傻了?   顾凛川目光凉飕飕地瞥了钟茗择一眼,对方一拍脑袋:“对,差点忘了这茬。”   他打了个电话安排完,对温砚和顾凛川说:“到了你们先吃,我撑不住了,补个觉。”   一共六个人,休息四个。   昨晚睡得很好的温砚眨了眨眼,问顾凛川:“那我们干嘛……”   顾凛川:“等饭。”   他吃不吃无所谓,但温砚既然醒了,就必须得吃东西。   温砚乖乖地”喔”了声。   两个人等了大概十几分钟,别墅管家就送了丰盛的早餐过来,用车推过来的,盖子一掀还冒着热气。   温砚吃得饱饱的,坐在椅子上舒服地眯起了眼。   其他几个还不知道要躺到什么时候,顾凛川对温砚说:“出去走走?”   “好啊好啊。”温砚眼睛一亮,小鸡啄米点头。   -   温砚本以为他和顾凛川就是在海边散散步,直到顾凛川打了个电话。   没多久,海面上缓缓驶来一艘邮轮,明明很缓慢,却给人一种破浪而来的冲击感,鸣笛声轰然震耳。   超大的一艘,感觉设计师把一栋楼建到了船上,极其奢华,靠得近点就是遮天蔽日的感受。   其他沙滩局域的人惊呼不已,尖叫不断,激动而兴奋地跟着邮轮跑,纷纷拿出手机拍照、录视频。   “救命!这是什么!啊啊啊我看到了什么!!!”   “跨国邮轮!卧槽,上次看到还是在电影里,横跨整片大洋!世界环游用的就是这种!里面全是贵族!”   这实在太壮观了,他们有些人一辈子都不一定能见到一次。   再到前面的局域,他们就不能靠近了,邮轮从他们面前驶了进去。   有人羡慕不已地发出感叹:“这又是谁家霸总在哄小娇妻啊!!啊啊啊啊!羡慕死我了!”   “老天也赐我一个吧呜呜呜——”   邮轮停到了温砚和顾凛川面前,别人口中的霸总和小娇妻。   “这这这……”温砚望着面前的恢弘之物,激动惊讶地说不出。   服务生到两人面前,鞠了个躬:“顾总好。”   “嗯。”顾凛川牵起温砚的手,在服务生的引领下,牵着震惊神游的某小娇妻登上了邮轮。   服务大厅,餐厅、音乐厅,拍卖厅、舞厅、电影院……这个邮轮有好多好多层,温砚抬头一看层层叠叠,看得人眼晕。   “有、有电梯?”温砚大惊失色。   “有的。”服务生恭敬地笑了笑,给两人摁了电梯:“顾总,两位的房间在九层,这是房卡。”   再往后他就不能跟着了。   顾凛川接过房卡,带温砚进了电梯,到九层属于他们的豪华套间里。   温砚:!!!   这么大的套间!   “顾凛川!好大!这里好大!”温砚激动地到处跑,这也看看,那也摸摸。   顾凛川笑了笑,由着他跑。   最后温砚跑去了窗边,他拉开窗户,被扑了满面海风。   “嘶,好高……”温砚往下看了一眼,腿软。   顾凛川到他身边去,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害怕?”   有点。”温砚吞了吞口水,他应该不恐高,但这么往下看,看到起伏波动的海面还是忍不住心惊。   脑袋也晕晕的。   “那怎么办?”顾凛川突然张开双臂,眉梢一挑看向温砚:“过来抱抱?”   温砚愣了下,紧接着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地扑进顾凛川怀里,眼底灼亮一片。   “顾凛川!我好喜欢!” 第45章   顾凛川没想到温砚会这么干脆地扑过来,赶紧伸手揽住了温砚的腰。   然后发现这人不仅抱他,还用毛茸茸的脑袋在他颈侧轻轻蹭了蹭。   “有这么喜欢?”顾凛川被他蹭得痒,心里也几乎软得一塌糊涂。   温砚连连点头,“特别喜欢!超级喜欢!”   人生第一次坐邮轮就这么豪华,他甚至觉得自己以后都瞧不上眼别的了。   顾凛川他真的好有钱啊!   “那我呢?”顾凛川按了下他的后腰,顺势问道。   “你……”   温砚反应飞快,卡了下壳,兴奋戛然而止。   他要抬起头,顾凛川却不让他,宽大的掌心扣住了温砚的后脑,让他下巴靠在自己肩上。   温砚不乐意地小声喊:“你你你放开我!”   “不放。”顾凛川侧过头,薄唇贴着温砚耳朵,故意似的压低声音:“跑什么?说话。”   “顾凛川,你不能耍无赖……”温砚手抵着顾凛川的胸膛挣扎了两下,力道小的约等于无。   他感觉自己耳朵像被人亲吻似的,又痒又麻,浑身上下都控制不住地颤抖,感觉要软成一团了。   “我又无赖了?”顾凛川又气又笑:“谁晚上往我怀里钻,第二天还不认账的,嗯?”   温砚不挣扎了,有些心虚地嘀咕:“我哪有……”   “嗯。那是我。”顾凛川不轻不重地冷笑了声。   温砚:“……”   他不说话了,老老实实地任由顾凛川抱着。   半晌,温砚动了下,幽怨道:“顾凛川,这样我腰好疼……”   “腰疼?”顾凛川松开手,让人站直身体,伸手在他后腰揉了揉,意味深长地看了温砚一眼,轻声:“话留着以后再说。”   “什么?”温砚光顾着拨开顾凛川的手,没听清楚。   顾凛川咳了下,“没什么。想不想出去逛逛?”   他把温砚因为拥抱而堆到裤腰缝隙里的衣服下摆抽出来,骨节分明的手指抓着布料两边扯扯,慢悠悠地整理好。   温砚果然忘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双眼亮晶晶的:“好啊好啊!”   于是顾凛川就牵上了温砚的手,带着人离开房间。   一路上,顾凛川挥手赶走了所有服务生。   他们也没什么目的,走到哪里温砚感兴趣了,他们就进去看看,温砚不感兴趣的地方他们就直接跳过。   然而顾凛川还是低估温砚了。   他发现温砚几乎对整个邮轮,除了七到九层的套房,凡是涉及到休闲娱乐的场所,他就没有不感兴趣的。   像个兴高采烈、到处蹦跶的兔子精。   顾凛川只好陪着。   中途路过甜品餐厅的时候,温砚还磨了顾凛川好一会儿,靠撒娇换来了几块mini马卡龙,五颜六色的。   温砚满心欢喜地吃了两块,又觉得甜,扭头一股脑儿塞给顾凛川。   “我不吃甜食。”顾凛川望着手里的两块粉蓝小不点,皱着眉拒绝。   温砚就抬抬他的手,软声软气道:“你吃,不吃多浪费啊,只吃两块不会腻的~”   “让我吃也行。”顾凛川犹豫了下,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动了动唇:“你喂我。”   温砚:“……”   “你是故意的吧?”他觑着顾凛川。   顾凛川坦然地”嗯”了声,眉梢一扬看向他:“喂不喂?”   “好吧好吧,“温砚叹了声气,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两根手指捏起mini小圆块往顾凛川嘴边送。   他边喂边嘟囔说:“我发现你现在脸皮都有一点变厚了。”   “是吗?”顾凛川把那小块一口含进嘴里,舌尖不经意地在温砚的指腹上轻舔了一下。   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到,温砚却敏感地抖了一下,缩回了手,指腹藏在身后搓了搓。   甜腻的味道席卷味蕾,顾凛川囫囵咀嚼了两下咽下去,半眯着眼看向温砚,声音不冷不热的:“你现在胆子也大了。”   温砚:“……”   他撇撇嘴,不高兴地把另外一块马卡龙塞回顾凛川手里,“你自己吃吧。”   顾凛川:“啧。”   某人现在是一点也说不得。   真娇贵。   -   这邮轮是顾家的,也就是顾凛川的,所以没有接待其他的客人。群众口中欢呼着的”上面全是贵族”得到情况并没有发生。   只有霸道总裁和他的”小娇夫”。   温砚逛着逛着感觉太冷清了,想回去。   “乐团还在音乐厅,要不要去?”顾凛川不想那么快结束两人世界。   温砚正在喝水,闻言睁大了眼,嘴巴水润润的:“刚才进音乐厅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顾凛川理所当然:“忘了。”   温砚:“……”   顾凛川牵着他去了。   乐团水准相当高,温砚本来对音乐演奏这种相对高级的情操没有太大兴趣,但是听着听着就入迷了,闭着眼睛享受,整个人彷佛置身维也纳音乐会现场。   一直到演奏结束,大师乐手们原地鞠了个躬,站到一侧不动,他们不知道顾总还有没有别的安排。   温砚还在椅子上回味,忍不住感叹道:“好好听啊!”   难怪那么多人都爱听音乐会,感觉灵魂被洗涤,整个人都升华了。   顾凛川眉梢一扬:“听懂了?”   “那没有。”温砚答得很干脆,“就是听不懂才觉得更厉害。”   顾凛川捏他耳朵,“能听懂什么?”   “哎呀你干嘛?”温砚拍开他的手,嘟囔道:“别的不知道,反正小星星我肯定能听懂。”   顾凛川轻笑了声。   于是他真的挥手让堪比国家级水准的大师乐团在现场演奏'小星星'。   温砚:!!!   他瞪大了眼,慌忙摆手:“不行不行,这也太大材小用了!顾凛川你别闹了。”   “没事的,小少爷。”乐团指挥笑了笑说:“音乐不分高低贵贱,小星星当然可以。”   他们有自信,就算再简单的旋律,在他们的配合下,也会令人听完后难以忘怀,余韵悠长。   主位的少年钢琴手也骄傲道:“顾总,小少爷!我们会配合的很好的,请放心欣赏吧!”   其他乐手笑了笑,做好手势准备。   “喔,这样……”温砚吸吸鼻子。   是他小家子气了。   顾凛川笑着拍了拍温砚炸毛的脑袋,“乖。”   寂静许久的音乐厅再次开始回荡起熟悉又莫名陌生的旋律。   温砚听得震撼不已,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将'小星星'这么简单幼稚的曲调演奏出国际知名协奏曲的风格的。   太厉害了!   温砚给他们拍拍小手:“好棒好棒!”   乐手们谦逊而不失骄傲地鞠躬,然后在顾凛川的示意下,无声退场。   “好厉害,真的好厉害,我也想学。”温砚扯了扯顾凛川的袖口,眼里含着热切的期盼:“我也想学!”   顾凛川有些意外地问:“学哪种乐器?”   “钢琴!”温砚眨了眨黑葡萄似的眼睛。   顾凛川犹豫地看了温砚一眼,他不知道温砚这股热情和冲劲儿能持续多久,但学着玩玩没什么问题。   “回去就学。”他点点头。   “好耶!”温砚做梦似的问:“你说一个人学多久才能到他们那种水平?”   “难说。”顾凛川不忍心打击心上人,保守道:“天赋好的话,十几年或许可以。”   但基本都要从小开始学,而且天赋极高才行。   音乐是个吃苦的行业,多少人蹉跎一生都没争出半点名头来,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温砚也想到了,一瞬间从梦境回归现实。   但他也不沮丧,只是咂摸着道:“那我肯定不行,但还是想学。”   顾凛川笑笑:“好。你喜欢就好。”   “他们是你雇来的吗?”离开的时候,温砚又像个好奇宝宝似的问。   顾凛川:“算是。”   乐团是顾氏集团的私人乐团,从指挥到每一个乐器位置上的人都是精英。   这些人从小时候展露出天赋的那一刻,顾家就有人去联系了。除去一些自身有机会发展的,有天赋的小孩里还有很多家庭条件不好,却怀揣音乐梦想的。   顾家就是这些孩子的伯乐。   用巨额资金培养,将他们送进一流学府,学成业内一流的水准,然后作为顾家的私人乐团,出席各种盛大场合。   温砚听完顾凛川说完这些后,人有点惊讶,蔫蔫道:“那今天邮轮上又没顾客,你干嘛不给他们放假?”   顾凛川瞥他一眼,“我给他们时薪很高。”   温砚:“……”   “多高?”他眼睛转了转,小心翼翼道:“一场下来比我合同上的五千万还高嘛?”   顾凛川顿了下,皱眉道:“什么合同?”   温砚:“……”   他轻哼了声,咬字十分清晰地说:“你把我接到家里的第一天,让我签的协议呀。”   “结、婚、协、议。”温砚一字一句。   顾凛川听完后无声动了动唇,神情开始变得奇怪起来。   “我还记得有一条是,“温砚像拿到了他把柄似的,盯着顾凛川继续阴阳怪气:“乙方在合同期间,不得对甲方抱有或产生任何特殊想法,否则按乙方违约算。”   顾凛川抿着唇吸了口气。   “你记不记得有这一条呀?”温砚眉眼弯弯,对眼前轮椅上的人歪了下头。   顾凛川:“……”   “错了。”他低声下气:“我错了。”   温砚装模作样地”哎呦”一声,小手左右摆摆:“可不敢可不敢!”   “真错了。”顾凛川讨好地去牵温砚的手。   温砚却没给他,跟碰到什么烫手山药似地缩回爪子,“顾总自重!非必要情况我们不能肢体接触的!”   顾凛川:“……”   他收回手盯着温砚看了一会儿,轻磨后槽牙:“温砚。”   这警告的语气……   温砚瞬间歇菜,刚才耀武扬威阴阳怪气的算账气势全没了,慌乱且委屈地后退一步,泪眼婆娑:“你又要凶我……”   “我什么时候,“顾凛川被他气到失语,眉心微拢:“没那回事。”   温砚:“就有。”   “而且我说的都是实话,你还不让?”他小声哀怨地嘀咕。   顾凛川:“不是,没有,合同我已经撕了。”   他不得不当着温砚的面承认自己做过的事,还给自己留了三分薄面,没说自己不仅撕了,甚至还为了毁尸灭迹而放了把火的事。   “撕了!?”温砚诧异捂嘴:“你什么时候……”   “早就。”顾凛川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手心向上再次伸到温砚面前,好气又透着无限的宠溺道:“现在能牵了?祖宗?” 第46章   两人有滋有味儿地在邮轮逛了一上午,又在甲板拉扯腻歪半天,温砚才脸蛋红扑扑的被顾凛川牵着手一起走下邮轮。   刚下来,对上了沈跃和钟茗择他们的脸。   温砚玩得挺忘我的,都快把这四个回房休息的人给忘了,猛地一下看到还有点控制不住地惊讶——他们怎么在这?   钟茗择推推眼镜,笑了笑:“玩得不错?”   他向来温和斯文脾气好,说话也看不出来什么不悦的情绪,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温砚却默默往顾凛川轮椅后面缩了下,干巴巴道:“还、还挺好的。”   “哇哦!”沈跃的表现就明显多了,他不敢对着顾凛川,但敢对着温砚阴阳怪气:“少爷玩得开心哦?”   “天呢~这后面是什么?大邮轮哎!蔓蔓,我都没坐过呢,你说我的好兄弟会请我们上去坐坐吗?”   晏一蔓:“……”   温砚: ”……”   贺晟”yue”了一声,默默往远离沈跃的方向挪了一步。   沈跃扭头:“你什么意思?”   “太恶心了。”贺晟嫌弃地在鼻尖挥了下手,一张嘴闻到了还没散的酒味,瞬间更恶心了,于是又呕了一声。   沈跃:“……”   贺晟:“你没看见你未婚妻的表情吗?丢死人了,感觉下次都不会再跟你出来了。”   “蔓蔓……”沈跃哀怨转头。   晏一蔓无奈地笑了下,只好将人掰回正道上:“…阿跃,你别闹了。”   “好吧。”沈跃向来听未婚妻的话,扭过头一本正经地看向温砚:“其实我们都醒好久了。干等你们都不回来。”   大概是两个多小时之前,屋里的人陆陆续续休息完从房间出来,走了一圈也没发现温砚顾凛川。   钟茗择猜测估计是不知道去哪二人世界去了。   几个人就先吃饭,结果吃着吃着,沈跃突然拿着手机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卧槽”!   吓得贺晟粥都漏了,”你干什么!?”   沈跃把手机往桌面上一横,显示屏上赫然是一条热搜视频。   标题:惊!环洋邮轮首次现身'里浪海'——霸总只为夺残疾娇妻一笑!   紧接着是视频播放的内容,里面人声鼎沸,收录了议论纷纷的无数句”卧槽!””天啊!””有生之年!”……等等等等。   最后视频在一句”哪家霸总又在哄小娇妻”充满羡慕嫉妒的话语中戛然而止,画面是邮轮面前一高一矮两道身影,离得太远很模糊。   其他几人:“……”   显然这热搜的标题重点就是这么简单粗暴而来的。   因为看不清楚,所以大众自然而然把站着的温砚当成了霸总,把顾凛川当成了残疾娇妻。   沈跃他们齐齐扭头看向在场唯一的顾凛川好友。   钟茗择放下碗筷,动作优雅地擦嘴,温声道:“不用看我,是他们没错。”   这么高调奢侈又没什么内涵的事,顾凛川做得出来。   于是除了钟茗择以外的几个人就出了别墅,果然,海上一艘巨大无比的邮轮正在上面漂着,慢悠悠的。   邮轮虽然开出去了,但是也没离他们这处岸边有多远,沈跃差点就打电话叫小游轮过去追了。   好在有晏一蔓把他拦住了,沈跃才没冲动。   几个人就默默等顾凛川的大邮轮归岸,两个小时像等了两天一样难熬,才把人等回来。   结果看温砚的表情,好像还把他们给忘了。   还有顾凛川,压根就没给他们表情。   沈跃把大概情况说了一遍,神情十分幽怨。   “顾娇妻。”钟铭择感叹一声,走过去拍了下顾凛川的肩,点评道:“很高调。”   顾凛川:“……滚。”   他立刻联系人去撤这鬼热搜。   霸总温砚在旁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手心里偷偷藏了一弯笑意。   -   在沈跃的撺掇下,最后一夥人放弃原来的计画,一个挨一个地挤上了大邮轮,也收到了服务生递来的房卡。   沈跃最兴奋,像个活蹦乱跳的大鹅,逮着人就啄两句,搞得船上所有服务生都认识他了。   晏一蔓喜静,在咖啡厅要了手磨,就坐着看电子琴谱,时不时回应一句沈跃新奇的感叹。   “我操!蔓蔓你看这个雕塑!是那谁的作品,叫啥来着我忘了……”   “代越大师。”晏一蔓皱了皱眉:“阿跃,别说脏话。”   沈跃愣了下,这是晏一蔓第一次对他提要求,他乐颠颠地凑过去:“你不喜欢,以后我都不说了,都听你的。”   贺晟被肉麻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抓着相机走了,他到处拍拍,记录他一辈子也许只见一次的珍贵影像。   “顾凛川,我想回房间。”温砚该逛的都逛了,现在已经累了。   一般这个时间他都要睡个午觉,顾凛川自然也知道,就牵着人回房。   邮轮就这么大,沈跃他们怎么玩都行,只要不把自己玩掉海里,就丢不了。   钟茗择见缝插针,拦住了电梯,闪身进去:“回房?带我一个,顺路。”   邮轮对他来说没什么好逛的,他年近三十了,小半辈子的精力和时间都用在了医学研究上,闲下来的时候就只想多休息。   顾凛川瞥了他一眼,神情不悦地摁了楼层。   钟茗择没管不太欢迎自己的某人,转头和温砚说话。   温砚已经困了,这种时候他最是乖巧懵懂,有什么说什么,声音轻轻柔柔的。   钟茗择忍不住用怜爱的目光看着温砚。   他不由自主地想:自己的不婚主义在老爹那边过不去,干脆过段时间去领养个乖巧的小孩放家里给老头带,省得对方年纪一大把了还瞎操心。   越想越觉得靠谱,钟茗择有点没忍住地想抬手撸一把温砚的顺毛。   刚抬手就被顾凛川拦下了,他冷冷道:“到了。”   电梯也确实正好”叮”了一声。   “小气。”钟茗择先走了。   顾凛川也牵着睡眼朦胧、浑身上下都软呼呼的温砚出去,用跟钟茗择说话时完全不同的声音温柔哄道:“乖,马上回房间了。”   温砚”唔”了声,乖乖点头。   刷房卡的时候,钟茗择推了下眼镜,侧头对旁边人道:“不知道隔音怎么样,你可别欺负温砚,让他好好睡。”   顾凛川凉凉道:“想多了。”   他先动作轻柔地把温砚推了进去,然后干脆利落地关上了门。   还”欺负”,人都还没转正。   -   温砚一觉睡了小两个小时,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窝在顾凛川怀里,侧着身,大腿横跨在对方腰上,手在对方胸膛。   “醒了?”顾凛川半靠在床头,单手拢着温砚的腰,挑眉看着他。   !!!   这姿势把温砚刚睡醒时惯有的迟钝都吓没了。   他们离得很近很近,温砚抬头的时候差点亲到顾凛川下巴上。   他一股脑儿爬起来,语无伦次:“我我我,你你你……”   顾凛川好整以暇地望着他,目光含笑:“紧张什么,又不是第一次,习惯就好了。”   “你怎么这么、这么……”   “我怎么?”顾凛川有些好笑地说:“是你非要趴我身上,缠着我,怎么反倒像我占你便宜似的。”   这家夥睡觉的时候有多磨人估计自己都不知道。   话是这么说……   温砚理亏地垂下头,声音闷闷的,死不认账:“我没有,我去厕所了……”   顾凛川:“……”   这人每次睡着了肆无忌惮,醒了就溜得飞快。   以后怕不是要光点火不负责,光挖不埋,留他一个人自己解决。   顾凛川望着匆忙进入卫生间的纤瘦背影,眸光暗自深了深。   温砚用凉水扑了扑脸 ,感觉清醒多了,脸上的热意也降下去一点。   他慢吞吞地走出来,看了看已经到轮椅上的顾凛川,手捂着肚子。   “疼?”顾凛川一脸关切。   温砚动了动唇,耳尖粉嫩:“饿。”   顾凛川:“……”   他好奇地盯着温砚。   这人最近吃了睡睡了吃,饮食健康,荤素搭配合理,怎么这样都不长几两肉的?   气色倒是好,脸色红润,皮肤细腻,摸一下就爱不释手。   “抱一下再去。”顾凛川朝他张开手。   温砚:“……”   顾凛川现在越来越会给自己讨福利了,也发现温砚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   不过他这次惦记着温砚的肚子,没抱人太久,就牵着人下楼了。   现在差不多是可以吃晚饭的点了,沈跃他们也摸了餐厅,几个人聚在一块吃了顿晚餐,中西式都有。   老样子,餐桌上依旧有温砚喜欢的螃蟹薄饼,没有任何胡萝卜元素。   也是老样子,顾凛川依旧不让他多吃。   邮轮航行慢,在船上一点震荡感都没有,沈跃别墅也不回了,晚上就要在这住。   温砚没什么意见。   离睡觉时间还早,贺晟突然提议可以玩会儿桌游。   在邮轮上玩桌游,想想都觉得奢侈地暴殄天物,但是竟然没人出来反对——毕竟他们出来玩都是散心放松为主,玩什么就显得没那么重要了。   尤其是钟茗择,他太喜欢这种只需要动脑,不需要动手的娱乐项目了。   只有温砚不一样,温砚是单纯觉得吃撑了不想动。   他偷偷揉肚子,被顾凛川发现了,让服务生给温砚拿消食的药来吃。   这番举动悄悄的,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顾凛川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温砚会害羞。   他们玩剧本杀,晏一蔓作为在场唯一的女生,荣当DM。   温砚以前只听过,上手玩却是第一次,没经验不说,选剧本的时候偏偏还抽到了凶手的身份。   他那张小脸藏不住事,皱得跟包子似的,眉眼往下一耷拉就在众人面前暴露的干干净净,   偏偏温砚抬起头的时候,还硬装出一副”凶手绝对不是我”的无辜模样,丝毫没意识到心虚的红耳尖儿早把他卖了。   几个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似乎暗中默契地做了什么决定。   游戏开始……   温砚一开始心虚的不行,后来发现大家好像都没怀疑他,慢慢就放松下来。   一场游戏玩了将近三个小时,除温砚以外的几个人就心照不宣默不作声地演了将近三个小时。   线索?好像和温砚没关系。   证据?那不是温砚的吧。   凶器?那肯定是有人放在温砚房间,想栽赃陷害他。   “对对!”温砚一无所知,重重点头。   演得其他几个人太累,最后编不出来了,终于磨到了投票环节。   温砚第一个投,他红着脸,默默把锅甩给了全场除他以外”嫌疑最大”的沈跃。   没想到顾凛川和钟茗择全跟票,贺晟为了显得不那么刻意,在温砚的注视下,勉强给了钟茗择一票,沈跃则非常严肃地偷了贺晟。   于是温砚就稀里糊涂地赢了。   晏一蔓脸上的笑意藏不住,宣布道:“恭喜温砚逃脱。”   “好耶!”温砚高兴地拍拍小手,激动地看向顾凛川。   贺晟夸张地张嘴:“天啊,你居然是凶手!”   “就是,我都没怀疑你!演得太好了吧,好难过,你居然欺骗兄弟!”沈跃控诉。   钟茗择:“……”过了,太过了。   他下意识看向温砚的反应。   温砚正喜气洋洋地戳戳顾凛川的手臂,有点骄傲似的地偷偷道:“我第一次玩哎,你们好笨,都不怀疑我。”   “嗯。”顾凛川含笑应了声,怜爱地揉揉温砚的脑袋,面不改色地夸赞:“我们是笨蛋,还是你厉害。”   温砚害羞地嘿嘿笑。   钟茗择不忍直视地收回了视线。   没眼看。 第47章   他们在游轮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早上,温砚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里是顾凛川的一截下巴,棱角分明又性感,冲击力极强。   “顾凛川……”温砚揉揉眼睛,嗓音带着刚睡醒时柔软的沙哑。   顾凛川听到声音后有些诧异地”嗯”了声,“怎么了?”   这次怎么没从他怀里往外跑?声音还喊得人心痒。   温砚打了个哈欠,含糊地应了一声什么,然后一骨碌儿从他怀里退出来,抱着小被子转了个身,明显是想赖会儿床。   顾凛川:“……”   原来不是不跑,只是时候未到。   不过这次还行,起码没往卫生间溜,而是留了个背对着他的小屁股。   “再睡会儿?”顾凛川扯了下温砚那边的被子。   温砚哼唧一声,脑袋重新往被子里埋得只剩一个发尖,”别吵……”   顾凛川:“……”   嫌弃他的语气和姿态都熟练成这样,温砚居然还没安全感?   他”啧”了声,又等了会儿,发现温砚真的没有起床的打算,才干净利落地迅速收拾好,坐到轮椅上。   温砚是听到轮椅行动和卫生间关门的声音,才倏地睁开眼的。   虽然说一回生二回熟,他现在已经接受了顾凛川在自己身边的事实,但还是没办法做到醒了还当顾凛川不存在。   那人即使什么都不做,存在感也太强了。   然而每次都跑实在太丢人,总被顾凛川调侃,温砚既懒得动又想争一口气,就干脆装睡。   这期间他一直克制着回头看一眼顾凛川的冲动与好奇,脑子里胡思乱想。   顾凛川的腿疾到底是什么程度?怎么声音听起来行动不是很受限制的样子。   温砚之前担心顾凛川避讳残疾的事,一直都没太敢主动提过,但昨天看顾凛川反应好像没有那么大,和面对性冷淡一样坦然。   之前在老宅的时候,爷爷说他其实能站起来,是顾凛川不愿意,也就是说腿没问题,只是顾凛川心理上的原因……   温砚想了想,要不然找个时机劝顾凛川去复健?   顾凛川喜欢他,那么他的话应该会有用吧?   虽然温砚不是很介意顾凛川是残疾,但能好的话他肯定还是更想嫁健全的……   等等——   思绪戛然而止,温砚猛地睁大了眼。   天呢!他刚才居然在想嫁给顾凛川的事……   温砚感觉自己脸热,脑袋探出被窝,小手伸出被窝扇了搧风,一点用都没有。   实在是这两天的顾凛川又温柔又贴心,还处处让着他,太让人心动。   而且现在连他最顾虑的结婚协议,顾凛川都说给毁掉了。   那就意味着他们真的要联姻?结婚?   温砚想到这就有点害羞,轻轻抿了下唇珠。   其实如果顾凛川对他一直这么好的话,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一个性冷淡也不会真对自己做什么。   温砚认为自己也可以与顾凛川进行精神和灵魂上的合一,来一场永远的柏拉图。   他摸了摸热乎乎的小脸,嘴角带着上扬的弧度,再次羞涩地把脸埋进被子里。   卫生间的门“咔哒”一声,顾凛川出来正好看见温砚偷偷埋脸的背影,露在外面的耳尖还是红的。   不仅如此,温砚夹着被子的腿还在上面蹭了蹭,就好像是……   “怎么了?”顾凛川操纵着轮椅绕到温砚正对着的那头。   温砚刚才还想着顾凛川,这会儿突然被发现有种臆。想别人被当场抓包的心虚,他双手揪着被子,慢吞吞地从里面一点一点探出来半张脸,白皙细腻的脸蛋上飞着两抹红。   他平时眼睛又黑又亮,这会儿却湿漉漉的彷佛含着一层水汽,引人无限遐想。   “没,我没事。”温砚呼了一口气。   这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没事,顾凛川的视线从温砚夹着被子的大腿间掠过。   然后微微抿唇,意味深长地询问:“想了?”   温砚一愣。   紧接着反应过来,人就烧着了。   “什么啊!”他瞬间弹坐了起来,头顶几乎要烧冒烟儿,反应很激烈:“我没有!我怎么可能!我……呃你——”   话音戛然而至,温砚瞪着两双黑宝石似的眼睛低下了头,骤缩的瞳孔里映出来的,是顾凛川的手伸进了堆栈在腰间的被子里,只露出一截小臂。   白衬衫在小臂上方随意地折了两道,禁欲又性感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   温砚呼吸乱得厉害,瞬间心神荡漾。   “还说没有?”顾凛川原本就是确认一下,没想到还真有意外收获。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温砚,说话间手指还动了一下,彷佛感受到了什么鼓动。   被子底下还隔着另外一层呢,就这么明显。   顾凛川眼底的眸光亮了亮,正好趁机试一下温砚能接受的程度。   “你你……”温砚臊得不行,瞬间把身体躬成煮熟的虾,鼻息急促混乱,“我不是,这是…”   他紧绷着下巴,咬着牙道:“早上……”正常反应。   顾凛川“嗯”了声,没反驳,只是垂下了头,一副神情很专注认真的样子,眉心略微拢着,彷佛正在努力越过什么阻碍,方便他直击要地。   温砚双手去扒这人的手腕,但又软。得没力气,他显然低估了自己身体的敏感程度,有点受不了。   这会儿假的也变成真想了。   顾凛川在这时候抬眸看了眼温砚的反应,见他双眼湿润,一副将泣不泣的可怜模样,手上倏地一顿。   他感觉温砚似乎已经到可接受的极限了,于是心疼地哄道:“好了好了,我不弄你。”   下一秒却是一愣,因为温砚忽然按住了他即将撤出来的手,虎口被温砚的手指轻轻戳着。   “嗯?”顾凛川语气微沉,意识到什么不得了的事。   温砚闭上了眼,小巧的喉结上下一滑,十分羞耻地开口:“你,你……”   顾凛川的手就又顺着温砚的力道放回去,但却落在那里没动,“我什么?”   这是温砚第一次有这种反应,他不可能轻易放过机会,更得让温砚直白地面对自己的欲。念。   温砚哪受得了顾凛川这种折磨,他有些难堪别开了脸,颤悠悠地从唇齿间溢出几个字,讨好似的。   “顾凛川……”   平时喊他名字就爱撒娇,这会儿声音更是娇得不行,彷佛娇艳花瓣末端缀着的水露,轻轻一碰就会落入掌心,引人发疯。   顾凛川心神震荡喉咙发紧,哑声哄道:“知道了,乖。”   他不逼温砚了。舍不得。   ……   单薄空调被的边缘一下一下地擦着顾凛川的腕骨滑动,交。缠出暧昧而模糊不清的声音。   耳边萦绕着某人耐心温柔的低语轻哄。   温砚不停地抖,最后终于坐不住了,身体前倾,软绵绵地靠在顾凛川肩上,半眯着朦胧的双眼,唇也微微张着,纵情享受这场意识荒芜的混乱。   某个瞬间,抓在顾凛川肩膀的指尖倏地用力,温砚闷哼一声,偏头咬在顾凛川颈侧。   这一下不轻,顾凛川疼得“嘶”了声,转过头,薄唇刚好贴着温砚一侧轻颤的眼睫,笑骂道:“又咬我啊,没良心。”   温砚眼圈红红,又咬了他一口。   -   温砚和顾凛川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   其他人发现顾凛川脖子上有两个创口贴,交叉贴的,好像一个就遮不住什么痕迹似的。   然而实际上两个也没完全藏住,还露了个边边,像是牙印儿,欲盖弥彰的味道极其强烈。   于是他们十分默契地将视线移到了顾凛川身旁的温砚身上。   呦呦呦。   想不到啊。   看着像个弱不禁风的软包子,原来私底下这么凶的喔?   温砚面色红润,紧抿着唇珠,视线飘忽不定。顾凛川想伸手牵他,他还有点嫌弃地往旁边避了一下。   顾凛川:“……”   这怎么还带嫌弃自己的?   无奈,他只好换了一只手。   温砚这才瞪了顾凛川一眼,勉强把手给人握着,但也仅仅只是让他牵了个指尖。   十根手指垂在空中勾缠着,若即若离更显得暧昧。   众人琢磨着细品了半天,心里头纷纷有了不同的猜测,但都默契地没提创口贴的事,齐齐装瞎,收回视线。   就连沈跃都努力收敛起来了,只是一双激动到放光的眼睛依旧让温砚不敢直视。   他真的已经够害臊了。   “走了。”顾凛川终于发话,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他们今天要下邮轮,再适当参与一下傍晚的烟花音乐节就要结束旅行。   温砚他们在邮轮上吃了饭,之后就回别墅。   刚回去,温砚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嗡嗡嗡地响,震得他大腿发麻。   顾凛川也听到了,轻声询问:“谁?”   温砚默不作声地看向沙发另一端捧着手机,正霹雳啪啦打字的沈跃,无奈地叹了口气。   果然该来的总会来。   “没谁。”温砚掏出手机扭了个身子,避开顾凛川:“你不许偷看。”   顾凛川:“……”   钟茗择正好端了咖啡过来,见到这一幕,藉着身高优势拍了拍顾凛川的肩。   无奈叹道:“你也是。”   就非得问。   刚碰完钉子的顾凛川冷冷瞥了钟茗择一眼,但也居然真的没有偷看温砚。   左右不过也就那几个人。   温砚划开了显示屏,打开一看,果然是沈跃的信息轰炸。   -憋死我了我实在忍不住!对不起阿砚,兄弟我就问两句[双手合十]   -你咬他了?他‘欺负’你了?他不是性冷淡吗?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啊哎呦!   -别害羞,和兄弟说说,拿出你那天跟我要文包的气势!   最后一句话后面跟了个猫熊头沙雕表情包。   温砚:“……”   他一抬头,看到沈跃双目炯炯有神地对他指了指手机,脸上的激动不言而喻。   温砚心里却有点虚,先是眼睛余光扫了眼四周,发现大家都在各自做各自的事,就连顾凛川也没有偷看他,这才悄摸摸地再次低下头。   他甚至还尽力装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手指尖跳跃得飞快。   温砚在网上比现实中面对沈跃要放得开,但太私密的话他还是不好意思告诉沈跃。   于是就只很含糊地回覆了沈跃几个字,想蒙混过关。   结果沈跃这个二货别的不行,这方面居然秒懂。   沈跃:!!!   沈跃:他乐于助人你啊!?   这还特地贴心且谨慎地用了个成语。   温砚强忍着害羞,重重敲下几个字:是他先逗我的!   早上那种情况,他明明只要缓一会儿就好了,但是顾凛川非要用手,到一半还要停……   哪有那种时候还中途停止的啊!   温砚羞愤不已地想:顾凛川肯定就是故意的,仗着是性冷淡就过来‘欺负’他!   虽然他自己也舒服了,但是……反正咬顾凛川那两口就算是报仇!活该!   沈跃回:奥~   他好像又懂了。   -那顾凛川呢?他那啥真是一点性。趣都没有吗?   这个问题温砚也不知道,他早上又忘记看顾凛川的反应了,而且结束没多久对方就去了卫生间洗手。   非要说的话,他也只能看出顾凛川似乎还挺愿意帮他的……嗯。   温砚联想到什么画面,脸倏地一下开始又热了。   早上那会儿,总感觉顾凛川是在故意勾引他似的……哄他的时候声音还那么温柔好听,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跟着沉醉。   沈跃很干脆:不知道?不知道就试试他!   温砚看到这句话后微微瞪大了眼,下意识抬头看向对面,眼底诧异惊恐:又试!?   这个反应让沈跃想到什么,两人同时默契地看向正沉浸在p图世界中的贺晟,又默默地收回眼,继续文本交流。   沈跃:这次不一样,靠你自己。   温砚不明所以地回了个:?   沈跃一个字一个字地:勾、引、他!!   温砚:!!!   他差点惊呼出声。   顾凛川看向他:“怎么了?”   “没事!”温砚感觉自己头皮发麻,捏着手机猛地站起来:“我要去厕所。”   顾凛川:“肚子不舒服了?我跟你……”   “我自己去!你不要过来!不许!”温砚应激似的打断他,起身跑向卫生间,匆忙的背影显得异常心虚。   顾凛川皱了下眉。   温砚显然是又有事瞒着他。   他转头看向沈跃,对方立刻放下手机瘫在沙发上看天花板,若无其事似地跟晏一蔓说话。   “蔓蔓,你看这个吊顶啊……”   晏一蔓:“……”   顾凛川神情冷淡地看了沈跃两秒,搭在轮椅上的指尖轻点。   “温砚怎么了?”钟茗择关切地询问。   顾凛川垂下眼皮淡淡道:“不知道。”   或许是有什么新计画。   不知道又想对他“试”点什么,顾凛川扫了眼卫生间刚被反锁的门,眼底的眸光亮了亮。   无论什么对他来说都一样,都是好消息。   他等着就好。   温砚站在卫生间里,背靠着门,受沈跃那三个字的影响,心跳如鼓,脸热手也热。   他紧张地搓了搓手心,才又点开沈跃又发来的几条消息看。   沈跃的意思是,只要温砚不反感甚至是喜欢和顾凛川这样那样,那就勾。引试试。   温砚明白他的意思,但他不敢。   他哪做过这种事?   明明白天的时候他连柏拉图的打算都做好了。   -怕什么?反正他冷淡,你就看他有没有反应,真要是有不对劲儿,到时候是跑是从就看你了!   沈跃的回覆十分豪放。   他一直都很好奇,顾凛川到底是心理冷淡没性。趣,还是身体功能不行?   温砚现在明显就是喜欢顾凛川了,在很多方面总不能一直糊里糊涂的。   万一顾凛川能治好呢?那总不能讳医忌疾吧。   大家都是成年人,沈跃认为有必要为温砚以后的幸福生活考虑。   多少情侣因为这种事分手呢!沈跃夸张地想。   温砚就这么被沈跃一通猛烈的输入后,神情有些恍惚地愣在原地,感觉整个人都通透起来了。   也许是害羞的尽头是无所畏惧吧,温砚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小脸通黄地回沈跃:好!   紧接着又是一条:不行我还是不敢……   温砚捂住了脸,他刚恶向胆边生,立刻又怂了,不仅不敢,还不会。   沈跃大概也是猜到了温砚现在这怂兮兮的属性,谨慎提议:音乐节的时候喝点酒壮壮胆?   酒壮怂人胆。   这是个好提议,温砚吞吞口水,默默记下来了。   至于怎么勾引,沈跃让他自由发挥,理所当然地说自己没经验。   温砚:“……”   我就有吗?   对于好友这种典型的往草丛里扔完火星子就不管不顾的行为,温砚发自内心地表示唾弃。   他在卫生间稳定了好一会儿情绪,又洗了脸照镜子,确保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这才出去。   出门就撞进了顾凛川望过来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又深又黑,彷佛一眼就能将人看穿,温砚心尖儿一颤,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   然而顾凛川只是淡淡问了他一句:“真没有不舒服?”   好像对一切都毫无察觉。   温砚看他神色没有异常,这才松了口气,动作小小地点头,一屁股坐回沙发上,心累。   沈跃在对面给他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顾凛川也看到了,偏了下头皱眉问:“什么意思?”   温砚:“…不知道。”   救命!   还没开始他就想放弃了。   -   烟花音乐节在下午六点,伴随着炸开的几道彩色烟雾,音乐节正式开场。   位置在隔壁沙滩区,人比想像中的更多,熙熙攘攘,俊男靓女打扮各异,不论多大年纪,此时在这里都充满了活力,每个人都是十八岁。   十一月份的天,傍晚很凉,小姑娘们穿着吊带热裤,却感觉不到似的,脸上画着彩色条纹,漂亮的吸引人。   开场的流行乐团是现在还蛮火的一个小众乐团,不搞重金属,他们的概念是温柔摇滚。   萦绕在耳边的音乐旋律很特别,不是那种震耳欲聋的吵人音量,但就是能让人不由自主地被旋律吸引,认真去听歌词里的每一个字符。   情侣们大大方方地在音乐和人群中央拥抱、接吻,诉说爱意。   张扬,肆意,潇洒,不受拘束,无所畏惧……   他们无比清醒地热烈着。   这种氛围往往最能感染人心,温砚刚一靠近就被带动起来了,全身上下热血沸腾。   不论是音乐还是人群,都在肆无忌惮地震撼着温砚的大脑神经。   “顾凛川!这里好热闹!”   温砚抓着顾凛川的手,眼睛在五颜六色的绚烂灯光下泛着喜悦而激动的星光。   顾凛川“嗯”了声。   他不喜欢这种对他而言称得上是嘈杂的氛围,所以只在人群外围待着。   但很明显温砚是喜欢的,也想融入。   顾凛川揉了揉温砚的脑袋,“注意安全,不要乱吃别人给你的东西。”   “嗯嗯嗯!”温砚小鸡啄米,内心十分兴奋。   他主动抱了顾凛川一下,转身跑了。   顾凛川的手掌随着他的动作垂落下来,指尖带着不舍的余温。   “就放心让他去?周围有人?”钟茗择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后面冒出来。   顾凛川“嗯”了声。   他们这一趟出来,不管去哪,保镖都在附近,自家的邮轮上也不例外。   钟茗择放心了,深觑了眼轮椅上的人,又瞟到了他颈侧的创口贴。   “你和温砚现在什么情况?”钟茗择很好奇:“你的情况都告诉他了?”   顾凛川说:“快了。”   最多一个星期,他回去就解决完那些蛀虫,跟温砚坦白。   那就是还没。   钟茗择点点头,又问:“温砚接受你了?”   顾凛川:“……”   他眉头一皱。   钟茗择心领神会,又点点头:这回不说快了,那就是也还没。   嗯,温砚还没接受顾凛川。   钟茗择想笑。   “那这是怎么回事?”他指了指自己颈侧。   顾凛川抬手按了下创口贴下的牙印儿,想起早上温砚的情态,唇边勾起一抹荡。漾的笑意。   钟茗择瞧见了,唏嘘:“呦。”   顾凛川:“管这么多,你很闲?”   “OK。”钟茗择比了个手势。   某人护短,他不问了。   顾凛川的视线重新落回前方的人群里,准确地锁在了某个人身上。   温砚这边还在到处逛,身边是沈跃。贺晟不知道跑哪摄影去了,经常摸不到人影。   晏一蔓也在沈跃身边,她看起来挺安静柔和的性子,居然出乎意料地不反感这种环境,看表情甚至还有点开心。   音乐不分高低贵贱,她可以拉大提琴,也尽情享受当下的摇滚。   “啊啊啊啊!!好嗨啊啊啊!”沈跃一头扎进人堆里,像只撒手没的疯狂二哈。   然后没两分钟就滚了一脑袋五颜六色的彩带,重新回到晏一蔓身边。   他塞给自己未婚妻一根细绳,上方栓了个好大的红色爱心气球,气球边缘缠着星星灯,土土的,平时小孩子才会缠着家长买的那种,但很显眼。   沈跃小心翼翼地把气球系在晏一蔓的无名指上,念道:“你举着呗,这样在哪我都能看见。”   晏一蔓垂眸,手指动了动,说好。   沈跃就挠了挠头,傻呵呵地站旁边笑。   温砚不适时地打破氛围,戳戳沈跃:“你哪弄来的?”   “那边!”沈跃指了指一个角落。   那里有个穿着长裙的女生在卖这种气球,一种颜色只有一个,现在已经所剩无几。   沈跃推推他:“快去抢!”   温砚就“哇”了声,往那边跑,嘴里匆忙喊道:“姐姐!我要那个粉色的!”   卖气球的小姐姐听到人群里这么一声甜甜的’姐姐’,当即就笑起来。   再看到温砚跑来后,心都要化了。   怎么会有长得这么乖巧的男孩子啊!好可爱!   小姐姐豪爽得很,直接就要把气球送温砚,温砚不好意思地晃晃手:“不行的不行的。”   最后他还是把钱付了,主要是小姐姐感觉自己再不收,眼前这个男孩子就要急得脸都涨红了。   “送女朋友啊?”小姐姐看温砚把气球藏在身后,有些八卦地问了句。   温砚眼角眉梢都不自觉含着笑,他摸了摸脸,小声道:“不是。”   小姐姐有些诧异,但看温砚害羞的模样,又觉得他可能是想送给暗恋的人。   纯粹又干净的喜欢,谁能有这么好的福气啊。   她笑了笑,看向少年离开的背影。   因为心里高兴,温砚走路都不是踏实地走,而是脚尖点地蹦蹦跳跳的,很欢快的模样。   不远处的顾凛川松了口气。   刚才温砚突然跑进他视野盲区了,那个角度想看到温砚 ,除非他跳海里。   好在这会儿人又出来了。   顾凛川从不远处看着他一起一伏的脑袋,感觉这人更像小兔子了。   小兔子双手背后不知道藏了什么,顾凛川隐约看到了一个粉色的轮廓,并且离他越来越近。   这是要送他?   顾凛川诧异地抬了下眉,眼底有些期待。   钟茗择看见后就提前走了,怕自己待会儿被喂一嘴粮。   很快,温砚窜出人群,蹦回顾凛川身边。   “铛铛!”温砚忽然从背后掏出一个特别粉的气球,热切地几乎都要举到顾凛川脸上去。   而他自己只从后面歪着身子探出一个脑袋,澄澈的眼睛眨了两下,“喜欢吗?”   此时台上的音乐已经换了一首又一首,顾凛川一个音符都听不见。   他注视着眼前这个令他不止一次心动的人,喉结翻滚。   “喜欢。”顾凛川嗓音微涩,伸手接了过来。   连着气球一起接过来的还有眼前的人。   温砚猝不及防被他抱住,脚下不稳,身形有些踉跄。   他们中间又有个气球卡着,温砚怕气球炸掉,赶紧攥着线让气球到半空中去。   于是他就这么落入了顾凛川怀里。   前面人群熙熙攘攘,哪怕他们现在处在人群之外的夜色里,温砚也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动了一下。   “抱会儿。”顾凛川环着温砚的腰,让人坐他腿上。   温砚捂住了脸,声音小小的:“好多人……”   顾凛川“嗯”了声,略微低头,靠在温砚颈窝,呼吸微沉,在一片喧嚣中感受着贪念和未来。   良久,顾凛川突然开口道:“考察期还要多久?”   “什么?”温砚有点没反应过来。   顾凛川很有耐心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温砚听明白了,有些支支吾吾地开口:“快、快了。”   他今天还有一件惊天动地的事要做来着……   顾凛川捧着他的脸,不依不挠:“快了是什么时候?”   温砚“唔唔”两声,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从他怀里跳出来,脸红红地嘟囔道:“反正就是快了!”   说完他就扭头跑了。   顾凛川原地没动,看着温砚略有些匆忙的背影,紧绷的下颌透着一点很微妙的,难以言说的委屈。   温砚再这样时不时过来撩他一下挠他一下,之后又不负责,顾凛川真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君子多久。   真是金贵又磨人。   顾凛川叹了口气。   -   温砚逃跑后,赶紧捂着小心脏找到了沈跃,把人从晏一蔓身边拉开了点,在一片热闹人声中低声问:“有酒吗?”   “有!”沈跃眼睛一亮,抓住了温砚的小臂:“你要行动了!?”   温砚紧咬着下唇,重重点头。   但他需要喝点酒才能有行动的底气。   沈跃激动地让他等着,转身走了。   没一会儿,他怀里揣着瓶酒回来,从夹肢窝里掏出来给温砚,鬼鬼祟祟道:“我问那边一乐队哥们买的,说是洋酒,嘎嘎带劲!”   沈跃简单粗暴地想:温砚喝了这酒,胆子肯定能膨胀一百倍,变身梁山好汉,给顾凛川“扒”得裤衩都不剩。   他甚至贴心地帮温砚把酒打开了,仔细叮嘱:“少喝,慢喝,控制,千万别逞强。”   温砚点点头,接了过来。   他也很想看看顾凛川到底是不是冷淡的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然凭什么每次都是顾凛川逗他?他也想看顾凛川那张向来冷淡的脸上,沾满情。欲的样子。   温砚深吸一口气,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嘴唇贴着瓶口舔了一下边边。   这是他第一次喝酒,没有想像中的味道那么冲。   温砚舔舔嘴唇,仰头喝了一小口。   味道甜丝丝的,有股果香,不是很烈的样子。   沈跃给他的不会是瓶果酒吧?   温砚不确定自己能喝多少,就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   一直喝了大半瓶,温砚都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头也不晕,眼也不花。   他疑惑地举起酒瓶在灯光下晃了晃,剩下的小部分液体撞击瓶身,像被收集起来的浪花。   这酒好喝是好喝,怎么越喝越清醒?   难道他是千杯不醉?   温砚慢吞吞地眨了下眼,挠挠锁骨,走出角落,他要告诉沈跃这酒不行。   “哎哟我的妈!”   沈跃一直就在温砚附近守着,看到温砚摇摇晃晃地走出来,胆儿都吓掉一半,赶紧过去把人掺住。   温砚人都在沈跃旁边了,眼睛却还看着对方刚才站的位置,高高举着手,脆生生地喊:“沈跃!”   “这呢!”沈跃赶紧把他放下来,带人去找顾凛川。   一路上念叨:“不是让你少喝慢喝谨慎点吗?”   “我慢了啊……”温砚委屈地嘟囔:“你骗我,这酒一点都不带劲儿。”   屁。   沈跃心说再带劲儿不得给你送走?   那顾凛川不得把我也给送走?   他不说话了,一脸颓废地带着嘀嘀咕咕的温砚一路到顾凛川面前。   “怎么回事?”顾凛川伸手接住了人。   温砚的呼吸喷洒而来,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酒气,手里还抱着个酒瓶子,跟抱了个什么宝贝似的不撒手。   “……”   顾凛川锋利的目光看向沈跃:“你给他喝酒了?”   沈跃低着头,“对不起……”   这事是他的错,他也没料到。   现在不是算账的时候,顾凛川怀里还抱了个酒气熏天的,挥手让沈跃走了。   他打电话给司机,让人过来,然后看向怀里的宝贝。   “温砚?”顾凛川轻唤了声。   温砚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一个地方,没反应。   顾凛川又气又笑:“喝多了是不是?”   “没有。”温砚脸红扑扑的,眼睛也红了一圈,人呆呆地坐在顾凛川腿上不动。   没有就有鬼了。   顾凛川阖了下眼,伸手拿他手里的小半瓶酒。   温砚抱着不给,神情十分委屈,“你要抢我酒,我不给你。”   “你想给谁?”顾凛川握着酒瓶没松,又不敢在这种时候硬抢。   真要是抢,这人非得当场给他哭出来。   温砚吸了吸鼻子,“要给顾凛川。”   顾凛川本人:“……”   看着没怎么醉,结果居然连人都认不出来。   顾凛川心里压着火气,板着温砚的脸让人面对自己,看向自己,加重语气问:“我是谁?”   “你是…”温砚眼皮子缓缓抬起来,看了好几分钟,才说:“顾凛川。”   “你是顾凛川,你怎么在这?”温砚瞪大了眼,满脸疑惑。   顾凛川沉声:“现在能把酒给我?”   “好。”温砚乖乖递给他,“你要喝吗?”   “不喝。”顾凛川握着酒瓶,额角青筋跳了几下。   “哦。”温砚垂下眼,眼尾向下耷拉着彷佛要哭出来,委委屈屈:“你为什么不喝,我给你带的,你不喜欢我。”   顾凛川只好改口:“喝。”   温砚就笑起来,被酒精熏红的眼里含着水雾,他拍拍顾凛川的脸:“那你喝吧,甜的。”   “一会儿喝。”顾凛川哄着他:“等车到,回家再喝。”   温砚又不肯,瘪着嘴没动静了。   真是祖宗。   顾凛川当着祖宗的面喝了一口,剩下的也不敢扔,问他:“这回行了?”   “嗯!”温砚露出小虎牙,甜甜地应了一声。   “乖。”顾凛川以为这人终于要消停了。   结果下一秒温砚就伸手抢他手里的酒,软乎乎地说:“我也要喝。”   “不许。”顾凛川抓住他作乱的手。   温砚生气了:“你不让我喝……”   “不让。”   温砚手被控制着动不了,委屈巴巴地看向顾凛川。   顾凛川唇上挂了滴酒,他自己无心察觉,温砚就寻着香味儿就凑了上去,使劲儿嗅了嗅:“好香。”   “我要喝你的。”他嘀咕道。   下一秒,顾凛川还没反应过来,温砚软软的嘴唇就贴了上来,温热一片。   手里的酒瓶掉到地上,顾凛川瞳孔骤缩,紧接着一点喘息的余地都没留,狂风暴雨般扣着温砚的后脑吻回去。   顾凛川吻得很凶很深,但都在表面,很克制地没有更进一步。   即使如此,温砚还是被他堵得喘不过气儿,手抵着顾凛川的肩膀“唔唔”两声。   顾凛川才放过温砚,滚烫的胸膛剧烈起伏,眸底幽深地盯着温砚。   温砚一脸醉态,脸颊和眼尾都红得勾人,趴在顾凛川胸口轻。喘着气儿,整个身子软绵绵的。   过了会儿,他回味似的舔舔嘴唇:“好甜。”   “还要。”温砚说着又要往上凑。   顾凛川箍着温砚细腰的手一紧,另一只手掐住了温砚的下巴往上抬,嗓音哑得厉害:“要什么?”   温砚“唔唔”两声。   顾凛川松了松手,让他说话。   温砚莹润的嘴唇微微张开一条缝:“要亲……”   “乖。”顾凛川喉头微动,再次俯身深吻下去。 第48章 (增补)   顾凛川的亲吻和他本人一样强势霸道。   他用舌尖撬开温砚的牙关,循着本能长驱直入,勾着温砚的柔软由浅入深,一点点唇齿相交,呼吸勾缠。   柔软的舌尖滑过上腭时,又酥又痒的感觉从口腔轰炸蔓延到温砚的大脑神经。   他呼吸一重,身体抖了一下,好像从醉酒中抓出了一点意识似的,半睁开了眼,里面水盈盈的一片,像一滴墨在清水里漾开了。   温砚看到了顾凛川近在咫尺的脸,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   顾凛川在梦里亲他,亲得他晕乎乎的,浑身上下都没力气。   但是好舒服……有种坠入云端的感觉。   温砚重新闭上了眼,双手主动勾住顾凛川的脖子,索求更多。   突如其来的主动与迎合让顾凛川顿了下,继而他绷着下颌,克制地让两唇分开。   “温砚。”顾凛川垂下幽深的眸子,轻唤了声怀里的人。   温砚闭着眼,没有说话,靠着顾凛川轻轻喘气,潋滟的双唇微微张着,眼尾牵出一抹浓郁的红。   顾凛川用指腹拂掉他唇上的水润,嗓音低哑惑人:“睁眼。”   温砚听到了,他哼唧两声,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有些不解,似乎不明白自己的美梦怎么做到一半突然就没了。   “能认出我是谁?”顾凛川怜爱地摸他的眼尾。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心理效应,感觉温砚脸上被他触摸过的地方都变得更红了,模样看起来更可怜,更好掌控。   温砚感觉自己从轻飘飘的云端上坠了下来,落到了顾凛川坚实的怀抱里,意识还是迟钝的,反应也慢。   顾凛川很有耐性,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他慢吞吞地掀了掀眼皮,眼神有些醉酒后的迷离:“顾凛川。”   “你是顾凛川。”温砚摸了摸顾凛川的嘴唇,又说了一遍,很笃定的语气。   顾凛川“嗯”了声,手指插/进温砚柔软的发隙间,一下一下轻抚:“那知道是在和谁接吻?”   顾凛川知道温砚醉糊涂了,但他得让温砚知道自己在和谁做这种亲密的事。   他得分辨出来温砚是只想亲他,还是醉酒后拉着个人就闹着要索吻——后者定然不行。   顾凛川又重复,问他知不知道在和谁。   温砚呆呆地点头,老实道:“和顾凛川。”   “只和顾凛川?”   温砚跟着他的话,保证似的乖巧重复:“只和顾凛川。”   他说完咂摸了一下嘴,彷佛在回味刚才“梦里”的美妙滋味,语气贪恋地喃喃道:“还想要亲……”   顾凛川笑了笑,低头吻了吻温砚发热发烫的眼皮,哑声道:“先回家。”   尽管他们现在披着夜色,前面的音乐节嗨翻了场,根本没什么人会注意到这里。   但顾凛川还是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展现自己爱人意乱情迷模样的癖好。   他这人自私狭隘得很,所以只能忍一忍。   但温砚一个醉糊涂的人可不管这么多,他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想要什么就得立刻得到。   得不到他就委屈,就生气。   顾凛川只好抚慰地亲亲他的唇角,动作十分温柔克制。   然而温砚喝醉了酒缠人厉害,这是顾凛川没想到的。   返程的车上,怀里的人一直跟他要亲要抱,勾着他的脖子不放,圆鼓鼓的小屁股也不安分地在他腿上乱蹭。   顾凛川哪能受得了这样?   他一颗心被这人勾得难耐不止,呼吸持续加重,最后只能强行地把温砚按到座椅上,让人别乱动。   温砚喝醉了一直很乖,偏偏就这种时候不听话,甚至还能准确的分辨出来顾凛川那句话的语气变重了。   他觉得委屈,嘴角往下一撇,“你凶我。”   “没有。”顾凛川否认,无奈放缓语气。   温砚眨了眨眼,又贴过来抱他的手臂,软软地撒娇:“那你给我亲亲。”   顾凛川抬起温砚的下巴,用力地在他柔软的唇上吮了一下,带着点惩罚的意味。   温砚嘴唇刺痛了下,秀气的眉头蹙起,有些不满地小声嘟囔:“不要这种……”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顾凛川的唇缝,然后舔舔自己的,暗示意味极强。不想就这么浅显的亲吻,而是要顾凛川更深入的,卷入和侵占。   有那么一瞬间,顾凛川感觉自己要被折磨疯。   他粗重地喘了口气,指腹用力磨了下温砚露出来的虎牙尖尖,声音哑得厉害:“回家给你。”   -   司机一路目视前方,握着手里的方向盘稳如老狗,麻木地彷佛什么都听不见一样,一路油门踩到底,稳稳当当到了海山别墅。   周叔出来迎人,他看清后座的情况后,老脸一红,赶紧挥手让司机先走,车他自己去停。   温砚这会儿几乎坐在顾凛川腿上了,还是不简单的跨。坐,双臂亲昵地勾着顾凛川的脖子,缠着要亲。   这是得亏后座空间大,不然哪能容得下温砚这么闹。   “先生,这……”周叔推着轮椅不知所措。   “不用。”   顾凛川管不了那么多,直接站了起来,双手从温砚大腿根底下绕过,拖着他的屁股往前走,双腿修长有力,步子稳健,脚下生风。   周叔见状浑身一震,警惕地瞧了瞧周围,赶紧把轮椅一起推进屋里。   “煮点醒酒汤。”顾凛川吩咐了一句,直接抱着挂在自己身上的温砚回了卧室。   他把闹了一路的人放到床上,让人坐好。   然后双手按着温砚的双肩,与他对视,眼底因为隐忍克制早已通红一片。   “明天醒来还能记得?”顾凛川的声音又沉又哑,指腹反覆摩挲温砚红润柔软的嘴唇。   在车里亲了几次,温砚的唇还有些微肿,像待人采撷的可口果实。   温砚双目迷离,瞳孔里映着顾凛川的身影。   他脑袋晕晕的,完全没法对听到的话做阅读理解,但温砚潜意识里对眼前这张熟悉的脸完全信任,于是乖乖点了点头。   下一秒,他就向后倾倒,陷入了身下柔软的布料里。   顾凛川终于顺了温砚的心意,不再克制,倾身将人压在床上深吻,畅通无阻地用一片湿热柔软缠上了他的舌尖,强势又猛烈。   “唔嗯…嗯……”   叫嚷了一路的温砚这会儿反而被顾凛川这种不管不顾的亲法搞得有些喘不过气,膝盖本能地曲起来一点,又被顾凛川同样用膝盖压下去。   “乖,别乱动。”顾凛川无师自通地哄了句,轻啄温砚的唇角,给他喘息的空间。   温砚双手用力揪着顾凛川的衣领,将他衬衫揉得乱糟糟的,扣子也被他拽得半系不系的。   顾凛川干脆把那两颗碍事的扣子给解了,又低头亲了亲温砚的雾蒙蒙的眼睛。   温砚脸红眼也红,泪盈盈地大口喘气,彷佛溺水之人抓紧了浮木,指尖用力到泛白。   这模样实在惹人怜爱。   顾凛川再吻他时动作就温柔很多,开始的那股冲动劲儿过了,他的亲吻变得细密而绵长,混着浓郁的酒香,温柔至极。   温砚这才享受地松开了隔在中间的手,攀在顾凛川颈后,眯着眼睛主动回应。   顾凛川察觉到身下之人情绪的变化,轻笑了声,转去亲他的耳朵,边亲边哄,灼热的手掌摸到温砚腰后,稍微用了点力气,让人更加贴近自己。   手指也扣在他妄想很久的细腰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抚摸。   温砚只感觉后腰一阵酥麻,触电了似的,电流顺着脊骨窜遍全身,身体跟着渐渐软下来。   似有若无的吞咽声在耳畔萦绕了许久,温砚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顾凛川炙热的薄唇才从嘴角移到耳边,然后往下,轻轻吻着温砚纤细的侧颈,最后在上面轻吮了一下,才勉强放过温砚,把头埋进对方的颈窝里。   被这么按着亲了一遭,温砚脑袋更晕更飘了,呼吸淩乱,四肢软绵绵的躺在床上,眼尾聚着莹润的水光,眼圈绯红一片。   他缓慢地眨了下眼,感受到身上的沉重,手掌无力地推了推顾凛川的肩。   顾凛川迅速翻身坐起来,看向温砚,漆黑的双眸中染着情。欲。   “清醒了?”他哑声道,语气有些诧异。   温砚没说话,双眼直直地看着虚空中的某个地方。   顾凛川靠近观察了温砚一会儿,闹了半天,发现这人不止没清醒,现在甚至连眼神都不聚焦了。   估计睡一觉起来什么都不带记得的。   顾凛川头疼地揉了揉眉心,刚才问温砚能不能记得,这人说能。   那会儿他以为温砚的酒劲儿多少也该下去点了,现在看来却不是。   顾凛川很无奈,又没办法,俯身亲了亲温砚的眼角,柔声道:“难不难受?”   温砚神情呆呆的,听到声音后视线才聚焦在顾凛川脸上,摇了摇头。   还能回答问题,看来认知还是有的。也没像之前那样闹着要亲要抱,估计是刚才得到了满足,现在觉得累了。   顾凛川叹了声气,摸摸温砚布满情。欲残留的眼尾,耐心哄道:“闭上眼睛休息会儿。”   温砚乖得不行,听话照做。   顾凛川心底软成一片,喉结滚动,曲起长腿看了眼身下,苦笑一声。   他平复了一会儿,才衣衫淩乱地下了床。   到底还是舍不得在温砚醉酒的状态下对他过于冒犯,怕那样无法给自己心爱的人带来愉悦的体验。   所以在楼下的时候,他才提前让周叔煮醒酒汤,是因为早就料到了自己最后的选择。   今晚注定了就只能浅尝辄止。   顾凛川摇了摇头,到楼下问周叔取醒酒汤,几分钟后又上来,却发现温砚已经迷迷糊糊地要睡着了。   顾凛川把温砚扶起来,让人靠在自己怀里,从床头柜上端过醒酒汤,轻声哄道:“喝一点再睡好不好?”   温砚哼唧了声,脑袋往顾凛川怀里埋了埋,红肿的唇张开一条缝。   “乖。”顾凛川舀了一勺送到温砚嘴边,就这样一点一点,耐心温柔地喂了大半碗醒酒汤。   再想喂的时候,温砚就不喝了,抗拒地把脑袋转了个边,“不要。”   顾凛川没再逼他,把碗放下,低头亲了亲温砚的额角,拨开他额前被汗水打湿的碎发,“那睡觉?”   “睡觉。”温砚应该是听清楚也明白了,重复了一句,然后困倦地揪着顾凛川的衣领,声音软乎乎的:“要抱。”   “好,抱。”   顾凛川瞬间心底软得一塌糊涂,搂着人,一起躺到床上。   温砚像习惯了似的缩进他怀里,脑袋钻了钻,小猫似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不动了。   顾凛川手指插/进温砚发隙里轻轻揉着,没一会儿就听到了怀里人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而他几乎彻夜未眠,整晚都在反覆思考着一个问题。   温砚明天到底会不会记得今晚发生的事?   如果记得的话,他是不是可以就要求温砚,给他个名分? 第49章   第二天早上。   温砚不知为何突然醒来,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瞬间对上了顾凛川的脸。   此刻他们缠着手脚、主要是他缠着顾凛川躺在同一张床上,姿势亲昵,而对方还没醒。   这是顾凛川第一次比他醒来得晚。   “顾——”温砚戛然而止,呼吸顿住,脑海疯狂里回想起昨晚发生的事。   他记得自己在角落喝了沈跃给的那瓶酒,觉得越喝越清醒,出去后沈跃非说他喝多了,然后他好像就真的开始上头,被沈跃扶着去找顾凛川。   最后的印像是他趴在顾凛川身上……   温砚揪着眉毛想到什么,猛地瞳孔震颤。   他昨天!居然!跟顾凛川!索、吻!   温砚”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大脑一片空白,死去的记忆生拉硬拽地纠缠他。   “醒了?”身边突然传来声音,顾凛川撑着一只胳膊看他:“头疼不疼?”   温砚浑身僵硬地转过头,然后目光下移,对上了顾凛川那双似笑非笑的幽深双眼。   “我……”他吞吞口水:“我为什么会在你床上?”   “不记得了?”顾凛川顿了下,嗓音带着细微的沙哑,眉稍一挑,有些迟疑:“真不记得,还是,“   “不想认账?”   “不、不记得。”温砚心虚地垂下眼,小声道:“我昨天是不是喝多了啊……”   事实上他隐约记得在沙滩上好像是亲了——顾凛川真的亲他了!?   后来呢?   后来他是怎么回家的?   温砚在疯狂回忆昨晚离开沙滩之后的事,但是记忆像被一条线锁着,上面支零破碎的片段都是他缠着顾凛川要亲的羞耻画面,而关键的事是一点都不记得……   救命!   简直没脸见人了。   一双手突然抬起他的下巴,迫使他抬眼。   顾凛川不知道什么时候撑着身子坐起来了,调情似地轻轻捏着温砚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轻笑:“温砚,你知道你说谎的时候脸有多红?”   温砚嘴唇抖了下,不敢吱声,脸被他说得更烫了。   顾凛川思衬了一番。   看温砚这反应大概不是完全断片,他不确定温砚记不记得他站起来的事……不过十有八九是没有。   否则不会是现在这呆样。   “记得多少?”他摸了摸温砚的唇角,似不在意地问道。   温砚小巧的喉结滑了一下,企图垂死挣扎:“喝太多了,一点都不记得,真的……”   面对顾凛川瞭然一切的眼神,温砚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样……”顾凛川也没戳穿,很有耐心地拖长语调:“那不好奇发生了什么?不问我?”   温砚只能硬着头皮问:“发生,什么?”   “你抱着我要,“顾凛川中间意味深长地顿了下,在温砚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补道:“要亲要抱。”   “不给就闹,我没办法,只能……”他压着唇角,沉着嗓音一本正经地说:“被迫从你。”   温砚瞪大了眼,欲言又止:“…你!”   简直胡说八道!你昨天在沙滩明明亲的那么凶!亲得他好像都喘不过来气!哪有一点被迫的样子!   “我什么?”顾凛川指尖点了下他的嘴唇,注视着他的眸光十分幽沉:“我还想问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责?”   “负、负责!?”温砚吓结巴了。   顾凛川重音强调:“负责。”   温砚脑子里好像断了线,干巴巴地问:“怎么负责?”   “名分。”顾凛川难得抓到好时机,也不说让温砚'自己想'了,嗓音沉沉,如同猛虎圈着猎物紧盯着他:“我要名分。”   名分……!?   轻飘飘的几个字呛得温砚直咳。   不可置信。   顾凛川现在、居然、在跟他,要名分!?   这道突如其来的雷劈得温砚有点懵,脑袋彷佛比昨天喝了酒还晕沉沉的,茫然地看向顾凛川。   顾凛川摸着他的头发,继续说:“昨天我问过你,你说你知道在和谁接吻,还说只和我亲,今天酒醒了说不记得?”   “温砚,我和你谁才应该没有安全感?”他的语气又气又笑。   温砚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关于那句话,他脑子里确实有点印象,但是、但是……   完蛋。   他'但是'不出来。   “你说不知道我的喜欢是什么,但从来不对我设防。”顾凛川的语气突然严肃认真起来:“为什么?你真不喜欢我?”   温砚动了动唇,一根食指抵在他唇上,制止了他。   “先听我说。”顾凛川坐直了身体,向来冷淡的脸绷得很紧,喉结上下一滚:“你说不喜欢我语气重,我在改,你也看到成效了。”   “协议我撕了,一点备份都没有。”   “花房对我来说意义深重,也给你。”   “银行卡,目前还没机会给你,一会儿给。”   顾凛川从前没爱过人,有些话和有些态度也不会表现出来。   而现在,一个平时高高在上、冷漠矜贵的人,这会儿正一条一条数着他在爱一个人的证据。   对温砚几乎有求必应。   看不得温砚受委屈,给他报仇。   会吃醋,会欲盖弥彰兜着圈子买情侣戒指。   怕吓到人,几次三番地克制自己的欲望。   他开始也清醒地挣扎过,去非洲晒得黑了两个度,灰溜溜地回来,疯狂地想见温砚。   就是因为喜欢,喜欢眼前这个人,所以控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也愿意把后半辈子都耗在这人身上。   顾凛川握着温砚的手,深深地注视着他:“如果你还是觉得没有安全感,我可以再拟一份协议去公证处,条件你开。”   “你想怎么都行。我可以做到,甚至更好。”顾凛川顿了顿说:“所以你能不能,结束考察期了?” 第50章   温砚愣愣的,手被握着,眼圈有点红。   他第一次听到顾凛川说这么多话,还是用这种诚恳而小心的态度,眼底深处彷佛藏着一批片波澜浩瀚的深海,隐晦而壮阔。   “我……”温砚呆呆地望着顾凛川,眼圈酸涨,控制不住地泛起了红。   顾凛川轻柔地抱了抱他,哑声解释:“没有逼你,不是逼你,你慢慢想。”   这些话对他来说,一辈子也就只能说一次。   刚才是控制不住地想说就说了,中间也可能会带了点不被信任的委屈。   但是更多的,顾凛川是希望温砚能够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依赖他。   温砚被他抱着,像是有些傻了,缓慢地眨了下眼。   过了好一会儿,温砚才缓缓开口。   “我、顾凛川,我是想说……”他手指蜷缩了几下,最后小心地抓住了顾凛川的衣服,像是终于下定决心确认了什么,”你要…什么样子的,名分?”   顾凛川微愣,紧接着着心头的喜悦一点一点浮起,逐渐掀起狂潮巨浪,暴风般席卷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稍微松开了温砚一点,改为抓着怀里人的肩,与人额头相抵,低声确认:“真给?想好了?”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温砚脸颊上方,烫的他睫毛都在像小翅膀似的微微打颤儿。   “给、给吧。”温砚脸红红的,声音很小:“我都亲了……”   记忆里还是他主动的,那总不能不负责吧。   而且他本来就也是,喜欢顾凛川的。   顾凛川重重地平复了几下呼吸,又凑近了点,与他呼吸相缠:“现在想起来了?”   这么又问这个!这是重点吗!?   温砚抿着唇,立刻改口:“没有!”   “那正好。”顾凛川似乎早就料到了他会这么说,笑了下道:“我现在帮你回忆一下?”   !!!   温砚瞪圆了眼,捂住了自己的嘴,晃着脑袋含糊不清道:“不要!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那就重温。”顾凛川总有说辞,他抓住温砚遮挡的手,脸凑了过去,强势地把呼吸贴近。   温砚下意识屏住呼吸闭上了眼,心跳如雷。   顾凛川的嘴唇却在离他只有几毫米的地方停住了。   他听到顾凛川轻轻笑了一声,鼻息扑在他脸上,痒痒的,心也痒痒。   “傻。”顾凛川捏了下他的脸,“能亲吗?”   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温砚睁开眼睛,有些幽怨地盯着顾凛川的耳朵:“你不是都要…了,那还问我干嘛?”   而且昨天晚上也亲了估计不止一次——虽然温砚不记得,但现在毕竟关系不一样……   “尊重一下男朋友的意见。”顾凛川彷佛洗尽一身骄傲冷漠,变了个人似的,语气轻松地说:“你现在清醒着,如果不让我就不亲。”   温砚被他前半句话砸得晕乎乎的,“男朋友?”   顾凛川挑眉:“不是吗?”   之前的联姻那些都不作数,他们之间从恋爱到订婚,再到结婚,一步都不能少,顾凛川都想给温砚。   温砚再吃顿也品出了他的意思,腼腆地清了清嗓子,故作矜持地说:“…那就是吧。”   男朋友。   他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这个称呼,感觉像有蜜包裹着似的,止不住地泛甜。   明正言顺了。   顾凛川又笑了声,“那现在能亲?”   他好像又恢复本性了似的,嘴上说是询问,但一只却用力扣着温砚的后脑勺,将人压向自己,不给他任何退缩的余地。   温砚被迫半仰着头,红了脸,动了动唇支吾道:“那你……你别亲太狠。”   顾凛川沉沉地”嗯”了声,“可以。”   然后微微偏头,粘贴温砚紧闭的唇,哑声道:“温砚,张嘴。” 第51章   温砚第一次在完全清醒的状态下接吻,切实感受到了顾凛川的凶狠。   两个人的经验并不多,但顾凛川好像天赋异禀。   这人的唇瓣好像带着细微的电流,每每触碰一下都让温砚头皮发麻,直到顾凛川用舌尖撑开他的牙关,将所有滚烫热烈的气息尽数探到深处。   温砚的大脑一片空白,浑身滚烫,如浮萍一般飘飘荡荡找不到依处,只能抓着顾凛川的衣服支撑自己。   把自己完全交给顾凛川。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坐着变成被顾凛川压在枕头上,脑袋微微后仰,承受着狂风暴雨般的爱。欲。   耳边暧昧的吞咽声越来越大,温砚被亲得完喘不过气,手抵着顾凛川的肩头挣扎,唇齿的缝隙间溢出细微的呻。吟。   尖尖的虎牙咬破了顾凛川的唇,顾凛川这才停下来,舌尖轻舔了下伤处。   他垂眸看着温砚,眼中的情。欲无半点遮掩。   温砚却没注意到,只顾着泪眼蒙蒙地喘着气儿。   克制而沙哑的嗓音响起,顾凛川摸着温砚发红的眼角低声说:“酒醒就不会喘气儿了?”   温砚半张着唇,气息不稳地辩驳:“你明明答应我不亲这么狠的……”   “下次。”   男人在床上的这种话怎么能信。   顾凛川目光怜爱地亲亲温砚的眼睛,哑声问:“感觉怎么样?喜欢吗?”   温砚靠在枕头上,眼里蒙着一层潮红的雾气,红着脸从鼻腔里轻轻哼出一个”嗯”字。   喜欢肯定是喜欢,没有人不喜欢和自己喜欢的人热烈亲吻。   但——   温砚突然动了下腿,在感受到异样后,他呼吸一顿,眼睫慌乱地飞快眨动。   似乎喜欢的有点过分了。   顾凛川眉梢一挑,手顺着温砚的侧腰探下去,再往中间挪,碰到什么后手腕一顿。   “帮你?”顾凛川不怀好意地贴到温砚耳边说话,炙热的唇间含着他小巧的耳垂。   温砚受了刺激似的身体一抖,声如蚊蝇:“你、你怎么……没?”   “我吗?”顾凛川笑了声,他没有把身体全部压到温砚身上,两人中间有缝隙,温砚感受不到很正常。   “以后你就知道。”顾凛川嗓音含糊。   温砚却已经完全没有把注意力放在顾凛川的回答上了,从顾凛川碰了他一下开始,温砚整个人就陷入了沉沦。   顾凛川对他向来是温柔至极,轻轻柔柔地哄着他,亲他因为情。潮而浮出薄汗的额头、发丝和眼角。   温砚整个视野都被顾凛川占据,朦胧地半睁着眼,入目是顾凛川突起的性感喉结,随着顾凛川的吞咽动作而起伏。   某个难以自抑的瞬间,他纤细的脖颈抬起,揪着顾凛川的领子往下拽,用力咬在了喉结上面。   -   “再睡会儿?”顾凛川靠在床头,单手捋着温砚的发丝:“现在头疼不疼?”   一大早起来就小小地折腾了一番,加上昨晚还喝了酒,温砚这会儿窝在顾凛川的怀里,有点没力气——就连刚才都是顾凛川用湿巾擦干收拾的。   但他的头不疼。   温砚摇了摇脑袋,脸上的热意此刻还未完全消散,大脑神经还有些难以控制地回味。   大概是那碗醒酒汤的缘故,顾凛川没太意外,侧了下头问:“那起来吃饭?”   随着他这个动作,微微转动的脖颈上露出了喉结处的一半牙印儿,一处尖锐十分明显,有点红。   那是温砚的虎牙留下的痕迹。   顾凛川也不知道温砚高。潮每次都爱咬人是什么习惯,但他出乎意外地喜欢。   就好像有什么在拨弄他脑子里的那根紧绷的弦,能令他清楚地知道温砚在他身下不受控制的臣服姿态。   “不要。”温砚的声音又软又哑。   情。欲散去,他已经冷静多了,眼下有些懊恼自己又没注意观察顾凛川。   “那再休息会儿。”   顾凛川亲了下温砚的额头。   他还有工作,说完就先坐起来了,然后当着温砚的面,有些费力似的把自己整个挪到了轮椅上。   温砚看着这个场景,太阳xue突突跳了两下,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画面里是顾凛川抱着他一路走回房间的情景,顾凛川脚下生风,走得飞快。   等下——走?   怎么是走?   “顾凛川。”温砚眼皮一跳,下意识开口:“你的腿……”   顾凛川的身形也不太明显地顿了下。   难道温砚想起来昨晚了?那就提前坦白——   “…还能治吗?”温砚犹豫着补充完后半句。   顾凛川的心又从高处落回,神色如常地看向温砚:“怎么?”   温砚坐了起来,小心地观察着顾凛川的表情,有些不确定地说:“我昨晚喝多好像梦到…你腿好了。”   能站起来,还能抱着他走那么快,真实的感觉彷佛他亲身经历过一样。   温砚从来没想过顾凛川是假残疾的事,毕竟在正常人的认知里,一个有钱有权的大佬有什么必要装残疾呢?还装两年?   那是不正常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   “之前爷爷和我说过你腿能治好,是你自己不想……”温砚说着就抿了抿唇。   而且就早上顾凛川压在他身上的情况来分析,他觉得顾凛川的腿应该不是完全使不上力气的那种,起码大腿能撑起来……   顾凛川看了温砚一会儿,似有若无地”嗯”了声:“你想我腿能好?”   温砚点点头,“希望。”   “所以你要不要让钟医生帮你看一下?”   不管是需要复建还是手术什么的,温砚还是希望顾凛川不要放弃治疗,继续像现在这样受人非议。   顾凛川忽然静默下来。   以他和温砚现在的关系,没有再瞒着的必要。   但家族那边确实最快也需要一周的时间,不然大鱼不上鈎,他很一次性收网干净,两个大哥还好说,他那位姐姐敏锐谨慎得很。   这么要紧的关头总不能功亏一篑。   顾凛川忽然觉得牙疼。   早知道刚才就不装那么一下了,直接露馅也就罢了,现在反倒……顾大总裁有种骑虎难下的感觉。   温砚半天等不到回应,歪了歪头,“顾凛川?”   “嗯?”顾凛川收回思绪,神色有点不太自然地咳了声道:“好,我知道了。”   温砚狐疑地看他,“那你不要骗我哦?”   顾凛川对上温砚清澈的双眼,如鲠在喉,抬手掐了下喉结,被上面的一小圈牙印儿磨了下指腹。   “嗯。”   以后肯定不骗——床上的事除外。   这个危险的话题算暂时揭过。   但温砚很快就想到了第二个,也就是他原本想要喝酒勾引顾凛川的关键目的。   他望着顾凛川动了动唇,却没发出声音,实在是在清醒的正常状态下觉得难以启齿,温砚的脸又有点红了。   顾凛川盯着他发红的耳尖:“怎么了?”   “我…你,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但是怕太冒犯了……”温砚小声嘟囔。   冒犯?这是什么生疏的破词?   顾凛川眉头略微一拢:“你随便问。”   温砚声音小小地”喔”了声,吞吞吐吐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那个…嗯,那什么冷淡到底是……”   说话的时候还刻意避开了视线。   顾凛川听完后猜到了什么,挑了下眉,试探道:“你昨晚背着我喝酒是想问这个?”   “啊?”温砚有点呆:“你怎么知道?”   “刚知道。”   顾凛川似笑非笑地望着温砚越来越红的小脸,语气意味深长:“所以你现在是担心你男朋友不行?”   温砚:!!?   “我什么时候…!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他昨天连柏拉图的打算都做好了,而且就算顾凛川不行,那又不是不能用手帮自己……温砚有些害羞地想。   总之,他确实是没有担心过这个方面的。   “这样。”顾凛川听完答案点了点头,一副”随你怎么说”的样子。   温砚:“……”   “…真的没有。”温砚有些幽怨地瞪着顾凛川:“我就是好奇。”   他真的好奇顾凛川到底是心理还是生理原因,有没有得治,能不能治好?   而且为什么顾凛川自己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男人最后的尊严和底线”,真放弃挣扎了吗?   温砚潜意识里总觉得顾凛川不是那样的人。   “这么多次我都没看过你有反应,“话都聊到这个份上了,温砚也不扭捏了,有点气呼呼地说:“每次都是你弄我……”   “还不服气。”顾凛川笑了声,过去用力揉了下温砚的脑袋,“没有那回事。”   他哪次没反应了?今早也有。   只是温砚每次爽起来根本不管别的,只顾自己享受,专注程度连顾凛川都觉得惊讶。   再加上顾凛川每次都注意角度刻意隐藏,所以温砚没发现他的异样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那是哪回事?”   顾凛川捏捏他的脸,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低声道:“还没到时候。”   “什么?”温砚一脸茫然。   顾凛川被他的表情可爱到,又捏了捏他的脸,“行了,躺着去吧,我忙完找你。”   温砚:“……”   顾凛川离开前又亲了他一口。   温砚坐在床上没动,心里脸上全是问号。   不是,顾凛川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还没到时候”?   他问的问题不是性冷淡到底是怎么回事吗?那和”时候”有什么关系?   难道谁家的性冷淡还是定时开关的?   温砚揪着眉,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回答搞得抓心挠肝的。   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个所以然,干脆往后一躺,一脑袋重新扎回枕头上。   算了,就当顾凛川是为了保护自尊心才刻意含糊其辞的吧。   男朋友骄傲惯了,可以理解。   说不定现在正躲在哪个角落暗自神伤呢。   骄傲惯了的顾凛川正在书房打电话。   手底下被他安排出去的”线人”很多,和温砚出去玩之前他可以在公司里漏出了马脚,做得很逼真,就像是无意间的疏忽。   几天过去,敌人果然抓住了他的”漏洞”,正在暗戳戳的准备给他一刀。   顾凛川钓鱼成功,在一一安排收网。   他打电话的语气冷厉程度比起以往有增不减,隐晦地透露着内心的急切。   温砚能不能等还不知道,反正顾凛川等得是有些艰苦。   某些方面的事和他的”残疾状态”息息相关,毕竟如果真刀实枪的话,总不能全程抱着温砚在腿上。   他倒是可以,也没意见。   就怕温砚受不住。   头回要是弄得太疼太狠,以后他再想要怕是会有点困难。   顾凛川毕竟是个年近三十成熟稳重的”老男人”,目光还是放得相当长远,所以并不急于一次的贪欢享乐。   当然,他偶尔也不是没想过让温砚用手给他”礼尚往来”一下,但又觉得让温砚手动服务一个”残疾”很没意思,更无法尽兴,倒不如先忍下来。   顾凛川喜欢更直接的做法,也更偏爱彻底侵略到底。   毕竟他男朋友那么可爱。   -   顾凛川这几天掩人耳目不打算去公司,在书房处理完了赵秘书发来的一堆邮件,把需要签字的推到了明天。   赵秘书突然拨了个电话过来,问他原本到巴黎的出差事项具体需要安排到什么时候,她好和时装周的负责人对接。   顾凛川皱了下眉。   去巴黎本来是11.3日,他为了陪温砚出去就给推后了。   今天已经九号了,难怪赵秘书会急着问。   “一周后吧。”他对电话那边淡声吩咐。   明天温砚开学,他起码要等温砚适应一周才能离开——即使这样他都不是很放心。   这会儿已经十一点了,顾凛川从书房出来没看到温砚,就回房间找人。   果然看到温砚还在被窝里赖着,捧着手机笑得咯咯的。   “看什么呢?”顾凛川的声音比人先过来。   温砚吓了一跳:“你怎么突然出现?”   “是你太专注。”顾凛川来到床边,指了指他的手机接口。   温砚”哦”了声,扔下手机问:“你都忙完啦?”   “还有一些,等下午。”顾凛川自然地握着温砚的手,“现在还不起,肚子不饿?”   他们已经是恋爱对象的关系了,日常相处起来却和之前差别并不大。   温砚空着的另一只手摸摸肚子,“刚才没有,你一说我就有点饿了。”   顾凛川笑了笑,捏捏他的手指,“去洗漱。”   温砚就一骨碌爬下床去了,洗漱完还回自己房间换了身居家服,浅灰色的休闲款,布料柔软舒适。   周叔想来体贴周到,已经备好午餐等着了。   见两人手牵手下来,高兴地乐起来。   先生和小少爷表面看起来和之前差别不大,但终究是让他一个过来人察觉到了不一样。   用现在年轻人的话来说就是:看彼此的眼神都拉丝了。   而且先生那嘴上的口子和脖子上的牙印儿……哎呦,他看了一张老脸都忍不住红。   温砚看到周叔后才意识到自己的杰作有多让人难为情,赶紧给顾凛川脖子上摁了个创可贴,之前咬得还没褪,那俩也都粘贴。   另一张要往顾凛川嘴唇上贴,被人握着手腕拦住了。   “嘴上也贴?”顾凛川几乎哭笑不得,“我不用吃饭了?”   温砚这才意识到自己过激了,放下手”哦”了声,勉强让步:“那你吃完饭贴。”   “至于?”顾凛川忍不住问。   家里出了他们两个就只有周叔能看到,而且周叔已经看过了,顾凛川认为没有再遮掩的必要。   温砚幽幽地瞅着他,彷佛如果他不答应,下一秒这人就要说出一句”你不喜欢我”了。   顾凛川受不住,只能说好。   吃完饭,温砚在客厅休息了一会儿,亲自看着顾凛川擦干净嘴,粘贴了一个小创可贴。   周叔给新拿的这个很小很小,也就小指甲盖大,但一粘贴还是很别扭,最关键的是显得有点丑。   顾凛川看了眼镜子,脸都黑了。   “算了,“温砚满脸一言难尽:“还是别贴了。”   他蹙着眉,过去给顾凛川摘下来了,然后没有一点防备地被顾凛川拦着腰抱到了腿上。   耳边是顾凛川听起来不太满意的声音,“是不是嫌我丑?”   “没有。”温砚矢口否认。   他本来还习惯性地挣扎了两下,但想起现在身份不一样了,挣扎到一半就没动。   反正顾凛川也不会轻易放开他,温砚干脆懒懒地靠在了顾凛川怀里,还挺舒服。   他否认得一点诚意都没,顾凛川恶作剧似的在他耳朵上舔了一下。   温砚”蹭”地一下半边脸都麻了,捂着耳朵扭头,“你干嘛?”   “我发现你这里很敏感。”顾凛川姿态悠然地挑了下眉。   温砚:“……”   他嘀嘀咕咕:“要你管。”   “行。”顾凛川不轻不重地哼笑一声,收紧放在温砚腰间的手的力道,带着人进了电梯。   温砚:!!!   他立刻嗅到危险的味道,边蹬腿边喊:“你干嘛你要干嘛!顾凛川!你放我下来!!”   顾凛川没说话。   电梯门在眼前缓缓合上,温砚的下巴被人扣紧抬起,他被迫往后扭着头,和某人交换了一个强势又霸道的,湿漉漉的吻。   温砚立刻就变得很老实,腿也不蹬了。   相对狭窄的方块空间内只有两人亲吻纠缠的声音,温砚感觉顾凛川亲得像是要把他口中所有的空气都掠夺干净一样。   直到电梯再次”叮”地一声响,温砚的下巴才被松开,勉强得到一丝喘息的余地。   他紧紧抓着顾凛川的衣服,鼻尖红红地小声控诉:“你好小气。”   不过就说了一句而已。   顾凛川抬抬眉稍,目光含笑地看着温砚,不语。   “你……”温砚直觉不太对劲,慌慌张张地吞了下口水。   很快,这种不对劲到房间后就被印证了。   他又被顾凛川铺天盖地般摁着亲了好几分钟,牙齿时不时会磕到唇瓣,有细微的刺疼感,却也让这种密不可分变得更加真切而激烈。   结束后温砚的嘴唇又红又肿,又疼又麻,呼吸急促得不像话,脸红得像充了血。   顾凛川最后还意犹未尽地在他的嘴唇上轻轻咬了一下。   温砚捂嘴巴:“你干嘛!”   “礼尚往来。”顾凛川舔了下自己的唇上的伤口。   刚刚亲得太激烈,这道小伤口又渗了点血,顾凛川尝到了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血腥味,很快就被温砚嘴里的甜酪味道盖得一点不剩。   温砚哼了声。   顾凛川咬他不重,嘴巴都没破一点皮,他放下手嘟嘟囔囔地小声埋怨:“性冷淡还这么能亲。”   他的语气还有点不可思议,同时觉得顾凛川心理应该没问题,多半是那处儿不行。   可能是硬。不起来。   光能想却办不到,那还挺可怜的喔。   温砚的眼神突然就带了点微不可察的怜惜。   “我听见了。”顾凛川捏着温砚的下巴,半眯着眼,低头又要凑过去,被温砚用热乎乎的掌心捂个严实。   “干什么?”   顾凛川没往后退,嘴巴被堵,所以声音听起来有点闷闷的,被掌心的唇角却是弯起来的。   温砚舔舔嘴唇,小脸红红的:“不亲了不亲了,我不说你了还不行嘛,你让我缓缓。”   顾凛川这才在他手心啄了一下,慢悠悠地退了回去:“这回知道要缓了,不是你昨晚缠着我要的时候?”   “什么啊!”温砚双手捂他的嘴,恼羞成怒道:“你用词能不能严谨一点!”   顾凛川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勉强止住笑意,拿开温砚的手,给他顺毛:“好好,我的错,不逗你了。”   温砚又哼了声。   “明天要开学了,“顾凛川突然说起正事:“明天我送你过去,之后周叔会每天接送你。”   温砚愣了下,下意识脱口而出:“那你呢?”   “我这几天会忙一点,空了就去。”顾凛川轻柔地亲了亲他的眉眼:“行不行?”   温砚点点头,兴致勃勃地问:“那我今天需不需要准备什么?”   “我都安排好了,你直接去上课就行,你很想准备的话……”顾凛川顿了下:“提前找一下上课的状态?”   温砚眨了眨眼,那意思是好。   顾凛川把人带去了书房,又从柜子里翻出几本数理化教材和纸笔递给温砚,“我处理点工作,你看这个熟悉一下?”   温砚乖乖接过,坐在厚实的地毯上,就着小地桌翻看起来。   高一高二的基础知识点他捋一捋就能记起来,但是稍微难一点的就不行,一直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才能慢慢消化。   就这么过了小半个下午,顾凛川又过去给温砚倒了杯热水,顺势问道:“感觉怎么样?”   “其他都还好,“温砚往桌子上一趴,发出一声沉重的感叹:“化学好难!”   顾凛川给他揉了揉后颈紧绷的皮肉,让他放松,轻声哄道:“别急,慢慢来。”   “可高三现在都已经开学一段时间了,我感觉要跟不上了……”   温砚愁苦地抓抓头发,突然想到什么,坐直身体,双手从两侧绕到颈后去牵顾凛川给他按摩的手,然后又一起从脑瓜顶上绕回来。   对轮椅上的人讨好地露出小虎牙:“顾老师教教?”   模样可爱机灵得不行。   顾凛川忍俊不禁,双手捏着温砚长了点肉的脸颊往两边轻扯,让尖尖的虎牙外露得更明显了。   “再叫一声。”   “顾老师,顾老师……”温砚连叫几声,晃晃顾凛川的衣袖,放软嗓音:“行不?”   “行吧。”顾凛川揉揉他的脑袋,“哪儿没看明白?”   温砚把书推过去,素白的指尖点了一个地方。   顾凛川垂眸看教材,神色从一开始的游刃有余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过了几分钟,顾凛川还在看。   温砚心里突然蒸腾出一个可能性,小心翼翼地半抬着眼:“顾老师……你不会是,也不会吧?”   “可能么?”顾凛川神色淡然地瞥他一眼,下巴一扬:“纸笔拿过来,给你讲。”   温砚兴高采烈:“喔!”   顾凛川十分细致地给温砚讲了快十分钟,余光瞥到温砚的眉心一点一点松开,脸上也逐渐露出笑意来。   “懂了?”顾凛川问。   “懂了!”温砚拍拍手,不忘夸夸眼前人:“顾老师棒棒!”   顾凛川面色如常十分淡定地”嗯”了声,看起来十分矜贵,伸手柄人揽到怀里抱了抱。   心里想的却是:好险。   看来他得先把这些内容背着温砚再学一遍了。 第52章   顾凛川没有给温砚选择那些所谓的贵族高校或者国际高校,而是想让温砚安安心心踏踏实实的参加高考。   北硕一中是一个正经得不能再正经的、师资力量极其雄厚的重点高中,没有任何特殊性。   所以当一辆奢华至极的豪车停到校门口的时候,几乎引起了半个学校的轰动。   不少同学都穿着校服扒在走廊窗台上看,一边唏嘘感慨,一边想着这是何等神人,竟然也能让他们难得一观这种电视剧中的浮夸出场。   温砚在车里捂了捂脸,他出门时是劝过顾凛川的,顾凛川也听了。   但那一车库的大东西,唯一挑出来的也只有这辆,相对还算不那么夸张的。   没想到依旧显眼。   北硕校内热闹一片,挺多学生都围过来了,连门口的保安也整整帽子严肃以待,心里琢磨着是来了什么大角色。   学校里见过有钱的,开家长会的时候也有很多豪车,但是没见过豪得这么过分还有价无市的车。   有些懂车的男同学们已经开始兴奋的大喊大叫起来,从走廊上蹦下跳往下跑,像只花果山抽风出逃的猴。   周叔从驾驶位下来,到门口向保安出示了相关证明,保安本来就不敢拦,这下连忙将大门打得更开了。   围观的人一看这气场这架势,惊叹不绝地议论声更大了。   对于这种始料未及的沸腾情况,温砚实在不好意思顶着那么多人的视线走进去。   他怕社死,干脆缩在车里等了一会儿。   一直到上课铃响起,学生们没等到庐山真面目,再不情愿也稀稀拉拉地回去了,温砚这才松了口气,下车。   车门打开后,顾凛川忽然拉住了温砚的手腕。   他对温砚扬了扬下巴,语气稍微有些不满:“男朋友送你上学,你就这么直接走?”   “啊?奥。”温砚眨眨眼,心领神会地凑过去,在顾凛川的下巴上啃了一口。   顾凛川对亲下巴不太满意,但考虑到温砚容易害羞的性格,还是揉揉他的脑袋道:“好了,晚上来接你。”   “嗯!”温砚想了想:“那你记得把车停远一点喔。”   顾凛川扫了眼不远处的保安,点头应了。   温砚这才放心地迈入期待已久的青春校园里。   仅一门之隔,他却感觉学校里连空气都和外面的不一样,花草树木的清新味道传进鼻腔,新鲜极了,整个人都变得意气风发。   正常来说,温砚要比其他的高三学生大一到两岁,但看长相他反而像是年龄最小的,简直比高中生还像高中生。   到办公室报道的时候,各科老师都对他喜欢的不行,眼里的慈爱几乎要溢出来。   温砚在高三二班,他虽然是学期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转到班级的,但却并没有显得多突兀。   高三学生每天与时间赛跑,忙着刷题复习,死记硬背知识点,所以班级里多一个人对他们的影响,在课上完全不会超过一道数学大题的时间。   温砚同桌是个戴眼镜的男生,叫林诺,浓眉大眼,皮肤白白的很干净,对温砚也很和善。   温砚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毕竟他要和同桌要相处将近一年的时间,之前他还担心没办法好好相处来着。   “怎么会?”林诺听完温砚的忧虑,有点惊讶地说:“咱班同学都挺喜欢你的。”   这点确实。   温砚自己也发现了。   他的长相几乎可以用漂亮来形容,性格又很好,衣服价值不菲,人却没脾气也没架子。   尤其是笑起来的明媚样子彷佛可以驱散所有被繁重课业压垮的高三学子的疲惫。   所以温砚特别受欢迎,下课的时候就会有同学以各种各样的、出于帮助的目的来找他说两句话——和他们上课时严肃认真的样子完全不同,而是相当热情。   有人问温砚早上校门口停的那辆豪车是不是他家的。   温砚就说不是,还有模有样地跟着大家合理推测,说那辆车上的人可能是来和校长谈合作的。   常规话题都聊得差不多了,有的同学丧心病狂,连“你缺不缺一块橡皮”或者“作业你打算交一个吗”这种搭话藉口都找得出来。   林诺放下笔,不可思议:“学委你疯了吧,人家温砚今天刚来,哪来的作业。”   “哎呀,那我不是不知道说什么了么,总不能上来就问温砚有没有女朋友吧,那多不好意思……所以温砚你有吗?”   学委话锋一转,开玩笑似的问了句。   高中生的常议论题就是学习成绩和恋爱。   温砚长得好,所以学委这么说大家也都好奇起来,眼睛放光地看着他。   温砚:“这个……”   林诺看他为难,笑了笑给他解围:“温砚你就不告诉他们,让他们好奇去吧。”   “没事的,”温砚摇了摇头,老实道:“我没有女朋友。”   围观同学:“天呢!”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帅哥都是单身的!”   “我要长这样我也独自帅气!”   “但我有男朋友了。”温砚紧接着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露了露手上的戒指。   “卧槽!”   “卧槽!!”   “卧槽!!?”   大家都听到了,齐齐愣了下,刚才的话说一半卡在嗓子眼里,好像除了惊讶什么都不会了。   然后班级里响起比之前还响亮的,此起彼伏的惊呼。   围观的女生:!!!   她们互抓手指互怼胳膊肘,比刚才听见温砚说没有女朋友的时候还要激动,眼睛亮得都快要能够放射激光了,一副“磕到了”的表情。   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一道急促的上课铃声响起,讲这些八卦同学催回了自己座位,还恋恋不舍地回头看温砚。   温砚:“……”   老师还没来,他偏头问林诺:“这是可以说的吧?”   “肯定啊。”林诺从短暂的惊讶中缓过来,“国。家都通过同性婚姻法了,你说这个很正常啊。”   只是现在社会上的恋爱与婚姻的主流还是异性,但是同性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林诺解释:“他们可能是和我一样,没想到你这么直白,所以反应才大了一点。”   “而且咱班同学除了解题厉害,其他方面都挺,缺心眼的吧……”他似乎觉得有点丢人,推了下眼镜,认真地为集体挽回形象:“但我们都没什么恶意,你没吓到吧?”   “没有的。”温砚摇摇头,“就是感觉大家都好热情。”   弄得他哭笑不得,几乎是有些局促又十分欣喜地适应着回应着。   “常规操作。”林诺说:“我刚转来的他们也这样……”   他看了眼温砚,突然笑了起来:“现在他们看我已经看腻了,正好你就来了,你太好看了。”   一群人在沙漠里走了很久之后看到绿洲是什么心情,他们二班同学看见温砚就是什么心情。   温砚太好看太耀眼了,甚至让人连嫉妒都很难生出来,只会羡慕,以及想要亲近一点。   温砚被林诺直白的夸赞夸得有点不好意思,同时也有点惊讶:“你之前也是转学生呀?”   “我复读。”林诺很坦然地说:“我有想考的学校,但是上次没发挥好,分数差一点,所以我想再试一次。”   温砚就顺着问他之前高考多少分。   林诺腼腆一笑:“666,吉利吧?”   温砚:?   他突然知道林诺想考的学校究竟是什么级别的了。   “你好厉害!”温砚忍不住感慨。   一般人高考六百多分,都不太有可能回来复读考第二次的吧,高三一年的压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温砚忽然觉得林诺真的是好果敢一个人。   “一回生二回熟嘛。”林诺也不谦虚,“反正我成绩还可以,你现在是不是进度比较慢?要是有不会的题可以问我,别客气。”   “好呀好呀,那就麻烦你了。”温砚小鸡啄米点头,眼睛亮闪闪的。   这样他在学校有老师和林诺,回家了还有男朋友教,完全不愁追不上进度。   毕竟他男朋友都那么多年都没接触过高中课程了,昨天居然还能给他讲明白……顾凛川果然是大佬,大佬就是厉害!   ——以上想法持续了两天。   温砚发现这两天顾凛川有点奇怪,白天他上学,顾凛川上班,所以忙起来没时间休息也很正常。   但顾凛川回家了居然也忙,还不知道在忙什么。   他为了赶课业进度,有时候学到淩晨一两点钟,第二天早上就发现自己挂了一层黑眼圈。   温砚照着镜子嫌弃自己丑巴巴没气色的时候,突然发现顾凛川眼下的乌青比他还重一点,只是这人皮肤没他白,所以才显得不那么明显。   “你昨天几点睡的啊?”温砚诧异地睁大了眼。   顾凛川:“不到四点。”   温砚:???   他看了眼时钟,不可置信,“可是现在才六点半。”   那顾凛川都不是昨天睡的了,是今早,而且就睡了两个多小时。   顾凛川气色不佳,嗓音疲惫地“嗯”了声,“去吃饭,今天送你去学校。”   “等下等下,你看着我。”温砚伸出两只手在顾凛川眼前十几厘米的距离处“啪啪”拍了两下掌心,然后问:“怎么样?”   “什么?”   温砚歪头觑他,委婉道:“你看到星星了吗?”   真没困得眼冒金星吗?   顾凛川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温砚在说什么,好笑地抓过他的手,把人拉进怀里吻了吻,哑声道:“现在看到了。”   温砚的嘴唇水盈盈的,似乎不太明白,眨了眨眼:“嗯?”   “你。”顾凛川又低头亲亲他,“星星。” 第53章 (有增添修改)   大清早就猝不及防地被顾大总裁喂了句情话,温砚脸羞得有点红。   他唇齿间还留有顾凛川嘴里的薄荷牙膏味,彷佛每呼吸一次都在帮他回味这个吻。   “吃饭吃饭!”温砚从顾凛川身上跳下来,“我要去学校了!”   顾凛川捏了下他的耳尖,”嗯。”   吃过早饭,温砚要自己去学校,让顾凛川在家补觉,但顾凛川偏不,就非要送他。   温砚就在车上问顾凛川,为什么这几天都不好好休息。   顾凛川神色极其不自然地僵了一下,随后淡然地解释了一句:“公司忙。”   温砚没起疑。   车停在学校不远处的咖啡馆面前,温砚下车前主动亲了顾凛川一口,才脸红红地往学校走。   顾凛川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事实上这几天公司特别忙是真的,毕竟在拔蛀虫,但是再忙最晚也不会超过晚上十点。   之后的时间里,顾凛川都在尽可能的避开温砚,昼夜不分地恶补高中知识——未免以后温砚问他的时候他答不上来。   所以顾大总裁这两天属实过得有点辛苦,而且之后的一段日子可能还会持续辛苦。   “回公司。”顾凛川捏了捏酸胀得眉心,阖眼靠在后面,淡声吩咐了句。   “好的。”周叔缓缓踩下油门,刚要调头,眼睛余光里就瞥到了什么人,语气严肃:“先生,那好像是温玉卓。”   顾凛川倏地睁开了眼。   -   温玉卓之前在子公司亏空了一大笔,他瞒了家里两天就瞒不住了,被温崇山发现后狠狠地扇了他两巴掌,林雅清也气得差点住院。   温崇山对温玉卓大发雷霆,但因为林雅清的晕倒,三口人当天又折腾进了医院,闹得鸡飞狗跳。   他们只能拿家里的积蓄往集团里面填,可钱是补上了,但公司出现的问题却越来越多。   那一次的亏空彷佛只是给他们开了个头,紧接着就有人举报他们主公司洗/钱,偷税漏税,产品不合格等等问题。   检察机关来审查,导致很多正在进行中项目都被迫停止。   温家主要经营的是机械零件进出口,项目停止后,他们无法按照合同准时交货,外国佬的电话一个又一个催命似的,要他们三倍赔偿,否则就要起诉,让他们背官司。   像蝴蝶效应一样,其他合作商也察觉到苗头纷纷撤资,明哲保身。   做生意的没有一个不奸的,几家处在温家之下的企业还在筹谋着联合起来告上温氏一笔,好让温家彻底垮台,自己再踩着他们更上一层。   先一致对外再内斗,几家都心照不宣的。   昔日在一张饭桌上喝酒的朋友,如今嘴里喊着”老温啊,我们可被你害惨了!”,看起来痛心疾首的,紧接着脸一变就要低价收购温氏,合同都提前打好样了,就等温崇山签字。   去找他们帮忙的温崇山当即差点被气进医院,对方一看,赶紧就走了,生怕再被碰瓷。   其实温家前段时间还特别风光,也就是温砚刚被顾凛川接到温家那会儿,两家联姻的消息刚在圈子里传开。   当时那些家族都在想温家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这么轻易地攀上金字塔顶端的顾家那尊大佛。   让温氏言语间都彷佛高人一等似的,其他企业有为了巴结的,或者给面子的,确实让温家得了好处,签下不少项目。   温崇山藉着温砚的光,攀上了几家曾经攀不上的企业,也拿到了好几个不小的项目,隐隐有些要跳到二线企业上的趋势。   他们曾经谋得那些不属于他们的利益,现在都在一一地、加倍地奉还回去。   明眼人看得出来,除非有和温家家相关的顾氏集团出手扶持,否则温氏根本不可能再站起来。   可顾氏迟迟没有任何动作,他们才撒手撤资,没过多地落井下石。   温崇山也反应过来了,温家如今沦落到这种地步,是顾家做的。   可为什么?是因为温砚吗?   就一个私生子,再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也值得顾凛川花两个亿给温玉卓、给温家设一个局?   温崇山想不通,他不甘心看着自己打拚几十年的基业就这样毁了,想找顾凛川问清楚。   可是连续去了顾氏集团总公司几天,他都被拦在了外面,对方冷冰冰地告诉他:“不好意思,顾总不见。”   温崇山每次来都是这么一句话,多年的涵养早被折磨的半点不剩,气急败坏地说自己是顾凛川的准岳丈。   “顾氏集团未来的夫人就是我儿子温砚!你们顾总难道没提过吗!?”他如今能搬出来的筹码好像也只有这个了。   工作人员没什么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位落魄中年男人,毫不留情地说:“那是温砚少爷,与您无关。”   “怎么没关?我是他爸!”温崇山加重语气。   工作人员看他的眼神中这才多上几分嫌弃。   整个顾氏企业上上下下从董事到保洁阿姨,都从赵秘书那里得知了有这么位受宠的小少爷。   但他们全体也收到了顾总亲自下发的另一份指示:未来夫人和温家没关系。   “温总还是请回吧。”工作人员说:“否则我就请保安了,这对您没什么好处。”   温崇山没想到顾凛川这么无情,却也不想当场被保安架住手脚撵出去,只能灰溜溜地走了。   就这么连着几天都见不到顾凛川,温崇山才不得不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将近二十年都没有怎么管过的小儿子身上。   在温崇山的心里,温砚只是他年轻时一次醉酒犯下的错,那个女人想方设法爬上了他的床,只一次就怀上了温砚。   他甚至不愿意承认温砚的身份,就算是”私生子”三个字也不行。   以往为了保住在圈子里的脸面,他不得不在那个女人死后像征性地管一管温砚。   但也只是象征性,他清楚地知道温砚这些年都在遭遇着什么,温玉卓和那些富家子弟是怎么对温砚的他都知道,但他不管。   温崇山甚至连看到温砚那张脸,都会觉得厌恶,会让他想起自己的难堪和不齿。   现在这种节骨眼上,让他一个当老子的去求从未善待过甚至瞧不起的儿子,温崇山怎么都放不下这个脸面。   他就让温玉卓去求温砚,下跪认错或者怎么都好,只要温砚心软,跟顾凛川开口求情,哪怕只是一句,温氏也有生还的余地。   温玉卓觉得这不可能,温砚恨他们就不错了。   可他们家马上就要破产,温玉卓马上就要做不成大少爷了,他不得不死马当做活马医,来求温砚。   人被逼急了,脸面算什么?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们打听到温砚现在就在北硕一中上学,温玉卓在校门口观察了好几天,谨慎地没敢靠近,才确认顾凛川没在温砚身边安排人。   直到今天他觉得差不多了,才弄了套校服,戴着口罩,装成学生往学校里混。   也就是今天,顾凛川来送温砚,温玉卓正好被年纪虽大却依旧耳聪目明的周叔逮了个正着。   “肯定是来找小少爷的,我去把他拦下来。”周叔皱着眉,伸手解开安全带。   顾凛川抬了下手,冷声道:“不用,有人。”   周叔的动作就停住,放心地重新坐好。   温玉卓进学校到现在已经六分钟了,顾凛川坐在后驾驶位上,闭着眼,指尖一下一下地搭在车窗边缘敲着。   “先生,有动静!”驾驶位上载来周叔瞭然的声音:“原来是林小姐。”   林夏就是沈家宴会上那位身高一八几的女保镖,她穿了身保洁员的工作服,腰背挺直,英姿飒爽。   她一路拎着不断挣扎的温玉卓走到校外,才掏出手机打算给顾凛川汇报。   温玉卓趁机想跑,林夏一脚踢在他膝盖上,踢得温玉卓惨叫一声,不敢再动。   两分钟后,温玉卓踉踉跄跄地被带到了顾凛川面前,林夏用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膀。   温玉卓丝毫不怀疑,只要他试图动一下,身后的女保镖就会毫不留情地卸掉他的胳膊。   车门半开着,里面只露出顾凛川半张看起来晦暗不明的脸。   温玉卓连顾凛川的眼睛都看不到,可即使这样他还是害怕,他已经认出来前面的司机就是沈家宴会那天,跟在温砚身边的人。   顾凛川那天在沈家翻监控的事他听说了,之后就陷入了焦虑之中,生怕顾凛川找上自己。   结果顾凛川没有找他,而是先找上了温氏企业。   顾凛川设了好大的一个局,要把他家搞垮,要置他温家于死地。   温玉卓此时就像活见阎王一样,惨白着脸不敢说话,身侧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都已经这么谨慎了,却没想到温砚身边根本不是没人,而是人在暗处,藏起来了。   这个保镖的存在,也许连温砚自己都不知道,顾凛川居然就护着温砚到这种程度。   “顾、顾总这是什么意思?”温玉卓眼下乌青,精神萎靡,说话的时候干巴的嘴唇裂开,渗出一点血。   这几日温家的不太平和折磨让他狼狈得像条丧家之犬。   他舔了舔唇,不敢说自己是来求温砚的。   “我只是来看看温砚,他是我弟,你不能不让我见他……”   “我问你了么?”顾凛川把车门推开了点,冷瞥温玉卓一眼,嗓音淡淡。   不得不承认温崇山的基因确实强大,温玉卓不嚣张的时候,脸还真和温砚有三分相似。   顾凛川极其反感地拧起了眉,林夏见状把温玉卓下巴上的口罩扯了上去。   温玉卓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你三年前你对温砚做过一件事。”顾凛川再度开了口,嗓音阴沉沉的,带着浓重的憎恶。   就连驾驶位上的周叔都愣了,他从来没见过顾凛川身上有这么重的情绪。   这个温玉卓到底做了什么?   温玉卓神情错愕地抬起头,“什么?”   “顿斯赛车场。”顾凛川一个字一个字的,语气冰冷地说了一个地名。   听到这五个字,温玉卓脑子里”轰——”地一声炸了,一片空白,心跳骤然加快,喘不过气。   三年前,顿斯赛车场,温砚。   这三个关键词联系在一起,温玉卓想起来了——那是他对温砚做过的最刺激、也最过激的一件事。   那天他和几个朋友出来玩,跑了两圈觉得没意思,就打电话让人强行把温砚带来了。   温玉卓让温砚陪他们”玩玩”。   顿斯赛车场的赛道长度差不多有7.2公里,平均时速204公里。   温玉卓没有让温砚上车。   他让温砚在赛道上跑。   让温砚在他和朋友的四辆赛车之间,在四辆飞速行驶的赛车之间的空隙中,跑。   温玉卓对温砚说:“你要是实在跑不动了,走也可以,没关系。”   旁边的富家少爷哈哈大笑。   那时候的温砚还是原主,他是真的想逃离这个地方。   但温玉卓威胁他,说如果他今天不玩这一场,他就要开车从温砚身上压过去,把他碾成肉泥。   “你也知道吧,就算你死了也没人会觉得怎么样,爸顶多骂我两句。”   温玉卓虽然是笑着说的,但眼神实在太凶狠了,一点也不像是吓唬人。   温砚那时候只有十六岁,他很害怕,他觉得温玉卓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于是他不敢跑了,只能陪他们“玩”。   顿斯赛道横向距离最窄的地方只有八米。   八米。   他们的赛车宽度1.8米,等于在四辆赛车以同样的200码的速度、整齐地在这段最窄距离,从温砚身边急速驶过的时候,留给温砚的安全空间只有六十厘米。   “我靠,这太疯了吧!”温玉卓的同伴拎着头盔,吹了个口哨:“我现在有点兴奋了!”   “行不行啊温玉卓,别他妈搞出人命。”有人像征性地劝了一句。   温玉卓不在意地开口:“怕什么?出来赛车不玩刺激玩什么?有劲没啊你?”   “就是,别扫兴啊,咱们娱乐局而已,又不开那么快。”另外一人拎着头盔看着温砚:“再说了,这么漂亮的一个人在赛道上站着,你们瞎了看不见?避不开不是你水平有问题?”   “是啊。”温玉卓笑着,过去用手套拍了拍温砚的脸,“放心吧啊,死不了。”   那天风和日丽,阳光很暖,温砚站在跑道上,全身冷得发抖。   当你走在马路上,一辆车从你身后蹭着你的手臂急速行驶而过是什么样的恐惧和后怕?   那些因为速度过快而骤然扑起的冷风抽在脸上是什么感觉?   赛车的轰鸣反覆不断地在温砚耳边响起,混着富二代兴奋的叫喊,刺激着人的呼吸和心跳,又是什么样的感受?   没人会问温砚当时的感受,温玉卓只记得自己当时兴奋得要疯了,头皮发麻,他的亮红色车身擦着温砚瘦弱的肩膀飞过去的时候,温玉卓激动地连舌尖都咬出血了。   那一年他们十八岁,而温砚只有十六。   其实温玉卓开始没打算那么做的,他本来只是想让温砚上车,跑一圈吓吓温砚——这对于没接触过赛车的人来说,已经无疑是一场极限挑战了。   可当温砚走到赛道上的时候,温玉卓忽然就临时改变主意,没有任何动机原因,就是兴致到了,   之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他们甚至还会停下来在原地等,等温砚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嘲笑他像条哈巴狗,同时吹着口哨让温砚跑远,再一脚油门踩到底追上去。   几次三番地从温砚身边擦过去,甚至能卷起温砚的衣服边角和发丝。   反反覆覆,乐此不疲。   他们没有想过,一旦有人手抖,方向没控制好,出现了那么一点点小失误,都有可能在赛道上要了温砚的命。   温玉卓也没有想过那个后果,他被赛车场的一切刺激着,脑神经的疯狂跳动,感受到的只有快乐。   他记得温砚那天是晕倒在了后半程,身上衣服都湿了,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腹部起伏也很缓慢。   不知道是吓晕的还是累晕的,总之没人在意。   有人松了口气:“没死就行。”   没人知道原身的温砚就差点死在这一天,或者哪怕死了也没人会记得。   温玉卓当天让人把温砚送医院去了,之后温砚再怎么样,他就没管过。   事后清醒过来他也觉得自己玩得有点过火了,连温崇山都对他发火,说他不知轻重,说如果温砚真的死了就会很麻烦。   温玉卓又觉得他爸太夸张了,他心里都有数的,不会真的闹出人命,说那些死不死的就是吓唬温砚。   不过他也不想玩出人命,不过那次之后他还是稍微收敛了点,开始用其他的方法欺负温砚。   摇骰子他故意输,逼温砚替他喝酒,不喝就把酒泼在温砚脸上,头上,身上,在温砚面前故意打碎酒瓶恐吓他。   他诬陷温砚打架,让温砚退学,之后在公司设计温砚和有妇之夫有一腿……   还有更多的……温玉卓突然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了。   再抬起眼时,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出极度的恐惧。   一种对顾凛川的恐惧。   那些过去他回忆起来也不过就两、三分钟,就算未来他有一天聊起来了,那也不过是年少轻狂时做的一些错事而已,对他整个人生来说根本无足轻重。   可对温砚不一样。   顾凛川全查到了。他对温砚做的那些,顾凛川肯定全都查到了。   温玉卓意识到什么,瞳孔因为惊惧而骤缩:“你、所以我家那些,除了骗我签合同,后来那些举报的事也是你做的?你为什么?你做这些是为了温砚!?”   “你在报复我们吗!?”   “你花那么多钱、两,两个多亿……给温家设这么大的局,就是为了报复我们吗?”   “至于吗?温砚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温玉卓充血的眼球几乎凸起:“你为什么一定要至我们于死地?”   “好好的?”顾凛川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话,冷笑一声,拧着眉,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杂碎垃圾:“你怎么有脸说出这种话?”   “温砚现在能好好的是他当年幸运,难道你还觉得是你手下留情了吗!我是不是应该也把你扔到赛车场上,让你亲自体验一下那种感受?”   “不要!”温玉卓抖了下,捂着脑袋疯狂摇头:“不!我不要!”   他想到了自己被赛车迎面撞飞的场景,喃喃道:“我会死的……会死的……”   “你也会害怕。你也知道害怕。”顾凛川深吸一口气,怒火中烧:“温砚当初十六岁,你欺负他的时候,脑子里就没有一瞬间想过自己会有今天吗?”   温玉卓震在原地。   他想过吗?好像有那么一瞬间是想过的,但也仅仅只是一瞬间,他觉得不会有这么一天。   可现在就真真切切地发生了。   顾凛川锋利的目光如同一把利剑,彷佛下一秒就要将眼前之人一剑穿心。   “这些年你是怎么欺负温砚的,温家是怎么对待温砚的,需要我重复吗?温砚背后的伤是怎么来的?你记得比我清楚吧。”   顾凛川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现在你说这是报复?”   “我告诉你不是。”顾凛川嗓音冰冷,咬字极重:“这是你们应该付出的代价,是报应。”   温玉卓震在原地,眼底有恐惧不安,也有怒火和深藏得恨意:“报应……?报应……那你现在这么做,就不怕温砚以后也跟着你遭报应吗?”   “凭你吗?”顾凛川忽然笑了声。   被摁死的蝼蚁还有机会复活吗?还有机会反咬一口吗?   顾凛川向来是做事很绝的人,他对付温家,就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翻身的可能,更不会自己留下任何后患。   就算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报应来了,那又怎么样?都落到他身上好了,有什么他全受着,和温砚有什么关系?   他会保护温砚,用尽一切方法保护温砚。   温玉卓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他觉得顾凛川好恐怖。   不管是说的话,还是做的事,以及现在看他的眼神,都让温玉卓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立在这的只是一具躯壳。   他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磕在一起,发出“咯哒硌哒”的声音,像石头子对撞在一起。   他现在后悔了,他害怕了。   “我、我可以道歉,你想让我怎么样都行……我,我今天就是来求他的,我给他下跪,我可以一直跪到他原谅我!”   “顾总,你放过我家吧……我求你了,我去求温砚,求求你们……”温玉卓神情崩溃,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晚了。”顾凛川盯着他,眼底满是阴郁的红,嗤笑一声:“下跪?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温玉卓干裂的唇往外渗血,他吞了几下口水:“那、那我可以做别的,做什么都行,只要你、不,只要温砚原谅我,我做什么都行!”   “什么都行?”顾凛川忽然想到什么,笑了两声,施舍道:“可以,我给你一个机会。”   温玉卓听到这句话,眼睛里的光彩死灰复燃。   “你从这里开始,跑到温家,我就见你父亲一面。”顾凛川说。   “什么……”温玉卓动了动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嗓子好像被一团东西堵住,一片刺痛,艰难道:“跑?”   “你让我从这跑回家?从这、这里!?”   这离他家有多远,起码三十公里的距离,顾凛川居然让他跑回去?疯了吗?   顾凛川冷笑:“怎么?害怕?放心,我会让林夏骑着摩托在前面给你带路的。”   让人带路……让他跟在摩托车后面跑……   “你、不对!”温玉卓的眼球因为恐惧而充血肿胀,他瞪着顾凛川:“你在骗我?你想这样替温砚报仇是不是?你想耍我,其实你根本就不打算放我们!”   “信不信随你。”顾凛川的神色冷淡下来,没有一丝一毫情绪地说:“你可以不跑,你家也许还能坚持几天。”   “我……”   温玉卓猛地想到这几天每天来公司要债的人,那些楼下举着牌子说他们”拖欠工资不得好死”的工人,父母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温家负债累累,即将宣告破产。   顾凛川现在施舍他的,是他能抓住的唯一的机会,就算再渺茫都是。   就算他几乎可以确定顾凛川不会放过他们,就算顾凛川现在是在骗他。   但哪怕还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如果他按照顾凛川的要求做了,顾凛川真的会放过他家呢?   温玉卓只能这么选择。   顾凛川一定早就料到了,所以才这么坦然这么从容,才根本没给他留第二条路,就要让他在绝境中守着那万分之一的希望垂死挣扎。   “……跑,我跑。”温玉卓不得不答应,身体原地晃了两下,几乎都要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顾凛川点了下头,“我今晚要在温家看到你这个人,如果你中途昏过去,就不算数,听清楚规则了吗?”   温玉卓全身颤抖,牙齿打颤,根本说不出话。   “林夏,你找辆摩托,骑快点,中间记得多停几次,在前面给他带路。”   顾凛川吩咐完又扫了温玉卓一眼,轻描淡写说了句:“放心吧,你死不了。”   “等你回了家,再来给温砚下跪吧。”   -   今天是周六,温砚最后一节课上完,明天就可以休息。   他本以为顾凛川这两天这么忙的话,应该不会有时间来接他。但温砚没想到顾凛川居然来了。   “你今天忙完了呀?”温砚很高兴地把书包递到顾凛川伸过来的手上。   顾凛川“嗯”一声,手掌一拢,稍微用了点力气,指骨曲起,把书包拿到自己身体另一侧放好。   他空出来的手去牵温砚,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手臂绕到温砚肩后,揽着他。   这车在放学的节骨眼上停在咖啡馆也还是会有不少学生围观,温砚叹了口气说:“要不你还是再买辆别的车吧,十几万那种,不要太夸张的。”   “我不太喜欢被那么多人看着。”温砚实话实说。   他可能是穿来之前在家待惯了,长久不见外人,一时间有点轻微社恐。对于顾凛川的高调作风,他可能还需要适应一段时间。   顾凛川却不知想到什么,揽着温砚的力度紧了紧,“好,听你的。”   “你怎么了?”温砚发现顾凛川有点不对劲。   这人脸上一贯是没什么太大的表情的,但温砚就是能准确地捕捉到,顾凛川现在心情不好。   他捏了捏顾凛川另一只手的手指,“你不开心啊?”   “我有表现出来吗?”顾凛川愣了下,反问。   “好像没有,”温砚摇摇头,又点头:“但是你没表情我好像也能看出来。”   “这么厉害啊。”顾凛川笑了一声,肩膀上的手抬起,捏了下温砚的耳垂。   “别人不行,反正能看出你的。”温砚嘀咕:“你为什么不开心啊?”   顾凛川说:“知道了一点事。”   “关于我的?”温砚这种时候的直觉往往很敏锐。   一般顾凛川会不开心,那多半都是和他有关的事。   果然,温砚听到顾凛川嗓音沉闷地“嗯”了声。   温砚揪起眉头:“我最近好像没什么事呀,你说说,我听听怎么回事?”   顾凛川动了动唇,声音有些晦涩:“不说了,过去的事。”   “说吧说吧,你不告诉我我就要生气了啊。”温砚气哼哼地恐吓他。   顾凛川沉默半晌,最后才艰难地哑声道:“我之前查了你过去的事,今天也见到了温玉卓,我给你报仇,但是觉得怎么做都不够。”   他简单说了几句,没提及太多。   因为无力改变温砚过去受到过伤害的事,所以现在怎么做都觉得无法弥补温砚受到过的,身心上的伤害。   “阿砚,”顾凛川第一次如此亲密地喊他:“你说我还能做什么?”   顾凛川今天在公司连轴转了一整天,似乎疲惫至极。他换了个姿势抱着温砚,下巴搭在了温砚脑袋上,想要寻求一丝慰藉。   温砚却在听完他的话后忽然沉默了好几分钟。   半晌,他才动了动唇,嗓音有点沙哑地说:“顾凛川。”   “嗯?”   “你是因为同情以前的我,才喜欢现在的我吗?”   “这是什么傻问题?”顾凛川撤了点身子,低头看怀里的人,眉心微蹙,不太明白温砚为什么这么问。   温砚的眼圈有点红,他动了动嘴唇想说什么,却不知道从何说起。   穿越这种事听起来实在太扯,如果他和顾凛川说,自己是穿进了一本书里,这里的一切都是书中的世界……顾凛川会信吗?   可是如果顾凛川始终不知道原来的温砚已经死了,反而一直因为同情而加深对他的感情。   温砚会觉得,是占了原本属于'原本的温砚'的该得到的感情加持。   他会觉得,顾凛川不是纯粹的喜欢他现在的这个灵魂。   “怎么哭了?”顾凛川有些怔愣地给温砚擦眼泪,“抱歉,我不该提以前的事。”   他觉得是自己让温砚想起旧事,让温砚难过了。   温砚紧紧地攥着顾凛川的手,“你先回答我。”   “不是。”顾凛川很笃定地说:“喜欢你之前,我没有想过去了解那么多。”   “阿砚,我不是因为什么同情才喜欢你,那不可能。”顾凛川说:“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这个人。”   是因为温砚来到他家后,带给他的一切鲜活的感受,他才会深陷进去。   温砚到底为什么会这么问?   温砚听到这个回答,深吸一口气:“其实我……”   他望着顾凛川,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从眼圈里溢出来,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哽咽道:“我不是原来的温砚了……”   顾凛川查到的那些事,他全都不知道。   那是过去的温砚,不是他。   他穿过来之后就遇到了顾凛川,做了新的选择,被接到了顾家,他的生活一直过得很好,没有经历过什么苦难。   那个真正受苦受难的温砚已经死了,死于割腕自杀。   温砚实在不能心安理得地享受顾凛川出于同情而对他逐渐加深的感情。   他会觉得自己对不起一个和他年纪相同的少年,对不起一个那样孤零零的灵魂。   如果今天不和顾凛川说,那么这种负疚感会积年累月地缠着温砚,在他心里生根发芽,永远都无法拔除。   温砚不想这样,他只想做自己,也只想让顾凛川纯粹地喜欢自己。   于是他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鼓足勇气对顾凛川说:“原来的温砚已经死了。”   “什么?”顾凛川几乎是下意识的,眼皮一跳,有些愣住。   他清楚地意识到了温砚此时的严肃,不像是在说什么“士别三日该刮目相待”的玩笑话。   温砚连嘴唇都咬破了,渗出了血。顾凛川心疼地过去亲了他一下,轻声安抚道:“你一点一点说,不管是什么都没关系。”   顾凛川这一瞬间脑海里想到了很多很多事,从温砚割腕开始,到后来温砚的反应……他已经隐隐有了一丝猜测,但这个猜测太过于,魔幻。   他得听温砚亲口说。   “就是字面意思。”温砚嗓子发干,嘴唇颤了一下,缓缓开口:“你看过那种电影吗?”   一个人的灵魂来到另一个时空,进入一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甚至长相都一样的身体里,像变了个人似的,重新生活着。   温砚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些话,连自己都觉得恍惚和荒谬,就好像他是在给顾凛川讲一个科幻故事,很不真实。   可他最后还是说:“我就是这样的情况。”   “顾凛川,我没有骗你,也没有、没有开玩笑。”温砚柔软的嗓音带着哭腔。   心里的猜测被证实,顾凛川彻底愣住,大脑一片空白。   温砚看着顾凛川的表情,眼前变得更模糊了,他下意识抓了下顾凛川的手,指甲边缘紧紧地扣着。   “你是不是、接受不了?其实我……”   他忽然不知道还能再解释什么了,手指有些无力地松开,缓缓下滑。   却在下一秒,顾凛川反手紧扣住了他的手,重新握回了掌心了。   温砚一愣。   “我相信你。”顾凛川看向他,吐了口气,薄唇微启:“我确实有些震惊,可能需要一点缓冲的时间。”   “但是你不用解释后面的,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任何错。”顾凛川拖着温砚,让他塌下去的脊背重新直起来,双手捧着温砚的脸与他对视。   “缓冲的事待会儿再说,我认为现在是我需要先向你声明一件事。”   温砚愣愣的:“什么?”   “一件排除其他因素,我也可以完全肯定的事……”   顾凛川笑了下,视若珍宝地在在温砚泪蒙蒙的眼睫上烙下诚挚一吻,黑眸内闪着灼亮的光,嗓音温柔而坚定: “我确定我爱你。” 第54章   顾凛川说完这句坚定表白的话后,温砚吓得打了个嗝,纯震惊的,嘴巴颤悠悠地半张着。   “你……”   顾凛川哭笑不得:“这是怎么?还变成了你接受不了了?”   “不是,你你能接受?”温砚震惊地瞪大眼:“这么扯的事你就相信我了?”   “只要是你说的话,再怎么样我都信。”   顾凛川说这话的时候,那语气神态,让温砚感觉对方像个古时候的昏君,而他就是个把君王迷得五迷三道的宠妃。   “你不觉得这很、特别不真实吗?”温砚眨了下因为哭过而有点干涩的眼睛,强调着问。   “觉得。”顾凛川也实话实说:“确实很不真实,所以我才需要一点时间缓冲。”   但是因为温砚刚才的状态看起来实在太没有安全感了,脆弱的彷佛下一秒就要消散。   顾凛川那一瞬间根本顾不得想别的,只想先抓住温砚,于是他就那样做了。   再后面说的话做的事就都是顺其自然,发自内心。   他潜意识里始终记得要给温砚安全感。   任何时候都是。   “那你先缓……”温砚从他怀里扑腾出来,头发乱哄哄的,喃喃道:“我怎么觉得我也得缓……”   他甚至感觉比刚穿过来的时候还不真实。   “别跑了,就这么缓。”顾凛川手一伸,重新拦着腰将人捞回怀里,从背后紧紧搂着他,低声道:“我现在得抱你一会儿。”   他除了觉得不真实以外,居然更害怕温砚突然就在他眼前消失不见。   顾凛川抱得紧了点。   温砚就没挣扎了,恍惚道:“像做梦……”   抱着他的男人“嗯”了一声。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送到精神病院里去。”   顾凛川轻笑,薄唇贴在温砚侧颈,细细感受他脉搏的跳动:“想什么呢?不会。”   “顾凛川,我能咬你一口吗?”温砚语气很轻地问。   顾凛川就沉默着把手伸到温砚嘴边,温砚没客气,抓起来用力咬了一口。   “嘶。”顾凛川吸了口气。   温砚松开嘴:“疼吗?”   “疼。”顾凛川轻咬他脖子:“我是不是之前哪惹你生气了,你现在趁机报复我?”   “真不是做梦啊。”温砚鼓起腮帮子,对着眼前的一圈牙印儿吹了吹,弱弱地哄他:“吹吹就不疼了。”   顾凛川很享受,懒洋洋地“嗯”了声,忍不住得寸进尺:“亲一下好得更快。”   温砚很宠,给他响亮地吧唧一口。   顾凛川垂下头,在他耳边嗓音暧昧:“不够。”   每次这样温砚耳朵都痒,他往后扭头,刚好和顾凛川写满渴望的深眸对上视线。   顾凛川喉结一滚,稍有动作,温砚倏地把手一抬,捂住了顾凛川靠过来的嘴。   “不要。”温砚摇了摇头,“我这样扭着脖子很难受。”   “这样。”顾凛川瞭然点头。   他干净利落地双手扶着温砚的腰,紧实的手臂肌肉骤然绷紧,轻而易举地就将怀里的人翻了个面。   温砚甚至都没来得及反应,转眼间就和顾凛川面对面了,刚好看到这人优越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   他抵着顾凛川的肩膀,眼底震惊:“你力气怎么这么大……”   而且他自己是怎么回事?他的腿刚才怎么就很自然地配合著分开了?   所以他现在等于是差不多保持了一个跪坐在顾凛川腿上的姿势,两只膝盖向下,紧贴着顾凛川的大腿外侧。   车里再大也是空间有限,就这么一个羞耻的姿势,温砚想动都动不了。更别说顾凛川的手还死死地扣在他后腰上,再往挪下一点就是他的屁股缝。   “这个姿势可以?”顾凛川挑眉问。   温砚瞅瞅车外的人影:“周叔在外面……”   “他看不到。”顾凛川另一只手扣着他的后脑,重重地吻了下来。   这个吻比他们之前的每一次都缠绵漫长。   顾凛川掠夺着温砚的全部气息,尽数卷入自己口中,温柔又不是强势,温砚被他亲得舒服,身体稍微直起一点,两截白皙的手臂主动缠上了顾凛川的脖子。   这个举动让顾凛川顿了一下,紧接着就吻得更深、更凶。   温砚也有点失控,在交缠的暧昧喘/息中咬了顾凛川一口,唇齿的磕碰为这种感受增加了几分真实。   顾凛川放在他后腰的手一紧,循着本能往下挪了两寸,又颤抖克制着没再向下,只是将温砚更深的压向自己。   力道重得彷佛要把人嵌入自己的身体里,以此来确定温砚的存在。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温砚有些意乱情迷地伏在顾凛川肩头喘气,嘴唇又肿又麻,原本的淡粉色变成了糜丽鲜艳的红。   顾凛川嘴唇上也多了个小口子,上一个昨天才好,温砚今天就给他续上了。   两人都平复了一会儿有些淩乱而深重的气息。   “你会不会突然又回去了?”顾凛川抚摸着温砚的发丝,垂着眸,内心有些不安地问。   “不知道。”温砚有些回味地舔了舔嘴唇,“应该不会吧。”   又不是拍奇幻电视剧,穿一次就算了,还能来第二次吗?温砚觉得不太可能。   而且原来世界的他已经心脏病发作猝死了,他往哪回?   就是再也不能见到爸爸妈妈了……   “回不去。”温砚难过地搂着顾凛川,脑袋往他颈侧一埋,闷闷道:“只有你了。”   顾凛川偏头亲了亲他的耳侧和发丝,“嗯,我全权负责。”   家里的几张卡顾凛川有了名分的那天就给温砚了,温砚却不要,说懒得打理。   顾凛川让他不用打理,随便花。   温砚当时问:“那你都给我了,你怎么办?”   顾凛川回他的是:“你每个月记得按时给我零花钱。”   温砚脑子里不知道怎么就突然想起这件事了,倏地笑出声来。   “笑什么?”   温砚“唔”了声,“没有。就是突然觉得自己又不是在做梦了。”   他摸摸顾凛川的眉眼,“很真实。”   “本来也不是。”顾凛川看起来已经完全缓冲好了,神色非常平静。   温砚有些感慨大佬的心理承受能力。   大佬顿了下又问:“能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   “干嘛啊?”温砚向后撤开身子,看着顾凛川。   顾凛川亲亲他的眼睛:“想多了解你。”   温砚“唔”了声,简单地讲了起来。   他那前十几年没什么好说道的,身体弱,有父母亲人的宠爱,到死也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没吃过什么实际的苦。   “就是哪都不能去,我好可怜的~”温砚跟他卖惨。   顾凛川安安静静地听着,时不时“嗯”一声,最后说:“以后带你去很多地方。”   “好呀。”温砚笑起来,漂亮的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他们在车里待了很久,温砚从顾凛川身上挪下来,“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周叔从他上车之后就在外面站着,都站半天了,温砚看了两眼,实在有点不好意思。   顾凛川没出声,抬手敲了敲车窗。   周叔得到指令,拉开驾驶位的门,恭恭敬敬地笑着问:“先生,小少爷,现在回家吗?”   “回家还是先去温家?”顾凛川看向温砚,“听你的。”   他今天本来的打算是先送温砚回家,再独自去温家一趟。但现在情况变化有点大,顾凛川就得再听听温砚的想法了。   他言简意赅:“温家马上破产,我要过去处理一些事。”   “是你做的吗?”温砚缓慢地眨了下眼睛,点点头:“那一起去吧。”   他摸了摸手腕上的割腕疤痕,幽幽叹了口气。   温砚原本害怕和负疚的是担心顾凛川对他的感情有源自于对原身的同情,但现在既然都说开了,他就不会再顾虑。   不管怎么样,生命的结局是原身自己选择的,温砚哪怕占了他的身体,也没义务对他的这个选择负责。   但温砚又想,起码让原身‘知道’,那些曾经伤害过他的人,都没一个好下场。   再之后,温砚就真的要放下全部,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小日子了。   他和顾凛川可还有那么好的未来呢。   温砚想着,又感慨万分地叹了口气。   “怎么了,一直叹气?”顾凛川捏捏他的手,手指顺着温砚的手指缝隙插/进去,与他牢牢地十指相扣。   温砚颇有些唏嘘:“人生无常啊,再神奇的事情都能发生。”   顾凛川听完笑起来,温热的手掌覆盖在温砚后脑勺上,重重揉了两下头发,恶作剧似的往下按:“小孩一个,想的还不少。”   “我十九了!”温砚半低着头,很不满意地拍走顾凛川的手,“头发都被你弄乱了。”   他不服气地嘀嘀咕咕:“你大!就你大!”   顾凛川倏地沉默下来,神情有些微妙的变了变。   “不是,我不是说那个,“温砚也反应过来这话不对劲儿,怕刺激人似的,赶紧晃晃顾凛川的手,解释:“我是说年纪奥。”   “不然是哪?”顾凛川似笑非笑地看他:“温砚 ,你是不是嫌弃我年纪大?”   他二十七,温砚十九……八岁真的差很多吗?之前晏明浔还说他们是'老夫少妻'。   顾大总裁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切实地产生了外貌焦虑。   “我哪有!”温砚矢口否认,怜爱地摸摸顾凛川的脸,“你多帅多年轻啊,一点也看不出来年纪,你看你眼纹都没有……”   眉心倒是有一条很细很浅的竖纹,没表情的时候看不出来,可一旦顾凛川稍微有蹙眉的动作就会看出来了。   比如现在。   温砚用指腹去揉顾凛川的眉心,“你看你又皱眉,不要皱眉,你以后多笑笑好不好?”   顾凛川:“…习惯了。”   他顺着温砚的力度放松眉眼,温砚:“对对对,就是这样!再笑一个我看看。”   顾凛川很配合地弯了下唇,弧度很浅。   其实他平时和温砚相处时已经是最放松的状态,唇边经常挂着笑,温砚也知道,但他就是贪心地想看更多。   “勉强吧。”温砚对他点评了句,突然用两根手指按住顾凛川的两侧唇角,往上一提,笑着说:“这样就对啦。”   顾凛川每次把他逗得脸红耳热的时候,笑得都是这么灿烂的。   “…别闹。”顾凛川握住了温砚作乱的手,一起塞进手心里。   “没闹。”温砚凑过去在顾凛川逐渐平下去的唇角上亲了一下,甜甜道:“我喜欢看你笑嘛。”   怎么突然撒娇。   顾凛川轻咳一声,放下的唇角再度扬起来,“好。”   -   路上顾凛川接到了林夏的电话,时间是晚上八点二十。   她说温玉卓晕在后半路上,路人打了120,她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   顾凛川”嗯”了声,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   三十公里,就凭温玉卓今天那副半人半鬼的样子,能喘着气儿跑完就怪了。   就是因为知道,顾凛川才会提这个要求,故意折磨他。   事实上不管温玉卓跑不跑,他都会去一次温家,解决该解决的事。   温砚也咂摸出来顾凛川的意思了,故意道:“哇,顾总,你心眼好黑啊。”   顾凛川:“……”   “我当时是为谁?”顾凛川捏他的脸,表情看起来有几分懊恼。   温砚笑嘻嘻:“怪我怪我。”   不可否认温玉卓是一个恶劣的坏人。   他对原主做的那些事,温砚和顾凛川再怎么样都会有一些共情,尤其是温砚,他不可避免。   毕竟人们往往对陌生人的悲惨遭遇都还会适当地表示同情呢,他们又不是大罗神仙,不可能半点情绪都没有。   不过顾凛川就比温砚分得开,态度也更坦然,他几乎可以把过去的温砚当成另一个已经去世的少年人看待。   他突然想到什么,额角一跳,神色变得极其难看。   “你怎么了?”温砚被他阴郁的神情吓了一跳,歪着身子关切地瞅他:“不舒服吗?”   顾凛川拧了下眉,深吸一口气,转眼间又变得和平时无异,扶着温砚的腰道:“没事。快到了,你坐好。”   温砚看他又没事了,半信半疑地”哦”了声。   几分钟后,他们到了温家。   林雅清还在医院住院,温玉卓这会儿应该也被送过去跟她母子团聚了。   整个温家别墅空荡荡的,温砚他们到的时候,只有温崇山坐在沙发上,曾经的儒雅风度不复,脊背下塌,落魄又狼狈。   “顾总!?”温崇山看到顾凛川的时候十分惊讶,赶紧起身迎接。   他家里的佣人都被遣散了。   旁边的温砚抿了下唇。   这就是'他'的父亲,眼里彷佛永远都看不到'他',他比坐着的顾凛川还高半截呢。   温崇山眼睛又不瞎,他就是不在意。温砚感觉到心寒。   顾凛川察觉到温砚的情绪,握他的手紧了紧。   “你、您怎么来了!玉卓他不是……”温崇山已经听说了儿子的事,他以为顾凛川今天不会来。   这个时候他才好像刚看到温砚似的,“是你吗温砚?是你跟顾总求情了?你心里还是有温家的是不是?”   温砚撇开眼,很直白地说:“没有。”   温崇山噎了一下,有些没面子,但他不敢发作。不管什么原因,反正顾凛川来了,说明他们温家要有希望了。   “顾总快喝茶,我们边喝边聊。”他眼含着希望的光,殷切道。   顾凛川没接他的茶,甚至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分给他,冷冷道:“今天来这有两件事。”   温崇山心头重重一跳,直觉不对,顾凛川的这个态度不像是来帮他的。   “第一,顾氏不会注资温氏企业,但我会个人收购,一切走法律程序,从此与你无关。”   “第二,你和温砚断绝父子关系。”   顾凛川没打算在这多待,干脆利落道:“我没什么耐心,只给你一晚上的时间考虑。”   温崇山被他两句话钉在原地,苍老的眼里布满红血丝,说不出话。   “考虑好了,明天上午九点到顾氏签合同,过时不侯。”   顾凛川说完就要离开,温崇山却在这时突然冲了过来,顾凛川下意识挡住了温砚。   温砚也吓了一跳,小小地惊呼一声。   只见温崇山二话不说,径直跪在了他面前,红着眼睛求他:“顾总!您高抬贵手放温氏一马,温氏是我大半辈子的心血,我不能看着它就这么垮了。”   温崇山的反应比温玉卓大很多,温玉卓尚且还能质问顾凛川几句,但温崇山不会,他这个年纪太分得清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了。   风光的时候他可以保持体面与涵养,现在摔进泥潭里,他自然也跪得起,脊背弯得很深。   “不必闹得这么难看。”顾凛川皱眉,轮椅错开了些,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我已经给了温家最好的选择。起码我还愿意收购温氏不是吗?”   “你是生意人,应该认清形势。”顾凛川垂眸扫他一眼。   况且顾凛川也没做什么太过分的。   饵是他放的没错,但鈎子是温玉卓自己咬上来的,他后来让人举报的那些也都有迹可循。   在生意场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事情数都数不过来,这种是最寻常不过的手段,只不过顾凛川比别人多花了点钱而已,而温玉卓又刚好那么蠢。   “不、不,这是我半辈子的心血,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温崇山突然抬起头看向温砚,膝盖在地上磨着跪过去,“温砚!温砚你帮帮爸爸……”   他抓着温砚的腿像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一样,满是皱纹的脸上布满悔恨的泪水,恳求道:“是爸爸错了,爸爸不该不管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啊?你快求求顾总。”   “就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打扰你,我让温玉卓,让那些欺负你的人给你磕头认罪,你……你原谅爸爸行不行?”   温砚动了动唇,嗓音有点哑:“不行。”   跪在他面前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很可怜,但温砚对他产生不出任何同情心,他只觉得很可悲。   温砚无法评判温崇山,只知道他对'温砚'而言,生而不养,称不上是一个父亲。   “我不会认你的。”   温砚后退一步,垂下的眼睫里带着湿意:“你们还能活着,已经很好了。”   “‘我已经死了’。”温砚嗓音淡淡地说。   “你……”温崇山的手还保持着一个抓着东西的状态,掌心空空如也,他神情茫然地动了动手指,苍眼睛里空洞洞的,没有半点神采,风烛残年的老人一般跪坐在地上。   “顾凛川。”温砚快速眨了两下眼睛,轻轻扯了扯顾凛川的手,“我想回家了。”   他要回和顾凛川的家。   顾凛川心里一疼,紧紧握着温砚,声音温柔至极:“好。”   -   温家的事很快就尘埃落定了。   第二天温崇山就果断地宣告破产,之后去顾氏签了合同。   顾凛川说得没错,这对温崇山来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顾氏的收购价格比他那些所谓朋友给出的价格更高。   最后他虽然还是负债,但起码不至于活得太狼狈。   只是从此以后,温崇山就只是温崇山,温玉卓也不再是什么所谓的大少爷了,林雅青一落千丈,在医院闹完回家闹。   温氏一个三线企业,哪怕是破产都没在圈子里掀起太大的水花,更没人会在意他们一家三口的闹剧。   温砚趁着休息,窝在沙发里看了几眼财经新闻的报道,就把平板关了。   没什么意思,很无聊。   他觉得可悲和难过是在昨晚,顾凛川回家就连亲带啃地给他哄好了,手段极其不耻。   温砚想起昨晚有点脸红,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掏出手机给顾凛川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顾凛川:一点多,饿了先吃,不用等我。   温砚:已经吃完了。   -顾凛川:……   温砚:周叔今天让人做了蟹黄粥,我多吃了半碗。   温砚:不许凶我!问过钟医生了,他说可以的!特别好吃,我让周叔给你温着了~   -顾凛川:……   温砚:你总打省略号是什么意思?你在忙吗?还是不想理我?   温砚:顾凛川,你是不是觉得腻了?   -顾凛川:。   他直接一个电话打过来,温砚正咧着嘴整乐呢,被铃声加震动吓得差点没把手机飞出去,过会儿才指尖颤颤地点了接听。   刚接通就听见顾凛川一句无奈又暗含警告的:“温砚。”   “哎呀干嘛啊?”温砚有点心虚,抱了个抱枕,“你不是在忙嘛?忙完啦?”   顾凛川如实说:“刚才在开会,现在开完了。”   “那你,”温砚精神一震,想到什么桥段,烟咽口水:“共享显示屏了?”   那些精英董事人才们,都看到了?   “…没有,在线会议。”顾凛川有点哭笑不得:“你脑袋里都想什么呢?”   “奥,在线会议。”温砚放松下来,翻了个身,又阴阳怪气地开口:“所以你才给我发省略号句号呗?”   “顾总怎么和传言里一样无情无义的呢?”   顾凛川:“……”   “温砚,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在公司拿你没办法?”他咬牙提醒:“我是下午一点多回去,不是晚上。”   言外之意就是,要回来收拾他。   温砚:“……”   “哎呦,脑袋好疼,我是不是昨天被温崇山气得失忆了?”他装模作样:“我刚才说什么了吗?”   “温砚。”顾凛川在电话那头被他气笑了。   清冗的嗓音通过听筒传到温砚耳边,听得他耳朵里面痒痒的,抬手掐了掐耳垂。   “不闹了不闹了。”温砚嘟嘟囔囔:“我这不是怕你工作太累,才逗逗你的么!”   顾凛川“嗯”了声,“谢谢?”   “不客气!”温砚很大度。   他说完听见顾凛川那头笑了一声,紧接著有隐约的敲门声,温砚就赶紧让他去忙,忙完早点回家。   顾凛川还没回答,温砚就把电话挂了。   “……”   “挂得倒快。”顾凛川宠溺地摇了摇头,手机放回桌面上,抬眸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淡声道:“进来。”   赵秘书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档,语气严肃:“顾总。”   顾凛川抬手接了文档,从头到尾,很有耐心地看完,之后冷笑一声。   他这两个哥哥还挺聪明,或者说胆子小也有胆子小的好处,居然临门一脚抽身跑国外去了,没继续和他那位大姐淌这趟浑水。   “出差是明天?”顾凛川放下文档问。   赵秘书:“是的顾总。”   距离上次打电话,到明天刚好推迟了一周。   顾凛川“嗯”了声,抬手让人去忙了。   正好,他也确实需要离开公司,给他大姐腾出发挥的舞台。   马上就可以收尾了。   顾凛川敲了敲手机显示屏,显示屏亮起来,屏保赫然是昨晚他趁着温砚睡着时,偷拍的牵手照,两只戒指对撞在一起。   看得顾凛川眸光一软,弯唇笑了笑。   很快,他就可以正式拥抱他的星星了。   -   “你要出差?明天?”温砚正在写作业,听到顾凛川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抬头诧异道:“那你怎么现在才和我说?”   顾凛川下半张脸藏在计算机显示屏后面,抿唇不语。   温砚着急起来,走过去问:“你要出差多久啊?前几天就这么忙,今天才休息一下午,马上又要出差,身体累坏怎么办呢?”   从他们海边回来后,顾凛川似乎就没好好休息过,每天睡四个小时都算多的。   “不会。”顾凛川拉着温砚的手安抚道:“这次出差回来就都好了,放心。”   而且他到时候还有惊喜要给温砚。   “好吧。”温砚揪着眉毛,幽幽叹气:“要不是得上学,我也想去。”   “出差很累。”顾凛川淡声说:“等你放假再带你去玩。”   温砚这才满意了,“把我要去暖和一点的地方。”   最近北边天气越来越凉,温砚秋裤都穿上了,上衣也穿得加了薄绒的,和顾凛川是情侣款。   收拾行李的时候,他嘀嘀咕咕地让顾凛川出差多带几套衣服,还有洗漱用品什么的。   顾凛川没跟温砚说这些专门有人打理,就一味全都听他的。   “去几天啊?”温砚最后忙活累了,坐顾凛川怀里问。   “三天。”   “三天……”温砚下巴往顾凛川肩上一磕,哀怨道:“那么久。”   “三天算久?”顾凛川揉他脑袋,故意逗他。   温砚立刻不满意地抬起头,装模作样地眯起一半眼睛审视顾凛川:“咱们现在可是热恋期呢,你怎么这么冷淡?”   顾凛川:“……”   “我的错。”顾凛川现在道歉从善如流,抬起温砚的下巴,暧昧地凑近:“那我热情一点。”   温砚心里做好了被顾凛川深吻的准备,但是他没想到顾凛川这次吻得这么、格外深,彷佛要将他整个吞没。   他很快就招架不住了,似乎连喘气儿抖带着颤音。   轮椅上不太方便,顾凛川就带他到床边,温砚顺着他的力道坐下来。   然后他亲眼看着顾凛川折了两道袖口,露出强有力的手腕,手指关节曲起时连弧度都是性感而有张力的。   这手、顾凛川的手是真的好看,牵起来也很有安全感。   温砚耳侧脖颈热意蔓延,红着脸,水雾弥漫的眼睛轻眨了下,一骨碌儿钻床里面去了,捂着滚烫的脸,吞吞吐吐打退堂鼓:“要不然还是算了吧……”   “嗯?”顾凛川挽好袖子,朝他勾勾手指,温声提醒:“明天我就出差了。”   温砚果然有些犹豫地沉默下来,舔了舔嘴唇。   顾凛川一眼就看穿他的口是心非,轻歪了下头问:“想好没?你自己过来还是我过去?”   温砚:“……”   他慢吞吞地挪着,刚靠近了一点,就被顾凛川抓着往怀里带。   这人抓他的动作又凶又急,温砚猝不及防,连忙“哎哎”几声,无措地挣扎了两下。   “属兔子的。”顾凛川没忍住笑,松开他的手腕,将人扶好。   温砚身后垫着刚被他弄成一团的被子,手在后面撑着,就这么听他的话。   事实上平常的时候,顾凛川对温砚就一直耐心又温柔。   温砚其实身娇体贵,刚到顾家那会儿还不敢表现出来,现在随着家庭地位水涨船高,牙疼一次都得哭天抹泪,然后哀怨地不想吃饭。   顾凛川哄了半天才哄着喝了一碗粥——他就是这么领教过一次温砚怕疼的程度,之后不管做什么都会小心地护着他的宝贝。   就连最近亲吻的时候,他都控制得轻轻浅浅的,不敢过于放肆——当然他也不是任何时候都会这样“良善”。   顾凛川就很喜欢听温砚喊他的名字,嗓音柔软又不清润的少年感,偶尔会有点沙哑,撒娇求他的时候尾音就跟有小鈎子似的挠人。   很可爱。   任何时候都会令他无限心动。   ……   外面的天色又浓重了点。   温砚躺在身后的被子上,半闭着眼,被顾凛川牵着手拉起来,有点不情不愿的。   顾凛川看床上的人耷拉个小脑袋,心里觉得好笑:“怎么这会儿不高兴了?”   “累了,还是困了?”   “不。”温砚缓过来点儿神,蔫头耷脑的低声嘀咕:“每次都只有我,你就……要不我们还是找钟医生问问吧?别的医生也行。”   他其实也挺想让顾凛川高兴的。   顾凛川:“……”   “我之前和你说了还没到时候,你不听。”顾凛川黑着脸,用力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报复似的:“不要总听外面的传言。”   温砚茫然,有点懂了又好像没懂,“喔?”   “喔什么,洗漱睡觉。”顾凛川无奈捏捏他的脸,嗓音含笑:“梦里好好想想以后怎么报答我。” 第55章   还没到时候?   不要听外面的传言?   顾凛川的意思难道是在说……他不是性冷淡!?   !!!   真的吗?   可是——   温砚狐疑地审视顾凛川,视线从男人的脸上往下挪,一直挪到某个不可言说的位置,停住。   今天的他们身上同款居家服特别宽松,裤子腰间是抽绳的那种,所以顾凛川不久前给他解起来才那么容易,或者说:穿脱都很方便。   但是有一点不好,胯骨下方布料堆栈的得太厉害,顾凛川又是坐着的,温砚有点看不出来。   “你又乱看什么?”顾凛川警告地推推温砚的额头,”让你去洗漱,你盯着我看,要我抱你去?”   温砚缓慢地摇了摇头,神色莫测。   以他之前管顾凛川借的内裤尺寸来看,顾凛川应该挺……壮观才对。   但是这么看感觉没什么反应呢。   温砚眼角的余光撇了撇,忽然想到:自己刚才都那个样子了,顾凛川还不为所动?   如果不是那什么的话,不应该啊   除非他是……   “你——”温砚抿了抿唇,看向顾凛川,欲言又止。   “我什么?”顾凛川干脆也不催他了,放松地靠在轮椅上捏着温砚的手玩,“说吧。我听听你有什么话,让你看起来这么难以启齿。”   他刚才那股劲儿还没完全消下去,脑海里尚且残留着温砚那纤细脖颈仰起时的诱。人画面,指尖也留有余温。   顾凛川正好趁着这会儿缓一缓,压压反应,也随便温砚怎么打量。   反正公司的事就要解决了,他不打算再像之前那样遮遮掩掩。   “你是不是对我……”温砚开口了,却吐字艰难:“没兴趣啊?”   顾凛川手直接顿住:“什么?”   “你说什么?”他彷佛没听清似的提高音量重复问了一句。   温砚被他这语气问得莫名心虚,视线回避,小声道:“不然刚才你对……”   音量逐渐减小,他被对面这人眼神吓得不敢说了。   顾凛川正拧眉死盯着他,想来寡淡冷漠的脸上第一次出现如此堪称精彩绝伦的神情,极其的不可置信,还有震惊。   某顾大总裁这段时间都快从高岭之花忍成忍者神龟了,结果温砚给他来一句这个。   没兴趣?   “你说我对你没兴趣?”顾凛川沉下一口气,也不多说,直接攥着温砚的手在自己胸膛上下、腹肌左右都摸了个遍,最后往下一放。   有些事光说没用,他得用事实论据证明,他多有兴趣。   顾凛川满腹怒气还夹着更多别的,像是没干透的柴火堆被燎了点火星子,噼里啪啦地又烧起来了。   温砚就这样,指尖被烫到似的跳了下,吸了口气,嘴巴张成一个“O”型,瞳孔骤缩:“你……!”   哪怕他刚才心里有猜测了,但亲眼所见亲有所感后还是十分震惊。   这个,顾凛川他还真,真……行啊。   这种体验对他来说十分陌生,脸上后知后觉却又十分迅速飞起一抹红晕,想要往回抽手,指尖抗拒地往上翘。   顾凛川却按住了他不让他动,黑眸凝视着他,沉声道:“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温砚动了动唇,这回哪还敢再说?   他欲哭无泪,憋了好半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说了。”   “错了,我错了,你放开我。”   顾凛川不为所动,似乎非要温砚感受清楚他的每一根血管流动与脉搏跳动。   “顾凛川……”温砚憋得有点急了,眼圈儿都窘迫地红起来,结巴道:“我想睡觉了。”   被他娇滴滴地喊了一声,顾凛川藏着情。欲的双眼看了温砚两秒,才勉强松开他,脑袋一偏:“洗澡去。”   他今天没打算对温砚做什么。   温砚忙不叠溜了,拖鞋都没想起来穿,逃窜的意味相当明显。   他洗了个格外漫长而恍惚的澡,内心犹如兵荒马乱的战场,思绪如杂草丛生。   温砚站在花洒底下,抬起手,蜷了一下指尖,水流从手心向四周散开,留下一湾浅浅的痕迹,感觉手心的温度比水温高。   渐渐的,浴室内水雾蒸腾,他的手脚才从僵硬的状态下一点点缓和下来,大脑也清醒了。   啊,顾凛川真的不是性冷淡!   他对他有兴趣!   而且很有!   顾大总裁很行!   外面的传言和从前的误解都不攻自破,温砚深吸一口气。   ——他可得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沈跃!   等温砚慢吞吞地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顾凛川已经不在他房间了。   估计是回房休息去了,毕竟这人明天要出差的——他们还没住到一间房里面去,两个人在一起后顾凛川就变得很忙,于是谁都没提这事。   温砚偷偷松了口气,关了灯,钻到被窝里给沈跃发了条消息,享受一个人的睡前闲聊时间。   内容言简意赅:顾凛川不是性冷淡!传言是假的!   沈跃也被震到了,一个电话飙过来,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他不是性冷淡任由外面那么说?卧槽!说好的男人的尊严和底线呢!?”   温砚被大嗓门震得耳朵疼,手机开了免提扔远,“不知道,但我就说他不是在意这些的人嘛。”   “是是是你最了解他,”沈跃“嗯嗯嗯”式敷衍,仍旧有点惊讶:“看不出来堂堂顾总还挺能憋——所以你是怎么发现的?”   他话锋直转。   温砚噎了一下,吞吐道:“就,那么发现的嘛。”   “那么是哪么?做了?”沈跃试探着问。   “哎呀哎呀什么话!”温砚被他两个字说得小脸爆红:“还没有呢!”   沈跃唏嘘:“还?你这是还挺期待的?”   “哎呀你别说了!”温砚恼羞成怒。   话音刚落,房门“咯哒”一声被推开,顾凛川手里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回来了。   温砚心脏一紧!   他、怎么、还回来了!   “我开个玩笑嘛,和喜欢的人想做就——”沈跃调侃性地狂野话语还在从手机里传出来,温砚赶紧摁手机,手都在抖。   “沈跃!”他急忙喊。   “想做——啊?怎么……”   电话就这么被温砚挂断了,手机被他像烫手山芋似的塞到了枕头底下。   温砚脸还红着,心跳飞快,看见顾凛川已经打开了房间的灯,朝他过来了,手里端着一个杯子。   “你怎么又回来了,没睡觉啊?明天要出差呢……”温砚讪讪地问,偷偷瞥了眼顾凛川的表情。   神色无异常,应该没听见沈跃的话吧?   顾凛川把杯子递给他,嗓音淡淡:“送牛奶,怕你睡不着,先趁热喝了。”   “这不是我买的猫咪咖啡杯么,你怎么装牛奶了。”温砚嘟囔完,双手捧着,大口大口地喝完了。   顾凛川:“顺手拿的,都一样。”   他说着从温砚手里接过空了的猫咪杯。   看着语气神态都挺正常的,估计是没听见沈跃的话。温砚放心了点,提在嗓子眼的一口气往外松,紧绷的肩颈也松散下来。   顾凛川随手柄猫咪杯放到了床头柜上,底座碰到桌面的时候发出不轻不重的一声响。   温砚一口气松一半,听到动静,莫名觉得周围气氛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这个气氛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顾凛川给他在牛奶里下药了似的??   他很敏锐地抬了下眼,却不想对上了顾凛川幽沉的双眸。   “温砚。”他喊他的名字。   温砚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只见顾凛川薄唇微启,缓慢开口:“脸怎么这么红?”   温砚“啊”了声,手对着脸扇了搧风,眼神乱飘:“可能闷的吧,你快回房间睡觉去吧,明天不是要起早吗?”   “赶我走?”顾凛川用指腹轻摩他的脸颊,“你看起来有点心虚。”   温砚:“……没有。”   “……”   顾凛川沉默片刻,忽地开口:“想做?”   就两个字,跟在这点什么似的。   温砚陡然间精神一震。   他果然听到了!   “……不。”温砚蔫蔫地捂住了脸,“沈跃,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听错了。”   温砚尴尬得头皮发麻,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栽在沈跃身上了。   这种话怎么好意思被顾凛川本人当场听到啊救命!!!   顾凛川拖着语调“哦”了声,垂眸看他,不冷不热道:“那是我耳朵坏了。”   他用的是一种很淡然的陈述语气,但温砚就是硬生生听出来一股阴阳怪气的味儿。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温砚硬着头皮开口,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什么乱语。   顾凛川扣着他的手,眼眸轻抬:“那是不想?”   温砚:“……”   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哪有这么当面问的啊!   他说想也不对,说不想也不对,最后蔫哒哒地往顾凛川怀里一钻,认输似的瓮声瓮气道:“顾凛川你别问了嘛。”   温砚这么软乎乎地一撒娇,顾凛川就没办法了,笑着哄道:“好了好了,不逗你,开玩笑的。”   他原本也就是正好听到了那句话,又觉得顺便试探温砚一下也正好,结果还不赖。   “你有乳名吗?”顾凛川亲了亲温砚的额角发丝,突然问:“家里人是怎么叫你?”   “嗯……”温砚想了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们喊我乖乖。”   因为他小时候是不喜欢吃药的,所以他们哄他的时候就一口一个“乖乖”地亲昵地叫着,什么“我们乖乖最乖了”、“我们乖乖真棒”、“我们乖乖好勇敢”……   从四五岁他记事的时候就这么喊,一直喊到他长大了,到了温砚都觉得难为情的阶段,他们还这么喊,就习惯了。   “乖乖?”顾凛川细品了一番这两个字,觉得很适合温砚。   “哎呀你别……”温砚往他怀里拱得深了点,不说话了。   他感觉这两个字从顾凛川嘴里喊出来,和长辈喊出来就,不太一样,很不一样。   长辈喊出来就很慈爱。   但顾凛川喊出来就感觉甜丝丝儿的,还怪好听。   彷佛是从唇舌间绕了一圈才唤出来似的,声音低哑温柔还带着一点点磁性的宠溺,尾音微微上扬,调情似的,勾得人心里痒痒。   “怎么了,不喜欢吗?”顾凛川说:“那就不喊了。”   “阿砚?”   他不太喜欢这个称呼,虽然也很亲密,但是又远远不够。   毕竟这个称呼沈跃也能喊,而且沈跃好像还是第一个这样叫温砚的人。   顾凛川抿着唇,心里又开始暗自泛酸。   他想和温砚有亲密一点的、独属于情侣之间的爱称。   “不是,”温砚露在外面的耳尖红红,声音很小地解释:“不是不喜欢,我不太好意思。”   顾凛川眼底的眸光亮了亮,“那我以后都这么叫你?”   “偷偷的。”温砚抬起脑袋,脸不知道是被闷得还是怎么,有点潮。红,眨了眨眼,模样羞涩又可爱道:“你可以偷偷地喊。”   顾凛川笑起来,捏他的脸,“行,偷偷的。”   温砚腼腆地弯了弯唇,忽然想起来什么,“几点了,你是不是该回去睡觉了?”   “明天几点航班来着?”这可是正事。   “七点半。”顾凛川贪恋地抱着他,在他颈肩轻嗅,似乎要记住怀里人的气息:“现在还早,不急。”   三天也舍不得。   温砚“唔”了声,想了想,从他怀里钻出来,身体往里挪了挪,小手拍拍空出来的床面,“那要不然你今晚和我一起睡?”   顾凛川这几天都没休息好,眼下有很浅的一层乌青,看着怪心疼的。   “嗯?”顾凛川愣了下,然后有些惊喜地笑起来:“嗯,好。”   他很快摆脱轮椅,关灯上床,自然而然地伸手揽住了温砚,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温砚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带着点困意嘟囔道:“你这次回来要不要去找钟医生看腿啊?”   顾凛川是真的累了,有些含糊地“嗯”了声,“回来就好了。”   “什么回来就好?”   温砚意识比他清醒,还想说什么,就被顾凛川揽着腰抱得更紧,下巴在他颈窝里蹭了下:“睡了乖乖。”   温砚被他这种带着困意的、黏糊糊的嗓音喊得耳根子一软,乖乖道:“喔、哦。”   顾凛川很快就睡了,呼吸清浅。   这回睡不着的反而成了温砚,他越躺越精神,翻了个身正对着顾凛川,与他脸对脸。   这人怎么睡着觉也皱眉?   温砚用指腹给他轻轻抚了抚,然后盯着顾凛川的眉眼,仔仔细细地看,手指一点点地在边缘描绘。   顾凛川不挂上生人勿进的冷淡表情的时候,比如像现在这样闭着眼,眉眼就显得很温柔。   他能一点一点地看到顾凛川因为他才产生的变化,从冷言寡语阴晴不定到温柔体贴柔情蜜意,而且还只是对他。   顾凛川给了他太多安全感。   温砚不自觉地弯起眉眼,目光一点一点从他的眼睛挪到鼻梁,再往下到顾凛川的嘴唇上,停住了。   黑夜蔓延的时候总会让人胆子变得更大——   温砚耳边的世界轰然静止,心跳一下一下又重又响。他舔舔嘴唇,小心翼翼地贴过去,亲亲顾凛川。   “喜欢你。” 第56章   温砚放了学就往花房里面钻,顾凛川出差之后他又让周叔补了几盆绿箩放在花房背光的地方。   老板说绿萝喜阴,不需要晒太阳,生长速度快,冬季三、五天用温水喷洒一次叶片就能保持光亮翠绿的润泽⑴。   温砚觉得方便好养活,干脆多搞了几盆回来,室内也没落下,放学回来两个小时就弄好了。   然后跟顾凛川煲电话粥的时候,温砚嘀嘀咕咕说了不少细节。   顾大总裁之前对他向来就是”嗯”、”好”、”听你的”三部曲,这回倒是多说了句别的:“像你。”   温砚那会儿刚从花房出来,在走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像我?”   “好养活。”顾凛川浅笑,低声重复道:“像你。”   还很有生命力。   不觉得这是夸奖的温砚静默一瞬,气哼哼地回了句:“你等着。”   他要想办法证明自己并不好养。   顾凛川就笑得声音更大了。   温砚有点不爽,一连好几问:“顾凛川你怎么还不去工作?出差不忙吗?当老板就可以开小差吗?你不挣钱吗?”   “以后要是没钱我们是不是就得卖房卖车了?”   顾凛川:“……”   把人怼得哑口无言,温砚感觉自己赢了,得意地哼了一声:“我可没那么好养活……”   “乖乖。”顾凛川猝不及防地喊他乳名,嗓音清冗,浓重的思念于唇齿间传递出来:“要开视频吗?”   温砚一卡壳:“啊?哦……”   语气瞬间就软和下来了,像小刺猬翻出了软软的肚皮。   好讨厌,顾凛川怎么突然这样喊人啊!让人脸红心跳措手不及的。   温砚偷偷瞥了眼周围。奇怪,明明什么人都没有,他却有种谈恋爱被抓的感觉,羞涩地捏了捏耳朵。   两人切成了视频通话,漆黑的显示屏突然有了光亮,顾凛川的脸和半个身体出现在显示屏接口上。   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领口扣子开了两颗,矜贵冷漠中又带了点随性,配上顾凛川那张脸,莫名有种禁欲的氛围感。   温砚有点看呆了,随后不太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强行转移视线。   看到了他桌上笔电的银色薄壳外援,淡淡的一层光投射在顾凛川的下巴和脖颈间,导致喉结出的阴影格外明显。   “原来你在工作啊。”温砚嘟囔了句,难怪刚才氛围感那么足。   他举着手机给自己调了个好角度,把目光都放在了顾凛川那张引人注目的帅脸上,心满意足了。   顾凛川低低地”嗯”了声,目光幽沉地注视着温砚,深海般壮阔的眼底藏着浓重的思念。   昨天晚上还抱在怀里睡觉的人,今天只能隔着显示屏看两眼抚空荡的内心。   温砚刚从花房出来,脸上看著有点灰扑扑的,表情却很鲜活生动,尤其是一双眼睛,黑亮亮的,里面彷佛闪着星光。   温砚被他这么盯着,有点害羞地撇开眼:“你干嘛啊。”   “我看看,“顾凛川眼里带著明显的笑意,声音很轻地逗他:“要挣多少钱才能养你?”   “……”   温砚很烦地瞪他一眼:“哎呀你。”   拿他说过的话怼他,太坏了。   “头上有东西。”顾凛川抬手比了个位置,指尖发顶两下:“这里。”   “啊?”温砚学他的动作,捋了把脑袋,然后从自己头上摘了片蔫巴的叶子下来,上面还沾着泥。   温砚:“……应该是刚才在花房弄的。”   他有点小小的尴尬,第一次和男朋友开视频,自己居然这么没形象,好丢撵。   顾凛川”嗯”了声,下一句是:“很可爱。”   温砚耳尖儿红红。   “我回房间了,作业好多。”温砚吸吸鼻子,随后又有自豪地说:“但我适应很好,老师今天还夸我认真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眉梢高高扬起,明亮的眼里隐隐有些期待。   顾凛川心有所感,也夸他厉害,而且夸了好多句。   温砚一路边听边回房间,他怕电梯信号不好,还特意走的楼梯。   这点小心思顾凛川心里都明白,看温砚的目光几乎要化成水。   “我洗脸啦,先把你放旁边。”温砚冲着显示屏喊了句,然后就自顾自地去了。   顾凛川能听到水流声,以及温砚打开洗面奶盖子时那清脆的一声响,然后是温砚搓泡沫的声音。   这让顾凛川恍惚自己还在家里,好像就在旁边看着温砚一步步洗漱似的,真实感十分强烈,这些琐碎久违地令他感到安心。   几分钟后,手机显示屏晃动了下,温砚那张显得还有点湿润的漂亮脸蛋再度出现,“我好啦。”   他像是突然窜出来的,额前的头用毛巾擦过,还有一点点湿,正乖巧地趴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黑亮。   顾凛川突然感觉他的宝贝就像个丛林中的小精灵,只差两个尖尖的小耳朵了。   “做作业?”他问。   “嗯嗯!那你也继续工作吗?”   顾凛川说好。   他们彼此都心照不宣,没有结束通话的意思,手机被温砚用支架摆起来了,视频就这么一直挂着。   温砚开始有点分心,总时不时地瞟两眼手机显示屏看顾凛川的侧脸。看着顾凛川工作时戴着眼镜,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时不时敲几下键盘的专注模样。   成熟,性感,充满魅力——很难不被他吸引。   “温砚。”顾凛川猝不及防地隔着显示屏看过来,把某人抓了个现行,无奈提醒:“专心做题。”   再这么看下去,两人都干不完正事。   温砚视线飘忽,心虚地”喔”了声,弱弱地说:“…那你不要皱眉。”   “我尽量。”顾凛川眉头放松下来。   温砚就低头写起了题,耳边隐约能听到顾凛川敲键盘的声音,声音很小,莫名让人感觉到安心自在。   他也不知不觉地变得专注起来。   写完作业花了将近三个小时,结束后他喝了口水,动作很大地抻了个懒腰。   有些僵硬的肩背腰肢得到舒展,温砚舒服地喟叹几声,哼哼唧唧的,很可爱。   顾凛川放下手里翻了一半的文档,侧头看他可爱的模样,笑了声道:“辛苦了。”   温砚写作业写得脸颊是闷闷的红,刚喝完水嘴唇很莹润,皮肤在暖白的灯光下泛着羊脂玉般的光泽。   “还好还好。”温砚很谦虚地说。   他每次学习的时候都还挺开心的,有种知识充盈丰富自己的踏实感。而且他中间有几道题不会,还都是顾凛川教他的。   “你都高中毕业那么久了,怎么还什么都会?”温砚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   “困了吧。”顾凛川没回答温砚的问题,只说:“歇一歇去洗澡,然后睡觉。”   对自己熬夜内卷高中课业的事闭口不提。   温砚看了眼时钟,已经十一点四十了,他看向顾凛川下意识,下意识问道:“那你呢?”   “我不急,这边还不到七点。”顾凛川催他:“快去。”   温砚”哦”了声,这才想起来两人之几个小时的时有时差。   “那视频……”他犹豫道。   顾凛川推了下眼镜,镜片下的眸光微闪,沉声说:“不用挂,手机拿着。”   温砚大惊,红着脸拒绝:“洗澡还打视频?不好吧会被吧封的我不要!”   “…没说要看。”顾凛川几乎哭笑不得:“你在想什么?让你拿着进去在旁边放着,你洗你的。”   他顶多就是想听个声音。   几天后就能亲到抱到了,但顾依旧不觉得自己禽兽到了连温砚洗澡都要看的程度。   不过听声音也依旧没好到哪里去,依旧令人羞耻。   温砚还是会脸红,但觉得比起”看”,“听”确实更好接受一点。   于是他闷闷地”哦”了声,到浴室后把手机平放到了一个干燥的台子上,抿唇道:“那我去了啊……”   傻孩子上了套,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不是非要二选一,而是可以连”听”也拒绝的。   而且只要温砚拒绝,顾就川是不会强的,但他没傻乎乎地表示了自己全部的信任。   顾凛川轻笑了声:“嗯。”   他看了眼手机显示屏里出现的天花板,然后听到了只有脱衣服才会发出的布料摩擦声,窸窸窣窣的,在安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   有种说不上来的暧昧。   顾凛川眼皮子跳了一下,面部表情还算良好。   温砚人生第一次要打着视频洗澡,虽然镜头没对着自己,但他依然有种被人盯着、看了个精光的感觉。   就好像隔空有一双眼睛在扒他的衣服,温砚脑海里不由自主地闪过昨晚的时候……   顾凛川这个人平时看着冷淡正经,但有些特定时刻话就很多,而且又喜欢藉着处于掌控地位的优势,手指动动就能威逼利诱地让他也说很多话。   “说话阿砚,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嗯?你撒个娇就不欺负你……”   “口是心非。”   “……”   ……总是他急促淩乱的呼吸混着顾凛川淡然调笑的话语,还有更多的就!   啊啊啊啊啊!我在想什么!!   温砚赶紧用力地甩了两下脑袋,将那些令人面红耳热的记忆全部甩干净,重重地抽了两口气。   他知道顾凛川此刻在听着,但不确定离得那么远对方听得清不清楚,温砚红着脸,将一切动作都放得很轻很慢。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了花洒,调好水温后,把自己光。溜溜的身体挪了进去,舒服地呼了口气。   花洒水流从高处直接落到瓷砖地面上,和先经过人的身体再落到地上的声音,是很不一样的,前者急后者缓。   顾凛川以前没注意也没机会注意过,但这次全听得明明白白了,并且能辨认得很清楚。   原来对喜欢的人就会无限放大自己的感官,彷佛世界里只剩下了对方。   顾凛川手里的文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完全放下了,他向后靠着,阖着眼,仔细看的话能发现他整个下腭绷得很紧,像在努力克制、压抑。   然而根本不受控制,顾凛川脑海里甚至能想像到温砚抬手落手的样子,以及沐浴露搓出绵密的泡沫黏在身体时……有多暧昧勾缠。   他多次见过温砚脸若桃花的情。动模样,就在他的带领下。   顾凛川呼吸一沉,窜起无名的火,短瞬之间就燎得他胸腔腹部一片火光冲天,寸草不生,烫硬一片。   眼皮跳得飞快,额头青筋也绷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不该让温砚拿着手机进浴室的,虽然如意看到了温砚害羞的样子,但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   听得见也想像得到,却吃不到。   他倏地睁开眼,猛地起身,抓起手机大步迈向浴室。   ……   半个多小时后,温砚洗完了,关掉花洒后耳边瞬间清净下来,不然就全是唰唰的水声,有点闷也有点吵。   浴室内全是热腾腾的蒸汽,他的脸也被熏红了,眼尾也牵出浅淡的绯色,像颗成熟的有人果实。   迅速擦干身体换好睡袍,温砚脑袋上搭了个毛巾,过去不远处把手机拿起来。   他没第一时间把镜头对着自己,而是先擦了擦上面的一层水雾。等温砚再出现在镜头里的时候,画面就是清晰的。   “……我好了。”他还是有点难为情,下意识摸了摸脸。   “嗯,头发吹干再睡。”显示屏里的顾凛川还在刚才的位置,额头前面的碎发湿了一点,神色没太大的变化。   温砚有些意外他的淡然反应,“哦”了声,也没那么不好意思了:“哎?你头发怎么湿了?”   “…刚才去洗了脸。”顾凛川面不改色地开口。   他拿着手机去浴室,听着温砚洗澡的声音做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又为什么洗手洗脸……这些没必要和温砚说。   “太累了吗?”温砚以为他是需要洗脸提神,有些心疼地说:“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呢?也没休息?”   顾凛川顿了下,轻咳:“吃过了,不用担心。”   “你快吹头发睡觉,听话。”   “知道知道。”温砚洗完澡也觉得又累又困,身子软软的没什么力气。   要是顾凛川在就好了,他肯定会帮自己吹头发的。   温砚蔫蔫地想着,迅速吹完头发,打了个哈欠一骨碌儿钻进被窝里。   他把手机用旁边的枕头垫着立起来,刚好能在显示屏里露出自己半张脸,另外半张陷进了枕头里,被遮住了。   温砚撑着眼皮,还想再调调角度,顾凛川却说:“可以了,能看到。”   某人困得很明显,顾凛川不忍心他再折腾,轻声哄道:“睡吧。”   “那我真睡咯?不陪你啦。”温砚困倦地搓了下眼睛,哈欠连连:“你等下自己挂好了……”   他说完就闭上了眼,听到那边顾凛川一如既往地”嗯”了声。   温砚总感觉少了点什么,但他真要睡了,呼吸均匀。   过了一小会儿,他突然不安地动了动唇,“顾凛川……”   “我在。”顾凛川一直在看他,几乎是瞬间回答:“怎么了乖乖?”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晚安……”温砚眼睛没睁,含糊地小声嘟囔,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说梦话。   顾凛川愣了下,他刚刚尚且还在余味中没完全平复下来,竟然忘了这茬,难怪某人觉都睡不踏实。   他心里一软,轻哄道:“好,乖乖晚安。”   温砚这会儿人其实已经迷糊了,半梦半醒间心里惦记还惦记着晚安的事,直到在听到顾凛川的声音后,才终于觉得满足。   他脑袋往柔软的枕头上拱了拱,就好像昨晚在顾凛川胸口蹭蹭一样,踏实而安心地哼唧了声,几乎是无意识的说:“想你……”   两个气音儿几乎轻到听不见,但还是一字一字地稳稳地落在了顾凛川心头,灼热一片。   “我也想你。”顾凛川声音低哑,恨不得立刻飞回去。   这才彻底明白热恋期情侣之间的牵绊和依赖,令人难以自拔。   更何况,温砚一直都是小黏糕。   -   温砚昨晚睡得其实还好,但是这并不影响他第二天到学校还觉得困,早自习开始就打了好几个哈欠。   他强撑着早读单词,朦胧泪眼就消没下去过。   “温砚。”林诺看着都有点不忍心了,“你要不然趴着睡一会?早读可以睡的。”   他们早读是没有老师看着的,班里有不少同学起得早,都会趁机休息会儿。   “睡吧,连着课间也有半小时呢,上课了我叫你。”林诺很贴心地说。   温砚缓慢地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睡着不太容易醒。”   林诺:“没事儿,我可以喊你。”   温砚犹豫了下,为了保持同桌之间的友好情谊,还是说:“算了,我没睡够脾气还挺大的。”   这一点顾凛川应该深有体会,温砚如果被他叫醒,那就要哄蛮久,现在的耐心有一大半都是这么练出来。   林诺闻言叹了口气,也没多劝。   不过他也不读了,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温砚聊天,试图转移注意力帮他提神。   “你昨晚熬夜学习了吗?”林诺有些感慨地说:“太努力了。”   “没。”温砚搓搓脸:“和男朋友打视频来着。”   林诺:“……”   他就不该问。   但是既然都问了——   “你们是异地恋啊?”林诺被勾起了好奇心。   温砚摇头,困了之后有问必答的属性又上来了:“不是的,他前天出差了。”   林诺:“!他工作了?”   这是温砚第一次透露男朋友的相关情况,他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男朋友也是学生。”   “没有,他都毕业好多年了。”温砚又摇摇头。   林诺有点可惜:“那他高中毕业就不读了啊。”   “不是的。”温砚突然严肃起来,一本正经地为自己男朋友证明:“不是的,他是硕士毕业。”   林诺:???   硕士毕业?还好多年?那这人现在多大了啊!?   林诺平时接触的都是像温砚这样十八九岁少年人,回了家就也是父母,很少接触到其他年阶段的人,所以潜意识里就认为温砚也和他一样。   现在看来不仅不一样,还差、差挺多。   温砚似乎看出了他的震惊和不解,疑惑道:“他二十七,我们就差八岁而已……很多吗?”   林诺”嘶”了声,“不多不多。”   “真爱不分年龄。”   “互相喜欢最重要。”   温砚重重点头。   “…那他一定很疼你吧。”林诺低头写了两个单词,憋了会儿忍不住又问了句。   毕竟在他心里,温砚这就跟老夫少妻似的,听说”老”男人都会疼人。   他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有点惊讶,又潜意识认为对方肯定是个长得帅的,不然那么大年纪怎么配得上温砚。   温砚困得思维迟钝,想了想才说:“现在疼。”   他刚搬进顾家的那阵儿就不行,整天冷着脸,一点也不温柔。   “臭拽脸。”温砚哼了声,嘴角还是翘着的。   林诺:“……”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总感觉自己莫名被喂了一大口满当当的。   “…那祝你们幸福。”他只能说。   “谢谢,”温砚打了个哈欠,顺势含糊道:“订婚结婚的时候会请你的。”   林诺:“……”   可恶,真的有被反覆秀到。   …   北硕一中午休两个小时,温砚中午不回家,也没和林诺去食堂吃饭,铃声一响就趴在桌上睡觉。   班级里从午休的空旷,慢慢回来的人越来越多,人声逐渐吵闹嘈杂。   温砚耳边捂着脑袋,耳边闹嗡嗡的,他隐约听到了什么”顾氏”、”总裁”、”董事会”什么的。   班里平常也会提一提集团企业来当作激励自己学习的目标,温氏倒台的时候还有旁敲侧击地关心温砚和温家的关系。   温砚当时很认真地说”没有关系”,“凑巧同姓”,他们班同学这才放心下来,开始放肆讨论。   所以这回温砚迷迷糊糊的听到了顾氏有关的字眼,本来没怎么在意,直到有一位女同学用超级大的音量,惊讶地喊了句:“那顾凛川就要被踢下来了!?啊!他可是我男神啊!”   一句话让温砚猛地坐了起来,困意全无:“顾凛川怎么了!?”   他的反应很激烈,给那女同学吓了一跳,拍拍心口道:“你午休没看新闻呀,都上热搜了。”   “是啊,说董事会现场直播,顾家什么大姐联合了四、五个董事投票,要票选新董事长。”   “说现在的顾总挪用公款两个多亿,我天!”   “挪用?可他是一把手哎?用自己的钱也算挪用啊?”   “不懂,可能有什么内行门道吧,咱们连股份和股权都不明白,反正看新闻上写得挺厉害的。”   “感觉满学校都在议论这个,刚才走廊还听老师说呢,这么大的事温砚你居然没看到?”有人问。   温砚中午光顾着睡觉了,哪里有时间看这个,慌乱地从书包夹层里翻出手机开机。   他没看新闻,而是先给顾凛川拨了个电话,嘟嘟声响了很久,没人接。   顾凛川一般不会不接他的电话。   这会儿的”无人接听”顿时让温砚更担心了。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冷静下来,才去看热搜。   结果软件崩了,一直在转圈,怎么都加载不出来,温砚眉头紧蹙,嘴唇抿成直线,急得眼圈都隐隐发红。   他从来都没有在班级里露出过这种神情,和其他同学的看热闹不一样,温砚的反应更像是自己身边人出事之后的紧张和担忧。   身边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你看我的吧。”林诺把自己手机递给他。   温砚赶紧道了谢接过来,入目就是两个大标题。   豪门姐弟相争——掌门人顾凛川即将下台!   亲人厮杀——昔日顾家车祸惨案是否存在内情?   温砚每个都点进去看了,越看指尖颤抖得越厉害,根本控制不住,脸蛋都煞白一片。   “……温砚?你还好吗?”那位女同学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其实事情就只有董事会的一个票选视频。”林诺感觉自己隐约摸到温砚和顾氏之间的关系,安慰道:“其他都是营销号的噱头,事情结果还没出,别太担心。”   温砚点了点头,连做两个深呼吸。   “顾总还不露面澄清?这样下去几个老董事撑不住,到时候直接开发布会宣布顾氏易主。”   有男同学突然低声念了条点赞回覆最高的热评,念完发现温砚神色不对,赶紧捂住了嘴。   温砚紧张道:“他肯定会出面的!”   “啊?你怎么知道?”男同学挠了挠头,小声:“他们公司秘书说他出差了哎。”   出差?果然!   林诺肯定了自己的猜想,却依旧偷偷吸了一口冷气。   温砚和第一企业的残疾总裁!我的天!不可置信!   温砚本人没解释什么,他脑子里想了很多。顾凛川前几天确实很忙,忙到特别疲惫觉都不睡,黑眼圈都出来了。   而且挪用两个亿——这和顾凛川之前对付温家的时候金额一致。   温砚很难不把二者联想起来,可他心里又相信顾凛川不是那样公私不分的人,心脏像被两只手同时拽着往两边扯。   他胸口正闷着,紧攥着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是顾凛川!   温砚几乎看都没看,就赶紧接通:“顾凛川!我看……”   “乖乖。”顾凛川沉声开口:“别信报道,相信我,没事的。”   他别的什么都没说,就先给了温砚一句肯定的答案。   顾凛川知道温砚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就肯定是看见新闻了,所以一得空就赶紧打回来。   温砚听到后一瞬间就心里踏实了,松了一大口气,后怕道:“吓死我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差点以为真的要卖房卖车了……花房他都想好怎么搬了。   “钓鱼。”顾凛川言简意赅:“具体的回去之后跟你说。”   他那头的背景音听起来很混乱,有说中文的也有说英文的,嗡嗡的风声很大,不知道人在哪里。   “那你现在就回来吗?”温砚问:“去机场吗?”   “私人飞机。”顾凛川凝眉看了眼前方,刚落地,风卷起他的衣服一角。   他温声道:“三个小时就到,你先回家,我回去之前不要出门。”   温砚虽然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是他能听出来顾凛川的语气比较严肃,连连点头:“那我去跟老师请假。”   感觉是关键时期,他现在的能力还帮不上忙,那总不能给顾凛川添麻烦。   顾凛川”嗯”了声。   “乖乖。”他说:“你要信我。”   温砚乖巧地点头:“好,我在家等你,你早点回来。”   之后电话就挂了,温砚紧绷的神经和紧绷的身体一起放松下来,坐到了椅子上,一抬头发现不对。   他座位周围围了一圈同学,都在瞠目结舌地盯着他看,表情十分同步,震惊又惊悚。   毕竟当温砚刚才喊出”顾凛川”这个名字的时候,全班就都安静下来了,连议论声也戛然消失,如同被人掐住嗓子的鸡。   心态从一开始的:哈哈,他们没听错吧?   温砚接通电话之后喊了什么名字?顾林川,古凛川?总不能是顾凛川吧!   到后来听完温砚打电话的全过程,心态就变成了:哈哈哈真他妈是顾凛川!   而且他们离电话那么近,很难不听见那头说了什么。   一个成熟男人用最冷淡的声线和最温柔的语气管温砚叫:“乖乖”。   还叫得那么亲密,带着安抚与爱意,隔着显示屏都要化成一汪春水了。   温砚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什么之后,轻咳了一声,摸摸鼻尖小声道:“我就说他会出面的吧……”   “儿嘞!我滴乖乖!”那男同学捧着手机,说不上脸上是什么表情,总之嘴角直抽:“我他妈、豪门竟在我身边!?”   “啊啊啊啊啊啊!温砚你和我的商业男神、你之前说的男朋友就是他!?”   女生疯狂尖叫,拨开人群凑近,眼睛瞪得溜圆,恨不得抱着温砚想问个清楚。   温砚被这纯粹的女高音喊得耳朵疼,他捂着耳朵,点头道:“是。”   反正都这样了,他干脆说:“顾凛川是我男朋友。”   女生:“啊啊啊啊啊!!!”   其他同学也是差不多的反应,一脸震惊又茫然。   “早就知道你不一般,没想到这么不一般……”   那可是顾凛川!他们平时都是从家里混得最好的长辈嘴里,才能听到关于顾凛川的一点只言片语。   其他的都只能在电视或者杂志上看到。   “所以!温砚刚来学校那天,在校门口引起轰动的那辆车就是你,是不是!”有人突然意识到什么,将前后串联起来:“你当时还忽悠我们说他是来找校长谈合作的!!!”   “温砚!你骗的我们好惨啊!”   “好惨啊! ”   “惨啊!”   温砚:“啊……”   他动了动唇,哑口无言。   果然出来混的都是要还的。   “温砚,你知道这对一个,不,对一群无知的高三学子来说是多么大的震撼吗!?”   “无异于我追了几年的偶像突然官宣,然后发现官宣对象竟是我同学……”   “但是对顾总倒是没有失恋的感觉哎?惊!原来我输在性别!”   温砚心说你输在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现在真的要去找老师请假了,不然我就要输给时间了。   “我真的要先走了,麻烦你们帮我保密!”温砚双手合十,作了个揖。   然后拎著书包找了个人群围绕最薄弱的地方,一溜烟钻出去跑了。   “哎!温砚!你别跑!你有本事谈恋爱你有本事回来啊!”   “温砚!温砚你回来!我还没听够呢!”   群情激愤,林诺坐在座位上,反而是最淡定的一个人,哭笑不得道:“你们差不多得了,还演上瘾了。”   其他同学各说各的,也没真打算追着温砚问东问西,就是得知这么大个秘密后忍不住口嗨。   “林诺你怎么这么淡定,温砚是不是早就告诉你了?好啊,你们同桌俩真是狼狈为奸……”   “有你这么用成语的吗?”林诺瞪着说话那人:“难怪你作文不合格。”   “卧槽?揭我老底,那你怎么这么淡定?”   林诺翘起二郎腿,漫不经心道:“就这点事,我至于像你们那样?”   其他人:“……”   “腿别抖,林诺你再装逼一个试试?”   林诺:“……”   上课铃声响了。   “我不和你们臭男生讨论这个!”女生藏起手机走回座位,嘟囔道:“我今天课都上不好了,这个瓜我今天非得吃明白!”   “肯定有反转!啊啊啊豪门乱斗影视偶像剧竟在我身边!”另一个女生同步藏起了手机。   林诺不忘提醒散开的同学:“记得保密啊!也别和家里人说!”   “不说不说!”   这种秘密他们肯定守得死死的!   他们只想偷偷的、悄悄的、在线蹲反转!   事实上不止是他们,网上也都在等顾氏集团的反转戏码,因此议论纷纷。   对于无数普通人和吃瓜网友来说,豪门世家的狗血之事离得太遥远,所以一旦有了,那就是他们的谈资,关系不好的同事吃饭遇见了都能对此聊上两句。   然后关系变得更不好,道不同不相为谋。   许多不明真相的网友看到什么就是什么,言论跟着营销号走,一会儿一个态度。   只有摸爬滚打很多年已经混到中高层的打工人还算冷静,不相信顾凛川当年那么手段狠厉的人,会因为两个亿翻车。   还有一些人就是日子太平淡,纯看热闹,事情闹得越大他们越”哇哦”!   温砚回了家就听顾凛川的话,老老实实地等。   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顾凛川已经早就落地了,没回家就应该是先去了公司解决董事会的事情。   现在网上形势严峻,温砚也莫名有点紧张。平板放在沙发上,一会儿就拿着刷新一下,听到消息推送的声音就赶紧去看,然后再失望地放下。   有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心理。   周叔就比他淡定得多,甚至还给温砚端了个果盘。   “小少爷不要太紧张,吃点水果吧。”   温砚瞅他一眼,扎了个块苹果塞嘴里,嚼完咽下去,狐疑道:“周叔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怎么回事?”   周叔摇头:“不知道,但我相信先生。”   温砚:“……奥。”   该说他不愧是跟了顾凛川这么多年的老人,就是有这种自信。   温砚其实也相信顾凛川,但还是会控制不住地担心。   “先生应该是偷偷谋划的,小少爷要是实在不放心可以打电话问问?”周叔不太靠谱地提议。   温砚却摇了摇头,“不了不了。”   顾凛川现在正在哪,在干嘛,他都不知道,说不定对方正在紧张关键的时候,他不能这个时候去找。   温砚是打定了主意要在家乖乖等消息的,他要相信顾凛川。   没想到过了会儿,顾凛川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温砚秒接:“顾凛川?你没事吧?”   “嗯?没事。”顾凛川的语气比较轻松,他甚至还笑了声道:“怎么听起来你比我还紧张。”   “废话。”温砚回了他一句,又问:“那你现在是……都解决了?”   他怎么没在网上看到消息?   顾凛川说:“没有,快了,还差收尾。”   “那你还有空给我打电话?”温砚微微瞪圆眼睛。   顾凛川义正言辞地说:“想你。”   温砚很轻易地就被他两个字哄得脸红了。   真是,这种时候顾大总裁还有心思说情话,看样子事态确实已经稳下来了。   温砚捏捏耳朵,也松散下来,斜斜地靠在沙发里,倚着抱枕问:“那你提前回来,出差那边怎么办?”   顾凛川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明天早上再过去。”   “飞来飞去的,好折腾。”温砚不太开心地皱了皱眉。   顾凛川轻声一笑:“心疼我?”   “心疼你。”温砚没否认。   顾凛川意味深长:“那等晚上回去好好心疼。”   温砚:“嗯?”   “没什么。”顾凛川还打算留着晚上的惊喜,改口道:“在家不要太紧张,你上次看的那个综艺是什么?一会儿继续看,看完两期我就回家了。”   他提交了顾云戚,也就是他大姐,违法回收再利用医疗废品的证据给法院,还是很大的一条产业链,被他挖了出来,现在正在等法院的人来。   这种涉及到国营民生的大事,一旦曝光,舆情会相当之惨烈。   更别说顾云戚还有涉足灰色产业,身上甚至还有人命,包括两年前她计画的那场车祸……全部证据加起来,够她在牢里待到死了。   顾凛川等这一天也算等了两年,要不是顾云戚今天想趁他不在国内就轻举妄动,他可能还要多等两天。   可惜对方还是太急了。   或者说是顾凛川这些年做的太天衣无缝,顾云戚拿不到把柄,而他复建的消息又传了出去,顾云戚好不容易抓到个自以为的”漏洞”,就等不及了。   顾凛川心里没有什么大仇得报的感觉,而是平静。   比起解决这些公司里的破事,他此时此刻更想回家拥抱温砚,干他该干的事。   …   温砚这边看到综艺第二期的时候,法院的人也到了顾凛川的公司,警察也到了,他们把顾云戚带走。   蹲守在大厦门口的记者们都拍到了,不出二十分钟就上了头版头条。   周叔拿给温砚看,温砚从头到尾看了眼,准确总结:顾凛川赢了,他马上就要回家。   温砚拿起遥控器把综艺关了,守在沙发上盯着玄关,等人回家。   半个小时后,外面传来汽车的声音,温砚赶紧套上拖鞋到玄关口。   他蓄势待发,以至于顾凛川才刚一进门就抱了个满怀。   “恭喜!”温砚扑到他怀里,嗓音甜甜。   “这么热情?”他揽着温砚的腰,手指在他的腰侧反覆摩挲。   温砚被他弄得有点痒,想站起来。顾凛川怕他腰疼,让他站直身体在自己面前,却还是禁锢着他。   顾凛川抬眸,眼底幽深,翻滚着如墨般的情。愫色彩,进攻和侵略性十分强烈,和平时看他的眼神根本不一样。   温砚被他看得心惊胆颤,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你你干嘛啊?”   怎么感觉顾凛川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可他是残疾哎,还没治好呢!残疾人应该,做不了吧?   “有惊喜给你。”顾凛川轻柔地抚摸温砚的手腕,“昨天你说让我回来之后去找钟茗择看腿?”   温砚”啊”了声:“可是现在都晚了,还是明天再去吧……”   “不用去。”顾凛川说:“已经好了。”   “啊?哦,啊!?什么?”温砚感觉反应有点跟不上他。   “好了。”顾凛川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我听见了……”温砚听清楚了他的每一个字,但连起来又有点听不懂,喃喃道:“是我理解的那个——”   温砚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看到眼前矮他一截的人忽然松开他的手腕,双脚挪下轮椅,踩着地面,站了起来。   就这么医学奇迹般的,站了起来。   高大的身影将温砚遮得严严实实。侵略的气息比刚才在轮椅上还强烈了数倍不止。   “你……!”   顾凛川他!站起来了!   温砚吓得直接后退一步,瞳孔地震:“你你站……”   “嗯?”顾凛川往温砚的方向走了一步,压迫感十足,温砚心脏跟着他的步伐跳了一下,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感受到这人的进攻性,温砚忽然感觉到不妙:“顾凛川你、你……”   “怕什么?”顾凛川不由分说地拉住温砚的手腕,用力地将人带入怀里,微微颔首,眼里带着浓重而不加遮掩的情。欲:“昨天晚上不是还说喜欢我?”   温砚眼睛瞪得更大了,下意识道:“你听到了!?”   顾凛川垂眸,不可置否地笑了声,摸着温砚的发丝道:“我还记得你说心疼我,打算光说不做?”   “做……什么?”温砚紧张的直结巴,他脑海里联想到了什么,脸上一热。   顾凛川摸摸他的脸,凑到他耳边,蛊惑道:“你不知道?我怎么感觉你知道。”   温砚闷不吭声地垂下了头,又被顾凛川扼住下巴抬起来,吻了下来,似有若无地贴着他的唇道:“乖乖,你脸好红。”   温砚说不出话,耳朵麻了,脸也麻了,小心脏控制不住地砰砰跳,“你那个,我……”   他被这样的顾凛川蛊惑得腿软,依偎在顾凛川的怀里,身体软趴趴地往下掉,只能撑着顾凛川的手臂当支点。   顾凛川单手托住了他的屁股,把人往上提了点,轻笑道:“懂了。”   他突然把温砚整个打横抱起来,在温砚的惊呼声中,眸光意味深长地道:“这就伺候你。” 第57章   温砚今天没有喝酒,他是清醒的,但感觉很晕。   原因可能有点复杂,可能是受到了顾凛川突然在他面前站起来的影响。   也可能是因为他被这人步伐稳健地抱到了床上,紧接着高大悍利的身躯压着他一起陷入柔软的被子里,铺天盖地的吻跟着袭来。   很明显后者更刺激。   温砚无法拒绝顾凛川的亲吻,一下又一下的,时重时浅,鼻尖和唇齿间都是属于顾凛川的我强势气息,让人头昏脑涨。   “顾凛川……”   温砚喘不过气,只能趁着对方亲吻他眼睛的时候,颤抖着睫毛,气息不均:“你之前是假…唔!唔唔……”   唇又被堵上。   顾凛川比之前每一次吻得都深重而温柔。   本来就红润的唇瓣被反覆吮吸,尝不腻似的,温砚很急促地适应着,湿漉的唇角牵出银丝。   令人脸红心跳的唇舌交缠声在寂静的卧室回荡了很久才堪堪止住。   空气中只剩淩乱交错的呼吸。   “乖乖。”顾凛川吻了吻温砚的眼睛,双手撑在他的耳侧,呼吸加重:“你确定今晚要跟我聊这个?”   温砚泪眼朦胧地躺在他身下,长睫湿漉,唇瓣微张,隐约可以从贝齿间看到一点柔软粉嫩的舌尖,胸口起伏,发出一些呜咽声。   可爱又可怜。   顾凛川凑近他,一寸一寸地亲吻,含着温砚的唇,压下沉重的喘息,哑声问他:“怎么不说话,嗯?”   “我……”温砚却说不出完整的话,他呼吸急促,紧紧攥着顾凛川的衣领,攥得变形,力道大得几乎要扯掉上面的扣子。   顾凛川顺着他的手,垂眸看他,彼此湿热的鼻尖相贴。   也许是卧室的气温太灼热,温砚似乎已经彻底忘了自己要说什么,熏得头脑发涨。   他循着本能抱住顾凛川,往顾凛川身上贴,脸又红又热地还想要亲。   顾凛川凑近了一些,之后大掌紧扣着温砚,猛地将人拉起来,抱在怀里坐好,带着他更激烈地深吻。   温砚这种时候总是乖巧得狠,被亲得受不住了也只是轻轻哼唧几声,声音软软地喊顾凛川的名字。   顾凛川喉结滚动,要去拿东西,又被温砚拉着衣角扯住,求着还要什么。   顾凛川只好哄他说马上,将人捞起来亲,再带着身上的小粘糕一起过去。   温砚是清醒的但又是混乱的,脑袋再次陷入枕头里的时候,他也有意识地缠住了顾凛川的脖子,拉着他下来接吻。   外面的夜色逐渐变得更浓重了,卧室更是一片昏暗,只有一盏昏暗的床头灯在弱弱发光。   顾凛川不停地哄着温砚,时不时亲他一下,灼热的唇贴在他耳侧,哄他说乖乖不怕。   顾凛川心里很清楚温砚最怕疼,身体也娇贵,平时随便磕碰一下就会在白嫩的皮肤上留下一块淤青,好几天都消不下去。   之前温砚在花房不小心磕到了木桌边角,就一连嘟囔好几天,每天都喊疼,要顾凛川给他用药酒揉揉才能好。   所以顾凛川总是非常小心。   但温砚还是会发出小动物示弱一样的声音,好像小兔子被孤狼叼回窝里,被拆骨入腹,哭诉无门。   “乖乖。”顾凛川垂眸,带有安抚性地亲亲温砚的唇角,眉目温柔地喊他的名字,反反覆覆也不觉腻。   -   第二天中午。   卧室里,厚重的遮光帘将外面强烈刺眼的阳光遮得严严实实,半点缝隙都没有,视线内昏暗一片。   温砚睁开了眼,目光茫然地动了下,恍惚间还以为是在晚上。   他用手肘撑着身体,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上午十一点过了,已经是第二天白天了。   所以是他睡了太久,浑身都没力气,温砚干脆又躺回去,整个人缩进被子里,脑子里像喝多了酒似的断断续续的。   顾凛川的”凶狠”带给他的冲击力度几乎盖过了他”假残疾”的事。   毕竟没有一个残疾人能是这样的。   能这么凶。   温砚将自己蜷缩成婴儿状,闭着眼,感觉全身上下都跟在梦里被人按着掐了一顿似的那么疼。   房间门被轻轻打开。   顾凛川端着粥走进来,他现在是完全不需要轮椅装样子了,一直走到温砚蜷着的这一侧,把粥放到床头柜上。   “乖乖。”他蹲下来,望着温砚轻唤了一句。   温砚听到这两个字,倏地睁开眼,漂亮的小脸上含着怒气,眼尾甚至还带着红,瞪着顾凛川。   他此刻有点听不得这个爱称了,起码这段时间都不想再听到了。   一点也不。   温砚承受不住。   顾凛川也是这样温柔喊他的时候,他几乎以为自己要死。   “…你别喊我。”温砚一开口,嗓子哑得自己都害怕,嘴唇颤了两下。   顾凛川默然一瞬,起身倒水,然后过来哄着温砚,喂他喝水。   温热的水润过喉咙,嗓子也跟着好受了点,温砚喝够了,偏了下脸躲开顾凛川的手。   他问顾凛川:“你为什么还在家?不是要出差吗?   “让别人去了。”顾凛川抿了下唇,把杯子里温砚剩的那点水喝完:“也给你请了两天假,我在家陪你。”   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把温砚一个人丢在家里,否则就真成畜生了。   尽管他昨晚也没好哪里去。   温砚瞥他一眼,冷哼一声,心里却稍微满意了点。   如果今天顾凛川真的去出差了,那他肯定下午就离家出走,再也不要搭理顾凛川。   “那你的腿……”经过昨晚,温砚显然已经接受了事实,就继续自己好奇的问题。   “一年多之前就好了,后来是为了掩人耳目。”直到昨天才终于尘埃落定。   顾凛川解释了一句,随后端起床头柜上的粥舀了一小勺,放到唇边吹了吹,轻声对温砚道:“喝一点。”   温砚没多问别的,偏头避开道:“还没刷牙。”   他说完要起身去洗漱,结果身体刚动了一下就原地顿住,牵扯着哪里都疼。   “顾凛川。”那一下的抽痛让温砚几乎要哭出来,咬牙控诉:“我再也不、你是混蛋吗?”   顾凛川垂眸抿唇,十分自责地道歉:“我的错。”   他目光幽深地看着温砚,脑海里闪过什么画面,喉头莫名发紧:“我下次注意。”   但是“再也不”,肯定不行。   他这话温砚一个字儿都没信,顾凛川昨晚还告诉他最后、最后。   结果呢?感觉有无数个“最后”在排着队,扇着小翅膀在等他,永远等不到真正的“最后”。   “骗子。”   “混蛋!”   “王八蛋!”   温砚恨恨地瞪着他,发现这人居然神色坦然地将他全部指责的话都尽数收下了,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温砚当即更生气了,抓起枕头朝顾凛川身上砸,一个不解气就砸第二个。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翻来覆去”这个成语前面也可以添上一个“被”字。   也没想过顾凛川这人看起来矜贵高冷,其实这么丧心病狂,像一头恶狠狠的狼。   温砚扭过了脸,一点也不想搭理顾凛川了。   顾凛川却在放好了掉落的枕头后,忽然伸手掀开了他的被子,让他转了个身。   这个动作让温砚本能恐惧,不可思议地扭过了头,眼里又惊又怒又恐,上下牙齿打颤:“顾凛川你要干什么!?”   顾凛川的手顿了一下,解释说他只是看看,看完了又说乖乖你得上药。   “不要!”温砚哽咽着大声拒绝,裹紧了身上的小被子,眼圈红红。   上什么药,那他以后不用见人了!   顾凛川愧疚地抿了抿唇,说一定要上药,还跟温砚保证下次不会了。   顾大总裁昨晚没顾虑到,今天却又知道心疼人了,觉得还是闹得太狠,以后不该这样。   “没有下次!”温砚不管不顾身上的疼痛,条件反射似的蹬着两条腿用尽全身力气踢他:“你滚!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了……”   “嗯,我错了,等下滚。”顾凛川嘴上认错,手上却不费半天力气地制住他,目光在触及到什么之后,眸色暗了下,随即更自责了。   “你、”温砚本来还想再挣扎,结果对上了顾凛川的眼神,这眼神好巧不巧地他昨晚还见过。   他心头一跳,连忙深吸一口气,放软声音颤悠悠道:“顾凛川你…你先松开我。”   “我要去洗漱了,我饿了。”温砚鼻尖红红,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顾凛川看到温砚这副被欺负惨了的可怜模样,越来越心疼,负罪感也越来越重。   他略有些沉重地叹了声气,俯身把温砚从床上捞到自己怀里,动作很轻地抱着他去洗漱。   这画面几乎和昨晚的某一幕重合了,只是温砚那时候又累又困眼睛都睁不开,所以记忆比较模糊。   当然了,他也不那么想回忆。   顾凛川用干净的浴巾垫着洗手台,让温砚坐上去,像伺候小祖宗一样给他挤牙膏,再帮他刷牙、漱口。   温砚当然心安理得地享受。   洗漱之后,温砚才惊觉自己是真的又累又饿,于是窝在沙发上把那一整碗粥都喝光了,之后他打了个哈欠,含糊道:“顾凛川,我好累,我还想躺。”   “好。”顾凛川就抱他回床上,给他盖好被子,又去把刚拉开不久的遮光帘重新拉开。   温砚看到他不用轮椅,走来走去的模样,心里还有些止不住地惊奇,这人居然给他一种又新鲜又熟悉的感觉。   “顾凛川,我还想要手机。”他没忍住,又支使人。   顾凛川去沙发上的外套口袋里给他翻,翻出来拿给他。   温砚也不用手机,他就想看顾凛川在他面前多用用腿,于是又清清嗓子道:“顾凛川,我想喝水了。”   顾凛川瞥他一眼,又给他倒水。   温砚似乎觉得很有意思,开始没完没了地支使他。   他又要沙发上的抱枕和浴室的毛巾,一个说要垫着,一个说要放在床边备着擦手用。   顾凛川没有半点犹豫,都顺着他,有点任劳任怨和弥补的意思在里面。   温砚心里几乎快要爽翻,欲梅开四度地开口:“顾凛川,你……”   “乖乖。”顾凛川忽然停住,垂眸望向他:“我想起来,你该上药了。”   温砚就捂住嘴不说话了。   但是他发现顾凛川好像不只是说说用来恐吓他而已,而是真的站起了身,要去拿药似的。   温砚连忙扯住顾凛川的袖子,脸红红的,闷闷道:“我明天就好了,能不能不上药?我现在困了我想睡觉,你就在这陪我行不行?”   顾凛川隔着被子看了眼温砚的腿,似乎想到什么,眸光微闪,勾了下温砚的手指道:“行。”   温砚放了心,但又总感觉哪里不对,顾凛川不像是这么容易妥协的人。   可是看不出异样,温砚实在不想动脑,干脆就不想了。   他开始看顾凛川。   顾凛川这人如今摆脱轮椅,一旦站起来,身高起码有一米八五往上,比他高了大半个头。   而且身型挺拔悍利,两条腿又长又直,根本就是健硕有力——他以前真是眼盲才没看出来顾凛川根本不是残疾。   温砚现在才恍然大悟过来,原来自己醉酒那天根本不是在做梦,而是真的。   顾凛川当时就抱过他了,他居然喝蒙了没发现,真是可恶。   “顾凛川,“温砚又想到什么,问他:“我刚被你接回来的那天,你也是像这样把我从露台抱回床上去的吗?”   顾凛川眯了下眼,回忆起那次,点头”嗯”了声。   温砚就很纳闷:“那你不怕我突然醒了,发现你腿是好的吗?”   “…没关系。”顾凛川顿了下,才说:“不怕。”   温砚看出来他的犹豫,忽地冷笑一声:“你骗我,我不理你了。”   顾凛川:“……”   温砚不好骗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当时到底怎么想的?”温砚忍不住又问一遍,还义正严辞道:“你说实话,我保证不生气。”   他这样不依不挠,顾凛川实在没办法,抿唇看他,跟他确认:“不生气?”   “不生气。”温砚一脸严肃地点头,就差举起手发誓了。   顾凛川亲他一口,这才淡声开口:“如果醒了,“他顿了下才如实说:“就打晕关起来。”   温砚:“……”   他不可思议:“你还想囚禁我?”   顾凛川默不作声。   当时他确实有这样想过,虽然只是转瞬即逝,但是现在依旧不好解释。   温砚就生气了,翻脸不认人。   顾凛川:“……”   他似乎觉得有点好笑,捏捏温砚的脸:“不是说不生气?”   “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你也信?”温砚冷眼睨他:“顾凛川你好天真。”   “……”   顾凛川看着温砚跟他使小脾气的可爱模样,突然控制不住地笑起来,低沉的嗓音听得温砚脸热。   “你笑什么!”温砚恶狠狠的。   顾凛川摸摸他的眼睛和脸颊,喟叹一声:“可爱。”   “喜欢你。”他双眸注视着温砚,认真道。   这人总是时不时就会猝不及防地给人来这么一下,温砚都经历好多次了,却还是总会轻而易举地闹了个大红脸。   他轻哼了声,不说话了。   “不是困了?”顾凛川的手指插/进他的发丝里,一下又一地给他顺着:“再睡会儿。”   温砚说困确实不是开玩笑,他是真的困了,抓着顾凛川的手说:“那你别走。”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想要顾凛川多陪他。   “知道了,黏糕。”顾凛川俯身亲亲温砚的眼睛:“闭眼睡觉。”   温砚这才安心睡了。   这一觉睡得时间不长,但他却做了一个感觉有很长很长的梦,还是个童话般的“噩梦”。   那是一片森林,里面生活了一只漂亮的小麋鹿,他从小就被百般宠溺,无忧无虑地长大。   所以麋鹿天真又懵懂,没事就喜欢去蹦蹦跳跳地去森林里面玩。   有一天他认识了一只大老虎,大老虎每天不苟言笑,就冷着脸窝在小溪边,一窝就是一天。   其他想和他玩耍的小动物都被大老虎赶跑了。   小麋鹿又怕他又想接近他,于是壮着胆子每天靠近大老虎一点点,和他一起在小溪边窝着。   大老虎起初不理他,但小麋鹿依旧不放弃,大老虎就恶狠狠地告诉他:“我是老虎你是鹿,你再来找我,我就把你吃掉!”   小麋鹿吓坏了,但第二天还是来找他,手里还拎了块珍藏许久的肉。   “我给你肉吃,你能不吃我吗?”小麋鹿泪眼婆娑委屈巴巴低问。   “不行。”大老虎恶劣地笑了起来,突然站起来咬着小麋鹿的后颈,将他给扑倒,叼回了窝里。   大老虎每天都欺负小麋鹿,用牙齿他咬颈后的肉,将他全身上下都弄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有些地方还有他咬过的牙印。   没错,大老虎把这当成是他真正进食前,折磨猎物的乐趣。   可怜的小麋鹿却没有脾气,每次被欺负都只会委屈巴巴地哭,好几次想从大老虎的窝里跑出去,却都被抓了回来,继续受折磨。   甚至就连小麋鹿睡着的时候,大老虎都要去掀他的被子,让他没有东西盖。   ——大老虎真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   温砚差不多是被这个内涵丰富且离谱到家了的“噩梦”给吓醒的。   他皱着眉,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掀他的被子,导致他身上透风似的凉嗖嗖的。   温砚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发现这人是顾凛川,瞬间睡意全无目光下移,在看清了这人举动后,满眼惊恐地扑腾起来:“你在干嘛顾凛川!你是人吗!”   顾凛川一只手还握着温砚的小腿,完全没有被人当场抓包的觉悟,面不改色地淡声开口:“我在给你上药。”   他说罢,抬了抬沾了浅绿色药膏的指尖。   温砚:“……”   顾凛川:“……” 第58章   感情顾凛川之前那么轻易地改变主意守着他睡觉,就是为了趁他睡着的时候偷偷给他涂药。   他就说怎么感觉凉飕飕的呢。   “等下,你哪来的药?”温砚绷着通红的小脸问顾凛川。   顾凛川如实道:“之前管钟茗择要的。”   温砚:!!!   “钟医生!”他窜出被窝,拢着睡袍激烈质问:“也就是说钟医生知道、知道我们……你,你什么时候管他要的!?”   “从海边回来后。”顾凛川按着温砚的肩膀,将不安分的人重新按回去,低声道:“还没涂完,躺好。”   温砚蹬腿耍赖:“不涂了!我不涂了!”   钟医生连这种事都知道了,他以后再见到人得多尴尬,简直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是医生。”顾凛川无奈道。   温砚有理有据地反驳:“他是脑科医生!”   顾凛川抬了下眸,”可是如果带你去医院,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不止钟茗择。”   “哎?”温砚顿时愣住,白嫩的脚丫子也不乱蹬了,眨了两下眼睛   好、好像有点道理……?要是去医院他不是更社死?   相比之下好像只钟医生一个人知道居然还算好的,温砚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   顾凛川趁着傻孩子好忽悠的功夫,迅速把药给他涂好了,末了还用力按了一下。   温砚身子一抖,也顾不得想都有谁知道的事了,炸毛似的怒吼:“顾凛川!”   顾凛川笑起来,”还饿不饿?”   他把手上的药膏擦干净,只是涂个药而已,顾凛川就隐隐有些反应。   “不饿!”温砚蹬他一眼,指着他骂:“你真的不是人!”   顾凛川”嗯”了声,坦然承认,下一秒又说:“你昨晚不是这么说的。”   “我!?”温砚想到昨晚,又羞又恼怒,发出”哈”地一声:“我说什么了?明明就是你一直在说!”   “我想想……”顾凛川还真装模作样地想了会儿,然后戏虐地看向温砚:“比如求我慢点?”   “轻点?”   “快点?”   “还有让我碰你哪个地方?”   顾凛川每说出一个关键词,温砚的脸就红上一分,咬着嘴唇死不承认:“…我没有。”   “嗯。”顾凛川叹了声气:“是我幻听。”   温砚忍受不了:“还不都是你逼的!”   顾凛川这个人以前就能忍,温砚知道,但温砚没想到他能那么坏,好几次故意停下问他舒不舒服。   温砚咬着枕头不说话,顾凛川就故意磨他,非要听他说那些难以启齿的话才罢休。   他昨晚甚至还被迫叫了好几声老公,当时他也是意识不清,顾凛川怎么哄他他都听,所以那些话自然也都……一个没落下。   结果顾凛川现在居然还拿这件事笑话他,还有脸当着他的面说:“你说是就是。”   “什么叫我说是就是?”温砚怒道:“本来就是!”   “是是。”顾凛川笑着给他顺毛。   “那昨晚你说浴室的水凉要回床上做?也是我逼的?”顾凛川勾了下唇:“可我当时只是在给你清洗,什么都没做。”   “你那是什么都做完了!!”温砚被他恶人告状的行径气得脑袋发晕,恼羞成怒道:“我那时候都要睡着了,你手还一直在我那里……我哪知道你要干嘛!”   顾凛川倒是想起来当时的情况了,稍微有点理亏地抿唇道:“我不确定有没有弄进去,所以……”   他怕温砚生病,只能以防万一。   “你闭嘴!”温砚捂着已经红成麻辣小龙虾的脸,“我不跟你说话了,你出去。”   顾凛川诚恳道:“我错了。”   “真的错了。”他凑过去,讨好地亲亲温砚的眼睛,“不逗你了,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什么电影?”温砚几乎是下意识地问了一句,问完又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不争气了,居然被顾凛川一哄就好了。   这样想着,温砚就刻意绷起了脸,想让自己看起来”凶”一点。   顾凛川笑了声,捏他脸上的肉:“晏明浔的新电影。”   温砚当即眼睛一亮:“真的?”   “你怎么听见是他就那么高兴?”顾凛川有点吃味地说:“没骗你。”   “他那么帅,还有新电影,我肯定高兴!”温砚就赶紧动动脚丫踢他,“走了走了!”   他说着就要下床,顾凛川黑眸盯了会儿温砚的肩胛,突然二话不说直接人扛到了肩上。   “啊!”温砚惊呼一声,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在一阵天翻地覆中变成了脑袋朝下,屁股斜冲着天花板。   顾凛川居然就这么扛着他走?这姿势可比横抱要颠簸多了。   “顾凛川!你放我下来!”温砚双腿不安分地直踢,他被这人肩膀硌得有点疼:“呜呜我错了,我不夸晏明浔了,你放我下来,我腰疼……腰!”   顾凛川听到他喊疼,这才轻拍他屁股一下,很快就给他改成了公主抱的姿势。   “下次还当着我的面夸别人?”   “不夸了不夸了。”温砚讨好地搂着顾凛川的脖子,在他下巴上啃了一口:“你最帅我最喜欢你。”   顾凛川笑了笑,继续抱着他走。   这么折腾了一个来回,温砚的心跳真的有够快,也有点懵。   一路他都老老实实地双手抱着顾凛川的脖子,不敢再乱说话,也不敢作妖。   直到到了家庭影院,顾凛川把他放到沙发上,温砚赶紧抱着小抱枕缩到沙发角落里,有点抗拒的样子。   顾凛川那边调好电影之后,一扭头,发现温砚靠着沙发扶手缩得像个鹌鹑。   “我能在这吃了你?”他气笑了。   温砚扫了眼柔软的沙发和柔软的地毯,小声嘀咕道:“…谁知道。”   “不会闹你。”顾凛川到沙发上坐好,伸手将温砚捞到自己怀里,长手长脚地圈着他,“看吧。”   这人在他身后就很让人没安全感,温砚狐疑扭头,欲言又止:“那你不要……”   “不欺负你。”顾凛川神色笃定:“我保证。”   他眉眼轮廓很深,所以正经的时候看起来很有正气凛然的感觉。   温砚眨了下眼,信了,安心地向后靠在顾凛川硬实的胸膛上看电影,还抓着顾凛川的手在手里玩。   晏明浔给顾凛川的是刻录版,独家,甚至都还没上映,就先给了顾凛川一份。   电影名叫《将军》——也就是晏明浔之前和他们提过一嘴的那个”冲奖的”。   电影讲述的是一个少年将军重活两世所发生的故事。   主角上一世忠君报国,用性命守护疆土,却换来被佞臣构陷,落得个家破人亡,发配边疆的寥寥结局。   他在城门拔剑自刎,以血祭军旗。   重活一世,他不再是一位纯臣,为了改变前世的结局,他也学会了虚与委蛇,昔日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逐渐也变成了手段狠辣的人,却依旧维持着一颗正直的心。   他费劲心机,耗费心血,一个一个摆平他的那些对手,报复前世的那些仇人,忍着嫌恶让自己的双手染上洗不尽的鲜血。   可尽管如此,他最后却还是改变不了结局,依旧落得了个和前世相同的下场。   无论付出了多少努力,无论做了多少事,都是徒劳无功。   他成了皇帝手中的棋子,棋子最终沦为弃子。   他最后依旧晚了一步。   就差咫尺的距离,他就能徒手接下刺向阿娘心口的那一剑。   和前世一样,他亲眼看着父母亲人死在他面前。不同的是,他没有像前世一样被抓,而是杀光这里其他所有人。   电影的最后一幕下着鹅毛大雪,他在一片尸山血海中抱着阿娘的尸体失声痛哭,哭声一点一点渗出来,逐步被拉扯放大,最终举颈嘶吼。   声音痛苦压抑,凄然不甘,令人心生绝望。   然后画面逐渐拉高,主角从画面中心开始一点一点缩小,变成一片雪白世界的黑点,一直到什么也不剩。   最后显示屏上只独留一片茫然的白色世界,以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一声轻叹。   温砚被整部电影深深地感染到了,整个人都沉入进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呆了,连自己什么时候哭了都不知道。   突然,顾凛川也跟着电影的画外音叹息一声,抬手轻轻地给温砚擦眼泪。   又低头亲亲他:“乖乖,回神了。”   温砚”啊”了声,眼睛被他亲得有点痒,他伸手揉了揉,长睫毛湿成一簇一簇的。   “好看吗?”顾凛川问他。   温砚重重点头,又摇头:“电影好看,但是故事有点很让人难过。”   电影名字叫《将军》   主角既是将军,也被将军,他的两世人生都像一盘棋,始终都在别人的手里。   多么荒唐又可笑。   “这部电影是他之前说要冲奖的那个吗?”温砚吸吸鼻子问道,有点意犹未尽。   顾凛川说是。   温砚有点惊讶:“那肯定还没上映,也能拿给我们看啊?”   “本来不能。”顾凛川抿唇说:“这属于特例。”   原本即使是刻录版,也是不能在电影正式上市前给人看的,但是晏明浔不知道使了什么招,早上让人给他送来了。   还特意打电话嘱咐顾凛川带上温砚一起看,着重强调了温砚。   至于电影内容,顾凛川打开之前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刚刚看了才知道。   看到温砚哭得时候,他心里就有点后悔了。他真不该信晏明浔这个人的话,害得温砚又哭了一场。   “眼睛疼不疼?”顾凛川心疼地问温砚。   从昨晚到今天,温砚好像一直是在哭。   温砚用力地眨了眨眼,“有点酸,一会儿我回去敷一下吧。”   “我帮你。”   顾凛川说完就关了投影,抱着温砚回房,亲自用毛巾沾了水给温砚敷眼睛,还摁了床头的紧急按钮,让周叔帮忙煮两个鸡蛋。   温砚乖巧地躺在床上,忽然道:“我想起我刚来那天看电影哭肿了,也是这么敷的。”   顾凛川“嗯”了声。   “但你那时候就在旁边看着根本不管我哎。”温砚的语气有点哀怨。   顾凛川:“……”   他哑口无言。   那时候他是怎么想的来着?   哦对,觉得温砚不像受过苦,反而像是被伺候过的人,他肯定不会伺候。   顾凛川想到这里,垂眸看了眼自己手里准备好的,用来给温砚替换的毛巾块,抿唇沉默。   温砚从这短瞬的沉默中品出来了什么,试探道:“顾凛川,你现在是不是脸疼?”   顾凛川:“……”   “好好敷你的眼睛。”他拒绝正面回答。   温砚“切”了声,嘟囔道:“还挺傲娇。”   顾凛川不反驳,抓着他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   -   晚上,晏明浔突然打来电话。   顾凛川接通后,对面的第一句就是问:“温砚呢?”   “做什么?”顾凛川瞥了眼正在书房闷头写作业的身影,深处的目光柔软。   “电影看了没?”晏明浔懒懒地问。   顾凛川没什么感情地“嗯”了声。   晏明浔追问:“温砚哭没?他觉得好看不?”   “你知道他会哭还让我带他看?”顾凛川很不满意地皱眉。   他还没找晏明浔算这个账,对方居然还敢主动跟他提?   温砚本来在写作业,但隐约猜到顾凛川电话里那个“他”只的是自己,于是颠颠地凑到了顾凛川这来。   顾凛川拉着他让他坐到自己腿上,手扶着温砚的腰,不太安分地推开布料,指腹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反覆摩挲。   温砚身体颤抖,红着脸去拽顾凛川的手,也不敢说话。   电话里,晏明浔还在蛮不在意道:“那就是哭了?你别发火,我这不也是为了看看观众的真实反馈么。”   “我不算?”顾凛川冷笑一声,手上动作却很温柔,温砚使劲扒他的手发现自己根本扒不动。   而且顾凛川还越来越放肆……   晏明浔嗤笑:“你?你还是算了吧。”   顾凛川能有个屁的感情,可能有的那么点还都给温砚了。   “我猜你看完电影肯定没什么感觉,所以只能指望……”   晏明浔说着一顿,忽然在电话内头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难得严肃地大声道:“温砚你在旁边吗?你对我的新电影有什么感受?”   温砚被顾凛川弄得很痒,红着脸,强行稳着气息从顾凛川身上跳下来,剜了顾凛川一眼,大声回道:“电影很好看!祝你拿奖!”   晏明浔笑起来:“感谢温砚同学的真诚发言。”   “你好像很急?”顾凛川忽然对着电话那边问道。   又是让他们提前看电影试图获得肯定和承认,又来主动打电话问温砚感受的——晏大少爷向来傲慢,可不是这样的人。   除非他迫切地想在娱乐圈提升地位,想要快速地站在更高处的位置,想变得更耀眼。   好像从更早的时候,从晏明浔离开晏家开始,他闯进娱乐圈之后的一切就似乎都是想做给谁看,想让谁看到。   “你别想多了。”晏明浔沉默了下,道:“我肯定要历届当最年轻的影帝,等后年我就和上届同龄了,那多逊。”   顾凛川淡声:“我没说我在想什么。”   晏明浔:“……”   “挂了。”   他的语气有点气急败坏,但又不服气地想给顾凛川也找点不痛快,于是刻意顿了下,意有所指道:“姓顾的,你也老大不小了,轻点欺负人吧。”   “注意节制。”   顾凛川:“……”   “关你屁事。”他沉下脸冷冷道,随即掐断电话。 第59章   顾凛川腿疾“突然痊愈”这件事备受瞩目,掀起了不小的波澜。   因为前几天他还在顾氏企业上演了那么一出反转夺权的精彩大戏,网友们都尚且还在回味当中,议论并没有完全平息。   结果没过几天,顾凛川“走”进企业大楼的身影就被狗仔拍到了。   是抓拍,一连很多张,远景近景都有,还有被拉进放大的侧脸,因为实在过于优越,所以可以确认是顾凛川无疑。   照片一经发出,紧跟着网络报道铺天盖地到处都是,甚至很多明星艺人的热度都不如他。   晏明浔还说顾凛川火了,问他要不要考虑来他的新剧客串个冷面杀手,简直不要太合适。   顾凛川让他滚。   连温砚在学校这几天都要时不时被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同学八卦几句,虽然都不过分,但温砚还是觉得太夸张了。   顾凛川又不是明星,关注他干嘛呢?   “狗仔把你拍得太帅了。”今天又是周日,温砚坐在沙发上,边刷手机边嘟嘟囔囔。   照片里,顾凛川身姿挺拔,肩宽腰窄腿长,比例优越,侧脸如雕刻般完美,荷尔蒙爆棚。   这人穿西装的时候看起来格外禁欲,根本就是个顶级钻石型男。   温砚哼了声,偷偷把图片保存了下来。   顾凛川抬了下眉,“不满意吗?”   温砚觑他一眼,没说话。   以前他就想过,凭顾凛川这样的身材长相,这样的身家,但凡不是残疾,肯定要引无数男女竞折腰。   虽然顾凛川现在名草有他了,但是谁知道这人能不能经受住花花世界的诱惑?   豪门总裁不都是喜欢在外面养小情人吗?   温砚忽然瞪了顾凛川一眼,手机塞到他怀里,阴阳怪气道:“快看呢,网上好多人喊着要嫁给顾总呢,他们都说不介意你是性冷淡呢。”   “顾总现在不用装了,以后打算养几个小情人呀?”温砚说完一句觉得不够,又补了句。   顾凛川回:“吃醋了?”   他没看手机,扣到茶几上,凑过去从后面抱着温砚,觉得他这模样可爱死,“没有什么小情人,不要给你男朋友乱扣帽子。”   “而且,我是不是性冷淡,你不知道?”   顾凛川的手抚上温砚的后腰,往下挪,指尖在温砚的屁股缝儿边缘轻挠了两下。   “你又乱摸!”温砚赶紧捂着屁股往旁边跑,却被顾凛川一把拉回来,然后听见这人说:“我就摸摸,不动你。”   “不信。”温砚完完全全看透顾凛川的丑陋嘴脸。   但是他又挣脱不开顾凛川的怀抱,只好反手将这人的两只手都抱到了怀里,用力地按在胸前不让他乱动。   这个姿势莫名有点憨傻,顾凛川却笑了声:“这样也行。”   这样,他的手就更容易碰到别的地方。   好巧不巧的,顾凛川指尖动了两下。   温砚有点痒,面红耳热地把顾凛川的手往下拉了点,清清嗓子:“我在跟你说正事。”   “嗯。我在听。”顾凛川反客为主,握住温砚的手,十指相扣跟他保证:“不会有小情人,就你一个。”   温砚感觉耳侧被顾凛川的温热的呼吸弄得很痒,嘀咕道:“你说不会就不会啊……”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乖乖,我很洁身自好。”顾凛川跟他举例。   在遇见温砚之前,他从来没让工作以外的男人或女人近过身,所有需求都是靠手。   没有过恋爱,也没有发生过其他正当或者不正当的性/关系。   其实之前传言说他是性冷淡也不为过,但是要分对象是谁,毕竟顾凛川对温砚就有想法。   “反正全都是在遇到你之后。”顾凛川轻咬了下温砚的耳朵。   “哦……”   温砚肩膀耸了两下,有点被捋顺毛了。   难怪顾凛川总是那样,那么凶……都是憋得?   “而且,“顾凛川继续说:“男人过了三十岁质量就会直线下滑,你要珍惜我还剩下的两年多,多疼疼我。”   他说罢,还像模像样地叹了口气。   温砚:“……”   他不明白顾凛川每次都是怎么把这种话直白又坦然地说出口的,明明就是很让人难为情的事,顾凛川说起来就面不改色的,反倒是他每次都败下阵来。   顾凛川看起来甚至有些怅然若失:“那时候你还不到二十二岁,我年老色色衰满足不了你怎么办?你去另寻新欢?”   “什么啊。”温砚很不高兴地皱着眉头反驳:“什么年老色衰另寻新欢,你没有,我…我也不是那种人。”   “我害怕。”顾凛川今天坦诚得过分奇怪,听起来理直气壮地说:“除非你能证明。”   温砚愣了下,不太明白局势怎么突然变成自己落下风了,但他还是问:“怎么证明?”   “我想一想。”顾凛川装模作样想了起来,手却偷偷地从口袋里拿出来了个什么东西,放在温砚掌心。   温砚垂眸,手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戒指。   紧接着,顾凛川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证明方法太局限,除非你愿意和我订婚。”   温砚愣了一会儿才眨了眨眼,转过身看顾凛川,压下眼里的愕然,认真地问:“顾凛川,你这是在,和我求婚吗?”   顾凛川看似神色坦然,下颌却有些绷紧,声音听起来有点冷:“先求订婚。”   没错,顾大总裁没敢直接求结婚。   毕竟温砚曾经拒绝过他的表白,他不太有把握现在直接求婚的话,温砚会不会答应他。   所以他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先跟温砚求订婚,把人绑住再说。   温砚有点懵,攥着戒指问:“有什么区别吗?”   订婚不就意味着要结婚?别人都是求婚成功之后才会挑个日子订婚,怎么到他和顾凛川这里还反过来了?   顾凛川垂眸看他,认真解释:“求婚更正式,我想先要入场券。”   如果是求婚,他不会就这么轻易地选在这时候。   “而且我什么都对你做过了。”他喉结滑动,嗓子有点绷着,听起来多了几分严肃:“温砚,你得让我负责。”   温砚大惊失色:“你怎么还能这么算?”   他怎么感觉顾凛川有点强买强卖的意思呢。   顾凛川非常厚颜无耻地”嗯”了声:“和我得这么算。”   “啊……”温砚动了动唇,捏捏耳朵小声道:“那好吧,那就订婚。”   反正他觉得没什么区别,可能顾凛川比他还追求仪式感吧。   他说完就低头要给自己戴戒指。   这是答应了。他答应了。   温砚答应了。   “我来。”顾凛川重重地沉下一口气,用力按住了温砚的手,心里已经盘算着什么时候正式求婚,场面还得配得上温砚的。   他小心翼翼地把温砚原本无名指上的飞鸟纹戒取了下来,再把新的戒指给他一点一点套进去。   然后,攥住了温砚的手指,俯身在上面吻了一下。   “另一只呢?”温砚指尖动了一下,收回手摸了摸被顾凛川吻过的地方,感觉有点小烫。   顾凛川又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只戒指塞进温砚手心里,手也伸过去给他,正色道:“你给我戴。”   温砚”哦”了声,柔顺地垂下头,给顾凛川戴上。   他的手心有些薄汗,指尖也有些不太明显的颤,一直将戒指推到无名指根部,戴好。   顾凛川面上不显,实际上心潮澎湃,想欣赏一番温砚亲手给他戴上的戒指,对面的人却倏地抓住了他即将抽回的手指。   “顾凛川。”温砚抬眸望着他,睫毛扑簌:“我现在能,亲你吗?”   他舔了下嘴唇,有点渴望。   顾凛川短瞬愣住后很快反应过来,“可以。”   温砚就凑过去了,粘贴顾凛川的薄唇,轻轻吮了一下。   “但是乖乖,“顾凛川扣住温砚的后脑,喉结艰涩滚动,哑声道:“我会控制不住。”   温砚红着脸咬了下顾凛川的唇角,双手揽住他的脖子,看着他,意思很明显。   控制不住就不控制。   顾凛川深吸一口气,将温砚打横抱回房间。   -   温砚睡醒是在晚上,饿醒的,肚子咕咕叫。   他人在顾凛川的卧室,窗帘挡着,只亮了个床头灯。   “顾凛川……”他喊了声,声音有点哑。   卫生间内传来细微的响动,温砚听到后就躺了回去,眼角的余光发现床头柜上几个空空的小盒子。   他脸一红,又起来要把那些空盒扔到垃圾桶里。   顾凛川正好这个时候从卫生间出来,看到温砚身上裹着个被子往床尾窜,赶紧大步走过去,“醒了怎么不喊我?”   “喊了,你没听到。”温砚被顾凛川抱起来,有点乱的被子重新裹好,有些埋怨地嘟囔:“你怎么东西都不扔。”   顾凛川目光扫了眼垃圾桶里面,温声道:“忘记了,没想到你醒这么快。”   “饿醒的。”温砚揉揉肚子,“顾凛川,我现在有点想吃鸡蛋羹。”   “我去弄。”顾凛川问他:“腰疼不疼?”   他手伸进被子里给温砚揉了起来,温砚很享受,酸软的感觉也缓和多了,眯着眼睛问他:“你要自己做鸡蛋羹吗?”   “嗯。”顾凛川亲亲他眼睛:“给你做。”   温砚”喔”了声,心里有点小高兴。   “还有件事。”顾凛川眉梢动了一下,捏捏温砚的后脖颈,“我选了几个适合订婚的日期。”   “你过过目?”   温砚说好,又有点好奇地瞅了眼顾凛川,摸摸戒指问他:“如果我下午没同意跟你订婚呢?”   “那就当演习。”顾凛川很坦然地说:“争取下次让你满意。” 第60章   订婚日期选在了元宵节前一天,也是某种意义上的情人节。   温砚选好之后又不太确定地问顾凛川这样会不会有一点匆忙,顾凛川说不会,他恨不得今天就定。   顾凛川还要给温砚补过生日。   因为温砚自己的生日是在每年的端午节,而不是原主的十月二十三。   温砚拒绝了,说明年再过,他现在要抓紧时间学习。   顾凛川想到温砚明年就要高考,也知道这对温砚来说是更主要的事情,无奈之下只好答应了。   但是礼物依旧不能少。   温砚说自己没什么想要的,他每天吃饱喝足穿金戴银的,唯一的心愿就是多吃点营养餐以外的好吃的,以及顾凛川不要三天两头就总是弄他。   “我没有。”顾凛川答应了前者给他多吃好吃的,但是绷着脸否认了后者。   温砚”呵”了声,满脸听你编,又看着说:“你这两个月都不要碰我,我有仿真考试。”   “那也要劳逸结合。”顾凛川皱着眉,这样回温砚。   两个月那不是要人死。   “我知道。”温砚说:“所以我打算每天放学先去花房待半小时。”   欣赏半个小时绿植花草,净化心灵回归自然,之后的时间加倍努力,加倍学习。   温砚很满意自己这样的决定。   可却苦了顾凛川,刚开荤的男人最不知足,更别说顾凛川每天看温砚的眼神都如狼似虎的。   晚上,他好声好气地跟温砚商量,说两个月太久了,一周两次行不行。   温砚狂摇脑袋,”要有节制。”   “还不够节制?”顾凛川拧眉,他上网上查过,这算是性/生/活的正常频率了。   每周两次而已。   温砚羞红着脸,用很大声音控诉:“可你每次都是都是好多次!”   顾凛川:“……”   “我都要休息好几天才能好。”   顾凛川:“……”   “而且你还好久。”温砚又补了句,加重语气,十分幽怨。   他觉得按照顾凛川的这种程度,就算是年过三十也不会质量下滑的,只会需求更多。   感觉前面十年的都要补给他了。   可明明温砚才是年轻人啊。   顾凛川之前还说过他这个年纪身体和生理需求都会比较强烈是正常的,让他不要害怕。   温砚现在是不害怕自己的需求了,也能坦然面对。   但他有点怕顾凛川。   温砚觉得顾凛川每次像是真的要把他吃了。   上回他都不想继续了,却还被顾凛川拉着脚踝拖着腰拽回来。   顾凛川似乎也想到了自己做过的事,神情有些微妙的赫然,但还是低声下气地说:“我以后注意。”   他又反覆跟温砚保证自己以后不会那么多次,温砚这才勉强答应,伸出一根手指跟他说每次只准一回。   顾凛川信誓旦旦地答应了。   然后没几天,翻脸不认。   不仅不认,他还嘬人。   温砚不知道顾凛川为什么那么喜欢嘬他,害得他去学校都得穿高领毛衣遮遮掩掩。   也就是因为现在是冬天,所以才没有被发现,那夏天可怎么办?   温砚很愁,并且明令禁止顾凛川在他脖子上、尤其是后颈留痕迹,不然会被别人看到。   顾凛川隔着单薄的衬衫摸自己肩膀上的牙印儿,跟温砚说离夏天还早。   “你做不到我以后就回自己房间住。”温砚毫不留情。   这个威胁就实在太严重了,有点上升层次。顾凛川抿唇不语,这才有所收敛和克制。   然而没出一个月,到了某个周日的晚上,温砚还是抱着小枕头回自己房间了,泪眼婆娑地要跟顾凛川分居。   原因是上周的时候,温砚在仿真考前有点焦虑,饭都吃不下,上火发炎,智齿都生出来了。顾凛川心疼人,就没缠着他。   这周温砚好了,顾凛川就有点没控制住,闹得有点狠,给温砚闹不开心了,睡醒后踢开顾凛川就跑,背影非常生气。   顾凛川站在温砚房门口,眼前的门没关严留了条缝,他不敢敲,也不敢进。   只能站在门口喊:“乖乖。”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好几秒,室内传来一句瓮声瓮气的:“你错哪了?”   顾凛川清清嗓子,站直身体严阵以待:“不该故意不给你,让你说过分的话。”   “不该…打你屁股。”   “……”   室内沉默两秒,忽然一个枕头被屋里的人砸到门上,把仅留的那点门缝也合死了。   顾凛川:“……”   他还想再张嘴,电梯不是时候地响了。   周叔也没想到能看到这场合,站在电梯那里不敢往前,喊了句:“先生,晏先生来了,说有事找您。”   顾凛川冷着脸撂下一句:“让他等着。”   “等不了。”晏明浔已经上来了,这人大咧咧地走的楼梯,一眼就看出顾凛川是被拒之门外了。   “堂堂顾总也有今天。”他算是逮到了机会,使劲嘲讽。   顾凛川冷眼看着他。   晏明浔走近,眉梢一挑,瞥到了眼前这人颈侧的牙印儿,两个,咬得挺狠。   “还挺激烈。”   猜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晏明浔没忍住啧啧两声:“我之前跟你说什么来着,让你老大不小了节制一点,你让我滚。这回屋都进不去了吧,你说你这不是活该么?”   顾凛川薄唇紧抿,脸色很僵地看着晏明浔。   “别这么看我,这事我比你有经验。”晏明浔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不像往日那么燥,很有耐心地压低音量:“人也不是每次'不要'都是口是心非,你最好分清楚点。”   这人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跟毛头小子似的莽撞是怎么回事?   晏明浔有点嫌弃地看了顾凛川一眼。   顾凛川沉下一口气,抬手,曲起手指要敲门。   “停。”晏明浔给他拦住,大少爷几乎用气音儿:“人家气头上呢,你越敲他越烦。”   “再说你怎么哄人还两手空空的?”   顾凛川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手指抽动了一下。   “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或者其他礼物,小惊喜,电子产品,戒指项链手表,包……”晏明浔一一给他举例,见顾凛川脸色越来越暗,他不可思议:“我说顾总你不是吧,家里一样都没准备?”   顾凛川:“……”   他当即唇角向下抿得更紧,眉心皱成川字,算是默认。   “得,活该。”晏明浔顿了下,拧着眉说:“要不转账试试?”   顾凛川沉默半瞬,开口:“卡在他那儿。”   言外之意就是,家里财政大权在温砚手里,他不能随意挪用。   晏明浔:“啧啧啧啧啧。”   他像是第一天认识顾凛川似的上下打量顾凛川,末了给这人比了个大拇指。   可以的,给自己弄得毫无人权和家庭地位,狗进家门都能压顾凛川一头。   “还是得我来。”晏明浔一副没辙的样子,他敲了两下门:“温砚同学,我是晏明浔。”   如果可以,他一点也不想掺和到顾凛川家事当中,给出主意就不错了,但谁让顾凛川这么废。   真是小白的可以。   屋里这才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脚步声由远及近。   晏明浔耸肩,转身就走了。兄弟敲门砖他扔完了,仁至义尽,接下来的场合就请顾凛川自行发挥了。   没几秒,温砚过来把门打开了,从头到脚捂得很严实,只露出脑袋,眼睛还红着。   顾凛川立刻动了一下,满脸愧疚:“乖乖。”   “你闭嘴。”温砚瞪他一眼,说话还有点鼻音儿,左右望瞭望,发现门外只有顾凛川,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立刻关门。   然而顾凛川比他快一步,无赖似的用手撑着门挤进屋了。   温砚:“……”   顾凛川直接把温砚抱起来,还是用抱小孩的那种直上直下的方式,温砚气得直蹬腿,“你放我下来!”   “真的错了。”顾凛川把温砚放到床上按住,眉眼温和地垂下来,和之前在床上的样子判若两人,再一次诚恳道歉:“我错了乖乖。”   温砚动不了,但是也不理他,眼皮酸涩。   顾凛川指腹粘贴温砚的眼角,有一下没一下地给他揉揉,眼里满是自责和愧疚:“对不起。”   温砚哽咽,抓着顾凛川的手就狠狠咬了一口,爆发似的不满哭诉:“你为什么要打我屁股?从来都没有人打过我屁股,从来没人那么对过我呜呜呜……”   “别哭别哭。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了。”顾凛川把人抱进怀里:“再也不了。”   他当时那一下没有用力,但温砚反应很大,也是真的不喜欢。   顾凛川自知做了错事,以后就不会再犯。   温砚哭得很可怜,眼泪鼻涕一起全蹭到顾凛川身上,整个人抽抽嗒嗒地骂顾凛川。说他怎么样都行,就是不准他打屁股。   虽然也不疼,但温砚心里就是不太喜欢,他不喜欢顾凛川这么对他。   每个人在这种事上都有敏感或者忌讳的点,他们之间现在磨合得太少,以后或许还会发现更多。   顾凛川心里清楚这点。   他断然开口:“你打回来。”   像是听到了什么鬼故事,温砚的哭声戛然而止,有些愕然地从顾凛川怀里抬起闹哄哄的脑袋,没听清似的:“你说什么?”   “让你打回来。”顾凛川自我反省的语气很深刻。   温砚看出来他是认真的,眼泪鼻涕止住了,脑海里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吞吞口水问:“…真的可以吗?”   顾凛川顿了下,神情有些古怪,下颌紧绷看起来有些艰涩地说:“可以。”   温砚盯了会儿他,嘴角一点一点上扬,下压,再上扬,反覆几次,终于还是在顾凛川的一声叹息下”噗嗤”一声笑出来。   “乖乖……”顾凛川又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在温砚面前最后一点脸面也没了。   温砚笑倒在床上,捂着肚子对他摆手:“不行,我不生气了,你让我再笑一会儿哈哈哈……”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看顾凛川刚才的表情就那么想笑,他也想忍的,但真的忍不住。   顾凛川有些强势地把他身体摆正,俯身很用力地在温砚嘴上吮吸,末了还惩罚性地咬了一口。   温砚被强吻了这么一下也不恼,嬉笑着喘着气儿说:“顾凛川你不能说话不算数,快转过去。”   顾凛川站在原地,眸色很深地盯着温砚。   温砚催促:“快点快点。”   顾凛川沉默片刻,转了个身背对温砚,身体和双腿都有些显而易见的紧绷,挺得笔直。   温砚憋着笑,往后挪了点,双手撑在身后,抬腿,对着顾凛川屁股给了他一脚。   “哇!”温砚惊叹。   你别说。   顾凛川这么冷硬强势的一个人,屁股居然还挺软。   顾凛川:“……”   “原谅你了。”温砚掰着手指头对他说:“但是下次不可以了喔。”   顾凛川”嗯”了声,“不会有下次。”   他面色如常,彷佛刚才被踢屁股的人不是他,但如果仔细看还是能看出他的神情有一点僵硬和不自然。   毕竟顾大总裁活了将近三十年,除了儿时还不记事的时候闯祸了被奶奶打过屁股以外,此后的人生中再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这次为了哄人,就献给温砚了。   温砚这回是真的不生气了,心里反而还觉得有点好笑。   要知道他踹的可是顾凛川的屁股啊!   温砚清清嗓子,主动去牵顾凛川的手,微红的眉眼也笑开了,吸吸鼻子问:“我们下楼嘛,晏明浔是不是去楼下了?”   顾凛川顿了下,微微蹙眉:“好像。”   都忙着哄人,谁会管他。   -   晏明浔独自坐在客厅的单人沙发上,面前是周叔精心为他准备的果盘,点心,还有茶水。   待客礼仪还是有的,但是两位该出现的此刻都不在。   晏明浔感觉自己被遗忘了。   但晏大少爷不在意,他今天心情好,悠哉地翘着二郎腿给人发消息,手指尖跳得飞快,一会儿笑一会儿皱眉的。   钟茗择他们都以为他不喜欢发文本消息,回消息也是看心情,遇到事情就是打电话——这不假,但也是分人,分对面是谁。   这会儿他又不知道在和谁聊,一点大少爷的骄傲样子都没有,发消息的速度快得像是骚扰。   顾凛川和温砚下来后,晏明浔才发完最后一条消息,目光颇有深意地在两人身上绕了几圈。   看样子是哄好了。   他下巴一抬对着顾凛川,眼底传递出一个信息:哄这么久,你不行啊。   顾凛川扫他一眼:“有事快说。”   说完快滚。 第61章   晏明浔觉得顾凛川这个人不地道。   毕竟刚才如果不是他,顾凛川现在估计连门都还没进去,居然还对这个态度。   但是呢,晏明浔今天心情特别好,所以懒得跟他计较。   顾凛川牵着温砚到沙发上坐下,后者看晏明浔的眼神亮晶晶的,还是有点粉丝见偶像的样子,但是他表现得要更淡定一点。   毕竟他们现在也算朋友,太激动了算怎么回事。   “到底怎么了?”顾凛川捏了下温砚的手,又问了一遍。   晏明浔很少会主动来找他们,是稀客中的稀客,毕竟整天到处乱飞乱跑忙得像苍蝇。   所以对于他今天的到来,顾凛川还是稍微有一点意外。   “也没什么,就是来通知你一件事。”晏明浔稍微坐直了点身体,神情突然变得正经,开口时语气深沉地好像要爆什么惊天大消息。   “江遇回来了。”他说   顾凛川一愣,有点惊讶:“你见到了?”   温砚心里:江遇是谁?   晏明浔挑眉耸肩。   “我和他现在在同一档节目,新年后播出。我今天是特意来提醒你和温砚,“晏明浔加重语气:“一定要看。”   顾凛川:“……”   “人回来了你不去追,来告诉我?”顾凛川不明白晏明浔是什么心理。   晏明浔没解释,又拿起手机做了些什么,之后顾凛川的手机就响了几声。   温砚很自然地拿起顾凛川的手机看,是个网址,英文和数字符串着,不点开看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他小心翼翼地抬头,语气斟酌:“这是能点开的吗?”   不会是什么少儿不宜吧。   “点。”晏明浔说:“别给顾凛川,温砚弟弟,你来点。”   他这样神神秘秘的就让温砚很好奇,手指一戳赶紧点开了,之后惊呼:“哇!好好看!”   顾凛川也偏头看过去。   网页页面很干净,设计得也很简约高级,上面是排列整齐的品牌服装,而且大多数还都是国外的,少部分是饰品,比如戒指、项链和胸针。   左上角是品牌名称是:RAGING FIRE.   ——烈火。   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炙热滚烫,彷佛要星火燎原,但是服装样式看起来却有一点冷淡风,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冰与火之间极致的的冲击与交融,疯狂而热切。   温砚之前还没见到过这种明明矛盾却又莫名和谐的风格,觉得很特别,也很酷。   而且这个设计品牌虽然听起来像是国外的名字,但是基本上每一款服装上都带着点国风特有的元素。   温砚真的一眼就喜欢上了,抬头看晏明浔,眼睛很亮:“设计师是中国人吗?”   晏明浔摸了下颈侧,点头。   然后看顾凛川,眉梢扬着,有些许得意。   顾凛川心头有了猜测,额角一跳:“是江遇?”   温砚也好奇地看着他,眼里闪着八卦的小火苗。   “嗯。”晏明浔再度清嗓子,扭头对温砚卖笑:“喜欢就多支持,你家顾总有钱。”   温砚笑起来:“好耶!”   他原地下单,一口气把看中的款式都买了两件,到时候好和顾凛川穿情侣款。   顾凛川:“……”   晏明浔很满足地舒了口气。他就知道顾凛川在家说了不算,所以直接让温砚看的。   想起他和温砚还没微信,晏明浔还主动过去添加了他。   顾凛川有意阻止,却被温砚一句”你不要那么小气”给堵了回去。   温砚甚至还坐到了晏明浔那一侧方便扫码,留身材高大的顾大总裁独自坐在沙发上,身影莫名有几分寂寥。   “江遇……是你男朋友吗?”温砚好几次听这个名字了,很好奇地问晏明浔。   “以前是。”   温砚”啊”了声,有点无措,感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   “没事儿。”晏明浔舔了下唇,语气莫名有些冷嗖嗖的:“以后也会是。”   “啊……”温砚顿了下,默默地又把自己挪回了顾凛川身边。   他感觉晏明浔看起来有点魔障,还是离远点好。   顾凛川摇头笑了笑,伸手拢住温砚的肩,用了点力,省得自己一个不注意这人就又跑了。   “得了。”晏明浔看他们恩爱看得胸口直发闷,想到自己就更觉得嘴里发酸发苦。   他翻出口罩戴上,双手插兜站了起来,“我先撤了,等你们订婚那天我再过来。”   “温砚弟弟,有事联系我。”晏明浔冲温砚举了举手机,转身走了。   他今天只请了一晚上假,还得抓紧时间去钟茗择那儿一趟。   …   晏明浔走后,温砚压抑许久的好奇心才终于最大限度地涌出来。   他手脚都缠到顾凛川身上,问:“快快快,顾凛川,你知道他和那个江遇是怎么回事嘛?刚才我都不好意思问,你快跟我说说~”   顾凛川对他的撒娇没办法,薄唇微启:“他和江遇……”   他没讲太多,主要是中间有很多事他也一知半解。   顾凛川只知道晏明浔是十六岁就认识江遇了,几年后和晏家闹翻也是因为江遇。   那个节骨眼儿上发生了很多事,顾凛川也忙着对付家族里外的人,没太多时间顾及晏明浔。   不过那时候江遇应该是突然消失了,原因不明。晏明浔那年十九岁,半夜从家里逃出来找他和钟茗择喝酒,红着眼睛哭了一晚上。   再没几天,晏明浔就孤身进了娱乐圈,大摇大摆地和家里做对。   现在算算已经三年过去了,江遇居然回来了。   顾凛川原本以为晏明浔永远也不可能等到人,现在看来却未必,估计是有什么原因。   而且晏明浔之前嘴上说得再狠,今天看来也不像是要报复对方或者放弃的样子。   温砚听得津津有趣,“他还挺专一。”和外表给人的感觉不太一致。   “我不是吗?”顾凛川拖着他的屁股将人抱起来往电梯走。   温砚吓得整个挂在他身上,腿赶紧夹住顾凛川的腰,胸口也贴着他的,捏捏顾凛川的耳朵道:“你是你最是。”   他说完就在顾凛川鼻子上吧唧一口:“还是你最好啦!”   同样是长得帅,他最喜欢顾凛川啦。   顾凛川轻咬他嘴唇:“算你有眼光。”   温砚没忍住,勾着他的脖子在电梯里跟他亲了一会儿。   “要做作业?”顾凛川有些依依不舍地牵开唇角,手指给温砚抹掉唇边的银丝。   温砚眼里水雾弥漫地“嗯”了声,脚丫享受地晃了两下,把本来就挂得不太好的拖鞋晃掉了。   他毕竟不算矮,顾凛川现在抱他姿势不太方便捡东西,干脆就没管,直接大步带着人去了书房。   书房之前没铺地毯,前两天顾大总裁亲自补上了,所以温砚哪怕光脚也没事。   温砚到了就跳下来,挪到了自己给自己囤的温暖小窝里。   现在的书房和和之前比起来简直就是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的冷淡变得很有生活气息,也很温馨。   钟茗择前段时间受顾老爷子所托来过一次,有幸见到了。   左边依旧是顾凛川的办公区,只是桌上多了两个很可爱的摆件,猫咪咖啡杯放在手边随手能够到的位置。   右边就值得说道说道了——一眼过去,全是和温砚相关的。   原来的简约冷淡风黑白茶几变成了圆形小暖桌,地毯变得更厚实了,上面还多了个小型懒人沙发,让人看一眼就想陷进去,旁边是堆得满满当当的高中课本和零食架。   温砚现在能吃的零食没几样,但是每一样的数量很可观,还是按份量分好的,比如三个布丁和一块巧克力,两块棉花糖和一小包饼干……类似这种。   上面还用小标签贴了日期,可以说是将细心发挥到了极致。   还有展示架的一些收藏品被替换成了温砚喜欢的一些小玩意儿。   钟茗择那时候拿起一块拼了四分之三的拼图,一本正经地调侃顾凛川:“这是你多少钱拍下来的?”   这是无价。   顾凛川冷着脸让他小心点别弄散了,说温砚最喜欢那一块,还没拼完。   吓得钟茗择赶紧双手稳住放了回去,去拿旁边的。   顾凛川:“那是数独书,不要乱翻页。”   钟茗择:……   他当即就觉得很顾凛川这样很新奇,指着另一沓书问:“这小人书也是温砚喜欢的?”   “那叫漫画书。”顾凛川瞥他一眼,眼底略有些嫌弃。   钟茗择:……   反正就是只有温砚喜欢的东西才会往收藏架上摆呗。   他难得来一趟,感觉自己受了不小的刺激,捏了捏自己因为连轴转而隐隐作痛的眉心,决定临走前坑顾凛川几瓶好酒。   结果顾凛川告诉他:酒没了。   但是度数不高的果子酒和牛奶有,问他要不要带两瓶走,家里还有很多。   钟茗择:……   他当时就深吸一口气,拿上文档头也不回地走了。   “对了。”温砚本来正在低头做题,忽然想起来什么,扭头对顾凛川说:“钟医生说他过继了一个孤儿,一个小男孩。”   “收养?”顾凛川显然对这件事不知情,面上有点惊讶。   钟茗择没和他提过这事。   温砚点了点头,“他昨天让我告诉你来着,我差点忘了。”   他招手让顾凛川到他的小窝这里来,然后坐顾凛川怀里,翻出手机给顾凛川看自己和钟茗择的聊天记录。   里面甚至还有钟茗择发的小孩子视频,是被老人抱着的,约莫三四岁大,大眼睛水灵灵的,脸圆圆的感觉的能捏一手奶膘出来。   “可爱吧?”温砚看着心都化了,眉眼舒展道:“是小卷毛,我问了是天生的,钟医生说是混血,眼睛也有点蓝。”   顾凛川环着他,没什么表情地”嗯”了声。   温砚歪头:“这么冷淡,你不喜欢小孩子吗?”   “喜欢你。”顾凛川低头吻他一下。   温砚”哎呀哎呀”地有点害羞:“说正事的,钟医生说要办个宴会,邀请我们过去。”   “什么时候?”   “元旦后一天。”   “没听他提起过。”   “钟医生说,告诉我就等于告诉你……他说他懒得搭理你,你们闹矛盾啦?”   顾凛川皱了下眉,上次见面还是钟茗择来他书房给老头拿东西……   回想了一下那天,顾凛川说:“没有。”   “好吧。”温砚也不纠结这个,他更好奇另一件事,胳膊肘怼怼顾凛川:“哎哎,钟医生是不婚主义吗?”   顾凛川”嗯”了声。   相比之下,钟茗择才是真正的性冷淡者,只爱他那研究所里的脑子。   “难怪……”温砚对这件事还有点吃惊:“可他不是刚三十岁,干嘛忽然急着收养小孩呢?”   “不知道。”顾凛川倏地抬了下眉,淡声道:“可能受什么刺激了吧。”   温砚:?   -   元旦温砚放前中后三天假,最后一天跟顾凛川去了钟家。   钟家是医学世家,过继收养一个小孩是大事,所以邀请的人多,宴会规模不小。   晏明浔人没时间来,礼物却托顾凛川带来了,很重的一份心意。   宴会虽然来的人多,但出乎意料的是,氛围居然还不错,没人敢惹事。   温砚和顾凛川刚到的时候,还陆陆续续有人来恭祝他们订婚快乐。   不管是恭维还是别的什么,温砚还挺开心的。   但他在这种觥筹交错的环境下还是很容易累,灯光晃得久了还会犯困,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顾凛川就和钟茗择和正抱着小孩乐呵的钟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去楼上的客房休息了。   临走的时候,钟茗择顺便把孩子交给他们了。钟老爷子不太乐意,但是他还要主持宴会,所以也没办法。   钟茗择蹲下来,对腿边穿着小西服的洋娃娃温和道:“阿离和这个漂亮哥哥去楼上休息好不好?一会儿爸爸上楼接你。”   “好。”小阿离用力地点了点头,迈着小短腿往前走了两步到温砚面前,软萌软萌地喊了句:“哥哥~”   温砚被他喊得心都化了,疼爱地揉揉他的脑袋,伸出手给他:“快牵好,我们要出发啦。”   “粗发!”小阿离紧紧攥住了温砚的一根手指。   温砚就牵着他走了。   顾凛川感觉这一瞬间自己看见了一大一小两个小孩。而且大孩还牵着小孩,甚至把旁边的他都给忘了。   温砚走上楼梯才想起什么,扭回头有点惊讶地看着顾凛川,“你怎么不走?”   顾凛川抿了下唇没说话,手心空落落的。   温砚牵着小阿离歪了下头,有点不解:“顾凛川?”   小阿离看看顾凛川,又抬头看看温砚,也像模像样地学着漂亮哥哥歪了下脑袋,奶声奶气地喊:“叔叔?” 第62章   钟家的宴会顺利结束。   在回家的路上,温砚发现顾凛川莫名有些沉默,紧紧牵着他的手不说话。   温砚斜歪着身体靠过去,看顾凛川的眼睛,”你怎么了呀?”   “嗯?”顾凛川抬手摸温砚的脑袋,“没事,你坐好。”   车内的挡板被周叔很有眼力见的升上去了,温砚干脆腿一跨,坐在了顾凛川腿上,手勾着他的脖子。   “不开心啦?”温砚主动凑过去贴贴顾凛川的唇角,然后跟他额头相抵,低声问:“是因为小阿离叫你叔叔吗?”   顾凛川不太想承认自己会因为一个称呼而感到郁闷和沮丧,但他还是绷着唇角说:“乖乖,我们看起来相差很多吗?”   “没有,哪有的事。”温砚一口否认,亲他一口:“童言无忌,小孩子说的话你不要当真嘛,而且是茗择哥让他喊我哥哥的,辈分喊都乱了。”   顾凛川”嗯”了声,但并不是很能安心。   小孩子往往第一眼看到什么就会说什么,钟离管温砚叫哥哥,扭头却管他叫叔叔……虽然是事实,却让顾凛川有些无力。   如果是别人,顾凛川根本不会放在心上,可对温砚他总会要格外忧虑一些。   顾大总裁怕被自己爱人嫌弃,难免有些多思多虑。   温砚看出来了,用两根手指拉他的两侧唇角,软声道:“不要想太多嘛,我们差得又不多,我真的不介意,不要听别人说。”   差八岁又不是差十八岁。   顾凛川的眉眼间的情绪很淡,唇角却被迫扬起来,他有些无奈道:“没事了。”   “你不像没事。”温砚亲他一口:“你说你这人怎么总是怕我嫌弃你呢?”   “虽然我确实年轻又貌美,但是你也不差嘛。”温砚笑嘻嘻地掐掐顾凛川的脸,“你看你多帅气呀。”   “眼睛好看。”   “鼻子好看。”   “嘴巴也好看。”   温砚每说一句,就映射地在顾凛川脸上亲一口,从眼睛亲到嘴唇,轻轻地啄了好几下。   “哪里我都喜欢,而且我就是喜欢成熟稳重的,除了你就没有别人啦。”温砚紧紧贴着顾凛川的鼻尖,蹭了两下,语气缱绻道:“真的,全世界我最喜欢顾凛川了。”   “给你亲亲,你别不开心了嘛~”温砚戳戳他的肩。   顾凛川被他哄得心中微颤,内心深处温热一片,哑声说了句:“好。”   他紧紧拥住了温砚,下巴靠在温砚颈窝,闭着眼感受爱人的体温和全部气息。   怀里的人是他的乖乖。   他得多幸运。   顾凛川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宁。   -   临近年关,温砚和顾凛川都放假了。   但温砚的放假不太一样,他只是把各科卷子从学校挪到了家里写,每天都忙着跟仿真试卷斗智斗勇。   前几天别墅里添了架斯坦威钢琴,是顾凛川给他补的生日礼物,温砚当时稀罕了一下午,之后就忙着学习,甚至都没时间再碰一下。   温砚现在是高考为主,把其他一切事情都推到后面去了,每天书房卧室餐厅,三点一线地倒。   但是有两件事他不能推,一是要和顾凛川回老宅看顾爷爷,二是晏家在老宅举办的慈善晚会。   后者是因为沈跃的关系,晏、沈两家要正式宣布订婚的消息。   晏家老宅离顾家老宅的距离不算很远,温砚想了想,干脆提前和顾凛川提议早点回老宅住,还可以陪陪爷爷。   顾凛川没什么意见。   他们已经很久没回老宅了,之前顾氏董事会上唱了出大戏,罪魁祸首顾云戚的法院判决结果上周才彻底下来。   无期徒刑,她真的要在牢里待到死。   顾凛川没有多惊讶,连顾老爷子也没有多惊讶,似乎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人总是要为自己犯下的错赎罪的。   倒是顾凛川的两个哥哥,近几天也从国外回来了,家里的事他们早就得到了消息,但当他们亲眼看到无需轮椅、站在他们面前的顾凛川时,还是感到一阵后怕。   有觉得庆幸,庆幸自己早就抽身而退,没淌这趟浑水,还能富贵悠闲地过完后半生。   顾凛川心中冷笑,觉得有些人就是命好,哪怕本身就是个废物,却有个好出身。   顾家根基庞大枝繁叶茂不是说说而已,明明还没到过年,直系旁系的人就陆陆续续来给老爷子问好了。   一天来几个,搞得老爷子很烦,干脆以吃饭的名义把人全叫回来了,一起吃一顿饭散了拉倒。   他年纪大了现在就喜欢清净,告诫他们过年那天就都不要来了。   于是家族里这些人就是带着礼物来的,挨个送完礼说完祝词,大半天就消耗过去了。   温砚在顾凛川旁边听得直困,老爷子眼睛尖,看到了,就让他回去休息,等吃晚饭的时候再让顾凛川喊他下来。   诚然,比起顾凛川,顾老爷子更喜欢嘴甜乖软的温砚,几乎当成了亲孙子对待,顾凛川反倒像个入赘过来的。   顾凛川忽然发现似乎自己身边所有的人,在认识温砚后都会更喜欢温砚。   为什么呢?   顾凛川觉得是因为温砚太好看了,性格也太乖巧。   温砚百思不得其解地反驳:“难道你不觉得是你性格太差了吗?”   反驳完就被顾凛川摁着亲了好久,温砚说他是恼羞成怒。   不过就算顾爷爷再宠爱温砚,顾凛川也不打算和温砚在老宅过年,最后只答应了老爷子到时候回来吃一顿年夜饭。   温砚和顾凛川就这么在老宅住了几天,然后在腊月二十八这天,两人一起去晏家赴会。   因为高三实在太忙碌,温砚和沈跃也有好久没见了,聚在一起聊了好一会儿,沈跃有一半都在问顾凛川的腿,晏一蔓也在,偶尔会回应温砚几句。   没一会儿,钟茗择也牵着手里捧着小蛋糕的钟离过去了,他未婚初次当爹,居然还有模有样的。   于是有了小孩子的加入,他们的氛围就变得更欢快了。   几个大人总是喜欢逗小阿离,给孩子逗得小脸通红,时不时就”咯咯咯”地笑,可爱得紧。   顾凛川就在不远处看着温砚,其实没离得多远,那边说什么他也能听见,但就是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自己有点与之格格不入。   不过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温砚就过来找他了,有点像小孩在外面玩够了回来找家长似的。   顾凛川看了那边一眼,明显还没散,他问温砚:“怎么不聊了?”   “陪陪你。”温砚眉眼都是上扬的,明显就是很高兴。   他知道顾凛川不喜欢太热闹的场合,温砚也不会强行要求顾凛川事事都为自己妥协,他也会考虑顾凛川的感受。   “我没事。”顾凛川嘴上这么说,却还是伸手握住了温砚,还握得很紧。   温砚”喔”了声,挠挠顾凛川的手心:“顾总口是心非喔。”   顾凛川笑着说是。   音乐停止,晏老爷子开始上台讲话,除了捐款还要宣布联姻的消息,底下瞬间安静下来。   “晏明浔不来吗?”温砚的视线扫了一圈宴会厅,几乎是用气声,悄摸摸地问顾凛川。   “他不会来。”   但是礼物却给晏一蔓和沈跃带到了,晏明浔这个人,看着粗心大意风风火火的,实则做事一直很细心。   温砚”哦”了声,有点可惜的样子,“好吧。”   “你很想见他?”顾凛川挑了下眉,侧头看温砚。   温砚”哎呦”一声,拍拍他的手背,“追星嘛,顾总可不要吃醋哦。”   顾凛川深看他一眼。   温砚左看右看,趁着大家注意力都在台上,偷偷亲了顾凛川一口:“我最喜欢你的!”   顾凛川捏捏他的手,这才勉强满意。   宴会从开始到结束都很顺利,人都快散干净的时候,温砚却忽然发现有人在看他。   他皱起眉扭了个头,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对方笑了下,朝他抬了抬酒杯——这个动作让温砚记起来了这个人。   “是晏斯则。”温砚扯扯顾凛川的袖子,眉心微蹙。   晏斯则好像已经看他很久了,只是因为刚才宴会厅里人太多太密集,所以他才没有注意到。   现在人一旦散开,晏斯则还这么盯着他就很明显了。   顾凛川当即神色一凛,脚步一动,挡在了温砚面前,眸光如寒刃般扫向晏斯则。   晏斯则却放下酒杯走了过来。   “温砚,顾总。”他还是之前那副样子,唇边挂着十分虚假的笑:“好久不见。”   他戴着眼镜,眉宇之间略微有些疲惫。   顾凛川冷眼看着他,眉心拧着,彷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温砚也从顾凛川身后挪出来,抿唇看向对方。   他后来从沈跃哪里都听说了,晏斯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时间太久,温砚原本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一个人,现在再看到,心里就莫名有些不适,被对方那双眼睛盯着时,他就有种危机感。   面前两个人都没有理他,晏斯则却不觉得尴尬,他推推眼镜,视线越过顾凛川看向温砚。   “温砚,我可以和你说几句话吗?”他温和道:“两分钟就好。”   顾凛川率先冷声:“做梦。”   他拉着温砚要走。   “顾总可以这里听着,我只是想问几个问题。”晏斯则快步过去拦住了他们,以手抵唇咳了几声:“温砚,我对你从来没有恶意,我只是喜欢你。”   “晏斯则!”顾凛川压着声音,一字一句饱含威胁和怒气 :“不要觉得在晏家我就动不了你。”   “没事,我跟他说吧。”温砚握了下顾凛川的手,“你不要生气。”   不值得,而且他也总不能永远都被顾凛川保护着。   顾凛川这才紧绷着脸,强行压下怒气,沉下一口气,死沉沉地盯着晏斯则。   温砚抿唇看着对方:“抱歉,我不喜欢你,也不想听你说什么。”   “温砚?”晏斯则有些诧异地看着温砚:“你看起来和之前不一样了。”   模样也没变,但站在这就是感觉哪里不一样,气场强了些,气质从温润多了些棱角,能撑事了,不再像是之前那个软包子。   这很明显是有底气也有靠山,才会让一个人有这种由内而外地改变。   果然是因为顾凛川吗?难怪两个人会订婚。   “人都是会变的,“温砚皱着眉说:“而且我们不熟,我不觉得你能了解我什么。”   晏斯则对于他的说话有些怔愣,笑了下说:“也是。”   “我只是觉得可惜,听说你们订婚了?恭喜。但是温砚,你才十九岁,就确定要把一生都交付给顾凛川吗?”   “你在说什么?”温砚很诧异也很奇怪地看他一眼,嗓音很淡:“我不交给他,难道交给你吗?”   “我们又没什么关系。”温砚很决绝地说:“请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了,我不想和你交朋友。”   “你每次看我,都会让我觉得很不舒服。”   对于他的直白,晏斯则显然没想到,有些错愕地站在原地。   眼看温砚能应付,顾凛川脸色稍霁,同时心里隐隐还有些欣慰。   这段时间晏斯则过得很糟糕,最开始他还有意让人打探温砚在顾家的情况,但是当天就被顾凛川的人截了回来。   同时公司里他负责的相关部门还接二连三地出现问题,这个时间档口实在太巧合了。   晏斯则立刻就知道自己是在被顾凛川的人盯着,公司的事情只是一个警告。   之后温家的败落又活生生地给他看了一个例子。   可能真如晏明浔电话里跟他说的那样吧,如果让顾凛川发现他有什么举动,那么他要丢的就是小命。   晏斯则从来都不觉得在能在厮杀中立足的顾凛川会是什么好人,但他又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力量与对方比起来实在太弱小了,让他不得不放弃温砚。   可尽管如此,他也不想让这两人过得痛快,今天实在机会难得。   “你觉得顾凛川是真的爱你吗?”晏斯则忽然问了温砚这么一句。   温砚:“?”   他皱起眉,第一反应是:这人是要挑拨离间了吗?   果然,晏斯则笑了声,姿态从容地继续说:“你了解顾凛川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应该不知道吧,他表面上好像什么都没做,但其实他私下里却在监视你。”   “举个例子,”晏斯则晃了下手,“如果我现在对你动手,立刻就有三五个保镖冲出来将我制住。”   “身边一直藏着这么多人,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你不觉得后背发凉细思极恐吗?”   晏斯则说:“我想顾总应该只爱自己吧?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他了,顾总他……”   他看了眼顾凛川,对温砚微微一笑:“顾总应该会把你抓起来再关起来吧?温砚,你难道不害怕吗?”   温砚听他一口气说了半天,神色一直都很淡,也没什么反应,见晏斯则停下来,他问:“你要说的话说完了?那我们走了,以后不要再打扰我了。”   他说完就拉着顾凛川要走。   “温砚!”晏斯则不依不挠地追上去,声音有些急切:“你现在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是因为你现在害怕了对吗?”   温砚转回身来望着他,眼里没什么过多的情绪。   “你怕顾凛川真的会那样做!但是又不想在我面前表现出来,所以才想逃离这里不是吗?”晏斯则自以为能看透人心,耸了耸肩道。   “我不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温砚叹了声气,开口道:“我只是单纯的不想理你。”   他觉得这人好像有病,反问他:“你刚才问我了不了解顾凛川,我觉得我是了解的,起码比你了解。”   “我们每天都在一起,我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衣服喜欢按照什么样的规律摆放,还有更多的我不想跟你说……晏斯则,你看他现在有表情吗?”   “没有对不对?”温砚替他回答:“但我知道他现在很生气,因为你的话太多了,如果你再多说一句挑拨离间的话,他一定会动手打你。”   晏斯则:“你……”   “但是我不会让他那么做。”温砚深吸一口气,偷偷捏了捏顾凛川的手指尖,让他冷静。   顾凛川胸口起伏了下,对着晏斯则冷笑一声。   “而且你为什么会觉得你能看透我们的想法呢?”   温砚眉头蹙得很紧,他很不理解晏斯则这种人:“我们甚至都谈不上认识啊。”   “你说顾凛川私底下让人'监视'我……我之前确实不知道。”   温砚看了眼此时神色有些紧张的顾凛川,忽然笑了下,话更像是对他说的:“但我觉得很好,我一点也不觉得在被人偷窥,我很有安全感。”   温砚对顾凛川眨了眨眼:“我不害怕,因为我了解他,我相信他会保护我。”   “而且,我永远也不会不喜欢顾凛川。”温砚说:“至于你说的顾凛川是不是真的爱我这个问题……”   “我已经亲自验证过了,他就是爱我。”   温砚今天所有的话都很坦诚:“我知道一点你的事,虽然我不能阻止你对我的'喜欢',但我有权利拒绝。”   “我有我爱的人。”   “请你不要干涉或者试图插手我们的感情,那很不道德,而且你也不会成功。”   温砚喜欢的是互相尊重包容的双向感情,晏斯则这类以自我为中心的人显然不是。   所以就算他没有和顾凛川在一起,他和晏斯则也是两个世界的人。   “就是因为我不喜欢你,甚至不愿意和你有过多的交流,所以刚才我才想赶紧离开这里,而不是你口中的逃离。”   “而我现在和你说这么多话,只是想彻底解决一件麻烦事。”   温砚的语气一直都很平和,就是在很坦然地叙述这件事。   他最后抿唇看了晏斯则一眼,“我觉得我说得很明白了吧?”   所以你听懂没?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打扰我?   温砚真不想以后去的每一场宴会都要背着人盯上一会儿,然后再被找上来。   真的很烦。   晏斯则喉结滚动,他听完温砚那些话,眼底有些阴郁:“所以,你也像沈跃他们一样觉得我们这些人是变态对不对?”   温砚:“…不。”我只觉得你是。   “我会尊重你们的圈子,但我永远不会涉足。”温砚摇了摇头。   他似乎想解释什么,但又觉得对晏斯则这种人没必要,只是说:“但我认为不管在什么关系里,既然有了伴侣就应该好好珍惜,所以我不喜欢的只是你而已。”   “我听说你有男朋友,他到现在都没有离开你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如果他和你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应该珍惜他才对,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到别人,比如我的身上。”   “或者你就放过他,毕竟你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我真的,特别不喜欢你。”   温砚很果断地说完了自己要说的全部,一点委婉都没有。   晏斯则没想过会从温砚嘴里听到这样一番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教育他的话,他备感惊讶且备受打击地动了动唇,愣在原地。   温砚摇了摇头,没再看他。   人就这样了,多说无益。   他拉拉顾凛川的手,转头说话的语气像是变了一个人,嗓音十分柔软:“我们快走吧,我想回家吃东西,感觉鱼子酱的味道还是好奇怪,你回去给我蒸鸡蛋羹吧……”   顾凛川的心态随着温砚的话语已经彻底放平了,他满眼宠溺地笑了笑:“好。”   “……”   晏斯则再抬起头时,只能看见温砚正要往顾凛川背上跳的身影。   和刚才说出那些话的,根本不像同一个人。   不远处,钟茗择对身后的沈跃和晏一蔓耸了下肩,温声说:“看吧,我就说了你们不用过去,都不用顾凛川,温砚自己就能解决。”   晏一蔓点了点头。   “没想到啊……”沈跃摸了摸下巴,有些啧啧称奇:“平时也看不出来温砚这,还挺犀利。”   他甚至感觉重新认识了一遍自己的兄弟。   “平时有人护着呗。”钟茗择笑了声:“这不挺好。”   多好。   -   温砚是被顾凛川背着上车的,他上车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顾凛川给他拿水喝。   喝了好大几口,温砚拧上瓶盖舔舔嘴唇,嘟囔道:“真讨厌,我居然和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说了这么多话。”   “是不是有点傻?”他偷偷觑了顾凛川一眼。   “不傻。”顾凛川捏捏他的耳朵,“我觉得很厉害。”   “我们乖乖今天真的很厉害。”   温砚骄傲地听起小胸脯,满脸自豪:“那肯定啦。”   顾凛川笑了下,紧接着似乎想到什么,抿了下唇,有点欲言又止。   “嗯?”温砚好奇眨眼睛:“你想说什么吗?”   “真的不介意吗?”顾凛川顿了下,又主动交代了一遍:“我在你身边安排了人。”   “这件事啊……”温砚摇摇头说:“我不介意啊,你以为我刚才是说给那谁听的啊?”   “我是说给你听的呀,”温砚哼了声:“我当时还看着你了呢!这么浪漫的事儿你居然没发现?”   “发现了。”顾凛川说:“不太确定,所以想再确认一下。”   他神情还是有些紧绷。   温砚就捏捏他的手:“哎呀我要是真觉得不舒服了肯定会和你说的,你就不要想这个事了,我都不纠结。”   “好。”顾凛川绷紧的眉间这才松泛下来。   “不过,”温砚又想到什么:“我今天说了这——么多,这个晏斯则以后不会还见到我就盯着我吧?”   那他岂不是白费口舌?   “不会。”顾凛川摸摸他的脑袋:“放心。”   “你那么肯定?”   “嗯。”   温砚盯了顾凛川一会儿,忽然说:“我国的刑。法是很严格的,你不要胡来。”   “你在想什么?”顾凛川哭笑不得:“我是那种人?不会发生你想的那种事。”   而且看晏斯则今天这样子,估计也就是垂死挣扎了,以后应该不会起什么幺蛾子。   他顶多就是继续让人盯着晏斯则而已,不会做什么过分的事,他永远都不会和顾云戚一样。   毕竟家里还有人在等他回家。   听见顾凛川这样保证,温砚就放心了,重新瘫回座椅。   顾凛川却把他捞了起来,让他跨坐在自己身上。   前面周叔已经把挡板升起来了,所以温砚也没觉得怎么害臊,按着顾凛川的肩膀小声道:“干嘛?”   “抱会儿。”顾凛川说,然后揽着温砚后腰把人按进怀里,温砚自然而然地勾着他的脖子。   车内安静下来,两人就这么抱了一会儿,温砚忽然动了一下,发出邀请:“要不要亲亲?”   顾凛川深看他一眼,含住他的唇轻轻吮吸,舌尖细细密密地掠夺温砚口中的每一寸,一点儿也不放过,将它掠夺,占有。   令人面红心跳的搅动声在封闭的空间响了很久才逐渐止住。   温砚被他亲的腿软腰软,扶在顾凛川肩头轻轻喘气儿,含着水雾的眼睛半眯着,在回味也在平复。   顾凛川也有些狼狈,衬衫扣子被揉开了两颗。   温砚坐在他腿上,自然也能感受到什么,他坏心思一动,手落下去。   “温砚!”顾凛川攥住了温砚的手腕,有些用力,眸底深红,哑声道:“别闹。”   温砚被他眼底浓郁的情。欲摄了下神,收回手勾着顾凛川的脖子,也不说话,就盯着顾凛川看,眼神很有暗示意味。   再怎么样也不能在车上。   顾凛川还保持着最后一丝理智,额角青筋鼓起,手扣着温砚的后脑将人拉向自己,重重地在他唇上反覆吮吸厮磨:“乖点,等回家给你。”   -   温砚在半梦半醒间意识有点发散,他恍惚想起来顾凛川在车里说的那句话有些耳熟。   “顾凛川…你是不是,以前说过类似的话?”   “哪句?”   “就,回家那句……”温砚眯着眼睛,紧紧环着顾凛川的脖子,脑袋埋进他颈侧。   他可能是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声音有些断断续续显得含糊不清,“…耳熟,但是我有点想不起来。”   顾凛川气息沉沉地”嗯”了声,嗓音很哑:“你喝醉那次。”   “当时缠着我要……”他说着就想到什么,闷闷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不给都不行。”   “我那时候要的是亲亲,你说话能不能别让人误会?”温砚有些不满地嘟囔。   他们拥抱着,靠得很近,温砚甚至能感受到顾凛川胸腔的颤动,耳侧被他灼热的气息喷得滚烫,给人很安心的感觉。   “是我用词不当,我的错。”顾凛川双手捧起温砚的脸,与他鼻尖贴着鼻尖,语气和神情都温柔地不可思议:“那现在呢?”   “现在……好热。”温砚亲亲顾凛川,说话时带了些鼻音:“你怎么不开空调?”   “外面是冬天。”顾凛川笑了声,轻吻他的眼睛,好声提醒:“乖乖,是你热。”   温砚”唔”了声,他也感觉自己身上烫得像发烧了似的,摸摸顾凛川的额头,又摸自己的额头,摸了一手汗,但他还是比较出来了,笃定道:“你比我热。”   顾凛川没否认,只含糊说:“被你传染的。”   “我发烧了吗?”   “可能有一点。”   “要吃药吗?”   “应该不用。”   “那你真是被我传染了啊……”温砚闷闷地哼了几声,他又看向窗外,忽然道:“顾凛川,外面下雪了吗?”   “不是。”   “可是我好像看到了。”   “是你看错了。”   顾凛川笑了几声,亲了亲温砚那双有些湿漉漉的小鹿眼睛。   “是吗……”温砚也感觉自己意识好像不太清醒,上一秒还感觉自己视线很清晰呢,下一秒就模模糊糊的了。   他轻轻闭上眼:“那应该是我眼花了,我太困了。”   顾凛川没说话。   温砚却搂着顾凛川的脖子,瓮声瓮气地说:“顾凛川你能不能不说话了,我明天还要上课。”   顾凛川”嗯”了声,说知道了。   卧室里说话的声音就这样戛然而止,温砚安静了一段时间,又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哑:“顾凛川,我想喝水。”   “马上。”顾凛川额发湿了一些,几分钟后才披上睡袍,起身去给温砚倒水。   “你喂我喝。”   “好。”   喝完一杯水,温砚喉咙舒服多了,人也稍微清醒了点,他抬抬胳膊和腿,脸皱成小包子:“出了好多汗,我说让你开空调吧。”   “容易感冒,等下洗完澡就不难受了。”顾凛川一连仰头喝了两杯水,声音有些刚被润过的磁性,和刚才说话时的沙哑很不一样。   屋里是地暖,温度确实有点高,但是顾凛川考虑到温砚的身体,不太敢开空调。   “那你抱我去。”   “好。”顾凛川过去抱他。   洗完澡,头发自然也是他给温砚吹。   期间温砚嫌吵,还咬了顾凛川一口,顾凛川哭笑不得地说他不讲道理,于是就又被咬了一口。   顾凛川:“……”   最后很费劲地才把头发弄干。   温砚几乎脑袋刚碰到枕头,就懒得一下都不想再动了。顾凛川抱着他,给他盖好被子,在他额头上亲了亲。   “顾凛川……”温砚和往常一样,一骨碌钻进他怀里,感受着熟悉的气息和温度,小声发出感慨:“你今天对我好温柔啊。”   “我平时对你不温柔?”顾凛川轻吻他的眉眼,心里一片满足。   温砚“唔”了声,“但是今天格外温柔。”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   “嗯,那你喜欢吗?”   “喜欢。”   温砚的脸蛋红扑扑热乎乎的。   “乖乖。”顾凛川侧过身,抱着他的腰,轻哄道:“快睡觉了。”   “你没和……”   “晚安。”顾凛川堵住了他的嘴。   温砚这才哼了声,心满意足地窝他怀里睡了。 第63章   除夕这天,周叔的儿子回来看他,顾凛川给他放假还发了五万块钱的红包,让他们父子两个团聚去。   “哇!”周叔走后,温砚才装模作样地感叹一声:“顾总好阔气!”   “我的呢我的呢?”温砚围着他转:“我的红包呢?”   “你的?”顾凛川很准确的,一把勾着腰将人住怀里揽,“全部家当都在你手里,怎么问我要?”   “那你今天钱哪来的嘛?”温砚跑不掉,干脆在他怀里不动了,滴溜溜地转了一下眼珠,拉着长音“哦——”一声:“你背着我攒私房钱!好啊你大过年的被我发……唔唔!”   顾凛川直接低头堵住了眼前这张喋喋不休的小嘴,用力在他唇上厮磨吮吸。   “顾唔唔唔唔!”你快放开我!   温砚只能趁着亲吻的间隙中发出微弱的抗议。   顾凛川自然不会听他的。宽大的掌心覆在他后腰,炙热的温度隔着布料都能彻底渗透,力道逐渐收紧。   温砚手抵着他的肩膀挣扎了没一会儿,“唔唔”声渐弱,就变成了勾着他的脖子,半仰着头主动跟唇舌纠缠享受。   空旷的客厅就这样只剩下两人因为接吻而深重不一的喘。息和低。吟,令人羞耻至极的搅动声响了很久才停下来。   “呼……”温砚被顾凛川亲得甚至有点缺氧,在他唇角咬了一下,声音断断续续地嘟囔:“你怎么,跟没亲过人似的……”   明明他们每天都有亲。   顾凛川浅笑了声,拖着他的腰把人抱起来。   温砚惊呼一声,这种直上直下的“抱小孩”抱法让他有点没安全感,紧紧抓着顾凛川的肩膀不敢松手,身体绷得很直很僵。   “你又这么抱我!”   “嗯,放轻松。”顾凛川的手臂肌肉结实,经常锻炼,根本不可能摔到他。   温砚也知道,但他还是说:“放松不了……”   顾凛川感觉自己举了一块人形的铁,没办法只能改成横向公主抱。   温砚立刻就放松下来了。   “出息。”顾凛川低头咬了下他的鼻尖,掂量了一下重量,感觉终于把人养得胖了一点。   温砚不服气地还他下巴上一口。   顾凛川本来是要抱他去沙发那边,但是当路过那架昂贵的斯坦威钢琴时,温砚忽然拍他的肩膀:“我想弹琴了,我要弹琴顾凛川!”   顾凛川脚步一顿,没说什么,过去将他放在琴凳上。   温砚趁着顾凛川直起身子的时候亲他一口,顾凛川干脆就坐他旁边陪他了。   温砚爱惜地摸了摸有段日子没碰的黑白琴键,眼里亮晶晶地问顾凛川:“顾老师,我的小汤普森呢?”   小汤普森是钢琴简易教学,温砚弹琴是自娱自乐,所以不想请老师,就自己在家研究,这本教材就是晏一蔓推荐给他的。   加上顾凛川本身也会一点基础,所以温砚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入门入得还挺有滋有味的。   顾凛川偏头看他:“现在要练?”   “就练一会儿嘛,你看我人都坐这了。”温砚的尾音像带着小鈎子。   顾凛川深深地看他一眼,起身去给他拿册子。   温砚现在的水平姑且还只能在白键上弹,时不时扭头问顾凛川两句。   一开始都很好,慢慢地,温砚就发现原本放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开始逐渐变得不太老实。   “顾凛川。”温砚捉住已经滑到他腰侧甚至还试图更过分的大手,“你以为我没发现是不是?”   “不是,”顾凛川侧头亲他的耳朵:“我在等你发现。”   温砚耳朵被他呼出的温热气息弄得很痒,“弹琴呢别闹。”   “今天除夕。”顾凛川下巴往他肩上一落,清冗低沉的嗓音听起来有几分失落:“你不陪我。”   这语气怎么这么……   “好吧。”温砚心软了,松开了顾凛川的手。   年三十晚上让对象在旁边陪自己练钢琴,好像确实有点不太人道。   温砚转身勾住顾凛川的脖子,在他唇上啵了一口,甜甜道:“那陪陪我们顾总……”   “嗯。”顾凛川有力的大手就拖着他的腰,将人举起来。   温砚感觉自己坐着悬空了一瞬,紧接着屁股一落,黑白键塌下一排,发出几声交错在一起的、没什么旋律的声响。   “别压坏了!”他神经紧绷,双手用力勾着顾凛川的脖子借力,屁股根本不敢在琴键上坐实。   “你就让我坐琴凳上!”   “琴凳太矮。”顾凛川说。   现在的高度他刚好可以和温砚鼻尖相贴,唇角似有若无地十分暧昧地贴着温砚的,低声道:“不怕,坏了赔你。”   “……”   温砚慢吞吞地坐实了,然后睫毛颤了一下:“…有点硌屁股,我要回房间。”   或者沙发上都行,反正总不能在钢琴上。   顾凛川手臂分别撑在温砚两侧,将人圈起来,听完温砚的话后眉梢一挑,笑着问:“你在想什么?”   “什么我想什么?”温砚被他问得莫名头皮一紧,双颊绯红:“难道不是你在想?”   “我只想亲一会儿。”顾凛川轻轻捏了捏他隐隐变红的耳朵,眸光幽深意味深长:“乖乖,你想的好像比我多。”   温砚:“……”   他沉默一瞬,紧接着恼羞成怒踢了顾凛川一脚,满眼怨气地蹬他:“我没有!”   “嗯,我胡说的。”顾凛川顺着他,然后喉结一滚,不由分说地过去吻温砚。   亲得温砚泪眼朦胧的。   “继续学琴?”顾凛川俯身在他耳边问。   温砚晃悠悠地摇了摇脑袋。   但顾凛川却变得好心了,他从背后搂着温砚,双手分别强硬地插/进温砚的指缝里,带着他的手在黑白琴键上游走。   复习温砚刚刚才学过的《雷格泰姆舞》。   书上说弹奏这首乐曲时,要注意两只手交替弹奏的完整性,中间最好不要有间断。   而且两只手的力度也要相同,不能一重一轻,温砚真的很难办到。   这首曲子对还是初学者的他来说实在太长,节拍又多得离谱,温砚跟不上顾凛川的节奏,导致整首曲子忽快忽慢,忽重忽缓的。   听起来断断续续,一顿一挫,十分奇怪。   “乖乖,又弹错了。”顾凛川嗓音温柔,亲亲他说:“弹琴不要分心。”   “…我没有。”温砚“呜”了声,说话时气息灼热:“顾凛川。”   “嗯?”顾凛川又带着他摁下三个白键,应了声:“刚刚不是还喊顾老师?”   “顾老师顾老师。”温砚立刻改口,两只手心抵在琴键上怎么都不肯动了,讨好地偏头亲亲他,声音带着一丝微妙的哭腔:“我不学了,不想学了,你抱我回房间好不好?”   模样可怜巴巴得让人心疼。   顾凛川到底没舍得继续为难他,站直身体将人捞到了沙发上。   -   晚上八点过,外面风声渐止。   除夕夜一般会有好几场的烟火秀,每一场持续半个多小时,温砚和顾凛川在别墅这边,由于地理位置优越,所以也能清楚看到黑夜里的烟火。   当烟花在空中绽放的时候,温砚的瞳孔里也跟着炸开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绚丽色彩,他几乎要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他们就这样在极致的火热中看了一整场烟火。   温砚洗完澡就不想动了,蜷着手脚窝在沙发另一头回沈跃他们的消息。   余光里瞥见顾凛川拿着吹风机走过来,温砚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嘀咕道:“骗子。”   顾凛川听见了,还是故意问:“说我什么?”   “大骗子!”温砚用力“哼”了声,暗暗磨牙,恨不得上去咬他一口。   还说什么只想亲一会儿?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最后该做的不该做的不还是一样都没少?   顾凛川略有些抱歉却毫无悔意地弯了下唇,“过来吹头发。”   温砚指指点点:“你先把那儿收拾干净。”   顾凛川就把沙发垫子毯子一起团起来卸下,扔到了洗衣机里,又换了套新的回来,他拍了拍:“这回行了?祖宗?”   祖宗这才慢吞吞地挪过来了。   吹完头发时间还早,但是温砚又是弹琴又是被迫弹琴的,体力消耗属实有点大……   “好饿。”   顾凛川闻言起身:“我去煮饺子。”   厨房有周叔走之前他们一起包好的饺子,就放在桌上用保鲜罩盖着,让他们饿了就煮,吃不了的先放冰箱里。   “我也去!”温砚跳下沙发,快步跟过去:“你别把我包的硬币煮漏掉了。”   他们这边过年有在饺子里包硬币的习俗,除夕吃到了预示着新的一年可以发大财。   顾凛川看他走路腿有点打晃儿,要抱他还不肯,只好抿唇让他慢点。   温砚没当回事。   他满心想着一定要吃到钱,眼睛里面都彷佛迸发著金灿灿的光芒。   顾凛川揉了他一把,洗洗手起锅烧水。   顾大总裁以前很少下厨,现在托某人的福,倒是越来越熟练了。   温砚一共亲手包了三个硬币,他想着怎么着自己不也得吃一个?   结果面前一小盘饺子都吃光了,他眼睁睁看着顾凛川咬了两个出来,眼神逐渐从放光变成了哀怨。   顾凛川没忍住笑:“这么这个表情?”   “好烦。”温砚很郁闷,又羡慕嫉妒,筷子用力戳戳顾凛川面前的盘子,阴阳怪气道:“你看你,笑得牙都要崩掉了吧。”   顾凛川有些哭笑不得:“我挣钱不是好事?”   “我也想挣。”温砚的脑袋很沮丧地往顾凛川怀里一拱,委屈巴巴地“呜”了声:“为什么我吃不到?”   “还有一个。”顾凛川亲他发顶:“再努努力?”   温砚吸吸鼻子,手捂肚子:“吃不下了。”   他仰起脑袋说:“你吃。”   “你替我吃,你吃到了就当我吃到了。”   顾凛川叹气,道了声好,重新拿起筷子,继续为某个祖宗努力。   幸运的是没吃两个,他就咬到了一口硬的,牙齿上下磕了一下。   温砚眼睛一亮,有点惊讶:“这么快就吃到了!?”   顾凛川点了下头,舌尖一动,露出半个银色金属光泽的边边。   他咬着硬币不方便说话,直接扣着温砚的后脑将人拉进,然后唇压过去。   温砚明白他的意思,开开心心地把硬币咬过来了,末了还在顾凛川嘴上吧唧一口。   顾凛川笑起来:“这回满意了?”   “满意满意!”温砚把硬币用湿巾擦干净了揣口袋里,头也不抬地敷衍:“爱你~”   顾凛川就又把人拉过来亲了一顿。   两个人吃的都有点多,顾凛川简单收拾了下,就陪温砚在客厅消食。   现在还不到晚上十点,温砚也不困,又不想大过年去书房写作业,他玩了会儿拼图觉得累,说要去看电影。   顾凛川肯定是陪他。   “恐怖片?”把人抱到了家庭影院,顾凛川挑眉问他。   温砚缩缩脖子:“大过年的不好吧,还是看爱情片吧……”   “人家不都是看恐怖片?”顾凛川跟他开玩笑:“等害怕了就往怀里跑,喊老公亲亲抱抱?”   温砚面无表情地瞅他:“我只会咬你。”   “那也可以。”顾凛川摆出一副乐意之至的样子。   温砚:“……”   他忽然凑过去往两边扯了扯顾凛川的脸,“你现在脸皮好厚。”   顾凛川被他扯得唇角弯出古怪的弧度,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胆子也不小。”   “不听不听。”温砚捂住了自己的耳朵,“这话好耳熟,在邮轮上你也说过。”   顾凛川“嗯”了声,他那时候还被温砚喂了好几个甜到发腻的mini马卡龙。   “不管了,那就看恐怖片。”温砚雄纠纠气昂昂地对顾凛川挺了挺小胸脯说:“等会儿你可别哭!”   顾凛川但笑不语。   当大显示屏里披头散发的女鬼伴随着紧张刺激的音乐窜出来的时候,温砚吓得惨叫一声,整个人扑到了顾凛川怀里:“她怎么突然出来!”   顾凛川笑着抱住他,严严实实帮他捂住耳朵,轻声安抚:“不听声音就好了,不怕。”   “不要。”温砚拒绝睁眼,攥着顾凛川的衣领闷声道:“我不看了。”   顾凛川看他嘴唇都白了,是真的害怕,本想逗逗人的心思就按下来,揉揉他的脑袋,换了个电影,按温砚说的看爱情片。   一部国外题材的小众同性电影,温砚一下子就又来兴趣了,他一脸“我懂了”的表情看向顾凛川,“顾总有小心思哦~“   “嗯?“顾凛川眯了下眼,反应过来后笑了声,没说什么。   温砚看了会儿发现不对劲儿,他发现这就是一部纯爱电影,还是救赎向的,两个男主角到结局才亲了一下,纯得不行。   温砚:”……“   他还以为顾凛川拉着他看小黄/片,为此还偷偷红了脸,结果显然是他想多了。   电影结束后,温砚有点尴尬地钻进顾凛川怀里,嘟囔着指控:”你故意的。“   故意不告诉他,让他误会。   顾凛川捏他脸上的肉,不轻不重地哼笑一声:“不讲道理,我可什么都没说。”   他说完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个红包,很厚实的一沓放到温砚手里。   “哇!”温砚很惊喜:“还真有红包啊!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顾凛川早就准备了,但他只问:“开心吗?”   “开心!“温砚小鸡啄米点头,紧接着又忽然半眯起眼睛打量他:“所以,你还是背着我藏私房钱了对不对?”   这话题又兜回最开始了,顾凛川笑起来,说是零花钱攒得。   现在家里的主卡在温砚手里,反倒是副卡给他用着,每个月都有温砚给他定的额度。   说是零花钱,其实就是两个人之间的小小情趣,顾大总裁其实并不缺钱。   温砚也知道这一点,但他明显演起来了,斜着眼睛冷哼一声道:”顾总现在藏私房钱,以后呢?那不得藏人?“   “藏你。”顾凛川亲亲他,唇角弯着,有些讨好似的。   ”不管,就要惩罚你。“   顾凛川”嗯“了声,手指插/进他温砚柔软的发丝之间,很配合他:“那怎么办?”   “没收你下个月零花钱。“温砚说完还拍拍他:“你可得讨好我喔!“   “行。”顾凛川笑了声,让温砚坐他身上,开始上下其手:”这么讨好?“   温砚衣服都堆到锁骨上方去了,他浑身一颤抓着顾凛川的手:”不、不用了。“   顾凛川头低下来亲他,含糊道:“怎么不用?你现在不是我金主?“   “你挣的钱……“温砚按着顾凛川的肩膀,说话时带上了点湿漉漉的鼻音,尾音轻颤。   “都一样。”顾凛川抬起满是情愫的双眸,轻笑着亲亲温砚的唇角:“都是你的。”   温砚已经听惯了顾凛川说情话,但每次听到还是有些怔愣,眼里泛起动人的潮汐。   顾凛川像模像样地“讨好”了温砚一小会儿,没舍得真的闹腾他,陪着他一起守岁。   外面不知从何处传来遥远而模糊的钟声,最后一轮烟花开始在夜空中盛放。   零点整了。   “顾凛川顾凛川!”   “嗯?”   温砚在顾凛川扭头过来的时候搞偷袭,亲他一口,笑盈盈得眼里带着璀璨的光:“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顾凛川也笑起来,温柔地回吻他的眼睛:“我的乖乖。” 第64章 (正文完结)   初六之后温砚就开学了。   但他依旧没落下订婚的事,有一点时间就跟着顾凛川忙一忙。   两个人都是偏爱清静一点的人,所以就没请任何无关紧要的人,只请了身边亲近的朋友。   顾凛川又是顾家整个家族里能做主的人,不需要办什么像晏家那样的宴会,所以这场订婚宴怎么安排……最后都是听温砚的。   嗯,没错,顾大总裁的地位就是如此卑微。   真和晏明浔的那句话一样:家里进条狗都能踩顾凛川头上。   虽然温砚和顾凛川之前已经给沈跃和晏一蔓,钟茗择和晏明浔、以及贺晟电话通知过了,但温砚还是很有仪式感地弄了带电子请柬。   他参考了顾凛川的意见,亲力亲为,这会儿正在书房挑选适配的钢琴曲。   “啊差点忘了!”温砚窝在自己的小沙发里,突然一拍脑门,冲着门外喊:“顾凛川顾凛川!人呢?”   “怎么了?”顾凛川快步入推门进来,手里端了杯牛奶,表情有些无奈:“我就出去了一会儿。”   “我还得请我同桌,我之前答应订婚结婚都邀请他了。”温砚捧着杯子喝了口,顾凛川给他加热过,暖呼呼的很舒服。   顾凛川说:“你定就好。”   他这边没什么朋友,就那么两个也都告诉过了。   温砚就给林诺也发了消息。   “音乐没选好?”顾凛川看了眼笔电显示屏。   温砚“嗯”了声,“我定不下来,要不你来选吧?”   “除夕那天不是弹过一首,不喜欢?”顾凛川很坏心眼地捏他的耳朵,语气有点意有所指。   温砚:……   羞耻的回忆席卷而来,他想起那天就觉得脸红心跳,目光幽怨地捂住了顾凛川的嘴。   那天他们是在弹钢琴吗?顾大总裁坏得很,净在他身上弹了。   顾凛川也没继续逗他,“那你选。”   温砚“哼”了声。   可能是心理原因作祟吧,顾凛川说完那句话后,导致温砚现在听哪首钢琴曲都觉得不得劲儿。   前奏一响他脑海里就不自觉地浮现起除夕那天,他和顾凛川边弹琴边……啊啊啊啊啊!   温砚深吸一口气,恼怒地踢了顾凛川一脚。   顾凛川:?   他刚才好像一句话都没说,抬了抬手问:“我是不是有一点冤?”   你冤个屁。   温砚懒得解释,就回他一声“呵”。   顾凛川:“……”   最后温砚没办法,还是自己哼了首歌录下来,导入电子请柬里面去当bgm。   “《小宇》?”顾凛川带着耳机听完了他的成品,点头评价道“不错。”   温砚的嗓音柔软动人,唱歌自然也是好听的,温温柔柔又不乏独属于少年的力量感。   “我们乖乖多才多艺。”顾凛川揉了揉温砚的脑袋。   被这么当面夸,温砚也有点小小的不好意思,但他还是傲娇地“哼”了声:“那当然。”   “顾凛川你真是赚到啦!”   顾凛川笑着“嗯”了声:“是,我捡到宝了。”   温砚最后确定了一遍电子请柬,一点问题都没有了,才群发出去。   -   “总有些惊奇的际遇,比方说当我遇见你……”   晏明浔这边刚打开电子请柬,就先听到了这么一句歌词,有点出乎意料地好听,于是晏大少爷鲜少有耐心地看完了整个电子请柬。   他开玩笑地问温砚要不要考虑出道,对方回了个惊悚摇头的表情。   晏明浔就没再提,抬头看了眼不远处正在认真画设计图的削瘦挺拔的身影,愉悦地扬了扬眉梢,问了温砚一个很灵性的问题:可以带家属?   温砚把这条消息给顾凛川看,好奇道:“他要带江遇吗?他们和好了啊?”   “没问。”顾凛川的神色有点古怪,他想了下晏明浔的性格,抿唇道:“应该没那么容易和好,你定就行。”   温砚就给晏明浔了个“没问题呀”,然后不太满意地瞅顾凛川:“怎么什么都是我定?”   这问题牵扯到的底层逻辑可就严重了,有点上升到态度问题和思想层次的高度。   回答的不好就是顾凛川他不关心两人的订婚。   “不是,没有。”顾凛川有些紧绷地坐直身体,深吸一口气道:“没有不关心。”   他只是最近在忙别的。   “那是?”温砚抬抬眉梢,笑眯眯地打量他。   顾凛川:“……”   是什么他还不能现在就和温砚说,顾大总裁忽然觉得有点辩解无能。   “祖宗……”顾凛川最后有几分无奈地亲他一口,低声道:“家里都是你做主,饶了我吧。”   温砚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   顾凛川预备在订婚当天求婚,好趁热打铁一步到位,将人彻底套牢实。   这两天他在晏明浔“骚扰”下,在江遇那里定制了一对戒指,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求婚戒指。   江遇收了不菲的定金,成果也不负众望,反馈给他的设计图很好,用心精致设计新颖,绝对配得上价格。   所以温砚给他看晏明浔信息的时候,顾凛川心都提了一下。   他求婚这件事,私底下告诉了来参加婚礼的所有人,沈跃他们都知道,但都瞒得死严,温砚是彻底被蒙在鼓里的。   沈跃为此甚至还特意拉了个小群,实在憋不住的时候就到群里叽叽喳喳。   就连贺晟都忍不住感慨:沈跃的嘴还是第一次这么严。   这天深更半夜,顾凛川把温砚哄睡了,起身去书房打群聊电话。   钟茗择第一句就是问顾凛川具体打算怎么求。   顾凛川没经验,之前到网上做了一番功课,决定给每人发一簇玫瑰,让温砚走一路收一路,最后再顺理成章地求婚。   晏明浔本来在忙,听完却抽出时间冷笑嘲讽地回了一个字:土。   顾凛川:“……”   钟茗择:“…我感觉还好?”   虽然是俗套了点,但是有用就行?   “你不是有钱?弄一架直升机过来,时间到了往下洒花瓣,再掉两个横幅下来写着:宝贝儿你愿意嫁给我吗……“   晏明浔语气散漫地说完,在钟茗择欲言又止的时候忽然话锋直转:“这样就更土了。”   钟茗择默默压回去喉咙里的“不错”二字,并且遗憾地表示是他自己年纪大了。   顾凛川:“那你还说?”   “说说怎么了。”晏明浔并不在意,忽然问:“温砚有什么特别喜欢的?”   “吃。”顾凛川蹙眉说:“但他身体还没养好,不能乱吃东西。”   他本来也想过把戒指藏在温砚爱吃的甜品里面,订婚当天假装不在意地送上去,等温砚一口咬到。   但是他又想了想,藏得太浅会太明显,藏得太深,温砚那点食量又不一定能吃到。   就算说出来也会被晏明浔说土,所以这个方案就被顾总无情pass了。   “没了?”晏明浔等了半天没等到后文。   顾凛川就扬了下眉梢,弯唇淡声道:“还有我。”   他就这么突如其来,空气都安静了一瞬。   晏明浔摔下手机:你妈,不想管了。   就连钟茗择都听不下去了:“顾凛川你快闭嘴。”   顾凛川颇有些遗憾地“嗯”了声,去阳台,久违地点了支菸。   烟火明灭,时隐时现,顾凛川吐了个烟圈,惯常冷淡的眉宇间有几分愁思。   钟茗择让晏明浔赶紧出个主意。   晏大少爷那边不知道在忙什么,很不负责地说:“我没求过我怎么知道?要不你们先把我和江遇撮合了?”   两人异口同声地让他滚。   晏明浔摸摸鼻尖:“我不了解温砚,他缺什么你就给什么好了,求婚不是小事,仪式感要有,但不能只有仪式感吧?”   “顾大总裁,你用什么方法不重要,关键要用心。”   听这人终于说了句有用的,顾凛川脸色稍霁。他没菸瘾,吸了两口就把烟掐灭了。   然后对电话那边说:“谢了,我知道了。”   电话很快被挂断。   已经深夜,顾大总裁独自在办公桌前打开了笔电,新建文档,沉下一口气,噼里啪啦地在键盘上敲着什么。   -   温砚订婚这天刚好是周日,连着第二天的元宵节一起放两天假。   地点在海边,也就是顾凛川第一次跟他表白的那个别墅,顾凛川直接给买下来了,说留着以后纪念用。   温砚不懂订婚干嘛为什么要如此大张旗鼓地搞纪念,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而已。   又不是结婚。   顾凛川看了温砚好一会儿,确定温砚没发现什么异常,松了口气让他别管,提前一晚就把人拉着住进去了。   温砚第二天早上刚起来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请来的化妆师按在镜子前面涂涂画画,人有点懵。   “还要化妆??”温砚语气有点不可思议。   摄影师在后面调镜头,闻言爽朗地笑了声:“得呀,要拍照呢,上镜吃妆,你长得好看,我们不给你化浓,就加深一下五官轮廓。”   温砚乖巧地“哦”了声,垂下眼睫,心想:顾凛川之前没跟他说要拍照呢。   “顾凛川呢?”他问化妆师。   化妆师正给他画眉毛,手差点没稳住,笑着说了句:“顾总早上画完啦,已经在外面了,等会儿我们陪你出去。”   温砚“哦”了声,他知道顾凛川在哪就行。   “那我其他朋友呢?”他又问。   化妆师又吸了口气:“都在外面准备着呢。”   “他们现在都不在别墅里?”温砚看了眼时间,才十点,他诧异道:“就剩我自己了?”   “对咯。”   温砚就不说话了,心里觉得奇奇怪怪的。   是怎么回事?别人不管他也就算了,怎么沈跃也不好奇?不来找他?   顾凛川……不会是准备了什么惊喜吧?   温砚忽地想到这种可能性,忍不住吸了口气,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隐隐有些紧张和期待。   如果是惊喜的话,顾凛川会准备什么呢?礼物?   一直到被化妆师用布条蒙上眼睛,温砚都没往别的方面想——毕竟在订婚当天求婚的这种事,一般人很难做出来。   先求订婚再求结婚就已经够离谱了。   化妆师扶着他的手臂到别墅外面,温砚在一片漆黑中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也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顿时觉得有安全感了。   他听见旁边的化妆师喊了声:“顾总。”   顾凛川“嗯”了声,牵起温砚的手握住,带着他走。   “顾凛川。”温砚声音很小地喊了声他的名字:“你是不是准备了什么?”   “是。”这种情况下,顾凛川没必要再隐瞒,他穿着高贵得体的西装,看起来矜贵寡淡,实则牵着温砚的手心却在偷偷冒汗。   温砚眼前都是黑的,所以自然就握的很紧,然后感觉手上湿漉漉的。   他纳闷地嘀咕:“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紧张,因为订婚吗?”   其实本来今天之前他也紧张的,但是现在又不觉得了,好像一切都变得特别顺其自然。   顾凛川声线紧绷地“嗯”了声。   “哇,顾总居然还会紧张呀?”温砚笑他,还捏了捏他的手。   顾凛川没说话,另一只手隔着口袋摩挲了一下戒指盒的轮廓。   他要求婚。   跟自己心爱的人求婚,从此不管遇到什么都要一起走下去,生老病死都互相牵绊。   顾凛川不是神,不可能不紧张。   但他不能让温砚发现,顾凛川压着胸口的起伏,压下激动与期待,不安惶恐,无声吐息。   温砚被他带着走了一会儿,听到不远处海面上载来的嗡鸣声,很熟悉的声音。   “我们是要去邮轮吗?”温砚脚下踩着柔软的沙滩,语气有点小期待。   顾凛川哑声说是。   “你之前没说要在邮轮上。”温砚舔了舔嘴唇,心里突然有种隐秘的紧张和喜悦:“所以你是在邮轮上,准备惊喜了吗?”   “算是。”顾凛川说。   希望不会弄成惊吓。   他咳了声:“乖乖。”   “嗯?怎么啦?”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吗?”顾凛川突然矫情。   温砚愣了下,稀奇地咕哝:“怎么突然问这个,这不是要问你吗?”   顾凛川看到前面的几个人在朝他招手比手势,神经蓦地一松,笑了声道:“我说会就会?你不反悔?这么听我的。”   “不反悔。”温砚哼了声:“我不是一直都很听你的嘛?”   “是,你是乖乖。”海风越来越明显,顾凛川攥了下温砚的手,说:“我们到了。”   他抬眸看了眼已经各就各位的朋友们,沈跃朝他比“OK”的手势,兴奋地跃跃欲试。   “好耶,终于到了!”温砚欢呼完,就要摘眼睛上的布条。   顾凛川拦住他,握住他的手腕。   “温砚。”顾凛川凸起的喉结艰涩滚动,下颌绷得又紧又硬,带出清晰地侧脸轮廓。   他说:“我现在很紧张。”   “知道啦。”温砚拍拍他的手轻声哄他:“因为订婚嘛。但你想不就是一起吃顿饭嘛,还是你怕准备的惊喜我不喜欢?”   顾凛川薄唇微动,还没说话,就听温砚语气很认真地跟他说:“不会的哦,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反正只要是顾凛川。   “一言为定。”顾凛川心头一震,沉声道。   他指尖有点几不可察的颤抖,解开温砚眼睛上的黑色布条。   突然的明亮光线让温砚眯了下眼。   视线里几个光圈慢慢消失后,温砚用力地眨了眨眼,才看清楚眼前的场景。   他的朋友们,所有人都按照顺序,由高到低错落有致地站在邮轮的台阶上。   钟茗择、沈跃、晏一蔓、贺晟、林诺、晏明浔,以及他带来的高挑青年“家属”,温砚知道那就是江遇了。   这应该都是他们身边最亲近的朋友了。   他们每人怀里都揣着一束鲜红,眉眼含笑地望着他,眼底有热切也有激动。   没错,顾凛川最终还是选择了最开始的送花“土”方案,有些笨拙地表示着他的炽热和真诚。   温砚整个人有点愣住,呼吸滞了下,下意识扭头看顾凛川。   这架势……温砚脑子里的某根神经猛地一跳,意识到了某种可能。   顾凛川这是要,求婚?   “你是……”温砚看着顾凛川,动了动唇。   难怪顾凛川之前会说紧张,他现在也开始了。   “猜到了也先别说,快给他留点面子吧,紧张好几天了。”钟茗择温和地笑笑,上前一步打断了温砚。   顾凛川神情看似淡定实则紧绷地立在一旁,一声不吭。   钟茗择瞥了眼被顾凛川攥得不成样子的布条,摇摇头,把手里的一小簇玫瑰递给温砚:“给,你们家老顾给的。”   温砚接了过来,然后被钟茗择拍了拍肩膀,“上去吧,还有呢。”   温砚“喔”了声,边往上走边歪头看身侧的顾凛川:“…这么多嘛?”   顾凛川嗓音沉沉地“嗯”了声。   “我很喜欢。”温砚说完,发现顾凛川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   这是不好意思了吗?   温砚心里偷笑,同时呼了口气。   顾凛川这反应,反而让他没那么紧张了。   温砚搓搓手心,一路往上走一路收玫瑰。他忽然觉得顾凛川应该已经在尽力在减少每个人手里的玫瑰数量了。   但是最后聚起来还是有一大束,在温砚怀里堆了个满怀,却又不至于抱不住。   顾凛川怕他看不见脚下,犹豫地伸出手:“我来拿?”   “干嘛?”温砚不愿意给他,护食似的皱眉道:“不是送我的吗?”   “是。”   “那你别想要回去,我自己拿。”   顾凛川说好。   没多长的路,但温砚却感觉自己走了很久,每一步都异常珍贵小心,才终于到了甲板上。   其他人也跟上来了,尤其是沈跃,他几乎是跑上来的,要不是有晏一蔓控制着,沈跃恨不得要化身成一只飞奔的哈士奇。   顾凛川还没正式开始跟温砚求婚,一旁的沈跃就要先感动的痛哭流涕。   贺晟很嫌弃地远离他。   在场的没人说话。   顾凛川动了一下,温砚抱着玫瑰,眼皮一跳,条件反射似的脱口而出:“你、你是不是要拿戒指了?”   明明已经知道要发生什么了,但这一瞬间,温砚的心还是猛然跳动起来。   他甚至都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砰砰砰”地心跳声,如鼓如雷,惊天动地。   顾凛川一顿,跟汇报流程似的跟温砚解释:“不是,还得等一下。”   温砚懵懵地“啊”了声。   看见顾凛川抬了抬手,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从舱里出来,手里拿了两份文档。   温砚:“?”   “这是律师。”顾凛川解释。   嗯……嗯?   温砚感觉自己脑子一下子有点转不过来了:“啊?”   不是求婚吗?文档是什么?律师是来干嘛的?顾凛川又要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顾凛川沉下一口气,胸口起伏,郑重道:“温砚,我要向你求婚……”   他说完这句话就顿了下,彷佛忘记了之前打好的腹稿,眉间微拢。   温砚想让他别皱眉,但也不好这时候打断他,就站他面前默默等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瞅着他。   好一会儿,顾凛川忽然叹了声气,有些无奈看向温砚:“乖乖,我……有点紧张。”   温砚小心翼翼地觑他一眼:所以紧张忘词了?   “本来有很多话想说……”   顾凛川本来有很多话想说,之前也准备了很久,但到头来看到温砚站在他面前,大脑只剩一片空白。   什么排练演习都没有用。   最后只能从心。   晏明浔跟他说温砚缺什么就给什么,顾凛川思来想去,只能想到“安全感”三个字。   “温砚,我不知道我现在做的够不够,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但既然要求婚,我觉得总得再做点什么。”   顾凛川牵着温砚的手,稍微用了点力:“未来太长了,我口说无凭。”   “徐律师。”他喊了声旁边的人,点头道:“麻烦你了。”   徐律师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打开文档夹,开始宣读协议内容,字句清晰明朗。   内容总结下来其实很简单——顾凛川把自己在顾氏持得全部股份都给了温砚。   顾凛川那天晚上思来想去,觉得一辈子太长,哪怕他有自信在温砚面前说自己能爱他到死,温砚会相信吗?会放心把自己交给他吗?   或许答案是会。   但顾凛川一丁点儿都不想委屈温砚。   在无数外人眼里,如果未来有一天顾凛川辜负了温砚,那么温砚就将会成为整个顾氏的新掌门人。   协议里写得清清楚楚,一旦离婚,不管是不是他的过错,顾凛川都会被净身出户。   说句不好听的,就算是温砚真的嫌弃他年老色衰另寻新欢了,这份协议也依旧生效。就算是温砚不答应他的求婚,但是现在签了字,这份协议也会生效。   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钟茗择和晏明浔也不例外,他们不知道顾凛川私下里还做了这个决定。   这不可能是闹着玩的。   所以顾凛川真如传言一样,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徐律师提前看过这份堪称卖身的协议,他反覆多次地跟顾凛川确认,得到的都是一个答案:不删不改。   沈跃嘴巴张成一个“O”字。   温砚更是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手脚僵硬,神志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以为是做梦,以为是幻觉。   但徐律师跟他说,顾总已经签好字,摁好指纹了,温砚随时都可以让这份协议生效。   即时生效,法律效力,权威,不容质疑。   是真的。   所以顾凛川是完全把主动权交给他了。   “你…你为什么……”温砚缓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嘴唇颤抖,声音甚至有点哑,完全是吓得。   “我可以保证我会永远爱你。”顾凛川弯唇笑了下,摸了摸温砚眼角的湿润:“但这和我把一切都给你,不矛盾也不冲突。”   他是个生意人,当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已经是他三思而后行的结果了。   有人不喜欢爱情里混上金钱的味道,他们歌颂纯粹的爱与炽热,在理想与浪漫的世界里否认现实。   好像爱情和面包,一定要分开来,不能混为一谈。   但顾凛川不会。   他会在浪漫里爱温砚爱到彻骨腐朽,也会在现实中给温砚最坚固有力的盾牌。   顾凛川深知自己就是一个商人,自然一身铜臭。   “也实在没什么其他能拿得出手的……”顾凛川小心翼翼地亲吻温砚的眼睛:“就一点家当。”   温砚的睫毛颤了下,心跳如雷。   顾凛川这时候才从口袋里掏出戒指,单膝跪在温砚面前,握着他的手,指尖颤抖地举着戒指:“我想把能给你都给你,现在就剩一个人了。”   “你看愿不愿意,把我也收下?”   “或者我换个说法……”   “温砚。你愿意嫁给我吗?”   顾凛川郑重而诚恳地望着自己的奢念和未来。   犹如信徒仰望他的神明。   温砚眼前一片模糊,哽咽着重重点头:“我愿意。”   哪怕没有这些协议,他也愿意嫁给顾凛川,因为他们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一起过一辈子。   顾凛川在听到温砚的回覆后,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如愿以偿地给温砚戴上戒指,在上面烙下一吻。   然后站起身,给温砚擦干净眼泪,再虔诚地低头跟和爱人亲吻。   周围人在震惊之后,就全是热烈地欢呼和起哄,调笑着让他们再亲一个。   其中数沈跃这个二货最过分:“啊啊啊啊啊啊舌吻!舌吻!舌吻!”   这人声音大的温砚光是听着就觉得害羞,脸红成一片火烧云,耳朵自然也没逃过。   他抬眸看着顾凛川,满脸动情的模样。   然而顾凛川却只是笑了声,轻轻浅浅地吻他,然后越过所有起哄的人,牵着他,带他回家。   温砚甚至都没等到回家,在车上就拉着顾凛川亲了起来。   他这会儿迫切地需要一些证明,让他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么热情啊?”顾凛川抱着他的腰,“未婚夫。”   温砚吸吸鼻子,细品了一下这个新身份,觉得又安心又温暖。   他往前靠在他怀里,“像做梦。”   这么说完,温砚忽然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顾凛川也想起来了,笑着问:“那你咬我一口?”   温砚这回没咬,闷闷道:“舍不得。”   “知道心疼我了。”顾凛川勾起他的下巴亲他。   温砚老实巴交:“嗯,心疼。”   “你怎么能…能写那样的协议?”他才从巨大的冲击里缓过来点神。   “哪样?”顾凛川毫不在意:“那不是最基本的?”   “那也不用全部都……跟卖身契似的。”温砚咕哝一句。   车停下来了,顾凛川把他打横抱起,一边抱他进屋,一边语气很坦然道:“卖身契不好?我之前就说过,都是你的。”   “钱是你的,人也是。”   他这辈子就是栽温砚身上了,甚至还要挖个坑自己给自己埋里面。   “还是说你不想认账?”顾凛川垂眸看他,语气危险地“嗯?”了声。   温砚搂着他的脖子,语气很冤枉:“我哪有说。”   “我这是怕你委屈,心疼你好不好?”   “行。”顾凛川将人抱到卧室,放到床上,俯身将温砚圈在自己怀里,低声笑了起来:“那你从现在开始多疼疼我,我就不委屈了。”   “哎呀!你怎么总说那、那什么……”温砚很严肃地捧着他的脑袋:“我是很认真的!”   顾凛川“嗯”了声,亲他一下,“我也是。”   “顾凛川……”温砚喊了他一声,忽然支支吾吾起来,红着耳朵:“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那什么……”   “什么?”   “就是,咳……那个什么我嗯你。”温砚飞快且含糊地说完,长长的睫毛扑簌簌地眨着,很害羞的模样。   顾凛川喉结一滚,哑声:“你什么我?”   “我嗯你。”   “什么?听不清。”   “你明明就知道!”   “我笨,我不知道。”   顾凛川咬死了就是要听到那三个字。   他想听温砚亲口说。   “哎呀你!”温砚被他步步紧逼得脸红心跳,“你怎么这么坏!”   “那你说不说?”顾凛川边捏他的耳朵边凑近他。   “我爱你!”温砚恼羞成怒,狠狠地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我爱你!顾凛川我爱你!听见没?”   顾凛川身形顿了一瞬,“嗯”了声,嗓音蔓开浓重的色彩:“听见了。”   “我也爱你。”   --正文完-- 第65章 番外一:紧张小鹿   温砚高考前的这个学期格外勤奋且紧张,倒不是大吵大闹表现得很明显的那种,而是闷不吭声的焦虑。   每天废寝忘食,早起晚睡,五点起来背单词听英文时报,晚上到了淩晨还得多刷两套卷子,放学后唯一能抽出来的半个小时休息都给了花房。   温砚会在花房支个小马扎,然后盯着被养得很好的花花叶叶看一会儿,之后开始动手挖旁边的土或者薅上面的绿叶子。   临近高考的某一天晚上,顾凛川回来一看,某条枝干上最顶端的花还在,但是两侧已经光秃秃了,很像一根细棍上开了朵粉白色的小花。   场面多少有点滑稽。   温砚灰头土脸地在旁边坐着,小马扎周围的地面上全是锃亮的绿叶,叶子卷曲着,零落满地好不可怜。   更可怜的罪魁祸首还在中间,像个乱叶堆里的小蘑菇似,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瞅着他。   顾凛川叹了声气,给他擦擦脸,然后把人拎回别墅里面,挽起西装袖子给人洗脸擦脸,然后在他眼睛上亲了一下,带人去吃饭。   温砚全程一言不吭。   吃饭的时候,他正喝着汤,忽然抬头看向顾凛川。   “怎么了?”顾凛川这小半年来对他的种种反应一向敏锐,视线立刻探过去,眼底关切。   温砚嘴一瘪,攥着筷子委屈巴巴:“我是不是做错事了?”   “什么?”顾凛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赶紧起身放下筷子到温砚那边,在他脚边蹲下,温柔而耐心地询问:“你说那些叶子?”   “嗯……”温砚吸吸鼻子,闷声道:“都被我弄秃了。”   但他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当时在发呆,回过神来的时候叶子已经没了,顾凛川也已经在旁边了。   顾凛川笑起:“那怎么就是做错事了?”   “只能说代表了一件事。”顾凛川捏了捏温砚的手,一本正经道:“想知道吗?”   “什么啊?”温砚揉了揉眼睛。   “一枝独秀。”顾凛川将人抱起来:“代表我们乖乖高考肯定会顺利的。”   温砚听到后眨了眨眼:“会吗……”   “会。”顾凛川的语气神情都很笃定。   温砚的成绩不能说特别出类拔萃,但也是稳步上升,考去沈跃所在的宜大根本是绰绰有余。   温砚安心了些,抬了抬手,勾住顾凛川的脖子,脑袋埋进他怀里:“可我还是好紧张。”   顾凛川亲亲温砚的发顶,轻笑道:“那怎么办?吃饱没有,帮你放松一下?”   “去玩游戏吗?”   顾凛川没说话,将人抱进浴室,让他坐在洗手台上,然后用一只手圈着他,一只手放在他腰侧,指尖挑了下居家服的松紧绳。   “你……”这回温砚懂了,他抓着顾凛川的肩膀,脸蛋红扑扑的小声道:“怎么这样放松的啊。”   顾凛川笑了声,垂下眸,神色认真地解释:“独家秘方。”   温砚吸了口气,额头往他肩膀上一抵,感受着对他而言久违的“轻松”时刻,弯下来的背部起伏,露在外面的耳尖红得滴血。   这小半年两个人没怎么闹过,有时候顾凛川把睡着的温砚从书房抱回卧室,看着怀里人疲惫的睡颜,再多的心思和想法都压了回去。   他每天光是看着就心疼,谨小慎微地完全不敢闹他,甚至说温砚在书房做题的时候,他连呼吸都是下意识放轻的。   坐在小窝里的温砚眉头一皱,顾凛川不用抬头都能感受到气氛的不对。每天只有他抱着温砚睡觉的时候,怀里的人看起来才是安心的。   但尽管顾凛川如此注意,温砚的状态还是不太对。   顾凛川偷偷联系了心理医生,对方说每一茬的高三学子都出现过这样的情况,属于正常的考前焦虑。温砚起码能吃能喝,不算严重,高考完了发泄一下就好,还让他放心。   顾凛川并不能放心,他惯来看温砚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他听了心理医生的建议,带温砚放松,去游乐场玩了一下午,一起坐了摩天轮,还在最高处拥抱接吻。   玩得时候挺开心,温砚笑得像太阳花一样,还拉着顾凛川拍了一大堆照片。   顾凛川当时松了口气,结果一回家温砚就钻进书房叹气。   顾凛川一头雾水地问他怎么了。   温砚愁眉苦脸地说浪费的时间都够他做两套试卷,并且当天晚上熬得更晚,非要把落下的补完。   倔得劝也劝不住,语气稍微重了点就要掉眼泪,问顾凛川是不是不爱他了。   顾凛川屁都不敢放一个,只能在旁边陪着。   之后他再也不敢“耽误”温砚的时间,每天恨不得山珍海味的给温砚补身体。   幸运的是温砚还是一如既往喜欢吃东西,顾凛川就每天各式花样地给他弄回来,再监督他每样只能吃一点。   这种情况顾凛川也和心理医生反馈了,对方就建议他换别的放松方式,尽量不要离开温砚认为的“安全范围”。   比如就在家里,而且每次放松的时间不要太长,以此来减缓温砚的时间焦虑。   于是顾凛川这段时间就隔三差五换着法儿地给温砚“解压”,有时候是陪他玩会儿游戏,拼图,或者刷会儿短视频,弹会儿钢琴……每次消耗的时间往往不会超过半个小时。   对此,温砚适应得适应还算良好,情绪平稳许多,前段时间基本就已经好了。   但是如今眼看着还有一周就要高考,温砚就又有点紧张,总在潜意识里面觉得自己在学校学了一年的,和人家在学校学了三年的比,差距太大。   其实并没有,他的成绩比班里很多人要好。   可温砚就是担心。   而他每次紧张焦虑的表现都不太一样,这回大概就是揪叶子——顾凛川晚上一回来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于是今天,他给温砚换了种放松方式。   温砚是被顾凛川抱出来的,身体像从水里捞出来的海绵一样软乎乎的,额角的头发被汗水打湿了一点,贴在脸侧。   顾凛川把他抱到沙发上,俯下身子,高大的身影将人整个拢住,沙哑的嗓音中带着点笑意:“怎么还不放手了?”   温砚鼻尖脸蛋红红,勾着顾凛川的脖子不说话。   “那给你两个选择……”顾凛川轻笑了声,额头抵着他的:“要么我陪你回书房学习,要么,你跟我回卧室,嗯?”   “乖乖,”顾凛川语气蛊。惑:“你想怎么选?”   温砚还是没说话,双腿却悄摸摸地缠上了顾凛川的腰。   这个选择让顾凛川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梢,暗沉的眸底瞬间灼亮,起身将挂在他身上的“树袋熊”的带回房间了。   也许是温砚紧绷了太久,顾凛川又没有像之前那样隔三差五地闹过他,怕以为温砚一心扑在学习上,没有精力,所以一直是他克制着自己。   但今天顾凛川却惊奇地发现,似乎对于温砚而言,某些特殊的“放松”方式也是可以延长时间的。   可见心理医生的话并不完全准确。   某个小高三生今天晚上的主动缠人程度让顾凛川的内心又惊又喜,兴奋喜欢得头皮发麻。   可他却又不得不在温砚哭着喊他名字的时候放缓力道,俯身轻柔地亲吻他的眉眼,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爱意。   后来温砚睡过去了,顾凛川给他吹头发人都没醒,睡得很沉。   他的唇角某人咬破了一点,但是脸色很红润,平时因为繁重课业而微微蹙起的眉头也舒展开了,一副还算舒坦的模样。   顾凛川用轻轻摸温砚的脸颊,不觉得今天这样全是因为自己,毕竟温砚这段时间实在太累太紧绷了。   当然他也……所以是两人一时间都没太控制住。   顾大总裁满足之后开始担心另一件事,他怕温砚醒了之后会生气。到时候再跟他来一句“耽误的时间够写几套卷子”,他诉苦都没地方诉。   只能主动认错再准备挨一顿骂。   顾凛川怀揣着这个想法,贪婪地抱着温砚睡了一宿。直到第二天早上他按照平常时间叫温砚起床,没想到温砚居然破天荒地跟他赖床。   不仅没有生气,还跟他撒娇,还不让他起,非要抱着才行。   这可是自从温砚紧张备考后从未有过的稀罕事,顾凛川有些暗喜,当即给赵秘书发消息说上午不去公司。   赵秘书习以为常。每个周日上午,公司里都看不到他们顾总的影子。   所以她已经不把任何行程或者会议放在这天上午了,省得每次都得推时间。   赵秘书继续敲键盘,眼睛的余光不经意扫过显示屏一角,忽然顿住。   奇怪,今天不是周日。   那是……未来总裁夫人今天放假了?   -   温砚虽然没放假,但是顾凛川在取得本人同意后给他请了一上午假,让温砚在家睡了个够。   今天刚好是六月一日儿童节,外面天气早就在一个多月前就转热了。   温砚真正睡醒的时候披了满身明媚的阳光,衬得他皮肤白净透亮,给人一种牛奶丝绸的质感,很想让人小心翼翼地轻柔抚摸。   “顾凛川……”他睡眼惺忪地喊。   “嗯?”顾凛川就在旁边靠着床头,手里拿着平板看电子文档,听到动静后就第一时间把东西放下,低头亲亲温砚的眼睛:“醒了乖乖,睡好了吗?”   温砚“嗯”了声,昨晚疯狂的记忆浮现在眼前,他有点脸热地用被子遮住脸,抱着顾凛川的腰。   “不舒服?”顾凛川手从他单薄的脊背下绕过去,给他揉腰。   这人揉得温砚很痒,他按住顾凛川不是那么安分的手,脑袋钻了出来,小声道:“我饿了。”   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温砚这半年都没有这么晚吃过早饭,加上昨晚消耗的体力有点多,他刚才其实差不多是被饿醒的。   不过他确实犯懒,顾凛川心里也清楚,就抱他去洗漱,十分习以为常。   早餐是简单的小米粥配小包子,都是温砚平常上学喜欢吃的。   顾凛川从温砚清醒后就一直处于冷静观望的状态,看似风轻云淡,实则吃饭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时候看了好几次温砚的脸色。   生怕温砚突然叹气,好预备着及时认错道歉。   不过一直到温砚吃完饭,他的眼角眉梢都是微微扬起来的,还兴致勃勃地说要去花房把那株“一枝独秀”搬到书房养。   顾凛川自然是跟他一起。   所以温砚是真的没生气,也没觉得耽误时间?   “现在不觉得紧张了?”顾凛川手里捧着个花盆问温砚。   温砚想到什么,轻咳了声:“现在好多了。”   虽然离谱,但确实经过昨晚的一番放肆后,他今天就没那么紧张了。   就感觉脑子里一直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松下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科学依据。   顾凛川没说话,他有些诧异地想:能让温砚放松下来的方式,还真挺…出乎意料的。   他抚了下被衬衫领口遮住的颈侧,隔着布料能感受到几个不太规整的牙印儿,那时候温砚咬得他很紧。   顾凛川冷不丁额角一跳。   所以昨晚乖乖咬了他这么些口,是纯粹为了解压?   不是爽吗? 第66章 番外二:醉酒小鹿   七月,温砚高考成绩出分这天,顾家别墅有点小热闹。   主要是指听觉上的。   温砚的手机开了个群聊通话放在计算机旁边,里面钟茗择和沈跃、贺晟他们都在,群情激动地等着他出查分。   连小钟离都软萌软萌地通过电话喊温砚漂亮哥哥。   “叫叔叔。”顾凛川原本在旁边听着,冷不丁开口,语气听起来有点凶。   小钟离被他吓到,有些怯懦又乖巧地喊了句:“顾叔叔好。”   “……”   沉默一秒,顾凛川嗓音凉凉:“钟茗择,你到底会不会教小孩?”   钟茗择电话那头的笑声很愉悦:“那肯定没有顾总会教。”   毕竟温砚这都要高中毕业要念大学了。   “阿离,你也要喊我叔叔。”温砚觑了眼顾凛川,手伸过去牵他,腼腆地小声嘟囔:“我和你顾叔叔是一家的。”   顾凛川听完后勾了下唇,低头凑过去,无声亲了温砚脸颊一下。   电话那头,钟离不吭声了,明显是不太愿意。   漂亮哥哥就是漂亮哥哥,顾叔叔就是顾叔叔,两个人怎么会是一家的呢?   小阿离想不明白,最后还是钟茗择揉揉他的脑袋,温声解释说:“因为他们是爱人,就和爸爸妈妈是一样的关系。”   “爸爸妈妈?”钟离好奇地仰着脑袋:“可是谁是爸爸谁是妈妈呢?”   钟茗择顿了下,刚要开口,温砚赶紧抢道:“我!我是爸爸,阿离宝贝,快叫小叔叔。”   “小叔叔~”   “哎,宝贝真乖。”温砚夸了一句,然后歪了下脑袋,看见顾凛川正在对他挑眉,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温砚本能地感觉到危机,伸手捂住了顾凛川的嘴。   “那顾叔叔就是小婶婶嘛?”小阿离像察觉到了什么似的,问了个很有灵性的问题。   本就沉默的语聊通话瞬间更沉默了。   温砚没敢吱声。   顾凛川拿下某人的手,勾着他的下巴,凑到他耳边,语气危险地低声道:“问你呢,怎么不说话了?”   温砚手捂着话筒,支支吾吾:“我错了,那不是在哄小孩子嘛。”   顾凛川没说话,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   他觉得温砚是想上天。   “到点了!时间到了!阿砚!”沈跃突然大声喊了一句,打破了原本的尴尬氛围和沉默。   温砚猛地回神,他早就输完考生号了,很紧张地点了确定。   一秒,两秒,三秒……   页面加载成功。   “623!”温砚惊呼一声,大脑被喜悦冲击着,疯狂抓着顾凛川的手摇,几乎要喜极而泣:“顾凛川!我有六百多分你看到没!623!”   温砚自己都没想到,确实比预想中的高了三十多分,上宜大绰绰有余。   顾凛川笑着“嗯”了声,接住了直接扑进他怀里的人:“慢点。”   “一枝独秀呢?我的一枝独秀呢?”温砚想到什么,鞋都顾不上穿,光着脚就跑去露台。   电话里的沈跃他们刚听到分数欢呼完,闻言纳闷道:“什么一枝独秀?”   “喂!?”   “温砚?温砚你人呢!”   “跑了。”顾凛川拿起手机,说了一句。   钟茗择笑了声,嗓音温润:“替我恭喜温砚。”   “知道了。”顾凛川边往温砚那边走,边淡声说:“挂了。”   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一枝独秀’看起来却还是没有多繁茂,叶子稀稀拉拉的。   主要原因是温砚这一个月等分数的时候,偶尔还是会去薅一薅它。倒也不会多过分,每次就扯掉几片叶子,然后再想薅的时候,他就被顾凛川给拎走了。   这才导致到了‘一枝独秀’比起花房的那些同乡们,看起来显得有些营养不良。   “对不起哦。”温砚抹掉眼角因为激动而溢出的泪花,有些愧疚且迷信地拜了拜它:“以后我肯定好好照顾你。”   顾凛川在他身后无奈摇头。   “顾凛川。”温砚明明没回头,却从玻璃反光上看到了一切,严肃道:“我看见了,你不许摇头。”   “好好好。”顾凛川顺着他:“我不摇头,听你的。”   “那你以后跟我一起好好照顾它。”   “嗯,照顾。”   “我开学了你不要忘记给他浇水。”   “知道了。”   “还得翻土。”   “行,都听你的。”   温砚对顾凛川的态度很满意,但是同时又感觉自己有点幼稚。   他咳了声:“那就先这样吧!”   “那祖宗,”顾凛川弯唇笑了声,对他扬了扬手机:“沈跃给你发消息,要不要看?”   “那你就帮我看嘛。”温砚举起手:“我刚刚扒土了,手好脏。”   顾凛川就划开显示屏看了。   他划得时候居然还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毕竟他们之前好像只有温砚随意翻他手机的份,而他还是第一次这样看温砚的手机。   “聚会。”顾凛川垂眸问温砚:“说今晚庆祝,要去吗?”   温砚边松土边点头,“肯定要去啊。”   顾凛川没什么意外地“嗯”了声,牵起温砚脏兮兮的小手轻拍了拍,似不在意地低声问:“不带家属”   温砚“咦”了声,挤眉弄眼意有所指:“顾总也想去喔?”   “我不能去?”顾凛川很坦然。   “能去能去。”温砚把指腹上的土往顾凛川脸上抹,两边分别抹三道,抹成大花猫。   然后笑了起来:“没说不能去,顾总想去谁能拦得住呀。”   “脏了。”顾凛川没理他的后半句,抓住他作乱的手,弯腰一把将人扛到肩上,“带你去洗干净。”   温砚突然双脚离地,大头朝下,蹬了两下腿,脸涨得通红:“顾凛川你要干嘛!”   顾凛川把人抱进浴缸里,然后调水温,放水。   “我还没脱衣服呢!顾凛川!”温砚揪着被水弄湿的衣服领子抖了抖。   顾凛川衬衫扣子已经解掉一半了,闻言瞥了他一眼:“那我帮你?”   温砚:“……”   他捂着领口摇摇头,声音减弱:“我不洗了。”   “可以。”顾凛川淡然点头,“那你帮我洗。”   “你这人,”温砚有点恼羞成怒:“你这人怎么耍流氓啊……”   顾凛川忽然笑起来,蹲下来捏了捏温砚的脸,“脸怎么红了?你不是‘爸爸’?这点事儿就害羞?”   温砚想起了自己刚才的‘口出狂言’,主动环住顾凛川的肩膀,讨好道:“哎呀你怎么还翻旧账呢?”   “嗯,我小气。”顾凛川不为所动:“记仇。”   温砚:“……”   真讨厌,不哄了。   爱干嘛干嘛。   -   晚上聚会在一家中式餐厅,参与的人也还是之前去海边的那一批,只不过这次少了晏一蔓,多了一个林诺。   温砚被他们围着道喜,连林诺也顺带沾了光。   他这考了将近七百分,可以如愿去自己想去的学校,温砚也替他高兴。   沈跃向来是心最大的那个,没聊一会儿就开始拉着贺晟拼“酒”。   “你放屁呢?”贺晟就差把沈跃摁桌子上骂了:“你喝饮料让我喝酒?你是人吗?”   沈跃摆了摆手:“我答应蔓蔓戒酒了啊,不能喝。”   “晏一蔓今天不在。”   “那也不能啊。”沈跃说:“我晚上还得给她打电话,说到的事做不到,你当我跟你似的渣男?”   “你说谁?”贺晟脸红气粗地过去勒他的脖子。   沈跃不甘示弱。   温砚看着他们俩闹,十分老成地叹了口气,手指戳戳身旁的顾凛川:“是不是好幼稚?”   “嗯?”顾凛川眉梢一抬,抓住温砚戳他的手指:“那你呢?”   “我多成熟。”温砚拍拍顾凛川的手,也起身拿了瓶酒过,眼睛亮亮地看顾凛川,舔舔嘴唇问:“我们要不要也喝一点?”   “不许。”顾凛川想起温砚上次醉酒的模样,可爱归可爱,但还是不喝为好。   温砚“喔”了声,点点头:“那就喝一点。”   顾凛川按住他要倒酒的手,皱眉道:“不是说了不许?”   温砚不高兴地撇嘴。   “你也太□□了。”钟茗择突然在旁边插了句嘴,被顾凛川扫了一眼。   “看我没用,好歹我也比你大两岁。”   “温砚之前那么大压力,现在好不容易解放,喝点酒怎么了?而且你不是在旁边看着?”钟茗择笑了下:“顾大总裁看不住人?”   温砚在旁边附和:“就是就是!”   顾凛川沉了口气,松开温砚的手,压低声音问:“真想喝?”   “今天开心嘛。”温砚扯扯他的袖子,拇指手指捏在一起比在眼睛面前:“就喝一点点,肯定不会喝多的。”   顾凛川“啧”了声,抬手给他倒了半杯,推到他面前:“只准这些。”   就这半杯,他已经预料到结果了。   温砚拍拍手:“好耶!”   他们这回点的是普通的果酒,温砚在顾凛川的严防死守下,很幸运地没喝多。   但还是有点晕,而且温砚还知道自己晕,他死不承认。   散场的时候,想要冲出去的温砚被顾凛川拎着后脖颈逮回来自己身边,看着温砚迷茫的眼睛,无奈道:“我就说不让你喝。”   “我没喝多。”温砚不肯承认自己的酒量居然就只有半杯果酒,对着顾凛川打了酒嗝,大言不惭道:“不信我给你走个直线!”   顾凛川:“……”   “行。”他咬牙,松开了手:“我看看你怎么走。”   “你等着!“温砚挺起小胸脯,抬起腿,目视前方,颇有自信地给他走了个“S”曲线。   顾凛川额角一抽,快走两步上前,将人拎住。   钟茗择倚着门看热闹:“呦,不错,可以去考驾照了。”   “你怎么还不走?”顾凛川揪着乱动不服气的温砚,冷冷地看过去。   “马上,叫了代驾。”钟茗择摸了下鼻尖,有点心虚地扫了不安分的温砚一眼。   好吧,他也没想到温砚的酒量能这么差。   简直到了离谱的地步。   顾凛川点了下头,便没再管钟茗择,将温砚打横抱起,上车回家。   温砚挣扎无果,蹬了两下腿,然后被顾凛川说了一句什么,才老实下来。   顾凛川今天没喝酒,防得就是温砚给他来这出。   结果温砚的老实并没有持续多久,到了车里就开始犯浑,坐在顾凛川腿上,平日里的害羞腼腆品格一点都没,什么话都敢说。   前面司机赶紧把挡板升起来,恨不得此时此刻自己突然聋了才好。   “别闹。”顾凛川按着温砚的肩膀把人控制住,呼吸有些乱,导致语气听起来莫名有点重。   温砚当即愣了一下,紧接着就撇嘴,泪眼婆娑委屈巴巴地控诉:“顾凛川!你凶我!?”   顾凛川额角一抽,无奈又用力地捏了下眉心。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第67章 番外三:铃铛小鹿   宜大离顾家有一段距离,离顾氏企业更远,来回一趟要四个小时,温砚肯定是要住宿舍的。   顾凛川对此没说什么,温砚当时还觉得稀奇,结果隔天这人就一声不吭地到宜大附近买了个公寓,房产证上交给温砚。   温砚有点苦恼:“可是学校规定大一新生都不许搬出去住哎。”   “周末可以回来。”顾凛川亲他的脸。   “那你呢?”温砚用房本戳戳顾凛川:“你怎么办?也是周末过来?”   顾凛川垂眸“嗯”了声,“暂时这样。”   他们两个肯定是要见面的,那就不得不面对这个现实的距离问题。   “唉。”温砚忽然长长地叹了口气:“一周只能见两次,你说你这么离不开我,以后可怎么办呢?”   “不会我平时不在公寓的时候,顾总偷偷过来独守空房吧?”   温砚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颇为骄傲。   “不会。”顾凛川神色平静:“平时不会频繁过来。”   温砚敷衍点头,掰着手指头跟他举例子:“怎么才算频繁啊?一周七天来六天算吗?”   “不算。”某人掷地有声。   温砚顿时一脸“我就知道是这样”的表情,顾大总裁一惯厚脸皮。   “看你还不承认自己离不开我?”他勾起顾凛川的下巴,一副小流氓的样子。   “没不承认。”   顾凛川勾了下唇,配合他半仰起头,喉结滑动,很坦然地反问:“你不是一直都知道?”   温砚“哼”了声,嘴里嘀嘀咕咕:“心里知道和听你亲口说又不一样。”   顾凛川“嗯”了声,说给他听:“我离不开你。”   温砚脸一热。   他发现顾凛川总是能将恋人间一句很平常的亲昵话语说出调。情的氛围感。   可能是因为声音好听吧,总之温砚很喜欢。   “那得搬东西啊。”他咳了声:“要在公寓住将近四年呢。”   顾凛川捏他耳朵:“乖乖,耳朵红了。”   “干嘛干嘛!”温砚拍掉他的手捂住耳朵,“我说搬家的事,你突然捏我耳朵干嘛?”   “不用搬,买新的,你喜欢就都买一样的。”顾凛川放下手,有点恋恋不舍。   “不要。”温砚拒绝了这种财大气粗的处理方式,说感觉不一样,他就要搬,而且就连那对猫咪咖啡杯也要一起搬。   还有他的拼图,数独书,一些烂七八糟但是却用惯了的小玩意儿,包括‘一枝独秀’也得搬过去养。   温砚拉着顾凛川一起收拾东西。   从书房收拾到卧室,顾凛川给自己收拾出惊喜了。   他从温砚房间的床头柜抽屉里翻出了温砚之前戴过的,红绳铃铛。   一条系在脚上的,一条系在腰上的。   顾凛川闭眼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喉咙莫名紧了一下。   温砚在那边叠衣服,本来没注意到顾凛川在干嘛,直到顾凛川晃了下手里的红绳,细微的铃铛声在卧室内响起。   他耳朵一动,脑袋抬起来扭过身去,看到了顾凛川手里拎着的东西。   温砚“啊”了声,挠挠脑袋道:“我都忘了我还买过这个,你拿它干嘛?要带过去吗?”   顾凛川垂眸“嗯”了声,掩住眼底的光亮,声音微哑:“你戴。”   “哦~~”温砚拉起长音,隐约想起来顾凛川夸过他戴这个好看,于是凑过去坐到床边,脚抬起来晃晃:“现在戴?你给我戴。”   “不急。”顾凛川将东西攥在手里,神色有些晦涩不明:“有的是机会。”   “嗯?”温砚眯着眼睛盯他两秒,突然意识到什么,跪在床上用手勾住顾凛川的脖子,把他使劲儿往下压,“我们顾总是不是有坏心思?”   “没有。”顾凛川被迫弯着腰,笑声听起来有点闷。   温砚:“不信!”   他干脆手脚并用,整个人挂到顾凛川身上,凑到耳边笃定道:“你肯定有。”   温砚觉得自己太了解顾凛川了,这人看着风轻云淡面不改色的,脑子里指不定都想到哪去了。   他哼了声:“假正经。”   顾凛川笑声更大,只好承认:“是有,那怎么办?”   “让我想想……这样吧,你表现好我就满足你。”温砚宠溺地拍拍他的脸。   顾凛川怕他掉下去,手拖着他的屁股,挑眉问:“你想让我怎么表现?”   他问完还掐了一下手上的软肉。   温砚下意识夹紧屁股,报复性地反掐顾凛川的耳朵,恶狠狠道:“反正捏我屁股肯定不行!”   顾凛川“嗯”了声,将人放床上,很有压迫性地俯身靠过去:“那是得我伺候你。”   “不要不要!”温砚屁股往后挪,用脚踢他,没想到反而方便了顾凛川攥着他的脚腕往怀里拖。   温砚骂他一声无赖,被顾凛川应下来了,紧接着就被迫接了个湿漉漉的深吻。   “今晚戴?”顾凛川用指腹给他擦擦唇角,另一只手摩挲着一截细腰。   温砚眼里有些雾气,面色红润气喘吁吁地开口:“才不要。”   “你刚才不是说有的是机会吗?等着吧。”   他从顾凛川怀里一骨碌钻出来,顺便还在这人腿上轻轻踹了一下,高傲地仰起下巴:“还收不收东西?”   “收。”顾凛川笑了声,动作不疾不徐地将两根红绳铃铛都揣进口袋里。   温砚让他等,那就等好了。反正日子很长,他等得起。   -   红绳铃铛真正派上用场是在温砚开学一个月后的周末。   某顾大总裁之前言之凿凿地说过:平时不会频繁过来。   结果实际上一周七天他有六天都住在公寓,还有一天在是在公司,顾家别墅根本回都不回。   当然,顾凛川最开始也是回的,但是回去之后发现哪哪都不对,家里少了个人,他心都跟着一块被挖空了。   于是顾大总裁连夜搬回公寓,从此就扎根不挪窝了。   也是拖了他的福,‘一枝独秀’如今被照顾的很好,枝繁叶茂的一点也看不出之前光秃秃的样子,简直和最开始判若两花。   温砚学的是心理学,涵盖内容很多,平时课程排得很满,但幸运的是,他周五下午没课。   所以他一般都是中午上完最后一节课就回公寓,顾凛川也会推掉下午的安排回家,两人一起吃午饭,吃完再腻歪一会儿。   前面几周都是这样,但是这周温砚在课上就收到了顾凛川的微信,说今天公司有事,要晚点才能回。   温砚揉揉肚子,手在桌子底下悄摸摸打字:可是我好饿。   顾凛川应该是忙什么去了,还没回。   温砚的寝室群聊就突然蹦出消息,说今天下午要不去聚个餐?   他们一个寝室的关系都还不错,温砚长了一张团宠漂亮脸,所以哪怕他年纪最大,其他三个室友也都愿意下意识地照顾他。   像这会儿说要去聚餐,室友们都有时间没意见,但他们还得把温砚圈出来问问他有时间没有。   毕竟温砚有未婚夫的这个事儿,基本半个专业的人都知道。   原因是刚入学的时候,温砚实在太受欢迎,从军训开始就有很多人跟他献殷勤,但是温砚都私下里拒绝了。   本来只是追求者多一点,温砚还是很低调的。   但耐不住当时有人高调,军训结束的时候,居然有人当着教官和所有同学的面跟温砚表白。   对方算是个小富二代,不仅要送花,还准备了吉他弹唱,调跑得温砚都不忍心听。   当时温砚阻止了他的深情告白,从军训服口袋里摸出订婚戒指带上,无奈而郑重道:“谢谢你的喜欢,我已经订婚了。”   那小富二代吓到了,脱口而出:“你才大一就订婚了!?”   温砚点头。   “不行不行,你这也太不谨慎了,要不要考虑换个对象?”   温砚嘴角一抽,再一次认真拒绝:“不要,我和我未婚夫很相爱。”   那富二代就失魂落魄地抱着吉他走了,一副很受打击的样子。   于是那天之后,围观的同学就都知道温砚有个彼此相爱的未婚夫了。   身为温砚的室友,能了解到的内容只多不少。据他们这个月的观察,温砚这未婚夫虽然身份神秘,但似乎格外黏人。   每晚煲电话粥已经是常态,他们每天晚饭都不用吃,光听温砚打电话就能把自己撑到。   每周五下午温砚离开学校,周天晚上回来,这是雷打不动。   所以他们现在问温砚要不要去聚餐,纯纯属于虎口夺温砚。   结果温砚说去。   室友诧异:不去找对象了吗?   温砚先给顾凛川发了个‘通知’,然后捏捏耳朵回道:和你们去吃饭,他不重要。   三个室友疯狂地发了一连串表情包攻击他。   温砚现在身体养得很好,顾凛川就对他放松了管控,温砚偶尔放肆地想吃什么也没问题。   他和室友们约了吃鸭爪煲,下课就飞奔而去。   导致下午顾凛川饿着肚子来接人的时候,只闻到了温砚满身的咸辣香甜。   温砚跟室友打招呼告别,室友们亲眼看到停在路边的豪车里伸出一只矜贵好看、修长有力的手,然后一把揽住温砚的腰,将人拉回车里。   室友们感觉自己这辈子没白活,今天算是开了眼了。   闻到没?豪车扬长而去时甩他们一脸的尾气都是香的。   …   “哎呀你干嘛,我还没跟他们打完招呼呢!”温砚有点不满地皱起眉。   他嘴巴被辣得红红的,看起来又娇又勾人。   顾凛川没忍住亲了他下,然后凑到他脖颈处轻嗅:“喝酒了?”   他刚刚尝出了一点很淡的葡萄酒香。   “没有。”温砚咳了声,推开他的脑袋,一本正经道:“只是带一点酒精度数的饮料。”   顾凛川看他眼底清明,眯了下眼:“回家再跟算账。”   一句话搞得温砚紧张兮兮的,他有预感回到公寓后顾凛川绝对会对他做些什么。   比如某些不当人的事。   结果顾凛川到家的第一件事是进厨房煮面吃,还问他要不要。   温砚摇头,他饱得不行。   但他很奇怪,就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顾凛川,我现在是对你没吸引力了嘛?”   顾凛川烧开加了盐的水,往里放意面,闻言不冷不热道:“怎么说?”   “你怎么能先吃面呢?”   顾凛川笑了声,靠着大理石案台挑眉问:“你的意思是,我应该先吃你?”   “我可没说啊!”一旦被戳穿,温砚就耍赖了。   他颠颠地过去抱顾凛川,心疼道:“你是不是一直忙到现在,太饿了?”   “还好。”顾凛川偏头亲了下温砚的耳朵,低声暧。昧道:“但是乖乖,我总得先吃饱饭才能满足你。”   温砚登时就捂着羞红的脸“哎呀哎呀”几声,有点气急败坏似的连跺好几下脚:“你怎么又在胡言乱语!”   顾凛川轻笑了声,歪头睨他。   那眼里的意味太明显了,温砚被他看得整个人越来越红,最后一溜烟跑出厨房不理他了。   红绳铃铛就是在这天用上的。   温砚背靠着沙发,戴着那根顾凛川期待许久的红绳,贴着踝骨系得松松垮垮。   在温砚恍惚的视线里,他甚至都还看到那个小银铃铛在摇摇晃晃,好像正在被挂在房梁上任由狂风暴雨吹打,下一秒就要可怜巴巴地飘落下来。   但就是不掉,怎么都不掉。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顾大总裁是真的吃饱了,所以才能如此有力气有耐心。   顾大总裁甚至还得寸进尺,哄他把另外一根也系上。   温砚刚要开口拒绝,顾凛川就故意使坏让他开不了口,然后低笑着说:“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无耻行径气得温砚想骂人,但他一旦开口就会被顾凛川堵得只剩一个气音儿,只能靠咬顾凛川解恨。   小银铃铛接触到皮肤的一瞬间还有点凉,但转瞬就变得温热起来。   温砚转了个身,眼里一片雾气。   时间过去好久,似有若无的铃铛声混着他自己的声音,交织悦耳,在整个空旷的室内都能被清楚地听到。   “好吵……”温砚自暴自弃地把脑袋埋进软枕里,声音闷闷的彷佛带着潮意:“顾凛川,我好困,我要睡觉了。”   顾凛川垂眸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红色细绳,上面坠着的小铃铛衬得温砚皮肤更白,也更红了。   他指腹在上面按了一下,轻笑一声,告诉温砚时间还早。   时间还早,所以不急着睡。   温砚当即就哭给他看。   然而顾凛川在某些时候都是嘴上哄人好听,实际却一点也不心软,温砚算是看透了。   这姓顾的就是无耻之徒。 第68章 番外四:会喊老公的小鹿   温砚身份证上面的生日是在十月二十三,那天温砚才满二十周岁,到法定婚龄。   但他真正的生日是在端午的时候过完的。   那时候他才高考完没多久,分数没下来,也没心思出去,就在家赖着和顾凛川一起凑合著过了拉倒。   那天顾凛川送了他一个限量版模型,温砚喜欢了好久,搬家的时候也一起搬过去了。   而他自己则被顾凛川当成蛋糕,很快就被吃干抹净。   但是生日这件事只有他和顾凛川知道,其他人不知道,所以十月二十三这天,温砚收到了来自沈跃的生日祝福,温砚跟他说谢谢。   沈跃还兴致勃勃地邀请他出来,给他过生日。   温砚这就拒绝了。   沈跃不可思议:“你居然拒绝?过生日干嘛要拒绝?顾凛川不让?也没说不让带家属啊!”   “不是不是。”温砚笑着回他:“今天有更重要的事。”   沈跃不服:“来,我倒要听听你怎么说服我。”   “我要跟顾凛川去民政局领证。”温砚咳了声:“你要来围观吗?”   沈跃“我靠”一声,把电话撂了。   温砚听着嘟嘟声抬起头,看向一旁的整装待发的顾凛川,眨了眨眼:“要现在出发?”   顾凛川点头。   “顾总好像很紧张呀。”温砚不怀好意地凑过去捏了捏顾凛川紧绷的脸。   “乖乖。”顾凛川握着他的手,低声说:“我在努力克制了。”   他在克制他的紧张激动,还有喜悦。   温砚眯了下眼,哼哼两声:“早就看出来啦!”   昨晚两人做完之后,顾凛川就小心翼翼地跟他提了生日当天领证的事。   用词之小心,生怕温砚不同意,温砚还笑他怎么那么着急。   顾凛川当时的回答是:想把你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说白了就是怕温砚跑。   温砚觉得自己看到了一条缺乏安全感的大狗狗,心里暖洋洋软乎乎的,立刻就答应了,还顺便亲了顾凛川一口。   事实上对温砚而言,他和顾凛川去民政局不过是走个形式而已,两人没羞没臊这么久,早就和结婚没有区别了。   温砚骨子里就很相信顾凛川。   但领证这件事似乎对顾凛川意义非凡。   他们在民政局填表的时候,顾凛川就紧张地差点把自己名字写错地方。   拍照的时候小姐姐让他笑,顾凛川就笑得很僵硬。   温砚调侃他,说你这样工作人员会以为是我强迫你来结婚的。   顾凛川说不会。   最后还是温砚挠顾凛川痒痒才让这人放松下来,顺利地拿到了红本本。   温砚出来后举着两张红本本,对着天空拍了张照片,然后回到车里,低头捅咕手机。   顾凛川偷看了一眼,发现温砚在发朋友圈。   他拿出手机把照片保存下来了,自己也跟着发了一个,两条相差不到一分钟,一前一后地挨着,底下是祝福和酸唧唧的留言。   温砚手指滑动,刷新一下就看到了。   他立刻眯起眼睛看向旁边,就见顾凛川正襟危坐,神色寡淡,一只手放在腿上,另一只手藏在大腿另一侧。   温砚看不见另外一只手,但他猜那只手上肯定捏着手机。   说不定还捏得很紧。   明明都知道被发现了,顾大总裁还装淡定。   温砚心里好笑,拖着长音“哦——”了声,拿腔拿调道:“顾总手机给我看看?”   顾凛川神色不动,语气也很冷静地偏头望向他:“要看什么?”   “查岗。”温砚理直气壮:“看看你有没有背着我勾搭什么小三小四,我们现在可是合法夫夫了,你说我有没有权利?”   “有。”顾凛川没忍住唇角上扬。   他也也不装了,手机给温砚递过去,顺便在他手指上捏了下:“都看到了是不是?”   “嗯哼。”温砚很得意,想像了一下顾凛川偷偷存照片又偷偷发朋友圈的样子,有点忍不住笑:“你干嘛还偷偷发,照片从我这偷的吧?问我要原图多好。”   堂堂顾总干这事,被人知道还得了?   “你没给我照片。”顾凛川淡声说:“我就自己拿了。”   “那我也没想到你会发朋友圈啊。”温砚低头回了句。   这真不怪他,顾凛川朋友圈点进去,那就可以用“一滩死水”来形容,半点东西都没有。   他们在一起这么久,温砚没事就喜欢发发朋友圈,记录甜蜜日常虐个狗什么的,偶尔也会让顾凛川出镜。   但顾凛川一次都没发过,一次都没有。   温砚差点都要以为顾凛川不爱他了,嘴里念念叨叨的,最后总结一句:“我以为你不喜欢啊。”   “而且我还没拿这个事跟你吵架呢,你居然还跟我提?”   顾凛川:“……”   他果断认错,然后解释:“这次不一样。”   至于哪不一样,他没说,温砚也没问。   不问也知道,左右离不开“结婚”这两个字。   顾凛川因为和能和他领证,很开心。   是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笑意的那种,实打实的开心。   顾大总裁甚至还在公司群发了好几个红包,底下一排排都是祝福。   他手机在温砚手里,温砚没翻一会儿就把他私下里的这些小动作都给逮到了。   “挺大气呀~”温砚用肩膀撞撞顾凛川的,“我怎么没有?”   顾凛川还是那句话:“公司都是你的。”   “对哦。”温砚想到了求婚当天的那份“卖身契”,弯着眼睛笑起来:“所以你现在是不是等于在给我打工?我是老板?”   “嗯,温老板。”顾凛川改口很流畅。   “哎呀这样叫显得我好老。”温砚有点嫌弃地摇摇脑袋:“还是正常一点吧。”   顾凛川忽然说:“乖乖。”   “啊?”   “我很高兴。”   顾凛川抱着他,低头亲吻他的眼睛,鼻尖,唇角,又重复了一遍:“我很高兴。”   就是这么简单真诚的四个字,都足够让温砚心动。   “我知道啦,哎呀你真是……我也高兴。”温砚弯起唇角:“顾凛川你怎么这么黏人啊,还说我是粘糕呢。”   顾凛川下巴搭在他毛茸茸的脑袋上,嗓音低沉地“嗯”了声。   莫名心安。   温砚被他抱了会儿,忽然想起来什么:“那以后每天今天不就是我们结婚纪念日了?”   顾凛川说是。   “还挺浪漫。”温砚扯扯顾凛川的耳朵,叮嘱道:“你要记得给我礼物啊,不能提前告诉我,我要惊喜。”   “我也会给你准备的!”   “好。”顾凛川笑起来。   温砚看他两秒,满意地点点头,把手机塞给顾凛川,挎着他的手臂晃晃:“饿了。”   “想吃什么?”顾凛川抬手抚了抚温砚的头发。   “我想想啊……火锅?”温砚眼睛一亮,拍了拍手:“我们自己在家煮吧,先去逛超市买食材!”   顾凛川应了声,让司机开去超市。   -   “底料要辣的还是不辣的?你喜欢清汤,但我好想吃辣啊,要不我们吃鸳鸯锅吧?”   温砚站在货架前面选锅底,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两个都扔购物车里了。   顾凛川负责推车,没什么太大的意见。   毕竟温砚现在身体好了,不是一吃刺激性食物就上吐下泻的羸弱模样了。   他没有发言权。   “但是家里好像没有鸳鸯锅,我们买一个?”温砚转圈看了看,“锅在哪?”   顾凛川还没说话,温砚脚步一转,对售货员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姐姐,请问卖锅的地方在哪?”   售货员闻言一笑,眼角的细纹堆起来,热情地给他指了个方向。   温砚说谢谢,然后拉着顾凛川过去了。   售货员看着两人的背影,一个高个子,一个稍微矮一点,两个人约莫差个八九岁的样子,模样都很俊。   他们这会儿正说着什么,一个低头一个仰头,看得出来兄弟俩感情是真好。   她刚这么想完,就看见刚刚喊她姐姐的那个漂亮男生,突然踮脚亲了高个子的脸颊一下。   哎呦!   售货员眼睛眨了两下,不远处的画面变成了高个子满脸纵容地揉漂亮男生的脑袋。   哎呦哟啊!这哪是什么兄弟俩呦,分明是小两口啊!   还怪甜甜蜜蜜的。   …   温砚选了口超市里最贵的锅,大四位数,进口的,他和顾凛川都很满意。   又过了四十分钟,顾凛川一手拎一个大袋子,装的满满当当,温砚怀里捧个锅,两人一起上车回家了。   “好累。”温砚回来后就往沙发上倒,可怜巴巴地哀嚎:“好累好累,顾凛川我好累……”   “来了。”顾凛川把锅和食材放到桌上,到温砚身边给他揉小腿。   温砚舒服地喟叹一声,像享受的猫咪一样眯起了眼。   直到肚子“咕噜”一声,温砚睁开眼睛,推推顾凛川:“还是先弄吃的,我好饿。”   “你歇着吧。”顾凛川起身去厨房。   温砚心里确实犯懒地不想动,但是他又舍不得顾凛川一个人忙前忙后,而且也觉得不好意思,就趿拉着拖鞋跟着去了。   “我来烫锅。”温砚端着锅去接水,被顾凛川拦住了,“给我,这锅接了水很沉,你去洗菜。”   温砚也没纠结这个,很配合地钻进厨房洗菜去了。   “对了,”温砚把小油菜掰开洗,扭头对顾凛川叮嘱:“等会儿你把羊肉放最后。”   顾凛川“嗯”了声。   他插好电源,烧上水,才过去和温砚一起洗菜。   其实任务很简单,除了个别青菜要洗的,其他都是用打包盒装好的菜品,土豆和莲藕都是切成片的。   温砚一个人就能轻松弄好,他让顾凛川去弄锅底,自己把这些打包盒里的食材拿出来挨个用水冲洗一遍,然后装进自己家的漂亮盘子里。   “搞定!”温砚拍了拍手,冲厨房外面喊:“你好了没?”   顾凛川说:“还要几分钟。”   他下火锅底料,然后和温砚一起端菜。   几分钟后,麻辣鲜香的味道溢满整个房间,温砚吸了口气,肚子比他还迫不及待,咕噜噜地叫了好几声,吃起来自然也就更不客气了。   他们是第一次在家煮火锅,温砚实打实地吃了个撑,最后一点羊肉他都给塞进了顾凛川碗里,自己懒懒地瘫在椅子上不想动。   顾凛川几口吃完,也暂时没动,伸手给温砚揉肚子。   但某人有个习惯,每次给他按腰或者揉哪,那手总是揉着揉着就不老实,没一次例外。   温砚按住他的手,嘴巴使劲儿往前努努:“顾凛川,你要不要考虑收拾一下残局?”   他们这顿饭吃的明明没有那么不文雅,但桌上依旧有种风卷残云的既视感。   空盘子不少,都是要刷的,温砚不想动,掰着手指头跟顾凛川算:“我洗了菜,该你刷碗了。”   “可以。”顾凛川很好说话。   “那你怎么不动?”   顾凛川说:“等你改口。”   “啊?”温砚不明所以。   顾凛川挑起温砚的下巴,凑过去亲了满嘴火锅的火锅味,“乖乖,我等一天了。”   温砚对上他深邃的眼底,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什么,但他装傻:“什么啊。”   他推推顾凛川:“你快去收拾。”   “温砚。”顾凛川的手指从温砚眼睫开始往下滑,停在锁骨下方,衣服领口边缘,用力摩挲两下。   温砚被他弄得很痒,同时也有点纠结,不太好意思开口。   晚上在床上、到意乱情迷的时候,他大脑不受自己控制,那时候他怎么喊都不觉得羞耻,但是现在……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温砚就很难说出口了。   但顾凛川现在这态度摆明了是一定要听到想听的话,否则就不罢休。   而且顾凛川这人、这人又向来有耐心。   温砚抿了好几次嘴唇,做了两分钟的思想斗争,才脸红红地开口喊他:“老公。”   顾凛川“嗯”了声,捏他泛红的耳朵尖儿,嗓音低沉道:“再喊一声。”   有一就有二,温砚一旦青天白日地开过口,第二次就简单多了。   他甚至一连喊了三声,也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但是不管怎么样,都给顾凛川喊得心满意足了。   “以前也不是没喊过,干嘛非要现在……”温砚嘟嘟囔囔。   顾凛川严肃打断:“不一样。”   他们今天领证了,他名正言顺地坐拥了这个身份。   温砚不服:“那你怎么不喊我老公?”   “想听我喊?”顾凛川眸色暗了暗,薄唇一掀:“可以。”   他本身不是很在意这个,老公老婆对他而言都是一样的,但他刚要开口,温砚却捏住了他的嘴。   “算了算了。”温砚打了个火锅味儿的嗝,皱眉道:“感觉怪怪的。”   顾凛川毕竟比他大八岁,又是一张顶配高冷霸道总裁脸,真开口喊他“老公”的话,那场面实在有点魔幻。   温砚冷不丁打了个寒战,“你还是快去收拾吧。”   他说完亲了顾凛川一口,收了个尾:“谢谢老公。”   顾凛川用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起身道:“晚上跟你算账。”   温砚毫不畏惧地冲他做了个鬼脸,然后在顾凛川魔爪伸过来之前,溜下椅子跑了。   虽然晚上还是逃不过吧,但不妨碍温砚威风一时。   顾凛川深看他一眼,决定暂不计较。   温砚去沙发上看综艺了,顾凛川在那边打扫战场,还得时刻竖起耳朵听家里的祖宗给他同步综艺笑点。   顾凛川无奈笑笑,给他倒了杯水送过去,让他轻点用嗓子。才吃了辣的,又说这么多话,神仙下凡也受不了。   温砚咳了几声,确实觉得喉咙不太舒服了,捧着水杯喝了几口不说话了。   顾凛川耳边清净下来,反而有点不适应。   他快速收拾好厨房的一切,等出来之后才发现温砚已经躺沙发上睡着了。   小祖宗怀里揣着抱枕,脸蛋和嘴唇都是红的,却是笑着的。   顾凛川也弯唇笑了下,过去把人抱回房间。   身体刚碰床,温砚就醒了。他打了个哈欠,勾着顾凛川的脖子不松手,含糊不清道:“你陪我睡。”   “乖乖,”顾凛川顿了两秒,很坦诚地说:“我陪你就不只是单纯睡觉了。”   温砚迷迷糊糊的也能笑起来,摸摸顾凛川的脸,黏糊糊扬着尾音儿问他:“那你还想干嘛啊?老公?”   “你就故意的吧?”顾凛川俯身压下来,十分恶劣地咬了下温砚的耳朵,哑声道:“行,我现在就履行义务。” 第69章 番外五:熟透了的小鹿   温砚大四就没什么课程,跑去钟茗择介绍的一家心理诊所学习,巧合的是,这家诊所的就在顾氏企业对面,过一条马路就是。   这回他离顾凛川近了,只要他站在诊所门口,顾凛川站在办公室窗边,就能互相看到对方的缩小版身影。   诊所老板姓陆,三十出头,挺拔俊朗,气质沉稳出众,面相有点冷,但很坚毅感,莫名有种让人安心信任的力量。   正常情况下,私人心里诊所,尤其是这种高级的,是绝对不会让一个还在上学的人来学习的。但钟茗择面子大,给温砚了这么一个好机会。   温砚第一次见陆医生的时候,陆医生穿着白大褂,胸前挂著名牌,带了个眼镜,银色镜框中和了他的冷淡轮廓,显得比照片上好说话。   陆医生告诉他:“病人的数据不能给你看,但是数据室有一些病例分析,是我前几年整理出来的,还有其他书籍和文献,你都可以随便看。”   “我不忙的时候,可以问我。”   “好。”温砚很感激地点头笑笑:“谢谢陆医生。”   “不客气。看完记得放回原处。”   陆医生还有病人,简单和温砚聊了几句未来想选择的研究方向就掐着时间走了,之后对温砚就是放养状态。   当然如果温砚来问,他也会不吝指教,帮忙举例分析。   温砚还年轻,又是初出茅庐,有时候对一个病例的想法很多,他从来不遮遮掩掩,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甚至还会和陆医生有点不大不小的争执。   钟茗择知道这情况后还觉得很神奇。温砚这样柔软的性子居然会和别人有争执,最后也不得不感慨温砚果然成长了许多。   想想也是,顾凛川今年都三十整了,温砚也从少年成长到了青年,骨子里的坚毅在柔软的外在中占比越来越大。   何况温砚学的还是心理学这么容易被妖魔化的学科,内心成熟的速度远比一般大学生要迅速,眼神也越来越锋利。   不过陆医生似乎还算欣赏温砚这一点,但是欣赏归欣赏,最后还是会毫不留情地否定他。   温砚大三结束后的整个暑假在这连续报道了两个月,现在开学了也经常过来,可以说是痛并快乐着,也受益匪浅,和陆医生也渐渐相处成了类似亦师亦友的关系。   他们偶尔还能喝个咖啡小聊几句,虽然聊得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但也比一开始融洽许多。   温砚发现陆医生上下班非常规律。上午十点到,一天只接两个患者,哪怕后面排得再满,他也下午五点准时就走,绝对不会迟疑一秒。   跟在脑子里给自己装了个闹钟一样。   温砚私底下一度猜测陆医生家里有人等。   这个猜测没几天就被印证了。   那天是周一,温砚翻到了一个特别有难度的病例,一个人在数据室翻了很久的书,累到颈椎都疼。   他揉着脖子从数据堆里抬起头的时候,已经七点过了。   温砚“哎呦”一声拿出手机,果然有几条未读消息和几通未接电话,是顾凛川五分钟前打来的。   平时他一般是六点离开诊所,有时候顾凛川会正好来接他,但大多数情况都是他去顾凛川的办公室等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两人再一块儿回家。   今天超时了。   温砚给顾凛川拨回去。   “忙完了?”顾凛川那头秒接,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在走路,温砚听到了电梯的声音和职员问好声。   “嗯。”温砚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声音带着几分不同于少年时期的散漫:“顾总这是往我这来呢?”   几年过去,他的模样比起十九岁的时候看起来成熟许多,原本类似桃花眼的双眸现在越来越明显,眉梢往上一抬就带着眼尾也挑起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瞧着更勾人了。   “几分钟就到。”顾凛川顿了下,叹气:“乖乖,你不接电话我很担心。”   “抱歉抱歉,看书太入迷,忘记手机静音了。”温砚弯唇笑起来,柔软的尾音打着弯儿:“那怎么办?晚上给顾总一点补偿?”   顾凛川没说话,呼吸也没明显的变化,但温砚能想像到他的样子,无奈中带着一点贪婪。   他们没挂电话,但也没说话,就听着彼此轻轻浅浅的呼吸声。   温砚背靠在椅子上听顾凛川走路,脑袋自然地向后仰着,手臂抬起,五指在空中轻轻抓了一下,阴影落在他那张漂亮的脸上,有种失真感。   过了两分钟,电话那边,顾凛川忽然问:“你在门口?”   “在数据室。”温砚起身披上大衣,边推门边轻声笑:“顾凛川,交代一下你是把谁认成我了?”   顾凛川顿了下,也笑了声:“现在天有点儿暗,我在马路对面等红灯。”   意思是天黑还离得远,面前车水马龙的他没看清楚,一套一套有理有据的。温砚听明白了,哼笑一声没和他计较。   从数据室到诊所门口要穿过一条走廊,温砚刚锁完门就看到了从隔壁办公室走出来的陆祁安。   “陆医生?”温砚有点惊讶,“你今天还没下班?”   陆祁安点头:“你爱人来接你了?”   “是。”温砚笑笑,指了指自己还在通话的手机,“那我这就先走了,明天见。”   “一起吧。”陆祁安说:“我到门口接人。”   他知道温砚佳偶早成,和爱人关系很好,但是之前因为下班时间的原因,他们从来没有遇上过。   虽然有点出乎意料,但温砚也觉得既然碰巧遇上了也多少该打个招呼,就和陆祁安一起出去。   到诊所大厅前台,温砚往外看了一眼,就知道顾凛川刚才为什么会认错人了。   门口站了两个人,一个瘦瘦高高的男人站在外面的阴影里,背对着他们,离远看身形的话,确实和温砚有点像。   顾凛川这会儿也在门口,两人没交流,看着应该是刚到,穿着笔挺的西装,外面套了黑色的薄款大衣,和温砚身上的是情侣款。   他手里拎了个牛皮纸袋,朝温砚望过来,眼里带着笑意。   温砚边招手边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和顾凛川牵手。   陆祁安慢他一步,目标是门外那位。   “阿澍。”   门外的人听到声音后才转过头,温砚看清了他的脸,感觉和陆医生差不多年纪,只是眉眼要年轻一些。但抛开身形看,他绝对比温砚年长四五岁。   “陈澍,我先生。”陆祁安过去握住他的手,率先道:“这是温砚,之前和你提过。”   “你好。”温砚点头笑笑,抬了抬他和顾凛川紧握的手,“我爱人,顾凛川。”   “你们好。”陈澍也对两人和善地笑笑,又多看了两眼顾凛川说:“顾总,久仰大名。”   顾凛川不说话,很寡淡地点了下头,不动声色地看温砚的表情。   初次见面有点生疏很正常,温砚没放在心上,也没在这耽误太久,简单打完招呼后就和顾凛川一起离开诊所。   温砚本想看手机时间,结果掏出来后发现他和顾凛川的电话居然还通着。   温砚:“?”   “你怎么都不挂电话的啊?”   他以为顾凛川应该在他出门偶遇陆医生的时候就挂电话了,居然还没。   顾凛川淡声:“忘了。”   “不信。”温砚当时揣手机揣得急,但他不信顾凛川也急,斜睨着顾凛川。   果然,顾凛川捏了下他的耳朵:“想听听看你有没有和别的男人说我坏话。”   “说什么呢?”温砚拍他的手背,然后顺手握住,凑过去半眯着眼睛小声道:“我能说你什么坏话?说顾总年过三十依旧雄风不减,精力旺盛?”   当年那些什么“男人过了三十质量直线下滑”的说法,温砚如今觉得自己被骗了。   这虎狼之词顾凛川听了都得愣一下,但他还是一本正经地辩驳:“刚到三十,还没过。”   顾大总裁对温砚什么都好说话,但在年龄方面总是斤斤计较,格外小气。   “行行行。”温砚宠他。   “有点饿了,”温砚转圈看了眼:“我记得附近有家西餐厅,就去那吃吧,你记得位置吗?”   顾凛川说记得。   他带温砚换了个方向,手牵手往那边走,另一只手的牛皮纸袋响了两声。   温砚弯腰胳膊一伸,顺手摸过来了,边打开边问:“这什么啊?”   “牛轧糖。”顾凛川说:“赵秘书推荐。”   “吃完饭再吃。”他按住温砚的手。   “就吃一块。”   温砚轻声撒了个娇,顾凛川就不说什么了。   “谢谢老公,老公真好。”温砚张嘴就来。   他拆开包装的时候心思一动,咬着半块牛轧糖,然后拉着顾凛川的脖子凑上去,嘴对嘴把另半边喂给他。   大街上人来人往,顾凛川接过来吃了,末了在温砚唇上轻轻咬了一下,有点克制的意味。   “还挺甜。”温砚吃完舔了下嘴唇,弯起眉眼:“明天替我谢谢赵秘书。”   顾凛川垂眸看他,沉声:“嗯。”   这几年赵秘书身兼数任,除了安排顾大总裁的行程,甚至还包揽了为总裁夫人打听各地美食的任务,年薪一涨再涨。   “顾凛川,你还是看路吧。”温砚和他对视几秒,眼睫颤了下,落败似的垂下来,耳尖蔓上红色。   几年过去,他现在在顾凛川面前虽然比刚结婚那阵看起来游刃有余了点,但是被这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还是会害臊。   钟茗择沈跃他们总说温砚这几年飞速成长,变了很多。但只有温砚知道那都是给别人看的,他在顾凛川面前还是那个样。   就像刚才明明是他先招惹的顾凛川,但最后被看到脸红的还是他,温砚咳了下,心里有点恼。   他松开顾凛川的手快步往前走了,背影有点气急败坏。   顾凛川勾唇轻笑了声,跟上去。   没几分钟,两人进西餐厅大门的时候,手就又是牵在一起的。   温砚这些年还是对螃蟹薄饼情有独钟,但这家晚上不做,温砚也没说什么,和顾凛川点了两份牛排,还有沙拉,以及一瓶红酒。   没错,他这些年酒量见长,虽然没长多少,但也不像之前那样一杯倒了。   顾凛川对此没说什么,反正温砚微醺的时候往往要更热情。   等菜的时候,温砚忽然问:“对了,你和陆医生的爱人认识吗,还是你们以前见过?”   “谁?”   “陈澍。”   顾凛川眉头蹙了下:“没印象。”   “他多看了你一眼。”温砚歪了下头,眨眨眼。   顾凛川抬眸,一副很无辜的样子:“我没看他。”   “哦。”温砚指尖往前滑,戳戳顾凛川放在桌面上的手指:“但你把他认成我了。”   这是要算账了。   刚好服务员送酒过来,顾凛川接过来,拿起温砚的酒杯给他添了点,推过去。   然后淡声说:“他们结婚了。”   “知道啊。”温砚的指尖在杯口外缘划了一下,心里憋着笑,脸上却摆出一副要算账的样子:“那人家没结婚你还想怎么样?”   他当然不是吃醋,陆祁安和陈澍一看感情就好。温砚纯粹就是觉得等菜太无聊,想顺便借题发挥一下。   顾凛川叹气:“没想怎么样。”   “没想怎么样……”温砚加重语气重复他的话:“那你还是把他认成我了。”   顾凛川看出他是故意的,投降道:“我认错。”   “口头认错没用,你得挨罚了。”温砚心满意足地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抖,指尖点点高脚杯的杯座,“我一口你一杯。”   他的声音听起来还和以前一样柔软,只是这层柔软中又掺杂了些别的耐人寻味的引。诱。   顾凛川垂眸看了眼面前的红酒,又看向温砚,眼底眸色逐渐加深,变得比杯中的酒还浓郁醉人。   “可以。”   温砚冷不丁对上顾凛川的眼神,心里“嘶”了声,突然就有点打退堂鼓。   他小声说:“要不还是算了,喝酒伤身……”   “温砚,说到做到。”顾凛川勾了下唇,语气不容半点质疑。   温砚:“……”   算了,谁让他自己燎火。   既然都这样了,温砚就想着还不如把顾凛川灌醉,结婚几年了他都没看过顾凛川喝醉的模样。   就算是每次喝酒,顾凛川也太清醒太有分寸,凭温砚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是试不出他的深浅了。   但今天不一样,他一杯酒掰成十几口喝,就不信顾凛川喝个十几杯不醉?   不是说男人喝醉了就硬。不起来吗?   温砚想看看是怎么个\'硬。不起来\'法。   就在他抿第六口的时候,坐在对面的顾凛川忽然端着酒杯笑起来:“宝贝,你是想这样灌醉我吗?”   “没有。”温砚虽然被戳破心思,但他依旧死不承认。   他呆呆地望着顾凛川,见这人眼底清明,甚至连脸都没红一点,顿时心里有点挫败。   “你怎么这么能喝?”温砚不满地嘀咕。   顾凛川没答,又倒了杯仰头一饮而尽,性感的喉结上下滑动,温砚看到了,心里有点馋。   服务员又送了瓶新的上来,这是第三次送酒了,服务员心里都觉得奇怪。   小两口在西餐厅拼酒?喜好挺特别,有钱没处花?   “我喝这酒不会醉。”顾凛川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看着温砚,眉梢轻抬,有点挑衅:“还要来吗?”   温砚恼怒地瞪他一眼,没说话。   “那要不要认输?”   “认输认输。”温砚觉得没意义,酒杯一推:“回家。”   因为如意算盘落空,温砚回家路上都没理顾凛川。顾凛川好几次想说点什么,都被温砚一个哀怨的眼神盯了回去。   顾凛川一路都在笑。   还是压抑、克制的那种轻笑,温砚的余光里都能看见顾凛川弯起的唇角和上下滑动的喉结。   温砚心里更郁闷了。   他们这次就近回的海山别墅,之前两年都没怎么住这边,温砚每周会回来去花房一趟,工作日就由周叔请专门的师傅打理。   直到大三结束的暑假才搬回来住,温砚刚到别墅就往花房里面钻,被顾凛川拦腰抱回来了。   “顾凛川。”温砚惯性搂着顾凛川的脖子:“你想干什么?”   “要补偿。”   温砚愣了下才想起来“补偿”是怎么回事。他因为没接电话,自己说的要给顾凛川补偿。   但经过喝酒一战,温砚战败,他就又不想给补偿了,装傻充愣道:“不是喂你吃过糖了嘛?”   这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顾凛川都听到响了。   他把温砚抱到床上客厅沙发上,两只手圈住,低笑着问:“想耍赖是不是?”   温砚闻到了顾凛川身上的一点酒香,很淡很好闻,温砚情不自禁地凑到他颈间嗅了嗅,然后环住他的脖子,软声道:“没有。”   但是不能在这,得回房间。   顾凛川把两个人脱下来的大衣都先挂好,然后问温砚:“先洗澡?”   “嗯。”温砚打开浴室的门,有点防备:“我要自己洗。”   顾凛川挑眉。   浴室门关上之后,温砚才捂了下发热的脸,对顾凛川说:“早上到的快递你拆一下,我放茶几上了。”   顾凛川应了声,听他的话走过去拆箱子。   不大不小的纸盒子,还是加密包装,顾凛川心头一跳,感觉自己手里拿了个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等拆开一看,果然是。   顾凛川握了下手里的小东西,感受到了来自其中一个的细微摩擦,他眸色暗了暗。   结婚几年,他和温砚也不是没用过,第一次买的时候还是温砚主动提的。   但是温砚那时候没个轻重,所以买了几样都在他自己承受范围之外,当天没用成,后来也就没试过,现在还在学校附近的公寓里放着。   这次温砚买了两个,倒是挺出乎意料。难怪打电话的时候温砚会主动跟他说“补偿”,原来是早有准备,别有用心。   顾凛川笑了声,扔掉纸箱,手里稳稳拿着,他到浴室门口,抬手敲了两下门。   “干嘛?”温砚为了等着听顾凛川的反应,特意把水流开的很小。   他知道顾凛川现在肯定是拿过来了,所以故作淡定,但也能听出来声线绷得很紧,混着淋浴的水声,听起来有点含糊。   “拿出来了。”顾凛川嗓音带着笑意:“现在在我手里,我随便选一个还是你选?”   温砚耳边嗡嗡的。   浇在他身上的水温度很高,但温砚还是觉得自己身上更热,热得明明还什么都没开始,他就要被烧迷糊了。   躲在浴室里的人没说话,顾凛川就随便选了一个,按下浴室的门把手,果然没锁。   “我进来了。”   “不行!”   顾凛川已经进来了,他伸手解开两颗衬衫扣子坦然道:“又不是没一起洗过,还害羞?再说你不是要补偿我?”   “那你也、你这不是无赖吗?”温砚捂哪都不合适,最后一屁股坐浴缸里了,把自己藏起来。   顾凛川笑了两声,蹲下来把手心里的东西摊开给他看,有理有据道:“我又是无赖了?”   “你……”温砚闭上眼睛不看,默默捂住红透了的脸。   “确定用这个没问题吗?”顾凛川把手伸进水里,水面漾起一圈一圈的波纹。   温砚声如蚊蝇地“嗯”了声。   “那先试试。”顾凛川喉结紧了下,摁下手里的迷你开关。   …   温砚被顾凛川从浴室里捞出来,他没力气,只能让顾凛川抱着,眼里蒙着一层雾气,脸也在浴室被熏得通红一片。   他平复了一会儿才开口,明明是咬牙切齿的,声音听起来却更软:“顾凛川你是混蛋吗?”   顾凛川神色不变:“是,我的错。”   他错在没听温砚的话把东西拿出去丢掉。   “以后不用那个了。”温砚吸吸鼻子,轻轻喘了口气:“你必须把它丢掉。”   “丢了,床头柜里还有一个。”   温砚平等地憎恨:“也丢掉。”   顾凛川双手托着他,笑了声,跟他作对:“不。”   “那你出去。”温砚紧紧勒着他的脖子,咬他。   现在顾凛川每抱着他走一步,对他来说都是挑战。从浴室出来后他就一直这样挂在顾凛川身上,加上冷空气刺激,他的肩膀就一直在颤抖。   “你出去。”温砚几乎要哭出来。   顾凛川把空调温度调高,闻言说:“现在可不行。”   气得温砚咬他耳朵。   “乖乖,”耳侧有点痒,顾凛川偏了下头,忍不住笑起来:“你这是在耍赖吗?”   “是。”温砚很诚实,他现在受迫于人,也不得不诚实,没了白天招惹人的气势,眼角通红委屈巴巴道:“坏蛋。”   顾凛川亲亲他轻颤的眼睫:“嗯,我是坏蛋。” 第70章 番外完:他们本该相爱到骨。   温砚大三的时候就开始着手准备考宜大的临床心理学系研究生,暑假还去诊所学习。   等大四上学期期末,也就是十二月月份,他就考试了,可以说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忙。   顾凛川于是就被冷落了,但他也不敢有怨言。   来年二月,温砚考研成绩出了,自然是没问题,而且他也算是跟着陆祁安在诊所学习了一段时间,加上本身基本功扎实,所以一个月后的本校复试也顺利通过。   像温砚这样长得好看成绩还好的,那是被院里抢着要,最后他也跟了个好导师。   录取下来已经是四月中旬,温砚和顾凛川做东组了个局,邀请朋友们一起来吃饭。   他们也有小半年没一起聚过了,所以这一次来得人很齐全。   原来那一夥人里,沈跃晏一蔓,贺晟,钟茗择就不用说了,每次招呼一声就来。   稀客是晏明浔和江遇。   这两位都是在圈里炙手可热的大忙人,尤其是几年前晏明浔拿奖荣登影帝之后,每天忙得估计只有江遇能抓到他人。   也或许不是江遇去抓,晏明浔就自己把自己溜回去了。   吃饭的时候,林诺也打来视频电话恭贺温砚。他算是温砚为数不多的高中时日里收货的唯一一位现在还在联系的朋友。   林诺在自己喜欢的学校硕博连读,马上就要出国深造,温砚对他连连恭喜。   温砚他们在这边喝酒,私下还得被顾凛川看着,林诺隔着视频跟他们用茶举杯,顺嘴问起了沈跃和晏一蔓的婚事。   沈跃看了眼晏一蔓,端起自己滥竽充数的凉茶,脸有点红:“快了快了,你急什么?到时候躲国外去,婚礼请你你能来?”   “人不到礼到。”林诺笑着说。   “蔓蔓听见没?”沈跃赶紧拍拍晏一蔓,“快给他录下来,到时候敲他一笔大的!”   贺晟附和:“就是,敲他!”   “你也躲不过,还有温砚,你们拖家带口的谁都别想跑。”沈跃一个都不放过。   晏一蔓温婉地笑起来,这些年她受沈跃的影响,整个人看起来比之前开朗不少,沈跃则相反地沉稳许多,没以前那么咋咋呼呼。   大家都在变,而且都在变好。   温砚和他们聊得火热。   “你呢?”顾凛川忽然偏头问旁边的人。   晏明浔正给江遇剔鸡翅骨头,没参与这个话题,闻言手上动作迟疑了下:“我什么?”   “问你和江遇什么时候结婚?”钟茗择一旁插话过来。   那边聊得开心的是温砚他们年轻一代的人,钟茗择觉得自己插不进去嘴,于是回归了自己的兄弟团这边,和顾凛川一起拷问晏明浔。   “那得问他,我做不了主。”晏明浔把鸡翅放江遇碗里,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干净手指,挑眉看向江遇。   江遇眼眸轻抬,扫他一眼,掀唇淡声道:“不急。”   他的音色听起来有些特别,和一般的人不一样,清清冷冷的质感又带着点些许的沙哑,像在清晨冷冽海水里打磨过的细砂。   温砚耳朵尖,听到了,脑袋扭了过来看向江遇——记得第一次见到江遇的时候,对方比得是手语,后来才知道江遇不是哑巴,只是很少开口。   真的是很特别的一个人。   顾凛川强行把温砚的脑袋转回去,“你看什么?”   “看帅哥。”温砚抓了下他的手,笑着跟顾凛川说觉得江遇长得很像那种别人口中的清冷系美人。   顾凛川瞥他,面无表情地让他回去聊自己的天。   温砚“哼”了声,扭头找沈跃他们玩去了。   这边,晏明浔听完江遇的话后,不满意地“啧”了声。   他婚都求几次了,江遇不答应,他有什么办法?   晏明浔抬手摸了下江遇喉结一侧的小痣,那旁边还有一处伤疤,晏明浔指尖顿了下,没碰,眼底满满的心疼。   “行。”他收回手,咬牙切齿道:“你就钓我。”   江遇勾了下唇,眉梢轻抬,彷佛在说:你有意见?   晏明浔自然没有,他抓着江遇的手指亲了下:“没事,给你钓。”   钟茗择:“……”   作为兄弟团里目前唯一单身,却已经有了个九岁大的儿子,原本自认为是人生赢家。   但看晏明浔和江遇在他面前变相秀恩爱,还是很难让人心无波澜地接受。   钟茗择闷了口酒,不说话了。   顾凛川也懒得再开口,继续回去看着温砚喝酒。   结果没看住。   他这边才说了不到三分钟的话,温砚就背着他偷偷两杯下肚。   某人又菜又爱喝,这会儿眼尾已经红了,脸更红,发现顾凛川看他,他还支着下巴言语轻佻地问:“看什么?顾总被我的美貌迷住了?”   顾凛川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在最爱的人面前得不到答案,这回温砚也不理沈跃他们了,对顾凛川不依不挠:“问你话呢。”   “是。”顾凛川拎了下他的胳膊,将歪歪扭扭的人扶正。   “我先带他回去了,你们继续,账单记我卡上。”顾凛川把温砚拎起来。   温砚挣扎,被顾凛川捏了下腰后老实不动了,乖乖地被套好外套,被带出饭店。   前两天刚下了一场大雨,现在又是晚上,外面是有点潮湿的冷。   温砚里面卫衣很薄,刚出去接触到冷空气就打了个哆嗦,醉意都散了大半,顾凛川又把自己的外套也给温砚裹上,围巾也给他围起来。   将人裹得像个粽子才罢休。   温砚被他转得晕乎乎的:“马上就上车了,你给我套这么多干嘛啊?”   顾凛川不说话,拉着人到车上坐好,过了会儿又一层一层给粽子剥开。   温砚:?   “你故意折腾我?”他瞪了下眼,不可置信:“顾凛川?”   顾凛川:“嗯。”   “你还敢嗯?”温砚伸手扯他的脸,说话有点吐字不清,开口先被自己嘴里的酒味熏得打了个嗝。   温砚登时捂着嘴“唔”了声,视线飘忽,蔫蔫道:“我好难闻。”   “不难闻。”顾凛川拉下他的手,过去安抚性地亲亲他。   原本是一触即分,顾凛川这会儿没打算太过分,但是奈何温砚每次喝了酒后就是闹人得厉害。   “再来。”温砚勾着顾凛川的脖子,眼里含着一汪春水似的。   顾凛川就扣着他的后脑,舌尖撬开他的唇齿,由浅入深,一点点满足他。   虽然有挡板隔着,但是他们接个吻闹出来的动静可是一点都不小,驾驶位的司机这么些年已经习惯了,一路面不改色畅通无阻地到了海山别墅。   顾凛川手圈着温砚的腰,试图将小醉鬼带下车。   “不回。”温砚不仅没下车,还往里面挪了挪屁股,胆子很大地对顾凛川勾勾手指:“顾凛川,你过来。”   顾凛川眯了下眼,吩咐司机可以走了。   司机心神一震没敢多看,他也不是走,而是跑,很快就没影了。   晚上八点过,外面的天色早已拉开夜幕,别墅里没开灯,四周暗沉沉的。   顾凛川重新坐回去,关上车门。   “想干什么?嗯?”他揉了揉温砚的眼角,将原本微红的眼角揉得更加浓郁。   温砚没说话,凑过去抱住顾凛川的腰,不言而喻。   虽然已经猜到,但顾凛川指尖还是顿了下,注视着温砚的眸光逐渐幽暗深沉:“确定在这?”   “今天心情好,所以想奖励顾总不行吗?”   温砚说完,指腹滑过顾凛川的脸颊,轻轻慢慢的,最后停在他的喉结上按了一下,喃喃道:“想要老公。”   “温砚。”顾凛川嗓音低沉沙哑,最后一丝理智和耐心也消失殆尽:“待会儿别后悔。”   温砚很快就后悔了,好声好气地跟顾凛川讨饶。   顾凛川告诉他晚了,然后又抓着手臂将人抱过来,车内空间有限,温砚只能选择跨坐。   “像周五晚上那样?”顾凛川捧着他的脸亲他的眼睛,与他亲密地鼻尖相贴。   温砚“呜呜”两声,摇头:“累。”   “这两年不是带着你锻炼了?”顾凛川蛊。惑道:“乖乖,我相信你可以。”   “你pua我。”温眼里蒙着水雾,抓着顾凛川的肩膀,很随意地敷衍他两下。   顾凛川呼吸一紧,用力握着温砚,沉声道:“我是鼓励你。”   温砚这些年变化的不止内心,身体方面也有很大的改变。   他被顾凛川带着举了两年铁,虽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但是身上该有的肌肉也都有了。   手臂、胸肌、小腹、大腿……凡是举铁能锻炼到的地方,温砚都锻炼到了。   但是因为他近半年忙着学业疏忽锻炼,所以身体有点儿懈怠,现在只有在用力的时候,他身上才会绷起漂亮的肌肉线条。   可尽管如此,他的身材还是从曾经的削瘦脆弱变得更加高大结实。带来健康的同时也能给顾凛川带来的更大的刺。激和感官上的兴奋。   “好累。”温砚没一会儿又开始有气无力地喊:“我要罢工。”   他很纳闷,顾凛川都三十一了,质量怎么还不下滑?温砚都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反正今天无论如何他都是不想管了,咸鱼似的伏在顾凛川肩头耍赖。   顾凛川哄温砚要不要再坚持一下,温砚坚定摇头说不,说自己不干了,让他爱咋样就咋样。   于是顾凛川就没客气。   -   回到别墅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温砚倔强地走了两步就不挣扎了,让顾凛川抱他上楼,却没料到最后洗个澡也不消停。   最后温砚几乎累得沾枕头就不想动,困得眼皮都睁不开,睡前还在顾凛川怀里嘟嘟囔囔,说一定要饿他半个月。   顾凛川置若罔闻,轻吻他的眉心,几年如一日地跟怀里的人说晚安。   温砚没应他,迷迷糊糊地很快就睡着。   但是这一觉睡得有点奇怪——他梦到自己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变成了一个Omega。   梦很真实,温砚此刻在一家医院的会诊室。   他感觉自己后颈上像是无形中多了什么东西,还有点痒,然而伸手却只能摸到一点点细微的凸起。   温砚用指腹搓了两下,顿时感觉更热更痒了,胸腔也灼热一片。   “不要乱摸腺体。”身后突然出现一道身影,一只温热略有些粗糙的手掌覆上了温砚的后颈。   温砚颤抖了下,条件反射地扭头看向来人,有点愣住:“顾、顾凛川?”   “嗯。”顾凛川穿了身白大褂,略微垂眸,声线冷淡:“在这里你应该叫我顾医生。”   “顾医生?我怎么在这?我感觉好奇怪……”   温砚的声音逐渐减弱,他忽然不受控制地全身发热发软,头脑发胀,一种奶油和果香的混合味道不断从他身上溢出,清新淡雅又细腻绵长。   好香的味道,是栀子花吗?   温砚晃了晃昏昏沉沉的脑袋,伸手摸向额头。   “我好像发烧了……”温砚求助地望向顾凛川,紧紧抓着他的手,凸起的青筋透着一种难耐的隐忍。   顾凛川淡声说:“是发。情期到了。”   “发。情。”温砚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再次伸向自己颈后,想要触摸热意的来源。   手却在半空被人拦住了。   “为什么我不能碰这里?”温砚双颊绯红,有些幽怨地瞪向抓着他手的顾凛川:“你就可以?”   “因为你是我的omega。”顾凛川点点他的脖子,“只有我能碰。”   “可是我现在好难受。”   空气中的栀子花味道越来越浓,温砚几乎要被自己肆意乱为的信息素波动击垮,腿软地跌回椅子上:“顾医生,你、我该怎么办……”   顾凛川没说话,缓缓释放自己的信息素安抚温砚。   温砚闻到了一股木质冷香,是沉香木的味道,开始还是缓缓的,紧接着就十分强势地席卷而来,Alpha的信息素将温砚整个包裹住。   但这种安抚只是假象,这会儿Alpha的信息素完全无法满足发情期omega的需求。   “不行,还是难受。”温砚很艰难地说,抓着顾凛川的手不放,他需要更多的信息素。   “我知道。”顾凛川刚才只是给了一点甜头。   他俯下身来,手撑着椅子将温砚圈住,牙齿对准他后颈的腺体咬下去。   温砚原本肆意妄为的信息素像小动物遇到危险后找到了温暖羽翼似的,立刻变得乖巧听话起来。   过了会儿,顾凛川放开他,手摸了下温砚红肿的腺体,低声道: “临时标记。”   有点用,但不多。   温砚眼尾绯红地问:“管用吗?”   “治标不治本。”   “那、那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有。”   “完全标记。”顾凛川眼底一片深不可测,令人心惊。   ……   温砚忽然惊醒,他睁开眼后身体抖了一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后脖子,没有任何异常。   而抱着他的顾凛川还在闭着眼睛熟睡。   “顾凛川……”温砚推推顾凛川的胳膊,“你起来,快起来。”   顾凛川被他推醒,嗓音有点沙哑,含糊道:“怎么了乖乖?”   他没睁眼,摸到温砚的腰将人往怀里揽了揽。   “我做梦了。”温砚想起来前段时间沈跃给他看过的ABO小说,没想到自己会梦到,主角还是他和顾凛川。   这种感觉很神奇,而且内容嘛……几乎和做了个春。梦没太大差别。   “噩梦?”顾凛川揉揉他的脑袋:“没事,都是假的,老公在。”   温砚舔了下唇角:“也不算噩梦吧。”   “那是什么?”顾凛川眯着眼睛,很有耐心,像打盹的老虎。   温砚:“不好说。”   但挺猛的。   温砚整天脑子里什么都有,顾凛川习惯了,没多问,就“嗯”了声。   “哎哎。”温砚突然奇思妙想,翻了个身趴在顾凛川胸口问:“你说世界上会不会有另一个时空或者另一个时间在线的你和我?”   “有可能。”顾凛川说。   毕竟温砚都是来自于另一个世界,所以顾凛川能很淡然地接受。   “那你说他们相遇了吗?”温砚眨了下眼:“或者以后会相遇吗?”   顾凛川十分笃定:“会。”   “那另一个你,也会爱另一个我吗?”   “也会。”   “你怎么这么确定?”温砚眯起眼睛:“如果没有呢?”   “那是他没眼光,他就不是我。”   “可他如果就是你呢?和你长得一模一样,身材一样声音也一样,他就是你!”   “那他一定会爱你。”   “是吗?”   “是。”   温砚为他连番坚定的回答心动不已,但还是“咦”了声:“你为什么那么确定?”   “因为我就爱你。”顾凛川说。   温砚恍了好一会儿神,才捂着心口喃喃道:“完了,顾总刚才那样好让人心动。”   顾凛川挑眉:“哪样?”   “说爱我的时候。”   “爱你。”   “是‘我爱你’。”   “嗯,我爱你。”   温砚满足了,笑嘻嘻地啵顾凛川一口:“我也爱你。”   “四点了。”顾凛川抱着温砚支起身子,威胁道:“你睡不睡?不睡就做点别的。”   “想得美。”温砚翻了个身从他怀里出来,钻进被子里:“我是不是说了要饿你一个月?我这人说话算话。”   “你说的半个月。”顾凛川纠正。   温砚背对着他挥挥手:“那就半个月,半个月也能馋死你。”   顾凛川笑起来,眉目温柔地看着温砚,心里无数次感慨自己今生的幸运。   他坐着没动静,温砚等了会儿没等到熟悉的怀抱,于是又从床上翻起来,气冲冲地把人按倒,然后自己一骨碌钻到他怀里,拱了个窝躺好。   外面天将破晓,顾凛川再度抱紧了属于他的星星。   不止今日,而是从过去到未来的无数个夜晚里,他们都会如这般紧紧相拥。   因为他们本该这样相爱到骨,至死不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