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乱终弃黑化神尊后》作者:岁方晏   简介:   【先doi后爱,已写到文案剧情】   【狡猾小狐狸受vs表面清心寡欲却被骗的神魂颠倒攻】   【预收《我花我老公的钱养你》《和亲后大师兄跑路了》求求收藏呀】   1.   一觉醒来,元祈穿成了修仙文里空有美貌却灵力低微的反派炮灰。   为了苟命,元祈连夜逃跑,却意外与主角一同被困在合欢秘境中,需要双修才能解。   元祈:微笑.jpg   他紧张看了眼对面清冷禁欲的男人。   看过原书的都知道。   男主惊才绝艳,天生无情,最后斩断情根一统九州,是不沾染一丝情.欲的天之骄子。   可不解毒他就会死……   元祈一不做二不休,把落难男主当工具人睡了再睡,不仅解了毒,修为还大大的提升了。   除了腰酸腿疼,还有……男主盯着他那阴沉到能滴水的眼神外,其他都是顶好的。   两月后秘境将解,元祈连夜离开,只是离开之前,还死要面子留下一句话,“你活……还行,就是人太死板了。”   2.   元祈逃跑后直奔魔界,靠着正道情报在魔界混的风生水起,修为日益增进,行事杀伐果断,一跃成为三界第一蛇蝎美人。   回想起被睡的男主,元祈很是无所谓道:“一般,就当一夜情了吧。”   毕竟众人皆知,谢逢川乃九州少司命,他心怀苍生,一心修行,任何人和事都无法扰乱他的道心,更何况一次意外双修呢?   3.   可不久后天下局势突变,前任魔尊被伏,魔教迎来新的主人,新魔尊手段狠辣,就连正派之人见了都为之畏惧。   元祈很满意,他就喜欢这么强的大佬。   魔尊上任大典上,元祈备了贺礼刚出现,就被新魔尊当着众魔修的面擒住,死死搂在怀里。   清冷禁欲的脸向他压下,扯掉他脸上的面纱,贴在他耳边道:“一般?还行?”   “既然上次你不满意,那我们要不要再试试?”   元祈:???   没听说过你是这样的主角啊?!!   4.   谢逢川重活一世,早已尝遍世间最浓烈的恶,上一世他被同门陷害,被拉下神坛供万人唾弃,这一世他就是披着人皮,一心想毁灭世界的恶鬼罢了。   可突然,上一世死在他手下的小狐狸眼巴巴的凑了过来,说要把自己献给他。   那他自然是毫不客气了……   排雷   1.受是没心没肺的小狐狸,攻是嘴比口口硬的恋爱脑,攻受性格皆有缺点。   2.先doi后爱文,身心1V1,he。   3.会有修罗场剧情,不是一味的甜,会小小的酸一下。   4.上一世有隐情,攻不是真的杀死了受   5.互相彼此双箭头,不适合极端控控党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仙侠修真 甜文 穿书 轻松   主角视角:元祈 谢逢川 配角:《和亲后大师兄跑路了》 《我花我老公的钱养你》   一句话简介: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立意:追光的人,总会遇到自己的万里晴空 第1章 “那帮我脱身吧!”   流火摇曳,狂风吹得窗棂嘎嘎作响。   “再过两月,就是逢川的行冠礼了,秦老可想好送什么礼物了?”   窗外,隐隐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逢川修身明德,心性淡泊,想必看不上凡间俗物,老夫为他准备了《南岭经》《谷笈七签》还有《天阙礼》三则,正好供他闲暇时消遣烦闷。”   “还是秦老想得周到。话说,逢川行冠礼当日,就要正式接手幽冥灵灯,宗主之位也是时候传给他了。”   秦老笑道:“叶宗主不是一直盼着这一天到来吗?”   叶宗主却顿了顿道:“只是,我有些担心,逢川这孩子最近有些……”   还不等叶宗主说完,秦老突然打断道:“叶宗主,你听,灵堂里是不是有动静?”   元祈:“……”   正偷听墙角的元祈猛的屏住呼吸,捂住了手中散发着蓝光的幽冥灵灯。   …   就在一刻钟前,元祈穿书了。   元祈本是一名大二在校生,深夜睡不着,刚好刷到他那处于叛逆期的高中小表弟正在朋友圈疯狂刷屏——   “天杀的千层酥!!你自己睁大狗眼看看!你写的是爽文吗?”   “妥妥写的就是一个白莲花圣母受难记!谢逢川被长老献祭!被兄弟背叛!被女主劈腿!好几次危在旦夕!承受了无尽的恶意!最后竟然没黑化!这还是某点男主文该有的英俊潇洒、睚眦必报吗?!”   “千层酥!你这个恶心的作者!我要永远永远的拉黑你!!”   元祈皱了皱眉。   他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些幼稚高中生的脑回路了。   点开评论——   [难怪上学期期末倒数第一,都熬夜看小说了?]   时间刚过去30秒,他的小表弟就顶着中二动漫男头在他列表里闪烁。   斗破小霸王:[哥,最近忙什么呢?听说你要去实习了,哈哈哈哈哈真厉害!我还跟我同学都吹嘘来着呢,我哥不仅英俊潇洒还智勇双全!]   y:[少拍马屁,再看这种没营养的小说影响学习,你看回家我怎么收拾你?]   斗破小霸王:[哥,求求你了,这周回家我给你带老王家的盐酥鸡!新配方!保证酥脆!]   斗破小霸王:[猫猫头流泪.jpg][装可怜.jpg]   y:[多大的人了还卖萌。]   y:[早点休息,明天记得去补课。]   小表弟麻利的退了,可元祈却依然失眠。   秉承着对表弟的关心,元祈打开了那本让他表弟疯狂吐槽的小说——《司命神尊》。   这是一本无cp大男主玄幻修仙小说。   谢逢川五岁开悟,十二岁就成了史上最年轻的少年司命,他惊才绝艳,名冠九州,可同时也背负着拯救苍生的使命。   然而命运待他不公,要成为一名掌管生死的司命神尊,就必须要做到真正的无情无义。   于是谢逢川身边的长老们不做人了,不仅三番五次陷害他,还毒杀了从小陪伴他长大的书童,父母也在亡灵侵袭中双双丧命,甚至他最疼爱的表弟也被夺魂摄魄,再无投胎转世的可能。   他眼睁睁看着身边最亲最爱的人都离他而去,可他却无能为力。   师尊告诫他,身为司命,他的心里不该有仇恨,更不能复仇。   于是,谢逢川愈发刻苦修炼,最终完成使命,强大到世上再无敌手,一统九州。   可同时他也放下了仇恨,变得无欲无求,在苍生大道上越走越远,最终飞升成神。   纵使元祈没看过什么小说,可也觉得这结局太不合理太憋屈了!   所有的仇恨竟然就这么烟消云散了?放个屁都还有个响呢!   可没想到,一觉醒来,他竟然穿到了这本小说里,手上还拿着谢逢川及冠礼当日要接手的幽冥灵灯。   元祈还记得幽冥灵灯的剧情。   这幽冥灵灯可是谢逢川后期成神的重要利器,自然也惹得无数人争抢,而他就是想争抢的炮灰之一。   事情的起因是某个天阙宗长老A嫉妒谢逢川,于是与魔界勾结,安排了元祈穿书的炮灰卧底在天阙宗做一个外门弟子,实则就是为了偷灯。   可最后偷灯被发现,长老A担心事情败露,竟贼喊捉贼的擒了炮灰,带回门派用非人手段活活折磨死。   元祈后背起了一身密密麻麻的冷汗。   所以,他必须要在长老A反水之前把灯还回去!   突然,“砰”的一声,灵堂大门被破开,一个身穿紫袍的中年男人手握重剑,领着一群虎视眈眈的弟子们闯了进来,正怒目圆睁的瞪着他。   元祈连忙把手中的幽冥灵灯放回原位,开口解释道:“不是!@?#%?#…”   可不知道为何,他说出来的却是一通鸟语。   有弟子大喊道:“宗主!这人穿着我们天阙宗外门弟子的服饰!”   紫袍男人的剑锋歪了几分,怀疑的瞪着元祈。   元祈手忙脚乱的比划着,突然,脑海里响起一道冷漠的电子音——   【请宿主偷走幽冥灵灯回到魔界,完成炮灰剧情,丰富剧情曲折度,推进男主走向无欲无求的大男主人设。】   因为小表弟常年看网文的缘故,元祈也耳濡目染,知道穿书后在脑海里讲话的大多是系统,所以听到脑海里有声音,他并没有很惊讶。   可偷个灯跟无欲无求有什么关系?   而且丰富剧情曲折度是什么鬼?   谢逢川百般被害的男主人生还不够曲折吗?   【系统,不偷会怎样?】   【会死。】   【…】   元祈抬眼,面前的紫袍男人虽然随着时间一起凝固。   可他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狰狞,每一丝皱纹都清楚的写着——你要是敢把灯偷走,我就杀了你!   元祈道:【可我偷了不也一样会死吗?而且死的更快!】   原著里,炮灰可是还没出天阙宗,就被长老A抓回去折磨死了。   系统道:【鉴于宿主是新人,我们会有新人保护期,帮助宿主在此次险境中脱身,并且宿主完全此次任务后,我们会帮助宿主回到现实世界。】   竟然有这么好的事?   元祈睁大眼睛,想到小表弟说过,穿书确实是会带金手指的。   他没做多怀疑,兴奋道:【行!那快帮我脱身吧!】   ……   “滴答”、“滴答”…   元祈鼻尖上冰凉凉的,湿润的液体滑入他的脖颈中,冻得他猛然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果然已经不在灵堂里了,而是在一处长满了青苔的山洞里。   系统肯定是直接把他送到魔界来了。   虽然跟他想象中奢靡豪华的魔界有些落差,但山洞本就是魔界的异域建筑。   元祈兴奋的爬起来,现在只需要找到魔尊,把偷来的灵灯献给他任务就完成了!   这山洞很小,没走两步,元祈就看见洞口角落里多出来一个人影。   那是一个很俊美的年轻男子。   男子身上的白袍沾染了血迹,正盘坐在一块青石上闭眼打坐。   他的眼皮很薄,皮肤白皙,墨发用一根简单的白色发带高高盘起,手中握着一串润白如玉的佛珠,骨节分明的手指平稳的拨动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   他坐在那,就好似一块浸染了溪水的璞玉,这世间的任何事都无法影响他,包括他白袍子上那一点点脏污的鲜血。   元祈下意识回忆起书里对男主的描写——   [谢逢川眉目如画,气质清冷,淡漠疏离,是修真界第一美男子。他常年带着一串白菩提,那是师尊送给他生辰礼…]   而此时,年轻男子缓慢睁开了双眼,露出清亮而又深邃的眼眸,正不带任何感情的盯着他。   那是一双有些薄情的眼眸,眼尾凌厉的上勾,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元祈一个趔趄,扶住凹凸不平的石壁。   谢、谢逢川?! 第2章 “中了合欢毒!”……   元祈之所以这么肯定面前的年轻男子是谢逢川。   是因为他从来没见过气质这么出众的人,那种清冷而又疏离的感觉,让人完全不敢生出一点肮脏心思。   即使一个淡淡的回眸,都好像一幅赏心悦目的水墨画。   元祈晃了晃脑袋,在美色前稍稍回神。   可系统不是帮他脱身把他送到魔界去了吗?怎么谢逢川也在这?   难不成,是谢逢川被魔尊抓走了,关在了这处小山洞里。   肯定是。   看谢逢川那白袍上的鲜血,就是受伤了的表现。   【宿…主。】脑海里冷漠的系统声,突然变得有些愧疚。   元祈道:【什么事?】   【额…刚刚操作有点失误,脱身失败了…】   元祈的瞳孔瞬间睁大,【这么大的事,怎么可以失败?!我……我要投诉你们!】   脑海里的电流声似乎颤抖了下。   我要投诉你,只是元祈下意识的口头禅,没想到对系统竟然有用。   元祈紧绷着一张脸,竭力扮演着一个被欺骗的消费者模样。   系统为难道:【不过情况不是很糟,宿主现在所处的秘境,那些长老们无法进入,能让你短暂的躲过追杀。】   可元祈却丝毫不觉得满足,【短暂的躲过追杀?那我出去后,还不是要被他们追杀,这个炮灰的修为才刚刚筑基,天阙宗随便一个弟子都能踩死我。】   【额…】   【说吧,怎么解决?不然我是不会罢休的。】   【鉴于确实是我们系统的问题,我刚刚已经向主管部门申请了补偿。】   系统试探道:【我们已经抹掉了先前在灵堂里那些人的记忆,他们只知道有人偷走了幽冥灵灯,却并没有见过宿主你。】   【所以等宿主离开这个秘境后,只要低调点就可以回到魔界,完成此次任务。】   【这个补偿,宿主还满意吗?】   【哦?】   其实这个补偿,元祈已经很满意了。   因为系统先前只说帮他脱身,并没有说明要把他送回魔界。   但是在生与死的问题上,元祈自然还是想争取更多。   【谢逢川…也已经见过我了,能不能等我离开这秘境后,把他的记忆也抹掉?】   系统沉默了会,为难道:【不好意思,主角的记忆我们没有权限抹掉。】   元祈有过多次网上购物被欺骗的经验,能听出来系统这是真的没有权限。   系统道:【宿主不必过多困扰,只要谢逢川不知道是您偷了幽冥灵灯,对您的任务根本没有影响。】   元祈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谢逢川生性善良,慈悲心肠,只要不触及到谢逢川的底线,他都不会主动去为难一个人。   而且根据原著来看,谢逢川这人底线是真的很低。   只是没想到这冷漠的系统还挺尽心尽责的。   元祈短暂共情了两秒可怜打工人的处境,礼貌道:【辛苦你了,这个补偿我很满意。】   【嗯,没关系。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先离开处理别的工作了,等宿主离开秘境后我再跟您联系。】   …   “刺”的一段电流声后,系统离开了。   可元祈突然想起来,他还没问系统把他送到哪个秘境里去了,可他在脑海里喊了不知多少次,系统都没有回声。   元祈呼了口气,情况应该不会太糟,只是小小秘境而已,还能有啥危险的?   而且其他人无法进来,谢逢川就更没啥攻击性了。   只是,当他看到洞口那一簇鲜艳欲滴的曼陀罗时,元祈就无法笑出来了。   【系统!!我草泥爹!!!】   …   要问元祈《司命神尊》这本书里最喜欢哪个剧情,那一定是谢逢川在幻境里探险的剧情了。   谢逢川上位在即,天阙宗的个个长老们都按耐不住了,有要偷灯的,有耍计谋要抹黑谢逢川的等等…   但更恶毒的,就是直接害谢逢川的命了。   可谢逢川修为深不可测,哪是那么简单就可以杀的?   于是天阙宗的某长老直接利用谢逢川的善心,把谢逢川引到了这处秘境里。   这当然不是普通的秘境,而是上古邪神的住处。   这里奇珍异宝遍布,白日时风景优美,让你仿佛来到了一处世外桃源。   可夜晚时,随便一株不起眼的小草都能要你小命。   谢逢川在这秘境里度过了艰辛的两个月,可也获得了许多奇遇,甚至还收获了上古邪神的神力,修为愈发高深。   这是标准爽文的写法,元祈看得意犹未尽,甚至看到结局后,还翻回来又回味了一番。   只是,这充满奇遇的秘境落在他这个只有筑基修为的小炮灰身上时,他就只想骂爹了!   草泥爹的傻x系统!   难怪那么好说话!这根本就不是简单的操作失误!这是等于直接让他game over了!   而且系统撒手走人这一点很有探讨性,估摸着也觉得他在这秘境里根本撑不过两个月,所以放弃他了。   元祈又气又恨,一会咬牙切齿,一会捶胸顿足。   直到一道有些嫌弃的清冷目光在他身上梭巡了两遍,又迅速的移开。   元祈顺着那目光看过去,差点忘了,他刚和谢逢川会面了。   他的眼眸骤然清亮起来,看谢逢川的眼神就好像看着那香喷喷的烤鸡腿。   这么大的一个圣母男主就在他眼前,他不利用更待何时?   只要跟谢逢川搞好关系,抱紧男主的大腿,说不定还真能苟活这两个月。   只是,谢逢川看着好像……有点不喜欢他。   他回忆起原著里谢逢川的喜恶。   谢逢川生性严谨,对自身有着超高要求,穿衣讲究整齐规范,头发更是要束的一丝不苟,每一处细节都要妥帖整洁,衣袍上不喜有皱褶,更不喜有灰尘。   所以,这导致谢逢川对穿着整洁得体的人会有更多好感。   元祈停下脚步,低头看了下自己的穿着。   天阙宗水绿色的外门弟子服饰,颜色倒挺清新,就是他这折腾来折腾去的,衣服穿得歪歪扭扭,外袍上沾满了灰尘和落叶,一副灰扑扑的模样。   元祈拍净落叶,又乖乖的把衣服整理得服服帖帖,还把散乱的头发也重新梳了一遍。   只是他实在没有梳发的经验,笨手笨脚梳了大半天,还是梳了个歪辫子。   元祈皱了皱眉,又从芥子袋里拿出铜镜整理仪容。   完全没注意到,坐在一侧看他手忙脚乱的谢逢川,脸色似乎都有些扭曲了。   …   泛黄的铜镜里映照出一张风姿绰约的昳丽脸庞来。   元祈张大了嘴,差点没叫出声来。   他…他穿的这个炮灰,竟然长得这么漂亮!   元祈孤芳自赏的摸着自己的脸。   细看,其实这炮灰的五官隐隐约约与他有几分相似。   只是他原本的长相,是更加偏英气型。   可这炮灰的长相,却更加偏娇艳一点…   比如眼眸,是微微上翘的狐狸眼,白皙的鼻尖小巧精致,嘴唇饱满红润。   组合在一起,美的竟有些雌雄莫辨。   元祈更喜欢英气的长相,可也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简直完美,根本不比谢逢川逊色多少。   …   一切准备就绪,元祈深深吸了口气。   他咳嗽一声,狐狸眸里突然盛了一汪晶莹剔透的泪水,随后眼含热泪的朝着谢逢川的方位奔了过去。   “司命大人!!是弟子救驾来迟了!!”   这台词怎么有些怪怪的…   不过不管了,先把感情烘托到位才是最重要的。   元祈半跪在谢逢川身前,那双狐狸眼满是担忧的看着端坐在青石上,一派清风霁月、天人之姿的谢逢川。   谢逢川手中的白菩提似有些拿不稳,眉眼微微抽搐,有些不满的轻垂着眸子。   元祈还沉浸在给自己设定的角色中。   “司命大人,您不认识弟子情有可原,弟子乃是天阙宗的外门弟子,但其实弟子…倾慕司命大人多年,一直想入内门追随司命大人。”   “今日见司命大人遇难,弟子情急之下也跟着一起入了秘境,只是弟子天资平平,还望不要给司命大人添麻烦才是。”   元祈轻颤着羽睫,语气里的愧疚与倾慕都恰到好处。   可谢逢川依旧轻垂着眉眼,眉头越蹙越深。   “弟子心中一直有个心愿,不知司命大人能否成全…”元祈小心翼翼的抬眼,把一个卑微的倾慕者形象表演的淋漓尽致。   “弟子不敢奢求司命大人垂青,只求司命大人能把弟子留在身边,做一个普通的杂役弟子常年陪伴左右…”   这可不是元祈上赶着想当谢逢川的男仆。   而是原著里,突然跑出来对谢逢川表真心,不是要当侍女就是要当男仆的炮灰比比皆是。   可谢逢川清规戒律,生活节俭,不喜铺张,根本就不需要那么多人伺候他。   可若直接拒绝,善良的谢逢川又总会于心不忍,于是每次拒绝后,都会给这些炮灰们一件法宝作为补偿。   而在这秘境里,情况就更不一般了。   谢逢川肯定先拒绝他,然后再用法宝安慰他受伤的心灵,若之后元祈有危险,谢逢川必然过意不去,肯定会拼死救他。   元祈沉浸在抱上男主大腿的美梦里。   耳边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磁性的男声——“松开。”   元祈愣了愣,刚要说谢谢司命大人,却发现了不对劲,“松…松开?”   这时候不是应该给法宝吗?   谢逢川眉眼间染上不虞,单薄的眼皮轻轻垂下。   元祈顺着视线一望,只见自己刚刚扑的太激动,一下子趴到了谢逢川垂落在地的白袍上,两只手还紧紧攥着谢逢川的袍角。   谢逢川的白袍跟他本人一样,都是一丝不苟的。   可被元祈的手这么一抓,皱巴巴的像梅干菜。   元祈连忙松手,那干净的白袍上还无端多了两个黑手印。   元祈手忙脚乱的去擦,本来小小的一个污点,被他那脏手被擦越大。   谢逢川缓缓拨动手中的白菩提,嘴里似乎念了一道清心诀,随后开口道:“别擦了。”   谢逢川的声音是很好听的,如汩汩的山泉流动。   就是这三个字却好像是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有种隐忍已久的意味。   元祈乖乖蹲好,认错的样子很诚恳,“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嗯。”   谢逢川闭上了眼,似乎不想再跟元祈有过多的交集。   元祈捏着袖角,“那个,司命大人,我刚刚说的那些话?”   谢逢川抬起眸,从上到下打量了元祈一眼。   不知为何,这打量让元祈有些轻微的不适。   可很快他就摇摇头,谢逢川可是原著里的善良男主,一定没什么恶意的!   “你不是人。”谢逢川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语气没什么感情。   元祈的脸瞬间涨红,结巴了半响,“你…你不答应我就算了!你骂我做什么?”   谢逢川眉头紧皱,冷声道:“你身上有魔人的气息。”   …   元祈的嘴唇微微张开,湿润的眸子闪过一丝惊讶,脑后的歪辫子也跟着晃了晃。   他穿的这个炮灰确实是魔人。   可魔尊已经压制了他体内的魔修血脉,就连当今天阙宗宗主都看不出他的真实身份。   谢逢川究竟是怎么一眼看穿的?   元祈委屈的指责道:“难道我想当魔人吗?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还种族歧视?”   这句话自然没得到谢逢川的理会。   因为在原著里,谢逢川虽然是个圣母,却非常嫉恶如仇,对魔人深恶痛绝。   元祈瞬间像被泼了冷水的小白花,找了个舒适的角落缩成一团,伤心的睡了过去。   …   元祈是被渴醒的,嗓子处像着了火一样,身体更是热的不行,有一股无名火从深处蔓延了上来。   他捂住小腹,被热汗浸湿的脸在黑暗中红彤彤的,那双狐狸眼里染上绯红,看着怪可怜的。   他有预感这是什么情况。   原著里有提过,谢逢川入的这个秘境里,有一种名为合欢的情.毒,需与人双修才能解。   否则只能任毒深入骨髓,爆体身亡。   可这秘境里鸟不拉屎,他去哪里找个大活人帮他解毒。   洞口的风卷着枯叶吹过。   元祈偷偷抬眸,看了眼远处闭眼打坐的谢逢川,无意识的舔了舔唇,身体难耐的在干草上蹭了两下。   但很快,元祈使劲摇了摇头。   他怎么会妄想谢逢川配合他解毒?   这不比让公鸡下蛋还要离谱吗?! 第3章 “脱衣服当然是双修啊。”……   合欢毒蔓延全身,元祈闭紧嘴巴,使劲不溢出一丝怪异的声音。   谢逢川竟然嫌弃他的魔人血统,他就算死,也不会屈服的。   可合欢毒烧的全身好难受啊,要不还是找谢逢川解解毒吧…   原著里的谢逢川那么善良,就算他是魔人,只要他装可怜求一求,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   元祈根本没法站起身,在自己铺的小窝里磨蹭来磨蹭去,发旋的小弯坚韧的翘起。   他伸出一只泛着热汗的手,眼含热泪,去够远处端坐在青石上打坐的谢逢川。   “司命大人,救救我。”   他这一声很小,就好像濒死的小猫在呻.吟。   谢逢川依然坐的端庄高贵,就好像那镜中花水中月,不可亵.渎。   元祈大声了点,“司命大人,我中毒了,快死了,你救救我吧。”   谢逢川却依然那副死样。   元祈皱着眉。   这谢逢川怎么回事?原著里也没对魔人成见这么深啊。   他明明记得谢逢川曾经也解救过一个快死的小魔人。   怎么在自己身上就行不通呢?   元祈越想越生气,抬起愤怒的眼眸来,瞪着谢逢川,却突然瞥见谢逢川白皙的额上渗出了一滴水珠。   是汗!   元祈激动的快跳起来。   他怎么忘了,谢逢川入这秘境时,也是受伤的状态,没太多防御能力。   说不定也跟他一样中了合欢毒。   想到这,元祈竟然得意的爬了起来,搀扶着墙壁,踉踉跄跄的走到谢逢川身前。   他单手叉腰,居高临下的看着谢逢川。   问为什么不双手叉腰,因为不扶着石壁他站不稳。   “谢逢川,我们合作吧,不解毒我们都会死的。”   元祈求人时,声音都是软软糯糯的,好像很乖很弱小似的。   可这么一朝得势,声音就恢复了他原有的声色,清亮而又朝气,还带着点倨傲。   谢逢川睁开眼眸,不满的盯着元祈。   似乎在想,这世上为何会有这种满嘴谎言,还变脸如此之快的人。   元祈“哼”了一声,微微弯下腰,鼻尖上泛着的水珠都显得他有多得意。   “很难受吧?司命大人。”   谢逢川微微侧肩,避开元祈落在他肩上的歪辫子。   元祈笑道:“我呢比较大度,就不计较你之前对我的歧视了,还可以配合你双修一起解毒。怎么样啊?司命大人?”   火光中,元祈那双泛红的狐狸眼湿润润的,期待的盯着谢逢川的脸。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谢逢川那张苍白的脸,活生生由白变青、变红、变紫,最后变成了深潭一般的墨色。   谢逢川咳嗽出声,似乎愤怒至极,迎着元祈的目光,“我宁愿死,也不会跟你…”   最后双修两字他没说出口,随后又闭上了眼睛,任冷汗在他额上滑落。   挺直的脊背愈发笔挺,无论元祈再说任何话,都不曾再睁开眼眸。   元祈急得团团转,他刚毒发时也说过这种很有尊严的话,但他尊严真的不多。   可谢逢川的尊严不一样,谢逢川言出必行,他说宁愿死,那就真的是宁愿死都不会配合他解毒。   …   合欢毒愈发深入骨髓,元祈小腹处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他缩在谢逢川身边,心痒难耐的拉了拉谢逢川的衣角,又恢复了那副可怜卑微的模样,眼巴巴看着谢逢川。   可惜谢逢川只拿他当空气。   随即,他脑海里灵光一闪。   谢逢川那么厌恶魔人,可他现在他离谢逢川这么近,谢逢川都没在这块青石上挪一点点位置。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谢逢川!不能动!   元祈被合欢毒折磨得心痒难耐,也懒得去想原著里有没有这个设定。   只知道谢逢川不能动,不就代表他可以为所欲为吗?!   于是胆子愈发大了,用力攥了一下谢逢川的袖袍,攥得那严严实实的领口向下滑了两分。   谢逢川眉头紧锁,终于睁开幽怨的双眸,面色铁青的盯着元祈。   元祈此时被合欢散烧得脸颊坨红,纤长的睫毛湿润的搭在眼下,看起来又乖又柔弱   可突然“刺啦”一声,这柔弱的人,竟然抬手用力一撕,直接将谢逢川身上的白色外袍撕了下来,露出里面白净严实的里衣。   元祈难耐的舔了舔唇。   谢逢川怎么穿得这么厚这么严实,好烦。   元祈抬起泛红的爪子,又去撕谢逢川严实的领口。   殊不知,谢逢川的脸色已经沉的滴水了。   他忍无可忍的抬手,带着薄茧的指腹用力攥住元祈的手腕,沉声质问道:“你在干什么?!”   元祈闻到一股药香的苦味,皱眉“嘶”了一声,“痛…我…我在脱衣服啊。”   谢逢川眉头抽搐,“脱衣服做什么?”   元祈抬眸,像看傻子似得,“脱衣服能做什么,当然是双修啊。”   “我没答应你。”   元祈眨了眨眼,他的理智早就被合欢毒烧得稀里糊涂的。   但有一点他却很清楚,他面前的人是谢逢川。   是清心寡欲,无欲无求,最后踏破虚空的谢逢川。   若面前的人是别人,元祈还不会脱的如此心安理得。   但谢逢川对情.欲没有渴求,所以就跟睡一个AI机器人差不多,而且事后还不用担心被谢逢川追着负责。   最重要的是,谢逢川在原著里是没有cp的,那睡起来就更心安理得了。   元祈用食指勾着谢逢川的领口,笑道:“这可由不得你。”   …   谢逢川不能动,因为受伤修为也被压制,但他的手劲力大无穷,极不配合。   元祈忍无可忍,不再费力脱谢逢川的衣服,而是把谢逢川头上的发带一把薅了下来,把他的双手反绑在了身后。   谢逢川披散着墨发,那张总是端庄到不可亵渎的脸上染上几分狼狈,还有几分不可思议。   清亮的墨色瞳孔气得发红,“放开我!”   元祈下意识喉结滚动。   这样禁欲的天子骄子竟然有一天能被他这样捆绑着,简直太诱人了!   元祈的心愈发蠢蠢欲动,弯下腰,轻轻拍了拍谢逢川的脸,柔声哄道:“司命大人,你放心,我会轻点的,虽然以前没做过,但是我听说过怎么做,一定会很小心对你哦。”   谢逢川好像快被气晕了,咬牙道:“你敢动试试?”   元祈红着脸笑了笑,脸颊处有两个很浅的酒窝,“我这也是为了救你,不双修会死的,就算你是司命大人也不例外。”   元祈不再犹豫,抱住谢逢川的肩膀翻身,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谢逢川不能移动,屁股就跟粘在了那青石上。   无论他如何用力拔,谢逢川都稳稳的坐在那。   元祈像突然遭受了一道晴天霹雳。   他不介意跟谢逢川双修,但不是很想做下面那个啊!!   可是再拖下去,他真的会爆体身亡。   元祈含泪扒开了谢逢川的白玉腰带,可当他看到那真面目时,脸色倏然青了。   没人告诉他,作为一个外表这么清冷高洁,不可亵渎的神尊,居然会长出这么丑陋不堪,份量还这么惊人的玩意。   谢逢川冷冷的看着他。   元祈勉强笑了笑,“司命大人,每天这么负重前行,应该很辛苦吧?”   …   山洞内的篝火忽明忽暗。   元祈坐在谢逢川身上,漂亮的脸上浸染着汗水,细长手臂勾住谢逢川的脖颈。   谢逢川全程黑脸,听着耳边那重而沉的喘息声,冷声道:“闭嘴。”   元祈喘了一声,湿润的狐狸眼眸瞪着谢逢川,“你让我怎么闭嘴?你知道有多疼吗?就好像被巨刃硬生生破开的疼。”   谢逢川闭上眼,“你自找的。”   元祈偷偷翻了个苦涩的白眼。   是,是他自找的。   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疼得死去活来,体内被毒素充斥的灼烧感却褪去不少。   只是好累,谢逢川一动不动,就好像个破石头,只能他抱着谢逢川,忍着磨破皮的痛动来动去。   …   大概一个时辰后,元祈都去了好几次,谢逢川却还纹丝不动。   可若要解这毒,元祈就必须要得到谢逢川的精.元。   但谢逢川比那出家的和尚还要清心寡欲,明明被合欢毒折磨的满头大汗,这家伙也坚韧的很,甚至被绑在身后的手还握着那串佛珠,修长的指尖平稳的拨动,发出清明之声。   元祈有种被侮辱的感觉。   他的汗水浸湿了谢逢川的白袍,嗓子沙哑的都说不出话来了。   “谢逢川…”元祈唤道:“我…我已经没力气了。”   自然没得到回应,元祈只能动得更卖力了。   湿润的嘴唇被他咬出血痕,努力的憋住哭声。   这真的是解毒吗?   为什么痛大于爽。   又不知过去多久,元祈再也憋不住,嘤嘤呜呜小声哭了起来。   一直不动如风的谢逢川眉头紧皱,轻斥道:“不许哭。”   元祈是不想让谢逢川知道自己哭了,本来提前去了好几次就够让他丢脸的,现在还哭了,那岂不是更丢脸。   但他现在委屈的不行,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哽咽道:“我…我难道连哭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那张漂亮的脸上满是泪痕,细软的发贴在脸上,双颊泛着不正常的坨红,微微上翘的狐狸眼湿润诱.人,饱满的唇被咬得红肿不堪。   他含泪看着谢逢川,就好像那山谷间能摄人精气的魅妖。   谢逢川脑海内的清心经乱了一拍,他避开眼,不去看元祈的脸。   元祈却抱紧了谢逢川,将红肿的嘴唇凑到他耳边,“谢逢川,你…你就给我…好不好…”   谢逢川偏头避开,却不小心看见了元祈敞开的领口内,那伶仃白皙的锁骨窝。   元祈的眼泪流得太多了,全都顺着脖颈滑入了锁骨窝,就好似上好的瓷玉上盛着一汪清泉,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摸一摸。   谢逢川心里默念清心经,紧紧握住了手中的白菩提。   可元祈就好似怎么都无法摆脱的魅魔,呼出的热气喷洒在谢逢川的耳廓上,不停的喘.息道:“谢逢川…给我…”   四周的空气越来越热,好像到处都飘荡着萎靡而又甜腻的气息。   “吧嗒”一声,白菩提落在青石上,谢逢川脊背挺直,额间青筋遍布,总是清明的眼眸染上了一丝厌恶的猩红。   元祈忍不住喘了一声,手臂无力的环住谢逢川的脖颈,整个人瘫软在谢逢川怀里,却有种想逃的感觉。   太突然了。   而且还很多很急。 第4章 “又中毒了,救救我……”……   一炷香过后,元祈渐渐从情.毒里回过神来,体内那种灼烧的感觉彻底散了,混浊的大脑也清醒了不少。   他睁开眼,对上了一双几乎沉到滴水的眼眸。   元祈瞬间清醒,他怎么衣衫不整的躺在谢逢川怀里,姿势还这么暧昧?   谢逢川怎么披头散发的,双臂怎么还被绑在了身后!   “下去!”   元祈还处于懵圈中,他心中善良的圣母男主却已然怒不可遏,咬牙斥道。   “哦…哦…”   元祈慢吞吞的起身,腰腿却酸软无力,更要命的是,臀部传来一股拉扯的痛,好像被什么东西活生生劈成了两半。   于是,他站起来还没两秒,就“噗嗤”一声又坐了回去。   谢逢川的脸色可以称之为难看了。   元祈却皱巴着脸,委屈道:“我坐到什么啦?疼死我了!呜呜呜……”   谢逢川黑着脸闭上了眼,好像下一秒就要气晕过去。   元祈伸手往后摸了摸,屁股上凉飕飕的,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坐到了什么…   那些朦胧而又燥热的回忆慢慢回笼,元祈的脸渐渐像熟透了的番茄。   中毒、扒衣、捆绑、脐橙…   要命啊!   他…他把谢逢川给强上了?!   …   元祈回了自己搭的简易小窝,从芥子袋里又拿出了许多绵软的衣服垫在上面,然后伤心的趴在上面自怨自哀。   他怎么会这么倒霉,看谢逢川那怨愤的眼神,他好像彻彻底底把谢逢川得罪了个彻底。   要知道原著里的谢逢川可是从来没这么讨厌过一个人,可能也是因为原著里从来就没人对谢逢川做过这种…事。   那他之后还怎么抱谢逢川的大腿啊!   要知道这秘境里的危险每天不一样,当初谢逢川在这秘境里呆了两个月,连着六十天,每天中的毒和遇到的险境都不一样。   唯一一样的是,他们都很危险且致命。   元祈幽怨的翻了个身,忘了自己刚经受过什么,屁股疼得他眼泪流了出来,同时,好像还有其他东西也流了出来。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麝香味。   元祈把红透了的脸埋在满堆衣服里,都不敢抬眼去看对面的谢逢川,在磨蹭了一会后,确定今日秘境里不会有其他危险,他慢吞吞起身,打算想办法先洗澡。   可小腹处却突然热烘烘的,他的修为似乎有了突破的气息,从筑基在向金丹转变。   元祈捂着肚子小心翼翼的坐了下来,有种生怕别人抢走他肚子里的什么东西似的警惕。   虽然他小说看得不多,却也知道双修是能提升修为的,特别是双修对象越强,提升的修为就越多。   他本就有要变强的心思,在这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危险随处不住,若没有能傍身的修为,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   三四个时辰后,元祈吸收完谢逢川的精元,修为直接从筑基提升到了金丹中期。   他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可又好像很珍视这得之不易的修为,不敢表现的太兴奋。   毕竟这对于很多资质平平的修者来说,可是一辈子都达不到的成就。   元祈不免得意,看向谢逢川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感谢,同时在心里下定决心,谢逢川这条大腿他抱定了!   而且谢逢川那么善良,肯定会原谅他中毒时的意乱情迷的。   …   此时秘境是白日,暂时安全,元祈巡着原著的记忆出了山洞,找了处溪水洗澡,还摘了些没有毒的野果带回山洞里。   因谢逢川洁癖,他还用叶片带了些干净的溪水回来。   对,他要给谢逢川洗衣服来博得好感。   可没想到,进山洞后他愣住了。   谢逢川身上的白袍简直比他的脸还要白净,他之前抓出来的几个脏印子,以及谢逢川受伤的血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之前用来捆绑谢逢川的白色发带,也端正的束在谢逢川的头发上。   谢逢川又恢复到了元祁初见时那副严谨而又一丝不苟的模样,脖颈上的衣领遮得严严实实,气质清冷如高不可攀的水中月。   元祈后觉后觉想起来,像谢逢川这种修仙之人,是都会净衣术的。   他丧气的把水留在洞口,灰溜溜的走了进去,在谢逢川面前转了两圈,可谢逢川从始至终都没睁开眼。   但元祈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他拍了拍手,哼着小调用捡来的小树枝生了堆篝火,在谢逢川的不远处坐了下来。   橙黄色的火光瞬间照亮了昏暗的山洞,就连谢逢川清冷的脸庞都被映照的多了几分暖色。   元祈掀眸,偷偷看了一眼。   是真的好看啊。   可又想起来谢逢川眼睛是闭着的,他偷看个什么劲啊。   于是正大光明的看。   谢逢川紧闭的眉眼微不可闻的皱了皱。   元祈托腮看得入迷,没发觉有什么不妥,直到谢逢川突然掀开眼皮,不满的盯着他。   元祈愣了愣。   又勾唇笑道:“原来你知道我在看你啊,我还以为你看不见呢。”   那双狐狸眼眸在火光下明亮而又干净。   谢逢川很快又将眼睛闭上,不想理他。   元祈却顺着杆子往上爬,偷摸摸移动,挨着谢逢川的肩膀坐下,从芥子袋里拿出几个丰满硕大的野果递到谢逢川嘴边,“司命大人,你饿了吗?诺,我把最大最甜的野果都给你。”   “你放心,是我专门摘的,没有毒。”   谢逢川拨动着手中的白菩提,偏头,避开了唇边散发着果香的野果。   元祈自己拿了个小果子吃,刚咬下一口,酸得他直皱眉,发出“嘶”的一声。   谢逢川眉头跳了一下,忍不住抬眼打量了元祈一眼。   元祈却很快捕捉到他的目光,又凑过来,笑得很甜道:“你放心,我吃的是酸的,但给你的是甜的。”   不知为何,谢逢川总觉得这笑容很刺眼,移开目光道:“不需要。”   元祈却并未听谢逢川的,把最大最甜的野果子都找了出来,用干净的水绿色手帕包裹着,放在谢逢川身边。   自己却吃那几个酸果子,酸得直吐舌头。   吃了一会,他又道:“谢逢川,其实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强迫你双修也是无奈之举,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元祈眼神干净,真诚的望着谢逢川。   就好像捧上了他的真心似的。   谢逢川闭上眼不去看。   元祈又道:“虽然和你双修能提升修为,但我发誓,之后无论发生任何事,我都不会再强迫你双修了,你…你可以原谅我吗?”   …   山洞里的夜晚总比白天长,元祈躺在自己铺的小窝里,很快就香甜的睡了过去。   而黑暗中,静静打坐的谢逢川缓慢的睁开了双眼,看着元祈四仰八叉的睡姿,眉目中流露出明显的嫌弃。   而虚空之中,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少司命!是属下无能,没能护您周全!”   谢逢川眉头紧蹙,薄唇并未开合,清冷的声音却传到了虚空中去,“说正事。”   虚空中的人愣了一下,道:“属下已查明,亡灵作祟一事乃尚灵长老所谋划,他三番五次想阻挡您接手宗主之位,这次却是动了杀心。”   谢逢川却道:“那些落难的孩童如何了?”   “回少司命,您去的及时,孩子们都被救下来了,属下已经派人送他们回家了。”   “嗯。”   “少司命,尚灵长老您该如何处置?之前您总是顾及着叶宗主的面子,对他屡屡手下留情——”   “杀了吧。”谢逢川漫不经心打断道。   手中的白菩提被他摩挲的油光发亮,仿佛只是做了一个很平常的决策。   虚空中的男子似乎并不是很惊讶,领命道:“是。”   接着又道:“还有一事,您被困后,幽冥灵灯也跟着失踪了。”   “叮”的一声,佛珠重重相撞,谢逢川道:“失踪?叶宗主怎么说?”   男子道:“叶宗主找过您几次,都被属下以您在闭关打发回去了,但叶宗主却没提到幽冥灵灯失踪之事,估计还是怕您担心吧。不过幽冥灵灯早就沾染上了您的心头血,想必就算被贼人所窃,那贼人也逃不了多久。”   “嗯。”   虚空中静了瞬。   按正常情况来说,男子汇报完正事就该知趣的退下了。   因为谢逢川天生喜静,最反感的就是话多的人。   可男子又继续担忧道:“少…少司命,您在秘境里呆得如何?可有危险?”   若男子能透过虚空看见谢逢川的表情,一定会闭嘴。   可他看不见,于是继续道:“可惜那秘境曾是上古邪神留下的,属下也没办法强行解开,只是您身上的血蛊毒,若是身边没个人替您缓解,这可怎么办啊?”   谢逢川的声音毫无起伏,“无碍。”   男子叹了口气,还想说些什么,可想到自家主人执拗的性格,是无论多痛苦都不会表现在面上,只会默默承受的人。   他道:“属下这些天翻阅古籍,也一直在找能入秘境的法子,若是可以,属下想进去陪您。”   “不必。”   ”为什么?”男子惊讶道:“您之前血蛊毒素发作时,不都是属下——”   可不等他说完,谢逢川已经掐断了虚空中的传音。   …   元祈又是半夜被热醒的,那种嗓子里像着了火的感觉卷土重来,小腹处的燥热甚至比上次还要躁动。   元祈迷迷糊糊睁开双眼,漂亮的面孔像在水里洗过一般湿润,坨红的脸颊像熟透的水蜜桃。   又来?!   按理说,每日的毒应该不一样才对啊!   元祈几乎被这毒折磨的有些委屈,而且这次的合欢毒好像还是升级版,他感觉双耳都有些失鸣,周遭静得几乎诡异。   直到过了一会,他的耳朵才听到水滴落到石头上的声音,可体内的合欢毒却更汹涌了。   元祈咬紧了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之前他可是发过誓了,再也不会和谢逢川双修了。   这还一天都没过去呢,他就要打破自己的誓言吗?   不。   他元祈也是有点尊严的!   元祈捂住小腹,在小窝里蹭来蹭去。   太难受了,不解毒真的会死的。   他颤悠悠伸出红透了的指尖,声音又软又虚,“谢逢川,救救我,我又中毒了。” 第5章 双修,一回生二回熟……   双修这事还真是一回生二回熟。   元祈解开谢逢川的发带,顶着谢逢川阴沉的眼神,反绑住谢逢川的双手。   随即解衣、坐上、抱住,双修这事就变得很简单了。   除了有点疼,还有时间太久了,以及份量过于惊人之外。   谢逢川其实是个很好的双修对象,不吭声也不动,就好像抱着什么没感情的木马。   …   两个时辰后,元祈累得气喘吁吁,趴在谢逢川肩上呼呼吐气。   谢逢川似乎已经接受了自己糟糕的处境,或许是他已经被气的没有力气再骂元祈了。   结束后,就闭上眼睛,平稳的拨动着手中的白菩提,一副心如止水,六大皆空的模样。   元祈还是很讲修德的,自己都还屁股痛呢,却起身给谢逢川清理干净,还把谢逢川的衣服也穿得整洁而又一丝不苟的。   他歪着身子,尽量让屁股悬空,悄悄摸摸的坐在谢逢川身边,红着脸道:“对不起啊…这次真的是意外,我也没想到会再次毒发的…”   谢逢川没理他,山洞里响起佛珠相撞的清脆声。   元祈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把那句“你可以原谅我吗?”咽了回去。   他悄悄拉了拉谢逢川的袖子,“你可千万别怪我,说不定这两个月……”   我们还会双修。   可他这句话还没说出口,谢逢川的额角突然青筋遍布,脊背猛得颤抖了下,低头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这一下子可把元祈吓着了,“你……你怎么吐血了?我话还没说完呢,用不着这么惊吓吧?而且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   谢逢川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的盯着地上的血迹,冷汗从额间滴落,紧抿的薄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这都让元祈以为自己是什么能吸人精气的妖怪,否则怎么双修完,谢逢川是这么一副虚亏的模样。   “你吐血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身体不舒服吗?”元祈焦急的问道。   除了想抱谢逢川的大腿,元祈本就对谢逢川有天然的好感,自然是真的关心他。   可谢逢川却抬手挥开了元祈,右手紧握着白菩提,稳住了颤抖的身形。   只是细看,他脸部的肌肉有些轻微的颤抖,那似乎是感到惧怕才会有的生理反应。   可谢逢川如此强大,从小到大就面对数不尽的恶意,所走的每一步都那么的小心翼翼,被陷害被下毒,身边亲近的人全都离他而去,他似乎都未曾表露过一点软弱。   可现在的谢逢川,是那么的鲜活。   这让元祈再也无法把他当成一个强大到没有任何弱点的纸片人看。   元祈低下头,看着青石上的那一滩血迹,他似乎透过了那滩血迹,看到了自己红肿的眼睛。   一些被他忽略掉的东西浮上心头,几乎是下意识的,元祈道:“你怕血对不对?”   谢逢川额角泛着一层冷汗,眉头微蹙,按正常情况,他应该一如既往的把元祈当空气。   可他竟然艰难的扯动嘴角,“没有。”   比起以往毫无感情的声线,谢逢川此时的声音沙哑低沉,却透着股虚弱。   元祈仔细回忆原著,《司命神尊》虽然除了主角全员反派,但谢逢川的实力却又真的是天花板级别,几乎没有任何弱点。   但剧情里却三番两次出现谢逢川在面对鲜血时,会有逃避和不在状态的举动。   他抬手,轻轻拂去谢逢川额上的汗珠,又捂住他的眼睛,“你别怕,我会把地上的血弄干净的。”   谢逢川长而黑的睫毛在元祈手心下不安的颤抖着,可看不见的瞳孔隐藏在黑暗里,透着深深的淡漠和疏离。   元祈从芥子袋里拿出纱巾,擦净青石上的血迹,手指却不小心碰上了点,一股被热针刺伤的感觉充斥全身,随即而来的,是猛烈的蚀骨灼心之痛。   元祈猛地咳嗽,脊背如虚弱的柳枝般颤抖个不停。   他突然想起来,谢逢川十岁时,就被身边最亲近的长老下了九幽噬血毒。   那是源自九幽禁地的剧毒,普通修者一旦染上会立即毙命。   而当年谢逢川虽然才十岁,却已经在修仙上展现了绝佳天赋,所以这毒并没有杀死他,反而让他的血染上了剧毒。   元祈瞳孔猛得睁大,他不会这么倒霉吧!   秘境里的毒没杀死他,反而是被主角的血给毒死?!   谢逢川平稳的拨动白菩提,似乎在静静等待猎物的死亡。   可突然,他眼睛上的手心放下,一条氤氲着木兰香的红色发带盖在他眼睛上。   元祈喘着粗气,棕发散落在肩上,侧过身子,艰难的将红色发带虚绑在了谢逢川脑后。   这样一红一白的视觉冲击,就好似雪地上覆盖了一枝开得鲜艳的红梅,清冷圣洁。   元祈忍不住屏住呼吸。   谢逢川眉头跳动,语气没什么感情道:“你在做什么?”   “给…给你解毒,用手捂着你的眼睛,我就没办法给你解毒了。”元祈红润的脸已然苍白,汗珠挂在他白皙的脸颊上,纤长的睫毛抖个不停,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佛珠碰撞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重,谢逢川苍白的指尖停在佛珠上,他微不可闻的轻笑了一声。   以往沾过他鲜血的人,通常都活不过须臾间。   又何谈解毒?   “你长得真好看。”   突然,元祈黏黏糊糊的声音响起,柔软的指腹伸到遮住谢逢川眼睛的红布上摩挲,狎昵意味十足。   谢逢川眉头抽动了下,刚想说放开,元祈柔软的指腹缓慢下移,落在了他的胸膛处,一股暖流涌入谢逢川的四肢百骸。   那是元祈的灵息,虽然很微弱,却竟让折磨谢逢川多年的剧毒有所缓解。   谢逢川拨弄佛珠的手慢了半拍,薄唇紧抿道:“你…怎么没事?”   元祈拼命挺直身体,把昨天吸收到的修为全部送入了谢逢川体内。   他呼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谢逢川闭上眼,攥着佛珠的手慢慢收紧。   他不喜杀生,手上从未沾染过鲜血。   那些听闻司命血能脱胎换骨、超凡入圣之人,也只是因贪心而死,亦与他无关。   可眼前这人…实在比觊觎司命之血的人,还令人厌恶与心烦。   谢逢川嘴唇微动,手中的白菩提倏然飘出一股无色无味的气流,他苍白的指尖在虚空中微微一划。   可耳边却又突然传来轻快的笑声,“谢谢你关心我,司命大人。”   谢逢川指尖微顿:“……”   “刚刚碰上那血真疼,疼得我骨头缝都受不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突然不疼了,肯定是司命大人太善良了,暗中保护我了吧。”   元祈的声音甜甜的,脸上的笑容也很天真。   谢逢川天生五官清明,即使被遮住眼睛,也能看见那人狐狸似的眼眸很干净很纯粹。   “司命大人,你这个毒每月发作,肯定会很痛吧。”元祈道:“我这就给你解毒。”   …   血蛊早已侵入谢逢川体内多年,即使化神期的修者来了,都无法完全化解,而元祈这么一个金丹修为,最多也只能短暂舒缓谢逢川的疼痛,根本无法起到关键作用。   可元祈竟强撑着,咬着牙,忍着被血蛊反噬的剧痛替谢逢川解毒。   元祈指尖的温度透过薄薄的里衣沁入谢逢川的胸膛,他又闻到了初见元祈时的木兰香。   此时的木兰香比什么时候都浓郁,郁馥到鼻间满是那香味,就好似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人沉沉的包裹在里面。   谢逢川眉头紧皱,手上拨动着白菩提,冷声道:“你不是很在意你那点修为吗?”   他看过元祈小心翼翼打坐的模样,突破后,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笑意。   元祈气喘吁吁,鬓角的碎发湿透了贴在白皙的脸颊上。   他眼眸湿红,甚至都没听出谢逢川对他的那点修为有多看不起,含糊的回道:“因为…比起修为,我更在乎司命大人你啊。”   谢逢川手中的佛珠再次被攥紧,红发带后的墨瞳冷酷无情打量着元祈脸上的神情,似要找出破绽。   可元祈的笑容实在是太纯粹了。   他沉声问道:“你为何会知道我的血有毒?”   元祈愣了愣,头顶翘起的碎发也跟着晃悠。   他差点忘了,谢逢川的血带有剧毒,只有天阙宗少数人知晓。   谢逢川的指尖再起,无色无味的透明灵息缓慢擒住元祈白皙脆弱的脖颈。   元祈毫无所觉,垂着眸有些脸红道:“因为…我一直默默关注司命大人啊…”   他抬起眸,笑得很甜,“司命大人的什么事我都很清楚。”   谢逢川像被针刺到了一般移开眼,而同时,那擒住元祈脖颈的灵息竟然无声无息的散开,好似从来没出现过。   谢逢川眼神阴沉,缓慢摩挲着指腹。   为什么?   这个人不仅不受他的血蛊影响,甚至连他的灵息都能巧妙避开。 第6章 “也会有好魔人的吧……”……   谢逢川每月毒发一次,可一次却要忍受五日蚀骨灼心之痛。   血蛊的最后一日,元祈灵息损耗严重,趴在谢逢川肩上气喘吁吁。   谢逢川知道,这是元祈耗尽了灵息,过于痛苦才会发出的声音。   只是他实在不理解,元祈双修时这么喘就算了,为什么给人解毒还要这么喘。   谢逢川闭上眼,手上拨动着白菩提,嘴里默念着清心经,去抵抗那又娇又媚的喘息声。   元祈却突然蹭了过来,碎发蹭着他的下颌,好像什么毛茸茸的小动物。   嘴边突然触到一片清凉,柔软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他的唇角,一个香甜的果子被推进了他的口中。   谢逢川下意识用舌尖去推。   “不…不要…”元祈着急道,这声音染上了泣音,莫名让人有种想蹂躏的冲动。   谢逢川的舌尖在那香甜上的果子滚了一圈。   元祈的指尖不小心往里伸了些,碰到了谢逢川的舌尖。   谢逢川瞳孔震颤,脸色倏然变了,舌尖抵着果子和元祈的手指,不许它们再进一步。   元祈却一把捂住了他的唇,柔软的身体无力贴在谢逢川胸口,口齿不清道:“你尝一尝,这是我给你摘的野生杏果,很甜的。”   果皮被强迫咬破,香甜的汁水充斥谢逢川整个口腔。   太甜了,甜到让谢逢川觉得这不是一件合理的事,这世上不该有这么甜的东西。   而元祈早就精疲力尽,看见谢逢川吃掉了他摘的野果,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只是他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   眼见指尖最后一丝灵力渡入谢逢川的身体,元祈松了口气,沉重的闭上了双眼。   只是他的手指还无意识抓着谢逢川胸前的衣衫,含含糊糊道:“谢…谢逢川,其实就算是魔…人,也会有好魔人的吧…”   …   山洞里的夜很沉,谢逢川缓缓垂下眼,只见红发带落在元祈昏睡的脸上。   元祈生得一张过于惊艳的脸,皮肤白皙而又细腻,浓密的睫毛安静的搭在眼睑下。   他的头发是细软的棕色,此时全都铺散开来,柔顺而又恬静,鬓角的碎发贴在他汗涔涔的脸颊上,就好像刚从水里捞上来一番。   莫名有种妖冶的美。   谢逢川眉头紧蹙,下意识就要把元祈推下去。   可元祈却突然难受的嘤呜了一声,嫩红的舌尖在唇瓣间若隐若现,手指无力的抓着他的衣角,湿透的羽睫轻颤,像虚弱的小动物般缩在他怀里。   “不…不要讨厌我……”   谢逢川挺直的背脊有些僵硬,神情中透着难见的茫然,手中的白菩提已经被他拨动了上十个来回。   余光里却瞥见青石上有块水绿色手帕,上面放了一大堆丰.满硕大的野杏果。   香甜的果香弥漫整个山洞,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麝香味。   谢逢川深吸一口气,终究没把趴在他怀里睡得很沉的人推下去。   …   元祈是被咯醒的,嘴角处酸酸的,而且脸上更是冰凉凉的。   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见自己竟然是以脸朝地的姿势睡在谢逢川脚边。   他明明记得自己晕过去之前,是倒在谢逢川怀里的!   谢逢川不会趁他晕了,就把他推开了吧!   哼!真是过分!怎么说他也辛辛苦苦给谢逢川解毒了吧!   元祈慢吞吞的爬起来,眼里满是怨恨和委屈,瞪了眼闭眼打坐的谢逢川。   见谢逢川不理他,又扶着墙晃悠悠的回到小窝里吸收上次的精元。   …   大概四个时辰后,元祈吸收完毕,抵去给谢逢川解毒时耗费的灵气,他现在刚好到金丹初期。   虽说修为不涨反降,但元祈已经很满足了,捂着肚子很是幸福和安宁。   突然,“咕噜咕噜”声打破了这短暂的幸福和安宁。   元祈红着脸垂下脑袋。   他饿了。   虽说金丹修为的修者是可以辟谷的,但元祈刚到金丹不久,且他之前是个现代人,就更不能适应辟谷这种不健康的饮食方式了。   但酸果子已经吃完了,芥子袋里也没有什么可以果腹的东西。   要是现在能有一只香喷喷的烤鸡就好了,焦脆酥香,一口咬下去油香四溢。   元祈舔了舔唇,唾沫在嘴里疯狂分泌。   “吱吱…吱吱…吱吱…”隐秘的石缝中,传来小老鼠的叫声。   听说小老鼠烤熟后和鸡肉是一个味道。   但那是老鼠诶…   元祈捂着肚子,在节操和口腹之欲间选择了后者,猫着腰起身,一把抓住了石缝中挣扎个不停的小老鼠。   他提着小…胖老鼠的尾巴,眉稍微微上挑。   这小老鼠竟然是一只冰雪可爱的锦毛鼠,它两腮鼓鼓,两只小耳朵毛茸茸的,身上的皮毛柔软而又蓬松,四只脚垫也很有肉感。   一看就很好吃!   元祈咽了咽口水。   锦毛鼠看着面前那双眼放精光的狐狸眼,眼里流露出恐惧,两只小肉垫吃力的合在一起,似乎是一个求饶的手势,“吱吱…求求…不…不要吃我…”   元祈愣了愣,竟然还会说话?   不过也是,这秘境可不是普通的秘境,老鼠当然也不会是普通的老鼠啊。   吃了说不定还能修为大涨呢。   他提了提锦毛鼠的尾巴,很是仗势欺人道:“碰到我,那就算你运气不好了!我可不是那种因为鼠鼠可爱就不吃鼠鼠的人。”   “吱吱…”锦毛鼠慌乱扭动着肉滚滚的身躯。   元祈哼着小调,着手准备烹饪流程,却突然发觉不远处有道不满的目光正盯着他。   元祈转眸,就对上了谢逢川那双淡漠而又疏离的眼眸。   他瞬间像被老师抓到正在做坏事的学生,把刚要架在木棍上烤的锦毛鼠塞进了芥子袋里,心虚道:“司命大人…”   要命。   原著里的谢逢川可是最不喜杀生的,平日里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他竟然当着谢逢川的面,要吃掉这么可爱的锦毛鼠。   “你在做什么?”谢逢川道。   元祈不自在的挠了挠后脑勺,弯起眉眼笑道:“我…我刚捡了个小灵宠,逗它玩呢。”   锦毛鼠从芥子袋里钻出个小脑袋,又被元祈按了回去。   谢逢川看着他,一副你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口水都快流出来的样子。   声线毫无起伏道:“过来。”   元祈指指自己,又指指谢逢川,嘴唇张得很大,“司…司命大人是在主动让我过去吗?”   “嗯。”   元祈兴奋的小跑到谢逢川身边,热情的挤着他,和他并肩而坐。   要知道在这秘境里谢逢川可从来没有主动跟他说过一句话,如今竟然叫他过来!   谢逢川的手掌很大,皮肤下淡青色的脉络清晰可见,指腹拨动佛珠时,元祈似乎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苦药香味。   他看得都有些发呆了,怎么会有人手也长得这么好看。   直到谢逢川的手指了指地上的野果。   元祈道:“给我吃吗?”   谢逢川轻轻颔首。   元祈兴奋的已经无以言表了,要不是顾及谢逢川在,他都想站起来嚎两嗓子。   他就知道努力是不会白费的,谢逢川那么善良,肯定会原谅他的意乱情迷的。   他咬了一大口野杏果,香甜的汁水在口腔里蔓延。   他自觉跟谢逢川关系已经很好了,沾满了汁水的手拉住谢逢川白净的袖口,笑得很甜道:“司命大人,你人真好。”   谢逢川眉稍微微抽搐,很嫌弃的看着元祈的脏手。   元祈垂着眼,羞赧道:“要是能跟你当一辈子的好朋友就好了。”   谢逢川挑眉,“好朋友?”   “对啊,当好朋友的话,我们就可以一起做很多事,可以一起吃饭一起喝酒,还能一起逛夜市,多好玩啊。”   谢逢川却冷冷道:“先把你的手放开。”   元祈低头,只见谢逢川白净的袖口已经多了一道五指水痕,他手忙脚乱的放开,“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但又想去拉谢逢川的袖角,又顾及手脏,于是情急之下把汁水擦在了裙裤上。   谢逢川那张英俊的脸已然铁青,似乎不解这世上为何会有这么不讲究之人。   他移开目光。   感觉再看元祈两眼,他能折寿十…不,至少二十年。   元祈却毫无所觉,挨着谢逢川自言自语,“司命大人,你喜欢逛什么样的夜市?”   …   半个月后,因每日和谢逢川双修,元祈的修为已提升到了元婴初期,这让他对谢逢川愈发感谢。   毕竟这世上的元婴修者,也仅仅只是少数。   于是每日都想着法子拍谢逢川的马屁,不是给摘果子,就是摘一些鲜花送给谢逢川,怕谢逢川无聊,元祈还抓了两条小鱼送给谢逢川养着。   原本清冷昏暗的潮湿山洞,也被他用花花草草一布置,竟显得温馨而又恬静。   这日,一大清早,元祈就带着他新收的灵宠——锦毛鼠出去觅食。   锦毛鼠就是半月前元祈想吃掉的那只鼠,其实元祈是想吃掉的,但又担心在谢逢川心里他是个言而无信的人,于是勉强和锦毛鼠结了契。   锦毛鼠艰难的跟在元祈身后,背上驮了一大筐野果和鲜花,和一些活蹦乱跳的小鱼。   这些天来,随着元祈修为的提升,它的体型也比之前更大了,同时也更圆润丰满,但驮着一大筐东西,再加本就不长的四条小短腿,他根本跟不上身高腿长的元祈。   锦毛鼠累得满头大汗趴在地上,耳朵耷拉在眼前,气喘吁吁的吐舌头,抱怨道:“哼!这些鱼和野果都是我辛辛苦苦摘的,你总抢我的功劳,总有一天我会告诉司命大人的。”   元祈笑了笑,弯腰在筐里挑了颗野果丢进嘴里,“小雪,司命大人是我的好朋友,他才不会相信你。”   锦毛鼠不喜欢这个强加的名字,愤愤的翻了个白眼,再次爬起来,高昂着脑袋走到元祈前面,“哼!你每日强迫司命大人跟你双修,等出了秘境后,司命大人肯定会报复你的。”   “这就是你不了解司命大人了,他那么善良,连你这样的小老鼠都舍不得吃,我只是跟他双修而已,他怎么会报复我呢?”   锦毛鼠伤心的垂下脑袋。   是啊,那么善良那么冰清玉洁的司命大人,就这么被元祈给糟蹋了。   元祈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又抛了一颗野果子吃,只是吃到嘴里,他的神情突变,突然心虚的弯下腰,似乎在藏什么东西。   锦毛鼠垂头丧气的负重前行,压根没意识到元祈的反常。   它一心只想当司命大人的灵宠,一点也不想当元祈的灵宠。   但若是司命大人看清坏主人的真面目,说不定就能收我为灵宠了!   想到这,小锦毛鼠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小短腿也迈得愈发欢快。   只是走到洞口时,他的坏主人竟然没跟上来。   锦毛鼠艰难的转过毛茸茸的身躯。   只见元祈在远处挠头,姿势怪异的弯着腰,好像浑身不适似的。   锦毛鼠迈着小短腿,围着元祈转了一圈,精明的小眼睛审视着元祈。   元祈讪笑一声,亲切道:“小雪,你今日辛苦了,先进去吧。”   语气这么温柔,绝对事出有因!   锦毛鼠昂着小脑袋,突然气鼓鼓用脑袋狠狠撞了元祈一下。   元祈被撞的一个踉跄,差点摔个脸朝地,但很快他稳住身型。   可突然“吧嗒”一声,一个嫩黄色的芥子袋从他胸口掉了出来,落在草地上。   元祈气愤的揪住锦毛鼠后脖颈,把它提起来,凶巴巴道:“你好好的撞我做什么!?”   锦毛鼠的小爪子在空中拼命飞舞,“吱吱吱”叫个不停,去咬元祈的手,一人一鼠厮打成一团。   可突然,草地上的芥子袋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芒,似乎有什么东西控制不住要冲出来。   元祈一把丢开锦毛鼠,迅速把芥子袋捡起来塞进了口袋里,脸上满是心虚。   锦毛鼠灰头土脸的从墙壁上滑落下来,小眼睛却死死盯着元祈的口袋,“哼!你背着司命大人藏什么了?” 第7章 “他想当司命夫人!”……   元祁也不知为何,最近幽冥灵灯越来越频繁的躁动,最初他用禁制封印,幽冥灵灯也安分了几日,可没过多久就又突破了禁制。   这毕竟是上古邪神留下的法宝,他这样的元婴修者自然不能完全压制,更何况他为了不让谢逢川和锦毛鼠发觉,每次都是偷偷隔着芥子袋封印的。   翌日早上,本又是和锦毛鼠出去觅食的日子。   锦毛鼠困倦的伸了个懒腰,无精打采的从石头窝里爬起来,生无可恋的看着他的主人。   元祁有意找个清净的地方好好封印幽冥灵灯,加上他根本就不信任锦毛鼠,就让锦毛鼠今日留在山洞里好好休息。   放在平日里,元祁都是能怎么剥削就怎么剥削锦毛鼠,可谓是将无良和厚脸皮发挥到了极致。   而因为两人结了灵契的缘故,锦毛鼠就算再不愿,可也知道和元祁呆在一起显然是对他有利的,毕竟能吸收到不少灵气。   可今日,锦毛鼠应了几句就恹恹的扭过脑袋,继续趴在石头窝里打磕睡。   元祁则呼出一大口气。   锦毛鼠作为一个刚开化没多久的灵宠,显然智商不够用,也没怀疑他独自出门的用意。   告别了谢逢川,元祁就来到他踩点多次另一处山洞。   他把幽冥灵灯从芥子袋里取出来,抬手捏诀,汹涌的灵力涌入了灵灯中。   ……   而另一边装饰着花花草草的山洞里,元祁刚一走,刚刚还要死不活的锦毛鼠就死而复生的从石头窝里蹦了出来。   它两只毛茸茸的耳朵机灵的竖起,身后的小尾巴兴奋的转圈,四条小短腿奋力朝谢逢川的方向奔跑。   它早就想找机会和司命大人单独相处了,真是天随鼠愿。   谢逢川静静端坐在青石上打坐,身上的白袍一丝不苟,高高束起的墨发依然端庄而又严谨。   清冷的五官如出水芙蓉,精致而又立体。   锦毛鼠眼里满是倾慕之情,兴奋的原地转圈,小尾巴摇个不停,简直比那小狗还要兴奋。   “司命大人!司命大人!”   谢逢川眉头微皱,缓缓睁开了双眼。   冰雪可爱的锦毛鼠还没他膝盖高,但两只小爪子却极力的往上抬,似乎想够到他似的。   跟他主人一样聒噪。   “什么事?”谢逢川淡淡道。   锦毛鼠的耳朵柔软的贴在额上,显得乖巧可爱,“司命大人,我是一只倾慕您已久的锦毛鼠,还未开灵智时,就是听着您的故事长大的。”   “您救死扶伤,心地善良,是这世上最大最好的善人。”   “小鼠一心想追随您,靠着这信念才开了灵智,小鼠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成为您的灵宠,常伴您左右。”   谢逢川拨动手中的白菩提,眉稍微微上挑。   怎么连说的话也差不多。   他道:“可你是他的灵宠。”   “那又怎样?这世上多得是横刀夺爱的故事,我是真心喜欢您,想当您的灵宠,那坏主人就算再怎么强留我,也留不住我的心!”   谢逢川紧抿着唇,并未说话。   “司命大人,您是担心抢走我,会伤害到坏主人,所以于心不忍吗?”   “您完全不用有这个顾虑,他就是个包藏祸心的坏狐狸,一直都对您心怀不轨啊!您可千万不要被他美丽的外表给蒙骗了!”   谢逢川轻笑道:“包藏祸心?心怀不轨?”   憨态可掬的锦毛鼠使劲点头,神情十分认真,若是它有人类的爪子,那应该就是在掰着手指头数元祁的罪证了。   “对!坏主人可坏了,整天欺压我给他摘野果子打兔子捕鱼,回来后却装可怜说全是他做的来博取您的同情!”   “但其实他懒到走两步路都不愿意!又怎么会给您摘那么多甜甜的野果呢!”   “嗯。”谢逢川沉吟着点了点头,似乎对锦毛鼠的控诉并不感到意外。   “他还经常抢我辛辛苦苦烤好的食物……”   锦毛鼠抱着爪子继续可怜巴巴的告状,谢逢川却突然指着琉璃瓶里两只吐泡泡的小鱼道:“这也是你抓的吗?”   锦毛鼠扭捏道:“这这……是他抓的,但是只有这个是他抓的!其他小鱼都是我抓的!”   “哦。”   锦毛鼠控诉了元祁的一堆缺点,比如元祁如何撒谎成性,仗势欺人,欺软怕硬,又如何丢三落四,大大咧咧,睡姿惊人,懒惰成性……   可谢逢川听完后都无甚起伏。   似乎他早在锦毛鼠之前,就已经透彻了解过元祁这人的劣根性。   锦毛鼠急得团团转,在它的眼里,这样的元祁已经十恶不赦,万分该死了。   可没想到司命大人竟然这么淡定。   一定要让司命大人知道元祁有多坏,好把它从苦海里解救出来。   锦毛鼠小短腿往前一迈,两只毛茸茸的耳朵竖起来,破釜沉舟道:“司命大人,他……他还胆大妄为!想当您的司命夫人呢!”   这一句石破天惊,山洞里静了瞬,过了一会,才响起佛珠相撞的清脆声。   谢逢川清亮的眼眸染上迷茫,“司……命夫人?”   “嗯!”锦毛鼠用力点头,“像我这样的小鼠,都只是单纯的仰慕司命大人,可坏主人却贪图您的美色和权力,想一辈子都纠缠您呢!”   谢逢川唇角微勾,很是温润如玉,握着佛珠道:“他只拿我当好朋友。”   “好朋友?”锦毛鼠激动道:“那只是他引.诱您的手段!他们这种坏狐狸心机手段都可多了,先这样欲擒故纵,好让您越陷越深!”   “司命大人,您可不要中了他的圈套!”   锦毛鼠在原地又是蹦又是跳,比起被引.诱的当事人,它显然更为气愤,全身上下雪白的毛发竖起,像一只炸毛的小狮子。   谢逢川抬手,宽大的掌心揉了揉锦毛鼠圆滚滚的脑袋,语气轻柔道:“我不可能喜欢他。”   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会有。   锦毛鼠圆鼓鼓的脸颊瞬间变红,甚至连毛发都变成了粉红色。   它舒服的眯起了眼睛,任那宽大的掌心揉着它。   司命大人摸我了!摸我了!我真是一只幸福的锦毛鼠!   “司命大人!快收我为…”   锦毛鼠激动的嚷嚷,可它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完,洞口处就传来了一阵熟悉的哼调声。   元祈拨开青色的藤蔓,露出沐浴在阳光下那张美丽而又愉悦的脸庞来。   只是,当他看见山洞里正上演着温情和睦的一人一鼠,那愉悦的神情转为吃味,天生魅惑的狐狸眼抓奸似的瞪着锦毛鼠。   在主人的血脉压制下,锦毛鼠还是不情不愿的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小雪,过来。”   锦毛鼠一脸不情愿,依依不舍的看着它的司命大人。   但元祁已经走过来一把揪住它的小耳朵,把它从谢逢川手中抢了过来。   “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   …   临近酉时,锦毛鼠已经准备好了晚膳,不满的瞪着斜倚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的坏主人。   元祈今早成功封印了幽冥灵灯,心情很不错,见状,抬起爪子也想薅一把锦毛鼠毛茸茸的圆脑袋。   自然是被锦毛鼠扭着屁股躲开了。   元祈挑了挑眉道:“你是我的灵宠,怎么别人能摸你的脑袋,我就摸不得?”   锦毛鼠扭动身子,斜睨了元祈一眼,“那可是司命大人。”   元祈撇嘴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小锦毛,你不要忘了你是靠谁的修为才长得这么胖的?”   锦毛鼠道:“你也不要忘了,你是靠什么手段才提升到了元婴修为。”   元祈被怼得哑口无言,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锦毛鼠高贵冷艳,趾高气扬的迈着小短腿走了。   “小雪!回来!我的晚饭。”元祈冲着它的背影嚷嚷。   锦毛鼠用嘴叼过来一个餐盘,丢在元祈面前,不情不愿把烤鲈鱼,烤野鸡摆在了餐盘上,还添了几个昨天摘的野果。   今日元祈独自去觅食,果然只摘了两个野果子回来,都不够元祈一个人吃的。   幸好锦毛鼠早有准备,昨日就屯了很多粮食,不然饿着司命大人怎么办?   元祈看着丰盛的晚餐,“小雪,很不错嘛,厨艺越来越好了。”   锦毛鼠推了推餐盘,难得温馨道:“趁热吃吧。”   元祈鼻尖酸酸的,一把把锦毛鼠薅过来,用脸蹭了蹭它的小耳朵,“就知道你还是认我这个主人的。”   锦毛鼠被放开时,圆鼓鼓的脸颊上红晕遍布。   坏狐狸就是心眼多,还想用美□□惑它,它才不会上当。   就吃吧,等吃完这顿晚膳,今晚司命大人就能看清元祈的真面目,从而收它为灵宠了。   …   每日亥时,秘境里的合欢毒准时发作。   比起最初元祈被合欢毒折磨的满地打滚的样子,现在的他已经十分游刃有余了。   甚至在开始前,还会用术法沐浴焚香,随后再把少儿不宜的锦毛鼠塞进芥子袋里,然后迈着悠闲的步伐走到谢逢川身前。   捆绑、解衣、坐下…   真正相融在一起的那一刻,谢逢川眉头紧紧蹙了下。   但整个人却依旧端庄严谨,嘴里默念着清心诀。   元祈适应下酸胀感,对谢逢川这幅样子司空见惯,就当抱着个木头桩子了。   跟最初的惊涛骇浪相比,他现在也有些心如止水了。   只是以往,双修到一炷香的时间后,元祈体内的情.热会舒缓一些,可今日,那情.热不仅没有往下消,反而让他意乱情迷,浑身滚烫。   虽然两人双修次数多,但元祁曾扒谢逢川的衣服未遂后,之后每次两人都是好好穿着衣服,露出关键部位即可。   这不是因为元祈保守之类的。   而是因为谢逢川不脱衣服,若元祁脱了衣服,那就显得太奇怪了,好像他有多上赶着似的。   于是无论多□□焚身,元祈都未曾脱过衣服。   所以两人虽然抱在一起,可即使贴得再紧,中间都隔着厚厚的布料。   让这本就不够旖旎的双修显得更像某一种毫无感情的户外运动。   可这一次,元祁竟有点控制不住体内的燥热,想脱衣服凉快的感觉达到顶峰。   眼前谢逢川英俊的眉眼出现了重影。   元祁与自己理智抗衡着,但他往往是个自制力不够的人。   在热浪翻滚下,他终于伸手,脱掉披在身上的外袍,解掉里衣腰间束带,露出一大片光滑如羊脂玉的肩背来。   衣物翻飞间,那白皙而又劲瘦的腰肢忽上忽上,如曼妙的柳枝般轻轻晃动,荡起一片臀.波。   本六大皆空的谢逢川,看着怀里如魅妖般半裸着身体的元祈,清心诀乱了半拍,俊脸涨得通红,沉声道:“衣服……穿上!” 第8章 “不要了…肚子好涨……”……   不得不承认,元祈实在是生得一张太好的皮囊,身体的每一处都漂亮的惊人,甚至连骨头似乎都要比旁人好看许多。   水绿色的衣裳半挂在他圆润的肩头,锁骨上沁着一层热汗,皮肤很白很薄,薄到似乎轻轻擦一下,都能留下红色指痕。   他胸前的风光更是漏了一大片,因情.热,细腻的肌肤染上淡淡的红,嫩到好像能掐出汁水来。   两只皓臂轻轻环着谢逢川的脖颈,呼吸又轻又柔的落在他的耳廓上,“谢…谢逢川,好…好热…”   谢逢川隐忍得额间青筋遍布,那些他熟读过上万遍的清心诀,此刻却在他脑海里失了真,混乱到颠三倒四,连不成一片。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痛恨五感过于清明。   即使闭上眼,元祈被汗湿透了的身体,纤细的腰肢依然能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谢逢川强行封闭五感,咬牙道:“把衣服穿上。”   可元祈身体变得很热的同时,脑子也变得混乱不堪,视线里只有谢逢川那张禁欲而又俊美的脸。   他感觉很渴,伸出舌头舔了舔唇,小巧的喉结缓缓滚动。   他像被蛊惑了似的靠过去,赤裸的身体软弱无骨的贴在谢逢川的胸膛上,手指轻轻抚摸着谢逢川凸起的喉结,声音又软又媚道:“谢逢川,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   谢逢川胸膛止不住起伏,滚动的喉结上滚落着热汗。   手心被掐出鲜血来。   可胸膛处传来的温热触感,以及喉结上那不停勾动着的手指,都在抨击着他的神经。   让他很想做一些过分的事,过分到让身上的人再也无法作乱,肆意拨动着他引以为豪的自制力。   元祈却突然轻轻哼了一声,像是很难受似的,轻轻扭了一下腰身,手指扶着谢逢川精壮的肩背,喘.息道:“你怎…怎么突然变…了…”   以往元祁能承受的就已经是极限了,毕竟谢逢川确实惊人,可没想到,谢逢川竟然还能更惊人,就好像气球似的…   谢逢川清冷的面孔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被元祈的美色所蛊惑,他只是在合欢毒的影响下,才产生了这么点不该有的妄念。   “好…难受……”元祈声音染上了泣音,“肚子……好难受……装不下……了……”   他的声音太娇太软了,又说着带有歧义的话语。   谢逢川隐忍的闭上眼,攥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放任着身体慢慢有了变化。   没一会,元祁的狐狸眼里就盛满了泪水,手指也不敢到处作乱了,抓着谢逢川胸前的衣角,求饶道:“谢……逢川,不…不要了,我……不要了……”   不知为何,谢逢川竟然感觉到了一丝愉悦,他并不讨厌这样的感觉。   他天生喜欢掌控的感觉,而刚刚的失控让他几乎有些羞赧和吃味。   但此时元祈的求饶,让他隐隐觉得在这场双修中占了上风。   他垂下眸,墨色的瞳孔染上了一丝猩红,嗓音沙哑道:“听说你想当司命夫人?”   元祈五感混乱,只听到了四个字,“司命…夫人?”   “嗯?”   “司命…夫人…怎么了?”   “你想当?”   “司命夫人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还会有吃不完的烤鸡腿吗?”   “你想当司命夫人,就是为了这些吗?”   “那…不然呢?”   元祈迷迷糊糊的,他听懂了谢逢川的所有字,连在一起却无法在脑海里组成一句话,只是下意识凭着感觉回答。   而他的回答,显然没有让谢逢川满意。   只见谢逢川额角青筋抽动,墨色的瞳孔被猩红占了一大片,冷漠无情道:“你尽早断了这个妄念,我不可能喜欢你。”   元祈宕机的大脑,却是实实在在捕捉到了——“我不可能喜欢你”这几个字,   他顿时有些伤心,抱着谢逢川的胸膛,狐狸眼湿润润的,“可是我喜欢你啊,我好喜欢好喜欢你啊,谢逢川…”   谢逢川挺直的脊背瞬间怔住,他看着怀里哭花了眼的漂亮小猫,有些不知所措的移开视线,“你不是喜欢那些荣华富贵和烤鸡腿吗?”   元祈使劲摇了摇头,因为哭得太久了,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不…不…比起那些俗物,我最最喜欢你了…”   谢逢川挑眉道:“俗物?”   “嗯嗯!”元祈压根听不清谢逢川在说什么,只是紧紧抱着谢逢川,像抱着最心爱的玩具,声音软软糯糯道:“最喜欢你了…”   …   元祈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中天了,全身上下酸胀难受,特别是屁股,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疼。   但这实在不合常理。   以往双修都是元祈动,就算谢逢川再怎么天赋异禀,元祈都知道该怎么找好发力点,好让自己别那么难受。   可今天怎么这么疼?让他有种回到两人第一次双修的感觉。   元祈揉了揉额,大脑像宿醉一样痛,整个人跟断片了似的,昨日双修的场景也想不起来了。   只模糊记得,昨日双修的时常好像比以前都要长,他还很热,好像还脱了衣服,再往后就没印象了。   元祈摸了摸胸口,衣服好好的穿在身上,他睡在自己精心铺的小窝里。   锦毛鼠一大早就自己从芥子袋里爬出来,现在正围着篝火忙忙碌碌的准备午膳。   元祈手掌搭在额上,“小雪,我昨晚怎么回来的?我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知为何,锦毛鼠圆滚滚的身子侧对着他,看起来有些心虚道:“是…是我把你拖回来的。”   “拖回来的?”元祈懒洋洋翻了个身,自顾自嘟囔道:“我昨晚是晕倒了吗?太奇怪了,我以前都没晕倒过啊。”   锦毛鼠用蒲扇扇着小火苗,脸颊圆鼓鼓的没说话。   元祈道:“喂,那你拖我回来的时候穿衣服了吗?”   不知为何,锦毛鼠似乎有些生气,瞪着他道:“哼,穿了。”   “穿了就穿了,你这么生气做什么啊?”   锦毛鼠扭动圆润的身子,用屁股对着元祈,不再说话。   元祈则有些放心了,看来他没穿衣服的记忆都是幻觉。   因为昨晚他晕倒了,肯定无法自己穿衣服,而谢逢川双手被绑…   不,就算谢逢川双手没被绑,瞧他那一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的模样,也不可能帮他穿衣服。   想到这,元祈抬眸,看向远处端坐在青石上的谢逢川。   一袭清雅白袍,脊背挺直,宽肩窄腰,正拿着一本靛青色书籍看。   宽大的白色袖袍自然垂落,山洞外的一缕阳光洒在他身上,愈发显得他侧脸优越,下颌线流畅而又锋利,浓密的睫毛打在眼睑下,一副端庄而又严谨的玉兰公子形象。   元祈托腮,静静的欣赏了会。   诶?他晕倒了后没给谢逢川解绑,那谢逢川是怎么解绑,还拿着一本书看的?   …   秘境内的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又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元祈却过得并不舒适。   也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谢逢川的天赋异禀一夜之间突然成长了不少,弄得元祁十分难受。   虽然谢逢川依然跟个木头人一样,从来不动,可就算元祁找遍了角度,试图寻找最轻的发力点,可依然动一下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元祁很郁闷,郁闷到就算每次双修完都能收获一大堆修为,都无法抚平他屁股上的痛。   以往双修他总是跑得最积极,现在倒总喜欢拖延,一定要在毒发到抓心挠肝的程度才会去找谢逢川。   当然,双修不顺也就算了,最不顺的还是幽冥灵灯。   元祁半月前封印过一次幽冥灵灯,平静了几日,可没过几日,幽冥灵灯又总会突然散发着幽光,像感知到谁的召唤似的,迫不及待的想冲出芥子袋。   担心谢逢川发现,元祁最近总得隔一段时日就去另一处山洞重新封印幽冥灵灯。   但总是频繁独自离开,也会引得谢逢川怀疑,所以每次封印幽冥灵灯,元祁都带上了锦毛鼠。   这日,幽冥灵灯一大早就躁动不已,元祁拉着锦毛鼠急匆匆的出了山洞,给锦毛鼠布置了一大堆采摘任务,就假装困倦偷懒找地方封印幽冥灵灯去了。   虽然在元祁心里,锦毛鼠只是一只开了灵智没多久的傻小鼠。   但元祁对幽冥灵灯这事十分警惕,毕竟这关系到他的生命。   所以他在锦毛鼠四周下了幻境不说,还在山洞周遭布下了天罗地网的禁制。   ……   另一边,锦毛鼠背着小竹筐,爬到树枝上摘了两个野果,又抱着树干滑落下来。   竹筐被放在一边,里面已经满满当当的装满了小鱼和野果。   锦毛鼠四只小短腿摊开,瘫在柔软的草地上晒太阳,享受着这惬意的偷懒时光。   但小脸上的愁容却依旧散不去,它舔了舔肉垫上雪白发亮的皮毛,在元祈惨无人道的虐待下,它感觉自己都消瘦了不少。   但最近它明明总是一找到机会就跟司命大人告状,控诉元祁的种种恶劣行为。   怎么司命大人还是没有收它为灵宠呢?   小锦毛鼠叹了口气,都怪司命大人太善良了,所以才舍不得把它从元祈身边抢走吧。   一定要找到元祈致命的恶劣行为才行。   此时,一片花瓣晃晃悠悠落了下来,盖在锦毛鼠黑色的小鼻子上。   痒痒的。   锦毛鼠小眼睛变红,鼻子皱了皱,“啊啾”!一声,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响亮喷嚏。   锦毛鼠害羞的搓了搓鼻子,却发现它这喷嚏竟然打得周边空气都荡漾了起来,跟水波一样。   锦毛鼠耐不住好奇,伸出毛茸茸的爪子戳了戳,但一股直达天灵盖的雷击感把它电得浑身毛发都炸了起来。   锦毛鼠痛得眼泪立即流了下来,可那雷电的却顺着它的泪水蔓延到了全身,四周的水波变形扭曲,全部化作雷电朝它劈了过来。   天气晴朗的草地上,突现一圈蓝紫相间的电闪雷鸣,而那中央有一坨被电到黑乎乎颤抖个不停的不明物。   只听到从里面传来凄惨的叫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元祈打了个喷嚏,怎么有种不详的预感。   但应该没事的,谢逢川无法移动,锦毛鼠那点修为,还能抵抗得下他设下的雷电幻境吗?   元祈抬手捏诀,空中的幽冥灵灯正散发着幽蓝色的光芒,诡谲而又华丽。   封印已经到了尾声,希望这次能撑久一点。   他收手,正要收回空中的幽冥灵灯,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叫声直击他的耳膜。   山洞外有个被烧焦的不明物从天而降,“哐当”一声砸在幽冥灵灯上,掉在了他的面前。   元祈脚步一顿,探身看了一眼。   竟然是锦毛鼠?!   锦毛鼠此时睁开双眼,虚弱的抬起爪子,幽冥灵灯还被它压在身下,“呜呜呜,主人…救我…”   因为结契了的缘故,灵宠陷入生命垂危的境地时,会自动跟随主人。   元祈眼前一黑,它这小灵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设下的雷电只是用来小小的挡一下它,它怎么能把自己玩到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   元祈眉眼抽搐,手心却散发出柔软的灵息,贴在了锦毛鼠被烧焦的肚皮上。   锦毛鼠被烧焦的毛发再次变得蓬松,恢复成了冰雪可爱的小团子。   身上那痛苦的灼烧感也消失了,它看元祈也有些顺眼,害羞的叫了一声,“主人…”   可它主人眉头紧皱,十分不耐的扯着它的耳朵,“起来。”   锦毛鼠刚起的一点温情,被元祈这不带任何情面的一扯,扯得烟消云散。   它扭动了下僵硬的小屁股,慢吞吞的爬起来,却发觉有个硬物咯着它。   它垂下脑袋一看,只见它压在一盏古朴华丽的灵灯上。   元祈蹲下看它,理直气壮道:“你压着我的法宝了。”   锦毛鼠动了动鼻子,却在灵灯上面闻到了司命大人的气息。   联想到元祈最近鬼鬼祟祟的行为,还有它在芥子袋里看到闪闪发光的灯。   元祈在瞒什么?   锦毛鼠尾巴一团,把幽冥灵灯扯到自己身下,用圆滚滚的身子团成一团,瞪着元祈道:“我要去告诉司命大人!你偷了他的灵灯!” 第9章 你心怀妄念   一人一鼠再回到山洞时,已是日上中天。   谢逢川放下手中书籍,眼神淡漠且疏离,打量着这对气氛怪异,且第一次晚归的主仆。   元祈避开谢逢川的眼神,轻轻踢了踢锦毛鼠圆滚滚的小屁股,“小雪,去做饭。”   锦毛鼠委屈的捂着屁股,灰头土脸的站在元祈腿边,眼巴巴的看着谢逢川,似乎有话要说。   可很快,它的眼前就出现了一张可恶而又过分美丽的脸蛋。   元祈弯下腰,手心揉着锦毛鼠毛茸茸的脑袋,笑容里暗藏着威胁,“小雪,你怎么不笑?是心情不好吗?”   锦毛鼠往后缩了缩,眼里闪过畏惧,“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锦毛鼠迈着四条小短腿,忙不迭的跑走了。   元祈正要紧随其上,路过谢逢川身边时,突听到谢逢川说:“你又欺负它?”   谢逢川的语气一贯是没什么感情的。   元祈脚步顿住,他在这秘境里呆了也有一月有余,但谢逢川主动跟他说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今日却主动关心锦毛鼠,这让他心里不得不警铃大作。   他转过身,狐狸眼微微弯起,露出两个无害的小酒窝,笑道:“我什么时候欺负它啦?我只是锻炼锻炼它。你看看它现在多胖啊,灵宠要是太胖了可是会生病的呢。”   谢逢川巡着锦毛鼠的方向望过去。   只见半月前还手脚灵活的锦毛鼠,如今胖到连跨个小水坑都很吃力的程度。   他知道,灵宠的体型,与喂养它的主人有很大的关系。   虽说平日里元祈对锦毛鼠是刻薄了点,但给锦毛鼠供养灵息时却毫不吝啬。   “嗯。”谢逢川道。   “那没事的话,司命大人,我先过去帮帮它的忙,它笨手笨脚的,都快笨死了。”   元祈说完,迫不及待的就想离开。   谢逢川挑了挑眉。   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元祈嘴里听到要帮锦毛鼠忙的话,很稀奇。   可却也让他有些许不悦。   他道:“过来。”   “过去?”元祈身形踉跄,指了指自己,嘴巴微微张大道:“司命大人,你…是在叫我吗?”   谢逢川眉头微皱,沉声道:“不然呢?”   元祈却迟迟不敢动作,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谢逢川脸上的神情,直到谢逢川的不虞快写到脸上,他才慢吞吞的走了过去。   只是放在以前,元祈都是能怎么紧挨就怎么紧挨着谢逢川,紧挨到恨不得把谢逢川从青石上挤下去。   可这次元祈却异常矜持。   他规矩的在谢逢川身边坐下,还谨慎的留了五指宽的距离,就好似那是条不可跨越的三八线。   谢逢川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皱,抬眸看着元祈脸上变幻万千的神情。   突然想到锦毛鼠说过的一句话,元祈是贯会用欲擒故纵来引人注意的。   虽然这一招确实引起了他的注意,但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谢逢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   正低头紧张抠手指的元祈,被谢逢川这意味不明的笑惊得心跳都加快了。   谢逢川不会发现了什么吧?   但不可能。   他在外面山洞已经狠狠警告过锦毛鼠,不许告诉谢逢川任何关于幽冥灵灯的事。   虽然他知道锦毛鼠一直想爬墙到谢逢川那边。   可现下,他都没给锦毛鼠跟谢逢川说话的机会,谢逢川又怎么会知晓此事呢?   突然,一本靛青色书籍扔在他脚边,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袍在空中优雅划过。   谢逢川淡淡道:“读。”   元祈的狐狸眼瞪大,看着地上的靛青色书籍,一头雾水。   读?   突然让我读书做什么?   但谢逢川说了个“读”字后,就没有再开口。   元祈担心多说多错,硬着头皮把书捡起来。   密密麻麻的古文看得他一个头两个大,虽说现世他不算个学渣,但没有人会喜欢穿书后还要读书的。   更何况,他是个理科生,就更讨厌这种文绉绉的古文了。   “….勤为本,德为先,和为贵,学在前…”[1]   这都是些什么啊?   元祈挠了挠脑袋,磕磕绊绊的继续读下去,“具是三心,则有过斯改,如春冰遇日,何患不消乎?”[2]   元祈越读越奇怪。   他知道谢逢川是喜欢这些酸溜溜的东西的,但自己读就好了,怎么还要折磨别人读。   元祈读得眼皮直往下掉,可每次要睡着时,又都会被谢逢川轻轻唤醒。   一刻钟后,“吧嗒”一声,书本掉落在地上,元祈惊醒,连忙把地上的书本捡起来。   可当手指触摸到书封,看到上面几个大字时。   元祈眼眸睁大,好似瞬间回过神来,不解道:“司命大人,你让我读天阙宗的规训做什么啊?”   谢逢川微皱着眉,似乎对他读书读到打瞌睡的行为很不满。   但还是耐心回答道:“你既然心怀妄念,想当司….咳…入天阙宗,就必须了解本宗规训,读到这些规训,你感觉如何?”   元祈狐狸眼里浮现淡淡的迷茫。   啊?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入天阙宗了?   我巴不得离得远远的好吗?   我现在偷了幽冥灵灯,还往天阙宗跑,是觉得活得太没有挑战性了吗?   元祈在心里嘀嘀咕咕,但面上还是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狐狸眼眸清明透亮,很崇拜的看着谢逢川道:“哇!这规训写得真好啊!文笔流畅,言之有物,肯定是司命大人亲自编纂的吧?!”   谢逢川坐得端正,清冷的眸子看了他一眼,“怕了吗?”   元祈歪头道:“怕?”   “这只是天阙宗规训里的冰山一角,于你而言,确实很难通晓。”   “嗯嗯!”   “那你明白了吗?”   “明白什么?规训吗?”   “不,是彻底断了你的妄念,不要浪费多余的感情,把心思都放在自己的修行上。”   “哦哦!”   “以你的资质和悟性,连天阙宗入门弟子的水平都达不到,更枉谈实现你那些荒唐的妄念呢?”   元祈愈发一头雾水。   他到底有什么妄念呢?让谢逢川这么白费口舌说教一番。   但马屁还是要拍的,毕竟这条大腿还得再抱一个月。   他双手托腮,脸上露出一副很受教的神情,狐狸眼很真诚的看着谢逢川,激动点头道:“嗯嗯!我都知道,司命大人说得都对,我会谨听司命大人教诲的!”   以往,谢逢川听完元祈的马屁,不说心情太好,但也不至于太糟糕。   可现在,却莫名有些心堵。   他本意确实是让元祈知难而退,断了当司命夫人的心思,因为他对美色没有渴望,更不可能喜欢元祈。   可元祈那么轻而易举接受他的提议,又让他暗自不快。   谢逢川握紧手中的白菩提,手腕上青筋凸起。   元祈分明是又在欲擒故纵,真是心机深重。   谢逢川神情冷漠,睨着元祈道:“不要把你的招数用在我身上,没用。”   …   午膳时,色泽纯净的青石摆在两人一鼠中间,充当饭桌。   以往,谢逢川都不跟元祈一起用膳,他早已辟谷,自是不需要吃凡间的食物,但元祈总是热情的把膳食端到他面前,想方设法的哄着他吃。   之后,谢逢川偶尔会喝一些清淡鱼汤。   锦毛鼠坐在两人中间大快朵颐,吃得满嘴都是汁水。   元祈则是一反常态坐得离谢逢川很远。   因为他能明显察觉到谢逢川情绪不虞,再加上他本就心虚,担心幽冥灵灯会随时发作,从芥子袋里钻出来。   谢逢川似乎没什么胃口,只抿了一口蔬菜汤,就放下了碗筷。   锦毛鼠放下比它脸还大的碗,委屈巴巴道:“司命大人是不爱吃小鼠做得饭吗?”   元祈在一边听得腻的慌。   在谢逢川面前就自称小鼠。   在他面前就只会撅着屁股对着他。   元祈咬着筷子,瞪着锦毛鼠。   “与你无关。”谢逢川语气淡漠道。   只是那清冷的眼神却似有若无的在元祈身上掠过,好似惹他胃口不好的另有其人。   元祈想破脑袋都想不出来,他到底哪里惹谢逢川不开心了。   锦毛鼠两只小耳朵精神抖擞的竖起,一下子捕捉到了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故意捏着嗓子道:“司命大人,我家主人可是又惹您生气了?您别生气,小鼠给您道歉,主人他不是故意的。”   元祈揉了揉耳朵,实在受不了绿茶版的锦毛鼠。   锦毛鼠看了眼元祈,似犹豫再三,最终下定决心,探出小脑袋小心翼翼道:“司命大人,我有事想跟您说。”   谢逢川道:“什么事?”   元祈咬筷子的动作顿住,眼神邪恶的盯着锦毛鼠,却笑得很漂亮,亲昵道:“小雪?”   锦毛鼠瞪着元祈,眼里满是反抗压迫的决心,似乎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元祈偷灯的恶行抖落出来。   元祈挑了一块清蒸鱼片丢锦毛鼠碗里,阴阳怪气的软着声音道:“清蒸还是红烧,不知小鼠你,更喜欢哪一种口味呢?”   锦毛鼠身上雪白的毛发抖了抖。   谢逢川看向元祈,“你有事瞒着我?”   元祈立马笑得谄媚道:“哪有的事,你别听小雪瞎说。”   谢逢川道:“你在胁迫它。”   元祈低眉顺眼,委屈巴巴道:“我哪有啊,不然你问它…”   桌底下被踩着小尾巴的锦毛鼠愤怒的眼睛都红了,“我…我…”   谢逢川无视了元祁的做作,看着害怕的锦毛鼠,伸出手掌心,轻揉着它颤抖的小脑袋,柔声道:“不用怕,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第10章 “……又累又撑。”……   “尽管说吧。”元祈不在意的笑了笑,狐狸眼微眯,看着圆滚滚的锦毛鼠道:“我突然觉得红烧和清蒸都不好吃,还是原汁原味的更有口感。”   那张漂亮的脸蛋危险万分,凑到锦毛鼠小耳朵旁边,亲昵道:“小雪,你觉得呢?”   锦毛鼠抱着碗,左右看了下,最终还是委屈的闭上了嘴巴。   它泪眼汪汪看着谢逢川,眼里写满了对黑暗势力低头的愧疚。   谢逢川轻柔的笑了笑,“没关系,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   锦毛鼠两只小眼睛闪动着感动的光。   司命大人真好!真温柔!真善良!   它一定要想办法偷偷告诉司命大人,把灵灯从元祈手中抢回来。   午膳结束后,锦毛鼠再也没有靠近谢逢川的机会,甚至刚跟它心中最温柔的司命大人说上两句话,就被元祈提着小尾巴带回去了。   夜晚的时候,锦毛鼠躺在芥子袋里盖着小被子。   脑海里还回荡着元祈恶毒的话——“我会盯着你!无时无刻的盯着你!休想耍花招!”   …   每日亥时,合欢毒准时发作,元祈半倚在石壁上,额上已经泛了不少热汗。   可芥子袋里的幽冥灵灯又开始不安分了,以前封印完还能撑个两三日,现在是一日都撑不了了。   但离秘境封印解除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他要怎么才能瞒得住谢逢川。   虽然谢逢川天性善良,不喜杀生。   可幽冥灵灯对谢逢川而言有更多的意义,这不仅关系着谢逢川能否成功接手天阙宗,更重要的是,这幽冥灵灯上承载着谢逢川已逝父母的魂灵。   这也是为何清心寡欲,对地位和权利没有任何渴望的谢逢川会做天阙宗宗主的主要原因。   只是这一点,也只是在原著里小小的提了一下,解释了谢逢川想当宗主的动机。   但全文围绕着幽冥灵灯被抢的剧情还有很多,而他只是里面冰山一角的小炮灰。   可现在他这个炮灰在系统的干预下,不仅成功得手了,还必须要把幽冥灵灯送到魔尊手中。   但他记得,原著里他是没有得手的,得手的是天阙宗另一位德高望重,从小对谢逢川照顾有加的一位长老。   这位长老想把幽冥灵灯占为己有,辅助自己修行。   但事情败露后,天阙宗的叶宗主暴跳如雷,当着全宗人的面,对这位长老施予酷刑,并当众处决。   谢逢川在任何事上都是淡淡的,无论是被背叛还是被陷害,似乎都惊扰不了他一心修行的心。   可只有那一次,谢逢川纵容着叶宗主以惨无人道的手段,结束了那位长老的生命。   元祈回忆到这里打了个哆嗦,谢逢川虽说圣母,可在面对真正在乎的东西时,还是有那么一丝丝血性的。   要知道谢逢川甚少与人亲近,而那位长老因从小就照顾谢逢川的缘故,是所有长老里与谢逢川关系最亲近的一位。   而他元祈,论亲密程度与相识时间都比不过那位长老。   而且他还在秘境里强迫谢逢川与他双修,虽说现在谢逢川似乎已经接受了这糟糕的处境。   但不免谢逢川日后若知晓元祈偷灯,对元祈强迫双修一事愈发上火。   那时候,就算元祈逃出了秘境,谢逢川也会将他偷灯一事告知叶宗主,对他设下天罗地网的追杀。   …   拖延了一炷香的功夫后,元祈忍着合欢毒缠身的痛苦,隔着芥子袋又给幽冥灵灯下了一层封印,才慢吞吞的蹭到了谢逢川面前。   谢逢川静静端坐在青石上,宽大的掌心轻握着白菩提,墨发高高束起,白色发带轻轻垂落在他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袍上,眼皮形状薄而利落,好似画卷里走出来的清隽公子。   元祈呆呆的看了会,直到毒素折磨的他血脉滚烫才缓缓弯下腰。   不愧是本书男主谢逢川啊。   同样是中毒,他稍微拖延点时间就□□焚身,心痒难耐。   可谢逢川却依然跟个没事人一样,清冷的面孔上没有一丝被情.欲所困扰的痛苦。   可当元祈的手刚触碰上谢逢川墨发上白色发带,谢逢川突然撩起眼皮,冷漠的看了他一眼。   这冷漠让元祈愣了愣。   谢逢川一贯是冷漠的,可这冷漠里似乎还暗藏着不满。   就好似在埋怨元祈怎么现在才来。   元祈晃了晃脑袋,真是中毒把脑袋都中得不清醒了。   谢逢川怎么可能会嫌他来得不及时呢?谢逢川应当是还在生他那莫名其妙的气吧。   解发带后,元祈把谢逢川的双手捆绑在身后,这一动作他已经做得无比熟练了。   以前谢逢川都会抗拒一番,现在倒很少再抵抗了。   其实按照谢逢川如今自暴自弃的心态,就算不捆绑两人也能半推半就的双修。   可不知为何,这捆绑的发带,更像是条不可跨越的红线、欲盖弥彰的遮羞布。   似乎只要绑上这发带,他们两人之间的双修就变得正经和理所应当,不会沾上任何情感色彩。   …   山洞顶上的青苔沁满了水珠,“吧嗒”“吧嗒”滴落在青石上。   元祈衣衫不整,白皙的脖颈汗湿一片,漂亮的脸蛋更好似在热水里浸泡过一番,红润的能掐出汁水来。   他扶着谢逢川的肩,每一次动作间,眉头都紧紧蹙着,牙齿咬着红肿的嘴唇,努力不泄出一丝怪异的声音。   真是越来越吃力了。   又累又撑的。   歇一会吧,真动不了了。   谢逢川撩起眼皮,看了眼躺在自己肩上气喘吁吁的元祈。   那红肿的嘴唇红像被蹂躏过一般,轻缓吐息间,露出一点点嫩红的舌尖。   “司命大人,我累了…”   “嗯。”谢逢川淡淡道。   比起元祈可怜的模样,他整个人要清爽许多,眼神冷漠而又疏离,好似正在打坐诵经的世外高僧。   青石上的水珠渐渐汇聚成了一滩小水窝。   元祈累到手指都无法抬起,更不知晓时间的流动。   直到他倚靠着的胸膛轻轻震颤了两下。   尽管那动静很微小,元祈还是抬起头来,眼眸湿润的看着谢逢川,“司…命大人,怎么了?”   谢逢川脊背挺直,撩起眼皮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轻声道:“没事。”   可元祈却觉得,谢逢川看他的眼神,分明是在说,你歇够了没?   元起晃了晃脑袋,扶着谢逢川的肩背缓缓动了起来,“司命大人,我哪里惹你生气了吗?”   谢逢川道:“我没生气。”   “是吗?我感觉你在生气。”   “错觉。”   元祈闭上嘴,专心双修,身体和身心都感觉到了疲惫。   但算算时间,谢逢川差不多也快了。   元祈吐出一口气,幸好幽冥灵灯还没在两人双修时出过岔子。   可他这一想法刚浮上心头,胸口的芥子袋突然轻颤了下。   元祈扶着谢逢川肩背的手僵硬住,整个人像被一道闪电劈中,瞳孔剧烈放大。   不会吧!   他不会这么乌鸦嘴吧?!   芥子袋里的震颤却愈发频繁,谢逢川也察觉到了,垂下眼看过来。   元祈立马腾出一只手,假装狎昵的抚摸谢逢川的胸膛。   谢逢川像被烫伤般移开视线,清冷的面孔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红。   开口时,嗓音沙哑而又低沉,“你又想做什么?”   元祈的手指修长而白皙,上下抚摸谢逢川健壮的胸肌,好似贪图男色的魅妖,笑道:“司命大人,你身材这么结实,平时都是怎么练的啊?”   谢逢川闭上眼,声音像从嗓子眼里吐出来的,“把手拿开。”   而趁这空隙,元祈已经安抚好了芥子袋里的幽冥灵灯,于是立即听话的把手拿开了,谢逢川却又撩起眼皮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元祈额上热汗滴落得越来越多,担心幽冥灵灯再次躁动,柔软的腰腹愈发卖力,想早点结束这次双修。   谢逢川不动如风的脸也微微变色,似乎有些受不住,胸膛微微起伏。   元祈靠上去,嘴唇贴在谢逢川耳廓上,轻喘道:“司命大人,给我吧…”   那刻意引诱的声线魅惑万千,湿润的狐狸眼里却满是狡黠。   谢逢川喉结重重的上下滚动,身后被捆绑的手紧握成拳,可他却早已看见了元祈胸口不停闪动的幽光。   他抑制了来自身体的本能反应,布满猩红的眼眸狠盯着元祈。   就好似森林深处突然惊醒的猛兽,死死遏制住欺骗他的狡猾小狐狸,沉声道:“你背着我藏什么了?” 第11章 我喜欢你,就不会骗你……   元祈没想到谢逢川自制力如此惊人,竟然能在这么关键时刻识破他的小动作。   不愧是从小就被陷害长大的男主,敏锐力强得可怕。   元祈尽力露出轻松的笑,“我没藏什么啊。”   但谢逢川冷面无私,“拿出来。”   “真没藏什么。”元祈继续笑道。   可好死不死的,芥子袋里的幽冥灵灯又适时震颤起来,这次还散发出了蓝紫相间的幽光。   元祈想去捂已经来不及了。   谢逢川垂眸,看着元祈胸口闪动不停的幽光,眉头紧皱,莫名感知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哎呀,这…这是我家的传家宝,总隔一段时间就不安分。”元祈心脏已经跳到嗓子眼,开口时嘴唇都有点颤。   他哆嗦着手按在胸口,“我现在就让它别闪了,不然闪到司命大人的眼睛就不好了。”   谢逢川却审视着他,好似冰冷无情的判官,“锦毛鼠要跟我说的事,与你藏着的东西有关。”   这是肯定句,不是疑问句。   “你瞒着我什么?”   元祈直接被谢逢川吓软了。   明明原著里那么善良儒雅的一个人,怎么审起人来那么可怕。   “我…我…”   “嗯?”   在谢逢川眼神的逼迫下,元祈不得不颤颤巍巍把手伸进了胸口,硬着头皮把芥子袋拿了出来。   幽冥灵灯已经迫不及待要冲出来了。   元祈撩起眼皮,眼巴巴看了谢逢川一眼。   “拿。”   元祈委屈的眨了眨眼睛。   凶什么凶啊?   他把手伸进芥子袋里,却还是掠过了幽冥灵灯,转了一圈后,落在了躺在角落很久的一枚戒指上。   那是一枚镶嵌着红宝石的戒指,造型古朴而又华丽,一看就绝非凡品。   这么一枚昂贵的戒指出现在炮灰的芥子袋里,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   但元祈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在心里疯狂给原主道歉,手指在戒指上轻点,红宝石竟然散发出比幽冥灵灯更为盛大的蓝紫色光晕来。   元祈吞咽了口唾沫,道:“再…再过半月,就是司命大人的生辰了吧?”   谢逢川眉头微皱,似乎在说,你又想搞什么花样?   元祈心跳如擂鼓,撒起谎来倒是面不改色,“哎呀,都怪小雪,我本来想等司命大人生辰礼的时候再送的,这样一点惊喜都没有了。”   谢逢川清冷的面孔出现了罕见的惘然。   元祈却将红宝石戒指拿了出来,在这更为盛大的光晕之下,幽冥灵灯的光晕被掩盖,竟显得微不足道。   “这是我外祖母留下的戒指,说等我长大了就可以送给这世上我最倾慕之人,但我最倾慕之人当然司命大人你啦。”   元祈的狐狸眼清亮而又干净,真诚的望着谢逢川。   谢逢川指尖微颤,却还是怀疑的盯着元祈。   元祈知道谢逢川天生灵敏,又因幼时经历了太多陷害与背叛,导致比同龄人都要早熟,很难去相信别人。   元祈环住谢逢川的腰,把戒指塞进谢逢川被绑在身后的手心中。   元祈的手指很软很热,触碰到谢逢川冰冷的手心时,谢逢川不自在的颤了颤。   他似乎这辈子都从未触碰过这么软的手指。   但其实仔细想想,他这辈子除了与父母指尖相触,就从未再与其他人有过这么亲密的接触。   元祈放完戒指,很快将手收了回来,认真道:“谢逢川,我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对你不好的人,但这都不是你的错,是他们坏不懂你珍惜你的好。”   虽然这话有拍马屁的嫌疑,但确实是元祈的真心话。   谢逢川别开眼,不去看元祈那双清亮的狐狸眼,冷声道:“与你何关?”   “怎么跟我没关系?”元祈勾唇笑了笑,两个小酒窝显得很天真,“我是想告诉你,这世上很多人都会欺骗你,但是,我啊,是永远也不会欺骗你的。”   谢逢川胸膛不自在的起伏了下,他听到了自己震颤的心跳声。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因为我喜欢你啊,就不会骗你。”   元祈的神情太过于诚挚与天真,语气也是一贯的理所当然,似乎他喜欢谢逢川,不会欺骗谢逢川,是一件本就应当的事。   谢逢川指节弯曲,染上了元祈体温的戒指在他手心转悠了几个回合,最终还是被他缓缓握入了手中。   …   幽冥灵灯的危机暂时解除。   元祈呼出一口长长的气,趴在精心铺的小窝里,看着前方的石壁发呆。   出乎他意料的是,谢逢川竟然把戒指收下了…   他以为谢逢川不会收,毕竟原著里的谢逢川清心寡欲,无欲无求,怎么可能会看得上凡间的戒指。   难不成是他撒谎撒得太真挚,把谢逢川给感动到了?   要是真这样,他还怪心虚的。   元祈偷偷瞅了眼打坐的谢逢川,又把视线移回来。   可那是原主的戒指啊。   等之后找机会,他一定会把戒指要回来的,实在要不回来,就…就只能偷了。   反正偷了谢逢川也不会发现,毕竟只是一枚戒指而已。   …   丑时,秘境里静悄悄,只有水滴落在青石上的声音,和一些轻缓的呼吸声。   元祈的睡姿横七八竖,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摊开放在褥子上,睡得香甜。   谢逢川缓慢的睁开眼睛,率先往元祈的方向看了眼,眉心微拢。   他手指轻轻一挥,一道透明的结界罩在了元祈上空。   “少司命!”   虚空中传来一道男声。   此人名叫韩凤,正是一月前给谢逢川汇报天阙宗近况的下属。   “嗯。”   韩凤这次没说废话,单刀直入汇报了天阙宗的状况,还有陷害谢逢川入秘境的尚灵长老已解决。   谢逢川沉吟了会,“做得可还干净?”   韩凤恭敬道:“少司命放心,尚灵长老乃是因贪心,修炼时走火入魔而爆体身亡,就算日后追查也与我们无关。”   谢逢川点了点头。   主仆二人又秘密协商了些正事,协商完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韩凤领命告退时,却发觉自家少司命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韩凤跟随谢逢川多年,极少见到谢逢川会有犹豫的时刻。   因为他们家少司命从小群狼环伺,步步惊心,早就锻造了一副铁石心肠,虽说手上从未沾染过鲜血,但凡是招惹过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韩凤踌躇了会,还是道:“少司命,近来在秘境里可还好?“   谢逢川却沉默了,沉默到韩凤以为谢逢川的欲言又止是错觉,正要再次告退时。   谢逢川突然道:“如果有一个人送你戒指,这是为何?”   韩凤“啊”了一声,似乎是摔了一跤。   他磕磕绊绊道:“额…送戒指的话,一般是情人之间才会送的,比如姑娘送情郎之类的。但是戒指还有另一层含义,在凡人的眼里,戒指更代表着是一种承诺,也可以说是定情信物。”   谢逢川道:“嗯。”   韩凤绕了挠腮,终于试探的开口道:“少司命,是有人送您戒指吗?”   “嗯。”   “在秘境里?”   “嗯。”   韩凤却有些急了,委婉道:“少司命,这秘境一般人可进不去,那些长老一个个都想害您,您可别是被骗了……”   “骗?”戒指在谢逢川指腹间滚了一圈,他眸光冰冷,闪过一丝凌冽杀意。 第12章 纯情少司命   韩凤哆嗦道:“是……是啊……”   谢逢川看向远处睡得毫无防备之心的元祈,语气冷漠道:“他说过不会骗本司命,以他的智商,也骗不了本司命。”   韩凤一时语塞。   但转念一想,谢逢川虽成熟稳重,却也不过是一个刚二十岁的少年郎,这放在正常凡间男子身上,确实是春心萌动的时候。   更何况,谢逢川苦修二十年,压根就没什么机会接触妙龄少女,一下子陷进去倒也是很正常的。   韩凤道:“哦,这样啊。那她应该长得很漂亮吧?”   “很普通。”谢逢川顿了顿,很是严谨道:“本司命不是会被美色所引诱之人。”   韩凤道:“嗯嗯,我相信少司命,只是,您对她又是什么感觉呢?”   谢逢川沉默了,过了会又意识到什么,冷冷道:“你不会认为本司命问你送戒指的问题,是因为本司命喜欢他?”   啊?难道不是吗?   韩凤捂住嘴,没把这句话说出来。   谢逢川语气无甚起伏道:“本司命不喜欢他。”   韩凤道:“嗯…那您问我这个问题是?”   谢逢川轻咳一声,“他可能很喜欢本司命,之前已经敲打过他,让他断了这份心思。可他竟然变本加厉,还送了本司命戒指,一心想当本司命的司命夫人。”   “司命夫人??”韩凤这次是真的摔倒在地了。   “嗯。你也觉得他很胆大包天?”   韩凤有些凝噎了。   这何止是胆大包天,这实在是把野心写在脸上了。   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在秘境里认识还没两个月,就上赶着要当司命夫人的?   少司命一定是被骗了。   但他不能说,只能委婉道:“额,少司命,您可还记得规训?”   “自然记得。”谢逢川语气有些不悦,“本司命需要你来提醒吗?”   司命在未完成使命时,是不能娶妻的。   不过在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司命为了爱人对抗天规的。   不过那是极少数事件,可能千万年才有那么一次吧。   谢逢川道:“他说他想当司命夫人,但是资质和悟性都欠缺,天阙宗的规训七则,他读三页,就有二十八处错别字。”   韩凤不敢说话,也不知该说什么。   但喜欢少司命的这个姑娘,大概率是个文盲吧。   “你有没有在听?”   “在听!”韩凤如梦初醒,连忙道:“我都听进去了。既然如此,少司命想怎么做呢?”   谢逢川又沉默了,大概是在思考。   过了会,才沉声道:“本司命应该怎么拒绝他?才能断了他胆大包天的妄念。”   韩凤愁得头发直往下掉,他打了三十多年光棍,哪会处理这方面的问题。   但谢逢川生性孤僻,平日里能说上话的人又没几个。   这个重任只能落在他头上了。   韩凤挠了挠头,绞尽脑汁道:“您可以把戒指还给她,拒绝她的心意,她自然就懂了。”   “吧嗒”一声,两枚佛珠重重相撞。   即使隔着秘境,韩凤都感受到了少司命对他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   自从送了戒指后,元祈能明显感觉到谢逢川莫名其妙的气消了,甚至看他的次数都比以前多了。   过了几日,元祈和锦毛鼠刚觅食回来,元祈就磨磨蹭蹭坐在了谢逢川身边。   这次他坐得近近的,手指拉着谢逢川白净的袖袍,笑得露出两个小酒窝,“司命大人?”   谢逢川垂下眼皮,看了眼元祈白嫩的手指,又看了眼元祈水润的嘴唇,似乎眉眼间都在斥责元祈不知检点。   可他却没把元祈的手挥开,只是脊背愈发挺直,冷冰冰道:“何事?”   元祈轻垂着羽睫,看不清谢逢川脸上的神色,小心翼翼问道:“我送司命大人的生辰礼,司命大人喜欢吗?”   谢逢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那笑声怪得很,似乎他早知元祈会问这个问题。   “不喜欢。”   “啊!不喜欢呀。”   那太好了。   元祈努力憋住脸上的笑,头埋得很低,肩膀因心虚而微微颤抖着,刚要说:“既然不喜欢的话,那就别给司命大人添堵了…”   可谁知,谢逢川突然问道:“你在哭?”   元祈愣住了。   啊?   我哭了吗?我怎么不知道?   “你别以为送个戒指就会让我对你有所改观。”谢逢川平视前方,似乎不把元祈的情绪放在眼里,“哭也没用。”   “额…”   既然如此,可以先把戒指还给我。   可就在元祈要开口时,谢逢川的眼神移了过来,好像有些受不了他似的。   元祈一头雾水,随后一本靛青色书籍扔了过来。   就是上次元祈读得那本天阙宗规训。   谢逢川眉头紧皱,似乎做出了很大的让步,恨铁不成钢道:“你有时间哭,不如多做点功课。”   元祈:“……?做功课?”   谢逢川自然是没理他。   元祈抱着天阙宗规训回了自己小窝,怎么都没想到,他只是想要回戒指而已,为什么却得到了一本他最讨厌的古籍?   他盘腿坐在褥子上,正想神不知鬼不觉把规训塞在褥子底下。   谢逢川的眼神却看了过来。   元祈只好硬着头皮翻开古籍,只见这古籍与上次所见完全不同,竟然加了很多密密麻麻的注解,似乎担心他不识字,还引用了一些韵书…   …   丑时,韩凤如期而至,正要汇报天阙宗近况。   谢逢川率先开口道:“本司命今天拒绝他,说不喜欢戒指,他哭了。”   “啊?”   韩凤有些摸不着头脑。   毕竟这是第一次两人会谈,竟然不是以正事开头。   韩凤挠了挠头道:“哦,被拒绝总归是会伤心的。”   谢逢川道:“所以还戒指一事,还需从长计议。”   韩凤一个趔趄。   这难道不是您自己想留着吗?!   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是,平白惹人姑娘家哭,确实有失公子风范。不过少司命博览群书,通文达礼,自是能处理好此事的。”   “嗯。”谢逢川道。   就在韩凤以为这话题结束,要进入正题时。   谢逢川淡淡道:“他是个男子。”   韩凤:“……!!!!!”   男子?他没听错吧?!   少司命好不容易开窍!竟然是揽基!   韩凤抓耳挠腮,想到谢逢川说一不二的性格,最终还是把劝诫的话咽了回去,又花了不少时间平复震惊的心情,终于进入到了正题。   他迫不及待道:“少司命,最近幽冥灵灯的踪迹很是奇怪,属下多次追查,却都…”   “如何?”   说到正事,谢逢川的语气沉稳了许多,冷声道:“本司命已催动灯上血蛊,想必偷灯之人逃不到哪去。”   那岂止是逃不到哪去?那根本是没命逃。   韩凤内心腹诽,幽冥灵灯上沾染了少司命的心头血,除了谢逢川本人能触碰此灯,其他触碰到此灯之人,都会立马气绝身亡。   不过这就是奇怪的点。   韩凤道:“属下探查到了偷灯之人的气息,可却探查不到其踪迹。而且每次幽冥灵灯的血蛊催动时,那人都活得好好的。”   “活得好好的?”谢逢川摩挲着指腹,声音很沉,可细听,却能听到那暗藏的肃杀之气。   “是,那人还用灵力压制了血蛊。”韩凤顿了顿,补充道:“不止一次。”   谢逢川眉头紧皱,手中佛珠发出铮鸣之声。   他突然想起,元祈也曾触碰过他的血蛊而安然无恙。   难道是元祈? 第13章 自己的夫人自己养   不过,元祈智商不高,修为也低,对他还不安好心,肯定是偷不了幽冥灵灯的。   谢逢川苍白指腹摩挲着手中的红宝石戒指,脊背愈发挺直,薄唇轻启道:“这世上竟还有触碰了本司命血蛊而不死之人?韩凤,你尽快查出,那是何人。”   “是。”韩凤领命。   ……   元祈近日过得不太得意,虽说幽冥灵灯没让谢逢川察觉到端倪。   可谢逢川不知是抽了什么疯,还是在秘境里闲得蛋疼,竟然每日都给元祈布置功课,不仅让元祈背下那本厚厚的天阙宗规训,还要学会融会贯通的理解。   以往巳时元祈就揪着锦毛鼠回了山洞,可这几日他拖到快午时才慢吞吞往回走。   锦毛鼠雄赳赳气昂昂,春风得意,四条小短腿迈出了势如破竹的气势。   山洞口,元祈偷偷摸摸探出一个脑袋,捂住锦毛鼠告状的嘴,巡视着山洞里的动静。   谢逢川一袭白袍,清风明月,墨发高高束起,眉眼清秀俊雅,气质干净脱尘,就好似那遗落在凡间的年轻神明。   他闭着眼,宽大的掌心静静的放在膝盖上,手中没有握着那串白菩提。   太好了!   在睡觉!   元祈兴奋的眼眸亮晶晶,一把拧起晃着四条小短腿在空中张牙舞爪的锦毛鼠,鬼鬼祟祟走近了山洞。   他的声音很轻,小心翼翼的沿着墙壁走,没发出一点声响。   可经过谢逢川身前时,那双淡漠而又疏离的瞳孔倏然睁开,静静的看着他,“你要去哪?”   元祈额上泛起了一层冷汗,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嘿嘿,我以为司命大人休息了,不敢打扰,想静悄悄的给司命大人做一份午膳。”   “嗯。”谢逢川道。   这意思就是放行了?   元祈兴奋得想叫出声,又对谢逢川谄媚的笑了笑,腿上的动作却加快了。   谁知谢逢川又突然道:“昨日的功课还没抽查。”   “过来。”   “额…那午膳呢?”   “稍后。”   阳光笼罩的山洞里,元祈盘坐在一块蒲团上,磕磕绊绊背着昨晚学过的规训。   一会挠挠脑袋,一会咬咬手指,也就一章的内容,他竟然背了半个时辰都还没背完。   谢逢川脸上的神情已经称不上好看了,在不知道给元祈提醒多少次,以及指正多少错别字后,元祈终于背诵完了一章内容。   只是这一章有三分之二的内容都是谢逢川提醒的罢了。   元祈小小的松了口气。   谢逢川脸色铁青,“这就是你昨晚背诵了一夜的成果?”   元祈垂着脑袋,不敢去看谢逢川的眼睛,总感觉谢逢川是凭借着涵养才没说出——“你真笨”这三字。   可谢逢川似乎被气得不轻,手腕上的青筋微微鼓起,“你资质本就差,天赋也不高,还如此惰怠,如何能…”   元祈乖乖听着谢逢川的教导,可谢逢川“如何能…”了半天都没能出个所以然,反而那张素雅白净的脸涨得通红。   元祈很是善解人意道:“司命大人,能什么?”   谢逢川避开元祈单纯探究的眼神,沉声道:“手伸出来。”   “啊?伸手做什么?”   “让你伸就伸。”   元祈颤颤巍巍伸出手,而谢逢川手上突然多了一条白色的软鞭。   元祈往后缩,不满的小声嘀咕,“还…还体罚吗?”   “不然你怎么长记性?”   软鞭高高扬起,还未落下,元祈就呼痛的“啊!”了一声。   谢逢川不可置信的看着元祈,“娇气!”   语气虽凶,但软鞭落在那白净的手心上时却是轻轻放下,发出轻微的“啪”的一声。   可元祈皮肤本就生得嫩,只是这么轻轻放下,那白净的皮肉上就多了一道红色的鞭痕,好像被欺负惨了似的。   谢逢川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元祈委屈的眼睛红了。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谢逢川抓着背书。   谢逢川看着元祈红透了的眼眸,终究没挥下去第二鞭,蹙眉道:“你基础太差,今日用完午膳,我要亲自督促你学习。”   午膳后,元祈垂着脑袋,乖巧的盘坐在蒲团上,可脸上却露出又焦急又愧疚的神情。   谢逢川看着元祈空空如也的双手,额间青筋抽搐,似压抑着沉沉怒火,“书呢?” 第14章 在他肚子里捅了一下…………   元祈委屈地抠着手指,正要声泪俱下的说书找不着了。   可远处的锦毛鼠迈着四条小短腿,嘴里叼着一本古籍跑了过来。   “司命大人!书在这里!”   元祈:“……”   他明明记得今日午膳时,他趁着大家没注意偷偷丢进了火坑里!   锦毛鼠把书交给谢逢川,眯着眼睛给谢逢川揉脑袋,还不忘睁开一只小眼睛,挑衅的看着元祈。   元祈拳头硬了,咬牙切齿的瞪着小人得志的锦毛鼠。   锦毛鼠舔了舔身上雪白的毛发,将小脑袋偏到一边,“哼!”   谢逢川掌心宽厚,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轻轻将书拢在手中,翻至第十页,撩起眼皮道:“第二章 第十节的内容,重新温读一遍。”   元祈只得顺从的接过书,可他气不过,转了转眼珠道:“司命大人,我一个人学总觉得了无生趣,要不让小雪也跟我一起学吧。”   “它显然也要经历知识的熏陶,才能成为一只更有修养更有学识的鼠。”   锦毛鼠突然被点到,整个鼠都变得拘谨,两只小短胳膊放在身前,呼吸都不敢过于用力。   谢逢川轻飘飘看了锦毛鼠一眼,“嗯,既然是你的灵宠,自然是该学的。”   天色渐渐昏暗,学了两个时辰后,元祈和锦毛鼠都像霜打了茄子般无力。   谢逢川手握软鞭,时不时抽查重点,一人一鼠战战兢兢。   锦毛鼠毕竟是只灵宠,眼皮坠下后,就直直的倒在了蒲团上,再也没有起来过。   元祈有意模仿,只是刚要倒下,谢逢川的眼神就瞥了过来,“困了?”   “嗯嗯!”元祈期待的看着谢逢川。   谢逢川冷酷无情道:“不许睡。”   元祈瞪了眼已然睡得香甜的锦毛鼠,愤愤道:“为什么它可以睡,我不行?”   谢逢川手中摩挲着软鞭,盯着元祈气鼓鼓的脸,“心有妄念的是你,不是它。”   元祈低眉顺眼道:“我哪有什么妄念了?”   “嘴硬。”谢逢川道。   “你偏心,你就是针对我。”   他答不上来就打手心,锦毛鼠答不上来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纵使他是个狗腿,但狗腿也是有脾气的。   元祈很少会有对谢逢川生气的时刻。   他把书往地上一丢,双手抱胸,白皙的脸颊鼓起,像个气呼呼的河豚。   谢逢川竟也没计较元祈丢书的过分举动,静静的看着元祈气鼓鼓的脸,和搭在眼下纤长的羽睫。   元祈的皮肤很白,因生气染上了淡淡的红色,好似能掐出汁水的水蜜桃,又好似软绵绵的白豆腐…   谢逢川不自觉摩挲着指腹,喉咙有些发紧。   元祈注意到了谢逢川的眼神,有些别扭道:“你…你看我做什么?”   “…谁看你了?”谢逢川移开眼神,清冷的脸上浮现一丝羞赧的红,嗓音发紧道:“今日温习结束,你回去吧。”   “哦…”   ……   亥时,元祈累得眼泪汪汪,抱着谢逢川的脖颈,边腰肢用力,边掰着手指数还有几天能逃离秘境,以及逃离那该死的天阙宗规训。   他的心情已从最初的紧张,到心如止水,再到现在的生无可恋,也仅仅只花费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   比起双修后获得的那些修为,元祈更体恤他的屁股。   不知为何,谢逢川的天赋异禀除了体积和重量上有了惊人的变化,持久性也有了质的飞跃,这导致解毒的时间比以往大大延长。   元祈咬着唇,腰肢上下晃动,看着漆黑的墙壁,自怜的伤感起来。   白日要学习,晚上要背书,半夜还要自食其力的解毒。   他本是很乐意跟谢逢川成为好兄弟的,但这几日的学习生涯,让他成功对谢逢川祛魅。   果然,学霸和学渣之间是有壁垒的。   可突然,他的小腹处传来一阵类似开花的震颤感,元祈咬紧了唇,怪异的呻.吟声还是溢了出来,眼泪更是止不住往下涌。   好痛…   什么情况…   怎么感觉有柄剑在他肚子里捅了下…   但不可能,双修了一个多月都是他在动,他早把力道控制的很熟练了,绝不会出现这样让他从脚趾麻到天灵盖的情况。   难不成是谢逢川…   但更不可能了,谢逢川跟个木头墩子一样,动一下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你在想什么?”   直到耳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听语气似乎有些不满元祈的走神。   元祈回过神来,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俊脸。   谢逢川俊美的脸上泛着热汗,墨色的瞳孔有丝丝泛红,薄唇离他的脸很近,近到那滚烫的呼吸都落在元祈耳廓上。   元祈揉了揉耳朵,被那呼吸烫得别开了脸,道:“还有十天,就要…”   可说到一半,他连忙打住。   总不能说还有十天就拜拜了您嘞!   他忍住肚子里的不适,笑得很勉强道:“还有十天秘境就解开了,想到那时候就要离开司命大人了,我都有点不舍呢。”   谢逢川怔住,似乎刚意识到秘境马上就要解开了,眼里的猩红慢慢褪了下去。   元祈眼珠一转,泪水还挂在脸颊上,突然哭诉道:“司命大人,这最后十天我可不可以不再温习功课了啊?”   谢逢川眉头紧蹙,似乎很看不惯元祈这幅模样,冷声道:“不可以。”   元祈心里骂骂咧咧,嘴上却道:“最后十天,我想留下跟司命大人最美好的回忆。”   他垂下眼,显得整个人很乖。   谢逢川不自在的移开眼神。   元祈道:“跟着司命大人学习虽好,可…可我更珍惜跟司命大人在一起的每一份每一秒…即使只是静静的坐在一起,都让我很满足了。”   ….   元祈的哭诉起到了一定作用,但不多。   每日早中晚的温习功课,减免到了只需下午温习。   元祈抱着书本,盘坐在蒲团上,无精打采,而他的同桌——锦毛鼠,此刻睡得呼噜声震天响。   元祈委屈的偷偷瞪谢逢川。   突然,谢逢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啊?”元祈嘴唇微微张大,似乎觉得这问题是他的幻听,他揉了揉耳朵。   谢逢川眉头微皱,神色不太自然,握紧了手中的白菩提,再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问题真是怪得很。   他和谢逢川双修了将近两个月,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谢逢川竟然到今天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这确实也正常,符合谢逢川清冷孤僻的人设。   元祈咳了咳嗓子,刚要脱口而出我叫元祈。   可不知为何,他看见手中的天阙宗规训,硬是把话语转了个圈——“我…我叫元…筝!”   “元筝?”   “嗯嗯!”元祈心虚的低下头,“元始天尊的元,风筝的筝。”   谢逢川拨动了一颗白佛珠,“哦。”   元祈埋头继续看天书,没想到,谢逢川又突然道:“元…筝…”   他的语气有些迟疑,似乎叫元祈的名字让他很别扭。   元祈听得也很别扭,过了五秒才意识到谢逢川在叫他。   他连道:“在!”   谢逢川摩挲着手中的白菩提,缓缓道:“我们司命从不娶妻,这是天命,更是职责,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人能改变。”   元祈挠了挠脑袋。   他当然知道,想当初他看《司命神尊》的设定都看了快两个小时。   只是谢逢川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不管了,先点头吧。   “嗯嗯!”   可谢逢川却直直的盯着他,似乎想在他脸上看出什么情绪来。   元祈被这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好像他不做出什么反应来,谢逢川就会吃了他似的。   他只得垂下头,小心翼翼道:“啊…司命大人您遵道秉义、金科玉条,自然是能恪守司命职责的。”   “嗯。”谢逢川缓缓移开视线,“你不必过于伤心,这乃是天命,你我都不可违背。”   我又伤心了吗?   元祈蒙头蒙脑点头,“哦哦。”   “更何况,你资质实在太差,我自是不可能为了你…”   “为了我什么?”元祈一头雾水道。   “没什么。”谢逢川没看元祈,“不过,你最初说过,想入天阙宗做一名内门弟子?”   元祈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他现在听到天阙宗三个字都有点反胃,怎么还想去做内门弟子。   可谢逢川神情却突然暗了下去,拨弄着佛珠道:“你骗我?” 第15章 我要带他回天阙宗   这话里暗藏杀气。   求生欲占了上风,元祈眼含热泪道:“想!我怎么可能骗您呢?”   “我之前说的句句属实,我想追随司命大人,即使只在司命大人身边做个普通的杂役弟子,就已经知足了。”   谢逢川脸上的阴郁倏然消散。   元祈松了口气。   谢逢川虽然被人百般陷害与欺骗,可并不代表他喜欢被人骗。   幸好他还记得当初胡编的瞎话,反正谢逢川会拒绝他的。   可谢逢川看着他,似乎很是深明大义的模样,淡淡道:“既然如此,那便如你所愿。”   什么?   元祈瞳孔震颤,嘴唇微微张开,头顶翘起的碎发无措的晃了晃。   他没听错吧?   天生喜静,不喜铺张的谢逢川这是让他去当男仆???   谢逢川眼神凌冽的盯着他,冷声道:“嗯?你不愿意?”   元祈含泪低头,委屈道:“愿意。如此跟司命大人相处的机会,我怎么可能会不愿意呢?”   ……   丑时,韩凤准时出现在虚空中,汇报天阙宗近况。   谢逢川突然咳嗽一声道:“韩凤,近期收拾一下鸾月阁,本司命要带他回天阙宗。”   鸾月阁是谢逢川在天阙宗的居所,在天阙宗的最西边,也是世人口中最神秘的一处居所。   传闻那里住着九州大陆最年轻最有天赋的少年司命,宫殿修的金碧辉煌,到处长着奇珍异草,连流下来的山泉水喝了都会让人长生不老,乃是真正的人间仙境。   可只有常年跟着谢逢川的韩凤知道,真正的鸾月阁孤苦荒凉,四面都是空旷的山谷,常年云雾环绕,见不着几个活人,只偶尔有白鹤飞过。   “他?”   虽然韩凤对于谢逢川肯带人回鸾月阁这事感到欣慰,可仍不放心。   毕竟他家少司命虽博学多才、全知全能,甚至在众多长老的勾心斗角下,都能安稳活到至今,可见其心性谋略。   但在感情上,却还单纯的像张白纸呢。   韩凤试探道:“少司命,您真的要带他回去吗?属下总觉得有哪里不妥。”   “如何不妥?”谢逢川不悦道。   韩凤心想,总觉得那人不安好心。   可担心谢逢川听了不开心,换了个委婉的说法,“听您跟我的描述,这些天来他连天阙宗的规训都记不下来,可当年您年仅六岁看了一遍就能倒背如流,这…差距是不是有些太大了?”   “这又如何?本司命只是带他回去当一名普通弟子。”谢逢川沉声道:“韩凤,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韩凤擦了擦额上冷汗。   他倒希望不是他想太多。   谢逢川又道:“况且规训而已,他今后留在本司命身边,本司命自有时间亲自教导他。”   “嗯…”韩凤一时语塞,犹豫了会道:“不知…他是否愿意呢?”   谢逢川唇角微勾,总是没有感情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少年心气,“这是他自己要求的。”   “是吗?”   “嗯,他三番五次说想留在本司命身边,本司命看他可怜,才勉强答应罢了。”   “哦…”   “本司命昨日答应他时,他感动到哭了。”   “哦,还有这种事?”   “嗯。”   主仆两人在虚空中你来我往,硬是没聊任何正事,反而还聊了大半个时辰。   谢逢川道:“本司命带他回天阙宗一事,暂且先不要告诉叶宗主,他的身份比较特殊。”   韩凤道:“其实叶宗主倒希望少司命能多结识点朋友。”   谢逢川却缓缓道:“他是个魔修。”   “….!!!!”   要说韩凤第一次听到谢逢川口中的“她”是个男子时有多惊讶,现在知道这个男子是魔修时就有多惊吓了。   他眼前发黑,感觉下一秒就要晕厥过去。   可偏偏谢逢川做任何事都颇有主见,一旦是他认同了的人和事,旁人是怎么都无法干涉的。   可是,身为天阙宗的下一任宗主,九州大陆最寄予厚望的少年司命,又如何能与魔修勾结在一起呢?!   谢逢川却似乎不觉得魔修身份有什么,很自然的将话题转到正事上,“你先前说幽冥灵灯有踪迹了,如何?”   韩凤现在一个头两个大,满脑子都是少司命要把魔修带回鸾月阁,哪还有心思想正事。   本想说幽冥灵灯曾在这秘境附近出没过,也被吓得毫无头绪了。   擦了擦汗道:“属下无能,暂且还未寻到幽冥灵灯的踪迹。”   …   几日后,山洞外,锦毛鼠爬上爬下的摘野果,在水里捕小鱼,兴奋得不亦乐乎。   它坐在草地上,把最大最甜的野果放在筐里,幸福道:“这个留给司命大人吃,要多装一点。”   躺在一边的元祈翻了个白眼,愤愤的咬了一口手中酸涩的野果,“他整日让你背诵规训,你倒还上赶着贴着他,你是有受虐倾向吗?”   提到规训,锦毛鼠的小脸白了一瞬,但很快又瞪着元祈道:“司命大人也是为了我好,只要能和司命大人呆在一起,小鼠背点规训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倒是真爱他。”元祈翘着腿,很是讨打道:“不过,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哼!司命大人说了,明天秘境解开,就带着我们回天阙宗!”   锦毛鼠自从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每日都在山洞里收拾行李,畅想今后在鸾月阁和司命大人在一起共度的美好时光。   元祈勾唇笑了笑,“不是我打击你,我可不去天阙宗,要去你自己去。”   锦毛鼠圆滚滚的身躯怔了怔,“哼,你别不知好歹,司命大人让你去的。”   “我就是不去。”元祈道。   锦毛鼠擦了擦被气出来的泪,“你都已经答应过司命大人了!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作为元祈的灵宠,锦毛鼠靠着元祈灵息的滋养存活,自然是要跟元祈呆在一起的。   可现在元祈不去天阙宗,就代表锦毛鼠也无法去天阙宗。   从幸福云巅跌落的滋味很不好受,锦毛鼠伤心的努了努鼻子。   可惜,元祈这人是真没点同情心,吊儿郎当道:“出尔反尔怎么了?难不成还会有人来把我抓走吗?”   锦毛鼠身上雪白的毛发像蒲公英般炸开,在草地上气到跳脚,“你偷了司命大人的灯!你怎么能不跟着去天阙宗?!”   “哦,他又不知道我偷灯了。”   “哼!我要去告诉司命大人,你不仅偷灯,现在还骗人!”   元祈笑了笑,那笑容欠得很,“你去告啊,你看我拦你了吗?”   锦毛鼠圆润的身躯僵了僵。   最近元祈确实没再像以前一样盯着它。   也不知道元祈使了什么阴招,有次它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司命大人要说偷灯的事,司命大人就揉着它的脑袋说他都知道,还让它别操心。   那时,司命大人手中多出了一枚红宝石戒指。   锦毛鼠气得脸颊圆鼓鼓。   这个臭狐狸!真是它们鼠鼠的天敌!   “司命大人只是暂时被你蒙骗了!等他知晓真相!肯定会狠狠的狠狠的报复你!”   “哦,是吗?”元祈不以为意道:“那也要他有时间发现呢。”   毕竟这秘境马上就解除了,到时候他都出去了,天高任鸟飞。   第一步就是找到魔尊,然后把幽冥灵灯交给他。   而他就可以功成身退,回到现世。   这个世界再因幽冥灵灯掀起什么腥风血雨,那也跟他没关系了。   …   山洞里,谢逢川将看完的书收起来,伸手逗弄着琉璃瓶里的两只小鱼。   两只小鱼在水里游得欢腾,争先恐后的追逐着谢逢川指尖上干净的灵息,两侧鱼鳃胖鼓鼓的,水面上出现了不少小泡泡。   谢逢川冷清的眸子里染上笑意。   总觉得小鱼吐泡泡的样子,跟某人气鼓鼓的神情十分类似。   突然,山洞里虚空的结界震颤,韩凤焦急的声音响了起来。   “少司命!属下已探查到了幽冥灵灯的踪迹!”   韩凤跟随谢逢川多年,性情沉稳谨慎,绝不可能不通报就突然在白日里现身。   想必,定是遇到了十万火急的事。   谢逢川收回琉璃瓶里的手,在山洞外罩下结界,才沉声道:“如何?”   韩凤组织语言道:“踪迹就这处秘境附近,属下再想深入一点,那灵息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你是说…”谢逢川摩挲着白菩提,神色越发阴沉,“偷幽冥灵灯的人就在这秘境里?”   “对。”韩凤察觉到了气氛不太对,谨慎道:“但也可能是属下探查错了,毕竟您就在这处秘境里,若偷灯之人真的在秘境里,您又怎么可能感知不到呢?”   可韩凤身为谢逢川最得力的助手,在幽冥灵灯这事上从未出错过。   而在这秘境里,除了谢逢川就只剩下另外一人——元筝。   谢逢川脸色黑了,手中的白菩碰撞出沉稳的振鸣声。   那些脑海里被他刻意忽略掉的内容,又重新出现。   比如元祈不受他血蛊影响,比如之前双修时,那熟悉的气息…   可最后却献上的戒指…   谢逢川握紧了手中的白菩提,清冷的瞳孔渐渐染上血色。 第16章 “他在愚弄本司命?”……   一刻钟后,韩凤听完谢逢川的推断,止不住汗流浃背,小心翼翼道:“所以您是说,当时您在他身上感知到了幽冥灵灯的气息,但是他送了戒指给您,您就把那气息的事忘了?”   “本司命让你总结了吗?”   虽然两人是在虚空之中沟通,见不了面,可韩凤却已经感知到了谢逢川身上的低气压。   韩凤愈发谨慎道:“少司命,看来他就是被幽冥灵灯带到了这处秘境里,想当司命夫人恐怕也是图谋不轨…”   谢逢川咬牙道:“你的意思,他不是真心的?他在愚弄本司命?”   韩凤打了个哆嗦。   他跟随谢逢川多年,还是第一次感受到谢逢川身上的怨气能这么重。   韩凤手忙脚乱道:“少司命,您不是一直想拒绝他吗?这下…”   “闭嘴。”谢逢川厉声道,清冷声线里压抑着满腔怒火。   谢逢川还从未如此动怒过。   韩凤吞咽了一口唾沫道:“少司命,您想怎么处理此人?”   “处理?”谢逢川冷笑一声,“他欺骗了本司命,你觉得本司命会怎么处理?”   韩凤擦了擦冷汗。   他自然知道他家少司命雷厉风行的手段,看来这个欺骗了少司命感情的人活不过今晚了。   他竟然觉得有些惋惜。   毕竟他还从未在谢逢川身上见到如此鲜活的一面。   韩凤道:“不过,他竟然拿着幽冥灵灯而不受血蛊所噬,很是奇怪。”   “嗯。”谢逢川这声嗯又沉又重,似乎被气到连与幽冥灵灯相关的事都无暇细想。   韩凤道:“那他送您的戒指呢?您要还给他吗?”   谢逢川唇边溢出一丝冷笑,手腕上青筋暴起,握紧了手中的红宝石戒指,语气阴森道:“为什么要还?”   …   一人一鼠回到山洞,锦毛鼠哭哭啼啼,元祈则在山洞口探头探脑。   最后一天了,他可不想再被谢逢川抓去背书。   谢逢川一袭白袍,清冷如玉,如往常一样,端坐在青石上拨动着白菩提打坐。   可他眉眼的形状似乎比以往更为凌厉,紧闭双眸时,额间青筋暴起,似乎在隐忍着什么。   元祈目光下移,落在谢逢川苍白的手腕上,竟然也是青筋暴起。   不太对劲。   谢逢川身上的气场似乎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势,威压十足。   还是先偷偷遛进去吧。   谢逢川却突然睁开了眼眸,清冷的眸子深沉如水,正沉沉的凝视着他。   “过来。”   “过去?”元祈指了指自己,脑中雷达却在疯狂轰鸣。   这情况肯定不对劲,怎么感觉谢逢川看他的眼神好像要吃了他。   元祈露出谄媚的微笑,“哈哈哈,司命大人,我…我还有你上次交代的功课没温习完,我还是先自己去温习吧!”   他拔腿就跑。   谢逢川沉声道:“站住。”   锦毛鼠擦净眼泪,迈着小短腿哼哧哼哧的跑了过来,叉着圆润的腰,挡在元祈面前。   那总是委屈巴巴的小脸,此刻得意极了,正昂着圆滚滚的下巴,瞪着元祈。   这小鼻嘎!还真会落井下石!   元祈疯狂做嘴型,“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   “哼!”锦毛鼠将脑袋扭到了一边,傲娇十足。   谢逢川的声音隔着山洞里的水滴声远远传过来,“你跑什么?”   “我…我没跑啊,我散步呢…”元祈伸了个懒腰,“太久不锻炼,四肢都僵化了。”   “那还不快过来?”谢逢川冷声道。   “哦…哦…好的。”   元祈慢吞吞的移动,比那蜗牛还要慢。   同时,大脑疯狂运转,他到底哪里惹到谢逢川了?   要说幽冥灵灯最近也安分不少,不至于被谢逢川发现吧。   而就在他这愣神的功夫,一条小短腿横在他脚前,他一个没注意,直接被绊飞,朝谢逢川摔了过去。   锦毛鼠得意的搓了搓小鼻子,一脸大仇得报的表情。   事发突然,元祈回头瞪着锦毛鼠。   这小鼻嘎不仅落井下石,还暗地里使绊子!   突然,他胸口的芥子袋震颤不止,迸发出一道刺眼的蓝紫色光晕,照得昏暗山洞大亮。   元祈瞳孔紧缩,想去捂已经来不及,幽冥灵灯从芥子袋中掉落出来,他连忙伸手接住。   同时“砰”的一声,他狼狈的摔到了谢逢川的脚边。   元祈刚睁开眼,又立马闭上。   如今这情况,还是死了比较痛快吧。   下颌却被一节冰凉带有薄茧的指腹捏住。   谢逢川的手劲很大,他掐着元祈的下颌,强迫元祈抬起脸来。   清秀的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却有股淡淡的疯感。   他看着元祈道:“幽冥灵灯为什么会在你手中?” 第17章 这可是我的初吻!   元祈却被这笑意弄得毛骨悚然。   明明谢逢川笑得很温柔好看,可为什么那么可怕,好像要吃了他。   元祈立马举起幽冥灵灯,双手献上,“司命大人,这灯是我要献给你的啊!”   谢逢川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是要生辰礼的时候送给本司命吗?”   “司命大人怎么知道?”元祈眼眸明亮。   谢逢川的神色却暗了下去,沉声道:“你送戒指的时候也这么说。”   元祈自知踩了雷,委屈道:“司命大人,难道有谁规定了生辰礼不能同时送两份礼物吗?”   谢逢川一时语塞。   元祈抹了抹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我知道司命大人会误会我,我都知道,但我真的没有坏心思。”   谢逢川眉心抽搐,似乎在说,看你怎么往下编。   元祈道:“戒指是祖母留下的,要送给自己最倾慕之人;而幽冥灵灯,却是我对司命大人默默的守护。”   锦毛鼠被肉麻的打了个喷嚏。   元祈道:“虽然我身上流着魔修的血统,可我却一直想追随司命大人。”   “幽冥灵灯被世间无数人觊觎…而我无意间获得了幽冥灵灯,只是想替司命大人保护好,在司命大人生辰那天送出…”   锦毛鼠不屑的哼了一声,“这谎话说出来鼠都不信。”   元祈眼尾坠落着泪水,美丽的面孔脆弱易碎,好似他是这世上最不会撒谎的人,“我知道这很离谱,但我…只是想通过这样的举动,能让司命大人永远的记住我啊…”   锦毛鼠干呕了一声。   “吧嗒”一声,温热的泪水滴落在谢逢川的指腹上。   谢逢川神色淡漠,如高不可攀的神明,弥漫着苦药香味的指腹从元祈脸侧缓缓划过,冷声道:“可你骗了本司命,那天你要藏的是灯,而不是戒指,对吗?”   元祈颤抖个不停,脸侧冰冷的指腹像一柄随时出鞘的短刃,寒光凛凛。   元祈吞咽了一口唾沫,眼含秋水,深情的凝望着谢逢川,“幽冥灵灯我确实隐瞒了司命大人,但事出有因。可戒指我是真心要送给司命大人的,我可以发誓。”   “这世上任何人都可能骗司命大人,但我却永远都不会骗司命大人。”   “如若我想将幽冥灵灯占为己有,为什么现在却又拱手让出呢?”   锦毛鼠实在没见过这么离谱之人,气不过用屁股狠狠撅了元祈一把,“又撒谎!”   元祈为了做可怜状,单手撑地,软弱无骨,就靠谢逢川掐着他下颌的力道抬起脸。   而锦毛鼠这么一撅,元祈重心不稳,猛的往谢逢川身上摔去。   嘴里的台词却还没忘,“司命大人,难道你还不懂我的心吗?”   可他这一摔实在突然,谢逢川来不及躲,元祈直直摔进了他的怀里。   那沾染了泪水的美丽脸庞压了下来,饱满湿润的红唇贴在了他的嘴唇上。   谢逢川墨色的瞳孔不停放大,所有认知在脑海里疯狂塌陷,如一场突如其来的海啸,让他的思绪完全空白。   元祈更摸不着头脑,惊恐的跟谢逢川四目相对。   什么情况?这可是我的初吻啊?!   我是想让谢逢川信任我,但没想出卖节操啊!   罪魁祸首已经捂着屁股跑走了。   谢逢川清秀的面孔倏然涨红,嘴唇上的触感柔软而又香甜,他屏住呼吸猛的推开了压在身上的元祁。   元祈摔倒在了地上。   谢逢川像溺水的人般猛烈呼吸,胸膛剧烈起伏,“你……你……”   “……不知羞耻!”   元祈哪不知羞,他羞的脸像熟透的番茄。   但是都演到这程度了,要是半途而废那就太亏了。   他假装狼狈的摔在地上,抬起带泪的脸庞,好似被抛弃后伤心欲绝的模样,“司命大人…我……不该……对不起……”   “我不奢求您原谅我……但我对您……永远都是真心的……”   ……   元祈捡回了一条小命,却失去了他的节操。   最后一夜双修,元祈蜷缩在小窝里,合欢毒蔓延至全身,小腹处像有一万只蚂蚁在爬。   他抬起湿润的狐狸眼,看了眼坐在远处俊眉紧皱,宽袍下的手腕青筋遍布的谢逢川。   他知道谢逢川根本没有听信他之前的那番言论,甚至因为两人亲了,还在气头上。   可元祈实在忍不了毒素,慢吞吞的挪到谢逢川身边,手指颤颤巍巍的伸向谢逢川的腰带。   谢逢川掀起薄薄的眼皮看他,清冷的眸子里浮现出丝丝血色,还有一丝元祈从未见过的狠戾。   元祈解腰带的手颤了颤。   怎么感觉谢逢川好像想弄死他… 第18章 “你敢走试试?”   元祈尊严不多,在毒素侵袭下,还是抱住了眼神沉到滴水的谢逢川。   可谢逢川对他的抗拒达到顶峰,以至于元祈这次连靠在谢逢川肩膀上歇息的福利都没有了。   而且幽冥灵灯也落入了谢逢川的手中,就算元祈明日逃出去了,也一样会因为任务失败马上身亡。   “司命大人,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元祈小心翼翼凑近谢逢川,酸软的腰肢挺直着,就怕一个无力摔到谢逢川怀里。   谢逢川闭着眼,比最初的心如止水还要冷漠,浑身上下写满了禁.欲两字,就好似已经出家的和尚。   “你真的不原谅我了吗?”元祈垂着眉眼,湿透了的羽睫搭在眼睑下,“司命大人,我真的没有骗你……”   元祈求人时声音总会很软,就好像很可怜很无辜的小动物,手指还轻轻的抓着谢逢川的衣角。   “你相信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谢逢川额上的青筋猛得跳了下,忍无可忍睁开眼,冷漠的看着元祈道:“本司命最反感撒娇的人。”   元祈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我没有撒娇啊。”   谢逢川闭上眼睛,继续在脑海里默念清心诀,可他的眼睛突然被人遮住,嘴唇上沾染了一丝温热的鲜血,鼻间满是浓烈的血腥味。   谢逢川皱眉,“你在做什么?”   元祈咬破了手腕,因疼痛染上泣音,“司命大人,我知道说再多你都无法信任我,可…如果我结了血契,你应该就能相信我了吧……”   血契?   这是以血为契的术法,起契人若毁约将会落得血脉枯竭,永世不得超生的下场。   谢逢川的指尖猛得抽动了两下,嘴唇上的触感轻柔而细腻,是元祈的手腕,上面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兰香。   谢逢川拼命挣脱,“放开!”   元祈的另一只手心更紧的捂住了他的眼睛,喘息道:“司命大人,不要动,我怕我的血吓到你……”   谢逢川的心倏然跳动了下,不受控制。   元祈一字一句道:“以血为契,我愿以生命起誓,我从未觊觎过幽冥灵灯,对司命大人说的话句句属实,对司命大人亦是真心……”   随着誓言,谢逢川嘴唇上的鲜血散发出红色的幽光,如丝丝缕缕的丝线般包裹住两人。   元祈猛得咳嗽了下,继续艰难道:“若我有说过一次假话,骗过司命大人一次,我愿受千刀万剐之痛,受业火焚烧之苦,灵魂永坠……”   谢逢川却突然打断道:“别说了!”   “不……我要说…我让司命大人看见我的真心…”   元祈声音虚弱,好似下一秒就要晕过去。   谢逢川脑海里的清心诀再次杂乱无章。   这些天的相处下来,他早就见识过元祈是个多么娇气的人。   即使手指只是被小树枝划伤了一小道伤口,都会抱着指尖心疼许久,还拼命眨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可如今,竟然为了自己放血……   “灵魂永坠深渊,终生无法…”   “解脱”二字元祈还没说出口,谢逢川就挣脱掉了元祈捂着他眼睛的手。   只见元祈额上满是冷汗,担心碰到他,努力挺直腰背,好像那脆弱的小蝴蝶。   鬓角碎发贴在脸颊上,美丽而又易碎的脸蛋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得,狐狸眼湿红,就连那总是泛着水光的嘴唇此时也毫无血色。   他看着谢逢川,眼神干净而又饱含爱意,仿佛他是这世上最不会撒谎的人。   “终生无法…”元祈再一次喘着气补全契约。   谢逢川手腕上青筋暴起,好似放弃了所有抵抗般闭上眼睛,淡淡道:“你不要再说了,本司命暂且信你一次。”   元祈松了口气,虚弱的笑了笑,“太好了…”   话语刚落,他就软弱无骨的摔进了谢逢川的怀里,湿漉漉的瞳孔还盯着谢逢川,笑得很艰难道:“我就知道司命大人会原谅我的…”   谢逢川不自在的避开那热枕的眼神,视线却落在了元祈白皙的手腕上。   因为是用牙齿咬破的,那娇嫩的肌肤此刻血肉模糊,鲜血止不住往下流。   注意到谢逢川的视线,元祈连忙将手腕藏起来,“司…命大人,不要看…”   谢逢川眉心微颤,那总是冷清的眸子荡起了一丝微不可闻的心疼,他问道:“疼吗?”   “不疼。”元祈在谢逢川怀里笑得很甜,“只要司命大人能相信我,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   获得了谢逢川的信任,元祈终于能躺在谢逢川的肩膀上歇息了。   白皙的脸颊压在谢逢川肩上,圆鼓鼓的白嫩,逐渐有了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开,吐出鲜红的舌尖慢慢呼吸。   谢逢川的视线不自觉被元祈饱满红润的嘴唇吸引,看到舌尖时,他好像浑身过电般心猛得震颤,又回忆起昨日元祈主动亲吻他的那一刻。   很软,还带着野杏的甜香味。   谢逢川喉结滚动,舌尖顶着上颌,把突如其来的渴压制下去。   但却不自觉低下头,把薄唇刻意离元祈近了些。   元祈却抓着他的衣角,喘息道:“司命大人,今日双修时间是不是有点太久了?”   他有点受不住了。   谢逢川愣了愣,仿佛突然清醒,眉眼间不掺杂任何欲.色,“是你的问题。”   好像在说,是元祈太索然无味,让他提不起兴趣。   元祈努了努嘴,他有这么不齿吗?竟然让谢逢川厌恶成这样。   但想到之后接下来要做的事,他还是决定在谢逢川面前留点好印象。   伸出三指发誓道:“司命大人,您放心,等我出去后我不会将我们双修的事告诉任何人。”   可不知为何,谢逢川眉头狠狠跳动了下,同时,那股从脚趾麻到天灵盖的感觉蔓延全身。   元祈溢出一丝呻吟,这下他再也不会弄错了,不可思议道:“司…命大人,刚刚是你顶我了吗?”   “嗯。”谢逢川冷着脸,却又顶了他一次,“你偷灯,这是惩罚。”   …   ……   这所谓偷灯的惩罚如惊涛骇浪般把元祈淹没,这次元祈是真的全身湿透了,脑海里的理智如碎掉的浪花般被拍得稀碎。   他甚至无法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幸好以前他是自食其力,否则谢逢川动,那岂不是要把他给弄死。   “司命大人,你惩罚够了吗?”元祈哭着道,狐狸眼湿红的看着谢逢川。   谢逢川的眼神从未这么阴沉过。   他似乎也不太好过,英挺的眉毛紧紧皱着,额上泛着热汗,就连凸起的喉结上也挂着热汗,健壮的胸膛不停起伏着,发出难耐的喘息声。   元祈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有种谢逢川彻底撕下假面,露出他最狰狞真实的一面来。   他扶着谢逢川的肩膀,咬着唇道:“司命大人,我好疼啊…”   但谢逢川眼神依然冷清,可同时也无情忽略掉了他的求饶。   元祈如溺水的鱼般再也受不了,挣扎的要站起来。   可突然,“吧嗒”一声,那似乎是白菩提断裂,佛珠滚落在地上的声音。   谢逢川却不在乎落了满地的佛珠,他挣脱掉绑住他的白色发带,宽厚的掌心擒住了元祈直起来的腰身,狠狠的往下一压。   秘境里响起清脆的响声,元祈如濒死的白天鹅般高高昂起脖颈,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涌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惩罚他?   …   外面的天色渐渐染上鱼肚白,元祈哭得眼睛红肿,但这所谓的惩罚还没结束。   肚子里涨得不行。   元祈委屈的咬着唇,都过去三四个时辰了,药效怎么还没起作用,可他明明已经把掺杂了迷药的鲜血喂到了谢逢川嘴边。   不知又过去多久,热衷于惩罚的谢逢川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早就被欲.望侵袭的瞳孔渐渐混沌,擒住元祈腰肢的手心也渐渐失去了力道。   他很快察觉到了什么,用力攥住元祈挣扎的腰身。   惩罚渐渐弱了下去,元祈抬起哭泣的双眸看着谢逢川,有种终于解脱的兴奋感。   谢逢川紧紧攥着元祈的腰,眼眸沉得滴水,“你给我下…药?为什么?”   元祈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   谢逢川咬牙道:“这就受不了了?”   虽然这话说得模凌两可,可元祈却依然捕捉到了谢逢川话里的轻视。   似乎明晃晃在说,你以前双修就跟挠痒痒一样,不行。   没有哪个男人是喜欢被暗指不行的。   元祈生气的推开谢逢川,嘴硬道:“你……你也一般,活还行吧,就……是人太死板了。”   谢逢川冷笑一声,被推倒在了一旁的石壁上,上勾的眼尾凌厉的盯着元祈。   元祈被盯得心里发慌,有点想上前去安抚谢逢川,但谢逢川现在的状态太可怕了,好似会随时反扑过来一剑刺死他。   想到刚刚自己许下的血契,元祈咬着嘴唇道:“对……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就见那总是清冷的眼神转变成了可化为实质的怨愤,仿佛要把元祈活吞了一般。   元祈害怕的起身。   突然,“噗嗤”一声,谢逢川竟然颤抖着脊背,猛的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可现在不是谢逢川的毒发期,再看谢逢川额间青筋暴起的状态。   不会是被他气到吐血了吧?   元祈被吓到,愣愣的睁大眼睛,又小心的坐了回去,担忧道:“你……你怎么了?”   谢逢川却避开了元祈擦他唇角的手指,墨色的瞳孔凌冽的盯着元祈,沾染着鲜血的薄唇紧抿,好似从牙缝里吐出来几个字,“你要走?”   元祈心虚的点了点头。   迷药的毒素已让谢逢川提不起力气,他抬起薄薄的眼皮,艰难喘息道:“不许走。”   元祈头疼的挠了挠后脑勺,“我不走我去哪?”   谢逢川咬牙道:“跟……我回天阙宗。”   元祈的瞳孔却猛然颤了颤。   回天阙宗?   他不仅偷灯,还三番两次骗了谢逢川,谢逢川这是终于受不了他,又没办法亲自杀他,所以把他带回去给天阙宗长老杀?   元祈害怕的抿紧了唇,这次无论谢逢川再说什么,再怎么瞪着他,他都颤颤巍巍的起了身。   腰酸腿疼,特别是屁股疼的要裂开了,腰间两侧还多了两道红色指印。   元祈委屈的瞪了谢逢川一眼,随后低头给自己穿衣服,又规规矩矩的把谢逢川的衣服也穿好了。   整理清洁完这一切,已过去了一炷香的时间,可谢逢川竟然还在抵抗着迷药的药力,那天生就比常人更为薄情的眼眸,正阴沉的盯着他。   元祈小心翼翼的上前,把手盖在了谢逢川的眼睛上,可谢逢川又黑又浓密的睫毛始终刺着他的手心。   元祈无可奈何的把手拿开,只见谢逢川竟然还盯着他,颇有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可他今日必须要带走幽冥灵灯离开。   时间不等人,再耗下去秘境都要开了,到时候天阙宗的人找过来就更糟糕了。   元祈叹了口气,只得勾出芥子袋,心虚道:“小雪,快出来偷灯。”   锦毛鼠颤颤巍巍的从芥子袋里爬出来,似乎没脸看谢逢川,他蹦到谢逢川身上,伸出小爪子探向了谢逢川的芥子袋。   虽然谢逢川的芥子袋设下了禁制,可锦毛鼠却是天生的小偷。   芥子袋被它的灵气所包裹,慢慢敞开口袋,锦毛鼠心虚的钻进去,很快就偷走了幽冥灵灯,还拿走了芥子袋里所有的银两。   偷完东西的锦毛鼠眼泪汪汪从芥子袋里爬出来,正要抬眼跟司命大人道歉,就被元祈一把薅住塞进了芥子袋里。   锦毛鼠发出悲愤的呜呜声。   元祈拍了拍手,只见谢逢川竟然还死死盯着他,眸光冷如寒冰。   若视线能化为实质,元祈感觉已经被谢逢川的眼神杀了千万遍。   他胆怯的摸了摸鼻子,深吸一口气,同手同脚的往山洞外走去。   突然,“轰隆”一声,山洞口倏然滚落下来一堆小石子,挡在了他的面前。   元祈回眸,只见谢逢川艰难的躺在石壁上,俊美的脸上浸染着汗水,刚刚施法的手腕青筋暴起,此时正无力的垂落在身侧。   他看着元祈,眼里蔓延着阴寒的冷意,咬牙道:“你敢走试试?” 第19章 跑路咯!   出了秘境后,是天阙宗北边的一处密林。   此时正是午后,元祈戴着帷帽,皱眉看着手中错综复杂的魔界地图。   对,他没想到,好不容易从秘境里安全逃出来,可系统竟然不直接把他送到魔界去,反而只丢给他一份地图让他自己找。   九州大陆地域辽阔,仙魔两界向来不合。   可修真界势力还是更为庞大一点,占据了九州大陆风景最为优美的南边。   魔界却在九州大陆最为阴暗潮湿的北边,背靠荒漠与岩石,常年气候恶劣,尸兽横行。   可就算如此,也不是任何人都能通往魔界的,魔界入口极为隐僻,藏在一处荒山野岭的石碑里。   元祈生无可恋的捂着头,从南边到北边,他得赶多久的路,才能把幽冥灵灯送到魔尊手中啊!   锦毛鼠迈着四条小短腿,背着小竹筐,哭哭啼啼的走在元祈右手边。   因为哭得太过于伤心,导致两人走过的路都多了一道湿透的泪痕。   元祈天生路痴,东南西北都不怎么分得清,在这密林里转了一上午都还没找到出口,不仅腿酸腰软屁股疼,被锦毛鼠这么一哭,就更浑身难受了。   “小雪,别哭了!”元祈凶巴巴道。   他这一凶,锦毛鼠哇哇哭得更伤心了,索性直接坐在地上哭,雪白的毛发都湿透了,可它却没有低头去舔,而是看着自己两只小爪子,满眼都是我脏了,我是一只脏小鼠…   元祈眉头抽搐,蹲下来看着锦毛鼠,“哭有用吗?就算你现在哭的再伤心,你的司命大人都不可能原谅你。”   “呜呜呜呜,我都是被你逼的。”锦毛鼠哭得小眼睛通红。   “逼的?”元祈勾唇笑了笑,“你不去偷灯,我就会死,我死了,你也会死,这么说来,我还算是救了你。”   锦毛鼠被元祈这一番不要脸的理论,气得哇哇哭得更大声了。   作为一只在上古邪神秘境里长大的鼠,锦毛鼠家族虽然是九州最厉害的小偷家族,很少有它们突破不了的禁制,就算是化神期修者的芥子袋,它们都能闯进去。   可锦毛鼠从小在秘境角落里偷偷听着人类讲得少年司命故事长大。   少年司命惩凶除恶,一身正气,救死扶伤,是这世上最善良最受世人追崇的小英雄。   自此,它立誓也要做一只清清白白的小鼠,追随司命大人左右。   可没想到,他的混蛋主人却只给他点亮了偷东西的技能。   “好啦!”元祈揉了揉锦毛鼠湿漉漉的小脑袋,“哭也改变不了任何事,等进城里,我给你买烧鸡吃。”   “我才不吃!”锦毛鼠扭开脑袋,把元祈的手拱得远远的,伤心道:“呜呜呜呜,我偷了司命大人的灯,司命大人会怎么看我这样一只小鼠呢?”   “他不会怎么看你,应该会直接把你抓回去清蒸吧,毕竟他喜欢吃清淡口的。”   这次,锦毛鼠的哭声震天响。   …   三日后,蜀都城。   这几日,元祈带着锦毛鼠,忍着被谢逢川惩罚后身上的酸痛,连夜赶路,吃饭睡觉都是随便在山洞里凑合,却依然对这魔界地图摸不着头脑。   可在昨夜,他却突然收到了魔界传音。   与他传音的是个年轻男子,声音低沉磁性,似乎是魔尊的手下,让他不要着急,先在蜀都城落脚,到时候自然会有人去接应他。   蜀都城背靠山脉,在九州南方的最北边,属于很偏僻的一座都城。   城内是由一片又一片陡峭悬崖组成,房屋都建在山腰上,若是初次前来,还会觉得别具特色与美感。   可同时地势复杂,山川河流纵横交错,暗藏的险境极多,据说当年修真界想一举端了魔界老巢,就是折在了这蜀都城。   元祈找不到魔界入口,只能听从那男子的指示。   况且再继续这样没日没夜赶下去,元祈的身体也吃不消,而且也是时候进城打探一下天阙宗的消息。   当初他给谢逢川下的迷药,是取用了秘境里的梦魇花,此花剧毒,能引人入最深最恐惧的梦魇,且终生无法惊醒。   但元祈只用了少量的梦魇花调制迷药,普通修者服用至少得昏迷一个多月,考虑到谢逢川的特殊体质,应该是昏迷一周后才能醒来。   可元祈还是怕出状况,毕竟再过五日,就是谢逢川的及冠礼,说不定那些长老们会强行唤醒谢逢川。   …   蜀都城内,元祈买了一只烧鸡,走进街边一家热闹的酒楼,小二热情的迎上来招呼元祈入坐。   隔壁桌一个壮汉道:“你们听说没啊,再过五日,少司命就要正式接手少宗主之位了,到时候天都城得多热闹啊,可惜了,我们蜀都城穷乡僻壤的,想去天都城车马都得走上至少十日。”   元祈耳朵动了动,微微探过身去,“这位哥哥,您说的可是天阙宗的少司命?”   元祈的声音软软糯糯,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那壮汉拿着酒杯道:“这九州,除了天阙宗的那位,还有谁能称之为少司命呢?”   他抬眼打量着眼前的少年,身着湖水蓝的清雅长袍,气质矜贵,雪白的帷帽遮住了整张脸,只偶尔露出一点白皙精致下颌。   虽看不清脸,却更引人对帷幔下的那张脸浮想联翩。   他笑道:“小兄弟,你看着不像是我们蜀都城的人。”   蜀都城的人大多粗犷豪放,性格直率,而面前这位少年,看着太精致了些,说话也是软软糯糯的,明显不是他们蜀都城的口音。   “嗯嗯,我是从海月城过来游历的,家里管得严,很少出门,对这修真界的事知之甚少。”元祈腼腆的笑了笑,“哥哥,我可不可以向你打听一下少司命呀?”   趴在芥子袋口的锦毛鼠努了努小嘴巴,他这坏主人又开始骗人了。   海月城背靠大海,渔产丰富,那里的人大多富裕,也多得是家教严谨的高门大户。   瞧这少年孤身一人,定是好奇外面的世界偷偷跑出来的。   壮汉没多怀疑,热情的拍着胸脯道:“可以啊,小兄弟,你想打听些什么?这修真界啊,就没我铁锤不知道的事。”   元祈喝到嘴里的甜茶呛了下,但还是很乖巧的喊道:“铁…铁锤哥哥。”   “少司命那么年轻就当上宗主,会不会有人记恨他呀?”   元祈语气担忧道:“我听说要拿到幽冥灵灯才能成功上任,我真怕有人会从中作梗。”   这话要是放着其他人来说,早就被铁锤几拳打飞了。   毕竟少司命心怀苍生,乐善好施,在芸芸众生眼中就如同那天上的神明,自然不可能被旁人嫉妒。   但元祈语气天真,就好似从来没见过世面的孩子,只是单纯表达自己的担忧。   铁锤轻轻拍了拍元祈的肩膀道:“小兄弟,这你就别担心了,少司命接任天阙宗宗主之位众望所归,必是不可能有人从中作梗的。”   元祈抿了抿唇,迟疑道:“可……可我听说,幽冥灵灯两个月前好像被贼人偷走了……”   铁锤眉头皱了皱,“似乎确有其事……”   他还欲再往下说,可酒楼大门突然被踢开,一群腰带挂刀的官兵闯了进来。   为首的男人身材魁梧,凶悍严肃,如雄鹰般的眼神巡视过大堂里每一个人,“砰”的一声将长刃摔桌上,厉声喝道:“蜀都巡检司找人!”   大堂里瞬间噤若寒蝉。   元祈心里“咯噔”一声,手指紧张攥紧。   不会吧,不会这么快吧?!   这才过去三天,就算谢逢川再怎么天赋异禀提前醒来,都不该这么快就来蜀都城捉拿他。   可当男人看见戴着帷帽的元祈时,上吊眼凶光尽现,磨了磨牙,握住了桌上的长刃,朝元祈走了过来。 第20章 人挺禁.欲,一股牛劲……   转瞬间,男人已逼近,元祈宽大袖袍下的手指捏诀,可法诀还未掷出,二楼突然蹿下来一道黑色人影。   跟在男人身后的官兵大吼出声,“老大!贼在那里!”   黑色人影如猎豹般冲出酒楼,男人咬牙看了元祈一眼,转身握刀追了出去。   这一帮人来的突然去的突然,刚刚还噤若寒蝉的大堂顿时又热闹起来。   元祈心有余悸,问道:“铁锤哥哥,他们是在抓贼吗?”   铁拳不屑道:“是啊,城主府的巡检司,整天没事干,满大街抓贼。”   元祈小心翼翼问道:“那贼是偷了什么东西吗?”   “谁知道呢?”铁锤喝了口酒,似乎对巡检司那伙人看不惯,可还是赞赏道:“不过这群人虽野蛮,但在九州却是出了名的会抓贼,那些大人物们丢了东西都找他们,那领头的就跟狗鼻子似的,任何贼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想起领头男人刚刚那犀利的视线,元祈止不住打了个寒颤,笑道:“真厉害啊。”   他乖巧的给铁锤倒了杯酒,又指引着回到了刚刚幽冥灵灯的话题,出乎元祈意料的是,谢逢川确实提前醒来了,可却并未传出幽冥灵灯失窃的消息,更未传出要抓他的指令。   可元祁明明记得他离开时谢逢川看他的眼神,凌厉而又阴沉,那是绝对不会就这么简单放过他的眼神。   虽然这样的眼神出现在谢逢川身上很割裂,可近两月的相处,他发现谢逢川的性格并不似原著那般温润如玉,他或许善良,可那善良里却多了几丝锋芒与强势。   …   元祈贯会哄人开心,一口一个铁锤哥哥,声音又甜又乖的,把铁锤这个壮汉叫得满脸通红。   一来二去,两人也熟了不少,索性同桌吃饭喝酒,愈发相得甚欢。   元祁好久没吃过这么丰盛的菜肴了,吃到肚子圆滚滚才矜持的放下筷。   铁锤越看越喜欢眼前的少年,看着个头小小,没想到竟然这么能吃。   结账的时候,铁锤主动起身,元祁连忙拉住铁锤,“铁锤哥哥,这顿饭我请你吧。”   “坐好,元祁小弟。”铁锤皱着眉道:“我怎么也是蜀都城的人,你既然是海月城来的,就是客人,这顿饭怎么都得铁锤哥哥请。”   蜀都城虽在九州的南方,却在最边缘的位置,多少有些北方人的豪气。   元祁想到现世里网络上总会有北方人因为抢着买单打起来。   他抿了抿唇,又昂起脸来,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铁锤愣道:“元祁小弟,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元祁垂下脑袋,为难道:“我请铁锤哥哥吃饭,是……有些事要请求铁锤哥哥帮忙,我久居家中,只在话本上看过司命大人的故事,如今才发现话本终归是虚化的,原来这些年来我错过了这么多司命大人的事。”   他懊恼的叹了口气。   铁锤心疼道:“这有什么?你铁锤哥哥又名万事通,之后少司命有什么新消息,我绝对会第一时间传音你!”   “真的吗?铁锤哥哥!”元祁语气欢快。   “当然是真的。”   “但这样会不会麻烦铁锤哥哥呀?”   “元祁小弟,你的事就是铁锤哥哥的事,不需要客气。”   元祁甜甜道:“铁锤哥哥,你人真好。”   铁锤那张铁血硬汉的脸再次红到脖颈粗,囧迫的挠了挠后脑勺,不知道该说什么。   趴在芥子袋口的锦毛鼠捏着小爪子看着这一幕,他这坏主人怪会哄骗人心的。   骗了司命大人不说,现在连普通硬汉都不放过。   不过元祈还是坚持要请客,铁锤虽不愿,可听见元祁失落的声音,生怕自己太莽撞把这少年惹伤心了。   妥协道:“行吧,这顿就先元祁小弟请,下顿可一定要铁锤哥哥请回来。”   “一定一定。”   元祁弯眸笑了笑,取下腰间芥子袋去拿银两,可芥子袋里面像有两只小爪子紧紧攥着,里面传来“吱吱吱!!!”声。   听在元祁耳里自动翻译——   “那是司命大人的钱!你不能拿去请别人吃饭!”   元祁密语道:“既然进了我口袋,那就是我的钱了。”   “你……你臭不要脸!那怎么说也是我辛辛苦苦偷的!”   元祁皱着脸拉着芥子袋的抽绳,锦毛鼠在里面使劲抱着袋口,主仆俩互不相让。   铁拳脸上逐渐浮现疑惑的神情。   他迟疑道:“元祁小弟,你要是不方便……”   可他话未说完,元祁的芥子袋突然崩开,一只冰雪可爱的小锦毛鼠像小炸弹一样冲出来,落在了元祁的脑袋上。   “吱吱吱!!”   锦毛鼠四肢短小,坐在元祁脑袋上疯狂扯着元祁的帷帽,元祁把锦毛鼠薅下来,放在手里搓圆捏扁,锦毛鼠不甘示弱的咬着元祁的手指头。   一人一鼠打得很是激烈。   直到一边的铁拳道:“元祁小弟,你养的小宠物真……可爱啊。”   …   柜台边,锦毛鼠抽抽涕涕的坐在元祁肩头,看着元祁把所有钱拍桌上,可这钱竟然不够,铁拳还添了些银两,才补齐了今天饭钱。   一人一鼠囊中羞涩,都没想到,修真界大名鼎鼎的司命大人,竟然会这么穷。   要知道,当初锦毛鼠可是毫不留情掏空了谢逢川所有口袋。   铁拳热心肠,给元祁安排好了客栈。   元祁三天没好好洗澡,入住客栈后就让小二送了热水上来,他褪去衣服踏进浴桶里,只见自己腰间竟然还留有两道红色指印,好似被人狠狠掐过一般。   元祈眉头微皱,脸颊忍不住通红,回忆起那日震颤到天灵盖的冲击感,感觉屁股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努了努唇,让热水漫过腰间刺眼的红色指痕,忍不住小声骂道:“人挺禁欲,但怎么就一股牛劲呢?”   ……   翌日醒来时,已经是午后,锦毛鼠坐在圆凳子上,两只小短腿悬空,抱着昨天说什么都不会吃一口的烤鸡,埋头啃得香喷喷,两侧的小脸颊圆鼓鼓的。   幸福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铁拳哥哥人真好!小鼠喜欢他。”   元祁一边看着魔界地图,一边嗤道:“昨天某只鼠连请人家吃顿饭都不愿意呢。”   “哼!”锦毛鼠瞪了元祁一眼,又埋头啃鸡腿。   这烤鸡是一大早铁拳哥哥托人送过来的,表皮金黄酥脆,还冒着热气呢。   元祁看了眼空荡荡的食指,突然道:“对了,让你偷戒指你怎么没偷?”   这些天忙着赶路,他都忘了这事。   锦毛鼠把能偷的都偷了,却唯独没偷到他再三叮嘱的戒指。   锦毛鼠心虚道:“司命大人设下结界了,我偷不了……”   “那幽冥灵灯怎么偷的?”   “幽冥灵灯没设下结界,我当然就偷啦。”锦毛鼠理所当然道。   元祁却陷入了沉思。   幽冥灵灯可是上古神器,世代庇佑着天阙宗世代,谢逢川不给幽冥灵灯设下结界,给一个破戒指设结界做什么?   难不成是早猜到他会偷灯逃跑,才把戒指留下?   毕竟戒指上有他的气息。   他正想着,芥子袋里的传音石突然亮了,是魔界来的传音。   他拿出来轻轻一划,一道低沉而又急切的男声响了起来。   “元祈…”   年轻男子的声音有些喘,似乎遇到了什么极为棘手的事   元祈正要问怎么了,年轻男子道:“速去城门,魔尊派去接应的人已经到了。” 第21章 女装   魔界消息来的突然,元祈火急火燎的收拾行李退房,离开客栈时,却见大堂里里外外围满了人。   一个衣衫褴褛的大婶跪在大堂中央,对着地上浑身是血的大爷哭得惊天地泣鬼神。   元祁整了整帷帽,悄无声息的从人群边缘而过。   “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啊!人老了就要任这些世家公子哥任意欺凌啊!”   “老头子你苦了一辈子,死了也就解脱了,老太婆这就随你一起去!”   人群中却有个热心男人冲出来,拦住了拿匕首割脉自杀的大婶,苦口婆心道:“大婶!您别冲动啊!小事小事!我看您家老爷子还有一口气呢。”   “留有一口气又如何?”大婶脸上的泪痕深陷进沟壑,哭天抹泪道:“这世家小公子压根不给我们这些可怜人活路啊!”   一时之间,围观群众斥责的眼神全部汇聚到坐在一旁的小公子身上。   这小公子约莫十七八岁,紧抿着唇,一副不甘心的模样。   他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五官倒很端正,头戴华冠,身着绸缎鸾凤红袍,腰间佩戴着白玉翡翠,一看就是有钱人。   “你们大家误会了,我家小公子他什么也没做。”一旁的小肆慌里慌张道。   “什么也没做?我家老头子会浑身是血的倒在地上!”大婶拍地大哭道:“我们老头子真是惨啊,本来就要死不活的,现在还被这小公子给推去了半条命啊!”   “大婶,您要讲点道理,我们公子之前还一直资助你们老两口看病。”   “那又怎样!现在呢?!你们给钱了吗?!”大婶怒不可遏,“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要你们的钱啊,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被你们又打又骂的地步啊!”   那小公子显然沉不住气,把身边小厮推开,拍桌而起,“明明就不是这样!是…是你们骗人在先!”   “哎呀呀!这小公子又要打人了啊!我还是死了好!”   大婶哭天喊地要寻死,现场一时乱成一团。   元祈捂紧了帷帽,一看就知道是碰瓷,但他要赶路去魔界,一点都不想管这种闲事。   可突然间,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衣袍,声泪俱下道:“这位公子,你来评评理,这事到底谁对谁错?”   元祈莫名其妙的转眸,大婶满脸是泪的看着他。   “对啊!就让这位公子什么来评理吧!我看这里也就这位公子没发表过意见!”有人道。   元祈眉心微微抽搐,刚想拒绝,大婶又哭道:“你就评评理吧!”   元祈扶了扶额。   他只是路过而已!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让他评理?   元祈深吸一口气,“这位大婶,若我没看错,您相公身上的根本就不是鲜血,而是鸡血吧?”   “你…你瞎说什么?!”这大婶倏然就慌了。   闻言,众人都朝大爷身上看去,有胆大的竟直接上手去摸,放嘴里砸吧两下,大声道:“竟…真的是鸡血!”   形势顿时反转,可那大婶却直接往地上一躺,开始撒泼打滚,又拿出匕首要割脉。   众人斥责的话生生憋回肚子里,又连忙去劝大婶不要想不开,一阵鸡飞狗跳。   元祈趁乱离开,可袍角却紧紧被人抓住,那大婶躺在地上,双眼充血愤恨的瞪着他。   元祈温和道:“大婶,若您想寻死,首先您割的位置不对,只会让您白白遭罪,另外应该换成更锋利的砍刀,才能成功割到动脉,导致失血过多而亡。”   大婶脸色由红转白,还想再闹,却见元祈再次开口,似乎要给她建议另一种死得更快的方法。   这是硬柿子,惹不得。   大婶愤愤放手。   可另一边,那有钱小公子突然挤开人群来到元祈身边,白面般的脸涨得通红,激动的抓着他的袖袍道:“小祁!是你吗?”   …   元祈没想到,只是路过一场闹剧而已,竟然还能碰上原主的熟人。   这有钱小公子名叫叶千鸣,三个月前和原主相识,似乎与原主关系很好,怎么都要亲自送元祈出城。   …   马车上,元祈和叶千鸣分别坐在两侧,小厮挨着叶千鸣一起坐,忙活着准备点心。   叶千鸣额上的红抹额愈发显得他明眸皓齿、朝气蓬勃,可他却好几次抬眸偷看元祈的脸,青涩的眉眼间有些困惑,脸也发红。   元祈心里怪异。   为了躲避谢逢川,元祈让系统给他变幻了身形,他现在的身形要比之前瘦小一些。   可叶千鸣还是一眼认出了戴帷帽的他,说明两人关系很熟。   元祈咳嗽一声道:“叶公子?有哪里不妥吗?”   “不…不是…”叶千鸣收回视线,窘迫的低下脑袋,磕磕绊绊道:“只…只是我没想到,小祈你竟然是个男子。”   “…”元祈莫名其妙道:“那不然呢?我不是男子是什么?”   叶千鸣的脸却突然更红了,无措的说不出话。   一边的小厮给元祈倒了杯茶,笑道:“元公子,您包容一下,我们家小公子一时还没适应过来呢。”   “适应?”元祈心里浮起丝丝怪异。   小厮道:“当时您和我们家小公子认识时,穿的是女装啊。”   “女装?!”元祈刚入喉的茶水差点没吐出来。   叶千鸣扯了扯小肆的衣角,斥责道:“文思,别说了,就算小祈是男子,我也不会在意的。”   元祈擦了擦额上冷汗,看着叶千鸣道:“额…叶公子,我刚刚戴着帷帽,没露脸,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叶千鸣却道:“听你的声音。”   元祈咳嗽了下,“我这声音也明显是男子的声音吧。”   叶千鸣有些不好意思道:“之前我只觉得小祈的声音和其他女孩不太一样,没想太多。”   “…”   元祈实在无法理解,一个人是怎么把明显是男子声音的人认成是女子的?仅仅是因为他穿了女装吗?   …   经过了这尴尬的乌龙后,元祈有些无法正视面前的叶千鸣,可还是时不时和叶千鸣闲聊两句。   从闲聊中得知,他和叶千鸣是三个月前在天都城认识的,那时候叶小公子也是遇到了这种碰瓷情况,然后元祈出面解围。   不过两人后面似乎还发生了一些事,元祈想问,可叶千鸣却支支吾吾着脸红,说什么也不肯吐露半字,只听叶千鸣身边的小厮文思说,这事惹得叶千鸣和他爹大吵一架。   不过,叶千鸣虽常年生活在蜀都城。但他家世显赫,父亲便把他送去了天都城门派修学。   元祈问了叶千鸣修学门派,却是一个从未听说过的宗门。   元祈没放在心上,又问道:“叶公子是什么时候回蜀都城的?”   叶千鸣挠了挠后脑勺道:“我是昨日跟着我哥过来的,不过我哥近几日心情不好,我不敢跟他说话,在家闲的无聊,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竟然能碰见小祈!”   他说到这有些激动,元祈笑了笑,可却突然听到街道上传来热闹的鞭炮声。   元祈掀开车帘往外看去,只见蜀都城的街道竟比他昨日来时更热闹,街边两边挤满了翘首以盼的人,脸上皆都露出兴奋而又期待的神情。   蜀都城位置偏远,论繁华和热闹程度是完全比不过天阙宗的。   元祈道:“蜀都城今日是过节吗?怎么这么热闹?”   叶千鸣一头雾水看着车外,“我从十岁起就在蜀都城长大,没听说今天是什么节日啊。”   可突然,赶车的马夫掀开帘子,对着二人焦急道:“公子!不知发生了何事,蜀都城的城门今日突然关了,那守门的士兵说这三日内都不许任何人出城。” 第22章 少司命要找的人不会是你……   “什么?!城门关了?”叶千鸣弯腰起身道:“那小祈的事怎么办?”   元祈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捡起帷帽戴上,将脸遮得严严实实。   马夫为难道:“公子,这城门关了,我…我也没办法啊。”   “王伯,你去跟那守门的士兵说,我认识蜀都城的城主,让他开门放行。”   叶千鸣一贯随性,对下人也都没什么架子,更很少会有这么强势的举动,赶车的王伯连忙领命,放下帘子去跟城门口的士兵沟通。   元祈看向叶千鸣的目光中多了些惊讶,受宠若惊道:”谢谢你,叶公子。”   叶千鸣重新坐下,看见元祈的手指正不安颤抖,他原想伸出手安抚一下,最后却又把手收回。   保证道:“小祈,你别担心,既然我们是朋友,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今日一定会让你出城。”   …   一炷香后,王伯掀开了车帘,他那张黝黑的脸上满是急切,可却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为难的看着叶千鸣,又看了眼元祈。   叶千鸣皱眉道:“老王,小祁不是外人,有什么事直说吧。”   王伯垂下头,“公子,这事……与大公子有关。”   叶千鸣听后,总是笑吟吟的脸倏然变得严肃。   元祁道:“没事,叶公子,王伯应该是有重要的事说,我可以回避。”   叶千鸣抱歉的对元祁笑了笑。   叶千鸣和文思下了马车,元祁一个人坐在马车里,连忙掏出芥子袋,给魔界那个联系他的年轻男子传音。   可圆润的蓝色传音石亮了又亮,那边都没有回音。   元祈掀开车帘去看城外有没有可疑的魔界之人,却见沉重的城门已经完全关上,窥不到任何一点城外的风景。   元祈急得满天大汗,传音石被他唤醒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却都是石沉大海。   怎么会这么巧?城门被关?接应他的人也下落不明?   突然,传音石主动亮了起来,元祈松了口气,连忙轻轻一划,可铁锤豪迈的大嗓门瞬间响彻整个车厢——   “元祈小弟!!有急事!急事!”   竟然不是魔界的人。   元祈心脏砰砰直跳,突然有股不好的预感。   他尽量平息着语调道:“铁锤哥哥,你说。”   可语气却还是微微发颤。   但铁锤似乎遇到了更重要的事,没发觉元祈的反常,气喘吁吁道:“元祈小弟,这修真界可真是出大事了!!!”   元祈闭上眼睛。   他知道这一天总会来的,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他偷了幽冥灵灯,谢逢川肯定不会放过他。   可没想到,铁锤悲愤欲绝的大吼道:“少司命!他的无情道破了!!”   “什么?”元祈吃了一惊,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无情道?”   铁锤似乎身处在酒楼,周遭吵杂喧闹,除了铁锤悲痛欲绝的声音外,还充斥着其他人愤怒的声音。   “那贱人到底是谁?!竟然敢破了我们少司命的无情道!要是被我逮到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据说是一个名叫元筝的人!他身边还跟着一只锦毛鼠灵宠,若各位有碰见,可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少司命清冷高洁,不沾一丝欲.念,肯定是被那个叫元筝的狐狸精给强迫的!真是太过分了!”   “这狐狸精死一万次都不足为过!!”   “少司命心怀苍生,慈悲为怀,可若是少司命要杀这狐狸精证道,我是第一个站出来支持的!”   “是!我也支持!杀狐狸精证道!”   “还有我!支持!”   酒楼里瞬间充斥着各种支持的声音。   铁锤的声音也已然悲愤,他大吼一声,“我他爹的第一个支持!要是落在我手里,都不用少司命出手!我第一个就要了他的命!”   元祈头皮发麻,第一次直面这么多人愤怒的杀意。   他嘴唇哆哆嗦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可原著里压根就没有谢逢川修炼了无情道的设定。   虽然谢逢川是无cp大男主,可他本身就清心寡欲,无欲无求,根本就不需要无情道来辅助他修行。   相反,作为少年司命,被奉为上古神器的幽冥灵灯才是辅助他修行以及日后飞升的最佳利器。   可为什么谢逢川要抓他,竟然丝毫没提已然失窃的幽冥灵灯。   元祈手抖个不停,佯装冷静的开口道:“铁锤哥哥,少司命是何时修炼的无情道,我怎么从没在话本上见过啊?”   铁锤悲愤的声音迟疑了一瞬,“这…这个就不清楚了,不过少司命贵为神尊,背负着拯救众生的使命,修炼无情道倒也很正常。”   元祈抿了抿唇。   可铁锤却突然大吼一声,似乎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声如洪钟大吼道:“元祈小弟,你……你不是也姓元吗?而且…你还有一只锦毛鼠宠物!”   “咯噔”一声,传音石落在车厢里。   那日锦毛鼠从芥子袋里蹦出来,在酒楼与他厮打的画面在元祈脑海里浮现。   元祈大脑一片空白,额上浸出一层热汗,除了想把锦毛鼠揪出来抱着暴揍一顿,就再也没有其他想法。   与此同时,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露出叶千鸣满脸愁容的少年面孔来。   元祈双眼呆滞的与叶千鸣对视,回不过神。   叶千鸣似乎有些愧疚,他刚想张口,可掉落在车厢的传音石突然传出一阵悲愤欲绝的男声——“元祈小弟,少司命要找的人不会就是你吧?!”   又是“咯噔”一声,元祈看见叶千鸣扶着车帘的手重重坠下,身形不稳的差点上演平地摔,幸好身后的小厮文思扶住了他。   可少年红润的脸上竟毫无血色,他看着元祈,神情竟然比元祈还要恐慌,颤抖着毫无血色的嘴唇道:“小祈….你….” 第23章 “找到元筝后您要怎么做……   元祈心如擂鼓,手心掐得出血,但开口声音却还是很稳,强颜欢笑道:“铁锤哥哥,怎么可能会是我呢?”   铁锤噎道:“这…”   元祈失落道:“铁锤哥哥是不相信我吗?从小到大我一直都生活在海月城,很少出远门,也就这次是有事才来到了蜀都城。”   他声音委屈,又是那种软糯的南方口音,铁锤一听到心就软了,连忙道:“元祁小弟,我也就只是怀疑,不过这世上多的是姓元还带有宠物的人。”   元祈解释道:“况且我的宠物还未开灵智,更不可能是传言中的灵宠了。”   幸好当时锦毛鼠是以原型钻出袋子,否则他真的解释不清。   “而且我那么崇拜司命大人,又怎么可能会做出那种事啊?”   元祈的眼眸清亮圆润,就那么单纯看着人时,很难让人忍心怀疑他。   铁锤心虚的笑了笑,“元祈小弟,你肯定不是那种会强迫人的狐狸精,铁锤哥哥相信你。”   马车外的叶千鸣听到这话,好似重重的松了口气,笑道:“我也相信小祈,绝不是那样的人。”   …   城门被封,叶千鸣抱歉的把元祈重新送回了客栈,只是走的时候他还很认真的跟元祈保证,他会去疏通关系把元祈送出城。   元祈一回到客栈,就拿出传音石联系魔界的人,可却一直没有回复。   他孜孜不倦的传音,到了后半夜,那边才传来了年轻男子呼气的声音,还有另一道很轻的男声,两人在说悄悄话——“淮安,他应该是睡了吧?”   元祈眉头抽搐,从床上跳起来,对着传音石大吼道:“你们接应我的人呢?!!”   那边却静了瞬,只有轻轻的呼吸声。   “喂!!!为什么不说话!我都听到你们在呼吸了!”   传音石那边的两人深呼吸一口气。   终于有个人道:“哎呀,小祈,你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急躁啊?”   这声音也很年轻,听起来却有些油腔滑调,并不是最初跟元祈联系的男子。   元祈咳了咳嗓子道:“你是谁?”   谁知传音石那边的人激动道:“我是魔尊啊,你怎么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魔尊?”元祈惊讶道。   “是啊,我是魔尊啊!”   元祈却有些怀疑,原著里的魔尊明明是个一心只想毁灭世界的中年大叔,怎么感觉这魔尊二二的?   那人指责道:“不就让你去偷个幽冥灵灯吗?怎么就连本尊都不认识了?!”   元祈一时噎住,不知该说什么。   “本尊知道你此行不易,回来后自是会给你升官加职。”   元祁不想升官加职,只想完成任务,“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魔尊咳嗽了一声,倒是最初与元祈联系的年轻男子平静道:“元祈,现在魔界不安宁,此行你回来必有不测,再过十日,等这边处理好了,我会派人去接你。”   “十日?!”元祈暴跳如雷道:“再等十日!我尸体都凉了!”   “小祈,你说什么丧气话?”自称魔尊的男子道:“你就听淮安的,在蜀都城再待一段时间,时间到了本尊自然会派人去接应你。”   元祈还欲再说。   可魔尊那边突然吵吵嚷嚷,“什么?!妖族又攻上来了!莫急!本尊这就去处理!”   说完,传音就被掐断,无论元祈再怎么传过去,那边始终都没了回音。   …   四日后,蜀都城云隐府。   刚去客栈探望完元祈的叶千鸣探头探脑的摸进了家门,又做鬼心虚似的问着院子里扫地的中年大叔道:“云伯,今日我哥在家吗?”   云伯将落叶扫到一边,闻言叹了口气,小声道:“别提了,今日大公子又是一身戾气回来的。”   叶千鸣哀怨的皱眉道:“那个睡…破了哥无情道的人还没找到吗?”   云伯抿紧唇,无奈的摇了摇头。   叶千鸣低声道:“小时候我碰一下哥的发带,哥都气的用净水洗了一周发带和头发,可想而知,那个名叫元筝的人…”   可叶千鸣话还未说完,云伯突然对他挤眉弄眼,视线瞥向他身后的长廊。   叶千鸣顿时心有所感,紧抿着嘴巴,挺直脊背紧张的转身。   只见长廊处,他哥一身清雅白袍,身姿颀长,行走间仿佛自带一股清冷疏离的书卷气质,可那黑曜石的瞳孔却隐隐盛着焦躁的怒意,额间似乎也氤氲着一股极深的怨气。   叶千鸣和他哥朝夕相处多年,第一次见到他哥脸上出现这种类似于怨夫的神情。   他不知该怎么形容,只是倏然想起宗门里三叔老婆跑的时候,也是跟他哥一样的神情。   但叶千鸣很快摇摇头,将那荒唐的想法摇出脑海。   这可是他哥!是他那生人勿进,熟人勿扰,不食人间烟火,更不知情为何物的清冷表哥!   他磕磕巴巴道:“哥…”   瞬息间,他哥已然逼近,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苦药冷香味。   他哥单手背在身后,凌厉的眉紧皱,冷冷的看着他道:“听云伯说你又在外面交了一些乱七八糟的朋友?”   叶千鸣脸涨得通红,罕见的顶嘴道:“哥!小祈不是乱七八糟的朋友!他人很好的!”   他本来还想说,有机会可以让他哥见见小祈,这样就知道小祈有多好,他交的朋友有多靠谱了。   可他哥却似乎看出他所想,语气嫌弃道:“我对你的那些朋友没兴趣。”   叶千鸣委屈的努了努嘴。   他哥又道:“先生布置的功课做完没?”   叶千鸣神色慌张,心虚的挠着后脑勺,眼睛却偷偷看向云伯求救。   云伯摇摇头,一副爱莫能助的模样。   他哥恨铁不成钢看着他,厉声道:“云伯,这几日都不许他再出去鬼混。”   一想到不能出门,就不能见到小祈,叶千鸣急的眼红,刚想嚷嚷,就见从小跟在他哥身边的暗卫——   韩凤急匆匆从大门外走来,在他哥身前停下。   韩凤似乎有要事禀报,弯腰双手抱拳举过头顶,恭敬道:”少司命。”   …   书房内,烛台上的蜡烛烧的旺盛,鲜红的火苗如黏稠的怪物般在墙壁上扭曲爬行。   韩凤道:“少司命,那魔尊还是跟前几日一样,非说他们魔界根本就没有叫元筝这号人。”   谢逢川神情冷淡,窄而薄的眼皮轻垂,骨节分明的手指握着一只紫毫毛笔,徐徐的在白纸上写下遒劲有力的字体。   烛火将他清冷的脸映照的愈发轮廓分明,甚至增添了几分凌厉的锋利。   他薄唇轻启道:“其他人呢?这些天的盘问,可审问出什么来?”   韩凤警惕道:“那魔尊死不松口,但魔族其他弟子却说漏了嘴,说魔尊前几日曾派人来蜀都城接应过元筝,但您下令封城,这事便不了了之了。”   “嗯。”谢逢川好似不在意吐出一口气,抬手将写满了名字的白纸递给韩凤,淡淡道:“这些人,按照老方法一一解决。”   韩凤低头,颤颤巍巍接过那张白纸。   要知道,这可不是一张普通写了名字的白纸,这更像是一份杀人名单。   但凡是在暗中对谢逢川有过不轨之心的人,都逃不过谢逢川的手掌心。   别看谢逢川一副温玉公子作派,但韩凤却觉得这世上应该找不到第二个像他们少司命这般有仇必报之人。   他深吸一口气,将沉甸甸的名单收进夹层里,又问道:“少司命,属下有些不解,您找到元筝后想怎么做呢?”   要是以前,谢逢川会早早给他下达追杀命令,可这次命令却是让他们把元筝带到谢逢川面前,谢逢川要亲自解决。   谢逢川不答反问,捻起桌上的一盏热茶,把玩着茶盏沿口,道:“所以,他还在蜀都城?”   韩凤愣了会,连忙道:“是。”   “嗯。”谢逢川看着茶盏里清透的茶水,墨瞳里倏然有了笑意,只是那笑意让人感觉阴森森的。   他声音温柔道:“很好。”   韩凤却打了个寒颤。   他们家少司命,莫不是被气疯了吧。   …   另一边,元祈这些天来待在客栈寸步不出。   他能察觉到外面的情况越来越险峻,蜀都城的巡检司翻天覆地的在找一个名叫元筝,身边还带着一只锦毛鼠灵宠的青年。   想起初见时,巡检司首领看元祈的眼神,元祈就恐慌的好几夜没睡好觉。   这几日,总给他带来外面情报的叶千鸣也好几日没出现,传音来说是被他哥给软禁了。   客栈里,锦毛鼠晃悠着两只小短腿坐在凳子上,抱着香喷喷的鸡腿啃的眼泪汪汪,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身上雪白的毛发湿透了,桌上还盛着一滩小水窝。   元祈瞪了它一眼,它哭的反而更伤心。   元祈见怪不怪,自从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找他和锦毛鼠后,锦毛鼠已经在客栈哭了整整七天七夜。   突然,桌上传音石亮了起来,专心哭泣和啃鸡腿的锦毛鼠竖起一只小耳朵,偷偷听元祈与别人传音。   元祈以为是魔尊,细白修长的指尖兴奋一划,结果铁锤兴致勃勃的声音传了出来——“元祈小弟,告诉你个好消息!”   元祁心里“咯噔”一声。   认识铁锤到现在,他似乎就没从铁锤嘴里听到过什么好消息。   但还是笑道:“铁锤哥哥,你说。”   “我听小道消息说,少司命来蜀道城啦!”铁锤欣喜若狂,“元祈小弟,你不是一直想见见少司命吗?今日午时你铁锤哥哥就带你去一睹少司命尊容!”   铁锤声音又亮气又足,元祈似乎能幻视他拍着胸膛神气十足的模样。   再次“咯噔”一声,传音石落在桌上。   “元祈小弟,你怎么了?”   元祈捡起传音石,指尖都在发颤,他强颜欢笑道:“没…没事,我就是太开心了…” 第24章 见到少司命了   铁锤不知道在哪得到消息,说谢逢川这几日秘临蜀都城,今日午时会去城主府做客。   铁拳还专门托了在城主府当差的兄弟关系,说是能换上城主府的侍卫服,带着元祈偷偷溜进去远远看一眼。   元祁拳头硬了。   神经病啊!   谢逢川要杀他正道,他还找上门,这不是妥妥的送死吗?   可若是推拒,就露馅了,元祈只能咬牙答应。   锦毛鼠眼泪汪汪,红色的小眼睛里出现了两种复杂的情绪。   那是一种想见到司命大人的兴奋与期待,以及见到司命大人会被抓走吃掉的恐惧与失落。   元祈一肚子气没地方撒,抢走了锦毛鼠爪中香喷喷的烤鸡腿。   “啊!!我的鸡腿!还给我!”锦毛鼠两只小短腿站在凳子上,短粗的小爪子艰难的去够元祈抬在空中的鸡腿。   “你还有心情吃?”元祈眉头紧蹙,一脸恶相的瞪着锦毛鼠。   “是铁锤哥哥带来了坏消息。”锦毛鼠眼泪汪汪,“你为什么要虐待我这样一只小鼠!”   元祈恶狠狠的咬了一口鸡腿,“早看你不爽了!”   …   午时如约而至,铁锤在客栈大堂左等右等都没等到元祈下楼,反而收到元祁重病的消息。   他赶到元祈的房间,只见元祁盖着被子躺在床上,脸上戴着轻薄的白色面纱,只露出了一双湿红的狐狸眼眸。   元祈额上泛着热汗,白皙皮肤像在蒸笼里蒸过般通红,被热汗浸湿的细白手腕无力的搭在软榻上,一副病入膏肓马上就要去了的模样。   铁锤看到那双湿润的狐狸眼,眼里瞬间闪过惊艳,他急步走到软榻边,焦急道:“元祈小弟!你这是怎么了?”   “咳咳咳…”元祈撑着手肘艰难的坐起来,手背上的皮肤极薄,似乎能看见流动的血管,被子下的身体无力的颤抖着,看得铁锤愈发心疼,这小身板这么咳两下不会直接去了吧。   “铁锤…哥哥…”元祈伸着无力的手指,声音沙哑而虚弱,却还是显得很乖,“我…没事,只是昨夜感染了风寒而已,劳铁锤哥哥担…心了…”   他断断续续说完一句话,难受得直喘气,耳根都泛着绯红,湿红上翘的眼尾挂着晶莹的泪珠。   铁锤心碎成一团,无措而又担忧,手却只敢虚扶着去拍元祈的背,“元祈小弟,你快躺下吧,你病成这样了,怎么今日早上不跟铁锤哥哥说呢?”   元祈虚弱的笑了笑,狐狸眼亮晶晶,“只是一点小病而已,我…自己就可以熬过去的。”   “怎么会是小病?”铁锤心疼的捶着额,“你大老远来我们蜀都城一趟,人生地不熟的,还感染了这么重的风寒,铁锤哥哥心里过意不去啊,铁锤哥哥这就带你去医馆!”   “不…跟铁锤哥哥没关系。”元祈说着,又咳嗽了两声,“我会自己去医馆的,铁锤哥哥好不容易能有去见少司命的机会,就不劳铁锤哥哥费心了。”   铁锤却急到跺脚,“元祈小弟!你如今生病,铁锤哥哥怎么可能心安理得自己去看少司命?铁锤哥哥带你去最好的医馆!”   …   马车缓缓行驶在街道上,元祈特地选了离城主府最远的一家医馆。   那是一家郊外的医馆,环境比较简陋,可因地皮便宜,盖着茅草的医馆建得如四合院般方正古朴。   元祈被铁锤搀扶着下了马车,只见医馆虽大,可里里外外却坐满了不少妇孺老少,皆都面黄肌瘦,愁容满面的直咳嗽。   他毕竟是装病,不想占用医师,想简单抓服药即可,铁锤一开始不同意,可见元祈手上的血色比之前好了许多,便也松了口。   两人走进医馆,一路上引来不少注视。   一是因为铁锤人缘广吃得开,在哪都有认识的人。   二是因元祈的气质过于出众,一袭水蓝色长袍衬得他身姿颀长,又戴着神秘的帷帽,就更引人注目了。   宽大的院子里坐满了等着排队问诊的人,靠近里屋的位置用一块白色纱幔隔开,似乎是医师在里面问诊。   而东边的梅树下,有个学徒模样的青年正在晒草药,见到铁锤笑道:“铁锤,好久没见你来医馆,你身边这位公子是?”   元祈侧身,微微弯腰当作打招呼了,礼貌道:“您好。”   他的声音又乖又软,特别招人喜欢,青年拿着草药也笑着回道:“您好。”   铁锤道:“是我新认识的弟弟,人特别乖,海月城来的,人生地不熟的昨夜又感染了风寒,我带他过来抓服药。”   晒药的青年很热情,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过来询问元祈的身体状况。   铁锤看着满院的病人道:“今日医馆的人怎么这么多啊?”   那青年看了眼院中的白色纱幔,笑着道:“你别说,是谢公子来啦!正在义诊呢!”   “哦?可我记得谢公子两个多月前刚来过一次啊。”铁锤疑惑道,似乎跟这谢公子很熟。   青年笑道:“谢公子近日因事正好在蜀都城,我们掌柜专门请过来的,谢公子等会还有急事呢,估摸再忙会就要走了。”   “谢公子?”元祈疑惑道。   他紧张的攥住了袖角。   但转念一想,自己实在是太敏感了,这世上姓谢的人那么多,况且现在谢逢川应该在城主府做客呢。   铁锤道:“是啊,谢公子是我们这的大恩人,他每三月来一次义诊,不仅医术高超,还不收任何诊费和药费,我们这的老人家啊都把他当神明供着呢。”   说话着,纱幔那边传来一阵“哎哟”声。   元祈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义诊队伍最前端,有个佝偻着背的老婆婆起身时不小心摔在了地上,药材全部散落在地。   老婆婆看着满地的药材,急的都快哭了,连忙趴在地上,用满是老茧的双手将药材小心捡起来放在药包里。   白色纱幔被风吹开,露出白袍一角,一道清隽如流水潺潺的男声飘了出来。   “韩凤,给老人家重新拿一副药。”   这声线沉稳而又带着丝丝磁性,本是温和的语调,可听在耳朵里,却似乎没什么感情。   元祈如被雷劈般震在原地,手心后背起了一层冷汗。   转眼间,院里的风更大了,彻底吹开白色纱幔,露出坐在木椅上的年轻男子。   男子一袭清雅白袍,墨发高束,白色发带垂落在肩上,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名贵装饰,瞳孔深邃,清俊的五官干净而又端庄,似乎只是个乡野间最普通的英俊医师。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掌心宽大,轻轻的将药递给老婆婆,柔声道:“无碍,老人家,把药拿好。”   那老婆婆双手接过药,感动的要跪地磕头,却被名叫韩凤的男子给扶了起来。   元祈的心脏重重的一跳,连忙将视线转向另一边,可谢逢川那双淡然无波的眼眸却突然望了过来,与他隔着帷帽上垂落的白纱对视。 第25章 好好调教   谢逢川深居简出,行事低调。   他身为司命,从小就背负着比旁人更重的使命,于是总隐姓埋名出没在乡野间,不是赈灾布施,就是救死扶伤,不求回报。   这也是元祈看书时,对谢逢川有好感的原因之一。   但元祈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的点子竟然能背到这个程度,出门看个病都能碰到谢逢川。   “谢公子!”见谢逢川看了过来,铁锤热情的抬手打招呼。   元祈连忙将视线移开,身体也往谢逢川相反的方向转,看着铁锤憨厚的笑容,他只想扯着铁锤的耳朵大吼——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就是你要带我去见的少司命!!!   但想到铁锤为了见一眼真正的谢逢川,都只能想方设法偷偷的远远看上一眼,他还是原谅了这阴差阳错的乌龙。   但现在当务之急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才对。   “铁锤哥哥。“元祈轻轻拉了拉铁锤的袖角,“这里看病的人好多啊,我的风寒不严重,还是拿了药先走吧,就不在这里过多打扰了。”   “好,元祁小弟。”铁锤对晒药的青年道:“乔白,给我弟拿上一副治风寒的药。”   “好咧!”乔白放下手中的活,走到药堂去取药。   元祈惴惴不安的站在原地,只想挖个洞钻进去,他能感觉到谢逢川的眼神总有意无意盯着这边。   另一边,韩凤站在谢逢川身侧,试探的道:“公子,你盯着那位水蓝色的公子已经看很久了,他戴着帷帽,确实有些可疑,莫不是有点像那位?”   谢逢川手中握着毛笔,闻言,淡淡的将视线收回,在白纸上写下药方,声音无甚起伏道:“气息不对。”   “这样啊。”   谢逢川就算找人,也是个很在乎证据的人,况且凭借气息辨人,谢逢川从未出错过。   可这些天来,他们寻遍了蜀都城,却始终没找到能与元筝气息对的人上,他想提醒谢逢川或许元筝改变了气息。   但谢逢川却说,元筝笨笨的,智商修为都不高,没有那个本领。   想到这,韩凤努了努唇,终究把那句——“如果是笨笨的,那怎么把您骗的晕头转向的?”咽了回去。   谢逢川安静的写着药方,落在纸上的字体遒劲有力,毫不拖泥带水。   他五感清明,能听见那戴着帷帽的少年软软糯糯的喊着铁锤哥哥,什么铁锤哥哥好棒之类的话。   他舌尖抵着上颚,胸口莫名发堵,泛起了怪异的酸水,让他有点想把那青年的嘴唇用什么给堵住。   谢逢川无法落笔,心绪混乱,最后他得出结论——是这青年的声音太难听,才会让他烦躁。   “铁锤哥哥,这个药好香啊。”   “铁锤哥哥,你人真好,还是我自己来买单吧。”   元祈声音软软的,把铁锤哄的晕头转向,只知道要赶紧拿了药,马上送元祈回客栈休息。   谢逢川眉骨上挑,剑眉紧紧皱着,深邃的眼眸里渐渐染上浓厚的戾气。   他抬起薄而窄的眼皮,看着院落里紧紧挨着的两人。   青年身形弱小,另一个什么铁头还是铁拳哥哥则身形壮硕,以保护的姿势站在青年身边。   谢逢川摩挲着指腹,眼眸沉的滴水。   元筝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元筝要比这个青年高挑一些,气质也要更干净一点。   元筝说话的声音很甜,不像这个青年声音这么嗲声嗲气,听得人心里发堵发酸,还在外面乱叫人哥哥,实在是没一点礼义廉耻。   元筝只是有点爱骗人而已,只要抓回来好好调教一番,自然能让元筝再也不敢欺骗他,更不敢从他身边逃走。   谢逢川强压着心里烦闷的燥意,窄而薄的眼皮正要轻轻垂下。   可那边的少年却又甜甜的叫了一声,“铁锤哥哥,你是我在蜀都城最喜欢的哥哥。”   “噔”的一声,谢逢川脑海里紧绷的弦彻底断了。   他放下手中毛笔,手背上迸发出骇人的青筋,眼神凌厉的盯着青年挽着什么铁头哥哥的手腕,心里的郁结之气愈发浓郁,沉声对韩凤道:“把他叫过来。” 第26章 “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只是谢逢川话音未落,元祈那边突然传来一阵争吵声,药堂里走进来一群乡野大汉,是这一道有名的恶霸。   为首的恶霸第一眼就看见了元祈,见他戴着帷帽就忍不住上前调戏了一番,想掀开元祈的帷帽看看真面目。   两人推拒间,只听元祈惊呼一声,身子一歪摔倒在旁边的泥坑里,水蓝色的袍子上溅满泥污,雪白的帷帽也脏透了,纱幔也被掀开,露出元祈长满疹子的下半张脸来。   事发突然,恶霸挠了挠后脑勺,眼里有些迷惘。   但从外人看来,就是这恶霸气不过把元祈推到了地上。   元祈摔在地上惊恐的看着恶霸,好似那冷风中摇摇欲坠的小白花,脊背颤抖个不停。   恶霸往前一步,动了动嘴唇。   元祈却突然伤心的捂住了脸,趴在泥坑里嚎啕大哭,那哭声悲恸而又惨烈,活像死了爹娘似的,“不…不要…求你……不要看我…”   恶霸一头雾水。   可突然,平时医馆里畏惧他的大爷大娘们也纷纷指责他道:“他是多可怜的孩子啊!二毛你怎么忍心!”   二毛:“……”   铁锤更是怒火冲天,将元祈扶起来护在身后,卷起袖子摩拳擦掌的瞪着恶霸道:“二毛!我弟他感染了风寒脸上长了疹子,本就很脆弱,你竟然敢推他!我这就跟你拼了!”   韩凤看着刚刚还水灵灵的小公子,现在却像在泥坑里滚了一圈似的小泥人,脸上身上都是黑不溜秋的泥水,还哭的那么伤心可怜。   他迈出去的脚步顿住。   谢逢川是最讨厌这种脏得跟泥似的人,还很讨厌在公众场合哭成这样的人。   他犹豫道:“公子?还去叫吗?”   谢逢川蹙着眉,脸上的神情愈发深沉,心里的那口气却怎么都散不了。   他看着地上那一滩黑泥人,眉心皱得更紧,甚至指尖都在发颤。   元筝绝不会这么哭,更不会像这个人一样趴在泥坑里哭,哭得这么不干净,不好看,还不好听。   元筝总是在受不住他的时候小声嘤嘤呜呜哭,像可怜兮兮的小狐狸一样趴在他肩头,清亮的瞳孔圆溜溜的,拼命眨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香甜的气息软软的落在他耳边。   谢逢川深吸一口气,那些纷乱而又带着野果甜香的记忆重新涌入谢逢川的脑海里。   只见修真界最正经禁.欲的天之骄子,喉结竟然难耐的滚动了下。   谢逢川不自在的握着毛笔,手背上迸发出青筋,下腹也有些紧绷。   他再次将毛笔搁在砚台上,心底却突然生出一股空虚之感,好似怎么都无法填满。   他凌厉的眉微微皱起,冷声道:“去,让他以后别说话,更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随便叫人哥哥,不知廉耻。”   …   元祈脏兮兮的回了客栈,所幸之前为了躲避谢逢川,他强逼着系统给他改了气息。   看今天这情况,谢逢川应该是没认出他。   不过,他离开的时候谢逢川还一直盯着他看,黑曜石的瞳孔冷漠到极点,似乎有些不甘心。   但最让元祈气愤的是,谢逢川是不是有病?竟然还找个人来专门说教他?!   元祈洗完澡,气呼呼的坐在桌边,骂骂咧咧道:“他以为他是谁?真是过分!”   “以前在秘境里总说教我就算了 !”   “怎么出来了还要说教!”   “管天管地!还管人说不说话!还管人知不知廉耻!”   “他是司命他了不起吗?!他怎么不去当太平洋警察!哼!”   元祈气的脸颊通红,头顶细软的碎发乱飞,活像怒气冲冲的小狐狸。   锦毛鼠被迫颤颤巍巍坐在元祈对面,听着元祈大骂特骂,胖乎乎的小爪子乖巧的放在肚子前,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可元祈生气时,是惯会殃及无辜的,特别是它这种看起来就软乎乎的小鼠。   元祈拧着眉,狐狸眼瞪着它,颐指气使道:“去给我倒杯水来!”   小锦毛鼠乖乖的爬下凳子,短小的四肢又笨拙的爬到一边茶几上,给元祈倒了一杯透心凉的茶水。   元祈喝下茶水,气散了不少,但还是忍不住阴阳怪气道:“小雪,这就是你心中高雅清洁的司命大人。”   小锦毛鼠委屈的低下小脑袋,对了对爪子,却什么都不敢说。   撒完火的元祈又开始每日的必行公事,给魔界疯狂连环传音。   可他的传音每次都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   离他与魔尊约定的日子还有三日,但元祈无法再坐以待毙了。   今天只是出客栈看病,就都能碰见谢逢川。   很难说,以后他只是下楼喝个茶,说不定都能碰见谢逢川。   太危险了,继续这样躲下去,定不是长久之计。   就在元祈想着另谋出路时,只听门外传来一阵粗暴的敲门声,刀剑摩擦的争鸣声在门外轰轰作响。   元祈咽了口唾沫,后背浸出一身冷汗。   他不会说什么就来什么吧!   门外的男人气沉丹田,声音沉闷的怒吼道:“开门!”   元祈心底“咯噔”一声,和锦毛鼠害怕的小红眼睛对视。   外面是巡检司的人,也是这些天奉了谢逢川的命,满蜀都城找元祈和锦毛鼠的人。   锦毛鼠害怕的呜呜出声,夹着嗓子担忧道:“司命大人今日不会认出你了吧?”   元祈眉头紧皱,一把揪住锦毛鼠的小尾巴往芥子袋里塞,另一边起身往窗户那跃去。   可只听“轰隆”一声,当初在酒楼与元祈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破门而入。   元祈闪身避开,可一把锋利剑刃划破虚空向他刺来,钉在了窗棂上,削断了他额边碎发。   元祈屏住呼吸,看着差点就削断他脖子的利刃。   巡检司首领向他走来,脸上一道长长的疤,自额角到下颌,如猎豹般的眼眸猩红一片。   他拔下剑刃,看着元祈冷笑道:“你还想逃到哪里去?” 第27章 “你想跟我一起去我哥的……   元祈浑身都被汗浸湿透了,却还是故作镇定道:“这位大人,你在说什么呢?”   “别装傻。”巡检司首领的视线在元祈脸上划过,又看着元祈手中吓晕过去的锦毛鼠,笃定道:“你行踪鬼鬼祟祟,终日带着帷帽,我们已经盯着你好几天了。”   元祈松了口气,看来此人并不是奉谢逢川的命令找过来的。   可巡检司果然名不虚传,即使他易容改变了气息都能找到他,再加上他手中的锦毛鼠,几乎就更是板上钉钉了。   元祈咽了口泡沫,“这位大人,您认错人了吧?”   他扯着手中的锦毛鼠,“大人,您看,我这手中的锦毛鼠只是一个仿真的玩偶。”   锦毛鼠乖乖的屏住呼吸,任元祈扯着它脸颊,又扯它肚子,硬是一动不动,好似没了生命气息。   巡检司首领狐疑的盯着元祈手中的锦毛鼠,冷声道:“可我先前看它活蹦乱跳的。”   “您看错了吧?”元祈心虚道。   “不可能。”   巡检司首领皱眉,就要夺过元祈手中的锦毛鼠一探究竟,可门外突然响起“砰”的一声,外面闯进来一位身穿红袍锦服,额戴红色抹额的华贵小公子。   那小公子面如冠玉,清亮的瞳孔的怒不可遏的瞪着他,气愤道:“裴山!你做什么呢?!”   可没想到,一身匪气的巡检司首领竟低下了头,慌乱道:“叶…叶公子…”   …   一刻钟后,巡检司首领灰溜溜的带着手下离开,离开之前还给元祈道歉,说这只是一场误会,他并不知道元祈竟然是叶千鸣的好友。   元祈猜想过,叶千鸣的家世肯定显赫,但没想到会显赫到蜀都城的巡检司见到都畏惧的程度。   叶千鸣好几日没来,这次来又给元祈带了好多精致漂亮的小点心。   元祈最初觉得叶千鸣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可相处了好几天,他发现这个公子哥性格活泼,人也有趣,两人很是相谈甚欢。   而且叶千鸣还帮他解决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他对叶千鸣就愈发亲近了许多。   可寻常叶千鸣都是兴高采烈同他聊天,今日却一副没食欲的样子,像一棵焉了吧唧的太阳花。   元祈关心道:“怎么了?千鸣。”   “也没什么事。”叶千鸣叹了口气道:“只是,小祈,你也知道,我之前一直在天都城修学,可是我爹跟我表哥说我在那门派学不到东西,非要把我送去我表哥新创建的门派。”   “你表哥创建的门派?”   叶千鸣点头道:“是啊,小祈你都不知道,我表哥创建的门派那地方有多偏僻,建在深山老林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生活艰苦而又无趣,而且收的也都是那种披麻戴孝的无趣子弟。”   “我要是去了,还不得无聊到发霉。”   “建在深山老林里?”元祈狐狸眼倏然亮了起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怎么感觉好像很适合暂时躲藏的样子。   “是啊。”叶千鸣看着突然兴奋的元祈,困惑道:“小祈,怎么了吗?”   “那门派叫什么名字?建在哪?”   “叫做云隐宗,建在云深城的灵山上。”   云深城就在蜀都城的隔壁,可云深城常年云雾环绕,很少能有人找到云深城的入口,所以甚少有人前往,甚至外界都传闻那就是一座空城。   而且灵山…   等等!怎么感觉这个山名怪耳熟的。   元祈佯装肚子痛,把叶千鸣独自留在房间里,自己则找了个隐秘角落偷偷翻出魔界地图。   这地图元祈一直看不懂,就是因为魔界入口的位置太隐蔽了,只用一个小黑点标在一座山上。   可他现在一看,那山下面的标注不就是灵山吗?!   …   一炷香后,元祈回了房间,整个人都容光焕发的不行,他开心的坐在叶千鸣身边。   “千鸣,你表哥他们门派招收弟子严格吗?”   “有点严格。”叶千鸣想到他哥沉稳而又严肃的模样,皱着眉道:“听说今年设计了三十六门考核呢,要每门都通过才能入派。”   “三十六门考核?”元祈震惊的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   想当初,元祈中考加高考,都没考过这么多门课程。   看来叶千鸣他哥不是一般人。   不过问题不大,只要他能跟着叶千鸣去往灵山,那就有可能找到魔界入口,将幽冥灵灯交给魔尊,随后美美的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   叶千鸣看着元祈脸上露出的小酒窝,突然有些心跳加速。   第一次遇见元祈时的场景在他脑海里的浮现,他晃了晃脑袋,将那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压了下去。   他咬着唇问道:“小祈,你问我这些,是也想跟我一起去我表哥组建的门派吗?”   元祈愣了愣,想到三十六门考核,其实他并不是很想入派。   可要是他说不想入派,叶千鸣又怎么会带他去灵山呢?   毕竟这修真界里的门派规矩极多,总不能说灵山风景好想去瞧瞧吧。   可不知为何,元祈却突然感觉一阵紧张,一股不详的预感充斥他的心头。   他咳嗽一声问道:“千鸣,我听说灵山离魔界特别近,你哥为什么要把门派建在哪里呀?”   叶千鸣挠了挠后脑勺,似乎也很苦恼,可他嘴唇刚张开,就听他的芥子袋里突然响起一阵震颤的轰鸣声。   这轰鸣声特别刺耳,莫名让元祈幻视以前学校里午休时的起床铃声。   却只见叶千鸣神色慌张的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颊涨的通红,手上握着一块金玉传音石。   那轰鸣声就来自这块传音石。   叶千鸣欲哭无泪,似乎手里握着的是什么烫手山芋,声线颤抖道:“完了!我哥给我传音了!他肯定要来抓我回去暴揍一顿!” 第28章 “你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叶千鸣是偷跑出来的,急匆匆的跟元祈说了再见后,就害怕的离开了,显然是怕他哥已经怕到骨子去了。   元祈倒是有些好奇,叶千鸣的表哥到底是何许人也。   只听叶千鸣说,他表哥在这修真界很出名,是家族里人人艳羡的天之骄子,也是他们这些小辈争先学习的对象。   用现代话来说,就是品学兼优的超级学霸。   可同时他哥也很严厉,不苟言笑,生活里除了修行就再装不下其他东西,做任何事都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也不需要什么朋友。   元祈琢磨着,这听着怎么那么像谢逢川呢?   可转念一想,这绝不可能。   因为在原著里,谢逢川十岁以后,身边就再也没有任何亲人了,又怎么可能会突然多出叶千鸣这么一个小表弟呢?   …   三日后,元祈依然联系不到魔界的人,他算是想清楚了,等着魔尊来接应他还不如直接去找谢逢川自首比较痛快。   他必须要自寻出路。   可就在他要跟叶千鸣传音时,传音石突然亮了起来。   元祈轻轻一划,传音石那边却传来沉重的喘息声。   他记得这呼吸声,是魔界最初与元祈联系的年轻男子,听魔尊之前的称呼,这年轻男子名叫淮安。   元祈眼眸倏然亮起,兴奋道:“淮安!你们是不是派人来接应我了?!”   可那边的人却沉默了好一会。   直到元祈试探道:“淮…安?”   那人才又重重呼了口气,声音很沉重道:“元祈,魔尊他失踪了。”   “失…踪?”元祈瞳孔震颤,“怎么会突然失踪?”   要知道系统给他的任务是带着幽冥灵灯回魔界交到魔尊手上。   可现在魔尊失踪了,他还怎么完成任务?   淮安似乎焦头烂额,不答反道:“元祈,现在魔界很危险,谢逢川他知道你是魔族中人,你回来也是自投罗网。”   “可是…”   淮安又继续道:“元祈,魔尊已经履行了曾经答应你的事,虽然你人不在魔界,但他已经昭告全魔族,以后你就是魔界一把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够召唤魔族麾下所有战士。”   元祈的心脏不受控制颤了颤,一种野心终于达成的兴奋从他内心深处涌了上来。   可他清楚,那是原主的情绪。   可同时,他的鼻子有些发酸。   明明淮安的话并不多,语气也不亲昵,可莫名的却觉得淮安很亲近。   淮安道:“你的姨娘和外婆我也会帮你照顾好的。”   元祈愣住,“姨娘?外婆?”   元祈现世里父母双亡,是被姨妈和外婆养大的,所以对姨娘和外婆一直有着更为深厚的感情。   难不成原主和他经历相同?   “嗯。”淮安简短道:“你先找地方躲好,等我找到魔尊,自然会接你回来。”   元祈张了张唇,还欲说话,可淮安就已经挂断了传音。   …   翌日,元祈就与叶千鸣坐上了马车,前往灵山。   这灵山位置还真是隐蔽,他们中途换乘了好几趟水路,也仅仅才抵达云深城。   元祈想的是,先想法子进云隐宗,反正云隐宗离魔界近,到时候他前往魔界也方便,也能帮忙寻找失踪的魔尊。   只是想到云隐宗三十六门考核,元祈还是很头疼,叶千鸣安慰他说考核都是比较基础的射艺、丹修、琴修、器修等等之类的。   元祈虽然是穿书的,可他却继承了原主的所有技能。   他发现这原主虽然是个炮灰,可却是个很努力往上爬的炮灰,竟然偷偷学了很多傍身的技能。   而且云隐宗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考核还能难到哪里去?   想必弄得那么花里胡哨,也只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吧。   按理说是没什么问题的,可元祈见过叶千鸣有多惧怕他那个表哥,说不定叶千鸣的表哥是个很难搞的人。   日后肯定还是要多依仗叶千鸣的表哥,还是先提前打听好喜好比较好。   他抿了抿唇,有些天真的问道:“千鸣,你表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叶千鸣差点脱口而出,他表哥冷漠无情,脾气差,毒舌,吹毛求疵,眼里容不下一粒沙,洁癖到令人发指。   可又怕吓到元祈,元祈就不跟他一起去云隐宗了。   于是心虚道:“小祈,我哥虽严肃,但其实人特别好的。”   其实这话是真的,虽然叶千鸣怕他表哥,但其实心里最崇拜的也是他表哥。   毕竟这修真界,还哪找得出第二个像他哥这般天赋异禀的少年司命。   “是吗?”元祈睁大眼睛道,狐狸似的眼眸真诚的看着叶千鸣。   叶千鸣被他盯的脸红,不自在的别过脸道:“嗯嗯!”   又似乎回忆到了很久远的事,鼻子有些发酸,垂下眼睫道:“小祈,你也知道我哥他很孤僻,从小就对谁都爱搭不理,小时候我以为他很讨厌我。”   “可直到我七岁那年因为贪玩打碎了祭祖的祭品,我爹当时气得要命,拿着鞭子要抽我,可我哥却主动站出来说是他打碎的。”   “他替我挨了一顿鞭子,在祠堂跪了三天三夜,那时候还是冬天,我哥他穿着单薄里衣,膝盖都跪肿了,可他却不喊痛也不流泪的,我哭着要去找我爹说清楚,我哥却说如果我去了他就再也不理我。”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哥他不是孤僻,他只是外冷内热,知道我肯定受不住家里的责罚,义无反顾替我扛下所有。”   叶千鸣说到这,别过脸去,擦了擦眼尾的泪。   元祈听着鼻子也有些微微发酸,他轻轻安抚着叶千鸣的脊背。   可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或许叶千鸣的表哥没他想象中那么难搞,是个外冷内热的好人。   他真诚道:“千鸣,你表哥人真好。” 第29章 自投罗网   翌日,灵山下。   凉亭旁乌央乌央围满了人,且看穿着都是家世显赫的世家子弟,身边都跟着端茶递水扇风的小厮。   元祈戴着帷帽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他没想到,一个刚组建不久的小门派会吸引这么多人。   看来叶千鸣的表哥不仅人好,在这修真界地位也很高。   只听叶千鸣说他表哥的字云蘅,来这的世家子弟也都唤叶千鸣表哥为云蘅公子,可元祈却从未在书里见过这号人。   不过元祈在这个世界已经遇到过太多原著里没出现过的人。   没站一会,叶千鸣身边就涌过来一堆套近乎的年轻公子哥们。   叶千鸣似乎习惯了这样众星捧月的场景,心不在焉的回应那些奉承和讨好,视线却频繁看向元祈,时不时就问元祈渴不渴热不热,像只围着主人热情打转的小狗。   元祈没有任何背景,如此得了叶千鸣青眼,自然让这一个个世家子弟嫉妒的眼都红了。   突然,远处传来一道桀骜的笑声,来人傲气道:“千鸣,好久不见,你身边这是又换新玩伴了。”   随着这声落下,本围着叶千鸣的世家子弟们纷纷散开。   一个身穿云纹黄袍,身后跟了四个丫鬟,六个小厮的年轻公子哥走了出来。   他五官倒算得上端庄,头戴金色发冠,腰间佩戴着上好的水晶玉石,手执高雅纸扇,却丝毫没有文雅之风,反而给人一股傲气满满的暴发户既视感。   元祈一看那云纹黄袍上的□□凤凰,就知道这公子哥来自南宫家。   无他,主要是原著里南宫家的出场率太高了,贡献了许多打压谢逢川的憋屈剧情。   但即便如此,心怀慈悲的圣母男主谢逢川也未打脸回去。   因为南宫家乃是是九州最大的家族,实力雄厚,豪气冲天,金箔用来铺地,鲛丝用来擦脚,可谓是土豪无人性。   可叶千鸣却努了努唇,似乎不把这公子哥放在眼里,很熟练的指使道:“南宫景,给本公子倒杯茶水。”   元祈眼睫颤了颤,叶千鸣竟然就这样指使原著里南宫家最得宠的小公子——南宫景。   这让元祈愈发坚定叶千鸣的表哥是个十分可靠的靠山。   他一路悬着的心,也终于彻底落下。   南宫景摇扇的手滞住,可他竟没翻脸,反而保持风度的笑了笑,“区区小事。”   他对身后穿着鹅黄袍的丫鬟道:“明月,还不给千鸣倒水?”   明月羞答答的从袖子里掏出琉璃制的华贵茶壶,又从另一个丫鬟手中拿来玉盏,倒了一杯一看就贵的要死的仙酿茶水,递给叶千鸣道:“公子。”   叶千鸣接过,可转眼就给了元祈,眼眸亮晶晶道:“小祈,站这么久你肯定渴了吧?”   元祈顿感四周的视线如离弦之箭般要把他捅个对穿,却他还是淡然处之的接过茶水喝了一口,他可不是那种柔弱可欺的小白花。   南宫景气得脸红,公子气度都顾不上了,要不是丫鬟小厮们拦住,他差点就要冲上来撕了元祈脸上的纱幔。   …   一炷香后,一位乘着庞大云舟的长老如同仙人般从云雾中现身。   他手执拂尘,沉声道:“各位公子,考核已开始,请大家陆续上山。”   云隐宗坐落在云海中的万丈峰顶,若想前往就必须要乘坐云舟。   不过这云舟虽然庞大,可造型简陋,似乎用的是最普通的旱柳木打造,整体暗淡无光,陈旧老朽,就连云舟上供人歇息的矮凳也都是破破烂烂。   元祈眉眼抽搐,看来这云隐宗挺穷的。   南宫景皱着眉,眼里流露出一股本少爷就没坐过这么破的云舟的嫌弃神情,可他还是咬了咬牙,带着丫鬟小厮登上云舟。   见南宫景都上了云舟,其他世家子弟们也不磨蹭,纷纷接踵而至登上云舟。   …   大约半个时辰后,云舟穿过万丈峰顶,落在了云隐宗大门前,往上却还有一大截通天台阶。   长老带着一众少年走上去,台阶两侧种满了繁花似锦的玉兰树,粉白相间的花骨朵点缀在枝头,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木兰香。   按照云隐宗的规矩,在进行考核前,这些弟子们还要先去棋盘广场会见各位长老们。   一路上,少年们兴奋的脸颊通红,交头接耳的讨论起叶千鸣表哥来,大多都是云蘅公子有多厉害多神秘什么的。   元祈爬楼梯爬得呲牙咧嘴,腰酸腿疼,帷帽下白皙的脸蛋上浸满了汗水。   不过,他对云隐宗的位置不要太满意了,建在这么高的云层里,一只鸟都飞不进来,上山难下山更难,他就不信谢逢川能找到他?   …   一个时辰后,乌央乌央的少年们终于到了清心殿,元祈跟着其他少年们站在一座以棋盘为底的巨大广场上。   云隐宗的长老们端坐在清心殿的高台之上。   元祈看了一圈,都是老头,只看到一个穿着水绿色袍子的年轻男子,那男子身前还放着一把琴。   元祈凑近叶千鸣耳边,刚要说:“那是你表哥吗?气质真好。”   可坐在高台中央,一位身穿玄袍的长老起身道:“云蘅有些许事,稍后就到。”   元祈抿了抿唇,恭敬的站好。   可这云隐宗地势高,此时又是正午,烈阳照得人满头大汗。   其他少年们都仰慕云蘅公子许久,就算晒太阳,都晒得津津有味。   可元祈戴着帷帽,晒一会就热得要冒烟了,小声的嘟嘟囔囔道:“千鸣,你表哥怎么还没来啊?架子这么大的吗?”   叶千鸣挠了挠后脑勺,道:“小祈,我哥最近忙着满九州抓人,今日是有些耽搁,不过小祈你放心,我哥肯定会来的。”   “满九州抓人?”元祈张了张唇。   而他话音刚落,现场瞬间寂然,紧接着“噗咚”一声,他身边所有少年突然趴跪在地,对着天边大声恭敬道——“弟子们见过云蘅公子!”   元祈眉眼一跳,抬起眸来。   只见云雾缭绕的山谷间,一个身姿颀长,身穿清雅白袍的俊美男子玉立在白鹤背上,他气质清冷脱尘,就好似莅临人间的年轻神明。   微风吹乱了他的袍角,被白色发带高束起的墨发垂落在他肩头,可却丝毫没有一点凌乱之感,反而让人愈发不敢细看,生怕会有不敬之意。   他轻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阳光洒落在他修长的指尖上,好似发着光的温润璞玉。   声线更如玉石相撞,可却没什么感情,“不必拘礼。”   元祈的心脏瞬间停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直到那白色发带再次随风飘扬,男子轻抬起薄而窄的眼皮轻垂,好似不经意间朝他看了过来。   广场中央唯一站立的青年瑟瑟发抖。   可当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触碰到青年头上的帷帽时,那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就好似森林里最危险最引而不发的野兽,露出了嗅到猎物的危险眼神。   元祈如坠冰窖,浑身血液凝固,他慌乱的趴在地上,颤抖着小声问道:“千鸣,站在白鹤上面那位….是你表哥?” 第30章 他会是元筝吗?   谢逢川到场后, 云隐宗的考核大选才正式拉开序幕。   最中央的玄袍长老道:“云蘅,今年预入门的弟子们都已经到齐了。”   谢逢川轻轻颔首,神色淡淡, 身姿挺拔的站在日光下,如同镀了一层柔光的俊脸上没什么表情。   那长老又对着少年们道:“都站到殿前中央广场上来吧。”   少年们按耐住激动的心情踏上广场。   顺着拥挤的人流, 叶千鸣凑近元祈耳边小声道:“小祈,现在说话的这位是天机长老,擅长阵法之道,之后也会教我们一些宗门的护法大阵。”   元祈的心揪成一团,哪有心思管哪位长老叫什么名字, 又擅长什么,还教他们什么。   他现在只想穿回几天前, 扇自己一巴掌!   他怎么会这么倒霉,碰上谢逢川的表弟不说,还跟着谢逢川的表弟一起来到谢逢川组建的宗门。   这不是等于羊入虎口, 自投罗网吗?!   但原著里的谢逢川可谓天煞孤星,身边根本就没有亲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一个表弟!   而且谢逢川会接手天下第一宗天阙宗, 又怎么可能会秘密创建个云隐宗。   乱套了!   全都乱套了!   元祈眼前发黑, 脑子里像有一万台鼓风机吹着他,让他根本无法凝神认真思考。   叶千鸣关心道:“小祈,你怎么了?看着好像有点不舒服?”   他能舒服吗?   满九州抓他要杀他证道的人就站在最高处俯瞰着他, 他能舒服到哪去?!   元祈脚步慢了半拍,声音很轻道:“千鸣, 你之前没告诉过我,你的表哥是…司命大人啊…”   叶千鸣挠了挠脑袋,“你之前也没问啊。”   又后知后觉道:“诶, 这世间很少有人见过我表哥,小祈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可他身边的元祈却被人流挤到了最末端,叶千鸣艰难的扭过脑袋往后挤,却只见元祈被人流冲散,离他越来越远。   这当然是元祈故意的。   叶千鸣是谢逢川的表弟,跟叶千鸣站在一起,那不就等于直接举了个——“我在这”的牌子给谢逢川观赏吗?   而且他已经感知到了好几次谢逢川的眼神似有若无的从他身上扫过。   等所有弟子们都站在殿前广场,天机长老象征性的摸了摸自己长过下巴的黑胡子,咳嗽两声润了润嗓子道:“想必能来这里的都是世家之中最优秀的子弟,容老夫先做个自我介绍…”   在一连串催人欲睡的发言中元祈却还保持着清醒的警惕性,发动平生所有智慧想着能从这里逃出去的法子。   当初他觉得这偏僻的位置有多好,现在就有多想死。   而且若是直接逃,又或者突然要退宗,肯定会惹来谢逢川和大众的注意。   不可。   天机长老浑厚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当然,我们云隐宗设计了三十六门考核课程,若想成为云隐宗的入门弟子,必须通过三十六门课程的考核方可入派。反之,不合格者三日后将会由云舟护送下山。”   三十六门课程?   元祈高考也没学过这么多课程。   但吐槽归吐槽。   这三十六门课程不是很好操作吗?   只要他门门拿零分,那不仅仅是谢逢川,就是清心殿上那些看着就老掉牙的古董们估计都容不了他,等考核结束就迫不及待将他赶下山!   太好了!太好了!   元祈手指紧握成拳放在胸前,悄悄的吐出一口气,帷幔下的脸露出满意的笑容,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只是这笑容还没绽放到最大,那些挤在他身边的弟子就突然散开,自动的把他留在原地,形成一个圆形的包围圈。   什么情况?   元祈慌乱无措。   “对,就是那个弟子,别再东张西望。”天机长老充满着威严的声音响彻整个棋盘广场,“你为何戴着帷帽?还站在最角落的位置?”   元祈突然被点到,浑身每个细胞都紧绷着,他刻意压低声音,紧张道:“回长老,我…”   他本来想说自己感染了风寒,但想到上次他说感染风寒时谢逢川也在场。   于是语调一转,夹着嗓子道:“弟子长得太丑了,怕……怕吓到大家……”   他这声音实在称不上好听,再加上矫揉造作的语调,引得周围弟子脸上都露出鄙夷的神情。   天机长老更是抽搐着眉头,似乎有些后悔跟元祈搭话,但还是一派庄严道:“我们云隐宗一贯以实力说话,从不以貌取人,这位弟子不必对容貌过度在意,还是取下帷帽罢。”   元祈却扭捏着攥紧帷帽,突然跺脚撒娇道:“不…不要嘛…弟子害羞…”   周围弟子脸上的神情已从鄙夷转为惊吓了,甚至还有人悄悄的离元祈更远了些。   元祈要的就是这效果,帷帽下白嫩的小脸露出得意的小神情。   天机长老脸上的神情更彻底挂不住了,上下打量了元祈一番,身材弱小,看着没什么力气,修为也不过才刚金丹,必是通过不了他们云影宗二十门课程考核的。   他咳嗽一声道:“既如此,那——”   可他话未说话,那站在最高处的白衣男子突然开口了。   “慢着。”   这声音清冷而又富有磁性,好似山泉间汩汩而流的溪水,让人仅仅只是听着都觉身心愉悦。   众人都觉得抚慰了刚刚受到创伤的心灵。   “云蘅?”天机长老抬头看向高处,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神情,正要开口,可谢逢川却一挥袖袍,他单手背在身后,目光清冷而又疏离,如同神明般踏破虚空从天而降,缓缓落在了元祈面前。   微风吹动他的清雅长袍,身后的白色发带也被吹落在他的肩上,愈发显得这张脸丰神俊朗,清贵高冷。   周遭响起了一众激动的呼吸声。   元祈则是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他都这么扮丑了,还能被谢逢川注意到吗?!谢逢川应该最讨厌他这种娇柔做作的人才对。   “你叫什么名字?”谢逢川身姿颀长,长身玉立,对元祈冷淡道。   他站在变换了身形的元祈面前,要高出一个头来。   元祈帷帽下的小脸汗淋淋一片。   谢逢川明明是清风明月的打扮,但为什么压迫感这么强烈!   元祈夹着嗓子,脱口而出的“少”字让他咬住了嘴唇,他硬生生把那字憋回去,低着头道:“回公子,我叫元…祈。”   他是想撒谎的,毕竟跟元筝撞姓了。   但是假如换个名字,叶千鸣说不定会怀疑他。   果然,谢逢川眉头紧拧,如深潭般的瞳孔凌厉的盯着他,“掀开帷帽。”   元祈肩膀不受控制的颤了下,压住狂跳不止的心脏,故意羞涩道:“公…子,不合适吧…”   谢逢川的声音仿佛能把人冻死,“没什么不合适,掀开。”   围观的弟子们则小声的窃窃私语,“听说了吗?最近公子在修真界找一个名叫元筝的男子,听说那——”   那名弟子话还未说完,就被谢逢川一计冷眼吓得憋了回去。   虽说谢逢川贵为少司命,是很少在世上露面的,但能来云隐宗的少年们,大部分都家世显赫,自然在修真界各种盛会上见过谢逢川。   但仍是有些不怕死的小声道:“虽然是一个姓,但公子要找的人定不可能是面前这位吧…”   元祈自知这事不可能就那么简单过去了。   心一横,他豁出去了,笑得娇羞道:“公子,可是我们家族有个传统的,这帷帽只能我自己取下来,若是被谁要求取下来,看了人家的脸,那人家可就要一辈子都缠着他了呢。”   看我肉麻不死你。   周遭的弟子们皆都打了个寒颤。   “这人是男人吗?怎么感觉像个断袖?”   “受不了,受不了,灵隐宗今年怎么招了个这样的弟子来?”   “感觉本少爷今晚要做噩梦了。”   远处的叶千鸣想方设法往这边挤,听到元祈最后一句话,他白玉般的脸上微微泛红。   谢逢川眉眼微微抽搐,却还是冷声道:“掀。”   元祈皱眉,谢逢川这不可商量的语气,是今天他不掀开帷帽就不罢休的意思。   “……公子可要做好准备了。”元祈阴阳怪气道。   说是这样说,但放在帷帽边缘的手指仍是微微发抖。   那些鄙夷元祈的少年们也微微睁大了眼睛,好奇这帷帽下到底是怎样一张脸。   元祈呼出一口气,手却迟迟没取下帷帽,谢逢川似乎看出了他的迟疑,再次冷声道:“掀。”   元祈真的想骂人了!   掀你爹!   但却突然察觉到谢逢川凌厉的视线从他的脸上,转为死死盯着他露出来的手指看。   元祈被盯的心里发麻,看他的手干嘛。   他一咬牙,为了不让谢逢川盯着他的手看,把帏帽取下来,露出帷帽底下的脸来。   那是一张有些秀气的少年脸庞,算不上惊艳,却也称不上丑的脸。   只是眼眸还是微微上翘的狐狸眼,可跟元祈原本魅惑万千的狐狸眼差的远。   围观的少年们嘟嘟囔囔道:“倒没我想的那么丑。”   元祈紧张的攥紧帷帽边缘,这是他来灵隐宗之前就提前让系统给他易容的脸,当时他只是为了躲过巡检司的追查,想着以防万一,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系统在他的投诉要挟下,保证过系统易容的脸就算是化神期的修者来了都看不出破绽。   可元祈还是担忧,毕竟他穿书后发生的一系列事,只要是跟谢逢川有关,就都出了见鬼似的意外。   谢逢川凝眸,认真打量元祈的脸,从光洁白皙的额头打量到饱满的嘴唇。   他看的很仔细,似乎元祈脸上每一个毛孔都没放过。   元祈简直被看得头皮都要竖起来了。   你他爹的是扫描机吗?   确定这张脸上没有用什么易容术法后。   谢逢川紧皱着眉,这人的脸比元筝差的远了,只是那双细白修长的手与元筝有些相似。   可性格太糟糕了,说话也肉麻到让人不适。   元筝虽然也有些习性不太好,可都会为了他改变,衣服穿的整洁干净,人看起来也乖巧,除了有些爱撒谎的小缺点,其……实也没有太多惹人讨厌的地方。   不像这人…总之哪里看着都不对劲。   可为什么这人站在人群中央,却总是能轻易吸引到他的目光。   谢逢川的心沉了下去,一股烦闷涌上心头,他舌尖顶着上颚,将这突如其来的燥意压了下去。   “嗯。”他恹恹道。   火气挺大。   元祈暗暗点评,但却松了口气,谢逢川这应该是没认出他,看来系统终于靠谱了一次。   他小声的试探道:“那…我可以把帷帽戴回去了吗?”   谢逢川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又盯着他的脸,冷声道:“我见过你。”   “嗯?”元祈刚放下的心瞬间又蹦了起来。   谢逢川这是认出他了?   谢逢川却高贵道:“那日你趴在医馆泥坑里哭。”   元祈:“……”   说完,谢逢川就冷漠无情的转身,仿佛元祈只是这尘埃中很渺小的一粒沙,不值得他过多停留。   而周遭的公子哥们却哄笑一堂,“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趴在泥坑里哭,笑死本少爷了!”   元祈撇了撇嘴,捏拳瞪着谢逢川远去的身影,无声骂了句脏话。   可谢逢川似乎背后长了眼睛,竟然突然回身,眸光寒冷的盯着他。   元祈怔住,瞳孔放大,很快就规规矩矩的站好,歪头露出了个讨好的笑。   谢逢川的眸光却猛然凝滞住,宽袍下的手指紧紧握着拳。   元筝笑起来时,脸上也有这样小小的酒窝…   …   入门考核共有三天,因为共有三十六门考核,每一门考核都安排的紧凑而又急促。   在考核开始前,就是必要的测试灵根,元祈灵根并不纯正,是修真界比较常见的三灵根,虽说如今他修为已到元婴中期,但他早就让系统给他隐藏了修为,所以他现在对外是金丹中期的修为。   第一门考核便是由谢逢川主导的云隐宗规训。   简单来说,这不仅仅是考弟子们对云隐宗规训的了解,其实更像是一份入门宣誓书。   随着天机长老一声令下,棋盘广场上忽然凭空多了一张张排列整齐的桌椅板凳,看成色灰扑扑破烂烂,像在哪里淘的别人二手不要的。   但胜在数量多,大概能供几百人一起参加考核。   元祈就近找了桌椅坐下,几乎是视线一触碰到白纸上那枯涩难懂的古文时他就已经哈欠连天了。   谢逢川真是很爱考别人规训啊。   元祈揉了揉眼睛,拿毛笔的样子像拿着吃饭的叉子,大刀阔斧在白纸上写写画画。   因为谢逢川没认出他来,况且写字戴着帷帽就看不见了,所以他现在是整张脸都露了出来。   他似乎写的很认真,那毛笔在他手里就没停过,写到深处还皱眉,咬住笔头认真思索,随后那双清亮的眼眸突然一亮,又继续埋头苦写,颇有些下笔如有神的样子。   天机长老坐在高台上看见这一切,对身边身着绿色长袍的年轻男子道:“他写的很认真啊。”   那年轻男子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张古琴,闻言露出温煦和风的微笑,缓缓道:“是啊,想必能拿到不错的好成绩吧。”   高台下,元祈满意的看着写的满满当当的试卷,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两个狡黠的小酒窝。   坐在他身边的弟子伸长脖子偷偷去看元祈的试卷,却被元祈快速捂住,还收获了元祈鄙夷的白眼。   那弟子冷哼着撇了撇嘴,对着宛如天书的试卷继续头疼。   交卷时间还没到,元祈闲得无聊,双手托腮,东看看西看看。   这棋盘广场还是蛮大的,其实这云隐宗也是蛮大的,似乎还有许多建筑隐在云层中没有露出角。   不过这么偏僻的位置,地皮应该很便宜吧。   元祈感叹的摇了摇头,又把视线落在面前灰扑扑的小桌上,只见桌面上还有一个花生米似的大洞。   元祈“啧”了一声,原著里写谢逢川清规戒律、生活俭朴果然是真的,只是没想到能真到这个程度。   他偷偷抬起一只眼,偷看玉立在高台之上,拿着一本靛青色书籍看的谢逢川。   他就是有点不懂了,为什么别人都是坐在椅子上,谢逢川一定要站着呢?是显得比别人高吗?还好像很装的看本破书。   而且谢逢川身上的白袍好像就是半月前在秘境里那一套,上次在医馆里也穿的这件白袍,好像头上的白色发带都是那一根。   不会吧?   谢逢川不会只有这么一件衣服吧?   身上连个贵点的配饰都没有,就连领他们上来的长老都穿的比谢逢川看起来贵气点,要不是靠着那么一张气质脱尘的俊脸撑着,走出去谁分的清谢逢川和穷书生的区别。   真可怜啊。   元祈连连摇头,可垂眸看书的谢逢川却突然掀起薄薄的眼皮,越过好几排埋头苦写的弟子,视线凛冽的直盯着坐在最后一排的元祈。   元祈连忙垂下脑袋,咬着嘴唇紧张的抓着毛笔在试卷上画圈。   谢逢川盯了一会,又皱着眉把视线移开了,可元祈刚要把脑袋抬起来,谢逢川凛冽的视线就又扫了过来。   元祈再次像个小兔子般低下脑袋。   如此几个来回后,元祈的脑袋再也不敢抬起来了。   干什么?!   他不就偷偷腹诽了一下吗?谢逢川有必要这么盯着他?!跟他们高中秃头的教导主任似的!   …   交卷后,就有条不紊的进入下一个考核环节——射艺。   棋盘广场上的桌椅被撤下,转而对着清心殿方向多了一排圆形的箭靶,每个弟子手上拿着一套木制弓箭。   射艺对于各大世家子弟们来说都是必学课程,几乎上场的每个人都表现的不错。   轮到元祈上场时,可能是因他一系列的表现过于突出,大众的视线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都在看他能射出怎样的一箭来。   出乎众人意外的是,元祈握弓箭的姿势倒有模有样,颇有些意气风发的侠者气质。   他半眯着一只眼睛,缓缓拉开弓弦,鬓角的碎发被风吹乱,拍在他白皙的脸颊上。   可他丝毫不受影响,眼神清亮而又坚定。   高台上的天机长老摸了摸黑胡子,想起上场考核元祈奋笔疾书的模样,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以貌取人。   他摇头叹了口气,真是年纪大了,都有了这种顽固的偏见。   “咻”的一声,箭矢如闪电般飞了出去,势如破竹在空中划出一道气流,直中红色靶心。   实在是完美的一箭,可棋盘广场上却瞬间陷入了死一样的寂寥。   直到传来一阵压抑的“噗嗤”声,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棋盘广场上的世家弟子们突然爆笑不止。   就连天机长老的眉头都抽搐的跟蚯蚓似的,摸了一半的胡子都摸不下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还以为这小子有两把刷子呢,结果射到别人靶子上了!”   “他倒也是运气好!脱靶竟然还能正中靶心!”   “你们就没听过一句老话?蠢人自有蠢人福嘛!”   这些弟子们肆意取笑,叶千鸣气得脸都红了,站出来嚷嚷道:“你们别这样说小祈!不是每个人脱靶都能正中靶心的!小祈他只是失误了!让小祈再来一次吧!”   元祈单手拿着弓箭,羞赧的低下头。   谢逢川此时正坐在高台上的一张书桌前,批改刚刚交上来的墨卷,他效率高,很快评完分的墨卷就摞了一沓。   可直到他触碰到元祈的墨卷时,修长的手指微微颤抖。   天机长老抬手,让闹闹哄哄的弟子们静下来,沉声道:“既如此,再来一次吧。”   又是“咻”的一声,箭矢再次飞出,这次却再未射到别的靶子上,而是只听“砰!”的一声,箭靶旁的君子兰盆栽被射穿,白色的君子兰从泥土里滑出,可怜兮兮的躺在地上。   这下,爆笑声几乎快把广场掀翻。   天机长老气得胡子都歪了。   这君子兰可贵呢!要是让谢逢川看见了,还不得被气死。   元祈心虚的挠了挠后脑勺,“对…对不起啊,长老,君子…兰我会赔钱的……”   叶千鸣这下子也有些心虚,但还是嘴硬道:“小祈只是对弓箭不熟悉而已,上一门考核,小祈可是第一个交卷的呢!”   而他话音刚刚落下,二楼高台上就传来毛笔重重放在砚台上的声音,说是放,其实说是摔更不为过。   就见一贯喜怒不形于色,最讲究体面的谢逢川脸色发青,似乎被气到浑身都氤氲着一股怨气。   他抬起薄薄的眼皮,露出冷清而又深邃的瞳孔,以一种能刺穿人的寒冷死死盯着元祈发顶翘起的碎发。   元祈正低着脑袋,虽看起来好像很愧疚,但众人看不见的脸上却盛着两个狡黠的小酒窝,像只得逞的小坏狐狸。   叶千鸣平日最怕他表哥,却也从没见过他表哥能动怒到这个程度。   但好像也不是也没有,他记得半月前表哥失踪两个月后突然出现,也是被气到满脸铁青。   “哥…公子,君子兰——”他硬着头皮正想再替元祈说两句话。   却只见他表哥抬起宽大袖袍,手背上爆出骇人的青筋,像掷下一柄长枪般将元祈的墨卷摔了下来。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觉得都从不杀生的少司命,已经对这个离谱的元祈起了杀意。   天机长老不明所以,接过高空中漂浮的墨卷,可他就看了一眼,气歪的胡子似乎都冒烟了,像手上拿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把墨卷丢开。   底下的弟子们个个都抓耳挠腮,想看这墨卷上到底写了些什么。   墨卷在空中如花瓣般打着圈,弟子们纷纷抬手去抢,可还是威望最大的南宫景抢到了,他看着手中的墨卷,矜贵的脸上竟露出了一种没见过世面的神情。   他骂道:“污秽!”   随后将墨卷丢开,其他弟子们继续哄抢。   可当众人看见墨卷,个个都瞠目结舌。   要知道少司命最喜欢整洁的卷面,可只见元祈的卷面上却全是涂涂改改的黑圈圈,答题也牛头不对马尾,甚至有很多错别字,文化程度比那私塾里的六岁孩童还不如。   当然,这不是更过分的,更过分的是元祈竟然在卷面上画了个怪物,这怪物长得奇形怪状,像人又像羊,光着脚丫子,小眼睛,两只角,头上还顶了一坨污秽之物……   弟子们边看边铁青着脸骂——   “天呐!怎么会有人在卷上画这种污秽之物!?”   “他到底是哪里乡野间来的刁民!本公子从未见过脸皮这般厚的人!”   “重金求一双没看过的眼睛!”   元祈闻言,努了努嘴,心里嘀咕道:“怎么嘛?懒羊羊没见过吗?一群没品的家伙。”   …   一日考核结束时,元祈已经得罪完了云隐宗所有长老。   天机长老主导的阵法考核,在考核仅开始一炷香时间,就以元祈炸毁了阵法结束。   炼丹考核,元祈差点把炉子烧了;符咒考核,元祈把云隐宗上空搞得乌烟瘴气;器修考核,元祈手误砸断了三柄利器;御兽考核,元祈拉着一只灵猫满天飞…   最后散场时,没有一个长老是笑着离开的。   …   元祈倒惬意的回了云隐宗安排的四人宿舍,除了叶千鸣,其他两个舍友看见他就像看见了什么污秽之物,收拾完行李就捏着鼻子出去透气了。   “小祈,你饿了吗?”   元祈正装模作样收拾行李,实际在数着日子什么时候能离开,听见叶千鸣的声音,他肚子咕咕叫了两声。   云隐宗虽然贫穷,但给弟子们用餐的饭堂倒挺大,虽然没什么好菜,都是萝卜豆芽之类的,但元祈也吃到撑才结束。   回宿舍时,元祈和叶千鸣走在云隐宗一条阴暗偏僻的小路上。   夜晚微凉,元祈望了望,见四下没人,假装愧疚道:“千鸣,我没想到我会把考核搞砸成这样…”   叶千鸣却不在意的笑了笑,少年朝气的瞳孔在夜色里好似璀璨星辰,他道:“没关系的,其实我觉得…今天的小祈很真实,也很可爱呢。”   说完,他羞赧的摸了摸后脑勺。   元祈尴尬的笑了笑,内心却在腹诽:少年,这都可爱?你脑子没事吧?   但他对叶千鸣倒是真的挺愧疚。   不过,他选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跟叶千鸣说话,倒不是为了表达愧疚的。   他抿了抿唇道:“千鸣,我取下帷帽时,换了一张脸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抵达云隐宗之前,他都是用的自己的脸,可到了云隐宗换了一张脸,叶千鸣丝毫没觉得惊讶,甚至问都没过问几句。   叶千鸣闻言,愣了愣道:“不奇怪啊,我知道小祈为什么这么做。”   “你知道?“元祈紧张的对了对手指。   叶千鸣知道他是为了躲谢逢川才易容的吗?可是之前叶千鸣也没表现出来啊。   但叶千鸣是谢逢川的表弟,难不成叶千鸣是故意把他带来云隐宗的?   可不等他往下细想,叶千鸣脸红道:“小祈,你长得那么漂亮,今年云隐宗招的又都是男弟子,要是他们看了你的真面目,全都喜欢上你了怎么办?”   “???”元祈眼里浮现淡淡的迷茫。   为什么叶千鸣说的明明是人话,他却一个字都听不懂。   “小祈,你不懂,你太单纯了。”叶千鸣稚嫩的少年面孔上突然露出认真的神情,看着他道:“虽说男人和男人是不可能产生情愫的,但我知道这次来的世家子弟里,有好几个都是断袖,家里还豢养了一些男宠,要是他们看见了小祈,小祈该有多危险啊。”   元祈:“…”   他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叶千鸣却又语重心长道:“小祈,你长得太漂亮了,你这样保护自己是对的。”   元祈垂着脑袋,看着地上黑漆漆的鹅卵石,只能蒙头蒙脑的点头,“哦哦…”   反正叶千鸣不知道谢逢川要找的人是他就够了。   元祈呼出一口气,正欲往前走,可本就黑漆漆的鹅卵石上突然罩了一层高大的阴影,一道浓郁的苦药香味漂浮在他的鼻间。   他身边的叶千鸣却突然停住脚步,紧张的抓住了元祈的手腕,将元祈拉了回来。   可元祈已经迈出去一只脚,想收回已经来不及,只感觉夜色中他的鼻尖离一个身着白袍的健壮胸膛特别近,似乎在往前一步,他就撞到那人怀里去了。   元祈慌乱的抬起头,只见月色下高抬着一道流畅而又锋利的下颌线。   谢逢川清冷高洁,深邃的瞳孔在夜色中愈发冷漠疏离,正居高临下看着他。   元祈受惊的往后退。   心里却在痛骂——   谢逢川走路时没有声音吗?!怎么悄无声息的就出现了!   可他再一看,他现在所处的位置是一座凉亭的拐角,谢逢川来的方向有一面墙壁遮挡,那里是视野盲区。   所以谢逢川刚刚就在这附近,只是他没有看见。   那他刚刚跟叶千鸣说他换了一张脸的话,谢逢川全部都听见了?   元祈的心脏猛的揪了起来,手心出了一层热汗,甚至都不敢抬眼看谢逢川。   只在想着,这建在万丈峰顶的云隐宗,有没有什么紧急出口能让他逃出去。   谢逢川薄而窄的眼皮轻垂,紧盯着叶千鸣紧握着元祈手腕的手,俊美的五官阴沉一片,眼神沉的要滴出水来。   叶千鸣慌乱的放开元祈的手腕,紧张的磕磕绊绊道:“哥…哥,你怎么在这?”   可谢逢川却并未回答他的问题,视线凌厉的盯着两人,声线冷如寒冰,“深更半夜,你们在这私会聊什么?”   …   之后两日的考核,元祈都以一己之力,在各位长老们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但元祈仍是有些不安,前夜谢逢川碰到他和叶千鸣,冷巴巴的把两人又说教了一通。   可元祈却也无法确认,谢逢川到底有没有听到他和叶千鸣的谈话。   最后一门考核是琴修。   元祈深吸一口气,捏拳给自己打了气,这次他必须要下狠料才行。   他高昂着脑袋坐在一张放着古琴的长桌前,细长的手指轻轻放在琴弦上面,广场上已经响起了其他弟子们弹出来的悠扬琴声。   负责琴修考核的是妙音宗的林乔安,也是谢逢川修真界唯一的挚友。   元祈还记得原著设定。   林乔安与谢逢川志向相同,性格也都温润如玉,而且皆都一生向善,背负着拯救苍生的使命,又都是各自家族里最寄予厚望的天之骄子,时常能在修真界各大仪式上见面,又加上两家家族有意交好,一来二去,谢逢川和林乔安来往愈发密切。   原著里写,林乔安就是谢逢川的另一面镜子,他不仅与谢逢川性情相似,更懂谢逢川心里所有的想法。   可当元祈真正见到林乔安时,却终究还是品出了这两人的不同。   林乔安身着水绿色长袍,墨发长至及腰,头戴玉冠,眉目如画,就好似画卷里走出来的温润书生。   他的脸上永远都挂着温润的笑,就好似一块带着暖意的圆润璞玉,性情温和,似乎无论你对他做什么事,他都不会生气。   可谢逢川表面虽然看着温润,可实际跟温润沾不上边。   谢逢川更像是一柄无欲无求的利剑,锋利,冰冷,充斥着蓄势待发的压迫性,让人无端觉得强大,不敢直视。   当然,让元祈对林乔安多加留意的点,是因为原著里林乔安和谢逢川都对青都城神女有好感。   那神女乃是天下第一美人,心地善良、救死扶伤,也是这世间最完美的女子。   可谢逢川是不能动情的,于是剧情开始低开疯走,以至于后期林乔安人设崩塌黑化,为了神女疯狂陷害背刺谢逢川,导致大结局时两人关系破裂,谢逢川身边再也没有任何与之交心的好友。   回忆完原著设定,元祈偷偷抬起眼皮,悄悄看了林乔安一眼。   林乔安此时正在考核的弟子们桌前走了一圈,正巧,他转身看见了偷看他的元祈,那张温润的脸上露出友善的笑容。   元祈立马垂下脑袋。   不得不说,林乔安身上的气质很讨人喜欢,笑起来让人心底暖哄哄的,就好像春天的太阳一般。   但即使如此,元祈也不会心软的。   他手指重重的往琴弦上一压,紧抿着唇,跟弹棉花似的认真弹奏。   广场上原本悠扬的琴声变得刺耳难听。   考核的弟子们和高台上的长老皆都不适的皱眉,似乎很想捂住耳朵,可都顾及着体面端坐着。   林乔安走到元祈面前,水绿色的长袍在空气中轻轻流动,可他的神色里却没有丝毫不满,反而笑着看着元祈,就好似看着他最寄予厚望的学生。   元祈心虚的垂下眼眸,可翻飞的五指却依然在制造噪音。   天机长老眉头抽搐,似乎要站起来制止这场闹剧。   可林乔安竟然耐心的开始教元祈弹琴的技巧,比如手指要如何用力,还说元祈这么用力弹,指腹会受伤的。   元祈愈发心虚,但同时手指用力一拨,只听“铮”的一声,琴弦断裂,发出尖锐刺耳的轰鸣声。   元祈绞着手指,垂着脑袋小声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林乔安作为琴修,在原著里可谓是视琴如命,就算脾气再怎么好,此刻也都该动怒,然后去谢逢川耳边嚼舌根把他赶走。   可没想到,林乔安脸上的神色依然很温润,他轻声道:“没关系,你很有天赋。”   “嗯?”元祈一脸问号的抬起脑袋,清透的狐狸眼里盛着淡淡的迷茫。   林乔安勾唇轻轻笑了一声,对跟着他身后的小弟子道:“再给他拿一把琴来吧。”   元祈的桌上重新放了一把崭新古琴,琴身线条流畅,琴弦泛着温润的玉色银光,林乔安在他耳边继续温柔的指导,比如怎么用指腹发力会不伤到手指,又比如怎么吐息去感受节奏。   他的声音好听又有耐心。   纵使元祈有意捣乱,可看着身前崭新的古琴,他都脸红的下不去手,反而在林乔安的指导下琴修考核拿了甲等。   叶千鸣在一旁欢呼,比自己拿了甲等还兴奋,“小祈!你好厉害!我就知道你能行!”   可高台上却传来“咯吱”一声,那似乎是桌椅移动的声音。   元祈顺着声音望过去,只看到一道清隽而又修长的身影突然起身,只留给他一道冷漠的背影。   天机长老摸着长到下颌的黑胡子,有些惊愕的看着突然起身离开的谢逢川,似乎透着这清冷的白色背影品出了一些微不可闻的怒气。   但这不可能吧。   总是把考核弄得鸡飞狗跳的元祈,好不容易超常发挥了一回,就连他都有些欣慰,性情温顺的云蘅就更不可能感到气愤了。   广场上的弟子们更是摸不着头脑,嘟囔道:“云蘅公子怎么突然离开了?”   …   考核的最后一夜,元祈在云隐宗吃了最后一顿萝卜青菜。   因为是最后一夜,明日就要公布结果了,大多数弟子们用餐完毕后,都紧张的聚在饭堂一块聊天,生怕有哪一门没考好会因此出局。   元祈看着他们抓耳挠腮,急的满头大汗,莫名想到了高中时考完试一起对成绩的同学,无声的勾了勾唇角。   可不知有哪个眼尖的看见了,顿时假装顺路凑到元祈身边,阴阳怪气道:“哟!某些人还笑得出来,也不知三十六门考核有几门能合格?”   很快就有人应和道:“不会只有一门合格吧?不会吧?不会吧?就连我的小灵宠都能通过十门考核。”   “乡野间出来的,能有几个本事?也就是脸皮厚才勾的叶小公子能把他带过来。”   元祈此时一人坐在长饭桌前,眨眼间,七七八八的少年们已将他团团围住。   可元祈秀气的脸上却丝毫不慌,那双清亮圆润的瞳孔很是玩味的盯着这群少年。   这群少年被元祈盯的心生退意,毕竟谁都见识过元祈在三十六门考核中横行霸道的模样,那股劲恨不得把棋盘广场都炸了。   他们毫不怀疑,面前眨巴着眼看似无辜的少年下一秒会跳到饭桌上,把他们同这饭堂一起炸上天。   这群少年大多出生世家,从小接受最多的就是礼仪廉耻,再厌恶一个人也只敢冷嘲热讽,还从未对上过元祈这种不管不顾的野路子。   可就在他们都心生退意时,那看起来要把他们炸上天的无辜少年突然眼珠子一转,随后趴在饭桌上伤心的抽泣了起来。   “????”   “….”   什么情况?   少年们面面相觑,都被元祈这突如其来的哭声弄得猝不及防。   “南宫景!你对小祈做了什么?!”   下一秒,一道暴怒的少年声充斥整个饭堂,姗姗来迟,去给元祈拿加餐鸡腿的叶千鸣踩着门槛踏进来,瞪着围着元祈的少年们。   站在最边上看热闹的南宫景愣住,张了张唇无力道:“我…我什么也没做啊。”   但那被少年们包围住的委屈哭声越来越大,还能听到软糯的少年音,“你…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我?”   叶千鸣听到这声音整个人彻底炸了,他推开南宫景,破开人群挤在元祈跟前,担忧的问道:“小祈,你怎么了?他们都怎么欺负你了,你跟我说。”   元祈这才慢吞吞的抬起脑袋,圆溜溜的湿润黑眼睛里还挂着眼泪,他好似很畏惧的看了一圈围着他的少年们,又转眸看着叶千鸣,委屈的咬了咬嘴唇,轻垂下眼睫道:“没事的,千鸣,是我太笨了,才惹这些师哥们生气了。”   “……”   “?????”   少年们哑口无言。   你之前炸考场那股劲呢?怎么就突然没了。   叶千鸣却气得眼都红了,心疼的看着元祈。   元祈哭得眼眸湿润,声音又小小的,就好像什么可怜的猫儿在哭,小声道:“千鸣,你别怪师哥他们,是我不好…”   就连饭堂掌勺的大爷都看不下去,抓着大铁勺就从后厨窜出来,挥舞着大铁勺道:“去去去!一群世家子弟,在这霸凌一个可怜善良的小弟子,我们云隐宗可不欢迎这样的!”   这群少年哪遇到过这种事,见叶千鸣和掌勺大爷都张牙舞爪的开始审问他们,一个个也都推脱起来。   “是他先骂的!我只是附和了两句!”   “附和两句?!你附和的那两句说人家脸皮厚?还不算骂吗?”   这群弟子们却率先吵了起来,饭堂一时乱成一团。   始作俑者却熟练的擦掉眼泪,手中还抓着叶千鸣给他带的金黄酥脆的烤鸡腿。   他慢吞吞的舔了舔唇,唇角微勾,露出两个小酒窝,将脸转到大家都看不见的方向,圆溜溜的湿润眼睛里哪还有半点可怜,分明盛着狡黠的笑意,就好像恶作剧得逞的狡猾小狐狸。   元祈得意的弯着眼眸,却突然与夜色中一道清冷而又凌厉的视线对上。   谢逢川不知在饭堂外的凉亭里看这一幕看了多久。   他半个身影都隐藏在黑夜中,身姿挺拔颀长,像冷松般玉立在月色下,俊美的脸颊好似镀了一层冷白的月光,好似一块冰冷的璞玉,可黑曜石般的瞳孔里却没有半分感情。   他就那么直直的看着元祈,隔着月色,隔着饭堂里喧闹的吵声,隔着夜里的浓雾。   元祈瞳孔震颤。   谢逢川是男鬼吗?怎么悄无声息的。   他心虚的移开目光,余光的视线里却还是瞥见了那随着晚风飘舞的白色发带。   不知为何,他在这白色发带里感知到了一股冷意,更感知到了一股渐渐逼近的危险之意。   …   翌日一大早,少年们就早早的前往棋盘广场集合。   这次能来云隐宗参加考核的共有四百多名弟子,可仅仅能通过考核也仅仅只有二十三名弟子罢了。   少年们整齐的列队而站,一个个心里都打着鼓。   毕竟谢逢川是这世间唯一的司命,且近几年势力越扩越大,还有着历史上以往司命们都没有的野心。   各大家族都有心眼子,想方设法的要攀上谢逢川这根高枝,好在修真界中站稳脚跟。   昨日在饭堂里率先嘲讽过元祈的弟子今日脸色不太好,眉头紧紧皱着,似乎气急了,时不时就回眸瞪着打着瞌睡,头顶还翘着两根柔软碎发的少年。   少年无知无觉,眼眸微眯,似乎还沉浸在梦乡里。   那弟子身边的另一个小眼睛弟子道:“兰哥,你别跟他生气,不值得。你没瞧见这几天云蘅公子的脸色?那铁青的哟,这元祈肯定是第一个被踢出云隐宗的,他得意不了多久的。”   被唤兰哥的弟子脸上怒意下去了点,他当然见过云蘅公子这几天的脸色,好似多看元祈一眼都会折寿。   再得叶小公子青睐又如何?   不得云蘅公子的青睐,再怎么装可怜都没用。   兰哥立即又站直了身子,听着天机长老宣布合格弟子的名单。   天机长老拿着一张长长的白纸,他身后的弟子抱着铁箱,里面装着云隐宗弟子的木质名牌,普通木材打造,上面连个花纹都没有,就只刻了弟子们的姓名。   可即便如此,这些弟子们也都一个个望眼欲穿。   天机长老报名字报的很慢,一个一个弟子叫,不合格的直接被带去元舟处,等着被送下山。   合格的则会得到木牌,站在另一侧等候。   元祈打了个哈欠,眯眼看着天机长老慢吞吞的看白纸的模样,又慢吞吞的拿名牌,莫名想到了乌龟加树懒的超级合体。   他实在困的不行,连偷笑都没力气。   听饭堂打杂的小弟子说,云隐宗的弟子们每日卯时就得起床练剑,这是常态。   他可不想过这种起的比鸡早的日子,而且在谢逢川眼皮底下,实在太危险,也太无趣了。   元祈睡眼朦胧的望着远处准备下山的云舟,望眼欲穿。   可不知为何,广场上的人少了一大半,都还没叫到他的名字。   那个名叫兰哥的弟子都已经去了云舟边,此时正睁大眼睛死死瞪着元祈,就等着元祈也灰溜溜的来到云舟这边,好给元祈一个下马威。   可元祈却目光湿润的看着他,细看那眸底竟然盛着浓厚的希冀,就好像很羡慕他那么早就得到了乘坐云舟的机会。   兰哥被气的脸色发白,心脏也一阵一阵抽痛,同身边的小眼睛弟子狠声道:“他这是在挑衅我!”   小眼睛弟子也义愤填膺道:“太过分了!等会我们一起骂他!”   “嗯!”云哥道。   转眼间,棋盘广场上就只剩下元祈没有被叫到名字。   所有少年们的视线都聚集在元祈身上,几乎所有人心知肚明,元祈要被送下山。   天机长老站在元祈面前,同各大少年们的想法一样,可当他看到白纸上遒劲有力的毛笔字时,见多识广的他仍是狠狠的吃了一惊。   元祈期待的看着他,湿润的眼眸更显圆润,莫名显得很乖,头顶细软的碎发随着微风晃来晃去。   天机长老避开元祈的目光,眉眼抽搐的紧盯着白纸上的字,紧抿着唇死死吐不出一个字。   他甚至凑近了去看那张白纸,还擦了好几次眼睛,可白纸上的字依然没有任何改变。   元祈小声道:“长老?”   旁观的少年们也都忍不住小声提醒道:“天机长老,到底是什么结果啊?赶紧宣布啊。”   元祈心脏砰砰直跳,感觉高考都没这么紧张。   不过肯定没问题的,要知道三十六门考核,他只合格了一门。   谢逢川那么的循规蹈矩,金科玉条,定不可能为此破戒。   可天机长老却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的宣布道:“元祈,合格。”   元祈亮晶晶的眼眸瞬间暗淡,犹如被惊雷劈中,嘴唇微微张开。   棋盘广场上瞬间落针可闻,万籁俱寂,可又瞬间如烧开了开水般沸腾,少年们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皆都不服,青涩的脸上露出怒火中烧的神情。   甚至还有胆大的少年大喊——“有黑幕!”“他都能合格!为什么我们不行?!”   天机长老擦了擦额上的汗,又难受的补了两个字——“特招。”   现场瞬间再次陷入死一样的寂寥。   元祈心脏咚咚直跳,只听清脆的“砰”的一声,那是瓷器落在桌上的声音。   元祈颤抖的抬眸。   只见谢逢川清风道骨,一袭清冷白袍,高坐在高台之上,俊美的脸上露出淡漠的神色。   他指节突出,手指修长,阳光下能看清手背下流动的淡青色脉络。   谢逢川的手指很好看,手腕轻轻搭在桌案上,指腹摩挲着青花瓷的茶盏,却颇有些摩挲着什么掌中之物的既视感。   他轻抬起窄而薄的眼皮,好似睥睨天下般巡视着广场上的少年们。   他什么也没说,可大家还是读懂了谢逢川冰冷眼眸里的言外之意——“诸位还有什么意见吗?”   元祈慌乱的避开视线,却还是撞到了高台之上扫下来的凌厉目光。 第31章 查清楚元祈的底细   考核结束后, 世家公子们的小厮和丫鬟随着被淘汰的弟子们一起乘坐云舟离开了云隐宗,前两日还热闹的云隐宗顿时冷清了不少。   加上元祈,云隐宗此次共招收了三十名弟子, 留下的弟子们也不用好几人挤一个房间,而是一人享用一个弟子间。   元祈却丝毫不觉享受, 他坐在古朴陈旧漏风的小宿舍里,愤怒的抠着桌上的大洞,恨不得把写有元祈名字的弟子牌塞到这个大洞里。   锦毛鼠用胖乎乎的身体艰难的贴在破了个小洞的墙壁上,堵住漏风口,扭头看着原地发疯的元祈, 半响才小心翼翼试探道:“司命大人应当没认出你来吧…”   “闭嘴!”元祈愤怒道。   锦毛鼠拘谨的抿住了小嘴巴,勤勤恳恳埋头忙碌, 也不知道它在哪里弄来的泥巴,短小的爪子用泥巴糊住漏风口,还把元祈在桌上抠出的大洞也补上了。   元祈却眉头一皱, 又开始了输出,“到底是哪个神经病想出来的特招?!”   特招,顾名思义是特殊招生。   天机长老根据白纸上的注释, 是这样解释的——   此次云隐宗招生招的大多是有家境有背景的公子哥们, 但云隐宗并不是只看重家世的宗门。   元祈自行用现代话翻译——云隐宗不是一个看学生家里有没有钱的贵族学校。   所以对此设计了一个特殊的名额,专门面向没有家世背景的普通草根招生,然后从这些普通草根里选出最优秀的一名弟子入宗门。   而这届的普通草根只有元祈一个, 所以元祈不战而胜,直接获得了这个特招名额。   当然, 作为贫困生…不…是特招生入学的元祈,还需要勤工俭学,包括并不限于在饭堂打杂, 给云隐宗圈养的家畜喂食,清扫广场上的落叶等等事务。   元祈紧皱着眉,牙齿都快咬碎了。   他捏着天机长老给他的每日手记,上面满满当当写了他的一周事务,不仅每日要上八门专业课,还要去饭堂洗盘子,洗完盘子后还要去清理猪圈。   漏风小宿舍里发出纸张被挤压的咯吱咯吱声,元祈咬牙切齿道:“谢逢川肯定是认出我来了?否则他为什么要这么侮辱我?”   锦毛鼠动了动小鼻子,刚想说话,元祈就“蹭!”的一声站了起来,同手同脚在宿舍内转了几圈,又转身收拾着单人床上杂乱无序的小包袱,抖着唇道:“士可杀不可辱!”   锦毛鼠软软的肉垫上都沾上了泥土,睁大小眼睛看着元祈发抖的双腿和胳膊。   很想说,你应该是更怕死吧。   但想起元祈欺软怕硬,总欺负它这样软乎乎的小鼠,它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继续补破了洞的墙壁。   元祈怎么可能不怕死?谢逢川那眼神好像要生吞了他。   穿书后和谢逢川相处的种种细节,已经彻底颠覆了元祈心中对善良温柔的圣母男主的想象。   谢逢川的压迫感太强了,他身上的温润感更像是一把不动声色的冷刃,似乎上一秒他还在同你说笑,下一秒就能温柔的送你去黄泉。   这样的谢逢川虽更符合元祈最初对《司命神尊》男主的所有期待,但当在这期待落在现实,还落在自个身上时,那就一点也不美妙了。   他更怀念原著里柔弱可欺的圣母男主!   “走!”   元祈背上小包袱,抄起补墙的锦毛鼠就往破旧的后窗跃去。   锦毛鼠被扯着小尾巴,整只鼠像一块摊开的毯子浮在空中,沾满了泥巴的短小四肢在空中挣扎着,似乎还想补剩下的几个破洞,眼里更流露出了对这破旧宿舍的不舍。   元祈却一眼看穿了它的小心思,恶狠狠道:“你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你把云隐宗所有的破洞都补了,谢逢川都不可能原谅你的。”   锦毛鼠伤心的小眼睛更红了,抽泣道:“可是没有云舟,我们下山会摔死的。”   “瞎说!”元祈手脚并用爬上窗户,瞪着锦毛鼠道:“你试都没试怎么能这么快气馁?摔下去说不定只会断条腿,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在,可若是落在谢逢川手里——”   他话未说完,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咚咚咚的敲门声。   元祈和锦毛鼠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畏惧。   不会吧?   谢逢川不会这么快就找上门了吧?   可门外却传来一道压抑着兴奋的雀跃少年音——“小祈!是我啊!”   元祈和锦毛鼠纷纷松了口气。   ……   漏风小宿舍里,可怜的在小火苗在烛台上颤颤巍巍,就好似冷风中颤抖的小树苗般倒映在斑驳的墙壁上。   只见木桌前,一个容貌清秀,眼眸圆溜溜的青年张大了嘴巴,吃惊道:“什么?!!”   他的声音很大,震耳欲聋,甚至都传到了走廊外去,震得吊在屋檐下的魔鬼藤都晃动了两下。   “小声点,大家都休息了。”叶千鸣垂下眸,手指紧张的对了对。   元祈死死的瞪着叶千鸣,搭在木桌上的手指逐渐狰狞,好似要把本就破旧的木桌抓个大洞。   他咬牙道:“是你央求了你哥两个晚上,你哥才留下我的?”   “嗯嗯。”叶千鸣却好似很害羞,害羞的脸都不敢抬起来,挠了挠后脑勺,笑得很憨道:“小祈你不用谢我,我们是好朋友,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元祈拳头硬了。   他怎么可能还想谢谢叶千鸣?   要不是看在叶千鸣智商本就不高的份上,他现在真的很想把叶千鸣提起来,晃一晃他脑子里是不是装满了水。   沉浸在帮朋友做了好事,却又不希望朋友对他过于感激的叶千鸣终于抬起了眸,看着元祈紧皱的眉和紧抿的唇,担忧道:“小祈,你怎么了?是我贸然做了这些你不开心吗?”   他的声音很委屈,像可怜的小狗。   元祈的心有些些软了下去。   叶千鸣又道:“对不起,小祈,因为你之前说很想入我哥的宗门,所以我才去求我哥的。”   元祈:“……”   叶千鸣眨巴着眼道:“小祈,是突然发生了些什么不好的事吗?”   元祈:“……”   叶千鸣道:“不过无论发生任何事,你都可以告诉我,我去找我哥求他帮你解决。”   元祈:“…!!!”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睛,把眼泪憋了回去,抓着叶千鸣的手臂绝望道:“你别再去找你哥了。”   叶千鸣歪着脑袋道:“小祈,那你到底怎么了?你得告诉我啊。”   元祈低下脑袋,最终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声音虚弱道:“没,千鸣你想多了,我……我没不开心,我是太开心了才会这样。”   叶千鸣的脸颊却又红了,坐在凳子上一副羞涩扭捏的模样,“我就小祈知道会开心。”   “呵呵,是啊。”元祈强颜欢笑,抬眸道:“真是谢谢你了,千鸣。”   叶千鸣的心一贯大,根本就没看出元祈伪装的心酸,嘿嘿笑道:“不用谢,小祈帮我解围两次,我才帮了小祈一忙而已。”   元祈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就连头上总是翘起的细软碎发都无精打采的耷拉了下去。   叶千鸣却像往常一样拉着元祈碎碎念,“小祈,特招这个法子是不是特别棒?”   他似乎想邀功,眼眸里露出少年得意的神情,“是我跟我哥一起想出来的呢。”   “小祈,我不是说你考核没考好啊。”他又心虚道:“只是你确实只合格了一门,要是把你招进来,实在名不正言不顺的,我不想让小祈受委屈,也不希望小祈遭受别人的白眼,所以才和我哥想出了这个法子。”   元祈勾起唇角,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千鸣,你真聪明。”   “其实也还好啦。”叶千鸣挠了挠后脑勺,无措的脸红道:“主要还是我哥想出来的。”   “呵呵。”元祈笑道。   他怎么猜不到呢?   以叶千鸣的这个脑瓜子,又怎么可能会想到特招的法子。   为了遵守门派规则,也就只有谢逢川才能想得出这种看似修学实则让他打杂的法子。   不过既然是叶千鸣求了谢逢川才让他留了下来。   那就说明,谢逢川没有认出他,也就不用急着冒着摔断腿的风险逃下山。   但元祈还是有些不放心,他抬起脑袋,很是谨慎的问道:“千鸣,那个….你表哥是怎么看我的呢?”   叶千鸣却愣了愣,他看着元祈,眼里露出了一丝心虚的神色,还欲盖弥彰的低头挠了挠脑袋。   …   昨夜,叶千鸣在给元祈拿加餐鸡腿的间隙,就再次偷偷摸摸来到了他哥的寝门前。   他哥的寝门就如他哥本人一般,威严耸立,不近人情。   他敲了敲门,“哥,是我,开开门。”   门内并没有人应他,只偶尔传来几道低沉的交谈声。   “哥,开开门吧。”叶千鸣趴在门上,“是我啊,千鸣啊,你就开开门吧。”   他哥依然不理他,倒是一直跟在他哥身边的韩凤为难道:“少司命,小公子他又来了。”   他哥冷淡的“嗯”了一声,就再次把他当空气忽略了。   “哥,你不开门我就赖在这不走了。”叶千鸣气鼓鼓的坐在门口。   韩凤在屋内头疼道:“少司命,这可怎么办啊?”   他哥轻描淡写道:“随他。”   …   大概一炷香过后,叶千鸣在门外鬼哭狼嚎,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法子全部都试了一遍,可他哥当真心如磐石,一点都不带心软的。   叶千鸣狼狈的坐在地上,一手趴在门上,“哥,求求你了,开开门吧。”   屋内依然没有动静。   叶千鸣都闹累了,手无力的垂在地上。   他哥真是太难搞了,他不会要在这耗一晚上吧,可是他答应了给小祈带的鸡腿都快冷了。   就在这时,“咯吱”一声门开了。   叶千鸣兴奋的起身,只见韩凤站在门口,有些无奈的看着坐在地上的他,叹了口气道:“进来吧,叶小公子。”   叶千鸣跟着韩凤进了他哥的寝宫,只见他哥的寝宫虽大,却十分简陋,除了生活必用的家具外,没有任何温馨的装饰摆件,好似冰冷的大铁箱子。   他哥脊背如松,垂眸处理着公务,墨发垂落在肩头,俊美的眉心微拢,宽大的白色袖袍没有一丝皱褶,平铺在泛着古朴色泽的桌案上。   叶千鸣见怪不怪。   从小到大,他哥好像总是这么忙。   在他小时候,别的小孩都在吵着要吃糖果时,他哥就已经开始跟着门派里最有威望的长老修学了,每日都有做不完的功课,练不完的剑术。   等他哥再大一点,就更忙了,不仅要学着接手天阙宗事宜,还要时不时隐姓埋名的出去赈灾济贫,身为司命,他更要掌管人间生死,没有任何休闲娱乐的时间。   叶千鸣都怀疑他哥肯定会分身术。   否则他哥是怎么处理这么多事,还处理的井井有条的。   “哥…”叶千鸣磨蹭到他哥的桌边,揪了揪袖角,有些不安。   谢逢川闻言将紫毫毛笔轻轻放在砚台上,轻抬薄而窄的眼皮,俊美的脸在跳动的烛火下忽明忽暗,薄唇轻启道:“何事?”   叶千鸣垂下脑袋道:“还是小祈的事。”   “出去吧。”他哥冷声道,又抬起宽厚的袖袍,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的手指拿起毛笔。   “不要啊!哥!!求你了!就让小祈留下来吧。”叶千鸣扒着桌角。   他哥却又垂眸在宣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龙飞凤舞、笔力遒劲的字体,视他如空气。   叶千鸣咬着嘴唇道:“小祈他真的很想留下来的,哥,你都不知道小祈有多可怜。”   叶千鸣回忆起和元祈在蜀都城相处的岁月,努了努鼻子道:“虽然小祈从没跟我说过,但我知道小祈一直在等他的家人来接他,有一次我送小祈出城门,但那次城门被封小祈没办法离开蜀都城,可我也在和小祈的聊天中得知,那天他的家人根本就没有来接他。”   “后来小祈总是给他的家人传音,可他的家人都不理会他,元祈无处可去,直到我说我哥新创建了个宗门特别好,他才想着跟来的。”   谢逢川眉头都没动一下,浓密漆黑的睫毛轻轻垂下,在眼下打出一道冰冷无情的弧度。   叶千鸣看了他哥一眼,又继续道:“而且小祈特别喜欢哥哥你,以前就总嘟囔着他有多倾慕少司命什么的,他还经常跟他身边的铁锤哥哥说哥你好呢。”   一直不动如风的谢逢川眉头抽动了下,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眉头紧紧皱着。   叶千鸣一看有戏,又继续道:“这可不是小祈为了哄我开心才说的,因为我从来没告诉过小祈我哥是少司命,但我听铁锤哥哥说过,小祈在这世上最喜欢的人就是少司命呢,梦想就是有一天能亲眼见到少司命。”   谢逢川挑起薄而窄的眼皮,看着叶千鸣,沉声道:“既如此,他为何洋相百出?”   叶千鸣被他哥这冷冽的眼神看得起了一身冰渣子。   但好在他哥终于肯理他了,所以夸他哥这一招是行得通的。   他抬起眼珠子看向天花板,瞎话张口就来,“那…那是因为小祈看见真正的少司命太紧张了才会这样。”   “我看未必。”谢逢川冷冷道,视线又移到了泛黄的宣纸上。   “真的是这样!”叶千鸣激动道:“小祈第一次看见你,就紧张的问我怎么没告诉他我哥就是少司命呢。”   谢逢川没说话。   叶千鸣攥紧了拳头,好不容易撬开了他哥的嘴,他可不能半途而废。   于是谎话愈发离谱,“哥!我说的句句属实!第一日考核结束后,小祈就偷偷在宿舍哭的可伤心了。”   “哭?”这次不是谢逢川在说话,反而是站在一边的韩凤惊讶道。   考核的时候韩凤也在场。   他见过元祈,并且对元祈印象深刻。   这种感觉很难说,只是他从小就在各大世家谋职,见过的大多都是循规蹈矩的世家子弟。   可他却还从未见过元祈这种随心所欲,视规矩如粪土的弟子,跟把规矩奉为圭臬的谢逢川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叶千鸣点头如捣蒜,“是的是的!小祈哭了一晚上哭得被子都湿了呢,跟我说他也不想表现成这样给少司命留下不好的印象,可小祈实在太紧张了才会出错的,小祈还一直问我,我哥会不会讨厌他啊之类的话。”   “哭的被子都湿了?”韩凤怀疑道。   “是啊是啊!”叶千鸣道:“小祈连着哭了好几天呢,每天都是盖着湿被子睡觉,我说给小祈换个被子,小祈却不愿意,说是担心再惹了少司命不开心,这样小祈会伤心死的。”   韩凤连连点头,没想到白日里考核时恨不得上天的元祈竟然会晚上躲在被子里偷哭。   他感叹道:“看来这个元祈是真仰慕我们少司命啊。”   直到谢逢川冷冷的睨了他一眼,韩凤才闭嘴。   谢逢川覆着薄茧的指腹摩挲着毛笔粗糙的笔身,语调冰冷道:“他资质太差,我们云隐宗不收这样的弟子。”   叶千鸣感觉天都快塌了。   他嗓子都说哑了,没想到他哥还是这么果断。   不过要是那么快就能被说服,也就不会是他难搞的表哥了。   他伤心道:“哥!你真的忍心看小祈伤心吗?他那么那么的喜欢你啊!你真的要伤害一个倾慕者的心吗?”   谢逢川眉头皱了皱,责备的睨了一眼叶千鸣,似乎觉得他这语调和声音都很肉麻。   他脊背挺直道:“不可。”   又看着叶千鸣认真的补了一句,“即便喜欢也不可入宗。”   叶千鸣:“…”   “哥,只要你能答应让小祈入云隐宗,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答应你!”他双手撑在桌案上,很是认真道:“之前你跟我爹都想让我回天阙宗学着接管副宗主之位,我答应哥,只要哥能让小祈入派,等在云隐宗历练结束,我就回天阙宗!”   叶千鸣的声音掷地有声,少年的眼眸很是坚定。   这不得不让谢逢川和韩凤都再次看向叶千鸣。   修真界都知,叶千鸣可不是普通的小公子,他的父亲乃是天阙宗现任宗主——叶玉黎。   表哥乃是修真界最为年轻的少年司命,也是天阙宗的下一任宗主。   可以说,叶千鸣出生即巅峰。   叶玉黎晚年得子,自然对叶千鸣十分宠溺,要星星不给月亮的。   谢逢川虽冷言冷语,可也对他唯一的小表弟看护的紧。   以至于叶小公子天性单纯,善良的过头,三天两头被人骗,认为这世上只有好人和不太好的好人。   叶玉黎终于意识到过度保护只会让他儿子变成傻子,于是让叶千鸣回天阙宗做个副手,帮他表哥排忧解难,也能学点东西。   可叶小公子他什么都喜欢,也什么都能接受,甚至脾气都是很好的。   可只要提起让他回天阙宗,他就闹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   甚至前年还因为这事在家闹绝食,不吃不喝一个月,饿得快断气。   最后被谢逢川从房间里揪出来,威胁他再不吃饭就没他这个表哥,叶千鸣才勉强吃饭。   而此时此刻,闹绝食的叶小公子竟然为了那个叫元祈的主动去天阙宗。   这不得不让谢逢川提起警惕,再加上元祈本就可疑。   他看了韩凤一眼,韩凤就知趣的凑了过去。   谢逢川避着叶千鸣传言道:“你派人去查一查元祈,他到底是什么底细?”   韩凤当即领命,又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从担忧变成了震惊,他看向叶千鸣又看向谢逢川,像是窥探到了大家族中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紧抿住了嘴巴。   直到谢逢川睨过来,韩凤才慌里慌张凑过去,小声道:“少司命,您还记不记得三个月前的事?” 第32章 “你喜欢他?”   谢逢川宽厚的掌心搭在桌案上, 看了眼不争气的表弟,才对韩凤冷声道:“什么事?”   韩凤却着急道:“少司命,你想一想啊。”   谢逢川皱眉道:“少卖关子, 直说。”   韩凤无奈的叹了口气,“就是三个月前, 小公子在外玩了两个月突然回家说要娶妻的那次。”   谢逢川脸色倏然铁青,手指紧攥成拳。   他自然记得此事。   三个月前,叶千鸣突然回了天都城,说他遇到了此生至爱。   是在一家客栈遇见的,那时候叶千鸣正被一个卖身葬父的少女缠上了, 结果人群中却有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出来解救了他。   倾国倾城是叶千鸣跟谢逢川形容那女子容貌的原话。   叶千鸣对那女子一见钟情,为了报答那女子, 他决定以身相许。   但那女子转眼就不见了。   可叶千鸣铁了心要以身相许,马不停蹄回家让他爹还有表哥给他准备彩礼,他要找到那女子, 追求那女子,然后跟那女子提亲。   若那女子拒绝,他就一直追求, 甚至还要为了人家终生不娶。   这事自然惹得叶玉黎和谢逢川勃然大怒, 叶千鸣如今才十六七岁,虽说这个岁数在凡间娶妻并不算出格。   可叶千鸣有多好骗大家都清楚,况且只跟人家见过一面, 连人家家里几口人都不知晓,就要跟人家提亲, 未免太过儿戏。   叶千鸣为了这事又闹绝食了好几天,最后还离家出走,要不是谢逢川出秘境后把叶千鸣抓去了蜀都城, 说不定叶千鸣现在还在某个城镇继续被骗呢。   韩凤适时凑到谢逢川耳边,小声提醒道:“我记得当时小公子唤那个女子叫小祈来着,好…像全名就是叫元祈。”   寝宫内的气压猛然降了一个度。   韩凤突然有些后悔告诉谢逢川了,因为看谢逢川现在这模样似乎已经被气得冒烟了。   叶千鸣站在原地,他没听到韩凤跟他哥的耳语,只是看见他哥要吃人似的眼神,害怕打了个哆嗦,脚步悄悄往后挪了挪。   谢逢川垂下眼眸,指腹摩挲着掌心中的青花瓷盏,他轻抿了口茶水,可心里的郁结之气却没压下去多少。   只听“咔嚓”一声,青花瓷盏在他掌心中碎成齑粉。   谢逢川撩起薄而窄的眼皮,裸.露出来的手腕上青筋狰狞的暴起,他盯着叶千鸣,眼里的冷意凌厉惊人,冷声道:“你喜欢他?”   “喜…喜欢他?”叶千鸣被吓了一大跳,有些心虚道:“哥,你在说谁啊?”   “还能有谁?”谢逢川面色冷峻道:“他就是你三个月前要娶的女子?”   叶千鸣垂着脑袋,无措的挠了挠脑袋,脖颈处涨的通红,很小声道:“是…他…”   谢逢川修长的手指上浮了一层白色的齑粉。   他抖了抖,齑粉如白色雾气般散开,声音更像从嗓子深处挤出来的,“怎么回事?”   叶千鸣害怕的又往后挪了挪脚步,感觉他哥很想揍他一顿。   他道:“哥,当初是我看错了,其实小祈不是女孩…”   “嗯。”谢逢川轻睨了叶千鸣一眼,似乎在说元祈是不是女孩难道本司命看不出来吗?   谢逢川道:“你还想娶他吗?”   叶千鸣的脸瞬间红的像在蒸笼里蒸过一般,结巴道:“当然不….,小祈是男子,两个男子怎么能成亲呢?当时是我误会了,跟小祈没关系,哥你千万别因为这事为难小祈,也不要告诉小祈,小祈还不知道这事呢,我不想让他困扰。”   谢逢川:“….”   他这表弟真是不一般吃里扒外。   可叶千鸣说到“两个男子怎么能成亲”时,韩凤捂着唇,偷偷的瞅了谢逢川一眼,剧烈的咳嗽了两声。   叶千鸣担忧的看着韩凤道:“韩哥,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没没没。”韩凤连忙摆手,见谢逢川斜睨过来的眼神,他又立马知趣的闭嘴。   谢逢川转眸盯着叶千鸣,一字一句警告道:“你最好记住你现在的话,否则你胆敢跟他有些什么,我就扒了你的皮。”   叶千鸣脊背颤抖,脚步悄悄往后挪。   他哥虽严肃,却还从未这般吓人过,好像他抢了他哥老婆一样。   但很快,他将这荒唐的想法晃出脑外,他哥这么清心寡欲,不近人情,这辈子都不可能有老婆,想必这是在嫉妒他吧。   “嗯嗯!我跟小祈只是好朋友!”叶千鸣乖乖点头,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继续哀求道:“哥!你就帮帮我的好朋友吧!求求你了!”   谢逢川垂眸,沉吟不语,可叶千鸣却像只小狗在桌边哼哼唧唧,烦得要命。   “三年后,你去天阙宗。”谢逢川语气没有任何感情,眼神凌厉的盯着叶千鸣,“若三年后你反悔,绝食也没用。”   …   叶千鸣目的达成,拍了一通他哥的马屁,就打算要告退了。   可就在他要离开时,突然看见他哥扯了一下嘴角,用一种轻蔑的眼神看着他,嗤道:“倾国倾城?”   叶千鸣一头雾水,懵懂的看着他哥。   直到他哥又扯着嘴角,冷声道:“非他不娶?”   叶千鸣的脸“蹭”的一下就又红了,他哥这是在说三个月前他刚遇见小祈时,跟他哥说的话。   他害羞道:“我认错性别了,哥你就不要再提了。”   可他哥却又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眼睛也就这样了,找朋友也找不到一个好看的。   叶千鸣却不服了,攥紧拳头放在胸前道:“哥!小祈长得很漂亮的!倾国倾城形容他一点也不过分!他就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子!”   “呵。”他哥却又嗤笑了一声,冷漠道:“我们家族并没有眼疾遗传史。”   …   漏风小宿舍里,叶千鸣从回忆里回过神来。   有些委屈的努了努唇,他哥还嗤笑他眼光不行,说小祈不好看,那轻蔑的眼神就好像他哥见过更漂亮的人一样。   可他哥性格孤僻,相识的人里除了林乔安长得还算不错,韩凤也算端正,其他的那可都是老头,怎么能跟小祈比。   只是他哥对小祈的态度,确实算不上喜欢,若非要说,应该是有点讨厌也说不定…   叶千鸣紧抿着唇,思索着怎么委婉的说,才不会伤害到元祈的心。   可元祈却又问道:“千鸣,我戴着帷帽,你表哥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啊?”   叶千鸣茫然道:“戴帷帽怎么啦?一点也不奇怪的!”   元祈紧张的心稍放下一点,又试探道:“那你表哥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呀,小祈,我表哥话特别少的。”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看叶千鸣这模样确实没撒谎,元祈长呼一口气,看来谢逢川确实没认出他。   若是他现在贸然逃下山,说不定反而会引起谢逢川的怀疑。   乐观点想,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谢逢川肯定想不到,他不仅不逃反而还入了谢逢川的宗门。   况且宗门时不时就会要让弟子们下山历练,之后他有的是机会偷偷摸去魔界完成任务。   而且听那些长老们说,云隐宗只是谢逢川私下开设的一个小宗门,谢逢川的主要势力还是聚集在天阙宗。   虽然不知道谢逢川为何会创建云隐宗,但谢逢川是天阙宗未来的宗主,要忙的事有许多,这次也只是云隐宗考核招生才过来看看。   等这次考核结束了,谢逢川就会回天阙宗。   这么一想,元祈的心彻底放下,只要他藏好马脚,不被谢逢川怀疑就行。   元祈心里有了注意,圆溜溜的眼珠子狡黠的转了两圈,又挨着叶千鸣很关切的问道:“千鸣,你哥哥应该很关心你吧?”   叶千鸣脸红的不行,别扭的将脸别到一边去,却没有将元祈紧贴他的肩膀推开,“还行吧…”   他脑子里乱成一团,视线都不敢乱看。   元祈却勾了勾唇角,笑道:“千鸣,我在画本里看到,像家里的大哥哥为了保护自家弟弟,都会派人去盯着自家弟弟身边的朋友,就怕朋友对自家弟弟不安好心,你哥哥那么好,会不会也这么保护你啊?”   “绝不可能!”叶千鸣下意识反驳,都没细想元祈问他这话的用意。   只是回忆起十岁那年他感染了风寒,那时他哥刚当上少司命没多久,常年跟着上仙大人在外游历,超脱滞留凡间的亡灵,好不容易回家一次,他拖着病体去看他哥,结果他哥却嫌弃的把他关在了门外,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   他嘟囔道:“我哥他整天忙的要命,分身乏术的,心里只有苍生道义,典则法度,哪装的下我啊?他只告诉我有危险传音他,其他时候都懒得理我,又怎么可能花心思管我?”   元祈点点头。   虽然谢逢川比原著里好像腹黑了点,但那死板劲却是一模一样的。   “这样啊。”元祈双手撑着下颌,歪头看着叶千鸣,开心的露出两个小酒窝,“没关系,以后我会保护千鸣的。”   !!!   叶千鸣的心跳声再次震耳欲聋。   他害羞的垂下脑袋,脸红到耳朵尖,扭捏道:“嗯…嗯…”   但元祈这么说,可不是为了哄叶千鸣开心。   只是他突然回忆起原著里谢逢川确实有个表弟,只是时间太久了他前几天没想起来。   这几天他细细回忆,终于在记忆角落把原著里关于谢逢川表弟的剧情想了起来。   可不幸的是,原著里叶千鸣的下场比他这个炮灰还不如。   在谢逢川十岁那年,叶千鸣就被天阙宗某个长老下了蛊毒,不仅夺走了叶千鸣的性命,甚至连投胎转世都没可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叶千鸣现在还好好活在这世上,但元祈也听他现世的表弟说过,许多小说里的剧情是可以改变的,但每个人的命定轨迹却很难改变。   比如每个人的结局。   …   与此同时,云隐宗北边的寝宫却还亮着点点烛火。   谢逢川垂眸翻看着天阙宗各种繁杂的事务,以及各地亡灵躁动的记录,修长的手指在烛光下如镀了一层暖光的璞玉。   韩凤立在一旁,犹豫了半响道:“少司命,叶宗主已经传音过来好几次,问您什么时候能回天阙宗?”   谢逢川压下天阙宗事务,指腹摩挲着各地城主递上来的金色册子,眉心微不可闻的轻拢。   他眼也不抬道:“你最近查的元祈的底细呢?”   韩凤不死心道:“可叶宗主他…”   只是韩凤话未说完,谢逢川就撩起薄而窄的眼皮,冷漠的睨了他一眼。   韩凤手心直冒冷汗,瞬间将叶宗主,也就是叶玉黎——叶千鸣的父亲的忠告抛之脑后。   “还在查。”韩凤挠了挠后脑勺,嘟囔道:“就是这元祈有点怪,三个月前是在天都城的一家客栈认识了叶小公子,后来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就是在蜀都城了。”   谢逢川摩挲着指腹,似乎从韩凤的这些话里品到了一丝什么,可却模模糊糊的。   谢逢川不喜欢模糊的感觉,他更喜欢清晰的结果。   冷声道:“如何怪?”   韩凤吞咽了口唾沫,道:“他…他消失的那段时间查不到。”   其实他更想说,元祈消失的那段时间正好与谢逢川入秘境的时间重合了。   但他瞅着烛光下谢逢川那张轮廓分明的俊脸时,硬是有点不敢说出口。   因为在元筝这事上,谢逢川十分敏感。   曾经他也拉过几个可能是元筝的人给谢逢川交差,结果谢逢川那个脸冷到他浑身都起了一层冰渣子。   谢逢川不仅责怪他办事不力,甚至还暗讽他眼光太差,说他的元筝不可能长得那么丑。   元祈虽然不丑,但有谢逢川暗讽叶千鸣的前车之鉴,韩凤还是决定不自找不快了。   说不定只是巧合呢?   谢逢川睨了一眼神色怪异的韩凤,又道:“继续查。”   “是。”   谢逢川道:“千鸣命中必有一劫,那劫难与天阙宗的长老有关,近些天你盯紧了元祈,他有什么风吹草动你都得事无巨细向本司命汇报。”   “是。”韩凤双手握拳放至头顶,又疑惑道:“您是怀疑元祈可能与天阙宗长老有勾结?”   “嗯。”   韩凤道:“少司命,可是我盯着元祈了,那找元筝的事谁来负责?”   可谁承想,他这话刚说出口,只见谢逢川冷清的俊脸瞬间阴沉了下去,墨色的瞳孔凌厉的看了他一眼,又冷漠的将视线移开,声音冰冷道:“让你找了大半月,你找的人呢?”   韩凤心虚的挠了挠后脑勺。   谢逢川又在斥责他办事不利了,可他觉得这事也完全怪不了他。   在他眼里,元筝应当是很狡猾的人,才会将谢逢川骗成这样。   可谢逢川又偏执的很,一心觉得元筝笨笨的,只是有点爱骗人的坏习惯罢了,导致他们找了这些天都毫无进展。   要说让韩凤换个差事,韩凤还乐得不行呢。   任谁都不想在外面找了一天人,回去汇报还得看自家主子的冷脸,若是运气不好还得承受自家主人那怨夫似的低气压。   想到这,韩凤客套了一番说属下办事不力,欣然接受了新的差事。   倒是他很好奇,他不找元筝了,那谢逢川把差事交给了谁?   就在这时,谢逢川放在桌案上的白色传音石突然亮了,谢逢川拿起传音石轻拢在手心,泛着银光的灵息在传音石四周流转。   谢逢川是高阶修士,传音石里的声音自然不可能让旁人听见。   寝宫内的烛火突然跳动了下,落在谢逢川轮廓分明的五官上。   他轻阖眉眼,时不时应一声,似乎心情不错,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里更浮现了一丝玩味,修长的手指间也突然多了一枚红宝石戒指,从白皙的食指把玩到中指,再利落转回食指。   就犹如从前谢逢川把玩的那串白菩提一般。   韩凤心里怪得很,少司命这是在跟谁传音呢?   不过,他倒记得谢逢川手中的红宝石戒指。   毕竟谢逢川跟他说过,这是当初元筝为了示爱送给他的,只是谢逢川拒绝了元筝的示爱,后来是看这枚戒指还算顺眼才留了下来,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   这事,谢逢川还特地跟韩凤解释过好几次,生怕韩凤误会了什么。   可韩凤怎么琢磨都觉得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在里面。   而且每次找不到元筝人,谢逢川都会拿出戒指,细细摩挲几遍,眼里的怨意看了就吓人。   一炷香后,谢逢川结束了传音。   看着瞳孔透着些愚蠢的韩凤,谢逢川宽宏大度的解释道:“本司命派了影宗的人去寻找,已经查到了一丝蛛丝马迹,他确实隐蔽了气息。”   “影宗?”韩凤都没心思去顾及谢逢川终于意识到元筝隐蔽了气息这事,而是吃惊道:“那…那可是影宗啊!”   修真界都知,影宗极为神秘,宗主性格怪异诡谲,却拥有通物之能。   据说只要给他一件物件,即使物件主人再怎么隐蔽气息,都能被影宗给找出来。   可若想找影宗做事却是十分难的,据说修真界很多有名的长老们都求过影宗帮忙寻找镇宗之宝,可都因那物件不够有价值而惨遭拒绝。   可没想到少司命竟然还能委托到影宗的人。   但仅仅用一枚普通的红宝石戒指来寻人,那影宗宗主真的会答应吗?   谢逢川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红宝石戒指,就好像摩挲着一件让他十分意犹未尽的物件。   谢逢川抬眸沉声道:“本司命让他答应,他敢不答应吗?”   韩凤打了个寒颤。   他都差点忘了,他的主子外表虽温润如雪,好似善良仁厚的天之骄子,可实际却黑到骨子里去了…   想必刚刚那传音就是影宗宗主传来的。   不用再继续找元筝了,韩凤松了口气,道:“以影宗的办事效率,想必就算元筝隐蔽了气息也逃不了多久,属下就先恭喜少司命了。”   “嗯。”谢逢川俊美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狭长的眼眸微眯,慢慢的把那枚红宝石戒指紧拢进了掌心,沉声道:“很快了。” 第33章 坐在大腿上的触感很熟悉   三日后, 天机长老带着新入宗门的弟子们熟悉了云隐宗大大小小的环境,还有各种繁琐难懂的规训,才开始了正式的修学之旅。   这三日, 元祈一连扫了三天广场上的落叶,在饭堂洗了两辈子都没洗过的脏盘子, 在后山给小花猪和小黑牛喂食洗澡,还把猪圈也给冲了一遍,漫山遍野都有着元祈忙碌擦汗的勤劳身影。   这可不是元祈找虐。   而是他听叶千鸣说一个月后云隐宗就有一次弟子外出历练的机会,由天机长老和林乔安带队。   但是因为弟子们都刚入宗门不久,资质和修为都欠缺, 所以只会带五名表现优异的弟子。   元祈自然不能错过这个绝佳的下山机会,加上之前考核时他留给各位长老的印象实在太差, 自然要好好表现一番。   于是,云隐宗正式修学的第一天,元祈就破天荒的起了大早, 辰时就顶着头顶上翘起的细软碎发,打着哈欠踏入了文翰苑。   说是文翰苑,其实就是简陋的书舍, 方方正正的古朴屋子, 里面摆满了好几排桌椅,但容纳下三十多名弟子还是有些拥挤。   元祈本想早点来占个好位置,可没想到这些世家子弟一个比一个卷, 他到的时候书舍里已经没什么好位置了,只剩下最后几排位置, 这可不符合元祈要争当优子生的目标。   元祈的眼珠子在书舍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   这位置是空着的,只是上面放着一本云隐宗新发的湛蓝色典籍, 代表着这位置已经有人了。   坐在倒数第二排的叶千鸣连连冲元祈招手,兴奋道:“小祈!坐我身边吧!我这里有空位置!”   其他弟子闻言,都冷哼了一声,酸涩的视线落在元祈脸上,把元祈酸的脸都疼了。   元祈冲着叶千鸣歪头笑了笑,可他竟然脚步一转,将手中厚的像砖头的典籍籍放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随后大大方方坐在了书舍的最中心最显眼的位置。   周围的弟子皆都震惊的瞪大了眼睛,还有些猝不及防。   震惊的是,元祈竟然拒绝了当叶小公子的同桌,这可是个多好的攀关系机会。   猝不及防的是,他竟然坐在了书舍第一排!   那么中心的位置当然只有最品学兼优的弟子能坐,以元祈在考核中的糟糕表现,他怎么敢?又怎么有脸坐?   当然最让各位弟子们头疼的是,元祈坐的这位置是今日一大早南宫景让隔壁宿舍弟子给他占位的。   元祈挺直脊背,无视了周围的眼神,端端正正坐在离教台最近的位置。   他很是认真的翻开了典籍,白皙的脸上透着刻苦两字,就连圆溜溜的狐狸眼眸都显得有几分好学。   实则,看着典籍上密密麻麻的古文,元祈脑子里嗡嗡响,古文在泛黄的纸张上变成了一个个立体小人,挥舞着手臂跟他打招呼,可惜他一个小人也不认识。   按理说,他继承了原主所有技能,剑术、射艺、符咒、丹药等等都很精通,可却唯独不识字。   他怀疑原主根本就没读过书。   再加之他现世时也严重偏科,对于文科之类的学科很难融会贯通的理解,理科倒是能门门拿满分。   元祈看了一会就昏昏欲睡,眼皮一下往一下坠,嘴唇无意识的微微张开,仿佛下一秒就要进入梦乡。   但很快,元祈就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强迫自己回神,手指努力的指着纸张上的古文,拼命去认这些陌生的小人。   他一定要好好表现才行。   云隐宗的第一门课就是规训典籍,涉及内容之多,理论多复杂,听说是谢逢川一手编纂的。   可谢逢川太忙了,三日前就离开了云隐宗,再回云隐宗将是半年后。   所以此门课将由天机长老代为授课。   那就说明,现在在云隐宗最有话语权的那就是天机长老了。   所以,前日元祈给小花猪喂食时,都专门挑的天机长老巡视后山的时间。   当时天机长老看着他喂小花猪,虽然对他考核时炸了阵法这事耿耿于怀,可看着呼噜呼噜吃食的小花猪,还是摸着黑胡子道:“你这喂猪的手艺倒是不错。”   虽然这话有些不好听,但元祈已经迈出了很好的第一步,自然不可能半途而废!   他捏紧拳头打气,埋头认真苦读,可却一直有道湿漉漉的可怜视线正看着他。   元祈转眸,只见是一个有些瘦弱内向的弟子正看着他。   元祈见过这弟子几次,这三日总跟在南宫景身后跑腿,听叶千鸣说这弟子名叫秋盼三,是一个偏远家族里比较不得宠的庶子。   “看我做什么?”元祈轻拢眉心道。   秋盼三坐在靠墙的第一排位置,闻言低着头小声道:“那……那是我给南宫景占的位置,你……你能去别的位置坐吗?”   元祈捏着书籍两侧竖立在桌上,认真的睁大眼睛道:“是南宫景本人来占位的吗?”   秋盼三愣了愣,又慢吞吞的摇头。   “哼,不能。”元祈冷哼一声,他最反感这种拿本书就占位的事情,这跟去打饭说自己朋友在前面,然后明晃晃的插队有什么区别。   他将脑袋转了回去,一副认真读书不喜打扰的模样。   秋盼三抿了抿唇,又可怜的看了元祈一眼,他身后的弟子道:“秋盼三,你别理他,你看等会南宫景来了怎么收拾他!”   说南宫景南宫景就到,他卡在讲学的最后时间踏进教室,嘴里还叼着肉包子。   当看见他的位置上已经有人时,他的眼睛猛然睁大,像被惹怒的狮子般冲到元祈桌前,“砰”的一声拍桌道:“这是我的位置!你起开!”   元祈坐的面不改色,稳稳当当,那白皙清秀的脸颊还真显得他像个乖学生一般。   他睁大眼睛道:“谁先来位置就是谁的。”   旧恨加新仇。   南宫景攥紧拳头,骨头嘎吱作响,要不是云隐宗禁止斗殴,他早就跟元祈打一架了。   南宫景愤怒道:“我叫秋盼三给我占座了!他没告诉你吗?!”   “说了。”元祈看向南宫景,认真道:”那又怎样?这座位写了你的名字吗?”   “你!”南宫景气的眼红,忍不住伸手攥住了元祈的领口,元祈的脖颈被勒住,抬手抓住了南宫景的手腕。   南宫景气愤道:“坐这位置要帮天机长老收每日课业,你能做吗?”   “我能!”   可因为缺氧他忍不住咳嗽出声,白皙的脸颊涨得通红。   这一幕发生的实在突然,其他弟子们都没想到两人能动手,叶千鸣更是急得站起身来,可就在他要往元祈那边走时,坐在他前面靠窗的弟子却一下把他压了回去。   那弟子小声道:“安静!别吵了!公子来了!”   刚刚还哄闹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南宫景纲想把元祈从位置上扯下来,却已经听见了书舍外推开院门的咯吱声。   南宫景不得不松手,快速找了个离自己最近的第三排位置,可他还愤怒的不甘心的死盯着元祈。   元祈红着脸正了正领口,也扭着脑袋死死的盯着他,圆滚滚的狐狸眼里满是不服输。   南宫景气得咬牙,嘴里的肉包子都没吃完,愤怒的对元祈隔空挥舞着拳头,可挥舞了一半,他的拳头滞在空中,又赶忙放下,总是不羁的眼眸里流露出了一丝仰慕和畏惧。   元祈猜想是天机长老走进书舍了。   可他不想放过南宫景,而且这是个很好的讨好天机长老的机会。   南宫景紧张的坐好,就见元祈突然勾唇笑了笑,狐狸眼里满是不怀好意的狡黠。   他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元祈眼睛盯着他,可却一手横在桌上另一手笔直的举了起来,高声道:“长老,南宫景他偷偷带包子进书舍吃!”   南宫景石化了,慌张的就想站起身来解释,可却被身边的弟子拉着坐了回去,还在他耳边小声咕噜了两句。   元祈得意的扭回脑袋。   他自觉这一状告的很好,虽然现世里他最讨厌这种会跟老师打报告的古板学生,可往往这样的学生最得老师的喜爱。   可元祈视线刚转到教台上,就突然看见了一袭白如雪的白袍,那规整的白色腰带上还挂着一块白玉,空气中漂浮着一股淡淡的苦药香味。   “是吗?”一道低沉而又没有一丝感情的男声在元祈头顶回响。   元祈浑身僵硬的扭过身子,鼻尖差一点就碰上那白如雪的白色腰带。   他僵硬的把身子往后仰,几乎呼吸停顿的昂起脑袋,只见谢逢川身姿颀长,端庄笔直的站在他桌前,冷清而又俊美的脸愈发显得清新脱尘。   他薄而窄的眼皮低敛,修长白皙的手指间轻拢着一本靛青色古籍,白色发带垂至肩后,另一手还拿着元祈眼熟的白色教鞭。   元祈大脑一片混乱,手心汗湿了一片,脑袋恨不得埋到桌底下去,颤抖着唇道:“云……云蘅公子……”   不是说谢逢川离开云隐宗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   谢逢川却抬起宽大的掌心,修长的手指覆盖在元祈竖起来的书页上,颀长的身子微微低伏,黑曜石般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神色。   元祈憋得都快缺氧了,白皙的脸颊再次染上淡淡的红色,莫名让人联想到那嫩到能掐出汁水的水蜜桃,似乎也是这般红。   谢逢川移开视线,可又忍不住扫过元祈红彤彤的脸颊,又扫过那水红的唇。   元祈被看得毛骨悚然,愈发心虚的垂下脑袋,头顶翘起的细软碎发也不安的颤了两下。   谢逢川眉心紧拢,视线移到那本被元祈捏到皱皱巴巴的湛蓝色书籍上,直起身冷声道:“书拿反了。”   元祈:“……”   书舍里哄笑一堂,本来他们看元祈占了那么好的位置,还那么认真好学的模样,以为他还真有几把刷子呢,没想到连书拿反了都不知道。   元祈被笑得有些生气,硬着头皮把书摆正。   这真不能怪他,是这书太复杂难懂还全是繁琐古文的缘故,比之前谢逢川在秘境里给他的天阙宗规训还枯涩难懂,他没学过古文,看不懂当然是正常的。   想到此,元祈又高昂起了脑袋,可直到又触碰到教台上那道清冷高洁的目光,又像霜打的茄子般耷拉下了脑袋。   …   谢逢川气质出众,授课时也很是赏心悦。   他身姿颀长,简单白袍被他穿的挺阔板直,腿又长又直,无论是转身还是掌心轻拢着书籍的动作,都显得清风明月、优雅高贵,斯文而又禁欲。   他的声音带着丝丝磁性,低声诵读着典籍时,格外的舒缓好听,让人如沐春风。   那些本就仰慕谢逢川的弟子们愈发激动。   没想到入云隐宗的第一门课业竟然就是由少司命亲自授课,这九州哪还会有比他们更幸运的少年们啊!   比起其他弟子们的激动和兴奋,元祈则是伤心到了谷底。   他坐在书舍最显眼也就是离教台最近的位置,一举一动都在谢逢川眼皮子底下,有时候他只是坐着扭了扭屁股,挠了挠后背,都能被谢逢川注意到,向他投来极为冷峻以及不满的目光。   元祈又伤心又委屈,双手撑着下颌,崭新的云隐宗典籍被他蹭的书页卷起,一副十分不爱惜书籍的模样。   他长长的小声叹了口气,谢逢川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能听见,但却一个字都听不懂,跟听天书一样。   这让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两人被困在秘境时,谢逢川强迫他学习天阙宗规训的时候。   记忆来的猛烈,谢逢川的声音竟比天机长老的声音还要招人昏昏欲睡,他实在是撑不住,趁着谢逢川不在跟前,抬手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圆溜溜的狐狸眼一片湿润。   可谢逢川授课的声音此时又刚好停了下来,只听寂静的书舍回荡着元祈打哈欠的声音,弟子们或震惊或不满的盯着书舍中央最显眼的弟子。   元祈慌张的垂下脑袋。   但走到后排的谢逢川缓缓转身,冷清的视线落在元祈头顶翘起的细软碎发上。   元祈连忙用手肘压着卷起的书页,脊背挺得特别直的认真看书,好似刚刚打哈欠的人不是他一样。   但周遭却突然漂浮着一股清冷的苦药香味,元祈的余光已经瞥见了那清冷如雪的白袍。   谢逢川徐徐行走,气质优雅高贵,白袍在空中划出一道优雅的弧度,元祈心脏紧紧揪着,但谢逢川却直接越过了他的书桌,径直走到了教台上。   元祈偷偷掀起一只眼皮偷看。   只见谢逢川微微弯腰,宽大袖袍垂在教桌上,拿书的那只手十分好看,手指骨节分明,手背皮肤下的淡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谢逢川放下书后,就端坐在教桌后,似乎对元祈打哈欠的事并不在意。   元祈松了口气,几乎都有些埋怨自己过于一惊一乍了。   打哈欠而已,很正常的。   谢逢川虽然不好相处了点,但现在又不知道他就是元筝,总不能因为他打了个哈欠就给他穿小鞋的。   没事的。   元祈抿了抿唇,双臂合拢乖乖的放在桌上,亦然一副我是好学生的姿态。   谢逢川的唇却微不可闻的微微勾起,那是一抹有些玩味的冷笑。   他修长的手指点在典籍上,轻抬起薄而窄的眼皮,清冷的视线在书舍内巡视一圈,又落在前排最显眼的那个人身上。   元祈的皮肤很白,脸颊两侧有着圆鼓鼓的软肉,坐在这群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们中间,竟也白的发光,像白团子一般,让人根本无法忽略他。   谢逢川薄唇轻启道:“典籍里第九章 的内容,谁来解释一下?” 第九章 ?   还停留在第一章 的元祈将书翻的哗哗响。   怎么这么快就上到第九章 的内容了?   谢逢川话音刚落,书舍里就响起其他弟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   这些弟子都想在谢逢川面前表现一番,争先恐后的举手——“公子!我!!我知道意思!”   好不容易翻到第十章 的元祈松了口气,幸好有的是弟子上赶着回答。   这第十章 的古文他可是一个字都不认识呢。   可谢逢川却并没有理会热情举手的弟子们,反而把视线落在离他最近的元祈身上。   元祈自然感知到了视线,立马将脑袋垂的低低,还装做很认真的在寻找答案。   “就你吧。”   谢逢川清朗的声音在元祈耳边响起。   元祈心虚的左右看了看,还是垂着脑袋,装作没听见。   “嗯?”谢逢川低声道。   与元祈隔条走廊的秋盼三好心的戳了戳元祈胳膊,小声提醒道:“元祈,公子叫你呢。”   元祈白皙的脸涨得通红,只想把秋盼三手的手挥道一边去。   他眉心紧拢,还想继续装聋。   但谢逢川却轻声道:“回答问题要站起来。”   这下子是真装不下去了,元祈浑身僵硬的起身,手里拿着厚重的典籍,却一会挠挠脑袋,一会挠挠腮,半天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嗯….是…..嗯….”   谢逢川低敛眉心,修长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划过,又掀起薄而窄的眼皮看着元祈,低声道:“刚刚没听?”   元祈站在原地,窘迫的只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谢逢川果然记仇!   他刚刚打了个那么大的哈欠,谢逢川肯定不会放过他。   他红着脸嘴硬道:“回公子,我听了…”   谢逢川盯着元祈鼓起来的脸道:“是吗?那你解释一下。”   “…..”   周围都是看热闹幸灾乐祸的弟子们,叶千鸣坐在后排急的通风报信,却被谢逢川一计冷眼吓得闭了嘴。   谢逢川漫不经心道:“若还有谁要提醒他,今日的课就都在门外上。”   这下连看热闹的都不敢说话了。   元祈手心都湿了,上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谢逢川绝对是故意欺负他的!太过分了!   “回答不上来吗?”谢逢川又问道。   元祈低垂着眉眼,有些委屈道:“嗯。”   他又抬起眼,露出圆溜溜的狐狸眼眸,讨好的看着谢逢川,小声道:“公子,是弟子太笨了,第一节课有些跟不上,你别生气好吗?”   元祈是惯会示弱的,一旦他这么软着声音说话,大部分人都不会忍心为难他。   但谢逢川却眉眼低敛,看着元祈紧攥着典籍的白皙手指,淡淡道,“既你如此诚心,典籍前十章的内容抄十遍,三日后交上来。”   “十遍?!”元祈震惊的狐狸眼睁大。   谢逢川掸了掸书页上不存在的灰,撩起薄而窄的眼皮道:“不服?”   元祈委屈的低着脑袋道:“服。”   …   除了谢逢川的规训课,元祈在其他课上都表现的很好,他又乖嘴又甜,修学几日后,就哄的天机长老都忘了炸阵之仇,但和南宫景之间的仇怨却越结越深。   这日,上午结束林乔安的琴修课,元祈就背着厚重的木琴去了饭堂,虽然云隐宗弟子不多,但午时正是饭点,打饭的两个窗口都排起了长龙。   南宫景和元祈相看两厌,两人各排一边,轮到元祈打餐时,也刚好轮到了南宫景。   窗口里打饭的是个头绑白毛巾,抄着大铁勺的大汉。   那大汉看见元祈,会心的露出一个热情的憨笑,把元祈的餐盘填的满满的,关心道:“小祈,多吃点,修学累了吧?”   “不累,范叔。”元祈歪头笑道。   “怎么不累?”范盖又往元祈餐盘里加了个鸡腿,“瞧你这小脸瘦的,修学啊也不能太累了,知道吗?”   “知道!谢谢范叔!”元祈狐狸眼圆溜溜的,看着范盖舔了舔唇道:“看着就很好吃呢!”   一边的南宫景嚷嚷道:“叔!为什么只有他有鸡腿,我们都是鸡杂?!而且就连萝卜白菜都是我们的几倍!”   云隐宗伙食费紧张,能吃上鸡杂就已算是奢侈的一天了。   范盖挥舞着铁勺道:“去去去!小祈每天都来饭堂给我洗盘子,我给他多打点怎么了?”   南宫景气道:“那是多打吗?!他是人又不是猪!他那足足有四人份,他能吃完吗?”   范盖翻了个白眼道:“你别管!小小少年一天到晚管别人吃什么?你无不无聊?”   “就是!就是!”元祈睁大眼睛瞪了南宫景一眼,又回头甜甜的跟说范盖再见,而后高昂着脑袋擦过南宫景的肩膀,找了个没人的位置坐着用餐。   南宫景咬牙切齿的瞪着元祈得意的背影,气得心脏病都快犯了。   他家族显赫,又是南宫家最得宠的小公子,何时被人三番两次下过面子。   南宫景身边一个弟子蛐蛐道:“南宫,你别生气,他得意不了多久的,除了能哄些那些老头大叔开心,他还能哄得了少司命开心吗?”   想到这几日的规训课,谢逢川总是会点元祈起来回答问题,南宫景心里平衡了不少,找了个离元祈位置最远的地方用餐,眼睛却死死的盯着元祈的一举一动。   元祈坐在饭桌边,用勺子吃了一大口米饭,虽说云隐宗伙食不好,但是范盖手艺好,简朴的食材都被他烹饪的美味可口。   元祈吃的津津有味,可就在他要咬一口鸡腿时,腰间的芥子袋里突然动了两下,有个胖乎乎的身体在他芥子袋里滚来滚去。   元祈皱眉,传音道:“小雪,不许动。”   锦毛鼠当真一动不动,小脑袋趴在芥子袋口,两只小胖爪子合在一起,小眼睛渴望的望着元祈手里的鸡腿,口水都流到元祈青色的弟子服饰上了。   元祈悄悄的用食指把锦毛鼠的小脑袋按回芥子袋里,很凶的小声道:“老实点。”   小锦毛鼠被按回芥子袋,伤心的舔了舔毛茸茸的小爪子。   直到元祈咬了一口鸡腿,那小脑袋就又契而不舍的冒了出来,张开小嘴巴,渴望的望着多了一道牙印的烤鸡腿。   “不许再流口水!”元祈皱眉道,又把锦毛鼠的小脑袋按回了芥子袋里,恶狠狠威胁道:“否则我让范叔把你红烧了吃!”   锦毛鼠缩回芥子袋里,可怜的蜷缩成小小一团,抱着自己的小尾巴舔了舔,呜呜的伤心哭了起来。   芥子袋能隔音,除了元祈没人能听到锦毛鼠的哭声,元祈听了心烦,把咬了一口的烤鸡腿放在一边。   南宫景一边扒饭一边瞪着元祈的方向,对刚刚蛐蛐了元祈的弟子,“喂,白沫沫,你有没有觉得元祈他吃饭不太对劲?”   手一直伸到桌下捣来捣去,这是在做什么?   被唤白沫沫的弟子却长得很黑,有些瘦,看起来还尖嘴猴腮的。   “是不对劲。”白沫沫挑了挑眉,脸上露出嫌弃的神情,“哪个正常弟子那么能吃啊?你看看他,四人份的饭菜,盘子都快吃空了。”   “谁跟你说这个了?”南宫景踩了白沫沫一脚。   白沫沫努了努嘴,又道:“南宫,今日怎么没看见千鸣在元祈身边?平日里不都粘得很吗?好的像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提到这个,南宫景就生气。   他已经向叶千鸣抛了好几次要交好的橄榄枝,但每次都被拒绝。   “谁知道?”南宫景犹豫道:“不过我听说天阙宗有个长老家里出了点事,那长老从小看着千鸣长大,跟千鸣关系很亲密,我猜想千鸣去解决那事去了吧。”   “是吗?出了什么事啊?”白沫沫好奇问道。   “别问。”南宫景一向桀骜的脸上露出不自然的神色,“吃你的饭。”   …   元祈吃的差不多,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但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正要解决餐盘上最后一块萝卜,对面突然鬼鬼祟祟蹭过来一个人影。   此人也穿着青衣弟子服饰,白皙瘦弱到有些营养不良,黑色的眼睛总给人很可怜的感觉。   “你干什么总跟着我啊?”元祈看着面前小口吃饭的人道:“秋盼三。”   秋盼三看了他一眼,有些脸红道:“上次你占了南宫的位置,导致他现在不跟我玩了,我只能跟你玩了。”   “……”元祈无奈道:“好吧。”   他将萝卜放进嘴里,秋盼三又突然道:“其实我…我有点喜欢你。”   “哦。”元祈吃完了萝卜。   “你不觉得好奇吗?”秋盼三睁大眼睛问道。   元祈挑了挑眉,他不好奇,但还是顺从道:“为什么?”   “因为你胆子很大,可以教教我吗?”   “…….”   …   饭堂后面有座后山,山上种满了翠绿的绿竹,微风拂过时竹叶哗啦啦作响。   用完午膳,元祈就背着木琴来到后山,找了块隐蔽的岩石给锦毛鼠喂食。   他本是想把锦毛鼠带回宿舍喂食,但下午还有天机长老的阵法课,云隐宗又大,要是折返一番,下午的课肯定会迟到。   锦毛鼠饿的肚子咕咕响,两三口就把小鸡腿吃完了,却还舍不得抱着骨头一直啃,元祈从它爪子里抢骨头,它还瞪着小眼睛不愿意。   元祈点了点锦毛鼠的小脑袋,凶巴巴道:“骨头你都吃,你饿疯了是不是?”   而他话音刚落,岩石后方一条偏僻的小道上传来白袍拂过草叶的沙沙声,那声音很轻,就犹如微风落在了草叶上般。   有道熟悉的男声远远传来——“少司命,既如此,您又何必继续授课呢?弄得烦心不说,还堆了一大堆天阙宗事务要处理。”   元祈身体猛地一怔,竟是谢逢川身边最亲近的属下——韩凤的声音。   他揣起锦毛鼠,本想转身就走,可听见谢逢川很轻的“嗯”了一声,又按耐不住好奇停下了脚步,趴在隐匿的岩石后面偷听起来。   锦毛鼠不安的在他手心中挣扎。   韩凤道:“您说说,您看到他交上来的课业,被气得要在后山散心才能缓解,他现在却在食堂吃鸡腿呢”   元祈敏感的眉头一跳,怎么感觉像是在说他。   谢逢川没说话,只有呼吸声传入了元祈耳朵里。   “虽然我没读过什么书,但还懂些常识。”韩凤自顾自道:“像您教了元祈那么多遍,那本规训他还是不认识几个字,我觉得应…应该是没这方面的天赋。”   “与天赋无关。”谢逢川冷冷道:“是他太笨。”   元祈咬了咬牙,这两人在背后蛐蛐他呢。   韩凤道:“这么说来,我感觉怎么他跟元筝有点像,您当时在秘境里——”   只是韩凤话未说完,就被谢逢川蕴含着怒火的声音打断,“他如何能与——”   只是谢逢川的话也没有说完,就又被“轰”的一声打断,只见小道旁的岩石缝隙里面,有个身穿青衣弟子服饰的青年从里面扑了出来,这青年身后还有一大群幸灾乐祸的弟子们。   元祈听到元筝的名字时,瞬间就什么都忘了,只想着去听谢逢川对元筝是什么态度,结果南宫景这脑残不知从哪个旮旯角冒出来推了他一把。   元祈本想闪躲开,结果磕到了一粒小石子,整个人重心不稳,直朝地心引力扑去。   而谢逢川此时又刚好走到这,他看着突然从岩石缝里冒出来的元祈,眉心微拢,黑曜石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虞。   韩凤在身边大喊——“少司命!快闪开啊!”   可谢逢川根本来不及闪开,元祈已经朝他扑了过来。   “扑通”一声,元祈压着谢逢川摔倒了一边的草地上。   谢逢川如雪般的白袍上沾满了泥土与草屑,他并没有完全摔到地上去,而是笔挺着脊背坐着,只是他的衣袍两侧满是被手指抓出来的褶皱与泥痕。   元祈双腿分开坐在他的大腿上,慌乱的抓着他的衣袍,柔软白皙的脸颊贴在他的肩膀处,抵出一个小小的窝。   韩凤和看热闹的南宫景一行人看着这一幕,皆都凝固住了。   清风明月,不沾染一丝灰尘的司命大人何时在外人面前这番狼狈过。   谢逢川脸色铁青,一时不知是该直接起身,还是该直接把元祈给掀开。   元祈显然也猝不及防,他慌乱的抬起脑袋,手指却按在了谢逢川结实的胸膛处,那白净如雪的白袍上立马多了两个五指黑手印。   谢逢川眉心抽搐,脸色几乎沉的滴水,可同时心里怪怪的,心脏跳的很快,鼻间漂浮着一股熟悉的香味,大腿上那软软的的触感也很熟悉…   莫名的似曾相识。   元祈看着面前胸膛不停起伏的谢逢川,莫名感知到了一股危险,他立马将手移开,慌张的起身,可余光处却有团白绒绒的东西窜进了草丛里。   正是刚刚他扑过来时,从他怀里掉下来的锦毛鼠!   显然,看见这白绒绒一团的不仅只有他一人,还有韩凤,南宫景一伙人。   当然,最重要的是,谢逢川也看见了!   元祈紧张的浑身僵硬,洁白的额上沁了一层汗珠,嗓子有些发紧。   韩凤疑惑道:“刚刚那是什么小东西跑过去了?”   谢逢川缓缓的转过脑袋,看着草丛深处消失的锦毛鼠,黑曜石瞳孔里闪过一丝危险的神色。 第34章 露馅了   夜露深重, 云隐宗最北边的一处寝殿烛火幢幢。   韩凤不安的站在桌案边,看着自家主子不停的在烛火下观望着自己修长的手指。   那是一双很好看很白皙的手,手掌宽厚, 手背很大,皮肤下的淡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给人一种极富有力量感的凌冽美感。   可再怎么好看,谢逢川这么一个从不虚度光阴的人竟然连看了两个时辰,就连天阙宗的事务都放在一边,实在是稀奇。   韩凤皱了皱眉,想委婉的提醒一下, 您的手确实很好看,但一直看就有点…   然后他就看见谢逢川笔挺的鼻子动了动, 那似乎是一个嗅的动作,好像想闻一下自己的手指,但心底又比较抗拒。   韩凤大跌眼镜, 少司命这是在做什么?莫不是被什么妖魔鬼怪给夺舍了。   在谢逢川还没做出更惊人的举动之时,韩凤终于道:“少司命,您的手这是怎么了?”   谢逢川似乎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个活人, 他咳嗽一声, 身姿坐的愈发端正挺直,薄唇轻启道:“无碍。”   他将手放在桌上,可却又忍不住摩挲了下, 好似隔着空气摩挲到了什么般。   韩凤终于能正常汇报,他先是说了一些天阙宗近况, 并旁敲侧击的提醒叶宗主已经传音好几次,催他回天阙宗。   可谢逢川却毫无反应。   韩凤只得无奈汇报近日的新工作——元祈的一举一动。   无非就是元祈今日吃了几口萝卜青菜,又欺负了几次同学, 还偷懒让叶千鸣帮他给小花猪洗澡等等事件。   谢逢川一边批改今日讲学时布置的课业,一边听韩凤汇报,时不时皱眉,又时不时“嗯”一声,时不时还会点评一句,“性情恶劣,油嘴滑舌。”   韩凤摸了摸鼻子道:“还真是这样,这小祈的嘴真甜,来云隐宗不过短短时日,就哄得大家都喜欢他。”   “小祈?”谢逢川眼眸横睨过来,冷着脸道:“都喜欢他?”   “哦哦,我说错了。”韩凤打了个寒战,找补道:“也不是都,您和南宫家的小公子就不喜欢。”   “嗯。”谢逢川似乎满意了。   又将视线移到桌案上平铺的课业上。   烛光下,谢逢川轮廓分明,眉眼深邃,笔挺的鼻子在下颌投下深重的阴影,愈发显得整个人清冷而又不可接近。   韩凤挠了挠后脑勺,吐出一口气,汇报完正要告退,谢逢川却突然撩起薄而窄的眼皮,好似不经意道:“今日午时,真是一只兔子?”   谢逢川说话一贯简洁,但韩凤一听就知道,谢逢川在说今日元祈不小心扑到他身上,有一只兔子窜进草丛里的事。   韩凤道:“肯定是兔子,南宫景那伙弟子们都那么说,还说从来没见过那么胖还那么灵活的小兔子。”   他回忆起小兔子圆滚滚的白绒绒屁股,啧啧两声道:“没想到咱们云隐宗竟然还有野兔,还长得那番好。”   谢逢川眉心微拢,批改课业的紫毫毛笔有稍许停顿,薄唇轻抿,却又没说什么,而是垂下眉眼,继续批改课业。   韩凤何其敏感,问了一句,“少司命,您是觉得不对劲吗?”   谢逢川冷冷道:“嗯,有些眼熟。”   韩凤道:“眼熟?是那只兔子眼熟吗?”   “嗯,或许不是兔子。”   “不是兔子是什么?”   谢逢川淡淡道:“锦毛鼠。”   “锦毛鼠?”韩凤吃惊道:“一只小老鼠怎么可能长得那么胖啊?看体型也不太对啊。”   谢逢川却摇了摇头,想说自己见过那么胖的锦毛鼠,但却又抿紧了唇没说什么。   韩凤却突然品到了什么,震惊道:“您说的是元筝身边带着的那只锦毛鼠?”   谢逢川没说话,只是眉尾稍稍动了下。   韩凤摸着下颌道:“我听南宫景他们说,那只野兔,不,是锦毛鼠最初是从元祈身上跳下来的,难不成元祈就是——”   只是他话未说完,就又被谢逢川一计冷眼吓得把话憋了回去。   韩凤只得委婉道:“您是怀疑元祈有可能是元筝?”   谢逢川低敛着眉眼,睫毛在眼下打出一道深重的阴影,他看着桌案上的课业,元筝也总是不认识这些字,教多少遍都不认识。   可没想到,元祈不认识的字与元筝不认识的字大多相同。   但是,元祈那么恶劣,又怎么可能会是元筝呢?   韩凤适时道:“要不我们现在就去把元祈抓过来审问一通?”   谢逢川却摇头道:“不合适。”   韩凤疑惑道:“怎么不合适?”   “他今日主动扑到我的身上,必是不安好心。”   韩凤挠了挠后脑勺,这话他属实有些听不懂。   想说今日元祈扑到您身上,是意外事件,不是主动事件。   但看到自家主子冷峻而又深沉的脸,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谢逢川道:“他入云隐宗一事本就存疑,若现在就去抓来审问,必会打草惊蛇,说不定会让他逃了去。”   “在没查明元祈的底细和动机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这倒是有道理。   韩凤私下里观察过,元祈很机灵圆滑,而且警惕心很强,很会保护自己。   若直接抓来审问,元祈肯定会想法子逃走。   而且这种先观察,等时机合适再出手,是谢逢川的一贯作风。   谢逢川做任何事,都十分谨慎,会考虑到所有细枝末节。   谢逢川不喜欢意外,不喜欢出错,总会藏在暗处伺机而动,等猎物自己露出马脚且毫无所察时,再又快又狠扑上去,那时候猎物逃都没地逃。   可下一句,谢逢川又道:“况且,他不一定真的就是元筝,此时正是深夜,将他叫过来此事也十分不妥。”   韩凤一头雾水。   前面都还有些道理,但后面这句话什么意思?   怎么就不妥了?   他疑惑道:“这两者有什么关联吗?”   谢逢川却责备的睨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很愚蠢,又缓缓道:“若他不是元筝,我和他深夜相会,你觉得此事妥吗?”   韩凤大跌眼镜,内心吐槽,“你是把人叫过来审问,又不是叫过来偷.情。”   但看谢逢川那理所应当的神色,他把话咽了下去,突然觉得站在这里的自己也有些不妥了。   谢逢川却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情绪,有些嫌弃的看着他道:“你不同,你在这里是汇报正事。”   韩凤:“…..”   难道审问元祈就不是正事了?   韩凤犹豫了会,又试探道:“少司命,您….您这是在为元筝守身如玉吗?”   可谢逢川俊眉紧拧,一张英俊的脸阴沉如水,黑曜石瞳孔里蕴着一丝怒意,冷声道:“你瞎说什么?”   “本司命跟你说过很多遍,元筝喜欢本司命要多一点,我只是不想让元筝多想,才会如此警惕,你明白吗?”   韩凤不明白,但不敢说。   因为之前他也说过,既然元筝喜欢您多一点,为什么还骗您还把灯偷走了呢?   可谢逢川选择性耳聋,只是拿出一枚红宝石戒指,装作不经意的在他面前摆弄。   似乎在说,如果他不是喜欢本司命多一些,为什么要送戒指给本司命?   而且谢逢川还要嘴硬的同他说一句,本司命不是很喜欢元筝,抓回来后肯定要狠狠惩罚一通,绝不会轻拿轻放。   韩凤擦了擦汗道:“可您叫元祈来,元筝也不知道啊。”   可谢逢川的脸色愈发阴沉了,甚至还用一种鄙夷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极为看不惯韩凤的为人。   谢逢川脊背愈发挺直,冷冷的将视线移开,又冷冷道:“本司命不是那种人,你退下吧。”   韩凤松了口气,赶紧走了。   他突然发现,以前给谢逢川干活是很轻松的,因为谢逢川端庄严谨,人狠话不多,十分有谋略和手段。   可自从谢逢川坠入爱河后,这活是一天比一天难干了。   …..   韩凤走后,寝宫里再次静了下来,只有风吹动火苗的簌簌声。   谢逢川坐在桌案前,眉眼深邃,却又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四周。   见这空旷旷的寝宫真的只有他一人时,他终于再次抬起他端详许久的手指,有些犹豫的放在鼻尖轻嗅。   清新而又很淡的木兰香沁入鼻腔,就好似被什么软绵绵的云朵包裹住全身。   无人可见的寝宫内,修真界最为正经的天之骄子此时俊脸通红一片,甚至耳朵尖,还有藏在衣领下的脖颈都红的滴血。   今日元祈扑倒他身上时,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元祈的腰,这香味便沾到了他的指尖上。   谢逢川紧皱着眉,连忙放下指尖,可眼里却充斥着自我唾弃和狐疑两种神色。   但这鼻尖的木兰香,确实与他在秘境里闻到的木兰香相似。   那是只有元筝坐在他身上,与他离的极近时,才会飘出的木兰香。   …   云隐宗的弟子们入学有一段时间了,为了抉择半个月后外出历练的弟子人选,天机长老又筹备了一次月中考核,还有一次模拟的秘境试炼。   弟子们早早在云隐宗北山的一块空地上集合,这里占地辽阔,四周都是辽阔的山峦,比棋盘广场要大许多,视野也更宽阔一点。   天机长老站在最前方宣布规则。   而不远处,有一块悬在空中的孤岛,其他长老们坐在上面休息喝茶。   林乔安身着水绿色长袍,坐在放了一把放了古琴的桌案前,儒雅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眼神温柔看着空地上的弟子们。   谢逢川玉立在一侧,宽大的掌心拢着一本典籍在看,他身姿颀长,眉眼深邃,气质高冷,本也是优雅的美男子类型,可跟林乔安在一起,却多了几分阔宇轩昂的气质,好似一柄锋利冰冷的剑刃。   空地上,元祈跟叶千鸣站在一起,偷偷瞅着空中无时无刻都在看书的谢逢川。   努了努唇,有些不解道:“千鸣,怎么你表哥这么闲的吗?整日都在云隐宗呆着,都不回天阙宗吗?”   叶千鸣却没有回复他,而是盯着地上的小石子看。   元祈打量着叶千鸣的侧脸,只见叶千鸣双眸出神,紧抿着唇,一副忧心忡忡、心不在焉的模样。   他又唤了一声,“千鸣?”   叶千鸣这时才回过神来,眼眸有些小兽般的湿润,眼底盛着淡淡的忧伤的看着他。   元祈担心道:“千鸣,你怎么了?”   叶千鸣郁郁寡欢有些时日了,每次元祈问他他都说没事,但那眼神就是很伤心。   而且最近叶千鸣都不跟元祈一起去饭堂里吃饭,修学一结束就说自己有事然后不见了。   可今日,叶千鸣似乎比前几日还要伤心,好似有些绷不住,凑到元祈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但却断断续续的元祈没听清。   于是元祈也往叶千鸣那边凑了点,从外人看来就是两人很亲近的脸贴在一起。   天机长老还沉浸在又臭又长的规则中,他慢吞吞的念着连史纸上的字,并没有注意到交头接耳的两人。   叶千鸣努了努鼻子,在元祈耳边很伤心的道:“小祈,我…我可能不是我爹的亲生儿子…”   “什么?”元祈瞳孔震颤,又连忙捂住嘴巴,但幸好天机长老没发现。   他又看着叶千鸣,叶千鸣眼泪在眼底打转,悄无声息的别过脸去,擦了擦眼尾的泪。   元祈不可思议道:“绝不可能!”   他记得原著里的设定,叶玉黎是谢逢川的亲舅舅,在原著里占的戏份还挺多,可惜并不是什么正面人物。   原著里写,叶玉黎晚年得子,再加上叶千鸣出生后不久妻子就撒手人寰,导致他对叶千鸣愈发疼爱。   但他对谢逢川也是很好的,毕竟是他亲妹妹留下的孩子。   后来他亲妹妹离开人世,叶玉黎就收养了谢逢川,当作亲生孩子般看顾。   可直到谢逢川十岁那年,叶千鸣七岁,被天阙宗某个神秘长老哄骗说谢逢川遇难,只要他吃下一粒糖果,就可以救表哥性命。   心思单纯的叶千鸣完全没怀疑,为了救自己心爱的表哥,他义无反顾的吞下了糖果,结果中了蛊毒,被勾魂夺魄,再无投胎转世的可能。   叶玉黎就此黑化,为了找到杀害叶千鸣的凶手,他暗地里杀害了许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可却始终一无所获。   在长久的仇恨滋养中,叶玉黎愈发黑化,甚至他的恨意渐渐转向谢逢川,他埋怨为什么那些人要杀的是谢逢川,可死的却是他的孩子。   于是原著后期,叶玉黎疯狂报复谢逢川,甚至三番五次让谢逢川陷入险境之中。   但显然,按照如今的发展,还有元祈在这个世界呆了一段时间所打听到的消息。   没有叶千鸣死亡的节点,叶玉黎并没有黑化,他把天阙宗打理的井井有条,就如原著里最初对谢逢川那样,把谢逢川看作自己的亲生孩子对待。   所以叶千鸣必然是叶玉黎的亲生孩子,毕竟叶玉黎怎么也是天下第一宗的宗主,不可能说拿个冒名顶替的孩子就能打发他。   元祈看着伤心的叶千鸣,安慰道:“你在哪听到的这些谣言?千鸣,你肯定是叶宗主的孩子,你别多想。”   叶千鸣却低着头,小声道:“可如果我真的是我爹的孩子,我爹为什么总瞧不上我呢?”   元祈还欲再说两句,可突然,悬空的孤岛之上突然传来一声咳嗽,所有弟子们皆都抬起头。   只见谢逢川高昂着下颌,俊美的五官轮廓分明,他气质清冷,仪态俱佳,在明亮的光晕下好似年轻而又高贵的神明。   他眼神轻敛,看着空地前方念着规则的天机长老,沉声道:“天机长老。”   天机长老闻言一愣,抬起头疑惑道:“云蘅?”   其实天机长老和谢逢川关系还算可以,否则也不会答应谢逢川的委托来云隐宗带这些弟子们,可谢逢川性格实在高冷,很少主动叫过他。   谢逢川手握成拳,轻轻抵在唇边,好似不在意道:“这些弟子的站位有些不妥。”   天机长老更疑惑了,“怎么不妥?”   “乱七八糟,杂乱无序。”   谢逢川说这些话时,冰冷的眼神巡视了地上的弟子们一圈,可视线却落在和叶千鸣脸贴着脸的元祈身上。   他黑曜石般的瞳孔愈发阴沉了几分,狠狠的瞪了元祈一眼。   元祈被瞪得莫名其妙,摊开手无声道:“叶千鸣不是我弄哭的!”   可却发现谢逢川似乎并没有意识他的小表弟正在伤心的哭泣,而是又淡漠的移开视线,冷冷道:“按照平日在书舍里的座位排列站位。”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站位杂乱无序,一定要按照书舍座位排列才算井井有条。   可天机长老还是允了。   于是伤心的偷偷掉眼泪的叶千鸣去了最后几排位置,被迫与元祈分开,他更伤心了。   元祈站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有些不放心的回头去看叶千鸣。   就感觉头顶又有一道幽怨的目光盯着他,冷声道:“不许交头接耳。”   …..   规则宣布完毕后,就进入了正式的月中考核,与最初进云隐宗的考核相似,也有整整三十六门。   这次元祈没有刻意扮丑,而是拿出实力真实发挥,在各大考核上都拿到了不错的成绩,特别是负责符修和药修的长老,纷纷对元祈赞不绝口,说在这修真界很难找到这么有天赋的弟子了。   之后就是万众瞩目的射艺环节。   与最初的射艺比拼不同,这次射艺的得分占比在考核中极为重要。   因为射艺对大多从小就学的世家子弟们来说实在是太简单了,所以这次是升级版本,需要射下在空中狂乱飞舞的风筝,谁射下的风筝最多,谁就能拿到最多分值,能够自由选择由哪个长老带领进入秘境。   “轰”的一声,天机长老一声令下,空中就飞上了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风筝,这些风筝由一根根透明丝线牵引,在上升的气流中左右摇晃。   若想射下风筝,那就必须精准的射掉那根牵引风筝的线,那线极细,就算是在不动的情况下都很难射中,更何况是在狂风大作的情况下。   考核进行到一半时,所有弟子都叫苦连天,成绩并不理想。   南宫景虽纨绔,但他一心想在家族里出头,在修学上十分刻苦。   一个时辰后,他就射下了三十四个风筝。   身边的白沫沫凑过来道:“南宫,你好厉害啊,这一个时辰我才射下了五个风筝,哎,按照我这个分,估计会进入最差的秘境吧。”   南宫景得意的用大拇指扫了一下鼻尖,耍帅似的又向空中射出一箭,可惜的是,他这一箭射偏了。   但仅仅也差一点,对白沫沫来说,也算是十分厉害了。   南宫景拿着弓箭,挑了挑眉道:“一般吧,今日手感不太好,若是手感好——”   可他话说到一半,左侧突然传来喧闹的惊呼声,只见所有弟子把元祈团团围住,惊叹道:“小祈,你竟然射下了三百多个风筝,你怎么射的,快教教我!”   南宫景面子顿时挂不住,他的成绩在所有弟子里属于一等一的,可这次考核却门门都被元祈压在下头。   本想着在他最擅长射艺中大展身手,可没想到竟然还是被元祈抢了风头。   真是讨人厌!   南宫景握紧了弓箭把手,走到元祈身边,撞了元祈一下,“喂!你这是作弊了吧?!”   围观着元祈的弟子们顿时也都看着南宫景,南宫景瞪了这些人一眼,这些人里面有不少最初都是拥趸他的,甚至好几个都在他面前说过元祈坏话。   可也不知道元祈给他们下了什么迷魂药,这些人竟然都慢慢的倒戈了,开始围着元祈团团转。   唯一还没倒戈的白沫沫也发问道:“这线这么细,还在空中不停的晃动,怎么可能在一个时辰内.射下三百多个?”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   毕竟大多数弟子们都是个位数。   元祈拿着弓箭,白皙的脸上丝毫不惧,看着南宫景道:“我只是随便射射而已,是你自己没能力,怎么来质疑别人?”   “随便射射?我不相信!”南宫景瞪着元祈道:“谁都还记得你第一次考核时脱靶,还射中了花坛的事吧?”   南宫景嗓门大,整个山谷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本来只是几个弟子在围观,后来孤岛之上的长老们也投来了视线。   元祈勾唇笑了笑,那是有些桀骜的笑,可配上他露出两个小酒窝,导致这笑变得有些怪异的可爱。   他手拿弓箭,微风吹乱他鬓角的碎发,拂在他白皙的脸颊上,圆溜溜的狐狸眼在阳光下很是璀璨,道:“既然你不相信我,那我就让你心服口服。”   南宫景嗤道:“你就说大话吧,有种你在我的眼皮底下再射一次。”   “好啊。”元祈笑道,对跟在他身后的秋盼三道:“秋盼三,你有带多的发带吗?”   平时谨小慎微的秋盼三出门都带两条发带,闻言,他将芥子袋里多的一条白色发带递到元祈手中。   南宫景咬牙的瞪着秋盼三,就像瞪着什么叛徒,秋盼三缩了缩脖子。   元祈却将发带绑在眼下,熟练的在脑后系下一个结。   他这一举动,瞬间引发了更多关注,本来游离在外的弟子皆都围了过来。   甚至坐在孤岛之上,一直刻意不将视线移到这边的谢逢川也望了过来,他俊美的眉紧拧,似乎并不是很想被吸引注意。   元祈遮住眼睛后,只露出了白皙的额头,小巧的鼻子,和水红的嘴唇。   他双腿微微分开,脊背挺直如松,腰身被青色弟子服饰勾勒的极细,却又充满着力量感。   元祈唇角微勾,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拉着箭弦。   他手一松,只听“咻”的一声,箭矢如一条游龙般冲向天空,紧接着“啪”“啪”“啪”的声音响起。   那是风筝线断裂的声音。   空中顿时飘飘扬扬的落下十个风筝。   山谷里顿时有些寂静,都不可思议的看着这一幕。   元祈取下遮住眼睛的发带,眼里并无得意,他轻飘飘的掸落弟子服饰上的灰,好似能闭眼射下十只风筝,与他而言,只是小菜一碟的事。   山谷里顿时响起震耳欲聋的惊呼声,弟子们围着元祈,七嘴八舌道:“小祈!你射艺怎么这么厉害啊!这一箭射的也太好了!我都看呆了!”   孤岛之上的长老们也皆都赞不绝口,“我年轻时,也没射出过这么好的一箭。”   秋盼三更是眼眸亮晶晶的望着元祈,眼里写着两个字——“求教。”   元祈被万众瞩目的包围着,他神色自然,眼眸里并无怯意,圆溜溜的狐狸眼里甚至透了一点狡黠。   可就是这毫不掩饰的狡黠目光,反而让人看了移不开眼,好似他本就该如此耀眼。   高处的谢逢川却眼眸深沉的移开了视线,好似这样的元祈并不吸引他的注意,可修长的手指却无意识在搭在腿上的白袍摩挲了两下。   元祈手握弓箭,像只得意的小狮子,把所有夸耀一个不落的收下,他看着围着他的弟子道:“还行吧。”   说完,他又高昂起脑袋,看向孤岛之上的长老,那是获得了好成绩后像长老们求夸的眼神。   虽有有些得意,可看着却很乖。   天机长老摸着黑胡子笑道:“元祈确实不如初来时那般恶劣了。”   一边的长老们连连称是。   元祈把所有长老们都看了一遍,最后却越过了谢逢川,看向谢逢川身边的林乔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林乔安气质清雅,对元祈露出会心一笑,似在自说自话道:“小祈总是能让我刮目相看。”   他这话音刚落,却突然听到身边一道沉闷的冷哼声。   所有人都在为元祈这一箭感到惊叹和开心,可却唯独只有谢逢川突然不太开心,似要说,是生气也不为过。   林乔安疑惑的蹙了蹙眉,看向身边眉眼冷冽的谢逢川,担忧道:“云蘅,你这是怎么了?”   谢逢川侧脸愈发阴冷,他看也没看林乔安,声音冷冷道:“无事。”   元祈看完林乔安,本想把视线收回,可又感知到一道热情的视线,正是跟在谢逢川身后的韩凤。   他于是也笑着看向韩凤,韩凤也笑着看他,真心夸赞道:“射得真好。”   韩凤声音不大,谢逢川正好能听见。   于是那张本就阴沉的俊脸愈发阴沉了,视线如淬了冰的冷刃般睨向身后的韩凤。   若眼神可以杀人,韩凤觉得自己死一万次都不为过,他立马收敛笑容,恭敬的在谢逢川身边站好。   谢逢川挑了挑锋利的眉峰,黑曜石般的瞳孔凌厉惊人,他薄唇轻启,冷冷吐出四个字,“不如元筝。”   韩凤:“……”   韩凤:“???”   韩凤一头雾水,不是,有人问了吗?   可谢逢川却又看了他一眼,薄而窄的眼皮锋利的勾起,不允许他有任何疑惑。   韩凤抿住唇,心里却在想。   元祈怎么不如元筝呢?   您当初在秘境里和元筝呆在一起,也没见过元筝射箭吧。   韩凤品了一会,突然觉得谢逢川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特别像是在挽尊。   好像如果在场的是元筝,就会第一个把热烈的视线投向他一样。   …   下面的考核依然在进行中。   林乔安却有些坐不住,他和谢逢川至交多年,不说关系很亲密,但也还算君子之交。   但此时,他坐在谢逢川身边却感知到了一股很浓的怨气,那怨气没有缘由,却在他身边打转。   林乔安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终于忍不住转眸问道:“云蘅,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谢逢川依然用侧脸对着他,笔挺的鼻梁很是锋利,似乎看他一眼都不愿,声音冷冷道:“没。”   …   考核结束,除了谢逢川主导的规训考核,元祈毫不意外的拿了零分,其他考核都是以第一名的好成绩脱颖而出。   三十六门总分加在一起,元祈还是众望所归的拿了第一名,有自主选择长老带入秘境的福利。   南宫景看着元祈得意的后脑勺,咬牙道:“他怎么什么都会!真是太可恨了!现在想起来还是他最初的愚蠢模样更招人喜欢!”   白沫沫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苹果,咬了一口,很是佛系道:“他也不是什么都会….比如…他不识字…”   想到少司命还因此对元祈冷眼相待,南宫景脸上的怒意降下去一点,他吐出一口气。   幸好元祈是个文盲 ,否则他会气死。   …   空地上,天机长老宣布完成绩,看着元祈道:“小祈,你拿了第一,可以选择任何一位长老带你入秘境。”   天机长老似乎想到了什么,摸着黑胡子有些不自然道:“这次秘境比较特殊,云蘅公子也会参与其中。”   言外之意,就是元祈也可以选择谢逢川。   其他弟子们听到这话,皆都羡慕的看向元祈,毕竟能和修真界唯一的少司命进入秘境,这是多么难得的好事。   高坐孤岛之上的谢逢川脊背愈发挺直,甚至有些装模作样的饮了口茶,轻阖着眉眼,不满的对韩凤道:“天机长老为何如此多嘴?本司命并未让他昭告此事。”   韩凤:“……”   元祈的眉心却轻轻皱了一下,他拿第一是为了有更多选择权,可不是把自己把火坑里推。   元祈咬了咬唇,翕动的长睫垂在眼睑下,无措的对了对手指。   犹豫半响后,元祈又抬起眼眸,往高处的孤岛上看去。   谢逢川心里微动,不自在的避开目光。   以前在秘境时,元筝想讨好他时,也经常用这种软软的湿润眼神看着他。   谢逢川修长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了茶盏,元祈真的会是元筝吗?   可现在证据还未确凿,元祈又这么看他,显然不安好心,也不太合适。   可就在他想着和元祈入了秘境后,要提醒元祈注意一下眼神,不要用这种眼神看他时。   元祈清脆的声音在空地上响起,“天机长老,我可以选择乔安公子吗?”   万籁俱寂,又突然只听“咔嚓”一声,那是茶盏重重落在桌案上的声音。   坐在一侧的林乔安突然感觉四周的怨气更浓郁的向他涌来。   只见谢逢川脸色阴沉,周遭怨气四溢,黑曜石的瞳孔里似有浓墨翻滚,手腕上青筋狰狞暴起。   他死死的盯着空地上笑着露出两个熟悉小酒窝的青年,手中突然多出来的一枚红宝石戒指,指腹很重的摩挲着戒指上圆润的红宝石,就好似摩挲着让他想捏在掌心的猎物一般。   林乔安正要把目光移开,谢逢川却突然掀起薄而窄的眼皮朝他望了过来,眼神凌冽冰冷,还暗藏一丝酸涩的怒意。 第35章 他知错了吗?   修真界相传, 云深城有一处隐藏在云海中的秘境,那秘境里有许多稀缺的天材地宝,若是运气好, 还能碰上千年难得一遇的机遇。   只是这秘境过于神秘,各大家族纷纷派出能人异士寻找, 却都一无所获。   任谁都没想到,这秘境入口竟然就藏在云隐宗后山。   …   云舟穿过后山的云海,一片隐藏在云雾中的巨大森林映入弟子们眼帘,天幕撒下金色光辉,好似给这秘境罩上了金色纱幔, 林间的星星点点更似星辰般耀眼而又美丽。   弟子们震惊的张大嘴巴,纷纷感叹道:“好漂亮的秘境!”   天机长老摸了摸黑胡子:“莫要喧哗, 按照分组列队下云舟。”   此次试炼共分为五支队伍,除了谢逢川和林乔安随行,还有天机长老、符修长老以及丹修长老镇后。   元祈、叶千鸣还有秋盼三都分在林乔安的队伍, 因为元祈分值较高,所以他们是第一个下云舟的队伍。   通往秘境的小道阴冷潮湿,路边长满了齐人高的诡异绿植。   林乔安背着古琴走在最前方, 秋盼三走在林乔安右侧, 元祈走在林乔安左侧,叶千鸣自然是在哪都要挨着元祈走的。   没走一会,元祈就感觉浑身不适, 好像身后一直有双眼睛阴沉沉的盯着他似的。   他尽力去忽略那黏稠而又阴冷的眼神,这秘境危险, 说不定是什么魔兽在暗处盯着他。   直到走到一处有五个分岔的路口,天机长老停下来让各个小队各选一条小道,这些弟子们很快就选了适合自己的小道。   原本浩浩荡荡的大部队顿时七零八落。   在林乔安的建议下, 元祈小队选了最西边的一条小道。   与最初的小道不同,这条小道鸟语花香,艳阳高照,风景秀丽优美,可那道黏稠阴冷的视线却依然如影随形,跟在元祈身后。   元祈挠了挠脸蛋,终于忍不住转过脑袋,可后面的道路上空无一人。   叶千鸣好奇道:“小祈,后面有什么东西吗?你看了好几次了。”   元祈摇摇头,“没事,应该是我想多了吧。”   可他余光的视线里却突然闪过一根狂乱飘舞的白色发带,元祈顺着白发带望过去。   只见他们小道的左边,还紧挨着另一条小道,只是中间被一些杂草分开,可这些杂草并不高,所以还是能将旁边那条小道上的情形尽收眼底。   谢逢川身着雪白长袍,身姿颀长,行走的优雅而又缓慢,可明明他举止端庄得体,头顶还是艳阳高照的晴天,却浑身透着股阴冷的意味,就连那小道都被他衬得像是什么漆黑潮湿的阴森密林。   这种阴冷的气息显然不是只有元祈一人感知到了,本以为捡到宝能跟着少司命一起入秘境,开心到手舞足蹈的南宫景也被吓得两股战战,低着脑袋跟在谢逢川身后,连呼吸都不敢过于用力。   与谢逢川所带队伍的阴冷压抑气氛不同,林乔安这边温暖热闹。   林乔安性情温和,没什么架子,平日里授课时就与弟子们打成一片,就连最胆小的秋盼三一路上都拉着林乔安说了好多话。   元祈搓了搓有些被冻到发抖的胳膊,连忙将视线移了回来。   林乔安见此情形,垂下眉眼,柔声的笑道:“想必云蘅是压力过大才会这样吧。”   “压力大吗?”元祈嘟囔道:“他这是怎么了?”   林乔安早就体会过谢逢川的阴冷怨气,一开始他有些不解,但后来他就想通了。   此次秘境试炼虽说只是一场考核,但这秘境确实神秘,说不定会有一些未知的危险等着大家。   谢逢川心怀苍生,就连看见路边受伤的野猫都会带回家疗伤,对这些刚入云隐宗的弟子们,自然会更关切些,自然也就压力大了。   林乔安这么想,便也这么说了。   元祈心里却依然怪怪的,他回头又看了谢逢川一眼,结果就对上了谢逢川阴测测的眼神,明明是白日,可那黑曜石般的瞳孔却阴森森的盯着他,让他心里直发毛。   元祈连忙将视线收回,凑到叶千鸣耳边,悄悄道:“千鸣,你哥最近找人找的怎么样啊?”   叶千鸣却依然还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虽然能跟元祈贴在一起他的情绪没那么低落了,可还是过了半响才道:“找…人?找什么人?”   元祈叹了口气,知道叶千鸣还在为自己不是叶玉黎的亲生孩子困扰,只能将谢逢川的怪异放在一边。   他用只有他和叶千鸣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千鸣,你还在想那件事吗?”   叶千鸣呆呆的垂下脑袋,很缓慢的点了点头,漆黑的眼珠湿润可怜,似乎又要哭了,但却咬紧了唇,没让眼泪流出来。   元祈不太会安慰人,只用细白的手指轻轻碰了下叶千鸣的手背,柔声道:“千鸣,你别难过,这事肯定不是你想的这样的。”   元祈软下来的声音又软又糯,就好似一阵轻柔的微风拂在叶千鸣的心口。   叶千鸣的脸颊瞬间通红,他无措道:“小祈,在我十岁那年我就被我爹送去了蜀都城,可我爹却常年都在天阙宗,他忙公务很少会来蜀都城看我,而…而且…”   “而且什么?”元祈问道。   “我都已经知道我亲生父亲是谁了。”叶千鸣小声道。   他这声音虽小,却语出惊人,着实让元祈吃了一惊,“你知道?”   “嗯。”叶千鸣抬起脑袋,漆黑的眼珠望着森林远处,缓缓道:“是符修长老。”   “符修长老?!”元祈差点大叫出声,但好在林乔安和秋盼三聊得尽兴,没有注意他的动静。   “不可能吧。”元祈委婉道。   符修长老原名叫高康年,是云隐宗教他们符咒的一位长老。   这位长老面黄肌瘦,平时沉默寡言,话不多,但在讲学时倒很认真负责。   这次秘境试炼,高康年也跟着一起进来了。   “怎么不可能?”叶千鸣低着脑袋,“你难道不觉得我和符修长老长得很像吗?”   元祈擦了擦额上的汗,内心腹诽,除了有两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你们到底哪里像了?   但叶千鸣显然深信不疑,嘟囔道:“小祈,我知道你不信我,但我听说这秘境里有一种长在水底的血魂草,只要吃了它后,我就能确定谁是我的亲生父亲了。”   元祈:“……”   他想了想道:“认亲不是有很多种法子吗?为什么一定要吃血魂草?”   叶千鸣却摇了摇头道:“小祈,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的血液被蛊术封印住了,就算是滴血认亲也没用,必须要吃血魂草才行。”   “你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元祈心里愈发怪异。   “有人告诉我的。”叶千鸣抿了抿唇道。   “是谁?”元祈问道。   叶千鸣却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吞吞吐吐的不愿意多说那个人的名字,只坚定道:“总之他不可能骗我就对了。”   …   走完小道,五个小队都进入了彼此的秘境试炼地,苍天大树遮蔽了艳阳,一个个错综复杂点的阵法在弟子们面前展开,若想在试炼中获得好成绩,就必须解开这些阵法。   元祈和同行弟子们一起配合,解的很是认真。   虽然不知道谢逢川到底有没有认出他,但刚刚谢逢川那阴暗潮湿的眼神还是让元祈感觉到了害怕,让他有一种自己一旦松懈,就会马上被谢逢川擒在掌中的无力感。   所以,半个月后的下山历练名额他一定要拿到。   …   比起其他小队热火朝天解阵法的氛围不同,以少司命为首的小队竟然难得出现了轻松的氛围。   也不知道少司命是一身怨气没地发泄,还是想展示点什么,他仅仅只是挥了挥修长白皙的手指,方圆百里的阵法就全都一一破解开了。   与少司命小队仅隔着一片森林的元祈小队,为了解阵法几个弟子上蹿下跳,解得满头大汗,却才只解了一个低阶阵法。   而远处的高阶阵法,却“砰”“砰”“砰”的像烟花一样炸开。   几个弟子看的眼酸。   秋盼三羡慕道:“哇!!!少司命好强啊!”   元祈咬了咬牙,嘟囔道:“他解就解嘛,为什么要解到别人的秘境里来?”   秋盼三闻言,也有些奇怪。   五个小队所处的秘境是不同的,都隔着一大片森林,而且因为这试炼是场比赛,哪个小队秘境里的阵法解的最多,谁就能拿到好成绩。   可谢逢川这样做就有点尴尬了,他毕竟有自己的小队,解了别人秘境里的阵法,这成绩算不到别的小队头上去,更算不到谢逢川小队头上去。   确实是有些多此一举了。   秋盼三摇了摇头,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可少司命那么强,做任何事都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吧。   元祈看着四周被解开的阵法,脸颊气鼓鼓的,“他把阵法都解了,那我们解什么?”   秋盼三指了指远处的阵法道:“小祈,你看,少司命不是还给我们留了一些低阶阵法吗?”   元祈圆溜溜的眼睛睁得很大,看着突然变得暗淡无光的低阶阵法,气得咬牙切齿。   这不是挑衅是什么?他最烦这种装x的人了!   …   秘境另一边,气氛祥和,南宫景和白沫沫在草地里欢腾,在泥巴里挖仙草挖得不亦乐乎。   远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下,有个身穿雪白长袍,墨发被白色发带高束,五官锋利,眉眼深邃的清冷男子正端坐在一块干净的青石上打坐。   他轻阖着眉眼,闭着的眼皮很薄,眼尾狭长凌冽的上勾,手指缓缓拨弄着手中的白菩提,有种清风明月的松弛感。   白沫沫躲在草丛里,偷偷看了一眼道:“南宫,你说他们大人物的情绪都是这么多变吗?怎么上一秒还是乌云笼罩,这一秒就晴空万里了呢?”   “少司命心怀苍生,做任何事都是有他的道理的。”南宫景满手泥,抓着一棵在他手里扭动的小人参,激动道:“你看!本少爷挖到了什么?!”   远处的韩凤递给谢逢川一盏茶水,谢逢川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接过后轻抿了一口,润了润喉,又十分优雅的将茶盏递给韩凤。   韩凤本想找个地休息一会,却还是忍不住道:“少司命,您这样明晃晃的解了那么多阵法,会不会有些不妥?”   谢逢川眉眼动了动,似有些不悦,“如何不妥?”   韩凤硬着头皮道:“这次秘境试炼的规矩,似乎不允许解其他小队秘境里的阵法。”   谢逢川却掀起薄而窄的眼皮,凌厉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这次秘境试炼的规矩是本司命定的,难道你比本司命还要了解吗?”   “可…可您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解这么多阵法?”   谢逢川摩挲着白菩提,周身突然涌起一股强势而又凌厉的灵息,沉声道:“本司命有这个能力,想解就解,需要你来过问吗?”   韩凤打了个寒战,不敢再多说。   可看着谢逢川阴沉如水的脸色,又管不住嘴道:“少司命,您刚刚入秘境时,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谢逢川斜睨着他,冷声道:“没。”   韩凤挠了挠后脑勺道:“那个….小…不..元祈没有选您,您好像是有些生气了吧。”   “你想多了,只是没有选本司命而已,本司命有什么好生气的。”谢逢川高昂着脑袋,下颌线锋利流畅,凌烈的眼神看向远处,声音染上了一丝微不可闻的怒意,“他那么愚笨,入这秘境也不知晓该选个能力强一点的,不过,就算他选了本司命,本司命也不会选择他。”   韩凤擦了擦汗。   您听听您这语气,哪像是没生气的样子。   他又道:“属下还以为您是生气了,所以才故意解了这么多秘境,好让元祈后悔没选您呢。”   “你在瞎说什么?”谢逢川眉头紧皱,厉声道:“本司命怎么会做如此幼稚之事?”   可那凌厉的眼神却又转向别处,没有看韩凤的眼睛。   韩凤却有些头疼,因为这次秘境试炼谢逢川之所以要参与进来,并不是心血来潮。   而是自从谢逢川发觉元祈可疑后,就愈发寝食难安,他很想知晓元祈到底是不是元筝,可又没有确凿的证据。   前几日传音给影宗那边的人,影宗却为难的说元筝的这枚红宝石戒指是来自更高阶世界的物件,很难破解,最快也要等半个月。   谢逢川哪还能等半个月,正巧这秘境里有处泉眼,听说那泉眼能照出一个人最本来的相貌,就算妖魔鬼怪来了,都逃不过那泉眼的眼睛。   于是谢逢川这几日就开始谋划了,他考虑到了所有细枝末节之处,甚至怎么让元祈毫无所查的去泉眼都考虑到了,却唯独没考虑到元祈有可能不会选择跟他一起进入秘境。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是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人却没了。   韩凤是主要负责此事的,若是此事没办好,谢逢川肯定要追究他的责任。   他正要委婉的提下此事,可谢逢川却又掀起眉眼,手指缓慢拨动着手中的白菩提,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听说元祈半个月后想下山历练?”   韩凤愣了愣,挠了挠脑袋道:“是的,这些时日我跟着他,经常能听到他跟其他弟子们说此事,他在云隐宗那么刻苦的修学,就是为了获得下山历练的机会。”   “为何?”谢逢川问道。   韩凤想了想道:“元祈说是下山历练能学到许多,他还是挺上进的。”   “嗯。”   谢逢川这一声“嗯”很轻却又很沉,若要细品,可能里面还有一丝赞同的意味,好似元祈上进他也觉得很长脸似的。   甚至还挑起眉眼,很是刻意的看了韩凤一眼。   可不知又想到什么,那张俊脸又瞬间阴沉下去,冷声质问道:“所以他每日往天机长老和林乔安的寝宫跑,不是帮他们磨墨就是帮他们给那些花花草草浇水,就是为了获得下山历练的机会?”   韩凤愣了愣,老实道:“是,半个月后的历练由天机长老和乔安公子带领,也是由他们选出弟子人选。”   “嘎吱”一声,那似乎是骨节错位的声音,谢逢川活动了下酸涩的骨关节。   韩凤道:“少司命,有哪里不妥吗?”   “没。”谢逢川的脸色愈发阴沉,他显然有话要说,但又顾及着什么,终究没有说出口。   韩凤在谢逢川身边呆了多年,早就学会看谢逢川脸色了,一下子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于是道:“少司命,半个月后的下山历练,天机长老也问过您有没有时间一同前往,您当时说没有时间拒绝了。”   谢逢川脊背愈发挺直,眉眼冷漠无情,“自然,本司命日理万机,与林乔安不同。”   “额…怎么不同?”   “林乔安只是一个琴修,闲暇时间自是很多的。”谢逢川撩起眼皮,埋怨的看了他一眼,似乎觉得他问了一句废话,“本司命超脱亡灵,掌控生死,怎能与他相提并论。”   “…..”韩凤附和道,“是。”   “嗯。”   四周有些寂静,谢逢川又闭上了眼睛,看似到此,交谈就应该已经结束了。   可韩凤还是看见谢逢川的眉眼轻微抽动了下。   他叹了口气,心里叫苦连天,但谁叫他家少司命就是这么别扭的性格呢?   平日里又都是跟书籍打交道,好不容易在秘境里遇到个心上人,还被人家骗的团团转。   于是他道:“少司命,我听叶宗主说,之后天阙宗并不繁忙,半个月后的下山历练,您或许也能跟着一起去。”   谢逢川却突然睁开眼睛,眼里有些不悦,道:“本司命为何要去?”   韩凤抿了抿唇,愣了愣。   谢逢川质问道:“你不会以为本司命很想去吧?”   不是吗?   但韩凤低着脑袋,没说话。   “你想太多了!”谢逢川斥责道,拂了一下宽大袖摆,抖落掉不存在的灰,“元祈又不是元筝,本司命为何要去?”   他这语气十分笃定,笃定到韩凤都以为谢逢川已经收到了影宗的消息,找到了真的元筝。   韩凤问道:“影宗那边传消息过来了吗?”   “没。”谢逢川不自然道。   韩凤犹豫道:“那为什么您这么肯定?”   谢逢川看着他,好似不在意,语气却又耿耿于怀道:“假如他真的是元筝,他一定会选择本司命,而不是林乔安。”   “……”   这个事似乎过不去了,交谈再次陷入沉默。   韩凤怎么都想不明白,谢逢川怎么就那么确定骗了他的元筝一定会选他,于是多嘴问了一句,“少司命,假如…属下说假如,假如元祈真的是元筝,他还没有选您,那您怎么办呢?”   他这话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周遭的怨气再次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般笼罩了下来,谢逢川手中的白菩提被摩挲到油光发亮。   若是韩凤没记错,这串白菩提早就不是少司命生辰礼时师尊送的那条,以前那条白菩提带着神灵庇佑的灵息。   可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自从两个月前少司命从秘境出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那串白菩提了。   “假如?没有假如。”谢逢川沉声道:“但假如他真是,他没有选本司命,你觉得本司命会对他做什么?”   韩凤打了个哆嗦,愈发后悔自己问的问题。   谢逢川可是很记仇的。   他这不是问了个废话吗?   谢逢川却冷笑了一声,黑曜石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凌厉的猩红,似自言自语道:“本司命也不会做什么,只是会让他知道错了而已。”   他摩挲着白菩提,低垂的眉眼遮住眼底惊人的欲.色。   韩凤道:“是吗?”   “自然。”谢逢川缓缓道,他声音算得上温柔,就连脸上都挂着温柔的笑。   可突然只听“咔嚓”一声,一串新的白菩提在谢逢川手中碎成齑粉。   韩凤抖了抖,突然为元祈感到了一丝不安。   谢逢川轻掸掉白袍上的齑粉,轻抬起薄而窄的眼皮,看着韩凤,薄唇轻启道:“不过,他最好不是。”   …   夜幕渐渐降临,此次试炼共有三日,弟子们解完阵法后,都该休息的休息,该吃饭的吃饭去了。   因为谢逢川恶意解了许多阵法,元祈为了能拿到更好的成绩,忙得像个小陀螺般,连水都没喝上一口。   亥时,元祈累得脸颊红扑扑的,吃饱喝足后,找了个粗大的树干,平躺在上面休息,在心里把谢逢川骂了一通。   偷偷骂完后,终于解气了点,元祈翻了个身,正打算香甜的睡一觉时,秋盼三突然在树下喊道:“小祈!快醒醒!千鸣他不见了!”   “什么?!”元祈心脏猛的一颤,马上起身,身姿轻盈的跃到树下,焦急道:“千鸣刚刚不是都还在树底下烤火的吗?”   元祈意识到了叶千鸣的反常,不仅自己盯着,甚至还叫了秋盼三一起盯着,让秋盼三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跟他说。   秋盼三急的眼眸通红,“刚刚他是跟我坐在一起烤火,可他突然说想喝乔安公子带过来的茶水,我刚去找乔安公子讨了茶水过来,他人就不见了。”   秋盼三胆子小,又比较好说话,习惯了帮别人跑腿,可没想到这次跑腿,竟然把叶千鸣盯丢了。   元祈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   他拍了拍秋盼三的肩膀,“你别急,他现在肯定没离开多久,我在千鸣身上贴了一张符咒,能感知到他的位置,你去跟乔安公子说,我们马上就去找千鸣。”   “好!”秋盼三忙不迭的跑走了。   元祈连忙从芥子袋里掏出符咒,将鲜血涂抹在黄色的符咒中央,符咒随着夜风缓缓飞到空中,化成一缕缕银白的丝线,为元祈指明道路。   元祈闭上眼睛,这些银白丝线在树林里穿梭、蔓延,元祈的脑子也出现了许多画面。   有小鸟停在柳枝上的画面,有波光粼粼的泉水画面,还有月亮如月牙般倒影在水里的画面,以及岸边开满了诡谲旖丽的花卉画面   元祈的额头有些隐隐作痛,他将这些画面组合在一起,发现这是一处藏在秘境深处的泉水,泉水中央还有一处散发着银光的泉眼。   元祈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叶千鸣怎么去了一处有泉水的地方? 第36章 别装,已经发现了   夜幕深重, 繁星点点。   叶千鸣站在泉水边,微风吹乱了他青色的弟子服饰。   而在泉水中央,站着一个身穿紫檀色长袍的长老。   他面黄肌瘦, 背对着叶千鸣而站,微风拂过他单薄的身体, 给人一种他随时会落在水里的错觉。   叶千鸣攥紧了拳头,张了张嘴,嗓子里却干涩得很,让他没法发出声音。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看着那道背影, 唤道:“长……长老……”   此人正是符修长老,也就是高康年。   高康年缓缓转过身, 看着叶千鸣,那张总是沉默寡言的脸上倏然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   “千鸣。”他柔声道:“血魂草吃了吗?”   叶千鸣攥紧了袖角,点了点头, 黑色的瞳孔有些犹豫的看着高康年,似乎不知下一步该做什么。   高康年看着他道:“很好。”   “过来吧,孩子。”高康年伸出手, 泉水上方突然多出一道透明无色的小桥。   叶千鸣看着那道小桥, 指尖无措的蜷缩,似乎不敢踏上去。   高康年笑了笑道:“怎么?千鸣,你在犹豫吗?”   “你还记得法空长老是怎么死的吗?”   他声音很柔和, 可就是这一句话,让叶千鸣睁大了眼睛, 指尖松开,内心微动。   “法空长老执掌法度,幼时看着你长大, 却次次为你破例,他一生无子,便把所有的疼爱都放在你身上,你都忘了吗?”   “当年他为了救身中蛊毒的你,不幸身亡命陨,却也发现了这个惊天秘密,他希望你能开心过完这一世,便央求我不要认回你。”   “除非…”高康年说到这长叹了口气,他看着平静无波的泉水,疲惫的褐色眼眸里盛满了伤悲。   “除非什么?”叶千鸣追问道。   高康年抬起眸,隔着泉水上空氤氲着的雾气望向叶千鸣,他这眼神饱含了无奈与心酸,更暗含了长辈看小辈的爱意。   叶千鸣心口一动,这眼神让他似曾相识。   高康年道:“除非你身上的血蛊不会作恶,更不会伤到身边人,少司命不会因此毒入骨髓,叶玉黎也不会因此走火入魔。”   叶千鸣的心颤了颤。   这些他都知道。   表哥常年被血蛊毒困扰痛不欲生,叶玉黎从他出生起就疯狂修炼,好几次走火入魔。   高康年道:“虽说吃了血魂草,你体内的蛊毒已解,可若想完全化解,还需要至亲之人的心头血。”   叶千鸣眉头颤了颤,“可这样…长老你会死的…”   他到现在还是无法唤出“爹”这个字。   “没关系。”高康年笑了笑,“我修行多年,不至于取点心头血就会命丧黄泉。”   叶千鸣还是有些犹豫,高康年再次招手,柔声道:“过来吧…”   高康年的声音轻柔,仿佛打着卷般在叶千鸣耳边响起,叶千鸣心里的那点疑虑,因为对谢逢川和叶玉黎的担忧,也因为这充满了魅惑的声音,彻底烟消云散。   他抬脚,踏上了由银白灵息搭建的小桥,血红色的蝴蝶在他的青色服饰上飞舞。   视线里的高康年离他越来越近,直到他闻到了一股很浓郁的血腥味。   叶千鸣皱了皱眉,刚要问——“长老,我身上的血蛊是谁下的?”   可他仅仅只发出一个音节,胸口就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贯穿之痛,铁锈味涌入他的咽喉。   叶千鸣额上沁出热汗,青筋暴起,双眸因剧痛而猩红。   他低下头,只见一个粗.壮而又枯黄的手臂掏入了他的心口,叶千鸣张了张唇,万千思绪在脑海里闪过,却依然组成不了一个完整的音节。   他的呼吸越来越稀薄,插.进他胸口的手在他胸腔里转动一圈,似乎掏到了他的心脏。   叶千鸣艰难的抬起眸,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痛苦,“为…为什么…”   高康年喟叹的闭上眼眸,脸上出现了痛苦的神色,他似乎也并不想走到这一步。   可再睁开眼眸时,眼底竟是血一样的猩红,翻滚着浓烈的恨意。   他眼里杀意毕露,手臂猛然发力。   叶千鸣猛的吐出一大口鲜血,痛苦的弯下脊背。   他手指无措的蜷起,却什么也抓不到,只听到了一句很轻的喟叹,跟泉边的风一起飘进了他耳朵里——   “千鸣,不要怪我。”   “要怪就怪你是谢逢川的表弟罢了。”   …   元祈赶过来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银光碧波的泉水被鲜血染红,叶千鸣奄奄一息的趴在符修长老的手臂上,青色的弟子服饰被染上浓烈的猩红。   “千鸣!”元祈大吼一声。   叶千鸣却已然无了知觉。   元祈掏出符咒,掷到空中,身体轻盈的跃到空中的银光之上,他的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把短小的匕首,银光粼粼的匕身映照出一双圆润且坚定的狐狸眼眸来。   高康年抬眸看着空中向他袭来的元祈,周身突然涌出一股沉重威压,四周泉水变色,草木弯曲。   他冷呵道:“呵!不自量力!”   高康年毕竟修为高深,元祈的真实修为虽是元婴,可却完全没法与化神后期的长老相比。   更何况,元祈感知到叶千鸣已经遇害,便来不及去等秋盼三去搬救兵,是孤身前来的。   “放开他!”   面对更高阶修者的威压,元祈脸上并未露出惧意,反而迎难而上,手持短刃朝泉心袭去。   高康年露出轻蔑的笑,这元祈虽在修学时就表现出了一股常人所没有的坚韧和胆大,但在绝对的力量压制面前,胆大只会让他丢了性命。   “铮”的一声,高康年手中多了一柄寒光凛凛的长剑,他正欲抬手一挥,可袭来的元祈却突然翻身一跃,极快的袭到了他的背部。   “狡猾!”高康年怒道,一手提着叶千鸣,一手挡住了身后袭来的攻势。   他不再轻敌,与元祈在空中缠斗起来,一时之间,泉水震荡,灵气四射。   但缠斗了将近一炷香之后,高康年意识到了不对劲,这元祈每次向他袭来的招数似乎都使出了全力,可每次要靠近他时,又都会极快的撤开。   他马上意识到,元祈自知不是对手,是在拖延时间等其他人过来。   高康年冷笑一声,朝高康年袭去的元祈突然察觉到一丝危险。   可已经来不及,只听“噗呲”一声,元祈手持短刃刺进了高康年的肩背,鲜血瞬间涌了出来。   高康年脸上露出狰狞的笑,他竟然没有挥开元祈,而是手臂用力,硬生生将叶千鸣的心脏给掏了出来。   元祈大惊失色,眼里染上慌乱,大喊道:“不!千鸣!”   他这一声极为其凄厉,奄奄一声的叶千鸣艰难的睁开眼眸,看见了月光下元祈担忧的脸,他无力的喘息了一声,嘴唇泛白,竟然露出一个笑,“小…小祈,能见…到你…真好…”   “噗…”   心脏却被强行掏出体内,叶千鸣口中鲜血直涌。   “你别说话!”元祈眼眶已然湿润,“我会救你!”   虽然跟叶千鸣相识的时间不长,但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把叶千鸣当作自己很好的弟弟了。   “小…祈…”叶千鸣无力的抬起手指,可他真的太痛了,眼皮越来越沉,最后沉重的闭上了眼睛。   “救他?”高康年冷笑一声。   月色下他的身影犹如修罗,手中抓着一个鲜活跳动的心脏,温热的血液顺着手背涌入进他的袖袍深处,他眼眸已然猩红一片,发出的笑声也愈发诡异阴沉,就好似已然疯魔,失去了理智。   他看着元祈通红的眼眸,嗤笑道:“恐怕,今日你也逃不掉了。”   可就在瞬间,元祈身上突然爆发了一股极大的威压,那威压竟可以媲美大乘期的修真。   高康年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元祈眼眸猩红,似乎被逼到了极致,身体犹如狡猾的狐狸般朝他扑了过来。   他这一扑又猛又快,竟然直接将高康年扫飞到五丈以外,狼狈的摔进泉水里,捂着胸口愤怒的瞪着元祈。   元祈将叶千鸣的身体安放在岸边,就又朝高康年扑了过去,他身形矫健,又莫名得了一股神力,竟让高康年毫无还手之力。   眼见手中的心脏要被元祈夺走,高康年怒目切齿道:“是你逼我的!”   只听一声低吼,高康年双眸散发着黑气,脸色乌青,身上怨气冲天。   竟是魔人的气息!   纵使元祈本人就是个纯正血统的魔人,却仍然被这浓烈的魔息震到一跳。   可根本来不及反应,高康年就活动着僵硬的脖颈,抬手将袭过来的元祈直接摔到树边,锋利的长刃抵在元祈脆弱的脖颈处。   他抬臂一挥,厉声道:“去死吧!”   可却只听“砰”的一声,原本人头落地的场景并未发生,高康年手中的长剑反而碎成齑粉,一股巨大的蓝紫色光芒从元祈的胸口迸发而出。   这光芒仿佛一万根细小的尖针,扎得高康年倒退三步,甚至莫名的口吐鲜血,狼狈的摔到了地上。   元祈震惊的睁大眼睛,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左右看了看,这么强大的威压肯定是谢逢川赶过来了。   可四下竟然无人,高康年双眼充血的瞪着元祈,喉咙仿佛那破旧的风箱,咯吱作响,“幽…幽冥灵灯为何会在你的手上!”   幽冥灵灯?   元祈眉眼猛的跳了一下,他低下脑袋,幽冥灵灯不知何时从他的芥子袋里钻了出来,救了他一命。   可当初逃出秘境后,为了防止谢逢川利用幽冥灵灯找到他的踪迹,他逼着系统封印了幽冥灵灯的灵息,让幽冥灵灯变成了一盏普通的灯。   这封印一直很牢固,纵使谢逢川催动过幽冥灵灯,可幽冥灵灯都安静的躺在他的芥子袋里。   但现在…   高康年显然不服气,他爬着要站起来,却被幽冥灵灯强势的威压逼得跪到了地上。   元祈抬手,漂浮在空中的幽冥灵灯乖乖的飞到他手心,任他握住。   高康年震惊到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甚至又“噗”“噗”“噗”的吐了好大几口鲜血。   元祈握住幽冥灵灯,不明白高康年为何这么大的反应。   但他却由衷的感受到了幽冥灵灯的神力,难怪原著里那些修者对幽冥灵灯趋之若鹜。   无他,幽冥灵灯的神力太强了,这乃是任何修者修行一生都无法获得的强大神力。   “你….你…怎么能拿着幽冥灵灯还平安无事?”高康年趴在地上,双眼充血的瞪着幽冥灵灯,那是一种既想要却又惧怕的眼神。   “怎么不能拿?”元祈把幽冥灵灯在手心中掂量了两下,只见高康年的脸色都扭曲了。   元祈实在搞不懂高康年这奇怪的神色,他拍了拍青衣弟子服饰上的灰尘,站了起来。   局势瞬间扭转,元祈刚刚还胆怯的神色,瞬间又变得神气。   他走到了高康年的面前,居高临下瞪着高康年,踢了踢高康年的胳膊,“给我。”   “不!”   高康年刚吐出一个字,就又被元祈踢了一脚,他那一直护在胸口的心脏也落入了元祈手中。   他看着元祈拿着心脏,充血的眼眸里竟然流下了两行热泪,“给我!给我!快还给我!”   他这哭声声嘶力竭,悲痛欲绝,好似元祈抢走了他最爱的东西。   元祈却又踢了他一脚,把他踢的歪倒在地,“臭老头!你刚刚把我打痛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哭!”   元祈话音刚落,泉水外缘的草丛里突然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乔安公子!云蘅公子!按照小祈给的符咒路线,他和千鸣就在这泉水边!”   完了!谢逢川来了!   元祈连忙把幽冥灵灯收进了芥子袋,又踢了一脚高康年,把他踢的晕了过去。   …   林乔安乃是修真界最有天赋的琴修,他的琴声不仅能问灵抗敌,还能给人疗伤。   泉水边,五个小队的弟子们都来了,围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满身鲜血的叶千鸣抹眼泪。   林乔安盘膝坐在地上,修长的十指拨动着古琴,发出舒缓的悠扬琴声。   琴声落在叶千鸣破了个大洞的胸口上,伤口渐渐愈合,原本静止的心脏也发出沉重而又缓慢的撞击声。   秋盼三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不敢打扰林乔安,只是拉着元祈的袖子小声道:“小祈,千鸣他伤的这么严重,会不会醒不过来啊?”   “不会。”元祈安慰着秋盼三,“乔安公子的医术天下第一,肯定可以治好千鸣的。”   说完这话,元祈脊背颤抖了下,那种阴冷的视线又仿佛粘在了他的身后。   但他此时他却不敢往身后看。   因为在他身后,谢逢川和长老们正围着昏迷的高康年端详。   天机长老摸着胡子,悲痛欲绝道:“康年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啊!老夫跟他相识几十载!他这个人虽沉默寡言,但却是我们天阙宗长老里最心慈的那位啊!”   另一位丹修长老也跟着连连摇头,对于高康年哄骗叶千鸣掏心脏一事不可置信。   几人又围在一起商讨高康年做事的动机,谢逢川却静静的站在一侧,并没有开口。   元祈细白的手指却无措的揪着袖子,耳朵听着身后的一举一动,紧张的喉结不停滚动。   也不知道高康年能昏迷多久。   天机长老又突然惊讶道:“这康年身上的伤很严重啊。话说,是小祈一人救下的千鸣吗?”   丹修长老愣了愣,缓缓道:“应当是的。我们赶来这边时,除了昏迷的千鸣和康年,就只有小祈一人。”   “是吗?”天机长老疑惑道:“可康年修为已经大乘了,也年长小祈一大截,小祈一人是怎么对付他的?”   元祈的心脏已经跳到了嗓子眼。   丹修长老却道:“小祈平日就聪明。天机,莫可用年龄来说事。”   “正是,正是。”天机长老摸了摸胡子,“老夫一直也这样跟自己说,这些年轻人虽说修为历练都不如我们这些老人,但脑瓜却是灵活的,取胜的方法有千百种,不能以修为高低来下定论。”   丹修长老也跟着点点头。   元祈的一颗心重重落回肚子里,可耳边却又突然响起衣服的簌簌声。   似乎是有人蹲下,在检查高康年身上伤口的动静,紧接着,谢逢川低沉而又充满磁性的声音响起,“两位长老,这并不是普通刀刃所能制造出来的伤口,相反,是一股强大灵息所致。”   元祈的心再次悬了起来,浑身僵硬到眨眼都费力。   “是吗?”天机长老也蹲下身,端详了一番,吃惊道:“还真是,可小祈为何会有这么大的灵息?”   丹修长老道:“把小祈叫过来一问便知。”   “嗯。”谢逢川轻轻的嗯了一声,可那语气却仿佛在说——“正合本司命意。”   …   泉水清澈见底,元祈的心却拔凉拔凉的。   他拘谨的站在两位长老身前,尽量去忽视身侧气场强大,并一直冷冷盯着他看的谢逢川。   天机长老道:“小祈,给我们说说,你是怎么对付符修长老的?”   元祈抬起眸,他内心虽慌乱,但脸上的神色却十分自然,睁着懵懂的圆润眼眸,无辜道:“天机长老,弟子也不知,只是弟子在和符修长老缠斗过程中,突然有一股神秘力量从森林深处涌出,助了弟子一臂之力,这才将千鸣从符修长老手中救出,否…否则…”   他说到这,肩膀抖个不停,圆润的眼眸里涌动着泪水,仿佛回忆起刚刚惊心动魄的一面也让他很害怕似的。   天机长老于心不忍,安慰道:“小祈,都过去了,你做的很好,救下了千鸣,长老们都很欣慰。”   元祈的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涌,愧疚道:“可我救的还是不及时,若我再强大点,来得更及时一点,千鸣也就不会伤成这样,也不会到现在还昏迷不醒了。”   他这番话,瞬间让两个长老忘了叫元祈过来的动机,都纷纷安慰起他来。   站在一侧的谢逢川身姿颀长,他狭长凌厉的眼眸冷冷盯着元祈,盯着那晶莹剔透的泪珠从元祈白皙的脸颊上滑落,手指无意识的摩挲了一下。   他缓缓开口,打断了这安慰的煽情画面。   “神秘力量?”谢逢川声音低沉清朗,看着元祈道:“是什么样的神秘力量?”   元祈哭泣的动作一顿,心里极不情愿面对谢逢川。   可还是慢吞吞的擦掉眼泪,睁着湿润的圆狐狸眼看着谢逢川,因为哭过的原因,他的声音软软糯糯的,慢吞吞道:“回云蘅公子,弟子也没看清楚,弟子听说这秘境的入口是云蘅公子寻到的。”   “既是云蘅公子寻到的,想必这秘境带着上天的恩泽,才让我和千鸣逃过一劫了吧。”   他这马屁拍的不卑不亢,两位长老都露出欣赏的神色。   谢逢川的脊背也愈发挺直,冷声道:“嗯。”   见拍马屁有用,元祈又继续睁大了眼睛,软软糯糯道:“云蘅公子是怎么寻到这秘境的啊,我听说这秘境可神秘了,修真界好多厉害的门派都没寻到入口,竟然被云蘅公子给寻到了。”   谢逢川拂了一下宽大的袖袍,身上的气质愈发清风明月,天人之姿。   他轻垂下薄而窄的眼皮,看着元祈因为哭过泛着红的白皙脸颊,还有那湿润可怜的眼眸,水润湿软的嘴唇,心里突然有些发痒,就好像有无数只小蚂蚁在上面啃噬一般。   他不自在的移开视线,喉结轻滑了一下,很不在乎道:“随便寻寻。”   “哇!”元祈露出崇拜的眼神,“随便寻寻都能寻到,云蘅公子可真厉害啊!!”   谢逢川神色淡淡,唇角的弧度只有一丝轻微的上扬,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他冷冷的很矜持道:“嗯。”   站在一边看着这一切的韩凤却眼都看直了。   怎么就随便寻寻了?   当初为了寻这个秘境,谢逢川前前后后筹备了五年,好几个弟子腿都快跑断,现在还在家修养呢!   真以为谢逢川创建个云隐宗是为了招纳新鲜血液啊!   才不是!   但韩凤什么都不能说,他把嘴抿的紧紧的。   元祈又甜甜的拍了点马屁,见拍的差不多了,就打算走了。   可韩凤却拉了一下谢逢川的袖角,小声提醒道:“少司命…”   他和谢逢川一到这泉水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为了寻找元筝,韩凤曾经也试过召唤幽冥灵灯,可没想到,元筝逃出秘境后,幽冥灵灯的气息也跟着一同消失了。   无论他和谢逢川如何召唤,皆都感知不到任何气息。   可他们今日,竟然在这泉边,还有高康年的身上感知到了,那气息虽然很淡,但确实是幽冥灵灯的气息。   谢逢川俊眉紧皱,斜睨着韩凤,好似嫌韩凤多嘴,冷冷道:“本司命知道,不用提醒。”   元祈松了口气,步伐都踏出去了,正要转身。   就又听谢逢川冷冷道:“慢着。”   元祈本来还是要走,但谢逢川却又道:“回来。”   元祈只好回来,心里虽在咬牙切齿,但面上却还是很乖,昂着脑袋很是懵懂的看着谢逢川,“云蘅公子,还有什么事啊?”   谢逢川避开那圆溜溜的狐狸眼,手指握拳抵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声道:“这秘境里并未有什么上天的恩泽。”   他高昂着头,下颌线锋利而又流畅,垂下薄而窄的眼皮,睨着元祈道:“你在撒谎。”   元祈手心泛了一层热汗,但却咬着嘴唇,委屈道:“撒谎?我没有撒谎啊。”   他求助的看向天机长老,委屈道:“我这么一个小弟子,撒这个谎又有什么必要?”   天机长老一脸为难的看着谢逢川,“小祈他确实不是会撒谎的孩子。”   谢逢川冷哼一声。   怎么不会撒谎,元筝最大的缺点就是撒谎,爱骗人。   可他不能说在这里感知到了幽冥灵灯的气息,因为除了韩凤,天阙宗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晓幽冥灵灯已然失窃。   “天机长老。”谢逢川冷冷道:“这秘境虽平和,但我们都知晓,这秘境危险万分,不可能有神力相助。”   天机长老露出迟疑的神情。   元祈却突然捂着脸,呜呜呜的小声抽泣,他睁着湿漉漉的狐狸眼,委屈道:“弟子只是救下了千鸣,打晕了符修长老活了下来,难道我这是做错了什么吗?难道就应该让符修长老夺了我和千鸣的性命,弟子才算没有撒谎吗?”   说完,他哭的又愧疚又伤心,声音又大,惹得一边候在叶千鸣身边的弟子们都望了过来,有些不解的看着谢逢川。   谢逢川手指紧握成拳,有些埋怨的瞪了一眼韩凤,似乎在说,你让本司命说他撒谎,结果把他惹哭了,这该怎么办?   韩凤擦了擦汗,默默的将脚步挪远了一点。   直到有道轻柔的男声响起。   林乔安给叶千鸣疗伤结束,走到元祈身边,看着谢逢川道:“云蘅,你不该这样说小祈。”   他长相温文尔雅,水绿色的袍子在夜色下如涌动的溪流,   谢逢川眉心紧皱,他压抑着额间跳动的青筋,声音冷的仿佛淬了冰的冷刃,“本司命只是在陈述事实。”   林乔安眉头动了动。   他和谢逢川是同辈,也算多年好友,一直都是以“我”来交流,怎么突然加上自称了。   但林乔安并未想太多,他柔声道:“虽然我和小祈相识时间不久,但我了解小祈,他不会撒谎,况且今日他也受了惊吓,若云蘅心里有惑,可以改日再慢慢问。”   “改日?”谢逢川舌尖烦躁的盯着上颚,他没去看林乔安,低垂的视线直直盯着元祈的脸,仿佛要把元祈白皙的脸盯出一个洞来。   元祈被这视线盯的无措,可又怎么都避不开,于是默默的站在了林乔安的身后,抓了抓林乔安的袖袍,小声道:“谢谢乔安公子帮我说话。”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沉重的喘息声。   谢逢川俊美的脸颊阴沉如水,他整理了下被弄乱的袖口,又轻抬起薄而窄的眼皮,眼神阴冷的盯着元祈白皙的脸颊、红润的嘴唇,一字一句道:“恐怕等到改日,某些人就已经跑走了。”   元祈的心脏重重的一跳。   那阴冷的视线让他避无可避,只感觉若是谢逢川现在就知晓了他是元筝,绝对会毫不犹豫一口吃了他。   他躲在林乔安身后,装傻的望着谢逢川,“云蘅公子,你在说什么啊?”   “听不懂是吗?”谢逢川修长的手指还在整理袖袍,月色下,那只手好看而又优雅,可手背上流动的淡青色脉络,却又莫名让人感知到了一股危险。   他微微垂下薄而窄的眼皮,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高康年,狭长的眼眸微眯,抬眼看着元祈,沉声道:“是不是只要符修长老醒了过来,你就能听懂了?” 第37章 绑住了,你还想跑哪去?……   “醒醒!”韩凤蹲下身, 手拍在高康年糊满鲜血的脸上,高康年无意识的哼了两声,长老们和弟子们皆都睁大了眼紧张盯着。   元祈心脏砰砰砰跳的很快, 圆溜溜的狐狸眼四处乱看。   这秘境有没有什么出口能让他快速逃出去。   高康年微微转醒,弟子们都围了过去, 趁着人多,元祈脚步悄悄往外挪。   可刚挪了两步,就听见一声蕴含着威压的低咳,元祈攥紧了袖角,脚步不敢动了。   他悄悄的掀起一只眼皮, 只见少司命站在一棵苍天大树下,身侧围满了叽叽喳喳的弟子, 可少司命长得高,站在弟子中好似鹤立鸡群,只需要轻轻垂下眼, 就可以将元祈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而他这一偷看,自然也没避开谢逢川的目光。   谢逢川摩挲着指腹,看着元祈因慌乱而通红的脸颊, 唇边露出一抹玩味的冷笑, 微眯的眼眸更是透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元祈慌张的垂下脑袋,避开谢逢川那好似饿狼般的凶狠眼神。   高康年慢悠悠转醒,当看见韩凤时, 他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可很快那枯黄的脸部竟然抖动起来。   韩凤来不及反应, 就只听“呸”的一声,恶心的唾沫溅在他的脸颊上,高康年骂道:“走狗!”   韩凤被恶心的想吐, 可还是攥紧了高康年的领口,狠声质问道:“你他爹的!你这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高康年本想说除了幽冥灵灯,还有什么东西能伤老夫至此。   可他眼眸一转,看见了苍天大树下低敛着眉眼的谢逢川,正盯着人群外清秀而又透着几分乖巧的小弟子时,眼里突然遍布了扭曲的恶意,喉咙里发出阴森的冷笑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高康年脸上露出狰狞而又愉悦的笑意,他嘶声低吟,犹豫来自深渊的恶魔,长叹道:“谢逢川,没想到你也会有今天….”   天机长老悲痛的看着这一幕,他本以为高康年或许是被蛊毒控制,但清醒的高康年身上并无任何蛊毒痕迹。   他悲痛欲绝道:“康年!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千鸣是我们自小看着长大的!你怎么忍心那么伤害他!”   高康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他僵硬的扭动着脖颈,只见天机长老和丹修长老都老泪纵横的看着他。   他突然痛苦的捂住脑袋,发出难过的嘶吼声,竟不顾韩凤的桎梏,发了疯似的往泉水边跑去。   弟子们顿时乱成一团,都没想到竟会有如此变故。   谢逢川神色低沉,责备的看着韩凤,低声道:“追!”   元祈正想趁乱偷偷溜走,可突然“唰”的一声,一根冰凉触感的丝带绑住了他的手腕,他低头一看,竟然是谢逢川的白色发带。   他抬眸,只见空中突然多了一根无色无形的丝线,一头牵着绑住他的白发带,另一头缠绕在谢逢川修长白皙的食指上。   见他望过来,谢逢川薄而窄的眼皮轻轻撩起,又冷漠的移开,神情冷峻的往前走,把元祈拉的一个踉跄。   …   高康年逃到泉水深处,再往前是一片陡峭的悬崖峭壁,他神色慌乱,可身后的韩凤紧随其上。   突然,耳边传来“咕噜咕噜”声,高康年往左边一看,只见岩壁边缘有一处冒着泡泡的碧绿泉眼。   韩凤停在高康年的五丈之外,他也看见了这处泉眼,下意识回头去看谢逢川。   只见谢逢川竟然悠哉悠哉的走在弟子们后面,用一根丝线远远的牵着身后垂头丧气的元祈,就好似牵着一颗枯萎的小白菜。   余光的视线瞥到韩凤,谢逢川狭长的眼尾凌厉的上钩,流畅锋利的下颌线轻轻颔首,轻声道:“嗯。”   韩凤得到指令,看这高康年疯疯癫癫,定是套不出什么话来的。   正好来到泉眼,还不如将计就计,直接照出元祈的真面目。   他手中突然多了一枚黄色符咒,悄无声息的往泉眼处掷去,只听泉眼处咕咚咕咚响个不停,那翻滚的泡泡就像沸腾的热水般越滚越大。   只听“轰隆”一声,一面一人多高的碧玉石壁从泉眼里沸腾而出,立在银白的月色下,泛着润泽的绿光,清晰可见的能照出人影来。   元祈紧张的看着这一幕,他不知晓这突然冒出来的碧玉石壁到底是做什么用的,却看见了韩凤掷出的那枚符咒。   一股不详的预感浮上心头,元祈下意识往后退,但绑住他手腕的白色发带愈发收紧,甚至将他重重往前一拉。   月色下的谢逢川回过眸,俊美的面孔仿佛镀上了一层神圣的银光,可那黑曜石瞳孔却又分明阴沉的望着他。   元祈吞咽了一口唾沫,想说些什么缓解一下紧张的心情。   可突然,前面传来震惊的惊呼声。   首当其冲的就是天机长老的声音:“法度!你怎么会是法度长老?!”   元祈眉头一跳,他抬眸望去,只见这碧玉破开泉水而出的瞬间,高康年竟然扑了过去,他最初的用意似乎只是想藏在那泉水之下。   可这碧玉石出现的太突然,他不得不止步在泉水之上。   而这碧玉石却倒映出了与高康年完全不同的面孔来,那人颧骨极高,嘴唇像刀削般锋利,透着一股冷漠无情的庄严感,就好似那又厚又沉重的规条,给人一种不可挑战的权威之感。   “法度长老?”弟子们纷纷叫唤起来。   这些都是世家子弟,对修真界各种事件都了如指掌,纷纷七嘴八舌道:“可是法度长老六年前不是就已经死了吗?!”   元祈盯着碧玉石,又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谢逢川,当即就有了不详的预感。   这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这是能照出最真实面貌的石头!   可法度长老又是谁?   元祈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了叶千鸣总会跟他提起的一个长老,好像名字就叫法度。   叶千鸣对法度长老有着很深厚的情谊。   听叶千鸣说,他小时候就是法度长老陪着他长大的,那时候表哥和父亲都很繁忙,就把他交给了法度长老带。   法度长老掌管天阙宗的规则法典,刻板到不近人情,很少有人会亲近他,但却对叶千鸣却极为偏爱。   而就在六年前,叶千鸣因贪玩落入天阙宗后山禁地染上蛊毒,法度长老为了救他却意外身亡。   叶千鸣对这事极为愧疚与自责,甚至为此再也不敢踏入天阙宗半步。   可就在元祈细想为什么高康年突然变成了法度长老时,牵住他手腕的那股力突然松开了,只见谢逢川眉眼冷冽,月色下的那张脸是元祈从未见过的冰冷和肃穆。   谢逢川薄唇紧抿,五官清冷,手中突然多了一柄银白色的法杖。   那法杖很长,杖身纹路错综复杂,呈现出冷冽而又肃穆的沉重质感,通体由修真界最珍稀的白神玉制成,杖头是锋利的雷电形状,影白色的光芒在法杖周围游走,愈发显得这法杖神圣而又强大。   众人皆都被这法杖吸引了注意力。   就连元祈都屏住了呼吸,眼带崇拜的看着这通体莹白的法杖。   要问当初《司命神尊》他最喜欢哪个设定,那必是这修真界大名鼎鼎的司命法杖了!   根据设定,这法杖具有通天之能,不仅能超脱生死,手握法杖之人还能拥有第三双眼睛,能看见常人所看不见的景象,通生死,杀厉鬼。   谢逢川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的很干净,他握着那法杖,身上清冷的气场陡增一个度。   仿佛与这法杖合为一体,他是命中注定的司命神尊。   天机长老和丹修长老都见过这法杖,神情中并无太大惊讶。   但这些年轻弟子们都是第一次见,都纷纷的想凑近了去看这传说中能通生死的法杖,可又都顾及着少司命身上的威压不敢靠近。   谢逢川身姿颀长,眉眼清冷,如雪的白袍在夜色中滑动,他手持法杖走的很慢,但每一步却都仿佛踏在人心间。   弟子们纷纷散开,为谢逢川在月色下让开一条道路。   直到谢逢川踏着法杖下盛开的银光,走到高康年面前,那俊美的眉眼愈发深邃冷冽,他居高临下看着跪趴在岩石缝隙中,拼命捂着脸痛苦哀嚎的男人,就仿佛看着他最为不齿的肮脏之物一般。   他轻轻挥动法杖,四周泉水涌动,树木弯折,万顷之力皆都聚集在那雷点形状的仗头。   直到人群中有个弟子大喊道:“少司命!您这是要超度法度长老吗?!”   这弟子话音刚落,整个人群瞬间哗然。   毕竟修真界皆知,谢逢川很少出手,司命法杖更是很少出世,可一旦出世,就代表这处有亡灵作乱。   可面前这个占用着高康年身体的法度长老分明就是人类,又怎么会是亡灵呢?   谢逢川手握法杖,俊美的脸微微向后侧,下颌线愈发锋利流畅,他看着提问的弟子,冷淡颔首道:“他早已是亡灵,只是入魔已久,占用了符修长老的身体。”   人群瞬间愈发哗然。   天机长老不可思议道:“那可是法度啊!法度最讲究法典,怎么可能干出这等顽固人伦的事来!”   可突然,空中响起愈发诡异癫狂的笑声。   只见跪趴在地的法度长老身体如泥沙般融化,化成了一滩诡异人形的黑影,他游动在谢逢川面前,只能依稀看到模糊的面孔。   他大张着漆黑的嘴,魔气四溢,嗓子好似被割断一般,声音沙哑难听,“谢逢川,当年我逃走了,这次你依然抓不到我!”   “是吗?”谢逢川冷声道:“我找了你六年,你觉得这次我会放你走吗?”   他抬起法杖,强大的灵息攫住黑影的脖子,好似要将他吸入法杖之内。   黑影狂乱的扭动,气息越来越稀薄。   他一改猖狂之色,黑影凝固成粘稠的手臂,握着银白色的灵息,好似能让自己喘过气来。   他哀求道:“谢逢川…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长老,长老从小看着你长大,你真的就这么忍心对长老吗?”   谢逢川却不为所动,握着法杖的手背上青筋脉络清晰可见,他冷冷道:“你在凡间逗留太久,该上路了。”   “可你知道我为什么逗留吧?”法度长老突然痛哭起来,声音又突然变得凄厉,饱含恨意道:“谢逢川,当年长老跪在地上求你,只是求你让我见他最后一面,你为什么不答应!”   “他已经死了。”谢逢川冷冷的垂下眸子,生死在他眼中仿佛如冰冷的呼吸般平常,不饱含任何强烈的爱与恨,他淡漠道:“既然死了,就没有见面的必要。”   “但我可以救活他!”法度长老声嘶力竭,痛苦的嘶吼道:“我可以用我自己生命,换来他的新生!你为什么不让!”   谢逢川不为所动,好似冰冷无情的死神,薄唇轻启道:“人各有命,生死在天,没有任何人可以违背生死。”   “可最初,我只是想守着他的亡灵而已,就这一点小小的心愿你都不愿意!”法度长老的恨意突然如滔天巨浪般涌起,竟让他的亡灵黑影涨大了一半,他厉声道:“谢逢川!你好狠的心!”   围观的长老和弟子们皆都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跟在谢逢川身边多年的韩凤。   韩凤只是叹了口气。   法度长老继续痛骂道:“谢逢川!你就是这世上最该死的人!你超度了那么多亡灵!让那么多亲人爱人天人永隔!总有一天你会遭报应的。”   谢逢川只是淡淡的握紧了法杖,这痛骂甚至让他眉都没皱一下。   倒是一直旁观的秋盼三竟然大着胆子道:“你瞎说!亡灵作恶多端!少司命这是在维护世间平衡!守护苍生!他是这世上最大的英雄!才不会遭报应!”   “呵!天真!”法度长老瞪着秋盼三怒骂道:“无知小儿!等有一天他超度了你最亲最爱的人!你也会恨他的!”   秋盼三道:“才不会!少司命说得对!生死有命,这是我们改变不了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法度长老却笑的愈发猖狂。   谢逢川抬起法杖,仿佛冰冷无情的判官,冷声道:“你话太多了。”   强大的银白色灵息这次势如破竹攫入法度长老的亡魂,无情的压下了法度长老所有的哀嚎与怒吼。   众人眼睁睁看着亡灵挣扎扭曲,看着那原本鲜活跳动的黑雾慢慢消逝,最后逐渐散为灰烬。   这不仅是一个生命的流逝,更像是彻底将一个人的灵魂从这世上抹杀,一切都冰冷而又果断。   逐渐散尽的黑雾中,法度长老的脸变得扭曲,他浑浊的眼眸死死盯着远方树下的小弟子。   突然露出一个痛快的笑,他的恨意仿佛在瞬间消弭,在消失之前,他阴恻恻道:“谢逢川,总有一天,你也会体会我的痛苦!”   “甚至比我的痛苦还要强上百倍!千倍!万——”   最后一丝凄厉的叫声消散在风中,司命法杖彻底斩碎了法度长老的灵魂。   雾气深重的泉水边,谢逢川的身影挺拔如松,他站在黑蒙蒙的夜色下,背影竟显得有几分孤寂。   但他的神色依然冰冷,他抬眸看着消逝的黑雾,就好像每次超度完那些痛苦的亡灵一般,他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   他只是收起法杖,走进了更深的夜色里。   ……   这次秘境试炼因叶千鸣遇难而紧急中止,天机长老和丹修长老皆都心情沉重,一下子损失掉了两位同门,还都是他们眼中最清风霁月的长老。   但高康年长老确实是无辜的。   法度长老当年为救挚友入魔,想利用叶千鸣修炼邪术,最后却被谢逢川识破,作茧自缚中毒身亡。   之所以瞒着叶千鸣没告诉他实情,只是为了保留叶千鸣心中的那点温情。   但却没想到,法度长老贼心不死,竟抢夺了高康年的身体,再次欺骗叶千鸣。   叶千鸣的身体当然不是什么特殊体质,只是因为他是谢逢川的表弟,是谢逢川在这世上为数不多在乎的人,法度长老只是想拿到叶千鸣的心脏来威胁谢逢川,让谢逢川把他曾经超度过的挚友还回来。   听到这些的天机长老和丹修皆都连连叹气摇头:“法度当年是我们宗门最优秀的弟子,藏宝阁的经书他熟读千万遍,怎么会悟不透生与死这个道理呢?又怎么会觉得已超度的亡灵还会有重返于世的机会呢?”   叹完气后,天机长老就和丹修长老将弟子们重新列队,带回宗门。   眼见大家都往回走,元祈也亦步亦趋的跟在林乔安的身后,可他还没踏出一步,手腕就被用力一拽,被拽的身体往后仰差点摔到地上。   他心虚的转过眸,望着刚刚超度完亡灵——冷漠无情而又强大的少司命,小声道:“司命大人,您…您有什么事吗?”   谢逢川脊背如松,眉眼清冷,薄而窄的眼皮睨了韩凤一眼。   韩凤立即上前,对着元祈笑道:“没什么事,小祈,就是我刚刚在泉水边好像看到了一把短刃,跟你随身带的那把特别像,你要不要去看看是不是你的?”   元祈抬起眸,望向韩凤指的方位,正是那能照出原形的碧石边。   谢逢川冷冷盯着元祈的脸,试图要在他脸上找出心虚的破绽。   可没想到,元祈竟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有些激动道:“真的吗?我就说我的短刃怎么不见了,原来是掉在那了,谢谢你,韩凤哥哥。”   元祈说完,就蹦蹦跳跳的跑走了。   他来到韩凤所指的那个方位,蹲下身在草地里认真的寻找短刃。   元祈清秀白皙的脸被月色映照的好似软玉,而那块能照出人原本面貌的玉石竟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普通碧玉。   谢逢川阴冷的神情里闪过一丝疑惑,瞪着毫无反应丧失了灵力的碧石,又瞪着韩凤道:“什么情况?”   韩凤也挠了挠脑袋,“不应该啊,刚刚那碧石不都还能用吗?怎么突然就坏了?!”   远处的元祈还在认真找短刃,秀气的眉认真的拧起,好似真的丢掉了短刃似的。   但其实,他的那把短刃早被他收到了芥子袋里。   他低垂着眉眼,碧绿的小草遮住了他狐狸眼里狡黠的笑意。   谢逢川当他傻吗?   他当然不可能傻乎乎的跑到碧石前现原形,在刚刚谢逢川超度法度长老时,他早就胁迫系统把碧石变成了一块普通石头。   元祈将芥子袋的匕首放在手心,突然站起身,对不远处的韩凤招手道:“韩凤哥哥!原来真的掉到这了!我找到啦!”   元祈的声音十分清脆好听,好似开心到不行。   谢逢川脸色阴沉,骨节捏得嘎吱作响,他压抑着怒火甩了一下宽大的袖袍,瞪着办事不利的韩凤。   韩凤满头大汗道:“少司命,这碧石突然失灵了,你也不能怪属下我啊!”   不远处的元祈仍在甜甜道:“谢谢你,韩凤哥哥!”   谢逢川冷哼一声,一挥袖袍,冷漠无情的转身离开。   可走到一半,他又转身回来,眼眸阴沉如水的瞪着韩凤,咬牙道:“韩凤哥哥?”   …   回云隐宗后,修学仍在继续,只是叶千鸣伤势过重,至今仍然昏迷不醒,整日躺在云隐宗安排的宿舍里。   每日申时,林乔安都会在叶千鸣的床边弹奏凝心曲,帮助他早日醒过来。   元祈每次也都会过来打打下手,看看叶千鸣的情况。   弹奏凝心曲的第三日,林乔安落下最后一个音节,看着趴在床头给叶千鸣擦汗的元祈,欣慰的笑了笑道:“小祈,连云蘅都不会整日过来,你倒是每日都会过来照顾他,难怪千鸣每次提到你都说你好。”   元祈把温热的毛巾搭在床边的支架上,看着昏迷不醒的叶千鸣,叹了口气道:“其实我也有个弟弟。”   “是吗?”林乔安睁大了眼睛。   “对。他还在读——”   元祈立马把“高中”两字憋了回去,笑着道:“他不太听话,也不太让我姨妈和外婆省心,但他只有我一个哥哥。”   林乔安点了点头,却似乎在这里面听到了一丝类似于想家的情绪,他问道:“你想回家吗?”   “想啊。”元祈道:“但我想,我很快就能回家的。”   林乔安笑了笑道:“半个月后就能下山,到时候有时间你就能回家看看。”   元祈点了点头,最近魔界有传消息过来,说是查探到了魔尊的消息,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魔尊完成任务。   林乔安又道:“对了,小祈,你听说没?云蘅此次也会跟着下山历练。”   “云蘅公子也会去吗?”元祈心虚的睁大眼睛,“可我前日才听天机长老说,云蘅公子日理万机,根本没时间带着我们下山历练。”   他本想着趁这次下山,偷偷溜到魔界去。   假如谢逢川也跟着去,那他还怎么溜着去魔界?   ”是挺奇怪的。”林乔安眉心微拢道:“昨日我同云蘅交谈,他似乎对下山历练一事不太喜…欢…”   林乔安似乎在搜寻合适的语句,又道:“说不太喜欢也不对,应当是有些不屑,可云蘅不会有这种情绪的,应该是我想多了吧。”   元祈撑着下颌,点了点头。   正巧,这时门外传来“咚咚咚”的脚步声,秋盼三抱着一堆课业上气不接下气的跑了进来。   元祈吃惊的看着他道:“秋盼三,你走错地方啦!这里是千鸣的宿舍,不是云蘅公子的寝宫!”   “没走错。”秋盼三擦了擦额上的汗,将一大摞课业放在元祈面前的桌子上,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道:“云蘅公子让你把这些课业送到他的寝宫去!” 第38章 “今晚你跟我睡。”   云隐宗的小道曲径通幽。   谢逢川的寝宫在云隐宗的最北边, 那边没什么人气,就连绿植都不太多,冷冰冰的透着股萧瑟的气息。   元祈抱着课业, 揉了揉被冻僵的胳膊,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   思绪忍不住飘的很远。   谢逢川为什么要专门叫他来送课业?真是奇怪。   虽然云隐宗确实有个规则, 坐在第一排最中心的弟子,要负责帮长老和公子们备课,以及跑腿送些课业什么的。   但他不识字,帮谢逢川备过一次课后,就把谢逢川气得脸色铁青, 看他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似乎无法接受这世上竟然会有他这样的文盲。   他当然不会自讨不快, 索性把备课和跑腿送课业的活都交给了同坐在第一排的秋盼三来做。   谢逢川并未说什么,毕竟司命大人日理万机,哪有时间管这样的小事。   对他这样的小弟子, 就更是不在乎,不放在眼里。   可自从秘境试炼一事后,谢逢川就愈发奇怪了, 总在课上莫名其妙的用很阴冷的眼神盯着他, 甚至还经常在他常出现的地方出没,继续用阴冷的眼神盯着他。   元祈打了个哆嗦。   谢逢川不会是认出他了吧?   但应该不可能啊。   谢逢川或许怀疑他,但碧玉石并未照出他的真实面貌。   而且以他对谢逢川的了解, 谢逢川是个做任何事都很讲究证据的人,既然都已经验证过了他不是元筝, 就不该再怀疑他了才对。   “叮叮咚咚”,屋檐上响起清脆的风铃声,元祈踏入谢逢川寝宫的院子。   谢逢川的寝宫似乎比外面还要萧瑟冷冽, 院里只孤伶伶种了棵木兰树,厚重的红檀木寝门简陋而又古朴,四周一尘不染,根本就不像是人住的地方。   元祈放轻脚步,谨慎的左右望了望。   只见东边有座古朴的凉亭,谢逢川身穿如雪长袍,正坐在凉亭的桌案边处理公务。   他脊背笔挺,眉眼低敛,墨发随着白色发带落在宽阔的肩背上,宽大的袖袍摊开,拂在桌案上。   元祈仿佛隔着这冰冷的空气,闻到了一股氤氲着冷药香的书卷气。   元祈缩了缩脖子,见寝宫前有条长廊,他蹑手蹑脚的走上去,静悄悄的弯下腰,正要把厚重的课业放在塌椅上时,那东边的凉亭突然传来一阵咳嗽声。   元祈的心脏跟着紧张的揪了起来。   但想了想,这寝宫这么冷,谢逢川应该是着凉了才会咳嗽的。   可就在他正要继续将课业放在塌椅上时,那咳嗽声便又响了起来,又重又沉的,好似还压抑着一丝微不可闻的不满。   元祈只得扭过脑袋,只见凉亭下的谢逢川脊背挺直如松,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看了他一眼,修长的手指握成拳抵在唇边,又轻轻的咳了一声,随后又淡漠的移开视线。   似乎对元祈很不在乎,也不想多看一眼似的。   元祈挠了挠脑袋,什么意思啊?   也不说话,就光咳嗽。   难不成是怪他没打招呼?   元祈弯着眼眸笑了笑,露出两个小酒窝,远远的很乖道:“见过云蘅公子。”   谢逢川脊背愈发挺直,眉眼轻轻又移了过来,很是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冷冷道:“嗯。”   随后又将视线移到一边去了。   一幅高冷端庄,高不可攀的仙人模样。   元祈疑惑的摸了摸鼻子,转回脑袋继续放课业,可这次还没放上去,就又听到了一阵咳嗽声,这咳嗽声又深又沉,似乎还掺杂着一丝怒火。   元祈只得又向谢逢川望过去,疑惑道:“云蘅公子,你感染风寒了吗?”   “….”谢逢川眉头微微抽搐,眉眼有些不耐的轻阖,又不耐的睁开,看着元祈冻得通红的脸颊,终于皱着眉沉声道:“过来。”   …   元祈过去了,他轻手轻脚的将课业放在谢逢川的桌案上,正要拔腿就走,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男声,“站住。”   元祈只得转过身,他站在桌案边上,紧张的搅巴着手指道:“还有什么事吗?云蘅公子。”   谢逢川轻抬起薄而窄的眼皮,看了元祈一眼,又看了眼桌案上的砚台,冷声道:“韩凤不在,今日你帮我磨墨。”   “磨墨?”元祈吃惊的睁大眼睛,刚想说我不会磨墨。   但谢逢川却又抬起薄而窄的眼皮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凌厉而又强势,好似他今天不磨墨就走不了似的。   元祈只得抿着唇,不情不愿的拿起桌上的墨锭,在砚台上磨了起来。   他手指细白,抓着漆黑的墨锭,却笨手笨脚的,半天磨不出一点墨。   好不容易墨出一点,还溅到了谢逢川如雪的白袍上。   凉亭里顿时气温骤降。   元祈紧张的攥紧墨锭,心虚的看着谢逢川白袍上那几个刺眼的小黑点。   谢逢川的洁癖人尽皆知。   完蛋了,谢逢川不会想杀了他吧。   却只见谢逢川眉头抽搐了两下,脸色沉的滴水,他垂眸看着袖子上的几个黑点,好似气得心脏病都要犯了。   但却只是掀起薄而窄的眼皮,冷冷盯着元祈,冷冷道:“继续磨。”   …   天色逐渐昏暗,元祈手指酸软,可那砚台却被他墨得一团糟。   好好的墨锭被他磨的坑坑洼洼,也不知他是怎么磨的,磨出来的颜色也不对,黑不黑灰不灰,甚至溅得桌案上都是一滩又一滩墨渍。   谢逢川处理完公务,批改完课业,他看着这一滩惨状,薄而窄的眼皮轻轻抖动。   似乎不敢置信这世上竟会有人磨墨都磨得如此糟糕。   元祈心虚的站在一边,直到谢逢川撑着下颌,头疼的揉着太阳穴,说今日他可以回去了,元祈才松了口气。   他两手黑乎乎的,沾满了墨汁,正转身离开。   可谢逢川冷淡而又疏离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站住。”   元祈转回身,白皙的脸上都溅了一滴墨汁,显得他的脸愈发白了。   他不安道:“怎么了?云蘅公子。”   谢逢川挥了挥袖袍,将袖袍上星星点点的墨汁压在桌案上,眼不见心不烦道:“你资质太差,所有弟子里,你的成绩是最差的,以后每日酉时散学后——”   说到这,谢逢川又将视线移到一边去,似乎很嫌弃和毫不在乎他的模样,沉声道:“你都要来我的寝宫,我给你私下讲学。”   元祈震惊的睁大眼睛,“什么?”   谢逢川撩起眼皮,狭长的眼眸微眯,危险的看着他道:“你不愿意?”   元祈垂下了脑袋,他现在在谢逢川的地盘,哪有胆子说不愿意。   于是小声的不情愿道:“愿意。”   …   这几日,元祈每日酉时都要去谢逢川那处清冷的寝宫,有时候是在凉亭里听谢逢川讲学,有时候是在寝宫内听谢逢川讲学。   他这才发现,谢逢川的寝宫内竟比外面的院子还要冷清。   寝宫内的装饰摆件少的可怜,书桌上的笔筒和书籍都摆放的井井有条,没有一丝灰尘。   甚至每次谢逢川用完紫毫毛笔,或者看完书籍放回去时,摆放的位置和角度都刻板到与上次一模一样,简直让人丝毫提不起想在这寝宫久呆的欲.望。   寝宫更深处的床榻元祈没有瞧见。   但元祈猜想肯定是叠成豆腐块的被褥放在床尾,床铺平整到没有一丝皱褶,冰冷到从未有人躺在上面睡过觉一般。   不过元祈虽连着去了三日,但他的成绩竟然不增反减,甚至以前好不容易认识的几个字,被谢逢川加练讲学后,变得不认识了。   这把谢逢川可气坏了,这几日授课时,就没有一天是好脸色的,弟子们每日战战兢兢,在书舍里大气都不敢喘不下。   …   但最惨的还是元祈,他不仅白日里要面对谢逢川的怨气,晚上还要在谢逢川的寝宫被强迫抄写三个时辰的古文。   这样的日子,元祈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今日已经是酉时了,但元祈还气鼓鼓的坐在自己漏风的小宿舍里。   因为他今日和谢逢川顶嘴吵架了。   今日授课时,就因为他和秋盼三偷偷讲了两句小话,谢逢川就盯上他了。   三番五次点他起来回来问题,回答不出来就打手心。   但却没有点过秋盼三一次!   元祈斥责谢逢川偏心,赌气的直接逃课了,摔了书舍门就跑回宿舍了。   晃晃悠悠的烛光下,元祈清秀的小脸上满是气愤和委屈,他看着通红的手心,瘪着嘴。   谢逢川用来打他手心的教鞭依然是秘境的那条,白色的,很长,顶部带着绒毛的触感。   其实打上去并不是很痛,甚至谢逢川也没怎么用力,但他手心上的红痕却仿佛他被欺负惨了似的。   不过最让元祈气愤的倒不是这个,而是谢逢川的那条白色教鞭只打他的手心。   他观察过,若是别的弟子回答不上来问题,最多也就是冷声斥责几句,就从未做过打手心这种过分的事。   这让他想起以前在秘境里时,锦毛鼠睡懒觉就睁只眼闭只眼,他睡懒觉就打手心。   元祈越想越气!   凭什么只打他?还在那么多人面前打手心,多丢脸啊!   锦毛鼠颤颤巍巍的坐在破了洞的书桌上,两只小胖爪子乖巧的放在肚子前,安静的做着一只玩偶鼠,不发出一丝声音。   元祈顾着生气没理它,只是元祈再也不想待在云隐宗了。   他已经察觉到危险了。   谢逢川虽然没认出他,但肯定已经怀疑他了,否则也不会这么三番两次争对他。   他拿出芥子袋里的幽冥灵灯,放在烛光下观摩。   幽冥灵灯造型古朴华丽,没有使用时就只是一盏普通的灯。   但最近他发现有点奇怪,就是这幽冥灵灯似乎能为他所用。   可原著里,这幽冥灵灯虽被人百般争抢,但其实这幽冥灵灯还有一个秘密,只能供谢逢川驱使,就算落入其他人手中,也不过就是一盏普通的灯。   元祈疑惑的皱了皱眉,难不成这是系统给他开的金手指?   但现在他也想不了这么多。   既然幽冥灵灯能为他所用,那他为什么不好好利用,用幽冥灵灯逃下山呢?   坐在桌上的锦毛鼠害怕的抖了抖小耳朵,乖巧道:“主人,您拿幽冥灵灯要做什么?”   元祈却瞪了他一眼,那眼神里似乎还有些酸涩的妒意。   锦毛鼠一头雾水的挠了挠小脑袋。   元祈扯着嘴角道:“哼!不出意外的话,今日晚上我们就能离开云隐宗了。”   “怎么离开?”锦毛鼠的小眼睛看着烛光下的幽冥灵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可它话还未说出口,就只见元祈握着幽冥灵灯,似乎在操纵它认主。   可却只听“嘭”的一声,宿舍内突然蓝光乍现,元祈在它面前原地消失了,只留下摇晃着星星烛火的空荡宿舍。   …   元祈醒来时,大脑昏昏沉沉,整个人好似在滚筒洗衣机里走了一遭。   他视线昏暗,所及之处是沾染着露水的小草。   什么情况?   他刚刚不是还在宿舍吗?怎么跑到外面来了?   难不成是幽冥灵灯已经发力,直接把他送下山了?!   元祈有些开心,高兴的蹦了起来,可蹦了一下后他就发现有点奇怪。   怎么他都蹦起来了,视线里还是低矮的小草,他…他没有趴在地上吧,他是站起来的。   元祈昂着脑袋,却发现四周的建筑和树木都变得很高很高,他变得很矮很矮…   元祈越想越奇怪,直到他低下脑袋,在草堆里看到了两只毛茸茸的白色小爪子。   这…这不会是我的爪子吧?!   元祈尝试动了下左手,左边的小爪子扬了起来,露出粉红色的肉垫。   元祈动了下右手,右边的小爪子扬了起来,露出粉红色的肉垫…   啊!!!!   寂静的夜里,沾染着露水的草丛里响起可怜的哀嚎声。   我这是变成什么了?   怎么会有毛茸茸的小爪子?!难不成我变成了一只锦毛鼠?!   元祈伤心欲绝,慌乱的原地转圈,要不还是找个树桩子一头撞死吧。   可他转圈转着转着,余光的视线里却瞥到一条蓬松柔软的大尾巴,雪白的毛发油光发亮,十分柔顺,看起来就很好摸的样子。   元祈松了口气,他有这么一条蓬松漂亮的大尾巴,足以证明,他肯定不是一只锦毛鼠。   不是锦毛鼠,可以先活着。   但当务之急,还是先搞清楚他到底变成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正好不远处有滩小水窝,在月色的照耀下泛着清澈的光泽。   元祈不太习惯的迈着四只毛茸茸的小爪子走过去,凑在水边照自己的脸。   只见水里竟映照出一只雪白漂亮的小狐狸面孔来,毛发柔软蓬松,眼睛是很漂亮的蓝色,眼眸圆润,眼尾微微上翘,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机灵的竖起。   元祈歪了歪脑袋,水面的小狐狸也跟着歪了歪脑袋,莫名的透着几分可爱。   元祈眨了眨眼,水里的小狐狸也眨了眨眼。   元祈得以确定,他真的变成了一只小狐狸,看样子还是一只年岁不高的小狐狸。   情况不是很糟,因为他渐渐的感受到体内有股充沛的灵力,说不定过两天就能变回来。   而且变成一只狐狸,不是更方便逃下山吗?!   元祈开心的围着小水窝转圈,蓬松的毛茸茸大尾巴晃个不停。   但转到一半,他突然发现少了点什么。   他现在变成了一只干干净净的小狐狸,但是幽冥灵灯和锦毛鼠都在宿舍里啊!   元祈伤心的舔了舔爪子,高昂着脑袋巡视周围的环境。   就算他再想离开云隐宗,还是要把幽冥灵灯和锦毛鼠带着。   但幸运的是,这四周的景象他很熟悉,他还是在云隐宗。   他往后转了一圈,看见了一棵熟悉的大树,元祈兴奋的竖起耳朵。   这大树他可太熟悉了。   这棵大树长在弟子们宿舍附近的后山上,恰巧这后山还离元祈的宿舍十分近,走路一炷香就到了。   而且他现在变成了小狐狸,跑回去就更快了。   可就在他要迈着四只小爪子跑回去时,不远处的杂草丛里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那似乎是衣袍拂过藤蔓的声音。   元祈机警的竖起小耳朵。   这片后山荒无人烟,很少有人前来。   他之所以知道这处位置,还是因为这里离他宿舍近,他远远的路过过几次。   而且大半夜的,鬼鬼祟祟来这里,肯定不安好心。   有叶千鸣被害的前车之鉴,元祈谨慎的趴在草丛里,慢吞吞的移到左边的一棵矮树下。   可那窸窸窣窣声竟离他越来越近,而且还有愈发不装了的趋势。   只听“咔嚓”一声,那似乎是踩碎了枯枝的声音。   元祈躲在矮树下,顺着声响昂着脑袋望过去,只见月色下一道如雪般的长袍在缓缓移动。   往上看,那人腰间别着一枚普通的白玉翡翠;再往上看,白色的衣袍严谨的遮住脖颈;再再往上看,锋利流畅的下颌线、刀削般的薄唇,挺拔的鼻峰,还有那一双比常人要冷漠和疏离的眼眸。   元祈害怕的爪子抓地,毛茸茸的身躯连往后退。   怎么会是谢逢川?!   谢逢川大半夜不睡觉,跨越大半个云隐宗,跑到弟子宿舍这边的后山来做什么?   只见谢逢川剑眉紧拧,俊美的脸颊愁容满面。   他似乎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不停的在一棵树下来回走动,时不时长叹一口气,又时不时扶着额,好似有些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模样,又时不时摩挲着指腹,好像遇到了棘手的事却又找不到人诉说。   他来回走动了好一会,转的元祈眼都花了。   过了会,他突然轻抬起薄而窄的眼皮,深深呼吸着夜间清新的露气,好似满腹郁结的心情终于有一点点缓解。   元祈睁大了狐狸眼,看着这堪称诡异的一幕,谢逢川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   可就在这瞬间,谢逢川身上这份纷乱的情绪又通通收敛。   他好似一柄突然出鞘的锋利冷刃,周身突然遍布着冰冷而又危险的气息。   他眉眼低敛,黑曜石的瞳孔里满是警惕,眼底涌动着冰冷的杀意,冷冽的眼神扫视着四周。   元祈害怕的愣在原地,连耳朵都不敢动一下。   “谁?”直到谢逢川一声冷呵,修长的手指抬起,在月色下如镀了一层柔光的璞玉。   可那手心之上,却充斥着强大而又致命的灵息。   元祈再憋不住了,假如他再藏下去,说不定谢逢川会以为他心怀不轨直接杀了他。   元祈只得从矮树后蹦蹦跳跳了出来,他跳到草丛里,又跳到水窝里,清水溅在他的脸上,他雪白的毛发都粘在一起。   他睁着圆溜溜的眼眸,伸出软红的舌尖舔了舔脸边的绒毛,好似只是一只没通灵智的小狐狸,歪着头懵懂的看着谢逢川。   以他对谢逢川短暂的了解,谢逢川并不喜欢毛茸茸的动物,说是有些烦都不为过。   毕竟当初在秘境里,锦毛鼠天天卖萌扮蠢,都没能让谢逢川收为灵宠。   只要他效仿锦毛鼠卖萌扮蠢,谢逢川一定会把他当成一只普通小狐狸,从而把他放走。   果然,当看见夜色下突然多了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狐狸,谢逢川狭长的眼眸微眯,眼底有些疑惑,但眼里的杀意倏然散了。   元祈松了口气,又跑到草丛里滚了两圈,滚的全身都脏兮兮的,雪白的毛发上沾满了泥土和草屑。   谢逢川黑曜石般的瞳孔收缩了一下。   元祈滚的更兴奋了,四只毛茸茸的小爪子扑腾来扑腾去。   可直到看见谢逢川颀长的身影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   元祈睁大了圆溜溜的狐狸眼,躺在草地上,四只小爪子朝天,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谢逢川。   只见平日里最为端庄和严谨的少司命,俊美的脸上竟然难得的出现了一抹心虚的神色,他甚至还左右望了望,似乎在确认四周真的没人。   随后,他蹲下身,将在草地里滚的脏兮兮却圆滚滚的小狐狸抱进了怀里。   …   元祈没想到,谢逢川竟然会把他抱回寝宫,还用术法把他身上的草屑和泥土都清理干净,把他放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元祈趴在谢逢川的床上,闻着跟谢逢川身上一模一样的冷药香味,心里的怪异之感就愈发重了。   谢逢川的床塌确实如他所想的那般,规整,平铺到没有一丝褶皱。   可却比他想的要暖和一些,他的肚子贴在软绵绵的被褥上,莫名的暖烘烘的。   看着熟悉的冰冷建筑,元祈心里愈发不安。   但想到这是谢逢川的床,元祈雪白的绒毛下,竟然出现了两枚不明显的红晕,显得有些呆愣愣的可爱。   他用爪子胡乱拍了拍雪白毛茸茸的脸,随后轻手轻脚的爬下了床。   他可不能睡在谢逢川的床上,趁现在谢逢川在沐浴,他还是赶紧逃跑吧。   要是让谢逢川知道他不是什么狐狸,而是元祈,那可就糟糕了。   可就在他刚要跳到床下去,四只毛茸茸的小爪差一点点触碰到地面时,就被一只强壮有力的臂弯捞了起来。   他的小爪子突然扑空,鼻间突然多了一股沐浴过后清新气息。   谢逢川把他抱起来,他的鼻子蹭在了谢逢川结实的腹肌上。   元祈偷偷抬起圆溜溜的狐狸眼,只见谢逢川刚沐浴完,身上还带着清新的水汽,愈发显得他俊美的五官如洗过一般干净。   他低垂下眉眼,黑曜石瞳孔有些不满的看着元祈,似乎在责备元祈乱跑。   元祈将脑袋扭到一边,却又看见了谢逢川滴着水的胸膛。   谢逢川似乎出来的有些匆忙,穿着简单的白色亵衣,领口宽松,露出一大片健壮结实的胸肌和腹肌,肌肉线条充满着流畅的力量感。   再往下,似乎还能看见清晰有力的人鱼线……   元祈脸红的闭上眼睛,扑腾的要从谢逢川的臂弯下去。   可谢逢川却把他放在床上,见他还想跑,又伸出一只手又把他按在了床上。   宽厚温热的大掌附在他身上,很轻的摩挲着他身上雪白的毛发。   元祈被摸得很舒服,下意识眯起眼睛,抖了抖小耳朵。   直到那宽厚的大掌摸到了他的身后,黑曜石的瞳孔里闪过一丝精光,摩挲着他蓬松的大尾巴,沉声道:“别乱跑,今晚你跟我睡。” 第39章 我最喜欢你   元祈从未想过, 有一天他会和修真界最禁欲古板的司命大人睡在一张床上。   他睁着圆溜溜的狐狸眼,看着头顶上冰冷的白色纱帐,悄咪咪的把紧挨着谢逢川臂膀的身子往靠墙的角落挪去。   跟他想象中不同的是, 少司命平日里看起来冷冰冰,一句话一个眼神就能冻的人浑身起冰渣子, 仿佛身处数九寒天。   但少司命的身体却很滚烫,浑身上下都是硬梆梆的结实肌肉,烘得他小肚子都热了。   可他刚一挪开,闭眼休息的谢逢川就突然撩开了薄而窄的眼皮,宽大温热的手心盖在他的小肚子上, 把他给拖了回来。   再次紧紧的挨在一起,元祈敏感的小耳朵都竖起来了。   谢逢川的手指修长, 骨节分明,手背下的淡青色脉络清晰可见,指腹上还带着薄薄的厚茧, 在他的肚子、脊背、爪子、胳膊上轻轻的抚摸。   元祈不争气的脸红了。   小狐狸身上每一处位置都是很敏感的,竟然就这样被谢逢川里里外外摸了一遍,这…这和摸了他本人有什么区别!   元祈被这想法惊得脖颈上细软的绒毛都竖起来了, 当即就挣脱开谢逢川的大手, 扑腾着四只小爪子要跳下床去。   可却被谢逢川一只手就擒住了两只小爪子,再次把他按在了谢逢川身边,规规矩矩的平躺着。   谢逢川揉了揉他头顶上翘起来的两根细软绒毛。   见压不下去, 他眉眼轻敛,俊美的脸上神色淡淡, 薄唇轻启道:“睡觉。”   元祈被迫躺在床上,发出伤心的呜呜声,小狐狸蓝色的漂亮眼睛很是湿润, 圆溜溜的控诉的看着谢逢川,却显得可怜而又乖巧。   谢逢川不自在的别开眼,耳尖有些微不可闻的泛红,冷声道:“别撒娇。”   元祈道:“我哪有撒娇!我是在狠狠的瞪着你!”   但听在谢逢川耳朵里,还是一连串可怜的呜呜声。   他安抚的大手向下移,落在了元祈蓬松而又毛茸茸的大尾巴上,下意识的打圈摩挲。   元祈震惊的睁大眼睛,尾巴上暧昧的触感如电流般蔓延至全身,他浑身毛发都敏感竖了起来,像只炸毛的小狮子,四只小爪子在空中不停的扑腾,甚至挣脱开了谢逢川的大手跳下床去。   落在地上后,元祈由衷的感到兴奋,当即迈着四只小爪风驰电掣的往前跑,只是还没跑出两步,就又被谢逢川健壮结实的臂弯捞了回去。   元祈的鼻子被迫抵在谢逢川结实的腹肌上,谢逢川单手抱着他,另一手惩罚似的揉着他的大尾巴,冷冷道:“别乱跑。”   元祈逃脱失败,只能被谢逢川按在床上,蓬松的毛茸茸大尾巴被谢逢川里里外外摸了个遍。   小狐狸伤心的眼睛通红,舔了舔自己毛茸茸的小爪子。   谢逢川难道不知道!   小狐狸的尾巴是不能乱摸的吗?!   …   翌日,醒来时,谢逢川已不在床上了。   元祈探头探脑的从柔软的被子里探出毛茸茸的小脑袋,圆溜溜的狐狸眼打量着这冰冷的寝宫。   他伤心的哀嚎出声。   昨晚的一切真的不是一场梦,他真的变成了一只小狐狸,还被谢逢川抱回了寝宫。   真是作孽啊,他要赶紧逃跑才行。   可就在他要跳下床时,远处的纱幔外传来交谈声。   似乎是韩凤在说话,“少司命,您故意放出云隐宗后山的秘境有起死回生之能的消息,法度长老果然上当忍不住现身了。只是可怜了叶小公子,承受了剜心之痛,还要在床上白白躺上好几日。”   元祈缩回毛茸茸的小爪子,躲进被褥里,小耳朵警惕的竖起。   怎么回事?   秘境一事难道是谢逢川一手策划的吗?   纱幔外传来宽大袖袍拂过桌案的沙沙声。   透着模糊的纱幔,元祈似乎能看见谢逢川此时的模样。   他一定身姿挺拔坐在桌案前,白袍穿的一丝不苟,衣领严丝合缝的包裹住他的脖颈,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握着紫毫毛笔,手背上能看见清晰的淡青色脉络。   深邃的眉眼低敛,刀削般的薄唇紧抿,他清冷的脸上没什么神情,只是淡淡的在宣纸上落下一个又一个遒劲有力的大字。   每次给元祈讲学时,谢逢川就是这幅模样。   纱幔外响起谢逢川清冷而又低沉的声音,“没什么可怜的,正好这次能让他长长记性,免得被人骗得什么也不剩。”   韩凤有些不自然的看了看谢逢川,似乎想说您还不是这样被人骗过。   但谢逢川撩起薄而窄的眼皮,冷冽的看着他道:“看本司命做什么?”   韩凤连将视线移开,心虚道:“没没没,属下只是觉得,这长记性的方式,是不是有些太偏激了?”   元祈缩在被子里连连点头。   谢逢川冷冷道:“不偏激他如何能长记性?”   韩凤叹了口气道:“也是,叶小公子太过于信任他人,希望这次过后,叶小公子能提高点警惕性吧。”   谢逢川没有说话,纱幔外有瞬间的安静。   韩凤又突然道:“少司命,您之前说叶小公子命中本有一劫难,是在他六岁的时候,只是当时您虽然替他挡过了一劫,但那劫难却没那么容易被化解,这一次叶小公子经此一事,那劫难会不会就此彻底化解?”   “应当如此。”谢逢川淡淡道,可他的声音又突然变得很深沉,透着几分微不可闻的孤寂,“但很多时候,有些人的命运和结局并不一定那么容易被改变。”   缩在被子里的元祈却瞬间怔住。   谢逢川在说什么?   他怎么会知道叶千鸣六岁的时候会有劫难?还替叶千鸣挡了一劫。   甚至听谢逢川的话,他似乎知道每个人的结局走向。   但这不可能啊。   元祈他是穿书的,所以他才会知道每个人的结局,也知道叶千鸣六岁时会有一劫。   难不成谢逢川也是穿书的?   但元祈使劲摇了摇脑袋,这就更不可能了!   谢逢川那么古板,完全就是被封建教条腌入味了的老古董,绝对不可能是他这种来自新新社会的新青年。   可就在元祈想听更多时,纱幔外的谢逢川和韩凤突然转换了话题。   只听韩凤道:“少司命,怎么昨日没见到元祈来您这听讲学呢?”   “他不听话。”谢逢川淡淡道。   随后,寝宫内响起袖袍从空气中划过的声音,黑靴踩在地板上,隔住里间的纱幔被一节修长的手指拨开。   元祈心虚的缩进了被子里,用被褥盖住毛茸茸的雪白小脑袋。   但下一秒,被褥就被修长的手指掀开,床架周围氤氲着一股冷药香味。   小狐狸没了被褥,露出可爱的毛茸茸小脑袋,他两只小肉垫深陷进床褥里,圆润润的狐狸眼害怕的望着眼前高大而又健壮的男人。   谢逢川弯下腰。   小狐狸可怜的往后缩,原本平铺到毫无褶皱的床褥上多了好几个小小的肉垫脚印,让这冰冷的床都显得温馨了许多。   谢逢川的嘴角微不可闻的轻勾了一下,他长臂一捞,就将冰雪可爱的小狐狸捞进了怀里。   元祈被迫趴在谢逢川的手腕上,软乎乎的肚子被谢逢川手腕上的骨头硌的很不舒服。   谢逢川却稳稳的抱着他掀开帷幔,走出里间,在韩凤震惊的眼神中,抱着小狐狸很淡然的坐在了桌案前。   韩凤揉了揉眼睛,看着趴在谢逢川大腿上冰雪可爱的小狐狸,蓬松的毛茸茸大尾巴正不安的蜷缩着,小耳朵有些无精打采的耷拉在脑袋上。   虽然能看得出来这只小狐狸可能是被自家主子强迫了。   但韩凤还是无法从震惊中回神,脑子里像突然劈过一道闪电。   他跟在谢逢川身边十几年,就从未在谢逢川身边见过任何毛茸茸的东西。   记得谢逢川很小的时候,当时叶千鸣养了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那时候宗门里的小孩都很喜欢。   就连韩凤看了都忍不住想薅两把。   但幼年版的谢逢川却似乎不为所动,在叶千鸣为了讨好表哥,把平时都不舍得给别人摸的小兔子塞进谢逢川怀里时。   幼年版的谢逢川冷着一张脸,被迫抱着小兔子,整个人无措到紧抿着嘴唇,板着一张小脸。   要不是韩凤手疾眼快将小兔子抱走,他毫不怀疑谢逢川会被怀里的小兔子无措到石化。   当时,幼年版的谢逢川转身就走,冷冷道:“掉毛。”   言外之意就是不喜欢。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看见谢逢川将一只毛茸茸的小狐狸抱在大腿上,而且要是他没看错,谢逢川好像是把小狐狸从床上抱下来的。   昨夜,谢逢川不会是跟小狐狸一起睡的吧?   韩凤几乎是被这想法惊的起了一身冷汗,他咳嗽一声,看着谢逢川怀里郁郁寡欢的小狐狸道:“少司命,您这只小狐狸是哪来的?昨夜属下都没看见。”   谢逢川宽厚的手心放在小狐狸背上,顺着那蓬松而又柔软的绒毛。   闻言,他冷冷撩起薄而窄的眼皮,淡淡道:“捡的。”   “捡的?”韩凤吃惊道:“在哪捡的?”   “后山。”   “您去后山干嘛?”   这一问自然没得到谢逢川的回答,还收获了一计谢逢川不满的冷眼。   韩凤擦了擦汗,不用想应该也知道,谢逢川定是又被元祈的课业给气到一肚子气。   只得去后山散心,把这怨气给排出来。   可是韩凤看这小狐狸,皮毛油光发亮,蓝色的狐狸眼眸炯炯有神,看那雪白的额心,似乎还有充沛的灵力在其间流转。   他道:“少司命,这肯定不是一只普通的小狐狸。”   他正要说,说不定是哪位长老养的灵宠。   就只听谢逢川淡淡道:“知道。”   知道?   知道您还捡?   韩凤委婉道:“这小狐狸要是是云隐宗某位长老的倒还好,可若是有不怀好意之人将小狐狸放在我们云隐宗,那可就危险了。”   有点常识的人都知,狐狸生性狡猾,有灵性的小狐狸那可就更狡猾了。   可谢逢川却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大掌继续顺着小狐狸身上蓬松的绒毛。   韩凤看谢逢川这样子就知道,劝也没用,谢逢川这是喜欢上了这只小狐狸,要养在身边的意思。   算了,一只小狐狸而已,还能危险到哪去,谢逢川要养就养吧。   可就在他要告退时,谢逢川却又突然叫住他,“你帮我看看,这只小狐狸身上有没有别人设下的灵宠印。”   韩凤有些吃惊的挑了挑眉。   虽然谢逢川从未修习过御灵之术,但对于简单的查探灵宠印的术法还是会的。   可为什么要让他查探。   韩凤疑惑道:“看这个做什么?”   谢逢川的掌心慢慢移到小狐狸蓬松的大尾巴上,打着圈的揉捏着,淡淡道:“本司命与他投缘,打算将他留在身边做我的灵宠。”   可他这话音刚落,一人一狐的脊背都颤抖了下。   韩凤有些担忧道:“少司命,你体质特殊,可不能随便收灵宠。”   元祈则是整个狐都炸毛了。   什么?   谢逢川竟然要我做他的灵宠!   我是人!   怎么能够做谢逢川的灵宠?   谢逢川却揉着元祈毛茸茸的大尾巴,撩起薄而窄的眼皮,冷冷的看着韩凤,不悦道:“本司命要收灵宠,自然是考虑清楚了的,不需你多嘴。”   韩凤早就有过前车之鉴,知道再劝下去也没用,于是只能上前去查探。   可就在他要将手放在小狐狸身上时,谢逢川就抱着小狐狸让开了,撩起眼皮冷冷的看着他,黑曜石的瞳孔里写满了的独占欲。   韩凤打了个哆嗦,连忙将手伸了回来,隔空对小狐狸使了个术法。   只是他有些奇怪,一只小狐狸而已,谢逢川怎么护成这样。   可渐渐的,他就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了。   这些时日来,他奉谢逢川的命令,四处搜寻与元筝灵息相似的人,对元筝身上的灵息很是熟悉。   而在这小狐狸身上,他竟然查探到了一丝元筝的灵息。   虽然很淡,但却是这些时日以来,与元筝身上的灵息重合度最高的灵息。   他抬起眸,果然对上了自然少司命深沉漆黑的眼眸。   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多年的默契,让韩凤避开小狐狸懵懂探究的眼神,对着谢逢川点了点头。   然后他就看见谢逢川轻轻颔首,冷峻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他垂眸揉了揉小狐狸毛茸茸的小脑袋,沉声道:“还算乖巧。”   随后又问道:“有探查到其他人的灵宠印吗?”   韩凤擦了擦汗,原来这也是要探查的。   他道:“小狐狸五感清明,身上没有任何人的灵宠印。”   “嗯。”谢逢川脸上的满意之色愈发重了,甚至还微不可闻的勾起唇角,道:“下去吧。”   可就在他要告退时,却看见了谢逢川宽厚的掌心不停在小狐狸毛茸茸的大尾巴上暧昧摩挲。   他毛骨悚然,想说小狐狸的尾巴是不能随便摸的。   但谢逢川却撩起薄而窄的眼皮,冷冽的看见他一眼。   那眼神似乎在说,本司命想摸就摸了,你有什么意见吗?   ……   自从谢逢川收养了一只灵宠后,就好几日都未去书舍讲学了。   弟子们都说,少司命很是喜爱这只灵宠,颇有种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的意味。[1]   虽然这句话用在清心寡欲的少司命身上很是不妥帖。   但他们还听说,明日少司命要举办仪式,正式与这只灵宠结下灵宠契约。   若结下灵宠契约,那就更不一样了。   毕竟灵宠契约更带着一股强制的意味,若结下灵宠契约,那么主人和灵宠生生世世都不可能分开。   灵宠永远都不能离开主人,主人更是永远都不能丢下灵宠。   若有一方违背契约,那下场都是很惨的,灰飞烟灭都是轻的。   众弟子都感到挺不可思议的,天之骄子的少司命竟然会为了一只灵宠结下契约。   说起来还真是又奇怪又诡异呢。   与此同时,清冷的寝宫内,雪白的小狐狸被迫趴在桌案上,看着烛光下认真处理公务的俊美男人。   小狐狸的小耳朵无精打采的耷拉着。   细看,他右边毛茸茸的小爪子上还系了一根红色的绒绳,而绒绳的另一头,缠绕在一只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食指上。   谢逢川处理一会公务,就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看一眼桌案上的小狐狸。   见小狐狸乖乖的,就又垂下眼皮,继续处理公务。   韩凤过来汇报正事时,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他有些疑惑道:“少司命,你给他的脚上绑个红绳做什么?”   “他总跑。”谢逢川淡淡道,眼神淡淡的从小狐狸身上扫过。   小狐狸盘着毛茸茸的爪子,雪白的小脑袋趴在上面。   见状,他睁大了湿漉漉的狐狸眼,歪着脑袋可怜的看着谢逢川,似乎在说,我没有要跑的。   谢逢川将视线移开,冷冷道:“别装可怜,没用。”   说完,他还重重扯了一下红绒绳,把小狐狸毛茸茸的小爪子都从身下扯了出来,小狐狸整个身体在桌上滑动,小脑袋都快凑到谢逢川处理的公文上了。   韩凤有些一言难尽的看着这虐狐现场,决定还是先不管这事。   他汇报正事道:“少司命,法度长老麾下势力都已经清理干净了。这些年来,您大力清除异党……”   元祈听着韩凤的汇报,身上的绒毛止不住颤抖。   这些天来,他经常能听见韩凤向谢逢川汇报公事,已经十分懂韩凤嘴里的“清理干净”是什么意思,那就是全都杀光了。   饶是最初元祈以为谢逢川的性格只是变得有些危险,却都抵不过这些天他的见闻。   若非要打个比方,原著里善良可欺,圣母到别人捅他一刀,他都觉得错的是自己的谢逢川,与现在的谢逢川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现在的谢逢川似乎已经完全黑化,他睚眦必报、野心勃勃。   这些年来,他运筹帷幄,给天阙宗大换血,杀光了原著里所有曾欺他害他的长老,又在修真界遍布眼线,培养了一股又一股自己的势力。   元祈抱着小爪子,害怕的将脑袋埋在小爪子里。   韩凤又道:“不过,法度长老身边的心腹,前几日从监牢里逃走了。”   “逃走了?”谢逢川沉声道,桌案上的宣纸却已经写满了,他看了一眼小狐狸。   元祈立马十分乖巧的用小鼻子顶着写满的宣纸,放在了写好的公文上。   又用小鼻子顶了一张空白的宣纸,乖乖的铺在了谢逢川的桌案前。   谢逢川眉眼上勾,宽大的掌心揉了揉小狐狸的小脑袋。   小狐狸眯着眼睛,抖着小耳朵给谢逢川揉,似乎很开心。   韩凤吃惊的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些明白秘境里的谢逢川为何会被元筝勾的神魂颠倒了。   只是刚卖完乖的小狐狸马上就藏不住马脚了,他伸出被绑着红绒绳的小爪子,凑到谢逢川面前。   圆溜溜的湿漉狐狸眼期待的看着谢逢川,还讨好的摇了摇蓬松的大尾巴,似乎在说,能不能把绳子解开呀?   但谢逢川冷血无情,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将小狐狸的爪子推开,冷冷道:“不可以。”   小狐狸伤心的趴回桌案上,低头舔了舔爪子上的绒毛。   韩凤别扭的移开视线。   就又听谢逢川声线低沉道:“既然逃跑了,那就抓回来,好好惩罚一番。”   韩凤有些摸不着头脑,少司命这是在说什么?   法度长老的心腹逃走了,还需要抓回来吗?不应该直接看到了就杀吗?   可直到他看到自家少司命低敛着眉眼,黑曜石般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幽光,玩味的盯着桌案上颤抖着脊背的可怜小狐狸。   少司命这哪是在说法度长老的事,这就是明晃晃的杀鸡儆猴!明晃晃的恐吓小狐狸!   韩凤有些于心不忍,但还是配合道:“自然。”   谢逢川修长的手指低着太阳穴,又轻描淡写道:“你应当知道,本司命最厌恶逃跑的人。”   韩凤心虚的移开目光,配合道:“知道。”   谢逢川又道:“既然已经给过他一次机会,可他竟然又跑了一次,就莫怪本司命不留情面了。”   桌案上的小狐狸害怕的抖的更厉害了,甚至圆溜溜的狐狸眼里都盛出了一丝眼泪,还硬生生将眼泪憋回去。   他讨好的伸出毛茸茸的小爪子,悄悄的碰了一下谢逢川放在桌案上的手指。   见威胁有用,谢逢川这才放下撑着太阳穴的手指,但放在桌案的手指却任那毛茸茸的小爪子讨好的碰着。   “嗯,趁早抓回来处理干净。”谢逢川脊背挺直,淡淡道:“今日就先这样,你退下吧。”   ……   韩凤走后,清冷的寝宫里烛光摇曳,小狐狸小脑袋上顶着被褥,睁着湿漉漉的狐狸眼看着站在床头高大而又健硕的男人。   谢逢川慢条斯理整理着衣袍,明日就要与小狐狸结契了。   说是结契其实并不然,而是能借着契法照出小狐狸的原形,而且等结了契不管是元筝还是小狐狸,都跑不了。   可突然,谢逢川的大腿却被毛茸茸的东西蹭了下。   谢逢川垂下薄而窄的眼皮,只见小狐狸歪着脑袋看着他,似乎在说,我喜欢你,你可以解开我的红绳吗?   谢逢川的耳尖不自在的发红,他移开视线,正要说,我不吃你这套。   可手指上却突然传来湿漉漉的触感,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在舔着他。   他再次垂下视线,就看见了小狐狸伸出了粉嫩的舌尖,正讨好的舔着他的手指。   小狐狸似乎在表达他的喜爱,伸出湿软的舌尖,来回的舔舐着他的中指和食指,一边舔一边又抬起湿漉漉的瞳孔望着他,好像在说,我最喜欢你了,解开吧。   虽然这样的舔舐并没有任何情.色意味,但谢逢川却感觉浑身都在发烫,心脏扑通扑通跳的很快,甚至连脖颈都有些发粗,嗓子处哑得不行。   他感觉血脉都似乎复苏了。   为了避免出现不可控的情况,谢逢川克制着将手指从小狐狸嘴边移开,又将小狐狸凑过来的脑袋压到一边,语气又重又哑道:“乖一点,别乱舔。”   小狐狸可怜的呜呜了两声,又睁着眼睛看他,似乎在说,你要去沐浴了吗?   谢逢川的俊美的脸上染上了很淡的红晕,但他皮肤天生的就比别人白,这抹红并不明显。   可就在谢逢川要说,就算我去沐浴你也不能乱跑时,小狐狸却主动伸出绑着红绒绳的右爪子。   似乎在说,你给我系着,我乖乖的不会乱跑。   谢逢川的心愈发乱了。   他弯下腰,将绑着小狐狸的红绒绳系在了床头。   这几日,他每日都是这么系着的,这红绒绳有他施的术法,小狐狸跑不了。   可今日的小狐狸太乖了,竟然一点都不挣扎,甚至还主动将毛茸茸的小脑袋蹭过来,贴在他的脸颊上。   谢逢川的心跳的愈发快了,他慌张的站直身体,却见小狐狸突然垂下了脑袋,好像有些伤心。   他蹲下身去看小狐狸,小狐狸却别开脑袋不给他看。   等他把小狐狸的脑袋拨过来时,才发现小狐狸眼底都是泪。   谢逢川的心更乱了,可嘴巴又怎么张不开,说不出你怎么了四个字。   直到他看见小狐狸绑着红绒绳的右爪子上,有一圈触目惊心的红痕。   可不应该。   谢逢川用的是最好的红绒绳,而且小狐狸爪子上的绒毛很厚很蓬松。   但脸颊上却又传来湿漉漉的触感,小狐狸竟然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脸颊,然后又立即害羞的将脑袋扭到一边去了。   甚至还将爪子从谢逢川手里夺走了,似乎在说,只是一点点痛,我没关系的。   谢逢川耳根通红,将绑着小狐狸爪子的绒绳松了松。   只是绑松一点,跑不了的。   可他却根本没看见低下脑袋的小狐狸,眼里盛着狡黠的光。   做完这一切,谢逢川放心的去沐浴。   可明明是冬日,用的也是最冰冷的泉水,可谢逢川心里的燥热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有愈演愈热的趋势。   谢逢川没洗多久,他拿起宽大的亵衣套在身上,甚至连结实胸膛上的水滴都没擦干净,就走进了寝宫里。   可此时这空荡荡的寝宫,哪还有什么小狐狸的踪影。   谢逢川的燥热瞬间被一桶凉水浇熄,黑曜石的瞳孔里翻滚着浓烈的怒意。   他看着空荡荡的床铺,手背上青筋暴起,竟然是直接被气笑了。   他慢慢走到床边,看着床铺上留下的红绒绳,那张清冷的脸上露出阴冷而又危险的笑意。   他弯下腰,将曾经绑住小狐狸的红绒绳紧紧捏在手心里,鼻间却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股气息是新增的,似乎是逃得匆忙不小心留下的。   可却与三日前跟他赌气,摔门而去的元祈身上的气息一模一样。   他咬牙冷声道:“好,很好。” 第40章 (修) 彻底掉马   “少司命, 您又梦到小狐狸了吗?”   昏暗的寝宫内,谢逢川坐在桌案前,他一反常态的没有处理公务, 而是撑着太阳穴在沉思什么。   他并没有告诉韩凤,他梦到的不是两日前活蹦乱跳, 舔他手指的小狐狸。   而是梦到了一座大雪纷飞的城楼,小狐狸的身体被万箭穿心,他漂亮的绒毛不再油光发亮,而是沾满了泥和血的混合物。   小狐狸奄奄一息的躺在城楼之下,睁着圆溜溜的蓝色眼睛, 瞳孔里印着飘落的雪花,望着远方幽深的密林。   …   三日后, 到了云隐宗第一次下山历练的日子。   此次历练地点是在云深城深处,由天机长老和谢逢川带队。   原先负责此事的林乔安宗门里突发急事,赶回了妙音宗。   夜幕时分, 下山的弟子们处理完城内作乱的凶兽,都已经累的奄奄一息,天机长老找了一处客栈, 让弟子暂时休息片刻。   元祈跟身体刚恢复好的叶千鸣分在同一个房间, 见叶千鸣昏睡过去,他留下一封告别信,背着小包袱, 鬼鬼祟祟从窗棂翻了出去。   虽然还未正式掉马,但经历了小狐狸一事后, 元祈愈发不安,总觉得继续在云隐宗呆下去,总有一天会被谢逢川拆穿。   客栈后是一片密林, 一直往北走上一日,就能到达魔界入口。   元祈手指紧紧攥着小包袱,可还没走出十丈远,就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他谨慎的钻进旁边的草丛里,蹲下身,只露出圆溜溜的狐狸眼。   只见一个身穿黑袍,长相端正透着股正气的男人站在一棵榕树下,手里捏诀不知在干什么。   元祈心里“噔”的一声,竟然是跟在谢逢川身边的韩凤!   可还未等他细想,身后就传来缓缓的脚步声,一股淡淡的苦药香味充斥在他四周。   元祈浑身僵硬,那苦药香味愈发浓郁,如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般沉沉罩住了他。   身后的人似乎也蹲下了身,在他耳边轻声问道:“你在这做什么?”   那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磁性。   元祈心跳如擂鼓,本想装没听见,脚步悄悄的往前挪。   但身后那人又沉声道:“嗯?”   元祈“蹭”的一下转过身,看着月色下那张清冷却又充满着危险的俊脸,装作一幅突然看到熟人的样子,惊讶道:“啊!少司命!好巧啊!你也是来这密林散步的吗?”   谢逢川半蹲着身体,手背青筋遍布的手腕搭在膝盖上,他唇角微微勾起,却是一抹玩味的微笑。   “不巧。”谢逢川轻声道。   随后又缓缓站起身,高大而又修长的身姿如雪松般挺拔。   他垂下眼眸,慢条斯理整理着挺括的袖口,浓密的长睫毛在眼下打出危险的弧度,阴冷道:“本司命是来抓人的。”   元祈的心瞬间揪紧,瞪大了眼睛,口齿不清道:“抓….抓谁的?”   谢逢川却冷笑了一声,“你说呢?”   元祈慌张的垂下脑袋,结巴道:“肯…肯定不是来抓我的吧。”   头顶上却又传来很冷的笑声。   元祈圆溜溜的眼珠子慌张的乱转,道:“少司命,你肯定是误会我了吧,其实我半夜不睡觉出现在这是有原因的。”   “嗯?”谢逢川嗤笑了一声,似乎在说,本司命倒要看看你怎么编?   元祈却突然委屈道:“我没有要做坏事的!”   又抬起圆溜溜的湿润眼眸来,很真诚的看着谢逢川,满眼写着——请不要抓我。   谢逢川却漫不经心的移开视线,淡淡道:“那你半夜不睡觉,鬼鬼祟祟出现在这是为何?”   “我…我…”元祈心虚的垂下脑袋,突然语带伤心道:“我听说少司命的小狐狸跑了,又听说这处密林经常有小狐狸出没,就想抓一只小狐狸送给少司命。”   谢逢川嗤笑道:“你倒是够贴心的。”   “嗯嗯!”元祈真诚道:“弟子虽然愚笨,总是惹少司命生气,但其实弟子很在乎少司命的。”   谢逢川嘴角的笑意却更冷了,他道:“是吗?那你抓的小狐狸呢?”   元祈手揣在小腹处,无措道:“….没抓到,小狐狸跑的太快了。”   谢逢川却毫不意外的笑了一声,只是他修长的手指间突然多了一根红色的绒线,在月色下散发着血红色的幽光。   元祈肩膀猛的抖了一下。   若是他没记错,这根红线就是谢逢川前几日绑着他狐狸腿上的那条。   元祈颤颤巍巍的把脚步往后挪,害怕的一直没站起身,可谢逢川却把玩着手中的红绒线步步逼近,似乎还别有深意的看了眼他的手腕和藏在衣袍下的小腿。   呜!   谢逢川不会想绑我吧!   求生欲占了上风,元祈又立马道:“少司命!弟子虽然没抓到小狐狸,但…但弟子寻到个好东西要送给少司命!”   “是吗?”谢逢川不疾不徐道。   似乎根本不怕到手的猎物突然飞走。   元祈垂下脑袋,连忙从芥子袋里找能送给谢逢川的东西,可却根本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直到芥子袋里有个散发着幽光的小蓝花在发亮。   元祈眼眸亮了起来,这是上次在秘境里摘的兰羽花,有安神醒脑的功效。   不过这兰羽花虽然是仙花,但却是最低阶的仙花,元祈摘到之时,它并没有散发出这么漂亮的幽光。   但此时管不了那么多,元祈抿着唇兰羽花拿出来,递给谢逢川道:“少…司命,送给你。”   夜色下,长着一双狐狸眼眸的弟子像小蘑菇般蹲在地上,手里捏着蓝色的小花,圆润润的眼眸里还透着点害羞和拘谨。   “这是弟子在远处的泉水边寻到的,这花散发着幽光,一看就不是普通的花,就想着要是能送给少司命就好了。”   他垂下纤长的羽睫,似乎这是他拿出最好的东西,只为送给他最倾慕之人,   谢逢川眉眼低垂,淡淡的扫了小蓝花一眼,似乎对这修真界随处可见的花没兴趣。   元祈倒是松了口气,只要这朵花能骗过谢逢川就好了,毕竟他还不太想把这朵花送出去呢。   这是他辛辛苦苦摘的,现在还莫名发着蓝光,说不定是什么绝世神花呢。   元祈颤颤巍巍的把手收回来,刚要沮丧的说——“少司命见多识广,必是看不上弟子随处摘的野花”时,他手里的小蓝花被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指握住。   那手用力的接过他手中的花,元祈却咬着唇舍不得松开。   谢逢川挑了挑眉道:“嗯?舍不得?”   “不…不是…”元祈连忙松开,狐狸眼眸很真诚道:“是少司命离弟子太近,弟子一下子太紧张了。”   他垂下眼眸,仿佛很羞涩的模样,“少司命能收下弟子的花,弟子荣幸至极。”   谢逢川修长的手指捏着这朵花,狭长的眼眸细细打量着。   直到似乎在这小蓝花中看到了什么,他狭长的眼眸微眯,里面竟然盛着一丝势在必得的笑意。   …   元祈没想到,一朵花竟然真的能打发掉谢逢川,只是今日逃不了了,他在谢逢川幽深的目光中,慢吞吞的回了客栈。   在密林四周布下天罗地网的韩凤却疑惑的从不远处的树后走出来,“少司命,您不是都怀疑元祈了吗?为什么还要把元祈放走?”   谢逢川的指腹却缓慢摩挲着手中的小蓝花,莫名的透着股阴森的意味。   韩凤不解道:“这是什么?”   谢逢川却将这小蓝花倒放,轻轻的晃了一下,只见这小蓝花的花蕊里掉下来一个小小的散发着幽光的灯芯。   韩凤瞳孔震颤。   这小蓝花里,为什么会藏着幽冥灵灯的灯芯?   …   两日后,元祈再次在客栈里留下告别信,等叶千鸣睡了后,偷偷从客栈的窗棂里爬下去,溜到了密林里。   这次他谨慎的打探过,谢逢川晚上一直在客栈的房间里没出来,不可能来抓他。   只是他还未走出五丈远,芥子袋里的传音石却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   元祈只得躲在密林隐蔽的岩石下,细白的手指在传音石上轻轻一划。   一道有些油腻的男声从传音石里传来——“小祈啊。”   元祈皱了皱眉,这男声并不难听,甚至还可以称的上清朗悦耳。   但这声音也早被元祈贴上了不靠谱的标签。   他试探道:“魔尊?”   “嗯!是本尊!”传音石另一头的男人兴奋道。   虽然元祈不喜欢这声音,但却松了口气。   他的任务是把幽冥灵灯交给魔尊,他本来还担心魔尊失踪,就算他带着幽冥灵灯回了魔界,也还要等上一些时日才能回到现实世界。   两人寒暄了一番,听魔尊说,他一个月前被困在了一处秘境里,是淮安前几日把他救了出来。   元祈抿了抿唇,心想这修真界的秘境怎么动不动就把人困在里面。   聊了两句,魔尊就直奔主题,提出想看一眼幽冥灵灯。   意思就是要验验货。   元祈高昂着脑袋,有些不满魔尊竟然对他偷到幽冥灵灯一事有怀疑。   趁着四下无人,他偷偷从芥子袋里拿出幽冥灵灯,用传音石把幽冥灵灯的影像传了过去。   可传音石那边静了一会后,传来魔界狐疑的声音,“小祈,你这幽冥灵灯确实如假包换,可本尊却觉得少了点东西。”   “少什么啦?”元祈圆溜溜的狐狸眼眸在夜里很是发亮,有些不服气道:“这可是从谢逢川芥子袋里偷的,不可能少东西的!”   “是吗?但这幽冥灵灯并未像传说中那番散发着神光。”   元祈垂眸一看,他手中的幽冥灵灯,确实不如前几日看时亮了。   魔尊适时道:“少了灯芯。”   “灯芯?”   元祈睁大眼眸,凑近了幽冥灵灯,只见这纹理复杂的灯罩下光秃秃一片,确实少了灯芯。   元祈瞳孔震颤,犹如突遭一道闪电,把他劈得外焦里嫩。   少了灯芯!   不就证明他这些时日都白干了!   他又不解又气愤道:“可我前几日看还在的!怎么今日突然就不见了?”   魔尊让元祈不要急,想想看是不是掉在芥子袋里了。   元祈烦闷的翻着芥子袋,可翻来覆都找不到灯芯。   元祈急得都快哭了,锦毛鼠却突然从芥子袋钻出来小脑袋,试探道:“主人,灯芯好像掉进了你摘的那朵兰羽花里,前……前两日被你送给了司命大人……”   “什么?!”   锦毛鼠刚说完,就害怕的钻进了芥子袋里,不敢再探出头来。   元祈怒道:“你当时为什么不提醒我!”   锦毛鼠抱着小爪子,瑟瑟发抖道:“小鼠当时太紧张了,没有敢睁大眼睛看,就没有发现……”   元祈气得把芥子袋抓揉搓扁,锦毛鼠躲在芥子袋里委屈的直哭。   魔尊适时道:“好了,你就别为难你的小灵宠了,它也不是故意的嘛。”   元祈气头上,他道:“要是谢逢川发现灯芯!就肯定会知道我是元筝!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魔尊却吐出一口气,似乎想了想,有些高深莫测道:“本尊看,未必。”   “怎么未必?未必他眼瞎吗?”   魔尊道:“若是他发现了灯芯,你又为何能好端端的与本尊传音?”   这么一想,还真是。   可元祈想了下近日的遭遇,道:“说不定谢逢川已经怀疑我了,他近日已经找我好几次麻烦了!”   “小祈,既然你想知道他有没有怀疑你,很简单啊。”魔尊笑道:“你现在有幽冥灵灯,完全可以隐蔽掉气息,去偷听谢逢川对你的看法,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   ……   元祈的二次逃跑再次失败,主要是幽冥灵灯没了灯芯,就丧失了一半神力,而系统任务是将完整的幽冥灵灯带回魔界。   元祈只得改变计划,用幽冥灵灯隐蔽掉气息,专门趁着韩凤会给谢逢川汇报的时间,躲在谢逢川的客栈外偷听墙角。   戌时,燃着烛火的客栈昏沉朦胧。   元祈隐蔽身形,悄悄的躲在门外,开了一个小洞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只见谢逢川脊背挺直坐在桌边,他的面前还站着两个人。   其中一个是元祈很眼熟的韩凤。   还有一个长得白净,看起来很温和,似乎也是谢逢川一个暗卫,但很少在谢逢川身边出现。   听叶千鸣说这个暗卫名叫——方澄,比韩凤跟在谢逢川身边的时间还要久。   桌上还随意放着一朵小蓝花,似乎是主人拿到后不是很在乎,就随手丢在了桌子。   元祈眯着眼睛看,只见这朵小蓝花依然散发着幽光,幽冥灵灯的灯芯被花蕊给吸收进去,不知晓内情的人看见,压根不会知道这花蕊里藏了灯芯。   元祈松了口气,看来魔尊说的对。   谢逢川真的没有发现灯芯,估计是对他送的花不是很在意,压根就没仔细看过。   他之后完全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过来把灯芯偷走。   突然,韩凤道:“少司命,魔界那边我们要继续加派人手驻守吗?”   元祈的心猛的提了起来。   竟然刚来偷听,就听到了这么重要的消息。   谢逢川修长的手指敲打在桌案上,发出沉沉的敲击声。   元祈咽了咽唾沫,只听谢逢川道:“魔尊不肯吐露元筝的下落,自是要继续施压。”   他语气轻慢,指腹摩挲着茶盏边缘,似乎施压对他来说,只是弯下手指头那么简单。   “是!”韩凤领命道。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方澄却突然笑了起来,他笑的很随意,给人一种吊儿郎当之感。   方澄道:“咱们天阙宗的暗卫从不养闲人,想必要不了多少时日,那魔尊就扛不住威压,总会乖乖吐出元筝的下落。”   谢逢川并未说话,只是提起茶盖,轻轻的刮掉了茶盏边缘的茶沫,眼里盛着阴冷的笑意。   躲在暗处的元祈抖了抖肩膀。   看来如今魔界竟比云隐宗还要危险。   韩凤又道:“少司命,那元祈我们还要继续追查吗?”   元祈再次抖了抖肩膀。   谢逢川果然怀疑他了。   方澄道:“听你们说,上次在秘境里,碧玉石并未照出他是元筝,那他应当不是元筝。”   “况且,他和元筝的长相气息都对不上,毕竟这九州再也没人比我们我们少司命还能分辨出气息来。”   谢逢川却垂下薄而窄的眼皮,遮住了眼里的神色,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韩凤也道:“属下也觉得他不是元筝,元祈也不是会偷东西的人。”   元祈心里松了口气,韩凤和方澄可真是两个大好人哇!   但光韩凤和方澄不怀疑他可不行,最重要的还是要看谢逢川。   他紧紧的盯着谢逢川,势必要在谢逢川脸上看出要放过他的神色来。   可谢逢川却撩起眼皮,“本司命从不信猜测。”   他的手中突然多了一枚银白色的传音石,正散发着悠悠荧光。   方澄道:“少司命,您这是在等影宗的消息?”   谢逢川轻轻颔首,慢条斯理道:“快了。”   元祈的心猛的提了起来。   影宗?!   他听叶千鸣提过,这修真界确实有个神秘的组织叫影宗。   据说影宗能靠着物件寻人,就算那人再怎么隐蔽气息,都逃不过影宗的追查。   而他落在谢逢川手里的那枚戒指,就可以让影宗追查到他。   元祈手心后背都出了一层热汗,谢逢川果然不好打发!   看来谢逢川已经让影宗在查他了,听他们聊天,结果今日就能送到。   房间内一时静悄悄的,谢逢川、韩凤和方澄都在等待影宗的消息,谢逢川却不疾不徐的,神情也一如既往的平静。   元祈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死死盯着谢逢川手中的传音石。   突然,轰鸣声响起,谢逢川手指轻划,房间内和房间外的几双眼睛都死死盯着。   可没想到却是天阙宗叶宗主的传音。   元祈擦了擦额头的汗,这感觉可真是跟上断头台差不多。   大概过了一炷香后,传音石再次轰鸣,元祈几乎已经虚脱了,都快提不起精神偷看。   可传音石那边却响起了一道年轻男声,“禀告少司命——”   是影宗的传音!   元祈再次打起精神,眼眸睁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传音石,就好像盯着能给他下死刑的通牒。   那人缓缓道:“他不是。”   ……   云深城的夜静悄悄的,还带着萧瑟的凉意,穿着云隐宗青色弟子服饰的小弟子坐在地上,像刚跑完马拉松,额上泛了一层热汗。   过了会,他吐出一口气,那张白皙清秀的脸上倏然露出狡黠的笑容。   ……   元祈刚走,客栈内沉稳平静的男人突然掀起薄而窄的眼皮,看着幽深夜色下的古朴窗棂,那张俊美的脸竟然犹如撒旦,露出了阴冷而又危险的笑容。   韩凤和方澄皆打了个寒颤。   谢逢川搭在桌上的食指轻抬,淡淡道:“他都听见了吗?”   韩凤老实道:“您放心,他全都听见了,现在已经乖乖回客房睡觉了。”   “嗯。” 谢逢川脸上的笑意更甚,却看得人愈发毛骨悚然。   韩凤抬起眸,只见谢逢川桌案上突然出现了一张宣纸,这才是真正的影宗宗主送来的消息。   只见那上面只写着四个字——“他是元筝。”   谢逢川修长的手指将这宣纸捏在手中,阴森森道:“甚好。”   韩凤擦了擦额上冷汗,怎么感觉他家主子好像已经快疯了。   但还是不解道:“少司命,您既然都已经知道元祈就是元筝,也是小狐狸,为什么不直接抓起来呢?非要演这么一出戏呢?”   谢逢川却又低下头,看着宣纸上的字,阴冷的瞳孔竟然露出了一丝近乎温柔的微笑,可细看,那微笑里却又暗藏着一丝精光。   他看着韩凤,阴恻恻道:“你说呢?本司命为何这么做。” 第41章 (修) 不乖就关进笼子里……   “你不觉得奇怪吗?他偷了幽冥灵灯, 却又把灯芯藏在花里送给本司命。”   谢逢川的声线低沉而又带着股引诱人心的磁性,在这静悄悄的夜里,如晴朗的玉石般深深相撞。   他修长的指间缠绕着红绒绳, 正是前几日绑小狐狸的那条,低垂的眉眼里满是凌冽的恶意。   韩凤拧眉思索, 确实如此。   他道:“据属下这些时日的观察,元祈并不如表面那番乖巧,接近您必是不安好心。”   谢逢川轻轻颔首,“嗯,本司命倒要看看, 他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韩凤道:“还是少司命深谋远虑,元祈太狡猾, 若我们贸然抓他,肯定会打草惊蛇。”   “可之后我们抓到他后,要怎么做呢?”   谢逢川摩挲着指腹, 沉声道:“不乖的小狐狸,自然要关进笼子里。”   可站在一边的方澄却突然道:“属下倒觉得,他并不是不安好心。”   “嗯?”谢逢川撩起薄而窄的眼眸, 凌冽的看着他。   韩凤也很是不解, 毕竟当初元祈在秘境里骗了谢逢川,还偷走幽冥灵灯,如何看, 都是一副不安好心的模样。   方澄却道:“少司命,您想想, 两个月前,他从秘境里逃跑,您满九州找他, 可外面却有流言风雨说您想杀了他证道。”   谢逢川却把玩着手中缠绕的红绒绳,慢条斯理的反驳道:“这并不是误会,本司命确实想给他一点惩罚瞧瞧,所以并未将这消息压下去。”   韩凤:“……”   您不是为了恐吓吗?   方澄却笑了笑道:“虽如此,可他明明知晓来您身边危险万分,却还是不远万里前来,甚至隐姓埋名都要留在您身边做个小弟子,您想想这是为什么呢?”   这话听着莫名的充满了旖旎的意味,韩凤眼里的迷惑更深了。   虽然这话逻辑听着没问题,但就是不对劲。   谢逢川把玩红绒绳的手指也顿住,他垂下薄而窄的眼皮,遮住眼底深不见底的神色,沉声道:“为何?”   方澄道:“我之前听韩凤说,元祈差点就通不过云隐宗的考核,是千鸣来求您,您才留下了他。”   方澄话音刚落,一些久远的记忆瞬间浮上谢逢川和韩凤的脑海里。   当初元祈搞砸考核,叶千鸣确实来央求过,说是元祈太喜欢少司命,见到少司命太紧张了才会如此。   说搞砸考核后,元祈整晚躲在宿舍里哭,把被子都哭湿了,就是害怕不能留在少司命身边。   韩凤皱了皱眉,道:“确实如此。”   但总感觉有些怪怪的。   他问方澄道:“那他到底是什么意图?”   方澄却瞪了眼韩凤,似乎不解韩凤为何如此愚笨,那么浅显易懂的意图都察觉不到。   他叹了口气道:“你难道还没看出来吗?他费尽心机接近少司命,冒着被证道的危险都要隐姓埋名在少司命身边做个小小的弟子,你难道还不懂吗?”   韩凤睁大了眼睛,朴实无华的眼眸里透着淡淡的疑惑。   方澄道:“哎,你打了那么多年光棍,不懂是正常的。”   韩凤眉头紧皱,想骂两句怼回去。   可想到自己确实打了三十年光棍,但方澄跟他不一样,不仅女人缘好,甚至还经常吹嘘自己在修真界有不少露水情缘。   方澄挑了挑眉,很是得意道:“元祈的意图早就昭然若揭了,依我看,他就是想留在少司命身边当司命夫人。”   他这话音一落,客栈里霎时又静到闻针可落。   谢逢川却一挥袖袍,冷冷的瞪了方澄一眼,似乎对这说法有些质疑,可眼里却又并没有看见怒意,反而有一丝微不可闻的愉悦。   却冷冷道:“你可有证据?”   方澄道:“少司命,怎么没证据?您手中的花就是最好的证据啊。”   韩凤却道:“既如此,可为什么他当初要在秘境里逃走呢?”   方澄摊手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猜他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若他真的觊觎幽冥灵灯,又为何把幽冥灵灯的灯芯藏在花里送给少司命呢?这行为怎么看都像在对少司命求爱啊。”   谢逢川正慢条斯理饮着茶,陡然也被这句话呛了一下,虽不是很不信方澄这番说辞,但耳根处却染上了不易察觉的红晕。   他看着桌上的蓝色小花,又想起前几晚元祈蹲在草丛里,将花献给他的那副模样,狐狸眼眸湿润干净,嘴唇是很嫩的水红色,显得无害而又纯粹。   ……   方澄与韩凤不同,是谢逢川安排在九州布下隐线的暗脉,经常四处奔波,并不会长时间在一个地方久留。   所以当晚就离开了云深城。   彼时,客栈里只剩下韩凤和谢逢川,韩凤看着烛光下,盯着蓝色的小花,都盯了大半个时辰的谢逢川。   他突然有了些不好的预感,担忧道:“少司命!虽然方澄确实有经验,但您不会真的信了方澄的那番鬼话吧?!”   谢逢川将蓝色小花轻轻放在手心,轻抬起薄而窄的眼皮,不满的盯着韩凤,“如何可能?本司命像是会听信那番言论的人吗?”   “那就好。”韩凤长呼一口气。   毕竟谢逢川目前没有拆穿元祈,一是为了查出元祈的动机,二是为了拿走元祈手中的幽冥灵灯。   因为幽冥灵灯对谢逢川今后一统九州的计划至关重要,缺一不可。   他道:“那咱们什么时候拿回幽冥灵灯?”   可谢逢川却用指腹碰了碰小蓝花的花瓣,见韩凤还在一边盯着他,冷着脸沉声道:“不急。”   “为何不急?”   “灯芯已在本司命手中,有何可急?”   “可属下却觉得,元祈有些狡猾啊,要是他是不小心把灯芯送给您,之后后悔了想偷回去怎么办?”   可客栈里却响起茶盖重重落在茶盏上的声音。   谢逢川的脸色愈发阴沉如水,他很是凌冽的盯着韩凤,“如何能?这灯芯是他亲手送给本司命的,还能有假不成?”   韩凤打了个哆嗦,但还是硬着头皮道:“少司命,属下也是担心您被方澄那番话影响,误了正事可就糟糕了。”   谢逢川却轻嗤道:“你可是在质疑本司命的智商?”   “属下不敢。”   “本司命并不喜欢元祈,自不会被方澄的一番胡言乱语影响。”但谢逢川却又微微抬着锋利的下颌,质问道:“况且,韩凤,本司命问你,你可曾娶妻?可有过心仪的对象?”   打了三十年光棍的韩凤老脸一红,回道:“没有。”   谢逢川撩起薄而窄的眼皮,那黑曜石的瞳孔竟露出了一股微不可闻的得意之色。   “那便是了。“谢逢川慢条斯理的抚摸着手中的小蓝花,甚至抬起眼眸,有些同情的看着韩凤道:“在这方面,本司命或许比你有经验,又如何会被元祈蒙骗?又如何能误了正事?”   韩凤:“…..”   韩凤:“???”   韩凤哑口无言。   什么?!少司命竟然说经验比他多!   他至少还看过一些情啊爱啊的小说,可少司命却只接触过枯涩难懂的典则法度,甚至连两只小兔子叠在一起,他都觉得人家是在打架。   怎么就比他有经验的了?若非要说哪方面经验比他多。   被骗的经验比他多,那倒是真的。   他深吸一口气,低着头道:“既然如此,那拿回幽冥灵灯的事?”   可谢逢川却抬起薄而窄的眼皮,似乎不满他总是提幽冥灵灯一事,有些阴鸷的盯着他,冷冷道:“此事你不用再管,本司命自有分寸。”   ….   七日后,历练结束,谢逢川和天机长老带着弟子重回云隐宗。   虽然元祈已经确信谢逢川不再怀疑他,可偶尔还是能感受到谢逢川偶尔会用阴沉如水的目光看着他。   秋盼三说,是因为他的功课太差的缘故,才惹得少司命总是盯着他看。   可元祈也不想啊,他又没学过古文。   而且不知为何,自从历练结束后,在原本的修学基础上,他多了许多要看的书,且还都是他曾经和谢逢川被困在秘境时所看的那些天阙宗规训。   甚至还加了一些司命守则之类的书,里面详细概括了身为少司命应尽的职责。   甚至还写了若是司命要突破情劫,迎娶司命夫人要经历如何如何的磨难。   元祈对这些东西一点都不感兴趣,也一点都不想学,可每次谢逢川都会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似乎他能将这些书施舍给元祈,有多么大度似的。   元祈也问过谢逢川,为什么只有他要学这些东西,其他弟子却不用学。   可谢逢川却冷冰冰的说他不知好歹,还说他资质太差,自要多学一点。   元祈一头雾水,又气又委屈,可寄人篱下,他又不敢发作。   只能希望早日能将灯芯拿回来,离开云隐宗。   不过他本以为谢逢川会将蓝色小花丢在客栈里,可没想到他偷偷观察到,谢逢川离开云深城的最后一日,竟然把他送的蓝色小花放进了芥子袋里。   这可就不好偷了。   ….   云隐宗漏风的小宿舍里,破了大洞的书桌上,多了一个木头制的仓鼠轮。   摇曳的烛火照亮了元祈的下半张脸,他红着眼睛,委屈的写着谢逢川留下的课业。   为什么别人都写一份,他要写两份?   而他面前的木质仓鼠轮上,有个圆滚滚的锦毛鼠正在上面不停跑步。   小锦毛鼠跑得气喘吁吁,小眼睛发红,雪白的毛发都被汗水湿透了。   跑完步,小锦毛鼠又跑到桌子的另一头,两只小爪子举着比它还重的石板,哼哧哼哧上下举铁,睁着小眼睛看着他伤心的主人。   锦毛鼠安慰道:“主人,或许少司命也是为了你好呢?”   “怎么会是为了我好?!”元祈却像一点就炸的炮仗,骂骂咧咧道:“他就是看我好欺负所以欺负我!太坏了!简直人面兽心!比黑芝麻汤圆还要黑!”   锦毛鼠颤颤巍巍的不敢说话,看着他“好欺负”的主人。   元祈却不是会放过他的主,将一本厚厚的典籍压在锦毛鼠举的石块上,皱着眉戳着锦毛鼠圆滚滚的小肚子,气道:“我还没说你呢!你怎么训练了半个月还是这么胖?!”   小锦毛鼠被压的弯下脊背,但却咬牙没跪下去,委屈道:“主人,小鼠只是看着胖而已,其实小鼠已经很壮了!”   元祈却哼了一声,“你这么胖!怎么去谢逢川的芥子袋里把灯芯偷出来?”   “要是被谢逢川发现,他肯定会吃了你。”   元祈恐吓道:“我告诉你,你心中的司命大人可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他很坏的,经常背地里吃你这样的胖小鼠。”   小锦毛鼠被吓得双腿打颤,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坠,可却竟然艰难的举着石板上下举铁,哼哧哼哧的努力锻炼着。   元祈低下头,勾了勾唇,露出狡黠的笑容。   锦毛鼠这样的单纯小鼠就是好骗。   不过他也没说错,谢逢川就是很坏很坏的。   但他也不是心血来潮让锦毛鼠减肥,为了确保偷灯芯万无一失,元祈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对锦毛鼠进行魔鬼训练,力求锦毛鼠在体力、谋略、智慧和勇气上都获得质一般的飞跃。   锦毛鼠最初哭哭啼啼的不愿意,但在元祈惨无人道,以及红烧和清蒸的摧残下,锦毛鼠还是妥协了。   每日不仅要进行各种特工训练,甚至还要修习它最为不齿的偷东西术法。   锦毛鼠做完今日的所有训练,小爪子擦干净眼泪,挺着小肚子坐在桌子上,有些害怕道:“主人,明日这个时候咱们真的要去偷灯芯吗?”   烛光下,元祈眼眸很亮,他重重的敲了敲锦毛鼠的头,“当然!我这么训练你!都是为了明日!”   “明日韩凤休假,司命寝宫只有谢逢川一个人,他每日亥时都会雷打不动的沐浴,这是我们能接近芥子袋最好的机会。”   毕竟谢逢川就连睡觉都是穿着衣服的,但只有沐浴的时候会把衣服脱光,芥子袋自然也不会带进浴桶里。   锦毛鼠却害怕垂下小脑袋,对着小爪子道:“小鼠不敢……”   “不敢?”烛光下的元祈却露出狰狞的笑,威胁着小锦毛鼠道:“你不敢试试?你不敢我现在就吃了你!”   小锦毛鼠抱着小爪子,瑟瑟发抖。   元祈用手指抵着锦毛鼠的额心道:“明日的偷灯计划,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你明白了吗?”   …   翌日,修学结束,元祈送完课业后,就偷偷躲到了司命寝宫院子外。   亥时,谢逢川准时去沐浴。   元祈贴上了隐身符咒,鬼鬼祟祟的溜进了寝宫,又悄悄的溜到了盥室门口。   一切比元祈想象中的还要顺利。   可元祈站在盥室门口,却有些紧张,腰间的芥子袋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正满脸害怕的看着他。   元祈捏拳打气,用手指把锦毛鼠的小脑袋弹了回去,随后,雄赳赳气昂昂走进了盥室。   盥室内,雾气腾腾。   红檀木的衣架上,整整齐齐搭着谢逢川那件千年不变的雪白长袍,白袍上面没有一点脏污和褶皱。   而在白袍旁,还搭着一根普通白色腰带,以及一根白色发带。   盥室内的浴桶被白色纱幔隔开,可却还是隐隐约约透着一丝人影出来。   谢逢川此时似乎光裸着上半身站在浴桶里,他身材结实,后背的肌肉大块隆起,充满着凌冽的线条感。   身后的墨发长到及腰,谢逢川抬起臂膀,似乎将额前的碎发拨到了脑后,而动作间,那臂膀上的肌肉狰狞的勃.起,肌肉线条有力而又流畅。   只听轻轻水声,谢逢川似乎洗完了胸前,缓缓的转过身来。   元祈犹如被盯在原地,本就气势汹汹的脸,竟然开始微微泛红,他连忙慌张的移开了目光。   元祈不自在的转了转眼珠子,锦毛鼠却钻出芥子袋,眼角挂泪的看着他的主人,似乎不解为什么主人的脸这么红,像在蒸笼里蒸过一番。   元祈恶狠狠的瞪着无知的锦毛鼠,把它戳回芥子袋,传音道:“看什么看?再看吃了你!”   锦毛鼠害怕的缩回芥子袋,小眼睛通红。   元祈揉了揉脸,没什么紧张的。   谢逢川不就是在洗澡吗?他们都是男人,谢逢川有的他也有,而且两人都……那个过了,就更没什么好紧张的。   想到此,元祈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的蹭到一边的置物架旁。   只见这置物架上放着一个绣着玉莲的银白色芥子袋,悠悠烛火下,芥子袋泛着一层神秘的银光。   元祈眼里闪过一丝兴奋,这就是他要找的芥子袋了!   他连忙将锦毛鼠揪出来,打气道:“没什么可怕的,就一朵蓝色的小花,不是什么重要物件,谢逢川肯定不会下结界,你偷了就出来,很快的。”   锦毛鼠眨了眨通红的小眼眼睛,抿着唇钻进了芥子袋。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的很慢,锦毛鼠并没有如预料中很快钻出来。   元祈想着锦毛鼠太紧张,给它点时间缓和,可没想到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锦毛鼠竟然还没有出来。   元祈催促道:“什么情况?偷到没?”   锦毛鼠哭哭啼啼道:“主人!少司命的芥子袋太大了!小鼠走了好久才找到这朵蓝色小花。”   “……快点偷出来!”   “嗯!”锦毛鼠似乎伸出爪子去抓,可又突然响起锦毛鼠被什么东西弹开,落在芥子袋里的声音。   “主人!这朵蓝色小花竟然设下结界!”   “什么情况?不应该啊!”元祈疑惑道。   但时间已经过去很久,谢逢川都快洗完澡了。   他催促道:“别管那么多!把你最近新学的技能拿出来,把这结界解开!”   可他话音刚落,盥室外起了一阵大风,吹得窗棂嘎吱作响,更吹的隔开浴桶的白色纱幔到处乱飞,最后刮在了衣架上。   更衣和放浴桶的区域顿时没了阻隔,合二为一成一个房间。   元祈犹如突然被一道惊雷劈中,看着赤裸着上半身坐在浴桶里的男人。   谢逢川此时侧对着元祈,赤裸着上半身坐在浴桶里,他俊美的脸颊上氤氲着一股雾气,眉骨突出,鼻梁挺拔,锋利的五官如被洗过一般,薄而窄的眼皮轻阖,似乎在闭目养神。   元祈目瞪口呆,明明没穿衣服的是谢逢川,可为什么他会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但没关系的!   他身上贴了隐身符咒,谢逢川肯定看不见他。   元祈慌张的移开视线,催促锦毛鼠快速解开结界,可结界竟然十分厉害,纵使锦毛鼠使出了浑身解数,仍是解不开。   元祈心急如焚,这盥室实在太小,他眼眸流转间,总能看见谢逢川赤裸着上半身。   他的脸愈发红,虽然他和谢逢川都已经双修过了,但谢逢川没穿衣服的样子却倒是第一次见。   这瞟着瞟着,就总能看见清澈的水流下,谢逢川的皮肤极白,有种没晒过太阳的孱弱感。   可臂膀、背部、胸前、腹部处的肌肉全都块垒分明,肌肉线条流畅却并不夸张,反而具有一种健壮的美感。   特别是腰腹,看起来十分有力的样子。   元祁的脸微微泛红,却皱着眉羞耻的啧啧摇了摇头。   难怪当时他受不了,实在是谢逢川的腰腹太有力了。   穿着衣服看不出来,但脱衣一看,感觉就算再来两个他坐在谢逢川腰上,谢逢川都能顶起来。   可突然,外面传来很轻的风声,有什么东西落在地上。   坐在浴桶中央轻阖着眉眼的男人缓慢睁开了双眸,他深沉的转过视线,落在飘落在地的隐形符咒上,又落在缩在角落里脸颊通红的小弟子脸上。   男人清冷的脸顿时铁青,耳后根明显泛着红,那双黑曜石的瞳孔里盛着不可置信,愤怒的看着他,沉声道:“你在这做什么?” 第42章 (修) 偷看洗澡   水声潺潺流动, 元祈捂住眼睛,颤颤巍巍将搭在衣架上的雪白白袍递给浴桶里的谢逢川。   谢逢川自然没接,黑曜石的瞳孔冷冽而又阴沉的盯着元祈, 直到元祈背过身,又把长袍往谢逢川身上推, 可那细白的手指却戳到了谢逢川硬梆梆的胸肌上。   谢逢川清冷的脸霎时抽动了下,耳根处却泛着淡淡的红,冷着脸把元祈的手挥开。   “你……你快把衣服穿上……”元祈连忙把手往回缩,长袍差点落进水里,被谢逢川一手捞住。   元祈彻底背过身去, 只听“哗”的一声,谢逢川从浴桶里站起身来, 正慢条斯理的将长袍披在身上。   元祈则偷偷露出一只眼,看着刚刚掉落在地的芥子袋,脑海里全是锦毛鼠鬼哭狼嚎的声音——   “主人!怎么办呀?!小鼠好怕呀!小鼠想出去!”   “司命大人发现小鼠偷东西会不会吃了小鼠呀!”   “主人!你快救救小鼠啊!”   锦毛鼠一边哭, 一边从银白色的芥子袋里探出毛茸茸的小爪子,却被元祈一脚踩住。   想在谢逢川面前钻出来,锦毛鼠是觉得一人一鼠都活得太舒服了吗?   可元祈却感觉身后的谢逢川离他越来越近, 似乎还带着满身水汽, 正凌冽的盯着他的后脑勺,宽阔的身影在烛光下投出一大片阴影。   清冷且没什么感情的声音响起,“你在做什么?”   谢逢川垂眸, 看见被元祈踩在地上的芥子袋,狭长的眼眸微眯, 里面闪过危险的神色,冷声质问道:“你想偷东西?”   元祈转过身,看着谢逢川凌冽的俊脸, 心虚的笑了笑,“不……不是啊,这芥子袋是被风吹到地上的。”   “不是?”谢逢川冷着脸道:“那此时你为何不在宿舍,反而出现在本司命的寝宫?”   元祈却慌乱的不敢说话。   “嗯?说。”谢逢川沉声道。   元祈的脸越憋越红,“我……我不是来偷东西的,弟…弟子今日来送课业时,有件东西落在司命寝宫了,折回来寻找却听见盥室里有动静,弟子以为有贼人闯入,这才无意间闯进来的。”   谢逢川道:“既然是找东西,可为何要贴着隐身符咒?”   元祈吞咽了一口唾沫,地上的黄色隐身符咒仿佛在明晃晃打着他的脸。   可谢逢川却步步逼近,似乎他若是来偷东西,谢逢川不介意现在就将他抓起来关进笼子里。   求生欲占了上风,元祈红着脸道:“好吧,少……少司命,弟子是来偷看你洗澡的。”   天呐!   他真的没脸见人了!   “……”   谢逢川的脸猛然通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俊美的脸色沉得滴水,似乎气愤到了极致,“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元祈红着脸解释道:“我……我是看少司命平日里穿衣服太有气质了,所以才起了这种心思,是欣赏的意思…”   “欣赏?”谢逢川冷声道。   可又突然想到什么,那张清冷的俊脸变得凝重,耳后根通红,眼底突然露出一种原来如此的神色。   可他仍是很生气,沉声道:“可你也不能做出这种事!”   元祈低着头,只能乖乖的被谢逢川当成一个变态。   但是男人看男人洗澡,也没什么的吧,又不会掉块肉。元祈悻悻的想道。   但谢逢川却又冷冷的盯着他道:“你为何如此沉不住气?”   元祈圆溜溜的狐狸眼眸里盛着迷茫,他怎么在谢逢川的话里品出了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谢逢川却早已穿好白袍,从浴桶里踏出,高贵的推开元祈走到置物架处。   元祈一头雾水。   谢逢川长身玉立,慢条斯理的在衣架上取下腰带,又冷冷的回眸道:“本司命对你没兴趣,收起你的肮脏心思。”   元祈:“……?”   他睁大了眼睛,嘴唇微微张开。   谢逢川这是误会了什么。   不会以为我偷看他洗澡,是馋他身子吧。   但这两者确实不矛盾。   “怎么?本司命说你两句,你不开心了?”谢逢川微微侧身,盯着元祈微微张开的唇,脸上的神情如高不可攀的高冷之花,冷冷道:“既然都做出了这种事,就该做好被骂的准备。”   元祈脸红的挠了挠脸蛋,第一次口齿笨拙到不知该如何解释。   谢逢川却又道:“难不成你又想找借口骗本司命,说你是来偷东西的?”   “没……没……”元祈上下嘴唇打架。   虽然很不想认下偷看洗澡的罪名,但……总比戳穿他是来偷东西比较好。   谢逢川却又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既悲愤,却又充斥一股果然如此的怒意。   谢逢川一挥袖袍,穿戴完毕,又恢复成了那副天人之姿的端庄少司命形象。   他斜睨着元祈,冷冷道:“今日回去后,抄三十遍清心经,三日后交上来。”   “三十遍?”元祈张大嘴巴道。   “嫌少?”   “不不……刚刚好……”   谢逢川却又冷哼一声,本想抬腿就走,可看见元祈竟然快速蹲下身捡起芥子袋,像宝贝似的抱在胸口。   谢逢川清冷的脸霎时又抽动了下,仿佛元祈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的大变态似的。   元祈心虚的眨了眨眼,刚想说,少司命我把你芥子袋踩脏了,我帮你洗干净后还给你。   可没想到,一向有洁癖,不碰任何脏污的少司命竟满脸羞愤的夺过了元祈手中的芥子袋,耳根和脖颈处都泛着淡淡的红晕。   谢逢川道:“给我!”   元祈根本来不及反应,芥子袋就落入了谢逢川的手中。   只听锦毛鼠在他脑海里大声嗷嚎——   “主人!小鼠还在芥子袋里呢!你可别忘了小鼠呜呜呜呜呜呜!”   “主人!救救小鼠呜呜呜呜呜!”   元祈抖了抖眉,硬着头皮想去抢谢逢川的芥子袋。   可谢逢川却迅速转手,将印着大大脚印的脏芥子袋收进了袖袍里。   眼神凌冽且不可思议的瞪着元祈,悲愤欲绝道:“你!荒唐!”   “少……少司命。”元祈直觉谢逢川又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想帮你——”   可他话未说完,就被谢逢川羞愤打断,“休想!你趁早断了这心思!”   随后,谢逢川揣着芥子袋离开了盥室,总是端庄缓缓而行的背影,此刻竟然透着几分慌乱,似乎很怕元祈拿他的芥子袋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元祈:“……”   ……   冷风萧瑟的清晨,书舍里响起悠悠的读书声,元祈坐在第一排,厚重的典籍竖在他脑袋前,挡住了他昏昏欲睡的脸。   秋盼三探过来脑袋,小声蛐蛐道:“小祈,你昨晚熬夜干什么去啦?困成这样?”   元祈想起拼死拼活却也只抄了二十遍的清心经,就手都开始抽筋了。   他委屈的抿了抿唇,偷偷瞪了眼教台上清风霁月、长身玉立的少司命,小声的骂了两句,却被少司命当场抓获,收获了少司命警告的白眼。   秋盼三又蛐蛐道:“小祈,你最近是不是又惹少司命生气了?怎么感觉他这两日看你的眼神格外多,还跟以前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好像你做了什么很过分的事似的。”   元祈白皙的脸蛋却突然爆红,他捏紧了典籍,瞪着秋盼三心虚道:“秋盼三,你话怎么这么多?还能不能好好早读了?”   早读即将进入尾声时,又到了不出任何弟子意料的朗读环节,主角依然是坐在书舍最显眼的那个小弟子。   小弟子捧着厚重的古籍,读一段话都费力,何况是读一章呢?   少司命冷着脸提醒,可下一秒小弟子就又磕磕绊绊的不识字了,睁着懵懂的狐狸眼望着少司命。   少司命不为所动,双手背在身后,冷声斥责道:“你进步如此之慢,是本司命教过的所有弟子中,最愚笨的。”   众弟子皆都见怪不怪了,这台词他们都听的耳朵起茧了,甚至有些都开始盯着书舍那道摇摇欲坠的门,只期望等早读结束,自己是第一个赶往饭堂的。   元祈努了努唇,谢逢川教过几个弟子啊?就总这么打击他。   突然,书舍的屋檐下响起清脆的风铃声,这是早读结束的讯号。   元祈圆溜溜的眼眸倏然亮起,谢逢川冷着脸又教育了两句,元祈垂下脑袋。   见再训下去会耽误太多时间,谢逢川抿着薄唇转身走回教台,收拾着桌案上的古籍。   弟子们像饿死鬼一样往外冲,谢逢川皱了皱眉。   而坐在最后一排的叶千鸣挤过拥挤的走廊,走到第一排,大大咧咧的坐在元祈身边,将香气扑鼻,色香味俱全的精致食盒摆在元祈的桌上。   他将食盒的盖子打开,露出里面浓郁软糯的腊八粥。   笑道:“小祈,早读饿了吧?这是我专门托人下山给你买的早点,底下还有你最爱吃的酱香饼。”   “书舍里不让吃东西,我们等会去凉亭那边吃。”   元祈还来不及回答,秋盼三伸着脑袋瞅过来看,馋得口水直流,吸溜道:“千鸣,有没有我的份啊?”   可却被叶千鸣一把推开,“去去去!这是我专门给小祈准备的!只有小祈能吃!”   叶千鸣话音刚落,教台上就有一道冷冽的目光向他投来。   叶千鸣抬起眸,只见他哥正居高临下睨着他,一身雪白长袍,浑身上下散发着一丝戾气,黑曜石的瞳孔里氤氲着一股冷意。   叶千鸣悄悄将食盒盖上,甚至还将食盒往身后推了推,摸着后脑勺,讪讪笑道:“表哥,今日饭堂里有你最爱的白菜粥。”   ……   凉亭下,元祈吃了两口叶千鸣准备的早点就饱了,秋盼三风驰电擎将他剩下的一扫而过,坐在圆石凳上摸着肚子舒服的叹气。   叶千鸣不满的瞪了眼秋盼三,又看着明显有心事的元祈道:“小祈,你最近怎么有些不开心啊?”   元祈扶着额,叹了口气。   他能开心吗?他如何能开心的起来?   可惜他根本没人可以诉说。   叶千鸣道:“你那只小兔子灵宠去哪了?”   因为锦毛鼠总是管不住嘴,要钻出芥子袋吃鸡腿吃萝卜,为了不露馅,元祈只好给它化形,偶尔会让它露露面。   所以叶千鸣和秋盼三都见过小兔子模样的锦毛鼠。   闻言,秋盼三也探着脑袋道:“是啊,我好久没摸小胖兔了,手都痒了。”   “哎……”元祈又重重了叹了口气,头顶总是翘起的细软碎发都无精打采的耷拉着,像忧郁的小蘑菇。   叶千鸣担忧道:“小祈,怎么回事啊?难不成是小兔子生病了?”   想起此时正在谢逢川芥子袋里瑟瑟发抖、胆小无助的锦毛鼠,元祈双手撑着脸颊,白皙的脸颊圆鼓鼓的。   他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有气无力道:“没生病,它去冬眠了。”   “冬眠?兔子也要冬眠吗?”叶千鸣疑惑道。   元祈眼不红心不跳道:“是啊,它比较特殊。”   叶千鸣没多做怀疑,又拉着元祈说了一大通话,说元祈在秘境里救了他的那一幕,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元祈拍了拍他,说没关系,叶千鸣却又脸红害羞的移开,紧抿着唇似乎有话想说。   但元祈没注意到,他一心只想把锦毛鼠从谢逢川芥子袋里捞出来。   毕竟若是谢逢川发现了芥子袋里的锦毛鼠,他肯定就露馅了。   锦毛鼠那么胆小,根本经不住审问,说不定会把他的所有企图全部托盘而出。   但看着阳光下笑的很灿烂的叶千鸣,元祈圆溜溜的狐狸眼眸转动了一下,脑海里突然就有了个点子,清秀的脸上又露出甜甜的笑容来。   他凑到叶千鸣身边,在叶千鸣耳边神秘耳语了一些什么,却没看见叶千鸣的脸红成了一片。   ……   与此同时,北边的司命寝宫内,突然响起一道震耳欲聋的惊叹男声,震得屋檐上的瓦砾不安晃动,停在枝头的鸟儿也飞走了。   “什么??!!”   “您说元祈他偷看您沐浴?!”   谢逢川脊背挺拔的坐在桌案前,宽大的袖袍下压着一本赤色书籍,与谢逢川以往的典籍外壳都不同。   似乎是新买的。   谢逢川俊眉紧皱,有些不满的睨着震惊的韩凤,冷声道:“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你说的这么大声?”   韩凤连忙捂住嘴巴,这当然不是什么很光荣的事。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只是请假了两日,有三日没来司命寝宫,竟然会发生如此离谱之事。   他不解道:“少司命,您会不会是搞错了?我感觉元祈他不是那种人啊。”   “人不可貌相。”谢逢川坐得很直,气质清冷,细看耳根处却有些泛红,“他被本司命亲眼抓包,甚至当场承认,难不成是本司命诬陷了他不成?”   韩凤道:“少司命,您会不会是遗漏了什么关键细节,我怎么感觉他的目的不会是……那么简单。”   “本司命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谢逢川脸色很冷,已经明显不开心了,“他自己承认的。”   韩凤抿了抿唇,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可知道再说下去,谢逢川肯定会动怒。   可他瞥着放在桌上的银白色芥子袋,有些不解道:“少司命,芥子袋你不是一直挂在腰间的吗?怎么突然放桌上了?”   谢逢川冷冷的别过脸,语气无甚起伏,“没什么,脏了。”   “怎么脏的?”   “你问题很多。”谢逢川冷冷指责道,但视线却有些不自在的移开。   他是故意不告诉韩凤当时芥子袋掉落在地的事的,否则就这么一件小事,肯定要被韩凤百般解读。   现在看来,不告诉韩凤芥子袋一事是对的。   毕竟,他都描述的那么清楚元祈偷看他沐浴,韩凤还是会怀疑。   韩凤又道:“少司命,前几日我就能观察到,元祈总是鬼鬼祟祟在我们寝宫外偷看……”   但谢逢川却撩起薄而窄的眼皮,有些愤怒道:“他最近真是越来越过分了,本司命已经提醒过他,可他一点都不收敛!”   韩凤抿了抿唇,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显然他跟少司命现在不在一个频道。   可过了一会,韩凤仍是忍不住道:“少司命,您说他这么鬼鬼祟祟,会不会是想偷东西啊?”   谢逢川俊眉紧皱,“偷什么?”   “灯芯?”韩凤试探道。   “不可能。”谢逢川却斩钉截铁道,又有些不解的盯着韩凤,“你当初不是亲眼看见,他将小蓝花送给本司命,为何还总是怀疑?”   韩凤低着头。   谢逢川又沉声道:“况且本司命检查过,灯芯依然在本司命的戒子袋里,没有动过的痕迹。”   听到这句话,韩凤倒是松了口气。   他又问道:“少司命,那幽冥灵灯什么时候拿回来?”   可谢逢川却抬起薄而窄的眼皮,似乎觉得韩凤很多嘴,沉声道:“本司命的计划已经在进行中,你不用操心。”   韩凤却抿了抿唇。   真的在进行吗?可他明明看见少司命什么也没做,做的最多就是监督元祈熟读司命手册。   也不知道到底是存了什么心思。   ……   因为韩凤此次回家修整了三日,堆了一堆事务没处理,所以韩凤在司命寝宫忙前忙后,不是给天阙宗传音,就是给谢逢川遍布在魔界的势力传音。   一般韩凤处理一些通讯的事务,谢逢川都是在桌案前看各长老们递上来的册子,又或是完善一下天阙宗和云隐宗的守则。   但今日,韩凤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少司命没有处理册子,更没有完善守则,而是有些紧张的盯着一本赤色书籍看。   但脊背还是笔挺的,似乎不想要韩凤发觉,宽大的袖袍将那赤色书籍微微遮掩住。   韩凤路过时,还是瞥到了一角。   怎么说呢,那书籍的质感给他的感觉极差,绝不是天阙宗和云隐宗会采购的书籍,特别像是路边摊三流小说有的质感。   但韩凤摇了摇头,少司命怎么可能看路边摊啊!绝不可能!   可直到谢逢川起身去喝水,桌上的书籍用一块宣纸盖住,可窗外吹进来一阵风,把那宣纸吹落在地上。   韩凤刚好路过,也刚好看到这本书脚的署名——《十八般武艺之——绝世恋爱宝典》   ……   ……   韩凤如遭雷劈,站在桌案边久久回不过神。   应当是他眼瞎了,可就在他想装作没看见默默离开时,只见不远处,谢逢川正施施然的朝他走了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对视,竟然都默契的移开了目光。   韩凤假装忙碌的在桌案处理堆了好几天的杂事,谢逢川也假装无事的走到桌案边落座,一如既往的清冷优雅高贵。   气氛祥和,却又透着一丝诡异的安静。   谢逢川坐在桌案边,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一会放在桌案上,一会又放在桌案下,面色却依然清冷端正。   终于,韩凤打破这诡异的气氛道:“少司命,您这书……哪来的?”   要是他没记错,这应当是比三流小说还要三流的三流之作,他邻居家的妹妹都不会看这种书。   谢逢川睨了他一眼,“方澄给本司命找的。”   韩凤吐出一口气,既然是方澄找的,说不定会靠谱一点。   他问道:“但您看这书做什么?”   “闲的无聊看看而已。”谢逢川沉声道。   韩凤欲哭无泪,您看看你桌案上的公文都堆的像小山一样高了,怎么就闲的无聊了。   谢逢川又道:“你别以为本司命不知道,你总觉得本司命没有经验,会被元祈蒙骗。”   言外之意,他在学习。   韩凤:“……”   少司命果然干什么都很有自己的一套。   “况且他太做事总是过于莽撞。”谢逢川脊背笔挺,又很是矜持道:“本司命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韩凤:“……”   他刚偷瞄一眼,就恰巧看见了少司命看得那一页的标题——对方做了什么事代表特别喜欢你。   只见这一页密密麻麻的做满了批注,比给经文做批注还要认真和严谨。   总是偷偷看你、会无意的送给你小礼物、经常说欣赏你、还会偷偷和你用相同的东西等等几个点,被谢逢川用毛笔勾了一个圈,但却会偶尔偷偷骂你那一行打了个问号。   甚至这一页的旁边,还写了一些恋爱期间该做些什么事。   比如在一起三个月可以牵手,半年可以接吻,但更亲密的是需要等到结为道侣之后……   “额……”韩凤擦了擦汗道:“少司命,这书靠谱吗?”   “如何不靠谱?”谢逢川撩起眼皮看了韩凤一眼,好似韩凤不怎么长见识,语气冷冷道:“方澄说是最畅销之作。”   “好吧。”   韩凤突然觉得,或者在恋爱上,方澄或者也没那么靠谱。   ……   云隐宗的后山,近日多了许多开满海棠花的海棠树,粉白相间,香气扑鼻,让本显得冷清萧瑟的后山多了几丝清朗而又艳丽的颜色。   没有人会不喜欢好看的东西。   在饭堂用完午膳后,元祈就漫步在后山海棠花树下,今日他和千鸣约了在后山见面,托千鸣给他买了一个跟谢逢川一模一样的芥子袋。   他想着等哪天谢逢川松懈,他完全可以把谢逢川的芥子袋掉包,救出锦毛鼠和偷完灯芯后,再把芥子袋还回去。   想到此,元祈心情愉悦,双手背在身后,哼着小调,脚步也愈发轻快。   不远处的一棵海棠树上,有个身着红衣的少年从枝丫上跃了下来。   这少年眉清目秀,眸若星辰,白皙的额上戴着一根红色抹额,愈发显得这少年意气风发,英姿飒爽。   正是叶千鸣。   他笑着露出洁白的牙齿,可真的跃到元祈面前,却羞涩的挠了挠后脑勺道:“小祈,你要的芥子袋我给你买来啦。”   他将一个银白色的芥子袋递给元祈,元祈满心欢喜的接过,放在阳光底下细细打量。   只见针线、纹路、款式、大小都和谢逢川的芥子袋一模一样。   元祈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揣进了兜里。   其实他还有些肉疼,毕竟这芥子袋可不便宜,只有天阙宗内部能买到,而且为了买这个芥子袋,他花光了所有积蓄,甚至还典当了一枚玉佩。   叶千鸣却有些疑惑道:“小祈,你要的这个芥子袋,怎么跟我表哥的那个芥子袋一模一样?”   元祈转了转眼珠子,却还是心虚道:“我……我看少司命那个芥子袋很漂亮,就一直想买个一样的。”   叶千鸣却蹙了蹙眉,他表哥的芥子袋都多少年前的款式了,实在称不上漂亮。   但小祈都这么说了,他还是选择相信。   可元祈却又突然靠近他,在他耳边很小声道:“千鸣,这事你可不可以不要告诉你表哥啊?”   元祈身上一直有股淡淡的花香,陡然凑的这么近,从另一个角度看,就好似两人亲密的抱在一起。   叶千鸣脸颊通红,耳朵更是红的滴血。   但元祈说完这句话,却突然打了哆嗦,身后似乎有道阴冷的视线,正死死的盯着他看。   他害怕的往后看,却并没有看见什么人。   反而在余光处,看见有根白色发带在随风飘动,泛着冰冷而又危险的柔光。   元祈陡然浑身冰冷,一股不好的预感充斥全身。 第43章 (修) 情敌?   司命寝宫内, 夜色阴沉如水,桌案上的檀香氤氲起丝丝香味,却让人感受不到丝毫温暖, 反而如身处冰天雪地中。   韩凤战战兢兢。   少司命自从后山从回来后,就一直坐在桌案边处理公务, 把这些天堆积的公务全部处理干净,甚至还额外部署了一个月后的计划安排。   韩凤叫苦连天,不仅是身体跟着累,心灵上也能时刻感受到少司命的低气压,就愈发累了。   终于, 他试探的问道:“少司命,或许我们是看错了也说不定?”   昨日午时, 谢逢川如往常一样去后山散心,恰巧就碰到了在后山私会的元祈和叶千鸣。   这本来也没什么,毕竟元祈和叶千鸣的关系一直交好。   可昨日, 元祈和叶千鸣明显超出了普通朋友界限。   听到此话,谢逢川凌厉的眉弓只是轻微的抽动了下,似乎对韩凤突然提到此事很不满。   冷冷道:“他们如何, 本司命并不在乎, 以后莫要再提此事。”   谢逢川修长的手指握着紫毫毛笔,沾了点墨汁,看样子是接下来两个月的任务安排都满满当当的。   “是。”韩凤擦了擦汗, 只能紧抿着唇埋头干活。   寝宫内的时间流逝的很慢,不知过了多久, 谢逢川咳嗽一声,轻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状似无意的问道:“千鸣最近的功课有所退步, 以后如何能担当大任?”   “额?”韩凤疑惑的挠了挠脑袋。   要是他没记错,自从发生秘境一事后,叶千鸣就愈发努力修炼,修为和功课都有了大幅度提升,就连天机长老都感概千鸣成长了不少。   “嗯?”谢逢川凌厉的视线却斜睨过来,似乎对他的迷茫很不满。   韩凤连忙低着头道:“您是要属下去查一下吗?”   “嗯。”   烛光下,谢逢川的侧脸轮廓冰冷无情,就好似无情无欲的威严神明。   韩凤再次试探道:“查一下千鸣最近的人际关系,会不会是元祈扰乱了他的修行吗?”   “嗯。”谢逢川沉声道。   可韩凤看着桌案上那连篇累册的遒劲毛笔字,实在是有些腿酸。   就只是看见元祈和叶千鸣后山私会,少司命都气得超额处理了手上的事务。   要真查出什么了?他可不就遭殃了?说不定少司命会给他提前安排一整年的事务。   他试探的问道:“少司命,若属下真打探出来叶小公子和元祈关系真不一般,那可怎么办啊?”   谢逢川却慢条斯理将紫毫毛笔搭在砚台上,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甚至称得上温和的看着韩凤,缓缓道:“韩凤,本司命想你误会了些什么。”   “误会什么?”   “本司命从小和千鸣一起长大,他是本司命唯一的幼弟,千鸣因一些俗事功课退步,让你去调查只是出于表哥关心幼弟的职责,并没有什么其他意思,亦跟元祈没有关系。”   “额?”韩凤脸上透着大大的疑惑。   他没有问少司命要去查的动机,他只是问一下,假如真是如此该如何处理。   怎么少司命突然就跟他说这些?   但谢逢川说的倒也没错。   谢逢川在这世上的亲人朋友都少的可怜,喜欢的人更少,叶千鸣还真是谢逢川在这世上最亲也是最喜欢的小表弟。   从小到大,谢逢川就对叶千鸣的功课格外上心,甚至叶千鸣在宗门里喜欢上了哪件稀罕的小玩意、小物件,谢逢川都会出于做哥哥的职责,大方的把那些精致漂亮的小玩意让给叶千鸣。   但看见韩凤疑惑的表情,谢逢川坐直身体,又沉声添了一句,“就算真查出来有什么,本司命也并不在意,也并不会做什么。”   …   直到三日后,韩凤带着最新消息来到司命寝宫,有些不安道:“少司命,看来他们俩关系确实有些不一般。”   寝宫内的气氛霎时降到冰点。   但谢逢川依然沉稳的坐在桌案边,修长的手指握着紫毫毛笔,宽大的袖袍搭落在桌案上。   闻言,他只是淡淡的撩起眼皮,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可落在宣纸上的字却陡然凌厉了几分。   他淡淡道:“如何?”   韩凤想到打探到的消息,整理着措词道:“自从上次从秘境出来后,千鸣就突然开始躲着小祈,可后来不知想通了什么,千鸣又开始跟以前一样和小祈在一起玩,甚至比以前对小祈还要好。”   韩凤说到这,脸微微有些泛红,“我听秋盼三说,千鸣一开始无法接受自己喜欢上了男子,后来经历了内心痛苦的挣扎后,他突然发现无论小祈是男是女,他都喜欢。”   “哦。”谢逢川淡淡的应了一声,似乎只是听到了很平常的消息,可握着紫毫毛笔的手背上,淡青色的青筋微微暴起。   “之后,千鸣就开始决定追求小祈,每日给小祈买早点,送精致小玩意,这些宗门里的弟子都知道,但小祈却——”   韩凤说到这却又微微停顿,谢逢川锋利的眉峰紧皱,甚至侧着身子道:“他如何?”   清冷的语气有些许急切。   意识到自己转身的弧度过大,谢逢川又端庄的坐回去,好似他对这事并不是很上心,但冷峻的眉眼却不满的看着韩凤。   韩凤连忙道:“小祈他….小祈他不知道这事,他以为千鸣对他好,还是跟以前朋友一样呢。”   “嗯。”谢逢川沉声道。   若要细听,似乎还松了口气。   可韩凤又道:“可千鸣却并不想只和小祈做朋友,于是千鸣在后山布置了一大片海棠花,决定三日后在花海里对小祈表明心意,若小祈愿意,他想和小祈结为道侣,这些云隐宗的弟子们都知道,他们还都觉得小祈很有可能答应千鸣,因为最近两人走的很近。”   韩凤越往下说,声音越小,因为他已经由内而外的感受到自家主子散发出的低气压。   谢逢川似乎是克制到了极致,才没将最后一支紫毫毛笔掰断,但额间却青筋暴起,咬牙道:“答应?道侣?”   “额….”韩凤无措道:“少司命,您不用担忧,那些弟子们的猜测不一定准确,说不定就是一些无聊的流言蜚语。”   但看着谢逢川这幅咬牙切齿,韩凤忍不住安慰道:“您还是有机会的,虽然千鸣他比您年轻,比您有钱,比您浪漫,比您体贴,比您活泼,比您还会哄人开心,但…但您比他冷啊!”   “您都不知道,现在外面的小…小弟子最吃您这套了!”   “况且就算是亲兄弟,喜欢上同一个人,那也得公平竞争啊。”   可谢逢川却高冷而又端庄的扭头,脊背挺直的坐在扶手椅上,冷冷道:“你似乎误会了什么?本司命会稀罕这个机会吗?”   “额…”韩凤连忙低头站好   谢逢川却又冷冷道:“况且你说到竞争,是元祈对本司命存了那方面的心思,本司命需要竞争吗?”   “本司命之所以气愤,是因为千鸣因此事功课退步,之后才是因为他喜欢上了一个不该喜欢的人,本司命才如此,你懂吗?”   “毕竟那个人先对他表哥心怀不轨,后又与他黏糊不清,他如何能喜欢?这于礼数于伦理都不符。”   谢逢川嘴里虽说着不在乎,但紫毫毛笔都快掰断了,那张俊脸上好似氤氲着一团乌云,阴沉的滴水。   韩凤:“……”   可谢逢川却又突然道:“况且千鸣只是准备了一些花而已,小孩子的玩意,本司命一点也不在意。”   韩凤满头问号。   既然不在意,那为什么还要突然提起来说。   他道:“属下本来还想着提醒一下千鸣,现在修学期间还是不要想着道侣一事比较好,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属下还是不要多嘴了。”   谢逢川的眉心稍稍抽搐了下,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最后还是高昂着头,把话憋了回去,又很是端庄得体道:“自是不需要你多嘴。”   “本司命虽气愤,但也不会为了这事就去斥责千鸣,就算他喜欢的是对本司命心怀不轨的人,本司命也不会过多干预。”   “况且千鸣也到了该成家的年龄,有喜欢的人倒也正常,本司命问这些只是出于对小辈的关心。”   “你能明白吗?”   谢逢川看着韩凤,似乎自己很开明,并不是那种顽固不化的老古董。   …   银白色的芥子袋里,小锦毛鼠缩成一团白色小球,抱着四只毛茸茸的小爪子,胆小无助的躲在最深处的小角落里。   司命大人的芥子袋很大,能容纳下万物,但却十分冷清,只寥寥放了几本心法,平时也不怎么取用,所以并没有发现小小的它。   小小的它此时正颤颤巍巍贴在芥子袋边缘,窃听司命大人和他的属下都在密谋些什么。   这事还要从前几日说起,主人说为了救他出去想了个偷天换日的法子,但在交易现场疑似被司命大人察觉。   但司命大人当时没有现身,所以主人不是很确定,所以才让它偷偷窃听。   小锦毛鼠当然害怕,它这样的小鼠最怕被吃掉了。   毕竟主人之前就跟它说过,司命大人是会吃小鼠的,虽然没表现出来,但特别爱吃它这种胖乎乎的小鼠。   它现在就藏在司命大人的芥子袋里,安危都没个保证,无良主人竟还要给他安排这种十分危险的任务。   小锦毛鼠自然是生气的,但主人说它要是能窃听到情报,等把它救出去以后,就奖励给它两只烧鸡吃。   想到烧鸡,小锦毛鼠擦了擦流出来的口水,勤勤恳恳的趴在芥子袋边缘偷听。   只是小锦毛鼠灵力实在低微,这芥子袋又与普通芥子袋不同,周遭似乎都下了结界。   它只隐隐约约听见几个字——“查”“千鸣”“元祈”“心怀不轨”“干预”。   但就这几个字!都够小锦毛鼠惴惴不安很久了!   司命大人果然发现了心怀不轨的主人!   …   当夜,元祈趁谢逢川熟睡,偷偷给锦毛鼠传音。   传音一连上,就传来锦毛鼠低低的啜泣声,似乎哭上很久,连抽泣声但有些沙哑。   但一接到元祈的传音,锦毛鼠就惊恐的大叫道:“主人!小鼠探查到消息了!”   “小点声音!别被谢逢川听见了。”元祈道。   但对于锦毛鼠成功探查到消息,他还是很欣慰,这代表他当初一个月的魔鬼训练并没有白废。   “说,打探到什么了?”   小锦毛鼠抱着小爪子,害怕道:“主人!司命大人果然发现了你的心怀不轨!”   元祈皱了皱眉,虽然他确实心怀不轨,但被锦毛鼠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他还是有些不开心。   道:“我还不是为了救你,说话别那么难听。”   “哦哦。”锦毛鼠低着小脑袋道:“司命大人说他要去查一下千鸣,因为主人你心怀……,而且司命大人还说了,他要干预此事,不会让你得逞的。”   元祈:“他真这么说的?”   “嗯嗯!”小锦毛鼠昂着脑袋,对于自己能打探到消息,很是得意,“小鼠亲耳听到的!司命大人他真的这么说的!司命大人很生气呢!他说要狠狠查一下你和千鸣最近的来往!”   “咯噔”一声,元祈的心重重的坠了下去。   谢逢川果然怀疑他要偷芥子袋了。   不过谢逢川是个严谨的人,因为没有亲眼看到他和千鸣交易,所以肯定要狠狠探查一番。   叶千鸣又是个心思单纯的人,说不定谢逢川只是随口一问就全部吐露了。   他可不能让这事发生!必须要在谢逢川审问前就堵住叶千鸣的嘴!   元祈手指捏拳,深深的给自己打了口气,但听着锦毛鼠那略显得意的声音,元祈冷哼一声道:“要是我被抓到了!你第一个跑不了!”   一听到这话,小锦毛鼠立即像霜打的小白菜般耷拉在芥子袋里,他抽了抽小鼻子,“主人,你一定要把小鼠救出去呜呜呜,这里又黑又冷小鼠好害怕…”   “害怕?”元祈哼道:“害怕就给我好好干活,最近听到少司命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得向我汇报,知道吗?”   “嗯嗯!”锦毛鼠像拨浪鼓一样点头。   …   翌日一大早,早读结束后,趁着谢逢川还没找叶千鸣,他就先一步把叶千鸣约了出去。   云隐宗后山的海棠树下,元祈明显心怀鬼胎,双手无措的背在身后,心虚的狐狸眼乱飘。   但叶千鸣竟比他还要心虚,脸、脖颈、耳根都红的滴血。   紧紧咬着唇低着头,压根没看见元祈这明显不对的模样。   两个心虚的人站在一起,愈发显得这一幕不太正常。   叶千鸣嗫嚅道:“小…小祈,你主动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有…”元祈挠了挠脑袋,小声道:“千鸣,最…最近你表哥有没有找你说些什么啊?”   叶千鸣很疑惑元祈怎么突然问这个,摇了摇头道:“没有啊。”   但又想了想道:“但是表哥确实说今日午后想找我聊聊,他…他说说我功课退步了。”   元祈的心紧紧揪着。   他道:“怎么就退步了啊?千鸣最近明明就进步了很多啊,大家都能看见你的努力。”   叶千鸣害羞的脸又红了,低着头紧张道:“我也不知道,但……其实表哥以前很少找我聊天的。”   这话一说,元祈的心彻底悬着了。   果然如此,谢逢川要行动了!而且还找的这么撇脚的借口!   他喉结紧张的轻微滚动,很小声道:“千鸣,上次你给我买的芥子袋,我真的好喜欢。”   叶千鸣脸红红的,抬眸看了元祈一眼,又连忙低下头道:“小祈喜欢就好,之后……你想要什么物件都可以跟我说,我会想方设法给你买来的。”   元祈却道:“但是芥子袋和少司命的是一样的,我怕少司命看到不开心。”   “怎么会不开心?”叶千鸣疑惑道:“我表哥性子是有点冷,但应当不是那么独裁的人。”   “可你也知道,少司命他特别爱针对我,要是看到了说不定又要惩罚我。”   叶千鸣想了想,确实是这样,表哥总是爱罚小祈抄写经文或者典籍。   最初他也模仿过小祈的字,替小祈抄写,但却被他表哥一眼看穿,反而又多了二十遍抄写惩罚。   想到此,叶千鸣脸的都有些红,似乎自家表哥这么不留情面,让他挺不好意思的。   他抿了抿唇,捏着拳头道:“小祈,下次我去说说我表哥,让他不要总罚你抄写,把小祈都累坏了。”   元祈却道:“你表哥会听你的吗?”   叶千鸣脸上出现不自然的表情,但还是拍着胸脯保证道:“小祈,你放心吧,我表哥虽然冷了点,但是我说什么他都会听的。”   说完这句话,叶千鸣就突然感觉身后多了道阴冷的视线,正沉沉的盯着他。   他挠了挠后脑勺,转头往后看,却什么也没有。   元祈疑惑道:“千鸣,你在看什么?”   “没……”叶千鸣有些后怕的转过头来,疑惑道:“应当是我感觉错了……”   “嗯。”   元祈的心似乎也不在这上面,他抿了抿唇,突然走近叶千鸣一步。   两人瞬间挨得极近,近到叶千鸣能数清小祈有多少根睫毛。   他的心突然开始砰砰乱跳,害羞的低下头。   而从外人看来,两人似乎亲密的贴在一起。   元祈轻声道:“我们俩的这些事,你可不可以跟你跟你表哥说。”   叶千鸣当即意识到,小祈是在说买芥子袋的事。   他有些疑惑道:“为什么?”   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很重要的事。   可元祈却垂着眸,似乎有些委屈道:“我不是很想让他知道。”   元祈的声音又软又糯的,实在让人很难拒绝。   叶千鸣脸红的垂下头,呆呆的道:“好的,我都听小祈的。”   ……   而后山的一棵巨大的榕树下,少司命一身清雅白袍,长身玉立,气质清冷如水。   可那张俊美的脸此时铁青一片,端放在腰间的手紧握成拳,手腕上的青筋狰狞暴起,莫名给人一种凌冽之感。   韩凤站在一旁真是气都不敢喘一下,他从未想过这种在话本里才会有的剧情,竟然会出现在少司命身上。   今早,少司命就发现了元祈和千鸣鬼鬼祟祟来到了后山。   少司命自然不在意,此刻出现在这里,也只是散心偶尔路过而已,虽然这偶尔全是刻意的成分。   结果就听见了叶千鸣说什么罚抄的事,还说要少司命以后不要再罚元祈。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元祈接下来的几句话。   他竟然要叶千鸣不要将两人的事告知谢逢川,这其间的意味实在昭然若揭。   谢逢川似乎气到极致。   韩凤跟在谢逢川身边多年,就从未见过谢逢川这么动怒过。   谢逢川一挥袖袍,空中划过凌冽的气流,怒目而视道:“荒唐!他竟然还妄想践踏两条船?”   韩凤:“……”   少司命脸色铁青,沉声道:“踏的竟还是本司命表弟那条船?”   韩凤颤颤巍巍道:“少司命,要不要属下去提醒元祈一二……”   谢逢川却睨了一眼,“自是不需要!”   “他竟如此,本司命今后不会再多看他一看,又何苦浪费口舌!”   说完,少司命就一挥袖袍离开了,修长的冷白身影,却仿佛被一层浓浓的怨气笼罩。   ……   今日的书舍里,弥漫着一股低沉的气压,元祈几乎能感觉到头顶的视线犹如实质,似乎想把他抓起来教训一番。   但又找不到由头,于是只能明里暗里的针对元祈。   其他弟子们被波及,全都叫苦不迭。   最初他们来云隐宗,都是冲着少司命来的。   可很多时候距离产生美,以前的少司命被修真界高高供起,拥有诸多头衔——   比如是近万年来最年轻的少年司命,又比如是最年轻的掌权者,又比如是最高冷不可接近的司命神尊。   可他们从未想过,真正的少司命会这样严苛和冷冰冰,就那么站在教台之上,让他们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好不容易修学结束,弟子们逃命似得散了。   元祈竖着的书本慢慢放下,露出圆润的狐狸眼眸来,见谢逢川也离开书舍后,他连忙窜到书舍最后一排的位置,站在叶千鸣桌前,实则邀请他一起回宿舍,暗地里却想打听今日午时谢逢川有没有找叶千鸣查探消息。   叶千鸣红着脸,收拾完书本后,就跟元祈一起走向宿舍。   只是元祈刚要开口,叶千鸣兜里的传音石突然响了起来。   只见叶千鸣神情慌张,不太想接,直到元祈催促,叶千鸣才将传音石拿出来,只是他太过紧张,竟然让传音石里的声音跑了出来——   “叶千鸣!!你个混账!听你表哥说,最近你又在宗门里搞东搞西,还弄了一大片海棠林?!你老子我跟你说了多少遍——”   在更多怒吼没有骂出来前,叶千鸣连忙捂住了传音石,觉得很丢脸道:“不好意思小祈,这是我爹的传音。”   元祈:“…..”   他擦了擦汗,没想到修真界温文尔雅的叶宗主,骂起自己儿子来,也是毫不留情的。   他道:“没事,你跟你爹好好说说吧,你最近进步了很多。”   叶千鸣委屈的抿了抿唇。   叶千鸣的爹还在传音石另一边骂,无论叶千鸣如何捂,元祈都听到了那句——“我告诉你!你这半年的零花钱全都没收!去哪里都要跟你表哥通报!你表哥的任何吩咐都要听!”   元祈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千鸣,我还是先回避吧。”   叶千鸣越来越觉得丢脸,但此时也不好在元祈面前和他爹吵起来,于是点了点头,失望的看着元祈的背影越走越远。   …   虽然没找叶千鸣问到消息,但元祈也并不是很担忧。   因为他相信千鸣,肯定不会出卖他的,谢逢川那么讲究证据的一个人,没问出来,肯定也不会再追究他。   只是会像今日那样默默的生闷气罢了。   想到此,元祈回宿舍的脚步有些欢快,心里谋划着什么时候趁少司命松懈,去把芥子袋偷天换日。   只是刚走到宿舍门口,秋盼三就又抱着一堆课业,气喘吁吁道:“小祈!司命大人又点名让你去送课业呢!”   …   北边的司命寝宫一如既往的萧瑟冰凉,元祈抱着一大推课业,惴惴不安的走在冰冷的小路上。   谢逢川怎么又找他去送课业?该不会是怀疑他了吧?可他不是都跟千鸣说好了吗?   元祈摇了摇头,又蹑手蹑脚的溜进了司命寝宫,他脚步很轻,却探头探脑的东张西望。   少司命今日又坐在院子的凉亭中处理公务,他脊背挺直,眉眼冷冽,五官俊美,身后的白色发带随风飞舞,透着股仙人之姿的清冷气质,坐在那就好似高不可攀的神明般。   若忽略少司命身上那低沉的气压,元祈实在可以将这一幕称之为年度最美风景。   元祈悄无声息的叹了口气,又慢吞吞蹭到走廊处,想悄无声息的把课业放在长塌上。   可课业还没放下,远处的少司命就掀起薄而窄的眼皮,朝他凌厉的看来。   元祈心虚的抬眸,对少司命笑了笑。   内心却在腹诽,课业放在哪不都一样吗?为什么非要他送到桌边去。   但却还是身体力行的走了过去,只是他浑身僵硬,四肢像上了锈的机器人。   走到凉亭下,元祈先是抬起眼眸,偷偷看了眼砚台,见墨汁满满的,他小小的松了口气。   可就是他这一个小动作,都没逃脱过少司命的法眼。   只见少司命很不满的睨了他一眼,似乎怎么都看不惯他的模样。   元祈将课业放在桌边,恭敬将双手放在身前,很乖的道:“少司命,弟子已经把课业送过来了。”   言外之意,就是弟子可以走了吧。   可少司命却眼也没抬一下,也并未说话。   元祈疑惑的挠了挠脸,以前少司命虽然也不喜欢他,但他送完课业后至少也会说一个“嗯。”   怎么感觉少司命似乎比以前还要讨厌他了。   不过应当是好事吧。   元祈眨了眨眼,很知趣的道:“若无事,弟子就先退下了。”   说完他就快速转身,脚步也更快的往外迈,颇有些逃命的架势,可还未踏出凉亭,身后就传来冰冷的男声——“站住。”   元祈浑身僵硬,他还想走,但背后那道阴冷的视线有如实质,似乎在说——你敢走试试?   元祈只得转过身道:“少司命,您还有什么事要吩咐弟子吗?”   谢逢川宽大的袖袍搭在桌角,莫名给人一种冰冷的意味,他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眼神凌厉而冰冷的看着元祈,沉声道:“去把本司命寝宫里的捆妖绳拿出来。” 第44章 “和倾慕之人用一样的东……   司命寝宫的捆妖绳又长又粗, 材质看起来还跟扎人的稻草一般粗糙。   元祈抱着捆妖绳,按照谢逢川的吩咐晾在了凉亭的架子上,谢逢川说是因为这捆妖绳放在潮湿的箱子里太久了, 要拿出来透透气。   可元祈却觉得,那晾在一边的捆妖绳似乎是对他的一种警告, 若他做了什么错事被谢逢川发现了,谢逢川就会把他用这又粗又长的绳子绑起来。   元祈愈发不安,但谢逢川却并没有开口让他离开。   “………”元祈再次问道:“少司命,您还有事吗?”   谢逢川却撩起眼皮,不问反答道:“你应当知晓千鸣是本司命的表弟?”   “嗯嗯!”元祈使劲点头。   谢逢川这不是问了个废话吗?整个云隐宗的人都知道这事。   谢逢川却又沉沉的看了他一眼, 似乎在说,你既知如此, 为何还能做出那等过分之事?   元祈被看得毛骨悚然。   难不成谢逢川知道他找千鸣买芥子袋的事了?   他害怕的低下脑袋,左手悄悄伸到右边的袖袍里,把那芥子袋往里面推了推。   “心虚?”   “没。”元祈连忙摇头。   “你以为你那些小心思, 能逃的过本司命的眼睛?”谢逢川冷冷道:“千鸣身上背负着比你想象中还要重的责任,他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是个可以任人随意拿捏的公子哥。”   不就买了个芥子袋吗?   怎么就连责任都扯出来了?   但谢逢川的样子有些可怕。   元祈悄悄的把脚步往外挪。   可谢逢川却睨着他往外挪的脚, 又阴冷的盯着他道:“若是让本司命知晓, 有人对千鸣心怀不轨,试图让本司命与千鸣反目成仇,兄弟阋墙, 本司命绝不会心慈手软。”   说完,谢逢川撩起薄而窄眼皮, 看了眼晾在木质支架上又粗又长的捆妖绳,又阴冷的看了眼元祈。   这意味不言而喻。   元祈抖了抖!   谢逢川这是说谁让他和千鸣关系不合,他就要把谁绑起来。   可他只是买了个芥子袋, 怎么可能会让兄弟俩反目成仇啊?!   谢逢川的声音却又沉沉的响起,狭长的眼眸微眯,里面盛着危险之意,“你可知晓?”   元祈睁大了圆润的狐狸眼,又疑惑又害怕的。   但管他的,先点头再说。   他头点的像拨浪鼓,“知道!知道!弟子定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但谁知,谢逢川却冷笑道:“可本司命听说,你最近和千鸣总是一起去饭堂,还结伴回宿舍,甚至还经常一起夜习,直到深夜才分开。”   元祈愈发疑惑。   谢逢川却又道:“至于跟你说这些,也是因为你最近和千鸣来往密切,且你心怀不轨,并不是因为本司命在意你。”   元祈瞳孔震颤,他可不敢肖想谢逢川在意他!   “没有的事!”元祈连忙否认道:“我对千鸣是真心的!我……我没有对他心怀不轨的!”   他睁着湿漉漉的狐狸眼,很是可怜的看着谢逢川,似乎在说,少司命请你不要绑我。   元祈跟谢逢川打过太多交道,他知道谢逢川比较吃他这套。   每次他装可怜,谢逢川都会放过他。   可没想到,谢逢川这次不仅没吃这一套,似乎脸上的怒意更盛,俊美的脸颊铁青一片。   元祈下意识往后挪动脚步。   谢逢川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看他,清冷的脸上即使不做表情都威压十足,冷声质问道:“真心?”   元祈下意识点头,圆润的狐狸眼眸睁大,显得很真诚,似乎不会说谎。   谢逢川的手心紧握成拳,手腕上青筋暴起。   他也不知晓自己为何会这么生气,只是他不希望看见元祈这干净而又纯粹的目光,会出现在别人身上。   他冷冷道:“真心?本司命看未必,你的真心能值几个钱?”   “怎么未必?”元祈委屈道:“虽然不值钱,但少司命,你可以去问问千鸣,我对他可有坏心?”   “呵!”谢逢川却似乎更气愤,“你前几日还对本司命……,今日却……,你别以为本司命不知道你的那些肮脏心思,本司命心知肚明,本司命不会让你得逞的。”   什么跟什么啊?   前半句话听不懂。   但后半句却让元祈的心猛然震颤了吗?   谢逢川真的都知道了吗?知道他找叶千鸣买芥子袋,是为了好偷他的芥子袋吗?   可他的这点心虚,根本没逃过谢逢川的眼睛。   谢逢川突然站起身来,他长身玉立,高大的身影投下一大片影子,沉沉的包裹住元祈全身。   元祈踉跄的往后退,可谢逢川却步步逼近,阴冷的眼神直勾勾盯着他咬的殷红的嘴唇。   而元祈退的太急,一下子就退到了凉亭的台阶下,他一个没注意,脚下踩空,身体猛的往后倒去,瞳孔震惊的放大。   这一切发生的过于猝不及防,谢逢川眉眼微动,下意识伸手去扶,可修长的手指刚掌住元祈的腰,那温热柔软的触感立即如触电般席卷谢逢川全身。   元祈被他扶住,重心不稳的又往他身上扑去。   谢逢川耳后根泛着不易察觉的红,心跳猛的震颤了两下,他慌乱的把手松开,“扑腾”一声,元祈摔在了地上,摔的屁股疼。   元祈捂着屁股,跌坐在地,想指责谢逢川竟然放开他,但却又不敢,只敢委屈的瞪着谢逢川。   可此时他袖袍里的芥子袋却也随着他这突然一摔,明晃晃的掉了出来,落在了谢逢川的脚步。   元祈瞳孔震颤,连忙手脚眼快把那芥子袋捡了起来,可还未重新揣进袖袍里,就被突然蹲下身的谢逢川擒住了手腕。   谢逢川的指腹冰凉,还带着厚厚的薄茧,掐着他的手腕时,让他有种被针刺般的疼。   谢逢川打量着元祈手中的芥子袋,竟然发现这芥子袋的颜色、做工、款式、大小,都与他的芥子袋一模一样。   他的眼眸瞬间阴冷如水,“这是什么?你偷了本司命的芥子袋?”   元祈当即被吓得顾不得痛了,可听谢逢川这语气,似乎根本不知道芥子袋一事。   元祈的眼睛立即又圆溜溜的睁大,连忙道:“不是!这是弟子自己托人买的!”   他又悄悄的看了眼谢逢川的芥子袋。   谢逢川微微垂眸,见芥子袋还在自己腰间,脸色稍霁,但元祈多爱偷东西多爱骗人,他是知晓的。   他冷着质问道:“那为何你的芥子袋与本司命的芥子袋如此相似?你又存了什么坏心思?”   元祈被一口咬中,脸颊微微泛红。   但他却将脸转到谢逢川看不到的地方,没让谢逢川看见。   可突然,下颌又被一节微凉且带有剑茧的指腹捏住。   他的脸被谢逢川强行掰过来,“说。”   元祈的皮肤很白,只是随便掐一下,下颌就有了一道红印子,配上元祈通红的眼眶,显得很是旖旎。   谢逢川不自在的将手放下,可在元祈看不见的地方,却忍不住悄悄摩挲了两下。   元祈委屈道:“少司命,是弟子看你的芥子袋太好看,弟子就想拥有个同款,这有错吗?”   “是吗?”谢逢川却明显不吃这套,“本司命的芥子袋是十几年前,并不是你喜欢的那种花花绿绿的款式,你到底存了什么心思?”   元祈:“……”   怎么就那么笃定他喜欢花花绿绿的……   元祈却又垂下眼眸,假装害羞道:“想和倾慕的人用一样的芥子袋,又有什么错呢?”   谢逢川神色倏然顿住,“你说什么?”   “我说是因为弟子欣赏你,倾慕你。”元祈纤长的羽睫打在眼下,显得很长还有些害羞,“这是很正常的吧,倾慕一个人,就会不自觉的模仿他的一切。”   谢逢川最初是不信的,可后来不知道想到什么,竟然耳根又红了。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对千鸣做出那些举动?”   什么举动?   元祈不明白,但他却红着眼眶道:“少司命,您是不是冤枉弟子了?”   “弟子只这样倾慕模仿过您一个人。”   那双圆润的眼眸真诚的看着谢逢川,似乎在说,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少司命一人。   “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元祈抬起眼眸来,似乎被冤枉很委屈,很是真诚道:“弟子怎敢骗少司命?”   谢逢川耳后根愈发红了,他咳嗽一声,松开了对元祈的桎梏,慢条斯理的站起身。   元祈眼珠子乱转,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但却没那么慌乱了。   但谢逢川依然冷着脸道:“你莫要以为本司命听你说了这些,就会放松警惕。”   “千鸣是我表弟,本司命提醒你,若再让本司命看见你们后山私会,又或是一起自习,就不仅仅只是口头警告这么简单。”   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架子上的捆妖绳。   “嗯嗯。”元祈连忙害怕的点头,“弟子肯定不会再与千鸣后山私会了!”   虽然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但先答应比较好,免的被谢逢川盯上。   谢逢川神色稍霁,一挥袖袍转身离开,往寝宫内走去。   可余光的视线却瞥到元祈正娇气的揉着屁股,似乎刚刚摔下去,把他痛的要命,是拼命忍住了才没哭出来。   谢逢川眉头紧皱,似乎很看不惯元祈这幅娇气的模样,冷冷的丢给元祈一个东西。   元祈垂着眸,手心里突然被强制塞了个东西,有些温热,似乎还带着湿漉漉的水汽,竟然是一朵白色的,小小的木兰花。   “少……少司命,这花?”元祈看着手心里的小木兰花,很是无措。   “路边捡的。”谢逢川睨了元祈一眼,又冷冷道:“你不要就扔了吧。”   “哦。”元祈将小木兰花扔到了地上。   他又不是垃圾桶,谢逢川干嘛把不喜欢的东西给他。   谢逢川:“…..”   那张俊美的脸霎时铁青,黑曜石的瞳孔沉的滴水,猛看了眼地上的小木兰花,又撩起薄而窄的眼皮,阴沉的看着元祈。   “少司命,怎么了吗?”元祈睁着圆润的狐狸眼眸,很单纯的问道。   “没。”   谢逢川转身就走,可走了两步,竟又忍不住微微侧身,看着被元祈扔到地上的那朵小木兰花。   他黑曜石的瞳孔里盛着一丝犹豫之色,似乎想说什么,可最后又撩起眼皮,阴冷的瞪了元祈一眼,转身离开。   元祈一头雾水的看着地上的小木兰花。   花骨朵并不大,甚至花瓣也小小的,看起来好似有些营养不良的样子。   但不知为何,元祈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   冰冷萧瑟的院子里,漫天飞雪。   一个衣衫单薄的少年站在木兰树下,他双手冻得通红,却珍视的用手护住了树上的木兰花,让它免受风雪的侵袭。   少年的脸模糊不清,可元祈却仿佛透着风雪看到了这少年的眼睛。   那一定是一双很清亮很纯粹的善意眼眸。   拥有这样眼眸的少年,一定拥有这世上最好最纯粹的品质。   但少年似乎很孤单,眼里盛着落寞,缓缓的对元祈道:“这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花。”   奇怪的画面。   元祈挠了挠脑袋,最后还是蹲下身,把这朵小木兰花捡了起来,轻轻的拢在手心里。   ….   “哎,怎么又是少司命的课啊。”   书舍外的院子里,鸟儿在枝头叽叽喳喳,而书舍里,所有弟子皆都愁云惨淡。   坐在第一排的弟子竖着书籍,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狐狸眼,自以为别人看不见似的,偷偷的盯着谢逢川腰间的芥子袋,无意识的舔了舔嘴唇。   谢逢川在教台上整理典籍,看见元祈偷看的目光,他眉头紧皱,抬眸睨了元祈一眼,似乎在警告元祈不要这么明目张胆。   元祈被看的垂下脑袋。   正巧这时修学结束,叶千鸣在书舍内绕了一大圈,绕开元祈的桌子,背影很难过的走到了书舍门口。   元祈有些于心不忍的站起身,喊道:“千鸣!”   叶千鸣却似乎擦着眼泪跑了出去。   谢逢川整理典籍的动作微微顿住,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可垂下眼眸时,唇角却勾出一丝很细微的弧度。   元祈本想追出去,可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坐回去。   谢逢川说的那些话总让他觉得奇怪,于是他向秋盼三一打听,才知晓叶千鸣竟然在暗地里筹备跟他表白。   他再次联想起谢逢川对他的警告,才恍然大悟,原来谢逢川是不想他带坏叶千鸣才会如此。   所以昨晚,他和千鸣一起回宿舍的时候,就拒绝了千鸣,更要千鸣不要费尽心思去布置后山的海棠花,他只把千鸣当弟弟看,他和千鸣更不会有可能。   当时千鸣什么也没说,只是眼眶微微发红,但还是把元祈送回了宿舍,很难过的离开了。   今日,他再看见千鸣,就发现千鸣似乎有意无意在躲着他。   他知道有些关系一旦越界,就很难再恢复到从前那般。   也不知是因为他现世也有个弟弟的缘故,导致他对千鸣确实要比对别人关切许多。   如今成了这幅模样,元祈心里也不舒服,头疼的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缓和和千鸣之间的关系。   …   日落西山,云隐宗后山的天空染上一片金黄的橙色,晚风微微吹过,竟惬意而又舒缓。   韩凤跟在谢逢川身后,禀报道:“少司命,天阙宗那边传来急讯,叶宗主希望您近日有时间能回去看一下。”   说完,韩凤就低下了脑袋。   自从谢逢川知道元祈就是元筝后,几乎就很少离开云隐宗,平日里最多的就是给弟子们讲学授课。   这在谢逢川二十年的人生中,实在是屈指可数的经历。   毕竟谢逢川五岁时就被上仙看中,十岁成为少年司命,自此就被剥夺了其他小孩所拥有的一切乐趣。   整日沉浸在枯涩难懂的经文中,一心修行,不敢停下来休息一天。   就好似关在笼子里的雄鹰,日复一日的重复清冷的苦修。   从小看着谢逢川长大的韩凤,有时候看了也会心疼,想说少司命你要不多出去转转。   少司命却只会坐在桌案前,看着各地呈上来的亡灵作乱记录,沉声道:“时间不多了。”   但此时此刻,谢逢川竟然有闲心漫步在夕阳下。   谢逢川颔首道:“嗯,本司命近日会回一趟天阙宗。”   韩凤抿了抿唇,最终也没再说什么。   他看着谢逢川缓缓行驶的轨迹,竟是往后山去的,疑惑的问道:“我们现在不回司命寝宫吗?”   谢逢川俊美的脸上却一瞬间出现不自然的神情,但他很快收敛,咳嗽一声,道:“今日风景甚好,本司命想去后山转转。”   韩凤跟在少司命身后,脸上无甚表情,近些时日,少司命在云隐宗转转的时间愈发多了,为了偶遇谁,韩凤心知肚明。   只是刚刚他明明看见元祈一个人回了宿舍。   没了元祈,少司命还想偶遇谁?   直到一炷香后,他马上知道了答案。   后山的饭堂附近有一处祠堂,因为云隐宗新建不久,所以那处祠堂很是冷清荒凉。   可此时,那祠堂的台阶前,竟然响起伤心的哭声,秋盼三和南宫景几个弟子都围着那哭的伤心的弟子,苦口婆心的安慰。   韩凤和谢逢川站在祠堂外,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哭的伤心的弟子自然是叶千鸣。   他坐在台阶上,将头埋在膝盖里哭,哭的额上的红色抹额都移了位,原本似星辰般的黑眸也哭的红肿。   韩凤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自从叶小公子十岁以后,属下就再也没见他这般伤心的哭过了。”   谢逢川身姿颀长,气质清冷,俊美的脸颊在夕阳的照耀下,好似镀了一层金光的璞玉,温润如玉。   他修长的手指背在身后,淡淡道:“不知。”   话是这么说,但那黑曜石的眼眸微微眯起,食指惬意的搭在中指上。   “呜呜呜,小祈说只拿我当弟弟,小祈还没看见我布置的花海呢。”叶千鸣哭诉道。   秋盼三安慰道:“哎呀,不就失个恋吗?总能找到更好的。”   “可小祈不一样啊,小祈是我喜欢的第一个人。”叶千鸣擦掉眼泪,但更多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涌下来。   南宫景道:“他不喜欢你就不喜欢你呗,你每天围着他转,你累不累啊?”   “你懂什么?”叶千鸣抬眸斥责道:“我喜欢围着小祈转。”   “你喜欢又怎样?人家又不喜欢你,你死了这条心吧。”南宫景道。   叶千鸣顿时哭的更伤心,哭的好像下暴雨那般,简直就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韩凤看着这一切,都有些心疼了,总感觉再哭下去,叶千鸣都要哭死了。   他转眸去看自家少司命,却见自家少司命竟然露出了一种微微心疼的表情,垂下薄而窄的眼皮,很轻的叹了口气。   韩凤:“?”   谢逢川注意到他的视线,又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他喜欢上倾慕本司命之人的时候,就应该想到这个下场。   韩凤:“……”   谢逢川却又淡淡道:“韩凤,你去给千鸣打碗白菜粥送过去。”   韩凤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前两天看到两人私会,气得连端了两处魔界窝点的少司命吗?   谢逢川却斜睨了一眼韩凤,似乎知道韩凤在想什么,冷冷道:“你把本司命想成什么人了?”   “去打粥。”   见韩凤愣着不动,谢逢川又睨了一眼韩凤,似乎在说,千鸣是本司命的弟弟,本司命身为兄长,自是要对他关心许多。   韩凤狐疑的去打粥,难不成真是自己冤枉了少司命?   …   韩凤拿着白菜粥跟在谢逢川身后,走到了哭泣的叶千鸣面前。   叶千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秋盼三和南宫景看见少司命后,都害怕的散开了。   叶千鸣察觉到有人接近,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然后就看见了逆光而站的他表哥。   表哥气质清冷,修长的手指轻轻抬了一下,跟在表哥身后的韩凤走了出来,递给他一碗热气腾腾的白菜粥。   韩凤道:“千鸣,别哭了,这是你哥让我给你盛的粥,你哭了这么久,喝着暖暖身子吧。”   叶千鸣睁大了红肿的眼睛,眼神呆滞,一会看着韩凤手里的白菜粥,一会看着长身玉立的他表哥。   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他没看错吧?   难不成现在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毕竟他活了十几年,病的快死的时候,他表哥连杯热水都没给他接过,又怎么可能专门给他送碗热粥呢?   直到他表哥咳嗽了一声,逆着光影看他的脸一如既往的冰冷无情。   叶千鸣眨了眨眼睛,又掐了自己一把。   不是梦。   这真的是他的表哥。   叶千鸣抽泣的接过韩凤手里的热粥,一瞬间竟哭得更伤心了。   他就知道,他表哥肯定还是疼他的,还会在他失恋的时候送上一碗暖心的白菜粥。   叶千鸣抱着粥,流下了感动的泪水,抬眸道:“谢谢表哥。”   谢逢川咳嗽一声,竟然弯下腰,宽大的指腹搭在叶千鸣的肩膀上,缓缓安抚了一下,声音似乎也没那么清冷了,缓缓道:“早点回去休息。”   随后,在众人惊讶到目瞪口呆的眼神中,少司命淡淡的起身,又淡淡的转身离去,气质清冷而又优雅。   而在他身后,叶千鸣眼含热泪看着表哥离去的身影,抱着那碗温热的白菜粥,根本舍不得喝掉。   他抽泣的对秋盼三和南宫景道:“我就知道表哥心里有我,他对我真好。”   “我长这么大,这是我第一次喝到表哥送的粥。”   “果然,表哥还是很在乎我的,以前是我误会他了。”   …   几日后,司命寝宫内,韩凤站在谢逢川身边,看着窗棂外身穿青衣弟子服饰的小弟子,拿着一个水桶,跟泼水似的泼在地上,那院子里好不容易长出来的一些小花小草,都快被他泼死了。   韩凤眉头抽搐,“少司命,您看他这样哪是正经浇花的样子?一看就不安好心啊。”   那小弟子近日也不知突然抽什么疯,竟然在云隐宗找了一些鲜花的种子,说要种在少司命的院子里。   可他种些鲜花倒也没什么,但这小弟子笨手笨脚,种子没种下去几颗,倒是把少司命院子里的地挖的跟猪啃过一般。   原本荒凉的司命寝宫,在这几个大洞的衬托下,不仅荒凉反而还多了几分落败。   那小弟子浇完水,又开始拿着铲子挖地,但挖着挖着,另一只手就偷偷摸摸的伸进袖袍里,似乎在捣鼓着什么。   一看就知道要作妖。   韩凤急的不行,“少司命!您看啊!”   可少司命却只是撩起眼皮,轻轻的看了眼阳光下忙前忙后的小弟子,总是平直的唇角微微勾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淡淡道:“不必过于担忧,本司命自有分寸。”   可谢逢川话音刚落,只见院子里的小弟子倏然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似乎什么阴谋诡计得逞了,正卖力的扛着铲子又挖了一个大洞。   韩凤则吃惊道:“少司命!您看!您腰间的芥子袋是不是被他偷走了?!” 第45章 “本司命陪你下山。”……   准确的说, 并不是被偷走了。   而是少司命那个用了十几年的芥子袋,换了个一个更新的挂在腰间。   崭新的银白色,上面还用金线勾勒着莲纹, 大小款式,都与他之前那个用了十几年的芥子袋一模一样。   谢逢川垂着眸, 连呼吸都变得很轻了,看了又看,又看了眼韩凤,想让韩凤跟他一起看。   韩凤:“……”   谢逢川脊背挺直,紧抿着薄唇道:“你一点也不懂他, 他心思不正,整日就想着这些东西。”   “什么东西?”   谢逢川却耳根泛红, “他说他倾慕本司命,特意买了一个跟本司命一样的芥子袋,没想到竟是存着这种心思。”   “什么心思?”   谢逢川睨了韩凤一眼, 似乎在斥责韩凤愚笨,又似乎在说元祈看他芥子袋用了十几年,特意买了一个新的偷偷送给他。   “是吗?”韩凤仍是狐疑, “可您要不要看看芥子袋里会不会丢了什么东西。”   谢逢川本想说不用看, 但在韩凤的注视下,还是冷着脸打开了芥子袋。   他芥子袋里的东西本来就很少,而跟他想的差不多, 元祈既然想神不知鬼不觉送他芥子袋,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   谢逢川最初只是掏出几本书, 又掏出了一些小法宝,虽说都不是什么很贵重的东西,但确实都是他的东西。   他每掏一件, 都会冷冷的看韩凤一眼,似乎在说,这样你才会心服口服,承认元祈对本司命是真心的吗?   韩凤跟在谢逢川身边多年,对谢逢川有什么东西心知肚明,见确实没丢什么东西,他有些疑惑的挠了挠脑袋。   难不成真是他冤枉元祈了。   可直到谢逢川的动作顿住,宽厚的手心托着芥子袋,狭长的凌厉眼眸微眯,黑曜石的瞳孔竟然出现了一丝危险神色。   韩凤心里一个咯噔,果然是丢东西了。   他探过头去,问道:“少司命,怎么了?是不是丢东西了吗?”   “没。”谢逢川却冷着脸避开了韩凤,将芥子袋收起来,冷声道: “自然没有,是你想多了。”   “哦哦,是这样吗?”韩凤狐疑道。   “嗯。”谢逢川神色淡淡,可放在桌下的手指却紧握成拳,手腕上的淡紫色青筋微微凸起。   ……   夜幕降临时,韩凤离开司命寝殿,路过满是大坑的院子时,却看见前几日好不容易开了朵花的木兰树又成了光秃秃的模样。   但他记得,谢逢川很珍视这朵来之不易的木兰花,甚至有次他不小心撞见谢逢川站在木兰树边,唇角微勾的看着盛开的小花蕊。   只是看见他后,谢逢川就立刻又恢复了冰冷无情的模样,咳嗽了一声,佯装只是闲来无事到处走走,慢慢走进了寝宫内。   韩凤皱着眉,忍不住回头问道:“少司命,您院子里的木兰花怎么不见了?那棵树您养了好几年,北边的寝宫土质太差,又晒不到太阳,结一次花多不容易啊。”   闻言,谢逢川握着紫毫毛笔的手顿住,眉眼有些不自然,冷声道:“被风吹掉了而已,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   云隐宗漏风的小宿舍里,元祈拿着谢逢川的芥子袋,不停的叹气。   好消息是,他不仅把锦毛鼠偷出来了,还偷出了幽冥灵灯的灯芯!   但坏消息是,这幽冥灵灯的灯芯放在一个黑色的盒子里,被设下了结界。   除了谢逢川本人的灵息能解,其他人都无法破解。   这可比偷灯芯难上千百倍啊!   毕竟偷灯芯可以偷偷的,但是要谢逢川主动供养灵息,怎么也无法偷偷的!   元祈叹了一口又一口气,白净的脸在烛光下紧紧皱着。   锦毛鼠抱着小黑盒子,有些愧疚低头的看着自己的小爪子。   突然,放在桌上的传音石响了起来,元祈抬起眼,无精打采的看了眼。   锦毛鼠慢吞吞挪过去,用小爪子接通了传音,捧着传音石递到了元祈的耳边。   “小祈呀!”   一接通,魔尊那不靠谱的油腻男声就响了起来。   元祈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   魔尊总是没事就给他传音,鬼哭狼嚎的,说什么魔界要亡了,再不偷到灯芯回来,元祈将会看到魔尊的尸体被风干挂在魔界入口的城墙上。   元祈当时就说,虽然谢逢川是挺杀伐果断,但他杀人的品味应该没那么差。   可今日,魔尊的声音听着像有些愉悦。   元祈不耐道:“又怎么了?”   “没事就不能跟你传音了啊。”魔尊笑呵呵道:“哎,本尊今日心情不错,找你聊聊天。”   “我的心情很糟糕。”元祈皱眉道。   “怎么了?小祈。”   “除了幽冥灵灯的灯芯,还能是什么事?”   “多大的事啊。”魔尊语气轻快道:“总能过去的。”   元祈咬牙切齿,“又不是你偷灯?你说的轻巧,要是被谢逢川抓到!我就死定了!”   “哎。”魔尊却又叹气的笑了起来。   元祈听了他的声音就很想爆揍他一顿。   魔尊道:“小祈,告诉你个好消息吧,咱们魔界有靠山了。”   “啊?靠山?”元祈蹭的一下坐起身来,圆润的狐狸眼眸显得很兴奋,“什么靠山?”   “暂时保密。”魔尊故作神秘道:“是一个很强的人,若是咱们魔界攀上这根高枝,以后咱们在修真界就能横着走了!”   “真的吗?”元祈圆润的狐狸眼睁的更大了,语气里有着自己都没发觉的兴奋。   似乎在修真界横着走,也是他的愿望似的。   元祈道:“那可不可以让他帮我把谢逢川抓起来,让谢逢川乖乖的给我解开灯芯结界?”   “额……”   “额什么额?刚刚不是还很强的吗?”   “那人确实是强……但还是强不过谢逢川……”   “哦。”元祈气鼓鼓道:“那你说个屁!”   “本尊只是想告诉你,在外面也不要压力太大了,咱们魔界有靠山,你偷灯芯的时候不要太委屈自己了,毕竟咱们还有魔界给你兜底呢。”   “有什么用?”元祈双手抱臂,咬着嘴唇道:“就算我偷了幽冥灵灯回魔界,那魔界照样还是被谢逢川压着一截,我照样要被谢逢川追杀。”   “哎呀,这话哪能这么说?”魔尊道:“咱们的靠山是1,幽冥灵灯也是1,1+1等于2,加在一起咱们不就可以抗衡谢逢川了?”   “小祈,这么简单的道理你懂得吧?”   这么一听,还确实有些道理。   元祈摸着下颌,转着眼珠子思考了一会,又道:“咱们那个靠山是谁?在九州什么名号?”   “你应当没听过。”魔尊道:“是九州暗势力新出来的一个组织,近几年才在修真界走动,不过已经集结了一大批势力,实力雄厚,相信不久后将在九州掀起一股新的腥风血雨。”   “是吗?”元祈狐疑道:“不过人家这么强,为什么要帮我们魔界啊?”   不知为何,自从发现这世界跟书里的走向不一样后,关于原主的情绪和记忆,慢慢在他脑海里复苏。   似乎在原主的认知里,魔界是修真界近几年比较落魄的一股势力。   魔界却突然有些得意的哼了一声,得意洋洋道:“自是看在本尊的面子上。”   元祈皱了皱眉,“我不信。”   “你怎么不信?”魔尊气急败坏道:“本尊的人脉比你想象中还要广阔,人家首领昨晚刚找到我,想跟我结交呢,态度好的很,直接就给了我们一波势力,让我们狠狠打了妖族一顿,出了一通气。”   “甚至谢逢川派在魔尊外驻守的人,都害怕的跑了许多。”   “哎,难怪前几日算命,那老先生就说我今年运势好,有发财升官的面相。”   “……”元祈扶了扶额,翻了个白眼。   “所以小祈,别担心。”魔尊道:“放心大胆的干,早日把灯芯偷到回魔界。”   一提到灯芯,元祈就又叹了口气,跟魔尊说了当前现状,并委婉问了一下,如今的魔界靠山能不能解开这灯芯的结界。   魔尊沉吟道:“既然是谢逢川设下的结界,但自是只有谢逢川才能解,就算是大乘期的修者来了,都没法强制破开。”   “不过……”   “不过什么?”元祈睁大眼睛道:“说话能不能不要说一半?”   魔尊道:“小祈,你可听说过九州楼清雪的名号?”   元祈迷茫的摇了摇头,“没听过。”   “啧啧啧,你可真老土。”   元祈拳头硬了,“我不是被落在困境,就是被困在破山上,哪有时间出去玩打听消息?!”   “哎,那本尊告诉你。”魔尊道:“楼清雪乃是九州第一妖女。”   “她修为高深,行事狠辣,坐拥着九州最豪华的酒楼——幽兰楼,可同时她的眼线遍布整个修真界,几乎所有人都要去她那里买情报。”   “不过很少有人知晓,楼清雪最厉害的就是她那双手,几乎能解开这世间所有结界。”   “真的吗?”元祈好奇的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魔尊咳嗽了两声,“自是因为本尊人脉广,修真界朋友多。”   元祈双手托着脸颊,在烛光下显得很乖,“好吧,那我要怎么才能找到她,让她帮我解开结界。”   “这个好办,她是幽兰楼的幕后老板,直接去幽兰楼找她就行了。”   “幽兰楼?”元祈觉得有些耳熟,后知后觉道:“是蜀都城的幽兰楼吗?”   “对!小祈你真聪明!答对了!”   元祈却皱了皱眉,他之所以知道幽兰楼在蜀都城。   是因为曾经在蜀都城见过,不过蜀都城的人都说幽兰楼特别黑,是专宰富人的地方。   里面虽有上好的菜肴和歌舞,但却收费极高。   即使只是入门都得花五百两银子。   五百两银子对普通百姓来说,恐怕有的一辈子都赚不到这么多。   元祈兜里比脸还干净,他舔了舔唇道:“哦,那我知道了,你给我点钱让我去吧。”   “钱?”魔尊的声音却瞬间变得慌乱起来了。   元祈抿着唇道:“对啊,我是给你打工的,你给我点钱怎么了?现在在外面洗盘子每天都有五文钱呢。”   “也是嘿嘿。”魔尊讪讪笑了两声,“自是会给小祈发工钱的,不过小祈你人不在魔界,本尊怎么给你啊?”   “我有幽冥灵灯!”元祈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眸亮晶晶的,头顶的碎发也精神的翘起,“可以隔空取物的!”   元祈早就想要钱了,虽然在云隐宗不能下山,但是每周都会有专门的长老下山去集市采买。   很多弟子都会塞给长老钱,让长老带各种好吃的好玩的上山。   元祈一毛钱没有,每次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什……什么?”魔尊那边的声音却突然有些卡顿,“小……祈你说什么?”   “我说我有幽冥灵灯可以隔空取物!”元祈大声道。   “哦……你说你那边起雾了?”   “我说可以隔空取物!”   “这大晚上的不该起雾啊。”   元祈生气了,“你是故意听不见我说话的吗?!”   “哎呀,小祈,我这边好像灵气不太稳定,都听不到你的声音了。”   “小祈,小祈,你在说话吗?小祈……”   “我说——”   可元祈话未说完,传音就被掐断了,而且无论他如何拨过去,那边都没有回音。   元祈气得把传音石扔在桌上,还把锦毛鼠翻来覆去搓了两遍,可还是不解气。   元祈气鼓鼓的躺在床上。   等他回魔界,一定把魔尊的所有钱偷光,在集市大肆挥霍!   买他十只烤全鸡!   不!买三十只!   ……   三日后,司命寝宫,气氛比任何时候都要低沉。   韩凤颤颤巍巍,看着少司命又在超额处理公文,心里就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自从少司命换了新的芥子袋后,就再也没有笑过了。   虽然以前也没笑。   突然,谢逢川抬眸道:“最近千鸣如何了?”   韩凤心里“咯噔”一声,像被问到让他极为害怕的问题,紧抿着唇不敢说话。   谢逢川舌尖抵在上颚,一股无名的烦躁在心里散开。   他冷声道:“如何?”   韩凤这才颤颤巍巍的开口,“自从您上次送了一碗粥后,听秋盼三说,千鸣以为这是您在鼓励他呢,愈发越挫越勇了。”   “说是从明恋改成暗恋了,毕竟他还年轻,有许多可以改进的地方,先暗恋几年成长一些再慢慢追,一年追不到就两年,两年追不到三年,说不定哪一年就……”   追到了呢。   这四个字,韩凤终究没敢说出口。   “哦。”谢逢川却好似不在意道,但尾音却拖的很长。   他修长的手指紧握着紫毫毛笔,手腕上青筋暴起,慢慢的沾上墨汁,动作慢条斯理,可韩凤仍是感受到了其间的怒意。   毛笔落在宣纸上,墨汁晕开。   谢逢川撩起薄而窄的眼皮道:“然后呢?”   韩凤硬着头皮道:“属下还听说,过几日天机长老给弟子们云隐宗休沐一日,回家探亲。”   “但一日太短,大多弟子都选择去附近城镇游玩,元祈想去蜀都城的幽兰楼逛逛,千鸣他——”   “如何?”谢逢川沉声道,宣纸上墨汁越扩越大。   韩凤擦了擦热汗道:“幽兰楼您也知道,入门费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千鸣死皮赖脸的找叶宗主要了贵客牌,说要带元祈过去游玩呢。”   “嗯。”   烛光下,谢逢川那张英俊的脸愈发阴沉,可他却似乎并没有很生气。   而是将写的密密麻麻的宣纸叠起来,修长的手指拿起宣纸,递给韩凤。   韩凤接过,在谢逢川的应允下打开看,发现竟然是暗卫调动书。   韩凤很是不解道:“少司命,近日暗卫们都在九州北方行动,您把他们突然调回来,所为何事?”   毕竟云隐宗附近很安全,亡灵和尸兽也早被他们处理的差不多了。   谢逢川轻轻拂掉修长手指上不存在的灰,俊美的脸上倏然露出一抹阴冷的微笑,仿佛彻底撕下伪装面具的野鬼。   少司命眉眼打敛,好似不在意的轻飘飘道:“自然是,收网。”   “抓小狐狸。”   ……   自从知道幽兰楼的楼清雪可以解开灯芯的结界后,元祈就开始攒钱了。   他每次在饭堂洗盘子,范叔都会给他五文钱,但离五百两还是有着很大的差距。   按照这样的攒钱方式,恐怕一辈子都攒不到能进入幽兰楼的钱。   恰巧,天机长老宣布休沐一日,元祈正愁去哪里弄点钱时,千鸣说他也想去幽兰楼很久了,想跟他一起去。   刚好这几日少司命都不在云隐宗,元祈没多想就答应了,   ……   翌日,元祈早早的梳洗打扮,换下了青色弟子服饰,穿着一件水绿色的长袍。   虽然下山去办正事,但是他也想顺带去幽兰楼玩一玩。   出去玩,自然要稍微收拾一番。   元祈在铜镜里拨弄了一下头顶翘起的碎发,见压不下去,他皱了皱眉。   芥子袋里的锦毛鼠兴奋的钻出小脑袋,手舞足蹈道:“今日有烧鸡吃!好耶!”   元祈把锦毛鼠的小脑袋压进了芥子袋,随后走出了漏风小宿舍。   他和千鸣约了辰时在千里台阶那里见面,然后一起乘坐云舟下山。   清晨的千里台阶氤氲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空气中漂浮着木兰花的幽香。   元祈站在台阶之上,吹了吹被风冻红的手,湿润的狐狸眼眸望着远处隐在云层中的小房子。   现在离辰时都过去了半个时辰,千鸣竟然还没有赴约。   虽然元祈也爱睡懒觉,但是一日的下山时间太短暂了,所以今日他是特意起了个大早。   “千鸣应当不是言而无信的人。”元祈独自嘀咕道。   可就在他要给千鸣传音时,远处传来了鹤唳声,元祈抬眸望去,可却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元祈努了努唇,继续给千鸣传音。   清晨的风吹得他脸蛋都红扑扑的,穿着一袭水绿色的长袍,像春天刚发芽的小春笋。   一只小鸟歪着头停在他头顶的树枝上。   元祈传了好几次音,可千鸣那边都没有回应。   元祈握紧传音石放在胸口,难不成是千鸣遇到了什么急事。   否则以他对千鸣的了解,千鸣不是会随随便便爽约的人。   可就在他想回云隐宗打探情况时,枝头的鸟儿突然扑哧着翅膀,飞到另一边大树的枝头上。   那是一棵很大的榕树,茂盛的叶子绿油油的。   元祈的视线下意识飘过去,就看见了树下突然多了一个男人。   那人一袭清雅长袍,长身玉立的站在榕树下,墨发被白色发带高高束起,规整的落在他肩后。   他微微垂着眸,慢条斯理的整理着袖袍。   清冷的五官罩上一层薄雾后,就更显得冷冰冰了,那双黑曜石的瞳孔都有了冰冷的水汽。   元祈瞳孔震颤,有些害怕的移开目光,想假装没看见,往云隐宗深处走去。   这大清早的谢逢川出现在这干什么?   不是应该在天阙宗处理正事吗?   可不能让谢逢川知道他要下山。   只是刚走了两步,那冰冷冷的视线就逡巡过来,似乎将他从头看到尾,特别是看到他新换的水绿色长袍,狭长的眸子凌厉眯起,眼底盛着危险的神色。   即使元祈不用转过脸,都感受到了谢逢川眼里的阴沉,那冰冷的目光如冷刃般将他钉在原地。   怎么了?   他已经跟天机长老请过假了,穿一下自己的衣服有错吗?   他本来还想硬着头皮往前走,但谢逢川的目光有如实质,感觉他再走两步,谢逢川的眼神能把他冻成冰渣子。   迫于眼神的威压之下,元祈慢吞吞的停下脚步,歪头脑袋对远处的谢逢川笑道:“早上好!少司命!”   谢逢川却又移开目光,可俊美的眉微微皱起,额心氤氲着一丝微不可闻的怒意。   一大清早火气就这么大?   元祈摇了摇头,他还是先溜吧。   可还没得来溜,谢逢川冰冷的声音就顺着清晨的薄雾飘了过来。   “听说你今日和千鸣约了一起下山?”   元祈肩膀抖了抖,想起之前谢逢川威胁他远离千鸣的画面,心跳都加快了。   他心虚的笑了笑,“少司命,我——”   可他话未说完,就见站在树下垂眸整理袖袍的谢逢川,撩起薄而窄的眼皮,淡淡道:“很不巧,他不会来了。”   少司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无情,好似山间最冷的山泉水。   元祈有些不安,手心出了一层热汗。   只见谢逢川唇角微微勾起,眼神阴冷的看着他,露出一个有些温柔,却又十分阴冷的微笑,缓缓道:“今日,本司命陪你下山。” 第46章 跟少司命约会   清晨的蜀都城街道, 因着近日幽兰楼有盛大晚会举办,依然热闹非凡。   五湖四海的人都赶过来了,据说今晚幽兰楼后的那条幽兰湖上, 楼清雪还会坐在舟上为大家弹奏箜篌。   元祈这才知晓,这楼清雪不仅如魔尊说的那般修为高深, 行事狠辣。   这楼清雪还是九州有名的美人,弹奏的箜篌曲,在九州至今无人能敌。   听过的人都说那是世上最美的乐曲,听在耳里是极致享受,仿佛能洗涤人的心灵, 重获新生。   元祈倒觉得能弹奏出这样曲子的人,似乎跟魔尊口中行事狠辣的妖女不太符合人设。   但这都不是现在的他该考虑的!   毕竟现在谢逢川就站在他身边, 跟他一起漫步在蜀都城的街道上。   要是让谢逢川知晓他偷了灯芯,还要找楼清雪帮他破开结界,他可不就死定了吗?   元祈一路战战兢兢, 连呼吸都不敢过于用力。   站在他身边的谢逢川倒施施而行,一身清雅白袍,长身玉立, 眉眼深邃, 五官清冷而又俊美,行走间都仿佛自带一股氤氲的清冷香气。   纵使这世间少有人见过少司命的真面目,可此时都被这街边气质清雅的白衣公子吸引了目光。   这公子身边穿着水绿色长袍的小公子虽没这清冷公子俊美, 但也十分清秀可爱,是很乖巧讨喜的长相。   蜀都城内禁止高空飞行, 从城门口走到城内有很长一段距离,元祈都走的有些累了,也才堪堪走到蜀都城郊区的集市上。   元祈捶着腿, 叹了口气。   不免想到,以前在蜀都城刚遇见叶千鸣时,叶千鸣都派了马车送他去城门口。   他偷偷的看了眼身边的少司命,他还是认命的走着去幽兰楼吧。   越往蜀都城深处走,周边的集市就愈发繁华热闹。   街道两侧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摊贩,有卖各种小动物糖人的,还有各种鬼脸面具的小玩意,可爱的虎头小帽子,精致可爱的糕点小包子等等。   但最吸引元祈注意的,那就是卖烤鸡的小摊贩了。   那烤鸡被淋上热油,串在架子上烤,烤的金黄酥脆,油香四溢,十分勾人味蕾。   元祈咽了口口水,芥子袋里的锦毛鼠也咽了口水。   但少司命领着眼睛都直了的小弟子,冰冷无情的路过了那香气扑鼻的烤鸡摊贩。   路过以后,元祈仍是不死心的扭过脑袋,眼睛直直的继续望着。   云隐宗经费有限,就算范叔看他洗盘子辛苦,会给他的伙食额外加一个烤鸡腿。   但这种烤鸡腿福利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   元祈已经有好几周没吃过烤鸡腿了。   走在一边的少司命皱了皱眉,似乎很不满身边的小弟子一副快馋哭了的模样。   冷声道:“走路要目视前方。”   “哦。”元祈耷拉着眉眼,垂头丧气的把脑袋扭回来。   买不起,看一眼都不行吗?   可还没走两步远,元祈就看见不远处又出现一个烤鸡摊贩,那烤鸡似乎还用蜜汁腌制过,烤出来更是色泽金黄,引人垂涎三尺。   元祈刚耷拉的眉眼顿时又亮了起来,圆溜溜的狐狸眼亮晶晶的盯着烤鸡,还意犹未尽的擦了擦嘴角,似乎怕有口水流出来。   谢逢川:“……”   那烤鸡摊贩边还突然多了一对年纪轻轻的眷侣,女孩穿着鹅黄色袍子,长得很是活泼可爱。   探着脑袋凑到烤鸡摊贩前,对身后穿着青袍的沉稳男子道:“哥哥!可以给我买一个烤鸡腿吗?”   那男子眉眼温柔,看着女孩的眼底满是爱意,很温顺道:“当然可以。”   女孩拿了烤鸡腿,咬了一口,脸颊咬的圆鼓鼓的,又看到不远处的糖人,道:“哥哥!我还想再吃个小老虎的小糖人。”   男子抬起宽厚的手心,揉了揉女孩毛茸茸的发顶,“小玉想吃什么都可以。”   男子从芥子袋里掏出银两,走过好几个摊贩,把女孩爱吃的吃食全都买了一遍,打好包后,就跟在女孩身边,让她饿了馋了都可以吃上一口。   女孩露出甜蜜而又幸福的笑容,甜甜的道:“哥哥对小玉真好!”   元祈看过去,眼里满是羡慕,口水都快从眼里落了下来。   直到身边的司命大人低气压的咳嗽了一声,元祈连忙收敛视线。   女孩却又突然踮脚,突然在男子脸边亲了一口,男子脸颊泛红,又温柔的揉了揉女孩的发顶,女孩低下头眼眸狡黠的笑了下。   实在是一幕让人看了心里都泛甜的恋爱场景。   元祈满心感叹的看着这一幕。   可身边的谢逢川却冷着脸点评道:“不合礼数。”   元祈:“……”   他乖乖移回目光,亦步亦趋的跟在谢逢川身边,路过了那对小眷侣。   谢逢川却又突然道:“并没有什么好的。”   “嗯?”元祈歪着脑袋。   谢逢川道:“路边的吃食,不一定干净。”   元祈:“……”   他偷偷的翻了个白眼。   反正干不干净,他和谢逢川都买不起,只有眼巴巴看着的份。   ……   临近午时,元祈和谢逢川才抵达幽兰楼。   听谢逢川说叶千鸣是有急事来不了幽兰楼,但又不想爽约,于是才央求了谢逢川代替他一同前往。   元祈真心觉得,叶千鸣还不如爽他约!   让谢逢川来陪他逛幽兰楼,是觉得他活的太乐观了吗?   不过,当前没了叶千鸣,元祈倒对进幽兰楼不报什么希望了,毕竟要五百两银子,他现在去偷去抢也弄不来这么多啊。   指望谢逢川?那还不如去偷去抢呢。   于是元祈打算趁着人多,从后院偷偷溜进去。   只是他刚鬼鬼祟祟往后巷里窜,就被谢逢川勾住了后颈的衣领。   元祈被勾得勒住脖子,无法呼吸,只能红着眼睛转过脑袋,低着头站在谢逢川面前。   谢逢川眉头紧皱,冷声道:“你要去做什么?”   元祈挠了挠脑袋,一脸理所当然道:“我……我要去翻院墙……”   但越往后说他越心虚,因为他偷偷瞄到,谢逢川的脸色愈发铁青了,似乎很不解为什么他总爱做些偷鸡摸狗之事。   “为何不走正门?”谢逢川冷声质问道。   元祈摸了摸口袋,小声道:“因为没钱。”   谢逢川眉眼冷冽,白袍清冷如雪,他站在萧瑟的偏僻巷口,周身气质与这格格不入。   他挥了挥袖袍,转身往幽兰楼气派辉煌的大门走去,见元祈没跟上,转身冷冷道:“跟上。”   ……   元祈亦步亦趋的跟在谢逢川身后,抬头看着金碧辉煌的幽兰楼,楼角上的金色瓦砾无一处不充斥着有钱人的气息,那高悬之上金光粼粼的牌匾,更像是写着“穷人勿进”四个大字。   作为一个彻头彻底的穷人,元祈在这豪华的幽兰楼下低下了头。   他偷偷跟锦毛鼠传音道:“小雪,谢逢川要带我们去幽兰楼……”   芥子袋里一直盲目崇拜谢逢川的锦毛鼠此刻都屏住了呼吸。   因为一人一鼠都偷过好几次谢逢川的芥子袋,知道谢逢川的芥子袋里到底有几个铜板。   一人一鼠不约而同想到上次来到蜀都城时的场景,元祈想阔气的请铁锤吃顿饭,最后却还是灰溜溜的要铁锤付了钱。   锦毛鼠抿了抿小嘴巴道:“司……命大人,肯定有自己的法子吧!”   谢逢川气质高雅,倒是很顺利的领着元祈走到了幽兰楼的大门前。   门前站着一个容光满脸的小厮,这小厮似乎都与其他酒馆的小厮不同,身着的小厮服看起来就很贵气。   他精明的眼眸微眯,一看谢逢川的气度就知道不是普通人,于是也愈发热情。   谢逢川神色淡淡,从袖袍里取出两张黄色的小牌,正是幽兰楼专为贵客准备的入门牌。   元祈松了口气。   看来是他错怪谢逢川了,看来谢逢川早有准备。   那小厮热情的接过入门牌,一看那上面的字就笑的愈发谄媚,但想起幽兰楼的规矩,他还是认真的问了一句,“请问您是叶千鸣公子本人吗?”   其实这一句也就是个过场,毕竟幽兰楼的入门牌十分稀少,只有在修真界地位极高的家族才有资格持有。   而一般持有幽兰楼入门牌的人,也很少会将牌子外借,因为持着入门牌入场,之后所有的消费都会记在这张牌子上。   元祈心里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谢逢川冷冷道:“不是。”   元祈连忙凑过来道:“是的!是的!是叶千鸣!”   那小厮疑惑的挠了挠脑袋,一会看看清冷的白衣公子,一会又看看这穿着水绿色长袍的小公子。   这清冷公子看起来是很正直的人,他说不是叶千鸣,那应当就不是。   但很快他恍然大悟,微笑的看着元祈道:“您是叶千鸣公子对吗?”   元祈眼珠子转了两圈,只迟疑了一秒,就马上很诚恳的道:“我是!”   “好的。”小厮微笑道:“那两位……”   只是小厮话还未说完,谢逢川就又冷冷道:“都不是。”   他还冷冷的看了元祈一眼,似乎在指责元祈为何撒谎?之前本司命在课上教的你都忘了吗?   小厮被这两位弄得头都大了,但还是耐心道:“那两位到底是不是?”   元祈低下脑袋,还想委屈的说是他是,但谢逢川不满的视线却又扫了过来。   谢逢川沉沉的答道:“都不是。”   那小厮脸上的笑容凝固住,把入门牌还给谢逢川,歉意的笑道:“这位公子,这入门牌只有叶千鸣公子才能使用,其他人贸然顶用,是不能入场的。”   谢逢川拿着入门牌,脸上的神色依然淡漠,一点都没有被拒绝的窘迫。   元祈则是委屈的肠子都青了。   这下好了,唯一能进去的机会都被谢逢川搞没了。   真不明白,叶千鸣把入门鸣给他表哥时,就没有说一下入门规则吗?   “嗯。”谢逢川淡淡道:“既入门牌不能用,还有什么方式能入场?”   这小厮态度还是很好的,耐心道:“这位公子,入我们幽兰楼一直都是五百两一人,从未改过价。”   “嗯。”谢逢川冷冷道。   ……   谢逢川的芥子袋里自然没有五百两,说不定连五两都没有。   幽兰楼边的榕树下,元祈趴在树干后,偷偷的看着榕树另一边长身玉立的谢逢川。   谢逢川清冷的脸上并没有着急之色,似乎就算他芥子袋空空,他也能解决好此事,不会让元祈做出偷偷摸摸之事。   元祈偷偷看,只见谢逢川拿出了传音石,修长的指尖悄然划过,似乎要跟谁传音。   可谢逢川察觉到元祈在偷看,皱了皱眉,撩起眼皮在四周设下了一层隔离外界的结界。   元祈一头雾水的坐在树下的石凳子上,对芥子袋的锦毛鼠道:“司命大人到底要做什么啊?真让人搞不懂。”   锦毛鼠也搞不懂,但还是很支持道:“司命大人肯定会有主意的!”   ……   有主意的谢逢川给韩凤传去了传音。   因着今日谢逢川下山,却并未让他跟上,说是让他先休沐一日,晚点再行动。   韩凤也忙里偷闲,此时正在家里的院子里晒太阳,好不惬意。   陡然接到来自上司的传音,韩凤眉头皱了皱,有些紧张。   这还是十几年来,谢逢川第一次在他休沐时主动跟他传音。   他揉了揉眼睛,没做梦,是真的。   但他还是有些警惕,接通了传音,“少司命?”   “嗯。”谢逢川道。   韩凤疑惑道:“您有什么事吗?”   “无事。”   “……”   传音石两边都似死一样的寂寥。   韩凤实在不明白,谢逢川没事为何要跟他传音。   在绞尽脑汁后,他道:“那您是传音传错了?”   “没。”谢逢川道。   韩凤挠了挠脑袋,百思不得其解,就在他想委婉的说,既然没事就挂了吧,可传音石那边的谢逢川却又突然沉沉的咳嗽一声。   韩凤眉头紧蹙。   谢逢川一旦咳嗽,那就是有事了。   但传音石另一边还是磨蹭了好一会,才语气不自然道:“借本司命点银两。”   “什么?”韩凤抠了抠耳朵。   他觉得一定是耳朵里进沙子了,才会听到谢逢川找他借钱。   谢逢川似乎不太想说第二遍,但因着求人,还是耐着性子冷冷道:“借点银两。”   韩凤:“……”   青天白日,他犹如突遭一道闪电。   韩凤擦了擦汗道:“少司命,您这是遇到了什么事?突然找属下借钱?”   他特意加重了属下两个字。   谢逢川却似乎没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只是冷冷道:“我跟他今日来了幽兰楼,需要一千两入门费。”   这个“他”除了元祈没有其他人。   韩凤了然的点点头。   原来是少司命谈恋爱要花钱。   可他也还没娶媳妇呢,现在谈恋爱哪能不花钱的。   现在九州的地契、物价越来越贵了,他拼死拼活的给谢逢川跑腿,都没时间找媳妇。   最近他老娘好不容易给他介绍一个,就他们家对门的,他见过一眼,长得温婉秀气,是他喜欢的类型。   带人家出去玩肯定是要花钱的。   而且谢逢川要借一千两实在太多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这一千两借了很有可能有借无还!   因为他太了解谢逢川了,谢逢川深居简出,对世俗的钱财并没有太大的欲望。   就算偶尔端了一些黑恶势力,刮搜到一些钱财,也全部拿去赈灾了,自己兜里一分不剩。   就连韩凤的每月俸禄都是叶宗主发放的。   他道:“少司命,属下最近也要成家了,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恐怕也帮不到你。”   他说的很委婉。   谢逢川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   韩凤道:“您要不再找其他长老借借?”   “嗯。”   但其实韩凤这等于说了个废话,因为众所周知,云隐宗的那些长老们一个比一个抠,说什么都不可能借给谢逢川一分钱。   挂断传音后,韩凤愧疚的叹了口气,他实在很难想象,天之骄子的谢逢川谈恋爱,竟然也要四处借钱。   ……   另一边,时间流逝的很快,元祈坐在榕树下的石凳子上,望眼欲穿的盯着结界内的谢逢川。   他看不见结界里的谢逢川,但谢逢川却能将外面的他尽收眼底。   元祈易容过的长相清秀乖巧,此时正双手托腮,挤出一点白嫩的脸颊肉,似乎等的时间太久了,眼里满是愁容。   望着这一幕的谢逢川心里略微松动了下,这是他第一次感到这么无能无力,还是因他过去最嗤之以鼻的钱财。   他的脑海里莫名回忆了辰时在街上见到的那对小眷侣,女孩甜甜的对男子说些哥哥你真好的话。   谢逢川的心里像有小蚂蚁爬过一般,元祈在秘境时,也会甜甜的叫他司命大人,说他很好之类的话。   他捏紧了手中的传音石,不太想看到元祈对他失望的眼神,可却又不知该向谁传音。   似乎能借钱给他的,也就只有叶千鸣和林乔安。   但……   谢逢川俊美的眉紧皱,似乎无论发生任何事,他都不可能求助这两个人。   他修长的指尖缓缓落下,慢慢的摩挲着腰间的碧绿玉佩。   ……   结界外,元祈早就等的不耐烦了。   他本要找楼清雪帮忙解开结界,这么一晃,一上午就过去了,他还哪有时间找楼清雪。   而且楼清雪不一定答应他,他还要求人,求人也要花不少时间呢。   元祈眉头紧蹙,狐狸眼眸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偷偷的用幽冥灵灯窥探到了一丝结界里的谢逢川。   只见谢逢川此时是背对着他的,正低着头,似乎正在看手上的东西,看得很认真。   诶!是个很好的机会啊!   元祈的狐狸眼立刻又转到偏僻的巷口处,他刚刚溜进去时偷偷看过,巷口最里面似乎是幽兰楼的后厨,他完全可以翻院墙偷偷爬进去。   见谢逢川依然还背对着他,元祈心虚的左右张望,随后悄悄起身,慢慢的往巷口挪,安静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见谢逢川没有发现,他头顶的碎发都兴奋的翘了起来。   眼睛渴望的盯着巷口,还差一点,他就能偷偷溜进去了。   可就他要鬼鬼祟祟溜进巷口时,刚刚接待他们的小厮却突然发现了不怀好意的他,并向他跑了过来。   元祈的心提到嗓子眼,直接拔腿就冲进了巷口,只是刚跑了两步,就只听“铮”的一声,一柄寒光粼粼的长剑插.进了长满青苔的石缝里,挡住了他的去路。   元祈硬生生止住脚步。   是谢逢川的佩剑!   与此同时,那小厮也追上了他,气喘吁吁的擦汗道:“这位小公子,咱们楼姑娘请您进去!”   元祈瞳孔震颤。   什么?楼清雪吗? 第47章 又跑了   豪华包厢内, 红檀木圆桌上,精致的琉璃盏上摆满了香甜的瓜果,还放着一整只金黄酥脆的烧鸡。   元祈一手一个烧鸡腿, 吃得不亦乐乎,圆润润的眼眸亮晶晶的。   就好像饿了好几天突然掉进了鸡窝里的小狐狸, 撒欢着吃。   坐在元祈对面的少司命眉头微微轻皱,他身着雪白长袍,气质清冷好似谪仙,与对面吃的嘴边都是油的小弟子仿佛是两个极端。   那小弟子吃的肚子都圆鼓鼓,还忍不住塞了个又肥又大鸡翅扔嘴里。   谢逢川好似终于看不下, 紧皱着眉,冷声道:“吃饭不可过快、过贪, 不合礼仪。”   什么礼仪不礼仪。   元祈眉头也紧紧皱着,嘴巴紧紧瘪着。   谢逢川就是煞风景,这里可不是云隐宗, 他可不想再惯着谢逢川了。   况且能进幽兰楼,还不是靠着他元祈才能进的。   想到此,元祈的脑袋高高抬着, 瘪了瘪嘴道:“又没吃你家的。”   “嗯?”但对面的谢逢川又眼神阴冷的扫了过来。   元祈下意识害怕, 气焰瞬间就矮了半截,但还是梗着脖子道:“你…你还不是靠我才能进这幽兰楼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因为谢逢川俊美的脸愈发阴沉, 就连放在圆桌上修长的指节都透着股凌厉的气质,可却又面无表情的将视线移开, 并未看他。   见谢逢川没看他,元祈气焰又嚣张了起来,偷偷的瞪了眼谢逢川, 低头咬了口荔枝,一幅你没本事还想管着我,我可不让你管的模样。   可谢逢川的视线很快就又梭巡过来,吓得元祈荔枝都没咬,直接咽了下去。   幸好没噎住,元祈顺了顺胸口,低下脑袋,但头顶细软的碎发却很不服气的翘着。   突然,包厢外传来敲门声,迎着他们进来的小厮在外面友善的道:“元公子,现下方便吗?”   “方便!方便!”元祈抬着脑袋,还隐隐的看了眼谢逢川,眼里透着点小得意,似乎在说瞧着没,我是这里的贵客。   谢逢川眉头紧紧拢着,再次将视线移开。   包厢门打开,五个衣着华丽,顾盼生辉的侍女走进来,她们手中都托着琉璃托盘,上面盛着各种名贵水果,还有一些一看就是元祈爱吃的菜肴。   元祈圆润润的狐狸眼又亮了起来,兴奋的望着侍女们手中的托盘。   走在最前面的领头侍女名叫灵杏,穿着与其他侍女不同,服饰更加精致华丽一些。   她优雅的走到元祈身边,将一盘装点精致的冰雪小元子放在元祈面前,弯下腰笑道:“听楼主说,你除了最爱吃烧鸡,剩下的就是这冰雪小元子的甜点了。”   灵杏身上有股好闻的花香,元祈白皙的脸颊瞬间就红了,圆润润的狐狸眼窘迫的不知该看哪里,甚至放在桌下的手都无措的抠吧着。   坐在对面的少司命轻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看着元祈这幅看见漂亮女子就害羞的不得了的样子,突出的眉骨紧紧收拢,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仿佛只是在活动指关节,却发出令人牙酸的骨头错位声。   “嗯嗯!”   元祈红着脸道,压根没看见对面少司命的眼神越来越危险。   看这些人对他殷切的态度,似乎他和楼清雪很久以前就交往密切。   既如此,那让楼清雪帮忙解开少司命结界那也是易如反掌了。   想到此,元祈露出开心的笑,从琉璃盘里捻着一个冰雪小元子放进嘴里,清新的甜香瞬间四溢整个口腔。   元祈的眼眸亮晶晶的,兴奋道:“真好吃!又冰又甜的!”   灵杏看着他笑了笑。   元祈抬起眼眸,害羞的看着灵杏道:“谢谢灵杏姐姐!你要不要也吃点?特别好吃的。”   灵杏笑着道:“没关系,我都已经吃过了。”   她看着这小弟子头顶翘起的细软碎发,总有种想揉一揉的冲动。   但突然,桌子对面传来茶盏落在桌案上的声音。   灵杏抬眸,只见坐在桌对面的男人冷着一张脸,眼神阴沉的盯着脸红的小弟子。   灵杏不自觉感觉浑身一冷,那男人却又撩起薄而窄的眼皮,暗含威胁之意的看了她一眼。   灵杏跟在楼清雪身边多年,自是见过许多大场面,虽然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少司命,可也曾在册子上见过少司命的画像。   面对少司命明显充满着敌意的目光,灵杏大方的笑了笑,纤细的手将冰雪小元子往少司命那边推了点,柔声道:“少司命,您要不要也吃一点。”   可没想到,还等不及少司命回答,脸红的小弟子就抬着脑袋道:“不用管他,灵杏姐姐。”   那双狐狸眼湿润润的,很是欢喜的看着灵杏,似乎不想太麻烦灵杏了,很善解人意道:“少司命他喝点热水就行了,他不爱吃东西。”   而且这冰雪小元子这么冰,少司命吃完就更冷冰冰了。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对面的视线正有如实质的盯着他,好似那冰冷的冷刃。   元祈偷偷的撩起一只眼睛,就撞进了谢逢川几乎阴沉到滴水的目光里,谢逢川修长的手指还在桌上轻点着,似乎在暗暗威胁什么。   元祈又垂下脑袋,撇了撇嘴。   谢逢川干什么这么瞪着他啊?   他说错什么了嘛?   毕竟谢逢川本来就不爱吃东西啊,又何苦浪费灵杏姐姐的苦心呢?   包厢里的气氛瞬间陷入沉闷,但灵杏情商高很会热场,三言两语就引得元祈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谢逢川阴冷的目光中了。   听灵杏说,楼清雪近日都在筹备今晚的夜游舟会,实在是日理万机,才无法亲自来接待元祈。   不过楼清雪今晚将会在彩舫上演奏最新的箜篌曲,还给元祈留了最好的观赏位置,希望元祈今晚亥时能准时赴约。   元祈自是兴奋的不行,他很乖的问灵杏道:“那今晚肯定就能见到楼姐姐吗?”   “当然了。”灵杏柔声道。   太好了!太好了!   见到楼清雪,他就可以解开结界取出灯芯,带着幽冥灵灯重回魔界。   想到这,元祈眼里几乎藏不住兴奋的光芒,恨不得现在就是亥时,可以去见楼清雪。   但余光的视线瞥到对面的谢逢川,元祈又心虚的垂下脑袋。   他找楼清雪解结界的事,可不能让谢逢川知晓。   不过今晚的舟会热闹非凡,五湖四海来了好多人,堵得蜀都城的街道水泄不通。   少司命对凡间的娱乐并无兴趣,更不喜欢去这么嘈杂的地方。   元祈的眼珠子狡黠转了转,到时候他一个人去舟会,把谢逢川单独留在包厢里就行了。   灵杏却拿出两张金光闪闪的令牌,递给元祈道:“今晚拿着此令牌就可以入场了。”   元祈眼睛一抬,就看见了两张令牌。   他连忙接过一个,把另一个把灵杏那边推,笑着道:“灵杏姐姐,给我一张就行了,少司命日理万机,好不容易出来歇息一天了,还是别让他——”   可话未说完,就听见对面的男人轻轻“嗯”了一声,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接过令牌,宽大袖袍纷飞间,元祈似乎又闻到了那氤氲的苦药香味。   元祈一时无措微微启唇,看着谢逢川慢条斯理的收下令牌,眼睛几乎都快看直了。   但很快他就收敛情绪,撑着脸,笑吟吟道:“少司命,我听说今晚的舟会人特别多,你喜静——”   可他话未说完,就见谢逢川对灵杏微微颔首,表示令牌他收下了。   又撩起薄而窄的眼皮,很是幽深的看着喋喋不休的小弟子,眼眸倏然又沉了几分,似乎在说,你别以为本司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休想。   ……   幽兰楼后方有一条波光粼粼的护城河,豪华彩舫已停在河中央,舫上挂的红灯笼在夜里散发着橙色的光芒,愈发显得华丽而又唯美。   微风吹过,彩舫四周的红纱飞舞,只隐约能看见几个鱼贯而入的侍女,将箜篌摆在了染着幽香的桌岸边上。   临近亥时,河岸边已经围满了人,这些不仅是蜀都城的居民,还有许多从五湖四海赶过来想一窥楼清雪真容的人。   元祈和谢逢川持有令牌,被安排在幽兰城巨大的观星台上看着这一切。   这里视野极好,能将彩舫上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不过这观星台上人也特别多,大多都是家世显赫的公子小姐们,身边都跟着小厮和侍女们,有要喝酒的还要吵着要听曲的,一时之间竟也十分热闹。   观星台上方挂满了圆润的红灯笼,元祈站在观星台上,看着河岸边上围满了乌央乌央的人,而白日里还热闹的集市,竟然都空无一人。   他双手撑着脸,胳膊撑在鎏金的围栏上,不停的感叹这可真是万人空巷,楼清雪的人气可真高,跟现代社会最顶流的女明星似乎没什么区别。   不过他的脑海里并没有关于楼清雪的回忆,想必楼清雪之所以和他交好,也是因为原主的缘故。   而就是他这一发呆,河上的彩舫突然动了起来,观星台上的公子小姐们一时也都兴奋的围了上来,挤的元祈脸都变形了。   但同样脸变形的,还有站在元祈身边,一脸冷漠的司命大人。   司命大人似乎这辈子都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总是规整的长袍被挤得皱皱巴巴,四周都是喧嚣的嚷嚷声还有笑声。   司命大人眉头紧皱,显然十分不适应,也不喜欢这样的场景。   但元祈却觉得这样的司命大人,看起来又别扭又格格不入的,实在是有趣。   他单手撑着脸,红灯笼下,那张清秀的脸愈发白皙,唇角上扬,露出两个兴奋的小酒窝,越过了身边吵闹的人群和笑声,很专注的盯着司命大人。   谢逢川感受到身侧那热烈的注视目光,耳根处泛着不易察觉的红。   他的脊背因周围的喧闹紧绷着,此时却又因这目光而不自觉的松懈下来。   他不自在的转过视线,就撞进了那双圆润而又干净的眼眸里。   元祈的眼睛简直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比头顶的红灯笼还要暖,让人根本无法移开视线。   谢逢川的脊背又不自觉紧绷着,但他知道这不是厌恶的感觉。   直到元祈托着腮,对他笑的甜甜的道:“司命大人,你长得真好看。”   轰隆一声。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谢逢川心里坍塌,谢逢川的胸膛处传来重重的心跳声,但他却不动声色,没有表现出任何端倪。   可元祈说完这句话,就将脑袋扭了回去,聚精会神的看着河上的动静,似乎刚刚的话只是心血来潮随口一说。   ……   离夜舟会还有一段时间,元祈在观星台上呆不住,便吵着下楼,来到河岸边繁华的集市上,一会探头探脑看看小花灯,又一会探头探脑看看小糖人。   谢逢川紧紧的跟在元祈身后,清冷的视线只盯着在人群中穿着水绿色长袍,眼眸很圆很亮,似乎对一切都充满着好奇,探头探脑的小弟子。   元祈再次从一个拥挤的小糖人摊贩里挤出来,狐狸眼装作不经意的往后瞥,结果还是看见了在他身后,永远都不会超过一丈远的少司命。   他转过脑袋,愤愤的努了努唇。   他之所以来到热闹的集市,虽然也是想看热闹,但最重要的还是甩掉谢逢川,偷偷的去找楼清雪。   但谢逢川实在盯他盯得太紧了。   突然,河岸边的石墩子上,有个斜挎着竹筐的黝黑少年坐在上面,他大声吆喝道:“前面有变脸表演,找我能站在前排观赏,只需要一文钱哦!”   元祈摸了摸兜,他正巧有一文钱。   他立马抓住机会,趁着人流都往前面的变脸表演处走,像小狐狸里溜进人流里,试图混淆掉自己的身影。   可他刚踏出两步,手腕就被一节冰冷且带着剑茧的修长手指擒住。   元祈转过眸,只见暖黄灯笼下,少司命的脸一如既往的清冷俊美,可同时也是那么的无情,就好似那冰冷无情的判官般看着他,不允许元祈再多走一步。   元祈委屈的抿了抿唇。   谢逢川薄唇轻启道:“别乱跑。”   元祈却眼巴巴看着已经被人群围住的少年,似乎他去晚了位置就没了。   那双圆润的狐狸眼眸竟然马上就有了泪水,咬唇看着谢逢川道:“可是前面有我最喜欢的变脸表演,我想去看。”   谢逢川却淡漠的移开视线,夜色下,俊美的侧脸轮廓分明,也同时也是那么的独裁强势。   似乎一点都不会被元祈可怜的请求打动,更不会给元祈去那拥挤人群的机会。   “我真的很想看。”元祈低垂着脑袋,手指无意识的揪了一下谢逢川腰间的长袍。   谢逢川眉峰微微紧蹙,那种心里有小蚂蚁在爬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可很快他又压下这抹悸动,又恢复成一副油盐不进的冰冷模样,无情道:“不行。”   “就让我看一次吧。”元祈继续揪着谢逢川的衣袍,又抬起湿润的眼眸,可怜巴巴的祈求道:“也才一文钱而已。”   谢逢川的眉眼再次跳动了一下。   元祈继续拉着祈求道:“一文钱真的不多的,我真的很想看变脸表演。”   谢逢川脸上的冰冷表情似乎终于撑不住了,他好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背在身后的那只手微蜷缩了下。   他拉着元祈的手腕,牵着元祈往聚拢的人群里走去。   元祈则是有些慌张的看着这一幕,谢逢川怎么主动往人群堆里走。   他就是看变脸表演那处人多才要去的,要是谢逢川也跟着去,那他还怎么甩掉谢逢川。   可谢逢川指腹十分有力,紧紧的箍着他的手腕,让他根本没法挣脱开。   “少司命,你做什么啊?”元祈停在原地,不解道。   谢逢川却只是回眸,淡淡道:“你不是想看表演吗?”   “我……”元祈抿了抿唇。   谢逢川冷冷道:“跟我走。”   之后,谢逢川牵着元祈,挤入人群,竟然慢条斯理从芥子袋里掏出一文钱,递给了那个面目黝黑的小少年,看着元祈道:“给他留一个位置。”   元祈:“……”   事情发展的有些奇怪,就算他真的想看变脸表演,他自己也有一文钱能付的,不需要谢逢川来付!   可谢逢川却抬起薄而窄的眼皮看了他一眼,那一眼很深,莫名的带着一股奇怪的深意。   元祈被看得毛骨悚然,悄悄的搓了一下自己胳膊。   ……   变脸表演的空地处围满了人,说是一文钱可以占个好位置,其实就是个屁。   元祈依然站在外围,不过他并不矮,倒是能将变脸表演尽收眼底。   不过他虽然眼睛盯着表演,可眼睛却又偷偷乱瞟,盯着不远处守着他的谢逢川。   谢逢川自然对变脸表演没兴趣,正站在一棵树下,不过即使是这个距离,他也有信心元祈逃不出他的视线。   他轻垂着眸,似乎只是漫不经心站在树下等人,可识海里却在传音。   正是休沐结束的韩凤的声音,那声音似乎还有些等了许久的意味,道:“少司命,这次咱们是真的要收网了吗?”   “嗯。”谢逢川淡淡道。   “这次就直接抓了?”韩凤又道。   谢逢川是前几日突然跟韩凤说,按最初计划进行。   虽然韩凤不知晓,为何前几日还不急的谢逢川,怎么突然要把元祈抓起来。   不过看着少司命的智商终于回到正轨,韩凤还是有些欣慰的。   他道:“要不要属下带些人去把幽兰楼围着,保证此次计划万无一失。”   “暂时不必。”谢逢川轻轻抬起眸,他盯着远处探头探脑的小弟子,黑曜石的瞳孔在夜色下十分幽深,慢条斯理道:“只需把本司命寝宫的捆仙锁带上就行。”   “是!”韩凤接令道。   而谢逢川突然一个转眸,突然就发现刚刚还在他眼皮底下的小弟子突然不见了。   他眼眸微眯,神色微敛,可就在他要动身前,那小弟子白皙清秀的脸又出现在他面前。   小弟子似乎刚刚只是被人群遮住了,现在又冒出了头,还对他露出一个微笑来。   可莫名的,那笑起来圆润的狐狸眼和脸上的两个小酒窝,都透着股狡黠的意味,就好似诡计得逞的小狐狸。   谢逢川手指蜷缩,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突然,元祈身边观看变脸表演的人,都一股脑狂热的朝他冲了过来。   那些人看着谢逢川似乎像看到了什么香饽饽,人群中有个大汉激动大吼道:“刚刚那边的小少年说了!这个穿白衣服的就是少司命!”   “什么?少司命?!是真的少司命吗?!!”   “是啊!是啊!说是货真价实如假包换的少司命呢!”   “难怪我看这位公子气质清雅,好似谪仙般的人,果然就是少司命啊!”   谢逢川身边霎时围满了人,还有一些跟小萝卜似的小孩,蹲在谢逢川的脚边,揪着他的白色长袍,叽叽哇哇道:“少司命啊!快看看我们呀!能不能给我们签签名呀?我和我的弟弟从小看着您的故事长大的呢!”   谢逢川满头黑线,这些乌央乌央围着他的人,男女老少皆都有,可又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谢逢川一时被堵住去路,却又根本不能对这些人做些什么。   他无措的被这些人围着,只能眼睁睁看着笑的狡黠的小弟子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逢川神情冰冷,垂下的长睫遮住眼里的阴冷意味,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手腕上青筋遍布。   冷声道:“又跑了?” 第48章 围起来抓小狐狸   元祈跟在灵杏身后, 亦步亦趋的踏上了幽兰楼最高一层楼。   幽兰楼底下几层楼已经够豪华了,可当元祈站在金箔铺就的红毯上,看着远处雕梁画栋的墙壁和柱子时, 他由衷的感受到了一股震颤。   实在是太有钱了!   灵杏带着他穿过一扇又一扇金碧辉煌的漆红朱门,来到最里间四周飘荡着红纱的雅间, 典雅的香味沁人心脾。   楼清雪今晚只演奏了一首箜篌曲,就退隐到幕后了。   但即使只有一首都引得围观的人纷纷赞叹,惊叹着从没听过这么空灵的曲子,仿佛污秽的心灵都被洗涤了。   元祈也躲在远处偷听了一会,确实好听, 可却总让他觉得怪怪的。   灵杏让他先在雅间外等一会,因为楼清雪此时在雅间里接待客人, 要等会才能跟元祈见面。   这雅间十分大,被巨大的红纱隔开,分为里间和外间。   元祈坐在外间的檀木椅上, 乖乖的等着,因为要见楼清雪,他现在换回了本来的面目。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仍是忍不住好奇的东张西望, 楼清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是会很好相处的人吗?会帮他解开灯芯的结界吗?   但应当问题不大, 毕竟楼清雪对他这番好。   可还未等他往下想,这雅间外突然吹进来一缕风,红纱四处飞舞, 而就在这空隙间,元祈瞥到了雅间里的景象。   只见一道华丽的红袍逶迤拖地, 一个姿色风华绝代的女人斜倚在华贵软榻上,女人肤色极白,气质更是雍容华贵。   往上看, 女人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柄翡翠制的烟斗,斗身攀绕着金箔制的凤凰,而斗下还挂着一个红色的香囊。   女人将烟斗优雅送到唇边,却并未吸食,那双狭长上翘的凤眼微微眯起,有些玩味的盯着跪在地上的男人。   元祈屏住呼吸,这楼清雪果然漂亮!   “这就是你说的那宝箱吗?”楼清雪声音轻慢道。   她的声音十分好听,带着慵懒的笑意,可却反而让人不得不提起警惕,由衷的感到一丝危险。   跪在地上的男人身着青衣,看起来极为简朴,那张脸却出奇的清秀,好似文弱书生般。   男人手中捧着一个华贵古老的宝箱,很珍视道:“清雪,这宝箱是我在一处秘境里,一个长老送给我的。”   “我找人看过,这宝箱里有能妖修为大涨的丹药,还有无数数不清的神丹妙药、金银财宝。”   “只是这宝箱上有一层结界,我生为凡人,并无仙术,若清雪你能解开,我愿意将宝箱里的所有东西送给你,我自己只留一枚长生不老的丹药足矣。”   元祈睁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宝箱。   原来这个男人也是来楼清雪解结界的。   “是吗?”楼清雪勾唇一笑,纤纤玉手接过宝箱,红唇轻启道:“竟然是裴郎的请求,本座自会答应。”   男人清秀的脸上立即露出一个笑容,他真诚的磕了个头道:“若清雪能帮我这个忙,裴某此生难忘,今后有任何请求都可以找裴某。”   楼清雪又悠悠笑了两声,修长的手指拨弄着宝箱上古老的铜锁,丝丝缕缕的红色灵力在那锁间流转。   似乎已经在解结界了。   元祈也跟着松了口气,看来楼清雪人挺好的。   可下一秒,只听“咔嚓”一声,似乎是宝箱破开的声音。   可元祈望过去,见到的却是宝箱合上的场景,楼清雪并未将宝箱解开,反而突然俯下身。   只听“嘶”的一声,那张风华万千的绝世美人脸突然扭曲,变成了一张狡猾而又危险的狐狸脸,蓝色的兽瞳玩味的盯着男人。   男人被这突然的变化吓得跌坐在地,他连连后退,可脖颈却突然被一缕红色灵力擒住,让他动弹不得。   他惊恐的看着面前的兽瞳,“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裴郎啊!”   狐狸脸再次压了下来,露出一抹微笑的笑意。   “看见我这张脸你害怕了吗?”   女人笑吟吟道,红色的指尖缱绻的在男人脸上划过,仿佛在抚摸她的情郎,可划到男人的喉结处时,却又杀意毕露。   那红色指甲锋利而冰冷,仿佛能随时刺破男人的喉结。   男人被吓得起了一身冷汗,颤抖的看着那红指甲道:“清雪,你忘了吗?以前你没做楼主时,都是我陪在你身边啊。”   “你可以不答应我的请求,可……可你不该这样对我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却突然仰天笑了起来。   可等她再垂眸时,那双蓝色的兽瞳竟然变成了血一样的红色。   她锋利的红色指甲往下滑落,几乎在瞬息之间就掏破了男人的胸膛。   这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就连雅间外的元祈都被吓了一跳。   男人目眦欲裂,惊恐的看着胸前的手腕,又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狐狸脸,他唇色苍白的怒吼道:“你这个妖女,为……为什么?”   狐狸脸上却露出一个微笑。   女人将男人的心脏活活掏出,又近乎温柔的靠近男人的耳朵,像情人一样低吟道:“你难道不知道,裴郎五年前就死了吗?”   “他死的时候,也是这样被本座掏空了心脏。”   看着男人瞠目的眼神,女人又笑道:“不过,你不会以为,你易容了他的脸来骗本座,本座才会因此杀了你吧?”   “其实并不然,原本你不用死的。”   “只是本座着实讨厌总有人顶着相识人的脸来骗本座。”   “懂吗?”   女人最后的声音几乎称得上温柔,可兽瞳里却闪过一丝狠厉,如推开什么脏污之物一般,将断了气的男人推到了地上。   坐在雅间外的元祈则是吓得眼都直了。   这楼清雪果然跟魔尊形容的一样手段狠厉啊!   他手心里起了一层热汗,他……他也是来找楼清雪解开结界的。   而楼清雪之所以对他这么好,是因为楼清雪曾经与原主是旧识。   可他根本不是原主,也没有继承原主的回忆,若是之后和楼清雪的叙旧聊天中露了马脚,楼清雪会不会也这么杀了他!!   虽然他修为也不差,但楼清雪看起来好似修炼了千年的狐妖,他完全不是楼清雪的对手啊!   就在元祈害怕的想逃走时,雅间内又传来珠帘碰撞的声音,好几个侍女鱼贯而入,看着地上胸口有个大窟窿的男人,她们似乎见怪不怪。   三个侍女一起处理着地上的尸体。   另外一个侍女则是端着净水供楼清雪洗手。   楼清雪又恢复了那种风华绝代的美人脸,纤纤玉手放在琉璃盏里洗净,水流从他白皙的指尖划过。   那侍女道:“楼主,这心脏怎么处理?”   楼清雪慢条斯理将手洗净,又慢条斯理用一张白帕擦净。   红唇轻启道:“一颗脏透了的心脏罢了,拿出去喂狗吧。”   那侍女领声道:“是。”   而几乎一个瞬间,雅间内很快就被清扫干净,仿佛这里从未发生过掏心杀人之事,就连难闻的血腥味都散尽了,重新飘荡着清雅的花香。   元祈则是有些坐不住了,手指紧张的扣吧着,可就在他鼓起想偷偷溜走时,隔着飞舞的风纱,那道曼妙却又轻柔的女声飘了出来。   “小祈,看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进来见见姐姐了吧?”   ……   元祈颤颤巍巍的站在楼清雪面前,手指紧张的绞在一起,连抬头都不看。   楼清雪倚在软塌上,修长的指间夹着翠玉烟斗,优雅的吸了一口,红唇吐出薄雾。   她淡淡道:“刚刚你都看见了?”   “嗯。”元祈点了点头。   楼清雪却倏然“扑哧”笑道:“不过杀个人而已,你怎么吓成这样?”   “莫不是在正道呆久了,性子都变了?”   元祈吞咽了一口唾沫,紧张道:“我不是害怕,我是有些震惊,楼姐姐的修为竟然已经这么高深了。”   楼清雪笑了笑,用翠玉烟斗指了指对面铺着软垫的座椅,道:“坐。”   元祈乖乖的坐在楼清雪对面,坐姿规整,连手都拘谨的放着。   楼清雪看他这幅模样,又扑哧笑道:“你确实变了许多。”   听到这话,元祈瞬间更紧张了,脊背僵硬,尴尬的笑了笑。   他尽力的放松,试图做出很凶的表情。   可他又不知道原主是什么性子,就算要模仿也不知该模仿个什么样子来。   但楼清雪似乎对他的呲牙咧嘴不敢兴趣,而是随意道:“听灵杏说,你找我有事?”   “额……”元祈收回呲牙咧嘴的表情,手指紧张的攥住衣角。   虽然很想把灯芯拿出来给楼清雪帮忙解开,但他看了眼地面,那里一炷香前还躺着一个男人的尸体。   他讪讪的笑道:“我是想来看看姐姐,没什么重要的事。”   “哦。”楼清雪语调上扬,“那前几年姐姐给你传音,你怎么不来看看姐姐?”   “我……我太忙了。”元祈道。   “是吗?也不过是给魔尊跑跑腿罢了,能忙到哪里去?莫不是当年从渔村出来后,就忘了姐姐?”   元祈更紧张了。   他对原主和楼清雪怎么相识的一概不知,只知道原主确实是从小渔村出来的,在修真界还是很穷很穷的那种小渔村。   但听楼清雪这么说,两人似乎从小一起在小渔村长大。   不过元祈不敢随意猜测,更怕说多了露馅。   只是很乖的笑道:“怎么可能会忘掉姐姐?姐姐这么好,我以后一定会多来看看姐姐的。”   听到这话,楼清雪倒很满意,吸了口烟斗道:“你小嘴倒一如既往的甜,算了,姐姐不跟你计较。”   “嗯!姐姐你心地善良!自是不会和我计较的!”   楼清雪被他哄得很开心,又状似无意问道:“我听灵杏说,你现在跟在少司命身边谋职?”   “嗯。”元祈又有些紧张了,“也不算谋职,只是在司命大人底下的门派做个小弟子。”   “你之前不是在魔界吗?怎么突然跑到正道去了,是魔尊欺负你了?”   “也没有,说来话长。”元祈低下头道:“我是有任务在身的。”   去正道能有什么任务,楼清雪很清楚,她也没再多问。   而且她是对这方面不是很感兴趣。   她微微凑近了元祈,笑得很妖魅道:“你和少司命那么密切,有没有吸食过他的精气啊?”   精气?   元祈的脸霎时就红了。   他应当是吸过的吧,在秘境里时,谢逢川给了他好多好多精元,他的修为都上涨了好多。   但是在楼清雪面前,他有些害羞的不敢说。   他垂下脑袋,白皙的脸上泛上微微的红,摇了摇头,小声道:“没有。”   楼清雪却道:“你可不要骗姐姐,姐姐都闻到了。”   “你能闻到?”元祈吃惊的看着楼清雪。   楼清雪道:“你身上都是少司命的精元味。”   元祈脸红道:“怎么可能?都过去那么久了。”   楼清雪却突然露出一脸果然如此的狡猾笑意。   元祈羞愧的低下脑袋,楼清雪这是在诈他呢。   果然在楼清雪面前,他只是一只狡猾小狐狸水平。   “我就猜到了。”楼清雪道:“我们小祈是当年小渔村里最漂亮的小狐狸,少司命把持不住也是应该的。”   元祈脸更红了,难道他真的是一只小狐狸吗?   他道:“不是少司命保持不住,当时的情况不得已才……”   “当时?”楼清雪道:“你很久没吸他的精元了吗?”   元祈脸红的点了点头道:“嗯。”   “那么好的精元放在身边为何不吸?”楼清雪道:“少司命乃天生神体,身上的阳气在这修真界的男子中应当找不出第二个,吸收后可是大补,多少人想都吸不到呢。”   “一般吧。”元祈脸红道:“况且他也不一定愿意。”   “不愿意怎么啦?”楼清雪笑的不怀好意道:“姐姐这里有很多的法子,不愿意绑起来就能吸了。”   元祈脸更红了,他摇了摇头,羞愧的说不出话。   楼清雪却又问道:“他那方面如何?”   元祈瞬间知道楼清雪在问什么,白皙精致的耳根都泛着红,很诚实道:“他太大了,我不是很喜欢。”   楼清雪却扑哧一声笑出声,“你啊,可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你怎么也不带他过来让姐姐看上两眼,这修真界最为清修,奉天道为圭臬的少司命,一遭破戒,可还真是让姐姐好奇呢。”   一提到谢逢川,元祈就更为心虚了。   也不知道现在谢逢川情况如何,不过问题应当不大。   谢逢川是孤身来的幽兰楼,韩凤也不在身边,又被那么多热情百姓围住,就算谢逢川修为再怎么高深,肯定也不会对这些百姓们出手。   因为据元祈观察,少司命虽然杀伐果断,睚眦必报,手上更是鲜血无数。   可少司命却依然保留着原著里一部分善良的品质,他体恤众生,并一直身体力行的做着好事,无论是超度亡灵,又或是赈灾救济,他都从未落下过。   想到此,元祈的心又放下了,他很是善解人意道:“少司命他喜静,在外面逛了一会觉得有些吵,于是就回包厢休息了。”   可他话音刚落,走廊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奔跑声,这奔跑声又深又沉,仿佛是遇到了什么洪水野兽,在拼命逃命般。   而与此同时,幽兰楼外,那热闹的歌舞声也瞬间被压制,让人心里无端感受到一股沉重和不安。   元祈皱了皱眉,即使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他似乎都听到了那令人牙酸的利刃出鞘声。   突然,红纱被猝不及防掀开,一个侍女慌张的跑了进来,害怕的对楼清雪道:“楼主,不好了!”   “少司命他派人把我们幽兰楼围起来了!” 第49章 忍不住亲了一口   幽兰楼大堂内, 原本喧嚣热闹的乐曲声停了下来。   穿梭在酒桌之间,穿着华丽的世家公子小姐们也仿佛瞬间被定住,高坐二楼雅间达官显贵们也皆都沉不住气, 好奇的探出脑袋。   只见幽兰楼那富贵的漆红大门外,围了一圈腰佩弯刀的玄衣暗卫, 这些暗卫皆都身材壮硕,修为高深,就好似一堵密不透风的墙堵住了幽兰楼的出口,腰间的弯刀在夜里泛着冰冷的银光,莫名的让人感到敬畏和害怕。   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叹道:“假的吧?!少司命怎么可能会来这种地方?!”   “对啊!谁那么无聊传这种谣言?外面围着的暗卫恐怕又是蜀都城城主没钱了过来找茬!”   “对啊!对啊!谁都知道少司命一心清修!心里除了修行与苍生再装不下任何东西!怎么可能会来这种烟花之地!”   “造谣的人真是脑子被驴踢了!放出这等消息之前也不想想咱们少司命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可就是这一声落下, 漆红的朱玉大门被缓缓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而月色下, 缓缓走进来一个身穿白袍,五官俊美,眼眸深邃, 气质清冷而又凌厉的温润男子。   男子眉骨挺立,眼眸轻垂,浓睫打在眼下, 印出一道深重的阴影。   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并无褶皱的领口, 动作优雅而轻柔,身后的白色发带随风飘动,愈发显得那张清冷的脸好似被水洗过一般温润。   可男子突然撩起薄而窄的眼皮来, 似乎只是漫不经心一瞥,可那黑曜石的瞳孔里竟盛着阴冷的深意, 莫名让人感觉脊背僵硬,浑身冰冷。   “……”   “……”   “……”   大堂瞬间闻针可落,不少人都被这眼神吓得一个哆嗦, 但也有一些见多识广的世家子弟偷偷道:“我的天啊!我没看错吧!竟然是真的少司命!”   “爹啊娘啊!是真的少司命吗?有生之年我竟然也能亲眼看见少司命!”   “话说少司命来这幽兰楼做什么啊?不太符合少司命的作风啊!”   “你们就是太神话少司命了,少司命也是个普通人,只要是普通人就会有欲望。”   “这幽兰楼的城主大家都知道是个风华绝代的美人,我猜啊,这少司命也就表面清心寡欲,实际也是被人家楼清雪的容貌勾得心痒难耐,这才来了幽兰楼想一吻芳泽!”   “瞎说!瞎说!少司命不可能是这种人!少司命他心思纯粹!怎么可能会被美色给迷惑!”   “呵!怎么不可能?只要是人就都会有欲望。”   “少司命就没有!你这无知小儿再瞎说,我就打死你!”   “是啊!我听说少司命此次来带了捆妖绳,肯定是来抓邪祟的!定不是来寻欢作乐的!”   这一说法,瞬间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拥趸,而之前那个说少司命是觊觎楼清雪美貌的公子哥,几乎快被口水淹死。   他偷偷瞄了眼少司命清冷的身影,竟也快速滑跪道:“我错了我错了!你们不要打我不要骂我了!我就嘴贱瞎说的玩玩!少司命如此洁身自好,必不会被美色引诱,又怎么可能会破戒有欲.望呢!”   听到这句话,群起而攻之的公子小姐们才放过了他。   跟在谢逢川身后的韩凤一摆手,训练有素的暗卫们迅速涌入了幽兰楼,因是打着少司命的旗号,这些公子小姐们都极为配合。   可没想到,这些暗卫竟都手持蜀都城城主令牌,按照蜀都城法典把这幽兰楼给扫荡一空。   毕竟这幽兰楼确实不是什么正经场所,表面看着是寻欢作乐的酒楼,但内里却犹如黑市市场,勾栏交易、买卖情报,买凶杀人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更多的还是非法拍卖,地下赌场,为了攫取钱财,利欲熏心的人类甚至赌上妻儿的性命,只为博取那虚无缥缈的发财梦。   以前的蜀都城城主虽也知晓此事,可修真界的人哪有不脏的,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谢逢川自是没有这些顾忌,少司命嫉恶如仇,但凡发现有人以性命谋财,必要查封整改。   一番动静后,二楼长廊之上,摆满了非法牟利的钱财珠宝。   谢逢川长身玉立,高大的身影在金箔铺在的红毯之上投下沉重的阴影,他单手横在腰前,冰冷的眼神看着楼下大堂纷乱的人群,眼神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一边的韩凤道:“少司命,您果然猜的没错,这楼清雪弹奏的箜篌曲果然是有问题,她就是靠此曲攫取男人的精气,才得了如今的修为。”   “嗯。”谢逢川道。   可他似乎心不在此,又冷冷的问道:“他还在上面吗?”   这个他不言而喻,指的必是元祈。   韩凤立马道:“少司命,您放心,第一批暗卫早就守在了楼清雪的寝房之外,想必是一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谢逢川轻轻颔首,可手指却紧握成拳,手背上的淡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他沉声道:“小心点,别让他跑了,他很狡猾。”   韩凤当然知道元祈狡猾,要是不狡猾,能把他们家少司命骗的如此团团转吗?   少司命说着自有分寸,结果到最后还不是底裤都快被偷没了。   但他还是恭敬道:“您放心,属下特意叮嘱过,千万不要听小元公子说了什么,他们都心里有数。”   “嗯。”谢逢川冷冷道。   但手上的青筋愈发凸起,他似乎有些迫不及待想去楼上捉拿小狐狸,但幽兰楼的查封之事还需要他做最后的处理。   韩凤看着堆砌的财宝道:“少司命,这些钱财珠宝属下就拿去赈灾了?”   谢逢川轻轻颔首,这是谢逢川的一贯作风。   可大多门派的执法者们扫荡完一处窝点,虽说也都会拿去赈灾,可至少也会留一些私用。   但少司命不同,他搜刮的脏款从不私留,而是全部都拿去救济百姓。   韩凤连忙叫了几个暗卫,将这钱财搬出去,很快,堆满了财宝的长廊就空荡了许多。   可直到暗卫拿着最后一个很小的首饰盒离去时,少司命的眉头突然不自然的皱了下,犹豫了会,他冷声道:“站住。”   那小暗卫年龄不大,陡然被叫住,有些无措的转身,紧张的看着少司命。   少司命薄唇紧抿,只是看着那首饰盒,也不说话,那小暗卫也不知晓少司命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得不停的看着一旁的韩凤。   韩凤最初也是摸不着头脑。   但陡然想到,就几个时辰前,谢逢川还找他借过钱。   他立马悟了,少司命这是清修了多年,突然意识到没钱真的寸步难行啊,谈恋爱必是要花钱的。   他笑着让那小弟子把首饰盒拿过来,谢逢川神色虽冷淡,但似乎还是有些不自然。   可他打开首饰盒,却也只是取了一个小小的头钗和一只玉镯,便让那暗卫走了。   韩凤看着头钗和玉镯,虽然并不是很值钱,但也够少司命用很久了。   可少司命却将这头钗和玉镯丢给他,让他拿去幽兰楼隔壁的当铺,把他今日午时去当的那枚玉佩给赎回来,如果有多的银两,也一并带回来。   “玉佩?”韩凤惊讶道。   他垂下眸,果然没在少司命腰间见到那枚温润莹白的玉佩。   他吃惊道:“您把您十八岁时叶宗主送您的那枚玉佩给当了!这是为什么啊?”   可谢逢川却只是冷冷的睨了他一眼,似乎在说,本司命做事,需要你来过问吗?   韩凤却后知后觉,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应当是他当时没借钱给少司命,少司命走投无路了才去典当玉佩。   可修真界天之骄子的少司命竟因没钱而典当玉佩,这消息传出去一定会引起一阵轰动吧!   ……   谢逢川麾下的暗卫办事效率极快,风驰电擎的端掉了幽兰楼所有的黑暗势力。   高坐雅间之内的,有不少修真界地位显赫的长老,看到这一幕,不免摸着胡子感叹道:“难怪老夫听说谢逢川近几年一直在修真界排兵布阵,麾下养了一大批暗卫供他所差遣,看来竟都不是谣传。”   坐在长老对面稍年轻的一些公子不解道:“可少司命已经是天阙宗下一任宗主,等他接任那天,修真界各大门派都要听他号召,他为何还要如此扩大势力呢?”   那长老摇着头感叹道:“这老夫就不解了,只是老夫曾在谢逢川幼时见过他一面,那时的他并未像如今这般野心勃勃。”   ……   幽兰楼最高楼的寝房之内,气压阴冷如水。   楼清雪咬牙切齿,漂亮的五官都气得扭曲了,猩红的长甲深陷进桌案上的红檀木内。   她怒骂道:“谢逢川!你竟敢搜刮老娘的幽兰楼!老娘跟你没玩!!”   元祈颤颤巍巍坐在对面的小圆凳上,像个无措的小蘑菇般低着脑袋。   “什么破道士!老娘诅咒你他爹的清修一辈子!”   楼清雪已经整整骂了半个时辰了,她虽修为高深,可也并不是修真界手眼通天的少司命的对手。   元祈抠了抠手指,忍不住出声安慰道:“楼姐姐,你肯定还能东山再起的。”   楼清雪冷笑一声,突然看着元祈道:“他是来抓你的?”   元祈自知撒不了慌,点了点头。   楼清雪本想问为什么,可突然那双顾盼生辉的狐狸眼眸一转,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竟幽深的笑了两声。   她纤长的红指甲点在桌上,红唇轻启道:“小祈,你不喜欢他是对的。”   “他这样的男人,压根就不是什么好男人,小祈你就把他用来吸吸.精元就好了,千万别把他当回事。”   可楼清雪话音刚落,寝房的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一股泛着药味的冷香飘了进来。   门外的暗卫恭敬道:“少司命,小元公子就在里面。”   元祈的一颗心陡然提了起来。   半个时辰前,他突然得知谢逢川派暗卫把幽兰楼重重围困住之时,就已经猜到了,谢逢川或许已经察觉到他偷走了灯芯。   说不定,也察觉到了他就是元筝。   毕竟元祈只是在集市上甩开了谢逢川而已,谢逢川再怎么兴师动众,都不可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唯一的可能,便是这二者之一,又或者二者皆有。   但谨慎起见,元祈还是把原本的脸用易容术遮了起来。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一袭白袍在烛火下如泛着银光的流水般出现在寝房门口。   还没看见谢逢川的全貌,元祈就害怕的躲在了楼清雪身后。   楼清雪倒是不惧,反而雍容华贵站起身,将元祈护在身后。   她指间夹着翠玉烟斗,上挑的狐狸眼不善的盯着门口突然出现的清冷男子,嘲讽道:“少司命,都说你为人正经,可你就这么擅闯女子的闺房,恐是不太好吧?”   谢逢川却并未理会她,阴冷的眼神直直的盯着楼清雪身后探头探脑的小弟子。   那小弟子碰到他的目光,又立马像机警的小兔子般垂下脑袋,躲在了楼清雪身后。   “出来。”谢逢川冷冷道。   元祈抖了抖,看来这次他真的惹怒了谢逢川。   见元祈没有动静,谢逢川将手背在身后,长身玉立道:“别逼本司命亲自进去抓你。”   元祈:“……”   他害怕的探出脑袋,圆溜溜的湿润眼眸眼巴巴的看着谢逢川,似乎在说请不要抓我,我是无辜的。   楼清雪却将元祈的头按了下去,看着谢逢川嗤笑道:“少司命,抓个小弟子而已,何苦如此兴师动众,竟闹的幽兰楼一片狼籍,人尽皆知,莫不是存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吧。”   元祈的乖乖的躲在楼清雪身后。   楼姐姐肯定会护着他的,真是突然安全感满满的。   谢逢川却依然神色淡淡,雪白的长袍都透着股淡定的气息,似乎并不将楼清雪的夹枪带棒放在眼里,慢条斯理道:“他偷了本司命的东西。”   楼清雪道:“什么东西?”   谢逢川却又睨着突然探出头的小弟子,冷声道:“你自己说。”   小弟子低着脑袋,证据确凿了还要矢口抵赖,无辜道:“我没有。”   “少司命。”楼清雪翻转着手中的翠玉烟斗,柔声道:“本座这弟弟你也看到了,他心思单纯,必是做不来偷鸡摸狗之事。”   “嗯嗯!”   元祈在楼清雪身后像拨浪鼓似的点头,可见一点都不心虚。   “你若是想抓走他,也必须要问过本座的意见。”楼清雪冷声道。   话音刚落,原本满腹花香的寝房瞬间杀意毕露,楼清雪漂亮的眼眸陡然变成了红色的兽瞳,危险的瞪着谢逢川。   可谢逢川却缓缓撩起薄而窄的眼皮,淡淡道:“你真以为你能护住他?楼清雪,你以箜篌曲之名实际要攫取什么,本司命还未找你算帐。”   “你!”楼清雪愤怒道。   可根本不等她说话,谢逢川就似乎耐心耗尽,他活动了下手腕,侧眸对门外的暗卫道:“既然他不听话,那就直接绑走。”   ……   “听说了吗?少司命上去抓邪祟了!”   “是什么样的邪祟啊?竟然还要用捆妖绳抓?”   “不知道,肯定是很穷凶恶极的邪祟吧!否则少司命怎么可能会这么大阵仗啊?”   “哎,生平第一次看少司命抓邪祟,小生都有点紧张了。”   虽说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但幽兰楼大堂此时依然人满为患,都眼巴巴等着少司命捆住邪祟下楼,好让他们看一眼。   不知等过多久,玄衣暗卫开道,幽兰楼铺着红毯的豪华楼梯上倏然出现了一个身穿如雪长袍的清冷男人。   男人眉眼深邃,鼻梁笔挺,薄唇紧抿,气质凌厉清冷,身后还跟着一个身穿水绿色长袍的小弟子。   “哇!少司命斩妖除魔的样子原来也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呢!”   “衣袍上一滴血都没见到!足以可见少司命有多优雅!”   “真是让人羡慕啊!要是我能有少司命的一分风度,我都死而无憾了。”   可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不对劲。   “少司命不是去抓邪祟了吗?怎么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小弟子啊!”   “这小弟子长得真是清秀可爱,脸蛋白嫩嫩的。”   “偏题了!话说邪魔呢?怎么没看见?”   “应该是关在笼子里被暗卫们从后院抬走了吧。”   底下的议论声一遭高过一遭,元祈紧张的跟在谢逢川身后,一步一步走下楼梯。   他的身上现在被捆绑了捆妖绳,但被谢逢川施了术法,旁人无法瞧见。   而且听韩凤和那些暗卫讨论说,谢逢川今晚要先带他回云隐宗,关在司命寝宫的小黑屋子里,等司命大人教训他教训的解气后,再把他带回天阙宗给各位长老处置。   元祈想到此,就咬住唇打了个哆嗦,谢逢川这是要把先折磨后杀!   因为他记得,原著里的好些个偷灯的炮灰都是被谢逢川交给那些长老们,被活活处死的。   他眼泪都快吓出来了,下楼梯的步伐也慢了许多,而那些大堂里看热闹的人竟然也都在看他。   “这小弟子怎么了?好像是要哭了?不过哭了看起来更可爱了!”   “是啊,哭了反而更想让人揉虐了。”   “这么可爱的小弟子,要是能抓来给本公子当书童该多好啊。”   一时之间,大家的视线竟都转移到了元祈身上。   元祈抖了抖肩膀,而走在他前面的少司命却突然停住脚步,阴冷的目光直射向那个说要抓小弟子当书童的公子。   那公子由衷的感觉到了一股危险。   随后,众人们就看见,修真界最为清心寡欲的少司命微微侧身,伸出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牵住了那个小弟子的手。   “……”   大堂内瞬间落针可闻,众人皆都瞪大了眼珠子看着这离奇的一幕。   什么?!!   这还是修真界被各大世家子奉为学习榜样的少司命吗?!   不少人把眼睛揉红了,可楼梯上的少司命仍是紧紧的牵住那小弟子的手,那小弟子红着眼睛要挣脱开,却被少司命冷着脸牵的更紧了,似乎还阴冷的睨了小弟子一眼,让小弟子走快点。   这下子,就连坐在楼上雅间的长老们都投来了惊讶的视线,目瞪口呆道:“这……这……老夫虽然年纪大了,但不至于眼花到这个程度吧!”   直到长身玉立的少司命,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自然的牵着小弟子的手离开幽兰楼。   众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瞬间,喧闹声几乎要把幽兰楼的楼顶给掀翻。   这些世家子弟跟疯了般的大喊大叫。   突然不知是谁骂了一句——“他爹的!刚刚那群骂老子的都给老子滚出来!”   “谁说少司命没有凡人的欲望的!你们没看见少司命看那小弟子的眼神!那是没欲望的眼神吗?那是恨不得吃了小弟子的眼神!”   “说不定今晚就要带这小弟子去哪里逍遥快活呢!”   ……   蜀都城子时的街道很冷,经过这一番闹剧后,百姓们早都回屋休息了。   寂静的街道上,行走着一行人,自是刚刚从幽兰楼离开的少司命一行人,韩凤走在少司命后面,再后面还跟了三个暗卫。   元祈被捆妖绳绑着,虽然不影响走路,但这捆妖绳又粗又长,还是十分粗糙的触感,很快就把他磨的很疼,不满的哼哼出声。   谢逢川不虞的瞪这他。   元祈却继续难受的哼哼,蜀都城不许高空飞行,所有他要和谢逢川一起走去城门,然后御剑飞行回云隐宗。   真是的。   这么大个司命,竟然连个马车都叫不到。   元祈有些不满的瞪了谢逢川一眼,却又被谢逢川抓包,警告他老实点。   元祈瘪了瘪嘴,但狐狸眼又机灵的转了两圈,刚刚离开幽兰楼的时候,他回眸看见了高楼之上的楼清雪。   楼清雪坐在窗台上对他笑了笑,翠玉烟斗在夜里燃烧着幽幽橙光,并对他做了个口型,让他这几日不要离开蜀都城。   元祈瞬间就秒懂了!   楼清雪在蜀都城扎根多年,早已累积了人脉和势力,肯定会想法子救他的,但要是他跟着谢逢川去了云隐宗,就算楼清雪有通天之能,那也救不了他。   毕竟云隐宗和天阙宗都是谢逢川的地盘。   想到此,元祈偷偷转动着眼珠子,见谢逢川走路都走的很认真,目视前方,缓缓而行。   他突然“哎哟”一声,摔到了谢逢川的肩膀上。   谢逢川走路走的好好的,突然就被一个软软的东西撞上了。   他侧眸,就看见元祈摔在他身上,白皙的脸颊压在他胳膊上,挤成一点点白嫩的脸颊肉,就连嘴唇都挤得嘟起了,在月色下显得特别粉嫩,还很软,莫名想让人伸出手指,按在他粉唇之上。   谢逢川突然感觉嗓子有点哑,他不自在的斥责道:“你为何走路都走不稳?”   元祈立马站直身体,又皱着眉锤了锤酸痛的大腿,抱怨道:“少司命,我走的太累了,我们可以歇息一晚再离开蜀都城吗?”   谢逢川看都没看他,就冷声拒绝道:“不可以。”   元祈撇了撇嘴,生气的瞪了谢逢川一眼,又继续委屈道:“真的只是休息一晚,我没有什么坏心思的,你看看,韩凤哥哥和暗卫哥哥们都在,我身上还绑着捆妖绳,我还能逃到哪里去?”   谢逢川依然冰冷拒绝,“不可以。”   元祈又道:“司命大人,你行行好吧,就让我歇一晚吧,等之后回了云隐宗,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有怨言的。”   听到这话,谢逢川的脊背僵硬了一瞬,甚至连突出的喉结都在月色下重重滚动了下。   元祈立马像闻到味的小狐狸,亲切的凑到少司命身边,挤着少司命道:“司命大人,你最好了,你是我在云隐宗最喜欢的哥哥,你肯定不会让我把腿走断回到云隐宗吧。”   夜色下,元祈的狐狸眼眸清澈又纯粹,就那么亮晶晶的盯着谢逢川,实在让人很难拒绝。   跟在身后的韩凤叹了口气,几乎没眼看。   少司命被这么一求,估计马上就会心软,停下来歇息一晚。   可少司命虽然脊背僵硬,身侧的手腕上隐忍的青筋遍布,但还是艰难的转过眸,看着元祈沉声道:“不可以。”   随后,少司命又冰冷的转回眸,冷静的目视前方,似乎他再也不会被元祈骗,更不会听信元祈任何一句甜言蜜语。   元祈气得撇了撇嘴,竟直接撒气的赖在原地不走了,可却被少司命拉着绑在他手上的红绳,被拖着往前走。   元祈气鼓鼓道:“谢逢川!”   这么久来,这还是元祈第一次直呼少司命的大名。   可听着这一声明显带着怒气的连名带姓声,少司命的心竟然跟着颤了颤,胸腔里再次响起又沉又重的心跳声。   纵使他有意要压制,但那沉重的心跳声仍是在这微凉的夜里响起。   “谢逢川!你太过分了!我今天可是跟你走了一上午才来到幽兰楼,现在又要我走回去!我才不干呢!”   “哼!我就算死也要有尊严的死!绝不会因为被走路走的累死!”   谢逢川只是静静的听着身后的元祈骂他,就算被骂的很难听也没有丝毫不悦,反而总是紧抿的薄唇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可直到元祈双手抱胸,又气鼓鼓道:“若是和千鸣一起出行,他一定会让我坐马车的!”   “我这么累!他也一定会花钱带我去客栈休息的!”   “咯吱”一声,那似乎是什么骨关节的错位声。   谢逢川脸上愉悦的神情瞬间如潮水般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阴冷与幽深。   他侧身看着元祈,黑曜石的瞳孔在夜色下阴沉如水,就好似浑身散发着怨气的厉鬼。   元祈害怕的缩了缩肩,只觉毛骨悚然。   谢逢川冷冷道:“你说什么?”   ……   元祈如愿以偿的停下休息了,谢逢川就近找了一间客栈,开了三个房间。   谢逢川和元祈一间,剩下的三个暗卫和韩凤分别两人一间。   韩凤则是长吁短叹,他原以为少司命这次肯定能坚持住,可没想到还是没沉住气。   宽敞明亮的客栈客房里,元祈心满意足的平躺在床上,只是他身上绑着捆妖绳,不能随意翻身,摆各种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   他望着头顶的红色床帘,叹了口气。   又转了转眼珠子,望着坐在桌边的谢逢川。   谢逢川身着雪白长袍,烛光打在他身上,就好似给冰雪镀上了一层金色的柔光。   他眉眼深邃,五官清冷,白色的发带一丝不苟的高束着墨发,很规矩的搭在他背后,怎么看怎么一副端庄的模样。   元祈又叹了口气,这间客房只有一张床,谢逢川在开房之前就已经决定要和元祈一间,因为要看着元祈,防止元祈逃跑。   元祈能怎么逃?   身上绑着这么粗糙的捆妖绳,他一点灵力都使不出来。   但他很快就又转了转眼珠子,狐狸眼很亮晶晶的看着坐在桌边静静看书的少司命,声音很软糯道:“少司命,你真好,我喜欢这个房间,真大真宽敞。”   少司命并没有理他,修长的手指翻动着书页,客房里响起纸张翻动的的窸窣声。   “少司命,你在看什么呀?”   “你怎么什么时候都在看书?难怪你这么博学,原来是这个缘故。”   “说来,我也想看书,可是我身上绑着捆妖绳,好难受啊。”   谢逢川锋利的俊眉紧拧,并没有理会元祈的嘟嘟囔囔。   但元祈却丝毫没有气馁。   “少司命,可不可以把捆妖绳解开啊,绑着睡觉真不舒服,我喜欢躺成大字的睡姿。”   “其实就松开一晚而已,我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少司命,我保证,今天晚上你给我松开捆妖绳,明早起床我自己主动套上,都不需要你动手。”   可谢逢川却依然平静如水,似乎一点都没将他的话放在眼里。   “少司命,求求你了,哈——”   床上的小弟子嘟囔个没停,可似乎闹了这么一天,他此时也累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后,柔软的睫毛不停的往下落。   他似乎累的意识都不清醒了,但还是下意识的小声嘟囔道:“少司命,我……我喜欢你,你能帮我解开绳子吗?哈——”   又一声哈欠后,客房里归于平静,再也没有响起小弟子的嘟囔声。   而坐在桌案边看书的男人少了这声音,竟也有些心不在焉,纸张上的经文在他眼前被打乱,让他根本无法将这些内容看下去。   男人深吸一口气,紧皱着剑眉继续看书,可依然心绪不宁。   终于,他站起身,缓缓的走到床边,看着半坐在床头,正歪着脑袋睡的香甜的小弟子。   小弟子的脸颊很白,仿佛捏起来一定很软,水红的嘴唇在烛光仿佛泛上了一层柔光,让人有些蠢蠢欲动。   男人的眉眼里竟有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情,雪白的袍子在夜色里好似染上柔光的流动湖水,幽深寂静。   他垂着眸,站在床头看了许久,桌案上的烛火摇曳个不停,他竟都没发觉。   直到小弟子不安的皱了皱眉,柔软的嘴唇微微开合,竟是还在嘟囔,“少……少司命,解开吧……我……我最喜……欢你……”   谢逢川的心再次沉沉跳动,胸腔里的轰鸣声愈发沉重,在这寂静的夜里,“扑通”“扑通”的响起。   他抬手揉了揉额,试图压住胸腔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可小弟子竟然伸出软红的舌尖,无意识的舔了舔唇,就好似狡猾的小狐狸般的下意识动作。   可谢逢川就好似被这举动给攫住了一般,呼吸都变得滚烫,那些压抑许久的渴望在心底蔓延,如疯长的藤蔓肆意生长。   谢逢川忽然回忆起了在秘境里那个轻柔的吻,元祈的唇很软,身上的温度很热,气味很香甜。   更是回忆起了不久前,蜀都城的街道上,元祈的脸压在他的胳膊上,那水红的唇被挤压的嘟起,看起来愈发软嫩,仿佛等着他去亲一般。   此时,修真界最为被人歌颂的天子骄子,清冷的脸红到脖颈处,心底的渴越扩越大。   他重重的闭上眼睛,无视掉胸腔里沉重的心跳声,继续坐到桌前,这次他没有看书,而是拿出一串佛珠来,放在手指上平稳拨动。   他的手指修长,指甲被修剪的很干净,骨节处皮下的淡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可那些熟读过万遍的清心经在脑海里失了序,无法组成一句完整的话。   只记得那小弟子水红的唇轻启,不停的说着喜欢他。   突然,“噼里啪啦”,新买的菩提珠再次断裂,圆润的菩提珠滚了一地。   谢逢川的呼吸越来越滚烫,手腕上的青筋狰狞的暴起。   ……   绯红的纱幔间,烛火摇曳,一袭雪白长袍的男人坐在床边,他看着歪着头睡得很熟的小弟子。   伸出修长的手指,从小弟子圆润的眼珠摩挲到白嫩的脸颊,又终于摩挲到他想了许久的柔软之处。   一股被填满的渴充斥心间。   可却更渴了,那常年练剑,覆着一层剑茧的手指朝那柔软的唇重重压了下去。   如他想象中的一般,那唇不仅软还带着一股甜香,被他揉成各种软红的形状,那饱满的唇珠很快就充血泛红,仿佛等着人采撷。   谢逢川喉结滚动,呼吸愈发滚烫,那小弟子却突然皱了皱眉,柔软的唇下意识轻启,露出一点点软嫩的舌尖,舔了一下他的手指。   “啪嚓”一声,客房里再没有白菩提掉落,却还是响起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   男人似乎再也按捺不住,手腕上青筋遍布。   他俯下身去,高大的身影完全罩住半躺在床头的小弟子身上,修长的手指掐住小弟子白皙的脸颊,薄唇朝那柔软的水红唇瓣压了上去。 第50章 嘴巴都亲肿了   唇瓣相贴时, 比想象中的还要柔软。   谢逢川的唇似乎跟他本人一样冰冷,压在小弟子充血的唇瓣上时,冻得小弟子瑟缩了下。   可小弟子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就继续香甜的睡了过去。   谢逢川鼻间像被一张香甜的网罩住,让他无法呼吸, 心跳如擂鼓。   他忍不住轻轻加深了这个吻,冰冷的薄唇不停的摩挲着小弟子的软唇,滚烫的呼吸全都打在小弟子白皙的脸颊之上。   可他实在没有经验,只能寻着本能去攫取小弟子唇瓣间的香甜。   但还是不够,心里的空虚越扩越大, 可他最初想要的仅仅就只是这样的唇瓣相贴而已。   但脑海里的自制力开了个口后,就如同海啸般轰然坍塌, 连废墟都不剩下。   他覆着剑茧的指腹摩挲着小弟子白皙的脸颊,又摩挲到小弟子精致的耳朵上,揉着那软嫩的耳垂。   耳朵向来是敏感的地方。   小弟子再次皱眉, 有些不满的将脸移开,想避开这冰冷的吻。   但脸颊却被修长的手指再次掐住,薄唇再次压在软唇上, 似乎不满小弟子突然逃脱, 竟比第一次还要用力很多。   充血的唇瓣被挤压变形,唇珠被重重的磕在唇瓣上,小弟子痛的嘤呜出声, 唇瓣微微轻启,那嫩红的舌尖无意识的伸出来舔了下谢逢川的薄唇, 又很快的缩了回去。   可谢逢川脊背僵硬,薄唇处湿嫩的触感如触电般席卷他的全身,也让他的大脑陡然清醒。   他现在都在做些什么?   他竟然趁元祈睡着了偷偷亲他。   撑在元祈身侧的手腕青筋遍布, 谢逢川几乎用尽了全身自制力,才强迫自己从那香软的唇上移开。   可手背上那狰狞的青筋足以能证明他已经隐忍到了极限。   师尊从小就教导他戒荣戒躁,身为司命不应对任何人和事产生感情,更不可做出逾越之举。   可他现在所做的事,与他从小到大所受的教导背道而驰。   谢逢川额间青筋暴起,两种不同的观念在他脑海里争执。   一种不许他再亲下去,更不许他被欲望给裹挟住大脑。   可更另一种却在脑海里低吟,亲吧,你为何不亲?   是他先说喜欢你的,既然喜欢你,那自是可以亲的。   谢逢川的心跳愈发加快,理智岌岌可危,那双黑曜石的瞳孔充血发红,竟好似有了入魔的征兆。   可直到很轻的“砰”的一声,那小弟子竟是睡着睡着重心不稳,白嫩的脸颊肉又倒在了他的胳膊上。   似乎觉得他胳膊上的肌肉硬邦邦的,小弟子撇了撇水红的唇,唇珠无意识的微微嘟起,将脸侧到一边去,试图找个舒服的靠姿继续香甜的睡觉。   谢逢川喉结滚动,脑海里最后一丝名为理智的线彻底断裂。   是他先说喜欢我的。   他既然说了喜欢,就应当为这句话负下该有的责任,就应当承担由他产生的这些欲望,这辈子都别想从他身边逃走。   谢逢川手指紧握成拳,无法自控的抬起手,粗粝的指腹描摹着小弟子脸上的每一处五官。   他手指颤抖,呼吸变得急促,再次俯下身去,薄唇轻轻落在了小弟子闭着的眼睛上。   他缓缓的从眼睛往下亲,落在脸颊处,又落在鼻尖处,最后再次落在那香软的唇瓣之上。   这次他已经不再满足于只是简单的相贴,他忍不住探出舌尖,轻轻舔舐描摹着小弟子嘴唇的形状,以及那充血的唇珠。   小弟子似乎在睡梦中也感受到了唇瓣上湿漉漉的触感,他伸出手想把压在身上沉重的男人给推开。   可细白的手腕却被一节修长而有力的手指握住,反压在了身后的墙壁之上。   因这动作,小弟子的头微微扬起,似乎抬起脸来给男人亲一般。   男人呼吸愈发深重,那摩挲着唇瓣的舌头早已不满足这样的浅尝辄止,他虽没有经验,可却无师自通的用舌尖一点点撬开小弟子的唇瓣,碰到了那紧闭的牙关。   睡梦中的小弟子似乎感受到不安,无论那舌头如何舔舐,牙关都紧紧闭着。   男人隐忍的额上浮了一层热汗,他抬起撑在小弟子身侧的另一只手,用力的掐住小弟子白嫩的脸颊两侧,强迫小弟子打开牙关。   小弟子似乎很怕疼,委屈的哼了一声。   可就是这一声哼,让男人抓住了机会,舌头竟灵活的滑了进去。   男人的胸膛重重起伏,发出隐忍的闷哼声,细听似乎还暗藏着终于吃到了的叹息。   小弟子口腔内部竟比他想象中还要香甜,那软嫩的舌尖无措的想要逃走,却还是被男人灵活的大舌给缠住,强迫着与之起舞。   男人在这上面似乎无声自通,薄唇包裹住小弟子充血的嘴唇吮吸,大舌在香甜的口腔里肆虐扫荡,细细舔舐了每一处角落,将小弟子口中香甜的津液全部咽入了自己口中。   男人最初亲的还很克制,都不敢过于用力或太急切。   可亲吻的触感实在是太舒服太香甜了,没亲一会就忍不住急切的攫取,大舌勾住小弟子的软舌用力吮吸,凶猛的好似想吞咽下肚。   小弟子被亲的喘不过气,却始终没有醒过来,身体无措的往下滑落,可他被男人困在结实的胸膛和墙壁之中,除了昂着头给男人亲,似乎别无选择。   可男人实在是亲的太用力,太不克制了。   小弟子的头被亲的往一边倒去,男人擒住小弟子手腕的手松开,竟然扶住了小弟子的后脑,修长的五指深入小弟子乌黑的墨发中,一手压着小弟子的后脑勺,一手掐着小弟子白嫩的脸蛋,往自己唇上压去,亲的愈发凶猛。   客房里响起细密的激烈水声,偶尔还有小弟子难受的喘息声。   小弟子的身体不断的往下滑落,男人的身体也不断往下压。   最初本来是坐着接吻,可到后来,男人几乎大半个身体都压在小弟子身上,把小弟困在方寸之间,发狠似的亲,用力到床架都咯吱作响。   红色床幔飞舞,亲吻愈发火热,室内弥漫着无边的春色。   男人弯下脊背,好似终于彻底释放了心中的猛兽,只想窃取更多的甜美供自己享用。   可突然,男人脊背紧绷,健壮的胸膛愈发起伏,小腹处紧绷的肌肉愈发火热滚烫。   那些在秘境里旖旎的场景再次浮现在男人脑海里。   轻柔的触感包裹着他,如柔软的海浪,甜美细腻。   男人闷哼一声,竟是食髓知味,好似用另一种方式发泄着无名火,他俯下身,啃咬着小弟子红肿的嘴唇。   突然,客房外传来敲门声,“少司命,您现在方便吗?”   男人浑身僵硬,修长的手指止不住发颤,却用力掌住了小弟子的后脑勺,薄唇包裹住小弟子已被吮吸到红肿的唇,压着小弟子的手腕,不住的舔舐吮吸香嫩的软舌,仿佛怎么也亲不够一般。   直到门外再次传来敲门声,“少司命,属下有急事找您。”   ……   夜露深重,客栈的院子里,韩凤看着长身玉立的少司命。   总觉得少司命与过去有些不同,比如总是没有一丝褶皱的白袍,此时领口、胸前、袖摆上都皱巴巴的,好像是被谁的手指抓过一般,而且是抓了很久,才会抓出这样很深的褶皱来。   少司命以前的唇很薄,且没什么颜色,就好似结了一层冰霜般,可此时竟也多了几分颜色,好似被水液彻底浸湿过一般。   韩凤道:“少司命,您刚刚忙什么呢?属下敲了好一会门都没反应。”   谢逢川的脸色一如既往的清冷禁欲,他站在榕树下,侧脸锋利而又深沉,冷冷道:“没什么。”   “是吗?那您的衣服怎么皱巴巴的?还有嘴唇也……”   可韩凤话未说完,谢逢川就侧眸斜睨过来,眼眸阴沉如水,似乎很不满他的多嘴。   韩凤擦了擦冷汗道:“叶宗主说半个时辰前就给您传音过,可您却一直没理会,于是给属下传音,问您最近在忙什么?”   “嗯。”谢逢川淡淡道。   韩凤打量了一下谢逢川脸上神色,终于还是斟酌的片刻道:“少司命,属下猜叶宗主已经察觉到幽冥灵灯失窃了。”   虽说幽冥灵灯早就失窃了,但这消息却被谢逢川压了下去。   毕竟幽冥灵灯虽与谢逢川认主,但确实也是天阙宗的镇宗之宝,若是失窃,恐怕叶宗主和那些长老们都不会善罢甘休,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出偷灯之人。   当然,下场肯定好不到哪里去。   谢逢川听到此话淡淡的皱了皱眉,并未说话。   韩凤又道:“叶宗主已经明里暗里的在打听了,我听他意思,明日他若见不到幽冥灵灯,恐怕会召集各路长老们满修真界搜寻。”   “属下的意思,您既已抓到元祈,为何不让他交出幽冥灵灯呢?”   虽说最初元祈偷灯逃跑,少司命既气逃跑也气被偷灯。   可如今再看,少司命更气的似乎已经不是被偷的灯,而是气元祈骗他的这个事。   而且少司命如今似乎连凶一下元祈都会心疼,又怎么舍得找元祈要灯呢?   谢逢川却冷冷道:“本司命会带他回天阙宗,幽冥灵灯一事也自有分寸,你不用操心。”   ……   临近午时,元祈才悠悠转醒,慢吞吞的从床上爬起来。   他眯着眼睛撑了个懒腰,可嘴唇上却传来又酸又涨的痛感,他抬手轻轻的摸了摸,却忍不住“嘶”了一声。   嘴唇明显肿了起来,只是摸一下都疼得他想掉眼泪,就好像被什么有毒的虫子咬过一般。   元祈红着眼眶打探客房,阳光从窗外折射进来,撒上一层暖色的柔光,竟莫名显得安逸祥和。   桌上的红烛燃烧殆尽,烛油凝固在托盘底部,而桌前空无一人,只留有一本翻到一半的书籍。   室内还氤氲着淡淡的苦药香味,似乎能证明看书的人刚离开不久。   元祈却突然感觉头有些痛,昨夜他睡得并不安稳,好像被鬼压床了一般,手腕一直被禁锢住,那鬼不许他动,更不许他呼吸。   他在梦里又哭又锤的,可那鬼就好像饿了许久的野狼,把他压在身下咬个不停,不仅咬他的嘴巴,还咬他眼睛、鼻子、脸颊,似乎后来还咬了他的耳朵,耳垂被咬了好久,很疼。   他哼哼了两声,那鬼却不满的堵住了他的唇,又开始咬他的舌头,不许他把舌头缩回去,更不许他哭。   那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元祈回想起来都心有余悸。   他摸了摸红肿不堪的嘴唇,又抬起手腕,只见左边手腕上有一圈很红的勒痕,在白皙的肌肤上十分明显,就好像被什么绳子重重捆绑过的痕迹。   难不成昨晚的鬼压床不是梦,一切都是真的。   可这客房里除了他,就只剩下谢逢川。   难不成是谢逢川……   可这个念头刚从元祈脑海里冒出来,就吓得元祈打了个哆嗦,连忙把这念头压了下去。   怎么可能会是谢逢川?   他还记得以前在秘境里,他被锦毛鼠绊了一跤,只是不小心亲到谢逢川,谢逢川都满脸铁青的推开他,还把他训斥了一顿。   好像他是什么很脏很不齿的东西。   元祈当时的自尊心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这样的谢逢川怎么可能会趁他睡觉偷偷咬他啊?   元祈抖了抖肩膀,揉了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的胳膊,再次把这惊悚的念头压去。   他肯定是被有毒的虫子咬了。   一些有毒的虫子咬了人后,会让人致幻,从而产生一些幻觉,甚至身上也会出现痕迹。   想到此,元祈才安心下了床。   ……   在客栈用完午膳后,一行人继续赶路。   从客栈到城主抄近道大概需要半个时辰就可以抵达,只是沿途都是些偏僻小巷,不会路过集市。   不过谢逢川喜静,定会很满意这样的路线规划。   可韩凤喜滋滋的去给少司命汇报路线时,却被少司命面无表情的驳回了,少司命冷着脸说那条路线不太安全,要绕大半个蜀都城,从城内最热闹的一条集市路过。   虽然韩凤不知为何不安全,但少司命深谋远虑,做事定有他的道理。   ……   集市入口人满为患,车水马龙,吆喝声马蹄声穷出不绝。   元祈身上依然捆了一层捆妖绳,垂头丧气的走在集市入口,那双圆溜溜的狐狸眼眸东看看细看看,好似多看几眼就会有人从天而降,突然冲出来救他似的。   韩凤摇着头叹了口气,虽然元祈确实狡猾,但有少司命的武力镇压在,他觉得元祈还是彻底断了被人救走的美梦比较好。   不过,今日与昨晚不同。   昨晚一行人走在街道上时,谢逢川是与元祈走在一排的。   可今日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少司命从元祈起床后,在客栈里就刻意减少与元祈接触,甚至用膳时眼神全程没有看元祈。   到了街道上,少司命就独自一人走在最前方,周身气质冰冷而又低沉,压根没人敢靠近。   元祈乐得自在,和一个负责盯着他的小暗卫走在少司命的身后。   那小暗卫年龄不大,到了集市也是一双大眼睛好奇的东瞄西瞅。   突然,他就瞅到了身边的小元公子红肿的嘴唇。   他疑惑的挠了挠后脑勺,虽然小元公子的嘴唇确实比普通男子的嘴唇要饱满水润一些,但也不至于红肿成这样。   他偷偷的小声问道:“小元公子,你的嘴是怎么回事?”   元祈闻言,看了小暗卫一眼,撇着嘴道:“昨晚睡觉被虫子咬的。”   另一个暗卫吃惊道:“有虫子吗?我昨晚怎么没发现。”   又一个暗卫悻悻道:“什么虫子能咬成这样啊?”   毕竟今日元祈顶着红肿嘴唇的模样,大家都看在眼里。   但那小暗卫却一脸原来如此的神情,有些担忧道:“小元公子应当是比较招虫子的体质,不过我看这虫子肯定有毒,否则也不会咬成这幅模样。”   元祈握拳点点头,有些生气道:“肯定是一只有毒的虫子!要是有一天被我抓到,我可不会放过它!”   他话音刚落,走在前面的少司命似乎脊背僵硬了下,但他却不动声色,没让任何人察觉。   那小暗卫继续道:“小元公子,我的家乡有一种专门驱赶毒虫的草药,说不定可以缓解你此时嘴唇上的毒素,你若是需要,我可以送你一些。”   元祈闻言,眼眸都兴奋的睁大了。   他早就被嘴唇散不去的酥麻感折磨的很难受,有时候只是轻轻呼一口气,嘴唇上都会有种破皮的痛感。   他道:“太好了!你赶紧给我用一点吧!”   可那小暗卫刚从芥子袋里掏出草药,走在前方如巍峨冷峰般的少司命突然停住了脚步,侧脸冰冷凌厉,回眸盯着小暗卫和元祈。   声音冷冷道:“左明,你可还记得你的正事?”   被唤左明的小暗卫连忙抖着手把草药塞了回去,害怕的笔直站好,恭敬道:“回少司命,自是记得!”   谢逢川淡淡的回眸,转回身去继续目视前方,长身玉立,施施而行。   左明不好意思的对元祈笑了笑,摊了摊手表示他也没办法。   元祈努了努唇,又呼痛的“嘶”了一声,咬牙切齿的盯着谢逢川冷漠的背影。   愤怒的在心里骂道:“什么人嘛?解个毒他都管?真是管的宽?他怎么不去当太平洋警察?真烦人!”   ……   集市里,两侧的摊贩热闹吆喝,烧鸡的香味飘香万里,金灿灿的小糖人甜香四溢。   元祈咽了咽唾沫,偷偷的把狐狸眼扫过去。   再走几里路,就快出城门了。   这要是真出了城门,那他铁定逃不了。   不过,今日午时,客栈里的小二偷摸摸塞给他一块传音石,让他短暂的和楼清雪传音了一会。   楼清雪让他不要急,说她自有妙计,也都给元祈安排好了,到时元祈用他们狐狸的方法解决这个困境就行了。   可元祈以前没做过狐狸,不知道狐狸的方法是什么方法。   可等他想细问楼清雪时,少司命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不远处,阴沉的盯着他。   他只得结束传音,跟着韩凤他们离开了客栈。   可现在都快出城门了,楼清雪的安排还没有丝毫端倪,不免让元祈慌乱起来,他必须要想方设法拖延住谢逢川的脚步才行。   可就在此时,走在前方的谢逢川突然停下脚步,长身玉立的站在一个卖烧鸡的摊贩前。   他眉骨挺立,薄而窄的眼皮低垂,周身清冷的气质与这烧鸡摊格格不入。   元祈抬起圆溜溜的狐狸眼,只见这摊贩上的烧鸡个个金黄冒油,一看就是蜜油腌制后再放在火上烤的。   他咽了咽口水。   但谢逢川喜清淡,更没有口腹之欲,肯定不是要买这烧鸡。   只是元祈再看,突然就发现这烧鸡摊有些眼熟。   这不是昨日他和谢逢川路过的那个烧鸡摊吗?当时有一对眷侣就在这买烧鸡,那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撒着娇,男子很温柔的揉着女孩的发顶,很是甜蜜温馨。   他抬起眸,只见左前方的小糖人摊贩,右前方的烤包子摊贩,竟然都与昨日一一对得上。   可谢逢川突然停在这里做什么?   韩凤也有些不解,上前问道:“少司命,这烧鸡有问题吗?”   卖烧鸡的大叔立马大惊失色道:“这位老爷!我这烧鸡都是活杀现烤!绝对干净卫生!吃过的都说好!绝对没问题的!”   谢逢川薄唇轻抿,并未说话,只是稍稍朝前走了几步。   韩凤不解的跟上,但还是很警惕的看了眼卖烧鸡的大爷。   少司命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摊边,这大爷必不简单,说不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阴谋诡计。   可却只见少司命眉眼低敛,修长的手指解开腰间芥子袋,拿出一些银两递给他。   韩凤捧着银两,像捧着一团散发着疑云的粪土,一头雾水道:“少司命……这?这什么意思?”   ……   一刻钟后,元祈一脸迷茫的站在集市街头,他左手一只烧鸡腿,右手一只小老虎的糖人。   韩凤还提着一些打好包的烤包子、椰汁糕、酒酿圆子等各类小吃。   细看,韩凤的眉眼微微抽搐,似乎明白了自家少司命为何要绕大半个蜀都城。   元祈垂下眸。   谢逢川给他买这些小吃做什么?谢逢川不会在上面下毒了吧!?   很有可能。   毕竟谢逢川要买这些小吃时,也让韩凤问了三个暗卫需不需吃些什么,其中两个年龄稍大的暗卫连连摇头。   年龄稍小的左明吸溜了下口水,明显也很想吃,可还未等左明开口,就被另外两个暗卫瞪了一眼。   似乎在说左明都不会看少司命眼色,竟然这都敢吃。   左明挠了挠脑袋,很馋的拒绝了。   元祈一看这情况,就知道不能吃,他本也想拒绝,结果谢逢川阴沉的眸光就斜睨了过来,似乎他不吃就别想着完整的走出这条小吃街。   迫于少司命的强势威压下,元祈只得点头要吃。   可看着手中香喷喷的烧鸡腿,还有甜腻勾人的小老虎糖人,他怎么敢吃?   直到站在他身边的少司命侧眸睨了一眼,似乎在质问他为何不吃?   元祈讪笑了两声,僵硬的伸出舌尖舔了舔小糖人,又立马把舌尖缩回去。   他抬眸笑道:“嘿嘿嘿嘿嘿,真好吃,谢谢司命大人。”   只是刚说完,他就转过身去,偷偷的小声呸呸呸,好像这样就不会中毒似的。   身后的少司命却气得脸色铁青,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皮肤下的淡青色脉络清晰可见,阴沉的盯着小弟子圆润的后脑勺。   元祈自以为呸的很隐秘,但谢逢川早见过元祈吃东西的样子,若是真的很喜欢,一口塞进嘴里都是比较委婉的吃法。   元祈低头舔一口小糖人,舔完又用指尖轻轻碰下舌尖,看指尖有没有变黑。   可他舔着舔着,却突然发现这小老虎糖人融化后,竟然露出一张白纸来。   元祈的心猛的一跳!   谢逢川果然投毒了!可再转念一想,应该没有这种白纸的毒吧?   他偷偷的把白纸扒拉出来,只见上面写了一行字——   “小祈,城内谢逢川的眼线太多,不好下手,你想方法带他们去城外的一家客栈,我在那里给你留了狐族秘制合欢散,想必小祈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署名是楼清雪。   元祈眼眸兴奋的睁大,楼姐姐可真靠谱。   可合欢散?楼姐姐是让他把少司命睡了再跑吗?   他连忙背对着谢逢川小心的把白纸藏起来,可他这点小动作压根没逃过少司命的眼睛。   身后的视线很冰冷。   少司命冷声道:“你在藏什么?” 第51章 你很好   元祈连把纸张囫囵吞枣似的跟着小糖人一起吞进肚子, 转过身笑道:“没藏什么呀,少司命,你买的小糖人真好吃。”   吃完, 他还伸出舌头给谢逢川看,证明他都吃光了。   谢逢川脸色稍霁, 似乎看见元祈狼吞虎咽的模样,他很满意。   元祈:“……”   消灭完所有小吃,元祈揉了揉微微鼓起的小肚子,抬起狐狸眼眼眸悄悄的瞅了瞅,见谢逢川真的毫无察觉, 他小小的松了口气。   很快就要出城了。   但元祈还是有些生气,怎么会有谢逢川这种人?还强迫人吃东西。   不过吃完以后肚子没痛, 也没嘴唇发黑,谢逢川应该是没下毒,算他不算太黑心。   可谢逢川为什么要请他吃小吃啊?真奇怪。   元祈疑惑的挠了挠脑袋, 不过小摊上的烧鸡、冰雪小元子、小糖人、椰汁糕、烤包子可真好吃!   跟那些正规餐馆里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还是路边摊的味道更正宗些。   元祈惬意的舔了舔唇,甚至有些意犹未尽的眯了眯眼, 好像还在回味似的, 之前因害怕而耷拉的头顶碎发,也满足的翘了起来。   韩凤眉头抽搐,看着刚刚还咬牙切齿, 好像对少司命恨的牙痒痒的小弟子,现在却满足的揉着小肚子, 还时不时向少司命投去欣喜的目光。   他突然就有些庆幸,幸好少司命喜欢的是只要吃到烧鸡和冰雪小元子就满足到不行的小弟子。   要是喜欢上一个喜欢金银珠宝的虚荣小弟子,按少司命如今的上头程度来说, 少司命就算砸锅卖铁,以他的那点家产都满足不了小弟子的需求。   ……   蜀都城外的郊区里,寂静到有些诡异。   谢逢川一行人缓缓前行,为了不影响附近的居民,谢逢川都是在密林深处了,才会御剑飞行回云隐宗。   这可合了元祈意。   因为楼姐姐说的客栈就在这密林附近,他们走过去刚好能路过。   只是他知晓楼清雪给他合欢散,肯定是让他下药把谢逢川给睡了,趁谢逢川神志不清醒时逃之夭夭。   但他不是很想睡谢逢川,毕竟谢逢川那东西长得跟个驴玩意似的,他可不想再白白受罪了,给多少精元都不干。   可就在他想着什么法子能去那客栈时,突然,郊区两侧的草丛响起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有好几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元祈蹙眉,难不成是楼姐姐派过来的帮手?   韩凤凑到谢逢川身边,低声禀告道:“是那群人,少司命,刚刚在城里时就盯着我们了。”   元祈竖了竖耳朵,偷偷的听。   那群人?   谢逢川神色淡淡,望着远处空旷的密林,只是轻轻颔首,并未下达命令。   可突然,那藏在草丛里伺机而动的影卫突然都按耐不住了,竟一个个都如灵活的豹子般冲出。   与此同时,“唰!”的一声,无数箭矢如雨滴般朝他们袭来。   元祈瞳孔震颤,从这群训练有素的影卫中,感受到了一股凌冽的杀意。   楼姐姐好酷啊!   不仅有钱,麾下竟然还养了这么一群杀伐果断的影卫。   可他还没惊叹完,就感觉眼前白光一闪,长身玉立的少司命只是一挥袖袍,猛烈的杀意在四周荡开。   只见尘土飞扬,“咔嚓”一声,那箭矢在空中碎成齑粉,如雪花般洋洋洒洒落下。   元祈:“……”   他因惊讶而张开的嘴巴慢慢闭拢,有些头疼的皱了皱眉。   谢逢川果然不好对付,只是他刚神色凝重起来,就突然发现谢逢川神情竟比他的还要凝重的。   可谢逢川一贯是泰然处之,游刃有余,况且刚刚只是一挥手就几乎将躲在草堆里的影卫们撕成碎片。   又怎么可能会出现这样的表情。   可突然,谢逢川停下脚步,他锋利的眉骨挺立,侧脸冷酷凌厉,黑曜石瞳孔警惕的打探着四周,身上威压毕露。   韩凤的脸上竟也出现了凝重的神情,他凑近谢逢川低声道:“少司命!这群人已经跟着我们两个月了,上次属下派了暗卫收复九州南边的一块荒地,就被这群人搅黄了。”   元祈却愈发震惊,甚至有些不安。   什么?竟不是楼姐姐派来的人吗?   ……   这群影卫来势汹汹,且并非等闲之辈,而且数量之多,不过须臾之间,就将他们团团围住。   而这影卫之中,缓缓走出来一个头戴獠牙面具,身穿玄袍的男人。   男人气质邪魅,獠牙面具遮住了眼睛和鼻子,只露出一张总是微微上翘的唇。   他抬起修长的手指,只见空中竟然出现一道跳动扭曲的鬼火。   元祈隐隐听到了痛苦的哭声,好似从那团鬼火中传出。   男人勾唇一笑道:“谢逢川啊,本座等你下山落单一次,可真不容易啊。”   元祈挑了挑眉,看来这男人有备而来。   男人又道:“两个月前,本座曾给你传信去一封,提出想跟你合作,可为何迟迟没有收到你的回信啊?”   他的语气总是带着一股戏谑的漫不经心。   谢逢川眉头微皱,薄唇轻启道:“不可能。”   简短的三个字,一如既往的冰冷到不掺杂一丝任何感情。   可就是这三个字,竟惹得男人暴怒不止,他扯着唇角,嗤道:“谢逢川,滞留在凡间的亡灵大多贪得无厌!作恶多端!就算你送往他们去往生,又有何用?”   “有些人的自私和贪得无厌是刻在骨子里的,你把他们交给本座,本座把他们炼制成傀儡,照样能——”   可还未等男人说完,谢逢川就撩起薄而窄的眼皮,阴沉的盯着男人。   只听“铮!”的一声,利刃出鞘,雪白的剑影在日光下泛着冰冷的银光。   元祈躲在谢逢川身后,有些吃惊的看着这一幕。   谢逢川虽有本命剑,但修真界却很少流传清心剑的传说,自是因为谢逢川很少使用清心剑。   可此刻,谢逢川宽大的掌心紧拢着清心剑,手腕上青筋遍布,周遭气场愈发凌冽。   男人狠厉一笑,竟也是变了脸色,他手指轻轻一挥。   那在空中扭曲跳动的鬼火就势如破竹的朝谢逢川袭去。   ……   这是一场焦灼的大战,男人修为高深,似乎不亚于谢逢川之下,再加上男人所带影卫之多,还操控了无数鬼火朝谢逢川一行人袭来。   一时之间,蜀都城密林的入口处硬是打得天昏地暗,树影晃动,尘土飞扬。   元祈东躲西藏,他现在没灵力,若是随便被一个鬼火碰到,那都小命呜呼了。   可也不知是谢逢川有意还是无意,似乎都将元祈护在身后,其他三个暗卫身上都见了伤,就连韩凤也有些抵挡不住鬼火的侵袭。   可元祈身上还是干干净净,脸也白白嫩嫩的,圆溜溜的狐狸眼眨巴个不停,很像是混乱之下害怕的小狐狸。   男人立即就看见了躲在谢逢川身后的元祈,他唇边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手指一勾竟然汇聚了所有鬼火直朝元祈袭去。   这瞬间太突然,元祈瞳孔震颤看着向他扑来的扭曲鬼火,认命的闭上眼睛,可想象中被鬼火包围啃食的场景并未出现,反而鼻间氤氲着一股清冷的苦药香味。   元祈悄悄的抬起眸,只见少司命雪白如松的背影挡在他身前,锋利的雪白长刃挡住了所有朝他袭来的鬼火。   可鬼火过于猛烈,虽然谢逢川的脊背依然挺直,可额角暴起的青筋证明他这突然一挡也是十分吃力。   可不知为何,元祈的瞳孔突然有些湿润,似乎这一幕似曾相识。   他的脑海里出现一个雪白的少年,也是这么站在他身前,挡住了所有向他袭来的利箭。   少年回眸,他拥有这世上最纯粹的一双眼睛,对明显心怀不轨的小狐狸柔声道:“你是一只很好的小狐狸。”   元祈心里微动。   可就在此时,谢逢川身侧突然悄无声息出现了一团小小的鬼火,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一团大鬼火吸引视线,所以并没有人发现这小小的鬼火。   元祈抬起眸,就看见了远处男人唇角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   他手指微勾,那小小的鬼火突然扭曲狰狞,散发着猩红的光朝谢逢川袭去。   元祈的身体里突然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气,他竟然咬牙跃了上去,大喊道:“你不许欺负他!”   可只听“砰”的一声,鬼火撞入元祈的胸口,一股五脏肺腑移位的剧痛蔓延全身,元祈的身体因疼痛在空中弓起,像易碎的小蝴蝶般,又猛的被鬼火撞到了一棵树干下。   他靠在树干上,喉咙里满是血腥味,忍不住弯着脊背吐出一大口鲜血,眼皮越来越重,手指止不住的痉挛。   好痛。   真的好痛。   可突然之间,四周的鬼火竟然瞬息之间全部消失,这密林倏然被一股更为强大的威压给笼罩。   元祈打了个哆嗦,这威压冰冷而又凌冽,仿佛给这密林罩上了一层霜雪,竟让人直觉身处冰天雪地。   他艰难的抬起眼眸,却突然瞥见了在那群影卫中缓缓而行的谢逢川,他的白袍一如既往的一尘不染。   可随着影卫倒地,元祈看见那一尘不染的白袍上被溅上了一滴鲜血。   但元祈真的太痛了,他无法凝神细看,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第52章 给少司命下猛料!   元祈头痛欲裂, 可胸口五脏肺腑移位的感觉却慢慢缓解,被紧束的感觉也逐渐消失。   只听到有人在耳边断断续续道:“少司命,他身上的伤已经痊愈了, 您不用再传输灵力了。”   “再传下去,您这也撑不住了啊, 您刚刚——”   可这男声还没说完,就不知被谁给打断了,空气中有瞬间的寂静,似乎这打断的人有多么冷厉似的。   ……   四周有些冷,元祈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晃悠悠的醒了过来,头顶是茂密的苍天大树。   他的身边围了个眼睛大大的弟子, 见他醒了过来,惊喜道:“少司命!小元公子醒过来啦!”   元祈撩起眼皮,就见在他不远处, 有个白衣男人端坐在树下打坐,刀削般的薄唇比任何时候都要苍白。   闻言,他也只是淡淡的掀起眼眸, 朝这边看了一眼, 似乎并不是很担忧。   元祈眨了眨眼,又摸了摸胸口,已经感受不到痛了, 他圆溜溜的狐狸眼乱转,只见周围竟还是那片茂林, 想必是他受伤了,谢逢川不好带着他御剑飞行。   虽然受了点皮肉之痛,但不亏啊!   元祈垂下眼眸, 遮住眼里的开心和喜悦,头顶的碎发晃悠悠的翘了起来。   但他那点心眼子,都被韩凤看在眼里。   韩凤适时道:“少司命,既然元祈已经醒了,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回云隐宗?”   元祈头顶碎发不安的晃了晃,只听窸窸窣窣的衣袍摩擦声,那氤氲的清冷苦香也离他愈来愈近。   谢逢川一身白袍,清冷如水,逆着光影缓缓朝他走来,俊美的面孔仿佛被镀上一层柔光,黑曜石的瞳孔居高临下看着他。   元祈抬起眸,刚刚还欣喜的眼眸突然就盛了一层泪水,他双手撑在地上,做出一副可怜样,很是做作的道:“司命大人,您……您没事吧?”   韩凤的眉头抽搐了下。   谢逢川的眉尾也微不可闻的微微抽搐,但还是轻轻颔首道:“嗯。”   “您没事就好。”元祈又低下头道:“弟子真的担心您有事,刚刚睡梦中梦到您出事都快吓死了。”   “嗯。”   “少司命您没事真好,弟子的心终于放下了。”   韩凤刚想出声打扰。   元祈就突然像雀跃的小鹿道:“少司命?咱们什么时候回云隐宗啊?”   “弟子刚刚睡了一觉,突然就想明白了许多……”   说到这,他又害羞的垂下眸,“少司命的安危对弟子来说才是最重要的,就算我偷了少司命的灯,获得无上神力又如何?”   “弟子如今已经知错了。”   韩凤的眉头仍是微微抽搐。   可他竟也对元祈这么一番胡言乱语半信半疑。   毕竟先前元祈确实是不顾安危救了少司命一命,在自身没有任何灵力庇佑的情况下,就算是韩凤,都无法那么快的挺身而出。   可就在他刚要说马上就可御剑出发时,只见元祈竟状似无意的撩开水绿色的长袍,露出白皙伶仃的小腿,还有皮肤薄到能看清淡青色脉络的脚踝。   只是这脚踝之上却有一片乌青,以及那伶仃小腿上出现了一圈淤青红痕。   好似被人用宽大手掌紧紧握住过,又好似被粗粝红绳捆绑过,才会出现这么深的一圈红痕。   韩凤有些不解。   左明也不解,直接问道:“小元公子,那鬼火伤的是你的胸口,怎么你腿上也受伤了?”   元祈转眸,似乎刚看见小腿上的红痕,又惊讶又无措的摇头道:“啊!我也不知道啊?我的腿怎么受伤了?”   他咬着唇,似乎无法接受腿受伤的事实,竟然扶住树干要站起来。   可只听“砰”的一声,他又重重的摔了回去,那张清秀的脸紧皱,圆溜溜的狐狸眼瞬间又盛了一层泪水,挫败的盯着自己裸露在外的白皙小腿,似乎在说——我好没用。   韩凤眉头紧皱,觉得元祈这一幕很像是演的。   可元祈这一摔确是实实在在的,一点也没掺假,倒让见识不多的左明信以为真。   左明担忧道:“小元公子,我这里有些草药,你要不要敷一下,等腿好一会再走?”   元祈却低着头很小声道:“可……可是我对敷小腿的草药过敏。”   “是吗?”左明疑惑道:“我倒是第一次听说会有这种过敏的。”   而左明话音刚落,天空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时乌压压一片。   左明道:“少司命,这天气好像马上要下暴雨了!再不走来不及了!”   可是他又犹豫的看了一眼元祈的小腿,元祈现在站起来都困难,还怎么御剑飞行?   元祈却咬了咬唇,很是善解人意道:“你们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拖少司命后腿的,就算腿断了也都会跟少司命回云隐宗的。”   他说着,又扶着树干站起身,可还未站稳,就又“砰”的一声摔了回去,红着眼睛揉着摔痛的屁股。   一旁的两个暗卫加上韩凤,头上皆都整齐划一的划过一道黑线。   毕竟谁都记得前晚小元公子因为走路走多了在蜀都城大街上耍赖,还说宁愿死都不会走路走到累死。   结果现在就又成了这么一副我最善解人意的乖巧模样。   怎么能不让人疑惑?   但左明实在不见多识广,见元祈这模样,很是担忧。   就恰巧,他正好看见这密林深处有一间三层楼的客栈,似乎专门给过路的人提供歇脚。   左明小声的试探道:“要不,我们去那边的客栈歇息一会再走?”   元祈垂下眸遮住眼里的窃喜,满是红痕的小腿微微动了下,又抬起圆溜溜的狐狸眼眸,看了一眼少司命,舔了舔唇,小声道:“不太好吧?”   他这眼神层次极为丰富,似乎他的一切都要先过问少司命,少司命让他怎样他就怎样,且毫无怨言。   再加上他被捆绑过的白皙小腿,莫名添了一种他可以让少司命为所欲为的旖旎感。   韩凤别过眼去。   这不就是明晃晃的勾引!   谢逢川神色依然淡漠,似乎没被勾引到,但却也未说话,薄唇紧紧抿着,盯着元祈腿上的红痕,可没盯一会,又很快移开。   一时之间,没人能猜到谢逢川到底在想什么。   元祈却又善解人意道:“没关系,我可以御剑的。”   他抬起细白的手指,对左白道:“你可以扶我起来吗?我的腿不能走路了,等会就麻烦你了。”   可还等不及左明走上前去,元祈就感觉眼前的光亮都被一道清雅白袍给遮住了,鼻间的冷药香味愈发馥郁。   猝不及防间,只见总是长身玉立,端庄恭敬的少司命突然冷着脸弯下腰,一手托住元祈的腰,一手托住元祈的小腿,把元祈给抱了起来。   元祈的身体突然悬空,震惊的狐狸眼放大,可少司命胸前的白袍就贴在他鼻尖上,近到他仿佛被泡在冷药香味的罐子里。   他的手一时之间都不知该放哪,总不能搭在少司命的肩膀上吧。   他脸红的垂下脑袋道:“少司命,这样不太好吧?”   “没什么不好。”少司命依然一副清冷禁欲的模样,可宽大的手掌却将元祈下摆翘起来的长袍往下压,遮住了元祈那印了一圈旖旎红痕的小腿。   可在抽离间,那覆着剑茧的食指很轻的碰到了那细腻如羊脂玉一般的小腿肌肤。   谢逢川的手指颤了下,喉咙突然收紧,就连额角的青筋都微微暴起。   可他隐忍的很好,根本没人发现他这异常的举动。   也应当说,韩凤一行人除了盯着这诡异的公主抱,就再也分不出视线再盯别的了。   元祈突然被谢逢川抱了起来,又紧张又无措的,可见谢逢川竟是抱着他往客栈走去,他的心又重重的放下了。   果然,刚刚以身试险救了谢逢川一命,虽然痛的他快死了,但怎么没有用呢?   谢逢川果然被他打动了!   元祈背过身,在大家都看不见的地方,狐狸眼里露出狡黠的笑意,不怀好意的舔了舔唇。   ……   谢逢川的步伐很稳,走得每一步都没有一丝颠簸,元祈被抱着,竟也感到一丝舒适。   他本来就懒到不喜欢走路的。   只是谢逢川的胸膛真的很硬,胸腔里沉重的心跳声也好吵,都快震到他胳膊上了。   但元祈还是垂着眸,很乖的道:“少司命,你对我真好,谢谢你。”   听到他这话,谢逢川的眉眼依然冷冽,可却突然不动声色道:“为什么救我?”   这问题有些突然,且没有任何预兆。   元祈愣了愣,却又很快抬起脸来,眨了眨眼笑道:“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呀,少司命。”   谢逢川不自在的移开视线。   经历过这么多,他当然知道元祈的喜欢有多么廉价,似乎谁对他好一点,他都能轻而易举对别人说句那句——我喜欢你。   可就是这句廉价的喜欢,每每说起时,都会让谢逢川心跳震颤不已。   “当真?”谢逢川沉声问道。   “当然是真的呀?”元祈笑道,见谢逢川主动跟他说话,他也主动的将胳膊放在谢逢川的肩膀上,虽然并没有环绕着。   但从外人看来,却很像是元祈主动抱住了谢逢川的脖子。   “比真金白银还真呢。”元祈道。   他一心只想着讨谢逢川欢心,想方设法逃走,压根没听出来谢逢川的“当真”两字真正暗藏的含义。   更没看见谢逢川听见他的回答后,那黑曜石的瞳孔里闪过了一丝阴森的冷意。   “当真”两个字,对谢逢川而言,并不是询问,更多的是对元祈喜欢的不信任,以及一种威胁。   他似乎已经不在乎元祈的喜不喜欢是不是真的了。   可元祈对他说了那么多次喜欢,总要付出点代价。   若元祈又一次骗了他,他也自有理由对元祈施与惩罚,甚至还能让这喜欢变成真的,把这狡猾的小狐狸用绳子绑在身边,关在笼子里。   若小狐狸哭着质问他说他过分,那也怪不了他。   因为他已经问过元祈是不是真的了。   ……   密林里的客栈荒无人烟,前台只有一个昏昏欲睡的掌柜,大堂的桌子上落了厚厚一层灰。   谢逢川这次开了四间房。   韩凤倒很是奇怪,前晚在蜀都城的客栈,少司命都是跟元祈一间房,说要盯着他小心他逃跑。   毕竟少司命修为已入臻境,是不需要休息的,盯着元祈正好。   可今日,少司命冷着脸,怎么都要开四间房,让元祈单独一间房,且不许任何人在房间里盯着元祈,最多只能在房间外盯着。   这客房冷寂幽深,韩凤不安的站在桌案边,看着少司命在一张宣纸上写上了遒劲的——“獠牙”两字,又给暗卫首领传信去一封。   而这獠牙下面,还有一个凌冽的字——杀。   韩凤抖了抖肩。   这獠牙正是今日找他们麻烦的男人,可这男人跟谢逢川缠斗了将近两个月,因并未对谢逢川今后在九州的铺路构成太多的威胁,所以谢逢川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今日一事后,韩凤已经深切感受到了少司命的杀意,那是手刃了将近五百名影卫,都无法填平少司命内心愤慨的杀意。   他有些担忧道:“少司命,属下总觉得这家客栈有问题,您还是小心点好。”   烛光下,谢逢川的俊脸轮廓分明,薄而窄的眼皮低敛,覆着一层剑茧的手指紧握着紫毫毛笔。   闻言,他连眉都没挑一下,只是淡淡道:“嗯。”   韩凤又道:“少司命,这客栈既有问题,可您为什么还要把元祈身上的捆妖绳解开呢?”   元祈受伤后,谢逢川就把元祈身上的捆妖绳解开了,后来到了客栈,韩凤曾有意无意提醒过一次。   毕竟今日谢逢川已经重创了那帮找麻烦的人,短时间内他们都不可能卷土重来,更不可能伤到元祈。   可元祈当时眼眶就红了,哭着说可以绑他的,他一点也不在意。   但那双圆溜溜的眼眸却可怜兮兮的看着谢逢川。   谢逢川虽面无表情,可却冷冷的睨了韩凤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他都这样了,你还捆他,你是什么蛇蝎心肠?   突然,只听“噔”的一声,谢逢川将紫毫毛笔重重放在砚台上。   他撩起薄而窄的眼皮,很轻的看了韩凤一眼。   可韩凤却似乎在谢逢川眼里看到了一丝势在必得的决心,似乎元祈怎么跑都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只是元祈如今若是乖乖跟他回云隐宗,还能少吃些苦头。   谢逢川沉声道:“他跑不了。”   可突然,门外传来急冲冲的敲门声,左明在门外喊道:“少司命!小元公子他拖着受伤的腿下楼了,说为了感谢您今日抱他回了客栈,他要亲自下厨给您煮一碗小汤圆感谢您。”   煮汤圆?   韩凤脸色陡然变得凝重。   门“轰隆”一声打开,韩凤急切的对左明道:“下楼?煮汤圆?这么坡脚的借口你都信?”   “他定是借着煮汤圆的借口骗你!现在肯定已经跑了!”   “赶紧去追!现在去追肯定还来得及!”   可还不等左明拔腿就追,只见这简陋的客栈里,从后厨里飘来缕缕黑烟,一股有什么东西烧糊的味弥漫在整个客栈里,呛得人咳嗽个不停,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   客栈后厨里,元祈白嫩的脸颊上已经糊了好几个黑手指印。   他蹲在灶前生火,可生得火实在太大,他又没有煮东西的经验,一炷香后,后厨都快被他烧了,锅里的汤圆成了一团黑炭,很像是什么不明谋杀物。   昏昏欲睡的客栈掌柜直接被气醒了,可听这小弟子说是为了给倾慕之人煮一碗汤圆,还可怜兮兮的求他不要把他赶走。   掌柜的心可耻的软了,他替元祈生好火,煮开沸水后将圆滚滚的汤圆倒进了锅里。   再一炷香后,客栈里弥漫的烧糊味终于散去,被一股汤圆的甜香给取代。   可掌柜的刚打算抄着锅铲把汤圆盛进碗里,加点白糖时,那小弟子又求他把这一步让给他做。   因为小弟子想要倾慕之人知道,这是他亲手煮的。   掌柜的眉眼抽搐,心想加点白糖也算是亲手做的了。   他将调料盒摆在小弟子面前,跟他指了一下,右边的是白糖,左边的是盐。   小弟子睁着圆溜溜的狐狸眼说记住了,一定不会加错的,掌柜的心有余悸的离开了,还警告小弟子不许再生火。   那掌柜的一走,小弟子圆溜溜的狐狸眼就转了一圈,露出狡黠的笑,从袖袍里拿出楼清雪在这客栈给他留的合欢散来。   楼清雪还留下一张纸条,因为普通的药对谢逢川起不了作用,可这狐族自制的合欢散天下无人能抵抗。   楼清雪还让元祈趁此机会白嫖谢逢川的精.元。   但元祈可不想,他只想让这合欢散把谢逢川迷的痛不欲生,他再偷偷跑路。   元祈将合欢散打开,正要倒进汤圆碗里时,又突然看到这包合欢散的后面,还留有楼清雪的一行小字——“小祈,这可是咱们狐族自制的合欢散,你用的时候可要悠着点,放一点点就行,否则吃苦的就是你自己了。”   元祈却抿着唇,睁着狐狸眼,很认真的把一整包合欢散倒进了给少司命盛着汤圆的碗里。   一边倒一边嘟囔道:“谢逢川在邪神秘境里中情毒时都能忍住!体内肯定有情毒抗体,得多加一点才行!”   倒完后,他很是认真的拍了拍手,仿佛刚刚干了一件多大的事似的。   只是看着桌上的调料盒,他狐狸眼里有些迷茫。   刚刚掌柜的说哪个是糖来着? 第53章 “你要逃到哪去?”……   好像右边是盐, 左边是糖来着。   元祈紧张的盯着调料盒,但他不是很确定,拿起左边的调料盒, 正要伸出指头戳一粒舔一舔,可厨房外突然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元祈刚下完药, 有些心虚的扭过脑袋,可厨房外空无一人。   但他能猜到,肯定是谢逢川派人过来监督他,怕他做坏事的。   这让他有些紧张,可他刚扭回脑袋, 那厨房外的脚步声突然就又响了起来。   这一声又响又急的,元祈被这一吓, 突然手就跟着抖了抖。   “扑通”一声,整个调料盒掉进了滚烫的汤圆碗里,滚烫的汤汁溅在他手背上, 很快就起了两三个红泡。   元祈痛的眼睛都红了,但还是手忙脚乱的将调料盒勾出来,可是糖已经全部倒进了汤圆碗里。   元祈:“……”   他生无可恋的睁大眼睛, 幸好这调料盒还算干净, 肯定吃不死谢逢川。   但不管倒进去的是盐还是糖,只要想想都挺灾难的!   可合欢散他全都用光了,不可能再重做一份。   而此时, 厨房外响起欢快的脚步声,左明在厨房外探出脑袋, 问道:“小祈,你给少司命的小汤圆煮好了吗?”   ……   烛光摇曳的客房里,三双眼睛盯着圆桌上的一碗小汤圆发呆。   这小汤圆雪白可爱, 浮动在乳白色的汤汁里,透着淡淡的奶白光泽,看起来很是香甜可口。   韩凤挠了挠脑袋,这元祈笨手笨脚的,以前给少司命磨墨都能磨的一片狼藉,怎么煮起小汤圆来倒还算得上那么回事。   左明则是咽了咽唾沫,悄悄的看了一眼埋头处理公务的少司命,忍不住想,要是少司命吃完能剩下一点就好了。   他最喜欢吃这种芝麻馅的小汤圆了。   元祈则紧张的不停抠巴手指,这小汤圆谢逢川会吃吗?   可还等不及他开口,韩凤就道:“少司命,这汤圆?”   他和谢逢川几乎不用怎么想,就知道元祈铁定是往汤圆里投迷药毒了。   因为元祈虽然心怀不轨,但心地不坏,肯定不会投剧毒。   谢逢川放下紫毫毛笔,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看着桌案上冒着热气的汤圆,神色淡漠,似乎对这汤圆不感兴趣。   元祈睁大眼睛,很是期待的看着他,狐狸眼眸亮晶晶的。   谢逢川又撩起眼皮,去看元祈的脸,却不小心扫过元祈的手背,白皙的肌肤上多了两三个起了水泡的红点,似乎是烫出来的。   谢逢川的眉头微不可闻的皱了一下。   元祈连忙将手缩进袖袍里,似乎并不想让谢逢川看见他手背上的水泡。   韩凤道:“少司命,您不想吃的话要不就分给别人吃吧?”   他看了眼身边早已蠢蠢欲动,口水快流一地的左明。   这汤圆里肯定投了迷药,但也不确定,可以让左明试试毒。   左明听到这话,兴奋的睁大眼睛,连连点头,甚至不等少司命应允,迫不及待的伸出了试探的爪子。   集市里他没吃上小吃,早就馋哭了!   元祈的心紧张的揪着,内心绝望的哀嚎——“完蛋了,这要是让左明吃了一大包合欢散该怎么办啊?”   但他表面却一点没表现出来,反而紧抿着唇,关心的看着左明道:“有点烫,你吃的时候小心一点。”   他知道,这时候越是阻止就越代表心虚,越能让韩凤和谢逢川察觉到这汤圆里被他下了东西。   “嗯嗯!谢谢小元公子!”左明兴奋道,直接就抬手把汤圆碗扒了过来。   确实很烫,只是碰到了碗的表面,都把他手指烫红了。   但他只是吧唧了下嘴,就迫不及待的要拿起汤勺吃起来。   可就在他的手指碰到汤勺瞬间,突然感觉有道冰冷的视线犹如实质般朝他射来。   他慢吞吞的抬起眸,只见少司命侧脸锋利冰冷,黑曜石瞳孔正凌厉的盯着他。   左明虽然见识不多,但他也会看少司命的脸色。   连忙把汤勺放回碗里,又推到了少司命身边。   韩凤疑惑道:“少司命?”   谢逢川却什么也没说,只是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捻起汤勺,舀了一个雪白可爱的小汤圆。   元祈的狐狸眼眸愈发亮晶晶了,很是期待的盯着汤勺里的小汤圆。   刚刚他演的肯定很不错!那么大方的要给左明吃,肯定打消了少司命对小汤圆的怀疑。   韩凤扶着头,突然就有些后悔说要把汤圆给左明吃。   他怎么就忘了,这毕竟是元祈亲手煮的汤圆,少司命肯定是宁愿倒了都不会给别人吃的。   可这小汤圆肯定有毒啊!   少司命真的要吃吗?   就见少司命轻轻捻起汤勺,将小汤圆送到了薄唇边。   三双眼睛都紧张的盯着他的薄唇,似乎一个比一个关心这小汤圆会不会落进少司命的肚子里。   且都同时紧张的吞咽一口唾沫。   可直到少司命薄唇轻启,将那小汤圆送进了嘴里。   除了两双露出失望眼神的眼睛,另外一双狐狸眼则是兴奋的睁大,愈发期待的盯着谢逢川。   可是他不敢确定这汤圆好不好吃。   要是少司命吃了一口发现难吃不吃怎么办?少司命的抗药性那么强,吃一口合欢毒根本就不会发作啊。   果然,谢逢川眉头微微皱了下,似乎很想把这汤圆吐出来。   左明擦了擦口水,掩去了眼里的失望,期待的看着小汤圆,按耐不住的问道:“少司命,好吃吗?”   似乎在说,少司命您不爱吃可以给我吃哦!我一定不会浪费食物的!   谢逢川淡淡的看了左明一眼,舌尖抵着上颌,将汤圆咽了下去,淡淡道:“还行。”   左明失望的垂下头,可同时也更馋了,死死的盯着那小汤圆,把口水咽了下去。   元祈松了口气,连头顶紧张到竖起的柔软碎发都放松的耷拉下来。   看来他当时没放错糖!   虽然放了一整个调料盒,但或许谢逢川就喜欢吃这么甜的呢!   眼见谢逢川舀起第二个小汤圆,韩凤终于按耐不住,上前委婉提醒道:“少司命,您……这一直吃行吗?”   可少司命却撩起薄而窄的眼皮,很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似乎在说,你认为本司命很蠢吗?   韩凤愣了愣,直到他看见少司命手腕下清晰流动的淡青色脉络,其间有隐隐灵力在流转,似乎在抵抗什么药性。   他突然想起来,自从少司命在秘境里被元祈用迷药坑过一次后,就修炼了一种能抵抗迷药的术法。   这世上任何的迷药都无法毒晕他。   想到这,韩凤松了口气。   应当没事,毕竟除了迷药,元祈还能下什么毒?   总不能下……下情毒吧?   ……   眼见一碗小汤圆都进入了谢逢川的肚子里,元祈悄悄的吐出一口气,就告退回了自己客房。   有了魔尊的亲口允诺,元祈已经不太怕这次下情毒后会怎么得罪谢逢川了。   毕竟魔尊说了,魔界有了很强大的新靠山,只要他能带着完整的幽冥灵灯回到魔界,从此之后魔界在修真界就能横着走,又怎么可能会怕区区正道之子——少司命呢?   想到这,烛光下的元祈摸了摸一下小鼻子,露出一副一朝得势的得意模样。   剩下的,就是解开灯芯结界了,跑路回魔界了。   他开心的拿出传音石,给楼清雪传去了传音。   传音很快接听,传音石另一边响起楼清雪婉转悦耳的声音,“小祈,姐姐等你好久了。”   “楼姐姐!”元祈兴奋的叫道。   “怎么样?小祈下药成功了吗?”   “那是当然!一切顺利!”   “姐姐就知道小祁能成功,现在离合欢毒发还有一个时辰,小祈可以先提前准备一番。”   元祈知道楼清雪说的准备一番是什么意思,但他也懒得解释了。   他可不想跟谢逢川睡觉呢。   但还是很乖道:“嗯嗯!”   楼清雪又笑道:“想必今晚吃到少司命的精元后,小祈就又能修为大涨了,一想到少司命醒来后,发现被白嫖了精元,本座真是想想就开心呢。”   元祈垂着脑袋,乖乖的点点头。   “小祈。”楼清雪却又在传音石那边不怀好意道:“姐姐今晚给你把场景都准备好了,少司命身边跟着的几个烦人暗卫,还有那个寸步不离的韩凤都被姐姐下了巫术,想必等少司命药效发作之时,他们都会陷入晕厥的梦魇之中。”   “是吗?”元祈惊讶的张大嘴巴,“楼姐姐你怎么做到的?难不成这客栈里也有你的眼线?”   “那是自然。”楼清雪笑道:“你们住的郊外的密林客栈,就是姐姐当年亲手创造起来的。”   “哇!楼姐姐你好厉害哦!”   没有人会不喜欢被夸你好厉害的,更何况夸厉害的那声音又软又糯的,十分招人喜欢。   楼清雪道:“小祈今晚可以放心大胆的吃饱饱的,不会有任何人来打扰你和少司命的。”   “毕竟以后回了魔界,小祈就很难再吃到少司命这种优质精元了,自然要在离开跑路之前,好好剥削少司命一番。”   元祈心虚的垂下脑袋。   看来楼姐姐的一番苦心他要辜负了,但是楼姐姐竟然替他把韩凤和暗卫们的威胁都扫除了,就更有益于的他的跑路了。   但最重要的还是灯芯的结界了。   他紧张的抿了抿唇,很小声道:“楼姐姐,我想跟你坦白一件事。”   他考虑了很久,楼清雪前几日之所以手刃那个名为裴郎的男人,是因为那个男人欺骗了楼清雪。   楼清雪也说了她最讨厌欺骗。   他诚挚道:“我不想骗楼姐姐,其……其实我不是真的元祈,我……占用了他的身体。”   元祈话音刚落,桌上的烛火不安的颤动了下。传音石那边就一片安静。   元祈紧张的喉结滚动,他知道无论怎么坦白,楼清雪听到这事肯定会生气。   因为从相处中他能感受到,楼清雪是真的很在乎他这个弟弟。   若是弟弟的身体被旁人所夺去,楼清雪怎么能接受?又怎么能忍受?   元祈抠巴着手指,紧张的解释道:“但是楼姐姐,这事也不是我愿意的,有一天我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已经在这个元祈的身体了。”   “我……我也想回去,但是我有任务要完成。”   他抿了抿唇,将后面那句——“这个任务还需要楼姐姐帮忙”咽了回去。   毕竟他刚刚爆了这么大一个信息,还需要给楼清雪缓和的时间,不可操之过急。   可没想到,他紧张的把嘴巴都快咬肿了,传音石那边却传来一道不能自控的大笑声。   楼清雪似乎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头上华贵的头钗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元祈没想到会出现如今的情况。   可他更紧张了。   难不成是楼清雪知晓这事太生气,所以这是被发疯了?   但楼清雪却笑着道:“小祈,你不会说你是从异世界穿来的,被人把魂魄勾到了一个炮灰身上,需要获得某某神器才能回家吧?”   元祈睁大了眼睛,不停的激动点头:“嗯嗯!”   楼姐姐怎么会知道?   她这么的见多识广吗?!   可他话音刚落,楼清雪又立马大笑道:“小祈,你知不知道?你编的这个故事,正是前几日幽兰楼最流行的穿越话本呢。”   元祈:“……”   “乖小祈,你是知道姐姐被少司命抄了幽兰楼不开心,所以故意说这些哄姐姐开心的吗?”   元祈愣住,嘴巴张成一个惊讶的圆形。   楼清雪又道:“你是不是小祈,难道姐姐还不清楚吗?”   元祈张了张唇,“可我真的——”   只是他话音未落,就又被楼清雪给打断道:“姐姐从小跟你一起长大,你生气和开心时是什么样的表情,紧张时会做什么样的小动作,姐姐都一清二楚。”   “小祈跟过去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小祈比过去多了点同理心,好像比以前更善良了一些。”   “可——”   “姐姐怎么也算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若你真的不是小祈,姐姐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但——”   “好了,小祈,别哄姐姐开心了。”楼清雪道:“等会还有精元要吸呢,把精力都留到那上面去吧。”   元祈怎么都没想到,他预想过很多种情况,却从未想过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无论他怎么跟楼清雪解释他不是元祈,楼清雪都一口咬定他就是小祈,甚至还因为他总说自己不是小祈还隐隐有些不开心。   但元祈比谁都清楚,他确实是异世界穿越过来的。   他晃了晃脑袋,越想脑袋越混乱,索性不想了,先把眼前的困境过了再说。   自从楼清雪笃定他是元祈后,元祈请楼清雪帮他解开灯芯上谢逢川设下的结界,楼清雪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不过因为是少司命设下的,解结界的过程会比较复杂。   楼清雪提议,她要亲自拿到灯芯再说。   ……   一个时辰后,韩凤见自家少司命吃完了一整碗小汤圆,但神色依然清冷,眸色也一如既往的清明,正伏案处理着公务。   他就知晓,看来少司命对迷药真的有了抵抗性,若是真的迷药入体,至少在这时候少司命就应该微微有症状了。   而现在的少司命除了唇色比以往有些红以外,没有任何不适。   想到此,他彻底放心,正巧也有些饿了,想去楼下大堂看看有没有什么满足口腹之欲的小吃。   他下了楼,只见晕晕欲睡的掌柜此时倒难得的清醒,坐在空落落的大堂中央,手中拿着一个铁质的调料盒,戴着金框眼镜瞅个不停。   他似乎很是费解,但又觉得不可置信,于是将眼睛凑近了这调料盒,可却看到一片空落落的铁疙瘩皮。   他扶了扶眼镜,很不解道:“这小弟子煮个汤圆而已,怎么把我一盒盐都用光了。”   “咯噔”一声,韩凤一脚踩空。   一盒盐?难怪他闻那小汤圆总隐隐觉得有一股咸味。   但少司命可是全部都喝光了!   甚至担心左明会偷偷舔汤盘子,少司命可是连汤都喝了!   可就在他大跌眼镜之时,那坐在大堂中央的掌柜突然抬起眸来,金框眼镜后的黑眸闪过一抹恶劣的光。   韩凤当即察觉到不对劲,可同时他的大脑仿佛被一层浓雾遮盖。   他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压根无法凝起灵力,咬牙道:“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可掌柜的微微一笑,只见他单手一抬,“扑通”一声,人高马大的韩凤彻底晕倒,从楼梯上滚了下来,陷入了沉睡中。   ……   元祈放出锦毛鼠,确定除了谢逢川外,韩凤和其他三个暗卫都被放倒了,甚至连客栈掌柜都知趣的离去了,似乎充分的为他和谢逢川留下了空间。   元祈鬼鬼祟祟来到少司命的客房外,拿出准备好的铜锁挂在门上,又掏出以他血为引的特制符咒,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到了铜锁上。   甚至还拨动了两下,见就算突然劈下一道惊雷,都不可能催动这铜锁半分,元祈才放心的离去。   一切比想象中顺利,客栈外有一大片巨大的槐树,黄色的叶片在夜空中却宛如一个又一个黄色的小灯笼。   元祈借着月光,踏着自己的影子,一步又一步走得很是惬意。   他本和楼清雪约定好了是明日辰时见面,但是他百般央求,想让楼清雪解了结界后再去白嫖谢逢川的精元。   楼清雪最初不理解,可又意识到若是先解结界,谢逢川反而会苦苦忍受一个时辰被情.欲裹挟的痛苦,她又马上同意了。   夜晚的空气湿漉漉的,仿佛带着水汽,元祈走了还没一里地,突然就感觉身后阴嗖嗖的,好似有人盯着他似的。   他回头,背后没人。   可走了两步,那种阴嗖嗖的感觉又出现了。   他继续往前走,可突然“砰”的一声,只见他面前竟然从天而降一个鸟窝,元祈绕路而行,又突然从天而降一块巨石,元祈再再次绕路而行,这次从天而降的却是一只鸟儿的尸体。   鸟儿的羽毛被鲜血染湿,在夜色下泛着猩红的光,就好似一种无声的威胁。   好像元祈再往前走一步,下场就跟这鸟儿一般。   元祈猛然打了个哆嗦,回头一看背后仍然没人。   难不成是谢逢川故意威胁恐吓他的?   但应当不可能啊!谢逢川喝了一整碗小汤圆,还被他锁在了客房内,就算谢逢川再怎么天赋异禀,此刻都不可能追出来。   元祈摇了摇脑袋,继续往前走,这次他的头顶再也没有莫名其妙落下些什么东西。   只是远处突起一阵狂风,树叶随着阴风飘落,而远处阴森的雾霾中,隐隐出现一道雪白修长的身影。   元祈瞳孔震颤。   只见那道身影仿佛浑身带着水汽,裹着夜晚的浓雾,缓缓的朝他走来。   那清冷的白袍划过地上的枯叶,响起一阵很轻的窸窸窣窣声。   来人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双手背在身后,仿佛只是在林间散步一般。   可直到元祈看见隐在浓雾下的那张脸,慢慢在夜色中露出完整的清冷轮廓,可因月色朦胧,这张脸在月色下忽明忽暗,增添了几丝凌厉阴冷的气息。   元祈紧张的攥紧了小包袱,脚步缓缓往后退。   谢逢川怎么会出现在这?!   谢逢川不是被他下药了吗?   可须臾之间,谢逢川的身影已然逼近,空中竟没响起任何脚步声。   男人下颌线锋利而又流畅,黑曜石的瞳孔阴冷而又幽深,就仿佛在黑暗中突然现身的恐怖厉鬼,正居高临下阴冷的注视着他,宛如注视在暗中盯梢许久的小猎物。   薄唇轻启道:“你要逃到哪里去?” 第54章 绑住少司命为所欲为!   “我没要逃走啊!”元祈讪讪笑道。   他眨了眨眼, 避开谢逢川探究的眼神,连忙蹲下身,揪着地上的野草, 抬眸笑道:“我…我是看这边长了好新鲜的野草,想摘点回去给少司命煮粥喝呢。”   夜色下, 元祈的脸颊洁白无暇,笑起来也十分真诚。   谢逢川垂下眸道:“是吗?”   “嗯嗯!”元祈连连点头道。   “既如此。”谢逢川淡淡道:“跟我回去。”   元祈的心猛的揪起,这只是他随便找的个借口,但没想到谢逢川竟没戳穿。   他低下脑袋,摘了好几株野草塞进小包袱里, 在谢逢川阴冷的眼神下,不情不愿的站起身, 亦步亦趋的站在了谢逢川身后。   谢逢川的背影挺拔如松,高束着墨发的白色发带规整的落在身后,完全没有一丁点中了情毒的痕迹。   元祈咬了咬唇。   难不成谢逢川的道心已经稳固成这样了吗?竟然能抵抗狐族秘制合欢散的药效。   …   谢逢川没中毒, 元祈没办法逃走,只能跟着谢逢川进了客栈。   但诡异的是,客栈里十分安静, 原本晕倒在楼梯口的韩凤不知被谁给移走了。   元祈盯着韩凤曾经躺过的位置, 感觉一阵毛骨悚然。   可突然,上楼的谢逢川回头看他,那双黑曜石般的瞳孔在夜色里极为阴沉, 虽然没说话,可似乎在问元祈为何不走?   元祈硬着头皮跟上去, 笑着道:“司命大人,厨房在后院呢,我现在就去给您煮野菜粥吧。”   谢逢川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楼梯扶手上, 手腕处的青筋凌厉紧绷,他淡淡道:“明日再煮。”   这语气甚至称得上柔和。   可不知为何,元祈却感觉有一股阴森的冷意直蔓延进骨髓,仿佛他再往前走一步,就会落入致命的陷阱当中。   “少司命不饿吗?”元祈歪着头问道。   “不饿。”谢逢川冷冷道:“今日已经吃过汤圆了。”   “嘿嘿嘿。”元祈讪笑两声,提到汤圆他就心虚,于是只能跟着谢逢川走到二楼去。   …   二楼比任何时候都要寂静,似乎还能听到蜘蛛结网时的簌簌声。   元祈搓了搓胳膊,只见他给谢逢川房间上锁的铜锁已经了无踪影,更别提以他鲜血为引的黄色符咒了。   可就算是谢逢川把他的锁给破了,地上应当也会落下黄色碎屑。   可那扇门前的地面却十分干净,甚至连门锁上都没有任何被铜锁摩擦的痕迹。   眼前的一切,都快要元祈以为他一炷香前给这门上锁的事都是错觉。   谢逢川轻轻推开门走进去,雪白的衣袍拂过门槛,轻柔到好似夜里的幽深流水。   他缓缓回眸,看着长廊上狐狸眼瞪大的不安小弟子,语气柔和道:“为何不进来?”   元祈猛然回神。   月色下谢逢川的那张脸一如既往的俊美,可却总给他一种散发着怨气厉鬼的错觉,仿佛他若现在不跟谢逢川进房间,谢逢川现在就会毫不犹豫摘下虚伪的假面,将百般欺骗他的小弟子啃噬下肚。   元祈吞咽了一口唾沫,手心里出了一层冷汗。   谢逢川又幽冷的问道:“你在害怕?”   “没!”元祈如受惊的小兔子般站直身体,连忙谄媚道:“我怎么可能会害怕少司命啊?我那么喜欢少司命,尊敬都来不及呢。”   “嗯。”谢逢川脸上的阴沉稍散,又淡淡道:“进来。”   …   再一次来到谢逢川的客房,元祈感觉四周的温度似乎比之前要冰冷了许多,让他有一种如坠冰窟的错觉。   谢逢川缓缓而行,在桌案前坐下。   元祈害怕的对着手指道:“少司命,您叫我进来做什么啊?”   “磨墨。”   又磨墨?   元祈头顶的碎发不悦的翘起。   可谢逢川让他磨墨做什么?   元祈的视线装作不经意的往桌案上瞅,这一瞅却突然闻到了一丝氤氲着苦药香的血腥味。   元祈定睛一看,只见谢逢川的桌前,放着一张泛黄的宣纸,可宣纸上却十分干净,只有顶头用鲜血写了两个字。   元祈的心脏跳动了一下,他伸长脖子去看,还没看清那是什么字。   谢逢川就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过来。”   元祈慢吞吞移到谢逢川的桌前,而因为离的近了,他也终于看清那白纸竟然写着——契书两个字。   元祈瞳孔震颤,谢逢川突然用血写契书做什么?!   可根本来不及细想,谢逢川就将一块坚硬的砚石递给他,示意他磨。   元祈颤颤巍巍磨着墨。   谢逢川垂眸道:“你说你喜欢本司命,可是真心?”   元祈像抓到了什么救命稻草,连连点头道:“自然是真心,若不是真心,弟子又怎么会半夜出去寻野草,只为给您煮一碗野菜粥呢。”   谢逢川却轻轻的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声听起来阴森瘆人。   他缓缓道:“甚好。”   “甚好?”元祈一头雾水。   只见谢逢川宽大的袖袍拂在桌上,修长的手指拿着毛笔,沾上了他磨的墨,在宣纸上落下几个遒劲的大字。   元祈最近在云隐宗修学,又在谢逢川的单独辅导下,如今已经能认识许多古文了。   只见谢逢川写的第一个字,竟然就是元祈的姓氏。   元祈咬紧了唇,只见谢逢川落笔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几乎只是瞬息之间,宣纸上就写满了龙飞凤舞的毛笔字。   而看到谢逢川写下的内容,元祈差点没直接晕厥过去。   谢逢川这是写的什么啊!!这是写的他的卖身契吗?!   不仅不许他离开谢逢川五丈之外,甚至还让他跟着回天阙宗,履行什么仪式。   那两个字元祈有些认不清,但却看见下面写的。   若是履行了那个仪式,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从谢逢川手中逃走,甚至有点像谢逢川的所有物,不许跟任何人有过于亲密的来往,谢逢川让他往东他就得往西,让他往西就得往西。   元祈牙齿都快咬碎了!!   他可是活生生的人,就算他偷了幽冥灵灯,谢逢川也不该立下这么没人权的契约吧!   而且契约最后一行写了,若是有谁违背了契约,就会被终生关进笼子里好好调教,终生再无重见天日的机会。   元祈无声的骂了一声脏话!   谢逢川这也太狠了!这跟囚禁有什么区别?!他死也不会签这个卖身契的!   可就在此时,谢逢川落下最后一个字,甚至慢条斯理用小刀划破食指,鲜血的血液在烛光下缓缓流动,被谢逢川轻轻按在了宣纸的末尾处。   元祈脚步悄悄往后挪,但谢逢川却抬起眼眸,轻轻的看了他一眼,“过来。”   元祈讪笑道:“少司命,您写这些东西做什么啊?弟子又没犯什么错,为什么要给弟子写这种东西啊?”   “你刚刚说过是真心喜欢本司命?”谢逢川却淡淡的问道。   “额…”元祈没想到谢逢川会问这个问题。   “既如此,本司命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什么机会?”   “给你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元祈慌张的后背起了一层热汗,“弟子确实是真心,还需要怎么证明啊?”   “是吗?”谢逢川嗤笑一声,烛光下的那张俊脸却犹如索命的男鬼,“那你是拒绝了本司命给你的机会?”   这声音甚至能称得上温柔,可元祈却在其中听到了阴森的杀意。   仿佛元祈若是不接住这个机会,谢逢川必有更多残忍的法子让元祈后悔。   “没……没……弟子怎么可能拒绝?”元祈被吓得发抖道。   “嗯。”   烛光下,谢逢川的手指十分修长,薄薄的皮肤下,能清晰看见流动的淡青色血管,他将宣纸推到了元祈面前,冷冷道:“签。”   元祈看着这密密麻麻的卖身契,心脏愈发慌张的跳动。   可在谢逢川的视线下,他不得不用牙齿咬破了手指,血腥味蔓延至整个口腔。   他慢吞吞的将手指印在那宣纸上,还未用力,可红色的鲜血却已经滴落到了宣纸上,蔓延出一摊红色的血迹。   他慌乱的将手指移开,可手腕却被一只冰冷覆着剑茧的指腹紧紧擒住,按住他的手腕狠狠往下压。   很快,纸上立马多了一个红指印。   元祈欲哭无泪,又不敢瞪此时明显杀气四溢的谢逢川,可乱瞟的狐狸眼还是发现了端倪。   只见谢逢川并无他想象中的道心那么稳,此时耳根有些发红,藏在衣领下的喉结重重的滚动了下。   甚至那双总是清明的黑曜石瞳孔,隐隐散发着嗜血的猩红。   元祈唇角微勾,原本还畏惧的狐狸眼突然露出狡黠的神色。   果然,谢逢川再怎么天赋异禀,都不可能避开合欢散的情毒。   几乎是瞬间,元祈就挣脱开了谢逢川手指的桎梏,抓起桌上的契书就往外逃。   谢逢川瞳孔紧缩,似乎没想到元祈的反应竟如此之快,他额间青筋遍布,连忙起身追了出去。   很快,元祈就被追到,两人落在院子里,你追我逃的打了一遭。   元祈如今灵力恢复,虽修为不如谢逢川高,但身手灵活,次次从谢逢川手下逃过,甚至还狠狠的在谢逢川胸前踢了一脚。   月色下,谢逢川雪白的前襟上印着一个黑漆漆的脚印,他的瞳孔愈发猩红,盯着那躲个不停的小弟子。   他活动了下僵硬的脖颈,在月色下发出令人牙酸的骨头错位声。   元祈心下一惊,他知道谢逢川这是要跟他动真格了。   他连忙跃到二楼长廊,似乎想躲进自己房间里,可他还未将门推开,就被一道滚烫结实的身躯从后压在了门上。   谢逢川浑身杀气四溢,眼眸猩红,擒住了他的后脖颈,冷声质问道:“你还想往哪逃?”   元祈瞳孔震颤,他能明显察觉到谢逢川已经被他惹怒了。   可他一咬牙,竟然用力推开了房门,压在他身后的谢逢川也跟着往前倒。   可只听“唰”的一声,那似乎是什么机关在移动的声音。   谢逢川早被情毒折磨的眼眸猩红,反应仅仅只是慢了半拍,就感觉头顶有道大网朝他罩了下来,这网带有特别的结制,竟能压制住他的灵力。   他奋力挣脱,可从一旁的角落里突然跑出来一只白色的锦毛鼠,它短小的爪子捧着一堆眼熟的粗绳。   它蹦到元祈脚边,睁大了小红眼睛求夸奖道:“主人!小鼠偷到了捆妖绳!也按照您的吩咐布置了陷阱!”   元祈背对着谢逢川而站,那原本还战战兢兢的身影竟一瞬间变得妖魅十足,仿佛夜里能夺人心魄的狠辣妖邪。   他伸出细白的手指,接过了锦毛鼠手中的捆妖绳,揉了揉锦毛鼠的小脑袋,就连声线都变了许多,夸奖道:“你做的还不错,算我没白养你。”   “嗯嗯!”小锦毛鼠乖乖的点头,可当看到站在门口被天网紧紧捆住的司命大人,它仍是害怕的缩了缩肩膀,又愧疚又害羞的躲在了元祈身后。   元祈则勾着捆妖绳,缓缓转过身来,露出狡黠而又惊艳的漂亮脸庞来。   正是元祈本来的面貌。   他水红的唇微微勾起,看着一贯清冷禁欲端庄的少司命,此刻被天网禁锢,因中了情毒而双眸猩红,只能狼狈的瞪着他,完全丧失了以往风度的模样,他就觉得十分解气。   他缓缓走到谢逢川身边,肆无忌惮的将水红的唇贴在谢逢川耳边,欣赏着少司命额上滴落的热汗,嗤笑道:“真是没想到,少司命有一天竟然还能落在我手里。”   可只听“嘶拉”一声,捆绑住谢逢川的天网竟然开始断裂,谢逢川脸色阴沉如水,冷声道:“你以为这网能绑住我?”   元祈眉头紧皱,可在天网还没彻底断裂之前,他手中捆妖绳一扬,竟是动作极快的绑在了谢逢川身上。   他将捆妖绳系了个死结,抬眸看着脸色铁青的少司命,随意一笑道:“普通天网确实绑不住你。”   “可若是少司命你自己带来的捆妖绳呢?”   谢逢川俊眉紧皱,手腕上的青筋狰狞的暴起,死死的盯着元祈。   仿佛在说,你等着。   可元祈一点也不惧,这毕竟是天阙宗出产的捆妖绳,除非谢逢川有通天之能,否则根本无法挣脱开。   想到此,元祈竟又是一脚踹在谢逢川的胸口,谢逢川被他踹到墙角,狼狈的摔在地上。   元祈走上前,月色下的那张脸美的让人心惊,腰身更被水青色的袍子收的极细。   他俯下身,一手勾住了少司命下颌,另一手很是轻薄意味的拍了拍少司命俊美的脸颊,冷笑道:“哼!让你总绑我!现在该轮到我对你为所欲为了吧!” 第55章 “哥哥,你轻点惩罚好不……   “平日里管东管西, 比那太平洋警察管的都还多,现在遭报应了吧!”   “瞪我也没用!既然落在我手里,我可不会放过你!”   元祈趾高气扬, 一脸小人得势作派,恨不得踩到谢逢川头顶上, 把近几月受到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   “哼!还逼我签卖身契!你这个封建社会的迷信老古董!”   他拿出契约,在谢逢川猩红的愤怒眼神中,将其撕成碎片,又带着十足羞辱意味的丢在了谢逢川脸上。   看着谢逢川如此狼狈的被他捆绑着,昔日的天子轿子只能任他摆布, 俊美的脸上满是纸屑,元祈的心里就十分痛快。   愈发不留情面的痛骂了谢逢川一通, 把以前不敢说的话全说了一遍。   眼见少司命的脸愈发阴沉,盯着那张不停开合的水红色嘴唇,脸色已然被气到铁青, 更气到手指都在痉挛。   锦毛鼠心虚的躲在元祈身后,有些同情少司命又有些害怕,因为它看见少司命被捆绑在后的手腕青筋狰狞凸起, 阴沉而又隐忍的盯着主人, 似乎想把主人活吞了。   它小小的扯了一下主人的袖摆,示意主人收敛点。   主人却提着它的小耳朵,一脚踩在谢逢川的膝盖上, 另一手神气十足的插着腰,“不用怕!等我们回到魔界就更不用怕他了!我们有很强的靠山撑腰!”   而且那时候他也完成了任务, 就更不用怕谢逢川的报复了。   可没想到,靠着墙的少司命突然咳嗽一声,苍白的薄唇却勾起一抹阴冷的嗤笑。   元祈学着谢逢川掐他下颌的模样, 也捏住了谢逢川的下颌,很凶的道:“你笑什么?!我劝你识趣点!若是你向我求饶,说不定以后我还能求我们魔界新的靠山放过你!”   可即使元祈换回了以前模样,瞪人时那双狐狸眼也漂亮的要命,根本一点也不凶,谢逢川面对他的威胁恐吓更是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元祈只觉自尊心被狠狠的挫败了,又拍了拍谢逢川的脸道:“喂!叫一声哥哥听听?叫的好听我就放过你!”   谢逢川的脸被他拍的偏过头去,可那阴森的眼神却十分倔强,似乎元祈再怎么欺凌他,他都不会妥协,鬓角的碎发拂在他削瘦的脸颊上,就好似那电视剧里被人筋脉具废,却无能无力的美强惨。   元祈的心脏轰隆跳个不停,心里愈发痒痒的,他掐着谢逢川的脸颊道:“听到没!叫我哥哥就放过你!”   谢逢川却强硬的转过脸,将他的手甩开,那如刀削般的五官凌厉十足,黑曜石的瞳孔正阴沉的盯着元祈,沉声道:“你会后悔的。”   谢逢川这声音极沉,细听似乎仿佛还压抑了许久,从喉咙深处吐出。   元祈哼道:“呵!我才不会后悔!后悔的是你!让你总欺负我!”   说完,他又拿出传音石给楼清雪传音,因为马上就要解开灯芯的结界,他现在一点都没必要避开谢逢川了。   可没想到,楼清雪那边却迟迟没有回应,反而狼狈依靠着墙角的谢逢川发出清冷的嗤笑声。   元祈眉头一跳,又是一脚踹在谢逢川胸口,恶狠狠的瞪着谢逢川道:“你搞了什么鬼?!”   谢逢川白袍的前襟上已经有了三个重叠的脚印,他眼皮低敛,盯着踩在他胸口的脚,因抬腿的动作水绿色的袍子上滑,露出那白皙纤细的伶仃脚踝。   他泛着热汗的喉结滚动了下,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身后的手指更是深陷进掌心,被他掐出鲜血来。   他真的很怕自己忍不住,对元祈做出一些过分的事来。   元祈被谢逢川盯的浑身冷嗖嗖的,连忙将脚移开,可看见谢逢川阴冷的神情,似乎在嘲笑他的胆小。   元祈不服气,又将脚踩上去了,可他心虚的不敢用力,软绵绵的,就好像小狐狸的脚垫踩奶似踩在谢逢川胸口。   谢逢川隐忍的发出一声闷哼,额上泛了一层热汗,同时更紧的掐着掌心。   他之前偷亲元祈已经犯了大戒,若是再……   可现在是元祈主动招惹他,他若是惩罚一番,应当也不过分。   元祈根本不知道谢逢川在想什么,只见手里的传音石亮了起来,是楼清雪的传音。   他兴冲冲的抬手一划,还等不急元祈开口,那边却突然传来一阵刀剑轰鸣的打斗声,楼清雪喘息道:“小祈!我这边中了谢逢川这群贼人的埋伏!你小心一点!”   “什么?!”元祈吃惊的大叫道。   他谨慎的盯着半躺在地的谢逢川,连将传音石里的内容变小,很小声道:“楼姐姐!到底怎么回事啊?你有受伤吗?”   那边却又传来“噗”的一声,楼清雪似乎吐血了,声音也有些虚弱,她冷笑道:“没事,小祈,谢逢川这人太狡猾了!他前几日就猜到我要救你,竟然一直派人跟踪我。”   “但你放心,我能拖得住他们,你那边客栈我早就打点好了,谁都闯不进去,你放心大胆的睡他就好了。”   元祈心虚的说不出话。   楼清雪道:“小祈,至于你说的结界,谢逢川肯定是以自己的灵息设下,我说不定不能解开。”   当然更重要的是,楼清雪现在也没法和元祈会和。   元祈眼神发颤,都不敢再看倚在墙角的谢逢川。   楼清雪又道:“但问题不大,反正你要白嫖他的精元,大不了直接跟他双修,入侵他的识海,结界就解开了。”   …   传音结束后,元祈抱着传音石久久不能回神。   昏暗的厢房里,他咬紧了嘴唇,看着谢逢川不知何时早就热汗淋漓的俊脸,那些过往好像溺死的鱼一般被压制的回忆重新涌了上来。   他摇了摇头,太恐怖了!   而且他压根就没想过要睡谢逢川,所以才下了一整包合欢散啊!他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不过若是只双修,也可以只是单纯的神识交融,并不需要真枪实弹的!   想清楚后,元祈原本耷拉着点头顶的碎发,又得意的翘了起来,他又踢了谢逢川一脚,凶巴巴道:“我马上就要跟你双修了!你若是识趣配合还能少吃点苦头!”   谢逢川浓密的睫毛打在眼睑下,被绑着的手腕青筋遍布,身上的各处肌肉早已僵硬到快要爆炸。   看在元祈眼里,就是谢逢川在以死抵抗。   元祈霸道的抬起谢逢川被热汗浸湿的下颌,很强制的道:“我说要睡你就睡你!哼!你拒绝也没用!”   谢逢川被迫昂着头,情毒折磨的他不停粗喘,黑曜石的瞳孔湿润一片,眼底却染上了凌厉的猩红,隐忍的盯着元祈,看起来略微有点狰狞。   元祈心虚的移开脑袋,但却很迅速且熟练的坐在了谢逢川的大腿上。   只听谢逢川一声闷哼,额间隐忍的青筋遍布。   元祈低下头一看,狐狸眼眸震惊的放大。   妈呀!这一整包合欢散就是牛啊!   谢逢川这根本就不是人长的东西吧!太恐怖了!幸好只是单纯的识海双修!否则他肯定会被弄死的!   想起在秘境里曾见过那丑东西的真面目,青筋盘虬,根本不似谢逢川本人这般清冷如雪,元祈抖了抖脊背,又同时松了口气。   可没想到,被他坐在身下的男人突然掀起眼眸,喘息沉声道:“现在怕了?”   元祈眼睛都睁圆了,很不服气的把谢逢川推到墙壁上,压在他的胸膛和墙壁间。   他愤愤道:“我才不怕!等会你就忍着点吧!我一点也不会温柔的!”   谢逢川刀削般的薄唇微微勾起,好像在对元祈的心虚无声嘲笑。   元祈声势愈发大,但动作却很慢,坐在谢逢川的大腿上磨磨蹭蹭,解了半天才解开谢逢川的领口,露出那泛着热汗的凸起喉结。   元祈身材匀称纤细,但屁股上的肉却十分饱满柔软,就那么坐在谢逢川大腿上,谢逢川几乎感觉自己快疯了。   他双眸充血,喉结滚动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他几乎隐忍到了极致,才又沉声道:“我给你一个机会,从我身上起开。”   元祈却高抬着脑袋道:“我才不呢!”   “你威风什么?捆妖绳绑着你,只有我压着你的份!”   谢逢川胸膛重重的起伏着,被情.欲折磨的闭上了眼睛。   看在元祈眼里,却是谢逢川屈服了。   他睁着湿润润的狐狸眼,好奇的扒开谢逢川的前襟,露出结实且块垒分明的胸肌,细长的手指抚摸那硬邦邦的肌肉,慢慢的探出那软绵绵的灵识,一点点侵入他的识海相融在一起。   可他的灵识刚探进去,就被一道更为滚烫强势的神识给攫住,那神识比他强大许多,用力到几乎把他揉进自己识海里,肆无忌惮的包裹、啃噬。   元祈没想到会这么猛这么急,他喘息了一声,高昂着脖颈无力的趴在谢逢川的胸口,吐出嫩红的舌尖不停喘息。   他的灵识好像被谢逢川掐着脖子一般交融,不允许他离开半分。   “放开我……放开我……好疼……”   元祈没想到只是灵识双修,谢逢川竟然也这么不留情面。   没一会,元祈就红着眼睛道:“别缠那么紧好不好?快不能呼吸了。”   “怕了?”谢逢川继续沉声道:“本司命给过你机会。”   元祈却转动着狐狸眼,很是不服气道:“我才不怕!”   “嗯。”谢逢川冷冷道。   但同时,趴在胸口的小狐狸却又传来小声的抽泣声,显然只是神识双修就已经让他受不了了。   “娇气成这样?你还敢招惹本司命?”谢逢川看着怀里脸蛋红扑扑的人道。   元祈眼眸湿红,但还是抬着脑袋道:“哼!你得意不了多久的!”   随后,元祈竟然忍受着灵识被覆盖吞噬的痛苦,主动的抱住了那强大而又滚烫的神识。   谢逢川本游刃有余的操控着神识吞噬着那道弱小的灵识,可没想到这软绵绵的灵识竟主动投怀送抱,丝毫没有任何危机意味的摸着他的神识。   谢逢川隐忍的手腕上青筋暴起。   他只是想用神识双修惩罚一下这只小狐狸,还并不想做出更多过分的事。   但此时,体内的合欢毒和怀里软弱无骨的人都在摧毁他的理智,拉着他无尽下坠。   “放开!”谢逢川厉声喝道。   他操控着神识抽离,避开了软绵绵灵识的触碰。   可怀里的漂亮小狐狸却又得意的转着眼珠子,再次主动的缠上去。   两人之间的局势瞬间颠倒,开始由元祈占据主导,包裹着谢逢川的灵识亲密相融。   他自己很懂得控制力道,轻轻的,生怕把自己的灵识弄痛了。   同时,丹田处热烘烘的,他的修为隐隐有了突破的趋势。   元祈很喜欢这种轻轻的感觉,他靠在谢逢川怀里,很享受的眯起眼睛,“好舒服。”   却丝毫没看到他头顶上的人,那张清冷禁欲的脸早已被欲.望侵袭的,高盘着墨发的白色发带突然掉落,墨发披散在他肩头。   他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眼底的猩红竟令人心惊,好似彻底被欲.望和操控的厉鬼。   躲在暗中看到这一切的锦毛鼠瑟瑟发抖,可直到那双猩红而又阴冷的眼神朝它看来,它竟然是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元祈一边双修,一边进入谢逢川的识海内部,很快他就能操控谢逢川的灵识,解开灯芯的结界了。   可就在他要解开结界时,只听到“嘶拉”一声,那似乎是什么绳索断裂的声音。   元祈如受惊的兔子般直起身体。   可很快,又听“砰”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扔了出去。   黑暗中,只看见那被扔出去的东西白白胖胖,还毛茸茸的,被扔在院子的树干上,惊起了不小的动静。   树干晃动,树叶哗啦哗啦往下跳。   元祈的心脏重重一跳,锦毛鼠怎么被扔出去啦!   他有些不安的转过眸,只见黑夜中,谢逢川那双黑曜石的瞳孔竟然亮的惊人,可整个眼眶都猩红到好似入魔,阴冷的盯着他。   他站起身来就想逃,可只听“圪崩”一声,那天阙宗历来捆厉鬼妖邪仙者的上等法器竟然瞬间碎成齑粉,如雪花般落在潮湿的地板上。   元祈瞳孔震颤,又只听“砰!”的一声,客房咯吱咯吱响的两道房门被重重摔上,一把铜锁挂在外面,甚至还封了两道黄色符咒,似乎不许任何人逃出去。   元祈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他怎么都没想到,谢逢川竟然能直接碎掉捆妖绳,这绝对不可能啊!   他立马就要逃,可还未起身,他的腰身就被一节粗粝指腹紧紧擒住,按住他往那硬邦邦的大腿肌肉上压。   黑暗中,谢逢川俊美却又阴沉如水的脸朝他贴了过来,滚烫的呼吸打在他耳根处,嗓音沙哑道:“本司命已经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没……”元祈慌乱的大叫,“少司命,我现在珍惜!你快放开我吧!”   没了捆妖绳,他压根不是谢逢川的对手啊!   “来不及了。”男人重重喘息声,似乎已经被合欢散的毒素逼到理智尽失了。   元祈愈发害怕,可下一秒他突然感觉天旋地转,“砰”的一声,他的背部被重重的压在了墙壁上,上方微弓着脊背,热汗滚烫的男人正擒住他的腰,不许他逃跑。   谢逢川竟是直接调转了两人的体位,将元祈压在了墙壁上。   热汗打湿了谢逢川轮廓分明的俊脸,他现在好似饿到极致的野兽,阴沉的盯着被他利爪擒在身下的小狐狸。   元祈害怕的不停喘气,一阵剧痛突然席卷元祈整个大脑,他感觉整个神经都在震颤。   他瞳孔止不住放大。   虽然他想过躲不过,但从未想过竟然这么快,而且还是在潮湿的地板上。   他失神的抓着男人肌肉遒劲的胳膊,发出呜呜的哭声,男人没有任何预兆的压了下来,咬着他的耳朵沉声道:“有点疼,你最好忍着点。”   ……   ……   院子里的桑树被风吹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同时却还伴随着一阵又一阵惩罚似的清脆拍打声,偶尔还夹杂着小兽般的可怜抽泣声。   这声音一刻没停,直响彻到深夜。   二楼的客栈房门被风吹动,发出咯吱咯吱声,黄色符咒被掀开一角,仿佛能透过两扇门的缝隙窥到里面的情形。   只见黑暗中,两条白到发光的嗒尝颓无措的妲凯发颤,圆润的脚指头蜷缩,在空中挣扎扬起,却又被一只青筋暴起的手掌擒住,强势的压了下去。   元祈身上的水绿色长袍早已不翼而飞,只剩下一件白色的亵衣,但前襟散开,露出来的脖颈和白皙锁骨上满是红痕,男人好似饥渴的野兽,不停的在他身上啃食着。   但那张禁欲的脸一如既往的清冷,除了眼眸比以往猩红以外,其他时候都是埋头苦干,甚至一句话都不说,无论元祈如何求饶都没用。   元祈的小肚子微微鼓了起来,修为也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已经突破了。   他哭着道:“司命大人,我错了,你饶了我好不好?”   “我以后再也不给你下药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好不好?”   “那份契书我会签的,求求你放过我吧。”   他不知这样求了多久,大概一个时辰后,埋头不说话的男人终于清醒了点。   他拥着怀里人香软的身体,可看见怀里人锁骨上全是红色的咬痕,甚至还有白皙的后背一直抵在潮湿僵硬的墙上都微微发青了。   更别提那柔软的晾搬被他打的满是红痕。   男人喉结滚动,似乎又有按耐不住的趋势,但他理智稍微回笼,好像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了。   他抱着早就浑身无力气的白皙身体,步伐稳健的走到红纱飞舞的大床边去。   元祈被谢逢川抱着,眼睛早就哭红了,细白的手指更是无力的耷拉着,连抬起头都困难。   他在心里控诉谢逢川是个大混蛋,竟然把他压在潮湿的地板和冰冷的墙上就……   算谢逢川现在还有点良心,知道把他抱到床上去。   可两人刚滚到床上,元祈就瞳孔震颤,心里就更悲愤的痛骂——“谢逢川!你真他爹的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就不能让我歇息一会吗?!”   但他却能感觉到,谢逢川比三个时辰前风卷残云的狠样温柔了许多,甚至还会把他散落在眼前的碎发温柔的拨弄到耳后去。   而且看元祈的眼神,也温柔了许多,似乎完全忘记了之前元祈对他下药,挑衅他,用脚踹他胸口的恶劣事件。   元祈唇角微勾,这就是狐族合欢散的功效,情毒发作时,不仅能让人深陷情海不能自拔。   甚至还会产生一种他深爱与他发生关系之人的错觉。   但谢逢川显然不是普通人,只是微微对他有了那种错觉,但还未失去理智。   红纱随风浮动,元祈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谢逢川宽阔的脊背,竟莫名有了几分温存的气息。   他想起三个时辰前,谢逢川也并不是埋头苦干不说话,好像还一边打他,一边掐着他的下颌逼他喊哥哥。   元祈当时心里悲愤不已,没想到谢逢川的报复心这么强。   可他还是被逼着喊了几声哥哥,但当时谢逢川不仅没放过他,反而更兴奋的欺负他,把他欺负的膝盖骨都青了。   但现在气氛这么好……   元祈湿漉漉的狐狸眼转动了一下,修长的胳膊主动环住男人热汗滚烫的脖颈,柔声道:“司命哥哥,饶了我好不好?”   只是刚说完话,男人就重重喘息了一声,胳膊上遒劲的肌肉收紧,手腕上青筋暴起。   元祈的眉头轻轻皱了一下,脑袋像受惊的天鹅般高高扬起,他咬着嘴唇哭道:“司命哥哥,你轻一点好不好嘛?”   男人听到这声音,最初还是没控制住,但后面却还是微微控制住了,力道轻了许多。   他似乎很喜欢元祈喊他哥哥,薄唇轻轻贴着元祈红润的脸蛋,又移到元祈早已红肿的耳垂上去,沉声道:“再喊。”   “哥哥。”元祈又娇滴滴的喊了一声。   “太假了。”男人冷声道。   “哥哥。”   “不对。”   “哥哥~”   “嗯。”   男人虽然还是嫌这声哥哥又假又腻,但神情明显舒缓了许多,他抱着元祈,很是温柔的揉着元祈刚刚抵在墙上青紫的肩膀上,柔声道:“疼吗?”   “不疼。”元祈窝在男人怀里,抱住男人健壮的腰身,很乖道:“只要司命哥哥开心,我就怎么也不疼的。”   “嗯。”   没有人会不喜欢床上的这些情话。   很显然,少司命也不例外,他的欲望得以缓解,愈发心疼的揉着元祈身上被他弄出来的青紫红痕。   元祈自知药效已经在发作了,他睁着亮晶晶的眼眸道:“司命哥哥,我以后再也不骂你了,是我嘴笨笨的,逞了一时之能,你能原谅我吗?”   男人将视线移开,但紧贴着元祈身体的腰身却一点没撤退,反而更紧了几分。   元祈眉头紧皱,硬将这点不适压下去。   细长的手指抚摸着男人健壮的肩背,上面都是他抓出来的红痕,他又捏着嗓子柔声道:“哥哥,求求你了,原谅我嘛?”   他的眼眸湿润润亮晶晶,就那么躺在男人怀里,像可怜的小狐狸般抬头看他,男人的心瞬间就软了。   他微微颔首道:“嗯。”   他长臂收拢,将满身红痕的小狐狸紧紧抱在怀里。   小狐狸也贯懂人心,看见男人这样就知道自己多半是成了,他拿出一朵红色小花。   这小花里藏着灯芯,只是被他改变了外形,外面覆盖着一层黄色的结界。   男人正沉浸在柔软的海浪中,警惕性也没平时高了,压根没识破这拙劣的障眼法。   “司命哥哥,我好喜欢这朵红色的花啊。”   男人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就又垂下眸,吻在那青紫的圆润的肩背上。   “哥哥,可是这朵花上面设下了结界。”元祈沮丧着一张脸,伤心道:“可是我的修为太低了,解不开,哥哥可以帮忙吗?”   谢逢川又抬起眸,看着那朵红色的小花,他隐隐意识到了什么。   可被他压在身下的人,却又突然抬起水红的唇,轻轻的吻在他唇边,柔声道:“哥哥,你这么好,这么厉害,肯定能帮我的吧。”   男人被这几声哥哥哄的昏头转向,迟钝的点了点头。   小狐狸的狡黠的笑了两声,“那哥哥快帮我呀。”   男人却还是有些不安,他俯下身去,又含住小狐狸红肿的耳垂,“可我记得,你贯会骗人。”   “我没有呀,我怎么可能会骗司命哥哥。”元祈眼睛睁的大大的,眼神纯粹而又天真,仿佛他是这世间最不会骗人的小狐狸。   “哥哥这么说,我真的好伤心。”元祈的眼眶立马红了,“哥哥对我做了这些,我都没有怪哥哥呢。”   男人再次看向小狐狸青紫和红痕遍布的身体,还有被他强迫跪在地上,淤青了一片的白皙膝盖。   他的心再次软了,他闷声道:“我会负责的,带你回天阙宗。”   元祈撇了撇嘴,还负责?谢逢川果然是个没救的老古董。   而就是他没及时回答,反而还惹怒了男人,男人突然将他抱的更紧,沉声道:“你是不是不愿意跟我回天阙宗?”   元祈翻着白眼,但声音很乖很甜,“愿意,我当然愿意,只要能跟司命哥哥待在一起,我去哪里都愿意。”   男人似乎心满意足,但却还是不肯解开结界。   元祈却又用白皙的脸蛋贴着他的脸道:“哥哥,只要你帮我解开这朵花的结界,小祈就答应做你的新娘。”   “新娘”两个字似乎彻底惊动了男人什么,男人瞳孔震颤,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元祈却又脸蹭了蹭男人的脸,柔声道:“哥哥帮我解开嘛?你不想让小祈当你的新娘吗?”   只要谢逢川被狐族的合欢散控制,就会以为自己很爱元祈,想跟元祈结为道侣也是正常的事。   男人脸颊微红,看着小狐狸干净的眼神,修长的手指接过红色小花解开结界,然后将小花还给元祈。   他抱着元祈,声音很沉却也很认真道:“你说过要做我的新娘。”   那就永远不许离开我。   “嗯嗯!”   元祈到手灯芯,压根没细听男人阴沉的声线里虽有合欢散操纵的缘故,但大部分却都是真的让他当新娘。   甚至还有一种若是元祈违背诺言,他这辈子都不会放过元祈的阴冷。   元祈连忙将灯芯装进了芥子袋,灯芯重回幽冥灵灯,神力大涨。   但他此刻也不是男人的对手,只能把男人哄睡着了偷偷离开。   两人在床上又腻歪了好久,直到外面天色渐渐染上鱼肚白的颜色,客房里的春色竟然依然没有结束。   元祈抱着肚子,抓着男人的肩膀,“哥哥,装不下了,你就放过小祈吧。”   “你不是要涨修为吗?”男人心跳沉沉的跳动。在他过往的记忆里,再也没有比今夜温馨而又幸福的回忆。   怀里的小狐狸又乖又甜,带给他无上的快乐,还那么的乖,不停的喊他哥哥,说最喜欢他,甚至还要跟他回天阙宗,做他的新娘子,再也不会离开他。   他被这些情话包围,脚底仿佛踩在云层之上,触不到底。   他翻了个身,又将小狐狸压在了身下,咬着小狐狸红肿的耳朵,哑声道:“哥哥都给你,你就可以涨很多修为了。”   元祈被谢逢川这声音惊的说不出话,他没想到修真界这么端庄的少司命竟然是个中了情毒就这么上头的性格,还这么腻歪。   但他没表现出来,主动环住男人汗湿的脖颈,有些受不住道:“谢谢哥哥,但小祈吃不下了,小祈困了想睡觉。”   男人宽大而又粗糙掌心却摩挲着他鼓起的小肚子,重重的按压了下,不许他逃跑,沉声道:“还能吃下。” 第56章 “你会后悔的。”   元祈就好似地里原本营养不良的小白菜, 被男人灌溉了许多肥料,撑到元祈的头顶开了许多许多小红花,男人却还是以小白菜不够有营养为由, 又强制灌溉了许多。   仿佛把他这些年积攒的肥料,全部一股脑的灌溉在这颗小白菜的肚子里。   密林深处的客栈里, 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在斑驳的古墙上,院子里的桑树金灿灿一片,可却还是能听到二楼房间传来的暧昧水声,以及床架咔吱咔吱激烈晃动的声响。   直到天色渐渐昏暗,浑身湿透的小狐狸躺在皱巴巴的床褥上, 伏在他上方的男人五官轮廓锋利,额上泛出的热汗滴落在他满是红痕的锁骨上, 哄着他说再忍忍。   小狐狸哭哭啼啼,但他坏心眼的想哄男人睡觉,于是多了几分纵容, 反而却让男人愈发不知节制。   小狐狸抬起浮了一层热汗的细白手腕,抵在男人健壮结实的腰腹上,似乎要把男人推远点, 红着眼睛无意识哭喊道:“哥哥, 小祈吃饱了……不要了…”   男人却一手擒住他作乱的手,压在了满是皱褶的红色床褥上。   红色和白色的视觉相交,莫名让男人有种身处两人的洞房花烛夜的错觉, 他呼吸变得深重,一颗心仿佛泡在蜜罐里, 被无边的幸福给包围。   他温柔抚摸着小狐狸湿透的脸,却又闷哼一声,脊背上的肌肉大块鼓起, 狠狠往下压,客房里响起清脆的响声。   男人结实的腹肌与小狐狸微微鼓起的小肚子紧紧贴在一起,男人柔声哄道:“乖,还可以吃下。”   小狐狸湿润的眼眸睁大,整个人仿佛被捣穿了般,布满红痕的身体如搁浅的鱼儿般高高扬起,又重重落下。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双眸却失神迷离的望着头顶的红纱,好像被玩坏了般流着泪,手指抽搐的晕厥了过去。   …   小渔村的沙滩上,有个背着小竹筐光着脚丫的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走来走去,海风吹动他破旧的泛白青袍,在沙滩上留下一道又一道脚印。   他捡了许多别人不要的小鱼小虾,直到小竹筐都装满了,小男孩才兴冲冲的跑回家,推开了小茅屋破旧漏风的木门。   “外婆!我回来啦!”   小男孩直奔屋内,床上躺着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人,老人慈祥的揉了揉小男孩的头,小男孩献宝似的把捡回来的小鱼小虾给老人看,又脆声道:“外婆,今天小祈给你煮鱼汤喝。”   老人笑得很开心,眼角的皱纹都推挤在一起,屋内的角落烧着炉火,竟让这漏风的小茅草显得特别温馨和暖和。   “小祈长大了,都会照顾外婆了。”   小男孩道:“嗯!小祈以后还会很有本事的!能让外婆和姨娘都过上好日子,不会像现在这么辛苦!”   “咳咳…”老人佝偻着脊背,忍不住轻轻的咳了起来,看见小男孩漂亮的脸紧紧皱起,好像很担心她的模样,老人笑道:“外婆咳嗽,说明毒都被排出了体内,小祈不用担心。”   “真的吗?”小男孩天真的问道。   “当然,外婆可不会骗小祈。”   小男孩又在老人床边磨蹭了许久,老人听着小男孩叽叽喳喳的讲着今日的见闻,比如今日小渔村里又有小屁孩欺负他,但是都被他打了回去。   小男孩自吹自擂道:“小祈特别厉害,他们都怕小祈呢。”   老人揉了揉小男孩圆润的脑袋,突然从被褥下拿出一个氤氲着花香的红香囊。   老人的手指上满是老茧,但指甲却都修剪的十分干净,只是年岁大了,就连拆个香囊都颤颤巍巍的。   小男孩替老人拆开香囊,老人从香囊里拿出一枚红宝石戒指,放在了小男孩手心里。   红宝石散发着耀眼的华丽光泽,与这破旧的小茅屋格格不入。   小男孩低着脑袋,好奇的盯着这枚戒指,“外婆,你给小祈戒指做什么啊?”   “这是当年你外公送我的戒指。”老人笑了笑道:“小祈长大了,外婆把这枚戒指送给小祈,小祈以后若是遇到喜欢的人,就可以将这枚戒指送给她。”   小男孩脸红红的,像小时候埋在外婆的怀里,嘟囔道:“小祈不会有喜欢的人,小祈一辈子都喜欢外婆,呆在外婆身边哪都不去。”   小渔村的景色慢慢随着时间褪色,沙滩上依然还有小男孩的脚印。   他每日都会捡很多很多小鱼干,手腕上和背上新添了许多伤痕,像是和谁打过架一般,可小男孩的外婆躺在那张褪了色的老床上,再也没有醒来过。   ……   画面一转,来到一处荒凉的山坡上,山坡上有九个小山丘似的小坟墓,每一个墓前都被打扫的很干净,还放着好几朵沾染着露水的漂亮小花。   一个衣衫雪白的温润少年行走在其间,拿着掸子轻轻拂掉墓碑上的灰。   山林间的一颗大树上,有个身穿水绿色袍子的漂亮少年跳了下来,他看着白衣少年道:“小古董,这就是你死去的那九个小书童吗?”   白衣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做着自己的事。   那水绿色的少年又道:“哼,你与其在这里扫墓,还不如去杀掉那些毒害小书童的人。”   白衣少年拿着掸子的修长手指顿住,他的眉毛紧紧皱着,似乎很难理解这世上有人能这么轻易的说出“杀”这个字。   他面无表情的擦着水绿色少年的肩膀走过去,冷冷道:“师尊说过,生死有命,我们不该过多干涉别人的因果,更不可被仇恨控制,不利于修行。”   水绿色少年跟上去,在白衣少年身后嘟囔道:“你整日里都是师尊师尊说的,我耳朵都起茧了,我看你那师尊都是跟你一样的受气包,你还不如认我当师尊呢,至少解气。”   白衣少年似乎被气到脊背颤抖,他回眸瞪着不知天高地厚的水绿色少年,认真道:“你我同辈,我自是不可能认你当师尊,你最好收回这句话,不合礼数。”   水绿色少年却笑得弯下脊背,狡黠的样子像一只小狐狸,他捂着肚子哈哈道:“你可真是个笨蛋。”   他又突然转了转眼珠子,从荷包里掏出一枚漂亮的红宝色戒指来,丢在白衣少年手中,勾起唇角道:“送你了。”   ……   元祈头痛欲裂,他好像是在做梦,梦里的场景不停颠倒,可最后他的结局并不好。   只记得很痛很痛,被万剑穿心的痛。   但一切都那么模糊,他根本看不清楚,只看见大雪纷飞的城墙之上,有个男人站在上面。   他身姿颀长,眉眼冷冽如万丈之巅的冰雪,看着城楼下一片又一片尸山血海。   “好疼……”元祈不停喘息着,可眼角处却突然抚上一道粗糙而又温柔的触感。   他猛的睁开眼睛,只见床边坐着一个高大俊美的男人。   那凌冽的眉眼,竟与梦境里城墙上的男子十分相似。   元祈猛的往后躲,男人却倾身过来,温柔的抚摸着他的脸颊,柔声道:“别怕。”   元祈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墨发高束,面容俊美的男人。   是谢逢川。   而且眼前的谢逢川竟温柔的不像话,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小汤圆,将元祈扶起来半坐在床头,柔声道:“饿了吗?”   元祈后知后觉点点头。   谢逢川捻起汤勺,将小汤圆吹到温热后,送到他嘴边。   元祈瞳孔震颤,这一幕也太诡异了吧!   谢逢川竟然在喂他吃汤圆!   直到谢逢川突然道:“娘子不吃吗?”   元祈犹如突遭一道雷电,被惊的回不过神来,他被迫张开唇,咽下了汤圆,可余光的视线里,却突然瞥到了一抹猩红的光。   他转眸一看,只见谢逢川竟然戴着那枚他送的红宝石戒指。   谢逢川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摩挲着红宝石戒指,垂下眉眼道:“是娘子送给我的。”   元祈:“……”   晕迷前的回忆慢慢回笼。   谢逢川这么一副不正常的模样,显然是中毒已深。   想到此,元祈有些心虚,若是谢逢川醒来还记得这一切,恐怕会杀了他灭口吧。   他昂着头,被迫吃下谢逢川喂的所有汤圆,狐狸眼转了两圈道:“少……”   可他这一声称呼刚喊出来,只见刚刚还温柔如水的男人神色冷峻,竟又与梦里冷冽的男人重合。   元祈垂下眼,乖乖改口道:“哥哥,你不困吗?”   听到“哥哥”,男人才脸色稍霁,淡淡道:“不困。”   他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元祈的脸颊道:“吃饱了吗?”   元祈乖乖的点了点头,“吃饱了!”   “嗯。”男人淡淡道,可那高大结实的身躯竟然又覆盖在元祈身上,结实的腹部快速找到位置,轻车熟路的压了下去,“那继续吧。”   “……”   床上的小狐狸瞬间又哭了出来,男人擦掉小狐狸眼角的泪,轻轻的吻他的眼睛,柔声道:“别哭。”   “哥哥,吃不下了……”元祈抓着谢逢川的肩背。   心里却把谢逢川骂了一万遍,中了药的谢逢川简直就是禽兽!   “忍忍就好了。”男人喘息道,腰背却止不住的紧绷。   不知又过去多久,窗外的月亮爬上天际又落了上来,窗外的桑树簌簌作响,床榻上的男人却犹如不知疲惫的野兽般不停攫取。   ……   三日后,元祈光溜溜的躺在被子里,男人滚烫的脊背在身后拥着他,依然亲密的相贴着,亲着元祈圆润的肩头。   客房里满是浓烈而又迤逦的麝香味。   元祈仗着男人看不见,生气的皱着眉,声音却很软糯道:“哥哥,你刚又给小祈煮了汤圆,肯定累了吧。”   男人腰腹起伏,结实的胳膊圈住元祈纤细的腰身,紧紧压住不许他逃,淡淡道:“不累。”   元祈红着眼闷哼了一声,眼泪挂在眼角,抱怨道:“可是你都三日没合眼了。”   提起这茬元祈就生气,他都睡了三回了,谢逢川竟然一次都没睡过!   每日他醒来,谢逢川就端着汤圆喂他吃,吃饱了就继续做那种事,仿佛两人真的是蜜里调油的小夫妻一般。   “嗯,哥哥舍不得睡觉。”男人道,却亲着怀里人的后脖颈,印上一道又一道吻痕,“小祈不想和哥哥待在一起吗?”   “小祈当然想。”元祈揪着被子道:“可是小祈更怕哥哥累着。”   “没关系。”男人道:“小祈刚和哥哥洞房,哥哥想多陪着小祈。”   元祈咬紧了唇,他的腿现在都没办法合拢,再不逃走,都不等谢逢川清醒后杀他灭口,恐怕他就先精断人亡,活活被谢逢川睡死在床上。   他撑着腰,主动坐在谢逢川身上,“哥哥,小祈来服侍你好不好?你就睡一会吧。”   男人眉头紧皱,发出难耐的闷哼声,覆着剑茧的手指擒住湿润的纤细腰身,发狠似的喘息道:“你怎么总让哥哥睡?是想趁哥哥睡着了逃走吗?”   元祈被说中,心虚的狐狸眼乱飘,但他的意识更像是海上浮沉的孤舟,被掀起来的浪潮搅的一塌糊涂。   “你知道逃走的小狐狸,哥哥会怎么惩罚吗?”男人沉声道:“会关起来锁在笼子里。”   元祈哭喘道:“哥哥不要关小祈,小祈最喜欢哥哥,怎么可能逃跑?”   男人却没有说话,只是闷头擒住小狐狸的腰,狠狠罔夏哑,结实的胸口泛起了一层热汗。   小狐狸如引颈受戮的天鹅般颤抖着身体,却又突然俯下身,红肿的嘴唇轻轻贴着谢逢川的薄唇,像妖魅一样的蛊惑道:“只要哥哥睡一觉醒来,小祈马上就跟哥哥回天阙宗,好吗?”   男人瞳孔震颤,听到“天阙宗”三字就仿佛被彻底勾去了理智。   他咬住了小狐狸的唇,冷冷问道:“真的?”   “当然是真的,小祈都跟哥哥成亲了,肯定要回天阙宗呀。”   “小祈要一生一世都不和哥哥分开。”   男人的理智早已混乱,甚至被哄骗的有些兴奋。   但仅剩的理智告诉他不能睡,可小狐狸主动缠着他交融,甚至还献上红唇给他吃,说喜欢他爱他,心里只有他,让他的最后一丝理智都消失殆尽。   最后小狐狸还喂他吃了白色粉末,说是什么甜甜的糖,但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东西,可小狐狸一声又一声哥哥实在太好听了。   男人根本无法拒绝,吃了后就眼皮沉沉的。   他意识到那或许是迷药,但还是无法自制的沉浸在小狐狸编织的情话里,撑着沉重的眼皮,擒住小狐狸的腰肢道:“说好了,一生一世都不许分开。”   小狐狸乖乖的道:“嗯嗯!”   ……   一阵窸窣声后,元祈抖着腿穿好了水绿色袍子,遮住了身上没眼看的红痕。   他回头愤愤骂道:“谢逢川!你是属狗的吗?!看着清心寡欲!玩这么狠!”   可惜躺在床上的男人早被他下了迷药,听不到他的骂声。   不过他这迷药也是初阶迷药,但谢逢川三日没合眼,又被元祈下了合欢散,自然就中招了。   元祈扶着腰,走两步亵裤就磨的他屁股疼,这亵裤似乎比之前穿小了很多,紧紧的贴在他屁股上。   这自然不是他长胖了。   而是谢逢川变态的施虐欲在作怪,竟然喜欢打他的屁股,把他打的哭起来求饶才会放过。   这三日下来,他屁股都被打肿了,上面满是红色的五指印。   他转过脑袋,狠狠的瞪了眼躺在床上的男人,哪还有刚刚柔情似水的小狐狸模样。   可就在他转身就逃时,突然看见谢逢川垂落在床榻之下的手指,修长的食指上戴着一枚红宝石戒指。   元祈最初以为这戒指是原主的,一直想把戒指偷回来。   可自从他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之后,他突然对这戒指有了一股很强烈的熟悉感,好像这戒指就是他的。   他慢慢走上前去,犹豫着要不要把戒指扒下来带走。   可躺在床上的男人竟然睁开了眼睛,睁着血红的双眸瞪着他。   元祈被吓到一跳,双腿虚弱的差点摔倒在地。   男人眼神凌冽,显然是已经恢复了理智,看着穿搭整齐的元祈,他清冷的脸颊阴沉如水,冷冷道:“你又要逃走?”   元祈最初还很怕。   但男人却躺在床上,似乎一点都无法动弹,恐怕是两种药吃多了,出现了奇怪的副作用。   元祈双手抱胸,“哼”一声,抱怨道:“你管的着吗?把我欺负的那么痛!我还没怪你呢!”   “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男人沉声道。   元祈想起为了哄骗谢逢川,说了一大堆肉麻的情话,红着脸不说话,而是弯下腰,扒着谢逢川食指上的戒指。   男人本就阴沉的脸色似乎沉的滴水,可他浑身动弹不得,只能咬牙看着小狐狸一点点扒下戒指。   随着戒指一点点从他手指上脱落,那阴冷的眼神似乎要把元祈瞪穿,胸口因气愤不停起伏着,厉声道:“你敢拿走试试?”   “试试就试试。”元祈取下戒指,又当着谢逢川的面放进芥子袋里,“放狠话谁不会?”   谢逢川仿佛被气笑了,突然冷声道:“元祈。”   这一声又缓又沉,犹如恶魔的低语般在元祈耳边响起。   元祈害怕的脚步后挪,这还是谢逢川第一次这么连名带姓的喊他。   “你叫我也没用!这是我的戒指!我拿回我自己的戒指怎么了!”元祈抱着芥子袋,生气道。   男人却转过脸,望着头顶上的红色纱幔,似乎在此时终于看清了小狐狸的真面目,他手指紧握成拳,无边的戾意的在眼里蔓延开。   元祈没看见谢逢川的表情,他抱着芥子袋,一瘸一拐的往门口走,只是刚走到门口,他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道沉沉的眼神盯着他。   他转过眸,只见谢逢川依然躺在床上,但整个人已完全换了一副状态,仿佛怨气四溢的邪魔,那双黑曜石的瞳孔阴沉如水的盯着他。   元祈见过谢逢川许多次这样的眼神,可莫名的,这却是他最害怕的一次。   因为这样的眼神,和他刚刚梦境里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楼之下尸山血海的男人的眼神一模一样。   那么的冰冷、狠厉,仿佛不会再被任何世俗规矩给禁锢,而是彻底跳出了那个圈,化身为最冰冷嗜血的魔鬼。   元祈被这猜想吓了一大跳,可还是破开了谢逢川在门下设下的符咒,颤颤巍巍的走出去,只是他还不放心的回头看了几眼。   只见男人依然死死的盯着他,苍白的薄唇一开一合,沉沉的道:“你会后悔的。” 第57章 跑路回魔界   “轰隆”一声, 魔界城门大开,蔓延万里的乌云散开,隐隐露出一缕霞光, 照亮了最中央那座直冲天际的血腥色宫殿。   宫殿两侧的长廊上挤满了兴奋的小魔头们,他们不是头顶长着各种鹿角牛角龙角, 就是长了三只眼,耷拉着猩红的舌头,或抠着眼珠子要丢给元祈。   小魔头们热情的挤来挤去,若是挤到谁头上的角时,还会推推搡搡的吵起来。   元祈不知避开了多少示好的眼珠子, 他穿着水绿色袍子,容貌昳丽而又漂亮, 在这群奇形怪状的小魔人中,实在是有种不顾魔死活的惊为天人之美。   而在远处的宫殿上方,有个头饰华贵, 身着黑羽华丽魔袍,坐在暗黑鎏金椅上的男人。   男人年龄约莫三十左右,五官端正, 长得倒是一副很深沉严肃的模样。   想必这个人就是跟元祈多次传音的魔尊了。   魔尊的扶手椅左侧, 还站着一个身着朴素黑衣的阴郁男子,看着和元祈年龄差不多大,但是一直低着头, 压根看不到他的眼睛。   元祈猜想,这人应当就是最初联系他的魔界男子——淮安。   可元祈却突然有些感叹。   明明这周遭的一切都十分陌生, 甚至魔气都如空气一般环绕在四周。   可他却莫名感到一阵舒适,仿佛回了自己老家,唇角忍不住微勾, 很是怡然自得的行走在众魔头的围观下。   走廊上,有个捧着自己眼珠子的小魔头崇拜道:“哇!是小祈大王回来啦!听说他这次还带回了幽冥灵灯!真厉害啊!”   元祈皱了皱眉,小祈大王?这是什么称呼?   感觉像地位很高的样子。   可炮灰在原著里只是魔界籍籍无名的小弟子。   不过他跟魔尊传音过几次,也意识到原主或许不是原著写的那番,但也不至于到大王的程度。   可这么叫,就算魔尊跟他关系再好,都会有意见的。   毕竟哪本修仙小说里的魔尊,不是为了权力地位毁天灭地,打得死去活来的。   但很快,就又有一个小魔头叽叽喳喳道:“魔界的下任魔尊之位非小祈大王莫属了!”   “那可是从少司命手中偷到的幽冥灵灯!小祈大王自然是我们魔界的楷模!”   “哇!要是小祈大王能当上魔尊!我那天要连吃五个妖人庆祝!”   元祈:“……”   他心里咯噔了一声,在魔尊面前这么明晃晃篡位不好吧。   果然,下一秒,坐在宫殿上方的深沉男人抬起手,严肃的沉声道:“安静。”   小魔头们立即静了下来。   魔尊紧抿着唇,又很是深沉严肃的看着下方的小魔头们,眼里流露出赞赏的神色。   元祈:“…..”   他怎么感觉魔尊对于他的夺权篡位并不是很关心,反而因为能让这么多小魔头安静而感到洋洋自得。   …   盛大的欢迎仪式后,元祈被迎入了魔殿,魔尊严肃的高坐魔殿上方,很是深沉的听完了各位宗主们对于扩展魔界疆土的长篇大论,又一副本尊自有定夺的高深模样,把那些长老们打发走。   长老们一走,魔尊似乎就有些按耐不住了,他竟然走下魔殿,拉着元祈的手道:“哎呀,小祈,你终于回来了,想死本尊了。”   元祈将手从魔尊的掌心里挣脱开,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嘟囔道:“那你怎么不早点接我回来?”   “哎呀,那不是事出有因吗?”魔尊关心道:“小祈,一路上饿了没?渴了没?瞧这小脸蛋瘦的,本尊马上就让后厨的魔人给你煮碗鸡汤补补身体。”   元祈鼻子一酸。   为了赶路,他可是拖着残缺的身体,两天两夜都没合眼!   本就酸软的腿都快走断了!而且他的屁股疼的要碎掉了!更别提一片狼藉的大腿两侧,走路都磨的疼。   想到此,他又愤愤的在心里骂了一句——“谢逢川真是吃了药就变态的禽兽!”   只是他刚要点头说不仅要喝鸡汤,还要吃烧鸡时,心里突然油然而生一股不祥之感。   好似他的本能在提醒他,魔尊主动对他好,必然没安好心。   他脸色很是凝重道:“说吧,你又有什么坏消息要告诉我?”   魔尊严肃的脸一红,讪笑道:“小祈,你怎么这么说呢?”   元祈生气的五官皱起。   果然如此,不会是魔界那个靠山跑路了吧?!   他生气道:“你就从没靠谱过!我可是把幽冥灵灯都偷回来了!”   提到幽冥灵灯,魔尊似乎更心虚了,他小声道:“本尊之前确实允诺过,只要你偷到幽冥灵灯,本尊就将魔尊之位传位给你……”   元祈却愣了愣。   原来那些小魔头们说的都是真的?   不过他现在对魔尊之位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虽然他在这个世界呆的越久,就越会有种认同感,仿佛他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   可他太久没回家了,也不知道这世界的时间流逝和他现世的时间流逝是不是一样的。   特别是前几晚的那个梦,虽然梦里的外婆穿着这个世界的衣服,可他知道,那就是他的外婆,因为外婆永远都是那么笑着,从来不曾凶过他。   可外婆在梦里离开了他,他不想再失去外婆了。   魔尊却深吸一口气,很是愧疚的看着元祈道:“魔尊也不想言而无信,但是……”   “但是什么?”   魔尊却突然和淮安对视一眼,好像很怕元祈听到接下来的消息不开心,直接把魔界给砸了。   但面对元祈此时炯炯有神的狐狸眼,他也没办法继续拖下去,有些痛心疾首道:“可咱们新魔尊实在给的太多了啊!你说说……这让本尊怎么拒绝嘛!”   元祈:“……”   他看着魔尊浮夸的模样,眉头抽搐道:“新魔尊?”   怎么就突然多了个新魔尊?   那他面前的这个魔尊是什么?   “小祈,你可千万别生气,咱们这也是没办法,你也知道,魔界如今越来越如不前了,谁都能上来踩一脚,就连那妖族都踩在咱们头上撒野,但新魔尊给资源给人脉,你说说,这让本尊怎么拒绝嘛?”   “再说说,人家新魔尊实力又强,手段和头脑都是一等一的,当然,本尊没说小祈你的手段和头脑比不过新魔尊的意思,本尊是……”   元祈抬手,打断了魔尊的喋喋不休,“等等,这个新魔尊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魔尊却顿了顿,看了眼元祈脸上的表情,很是深沉道:“你难道忘了,本尊之前跟你说的那个魔界靠山?”   元祈疑惑不解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说靠山只是想和咱们魔界结界,怎么突然就要当新魔尊了?”   魔尊却皱眉道:“这事难道不好吗?若是他当上了新魔尊,咱们魔界的安危就都捆绑在了他身上,若是咱们遇到危机,他肯定要豁出去了帮咱们呀。”   这么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   元祈突然也有些开心。   毕竟他确实彻头彻尾惹了谢逢川,若是之后他任务完成离开这个世界,可谢逢川知道他逃开魔界,肯定也不会放过他,说不定会百般派人来找魔界麻烦。   他不是很想给魔界留下一堆烂摊子。   可若是魔界有了更强的新主人,谢逢川就是想找麻烦就没处找了。   魔尊却偷偷打量着元祈得意的小表情,又跟一边面无表情的淮安挤眉弄眼的,似乎在说,看到没!小祈长大了!他也觉得本尊这个决定英明神武!   淮安却冷冷的将脸移到一边去,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元祈却还是有些疑惑,“不过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感觉有些突然呢?”   魔尊咳嗽一声,道:“是有些突然,本尊也就是两日前刚收到新魔尊的传音。”   “新魔尊当时说会给咱们魔界一大股势力,帮咱们夺回被妖族抢走的地盘,还附带各种魔修秘法,天材地宝,神器法宝。”   元祈蹙了蹙眉。   别人魔尊上位,都是将魔界已有的资源占为己有。   哪有这种送大一堆好处的?   但转念一想,魔尊说过新魔尊是九州暗地里新出来的一股势力,既如此那就是没什么人知晓。   但魔界虽落魄,名头却是在的。   恐怕新魔尊只是把魔界当成踏板,好让自己的名字响彻整个修真界。   元祈摩挲着下颌,重重的点了点头。   他这么想,肯定准没错!   魔尊看着元祈这么一副应允的模样,原本愧疚的心虚表情竟又多了几分深沉。   他转过身,望着魔界华丽的天花板,只留给元祈一个华丽的黑羽背影,声音沉沉道:“当时,本尊也想过拒绝,毕竟本尊哪是那么容易被世俗之物给收买的人。”   他长叹一口气,“可想到魔界如今危在旦夕,本尊挣扎、思索、犹豫良久,最终还是下了这个沉重的决定。”   “小祈,你可千万不要怪本尊,本尊也是为了大局考虑啊。”   元祈:“……”   你要不要这么爱演?   明明最初听魔尊说的话,似乎是想都没怎么想就答应了。   但是想到系统任务,他试探道:“那幽冥灵灯的归属?”   听到幽冥灵灯,魔尊才“哦”了一声,转回头来道:“这幽冥灵灯嘛,自然是要献给新魔尊的。”   说完,魔尊又紧张的盯着元祈,似乎很怕元祈舍不得把幽冥灵灯拱手让人,把这魔殿又给一把掀了。   但没想到元祈睁大了狐狸眼,很是满足的点了点头,像是只又乖又漂亮的小狐狸似的。   魔尊心情大好,道:“小祈,你作为魔界的一把手,本尊一直对你觊觎厚望,”   “本尊退位在即,这幽冥灵灯,就作为你送给新魔尊上位的厚礼吧。”   “你这么乖,又长得这么讨巧,奉上这等贵重的厚礼,肯定会让新魔尊对你另眼相看、宠爱有加,在魔界愈发飞鸿腾达,一人之下,万魔之上!”   元祈兴奋的点点头:“好!”   ……   元祈赶了两天路,跟魔尊聊了会天后,就困得想回寝房休息了,但他不记得自己寝房在哪,于是只能找借口说最近记忆错乱,让淮安带着他回寝房。   淮安穿着很不起眼的黑袍,走在他前方,永远都阴郁的低着头,也不说话,莫名让元祈想到了现代世界里忧郁的非主流少年。   元祈走上前,轻轻的碰了一下淮安的肩,抱怨道:“淮安,我都多久没回魔界了,你看到我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   淮安回头看他,墨瞳幽深的好似深潭,审视的盯着他,里面装着一些元祈看不懂的东西。   元祈眉头跳了跳,收回了搭在淮安肩上的手。   不知过了多久,淮安才终于道:“你变了。”   元祈心头“咯噔”一声。   他来这世界也有好几个月了,跟很多与原主相识的人都有过接触。   可从未有任何人怀疑过他不是原主,更从未说他变了的这种话。   他有些紧张道:“怎么变了?”   淮安的五官生得英气凌冽,他盯着元祈道:“以前的你,会为了魔尊之位不折手段。”   元祈:“……”   他讪笑道:“哎呀,人是会变的。”   淮安却看着他,没说话,但那深潭般的眼眸里,明显有别的情绪。   元祈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可淮安却突然转过身,继续带着他往前走,淡淡道:“嗯,人都是会变的。”   ……   元祈在魔界的寝房还挺大,位置也不错,能看得出来他在魔尊地位很高。   只是魔界不如从前,甚至就连魔殿也只是有个华丽的空壳子,并无太多奢侈的摆设。   元祈的寝房就更不用说了,但好在床又大又软,而且元祈一躺在上面就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好似他在这张床上睡了很久。   但身上黏黏糊糊的,谢逢川那个禽兽像个勤勤恳恳的园丁似的,把他肚子灌的满满的,虽然他吸收了很多,实力太涨。   但修为也不能一天升太多,否则他的身体承受不住,于是他在客栈就排出了多余的精.元,但那精.元太多了,他又赶时间,根本没排干净。   元祈从柔软的大床上起身,去盥室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只是全程他都不敢看自己身上,因为他身上全是红色的吻痕和泛着淤青的手指印。   甚至连他的脚腕上甚至都有吻痕,还有一圈很明显的五指印,足以可见谢逢川有多变态。   那些让人羞愤的回忆涌上心头。   元祈一边皱眉穿衣服,一边骂骂咧咧。   他和谢逢川在客栈里用了很多姿势,他很是奇怪,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少司命,到底是从那学的这些下.流的姿势!   不过这些下.流姿势里,除了在元祈身后打屁股,逼着他说些喜欢、还要之类的话,元祈最厌恶的就是谢逢川一手抓着他的脚腕,很是用力把他的一条腿压在他的脸边。   虽然元祈的柔韧性不错,但也受不了那样压啊?腿都快压快断了。   更别说那样会更深,把他弄得人都快虚脱了,而且谢逢川抵着他的腹肌又硬又猛的,把他不当个人发狠似的欺负。   元祈躺在柔软干燥的床上,把谢逢川里里外外的骂了一通,就又晕晕沉沉的睡了过去。   可他竟然又做了个梦。   月明依稀,种了一大片木兰树的院子里辽阔冷清,只有最边上的凉亭上方挂着几盏暖黄色的小灯笼,添了几分暖意。   凉亭里,桌案边坐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少年,少年的脸模糊不清,但墨发高束,坐姿规整,正垂着眸认真完成师尊布置的课业。   而凉亭前方,有个身穿水绿色袍子的小弟子正蹲在地上,用树枝不停戳那地上的洞,时不时还发出狡黠的笑声,头顶的碎发俏皮的晃来晃去。   不知过了多久,白衣少年道:“要下雨了,别欺负它们。”   小弟子撇着嘴的转过身,月光下的脸很是漂亮乖巧,不满道:“我给它们糖仁吃,怎么算欺负啦?”   白衣少年神色淡淡道:“你不让他们回家。”   小弟子“蹭”的一下站起来,跳到白衣少年的桌子上,很是没坐姿的坐在桌上,晃着两只腿,高昂着头道:“哼!你连对一只蚂蚁都那么善良,可却对我一点不善良!”   “我的命真苦!”   白衣少年看着小弟子不合规矩的坐在桌上,却并未说什么。   只是问道:“怎么不善良?”   小弟子抱怨道:“我想去看天都城的花灯,别人都说那是最盛大的花灯呢,你都不陪我去。”   白衣少年却道:“师尊说了,集市嘈杂喧哗,乃是凡尘,不利于修行。”   “若你想看花灯,话本里有许多,我可以给你找来。”   小弟子气鼓鼓的抱胸道:“话本跟现实怎么能一样!”   “你真无聊!你这样的小古董在修真界打着灯笼都找不出第二个!”   他跳下桌,很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走了。   白衣少年看着小弟子气鼓鼓的身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可小弟子走到院子里,又一屁股坐在了院子里最柔软的草地上。   虽然两人一直没有说话,可两人都知道,他们坐在荒凉孤寂的院子里,正看着同一轮弯月。   如过去的每一次一样。   ……   元祈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梦里的场景模糊不堪,却十分真实。   只是想起来,却似乎充满了遗憾的味道。   元祈摇了摇头,将那虚无缥缈的情绪摇了出去,还是先想想正事吧。   虽然知道要有新魔尊上位,但昨晚他太累了,还没问魔尊上位是什么时候。   若是要拖一两个月,恐怕谢逢川会直接杀过来把魔界给一把端了。   他跟着魔殿的小魔头走到魔尊的寝宫,在那朱红门外敲了敲门,可里面却一直没有传来声音。   倒是矮他很多的小魔头一直抬头,一边眼珠子是圆溜溜的蓝色,另一边却用白纱布给遮住了,很显然里面肯定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因为小魔头正抱着自己另一只蓝色眼珠子,很是羡慕的看着他。   元祈:“……”   他避开这热烈的羡慕眼神。   他又敲了敲门,里面依然没有声音。   可他来之前问过淮安了,淮安说魔尊很少在魔界四周巡查事务,除了大事,基本一天到晚都宅在自己的寝宫里。   也不知在倒腾什么,但听魔殿里的小魔头们说,魔尊的寝宫里经常会传来奇怪的笑声。   元祈想了一下场景,搓了搓毛骨悚然的胳膊。   他垂下眼眸,看着羡慕他的小魔头道:“魔尊在干嘛?怎么敲门也不应?”   小魔头却习以为常道:“魔尊肯定是又在创作了吧,每当这时候他什么也听不到的!”   “创作?”元祈皱了皱眉。   他怎么感觉这个词,有点过于现代了呢?   算了,直接推门进去吧。   毕竟问清楚新魔尊什么时候上位可是大事。   可小魔头却突然红着脸拉了拉他的袖摆,羞涩道:“小祈大王,魔界都传开了,说您和司命大人已经睡过好多觉了,才会如今修为大涨呢。”   元祈:“……”   他皱了皱眉,他和谢逢川睡了这事知道的人不超过四个。   到底是谁哪个家伙把这消息散播在魔界的?被他找出来他一定不会放过的!   “小祈大王,那些人类都说,睡过很多觉就是夫妻了。”   小魔头好奇道:“那您和司命大人呢?也是夫妻吗?”   元祈脸都红了,他跟谢逢川怎么可能会是夫妻!   谢逢川那么不留情面欺负他,他现在腿都在打颤,说是仇人都不为过。   但小魔头实在是好奇,眼巴巴的看着他,问个不停。   元祈摇了摇头,很不在乎道:“怎么可能是夫妻?顶多算的上是一夜情对象罢了。”   “一夜情?”小魔头咬着手指,很是不解道:“一夜情是什么东西啊?又是人类的新语言吗?”   元祈正要解释一番,就是睡了一觉的炮友,没什么太多的关系。   可就在他要回答时,突然感觉一阵毛骨悚然,四周冷冰冰的,一股不祥的预感直冲心头。 第58章 新魔尊心狠手辣   魔殿温暖舒适, 烛台上火苗摇曳,给四周都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   元祈推门进去,只见魔尊身着黑羽华丽魔袍, 正背对着他,埋头坐在桌案前不知在捣鼓什么。   元祈叫了一声, 魔尊没理他,反而响起纸张被掀开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促和迫不及待,随后又是纸张落下,毛笔在纸张上快速摩擦的沙沙声。   元祈蹙眉, 蹑手蹑脚的走近两步。   只见魔尊竟在埋头苦写,那手速看起来下笔如有神, 好像写的十分酣畅淋漓。   元祈好奇的探出脑袋偷瞅,可惜魔尊写的字十分潦草,还都是古文, 他一时之间看不明白。   他将视线移开,可却又瞥到桌子角落上,放着一张落了灰的白纸。   那白纸上的字笔画简单, 隐隐透着一股元祈能看懂的模样。   元祈兴奋的眨了眨眼, 穿书后他曾一度怀疑自己是个文盲,没想到有一天,他终于遇到了他能看懂的字。   他悄悄的伸出指尖, 把那白纸上的灰擦掉,可手指刚触到那张白纸, 就被另一只修长手指抽走了。   魔尊不知何时抬起眸来,严肃着脸瞪着元祈,沉声道:“小祈。”   元祈被抓包, 讪讪的笑了笑,把手指藏到了身后。   魔尊道:“你鬼鬼祟祟进来不敲门,还偷看本尊的东西,是要做什么?”   元祈撇了撇嘴道:“我叫你了,是你没听见我的声音。”   他的视线又瞥到魔尊身前写满文字的宣纸上,嘟囔道:“魔尊你在写什么呢?这么忘我?”   魔尊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他袖袍一挥,将宣纸遮住,咳嗽一声道:“本尊写的东西,你自然是看不懂的,就别过多过问了。”   “哦。”元祈垂下脑袋,头顶上的细软碎发失落的耷拉着。   “平日里叫你多看点书,可见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魔尊道:“这次在云隐宗,难道还没学会认字?”   元祈长长的叹了口气,抬头不满的看着天花板,觉得魔尊啰里啰嗦的。   魔尊又道:“找本尊有什么事?”   “当然有事。”提到正事,元祈兴奋的眼眸又亮晶晶的,趴在桌子上激动道:“咱们新魔尊什么时候上任啊?”   “人家好不容易来我们魔界,我们魔界自然要好好筹备一番,可别委屈人家了。”   毕竟抱好新魔尊的大腿,到时候谢逢川派人来魔界找麻烦,新魔尊也能尽心尽力的替他们摆平。   魔尊沉吟道:“大概还需要五六日吧。”   “五六日?这么久吗?”   “新魔尊日理万机,在这九州大陆势力遍布,自是忙碌了一些。”   “况且……”   “况且什么?”元祈趴在桌子上,双手托腮,好奇的盯着魔尊。   魔尊神秘笑道:“况且新魔尊此次前来,还给咱们魔界准备了厚礼呢。”   “厚礼?”元祈激动道:“是什么样的厚礼?”   “这个本尊就不知晓了,恐怕是很贵重的厚礼吧。”   没有人会不喜欢收礼物的。   元祈头顶的碎发愉悦的翘起,感叹道:“新魔尊可真大方啊,咱们魔界也不能亏待了新魔尊才是。”   “嗯。”魔尊赞赏道:“自是如此,这几日你派一些小魔头把咱们魔殿装修一下,尽量弄得大气、金碧辉煌,如今这简陋的模样若是让新魔尊瞧了去,多丢咱们魔界的脸啊。”   元祈认真的点点头,他又摊开手,伸出魔尊面前,“给钱。”   魔尊:“……”   他心虚的将眼神移开,“给什么钱?”   “装修豪华不需要花钱吗?”元祈努了努嘴道:“难道你以为金子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   元祈自然是没要到钱,魔尊又是一哭二闹三上吊,说魔界如今没钱,想要钱元祈只能想方法去妖族又偷又抢。   元祈愤愤的离开魔尊寝殿,不过等那扇朱红寝门合上时,狐狸脸上突然露出狡黠的笑容。   他低下头,只见他手中多了一张落了灰的白纸。   这白纸正是魔尊桌上的那张,他早觉得这白纸有点奇怪,有点像现代世界的字。   可就在他要把这白纸上面的灰扫掉时,可这灰却牢牢黏在上面,怎么都扫不掉,看样子是设下了结界。   元祈抿了抿唇,直觉告诉他这白纸上的内容一定不简单。   他将白纸收进芥子袋,打算慢慢想法子解开这结界。   ……   三日后,妖族和魔族交汇处阴风阵阵,乌云重重。   这交汇处只用一些低矮的木栅栏围着,基本等于形同虚设,妖族能随意踏入魔界,魔族也能随意踏入妖界。   不过近几年,妖族实力大涨,魔族屡屡被欺压,这交汇处往往都是妖族地盘,魔界的小魔头们压根不敢前来。   可此时,这栅栏附近围满了兴奋的小魔头们,都眼巴巴看着坐在栅栏上,身着水绿色袍子的青年。   青年眉眼昳丽,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美到几乎超越性别。   他细长的手指撑在栅栏后,身体往后仰,脑袋昂起来,让阵阵微风从他脸上拂过。   他的脚下摆了一堆宝箱,里面装着各式各样金灿灿的财宝。   离他最近的一个皮肤是蓝色的小魔头满脸崇拜道:“小祈大王真厉害!竟然能搜刮到这么多金银财宝!”   元祈看着这个小魔头,扬唇笑了一声。   又有另一个小魔头道:“以前都是妖族追着我们打,现在小祈大王回来了,看他们还怎么嚣张的欺负我们!”   又一个小魔头道:“是!我们就一起跟着小祈大王守在这,要是有哪个妖族路过这,咱们就打劫他们!”   众小魔头纷纷应合:“好!这个提议可真好!”   栅栏处顿时热闹非凡,这些小魔头一个比一个会拍马屁,把元祈拍的都快上天了。   一个长着牛角的小魔头道:“小祈大王这么厉害,新魔尊肯定会特别喜欢他的。”   蓝皮肤小魔头附和道:“那是自然!小祈大王最招人喜欢了!”   说完,他忽闪着大眼睛看着元祈,似乎很是渴望能元祈注意到他。   元祈转过眸看他,他蓝色的脸蛋都涨红了。   元祈道:“魔界的新魔尊,你们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吗?”   元祈听魔尊说过,新魔尊之前想当魔界靠山,曾派人来过魔界,帮他们打跑过妖族一次。   蓝皮肤小魔头摇了摇头,又很是认真道:“不过我听小道消息说,新魔尊心狠手辣!杀人不见血!特别的残暴无情呢!”   元祈满意的勾了勾唇,他就喜欢这种又大方又心狠手辣的上位者。   不是说现在的魔尊不好,而是现在的魔尊一天到晚宅在魔尊寝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才会让魔界落魄到如今这个程度。   可突然,又有个抱着眼珠子的小魔头道:“小祈大王,听青果说,你跟少司命有过一夜情?”   元祈正惬意吹风的表情瞬间凝固住,低头看着这个抱着眼珠子的小魔头,不是很眼熟。   他蹙眉道:“青果?”   小魔头外围,有个左眼处遮了块白纱,右眼是蓝色眼睛的小魔头被挤到了水沟处,此时正红着眼睛往里面挤。   元祈当即就认出来了,这个叫青果的,就是三日前带他去魔尊寝殿的小魔头。   听到元祈叫他名字,他很是自豪的抬起脑袋,叽叽喳喳解释道:“嗯嗯!小祈大王说,一夜情就是睡过一觉的陌生人而已!一点也不重要的!”   “这样吗?”这些小魔头们还是听的迷迷糊糊,但却从这番话里听到了豁达,于是愈发崇拜的看着元祈。   元祈被这些眼神看得飘飘然。   小魔头们叽叽哇哇道:“小祈大王,你这么厉害,是怎么和少司命睡上觉的呀?修真界都说他很清高呢。”   另一个小魔头愤愤道:“小祈大王那么招人喜欢,肯定是少司命主动要跟小祈大王睡觉的!”   元祈心虚的咳嗽一声,想起每次他跟谢逢川睡觉,都是从他绑了谢逢川强上开始。   但若是直说,有点丢脸。   元祈昂着头道:“嗯,自然是他求着要跟我睡觉,我看他可怜,才睡一睡他而已。”   “哇!”   小魔头们瞬间眼睛都睁大了,又震惊又兴奋又崇拜的。   围着元祈好奇的问道:“小祈大王,和少司命睡觉舒服吗?他那方面怎么样啊?”   “毕竟是修真界最厉害的神君呢,应该很不错吧?”   元祈咳嗽一声,又皱着眉道:“那方面一般吧,不是很舒服。”   “啊?竟然是这样的吗?”   这些小魔头们脸上纷纷露出失望的表情,“我们还以为既然是修真界最万人敬仰的司命神尊,肯定会很厉害的,看来也不过如此嘛!”   “嗯!”元祈双手抱胸,很是认真道:“人不可貌相,他看着人模人样的,但活不太好。”   他本想说那地方长的驴玩意似的,但转念一想,他这不是变相的夸谢逢川大吗?   不可。   元祈又高昂着头,一脸说八卦的表情道:“而且他那处特别小,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了,毕竟男人都是有尊严的。”   “啊?”小魔头们瞬间更失望了,但都很乖乖的道:“小祈大王放心!我们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元祈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围着他的小魔头们,都那么的崇拜他。   他唇角微勾,双手往后撑着栅栏上,高昂着白皙的脸,很是不在乎道:“再给我一次机会,他再怎么求我,我都不会睡他的。”   又是一阵崇拜的惊叹声,“哇!小祈大王果然什么样的诱惑都能抵挡住!”   元祈得意的扬了扬唇,可却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道阴冷的目光盯着他。   这目光似曾相识,他揉了揉胳膊,可巡着目光看过去,却什么也没看见。   突然,又有小魔头红着脸问道:“小祈大王,您……您跟少司命都是男人,您们是怎么睡觉的啊?”   说完,这个小魔头就跑到了最外围,似乎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过火了。   但其他小魔头皆都很激动的盯着元祈,显然对细节很感兴趣。   有个小魔头道:“听人类说,男人也可以被睡的,这个要看谁在上面还是下面?”   小魔头们又纷纷盯着元祈,似乎在说,小祈大王,您在上还是在下?   元祈心虚的咳嗽一声,在这么多小魔头们面前,他双手抱胸道:“本大王怎么可能会在下面?”   “本大王自然是在上面,不过谢逢川睡起来实在无趣,所以本大王才不想再跟他睡了。”   小魔头们长叹一声,“原来是这样啊!”   又有个小魔头鸣不平道:“这问题问都不用问!咱们小祈大王这么有气魄!肯定是在上面的那个咯!”   “嗯。”元祈满意点头,看着那个小魔头道:“你说的一点也没错。”   可他话音刚落,那道阴冷的视线就又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第59章 新魔尊要上任啦!   魔界虽处九州大陆最北方的蛮荒之地, 四周都是阴沉沉一片,可偶尔也有天气好的时候,天穹之中会突现一片霞光, 照亮万里,美得震撼而又气派。   不过魔界出现霞光, 是很小很小的概率,几乎几年都见不到。   可今日,元祈坐在魔妖交界处,竟然就碰到了这难得一见的霞光。   小魔头们昂着脑袋,也都一齐望着天上的霞光, 他们激动的蹦蹦跳跳,像是迎来了什么重大节日般开心大笑, 推推搡搡热闹成一团。   那个叫青果的小魔头却趁着大家都在欣赏美景时,悄摸摸的挤到了元祈身边。   他长得矮,可又很想和元祈贴贴, 于是拼命踮起脚尖,似乎想和元祈肩背肩,看这同一片霞光。   可就算他再怎么踮脚, 也只能够到元祈的腰腹处, 小魔头垂头丧气,但看了眼他和元祈之间的距离,就开心的傻乐呵起来。   元祈垂下眸, 就看到了抱着蓝色眼珠子偷乐的小魔头。   他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小魔头头上窸窣的碎发, 道:“这么开心?”   小魔头突然被摸,害羞的脸都红了,他低下脑袋小声道:“能跟小祈大王一起看霞光, 我就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小魔头。”   元祈笑了笑,他也抬眸看着天际之上的霞光,就好像是突然照进黑暗中的一处光。   他的心竟也跟着震颤,好似他曾经等过这束光也等了许久许久。   青果又突然道:“小祈大王,你还会离开魔界吗?”   元祈垂下眸,只见青果的蓝色眼睛很是希冀的看着他,那是一种不舍的眼神,似乎不希望他再离开魔界了。   而青果的这句话,竟让开心看霞光的小魔头们都回眸看元祈,见青果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跟小祈大王贴贴,都纷纷咬牙切齿瞪着青果,青果眼里闪过害怕,但却咬了咬牙,又贴近了元祈几分,还隐隐有些炫耀的成分在。   蓝皮肤小魔头生气的扭过脑袋,但看元祈时,又变成了欣喜的道:“小祈大王,这次你偷灯离开魔界太久了,大家都好想好想你!你是咱们魔界最好的大王!”   又一个小魔头道:“小祈大王肯定不会再离开我们了!毕竟幽冥灵灯都偷到了!”   “是的!小祈大王不过才离开几个月,魔界却冷清清的,魔尊虽然没说什么,但每几日就都会让青果打扫小祈大王的寝殿,魔界没有太阳,还特意叮嘱青果要把小祈大王的被褥烘的暖和和的。”   元祈愣了愣。   他的寝殿虽然不豪华,但却干净而又舒适。   “就连淮安二王也经常站在魔界入口等小祈大王回家呢。”   元祈却笑道:“二王是什么?”   蓝皮肤小魔头解释道:“因为小祈大王是大王,淮安二王应当是小王,但是淮安二王不喜欢被叫小王,于是魔尊就给他赐名二王啦。”   元祈听完却忍不住笑出声,笑得弯下脊背,眼眶都有些湿润。   这些小魔头看着元祈笑,也都跟着笑,甚至笑着笑着都停不下来,有好几个都捂着肚子,笑得几乎满地打滚。   慢半拍的青果看着小祈大王和小魔头们笑成一团,眨了眨眼,也跟着弯着眼睛笑起来。   这霞光之下的小小栅栏瞬间一片欢声笑语,微风拂过,很是祥和而又幸福。   元祈撑在栅栏上的手却忍不住蜷缩了一下,来魔界不过短短几日,可他却似乎尝到了家的味道。   可他知道,他本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   有一天,他也该回到他原本的世界去。   …   饷午刚过,元祈带着小魔头们打劫了好几批要闯入魔界的小妖。   眼见不会再有小妖前来挑衅,元祈拍了拍手,灵活的跳下栅栏,小魔头们都乖乖的扛起宝箱,就准备打道回府了。   可元祈刚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利刃穿破气流声,元祈快速抬手,只听“唰”的一声,一支红色箭羽插入他两指,带着火辣辣的痛感。   “呵!这是看见本妖王要来了,就吓得屁滚尿流要逃走?”声后传来尖锐而又讥讽的男声。   元祈转过身,只见一个穿的像只鸟的男人站在栅栏的另一边。   男人尖嘴猴腮,头上和身上都插满了红色的羽毛,身后还跟了一大批鼻青脸肿的小妖。   就是元祈上午打走的那批小妖。   小妖们跟在男人身后,皆都愤愤不平的瞪着元祈,对男人道:“凤凰妖王!就是他!今日把我们的钱财都打劫走了!”   凤凰妖王从下往上打量这元祈,嗤笑道:“本妖王说是谁呢?原来是元祈呀,当年被我们妖族赶走,不得不加入魔族。”   “可这几年却混的不怎么样嘛,不妖不魔的,就算混到魔族最上层又如何?不一样不是本妖王的对手。”   元祈看着这个浑身鸟毛的男人就有些好笑,他挑了挑眉道:“你是谁?嘴怎么那么臭?出门没洗口?”   “你!”凤凰妖王显然脾气不太好,听到元祈不认识他,气的身上红羽竖起,恨声道:“你竟然还敢装作不认识本妖王,你以为这样就能让本妖王挫败吗?本妖王告诉你!绝不可能!”   元祈撇了撇嘴,不在意道:“怎么不可能?你破防的毛都炸开了。”   “你说什么!”凤凰妖王怒气冲冲道:“你有种再说一遍!”   “我说你毛都炸开了。”   “元祈!今日你惹了我凤凰妖王,我们整个妖族都不放过你的!”凤凰妖王昂着头道:“但你若是识趣乖乖跟我道歉,本妖王或许看在当年咱们是一个地方出来的,说不定还能放你一马!”   元祈看着面前像鸟妖的凤凰妖王,很疑惑的皱了皱眉,这鸟妖竟还是他老乡吗?   他问旁边的小魔头们道:“他到底是谁啊?本大王真的不认识他。”   元祈神情很认真,凤凰妖王气的跳脚,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手撕元祈。   青果用手指抵着下颌,思考了一会道:“小祈大王,我听妖族说,当年你和凤凰妖王住在同一个小渔村,你们幼时就认识了。”   “是吗?”元祈道:“那我肯定关系跟他不太好。”   凤凰妖王双手抱胸,斜睨着元祈道:“谁要跟你关系好?你这个杂种狐妖,本妖王血统尊贵,自然不是一路人。”   “不许说我们的小祈大王!”   凤凰妖王话音刚落,就见青果雄赳赳气昂昂的挡在了元祈面前,双眼冒火的瞪着凤凰妖王。   “本妖王说错了吗?”凤凰妖王道:“他娘是血统高贵的狐妖一族,可他爹呢却是血统卑微的魔族,生出来的小孩自然是个杂种!”   元祈手指紧握成拳,发出咯吱咯吱声,双眼瞬间充血,一些愤怒的本能在他心里荡开。   可元祈还来不及出手,他身边的小魔头们一个个都像炮仗似的冲出去,趴在凤凰妖王身上,咬掉了他身上的羽毛,有的还张着血盆大口,一口咬在凤凰妖王裸露在外的手背上。   “咬死你!要你瞎说我们的小祈大王!”   凤凰妖王发出愤怒的尖叫,他身上趴满了小魔头们,他好不容易扯掉一个小魔头,就又另一个小魔头扑上来继续咬他。   元祈本愤怒的心情,看着这一幕竟然渐渐平息。   凤凰妖王对身后的小妖们怒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是要让这些小魔头把本王的毛都咬秃吗?”   小妖们纷纷回神,摩拳擦掌朝着小魔头们袭去。   边界处一下子打的热火朝天,尘土飞扬,小魔头和小妖们抱在一起扭打一团。   凤凰妖王的身上终于没了咬他的小魔头,他露出邪孽一笑,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唇,抬起的五指上长出尖锐长甲来。   他感叹道:“本妖王好久没吃小魔头了,这些小魔头们这么有劲,想必吃起来一定特别有嚼劲吧。”   这些跟小妖们打架的小魔头们气势瞬间矮了一截,有些甚至都吓哭了。   元祈一看这场景,就知道妖族欺压魔尊已久,这凤凰妖王说不定还真的吃过小魔头们。   元祈咬牙道:“你敢吃他们试试?”   “哈哈哈哈,本妖王吃个小魔头而已,轮到你这个杂种——”   可他一句话还未说完,就感觉脖颈处突然一凉。   只见远处站在霞光下的漂亮青年不知何时瞬移到他身侧,细长的手指抓着冰冷短刃抵在他的脖颈处。   一股凌冽的杀意和灵息扑面而来,似乎这短刃再深一点,凤凰妖王就得妖头落地了。   “你……你……”凤凰妖王被这充沛的灵力吓到颤抖,不敢相信元祈的修为竟也如此之深,但还是嘴硬道:“元祈,你敢动本妖王一根寒毛,整个妖族都不会放过你!”   元祈冷笑一声,“一根寒毛怎么够?”   ……   一刻钟之后,凤凰妖王被扒成了一只无毛鸟,他鼻青脸肿,被元祈踩在脚下。   元祈踩着凤凰妖王,逼凤凰妖王给小魔头们还有他道歉。   凤凰妖王哭的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不情不愿的道了歉。   元祈拍了拍手,脚却还踩在凤凰妖王脸上,他弯下腰,很是嫌弃的看了眼凤凰妖王。   “回去跟你们妖王首领说,咱们魔界已经不是当初的魔界了,再想来我们魔界搜刮财物,本大王第一个就杀到你们妖界去,扒光你们所有人的毛!”   凤凰妖王愤怒的哼哼两声。   元祈却用力踩了他两脚,“本大王刚刚说的,你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凤凰妖王大叫道:“哎哟!是谁在扯我屁股上的毛!你们太过分了!多少给我留点面子吧!”   刚偷偷扯完凤凰妖王屁股毛的青果,鬼鬼祟祟的躲在了元祈身后。   元祈将脚移开,又踢了凤凰妖王一脚,“滚吧。”   看着满地金灿灿的宝箱,他又笑着道:“谢谢你送来的物资。”   ……   凤凰妖王在妖族地位极高,元祈又搜刮了一大批财宝,想必这些财宝完全够装修魔殿,这些天都不用再干抢劫的勾当了。   小魔头们兴奋的数着宝箱,像勤勤恳恳的小蜜蜂把宝箱从妖界搬到魔界。   只是搬到最后一个宝箱时,青果搬的气喘吁吁,走了还没两步路,就“噗”的一声坐在了地上。   小魔头们都围上来,笑他力气这么小,刚刚还敢偷偷挨着小祈大王。   青果委屈的低下脑袋,咬牙又想把宝箱扛起来,可这宝箱竟然四处晃动起来,而且还发出了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里面装了什么会动的东西。   青果害怕的把宝箱丢在原地。   若这包厢里装的是妖族的小妖怪,他可一点都不想把箱子扛回去。   元祈扒开熙熙攘攘的小魔头,走到青果面前,将这箱子打开。   只见这箱子里竟然装着一个被捆绑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蜷缩在箱子里,墨发被一根白发带高高束起,眉眼如清秀的山水画,看起来如被春水洗过一番,很是养眼。   元祈看着这少年,莫名觉得这少年跟谢逢川的气质和装扮有点像,但却比谢逢川看起来更温和一些,五官也没谢逢川那番凌冽。   若非要说,倒是跟他梦境里的那个白衣少年挺像的。   小魔头们纷纷凑上来,看见这个少年后,纷纷叽叽喳喳道:“哇,竟然是正道的人!长得还挺好看!”   “看这穿着,是正道的小公子呢,要不要吃掉他,他看起来细皮嫩肉,应该很好吃吧。”   “不行!魔尊不许我们吃人的!吃了人会被惩罚的!”   “哦哦!我差点就忘记了!谢谢你提醒我!”   元祈蹲下身,看着箱子里的白衣少年缓缓张开了双眼,露出一双温润干净的眼眸里。   看见元祈后,白衣少年瞳孔微微震颤了下,又有些害羞的垂下眸去。   小魔头们道:“肯定是我们小祈大王太好看了!把这正道小公子都看害羞了。”   这白衣少年脸皮很薄,被这么说了两句后,天生冷白的皮肤上泛上一层薄薄的红。   元祈挑了挑眉道:“喂!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少年抬起眸,温润的眼里闪过一丝迷惘。   元祈又问道:“你是怎么被妖族抓到的?”   白衣少年紧抿着唇,低下头去没有说话。   小魔头们道:“他怎么不说话,不会是个哑巴吧?”   “不像哑巴,倒像是个傻子,一问三不知的。”   元祈也觉得这个白衣少年怪怪的,问道:“你会说话吗?”   白衣少年愣了会,又缓缓的点了点头。   既然能听懂他的话,那就不是傻子。   元祈又问道:“那你怎么不说话?”   白衣少年又摇了摇头,黑色的瞳孔很干净,似乎在说他不爱说话。   元祈又问了一通白衣少年一大堆问题,比如问白衣少年哪里人,家里人有几口,需不需要把他送回去。   可都没得到答案。   据元祈猜测,这白衣少年应当是修真界哪个世家小公子,外出游历却被妖族抓走,又因为宁死不从,被妖族整失忆了,所以才会这么迷惘。   猜测完,元祈很是得意的点点头,似乎觉得自己很聪明。   他又看了眼箱子里的白衣少年,莫名的就很有好感。   他道:“既然你不知道自己叫什么,也不知道家在何处,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魔殿,我会帮你找回记忆,送你回家。”   白衣少年的瞳孔微微睁大,显得愈发干净纯粹了。   “真……真的吗?”他缓缓开口,显得有些笨拙,但声音却带着少年的清朗,十分好听,像是玉珠落玉盘,干净而又清脆。   “当然是真的!”元祈笑道。   霞光下,长相漂亮的青年笑的好看极了,捆绑在箱子里的少年垂下了眼眸。   一边的小魔头们没有说话,只是隐隐有些担心。   虽然魔尊教导他们不能吃人类,但是人类与魔向来势不两立,怎么能带回魔殿呢?   但是小祈大王做事必有道理,他们只需支持就好了。   元祈替箱子里的少年解开捆绑在他身上的粗绳,要伸手扶少年时,却被少年避开了。   少年站在平地上,越莫十七岁左右,可看起来却跟元祈一样高。   元祈瞟了瞟少年的头顶,心想这少年吃什么长大的?长得竟然这么高。   少年看着元祈,手指无措的垂在身下,过了一会,才有些矜持的道:“谢谢你。”   “哎呀,不用谢。”元祈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少年又垂着眸小声道:“我会报答你的。”   他似乎很少说这种话,说的磕磕绊绊,连脖颈处都涨红了一片。   元祈瞧他这幅模样,十分有趣。   他双手撑腰,很是大度道:“我不需要什么报答。”   “不……”   少年还没说完,元祈就又眨了眨眼,不怀好意道:“如果你非要报答我,那叫我一声哥哥吧。”   少年眼里的迷惘更深了,他试探的开口道:“哥……哥?”   “诶!”元祈开心的应下,头顶的碎发在霞光下闪闪发光,他下意识伸手想摸一摸少年的头顶。   可不知为何,又将手伸了回来,夸奖道:“真乖!”   心里却不无得意的想,谢逢川不叫他哥哥,自然会有人叫他哥哥。   ……   元祈带着少年回了寝殿,安排在自己的寝房里,幸好魔界房间多,还不至于让人没位置睡。   他让淮安在自己的寝房旁边又收拾了一间出来,淮安话少,做事也利落,似乎魔殿里大大小小的杂事都是他负责。   比如替魔尊跑腿买纸墨,替元祈料理生活,他都做的井井有条,且得心应手,而且一点怨言也没有。   淮安收拾完房间,去元祈的寝房叫元祈,就见元祈坐在桌案边,像拿勺子般拿着紫毫毛笔,在宣纸上鬼画符。   他一边画,一边盯着古文上的字,然后很认真的告诉站在一边的白衣少年,这个字念什么,又是什么意思。   甚至还很大度道:“你失忆了,有许多不认识的字是很正常的,不用气馁,我会教你的。”   淮安:“……”   有朝一日,他竟然还能看见元祈教人识字。   而且看那少年的模样,明明就是认识字的模样,只是不想戳破元祈的自尊心才乖乖配合而已。   见淮安来了,元祈兴奋的站起身,喊道:“淮安!”   那白衣少年站在元祈身后,警惕的看着淮安。   淮安皱了皱眉,莫名的对这白衣少年并无好感,他跟元祈说房间收拾干净了,今晚可以住了。   元祈热情的对白衣少年道:“小白,今晚你睡我的房间,我睡隔壁。”   “不过你想不想看我隔壁的房间,我可以带你参观一下。”   被叫小白的少年慢慢的点了点头。   元祈带着小白离开房间,小白和淮安擦肩而过,却又有些警惕的看了眼淮安。   淮安眉头一跳,下意识对元祈道:“你的审美,还真是万年不变。”   ……   元祈隔壁寝房与他自己的寝房格局差不多,淮安做事他很放心,他坐在柔软的大床上,闻着混着花香的干净气息。   小白正站在桌案边,垂眸看着桌案上的一本册子。   元祈走过去道:“小白,这两天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   小白默默的点点头。   元祈却有些失落的坐在桌案边,叹了口气。   他会离开这个世界的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因为元祈也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元祈的这个身体会不会消失,或许他的身体不会消失,真正的元祈会占据这个身体。   可都说不准。   元祈曾尝试在脑子里联系系统,却都了无音讯。   但他将幽冥灵灯交给新魔尊,就代表任务完成,他会回到他原来的世界。   可小白该怎么办呢?   小白在魔界人生地不熟,又是一副对谁都很客气的老好人模样,看起来修为也不高,他一走小白肯定会被人欺负的。   而且他答应过会带小白回家,找到小白的家人。   小白看他愁眉苦脸,话少的他试探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元祈撑着下颌,又叹了口气道:“小白,我说如果,如果几天后我离开了,那个时候你可千万不要害怕。”   “离开?”小白眼里的紧张一闪而过。   “嗯。”元祈道:“也或许不会离开,只是我或许会变很多,也会忘了答应送你回家这件事。”   “但你不用担心,你可以告诉我,我答应过会送你回家,我想我肯定会帮助你的。”   小白垂在身下的手抖个不停,走近了元祈两步。   元祈又道:“若我不帮你,你也可以去找魔尊,他虽然不靠谱,但却很善良,他一定会帮你的。”   小白的眼里却突然流露出了一丝失落,他垂下眸,遮住了眼底的神色。   突然开口道:“我不想回家。”   “诶?”元祈疑惑的抬起头,“可是没有人会不想回家的啊。”   小白的拳头捏的很紧,嗓子有些发哑道:“其实,我想起来了一些事情。”   “真的吗?”元祈兴奋的站起身来,看着小白道:“太好啦!你都想起什么来啦?”   小白却突然抬起眸,那双墨色的瞳孔很黑很纯粹,莫名的与元祈梦里的那个白衣少年重合。   元祈愣了愣。   只见小白薄唇轻启道:“我来这里是为了见一个人,他让我来的。”   “轰”的一声,元祈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白影,可那白影转瞬即逝,反而让他的头微微有些疼。   他扶着额,狐狸眼闪过迷惘道:“见一个人?”   可还不等小白回答,门外却突然传来激动的敲门声。   青果趴在在门外道:“小祁大王!小祈大王!快出来呀!”   “新魔尊提前来魔界了!咱们一起去迎接他吧!”   “听其他小魔头说,新魔尊还带了好大一份厚礼来啦!金灿灿的呢!” 第60章 新魔尊的金笼子   “咣当”一声, 朱红房门大开,露出一张漂亮的兴奋面孔来,亮晶晶的狐狸眼在长廊烛火下熠熠生辉, 显得十分有活力。   “真的吗?新魔尊真的来了吗?”元祈激动道。   “嗯嗯!”青果开心点头道:“人都已经到魔界了呢!我刚刚偷偷看了眼,新魔尊长得还特别好看呢!”   “只比小祈大王差了那么一点点而已呢。”   元祈笑着揉了揉青果的脑袋, 青果的脸红红的,幸福的眨了眨眼,却突然看见元祈身后站了个身材颀长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眉清目秀,一双干净的墨瞳隐在黑暗中,就那么直直的盯着他。   不知为何, 青果觉得那目光并不友善。   但他很快晃了晃脑袋,一定是他想多了, 小祈大王说小白特别好特别善良的。   元祈兴奋的不行,毕竟魔界有了更强的掌权者,但他还是有些疑惑道:“可昨日不还说新魔尊三四日后才会来咱们魔界吗?怎么提前了这么多日?”   青果咬着手指头, 认真道:“一开始是这样的,但我听其他小魔头说,新魔尊是为了准备厚礼才耽搁了这几日的。”   “但谁知道这厚礼提前制作好了, 新魔尊就马上带着厚礼来我们魔界了。”   元祈双手撑腰, 愈发满意了,“这新魔尊可真是太大气了,还专门准备了厚礼啊。”   青果也乖乖道:“是呀, 我们不需要厚礼也欢迎他的!”   “嗯嗯!”元祈笑道:“青果你先去欢迎新魔尊,我换件衣服就去魔殿。”   ……   为了迎接新魔尊, 元祈特意沐浴,把自己身上弄得香香的,还换了一件天蓝色的长袍, 甚至把他的头发都捣鼓了好几下。   从前在云隐宗,在谢逢川的威压之下总是要束很高的马尾,揪的他头皮都痛。   回了魔界,对发型就没那么多讲究,元祈只是随意将碎发用青色簪子别在耳后,其余的都披散开来。   他对着铜镜那张脸又搓又揉,势必要拿出最好的精神面貌去见新魔尊。   小白站在一边,看着他对镜子又挤眉又皱眼,问道:“新魔尊是很重要的人吗?”   “当然啦!小白。”元祈转过眸,那张脸在他的精心捣鼓下,又显得漂亮了几分,甚至笑起来时,脸上的两个小酒窝都愈发狡黠了。   他道:“小白,你要不要也去沐浴一下?”   小白的脸“蹭”的一下就红了,有些无措的往后退。   ……   魔殿大门处,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兴高采烈的小魔头们,就连魔殿前方的广场都被挤的水泄不通,惊叹声喧嚣声混成一团。   魔殿里隐隐传来歌舞声,还有几缕金光从里面折射出来。   元祈带着小白刚来到魔殿广场,就被小魔头们团团围住。   “小祈大王!你赶紧进去呀!新魔尊带来的厚礼好漂亮呢!”   元祈笑着点了点头,看着透出来的耀眼金光,他对身边的小白道:“魔界的新魔尊是个很大方的人,我带你认识一下他,说不定之后你再遇到什么困难,他也能帮你。”   小白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低着脑袋点了点头。   一边有个小魔头探头探脑问道:“这位小公子是谁?看起来不像我们魔界的人呀。”   另一个小魔头答道:“是小祈大王在妖族救回来的弟弟,小祈大王特别喜欢这个弟弟呢,对弟弟可好了,每日都很耐心的教这个弟弟读书识字,还给弟弟准备新衣服和各种小吃呢。”   “哇!小祈大王真善良呀!”   元祈勾了勾唇,不无得意的抬了抬眉。   小白听着,被白袍遮住的脖颈有些微微泛红,但却不自觉离元祈近了一点。   元祈带着小白往魔殿大门走,小魔头们自动让开路,排成了两条纵队。   踏上台阶后,那金色的璀璨光芒愈发耀眼夺目。   元祈眯了眯眼,就听站在他不远处的两个小魔头接头交耳道:“哇!你看见没有呀?新魔尊带了好大一个金笼子来!!能一次性装好多小魔头呢!”   元祈脚步顿住。   金笼子?   “是呀!!那么大个金笼子!上面还缠绕了一圈漂亮的金链条!装饰的好漂亮呀!”   “去去去!你这个没见识的小魔头!那才不是装饰链条,那可都是一层又一层禁制!”   “是吗?是禁制吗?”   “当然呢!你这个笨蛋!谁会把装饰做成链条形状的?”   元祈的心沉沉的跳动了一下。   金笼子?新魔尊带金笼子过来干什么?   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个不好的预感,之前谢逢川就说过,若是他逃跑了就把他用笼子关起来。   但这怎么可能呢?!   毕竟带金笼子来魔界的可是新魔尊!   谢逢川乃正道的天之骄子,就算再怎么心黑,那也是暗戳戳的,这辈子应当都不可能来他们魔界。   突然,旁边的小魔头又道:“那也很厉害呀!以后妖族再来打我们,就把他们抓起来全部装进去!多好呀!”   元祈深沉的点了点头。   恐怕就是这个小魔头说的这样!   新魔尊来魔界,带个金笼子当镇界之宝,一点都不奇怪嘛!   想到此,元祈又领着小白很是雄赳赳气昂昂的踏上台阶,似乎对新魔尊带的厚礼很是认同很满意。   魔殿里也早已坐满了人。   元祈透过拥挤的人群看向殿内,只见魔殿中央的舞女们随着乐曲翩翩起舞,美不胜收。   却也完全遮住了坐在正殿上方的新魔尊,只隐隐能看见一角黑袍垂落在地,还有一节修长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桌上。   那是一双很白皙好看的手,手掌很大显得很有力,手背皮肤下的淡青色脉络清晰可见。   元祈揉了揉眼,莫名觉得这手有些眼熟,可新魔尊的手指又移到了青花茶盏上,缓慢的摩挲了两下,又缓缓捻起,送到了唇边。   这下子元祈什么都看不见了,他又将视线移到正殿下方一排排的长桌椅上。   这些桌子上皆都摆着菜肴和酒,虽然菜肴不是很丰盛,但也能看出魔尊这次是下了血本。   魔尊坐在主位下方最靠前的长桌边,淮安低头不语,默默站在魔尊身后,给魔尊备菜。   而其他长桌上,都坐满了魔界的长老宗主们。   这群长老宗主们平日里正事干不了几件,就爱推卸责任,但有好处了又一个个上赶着冒了出来,一个推杯换盏,拼了命要跟新魔尊搞好关系。   其中一个肩上趴了条小蛇,穿着紫黑衣袍的老者突然站起身,远远处朝主殿上方的新魔界敬了酒。   又看向坐在下方的旧魔尊,示意道:“玄夜,咱们魔界也准备了贺礼要献给新魔尊,此时是不是该奉上了?”   玄夜是魔尊的名字。   听见长老这么说,魔尊连忙抬起脑袋,越过舞女们去找元祈的身影。   而魔殿外实在围了太多小魔头,魔尊没找到元祈,他回头对主殿上方的男人道:“尊上,您稍等一会,咱们魔界的二把手恐怕正在筹备贺礼,耽误了点时间,但肯定马上就会到。”   元祈摸了摸兜里的幽冥灵灯,他兴奋的抿了抿唇,正要高抬着手跟魔尊打招呼,说他已经来了,可以送贺礼了。   却突然听到了一道熟悉的男声,“嗯。”   元祈瞳孔震颤,这道男声又沉又缓,就如山间最冰冷的冰泉水,不带任何感情,可却像什么炮仗一样在元祈耳边炸开。   这声“嗯”的调调怎么跟谢逢川那个冷冷的语气这么像!   甚至连语气里的漫不经心都复刻的一模一样!   但不可能!   谢逢川绝不可能来魔界,还高坐在魔尊之位上。   恰巧此时,歌舞谢幕,曼妙起舞的舞女们终于停了下来,而元祈趁着间隙,终于瞥到了高坐魔尊之位上的男人。   男人身着鎏金黑袍,头上的发冠也是黑色,他坐姿散漫,一手撑着锋利下颌,另一手却又放在一边的桌案上,修长的手指轻点在桌案上,发出沉沉的咚咚声。   元祈眉头一跳,忍不住偷偷看了眼。   只见男人长相英俊,紧抿的薄唇如锋利冷刃,而就是这一眼就让元祈不敢再往上看了!   这新魔尊的嘴巴怎么长得跟谢逢川这么相似?!   一定是他的错觉吧!   毕竟谢逢川成为魔界魔尊,这简直比太阳从西边升起还要令人震惊!   而且新魔尊身上的气质强势凌厉,充斥着让人畏惧的邪气,会下意识让人收起所有锋利的爪牙,对他俯首称臣。   拥有这样气质的人,仿佛从小就生活在阴暗而又危险的黑暗中,天底下再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适合稳坐魔尊之位的人,与正道之子的少司命完全就是两个极端。   直到那高位之上的新魔尊又缓缓的添了一句,“不急。”   一如既往的慢条斯理,似乎还带着一股温润之感。   男人说这句话时,还轻轻撩起眼皮,似乎往门口逡巡了一眼,黑曜石的瞳孔里好似深不见底的黑潭,让人无端害怕。   元祈脑子里乱成一团,脚更是凝固在原地,浑身僵硬的将脑袋扭开,避开了那道视线,心脏快跳出嗓子眼里去,手心后背溢出一层冷汗。   这会不会是谢逢川的双胞胎哥哥,可双胞胎声音也会一模一样吗?   有没有谁能告诉他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啊!!   元祈拔腿就想往外跑,可恰巧此时,魔尊看见他的身影,站起身来喊他道:“小祈,跑什么呀!快进来啊!!”   元祈如石化般凝固在原地,脚步不敢再往前走,更不敢再往殿内后退。   瞬间所有人的视线都向他瞥来。   元祈的心脏咚咚直跳,魔尊叫他名字小祈,若高位之上的新魔尊真的是谢逢川,现在就应该出手将他抓起来了。   但高位上的男人似乎没什么动静,甚至大家都在看元祈,男人都没有将视线分给元祈丝毫,仿佛元祈只是个他不放在眼里的未来下属罢了。   直到元祈身边的小白担忧道:“哥哥,你怎么了?”   而小白话音刚落,众人都感觉殿内的气氛霎时冷了几分。   虽说新魔尊垂眸慢条斯理把玩手中的茶盏,可身上凌厉的强势威压,仍让众人的心都不安的悬挂着。   元祈哆嗦了两下,还是想跑,却看见魔界广场外围站了一排铜墙铁壁似的影卫。   魔尊这时又道:“小祈,你有没有听到本尊叫你?大家都在等你呢!”   殿内的人都看着元祈,毕竟新魔尊上位,元祈是最积极的。   现在元祈都到门口了,却久久犹豫着不肯进来,而且新魔尊似乎对元祈为甚好感。   难不成两人有仇?   元祈深吸一口气,从芥子袋快速掏出白色面纱戴着耳后,而后在一众视线里缓缓转身,声音又干又涩道:“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我刚刚身体有些不舒服。”   魔尊担忧道:“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把面纱都戴上了?”   元祈重重的咳嗽两声,咳嗽的那双狐狸眼都红了,他声音虚弱道:“可能是昨晚着凉,感染风寒了。”   魔界长老们却纷纷看不惯道:“哎呀,一点小病而已,有什么必要戴面纱的?”   元祈垂眸,很小声道:“我……我是不想把风寒传染给新魔尊。”   他全程都不敢抬头,去看高位之上的男人。   而男人似乎也只瞥了他一眼,就又淡淡的移开视线,似乎就算厌恶,也根本不将他放在眼里。   听见元祈怕传染新魔尊,众人也不好在说什么,让元祈赶紧找个位置坐下,别一直傻站在门口。   魔尊早就给元祈留了位置,是离新魔尊最近的位置,一抬眼就能看见新魔尊,他抬手招元祈过去,让元祈趁此机会跟新魔尊搞好关系。   但元祈却谢绝了,带着小白坐在了魔殿里最角落的位置。   魔尊叹了口气,但此时也不好跨越大半个魔殿把元祈揪过来。   而新魔尊也没说什么,甚至元祈进魔殿后,问都没问一句,似乎对元祈这个新下属不太满意,全程高冷的要命。   魔尊擦了擦汗,又继续跟各位长老们给新魔尊敬酒,畅谈今后魔界发展。   这一谈就让魔殿里十分热闹,这些长老们都是酒蒙子,一个个上赶着给新魔尊献计,竟然都忘记了元祈带了贺礼来,要献给新魔尊。   元祈坐在角落里,心不在焉。   他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也完全不知道高位之上的男人到底是不是谢逢川。   若是,为什么不抓他泄愤呢?   直到桌案上氤氲着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坐在他身边的小白很贴心的给他倒了壶热茶,还将元祈爱吃的点心都摆在元祈面前。   他年龄不大,长相清秀,身着白衣,眼眸温润好似如秋水洗过一般。   却淡淡的抬起眸,与魔殿高位之上掌握实权的新魔尊对望了一眼,又垂下眸,对身边穿着天蓝色长袍的青年温柔道:“哥哥,喝茶。”   元祈愣了愣,小白突然叫他哥哥做什么?   毕竟小白只在他救小白的那日喊过他哥哥,之后无论他再怎么哄骗,小白都没喊过他哥哥,似乎那是小白最后的尊严似的。   可今日小白喊了他两次哥哥。   但看着小白干净纯粹的眼神,让他的心慌减淡了一点。   他叹了一口气,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茉莉的口感清新香甜,温度也适宜,喝起来让人回味无穷。   “哥哥,你怎么了?”小白又担忧的问道。   细看,小白的眉眼与谢逢川有些相似,几乎让人联想到少年版的谢逢川似乎就长这幅模样。   元祈又喝了口茉莉花茶,小白如今失忆,还那么的胆小温顺,肯定不能向小白倾吐烦恼。   而且听见小白喊他哥哥,他的心里就无端开心,也愈发喜欢面前的少年。   他道:“小白,我没事,你别担忧。”   小白关心道:“哥哥,是新魔尊对你不好吗?”   元祈垂下眸,又叹了口气。   小白道:“我看新魔尊也不像什么好人,哥哥之前还说他好,想必哥哥也是被他蒙骗了罢。”   听见小白这么说,元祈连忙想去捂小白的嘴,连道:“小白,我们现在寄人篱下,若是说新魔尊坏话被新魔尊听到了就不好了。”   小白又看了眼高位之上的新魔尊,缓缓道:“我不怕,我跟他不一样,我会保护哥哥的。”   元祈挠了挠脑袋,觉得这番话有些莫名其妙。   而他突然也发现,原本根本没往他们这边看的新魔尊,已经默默的看了他们这边好几眼。   似乎每次小白喊一声哥哥,那道眼神都要沉上几分。   元祈心里当即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以后说不定会离开魔界,但是小白这么柔弱,要是惹了新魔尊就不好了。   他连忙小声道:“小白,你可不可以先不要喊我哥哥了啊?”   “为什么啊?哥哥。”小白却丝毫不像他这番遮掩。   若要细听,这声音还微微比他从前的声音大了一些。   而且身子微微往他这边歪了点,从外人角度看,两人就好似亲密的贴在一起,正旁若无人的说着小话。   小白不解道:“哥哥,你平日不是都很喜欢我这样喊你吗?”   而小白话音刚落,元祈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与此同时,突然寂静的魔殿内响起一道墨袍拂地声。   那坐在高位之上威压沉沉的男人缓缓起身,黑曜石般的瞳孔高高在上的梭巡殿内一圈,又冷冷的朝这边扫了过来。 第61章 “舔干净。”   金笼子就放在魔殿魔尊之位的右方, 上面缠绕着金色链条,散发出耀眼而又诡异的光芒。   元祈的头埋的低低的,恨不得直接埋到地里去。   魔殿的长老们更是紧张的看着突然起身的新魔尊。   肩上趴着条小蛇的长老道:“尊上, 您可是有哪里不适?”   男人高站在魔殿之上,身上的玄袍莫名增添了股威压之感。   他薄而窄的眼皮轻敛, 慢条斯理整理着规整的袖袍,又缓缓抬起眸,踏下台阶。   玄袍在台阶上滑过,黑靴踏在地板上,发出很轻却很沉的脚步声。   那肩上趴了条小蛇的长老还想再说话, 可尊上却并没有想理会他的意思,只是不疾不徐的走下台阶, 眼神好似不经意般盯着坐在魔殿角落里——身穿天蓝色长袍的青年和紧挨着青年的白衣少年。   众长老本还一头雾水,可看着新魔尊这眼神,还有元祈入了殿内后那畏畏缩缩的样子, 基本上就猜到了一二。   元祈跟他们的新魔尊肯定有仇!   否则以元祈那个性,早就冲到前面和新魔尊套近乎了。   众长老们纷纷去看旧魔尊,只见旧魔尊也扶着额, 似乎也不知道该拿如今情形怎么办。   可低沉的脚步声依然在魔殿内响起, 新魔尊走的很慢,众长老完全不敢说话,只敢看着玄袍一点点从他们面前划过。   元祈害怕的又喝了口茉莉花茶, 偷偷去瞅新魔尊的身影。   那道玄色身影移动的很慢,不会是往他这边来的吧?   可直到他的茶盏里又被倒了一杯冒着热气的茉莉花茶, 小白道:“哥哥,要不要再吃点点心?”   元祈心里突然“咯噔”一声。   而就在这时,那道玄色身影竟已悄无声息逼近, 站在他的桌案前,挡住了所有的光。   元祈无端感到一股威压从他头顶上方袭来。   坐在远处的魔尊连忙道:“尊上,这是我们魔界的二把手,他做事虽马虎,但人很不错的,若以前有哪里得罪您了,您可千万不和他计较。”   “而且他还有厚礼要献给您呢。”   新魔尊低垂着头,并没有理会,锋利的下颌在前襟处投下浓重的阴影。   他抬起手,轻轻摩挲了指腹两下,又斜睨着眸,看了眼突然来到他身后的影卫。   虽然他什么也没说。   可那影卫倒很利索的动了起来,直接吩咐几个影卫上前,撤走元祈桌上的小吃,还把小白手里的茶壶夺走了。   小白最初不肯将茶壶给那影卫,还是元祈拉了一下他的袖袍,他才不情不愿的把茶壶上交。   元祈原本紧张时还可以摩挲下茶盏,但他现在桌上空荡荡的,一个物件也没有,只能将手放在桌底下,无措的抠巴来抠巴去。   他心里慌乱的要命,更不敢抬头,去看男人的眼睛。   直到传来“哗啦”水流声,元祈悄悄的抬眸,只见逆着光影的男人身影十分高大健硕,修长的手指轻捻着青色的茶盏,另一手斜倒着茶壶。   清香的茶水从茶壶里倒出,落入茶盏里,在空中划出一道清亮的线条。   逆光下,男人的手指骨节分明,且白皙,如一块温润的璞玉,倒茶的动作更是不疾不徐,优雅从容。   元祈一颗心紧紧揪着,新魔尊突然倒茶水做什么。   而就是他这一分神,余光的视线里就见新魔尊竟然当着他的面,抖落了不明粉末进茶盏里。   元祈震惊的睁大了瞳孔,新魔尊这是在当着他的面投毒吗?   他眨了眨眼,那好看的手指轻捻着茶盏,玄袍缓缓在空中划动,魔殿里响起轻而沉的脚步声。   男人竟是慢慢的逼近几步,站在穿着天蓝色长袍的青年面前,低垂的眼眸遮住了他眼底阴沉的神色。   男人薄唇轻启道:“抬起头来。”   低沉而又威压十足的男声在元祈头顶响起,元祈手心起了一层热汗,头却埋的更低了。   直到男人又轻轻的“嗯”了一声,尾调上扬,莫名的带着一股危险的威胁之意。   元祈只得硬着头皮抬起眸来,可真正跟那双黑曜石的瞳孔对视时,元祈眼里的惊慌失措却几乎难以掩饰。   这确实是谢逢川的眼睛。   可跟他所认识的谢逢川是那么不同。   以前的谢逢川是一块冰冷的璞玉,讲究法则礼典,即使有野心,也是被藏在那温润皮囊之下。   可现在的谢逢川,就好似完全褪去了伪装的外表,彻底露出他最真实的一面来。   他不再受任何世俗的禁锢,会为了想要的一切不择手段。   元祈手指颤抖,忍不住又垂下脑袋。   可男人却微微俯身,高大的身影完全罩住了他,一盏漂浮着茉莉香味的茶水送到了他的面前。   元祈当即就知道谢逢川突然倒茶,还当着他的面投毒是要做什么了?!   这是要亲自毒死他!   元祈连忙咬牙扭过脑袋,似乎打死都不会喝那盏茶。   可下颌却被一节冰凉而又覆着一层剑茧的指腹捏住。   男人的力气很大,且十分不留情面,就只是轻轻捏了下,元祈白皙的下颌上就立马印上了五指红痕。   元祈扭脸,想挣脱开下颌上的五指禁锢。   可男人的手指愈发用力,直接将他的脸扭过来,甚至还高高的抬起。   元祈不得不昂着脸和男人对视,那双狐狸眼很快就有些发红,很委屈的看着男人。   似乎在说,谢逢川这么捏他,把他都捏痛了。   男人却面无表情移开目光,似乎再也不会被元祈的外表给蒙骗。   元祈当即抓住机会,狐狸眼转了一圈,看了眼殿内的长老们,故意可怜巴巴道:“尊上,您这是要做什么?”   从谢逢川做的这些事就可以看出。   谢逢川确实恨他恨的要死,竟然不惜来魔界上位。   可谢逢川应当不喜欢当着众人的面做出残暴至极的事来,所以才会选择投毒赐他死。   可男人却突然扯掉他脸上的面纱,将茶盏抵到他唇边,低声道:“喝。”   元祈倏然露出整张脸,他眨了眨眼,佯装无辜道:“尊上,我先前已经喝过茶水了,谢谢您的好意。”   可肩上趴着一条小蛇的长老却站起来,恨铁不成钢道:“元祈!这是尊上好心给你赐茶,你怎么能拒绝?”   这长老一发声,纷纷就有更多长老站起身来指责。   “对啊!既然人家尊上肯赐你茶了,就是代表不和你计较过往的烟消云散了!多么的大度和宽容啊!”   这些长老们都以为新魔尊和元祈有过节,现在新魔尊主动赐茶,可不就代表着要冰释前嫌了吗?   元祈却偷偷的翻了个白眼,但面上还是无辜和委屈,被新魔尊掐着下颌,狐狸眼红润润,好像被欺负惨了道:“可我真的喝不下这茶水了,刚刚已经喝过许多盏了。”   “喝不下也得喝!”长老们道:“况且就小小的一盏,能占几个肚子?”   “赶紧喝!不喝就是不给咱们新尊上的面子。”   元祈抿了抿唇,这殿内几乎所有长老都发声了,但却只有魔尊没发声,反而有些深沉的看着这边,似乎在想些什么。   元祈犹如看到了救命稻草,向魔尊投去求救的眼神。   魔尊皱了皱眉,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可就在要起身说些什么时,就见新魔尊缓缓转身,看着魔尊道:“他不喝,莫不是以为本尊在茶水里投毒?”   男人的声音不疾不徐,低沉磁性。   魔尊愣了愣,他确实是想委婉问下这盏茶水有没有问题,可新魔尊主动提及,倒让他无话可说。   甚至新魔尊还当着众长老的面,将茶盏移至唇边,轻抿了一口。   只见那凸起的喉结重重滚动,茶水滑入了新魔尊的胃里。   众长老瞬间群情激奋,站起来指责元祈不给新魔尊面子。   而元祈看着谢逢川主动喝下茶水却安然无恙的模样,也愈发困惑。   难不成谢逢川没投毒?   可谢逢川却是真真实实在那茶盏里抖入了不明粉末。   而且谢逢川来魔界就是找他麻烦的,怎么可能赐他茶?!   说不定这茶有毒发期,不会那么快致死。   那说明还是不能喝,可唯一站他这边的魔尊此时也叹了口气,重新坐了回去,一副他也无能为力的模样。   还不等元祈细想,那盏被谢逢川轻抿过的茶盏口竟然又抵到了元祈唇边。   甚至还很用力,青色的茶盏里碾上元祈饱满的唇珠,抵到了元祈牙齿上。   元祈痛的“嘶”了一声,漂亮的狐狸眼里愈发红了。   他有些怨愤的看了谢逢川一眼,可又马上意识到,这茶盏谢逢川刚刚喝过,竟然茶盏都不换一下,就这么直接喂他!   可男人却微微眯起眼眸,手上用力,用茶盏碾压着他柔软的嘴唇。   很快,那柔软的嘴唇就有些微微肿了,水红的唇瓣充血发红,饱满的下唇不安的颤了下,仿佛在引人采撷。   元祈红着眼抬手,接过那盏茶。   既然必须要喝,那他也要自己喝,要谢逢川当着这么多魔人面前强行喂,多奇怪啊!   可他的手还没碰上那茶盏,就被谢逢川移开了,同时,坐在他身边旁观这一切的小白早就按耐不住了。   总是温润的小白竟然红着眼眶站起,一手挡在元祈面前,另一手去夺谢逢川手中的茶盏。   可他根本不是谢逢川的对手。   只听“唰”的一声,利刃出鞘,谢逢川身后的影卫训练有素的窜出,擒住了出手的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双眸充血,他看着男人掐着元祈的下颌,指腹还别有意味的游离在元祈白皙的脸颊上,充满着狎昵和轻薄的意味。   白衣少年发出小兽一样的嘶吼声,竟然挣脱开了影卫们的禁锢,愤怒的朝男人袭去。   男人的侧脸冰冷而又狠厉,他只是微微看了眼白衣少年,霎时之间,沉沉的威压笼罩在魔殿上空,一股充沛的灵力如游龙般席卷,直朝白衣少年而去。   只听“轰隆”一声,那灵力竟然直接擒住白衣少年,将少年重重的砸在了魔殿的墙壁上。   众长老乃至殿外的小魔头都被这突然的动静震的睁大了眼睛,纷纷震惊的看着这一幕。   白衣少年狰狞着面孔,被灵气禁锢四肢,如案板上的鱼般动弹不得。   那灵气更是毫不手软,直接擒住了白衣少年的脖颈,收的越来越紧,只见白衣少年的脸慢慢青紫,被憋的通红。   他唇边溢出了一丝鲜血,足以见得,他的五脏肺腑都已然受到重创,更别提他似乎要窒息而死。   可白衣少年神色依然镇定,脸上没有任何一丝因为身体疼痛而痛苦的神色,反而看着元祈就这么被男人欺负,眼神痛苦而又悲愤的瞪着男人。   众长老皆都深吸一口气。   没想到新魔尊这么心狠手辣,这白衣少年也没做太过分的事,竟然就直接想要了这白衣少年的命。   元祈看着虚弱的小白被谢逢川按在墙上,他急得眼眶都红了。   连忙抬手抓住谢逢川青筋暴起的手腕,红着眼睛哀求道:“求求你不要伤害他。”   谢逢川转过眸,看着元祈红着的眼眶,他的眼眸竟然也跟着红了。   但与元祈的红不一般,那是一股充斥着戾气的猩红。   他舌尖抵着上颌,好似愤怒至极的野兽,几乎是瞬间就想把墙上的白衣少年给撕成碎片。   元祈蜷缩了一下肩膀,他抓住的手腕正在因愤怒而震颤着。   元祈双手缓缓包裹着谢逢川的手腕,又继续红着眼眶求道:“这是我们两人的事,你不要殃及无辜。”   “无辜?”谢逢川缓缓道。   细听,这声音似乎从牙缝里吐出,带着无尽的戾意。   元祈看了眼身后的小白,小白依然死死的盯着他和谢逢川,还对他摇了摇头,似乎在说——我宁愿死,都不想看见你求他。   元祈转回眸道:“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求你不要伤害他,小白他是无辜的,他……他只是担心我而已。”   可谢逢川听到他这话,似乎手腕都在颤抖,那猩红的眼眸愈发阴沉,咬牙道:“担心你?”   元祈被吓的不停点头。   他从未见过谢逢川这幅模样,就算是谢逢川在客栈里被他下药,还被他连踹好几脚,都没露出过这么恐怖的表情。   谢逢川将茶盏抵至元祈唇瓣上,又重重的碾压了下,垂眸看着元祈,就好似饥饿的野兽看着他狩猎已久的猎物,冷声道:“你刚刚说,对你做什么都可以?”   元祈只忧心救小白,压根没听出这话里明显还带着另一层含义。   他连忙红着眼睛点头道:“你做什么都可以的,求你放过他。”   男人却并没有放过被禁锢在墙上的少年,而是一手捏着元祈的下颌,另一手捏着茶盏,强制元祈张开唇,将茉莉花茶灌了进去。   男人动作粗暴,似乎在泄愤般灌着花茶,元祈下意识就很畏惧这花茶,舌尖推拒,喝得很慢。   可水流又急,他忍不住呛出声,被喂进去的花茶,此刻全部被他呛了出来,从饱满的唇瓣溢出,流至他的下颌,打湿了他天蓝色的领口。   元祈微微喘息,露出香软的舌尖。   男人用指腹擦过他唇瓣,看似擦着他唇瓣上的水渍,可指尖却碰到了元祈的舌尖。   元祈的舌尖连忙往里缩。   男人“啧”了一声,看着只是喝个茶水,却弄得到处都泛着水渍的青年,甚至因为呛出了太多茶水,弄得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上都湿漉漉一片。   男人有些嫌弃的摇了摇头。   他又命令人接了一盏茶水,继续喂到元祈的嘴边,可每次都是灌的又粗暴又急,都会让元祈呛出声。   一时之间,元祈脸上泛了一层热汗,白皙的下颌满是红色指印,湿透了的鬓角碎发贴在他脸上,狐狸眼更是又红又湿,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可怜的抬起眸,就那么看着男人,噎噎呜呜道:“喝不下了,放过我吧……”   男人将茶盏放在桌上,眸色愈发深沉,甚至喉结都重重滚动了一下。   他俯下身,清冷的苦药香味充斥元祈整个鼻间,粗粝的指腹重重蹂躏着元祈的嘴唇,把那红肿的嘴唇蹂躏出各种形状,冷声道:“不是说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吗?”   元祈委屈的努了努鼻子,小声道:“换一种吧,可不可以?求求你了。”   男人的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眼里的猩红更甚。   可此时那抹猩红占据更多的却不是怒火,而是一股隐含着恶意的饿欲。   元祈的嘴唇很水润,因为被男人蹂躏了太多次,早已红肿不堪,那软软的气息全部落在男人的手指上。   男人下意识舔了舔干燥的唇,宽大的袖袍抬起,遮住了不太对劲的下腰袖摆。   他抬起滴落着茶水的手指,送到元祈唇边,俯身凑到元祈耳边低声道:“舔干净。” 第62章 “这么想被关进笼子里?……   “舔……舔?”元祈狐狸眼睁大, 看着面前俊美无铸的男人。   男人站直身体,薄唇轻启道:“你弄脏的,自然是由你来舔干净。”   话是这样说没错。   但脏了不能用手帕擦吗?他再舔一下不是更脏了吗?   元祈想低头, 但下颌却被男人掐着,只能顶着不情愿的眼神看着男人。   “嗯?”男人却语调上扬道。   元祈垂下眼眸, 脸微微发红道:“但…但是这么多人看着,不太好吧。”   男人却梭巡着视线,看了一圈殿内的长老们,只见刚刚大声斥责元祈的长老们,此刻都如同鹌鹑般低头。   眼前这情况, 他们怎么都能猜出一二,绝不是单纯的仇恨。   元祈依然不想舔, 可男人似乎当了魔尊以后,就再也不装了,那恶劣的脾性显露出来, 用食指撬开元祈柔软的唇珠,指尖碰到了元祈的牙齿。   元祈嘴巴闭拢,委屈的看着男人, 可怜的要哭了。   男人冷冷道:“张开。”   雪白的牙关依然紧闭, 男人侧眸,意有所指的看了眼墙上的白衣少年,似乎元祈不配合, 就别怪他做出过分的事。   元祈当即道:“你不要伤害小白!”   他说话时嘴唇张开,男人原本可以趁这间隙将手指伸进去, 但他却没有,而是饶有兴致的看着元祈,似乎要等元祈主动来舔。   元祈抽了抽鼻子。   虽然和小白相识才两三天, 但是他一定要保护好小白。   他试探的伸出嫩红的舌尖,脸颊泛红,像只可怜的小猫咪,讨好的舔了下谢逢川的食指指腹。   那一下很轻很轻,还带着湿漉漉的触感,男人的呼吸当即就重了几分。   元祈垂下眸,害怕的把舌头缩了回去。   男人眉头紧皱,阴沉的盯着他,沉声道:“继续,舔干净。”   元祈委屈的撇着嘴。   但身后却传来小白声嘶力竭的挣扎声,他刚要回眸,下颌却被一节冰凉指腹捏住,不许他回头。   男人身姿挺拔,一手捏着元祈的脸,另一手压在元祈柔软的唇瓣上,强迫元祈伸出舌尖乖乖的舔他手指。   他眉头舒展,甚至好几次看着被他禁锢在墙上的白衣少年,墨瞳里的挑衅难以遮掩,似乎就是故意当着白衣少年的面做这一切,白衣少年眼珠子都瞪快出血了。   元祈舔的很累,谢逢川的手指很长,指腹和指节处都有厚厚的剑茧,刮得他舌头很疼。   而且舔完一根手指,马上就有另一根手指伸进了他嘴里。   印象里,他都不知道舔了多少根手指,只知道那手指被他舔得湿漉漉的,从他唇边移开时,还在空中勾起一道银丝。   他以为这是结束了,可没想到男人突然又两指并拢,直接探进了他的口腔,捻着他的舌尖玩弄。   元祈咳嗽了一声,昂着头,呛的眼睛都红了。   但他此时被人玩的泪眼迷离,昳丽的面孔如被春水洗过一般。   男人呼吸深重,眼神越来越沉,手指在口腔里剧烈捣弄,发出粘稠暧昧的水声。   殿内的长老们简直没法看,老脸通红。   没想到新魔尊这么的放浪形骸。   元祈呜呜道:“舔…舔够了吧…”   男人喉结滚动,似乎隐忍到了极致,手腕上的青筋狰狞暴起,他蹂躏着元祈柔软充血的红唇,将其揉成各种形状,眼里的猩红越扩越大。   元祈害怕的往后缩,怎么感觉再舔下去,谢逢川会直接在这殿内吃了他。   直到这时,魔殿外,一个摇着黄扇,穿着柘黄色的年轻男子走进来,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魁梧正气的黑衣男子。   那黑衣男子元祈眼熟,是一直跟在谢逢川身边的韩凤。   但黄衣男子他却从未见过。   黄衣男子看着谢逢川当众玩弄别人的软舌,眼里也并无惊讶,只是别有深意的笑了一声,道:“尊上。”   谢逢川这才移开手指,他缓缓站直身体,但宽大的袖袍还是挡在身前,不知在遮什么。   他手指掐着元祈脸颊两侧的软肉,对黄衣男子道:“何事?”   韩凤却着急忙慌的推开黄衣男子道:“少——尊上!有急事!”   谢逢川脸上的神色骤然冷却,他盯着韩凤,两人虽未言语,但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凝重。   元祈心里欣喜,谢逢川这定是遇到了棘手的事。   可脸上却突然传来痛感。   谢逢川俯下身来,把他的脸掐成各种形状,冷冷道:“乖乖的,别想跑。”   元祈将脸扭开。   谢逢川凑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若你再跑,下场就是被关进那个金笼子里。”   元祈瞳孔震颤,看着魔殿中央布满了禁制的金笼子。   谢逢川却又掐着他的脸,冷声道:“听明白了吗?”   ……   新魔尊来时声势浩大,离开时更是风风火火,只听跟在新魔尊身边的影卫说,新魔尊在外面遇到了急事,处理完将马上回魔界。   新魔尊都走了,魔殿的各位长老也纷纷离去,只是他们离开时,都不停的看着角落里——嘴唇红肿、脸颊绯红的漂亮青年。   摇头道:“没想到啊!真没想到啊!”   元祈根本没心情管这些长老,魔殿的那个金笼子已经把他吓得去了半条命。   长老们看他这幅害怕的模样,皱了皱眉,一挥袖袍离开了。   直到身后传来小兽般的呻吟声,元祈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小白快被谢逢川弄死了。   他连把小白救下来,给奄奄一息的小白喂了一颗药丸,可小白太虚弱了,被他从墙上救下来后,就晕了过去。   魔尊走过来,看见元祈怀里快死了的小白,叹了口气,又招手让淮安派些小魔头上来,把小白带下去救治。   元祈最初不肯撒手,但魔尊说他再不撒手,小白说不定都要死了。   魔殿内瞬间空荡。   魔尊道:“本尊真是没想到啊。”   元祈担心小白,他擦了擦眼泪道:“怎么你也没想到?”   魔尊摇了摇头,看着元祈道:“他就是谢逢川吧。”   元祈愣了愣,又生气道:“你怎么好意思问我?这新魔尊是你找来的魔界的,你难道不该派人调查一下他的底细吗?”   “是他找的我。”魔尊道:“况且,他在九州招兵买马,势力遍布各地,野心勃勃,这样的一个人,本尊怎么会将他跟九州少司命联想在一起啊?”   元祈垂下脑袋。   这倒是真的,除了亲眼所见,他绝对想不到谢逢川竟然会来魔界当魔尊。   魔尊又摩挲着下颌道:“只是本尊实在不解,他贵为司命,为何要在九州下这么大一盘棋,布这么大一个网。”   “什么网?什么棋?”元祈问道。   魔尊却又摇了摇头,“小祈,有些事你还是少知道为妙。”   “怎么少知道为妙?我惹了他,还偷了他的灯,他肯定会杀了我的!”   魔尊却惊讶的看着他,好似元祈是个傻子,道:“你难道还看不出来他为何来魔界吗?”   “当然是为了报复我啊!”   魔尊“啧”了一声,看了一眼元祈红肿的嘴唇,道:“你可真是没救了。”   ……   元祈回了寝房,他着急的联系系统,可那边却只有匆忙的回音。   但谢逢川已经杀到魔界,他不可能在坐以待毙,主要是现在的谢逢川太可怕了,总感觉随时会发疯吃了他。   而且今日他并没有送出幽冥灵灯,也不知道把幽冥灵灯献给谢逢川到底算不算完成任务。   但元祈实在想不了那么多了,他将幽冥灵灯放在桌上,若谢逢川之后寻来,肯定会拿走幽冥灵灯。   他给魔尊留了一张纸条,就带着小白离开了寝房。   为了避开谢逢川在魔界的眼线,两人走得是魔殿比较偏僻的一道长廊。   长廊上没有点灯,黝黑而又阴森,墙上悬挂的烛台如怪兽爪牙般倒映在墙上。   元祈搓了搓胳膊,莫名觉得有些恐怖。   他看着身边的小白,步伐虽沉稳,可却还是有些弱不禁风。   虽然小白被魔界的医师救治过,但他伤的实在太重了。   “小白,你还好吗?能走吗?”   小白垂着眸,沉声道:“嗯。”   元祈叹了口气,又想起小白今日被谢逢川按在墙上施虐的场景,愈发心疼道:“小白,这里有些黑,你若是害怕,就牵着我的手。”   小白听到前面一句话时,似乎有些想反驳,但听到后面一句话,他反而把话咽了回去。   干燥的手指缓缓牵住了元祈的手。   黑暗中,两人的手牵在一起,小白的手很冰凉,指腹上有一层厚厚的剑茧。   这让元祈联想到了今日玩弄他唇舌的那只手,可就在他想缩回手时,小白突然看着他道:“哥哥,我害怕。”   元祈的心瞬间就软了,他紧紧的牵着小白的手,柔声道:“小白,别怕。”   “嗯。”小白很乖道。   两人的影子在长廊上拉长扭曲,一阵阴风从远处席卷而来,吹的元祈衣袍飞舞,更把他的心吹得清醒几分。   今日谢逢川离开时对他说的话,在耳边回响——   “若你再跑,下场就是被关进那个金笼子里。”   可他打听过了,谢逢川今日离开是去处理九州南方的事,与魔殿隔了十万八千里。   他若是今夜不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时间离开了。   小白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慌张,又把他的手握紧了几分。   两人手牵着手走过长廊,终于来到了魔殿的后门出口。   这扇门虽不华丽,厚重而又高大,却无端让人联想到地狱之门,压的人好似喘不过气。   元祈心里的不详之感愈发强烈,他拉了拉小白的手,害怕的往后退。   小白却不似他这般惧怕,而是反握住他的手,推开殿门,带着他往前走。   只是这殿门刚打开一个角,一股凌冽的冷风呼啸而至,吹得他衣袍乱飞。   而小白的身体突然悬空,好似被什么东西吸住,抛到了漆黑的空中。   元祈握紧小白的手,喊道:“小白!抓紧我!”   小白愈发努力的握住他的手,狂风中,那双眼眸又黑又亮。   他喊道:“哥哥。”   而就是这一声哥哥落下,这风忽然更为猛烈,好似要把整个魔界刮的天翻地覆。   而“轰隆!”的一声,殿门大开,远处的黑暗中,有个身穿鎏金黑袍的男人缓缓朝他走来。   男人身姿颀长,五官俊美,可月光下的身影却却邪气四溢,就好似那阴间索命的鬼魅般,行走间不疾不徐,无端让人恐惧丛生。   元祈瞳孔震颤,连忙抓住小白往后跑。   可又是“轰隆”一声,小白的身体被彻底抛至空中,又狠狠的砸到地上。   小白蜷缩着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小白!”元祈大叫道,朝小白跑去。   可只是瞬息之间,刚刚还离他很遥远的男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捏着他的下颌,冷声道:“你是不是忘了本尊今日跟你说的话?”   元祈害怕的红了眼眶,从男人身前跑开。   只是他跑了还没两步远,就又被男人从后抵在了殿门之上。   滚烫的呼吸全打在他耳侧,“既然你那么喜欢被关在笼子里,本尊就成全你。” 第63章 “舌头伸出来。”……   “不…不要关我…”元祈的脸贴在冰凉的铁门上, 他转眸,可怜的看着身后的男人,“求求你了…”   那双狐狸眼在夜色下, 泛着水光,让人看了很难不心疼。   男人眼里却并无心疼, 幽深墨瞳愈发阴冷,他抬起手指,澎湃的灵力朝他指尖溢出,直朝躺在地上的小白袭去。   小白抽搐挣扎。   元祈睁大眼眸,“不……不要伤他!”   男人却愈发贴近他耳边, 另一手擒住他的腰,低哑道:“还敢逃跑吗?”   元祈眼里泛泪, 连忙摇头道:“不敢了。”   “我跟你回去。”   你别伤害小白,他最终没说出来。   因为他下意识觉得,假如他说出这六字, 小白会更惨。   ……   昏暗的寝殿内,红色大床上躺着一个紧闭眼睛的青年。   青年容貌昳丽,眼皮哭的红红的, 纤细的右手腕被一根红绳绑住, 禁锢在床头。   床边,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黑袍男人,男人的脸在烛光照耀下俊美无俦, 他垂着眼眸,看着床上羽睫颤个不停的装睡青年。   “少司命, 您看了很久了。”身边的韩凤适时打断道。   “嗯。”谢逢川缓缓道,似乎在说,本司命倒要看看, 他这装睡能装多久。   ……   昨晚元祈被抓回魔殿,就一直被关在这处寝殿内,吃饭喝水都在谢逢川眼皮子底下。   他实在不想再和谢逢川大眼瞪小眼,于是只能装睡。   等听到一阵离开的脚步声,笼罩在身上的阴影也倏然消失,元祈终于抬起脑袋来,像机警的小狐狸般看着被纱幔隔开的外间。   见谢逢川坐在桌案边一边处理公务,一边和韩凤沟通正事。   元祈愤怒的撇了撇嘴,仗着谢逢川看不见,狠狠瞪着谢逢川。   他半坐在床上,却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来,只是看着手腕上的红痕,生气的眼红了。   可突然,脑袋里传来一阵电流声,这电流声刺刺啦啦,好像是被谁给重创了一般。   元祈兴奋的睁大了眼睛,用脑海里的意念道:“系统!是你吗?!”   【嗞嗞嗞——】   【是我。】   元祈忍住了问责的心,态度很好的道:“我已经把幽冥灵灯给新魔尊了,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离开?”   昨晚他把幽冥灵灯放在桌上,谢逢川看见后就收走了。   可系统那边却又传来卡顿的电流声,过了很久,才道:“宿主,很遗憾的告诉你,剧情在不可抗力的因素下全面崩盘。”   “因为谢逢川是主角,所以就算您把幽冥灵灯给谢逢川,也无法被判定完成任务。”   元祈一下子就急了,“哪有你们这样判定的?这……这对我一点也不公平!”   “我要投诉你!”   元祈的小脸绷得紧紧的,很是认真道:“剧情崩盘不是我的责任,你们应该让我离开!”   系统那边似乎也很是为难,妥协道:“宿主,您这边确实是完成了任务,但这个任务线已经废了。”   “不如这样吧,您还记得你最初来时被关进的那个秘境吗?”   元祈点点头,“记得。”   系统道:“在那秘境旁边的深山里,有一个时间隧道,只要您找到那个隧道,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   “真的吗?”   “嗯。不过开启隧道需要强大的灵力,正好幽冥灵灯里就蕴含着这股灵力……”   元祈彻底绷不住了。   他打断道:“你这是又要我去偷灯?来来回回的你们这是在耍我玩吗?!”   可突然“砰”的一声,他的手中突然出现了幽冥灵灯,元祈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系统道:“赶紧藏起来。”   “哦哦哦。”   元祈手忙脚乱把幽冥灵灯藏进了芥子袋里,火气终于下去一点。   系统又道:“这个补偿,宿主还算满意吗?”   元祈抿着唇,“一般。”   之后系统又跟他交代了许多,比如元祈去了时间隧道后,系统会协助元祈离开等等。   并且保证,这次离开也不会出现任何意外。   元祈这才放心下来,只是元祈还是有点不解,他问道:“系统,如果我回去了现实世界,那么这具身体的原主会回来吗?”   原本系统都在热情解答元祈问题,可听到这个问题,空气中的电流似乎都凝固了。   系统冷静道:“宿主,这不是您该考虑的问题,这只是一本书中世界,原主回不回来,都对您没有任何影响。”   “这样说确实没错。”元祈道:“可这段时间下来,我已经没法把这个世界看成一本书。”   “在这个世界,原主有亲人朋友,魔界有许多小魔头都喜欢他,若是我走了,那些小魔头都会伤心的。”   系统却叹了口气,道:“原主,你看见的小魔头都是虚构的,你不该对他们产生这些感情,你要记住,你终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元祈垂下眼眸,淡淡道:“所以,我会消失对吗?”   系统良久没有说话。   元祈道:“有没有什么方法,在我走后,让原主回到这个身体。”   系统却叹了口气道:“元祈,他不可能再回到这个身体里了。”   “为什么?”   系统没有回答,脑海里也久久没有回声。   系统离开了。   ……   纱幔外,夜色阴凉如水,元祈已经被关在寝殿里好几日。   谢逢川每日都很忙碌,只有亥时会出现,喂元祈喝一碗茉莉花茶,随后就坐在纱幔外处理公务,直到元祈困的眼睛都睁不开,那道身影依然笔挺,偶尔还响起纸张窸窸窣窣的翻动声。   只是元祈每日早上醒来时,寝殿里又空无一人,只有他的床铺上还留有一抹余温,好似有人在上面躺过一般。   期间,元祈想过许多法子离开这间寝殿,可绑在他手上的红绳压制了他的修为,这间寝殿外又设下了禁制,还有影卫在外防守,就算他拿出幽冥灵灯助自己脱逃,也会马上被这些影卫们察觉。   可今日,寝殿外的影卫都不知忙什么去了,竟然空无一人。   离亥时还有一炷香的时间,元祈连忙拿出幽冥灵灯,解开捆绑在着他手腕上的红绳。   他不能再喝谢逢川喂的茉莉花茶了,最初喝时都还没什么感觉,但随着他喝的越来越多,身体总是会变得很奇怪,会突然发烫,特别是屁股上,好像要长出什么东西来。   寝殿里响起“砰砰砰”的碰撞声,幽冥灵灯幽光乍现,照亮了元祈紧皱的脸。   可也不知道这红绳是什么材质,元祈勤勤恳恳的用着幽冥灵灯,却只断开了一个小小的口。   可就在这时,寝殿外传来很轻很沉的脚步声。   元祈听过太多次这脚步声,他几乎断定这就是谢逢川的,连忙将幽冥灵灯收起藏进了芥子袋。   可没想到“咯吱”一声,殿门打开,露出的却是一张温顺斯文的少年面孔来。   小白穿着白袍,唇色苍白,他看起来状态并不好,却还是步履蹒跚走进寝殿,回身将殿门关上。   “小白!”元祈坐在床上,吃惊的小声喊道。   小白在殿内巡视一圈,看到纱幔内坐在床上的青年。   他顾不上身上的痛,连忙掀开纱幔走进去,看见元祈被红绳绑着手腕,白皙的皮肤上都勒出了淤青红痕,他眼里瞬间闪过愤怒与心疼。   他走到床边,蹲下身,去解绑着元祈的红绳。   元祈看着皱眉的小白,问道:“小白,你怎么逃出来的?”   小白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淡淡道:“我会救你离开。”   也不知为何,幽冥灵灯都解不开的红绳,竟然在小白的手下简单解开,简单到好似只是解开一个蝴蝶结。   元祈兴奋的活动着手腕,他连忙爬下床,抓着小白的手,激动道:“谢谢小白!”   小白反抓住他的手,带着他往外走,可走了还没两步,门外就又响起又沉又缓的脚步声。   …   寝殿内,长相昳丽的青年跌坐在床上,他的手腕上又绑上了那根红绳,只是细看,就能发现这红绳绑的并不紧,   青年很是紧张,手指紧紧抓着被褥,眼睛一会偷看寝殿角落里的衣架,一会又偷看面前身姿颀长,威压遍布的男人。   男人手中端着青花茶盏,修长的手指捻着茶盖,缓缓沿着茶盏口刮过,抬起眸道:“本尊好像闻到了什么脏东西的气味。”   元祈紧张的眼眸张大,“没有啊!”   可他慌张的眼眸乱飘,一看就是藏了什么人的模样。   谢逢川却并未跟他计较这个,而是坐在床头,将飘着热气的茶盏抵到元祈唇边。   元祈下意识就将唇移开,可谢逢川的视线却在寝殿内梭巡了一圈,语调上扬道:“嗯?”   元祈连忙抓住谢逢川的袖角,红着眼睛道:“我喝。”   “嗯。”   元祈只被绑了一只手,按理说是可以自己喝的,可这些天来,都是谢逢川喂他喝。   元祈不愿意喝,每次喝都会漏一半,谢逢川应该早已习惯了,可今日,元祈喝了半盏后,谢逢川突然将茶盏移开。   腹着剑茧的指腹蹂躏着他柔软的唇,墨瞳阴沉道:“谁教你这么喝茶的?”   元祈被吓了一跳。   如今面前的男人,早已褪去了斯文的假面。   元祈毫不怀疑,若是真惹怒了谢逢川,谢逢川对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事都是有可能的。   他伸出舌尖,讨好的舔了一下男人的指腹,乖乖道:“我…我会好好喝的。”   他知道谢逢川喜欢他这样舔。   他也在心里骂过谢逢川变态,竟然喜欢被他舔。   果然,他舔了后,男人胸膛重重起伏,发出沉重的呼吸声。   元祈趁机抬手,去抢谢逢川手中的茶盏。   可谢逢川却将茶盏移开,“你不会喝,本尊喂你。”   元祈只得放手,却见谢逢川竟然抬手,将茶盏抵至自己唇边。   他薄唇轻启,将茶水喝了进去。   元祈震惊的睁大眼眸,谢逢川却已经含着茶水朝他压了过来。   事情发生的过于诡谲和突然,等元祈回过神来时,只看见谢逢川的薄唇离他越来越近,几乎很快就贴到了他的唇上。   “不…不要这样喂…”元祈抬手抵在谢逢川的胸膛上。   可谢逢川却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反压在床头的墙壁上,薄唇很强势的压在了他的唇上。   带着一股冰凉和冷冽的气息。   元祈嘤呜了一声,唇缝却被强制撬开,一大口清香的茶水被渡进他口腔,强迫他喝下去。   可元祈的舌尖一直推拒,根本就没喝下去多少,反而大部分从他唇逢里溢出来,打湿了他的领口。   男人却又喝了一口茶水,朝他的唇压下来,甚至还熟练的掐着他的脸颊,强迫他张嘴。   这次他的舌头依然推拒,可男人的薄唇却张开,完全含住了他的唇,没有一丝缝隙,那大舌更是追逐着他的舌头,似乎要把他的舌头含进自己的口腔里。   元祈吓得眼眶都红了,连忙把舌头往后缩,可却也不得不将男人渡过来的茶水全部喝了下去。   寝殿里响起很清亮的“咕隆”一声,元祈喉结滚动,直脸红到脖颈处。   谢逢川为什么要嘴对嘴喂他喝?   他羞愧的看了眼寝殿角落的衣架,小白就躲在衣架后面。   要是被小白看见,他这辈子都没脸见人了。   但就是他这分神,男人的舌头突然过分的在他口腔里肆虐起来。   在他没看见的地方,男人一边吮吸着他的唇,幽深的墨瞳梭巡了一眼寝殿衣架后,又淡淡的移开。   明眼人都能看出,那是在宣誓主权的眼神。   元祈头生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脑子早就发晕了,到后面他都不知道咽下去的是茶水还是口水。   只感觉男人的唇好滚烫,不停的咬着他的嘴唇,吃着他的舌头,把他吃的喘不过气。   他挣扎开被男人压在墙上的手,又推在男人健壮的胸肌上,哼哼道:“不要…”   可男人却又很快擒住他的腰,身体重重的压在他身上。   两人的唇再次贴的很近。   男人双眸猩红,喘息很重,呼吸粗重道:“嘴唇张开。”   “舌头伸出来。” 第64章 “他想干你。”   元祈被吃的迷迷糊糊, 最初还不愿意张开嘴唇,但男人的气压太强势。   他不得不顺从男人的话,把嘴唇张开, 放任男人的大舌扫荡进来,昂着脑袋伸出舌头给男人吃。   床褥一角深陷, 元祈的后脑勺被男人掌住,舌根被吃到发麻。   男人的膝盖半跪在床上,宽阔的身体几乎半压在他身上,寝殿里响起暧昧的水声。   有时候元祈喘不过气,男人也会大发慈悲放开元祈的嘴唇, 大掌揉着元祈的脸蛋,啃咬着元祈的耳朵, 等元祈喘匀了气,薄唇就又覆盖上来,吃着元祈的舌头吮吸。   元祈被吃的眼眶湿润, 舌根太麻了,想缩回去。   但男人滚烫的气息很快就贴在他耳根,低声道:“舌头伸出来。”   “不…”   哪有这样的, 元祈心里委屈, 要吃他的舌头谢逢川不能自己伸进来吃吗?   为什么还要他主动伸出去,好像他很想被谢逢川吃似的。   “嗯?”男人舔舐着他的耳垂,气息滚烫而又粘稠, 沉声威胁道:“伸不伸?”   元祈浑身发麻,最后还是伸出了舌头, 昂着脑袋给男人吃。   男人心满意足,大舌裹着香软的舌尖吞咽,但他显然也不好受, 胸膛不停起伏着,额间青筋暴起,小腹处紧绷的不像话。   偏偏有些人还笨的不像话,觉得奇怪的去摸了摸,摸到后又哭着放开手。   元祈慌乱的眨了眨眼,手背在身后,再也不敢瞎摸了。   但男人的手却落在了元祈的腰肢上,暧昧的摩挲蹂躏。   红纱飞舞,两道身影相叠,时不时响起的吞咽水声听起来就让人脸红心跳,床架嘎吱作响。   很难不让人想到,若是再继续亲下去,床塌上的小狐狸会被男人剥干净,吃下肚去。   躲在衣架后看着这一切的少年目眦欲裂,只听“轰隆”一声,衣架碎成齑粉,少年愤怒的朝床榻上的男人袭去。   男人却只是侧眸,轻飘飘看了少年一眼,瞬间澎湃的气息溢出,将少年狠狠摔在地上,但薄唇却吮吸着小狐狸的唇珠,好像怎么都吃不够似得,含进自己嘴里。   少年趴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却又再次爬起来,扯住了男人的衣袍,双眼充血的瞪着男人。   男人却直接抬脚踩住那手,顺便把被吃得晕晕乎乎的小狐狸抱在腿上,手还在小狐狸腰间流转,过分的亲着小狐狸白皙的脖颈。   小狐狸因为被男人吃了太久,呼吸缺氧,大脑混乱,只知道坐在男人怀里,攥着男人前襟衣角,仰着脖颈任男人在上面印上一个又一个红痕。   “我要杀了你!”少年怒吼道。   “嗯?”男人垂下眸,犹如看垃圾一般看着少年,手指却慢条斯理解开小狐狸的领口,露出伶仃白皙的锁骨。   小狐狸敏感的蜷缩在男人怀里,直到粗砺的大舌舔舐着他的锁骨,他忍不住难受的嘤呜出声,男人却揉着他的屁股,让他安静点。   “是吗?本尊抬手就能杀了你。”男人居高临下看着少年,“而你,废物,什么都做不了。“   他似乎在嘲笑少年的无能,肆无忌惮在少年面前享用甜美的小狐狸。   黑靴不留情面的踩在少年的手背上,直踩得少年骨节断裂。   少年被强势的灵力压的抬不起头,双眼充血的吼道:“我会杀了你!”   男人却耐心耗尽,宽大的袖袍一挥,少年如破布般被砸到墙壁上。   男人冷声道:来人,把他给拖下去。”   …   寝殿内气氛旖旎,等元祈从缺氧中回神时,他已经衣衫混乱,双手被红绳反绑在身后,跪坐在床上舔着男人的手指。   男人两指加到三指,在他口腔中捣弄着。   明明是一副清冷禁欲的模样,穿得也斯文得体,但做起这些下流事时却似乎没有羞愧,还觉得不够似得想攫取更多。   元祈红着眼眶看男人道:“你为什么要亲我?”   他虽然没谈过恋爱,这辈子也没跟人如此深吻过的,但也知道这不是两个男人该做的事。   毕竟以前他跟谢逢川做这些事,是谢逢川被合欢毒影响。   但现在谢逢川是清醒的。   谢逢川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元祈想到这,震惊的嘴唇微微张开。   可谢逢川却俯下身,在他耳边低语道:“这是惩罚。”   “惩罚?”元祈眼睛睁大。   “嗯。”男人咬着他的耳朵,“你逃跑的惩罚。”   元祈垂下眸,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   他嘟囔道:“你都是这么惩罚人的吗?”   他嘴唇红肿,脸又漂亮的不像话,眼睛哭红了,让他干什么都会乖乖的干,一副很好欺负的模样。   男人闷哼出声,从那红肿的唇里抽出手指,在空中勾出一道银丝。   男人喉结滚动,手指勾着小狐狸身上水绿色的袍子,哑声道:“衣服脱了。”   …   元祈衣服没脱成,因为脱了一半,韩凤就带着急事前来。   宽阔的寝殿被红纱隔开,床幔四周也被红纱包裹的严严实实,没透出一点光景来。   殿内气压低沉,韩凤看着坐在桌案边薄唇紧抿的玄袍男子,似乎在里面品到了一股欲求不满的气息。   他小心翼翼开口道:“少司命,元祈真的就是您一直要找的人吗?”   “嗯。”谢逢川轻轻颔首。   玄色袖袍在桌案上拂过,紫毫毛笔落在宣纸上,他只写了一个字——“祈”。   韩凤是从什么时候察觉到自家少司命不对劲的呢?   应当是在少司命十岁的时候,十岁之前的少司命循规蹈矩,最讲究尊卑礼法。   他小小的背影总是比别的小孩都要笔直,是走在路上看见蚂蚁,都会等蚂蚁先过去的那种小孩。   修真界对这个小孩的言论太多了,说他是九州千万年来唯一的司命,拥有通生死之能,九州的未来都在这个小孩的肩上。   可却从没人知道,这个小孩其实也渴望骑在父亲肩上,吃着母亲递给他的糖葫芦。   韩凤还记得,小司命超度的第一对亡灵,正是他的父母。   这似乎是所有司命必经之路,若要成为神,这是必须的救赎之道。   小司命的师尊便是这样教导他的。   可韩凤却知道,那天的小司命躲在后山的一个小山洞里,哭了整整一下午。   师尊还说,成为司命,是不能哭泣的,因为眼泪是情感多余的产物。   小司命很乖,他认真遵循着师尊的教导,更是深谙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   韩凤曾以为,小司命会一直这样下去,可直到某一个午后,小司命变了,又似乎没变。   他依然心怀苍生,依然会等蚂蚁从他面前路过,只是他的眼里再也没有过去那般纯粹的光,他会面无表情杀掉每一个对他心怀不轨之人。   他似乎刚从一个黑暗的世界醒来,在寻找某些漂浮的东西。   少司命常年做一个梦,有时候是荆棘丛生的森林,有时候是大雪纷飞的城楼,有时候还是流着仙泉的九幽秘境。   可梦里的每一个结尾都十分相似。   他站在一处晚霞下,等着那人给他推开栅栏,欢迎他的到来。   可每次那扇栅栏打开之时,少司命的梦境会被一大片腥红血液覆盖,少司命从来没有一次,看清过那人的脸。   韩凤知道,少司命所寻找的漂浮之物,恐怕就是梦里的那个人。   而少司命在九州布下这么多大网,也仅仅只是为了留住那个人而已。   但韩凤还是不解道:“可少司命,您为什么笃定元祈一定会离开呢?或许他会留下呢?”   寝殿内有些许安静。   过了良久,谢逢川才道:“他不会。”   “为什么?”韩凤道。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   “什么?”韩凤震惊道,突然就想到曾经影宗宗主追查元祈的戒指时,就曾说过那戒指来自更高纬度的世界。   看着少司命这么笃定的模样,他问道:“那您是怎么知晓的?”   少司命却只是将宣纸翻开,并未回答。   仿佛他就是知晓,并且不会出错。   过了很久,少司命才又淡淡命令道:“韩凤,派所有暗卫回天阙宗,加强防守。”   “回天阙宗?”韩凤一头雾水。   既然少司命怕元祈逃跑,派人守在魔界不就行了,为什么要守在天阙宗呢?   ……   纱幔被设下结界,元祈听不见韩凤和谢逢川都在密谋什么。   他钻进被子里,盖住脑袋,摸了摸红肿的唇,又很是疑惑的滚了一圈,他把锦毛鼠揪出来问了一通,谢逢川为什么要亲他,而且亲着亲着还邦邦硬。   小锦毛鼠脸都红了,支支吾吾的捂着脸,半天吐不出来一个字。   但元祈此刻除了锦毛鼠,又联系不到任何能说话的人。   他把锦毛鼠锤了一顿,锦毛鼠才捂着脑袋,小小声道:“主人,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他…他想干你。”   元祈的脸唰一下就红了,看向锦毛鼠的眼神充满了鄙视,“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一只脏小鼠!”   锦毛鼠委屈的脸红了,他嗫嚅道:“小鼠也是在书上看到的。”   元祈却恨铁不成钢的指责道:“你看着不大,竟然还看黄色书籍。”   锦毛鼠被指责道愈发羞愧,刚想解释,就被元祈跟塞什么脏东西似得塞回了芥子袋。   可是得到这个消息的元祈并不好受。   他捂着屁股,又在床上滚了一圈。   难怪谢逢川总揉他的屁股!原来是馋他的身子!   可到底是为什么?谢逢川那么清心寡欲,怎么会馋他的身体呢?   难不成是因为两人睡了几次,谢逢川睡他睡上瘾?   元祈裹着被子,又害羞又害怕的滚了两圈,可被子却被一节修长手指掀开,谢逢川清冷禁欲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你在滚什么?”   …   自从元祈知道谢逢川馋他身子后,就愈发无法直视谢逢川了。   每次谢逢川喂他喝茉莉花茶时,他都会很狐疑的看一眼茉莉花茶,然后用一种原来如此的眼神看着谢逢川。   元祈觉得,这茉莉花茶里肯定掺杂了什么合欢散,想让元祈□□焚身,去跟谢逢川睡觉。   因为这些时日,他算是看出来了,谢逢川是个很闷骚的类型。   每次都会借着喂他喝茶,不是揉他的嘴唇,就是吃他的舌头,有时候还会过分的揉他的腰和屁股。   肯定是已经馋他馋的不行了,但谢逢川又很装,不想主动跟他睡。   因为以前两人睡觉都是元祈主动睡的。   元祈倒没谢逢川这么闷骚,他是觉得睡了那就睡了吧,况且现在谢逢川馋他身子,就是个很好的突破口。   说不定他还能利用这点逃出去。   元祈的狐狸眼珠转了一圈,在谢逢川擦他嘴唇旁的水渍时,伸出舌尖舔了一下谢逢川的指腹,他又舔了舔唇,像小狐狸似的看着谢逢川。   谢逢川将眼神移开,手指却抖了下,冷声道:“你又想做什么?”   元祈却主动跪坐在床上,很乖的歪了歪脑袋,“少司命,我什么也没想做啊。”   他的声音很甜腻,眼神更水蒙蒙的,甚至身体往前爬,主动舔了舔谢逢川垂在身侧的手指。   谢逢川手背上青筋暴起,他捏着元祈的下颌,将茶盏放在一边,“你是不是以为本司命不会对你做什么?”   元祈却双手环在谢逢川的脖颈上,睁着大大的狐狸眼佯装迷茫道:“少司命,你在说什么呀?”   谢逢川额角青筋暴起,他似自暴自弃的攥紧拳头,坐在塌上,将主动勾引他的小狐狸抱在了怀里。   手指慢慢的挑开布料,落在滑嫩的肌肤上。   元祈没想到谢逢川一上来就这么露骨,当即就想打退堂鼓了。   “嗯?”谢逢川却按住了他的腰,大掌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游走。   元祈本来想着谢逢川还留着几分矜持,等被他勾引的神魂颠倒之时,肯定也会继续矜持,等着他主动来睡。   到那时候,他完全可以把色令智昏的谢逢川一脚踹倒,然后用幽冥灵灯逃走。   可他现在却察觉到了危险。   好像谢逢川馋他身子,却一直没动他,并不是因为矜持这个原因。   “上次。”谢逢川手指落在了凹陷处,深陷进去,问他:“还疼吗?”   元祈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瞬间猜到了谢逢川在问他什么。   他攥紧了谢逢川前襟的衣领,那些过往的记忆在脑海里浮现。   谢逢川那么粗暴的把他压在墙上,又把他压在床头,整整三天三夜才结束,他怎么可能不疼?   都肿了。   他又没那方面的药,为了不落面子,他都是忍着痛在魔界走来走去,还跑去妖界敲诈了一通。   “一周多了,应该恢复好了。”谢逢川的薄唇贴在他的耳根处道。   元祈脊背猛的一颤,脸直红到锁骨处。   难不成谢逢川一直没动他,每次都让他舔手指,是在等他恢复好吗?   元祈瞬间有种骑虎难下的错觉。   他只是想勾引谢逢川,并没有要真的睡觉的意思。   但谢逢川明显已经情动了,手指在那凹陷处不停蹂躏,快到几乎有了残影,蹂躏的四周软乎乎的。   元祈忍不住叫出声,趴在谢逢川的胸膛处,眼眶红红的,他按住了谢逢川的手腕,像小猫一样叫唤,“不要了。”   “嗯?”谢逢川却舔了舔他的耳朵,眼眸幽深,“刚刚不是想要吗?”   元祈心虚的垂下头。   谢逢川又道:“听说,你觉得本司命很一般,并没有让你舒服到。”   元祈更心虚了,恨不得把头埋到地里去。   但谢逢川每说一句话,都还要用那食指在勾弄一番,弄得他神经都颤栗了。   纵使他也看过些黄色小说,黄色漫画,但谢逢川这么一个天之骄子,到底是在那学的这些下三滥玩意。   太有失体统了!   “嗯?”谢逢川咬着元祈耳朵,沉声道:“要不要再试试?”   元祈整个身子都软了,他连忙红着眼睛揽住谢逢川的脖颈,求饶道:“少司命,让我来主动服侍您吧。”   因为他已经察觉到了危险,若是按照谢逢川的节奏来。   估计半炷香都不要,他就不能下床走路了。   “你服侍?”谢逢川的手指揉着他的僻蛊。   “嗯。”元祈眼皮哭的红红的,害羞道:“之前都是我主动的。”   谢逢川眼里的猩红愈发深了几分,他当然知道怀里的小狐狸不怀好意,但却并不想打断小狐狸的兴致。   他“嗯”了一声,身上的白袍整齐端庄,似乎等着小狐狸服侍他,若是不满意,他会直接惩罚小狐狸一番。   元祈也不知道怎么服侍,但还是抓住了这个机会,他双腿分开,跨坐在谢逢川的大腿上,手指仅仅只是摸了一下谢逢川的胸膛,那健壮的胸肌似乎就颤了两下。   谢逢川喉结滚动,发出难耐的喘息声,双眸猩红的盯着元祈。   元祈眨了眨眼,将唇凑上去,慢慢的吻在谢逢川的喉结上。   男人更紧的抱住了他,抱的元祈喘不过气,手在他僻蛊上不停揉。   元祈顺着那喉结往上亲,慢慢亲到锋利的下颌上,可抱着他的男人似乎越来越按耐不住,看他的眼神愈发猩红,好像要马上吃了他。   元祈当即心慌,他想象中谢逢川色令智昏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而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因为过于慌张,元祈的屁股后突然蹦出来三条毛茸茸的狐狸尾巴。   元祈被吓了一跳,回头看,三条毛茸茸的尾巴在空中扫来扫去,雪白的绒毛很是蓬松。   男人看着这一幕,眼里的猩红再次散开,手指早一步摩挲到了那尾巴根,正暧昧的打着圈。   尾巴是狐狸很敏感的地方,更别提是尾巴根,男人摸了没一会,就把小狐狸摸得眼睛都红了。   男人似乎也不想忍了,他抱着小狐狸翻身,似要把小狐狸和他那三条毛茸茸的尾巴一起压在床上。   可小狐狸却突然抱住他,主动捧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献给他道:“你喜欢我的尾巴吗?”   小狐狸舔了舔唇,“给你摸。”   男人的理智瞬间瓦解,小腹处快爆炸了,他不知是先摸小狐狸的尾巴,还是先把小狐狸压在身下欺负。   可就他失神的瞬间,小狐狸竟然操纵尾巴挡住了他的眼睛,寝殿内被一股巨大的金光给包裹住。   “砰”的一声,绑住小狐狸的绳索被大力爆开,小狐狸快速跳走。   男人睁开眼,连去抓小狐狸的尾巴,可小狐狸的尾巴太柔顺了,他不过也就抓到两缕毛发。   元祈逃到寝殿门口,回头看着坐在床上的男人,玄袍都顶成了狰狞的模样。   他震惊的睁大眼睛,连呼了好几口气,幸好他跑的快,不然他就开花了!!   可男人竟不怒反笑,他眼里的猩红令人心惊,缓缓起身道:“你以为你能逃走吗?”   元祈握紧了幽冥灵灯,这幽冥灵灯比之前要强上许多,这也是系统的补偿。   他愤愤道:“能!”   “轰隆”一声,寝殿外的符咒破开,那些守在门外的影卫也被元祈炸开。   元祈兴奋的眼睛都亮了,他连忙往外逃去,可瞬息之间,男人就已逼近,直接擒住他,将他摔回了床上。   这动作快到几乎可以用弹指一挥间来形容。   元祈被压在床上时,还没回过神来,就对上了谢逢川嗜血的眼眸。   那眼眸里还有一丝笑意,似乎元祈如何逃,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元祈害怕的眼红了,谢逢川的修为竟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了吗?   男人朝他压了下来,手上多了根红绳。   元祈哭着挣扎,“不要绑我……”   男人却擒住他的一只手腕直接绑在床上,幽冥灵灯落在地上。   男人似乎并不在乎幽冥灵灯,只在乎现在被他压在身下的小狐狸。   可就在他要绑小狐狸的另一只手腕时,头顶突然传来“轰隆”一声。   那声音震天响,仿佛轰炸了一整片山崖,无数瓦砾往下落,掉在了红纱幔的床上。   烛光熄灭,一道强烈的日光从头顶射来。   元祈睁大眼睛,只见一个玄衣男子悬在高空,他的身后跟了一大群影卫。   元祈大喊道:“淮安!你是来救我的吗?” 第65章 “我表哥不可能横刀夺爱……   云深城的密林深处, 苍天大树挡住了所有的光。   穿着水绿色袍子的青年跟在玄衣男子身后,两人身后还跟着影卫和穿着盔甲的魔头们。   青年走得踉踉跄跄,双手叉腰的嘟囔道:“淮安, 还需走多久呀?我都饿得不行了。”   淮安回头看他,眼里有着恨铁不成钢的怒意, 冷声道:“还需走上三日。”   元祈垂头丧气。   三日前,淮安神兵天降,将他从谢逢川手中救走。   当然,这并不代表淮安就能打得过谢逢川,而是因淮安在他回魔界当日就察觉到谢逢川心怀不轨, 竟想谋权上位。   于是淮安提前在魔殿四周设下埋伏,等到谢逢川松懈之时, 多日来的埋伏齐齐发力,这才将谢逢川困在魔殿当中,把元祈救了出来。   与元祈和魔尊不同, 淮安似乎对谢逢川成了新魔尊一事怒不可遏。   以至于,他们现在长途跋涉,只为去天阙宗的秘境里取一股上古传说的神秘灵量, 来与谢逢川抗衡。   元祈乐得其所, 毕竟时间隧道刚好在那附近。   不过他并未跟淮安说此事,因为,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告别。   元祈一会捶胳膊, 一会捶锤腿。   曾经为了躲避谢逢川的眼线,元祈也不是没这样赶路过, 但那时候他都会躲在山洞里睡一晚,哪像淮安这样不分昼夜的暴走。   每每他拉着淮安的袖子说走不动了时,淮安都会冷冷道:“时间不多了。”   然后健步如飞, 完全没有体恤元祈刚被谢逢川软禁好几日的痛楚。   “吃吧。”   从元祈身后,走出一个白衣少年,少年脸色唇色都苍白的要命,手中托着一个干巴巴的馒头。   “小白。”元祈拿起馒头咬了一口,心疼的看了眼小白。   也不知道小白哪里惹了谢逢川不悦,每次都把小白整个半死,也幸好小白命硬,还能撑着跟他一起逃出来。   小白垂下眸,静静的走在元祈身边。   元祈道:“小白,你还是什么都没有想起来吗?”   小白抿着唇,“想起来了一些。”   “真的吗?”元祈激动道:“想起来什么了?”   小白摊开手,他苍白的掌心上,躺着一朵幽兰色的神花,花瓣上沾着露水。   元祈疑惑的眨了眨眼。   小白看着花,黑色瞳孔透着一股执拗,“要把花给他。”   “她?”元祈道:“是女孩吗?”   小白摇了摇头,他转眸看着元祈,总是平抿的唇微微上翘,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就连总是幽深的瞳孔都绽放了一抹期待的光芒。   元祈的心颤了颤,他不自觉伸出手,想去触碰小白手中的花。   可他的手指却从小白的手心中穿了出去,他惊慌的抓紧,却只抓到一抹空气。   他紧张的看着小白道:“小白,你怎么了?”   “我没事。”小白摇了摇头。   可分明他的身体有一半都变成了透明的形状。   “还说没事?”元祈心里突起一股怒火,“你都快消失了?!”   他拉起小白还没变成幻影的手,走到淮安面前,沉声道:“淮安,真的不能再走了。”   …   一行人在天都城周边的城镇落脚。   客栈里,元祈给小白喂了一颗丹药,见小白身体恢复正常,沉沉睡去,他才吐出一口气。   淮安站在床边,看着元祈这幅模样,皱眉道:“你在哪捡的一个这么拖油瓶?”   “小白才不是拖油瓶。”元祈不满的瞪着淮安道。   淮安没再说话,两人走出客房,在一楼大堂点了些吃食。   这客栈偏僻,大堂里压根没什么人。淮安吃的很慢,且有些心不在焉。   元祈正囫囵吞完一个猪肉馅的馄炖,抱着大碗,偷偷观察着淮安。   他觉得淮安很奇怪。   这种奇怪是源自骨子里的,似乎在他的记忆深处,淮安是个很沉默寡言的人。   他不争不抢,永远走在元祈和魔尊身后,默默打点好魔族的一切。   甚至在元祈最不知天高地厚,妄想成为魔尊的那几年,淮安也永远都是这么默默的。   他好像永远也不会生气。   不,更准确的说,淮安他没有情绪,他更似一滩永远不会泛起涟漪的死水。   可这么一滩死水的人,为什么会对谢逢川成为魔尊一事这么生气呢?   他摇了摇头,问道:“淮安,你想成为魔尊吗?”   淮安放下茶盏,看着元祈。   那眼神却莫名让元祈很熟悉,似乎元祈问过很多次这个问题。   淮安转头看向窗外,冷冷道:“不想。”   元祈道:“可你也能猜到,魔尊他早就想卸任了吧。”   这些时日与魔尊相处,他早就察觉到魔尊一点都不想当魔尊,甚至因为当上魔尊还很痛苦似的。   如今魔界有人接手,此人还是修真界最具天赋的少司命,虽然是荒诞了一点,但怎么也算是个好事。   毕竟魔界的魔头早就不吃人了,也还能和修真界和平共处。   谢逢川肯定能好好治理魔界,改造一番,魔族也等于得个免费苦力,怎么不算好事呢?   可淮安手指紧紧攥着茶盏,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他冷冷道:“谁都可以。”   “但唯独不能是谢逢川。”   元祈撇了撇嘴,用筷子拨动着馄炖汤汁道:“你为什么那么针对谢逢川?”   淮安却突然冷眼瞪他,“你很喜欢他吗?还替他说话?”   “我没有!”元祈脸红道:“你少瞎说!”   “最好如此。”淮安又冷冷看了眼元祈,似乎在说,他都对你做了那种事,你若还喜欢他,你就是脑子有坑。   元祈脸更红了。   他和谢逢川滚在床上的场景,可都被淮安看见了。   他咬着唇,到底忍不住,还是抱怨了一句,“你好像很讨厌谢逢川似的。”   “你若再提他,我们现在就启程。”   淮安说着就要站起来,元祈连忙拉着淮安的袖角,哀求道:“别嘛!别嘛!小白还需要躺上一天的,他都快死了,你就可怜可怜他嘛。”   淮安瞪了眼元祈抓着他的手,元祈悻悻的将手放开。   淮安重新坐回桌边,替元祈倒了盏茶水,认真道:“最多只能再休息一日,谢逢川如今的实力比你我想象中还要强大。”   “哦哦。”元祈道。   淮安看他满不在乎的模样,皱眉道:“你若再闹着肚子饿要歇脚,被谢逢川抓去,我可不会再去救你。”   元祈闷头喝了口茶,悄悄翻了个白眼。   淮安又道:“就算他杀了你,我也不会救你。”   淮安声音很沉,且十分干净利落。   不知为何,元祈脑海里出现一段很久远的记忆。   万古堆积的坟山深处,有一处万鬼窟,传闻那是能一战成名的地方。   少年时的他闻声而至,很快就在那万鬼窟成了响彻一方的人物,他坐在白骨堆上,被好多妖魔鬼怪簇拥着,好不得意。   岩石缝隙中,走出一个沉默的玄衣少年,那少年看也没看他,无视他热情的打招呼,径直从他面前走过。   围在他身边的小鬼道:“他啊,就这样,哑巴一个,小祈大王你不用理他,你在我们万鬼窟就是魔神般的存在,他可比不了。”   他似乎很爱这种追捧,高昂着头听着小鬼们拍马屁。   直到后来一次,万鬼窟塌陷,无数妖魔鬼怪葬身在这片坟山之中,他也被瘴气压得奄奄一息,伸出手指像玄衣少年求救。   可少年转身的背影却很坚决——“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救你。”   少年后来确实没救他,救他的人是魔尊。   魔界都传,当年魔尊从万鬼窟带出来两个少年,留在身边当左右护法,后来魔尊就每况愈下,修为再不如前。   这段回忆始终飘散着一层浓浓雾气。   元祈却由衷感到生气,就好像在气淮安真是比石头还要木,完全不能拉拢一点!   他双手抱胸,对淮安道:“我才不需要你救呢。”   “嗯。”淮安淡淡道。   好像他本就懒得救。   元祈愈发生气,高昂着头道:“就算他抓到我了,我也不一定会死,但你就说不定了。”   淮安斟茶的动作顿住,抬起眼眸看着元祈,“你想说什么?”   元祈将脸扭到一边,侧脸都显得很得意,“你一点都不明白,他才舍不得杀我。”   “……”淮安拳头捏紧,“怎么舍不得杀你?”   “哼。”元祈别过眼看着淮安,很是深沉道:“你是不会懂的,我比你想象中还要有魅力。”   “….”淮安眉头抽搐,瞬间明白元祈想说什么,涨青着脸道:“你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这有什么好羞耻?”元祈看着淮安,努了努唇,很不在意道:“这只能说明我有魅力,连谢逢川都无法免俗。”   淮安扶着额,似乎再听元祈说一句,他都会气晕过去。   就在这时,淮安芥子袋里的传音石有了动静。   他看了元祈一眼,似乎在警告元祈别弄出动静,随后将传音放在耳边。   只见淮安本就苦瓜脸的脸愈发苦瓜,他神情凝重对传音石道:“何时封锁的?”   “嗯。”   “我会尽快找到天阙宗弟子,用他们的气息带我们进去。”   “嗯,三日后到。”   说完,淮安结束了传音,元祈凑过去道:“什么情况?是天阙宗封锁了吗?”   “嗯。”淮安道:“谢逢川行动了,现在天阙宗附近,只有天阙宗弟子能进,其他人前往都会被关押审问。”   “那怎么办?”元祈皱眉道:“就算找个天阙宗的弟子,也不一定能把我们这么多人带进去啊?”   毕竟他们还带了一大堆魔头。   淮安总是沉稳的脸上也愈发凝重。   很显然,他不似给传音之人说的那番有信心。   可突然,客栈门口,走进来两道少年身影。   一道身着绸缎鸾凤红袍,腰间佩戴着白玉翡翠,头戴华冠,额间别着红色抹额,面如冠玉,颇有少年侠气。   另一道穿着水青色的弟子服饰,眉清目秀,显得有些许拘谨,一直挨着红衣少年讲话。   元祈瞳孔震颤。   这…这不是叶千鸣和秋盼三吗?   他们怎么会来这处偏僻的客栈?   …   元祈抓着淮安,躲在大堂角落里偷听。   叶千鸣似乎比以前要瘦了许多,身上也没有穿着云隐宗的弟子服饰,而是穿着常服。   秋盼三倒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胆小谨慎。   两人在中央的桌子落座,叶千鸣随意点了一些吃食,闷闷不乐的把菜单还给小二。   他对秋盼三道:“小祈还没找到吗?”   “没呢。”秋盼三给叶千鸣倒了杯茶水,叹了口气道:“听人说少司命已经派人去找了,但现在云隐宗可真无趣啊,不仅小祈不在,现在你也不在,就连少司命也好久没回过云隐宗了。”   角落里的元祈睁大了眼睛,怎么叶千鸣也离开云隐宗了吗?   可就在他想继续偷听下去时,这客栈周边突然被强势威压笼罩,他的耳朵嗡鸣不止,根本听不见叶千鸣和秋盼三在聊些什么。   只能看见叶千鸣的嘴唇开开合合,还捂着脸哭了起来,而他的衣领突然被淮安拽住,拉着他往楼上逃。   叶千鸣擦了擦眼泪,突然也感觉耳朵处嗡鸣不止,而且暗处好像还有人偷听他讲话。   他寻着直觉望过去,什么也没看见。   他最近过的很苦闷,被他哥强逼着回了天阙宗不说,还不允许他踏出天阙宗一步,跟被软禁了没什么区别。   今日他还是贿赂了守着他的小弟子才能逃出来。   一看见秋盼三,那些过往在云隐宗的回忆纷纷涌上心头。   叶千鸣抽了抽鼻子道:“你以为我不想回云隐宗吗?”   “前段时间我本来和小祈约好了去幽兰楼游玩,结果被我爹关了禁闭,没收了我的传音石,害我不能与小祈联系,我表哥还助纣为虐,跟我爹一起对付我。”   叶千鸣说到这,都哭了出来,“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只是喜欢小祈而已,我又有什么错?”   秋盼三安慰他道:“千鸣,可能他们是看你还太小了吧。”   “我怎么小了?”叶千鸣愤愤不平道:“我这个年龄在凡间都可以娶亲了,我表哥自己清心寡欲,一辈子不打算娶老婆,就嫉妒我有喜欢的人,强行让我和小祈分开,跟他一辈子单身作伴。”   秋盼三:“……”   他疑惑的挠了挠脑袋道:“我怎么感觉不像是你说的这样。”   “怎么不是这样?”   秋盼三一脸为难,但看叶千鸣哭的如此伤心,还是忍不住凑过去小声道:“千鸣,我也是听说,你听了可别生气啊。”   “什么跟什么?”叶千鸣一头雾水。   “现在外面都在传,少司命破情戒了。”   “不可能!”叶千鸣捶着桌子道:“我表哥一辈子都不可能破情戒,这哪来的谣言?”   秋盼三道:“不是谣言,很多人都说亲眼看见了。”   “看见什么?”   “看见少司命在幽兰楼牵了一个小弟子的手,两人一起甜蜜夜游,那小弟子还穿着云隐宗的弟子服饰,长得很是乖巧可爱。”   “你是说?小祈?”   “嗯嗯。”秋盼三小心翼翼点头。   叶千鸣却怒不可遏道:“你在瞎说什么?!你可别仗着我们关系好,就想挑拨我和我表哥之间的关系!”   秋盼三急得双手摊开,“我没有啊!外面就是这么传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而且我感觉之前在云隐宗,少司命就有点……”   “你闭嘴!”叶千鸣却站起来气愤打断。   秋盼三昂着脑袋看着叶千鸣。   只见叶千鸣信誓旦旦道:“你难道忘了上次我被小祈拒绝,我表哥给我盛粥喝吗?他当时还关心我来着!”   “你根本就不懂,我表哥人是冷了点,但他对我很好的,他既然知道我喜欢小祈,就绝不会做出横刀夺爱之事!” 第66章 被勾的迷了心智   谢逢川派的追兵来势汹汹, 元祈只得把昏迷的小白扛在肩上,跟着淮安往天阙宗秘境逃。   但天阙宗四周守备森严,随便一个看守弟子的修为都至少元婴, 天阙宗还是谢逢川的老巢,元祈和淮安就更受制于人了。   于是二人只得躲在山门外伺机而动, 可没想到元祈竟然碰到了林乔安。   林乔安毕竟是谢逢川的挚友,出入天阙宗只需要出示一块牌子。   此次出行,林乔安还带了一群妙音宗弟子,听说元祈此次来天阙宗,是因朋友重病, 不得不前往秘境寻找救人的草药。   林乔安根本没多怀疑,带着元祈和淮安进入了天阙宗领地。   只是小白和魔头们被淮安留在了山下, 纵使林乔安再怎么好心善良,都不可能带着这么一帮魔头进入天阙宗。   淮安默默的走在一边,元祈担心的瞅了瞅, 只见淮安神色坦然,并无心虚,似乎在天阙宗秘境里, 有个更强大的朋友正在等着他。   元祈却挠了挠脑袋。   淮安这闷木头, 在这修真界除了他和魔尊,怎么可能交到别的朋友。   “小祈,你们要去的秘境在天阙宗后山, 乃是天阙宗外围禁地,十分危险, 路上可要小心了。”   身边的林乔安突然缓缓道。   元祈转过眸,只见林乔安一身温润长袍,整个人如山泉里的流水般清润, 让人不自觉心生好感。   他眨了眨眼,笑道:“谢谢乔安公子。”   “不过,乔安公子,您来天阙宗是来找少司命的吗?”   林乔安只在云隐宗任课一个月,就因门派有急事回去了,对于后来云隐宗的事他并不知晓。   他摇了摇头,那张总是笑着的脸,突然变得有些凝重。   他沉声道:“我是来找师叔的。”   “师叔?”元祈挠了挠脑袋,“可我记得淮安公子不是妙音宗的吗?”   林乔安笑了笑,“这修真界应当很少有人知晓,我的师叔,其实是逢川的师尊吧。”   一片落叶晃悠悠飘在了元祈惊讶的鼻子上。   元祈睁大眼睛,震惊道:“你是说上仙吗?”   修真界皆知,九州大陆千万年已经很少有人飞升成神了,但上仙半只脚已经踏入飞升之门,是千万年来唯一一个快成功的人。   而谢逢川能成为司命,于当年上仙的引导脱不开关系。   他记得书里的设定,上仙当年在外游历,就遇到了小谢逢川,觉得这小孩颇有眼缘,有通生死之能,便收了这小孩为徒,让这小孩成了这世间最幼小的少年司命。   那时候的小司命刚面临丧父丧母之痛,上仙心疼他,便把他一直带着身边抚养,教他仙法,教他读书,也弥补了小司命心里的那点缺憾。   小司命也一直谨记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道理。   他不仅奉师尊教诲为圭臬,还会将师尊送的生辰礼日日夜夜带着身边,还会因师尊飞升失败,遭受天劫时,跪行万里台阶来到神像面前,祈求师尊平安无事。   师尊就是他的信仰,也是他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   “真没想到啊。”元祈嘟囔道:“我一直以为上仙那样谪仙般的人物,就应该生活在云尘之上,不问世事,在这世间没有任何牵挂和羁绊,只唯独破例收了个乖徒儿。”   “没想到,上仙竟师出有门,有师兄弟妹,还有乔安公子这样的师侄挂念他。”   林乔安笑道:“小祈,只要是人啊,就都会有感情有家人的啊。”   元祈却低下头,鼻子有些发酸。   他很想说,有些人是没有家人的,更不允许有感情的。   他道:“如今少司命早已独当一面,上仙不应在云游四海吗?为何你要来天阙宗寻他呢?”   林乔安却叹了口气,“师叔他失踪了。”   “失踪?”元祈更惊讶了,“上仙怎么可能会失踪?”   毕竟上仙修为高深,还有谢逢川这个徒儿,怎么都不可能失踪啊。   林乔安似乎也无法相信。   他道:“师叔自由惯了,行踪一直不定。但两个月前,师叔的魂灯时暗时熄,恐是遭遇不测。”   “什么?!”   林乔安道:“由魂灯指引,我们得知师叔失踪前曾来过天阙宗,后来就不知所踪。所以我此番前来,也是为了打听师叔的下落。”   元祈瞠目结舌,上仙那么强,怎么可能会遭遇不测。   他问道:“那少司命知晓此事吗?”   林乔安却突然小声道:“小祈,这事也只是我心里苦闷,才跟你说说,你可千万不要告诉逢川。”   “为什么?”元祈睁大眼睛道。   “逢川此人看着冰冷,可他心里对感情的执念很重。”   “其实早在十年前,师叔就猜到自己命中必有一劫,他特意将魂灯交给我们妙音宗保管,就是为了逢川不干涉此事。”   “若逢川知晓此事,说不定会影响他的修行。”   元祈点了点头。   以谢逢川那个执拗劲,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救师尊于水火之中。   可他依然不解了,“可即使修行重要,但上仙是少司命的师尊,他救一下又何妨呢?。”   林乔安却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苦笑道:“小祈,身为司命,他有许多比感情更重要的职责。”   “这也是师叔从小教导他的。”   ……   到了分叉路,元祈和林乔安分开,林乔安进了天阙宗,元祈和淮安走向天阙宗后山。   一路上,乌云蔽日,枯黄的枫叶落了满地,阴风吹着元祈的衣摆。   元祈浑身发冷的搓了搓胳膊,不愧是天阙宗禁地,竟比魔界还要阴森。   他边走边嘟囔道:“淮安,你说上仙那么厉害的人,怎么也会在修真界遭遇不测啊?”   淮安没有理会他,元祈也都习惯了,一个人在那自言自语。   可他说着说着,却突然瞥见淮安的神情有些凝重,似乎遇到了棘手的事。   元祈担忧道:“淮安,你怎么了?”   淮安依然没理他。   元祈不安道:“不会是你的那个朋友不见了吧?”   毕竟淮安似乎很依仗那个等着他们的朋友,好像只要他们和朋友会和,就有法子对付谢逢川了。   可突然,前方一阵猛烈的阴风朝他们袭来,四周的树木如黑水般开始融化。   一处宛如地狱般的荒谷出现在他们眼前,一个身穿玄袍,头戴獠牙面具的男人就站在死气沉沉的山坡上。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他挥舞着宽大袖袍,似乎将元祈所身处的现实世界挥了出去,将元祈和淮安彻底拉入了这犹如地狱般的秘境当中。   元祈瞳孔震颤,一看到獠牙面具,过往的回忆涌入脑海。   这男人不就是当初他和谢逢川在蜀都城遇到的男人吗?   当时男人操纵亡灵要伤谢逢川,最后却被他挡了那一击。   男人阴森笑道:“谁说本尊不见了?”   …   城外的一家客栈里,男人坐在床上,他双眸紧闭,额上热汗岑岑,黑色灵息从他身上溢出。   韩凤半跪在地,着急道:“少司命!就算压制亡灵再怎么重要!您也不能拿您的身体开玩笑啊!”   前几日,也就是淮安带走元祈那天,九州各地的亡灵突然全部暴乱,谢逢川一边镇压亡灵,另一边还要耗费心神将元祈抓回来。   甚至那些曾被谢逢川超度的亡灵也突然重返世间,被操控制成傀儡,在这世间作恶。   虽说如今天道法典早不能制约谢逢川。   但谢逢川对亡灵深恶痛疾,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毕竟谁都知晓,谢逢川的父母是在亡灵暴乱中丧生的。   可谢逢川毕竟独身一人,就算他再怎么想超度亡灵,也不可能一时之间超度所有亡灵。   韩凤提出先将这些亡灵关起来,等谢逢川稍微缓和一点再继续超度。   但谢逢川却不愿,他似乎宁愿损耗掉毕生修为,也要将这群亡灵赶走。   “扑哧”一声,谢逢川总是笔挺的脊背弯折下来,苍白的唇被血色浸染,竟让他苍白冷峻的脸色增添了一抹颜色。   可他双眸漆黑,眼神坚定,捂着胸口坐直身体。   突然,他芥子袋里的传音石响了起来。   韩凤替谢逢川接通,叶宗主沉稳的声音响了起来,“逢川?”   谢逢川没说话,只是冷冷的看了眼韩凤。   韩凤立即道:“叶宗主,少司命他现在不便,您有事可以跟我说。”   “不便?”叶宗主却突然冷笑一声,怒道:“恐怕他是不想理本宗主吧?!”   这一吼,让韩凤吓破了胆。   毕竟天阙宗的人都知,叶玉黎虽是谢逢川的舅舅,但待谢逢川却如自己亲儿一般,更从未凶过谢逢川一句话。   韩凤连道:“哪有的事,您也知道,如今九州亡灵肆虐,少司命他好几日没合眼了——”   可叶宗主马上打断道:“他也知道亡灵肆虐!可他知道如今外面都是怎么传的吗?!”   韩凤的脸色倏然青了,他当然知道怎么传的,可自家少司命一点不在乎,他能怎么办?   叶宗主怒不可遏道:“你不敢说!那本宗主来说!”   “外界传他鬼迷心窍!好好的少司命被一个狐媚子勾的迷了心智,破了戒!这才引来了天道的惩罚!才会有如今亡灵横行的局面发生?!”   韩凤立马道:“叶宗主,外面那样传就算了,难道您也信这番话吗?”   “本宗主自是不信。”叶宗主道:“可他听那些人这么骂他,就一点都不在乎吗?!他如今费心费神超度亡灵又有什么用?!”   “他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司命!”   叶宗主的话震耳欲聋。   这世间所有人都崇拜少司命,奉少司命为神明。   可若是神明有一天跌下神坛,伴随着他的谩骂和记恨,恐怕会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叶宗主愤怒道:“谢逢川!你以为本宗主不知道,你派人去魔界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韩凤瞳孔震颤,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   谢逢川一意孤行,他自是阻止不了,可谢逢川去了魔界一事,他们都瞒的好好的。   叶宗主道:“你以为你们那些伎俩能躲得过本宗主的眼睛?!幽冥灵灯恐怕早就被偷走了!你担心本宗主找他麻烦,竟为此瞒本宗主竟然三个月。”   “你可还记得!那幽冥灵灯乃是天阙宗的镇宗之宝吗?没有幽冥灵灯,你就永远无法成为天阙宗宗主!”   叶宗主声嘶力竭,可端坐着的谢逢川却神色自若,仿佛叶宗主骂的所有话都进不了他的耳朵。   叶宗主继续骂道:“我本以为千鸣已经够不让我省心!可没想到,你竟然比千鸣还要有能耐!”   “你竟然为了那个人!连天阙宗宗主之位都不顾!你还记得自己的职责吗?!”   韩凤听着这番话,粗气喘个不停。   看样子,叶宗主似乎已经被气炸了,可叶宗主要是知道,少司命和叶千鸣喜欢的是同一个人,恐怕会直接气到升天吧。   “亡灵一事,本宗主自会派人去解决。”叶宗主道:“明日,你就给我滚回天阙宗,本宗主要亲自见你!”   谢逢川皱了皱眉,沉声道:“嗯。”   见谢逢川终于吭声了,叶宗主的情绪稍稳,但还是气愤道:“莫要逞强,你应当知晓,若是司命破戒,天道降下的惩罚又何止这些?”   “天雷都算是轻的,就算你谢逢川有九条命,都不够天道杀的!”   “你明白吗?”   叶宗主骂归骂,但担忧倒也是真的。   谢逢川揉了揉额,神色恹恹,“嗯。”   叶宗主终于满意,又叮嘱关心几句后结束传音。   可韩凤却看得很清楚,少司命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只是觉得叶宗主吵得头疼,影响他修行了才“嗯”的。   不过,叶宗主倒说的是真的。   天道是不可能让谢逢川和元祈在一起,这违背常伦。   可谢逢川却闭上眼,薄唇轻启道:“区区天道。”   “本司命不在乎。”   韩凤瞪着眼睛,只见少司命整个人虚弱不堪,好像被抽了条却还努力挺直脊背的杨柳,放在膝上的修长手指不住颤抖。   可少司命神情藐视,似乎就算他死,也不会屈服天道,他会永远的把那只小狐狸捆绑在他身边,不容任何人觊觎。   谁要是敢觊觎。   他都会一个一个,全部清理干净。   韩凤没由来打了个哆嗦,没话找话问道:“少司命,叶宗主让我们明日回天阙宗,回吗?”   谢逢川却撩起眼皮,阴冷的瞪着韩凤,“嗯?你觉得呢?”   韩凤擦了擦汗,“是属下多嘴了。”   谢逢川闭眼打坐,稳住体内暴乱的灵息。   过了会,他睁开眼睛,问韩凤道:“他如今在哪?”   这个他,除了元祈自然不可能有第二人。   韩凤低着头道:“影卫刚传来的消息,说他进了天阙宗,向后山的方向去的?”   谢逢川皱眉道:“如何进去的?”   韩凤忍不住打了哆嗦,不安的情绪充斥整个心头。   他感觉就算少司命只剩下半条命,都会硬提起一条命来吃醋。   可谢逢川阴冷的视线却再次扫了过来,冷声道:“说,如何进去的?” 第67章 “我想和你在一起。”……   漆黑潮湿的山洞里, 元祈走在淮安身后,不安的拉了拉淮安的袖摆,“你为什么和他会是朋友?”   淮安没说话。   倒是戴着獠牙面具的男人回身道:“淮安, 你的朋友好像不太喜欢我呀。”   元祈道:“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你?!你之前差点杀了我!”   男人捂唇笑道:“我那是要杀你吗?我是要杀谢逢川,是你硬挡了上来。”   “那…那你也快杀了我!”元祈瞪着男人道。   可没想到淮安竟更愤怒的瞪着他, “你竟然还替谢逢川挡那一击?你脑子装的都是水吗?”   “挡一击怎么啦?”元祈也气愤道:“我又没死。”   淮安却用一种你已经无药可救的眼神看着元祈,他似乎气到脸色铁青,一挥袖袍独自往前面走去。   戴着獠牙面具的男人顺势来到元祈身边,伸出手道:“别气了,咱们交个朋友吧, 我叫东方秋月,你可以叫我秋月。”   “哼!”元祈瞪了东方秋月一眼, 跟在淮安身后走了。   …   三人来到洞穴深处,一整面透明结界映入眼帘,哀嚎声响彻洞穴。   那结界后竟然汇集了数万亡灵, 黑雾缓缓凝固着无数张人类的脸,他们扭曲狰狞,张牙舞爪的似乎要从结界中逃出去。   东方秋月勾起唇角, 欣赏着面前的光景, 转眸对淮安道:“怎么样?纵使谢逢川如何强,这些亡灵也足以要了他的命。”   淮安面色凝重道:“不够。”   元祈在一旁听着,早已瑟瑟发抖, 他一直以为淮安想的是把谢逢川赶出魔界,可从未想过淮安竟然想要谢逢川的命。   “怎么不够?”东方秋月回眸, 他的手在空中轻轻挥起,一个亡灵从结界里冲出来,只是轻轻碰到了墙壁, 这洞穴就轰然坍塌了一半。   东方秋月的手指一点,那狰狞的亡灵火焰落在他指尖。   “恨意就是最好的武器。”东方秋月道:“这些亡灵生前无恶不作,又被谢逢川强行超度,早对谢逢川恨之入骨,踏平天阙宗都是易如反掌之事。”   “你不了解他。”淮安沉声道:“这些年他在九州招兵买马,暗地里招揽的势力远比我们想象中还多。”   东方秋月嗤笑道:“那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本座谋划这么多年,都拿谢逢川毫无办法?”   “不。”淮安抬眸道:“亡灵的力量缺之不可,但杀谢逢川,我们还需要一样利器。”   东方秋月面具下的唇勾起不怀好意的弧度,他沉吟道:“你这么说,本座便知晓了。”   东方秋月舔了舔唇,突然看向元祈,又笑了笑。   元祈被他看得浑身发毛,脚步不安的往后退。   可没想到淮安也朝他看了过来。   元祈马上就懂了他们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东方秋月道:“也是,如今能近谢逢川身的也就只有他了,可谢逢川自带神力,不是那么好杀的。”   可突然“铮”的一声,一道雪白的刃影充斥整个洞穴。   淮安手中握着把精致小巧的短刃,刃身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肃然的神力,刃柄的纹路更是古老,莫名给人一种沉重之感。   东方秋月脚步急切走过去,吃惊道:“这是杀神刃。”   “你在哪弄来的?”   淮安并不语,只是握着刀刃,看向元祈。   元祈惊慌的眼神转瞬为愤怒,他几乎是吼出来道:“淮安!你这是要我杀了他吗?”   淮安只是手握刀刃,慢慢走向元祈。   元祈看着淮安,这是他第一次在淮安的眼里看到了陌生之感,他不停的摇头后退,嘶喊道:“我不可能杀他!”   “也不可能让你们杀他!”   他如被惹怒的小兽,愤怒的瞪着淮安和东方秋月。   淮安眼里也染上怒意,他紧握刀刃道:“事到如今!你为何还是如此执迷不悟!”   “我没有执迷不悟!”元祈道。   “可若是他想杀你呢?!”淮安愤怒道。   元祈愣了愣,又立马道:“他若是想杀我!他早就杀了!但是他从未做过伤害我的事!”   “没有?”淮安冷笑道:“那他为何把你绑起来?”   元祈的脸蹭的一下红了,他道:“他只是绑我!并未伤我!”   淮安道:“可如果他真的杀过你呢!”   淮安这声掷地有声,这于他以往沉默的性格完全不符。   元祈再次愣住,他的神经隐隐作痛,不停往后退道:“不可能!他不可能杀我!”   淮安步步紧逼,四溢的灵力缠绕在元祈身上,操控元祈的身体握住杀神刃。   元祈释放威压,将这些灵气扫荡开,他红着眼瞪着淮安,嘶声力竭道:“淮安!你不要逼我恨你!”   可淮安却突然瞬移到他身侧,一掌砍在他的后脖颈。   元祈瞳孔震颤,一股骇人的威压顺着脖颈直涌向他的大脑,无数纷乱的思绪如玻璃碎片般朝他涌来。   淮安冷冷道:“你什么都忘了,那我就帮你想起来。”   …   冷,好冷。   元祈有知觉时,只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冷,他的胳膊不受控制往前伸,五指满是鲜血,倔强的抓住了一颗粗粝的石子。   元祈听见自己在哭。   可他却没有哭,更没有伸出手指。   他好像附身在了谁的身体里,能感受到这人所有痛感和情绪,却唯独不能掌控这具身体。   耳边传来一阵怒骂声。   “你就是没父母的野杂种!连妖族的规矩都不懂还妄想效劳尊上!痴心妄想!”   “我们妖族才不欢迎你这种克死亲人的臭狐狸!”   “滚吧!滚的越远越好!”   可这怒骂声后,却响起了一道倔强的少年声,这少年似乎捡起了石子,丢在了所有骂他的人的身上。   他道:“我才瞧不起你们这些臭妖怪!”   “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都踩在脚底!让你们奉我为王!”   元祈听见自己在笑,接着又咳出了一大堆鲜血,脊背如被一座大山压住。   他突然意识到,刚刚的所有声音,都是他附身少年的这个回忆。   他附身的少年现在身处一座坟山,四周都是呼啸的阴气和妖兽的惨叫声。   少年被一股来自天道的力量禁锢,灵力在他体内流逝,他感觉自己要死了。   可他心里却充斥着的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他好不容易走到一步,却还是要被生来高人一等的神灵踩在脚下。   他既不妖不魔,何处都容不下他,可为何又要他诞生呢?   他就算死,也一定要死成为祸四方的厉鬼,他要搅得这世间民不聊生,让所有人体会到痛苦!   恨意在他心里扭曲滋生,少年脸上露出了狠戾的微笑,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可突然,压在他身上的万顷之力陡然消失,一袭天蓝色长袍出现在他身前。   少年抬起头,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男人逆着光影而站,气质如同谪仙般高贵。   少年却愤怒的撇着唇角。   他这是已经死了吗?可他死了是要去地狱的!一点都不想看见这见鬼的仙人!   可没想到,这谪仙般的男人双手叉腰,又抬手擦了擦汗,自顾自抱怨道:“这就是万鬼窟?可真是个破地方,竟比我们魔界还破。”   少年眨了眨眼,魔界?   可男人似乎根本没注意到他,还在自顾自道:“本以为魔界的丑东西够多了,可没想到这万鬼窟的丑东西更多,真晦气。”   少年:“…..”   男人似乎这时候才注意到他,蹲下身看着他道:“哎,你这小东西长得还真别致,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将头扭开,似乎不喜欢这男人。   男人皱眉道:“你怎么不讲话?我可是救了你呢。”   少年却冷嗤了一声,眼里写满了轻蔑,似乎在说我不和比我弱的人说话。   男人笑道:“挺有意思的小东西。”   他弯下腰,和趴在地上的少年眼对眼道:“你愿意和我回魔界吗?我身边正好缺左右护法,你来当我的左护法吧。”   男人笑起来很温润。   少年不喜欢这么温润的人,他故意露出很凶的鬼脸道:“你是谁?”   男人挠了挠头,又笑道:“我是魔界魔尊啊。”   只见少年的脸上立马露出向往的神情,“魔尊?”   “对啊。”   “我不信。”   “为什么?”   “你看起来不够强。”少年语气深沉道:“我只依附强者。”   男人却一挥手,万顷灵力再次压在少年身上。   少年喘不过气,男人看着少年道:”够强吗?”   …   万鬼窟是在九州地下的一块禁地,这里汇集了九州最穷凶恶极的妖魔鬼怪,他们崇尚强者,以抢夺为生,抢夺最多的会被他们称为王。   但此行终究引来了修真界的不满,在某个午后,万鬼窟消亡,所有邪魔皆都葬生在此。   可万鬼窟坍塌那日,有人看见魔尊牵着两个少年走出来。   这两个少年一左一右跟在他身边,左边的那个蹦蹦跳跳,长得很是漂亮,圆圆的眼睛好似小狐狸般有神。   右边的少年穿着破旧不堪的黑衣,他浑身脏兮兮的,像个小泥人。   左边的少年瞪着右边的少年道:“长恨,不需要你救,本王也能离开万鬼窟。”   被叫长恨的少年没有理他,他始终低着头,就好像阴暗地里永远不会开口的小蘑菇。   魔尊却揉了揉右边少年的头,柔声道:“长恨?这名字多不吉利啊,恨来恨去多没意思。”   “不如这样吧,本尊给你取名为淮安,希望你既聪明又有智慧,一辈子都平平安安。”   从万鬼窟离开,一路上长恨都没有说话,可此时听见魔尊这么说,他的眼皮跳动了下。   他抬起眼,黑色的瞳孔看着魔尊,缓慢的点了点头,又慢吞吞的低下头去。   左边的少年却不满的哼了一声,头顶的碎发不服的翘起。   魔尊笑道:“你呢?叫什么名字?”   左边少年双手抱胸,他很是得意道:“我叫元祈。”   魔尊揉了揉他的头,“是个好名字。”   “那是当然。”左边少年得意的瞅着淮安,道:“这名字可是外婆给我取的。”   附身在少年身体里的元祈心脏为之颤了下。   他也叫元祈。   所以,他这不是附身,这个少年就是他,这是他过去的回忆。   少年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元祈的意识却好似气球般越飞越高,高到他能俯瞰这世间的一切。   他看着男人牵着两个少年越走越远,从阴暗丛生的荆棘林,走到艳阳高照的林荫大道。   男人将两个不停暗自斗气的少年分开。   笑道:“好啦,你们不许在打架了,既然跟着本尊回了魔界,那以后就要像亲兄弟一样相亲相爱。”   左边少年道:“哼!我才不要呢!”   右边少年也道:“我也不要。”   太阳好大好大。   大到让元祈睁不开眼。   可元祈却觉得,这是很美好的一天,是继外婆和姨娘离世后最美好的一天。   因为魔尊说,元祈可以把魔界当成他新的家,淮安可以当他的弟弟。   …   日夜交替,魔宫里的左右护法也在慢慢长大。   左护法长得漂亮,像只小狐狸,他人缘好,又特别能吹牛,把魔界的小魔头们唬得一愣一愣的,都尊称为他为大王。   但右护法却沉默寡言许多,他很少跟小魔头们讲话,平日里都是在魔殿里默默做事,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左护法平日里不仅作威作福,还特别野心勃勃,一心想当魔尊。   但他过于高调,很快引来魔界长老不老,觉得他年纪不大,想得倒挺美。   说他若是真想当魔尊,那也得拿出东西来服众,除非他能拿到修真界最寄予厚望的少司命的心头血,否则他们永远都不会认可他成为新魔尊。   …   左护法第二日就不顾任何人的反对去了修真界。   他伪装成了一个小弟子,见到了修真界最为受人敬仰的少年司命。   听传闻,左护法原以为少司命是个丑丑的书呆子,年岁应该也很大。   但没想到,少司命竟然只是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总穿一身雪白的袍衣,长相俊美,眼眸漆黑,干净到好似春水洗过一般。   少司命明知道他图谋不轨,却还是把他留到身边当个小小的书童。   他最初看少司命哪哪都不对劲,讨厌的要命。   但少司命却总是揉揉他的头,用那双温润的眸子看着他,还会教他读书,会教他礼典教义。   纵使他总听着听着就打瞌睡,但少司命都会有耐心的再教一遍。   左护法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干净纯粹的少年,这少年拥有世上最好的心肠,会给曾经死去的小书童们建墓碑,还会揉着他的头说他是一只很好的小狐狸。   少年那么的善良和厉害,就好像香香的木兰花一般,又白又高洁。   少年还从不会因为他半妖半魔就瞧不起他,和他认识的所有妖魔鬼怪不一样。   他这样从泥潭里长大的小狐狸,怎么可能不对这样的少司命心动呢?   所以,在司命寝宫呆了大半年后的一个夜里,小狐狸扯着木兰花瓣,单手托腮的看着夜空。   自言自语道:“我不能取他的心头血了,因为我喜欢上了他。”   他扯掉一片花瓣,“他会喜欢我吗?他那么孤独,我天天陪他,他肯定也喜欢我。”   “而且大家都说我长得很漂亮,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呢?”   他又扯掉一片花瓣,“可我这么恶毒,总是骗他,还想挖他的心头血,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一只恶毒的小狐狸呢。”   小狐狸叹了口气,少司命就好似他遥不可及的一场梦,可他却忍不住想朝这个梦近一点,再近一点。   又是一个月过去,小狐狸收到了魔界传音,魔尊催他回去,说修真界如今严查,他再待下去迟早露馅,会被天阙宗长老们抓进笼子里关起来。   可小狐狸却舍不得少司命。   当晚,夜色阴沉如水,司命寝宫的窗棂里隐隐透出一点光亮出来,小狐狸晃着两条腿坐在桌子上。   穿着白衣的少年端庄严谨,脊背挺直,认真写着师尊留下的课业。   小狐狸晃着脑袋凑过去,头顶的碎发挡住了少年的视线。   小狐狸抬起脑袋,眼睛睁的很大的看着少年,道:“小白,我要是离开了,你会舍不得我吗?”   少年只是将他的头轻轻推开,继续写着课业。   小狐狸却在桌子上蹭的离少年更近了,嘟囔道:“可是我会舍不得你诶。”   “如果我明日要离开,你会挽留我吗?”   少年依然没说话。   小狐狸却气得抽走了少年的课业,气到整张漂亮的脸都皱着,“喂!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呀!我明日说不定会离开呢!”   少年看着他,眼里的情绪似乎只有瞬间的惘然,可却又很快恢复正常,他拿回小狐狸手中的课业,“嗯”了一声,又继续埋头写课业。   小狐狸双手撑脸,趴在桌子上,抬起脸看少年,惊喜道:“你刚刚迟疑了!你是不是也喜欢我呀!”   小狐狸说起喜欢总是这么热烈而又不加掩饰,只见少年的脸霎时通红,避开了他的视线。   可小狐狸却开心道:“我就知道你也喜欢我!我长得这么漂亮,是挺招人喜欢的。”   少年满头黑线,抬眸看了眼小狐狸,似乎不明白这世上为何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   小狐狸嘟嘟囔囔道:“我说错什么了嘛?前几日我打碎了一个花瓶,韩凤哥哥要赶我走,可我却还好好的留在少年寝宫,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少年面无表情道:“是你抱着柱子不肯撒手。”   “嘿嘿嘿,可是你也没赶我走啊。”   少年没再说话。   可小狐狸却突然变得有些紧张,平日里总是不着调的语气也变得有些认真,他喉结滚动道:“谢逢川,其实我是个很自由的小狐狸。”   “可如果,你舍不得我走,我会为你留下来的。”   小狐狸对少年说过很多次喜欢,可却从没有一次这么认真过。   烛光下,他那双狐狸般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献上了他所有的真心。   “谢逢川,或许我现在还一无所有,但我会很努力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我会赚很多钱,到时候给你买好多好多书!还有好多好多宣纸!”   “只要你喜欢,我都会买给你!”   小狐狸说的兴高采烈,似乎给少年买喜欢的东西这事,已经在他脑海里预想了无数遍。   寝殿里霎时都是小狐狸叽叽喳喳的声音,还有紫毫毛笔落在宣纸上的沙沙声。   突然,少年抬眸道:“你不想当魔尊了吗?”   小狐狸被问的愣住,但过了会,他又眉开眼笑道:“很久以前,我放过一句狠话,那时候我说,总有一天我会成为这世上最厉害的人,把那些欺负我的人都踩在脚下。”   “可是。”小狐狸说到这,脸颊通红不止,他垂下眉眼,正要说——“比起当魔尊,我更想跟你在一起。”   可突然,寝殿里响起“扑哧”一声,小狐狸抬起眸,只见满目的红,是血的颜色。   少年胸口的白袍被鲜血浸湿,少年抬起右手,深深刺进了自己心口,剜出了一滴心头血,放在白色手帕上,递给小狐狸。   可小狐狸却霎时慌了,他跳下桌,手忙脚乱帮少年止血,包扎伤口,担忧道:“谢逢川!你在干什么?!心脏是能随便掏的吗?”   少年却推开了小狐狸包扎的手,将手帕递给小狐狸,冷冷道:“拿着。”   “我不要!”小狐狸避开道。   少年抬眸看他,眼珠子很黑,“你来我身边,不就是为了心头血吗?”   小狐狸眼睛霎时红了,“我承认最开始我是,可难道你看不出来吗?我现在已经不想要了。”   “可我要给你。”   少年唇色苍白,心口流了太多的血,让他虚弱不堪。   白色手帕上的心头血散发着神光。   修真界众人皆知,即使是少司命最普通的血,只要饮了,都对修行都有极大的帮助。   就别提心头血了。   心头血无论对妖魔,甚至修真界德高望重的修者们都是极大的诱惑。   若是得了少司命的心头血,不仅能修为大涨,甚至能结下神缘,今后能飞升也说不定。   “我不要。”小狐狸红着眼眶,他将手帕贴在少年的胸口,妄图把这心头血重新放回少年的心脏里。   可少年道:“拿了他,你就可以走了。”   小狐狸塞心头血的动作顿住,他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伤心的看着少年道:“你是觉得我为了心头血,才跟你说这么一番话的吗?”   少年没有说话。   “可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不要你的心头血!我想跟你在一起!”   可少年却闭上眼睛,淡淡道:“我知道。”   “那为什么?”小狐狸脚步往后退,总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眼里写满了恐惧。   他似乎在瞬间顿悟。   谢逢川确实知道他喜欢他,给他心头血,只是拒绝他的一种方式而已。   谢逢川总是这样。   他不擅长拒绝任何人,总会拒绝别人后,再补偿别人。   他只是在用拒绝别人的方式那样,拒绝他。   小狐狸咬紧唇,拼命不让眼里的泪涌出来,他看着脊背笔直的少司命,从未觉得心口这么痛过,好似被掏心头血的人是他一样。   那些过往的回忆在脑海里走马观花般涌现。   他固执道:“可我非要喜欢你!非要留在你身边呢!”   少年闭着眼,紧抿的薄唇锋利而又冰冷,似乎他不会喜欢任何一个人。   小狐狸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涌了出来。   “你走吧。”少年冷冷道。   “我不!”小狐狸伤心道,他的心口好像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哧呼哧往里刮。   他拼命不哭出来,“谢逢川,除非你亲口跟我说,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少年抬眸看他,黑色的瞳孔冷漠无情,冷冷道:“我从没有喜欢过你。”   眼泪在小狐狸眼里打转,他看着面前的少年,几乎是祈求道:“一点点都没有过吗?”   少年没有看他,“一点点也没有。” 第68章 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寝殿里烛火摇曳, 暖黄色的火苗打在小狐狸被泪湿透了的脸颊上。   他看着神色凝重的雪白少年,倏然就笑了起来,笑得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   少年眉头猛的跳动, 他看着小狐狸。   小狐狸抬手擦干了眼泪,笑得很是狡黠道:“我刚刚跟你开玩笑呢?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少年看不见的地方, 小狐狸的指甲深陷进掌心。   他自小就在泥沼中长大,最多的就是泛滥的自尊心。   他眨了眨眼道:“我知道你以后要成为司命的,肯定不能跟我在一起的,我逗你玩呢。”   他似乎又恢复了最初的活泼俏皮的模样。   少年看不懂小狐狸,他垂下眼眸, 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神色。   小狐狸释然的拿起桌上的手帕,又笑道:“我走啦!小白, 谢谢你的心头血。”   小狐狸闯入少年的世界时,就好像一场莽撞的意外,可离开时, 却又让人心口泛起一丝细密的酸涩。   少年攥紧拳头,紧抿着唇,看着小狐狸水绿色的身影慢慢离开。   烛火模糊了小狐狸的背影, 小狐狸越走越远, 少年手指蜷缩,却终究无法伸出手。   “小白!”小狐狸突然转身,脸上的笑容明媚, 道:“若是你想我了,可以来魔界找我的, 我曾经答应过你,会陪你一起放风筝,永远都会奏效的。”   少年的眉心慢慢缓和, 可同时又有一股更为酸涩的情绪漫至心底。   小狐狸歪了歪脑袋,语气真诚道:“小白,你是我在这世上见过的最好的人。”   少年的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什么。   小狐狸挥了挥手,“这次我真的走啦!不用送我啦!”   …   从天阙宗去往魔界,有一片通天的荆棘密林,那里阴森潮湿,暗处里躲藏了无数腌渍怪物。   小狐狸一步一步走的很慢,月光拉长了他的影子,眼泪打湿了他的整张脸。   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看见他,他可以放心哭泣。   眼泪落在白色手帕上,那抹心头血无限的蔓延开,仿佛在血淋淋的告诉他,他和小白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小白是未来的司命神尊,身上背负着拯救苍生的使命,而他只是芸芸众生里最普通的一只小狐狸。   小白永远都不可能来爱他这样一只小狐狸。   可是心口真的好痛,是和外婆姨娘离世时不一样的痛。   这世上有那么多人不喜欢他,可他却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不喜欢他,而感受到心脏碎了的痛   他将手帕收起,缓缓的放在了离心口最近的地方,就好像收起了自己所有的感情。   他攥紧拳头,就好像褪下了所有的爱与恨,走向了魔界的方向。   回魔界后,他拿到少司命心头血的消息不胫而走,修为也莫名其妙上涨。   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的妖怪魔头投靠他,他们奉他为魔界最有天赋的魔头,是天生的魔神。   曾经瞧不起他的长老们也一反常态,拥趸他登上魔尊之位。   他坐在名为权势的宝座上,俯瞰着那些曾经瞧不起他的人。   他热爱权利,他以为当他想要的一切成真时,那将是他最幸福的一天。   他要连喝三天三夜,他要所有人都对他俯首称臣。   可当这一天真的来临时,他只感受到了心口密密麻麻的疼。   就好像穿了一件不合身的衣服,被强迫坐在那魔尊之位上,所有人都在笑,可唯独只有他想哭。   他想,这辈子应当不会再有任何人知道,在一个很平常的夜里,他坐在荆棘森林里,哭了一整夜。   …   可好景不长,几个月后,天阙宗长老全部出动,以元祈强挖少司命心头血之名攻打魔界。   他们来势汹汹,万事俱备,魔界不敌,很快落入下风。   三十四名大乘修者封锁魔界上空,不允许任何人逃出去,更不允许任何人闯入其中。   就如同一场盛大的捕杀游戏,因为死的都是妖魔,所有没有任何人怜惜,到处都是血,无尽的血,蔓延的血。   魔殿血流成河,魔尊倒在阶梯上,他的头被小狐狸抱在了怀里。   小狐狸抱着他嘶声痛哭,眼里被满天的恨意笼罩,充血而又狰狞。   他叫嚷着他要杀掉所有正派的人!所有!   魔尊抬手擦掉小狐狸眼尾的泪,语气像以前一样不靠谱,笑道:“不要想着为我复仇,你羽翼还未丰满,你只是一只小小的狐狸,你打不过他们的。”   “不!我不要你死!”小狐狸慌乱的往魔尊渡入灵息,“我会救活你的!”   魔尊却咳嗽一声,道:“小祈,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要是人,就都会死的。”   “幸好淮安外出办事了,小祈,你答应本尊,找到淮安,和他一起逃的远远的。”   “不!不要!”小狐狸声嘶力竭,眼睛哭的红肿。   魔尊道:“你们两个本就是本尊从万鬼窟带回来的,魔界的存亡与你们无光。”   “可你也说过!魔界以后就是我们的家!你会看着我和淮安一起长大,让魔界越变越好!”   “这一切都还未成为事实,你不许死!”   小狐狸拿出胸口的手帕,那滴心头血他从未用过,他把手帕送到魔尊唇边,让魔尊喝下这滴心头血。   传闻,少司命的心头血不仅能修为大涨,还有起死回生之能。   可魔尊却偏头避开,“小祈——”   只是魔尊这一声还未落下,殿外三十四名长老尽数涌入,他们看着那白色手帕上的血,眼里闪现着兴奋的光,就犹如饿狼看到了最美味的食物。   “是逢川的心头血,在这里!”   “还不快杀了这个小魔人,把心头血抢回来!”   三十四股凌冽灵息如游龙般在殿内游走,势如破竹朝小狐狸攻去。   可“扑哧”一声,一大口鲜血洒在殿内,魔尊抱住元祈一个转身,尽数挡住了所有攻击。   他一掌拍在小狐狸胸口,淡紫色的光罩笼罩住小狐狸全身,送着小狐狸出了殿外。   “走!”魔尊嘶吼道。   小狐狸被困在紫色光罩里,快速离开魔殿,他拼命拍打着光罩,眼眸红肿的看着魔尊挺直的身影被灵息蚕食吞噬,如枯败的白杨树般,慢慢倒下去。   “不!”   小狐狸声嘶力竭,这声“不”仿佛泣血般吼出来,他绝望的坐在光罩里,眼睛几乎哭瞎了,嗓子干哑不堪,却无能无力。   是的,他还不够强。   他太弱了,弱到无法对抗修真界。   不。   他要活下去,只要活下去,就可以替魔尊复仇,杀光这些所有虚伪的正道混蛋。   他爬了起来,眼里充斥着愤怒的决心,他要找到淮安,变得越来越强。   可他还未站直身体,一柄冰冷剑刃划破虚空朝他刺来。   “扑哧”一声,紫色光罩被这剑刃破开,直刺穿了他的身体。   元祈瞳孔震颤,身体颤抖,他垂眸看着胸口的剑刃,熟悉的纹路,泛着淡淡的苦药香味。   他眸光涌动,仿佛是第一次看见这柄利剑。   可他明明看见过许多次。   在少司命的寝宫里,这柄冰冷的神剑永远被摆在漆红色的剑匣上。   “唰”的一声,数万只泛着冷光的剑刃再次破空而来,穿透他的身体,几乎把他捅成筛子,让他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   而他脊背挺直,仿佛在抵抗着什么般,从未倒下。   只是他的脑海里走马观花闪过许多画面,在司命寝宫的一切回忆如今都成了能伤他的利剑,把他的心剜的千疮百孔。   原来,得到什么东西,都是要付出代价。   只是他又突然想起了在魔界的许多回忆。   他坐在魔界的栅栏上,小魔头们围着他,听他吹牛。   远处的霞光下,走过来一个阴郁少年,那少年眉头紧皱,似乎极为看不惯他这招枝花展的模样。   “淮安!”他跳下栅栏,朝淮安招手。   淮安将视线移开,冷冷道:“魔尊喊你回去吃饭。”   “好呀!好呀!今天会有我最爱吃的烧鸡吗?”   “没有。”阴郁少年冷冷道。   “为什么?”他道。   “魔尊说你近日惹了太多麻烦,没有烧鸡。”   “肯定是你在魔尊面前告我状了吧?哼!我讨厌你!”   “嗯。”   “你只会嗯吗?你这个臭木头。”   ……   霞光下,两道少年的身影越走越远,斗嘴的声音却从未停止住。   而在霞光尽头,有个穿着天蓝色长袍的男人在等着他们。   他是魔尊,可又不那么的像魔尊。   元祈曾经总想,魔尊真奇怪,于他而言更像是一种奇怪的存在,人类是怎么称呼来着。   那时候他总想不起来。   可在将死之际,他突然想起来了。   是父亲。   是人类常说的父亲。   他笑了起来,城楼四周下起了满天飞雪,他倒在烂泥地里,变成了一只千疮百孔的小狐狸。   刺骨的寒冷将他包裹,他雪白的毛发不再漂亮,沾满了泥水和血液,黏成了恶心的一坨坨。   只是他再也没有力气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毛发。   眼前白光乍现,他听到了脚步声,鼻间氤氲着好闻的苦药香味。   他拼命抬起沉重的眼皮,只看见了雪白长袍的一角,狐狸爪子在地上抓出狰狞的爪印,他却无法抓住那干净的袍子。   那一刻,他想嘶吼想痛苦想流泪想痛骂。   可他实在太痛了,最后也只仅仅汇聚成一句——   “为……为什么?”   可那天的雪飘的好大好大,直到雪花完全覆盖住他血淋淋的身体。   他都没有等来一句回答。 第69章 谢逢川不喜欢他   “乔安公子, 魂灯指引的就是这处秘境。”   洞穴外,林乔安带着一众音妙宗的弟子站在洞前,他捻了捻指腹, 似乎听见了洞穴里传来的激烈争吵声。   其中有一道比较耳熟,正是小祈的声音。   他身后的弟子抱怨道:“乔安公子, 天阙宗刻意隐瞒上仙的行踪,要不是魂灯,我们根本找不到这处位置。”   “上仙怎么也算是少司命的师尊,他们怎么能这样敷衍我们?”   林乔安叹了口气,道:“既然师叔在这里, 我们先进去吧。”   …   元祈抱着头,万千回忆如玻璃碎片般在他脑海里炸开, 一幕幕走马观花,犹如撕开他最内里骨血的利器,剜得他皮开肉绽。   他倏然想起来了, 原来他真的就是元祈,可却是上一世的元祈。   可同时他也意识到,自己是多么可笑, 修真界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大, 各派势力盘亘交错,他想成为魔尊,想成为强者多可笑。   他太年轻太弱小, 太不知天高地厚,根本保护不了任何人, 甚至还会让别人替他受伤,替他牺牲。   他哭得狼狈不堪,眼泪和鼻涕糊满了整张脸。   肩膀却突然被一节用力的指腹掐住, 他红肿着眼看向淮安,只见一向内敛的淮安竟比他哭的还要狼狈,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从他眼眶里涌出。   痛苦、狰狞、怨恨充斥了他阴郁的脸颊。   元祈抬起手,想碰一下淮安的脸颊。   可淮安却挥开他的手,对他嘶吼道:“我回来的那天,你们全都死了!”   元祈愣在原地。   这似乎是他第一天认识真正的淮安。   淮安的眼眸猩红,恨意让他面目扭曲,可也让他看上去比谁都痛苦。   淮安怨恨道:“为什么要让我独活在世上,每一天都承受无尽的恨意!一切重来又如何!可我对谢逢川的恨永远都不会消失!”   “我恨他!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元祈摸着淮安狰狞的脸,想让他冷静点,却发现自己都无法冷静,又如何让别人冷静。   这一世是前世的轮回,很多人都失去了记忆,可唯独淮安没有。   淮安独自背着这恨意走过两世。   可魔尊给淮安改名的初衷,就希望淮安一辈子都不要被恨意侵袭。   “杀了他!”   杀神刃再次横在元祈面前,淮安红着眼看他,阴风吹乱了淮安的头发,让他愈发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杀神。   元祈愣怔住。   淮安嘶声道:“你在犹豫什么?你不会到现在还喜欢他吧?!”   元祈摇摇头,但好看的脸却紧紧皱成一团。   淮安道:“他上辈子就从未喜欢过你!这辈子更不可能!你死了这条心吧!”   元祈的眼睛立马又红了,他冲淮安吼道:“你闭嘴!”   他比谁都清楚,谢逢川身为司命,根本就不可能喜欢他。   但被淮安血淋淋戳破事实,他仍是感受到一阵心痛,痛到手指都痛了。   他原以为,最初穿书对谢逢川有天然的好感,是因为看了书的缘故。   可他现在才意识到,他就是喜欢他。   喜欢谢逢川的端庄矜持,喜欢他的古板无趣,喜欢他像阳光一样温暖,喜欢他身上拥有自己这辈子都没办法拥有的东西。   可就在元祈与淮安对峙时,洞穴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元祈转眸,只见林乔安带着妙音宗的弟子们走了进来,当看见无数亡灵被困在透明结界后,林乔安脸上露出惊愕的神情。   “乔安公子?”元祈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   可还等不及林乔安说话,远处戴着獠牙面具的男人如黑影般倏然逼近。   东方秋月掐着林乔安白皙的脖颈,唇贴在林乔安的耳根边,深深的嗅了一口,感叹道:“是正派的人,味道真香啊。”   “来的正好,本座刚炼制的傀儡刚好缺个练手的。”   林乔安猝不及防,他被掐得脖颈通红,“你……你是谁?”   “我……是谁?”东方秋月笑道:“你不必知道本座是谁,只需知道本座是杀你的人就好。”   “放开他!”元祈推开淮安,连朝林乔安扑去。   可东方秋月抬手一勾,被困在结界后的亡灵破空而出,扫开了元祈。   元祈道:“乔安公子是无辜之人,你们别杀他!”   淮安却双眸充血道:“无辜?他怎么会是无辜之人!他是谢逢川的挚友!”   元祈不可置信的看着淮安,“淮安,你疯了是不是?!”   “我没疯!”淮安怒吼道:“疯的是你!连谢逢川的挚友都救!”   眼见林乔安的脖颈快被捏碎,元祈的身体爆发出一股巨大的力量,他推开淮安,夺走杀神刃,身姿矫健的朝东方秋月袭去。   元祈的修为虽不如东方秋月,可他身手了得。   几个回合后,东方秋月脸色铁青,他放出三两个亡灵傀儡,朝元祈和林乔安杀去。   可林乔安手中倏然出现一张古琴,琴弦震颤,发出轰鸣之声,将傀儡斩碎。   东方秋月挑了挑眉。   林乔安继续拨动琴弦,四周凝固出一张银白色的网,笼罩住他和元祈,挡住了傀儡亡灵的侵袭。   林乔安终于喘了口气,问道:“小祈,这些亡灵是怎么一回事?”   元祈拉着林乔安的手臂,道:“乔安公子,说来话长,我们先离开这。”   可林乔安却站在原地,语气突然很坚定道:“我不能走。”   “为什么?”元祈惊讶的看着林乔安。   林乔安沉声道:“魂灯显示,师叔就被关在这处洞穴里。”   元祈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是说上仙吗?”   可他话音刚落,洞穴外倏然响起了一阵风声,以及冷刃碰撞声。   四周的落叶全都卷在空中,又慢慢落下,只见黑暗中,缓缓走进来一道身姿颀长的玄色身影。   男人俊美的脸颊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他轻抬起手,玄袍上的金色纹路泛着凌冽的光芒,衬得气质邪魅而又危险。   他身后还跟着一大列训练有素的影卫,影卫们拥趸着最前方的男人,就如同拥趸着这世间最为强势的一股权力。   随着光影移动,男人露出深邃的眉眼,只见那眉眼再无以往的沉稳与清冷,只剩下被权势和欲望洗过的模样。   是谢逢川。   元祈的心脏“砰”一下跳动,他下意识攥紧了林乔安的袖摆,躲在了林乔安身后。   东方秋月则对淮安大笑道:“太好了!少司命主动送上门,都不用我们亲自去寻了!”   谢逢川薄唇紧抿,他站在洞穴口,微微昂头看着结界内挣扎的亡灵,可他的眼里并无惊讶,更无悲悯。   他墨色的瞳孔一转,直直的盯着躲在林乔安身后的元祈,仿佛要把逃跑的元祈吞吃入肚。   淮安瞧见这一幕,恨得牙痒痒,直接掏出利刃朝谢逢川杀去。   谢逢川身后的影卫迅疾跃出,东方秋月单手一挥,万千亡灵涌出。   洞穴内一时乱成一团,这些亡灵都对谢逢川恨之入骨。   谢逢川手握清心剑,利落的砍下一个又一个傀儡的人头,步伐沉稳的朝元祈走去。   可突然,谢逢川身后有个猩红傀儡直朝他袭去,以谢逢川的能力他应该能躲开,可他竟然没躲,而是依然盯着躲在林乔安身后的元祈。   林乔安眉头一皱,琴弦一扫,那猩红傀儡被他摔在墙壁上。   可与此同时,罩住林乔安和元祈的结界也因此破开,再也阻隔。   谢逢川抬手,银白色的灵力自他掌中升腾,如游龙般朝元祈席卷而去。   淮安暗骂一句,“无耻!”   随后,他收起全部攻势,朝元祈奔去,厉声道:“东方秋月!先撤!”   他擒住元祈就跑,可元祈却挣扎的不愿意,淮安愤怒的瞪着元祈,“你没看出他刚刚是故意让林乔安救他的吗?就是为了破开结界好把你抓走!”   元祈听到此话,红着眼低下头,没再说话。   眼见影卫们的攻势愈发蛮横,再打下去,说不定数万傀儡都会折在这。   东方秋月抬手,操控傀儡们先撤出洞穴。   可突然,“轰隆”一声,只见谢逢川身姿颀长的站在洞穴中央,他仅仅只是收拢指腹,那结界内的亡灵竟然尽数碎成齑粉。   东方秋月崩溃的大叫。   淮安眼里的恨色一闪而过,他将元祈看谢逢川的脑袋扒过来,“看到没?!这就是他的真面目!他根本不是你想象中那么善良!”   可突然,傀儡散去后,结界处竟然出现了一幕幻境,那幻境如水波般扭曲,像无数片碎掉的绿玻璃。   慌乱的林乔安突然意识到什么,他低头看着胸口发亮的魂灯。   他的师叔就被关在这处幻境里。 第70章 等小狐狸主动送上门……   幻境破开, 影白色的瀑布突然从天而降,浇的人猝不及防。   哗啦啦的水声响彻整个洞穴,一道金色光芒自瀑布中破出, 隔着水流,隐隐能看见一道沧桑的坚韧身影。   这身影仿佛虚无般的白, 盘坐在水流中打坐,右手握着一串白菩提。   瀑布中的人缓慢睁开双眼,冰冷肃穆的杀气瞬间充斥整个山洞。   “逢川。”   一道空灵且深沉的呼声响起,可却如敲钟般响彻众人心底,让人无端幻视这称呼更像是如来的五指, 压的人喘不过气。   林乔安瞳孔震颤,大声呼喊:“师叔!”   旁观着一切的元祈眼皮微动, 这坐在瀑布里打坐的人正是上仙,也是谢逢川的师尊。   可还等不急他去看谢逢川的脸色,一股金色的灵气如游龙朝他席卷而来。   这突然的袭击让淮安措手不及。   等淮安反应过来之时, 元祈已经被那缕金光掐着脖颈,被拖去了瀑布中央。   这并不是普通的瀑布,浇在元祈身上更像是无数细密的小针, 扎得他浑身生痛。   隔得近了, 他终于看清上仙的脸。   与书中描写的清风道骨不同,此时的上仙苍老而疲惫,瞳孔浑浊, 眼尾的皱纹层层堆积在一起,仿佛常年都在遭受痛苦的折磨般。   “上仙…”元祈握紧圈住他脖颈的灵气, 试图能喘口气。   可这金色灵力更紧的掐着他的脖子,瀑布里的上仙眼含杀意,沉声道:“你竟然还没死?”   元祈眼里闪过迷茫。   原著里的上仙善良, 心怀苍生,手上从未沾染过鲜血,是比谢逢川还要古板正直的人。   可现在的上仙,是要杀了他吗?   耳边传来破空声,淮安红着眼杀过来,去救瀑布中的元祈。   林乔安脸上满是不安和吃惊,他一跃而上,抓住了元祈的胳膊。   瀑布周边的气流顿时凝固住,上仙的力量与淮安、林乔安的力量相互抗衡,一时之间竟谁都不能占上风。   突然,“铮”的一声,那是法杖划破虚空之声,洞穴内瞬间愈发金光四射。   只见修真界最为万人敬仰的少司命手握司命法杖,踏空而来。   他身姿颀长,冷风吹得他的长袍呼呼做响,深邃的眉眼在银色瀑布映照下显得愈发清冷。   淮安双眼含恨的瞪着谢逢川,“你是来救你这道貌岸然的师尊的?”   谢逢川薄而窄的眼皮低敛,神色淡漠而疏离,他宽大的手掌握住司命法杖,轻轻一挥,磅礴的灵力直接将淮安拍在了岩壁上。   林乔安更是被吓得愣住了。   毕竟修真界都知道,上仙对与谢逢川来说,不仅仅是师尊,更像是父亲。   他挡住元祈身前,喊道:“逢川!你不能杀小祈! ”   可他话音刚落,只见谢逢川凌厉的眉头紧皱,他看着林乔安抓着元祈的手,淡漠的眼神瞬间变得幽冷,司命法杖再次挥起,直将林乔安拍到了地上。   用力之大,竟让林乔安趴在地上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元祈惊恐的看着谢逢川,脖颈已经被掐得喘不过气。   难不成他今日真的要死在这对师徒手上。   他看着银白色的司命法杖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脖颈上的窒息之感却突然消失,他的身体落在了一个宽阔冰冷的怀抱里,鼻间满是清冷的苦药香味。   他惊愕的抬眸,目之所及是谢逢川锋利流畅的下颌。   谢逢川一手稳稳的抱住他,另一手手持司命法杖,与瀑布里的师尊对视。   瀑布里的修者瞬间苍老了十岁,浑浊的眼里盛满泪水,手中的白菩提应声断裂,滚落在地上。   愤怒苍老的男声响彻整个洞穴——   “逢川!你可知你犯的是欺师灭祖的大罪!你为了一个不重要的人!把为师困在这整整十年!你难道不怕降下天谴吗?!”   洞穴里陷入死一样的寂寥。   不仅是淮安和林乔安惊住了,就连谢逢川带来的影卫们都石化般僵在原地。   十年?   最为尊师敬道的少司命,怎么可能把自己师尊困在幻境里十年?!   元祈更是惊愕的转眸,只见瀑布里的上仙怨恨的瞪着他,那双浑浊的眼眸,陡然与回忆里一双混杂着风雪的眼神对上。   那是他上一世临死之际的记忆。   城墙之下,他被万剑穿心,沾满了血和泥躺在地上,手指似乎抓住了一片白袍,可抓住的却不是谢逢川的,而是一个肃穆修者的。   这个修者每日都会去司命寝宫,抽查少司命的课业,只是每次离去时,都会深深的看他一眼。   那时候他会调皮的跟修者打招呼,跟着谢逢川瞎叫,“师尊!”   修者的面庞虽严肃,可偶尔也会笑起来,摸摸他的头,跟他说,“小祈,你多陪陪逢川,他太孤独了。”   “嗯!”元祈重重点头。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临死之际他见的那双眼眸会那么冷,风和雪都落在了修者的眉毛上,可修者连眉都没抖一下,只是冷漠的看着他。   元祈听见自己嗓子沙哑,好似呛出了一口血,虚弱的问道:“为……为什么?”   修者居高临下道:“你是他的劫。”   风和雪刮得好猛烈,他虚弱的再也抓不住任何东西,只能眼睁睁看着修者苍白的背影越走越远,远到再也看不见。   “你不该放任他们杀他。”   直到一道清冷磁性的男声在元祈耳边响起,元祈才回过神,看着立在高空中的谢逢川,侧脸凌厉锋利。   被困在瀑布里的上仙眼眸充血,一股巨大的威压席卷而来,他冷声质问道:“他不死,你就永远无法成神,你难道忘了自己身为司命的使命吗?!”   眼前一阵金光乍现。   “生死有命!你欺师灭祖,道心尽碎,这于天道于苍生都是大逆不道之举!”   断裂在地的白菩提突然悬空,每一粒都圆润而泛着金色光泽。   元祈瞳孔震颤,突然发现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白菩提,这每一粒白菩提都是上仙的精元。   上仙苍老的脸上露出破釜沉舟的坚定,似乎他等谢逢川来此处已经等了许久了。   只见那白菩提破空而去,直朝谢逢川的太阳穴袭去,似乎要抽掉少司命的情根,将他唯一的徒儿拨到正轨。   谢逢川眉头紧蹙。   这瀑布里的人毕竟是修真界唯一一个差一步就羽化成仙的人,虽说当年被谢逢川困在这里长达十年,可实力仍是不容小觑。   元祈下意识攥紧了谢逢川的袖袍,只见谢逢川挥舞司命法杖,银白色灵息与金色灵息相撞,震得洞穴里岩壁震颤,落石飞舞而下,影卫们四散奔逃。   而就在师徒拉扯之际,这幻境突然扭曲,将三人一齐吸了进去。   ……   元祈醒来时,头痛欲裂,耳边响起水滴落在青石上的声音。   他睁开眼,只见一处熟悉的山洞映入眼帘。   他竟然被吸到了和谢逢川最初相遇的秘境里,秘境口的曼陀罗开的鲜艳,角落的青石润泽如玉。   四周还有生火的痕迹,甚至他躺的这块地还垫了厚厚的被褥。   这被褥是当初他嫌地上硬垫的。   按理说,他离开这处秘境也有两三月有余,可没想到这块被褥还是很干净,甚至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花香。   元祈挠了挠脑袋,他为什么会来这?   直到不远处传来一道咳嗽声,那咳嗽声有些许沉,却也有些清冷。   元祈抬眸,只见谢逢川突然出现在洞口,他换了一身新衣服,是雪白的长袍,可却也与以往的白袍都不同。   这身白袍上添了银白色的丝线纹理,愈发衬得他清冷如雪,还莫名的有了几分矜贵的气质。   元祈努了努唇,将视线移开,他承认他更喜欢穿白衣的谢逢川,但是他不会再那么没骨气了!   他狐狸眼四处乱转,似乎在找什么。   谢逢川不疾不徐的在青石上落座,脊背挺直如松,高束墨发的白色发带自然垂落,显得那张俊美的脸如春水般洗过。   他缓缓转眸,看着元祈道:“你在找什么?”   元祈却将脸别开,没理谢逢川。   他在找谢逢川的师尊,他记得他们三人一起被吸了进来,怎么这处秘境只有他和谢逢川,上仙却不见其踪。   但转念一想,天阙宗后山禁地错综复杂,甚至系统说过,时间隧道也在这秘境附近,说不定上仙被卷到别的秘境里去了。   只是,他该怎么离开这个秘境呢?   元祈坐在被褥上,认真的思索着,他知道谢逢川肯定知道怎么离开,但他硬是憋着一口气没问。   面对元祈的冷眼,谢逢川脸上并未浮现怒意,甚至还有几分坦然。   他静静打坐,似乎与元祈最初相遇时一样,等着元祈主动找他。   因为元祈惯没有什么耐性。   况且刚刚两人被卷入秘境时,谢逢川已经把前世的记忆悄无声息渡入了元祈脑海,洗清了自己的嫌疑。   前世刺穿元祈的那把剑,并不是他的,而是一把拙劣的伪造品。   他也并未参与屠杀,元祈临死之际见到的最后一个人也不是他,而是他的师尊。   他的师尊放任一切发生,放任天阙宗的那些长老贪图司命心头血,屠杀了他的小狐狸。   可仅仅只是想到这,谢逢川刚平息的心境渐渐变得愤怒、扭曲。   指甲深陷进肉里,他自虐似的让手心血肉模糊。   纵使这一切不是他所主导,可却又与他脱不开关系。   他当初给小狐狸心头血,是希望能保护好小狐狸,可却从未想到,那竟是刺向小狐狸的一把利刃。   但他知晓这一切,也是在不久前。   他虽在十岁时就知道这是转世,但却并不知道上一世他与元祈发生的一切。   他只知道他的梦里经常会出现一道人影,看不清脸,更不知道此人的姓名。   那人躺在血泊里,说魔界的霞光特别美,希望有一天能和他坐在魔妖交界的栅栏处一起观赏。   可万千剑刃却刺穿了那人的胸膛,把那人变成一道模糊而又狰狞的血影。   但谢逢川那时候就知道,他要保护好梦里的那人。   他开始在九州排兵布阵,杀掉了所有前世觊觎他心头血之人。   当然,他第一个先报复他的人便是他的师尊。   他永远都记得师尊被他困在天阙宗后山时的场景,当时师尊眼里满是不可思议,问他为什么。   他只是回了一句——“你是他的劫。”   十年前,他并不能理解这句话,可直到现在,他终于理解了。   可即使是劫,他也甘之如饴。   ……   亥时,元祈的身体滚烫的不行,小腹处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他愤怒的咬紧嘴唇,这秘境的合欢毒竟还是老样子,甚至连毒发时间、毒发效果都一模一样。   元祈躺在被褥里,额上浮了一层热汗,鬓角的碎发贴在他脸颊上,他哼哼唧唧的翻了个身,抬眸看着远处打坐的谢逢川。   谢逢川依然清风明月,仿佛一点都不被合欢毒给困扰,脊背挺直如松的打坐。   元祈愤怒的翻了个身。   这次他就算死,也不会找谢逢川解毒的。   虽然前世他的死和魔界灭亡与谢逢川无关,可谢逢川当时确实拒绝了他。   而且他在魔界等了谢逢川一个月,谢逢川都没来找过他。   他明明跟谢逢说过了,可以来找他玩的。   前世他陪了谢逢川大半年,就算是条狗都陪出感情来了吧。   但谢逢川竟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元祈认真的皱着眉,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整个人浑身湿淋淋的,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般。   但他是有尊严的,这一次他不会再主动送上门了!   ……   秘境另一端的青石上,端坐着一个身穿白袍,气质矜持清冷的男人。   男人五官俊美,气质清冷,五指修长,食指和中指不疾不缓的点在膝盖上,指关节凸起,似乎在计算着什么。   等直到时间过去半盏茶,反而把他自己等的心痒难耐。   那双总是清冷的眸子隐隐浮出一点急色,他抬起眸,看着远处缩在被褥上卷成一团的青年。   青年整个人都湿透了,白皙的脸蛋泛红,眉眼红润,发出难耐的喘息声,身上水绿色袍子贴身的黏在他身上,勾勒出腰身纤细的弧度。   男人喉结滚动,耳边尽是那因难受而娇媚的喘息声,但他闭上眼,手指继续敲打在膝盖上。   他在等,等猎物主动送上门来,勾着他的脖颈,坐在他的身上。   想到此,他唇干舌燥,舔了舔苍白的嘴唇,可衣袍却被凸出狰狞的弧度。   可时间流逝的越来越慢,慢到水珠滴落在青石上的瞬间都被无限拉长。   男人再睁开眼时,眼底翻滚猩红的欲色,手腕上的青筋狰狞暴起。   他再次看向躺在床榻上的小狐狸,小狐狸头顶的碎发都难耐的晃悠着,身体也难耐的在被褥上蹭来蹭去,似乎在自我缓解。   男人自以为傲的自制力彻底崩塌。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宽大的袖袍横在身前,挡住了狰狞的一幕。   他走到床褥边,咳嗽了一声,可小狐狸没有理他,仍是自顾自的蹭来蹭去。   男人脸颊有些发黑,但他还是蹲下了身,将小狐狸背对着他的脑袋掰了过来,薄唇轻启道:“难受吗?”   元祈的视线早就模糊,漂亮的狐狸眼湿红一片,可委屈的瞪着男人时,却更让人血脉喷张。   男人吞咽了口唾沫,掐住了小狐狸的下颌,薄唇控制不住往下压去。   可小狐狸却突然挣开了他的手指,愤怒的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谢逢川,头顶的碎发也愤怒的翘起,气呼呼道:“我讨厌你。” 第71章 “自己上来动。”……   元祈的背影很愤怒, 散发着浓浓的怨气。   谢逢川跟翻煎饼似的把元祈翻过来,元祈又气鼓鼓的翻过去。   两人重复着翻来覆去的动作,谢逢川不厌其烦, 元祈却浑身湿透了,整个人像小虫子似得在被褥上蹭来蹭去。   不知为何, 谢逢川心口突然变得软软的,觉得这样的元祈很是可爱。   他坐在被褥边边,修长的手指触摸到元祈透红的脸蛋,又软又细腻,就好像剥了壳的鸡蛋般。   他忍不住用力按了按, 按得白嫩嫩的脸颊凹陷下去,嫩的好似能掐出水一般。   元祈却抬手把他的手挥开, 眼眸红红的,像可怜的小狐狸似得瞪着他,哼道:“别碰我!”   然后他把脸颊埋在被褥里, 不给谢逢川再掐的机会。   谢逢川看他这么倔强的模样,总是平直的唇角无声的勾了勾,心里像含了口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狐狸生气了不理他, 但手下的触感是真实的。   其实他刚恢复前世记忆不久,可恢复记忆后痛到手指都筋挛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前世小狐狸死的那天,九州飘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雪,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幕,他偷摘了碧池的琉璃花, 想突然出现在小狐狸面前给他一个惊喜。   可看见的却是残垣断壁,一片狼籍,尸山血海。   小狐狸的身体已经被冻的僵硬, 无论他往小狐狸身体里灌入多少灵息,甚至他剜出司命心头血喂进小狐狸嘴里,可小狐狸依然闭着眼睛,再也不会对他笑,再也不会在耳边吵吵嚷嚷了。   他知道小狐狸再也不会醒来了。   那一刻,世间万籁俱寂,他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这天地间独有他一人,抱着小狐狸沉睡的身体。   悔恨如带毒的藤蔓般在他身体里蔓延,无法自控的生根发芽,最终长成苍天大树。   他超度过那么多亡灵,可却在这一刻才意识到,生命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沉重。   师尊常教导他,生死有命,他身为司命不该为情所困,放过即是解脱。   可他不接受,无论如何都不接受。   幸好,小狐狸又回到了他的身边,他还可以掐着小狐狸的脸,和小狐狸做很多亲密的事。   他颤抖的摸着身下小狐狸白嫩的脸蛋,清明的眼眸却在瞬间变得猩红,另一手擒住了小狐狸的手腕,熟练的按下穴位。   只见趴在被褥上的小狐狸抖了抖身体,屁股上的水绿色袍子突然涨开,“砰”的一声,蹦出三条毛茸茸的雪白小尾巴。   那尾巴在空中无措的打着卷,小狐狸把脸从被褥上拔起来,扭过脑袋,疑惑的看着屁股后突然长出来的三条狐狸尾巴。   可尾巴根马上就被滚烫的大掌包裹住,覆着一层剑茧的指腹在上面暧昧摩挲,似乎爱不释手。   小狐狸浑身激灵,身体早已因合欢毒备受情.欲折磨,尾巴又是敏感的部位,被这样有些色情的摸着,很快就控制不住发出难受的呻吟。   坐在一旁的男人双眼愈发猩红,他喉结滚动,下腹好像着了火般。   他俯下身去,撑着上半身,另一只胳膊揽住了小狐狸纤细的腰,把小狐狸搂进了怀里。   小狐狸被情欲折磨的眼睛红红的,泛着水光的漂亮小脸贴在男人健壮的胸膛上,睁着红彤彤的眼睛委屈的看着男人。   男人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将小狐狸抱得更紧,紧绷的腹肌紧紧贴着小狐狸,磨蹭了一下。   小狐狸很热,但理智尚存,湿透了的手指抵在男人胸膛处,试图把男人推开。   可尽管小狐狸的力气并不小,但看着一副文弱书生模样的男人力气更大,甚至皱眉擒着小狐狸的后腰,用着要把小狐狸揉进身体里的力量。   小狐狸抵挡不开,有些伤心的看着不停玩着他尾巴的男人,有些委屈道:“为什么…会长尾巴?”   男人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明明是用来握毛笔的手,此刻却色情的玩弄着小狐狸的尾巴,别提有多诡异和禁忌。   男人贴在小狐狸耳边道:“不好吗?”   滚烫的气息全打在元祈耳根处,元祈不自在的抖了抖耳朵。   他虽然本体是一只小狐狸,但却是只有一条尾巴的小狐狸,怎么会突然长出三条尾巴呢?   而且这三条尾巴冒出来时,谢逢川按了一下穴位。   他突然联想到谢逢川之前喂他喝的茉莉花茶,难不成是那花茶在作祟?   “不好。”小狐狸低着脑袋,“我只想要一条尾巴。”   三条尾巴被一起玩弄,让他很羞愧。   但男人的指腹却揉着他的尾巴尖尖不停打圈,低声道:“本司命觉得很好。”   小狐狸红着眼眶道:“可这是我的身体,我觉得一条尾巴也很好。”   “不够。”男人却吞咽了口唾沫道:“还差六条尾巴。”   “六条尾巴?”小狐狸惊讶的睁大眼睛。   “嗯。”男人揉着他的尾巴,薄唇贴在了小狐狸的脸边,似乎想亲一亲小狐狸白里透红的脸蛋。   元祈掰着手指,三加六,等于九。   谢逢川这是要把他变成一只九尾狐吗?   可九尾狐那是上古神狐才有的血脉,而且九尾狐都有九条命呢。   男人缓慢的亲着小狐狸的脸,用牙齿轻轻的磨着小狐狸脸上的嫩肉,鼻间嗅着小狐狸身上香甜的气息。   墨色瞳瞳再次变成了血一样的猩红。   男人轻声低吟道:“嗯,只要有了九条尾巴,你就再也无法从我身边逃走了。”   可小狐狸正沉浸在九尾狐的震惊中,压根没听到男人喟叹的低吟,更没听到那低吟里几近扭曲的偏执。   男人喘了一口气,健壮的胸膛不停起伏着,一口咬住了小狐狸的脸蛋。   他受够了暗无天日的等待,受够了每日每夜只能对着冰棺的日子,更受够了就连尘土都散着死气的世界。   他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好不容易才能再一次将小狐狸抱在怀里。   他不可能再放手。   天道要让他成神,代价是夺走小狐狸的生命,那他就给小狐狸造九条命来,若九条命不够,他还能造更多更多…   小狐狸却在他怀里拼命扭动,他的舌尖里尝到了一丝香甜的血腥味,小狐狸生气的把他推开,捂着脸颊上一个大大的牙印,气鼓鼓道:“你把我咬的流血了!”   他又生气的翻了个身,背对着谢逢川,但这次不是用的屁股,而是三条毛茸茸的小尾巴。   男人俯身过去,玩弄着小尾巴,看着小狐狸白嫩嫩脸蛋上多出来的牙印,舌尖舔了舔齿根,凑在小狐狸耳边低声道:“难受吗?要不要解毒?”   谢逢川的声音很好听,清朗又带着点嘶哑的磁性,对于饱受情毒折磨的小狐狸来说,实在是难以抵抗的诱惑。   但小狐狸却紧紧的捂着肚子,固执道:“不要!”   可脸颊上却感受一丝湿漉漉的触感,谢逢川竟然用舌尖舔掉了他脸上的鲜血。   小狐狸震惊的扭头,看着有些餍足的男人,“你…你在干什么?”   “还疼吗?”男人柔声道:“我不是故意的。”   小狐狸脸红的将脑袋扭回去,“那我也不会原谅你的!”   不知道是不是前世记忆作祟的原因,谢逢川的那张俊脸仿佛长在了他心趴上,怎么看怎么好看。   但是他是有骨气的!   别以为舔一下他,他就能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可突然,谢逢川的手从他腰后探出,缓慢的伸进了他的衣袍里,轻轻的捏住了他。   元祈的脸瞬间涨的痛红,他不可置信的低下头,与小小祈打了个招呼,可看见谢逢川苍白的指腹在顶部打转,很轻的揉着他。   他整个人就瞬间软了下去,加上合欢毒的加持,他很没骨气的去了。   元祈的脸瞬间更红了,恨不得挖个洞钻进去。   他嘴上说着不要解毒,可谢逢川仅仅是碰了一下他,他的反应竟然就这么大。   谢逢川半躺在他身后,滚烫结实的胸肌紧贴着元祈的脊背,将元祈从后面抱在怀里   他凑在元祈耳后,伸出舌尖舔了舔元祈通红的耳垂,柔声道:“还难受吗?”   元祈耳朵抖了抖,又无法挣脱开谢逢川滚烫的怀抱,只敢红着脸不说话。   可没想到,谢逢川眉眼低敛,看见修长手指上沾染着的掰瑟嘢缇,突然勾唇,很轻的笑了笑。   元祈敏感的自尊心瞬间被击中,谢逢川这是在嘲笑他!   他像被惹怒的小兔子般挣扎,红着眼道:“你走开!我不要你!”   他把谢逢川的手指推开,但谢逢川却还捏着他,动作很柔软。   甚至眉眼都称得上柔情似水,很温柔道:“没关系,你中毒了这样很正常。”   按理说,元祈对温柔是没有抵抗力的,可谢逢川这么捏着他,还故作大度的说话,无疑是在往他脆弱的自尊心上撒盐。   他也想抨击谢逢川去的快。   却发现谢逢川很持久,几乎是持久到变态了程度,即使是两人第一次时,谢逢川也能生生忍耐两个时辰。   元祈越想越生气,却找不到出口发泄。   可突然,谢逢川松开了他,抬起手指。   元祈的眼珠子下意识跟着沾染上了自己孩子的手指转动,只见谢逢川竟然将手指贴在了唇边。   元祈睁大了眼睛,谢逢川漆黑的眸直勾勾的盯着他,当着他的面,舔掉了沾染在食指上的水渍。   元祈呆掉了,面前的谢逢川俊美无俦,清冷如水,可舔着手指的样子又无端勾人。   元祈面红耳躁,连忙垂下了头,心脏快跳出嗓子眼。   谢逢川这是在做什么啊?   竟然舔他!   一股震颤的满足感油然而生,可突然,谢逢川又握住了他。   谢逢川学什么东西都很快,明明只是第二次,就已经知道怎么揉会让元祈的最舒服。   没一会,元祈就像一滩水似的软在了谢逢川怀里,任谢逢川为所欲为。   谢逢川喜欢的要命,但却还是克制着,他比较喜欢小狐狸主动,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把小狐狸伺候舒服了,自然就轮到他了。   小狐狸泪眼朦胧,手指紧紧的攥着谢逢川平整的袖口,努力的挽回颜面,争取坚持久一点。   可没想到那覆着一层剑茧的指腹使坏的揉了一下他,小狐狸羞愧的哭出声,浑身震颤,眼泪挂在眼尾,双眸失神。   他垂下眸,只见谢逢川修长的五指变得乱糟糟的,就连指间都变得粘稠了许多。   他害羞的埋下脸,谢逢川却亲着他的脸,眼眸深处盛着浓重的欲望,他道:“舒服吗?还想不想要?”   小狐狸埋着头,不敢说话。   男人凑在他耳边低声诱哄道:“等会自己上来动,好不好?”   元祈的脸更红了,谢逢川是不是被夺舍了?竟然还说这种骚话。   跟元祈的害羞不同,男人似乎很坦然,他抱着怀里的小狐狸,弹了一下他,勾唇嗤笑道:“小小的,很可爱。”   元祈软成一团水的身体瞬间紧绷,深陷进情欲漩涡里的理智陡然回神。   他竟是气得脸都红了,扭着脑袋控诉道:“你说我小?”   男人掩唇轻笑,似乎想说元祈小不小都没什么关系。   但他知道这样说小狐狸肯定会生气,柔声道:“没,我说它可爱,就跟你一样。”   可元祈竟窥到了男人的未尽之言,好不容易愈合的自尊心瞬间破开一个口。   他再次挣扎着从谢逢川怀里逃出来,红着眼控诉,“你就是在说我小。”   可男人却翻身,揉着他的尾巴根将他压在了被褥上,轻声哄道:“没关系的。”   他温柔的擦掉小狐狸额上的汗珠,继续诱哄道:“我现在帮你解毒,你乖一点,好不好?”   但被戳破自尊心的小狐狸一点都不乖,他对压在身上的男人拳打脚踢,骂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那玩意长那么丑,跟驴似的。”   男人轻轻颔首,“嗯。”   修长的手指却解开了元祈的腰带,眸底沾染着隐忍已久的欲色。   元祈瞬间有些慌了,他还记得上次解毒时,谢逢川差点没把他干死。   他紧紧的捂着自己的腰带,眼红的瞪着俊美的男人,气道:“我不需要你帮忙解毒!”   男人脾气很好,被拳打脚踢也不生气,甚至还怕自己太重压得小狐狸不舒服,胳膊肘撑在小狐狸两侧,很轻的吻着小狐狸的唇角,哄道:“不解毒你会很难受的,乖一点,好吗?”   元祈很喜欢别人这么温柔的跟他说话,心也不自觉软成一片,差点就点头答应了。   可他还记得自己的骨气,很是不留情面的将男人一脚踹开,蜷缩着身体道:“我不需要你帮助解毒,我就算难受死,找别人,都不会找你帮忙的!”   这完全是元祈赌气说的一句话。   可没想到,他这句话刚落,这山洞里温情的气氛瞬间陡转,冷的人仿佛身处数九寒天。   元祈感觉不对,爬起来刚想跑,就被压过来的男人擒住尾巴,重重的压在被褥上。   男人眉眼凌厉,这次没心疼怕压疼他,健壮的身体尽数压在他身上,将他牢牢困在身下。   好沉好沉,压得元祈喘不过气,他再次抬脚要踢,却被男人抬手擒住脚腕,利落的压在一侧。   元祈哭喊道:“放开我。”   可转眸一看,只见俯在他身上的男人眼眸阴沉,再也没有先前的温柔如水,就仿佛换了个人般面目狰狞的瞪着他,要把他一口吞下肚。   元祈瑟瑟发抖。   男人凑到他耳边,冷冽的气息刮在他耳侧,眸底猩红道:“你想找谁?” 第72章 “乖,张开嘴巴。”……   谢逢川好凶, 不停的质问元祈要找谁,无论元祈怎么哭喊,可那修长的手指翻飞, 元祈身上的水绿色长袍被撕成了碎片,晃悠悠的在空中落下。   元祈被情欲折磨的身体在刚刚去了两次后, 变得清醒了不少,他看着伏在他身上啃咬他脖颈的男人,好看的脸皱成一团。   他喜欢温柔的人,谢逢川这样像条疯狗,真讨厌。   他推着谢逢川的肩背, 小声嗫嚅道:“我讨厌你,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嗯?”把他锁骨啃的全是红痕的男人撩起眼皮, 阴森的看了他一眼。   元祈害怕的缩了缩,却发现无处可缩,他的四肢都被谢逢川压在身下, 就连三条尾巴都被迫缠绕在谢逢川身上。   从外人看来,就好像是他欲求不满,缠着要跟谢逢川做什么似的。   谢逢川眼眸猩红, 因中合欢毒已久, 又没得到释放,呼出来的气息都烫的惊人。   他掐着小狐狸的下颌,冷声道:“不喜欢我?你还想喜欢谁?”   元祈却将脑袋扭在一边去, 嘟着嘴抱怨道:“你不温柔,把我咬的很疼, 还把我衣服都撕碎了。”   谢逢川却不耐烦的揉着小狐狸的嘴唇,堵住了小狐狸的抱怨,“本司命没问你原因。”   小狐狸瞪着谢逢川。   谢逢川道:“你喜欢温柔的?”   “嗯!”小狐狸道。   谢逢川的眼神却陡然暗了下去, 冷声质问,“所以你喜欢林乔安?还有那个所谓的小白?”   这两个人都很温柔。   元祈愣住,翻了个白眼道:“跟乔安公子有什么关系?”   而且小白,不就是谢逢川本人吗?   怎么也好意思拿出来说,谢逢川是不是精神分裂啊?   “果然是他。”谢逢川语气愈发冷了。   “……”元祈又将脸扭到一边去,冷哼道:“反正喜欢谁都比你好!”   谢逢川的眼眸霎时更红了,“你再说一遍?”   元祈本想再说一遍,可直到感觉一阵危险,小腹被按住,好像要直接把他给贯穿到地上。   元祈又怂了,不敢再说,但还是委屈的骂道:“你真是个臭流氓!你不喜欢我!还跟我睡了那么多次!”   “不喜欢你?”谢逢川掐着他的腰沉声道。   元祈哼着瞪了谢逢川一眼。   可谢逢川又突然问道:“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元祈愣了愣,眼泪挂在眼尾,委屈道:“因为我说过那么多次喜欢你,你却从来没说过喜欢我!”   每次亲他睡他,都说是在惩罚他。   谢逢川怔愣住,那双墨色的瞳孔变得幽深复杂,手指都在颤抖。   过了会,他俯下身,掐着小狐狸白嫩的脸蛋,薄唇终于亲在了肖想许久的漂亮的脸蛋上。   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软,还要嫩,让他忍不住含进嘴里吮吸了一口。   小狐狸被亲哭,他就亲在了小狐狸的眼皮上,手指擒住小狐狸的手腕,压在了被褥上。   舌头无师自通的舔着小狐狸薄薄的眼皮,隔着眼皮□□小狐狸的眼珠,莫名的有些色情。   元祈委屈的努了努唇,不明白为什么说着说着谢逢川就突然开始亲他?   难不成是又要惩罚他吗?   小狐狸忍不住哼了一声,男人的唇在小狐狸脸上都亲了一遍,最后落在了小狐狸柔软的嘴唇上。   小狐狸紧闭着嘴巴不张开,男人却直接抬起手指,拨弄开小狐狸的嘴唇,食指在小狐狸嘴巴里搅弄,诱哄道:“乖,张开嘴巴。”   “不……”   小狐狸刚溢出一个字,男人的大舌就长驱直入,滚烫的气息包裹住他。   谢逢川的舌头很灵活,也很用力,勾住小狐狸的软舌,不停的吞进嘴里吮吸。   “别……”   小狐狸推拒着,可男人亲的却愈发粗暴,似乎想证明什么,薄唇紧紧包裹着小狐狸的唇,不知疲倦的又吸又嘬。   “喘不过气了……”   男人移开唇,等小狐狸喘匀了,又覆上去亲,把小狐狸香甜的口水全都搜刮吞下肚。   这似乎还不够,男人甚至还将自己的口水也渡入小狐狸口中,强迫小狐狸吞下去。   山洞里满是衣物簌簌摩擦声,还有暧昧细密的水声。   这样交换口水的亲法,元祈觉得有些恶心,可他被亲的缺氧,尾巴都摊开在被褥上,修长的双腿也不自觉被分开。   男人喘息了一声,额角青筋暴起,隐忍到了极致。   可就在他要俯下身品尝美味的猎物时,洞口突然传来踩碎枯枝的脚步声。   小狐狸猛然睁大了眼睛,迷蒙的双眼瞬间亮晶晶的,他紧张的看着沉腰的男人,哀求道:“不……不要,有人……”   男人双眸充血,刚到达临界点的兴奋被强迫压下,手腕上的青筋狰狞的暴起。   但男人怎么也是修真界最为禁欲的神尊,硬生生停下来,在空中一挥,一件氤氲着苦药冷香味的黑袍盖在了小狐狸的身上。   他沉下腰,凑近小狐狸耳边道:“乖,看不见的。”   “不……不要……”小狐狸从来没这么羞耻过,谢逢川就这么忍不住吗?   就算拿衣服挡住了,但两人在做什么,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小狐狸眼尾挂着泪,手指抓住男人健壮的胳膊,“这样会被人看见的……”   “不会的。”男人将小狐狸鬓角湿透的碎发别在耳后,“我把他赶走,你等会乖乖的好吗?”   男人声音温柔,却很是嘶哑,仿佛嗓子处堵了一口火。   小狐狸委屈的攥着黑袍,只露出一双昳丽湿润的狐狸眼。   男人扭过脑袋,清冷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阴冷和嗜血,他往后猛的一挥袖袍,骇人的灵气直冲云霄,震得山洞轰隆隆响个不停。   无数碎石从洞顶砸落,很快就密密麻麻的堵住洞口,如一堵密不透风的石墙,隔绝了外界所有气息。   谢逢川回眸看着小狐狸,清冷的脸上露出温柔的神情,可眼里翻滚的猩红看了让人心惊。   他抬手,轻轻抚摸着小狐狸湿透的额头,低声哄道:“宝宝,不会有人再打扰我们了。”   小狐狸瞳孔震颤,谢逢川这是在叫他什么?   可下一瞬,谢逢川就擒住他的腰,势不可挡往下沉。   可与此同时,山洞口传来更剧烈的轰隆声,一阵刺眼的光猛然扫了进来。   元祈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谢逢川从被褥上抱起来,像裹粽子似的用黑袍裹着他。   只见洞口的石墙瞬间坍塌,露出一个身穿素雅白袍,双眸充血的俊美少年。   少年五官如春水洗过般干净,高束墨发的白色发带随风飘荡,抚在他因愤怒而紧绷的下颌上。   元祈窝在墨袍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就刚好看见了小白。   心绪一时很复杂。   “你这个畜生!”小白愤怒骂道,身姿如一道白色闪电般袭来,一掌拍在谢逢川的胸口。   谢逢川抱着元祈躲闪过,小白再次紧追而上,眼睛直勾勾盯着谢逢川怀里的元祈。   谢逢川捂住元祈的眼睛,不许他看小白,抬掌将小白拍在岩壁上,小白猛的吐出一大口鲜血。   可小白却执拗的又冲过来要杀谢逢川,怒吼道:“你怎么敢这么对他?!”   谢逢川却再次轻勾手指,小白又被砸在倒塌的落石上。   谢逢川居高临下,薄唇轻启道:“废物。”   小白被谢逢川虐待的奄奄一息,趴在地上,经脉尽碎,再也没有爬起来的力气。   可突然,他身下的那块碎石堆迸发出一道金光,空中出现一道如水的结界,木色的法杖伸出,好似掀帘子般掀开结界。   小白睁大了眼睛,只见那结界中走出来一个苍老肃穆的老人。   小白竟然强撑着爬起来,脊背挺直的跪在地上,行礼道:“师尊。”   元祈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自从恢复前世记忆后,他就以为小白是谢逢川的分身,所以谢逢川刚刚发疯了似的虐待自己的分身时,他也没阻拦。   可当他看着幽深山洞里跪着咳血的少年,就仿佛穿越了时空,看到了过去那个正直古板、循规蹈矩、遵道秉义,对师尊永远恭敬有加的少年。   上仙疲惫不堪,撑着法杖才能站直身体,他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恶战后,才能抵达这里。   他远远的看了眼抱着元祈的谢逢川,被气得咳出鲜血,眼角的皱纹愈发深重。   直到脚边的少年却又叫了一声,“师尊?”   上仙这才被少年吸引注意,他垂下眸,看见跪在地上的少年,看着他的眼眸满是担忧与依赖,还掺杂着一丝敬畏。   上仙怔住,随即他像是意识到什么,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悲痛。   他竟是老泪纵横,也跪下身去,捧住少年沾满了鲜血的面孔,沉沉的唤了一声,“逢川?”   这声音古朴醇厚,却莫名的穿透了岁月,仿佛捧住了许多年前,他最疼爱有加也最听话乖巧的小徒儿。   小白不解的眨了眨眼。   他不明白师尊为何哭泣,只是心脏瞬间跟着酸胀,仿佛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捏住。   很疼。   “为师的逢川啊!”上仙弯曲着脊背,眼泪簌簌往下落,就好像倾吐了这么多年所有的遗憾与悔恨。   少年却未被师尊跪过,慌乱道:“师尊,你快快起身,这不合礼数。”   上仙却擦干净少年脸上的血迹,问道:“逢川,你为何会在这?”   少年愣怔住,他不知道师尊为何问这个问题。   可他看了眼一旁的元祈,仿佛意识到什么,惊慌的垂下脑袋,身侧的手指抓紧了白色袖袍,眼神闪躲。   那似乎是做了错事的样子。   “逢川?”上仙再次唤道。   “师尊,徒儿是来找人的。”小白说完就紧抿了薄唇,他似乎很怕师尊责备,紧张的垂下了脑袋。   可上仙的眼神瞬间愈发悲痛,他仰头看天,泪水从他苍老的脸颊上滚落。   他眼前的逢川,就好似世间最干净的白莲,不沾染任何一丝杂质。   他那么的美好,心地善良,做事从不考虑自己,一切只为苍生。   是他当年一眼就看中的小孩。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面前的逢川变成了心狠手辣、残暴不仁、做尽大逆不道之事的叛逆之徒。   他再清楚不过。   是在那个风雪交加的城楼,在那之后,一切都变了。   上仙再低头时,苍老的脸上竟浮现出一丝柔情的神色,“来找他做什么?”   少年抬起眸,师尊没有问他来找谁,而是问他做什么,想必师尊肯定知道他是来找小祈的。   他白皙的脸颊泛上一丝红晕,紧张道:“他说让徒儿来找他,他会带徒儿在……放风筝。”   他把魔界两字咽了回去。   上仙喉咙发紧,看着徒儿拘谨到可怜的模样,似乎连表达自己所想都要再三斟酌。   他突然哽咽道:“逢川是不是太孤独了?所有才想着去找他?”   少年身边群狼环饲,他们对这少年又爱又恨,陪在少年身边的人往往都超不过两月,就会被毒害而死。   而魔界的那个小狐狸却陪在少年身边最久。   少年却摇了摇头,“不……不是,师尊,徒儿后悔了。”   “为什么后悔?”上仙耐心的问道。   “徒儿……让小祈走了。”少年紧张的捏着袖袍,“徒儿后悔了,徒儿不想让他走。”   他似乎还有话想说,却紧抿了唇,不敢说出口。   上仙却道:“你喜欢他?”   少年的脸瞬间涨的更红了,他偷偷撩起一只眼皮,害怕师尊会责罚他。   可没想到师尊却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小祈是个好孩子。”   少年的唇角控制不住上勾,是很微小的弧度。   他很少会这么笑,明明也没有笑的多开心,却给人一种很开心的感觉。   上仙却感觉这笑很刺眼。   但少年又想到什么,试探的问道:“徒儿可以喜欢他吗?”   上仙缓缓点头,眼里有着少年看不懂的泪意。   少年低下头,他的手中倏然出现了一朵散发着幽光的神花,有五片花瓣。   “他说他喜欢碧池的琉璃花,徒儿给他摘来了。”   他看着上仙,有些不安的嘟囔道:“师尊,徒儿把这朵花送给他,他会原谅徒儿吗?”   “徒儿好像让小祈伤心了。”   上仙一眼就认出这株花乃是九州仙境的神花,千万年都开不了一株,碧池的神女每日都守着此花,就防止有人偷窃。   逢川虽然能入仙境,但还并未飞升,神女并未将此花赠与他。   但上仙并未说穿,只是揉了揉少年的头,“为师不知道他会不会原谅你,但这是很漂亮的一朵花。”   “拿着去找他吧。”   少年暗喜,却还是很矜持的点了点头。   可同时他的身体也变得越来越透明,就仿佛长达多年的执念终于完成,让他得知松了口气。   可他还是紧紧的皱着眉,倔强的握着手中的花。   似乎担忧小祈不会原谅他,甚至小祈之后都不会再理他了。   可围观着这一切的元祈早已泪眼婆娑,他挣脱开谢逢川的禁锢朝小白奔去。   这条山洞窄小黝黑,短短的一段路,却突然变得很漫长。   漫长到他能看见少年魂魄边缘泛着绒亮的绒光,这是来自前世的谢逢川,更是来自谢逢川走失的那一抹执念。   元祈的身体随着奔跑变得青涩,慢慢幻化成身着水绿色袍子的小小少年。   他站在小白面前,接过了小白手中的神花,笑出眼泪道:“小白,我喜欢这朵花。”   小白脸颊染上羞涩的红,他垂着眸,有些愧疚道:“我去给你找花了,会不会来晚了?”   小祈摇了摇头,他脆声道:“没有。小白,你来的刚刚好。”   “全世界的所有人里,我最最最喜欢你。” 第73章 “去附近的客栈。”……   碧池的琉璃花千万年才开一株, 珍贵而又美丽。   前世的元祈确实觊觎这朵神花已久,可他天生妖魔之体,这辈子都无法进入九州仙境。   谢逢川却不同, 他乃九州最纯净的神子,出入碧池仙境犹如光顾无人之地。   可即便如此, 神女也不会将这么珍贵的花赠与谢逢川。   当年,司命寝殿内。   少年元祈晃着两条腿,坐在桌上,他抬起白嫩的脸颊,嘟着嘴, 似乎在认真思索着什么。   白衣少年坐在桌案边,安静的誊抄经文, 书房里只有毛笔落在宣纸上的簌簌声。   过了一会,少年元祈低下脑袋,凑到白衣少年眼前, 像狡猾的小狐狸般笑的俏皮。   道:“谢逢川,神女确实不会把琉璃花给你,但你可以去偷啊,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   白衣少年眉眼抽搐, 白净清秀的脸涨得通红,墨汁在宣纸上划出长长一道,憋了半响才憋出两字——“荒唐。”   小狐狸双手撑在桌上, 小小的翻了个白眼道:“怎么荒唐啦?是你说欠我一个人情,想送我一个礼物的, 我说了想要琉璃花你又不送,你才真是讨厌。”   他说着将脑袋扭到一边,气鼓鼓的, 可还时不时偷偷瞅白衣少年,一副生怕白衣少年不哄他的模样。   白衣少年握着毛笔,在被偷瞅了几次后,淡淡的抬眸道:“别的都行,唯独这个不可以。”   小狐狸却昂着头道:“不要!听说吃了琉璃花后,我就会变成一只血统高贵的小狐狸,身上还有神力呢。”   白衣少年皱眉道:“琉璃花虽是神花,但并没有你说的这个功效。”   “哼!我就要琉璃神花嘛!”小狐狸撇了撇嘴道,又趴在白衣少年身边,双手捧脸,狐狸眼亮晶晶的看着少年道:“谢逢川,你就偷一株给我嘛?”   他刻意求人时,声音软糯,一点都不似刚刚那番嚣张跋扈。   小狐狸眨了眨眼,显得可怜又可爱,嘟囔道:“要是我能进秘境就好了,肯定就自己去偷了,也用不着这样求你。”   “求求你了嘛……”   被暖黄色烛火笼罩的书房里,一直响着小狐狸嘟嘟囔囔的声音。   少年听久了也便习惯了,甚至能在这哀求声里面不改色篆抄经文。   可直到小狐狸呆到烛火熄灭,也没等来少年的一句答应。   ……   从回忆里回神,元祈握着琉璃神花,明明是虚无的触感,却突然变得很沉重。   花瓣冰凉凉的,给人不真实之感,他下意识握紧神花,可神花却碎成了无数碎片,晃晃悠悠的落在了空中。   就好像前世那天的雪花,破碎而又虚无。   元祈的心跳轰鸣作响。   下一瞬,小白的身影越来越透明,透明到几乎看不见,但那双墨色的瞳孔却执拗的望着他。   “小白!”元祈伸出手,拉住消失的小白,可却只拉到了一团空气。   小白在幻影里唇角微勾,似乎在不要哭。   可元祈眼泪溢满整个眼眶,他想起前世的好多个夜里,他时常嫌弃小白太孤寂,没有活人味。   可其实每一个和小白坐在司命寝殿望着同一轮弯月的日子,他孤寂许久的心也在跳动,被一股巨大的满足和喜悦包裹。   “小白!你别走!”   可元祈刚喊出口,他的手腕被大力攥住。   “别动。”   身后席卷着一道成熟的男性气息,攥着他往后退。   他回眸,高大英俊的男人站在他身前,拉长的阴影笼罩住他全身。   男人眉眼凌冽,“他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   小白离开后,山洞内顿时陷入寂寥,上仙盘坐在地上休整,并没有理会一旁像个饿狼般圈着自己小猎物似的徒弟。   元祈被谢逢川滚烫强势的眼神看得双腿直打哆嗦。   他知道谢逢川为什么这么看他,因为谢逢川从刚刚到现在,体内的合欢毒一直没有缓解过。   不过谢逢川自制力惊人,面上并不显,可似乎还是想暗戳戳把自己师尊弄走,卷着小狐狸继续做之前未做完的事。   可还未等谢逢川出手,秘境外突然响起一道担忧的惊呼声。   是很年轻熟悉的少年音——   “乔安公子,我表哥和小祈都被结界卷进去了吗?他们会不会有事啊?”   “特别是小祈,他修为没我表哥高,要是遭遇不测该怎么办啊?”   叶千鸣好像急得要哭了。   可还不等林乔安回答,就响起一道暴怒不止的中年男声——   “你个小兔崽子!是你表哥重要?!还是那个叫什么小祈的重要?!”   “从小到大!你是被谁教导长大的?现在你表哥遭遇不测,你心里只想着什么祈什么小的,我叶玉黎没你这么没良心的儿子!!!”   山洞外吵吵嚷嚷,林乔安似乎在给父子俩劝架。   可叶千鸣却委屈道:“表哥本来就很厉害嘛?我关心下小祈怎么啦?”   “你们把我软禁,一个月不许我去找小祈,我好不容易找到小祈,担心他安危有错吗?!”   山洞外吵得愈发不可开交,林乔安劝架的声音都被掩盖住了。   而山洞内,修真界最受人敬仰的少司命脸都黑了。   上仙坐在一边挑了挑眉,不知想到什么,深深的看了眼元祈,但很快又将视线逡巡开。   元祈无措的站在一边,他当初离开云隐宗匆忙,确实都没来得及跟叶千鸣打声招呼。   可还未等他细想,他就被人拉去了山洞最里面,与上仙仅一墙之隔。   回过神时,他已被男人抵在了冰冷坚硬的岩壁上,滚烫的呼吸全部打在元祈耳根处。   元祈知道谢逢川想对他做什么,特别是知道谢逢川前世也喜欢他时,顿时脸色都羞红一片。   男人掐着他的下颌,低头就想吻下来。   元祈像小鹌鹑似的低着头,慌张的推开男人健壮的胸膛,小声道:“不要亲,上仙还在外面。”   虽说如今谢逢川和上仙关系势成水火,似乎不可能缓和了。   但怎么也是谢逢川的师尊啊,在师尊眼皮子底下做这种事,多不合礼数啊。   可男人却掐着他的腰,难耐的粗喘了一声,他掐着小狐狸嫩生生的脸蛋,声音沙哑道:“没事的。”   元祈害羞的将脸别开。   男人低头,滚烫的唇已经贴在了小狐狸的脸上,细密的吻着,轻声诱哄道:“乖,就亲一会。”   可就在男人的唇刚贴上小狐狸水红的唇,舌尖要撬开齿关时,元祈脑内猛然响起一阵电流声。   “刺刺啦啦——”   元祈痛苦的皱着眉。   谢逢川硬生生忍住想一口吞下小狐狸嘴唇的快感,指腹摸着小狐狸的额头,担忧的问道:“怎么了?”   元祈无法凝神细听谢逢川说了些什么,只听到系统在他脑海里呼叫——“宿主!宿主!检测到时间隧道入口,检测到时间隧道入口……”   “是否开启系统自助模式,帮您快速从这个世界脱身,返回现世?”   元祈却瞬间愣怔住。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会义无反顾的选择是,可自从恢复前世记忆后,他对这个世界就突然多了几分留恋。   更何况此时谢逢川那么的温柔摸着他,还在他耳边温声询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突然就有些迟疑了。   这个世界是前世的重复轮回,可他在现实世界里的一切又未必是假的。   毕竟他有外婆,有姨妈,还有不省心的小表弟等着他回家。   难道他要为了前世的事,抛却现世的亲人吗?   元祈属实做不到。   但就在元祈痛苦挣扎之时,耳边倏然响起一道好听的男声——   “别怕,我会送你回家。”   元祈睁大了眼睛,抬头看着黑暗中俊美无俦的男人。   是谢逢川,谢逢川在跟他说话。   谢逢川安抚的吻着他的唇角,是前所未有过的温柔。   元祈脸红心跳。   谢逢川低声道:“我知道你来自另一个世界。”   “嗯?”元祈惊叹的昂着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男人。   谢逢川平直的唇角微扬,“是我唤你来的。”   元祈眨了眨眼。   他本来就喜欢谢逢川这种类型,特别是温柔的谢逢川,对他这样的小狐狸来说,基本没有抵抗力。   “你相信我吗?”谢逢川揉着元祈翘起的碎发,“我舍不得你,和我再待一段时间好吗?”   谢逢川很少有这么直白表达爱意的时候,元祈的脸瞬间更红了,浑身都僵硬住,像个小泥塑一样的站在山洞里,愣愣的低着脑袋。   过了半响,他才缓缓点头,害羞道:“相信你。”   男人满意的轻轻笑了声,“嗯,到时候我会送你回家的。”   “可你会怎么送我回家?”元祈疑惑问道。   “我自有办法。”谢逢川忍不住亲了亲小狐狸疑惑的眼皮,柔声道:“你不必担心。”   可元祈问完,心里有些失落。   他倒是不怀疑谢逢川的实力,谢逢川既然能把他唤来这个世界,肯定能把他再送回去。   只是如果他回家了,是不是再也看不见谢逢川了,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他在这时间隧道里自由穿梭。   可他刚想说话,谢逢川却又亲了一下他,“宝宝,累了吗?先去附近的客栈休整一下吧?”   谢逢川又叫他宝宝?!   元祈被震的鸡皮疙瘩起了满身,可……可他却还怪喜欢谢逢川这么叫他的。   整个人都被叫得七荤八素的了,只能呆呆的点头。   可他压根没意识到,谢逢川突然提出要去客栈的想法有多么奇怪。   也根本没看见,谢逢川抱着他,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在黑暗里散发着凌冽的猩红。   那根本就不是善意的眼神,那似乎是要把小狐狸哄骗进笼子里,再也逃不出他手掌心的眼神。 第74章 “那个……我答应你。”……   秘境被解开时, 元祈还被谢逢川压在角落里亲,直到外面传来一道清脆的少年声——   “小祈呢!小祈!我来救你啦!”   是叶千鸣的声音。   元祈打了个哆嗦,从细密的深吻中回神, 他抬手抗拒着谢逢川,谢逢川却咬着他的下唇不停吮吸, 迫切的想把他吞下肚。   一墙之隔外,叶玉黎暴怒不止,他锤了叶千鸣一拳,骂道:“你这个不成器的兔崽子!进来就知道小祈小祈的!你怎么不问问你表哥去哪了?!”   叶千鸣捂着脑袋,委屈的嘟囔道:“表哥呢?表哥去哪了?”   倒是跟着一起进来的林乔安走到山洞边缘, 扶起盘坐在地上的上仙,担忧的问道:“师叔, 您可还好?”   上仙撑着木杖起身,脸上的沧桑似乎散去很多,淡淡道:“无碍。”   林乔安还是有些许担忧, 他环顾四周,没有看见谢逢川,忍不住问道:“师叔,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仙沉默着, 并未说话。   叶玉黎训斥了会自己儿子,也看到一旁打坐的上仙,肃穆的脸上一时之间出现难色。   他赶到天阙宗后山时, 就听到了影卫们的窃窃私语,说少司命囚禁了自己师尊, 将近十年。   但叶玉黎从小看着谢逢川长大,笃定自家侄子干不出囚禁师尊的事,这肯定是谣言。   他走到上仙面前, 行礼道:“见过上仙。”   上仙只是看了眼叶玉黎,就将视线移开,似乎不太想搭话。   但叶玉黎一心想洗清自家侄子的冤屈,沉声道:“上仙,本宗主刚刚听说,是逢川把您——”   只是他话语刚落,山洞乌压压的岩壁后,突然走出来一个高大俊美、气质凌厉的男子。   男子薄唇水润,深邃的眼底暗藏一丝戾意,似乎对于这群人的出现有些不耐。   男子身后还跟着一个探头探脑的小青年,青年穿着水绿色长袍,嫩得像春日里刚发芽的小青笋。   他脸颊泛红,慌乱的擦着唇上的水色,可饱满的唇珠却愈发红肿,好像被人吃进嘴里用力吮吸过。   叶千鸣一看见青年就欣喜的什么都忘了,不顾父亲的训斥,小跑到青年面前,擦过了自家表哥的肩膀,拉着青年的手道:“小祈!我终于见到你了!你这些日子都去哪了呀?有没有被欺负?上次我不是故意不去赴约的,是我爹把我软禁了。”   “小祈,我怎么感觉你好像瘦了许多,你是不是受委屈了,你跟我说,我去——”   叶千鸣叽叽喳喳说个没完,直到他哥身上怨气浓烈的惊人,眼眸阴沉如水的睨了他一眼。   叶千鸣才回过神来,看到站在一边的表哥,讪讪的摸了摸后脑勺,笑道:“表哥,原来你也在这啊,你没事吧?”   可他问完,还等不急他表哥回答,就又双眸亮晶晶的看着元祈。   仿佛这山洞里这么多人,他只看得见元祈。   元祈将手从叶千鸣的掌心里挣脱开,有些尴尬的笑道:“千鸣,我没事。”   叶千鸣马上又叽叽喳喳说了更多,站在一边的男人愈发焦躁不安,似乎要直接去牵元祈的手,却被元祈小心的躲开。   元祈知道叶千鸣喜欢他,可现在发生了这么多,他已经认清自己的心,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会喜欢谢逢川。   可谢逢川太强势了,一点都没有以前的稳重。   刚刚叶千鸣和叶玉黎在一墙之隔外吵架时,谢逢川还压着他亲的很凶,甚至还故意亲出水声来,好似想引谁的主意似的。   要不是元祈红着眼睛求谢逢川别亲了,答应等会跟着谢逢川去客栈,谢逢川到现在都不会放过他,应该还会在众人眼皮底下亲他。   他跟千鸣肯定是没有结果的,他会找机会跟叶千鸣说清楚,但肯定不是现在。   但谢逢川只是看见他和叶千鸣说个两句话,俊美的脸都黑的跟锅盖似的,冷着脸抬手,又要牵元祈的手来宣誓主权。   直到元祈红着眼眶,又偷偷跟谢逢川做嘴型道:“那个…我也答应你。”   说完,他就羞涩的低下脑袋。   刚刚在山洞角落里,谢逢川在他耳边说合欢毒还没解,但他不会强迫元祈,所以就算他再难受,等会去了客栈也不会碰元祈。   其实元祈体内也有合欢毒残留,虽没谢逢川那么强烈,但也不是很舒服。   于是他红着脸说愿意和谢逢川去客栈互助解毒。   但没想到谢逢川却矜持的说他能忍,弄得元祈好像上赶着要跟谢逢川睡觉似的。   元祈有些不开心,可没想到谢逢川又凑到他耳边,说等会去客栈想要元祈主动在上面动,不然他忍忍也行。   元祈当时又怒又羞,脸蛋窘迫的像熟透了番茄,很是有骨气的拒绝了。   但现在,只能拿这个来堵着谢逢川的嘴了。   谢逢川看见元祈答应后,很明显心情变好了,冷峻的脸色也没那么不虞。   只是细看,那幽深的眼底盛着滚烫的□□,好似迫不及待要把小狐狸拐去客栈开房解毒。   但叶千鸣还是兴奋拉着元祈叙旧,又蹦又跳的,好像兴奋的小狗。   谢逢川冷淡的眉眼扫过林乔安,又扫过冷着脸的上仙,又又扫过一副恨铁不成钢的叶玉黎。   几乎都不用谢逢川做什么眼神,叶玉黎瞬间与谢逢川站在同一阵营,怒气冲冲揪着叶千鸣的耳边,骂道:“你个兔崽子!你表哥在你身边你都看不见吗?!”   叶千鸣被他爹揪着耳朵,还在心上人面前,窘迫的脸都红了,嚷嚷道:“爹!你放开我!我已经跟表哥打过招呼了!”   叶千对他表哥疯狂使眼色,希望他表哥能帮他说两句话。   他到现在还觉得,在重要关头时,他表哥还是疼他的。   可没想到,他表哥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侧身对叶玉黎道:“舅舅,千鸣最近的课业可有完成?”   一提到这个,叶千鸣就瞬间像泄了气的鹌鹑似的,不敢再拉着元祈叽叽喳喳,生怕他哥再以他功课退步为由,关他个十天半月的禁闭。   但幸运的是,他表哥说完这句话后,似乎没闲心思处理他的事,而是又跟叶玉黎说起了亡灵暴乱的正事。   叶玉黎说炼制亡灵傀儡的东方秋月来自九州鬼蜮,他一心想成为强者,成为新一代的鬼王,这才勾搭上了魔界右护法。   但谢逢川之前在洞穴里已经粉碎了一大部分亡灵,但九州各地还有许多被炼制的亡灵傀儡,不过叶玉黎已经派了弟子们前去处理,相信过不了多久,九洲就又能恢复和平。   提到亡灵,元祈就又一阵紧张。   他担心淮安,但又不敢问谢逢川,于是偷摸摸移到林乔安身边,打听淮安的下落。   他这才知道,他和谢逢川被卷入秘境时,淮安当时也想入秘境救他,可却被之后赶来的魔尊阻止了,魔尊听到元祈说和谢逢川一起被卷入秘境,似乎很是放心,带着淮安离开了。   至于东方秋月,他趁着混乱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逢川和叶玉黎聊完,就以还有正事处理为由,要带着元祈离开秘境。   叶玉黎突然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件事,谢逢川现身后,竟然没跟上仙行礼,这可一点不符合他侄子的作风啊。   他连忙催促道:“逢川,上仙也在这呢,舅舅怎么没看见你跟上仙行礼?”   说完,他心底隐隐有些不安,难不成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但谢逢川却缓缓走向上仙,他的步伐一如既往的不疾不徐,脊背如松柏般挺直。   仿佛又成为了名门正派奉为榜样的天之骄子。   他走到上仙面前,恭敬行礼道:“师尊。”   这声师尊很沉,仿佛穿透了十年的时间。   上仙看着在他面前弯着脊背的男子,浑浊的眼神一时复杂难懂。   可他并没有应这声师尊,而是收起法杖转身,就如同真正的仙人般消失在秘境里,只留下一句话——   “你我师徒缘已尽。”   …   天阙宗山下的一家客栈里,暗卫们守在门口,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   二楼的客房里,红纱翻飞,热意滚烫。   从秘境离开后,谢逢川对外是去处理公务,可实际却是带着元祈来了客栈。   两人当时刚进客房,谢逢川就直接把元祈压在了门上,迫不及待亲上了上去,手指解开腰带,指腹缓缓摩挲着元祈纤细的腰身。   元祈被亲的气喘吁吁,喘不过气。   但刚刚他跟系统沟通了会,才发现谢逢川说的都是真的。   他竟然真的是谢逢川唤到这个世界来的,而这个世界之前的元祈也是他,可却是缺失了灵魂的他。   谢峰川十岁时,虽然没有前世关于元祈的记忆,但潜意识却在天阙宗后山设下结界招魂,把元祈召到了这个世界。   但大世界之主检测到两个世界的灵魂相互碰撞,这违背了大世界的规则,才派出系统来矫正这一切。   可当元祈问,既然这个世界是重生的,那别人都有完整的灵魂,但为什么他没有,反而还去现世有了新的生活。   系统却语焉不详说他前世死后,灵魂就去了现世。   …   与此同时,客栈不远处的一片密林里,刚被叶玉黎训斥了一顿的叶千鸣很是苦闷。   叶玉黎说他一看就知道小祈是妖魔之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同意叶千鸣和小祈在一起。   但叶千鸣对小祈是不是妖魔之体一点也不在乎,他只想带小祈去看花灯喝花酒,可没想到,小祈一眨眼就不见了。   跟着不见的,还有他表哥。   但林乔安说,小祈被谢逢川的暗卫们抓走了。   这让叶千鸣心脏紧紧的揪着,既然他爹能看出小祈是妖魔之体,那他表哥肯定也能一眼看出。   以前小祈去云隐宗,肯定是隐蔽了灵息,才让他表哥没有怀疑。   后来小祈突然从云隐宗失踪,说不定就是因为他表哥怀疑小祈是妖魔,小祈才离开了。   如今,他表哥把小祈抓走要去做什么显而易见!   他表哥一定要扒了小祈的妖皮,再抽尽小祈的魔息!   想到这,叶千鸣就担忧的茶饭不思,竟是直接从他爹眼皮底下逃走,一路打听,才知道他表哥把小祈抓去了天阙宗山下的一家客栈。   那家客栈可不是什么单纯的客栈,那家客栈遍布了他哥的眼线,什么小二掌柜全是他哥安插的棋子,用来秘密处理妖魔再合适不过!   他轻车熟路来到山下的客栈,果然就在客栈门前见到了他哥的影卫。   暗卫们把他拦在楼下,说什么都不给他进,叶千鸣一哭二闹三上吊,拿出他爹的名声去压这群暗卫。   可这群暗卫只听谢逢川指令,根本不憷他爹。   直到叶千鸣当街躺在地上,突然口吐白沫,上演了一出破绽百出的碰瓷。   为首的暗卫才揉着额心,很是害怕的给楼上的少司命传音。   毕竟少司命抱着那水绿色的小公子上楼时说过,今日任何事都不要找他。   但叶千鸣吵着闹着要寻死,而且叶千鸣再怎么也是少司命的亲表弟,若是真寻死了,那他们有几条命都不够少司命杀的。   过了许久,传音才被接听。   可同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凌冽的杀气,以及被打扰好事的不悦。   “何事?”   男人的声音粗重,似乎在用力忍耐着什么,才吐出了这两个字。   暗卫擦了擦额上的汗,硬着头皮道:“少司命!叶小公子求见!说有要事要找您!还说找不到您他就要去死!”   二楼客房内,高大英俊的男人坐在圆凳子上,腿上抱着衣衫半褪的青年,手指摸着青年圆润洁白的肩头。   不虞道:“那就让他去死。”   暗卫倒吸了一口凉气,几乎怀疑是自己听错了。   可过了会,男人又突然轻嗤一声,缓缓道:“等会,让他上来吧。” 第75章 “好敏感。”   客栈内已被清场, 叶千鸣快步踏上楼梯,生怕自己去晚了,表哥就把小祈抽筋剥皮了。   二楼长廊很是寂静, 叶千鸣推开客房门一间间找。   与此同时,最靠里的客房里, 高大俊美的男人抱着怀里的小狐狸,大手色情的揉捏着小狐狸三条毛茸茸的雪白小尾巴。   小狐狸被他揉得软成一滩水,对着里间红纱幔的大床,侧坐在男人大腿上。   他的脸颊红扑扑的,双眼迷离的趴在男人胸膛上, 嘴唇更是早被男人亲肿了。   男人修长五指绕着尾巴根暧昧打圈,凑到小狐狸耳边轻声道:“等会想在哪里解毒?”   小狐狸敏感抖了抖耳朵, 害羞的垂下脑袋,声如细纹道:“都…都可以…”   男人轻声笑了笑,似乎对他的乖巧很是满意。   “那就先在椅子上?”男人道。   元祈的脸蛋红透了, 不明白为什么男人非要问他,但迟钝的点了点头,“嗯。”   那脸颊嫩红的好像能掐出水一般, 小狐狸又乖, 男人忍不住咬了一口,把小狐狸咬的眼眸湿红,男人又伸出舌尖细细舔舐那块被他咬出牙印的软肉。   大掌揉着小狐狸的腰, 低声道:“乖,坐在腿上。”   元祈羞的眼睛都不敢睁开, 但想到之前已经答应了男人要在上面一次,于是只能乖乖听话,双腿分开坐在男人的大腿上。   男人环着他的腰, 温柔的亲着他害羞的眼皮,手指往下,“真乖,刚刚分神在想什么?”   这比揉尾巴还要让人敏感。   元祈挣扎的想逃,却被男人按着腰。   “没…”元祈哭泣道。   “嗯?”男人语气温柔,手上动作却毫不留情,低头舔舐着小狐狸裸露在外的白皙脖颈和圆润肩头。   元祈心虚的眨了眨眼。   他刚刚除了问系统前生今世怎么回事,还跟系统确认了谢逢川能不能送他回现世。   系统说可以,谢逢川乃天灵神体,本就有连通各大世界的神力,只要谢逢川祭出心头血,即使不用系统帮忙,都可以打开时间隧道。   可元祈不想让谢逢川祭出心头血。   他正想让系统换个别的方法,脑海里就突然响起一道紊乱的电流声,好似被人强行掐断。   “又在发呆?”男人食指覆着一层薄茧,轻轻的按在了元祈敏感点。   元祈瞬间像搁浅的鱼般打颤,双眼无神的软在了男人怀里。   “好敏感。”男人笑道。   小狐狸都快气哭了,伸手去推拒男人的手,小声抗议道:“你不要这样。”   “不要怎样?”男人边说边凑近他唇边。   元祈眼尾挂着泪水,嗫嚅道:“别…欺负我。”   可他这可怜的模样却让人更想欺负,想把他彻底玩坏。   男人喉结滚动道:“没欺负你,这才刚刚开始,你太快了,坚持久一点。”   元祈难受的嘤嘤呜呜。   男人隐忍着,额间青筋暴起,喉结上泛着一层热汗。   可男人也不知在忍耐什么,竟然只是一直在玩弄小狐狸的身体,并未真的开始解毒。   元祈被玩的腰都直不起,手指抓着男人前禁的衣袍,昂着脑袋睁着湿漉漉的眼睛问道:“谢逢川,你打算怎么送我回现世呀?”   可谢逢川眉头紧皱,指腹惩罚性的划过他的脸颊,不满道:“你叫我什么?”   “谢逢川呀。”元祈一头雾水道。   随后脸颊就被掐住,凸出一片白嫩嫩的软肉。   元祈委屈的皱眉,将脸扭开,可谢逢川却依然掐着他,沉声道:“嗯?再给你一次机会。”   滚烫的气息贴在他耳边,男人暗暗威胁道:“好好想想再开口。”   元祈瞬间知道男人想听什么,顿时像个小鹌鹑似的扭巴着手指,掀起一只眼皮偷偷去看谢逢川,羞愧的不敢说话。   “嗯?”男人双眸微眯,修长的手指按在元祈红肿的唇上,轻声道:“不叫的话,本司命不保证等会会发生什么。”   元祈被吓得眼红,之前在客栈里被谢逢川压着吞吃下肚的日子历历在目。   他连忙哆嗦,试探道:“夫…夫君?”   “嗯。”男人手指颤抖,猩红的眼底却透着餍足,他温柔抚摸着小狐狸的脸颊,微微勾唇道:“真乖。”   元祈羞得低下脑袋,又扯了下男人的袖袍,很小声道:“夫君,等会可以……轻轻的吗?”   他这声又软又糯。   男人听到后,就控制不住发出一道粗喘声,胸膛重重起伏,呼吸烫得吓人,另一手很重的按着小狐狸,恨不得把小狐狸揉碎。   元祈被男人发狠似的神情吓得有些害怕,站起身就想跑,却被男人拉回来重新坐在腿上。   男人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限,却还是温柔的凑到小狐狸耳边轻哄道:“宝宝这么乖,夫君肯定会轻轻的。”   元祈耳尖红红的,听到谢逢川叫他宝宝,他的心脏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脸上神情也是乖乖的,勾的男人心里痒痒的。   可男人却一直没实际动作,只是一直对小狐狸又亲又揉的。   元祈体内的合欢毒也被男人揉了起来,他忍不住道:“我……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解毒呀?”   男人嗓音干哑道:“等会。”   倏然,外面响起一阵凌乱的脚步声,紧接是门被推开的声音。   可推开的却是旁边客房的门。   元祈不安坐在男人大腿上,小声道:“有……有人……”   “没人。”男人亲着他的眼皮道。   可突然,“轰隆”一声,客房门大开,冷风呼哧呼哧往里灌。   元祈害怕的缩进男人怀里,小声道:“真……真的有人,不要让人看见了……”   男人温柔的将他脱落到臂弯的衣袍往上拉,遮住了肩头和锁骨上的红色吻痕,把小狐狸包裹的严严实实,没有露出一点皮肉。   “是风太大了,把门吹开了。”男人吻着小狐狸害怕的眼皮,柔声道:“冷不冷?”   小狐狸其实一点也不冷,但他不想开着门解毒,于是点头道:“冷,可以把门关上吗?”   “那你要叫什么?”   “夫……夫君……”元祈害羞道。   房门外,叶千鸣浑身血液倒流,如坠冰窖。   他一间间客房找过来,这是最后一间,可没想到,眼前的景色让他只想戳瞎自己的双眼。   客房里,他最禁欲纯情的表哥竟然抱着一个水绿色的小公子。   那小公子的背影很好看,就好似脆生生的小嫩笋,让人忍不住想轻轻拥入怀中。   声音也又软又糯,简直让人喜欢的不得了。   可叶千鸣此刻却心如死灰,即使这水绿色小公子背对着他,他也能认出来。   这是小祈。   是他最喜欢的小祈。   但不可能!   他表哥怎么可能抱着小祈,宽大的掌心还隔着衣服揉小祈的腰呢!   绝不可能!   这一切一定是幻觉!   可就在他想抬脚冲进去时,坐在客房里的男人倏然撩起眼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满含戾意,且裹挟着一股熟悉的威胁之意。   叶千鸣脚步怔住。   这眼神他太熟悉了,每次他功课没做好,又或是在外面偷鸡摸狗误了正事,他表哥都会这么看他,然后将他拎进小黑屋里关禁闭。   骨子里被表哥压制的血脉在躁动,让他无法再往前踏出一步。   可是小祈为什么会被他表哥抱在怀里?   表哥不是知道他喜欢小祈吗?当初他失恋,表哥还安慰过他,那是他长那么大,表哥第一次给他盛热粥喝。   可眼前的一切又那么真实,没有任何幻影术法的痕迹。   叶千鸣脑子里乱成一团,突然又想起秋盼三说的那些话,说当初少司命夜游幽兰楼,当众牵了一个小弟子的手。   当初他不相信,还痛骂了秋盼三一顿。   可现在想起来,一切的一切都有迹可循。   时间回到一个多月前,当时他找他爹要了两张贵宾牌,兴致勃勃的等着第二日和小祈去蜀都城游玩。   但当晚他表哥不请自来,以他荒废学业为由没收了他的贵宾牌,还让他爹连夜赶来云隐宗将他带回天阙宗。   原来如此!   他表哥从那时候就觊觎小祈了!   叶千鸣悔恨交加,几乎想穿回去扇自己两巴掌!   但当初在云隐宗时,小祈并不喜欢他表哥,甚至还总躲着他表哥来着。   乔安公子也说了,小祈是被他表哥的暗卫抓走了。   小祈那么漂亮,性格又好,招人喜欢是正常的。   肯定是他表哥对小祈爱而不得,所以想把小祈抓进客栈做些生米煮成熟饭的事。   他一定不能放任这事发生!即使这人是他表哥,他都要拼了命救小祈逃出魔爪!   叶千鸣恨得牙痒痒,可就在他又要踏进客房时,只见他表哥低着头,不知在小祈耳边说了什么,小祈突然哭了出来。   叶千鸣心一紧,果然是他表哥强迫了小祈!   可没想到,下一瞬,那又软又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喜……喜欢夫君……”   叶千鸣怔在原地,仿佛走得好好的突然被一道惊雷劈中,劈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心脏又酸又涩的痛。   可他表哥当着他的面,把小祈的腰抵在了桌案边缘,低头去亲小祈柔软的嘴唇,轻声问道:“谁喜欢夫君?”   客房里响起细密的接吻声,那是吻的很深很激烈才能发出的声音。   亲了没一会,他表哥放开小祈,小祈呼呼喘气道:“是小祈……小祈喜欢夫君……”   “真乖。”他表哥眼里满是餍足,手指掐着小祈嫩生生的脸蛋。   小祈似乎有些不安,能察觉到身后似乎有人,刚想转过脑袋,就又被他哥掐住下颌转了回来。   他表哥气息凌冽而又强势,沉声问道:“给不给夫君亲?”   “给。”小祈带着泣声道。   那似乎是被欺负惨了,可又因为喜欢对方而不得不纵容的语气。   可男人并不满意,咬着小祈的耳朵,威胁道:“嗯?”   小祈似乎怕极了,主动勾住男人的脖颈,将红肿的唇献上去,声音软软道:“只给夫君亲。”   男人锋利的眉峰挑了挑,他如胜利的王般深吻着小狐狸的唇,又撩起薄而窄的眼皮,看了眼站在门口捂着脑袋,眼泪糊满了整张脸,痛苦的呻吟出声的表弟。   他眼里露出一丝轻嗤之意,仿佛在嘲笑叶千鸣不自量力还敢跟他争。   他犹如品尝最美味的糕点般压着小祈亲,亲的又凶又急,似乎要把小祈吞吃下肚。   手指也一点点揉着小祈的腰。   叶千鸣愈发痛苦。   他表哥竟然亲都不够,还要对小祈做那种事!他一定要阻止!   可突然,他表哥又抬起眼皮,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似乎在说,“还不快滚?” 第76章 “和我结道侣。”   叶千鸣愤怒咬牙, 抬脚闯进去。   可他表哥阴冷的眸子突然微眯,只听“砰”的一声,朱红寝门合上, 撞在叶千鸣的鼻子上,把叶千鸣关在门外。   叶千鸣捏紧拳头, 眼眸通红,抬手推门,可远处长廊却突然闯上来一群暗卫,捂住叶千鸣的嘴,把叶千鸣给拖了下去。   客房内, 元祈像受惊的小兔子般往外张望,可只看见了合上的朱红房门。   他疑惑的眨了眨眼, 可很快就又眼眸湿红,眼泪挂在眼尾,好似一幅突然吃撑了的神情。   谢逢川太突然了, 太迫不及待了。   几乎是门一合上,就开始解毒。   元祈洁白的额上沁满了热汗,手指紧紧抓着男人的前襟, 可怜巴巴哭道:“你就不能提前说一声吗?”   “宝宝不是怕冷吗?”男人粗重的喘息, 凸起的喉结上滚落着热汗,吻着小狐狸的脸,嗓音沙哑道:“这样解毒, 宝宝喜不喜欢?”   “不…”   可他刚说出口,就感觉整个人都被重重的莊了下, 他被迫改口,“喜…喜欢…”   男人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原本欲求不满的神色也有了餍足之色, 只是依然不够。   掐着小狐狸腰身的手腕青筋凸起,客房里响起暧昧的声响,让人不自觉联想到琅华徘祈时的声音。   那么的清翠和基列。   男人还不忘安抚小狐狸,指腹擦着小狐狸脸颊的泪水,薄唇嘬着小狐狸饱满的唇珠亲。   小狐狸有些受不住,不停的哭,也不停的想逃走。   可男人滚烫的指腹突然缠住小狐狸细嫩的手指,两只汗湿了的手指十指紧扣,亲密无间的紧握。   小狐狸坐在男人腿上,两人相握的手被男人别在了身后。   男人咬住小狐狸的耳朵,小狐狸太乖了,他第一波毒势很快就有了缓解的趋势。   但男人并没有想压抑的意思,贴着小狐狸的耳朵道:“宝宝还想不想吃修为?”   元祈脸“唰”的一下红了,他知道男人说的根本就不是修为。   可还不等他说完,男人就毫不留情的都给了他,就好像那浇灌花朵的辛勤园丁。   元祈瞬间修为大涨,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一幅既无措又失神的模样。   “好乖。”男人摸着小狐狸的肚子,轻哄道:“一点都没剩下。”   元祈委屈的眨了眨眼。   谢逢川怎么越来越坏了,哪还有过去端正矜持的模样,现在简直整个人都像在黄书里浸泡过一般。   …   时间的流逝失去了界限,很快就日暮西下,弯月爬上天际,客栈下的暗卫上去送了一次热水,又连忙离开。   可等到第二日天际染上鱼肚白,客房里的春色依旧没散过。   元祈可怜的蜷缩在床边,三条毛茸茸的小尾巴都湿透了,可再看他虚弱的脸色,又给人一种缺水过度的感觉。   就好像被榨光了身体里所有的水分,如同被浪拍到岸边搁浅的小鱼。   男人光着上半身坐在床边,精壮的胸肌上浮着一层薄薄的汗,往下的腹肌块垒分明,肌肉线条流畅而又力量感十足,人鱼线隐进深深的阴影里。   男人俯下身去,玩着小狐狸的湿漉漉的尾巴,捧着小狐狸的脸,嘴对嘴的往小狐狸嘴里渡水。   “不要了…”小狐狸别扭的将脑袋扭到一边,有些生气道:“不想喝了,喝不下了。”   “宝宝刚刚不是叫唤着渴吗?”男人将小狐狸鬓角碎发别在耳后,眼眸深邃,神情温柔,好似他永远也不会做出欺负小狐狸的事。   小狐狸却瞪了男人一眼,把自己的小尾巴从男人手里抽出来,又伸出脚踢在男人腹肌上,“不想喝了!我想休息了!”   最初他渴时,谢逢川都很耐心的给元祈水喝,几乎让元祈沉溺在那温柔乡里。   可他喝了足够多的水后,却会被男人变本加厉的讨回来,几乎一次比一次过分。   元祈想到此,眼眶红红的。   可男人却抓着他的脚腕,让那细嫩圆润的脚趾踩在男人健壮的腹肌上。   “宝宝说不喝就不喝。”男人宠溺道。   元祈最受不住男人的温柔,羞赧的眨了眨眼,翻了个身裹着自己的小尾巴,再次滚到了床边角落里。   可身侧的被褥很快塌陷,男人将茶盏放在床边,掀开被褥躺在了元祈身后,将元祈轻轻的搂在怀里。   大掌揉着元祈微微鼓起的小肚子,柔声道:“宝宝还疼不疼?”   客房里的烛火已经熄灭,可不知是不是谢逢川下了结界的原因,元祈并不能透过窗帘看清此时是白天还是黑夜。   可就这样静静的躺在一起不解毒,也是很好的。   元祈用脸蹭了蹭苦药香味的枕头,皱了皱眉道:“疼。”   因为是谢逢川造成的,元祈很理所当然的颐指气使道:“你给我揉!”   “好。”男人耐心回道。   细听,这温柔的声线里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   元祈抱着自己小尾巴,害羞的低着脑袋。   虽然谢逢川在解毒上坏的要命,但他喜欢这样温柔的谢逢川。   谢逢川常年习剑,指腹上都有一层剑茧,可谢逢川很细心,没让剑茧刮到元祈的皮肉,很有技巧的轻轻揉。   酸涨的痛感略有缓解。   其实要全部缓解,有的是法子,只要排出多的精元就行。   可谢逢川却不许他用那个法子,还贴在他耳边道:“宝宝,都吃下去后就可以修为大涨了。”   元祈虽然会回到现实,但他更想在两个世界穿梭。   所以涨点修为也是没错的。   客房里很安静,只有两人交缠在一起的呼吸声,谢逢川揉得太舒服了,元祈晃悠悠的眯着眼,眼皮不停的往下掉,几乎快睡着了。   可却在半梦半醒间,突然感觉身后的男人烫得跟火炉似的。   这不是正常的体温。   元祈慢吞吞的睁开眼睛,他还坚持的抱着自己的三条小尾巴,可背后的滚烫越来越热,好像马上要烧起来似的。   他揉了揉泛红的眼皮,抱着尾巴翻了个身。   只见谢逢川俊美的脸颊上滚着热汗,锋利的眉紧皱,脖颈通红一片,青筋暴起,好似十分痛苦的模样。   元祈担忧的摸上谢逢川的侧脸,却被那滚烫的温度烫得收回了手。   谢逢川眼眸湿润,而又泛着一抹痛苦的猩红。   他艰难喘息道:“我…我没事。”   这哪像没事的模样?   元祈的心紧紧揪着,连忙抱着尾巴坐起身,担忧道:“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谢逢川却艰难的挤出一个微笑,唇色却苍白到毫无血色。   可他手指还轻轻揉着元祈的肚子,柔声道:“没事,宝宝,你不用管我。”   “怎么能不管你!”元祈气呼呼道:“你到底怎么了?别瞒着我!”   谢逢川垂下眼,俊美的脸颊愈发温柔如水。   他抿了抿唇,似乎只想自己承担痛楚,可元祈像炸毛的小狐狸般瞪着他,他只得语焉不详道:“可能是毒素没解干净吧。”   元祈却又不自在的抿了抿眉,毒素没解干净那就只有他来帮忙解。   可是他的腿好痛,膝盖也疼,真的没办法解毒了。   但男人却很善解人意道:“没事,宝宝累着了就休息吧,我忍忍就好了。”   这倒让元祈有些心虚了。   他的毒素都解了,谢逢川还帮他揉肚子,可他此时却翻脸不认人,让谢逢川独自苦苦忍耐毒素的折磨。   他眨了眨眼道:“你要不要自己缓解一下?可以手…出来的。”   “这不是普通的毒。”谢逢川轻声道:“没事,忍忍就好了,这毒的疼痛算不得什么,还没有我体内的血蛊毒重。”   谢逢川不在意的说着血蛊毒,可元祈的心却紧紧揪着。   他连忙主动扑到谢逢川身上,红着眼眶道:“你别忍着了,还是我来帮你解毒吧。”   “不好,我不想让你累。”谢逢川却将脸避开,似乎真心心疼元祈,不让元祈帮他。   可在小狐狸看不见的地方,那苍白的指尖轻轻碾了下小狐狸湿漉漉的小尾巴,喉结重重滚动了下。   “没什么不好的!”小狐狸露出英勇就义的神情,“你刚刚给我揉肚子时,我睡了一会,现在已经休息好了。”   他睁大了眼睛,以为谢逢川或许还要推拒一般,连霸王硬上弓都想好了。   可没想到,谢逢川虚弱的勾了勾唇角道:“那好吧。”   元祈愣了愣。   可谢逢川脸上竟然露出失望的神情,“宝宝不愿意?”   元祈心软一团,连忙道:“愿意的。”   男人压着唇角,又道:“那宝宝可以在上面吗?我现在动不了。”   元祈脸红了红,想拒绝但又怕谢逢川伤心,于是主动坐了上去。   谢逢川身上的热果然散了许多,男人半倚在床头,结实长臂抱着小狐狸,看着小狐狸那么努力替他解毒的模样,眼里满是餍足。   小狐狸似乎很怕他被毒素折磨,一边解毒一边还眼巴巴观察他的反应。   男人喘息一声,控制不住俯过身去,抱着小狐狸很温柔的亲。   小狐狸脸上有些受不住的难色,但还是很乖的受着,主动献出软舌给男人吮吸。   男人爱极他这幅模样,也愈发激动。   他掐着小狐狸白嫩的脸颊,在小狐狸耳边低声道:“宝宝,我好喜欢你。”   元祈猛的怔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成年后的谢逢川第一次主动对他袒露心意,虽然是在这种环境下,但元祈的心仍是在疯狂跳动。   他慌乱捂住自己的心跳声,可男人却抓住了他的手,放在唇边很温柔的亲他的手心、手指、手背。   “你呢?”谢逢川低声问道。   元祈眼眸左右乱飘,可看见谢逢川那俊美的脸,还是红着脸道:“我…我也喜欢你。”   男人一时之间攀登到顶峰。   或许任何的欢悦,都没心上人口中的那一句“喜欢”让人感觉到欣喜和愉悦。   …   落日再次西下,小狐狸躺在床上,他闭着眼睛睡得很沉,呼吸一浮一沉。   男人裸露着精壮的上半身,半倚在床头,修长的五指把玩着小狐狸的小尾巴,凌厉的眼眸里满是餍足,那是大型猛兽进食完的满足眼神。   而他另一手的传音石响起暗卫的声音——   “少司命!叶小公子他寻死寻活的不肯走!”   “无论属下们怎么劝都没用!他就站在客栈院子里那棵树下,望着少司命您客房的窗棂,硬生生站了一夜,眼都没合过,今日属下看到他,那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去了。”   谢逢川却淡淡道:“嗯。”   这暗卫刚来谢逢川身边不久,并不知晓谢逢川和叶千鸣、以及元祈之间的爱恨情仇。   他只听说少司命很宠爱那个小表弟,生怕招待不周引来少司命责罚。   他慌乱道:“少司命,属下真是拿叶小公子没辙了,这可怎么办啊?”   男人唇角微勾,似乎对自己小表弟在楼下站了一夜的事觉得十分好笑。   可细看,那总是冷淡的眉眼里,隐隐露出一丝锋芒,那是对于自己处于上风,而十分得意的锋芒。   男人淡淡道:“传音给叶宗主,把他拎回去关两天禁闭。”   传音结束后,空中漂浮着淡淡的花香。   男人垂着眉眼,看着熟睡的小狐狸,眼里浮现出一丝偏执的占有欲。   他伸出手,碰了碰小狐狸的脸,真实柔软的触感让他震颤,脸上露出扭曲狰狞之色。   他另一手在空中一挥,只见一道蓝紫色的光晕被他掐在修长指间。   男人饶有兴致的打量着蓝紫色光晕,嗤笑道:“你就是藏在他脑海里,自称系统的东西。”   蓝紫色光晕不停扭曲。   就在不久前,他和宿主沟通了一半,就被男人强势扯了出来。   他愤怒道:“谢逢川!你生为神之子!召唤现世灵魂违背了天道规则!我们只是在把一切拨回正轨罢了!”   “呵。”男人冷笑一声,“天道?”   五指收拢,只听“咔嚓”一声,蓝紫色光晕碎成齑粉,好似从来没出现过。   ……   元祈醒来时,窗外天光大亮,晴空万里。   谢逢川身穿白袍,手边端了一碗热粥,见他醒来,很温柔的看着他。   元祈害羞的垂下眼,心里涌动着热流。   谢逢川将他从床上扶起,吹温汤勺上的热粥,温柔的送到元祈唇边。   元祈红着脸吞下。   很久以前,他也对未来的另一半有过幻想。   那一定是个晴朗的好天气,被褥上泛着干燥好闻的花香,另一半的睫毛纤长,在阳光下不停抖动。   可如今眼前的一切,竟比幻想还要美好。   窗外的光影撒在谢逢川的背影上,衬得他好似最温柔的年轻神明。   谢逢川轻轻擦着他唇,柔声道:“宝宝,和我结为道侣吧?” 第77章 “少司命来接亲啦!”……   魔界喜气洋洋, 到处挂满了红灯笼,好几个小魔头坐在殿内,笨拙的拿着大剪刀, 你看看我看看你,最后剪出个四不像的喜字。   青果小魔头睁大眼睛道:“小祈大王和司命大人真配啊, 他们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眷侣。”   另一个蓝皮肤小魔头连连点头道:“对呀对呀!我们小祈大王魅力真大,司命神尊再如何清高,不也喜欢我们小祈大王喜欢的不得了。”   “你们听说没?修真界听到这个消息都吵翻天了!”   “那可不是吗?毕竟我们小祈大王是魔头,跟司命大人不是一个派系,说来, 我还觉得是他们修真界高攀我们了才是。”   “哼!可他们修真界都说是我们小祈耍了心机,才让司命大人死心塌地, 力排众议要跟我们小祈大王结为道侣!”   “切!他们懂什么?!我们小祈大王那么好!算司命大人有眼光!”   “话说,司命大人可真好呀!据说这个道侣仪式很盛大呢,从我们魔界铺红毯直铺到天阙宗去, 给足了小祈大王排场!”   “天阙宗的那个叶什么宗主不生气吗?”   “生气呀!据说气得把天阙宗都砸了,但没办法呀,谁叫司命大人就是喜欢呢, 纵使那些老古董们心里再有意见, 可不也得憋得着吗!?”   “就是就是!这修真界就是强者才有话语权!”   众小魔头们纷纷露出崇拜的表情。   近些年来,少司命在九州排兵布阵,势力盘根交错。   虽然叶宗主还没将天阙宗宗主之位传给谢逢川, 但其实天阙宗的权利早已转移到谢逢川手下。   起初,少司命要与魔界左护法结为道侣一事可谓在九州掀起了轩然大波。   毕竟就连他们都听说过少司命的美名, 端庄矜持,清修禁.欲,恐怕这辈子都会独身一人, 在拯救苍生的使命上越走越远。   可谁能想到,就是这样的少司命义无反顾要与魔界之人结下终生道侣印。   这可不是普通的道侣印,这道侣印一旦结成,就会终生终世将两人绑在一起,若有谁背叛对方,就会落得天打雷劈,灰飞烟灭的下场。   修真界很少会有道侣结下这样的道侣印,只有那种爱得死去活来的才会。   但没想到,少司命和小祈大王都愿意结这样的道侣印。   青果抱着喜字,放在投射进殿内的阳光下细细观看。   红彤彤的,真喜悦。   他正想着贴在魔界哪扇门上,右护法身着玄衣,双手背在身后,满脸严肃的走了进来。   所有小魔头瞬间低下脑袋,认真的剪喜字。   毕竟谁都知道,当时小祈大王要与少司命结为道侣的消息传入魔界时,沉默寡言的右护法硬生生摔碎了一个琉璃花瓶。   可这些小魔头越想降低存在感,右护法就离他们愈发近。   逆着光影的那张脸愈发冷酷无情。   青果害怕的把喜字藏在身后,可右护法还是弯下腰,修长手指嫌弃的夹起喜字,放在眼前打量。   青果紧张的抠巴着手指,昂着头问道:“右护法,有问题吗?”   淮安凝眉细看,指腹细细捻着喜字,似乎要从这红彤彤的喜字里捻出东西来。   过了会,右护法才冷冷道:“这喜纸是谁送来的?”   青果老老实实道:“是少司命托人送过来!我们魔界买不到这么漂亮的红纸,听说少司命还是专门让人去蜀都——”   可青果话未说完,就被右护法一计冷眼吓得憋了回去。   他抿紧了嘴唇,只见右护法将喜字揉成一团,一道猩红的光晕从右护法的指缝中溢出。   青果疑惑的挠了挠脑袋,他似乎在这猩红光晕中嗅到了某种结界的味道。   但怎么可能呢?   这只是用来结道侣的普通宣纸,一定是他闻错了。   可他这念头刚在脑海里浮现,右护法就突然脸色铁青,好似发现了让他极为愤怒的阴谋。   右护法紧紧捏着喜字,愤愤的离开了魔殿。   ……   魔界寝宫内,红烛摇曳。   元祈身着绛红色礼服,脸上覆着淡淡的红妆,狐狸眼明媚而又昳丽,映照在铜镜里的脸风华绝代、唇红齿白,竟衬得这红彤彤的寝房都失了颜色。   元祈很少会在脸上上妆,此刻涂了唇脂的嘴唇泛着水嫩的红色,愈发显得好似勾人采撷一般。   魔尊站在元祈身后,双手搭在元祈的肩上,竟是感叹的眼都红了。   元祈别扭的低下脑袋,不敢看铜镜里的自己。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还会有这么一副装扮的一天。   面前桌子上还放着一个首饰盒,里面装着一枚漂亮的红宝石的戒指。   魔尊看到戒指问道:“这是你要送给谢逢川的礼物吗?”   元祈红着脸点点头。   这枚戒指曾经被他阴差阳错送给谢逢川,后来又被他抢走。   可外婆说过,这枚红宝石戒指送给他,是希望他能送给喜欢的人。   他喜欢谢逢川。   所有他要送给谢逢川。   魔尊看着元祈害羞的模样,笑道:“很好,我们的小祈长大了。”   元祈的脸瞬间埋的更低。   魔尊比他想象中还要善解人意,不仅没有多问元祈和谢逢川发生了何事,反而十分支持两人在一起,甚至主动热情操持两人的道侣仪式。   想起前世的记忆,魔尊将他和淮安从万鬼窟中带出,元祈的心有些暖暖的。   但想到自己结为道侣后,可能就要回现世了,说不定会消失一段时间。   但谢逢川也答应了他,会找到方法让他自由穿梭在两个世界。   他抿了抿唇道:“魔尊,结为道侣后,我可能会在天阙宗呆一段时间,说不定近期内不会回魔界。”   他不想告诉魔尊他来自现世的事,除了谢逢川,肯定不会有人能理解此事。   “没关系的!”魔尊道:“你跟少司命新婚眷侣,腻在一起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你在天阙宗好好呆着,不用担心我和淮安。”   元祈对了对手指,道:“谢谢你,魔尊。”   魔尊却道:“哎呀,小祈,你跟本尊说什么谢谢?”   他转而又笑得不怀好意道:“这多好的事啊?也就淮安不懂事。”   “小祈你跟少司命结为道侣,咱们魔界以后就能更横了!有少司命撑腰!谁还敢惹我们?!”   “那还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元祈眉眼抽搐。   果然,跟魔尊他就煽情不了两秒。   两人在寝宫内又聊了一会,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   魔尊激动道:“一定是少司命派人来接亲了!小祈你快准备准备!红盖头盖上!”   元祈有点不情愿的拿起红盖头,盖上红盖头好像新娘子一样。   他更想让谢逢川当他的新娘子。   可他红盖头还没盖上,只见淮安阴沉的推门而入,有些怨恨的看着魔尊。   魔尊道:“淮安!这大喜的日子你板着一张脸做什么?等会天阙宗过来接亲的人看见多不好!快笑一个!”   淮安似乎气到发抖,但不知是不是常年跟在魔尊身边的缘故,导致他根本没有反驳魔尊的话。   还是冷着脸,硬扯出一个微笑。   魔尊努了努嘴道:“你这笑的真难看,等会接亲找个地方躲着去。”   众魔头皆知,魔界有两大护法。   左护法鬼灵精怪,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性格。   但右护法循规蹈矩,对魔尊马首是瞻,每日在魔界不是替魔尊跑腿就是替魔尊跑腿。   可此时,他看着元祈,突然沉着脸反驳魔尊道:“他不能跟谢逢川结为道侣。”   魔尊摩挲着下颌,打量着淮安,突然笑得很不正经道:“淮安,你不会是喜欢小祈吧?怎么对人家少司命这么大意见呢?”   这话一出,元祈和淮安皆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两人对视一眼,又立马撤开视线,好像看到了什么晦气东西。   淮安看着魔尊,脸涨得通红,语气激动道:“我……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嘛。”魔尊拍了拍淮安的肩。   淮安却突然掏出个红喜字,丢在元祈面前的桌上,冷着脸道:“自己看!”   元祈看着红喜字,一头雾水道:“看什么?”   “你好好看看。”淮安咬牙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魔尊探头凑过来,捻起红喜字,放在烛光上眯眼细看,刚要说没什么特别的。   又突然恍然大悟道:“哦,这是少司命为道侣仪式准备的红字吧?”   “是吗?”元祈挠了挠脑袋。   “对啊,小祈。”魔尊笑道:“你和少司命要结道侣印的,当然需要一些符纸或者法器的加持,本尊看这喜纸上灵力充沛,应当是用来结道侣印的。”   元祈露出了然的神色,对淮安道:“我知道呀!我……我答应了会跟他结道侣印的。”   淮安别过眼去,似乎不想多看元祈一看,皱眉愤怒道:“你好好看看!这是简单的道侣印吗?”   元祈疑惑的睁大眼睛。   只见淮安的手指在空中一挥,那喜字突然从魔尊手中飘到空中,万千密密麻麻的金字如经文般在空中漂浮,如同禁锢咒语般。   元祈并不认识这些金字,却从这字中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拘束气息。   似乎只要与这段文字达成契约,元祈就会终生失去自由。   魔尊看到空中这一长串文字,总是笑意吟吟的脸上竟也出现了慌乱之色。   他拉着元祈的胳膊,颤抖着唇道:“小祈,这……这根本不是简单的道侣印契约。”   识字的人都能看出来。这是被篡改过的道侣印,两人不仅要对彼此忠诚。   甚至起契人极为强势,除去简单的道侣要求,甚至不允许签订契约的另一方与他人过多来往,更不允许另一方离开他超过百里等等离谱要求。   若是另一方违背了其中一条契约,就会被打上圈养烙印,被强制终生锁在起契人身边。   元祈看着空中的金字,眼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这道侣契约完全剥夺了他的自由,应当是只有性格极为偏激的人,才会强迫道侣签下这样的契约。   但不可能!谢逢川性格沉稳,还说要送他回现世的!怎么可能会突然篡改道侣印契约!   可突然,淮安逼近到元祈身边,把元祈拉到一边。   他警惕的看了眼魔尊,似乎很怕魔尊听到两人的声音,咬牙狠声道:“你以为他真的想送你回现实吗?”   元祈惊讶的昂起头,“你……你知道?”   可还不等淮安回答,寝宫外响起小魔头们兴高采烈的声音——   “魔尊!小祈大王!少司命来接亲啦!人已经到魔殿门口了!” 第78章 (修) “逃婚。”……   魔界入口, 浩浩荡荡停了十几辆接亲的红马车,打头的那辆最为华丽,轿顶挂着红色流苏, 红色纱幔随风飘舞,影影绰绰露出红衣一角。   坐在其间的男人高大俊美, 身着绛红色婚服,搭在膝盖上的手修长而又宽厚有力。   他眉眼深邃,头上的白色发带换成了喜庆的红色,比从前清冷的模样多了几分艳色。   男人轻捻着指腹,眸底深处盛着猩红的光, 平直的唇角微微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那似乎是猎物即将到手,有些迫不及待的神情。   可突然, 红色纱幔被掀开,露出天阙宗弟子慌张的脸来。   “少司命!不好了!小祈公子跟着魔界右护法逃婚了!”   “咯噔”一声,四周顿时乌云笼罩。   男人撩起眼皮, 漆黑的眸子阴沉如水,似乎要把马车外的天阙宗弟子盯出个洞外。   男人沉声道:“逃婚?”   天阙宗弟子瑟瑟发抖。   他原本是跟在叶宗主麾下办事,一般这种常伴少司命身边的事都是韩凤在做。   可最近韩凤被安排去做更重要的事, 少司命身边的位置空缺, 天阙宗好多弟子都崇拜少司命已久,为了争这个位置打得不可开交。   他好不容易从其中脱颖而出,可刚接手才发现这是个苦差事。   陷入爱河的少司命简直喜怒无常, 阴晴不定。   在道侣仪式的前几天,少司命每晚处理公务后, 都会端坐在桌案边,盯着银白色的传音石,等着魔界的小祈公子传音过来。   小祈公子传音过来后, 他们今日的差事也办完了,可以退下了。   可若是小祈公子晚了一盏茶的功夫,或很快传音结束,少司命身上的低气压就如同魔气一样往外溢,不仅让他们战战兢兢,甚至还会像魔鬼似的给他们增加事务。   如今看来,少司命早就爱得失了智,仅仅只是晚一会传音,都会怨气冲天。   更何况逃婚呢?   恐怕少司命会气死,身上冲天的怨气飘荡在九州每个角落。   天阙宗弟子脊背僵硬,害怕的点头道:“是……”   “呵。”一声很轻的冷嗤。   只见坐在华丽红轿上的男人轻轻抬手,修长的五指间流转着猩红的光晕,莫名看得人心里发慌。   男人眼眸阴沉,淡淡道:“是他主动要逃的?”   天阙宗弟子点了点头,又连忙摇头道:“属下也不知,只听说小祈公子被右护法带着逃出了魔界,魔尊要阻止都没来得及。”   说完,天阙宗弟子害怕的抬起一只眼,偷看少司命的手指。   只见少司命眉眼低敛,修长的五指间猩红的光晕,嘴唇微动,似乎在催动咒语。   天阙宗弟子怔住。   这竟是天阙宗很古老的血蛊咒,一旦中咒,中咒人无论逃到何处,都会被下咒之人追查到。   只是下咒之人要剜出自己的心头血合在咒语中,浸泡成一盏普通茶水。   这茶水喝起来闻起来都有股茉莉的香味,能让人无知无觉饮用。   看少司命如今的神情,恐怕是早就给那小祈公子下咒了。   可这血蛊咒虽源自天阙宗,但却因过于违反正道理念,早成了禁咒,不允许门派中人擅用,一经发现,还会面临酷刑和被逐出宗门。   但少司命作为天阙宗最实际的掌权人,谁又敢对他实施惩罚呢?   只是谁又能想到,第一个犯禁忌的人竟是奉门规为圭臬的少司命。   天阙宗弟子擦拭了下额上冷汗,试探的问了一句,“少司命,咱们追吗?”   可他话音刚落,男人泛着猩红的冰冷眼神扫了过来,薄唇轻启道:“你说呢?”   ……   九州仙魔交界处,荒凉贫瘠,寸草不生。   元祈双手被绑,被丢一处空旷的山谷里。   淮安站在山谷之下,操纵着符咒落在山谷岩壁上。   只听“轰隆”一声,青苔褪去,黝黑石壁上突然浮现出一道直冲天际的蓝色光晕来。   元祈挣扎的动作顿住,红着眼道:“淮安!你到底要做什么?”   一炷香前,淮安不仅知晓他来自现世,甚至还不顾魔尊的阻拦,把他绑了过来。   淮安背对着他而站,见蓝色光晕已然成型,突然回身道:“这是时间隧道,只要你从这里穿过去,就可以回到现世。”   元祈怔愣住。   曾经他想过无数次回到现世的场景,那一刻他一定喜悦激动,也做好了万全准备,跟所有人都告好了别。   却从未想过会是在这么猝不及防,更从未想过时间隧道会在天阙宗以外的地方。   一股不安的预感充斥心头。   他声音发颤道:“可时间隧道不是在天阙宗后山吗?”   淮安冷笑一声,黑色的瞳孔直直凝视着元祈的脸,道:“既然是在天阙宗后山,你觉得他会留着那隧道让你离开吗?”   “不可能…”元祈双眼发红,反驳道:“他说过会送我离开的!”   淮安道:“元祈,你为何还是这么天真?”   他的神情突然变得很认真,“你如果现在不穿进这时间隧道,等谢逢川赶过来,你就再也无法回到现世了。”   “他会堵住这剩下的唯一一个时间隧道,让你终生困在这个秘境中。”   元祈怔住。   纵使他很想反驳淮安,但喜字上被篡改的道侣印,都在明晃晃告知他,谢逢川不会放他离开。   他手指颤抖,可还是固执道:“我不相信,他肯定不会这样做的!”   “是吗?”淮安冷笑一声,“那你好好看看,谢逢川的真实面目是什么?”   他抬手,一圈光晕被掷入元祈脑海。   元祈头晕脑胀,一些断了片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里浮现,又慢慢的拼凑整合,在他识海里组成一幕幻影。   元祈知晓,这是修真界的影宗术,能投射过去真实发生过的事,跟现代的录像机差不多。   画面的开头,是在一处很幽深的蓝色海底。   一个身穿玄袍的高大男人背着身,站在一把肃穆庄严的琉璃椅旁,他脊背挺直,身上充斥着上位者的强势气压。   而在男人身后,东方秋月谄媚的弯腰鞠,满脸讨好道:“圣上,你传授的亡灵炼制术法可真好用!那些被少司命强行超度的亡灵,被您炼制后,能爆发出更大的力量!”   “相信有朝一日!九州的一举一动都将在你的掌控之中!”   玄袍男人并没有说话,食指指腹摩挲着琉璃椅背,沉声道:“先拨一批亡灵去天阙宗后山。”   东方秋月不解道:“圣上,这是为何?天阙宗原本是我们计划掌控的最后一片领土。”   幽深海底响起沉重的敲击声,男人修长手指抵点在琉璃椅背上,冷冷道:“计划有变,天阙宗后山有处时间隧道,你带领亡灵去毁了那处隧道。”   东方秋月满脸疑惑,却终究还是把疑惑咽回肚里,领命道:“是!”   之后的幻影就是东方秋月带领亡灵去往天阙宗,与元祈和淮安会和,以及谢逢川的师尊从瀑布中现身,都在这幻影里浮现。   这些事元祈都是亲历者,足以证明这幻影都是真实的。   可幻影的最后,失踪的东方秋月在大家都离开天阙宗后山之时,率领着残余的亡灵一举毁了天阙宗的时间隧道。   漫天的蓝紫色光晕如雪花般落下。   元祈嘴唇颤抖,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可他依然不敢相信。   眼神迷惘的看着淮安道:“这又能证明什么?”   淮安恨铁不成钢道:“那你好好看看,此人到底是谁?”   “砰”的一声,幻影碎成无数片碎片,又突然凝结成一幕景象。   只见男人离开的身影越走越远,海底深处的地上,遗落了一块银白色的玉佩。   那块玉佩上萦绕着充沛的灵气,一看就绝非俗物。   但元祈很清楚这是谁的玉佩。   他怔怔的坐在地上,一时之间无法消化这么多信息。   淮安却突然转过身去,他伸手抚摸着蓝色光晕,背影突然有些孤寂。   他回头道:“元祈,曾经我们在万鬼窟初识时,你总撒谎说你来万鬼窟是因为贪玩,你家里还有外婆和姨娘等你回家,可你想干票大的,让你姨娘和外婆在那个小渔村扬眉吐气。”   淮安的眼睛很黑,也很少跟元祈说这么一些煽情的话。   淮安继续道:“可我自始至终都知道,我们是一样的,都是一样不被任何地方所接纳,才走投无路来到了万鬼窟。”   元祈的眼眶有些泛红。   似乎过往那些被驱赶的记忆又在他脑海里栩栩如生起来。   他道:“淮安——”   可淮安又打断他道:“可我们也不一样,因为我自生下起就从没感受过什么是亲情。”   淮安轻声道:“元祈,在这方面,我有些羡慕你。”   “你现在重新投胎转世了,去了现世,那个世界你的外婆和姨娘都在。”   “我……不想让你遗憾。”   元祈的眼尾突然挂满了泪水,“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淮安垂眸道:“是你脑海里的系统告诉我的。”   “准确的说,那不是系统,而是这个世界的神之主,谢逢川强行将你的灵魂召来,我没什么好评价的。”   “可你好不容易才有了新的生活,我不想让你永远的被困在这。”   元祈擦了擦眼泪道:“可我也舍不得这个世界啊,谢逢川答应过我,会找到让我在这两个世界穿梭的方法。”   淮安冷笑道:“元祈,这个世界的运行自有一套规则,谢逢川已经强行改变了规则,世界之主已经开始干涉了。”   “又怎么可能让你来回穿梭两个世界?”   “元祈,你别做梦了,这是不可能的。” 第79章 “用腿帮忙。”   元祈坐在地上, 他垂眸看着自己的影子,怎么都无法相信谢逢川竟然会做出这些事。   他还记得在云隐宗时,谢逢川超度亡灵时的认真和肃穆。   当握上司命法杖的那一刻, 谢逢川就不再是谢逢川,他心怀信念, 背负着整个苍生。   他尤记得前世时,小谢逢川费劲去超度那些无恶不作的亡灵,总让自己落得遍体鳞伤。   那时元祈不理解,甚至还在一旁奚落道:“谢逢川,你活得可真累, 就算他们能转世,也一样作恶多端、死性不改, 不过是重复因果罢了,有什么必要?”   那时的谢逢川会冷着脸斥责他不尊重生命,会认真跟他说, 每一个亡灵都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不能因作恶就放弃他们的灵魂。   那时元祈会翻个白眼跳下桌。   可彼时的谢逢川却会利用这些无法超度的亡灵,炼制成可供自己驱使的傀儡。   淮安走上前, 蹲在他的身前道:“我给你松绑, 送你离开这个世界。”   可还来不及等元祈回答,山谷外突然响起“轰隆”巨响,天阙宗弟子全副武装, 为身后的华丽红轿开道。   微风吹动红轿纱幔,露出其间身着绛色婚服的英俊男人来。   男人眉眼深邃, 浑身透着股上位者的危险气息,他抬起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掀开纱幔, 露出一整张凌冽的面孔来。   元祈抬眸,正好与红轿上的男人对视。   元祈连忙避开视线,望着山谷里绿油油的小草,不敢去看男人的脸。   他想过无数次谢逢川穿上婚服的样子,一定会比所有人都要好看。   可此时此刻,他却并不知该抱着什么心情去面对谢逢川。   直到不远处传来衣物的窸窣声,等他再回眸时,谢逢川已然下轿。   谢逢川站在山谷下,被众弟子争相簇拥,身上的绛色婚服衬得他肌肤愈发雪白,甚至白得有些诡异。   “过来。”谢逢川很温柔的看着元祈,甚至脸上的神色都是得体的。   一如前几日,元祈与谢逢川刚宣布道侣喜讯,那么的祥和、幸福。   淮安挡在元祈身前,怒目瞪着谢逢川道:“你别装了,他都已经知道你的真实面目了。”   “操控亡灵傀儡的人一直都是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东方秋月也不过只是你的棋子罢了!”   谢逢川俊眉微皱,可他像没听见淮安的话,视线略过淮安,直看向被淮安护在身后红着眼的小狐狸,柔声道:“宝宝,过来吧,莫要耽误吉时了。”   淮安被雷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元祈更是脸红的低下脑袋,谢逢川私底下喊他宝宝也就算了,怎么还当着这么多人面前喊他。   他抠把着手指。   对于和谢逢川的道侣仪式,他自然期待了很久很久。   可淮安跟他说的那些,却又让他不得不重新审核和谢逢川之间的关系。   他心悦谢逢川,却并不代表要为了这份爱放弃自由,放弃现世的家人们。   可远处的谢逢川一身绛色红袍,逆光而站,身姿挺拔如松,飘荡在阳光下的发丝都仿佛发着光,脸上的五官轮廓每一处都长在他的心坎上。   淮安恨铁不成钢的瞪了眼元祈,低声骂道:“你怎么那么不争气?”   元祈连忙收回视线,过了会,又突然抬眸道:“谢逢川,你会送我离开吗?”   他的声音很轻很认真,似乎在维护一个即将破碎的梦,通红的眼眸里更是藏着一丝很深的渴望。   谢逢川掀起眼皮,气质清冷而又正直,仿佛他永远也不会撒谎,温柔的看着元祈道:“当然会,你相信我吗?”   可淮安却突然大手一挥,解开捆绑元祈的绳子,拽着元祈来到时间隧道前,回眸看着谢逢川冷笑道:“是吗?如果我现在就推他入时间隧道,你应当也不会有任何怨言吧?”   背部一股很大的推力,元祈的脸贴在了蓝紫色光晕的结界上,他惊愕的睁大眼睛,却还是回头去看谢逢川的神情。   可他却并没有在红轿旁看到熟悉的身影,反而胳膊被大力攥住,一股清冷的苦药香味弥漫在鼻间。   谢逢川突然出现在他身侧,神色阴沉,眼底闪过一丝猩红,冷冷的凝视着淮安道:“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淮安嗤道:“怎么?这就按耐不住了?”   谢逢川薄唇紧抿,并未说话。   而红着眼的元祈却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他咬牙挣脱开谢逢川的禁锢,瞪着谢逢川道:“你…你真的骗了我!你根本没想过送我回到现世。”   谢逢川却抬手,轻抚着他的脸,柔声道:“宝宝,你在瞎说什么?只要你跟我结为道侣,我就会送你回去的。”   元祈道:“可你篡改的道侣印是怎么一回事?”   谢逢川眉梢微微上挑,那似乎是有些为难的神情,但却转瞬即逝,他轻声道:“相信我,道侣印从未被篡改过。”   他轻瞥了眼元祈身侧的淮安,声音低沉了几分道:“宝宝,你可别被不怀好意之人给骗了。”   淮安欺身上前,正欲张口痛骂,却被元祈护到了身后。   一枚红宝石戒指突然出现在元祈的手心,淮安拉着元祈道:“你要做什么?他骗了你,你还要把你外婆留给你的戒指送给他吗?!”   元祈摇了摇头,他抬手捏诀,红色灵息覆盖在红宝石戒指上,绽放出神圣的灵息。   他抬眸看着谢逢川道:“道侣仪式只不过是走个流程罢了,这戒指上被我设下了道侣印,你若是真心想和我结为道侣,这枚戒指也可作为信物。”   他紧张的看着谢逢川。   道侣印只能结一次,结了这个普通的道侣印,谢逢川就无法在他身上施别的道侣印。   可谢逢川的眼里却没有因要和他结为道侣的喜悦,反而有一丝凝重凝固在眼底。   元祈颤抖着唇,仿佛抓我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道:“你愿意吗?”   谢逢川却并未回答,他只是走上前一步,道:“宝宝,你听我说——”   元祈却挥开他的手,双眼通红道:“你骗我!你怎么能用这事骗我?!”   “你难道不知道家人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吗?!”   谢逢川脸上的柔情瞬间消逝,他拽住元祈的胳膊,冷声道:“所以你要为了他们离开我吗?”   元祈笑得比哭还难听,“你这是装不下去,原形毕露了?”   谢逢川眉头紧蹙,“所以你执意要离开我?”   元祈现在脑子很乱。   若是谢逢川骗他别的事,或许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难以接受。   他捂着脑袋道:“我想回去。”   可就只是这一句逃避似的话语,竟让山谷里气压霎时低沉了几分。   站在他身侧的男人周身冷气环绕,就如同伪装的撒旦褪下了伪装的面具,露出他真实狠厉的一面来。   男人嗤笑道:“回去?”   元祈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压震得脚步后退,下意识就想往时间隧道里逃。   可谢逢川竟然并没有上前抓他,他只是手指在空中一挥,两个身着天阙宗弟子押着一个身穿玄袍的男子出现在他们面前。   那玄袍男子吵吵嚷嚷,对天阙宗弟子道:“哎哟!你们这些不懂事的抓本尊做什么啊?!”   “我们魔界左护法都要跟你们司命结为道侣了,到时候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们抓我?就不怕少司命怪罪下来吗?”   这吵吵嚷嚷的男声,即使元祈闭着眼睛听,都能听出来是魔尊的声音。   天阙宗弟子冷冷斥道:“闭嘴!”   魔尊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大通。   直到站在一边的谢逢川看着元祈,冷声道:“你若是敢往前走一步,我不建议现在就杀了他。”   山谷里顿时闻针可落。   元祈不可思议的看着谢逢川,魔尊更是被吓到捂住嘴巴,眼睛一会瞟瞟谢逢川,一会瞟瞟元祈。   对元祈挤眉弄眼,似乎在说——“这么一个热乎乎的香饽饽,你怎么不好好哄哄?”   只有淮安最先反应过来,他拼命似的手握杀神刃,朝天阙宗弟子袭去。   可天阙宗弟子却直接将魔尊推出来挡刀,魔尊被吓得几乎抱头乱窜。   淮安眉眼抽搐,一转方向朝谢逢川砍去,怒骂道:“谢逢川!你无耻!”   可谢逢川微微侧身,就轻而易举躲过了淮安的袭击,淮安转身,如同灵活的豹子般再次袭向谢逢川。   谢逢川的眼里几乎只有站在隧道前的那一人,杀神刃刮起的冷风吹乱了谢逢川鬓角的碎发。   可他抬手只是在空中不耐一挥,淮安的身体就弯曲成弓箭的形状,被狠狠的掷在了墙壁上。   轰隆隆——   落石滚落,淮安猛的吐出一大口鲜血,全身经脉好似被粉碎。   谢逢川踏着落石滚落的灰尘,一步一步缓慢的走向元祈,柔声问道:“还逃吗?”   他眼里杀意毕露,似乎在说,元祈若敢踏入时间隧道一步,他就会让所有魔界之人为元祈陪葬。   山谷的风雾蒙蒙的,元祈与谢逢川面对面而站,这却是他第一次看不懂眼前人。   他颤抖道:“谢逢川,你以前从不会这样的。”   从不会为了自己私欲,去威胁无辜之人,更枉谈用无辜之人的性命泄愤。   谢逢川总是平直的唇角微微上扬,淡淡道:“只要你乖乖跟我回去,我自然会变成你喜欢的模样。”   元祈摇头道:“不对,谢逢川,你也不喜欢这样的自己,对吗?”   谢逢川轻嗤一声,指背有些狎昵的碰着元祈白皙的脸,柔声道:“喜不喜欢很重要吗?若是一直如君子般淡漠如水,想必你早从我身边逃走了。”   元祈瞳孔震颤,眼前的谢逢川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陌生了。   谢逢川抬手又是一挥,刚从地上爬起来要偷袭的淮安又被他摔到地上。   谢逢川看着元祈,薄唇轻启道:“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本司命也没有什么装的必要了。”   随着这话音刚落,山谷四周降下一层结界,挡住了时间隧道的入口。   而隐秘暗处走出去一个戴着獠牙面具的男人。   正是元祈眼熟的东方秋月。   东方秋月谄媚的给谢逢川行了个礼,谢逢川眉眼扫了下不安分的淮安,冷声道:“把他绑起来。”   “是!”东方秋月连忙领命,率领手下将淮安五花大绑。   淮安挣扎着骂东方秋月,毕竟两人曾经也短暂结盟过,可没想到东方秋月竟反水这么快。   东方秋月边绑边道:“不好意思啊,兄弟,虽然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少司命是我的顶头上司,但他的命令我不得不听啊。”   早被押住的魔尊早已目瞪口呆,从这些人的三言两语中,他大致知晓发生了什么。   淮安被绑,却也不忘使出全身灵力,把挡住隧道口的结界砸出一个小小的洞来。   他对远处的元祈吼道:“你还愣着干什么?!快跑!”   元祈看了眼淮安,知道他这是用尽全力想把他送走,可还等不及他有什么动作,泛着苦药香味的健壮胸肌就堵在他的面前。   谢逢川居高临下擒住他的腰,修长指尖缠绕着一节红绳。   他俯下身,对着眼红的小狐狸道:“你也会被绑。”   “但却是本司命亲自绑你。”   ……   绯红的华丽红轿上,坐着一个身穿绛色婚服的英俊男人。   男人眉眼深邃,黑曜石的瞳孔里却透着一丝餍足。   他的大腿上坐着一个同样身穿绛色婚服的男子,男子五官昳丽,脸颊白皙如剥壳的鸡蛋,饱满的嘴唇微微泛红,上翘的狐狸眼湿红一片,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   “等举行完道侣仪式,乖一点在房间等我。”谢逢川伸出指腹揉着元祈饱满的嘴唇。   元祈委屈的别过脸,撇了撇嘴道:“不要!”   “生气了?”谢逢川掐了一下元祈的脸蛋。   元祈不说话。   谢逢川又揉他的嘴巴,薄唇凑近他耳边轻哄道:“宝宝,等我们举行完道侣仪式,我会把魔界的那些人都放了。”   “不要!”元祈气呼呼道:“我死也不会跟你结为道侣的!”   红轿内的气压顿时又低了几分。   元祈害怕的垂着脑袋,有些后悔一时生气说出了这么不理智的话。   因为他总感觉屁股下坐着东西,好像要随时冲出来弄死他。   可没想到,想象中谢逢川猩红着眼惩罚他的场景并没出现。   谢逢川只是玩弄着他小巧的耳垂,缓缓道:“是吗?”   他轻轻咬了口元祈的耳朵,又道:“不过等我们结了道侣仪式后,你就不会这么想了。”   元祈瞳孔震颤,嘴唇微微张开,惊愕的看着谢逢川,“你给那道侣印……”   “对,是你想的那样。”谢逢川笑得很好看道。   修真界的道侣印有许多种,大部分是正常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谢逢川早篡改了道侣印。   且他篡改的道侣印因为不符合人性,早被设为了禁术。   既然是禁术,那就有许多可操纵的空间。   将元祈绑在身边,只是比较低阶的道侣印而已。   更高阶的,那就是彻底控制对方的神识,让对方心底除了道侣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成为一个沉迷于爱情,依附道侣,丧失自我的空壳。   “你!你怎么能那么做?!”元祈挣扎不停。   如果谢逢川真对他下这种道侣印,那他与行尸走肉的尸体有什么区别?   任何一个感情正常的人都干不出这种事。   可他抬眸,看着眼眸深处泛着红光的谢逢川,突然意识到,在经历了转世后,谢逢川或许早就不是正常人了。   可他无法逃脱,双手被红绳紧紧捆绑在身后。   这似乎还不是普通的捆妖绳,绑在手腕上几乎感受不到疼痛,可他的灵力全失,但这红绳上又蕴含着巨大的灵力,似乎在保护着他。   而他挣扎着蹭着,却突然听到了一道压抑的闷哼声。   “别动!”谢逢川眼眸愈发猩红,健壮的胸膛不停起伏着。   元祈立马像小鹌鹑一样一动不敢动。   怎么只是蹭一下,谢逢川的反应都这么大?   “乖一点。”谢逢川有些泄愤似的掐着元祈的脸,“等会晚上才能做。”   元祈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反驳道:“谁想跟你做啊!你不要脸!”   谢逢川却一点也不脸红,他看着元祈被他掐红的脸蛋,嫩的好像能掐出汁水的水蜜桃。   他喉结滚动,硬生生将那股无名火压下,嗓音低哑道:“我们结为道侣,理应履行夫妻之实。”   “不要!”元祈继续挣扎,可挣扎了一会,又不敢动了。   “不要也不行。”谢逢川冷声道。   元祈哼了一声,不再理谢逢川,无论谢逢川怎么揉他的嘴唇,甚至过分到伸出指尖探进他的口腔里,搅着他的软舌玩弄,都坚持的没发出一点声音。   抬着两人的红轿浩浩荡荡的从魔界前往天阙宗,一路上万人围道,追在后面欢呼恭喜。   这一幕盛景,即使当年修真界最富有的南宫家族家迎娶青山神女时,似乎都没这么声势浩大过。   也不知谢逢川使了什么方法,竟让大众在短时间内接受了他和元祈结为道侣的事,甚至大部分人都真心的祝福他们,对他俩的道侣仪式期待已久。   谢逢川抱着元祈,时不时会掀开帷幔,人模狗样的与追赶红轿的百姓们打招呼。   其中有一个刚七八岁的小孩,在热闹的人群里挤来挤去,可他个子矮小,无论怎么挤都窥不到少司命的真容,急得都快哭了。   红轿移动的很快。   元祈瘫在谢逢川怀里,透着红色纱幔,却看见了那小孩被挤在地上擦眼泪的样子,可那小孩又很快站起来,追在红轿身后喊道——   “少司命!我从小就看你的话本长大!你是个保护苍生的大英雄!我也想成为像你一样的大英雄!”   “听说你现在找到了此生挚爱!我真替你感到开心!”   可小孩很快就被旁边的大人捶了一拳,“你这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呢!知道什么是此生挚爱吗?”   小孩不服气道:“我当然知道!我很小的时候看话本就意识到了!那些话本里的少司命根本不幸福!现在的少司命才是幸福的!”   他用稚嫩的声音说着很认真的话,却引得周遭大人的嘲笑和奚落。   小孩推开人群,跟在红轿后面大喊:“少司命!你一定要幸福呀!”   红轿很快消失在那条街,小孩的身影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元祈的心口却蔓延起酸涩的痛,他也多么希望谢逢川能幸福,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想。   可就算他乖乖结了道侣印,成了一个丧失自我,全心全意去爱谢逢川的傀儡,那时候的谢逢川真的会幸福吗?   ……   红轿从蜀都城一路往南,眼见就要驶入天都城,外面的喧闹声也愈发热烈。   天都城毕竟是谢逢川的主场,也是修真界最繁华的都城,红轿一入城,就放起了喜庆的鞭炮。   元祈缩在谢逢川怀里,饱满的嘴唇早被谢逢川的指腹碾压到红肿。   他捏着谢逢川的衣袍,突然不经意的抽泣了一下。   谢逢川垂眸看了他一眼,又将视线移开。   元祈湿红的狐狸眼乱转,一咬唇,眼眸里竟然盛了一滩晶莹剔透的泪水。   那泪水在那眼眶里打转,又从他眼尾滴落,很轻的落在了谢逢川的指腹上。   泪水带着温热的触感,这时谢逢川无法将视线移开。   他抬手掐着元祈的下颌,元祈昂着头看他,眼尾挂着泪,可却漂亮的不像话,给人一种我见犹怜的脆弱感。   “怎么了?”谢逢川的指腹划过元祈的眼尾,虽然是担忧的语气,可喉结却重重的滚动了一下。   元祈心里暗骂,谢逢川真是一点也不遮掩了,他都哭的这么可怜了,谢逢川竟然还对他有别的想法!   过分!   可想到自己要做的事,他硬是没将脸别开,任谢逢川的手指狎眤的摸着他的眼皮。   抽了抽鼻子道:“先前在蜀都城,我听到那个小孩说,希望你幸福,我突然就想到了许多。”   “想到了什么?”谢逢川柔声问道。   “我……我也希望你幸福。”元祈红着脸,一副春心萌动的模样,“我知道我的离开,肯定会让你痛苦,这样你就不幸福了。”   “我不想这样。”   他低着头,脑袋上的碎发晃来晃去,乖得却让人愈发想蹂躏。   谢逢川心里的渴越扩越大,他感觉自己等不到晚上了。   可小狐狸却又抬起脑袋,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着他,“谢逢川,我喜欢你,想永远和你在一起,愿意和你结为一生一世都不分离的道侣。”   这样一番情话,若是过去,早把谢逢川骗得魂都没了。   但彼时的谢逢川却只是很紧的攥着小狐狸的腰,就好像野狼圈着自己唯一的猎物,很警惕,却又很温柔道:“宝宝为什么又突然愿意了?”   “因为我爱你呀!”小狐狸很诚挚道。   “爱?”谢逢川总是清冷眸子止不住颤动。   元祈跟他说过那么多次喜欢,却从未有一次对他说爱。   爱,终究与喜欢是不同的。   “嗯!”元祈使劲点头,“我爱你,你也喜欢我,我们何必要折腾吵架呢?时间这么宝贵,我觉得这样挺不值的。”   谢逢川手指紧攥成拳,似乎在维持自己岌岌可危的理智,问道:“可宝宝不是更舍不得现世的家人吗?”   元祈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失落,可很快那抹失落又被他强行压下,他露出强颜欢笑的微笑,“是舍不得,可是他们都没你重要。”   他又垂下眸,纤长的睫毛随之颤动,就好像可怜的小狐狸一样,让人忍不住心疼。   可他垂下眸许久,也没等来男人的心疼。   元祈又抬起眸,笑得很明媚道:“没关系的,既然我和夫君要结为道侣,那就应该互相信任。”   “夫君?”谢逢川的呼吸瞬间都怔住了,眼底的喜悦几乎遮掩不住。   小狐狸毛茸茸的碎发却试探的蹭了下他锋利的下颌线,做出一副害羞的模样,小声道:“夫君不喜欢我这么喊吗?”   “喜欢。”总是不急不躁的少司命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他更紧的抱着怀里的小狐狸,似乎要把小狐狸揉进自己身体,薄唇吻着小狐狸的额头,语气激动道:“喜欢宝宝这么喊。”   元祈脸红的继续道:“之前是我太过于信任淮安,才会怀疑夫君的。”   “可夫君这么厉害,肯定不会骗我的,和我结为道侣后,肯定会想办法送我回现世的。”   谢逢川爱不释手的抱着怀里的小狐狸,亲着小狐狸柔软的眼皮,呼出来的气息却滚烫的不像话,沉声道:“宝宝真乖。”   “嗯!”   小狐狸很乖的任男人在他脸上亲吻,就算有时候被男人情到深处咬两口,都红着眼不说话,任男人亲他。   可他这幅模样,可却谢逢川愈发想亲他咬他。   他亲着的小狐狸的脸,问道:“宝宝没骗我吧?”   小狐狸连忙摇头,急得眼都红了,“我怎么可能会骗夫君呢?我好不容易才能和夫君在一起,我永远都不会骗你的!”   “那就好。”男人沉声道,可幽深的眼底却闪过一抹猩红,男人不怀好意道:“那宝宝要怎么证明一下?”   元祈瞬间怔住,他竟立马就懂了谢逢川的言外之意。   可他必须获得谢逢川的信任,哪怕只是一点点,也能让他脱身。   他心一横,昂着脸,露出饱满红肿的嘴唇,眨了眨眼道:“给夫君亲好不好?”   男人却摇了摇头,吞咽了口唾沫,矜持道:“本司命不是如此重欲之人。”   话里话外,似乎都在暗示元祈的证明不够诚心。   元祈闭着眼睛,主动将红肿的唇贴了上去,轻轻摩挲着男人有些冰冷的薄唇。   男人胸膛重重起伏,眼底欲.火翻滚,他几乎是瞬间就用薄唇包裹住了小狐狸柔软的唇,激烈吮吸起来。   手掌抬起小狐狸的后脑勺,修长的五指深陷进小狐狸后脑的发丝里。   男人笔挺的鼻尖戳在小狐狸软嫩的脸颊上,还等不及小狐狸主动张开唇,大舌就长驱直入,撬开牙关,勾着小狐狸的软舌激烈起舞。   亲了没一会,小狐狸就气喘吁吁,嚷嚷着想呼吸,男人移开唇,等小狐狸喘匀了再继续亲上去。   两人深吻了好一会,即使外面喧闹声一波高过一波,红轿里,修真界最为禁欲的少司命却抱着衣衫半褪小狐狸,旁若无人的索取、亲吻。   狭小的空间内,气息滚烫而又炙热。   可即使是这么激烈,几乎要将人吞咽下肚的凶狠亲吻,也无法解男人心头之渴,   反而更像是一把能燃起无尽欲.望的火,烧得男人理智全无。   可男人还记着今天要举办道侣仪式,硬是忍着额角青筋遍布,都没对小狐狸做到最后一步。   小狐狸却害怕的抖了抖,总感觉若是真的等到今天晚上,他说不定会死在床上。   男人薄唇凑在小狐狸耳边,轻声道:“宝宝,能不能帮帮我?”   元祈的脸瞬间通红,“怎……怎么帮?”   他又适时提醒道:“现在可是在红轿上。”   男人却轻声笑了下,“宝宝,你是不是想多了。”   元祈的脸愈发红了。   难不成是他冤枉谢逢川了?   可谢逢川却又凑到他耳边,声音很轻的哄道:“宝宝,用腿,好不好?”   “腿?!”元祈惊愕的睁大眼睛,“可以这样用吗?!”   “可以的。”谢逢川喉结滚动道:“宝宝愿不愿意?”   纵使元祈平日里也看过黄书,黄书里的玩法多种多样,但却根本无法想象谢逢川既然也知道这么玩。   还是在红轿上。   元祈有些捏扭道:“可是外面好多人啊,不太好吧。”   “没关系的,宝宝。”谢逢川继续哄道:“他们看不见的,我会设下结界,声音都传不出去。”   元祈却还是不愿意。   他是有羞耻心。   可男人总是温柔的声音却瞬间沉下去,有些不满道:“宝宝如此不诚心吗?那让夫君怎么相信你才好?”   元祈心底暗骂一声,“禽兽!”   可却装得像受惊的小狐狸般看着男人,他好不容易取得谢逢川一点点信任,可不能半途而废。   他狐狸眼一转,连忙道:“我帮,我帮还不行吗?”   元祈红着脸道:“但……但我想用手帮夫君,不知道夫君愿不愿意?”   说完,他就低下脑袋,不敢去看男人的脸。   却根本没看见男人的胸膛再次重重起伏,没有什么比心上心主动更让人兴奋。   “嗯。”男人沉声道,却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元祈连忙扭身,露出身后被绑住的双手,道:“要先解开才能帮。”   男人眉眼跳了跳,似乎在权衡什么。   元祈委屈道:“我想用手帮夫君,若夫君不愿意,那还是算了吧。”   男人的眉眼再次狠狠跳了跳,但眼里的欲色却占了上风。   他抬手,抽走了绑住小狐狸的红绳,重重喘息道:“好好帮。”   元祈的双手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可要帮忙做那种事,突然又变得无措起来。   “嗯?”男人不耐的催促,他抓住小狐狸的手,重重的往下按,手腕上的青筋狰狞暴起。   元祈手指止不住颤抖,几乎只是碰到的瞬间,他的心底就油然而生一个字——“烫。”   好烫。   好烫。   就好似在高温岩浆里煮过的硬铁般,让他忍不住就想逃。   可男人却按着他的手腕,昂着头长叹的舒了口气,额角的汗水顺着锋利下颌线滑落,滚落在男人凸起的性感喉结上。   元祈无措的咬着唇,不知该怎么办。   男人却沉声道:“别停。” 第80章 (修) “抢婚。”……   红轿停在天阙宗山门前, 万里台阶之上铺满了喜庆红毯。   如丧考妣的弟子们分别护在台阶两侧,除了隶属于少司命麾下的弟子,天阙宗大部分弟子都对这门婚事并不是很满意。   红轿内, 元祈修长白皙的手指都被磨红了,手腕更是酸软无力。   他红着眼, 在心里控诉谢逢川惊人的持久力,更控诉谢逢川一点不讲公德心。   竟然全部都弄在了他的手指上。   手指间黏糊糊的,简直难受的要命。   可抬起一只眼去看身着绛色婚服的少司命,那么的端庄规整,衣袍整洁到没有一丝褶皱, 甚至眉眼间都是那么清冷,仿佛不沾染一丝欲色的出家仙人。   可谁又能想到, 这样的出家仙人竟然在红轿上强迫他做这等之事。   何等的伤风败俗!离谱至极!   “擦干净。”清冷如翠珠落玉盘的声音响起。   谢逢川捏着一节白色手帕,递到了元祈手边。   元祈撇着嘴,瞪了谢逢川一眼, 却见谢逢川神色淡然,脸上竟一点羞愧都没有,仿佛把元祈手指弄得乱七八糟的人不是他一样。   元祈愤愤的接过手帕, 在手指上胡乱的擦了一通, 却擦的乱七八糟。   突然,一节氤氲清冷药香的手指覆在他手背上,带领着他, 一寸一寸擦干净指缝中的液体。   擦完后,整张白色的手帕已经不能用了, 甚至还隐隐散发着麝香味。   元祈将脏手帕塞进谢逢川怀里,瞪着谢逢川,似乎在说, 这是你的东西你自己解决!   谢逢川却并不生气,他微笑着抬起手,只听“砰”的一声,沾染着麝香气味的手帕在空中碎成齑粉。   突然,红轿外传来一道不情不愿的男声——“少司命,吉时已到。”   元祈连忙狗腿的凑过去,很是黏糊糊道:“夫君,我都已经做完了,你是不是可以相信我了?”   他皱眉,委屈巴巴看着泛红的指腹,抱怨道:“弄了这么久,我手都酸了。”   可男人原本温柔的神色突然清醒许多,就连暗藏着欲,色的眼眸也恢复了墨色的清明。   他抬起宽大的掌心,揉了揉黏糊糊的小狐狸的发顶,夸奖道:“宝宝很乖。”   元祈点头,又睁着无辜的狐狸眼道:“那能不能不要绑着我了。”   “正巧吉时到了,我们下轿吧。”   可男人却把他抱在大腿上,声音很轻道:“别急,宝宝。”   “怎么不急?”元祈眨着眼道。   “还有个东西没戴上。”   “什么东西?”元祈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婚服,又抬眸道:“我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可以直接去祠堂举行道侣仪式的!”   可男人却轻轻的摇了摇头,修长的手指上突然缠绕着一节红绳。   元祈瞳孔震颤,像小狐狸似的止不住往后缩。   男人低头,薄唇贴在小狐狸耳边,沉声道:“还没给宝宝戴上红绳。”   元祈不满的瞪大眼睛,“为……为什么还要绑我?我都已经这么主动了?!”   男人平直的唇角微微勾起,那似乎是一个温柔的微笑,可却透着阴冷的气息。   男人慢条斯理,且不容拒绝的将小狐狸两只的手腕绑在一起。   小狐狸委屈的眼红。   男人掀起眼皮,看着瞪着他的小狐狸,淡淡道:“不是绑,是戴红绳。”   “宝宝的手腕这么白,戴着红绳一定很好看。”   ……   说是戴,但其实就是绑。   但羊入虎口,元祈决定还是继续演下去。   他乖乖的被谢逢川抱着下了轿子,只希望谢逢川能心软,看在他乖的份上,把这红绳解了。   天阙宗坐落在天都城郊外,通往天阙宗的台阶很长,足有九百九十九节台阶。   但是历代娶亲的修者,都要抱着道侣徒步回宗门,不允许借助术法和外力帮助。   天阙宗山顶上,早就围满了观望的弟子们。   这些弟子们大多年轻,虽然对少司命喜欢上魔界之人心有不满,但还是爱凑热闹。   一个个都伸着脑袋看。   只见少司命身姿挺拔如松,稳稳的横抱着身穿绛色婚服的男子,一步一步的往上走。   被抱的男子五官昳丽,竟美的让人忽略性别,埋在少司命胸口的脸颊红扑扑的,狐狸眼更是湿红,饱满的嘴唇泛水红一片。   他轻轻的抿着唇,纤长的羽睫轻颤,给人一种无辜诱人的天真模样。   众弟子纷纷深吸一口气。   没见到这位小祈公子之前,他们都怀疑少司命说不定是被下了魔界降头。   否则为什么要忤逆叶宗主的命令,甚至和叶宗主因此事冷战僵持好几日,都要与小祈公子结为道侣。   这完全不是少司命以往的作风。   可今日一见,他们心里突然有了答案。   虽说修真界都传少司命乃是千年来最有望飞升之人,甚至有可能比他的师尊还要更早飞升。   但少司命没飞升之前终究是个凡人,免不得会被美色迷惑心智。   其中一个弟子啧啧道:“长得确实漂亮,像个狐狸胚子似的。”   “竟然比少司命还要白,啧啧啧啧啧,这小祈公子害人不浅啊。”   “但再美的容颜总会有看腻的那一天,真希望少司命结为道侣后,能迷途知返啊。”   随着弟子们的议论,少司命已经抱着怀里的小狐狸登到了宗门前。   可少司命气不喘,胸不闷的,身上的绛色婚服也一丝不苟,白皙的额头干净清爽,一点都没有爬楼梯的狼狈之感。   众弟子们纷纷感叹,少司命不愧是少司命,爬楼梯都与旁人不同。   可少司却将怀里的小狐狸抱的更紧了些,天生就比别人薄情的眼眸斜睨着看热闹的弟子们,似乎不许任何人多看。   弟子们纷纷收回视线,不敢偷看。   可突然,人群里传来惊呼声,还有一连串上蹿下跳声。   叶宗主浑厚暴怒的声音响起,“抓住这个混小子!”   只听“蹭”的一声,数十名大能修真追着一个身穿红衣的小公子。   那小公子长得眉清目秀,额上戴着一节红色抹额,眼睛微微有些红肿,好像哭过,但眼神很坚定。   小公子身手矫健,躲过了身后修者们的夹击。   叶宗主愈发暴怒,抬手——“砰砰砰!”,灵气像炮仗一样自他掌心泄出,追随着逃跑的小公子,把天阙宗平地砸出一个又一个大洞。   那小公子边逃边哭喊道:“小祈他一定是被逼的!小祈以前在云隐宗最讨厌我哥了!怎么可能和我哥结为道侣呢?!”   他这一喊,瞬间让围观弟子们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该不该在这继续听下去。   叶宗主脸色铁青,明明半月前还精神矍铄,可此时竟两鬓斑白,眼尾的皱纹都深了几分,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   他怒吼道:“你这个臭小子!那又如何?你斗得过你哥吗?你给老子乖乖的滚回去闭门思过!”   叶千鸣逃窜道:“不可能!这是我最后一次争取的机会!我不会放弃小祈的!也一定不会让小祈和我哥结为道侣!”   叶千鸣坚定的声音瞬间响彻整个天阙宗,震得远处蹲在密林里的鸟雀都不安逃窜。   叶宗主气得胡子冒烟,他怒吼道:“臭小子你是不是想把你爹给气死!”   他大手一挥,吩咐身后的大能修者道:“抓住他!往死里抓!莫要看在是本宗主儿子份上就心慈手软!!”   此话一出,原本还心有余悸的大能修者纷纷吐出一口气,朝逃窜的叶千鸣袭去。   纵使叶千鸣使出全身力气逃窜,可被将近二十个大能修者围追堵截,却还是落了下风。   他被按在地上,但嘴上依然不肯退让,委屈的嚷嚷道:“是我哥他横刀夺爱!明明是我跟小祈先认识的!他凭什么敢对小祈强取豪夺?!”   叶宗主走上前,踹了叶千鸣一脚,怒骂道:“臭小子闭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叶千鸣却继续哭诉道:“先来后到的道理他不懂吗?!他仗着自己有实力就这么对他表弟!抢他表弟心爱之人!他良心过得去吗?!”   叶千鸣哭的眼泪都滴进了泥土里,可突然,前方涌来一股巨大的光晕,将他的嘴巴封住,只能发出难受的呜呜声。   叶宗主眉眼抽搐,斜睨了眼身后朝他走来的男人,他一挥袖袍,带着修者们愤怒离开。   清冷的苦药香味氤氲在四周。   叶千鸣趴在地上,脸颊都按得深陷进泥土里,他皱着眉,有些疑惑他爹怎么突然离开了。   他抬头看,只见他表哥身穿绛色婚服,身姿颀长,步伐很稳。   红色突然成了很刺眼的颜色。   叶千鸣知道此时该收回视线,可还是忍不住往上看,只见小祈被他表哥像所有物似的抱在怀里,脸红的埋在他表哥胸口,一副害羞的模样。   叶千鸣本就失恋的心瞬间碎成无数块,撑着手臂要爬起来,势必要拯救小祈逃出他哥的魔爪。   可他还未起身,一只黑靴就踩在了他的手指上。   他表哥居高临下看着他,幽深的眼眸蔓延着一丝猩红的戾意,似乎在他嘲笑他不得好歹,更不自量力。   叶千鸣被气得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他表哥慢条斯理道:“千鸣,记得来喝哥哥喜酒。”   说完,谢逢川在空中随意一挥,暗处涌出一大批训练有素的影卫,将叶千鸣双手绑在身后,押了下去。   ……   元祈在祠堂和谢逢川简单行礼后,就被关在了司命寝房。   唯一幸运的是,因为道侣印是禁术,并没有在天阙宗祠堂进行。   看谢逢川的意思,似乎要在两人洞房花烛夜之前,在少司命的寝殿结下道侣印。   这给元祈争取了不少时间。   但也不多,虽然谢逢川被拉着出去喝酒了。   可谢逢川本就滴酒不沾,最多也就是走走过场,饮两盏清茶,当众发表一些言论,就会回司命寝殿,跟元祈彻底结下道侣印。   元祈坐在寝房里,紧张的手心出了一层汗。   他估摸着以谢逢川的脾性,差不多一炷香后就会回来。   可情况比他想象中还要糟糕,谢逢川的防备心比以前强了许多。   他在红轿上故意表现的信任谢逢川,就是为了获得谢逢川信任,能把他的手上的红绳解开。   可谢逢川竟然对他的讨好无动于衷,甚至加固了他手上的红绳封印,还增派人手守在门外,就是为了防止他逃跑。   元祈想起在红轿上,他给谢逢川用手解决的事,就气得直冒烟。   他怎么有种自己被白嫖了的感觉……   突然,司命寝宫的后门窗棂破了一个小洞,一颗小石子被丢了进来。   元祈看过去,那小石子带着灵力,似乎是结界石,能将寝宫里的交谈声隐蔽。   元祈惊讶的睁大眼睛,只听那小石子里竟响起了叶千鸣的声音——   “小祈,我来救你了!” 第81章 “十年。”   天阙宗后山密林, 叶千鸣拉着元祈的胳膊,慌张的往外跑。   元祈跑得气喘吁吁,不安道:“千鸣, 我们真的能逃出天阙宗吗?”   一刻钟前,叶千鸣用傀儡术法捏了个元祈小人, 与真实的元祈偷天换月,避开了守卫眼线,将元祈悄无声息救了出来。   “放心吧!小祈!”叶千鸣信誓旦旦道:“这次我可是把我爹最宝贝的傀儡咒都偷出来了!就算我哥再怎么丧心病狂,肯定也察觉不到小祈你逃跑了!”   元祈的心稍微落下一点。   这世间的傀儡咒法万千,但若要说完全看不出破绽的, 确实只属叶宗主的傀儡咒了。   但他也知道,虽然叶千鸣的傀儡咒天衣无缝, 但谢逢川是何等的心思缜密,恐怕会在与他结道侣印之时,就会发现破绽。   他不免想到还关在天阙宗的淮安和魔尊。   谢逢川如今阴晴不定, 说不定知晓他逃跑后,会拿淮安和魔尊的生命来逼他现身。   眼见马上就要逃离天阙宗,元祈掏出传音石给魔尊传音, 可却从芥子袋里掉出来一张晃悠悠的白纸。   叶千鸣回头看他道:“小祈, 这是什么?”   元祈顿住,这白纸怎么会从他芥子袋里掉出来?   他不记得他的芥子袋里会有白纸。   元祈疑惑的蹲下身,将白纸捡起, 可这白纸上却覆了一层结界,让他看不清其中的内容。   叶千鸣凑过来, 嘟囔道:“小祈,你这纸张是从话本上撕下来的吗?”   元祈猛然一个激灵。   他突然想起,曾经他刚回魔界拜访魔尊之时, 魔尊就整日呆在魔殿里,埋着头不知在琢磨什么。   当时有许多小魔头说,魔尊是在创作话本故事。   当时元祈没放在心上,但现在一想,这张白纸就是魔尊写话本时,他在魔尊寝殿里偷偷顺走的。   因为他在这张白纸上隐隐约约看到他能认清的字,可当时他并没有解开这结界,于是就把白纸随手扔在了芥子袋里。   久而久之,他也就忘了这事。   可此时,他摸着白纸,却突然一阵震颤,好像有什么真相要呼之欲出。   他连忙抬手捏诀,可依然没解开覆在纸上的结界。   叶千鸣看元祈这样,连忙凑上去帮忙,可他的灵力也不够,解不开结界。   他又一咬牙,从兜里掏出一件顶部是月牙形状的权杖法宝,充沛的灵力自月牙顶部溢出。   这法宝一看就绝非俗物。   元祈吃惊道:“千鸣,这?”   叶千鸣摸了摸鼻子,心虚道:“偷的我爹的。”   元祈担忧道:“你偷了你爹这么多东西,他之后会不会打你啊?”   “没关系的!”叶千鸣拍着胸脯道:“不过偷几件法宝而已,最多被他揍几拳,关半个月禁闭。”   说完,叶千鸣就握着月牙法宝,顺利解开了结界。   元祈本还想跟叶千鸣说些什么,可当看见白纸上的字,他却瞬间什么都忘了。   这些文字他太熟悉了。   熟悉到只是闭着眼,临摹着纸上的一笔一画,都能让他读懂其中含义。   有多久没看见现代的文字了?   元祈鼻尖发酸,一股名为思念的情绪突然从心底涌出。   在现世度过的日日夜夜,如漫天的飞絮在他脑海里浮现。   或许他前世真是这个世界的人,但却不能磨灭他在现世生活过的痕迹。   叶千鸣看着元祈突然发红的眼睛,连忙慌张道:“小祈,你怎么了?”   元祈摇了摇头,将眼泪憋了回去。   他捏着白纸,看着白纸上的现代文字,发现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内容,竟然写的是他在现世看的那本《司命神尊》大纲。   元祈瞳孔震颤,这大纲里的每一个憋屈剧情都与他读过的正文能对上。   可这是怎么回事?   魔尊为什么会有这样一张白纸,还用现代文字写下了大纲。   他一目十行的往下看,却在右下角看到了熟悉的笔名——   千层酥。   千层酥?   元祈的头更痛了,千层酥不就是《司命神尊》的作者吗?   当时他的小表弟因为对憋屈剧情怨气深重,还发朋友圈痛骂过千层酥。   可魔尊怎么会有千层酥的手稿?   元祈联想到魔尊平日里的不正经,与原著里的魔尊完全判若两人。   他的心里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魔尊他……他不会就是千层酥本人吧?   他连忙传音给魔尊,那边过了会才接听,响起魔尊抱怨的声音,“哎哟,小祈,谢逢川把本尊跟淮安关在暗无天日的密室里,幸好本尊留了一手,否则本尊连你的传音都接——”   可元祈却哆嗦着唇,打断了魔尊的话,试探道:“千层酥?”   传音石另一边瞬间寂静下来。   过了很久,才响起魔尊不正经的声音,“小祈,你在说什么啊?”   “你就是千层酥吧?”元祈道:“《司命神尊》这本小说,是你写的。”   传音石另一边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无可奈何。   过了会,魔尊才沉声道:“小祈,你是怎么知道的?你解开了那张白纸上的结界吗?”   元祈点头道:“嗯。”   看来魔尊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迟钝,还知道他当时偷走了白纸。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可瞒你的。”魔尊道:“那本书确实是我写的,但却是我根据一本历史古籍改写的。”   “我当初也没想到,那古籍上竟然记录着一个真实世界,我竟然还穿到了这个世界里来,在这个世界里呆了两世。”   两世?   元祈攥紧了拳头,看来魔尊什么都知道。   不仅知道这世是上一世的轮回,应当也知道他上一世死去后,灵魂飘去了现世,这一世又被谢逢川召唤回来。   可魔尊既然来自现世,为什么从未跟同样来自现世的元祈提过此事。   元祈道:“你没有想过回去吗?”   魔尊却笑了一声,那笑声听起来竟然有点孤寂,“小祈,你知道我为什么从未跟你提过现世的事吗?因为我一点也不想回去。”   “为什么?”元祈问道。   魔尊又笑道:“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在这个世界待着不好吗?”   “没有朝九晚五,也没有任何条条框框束缚着我,我过得潇洒又自在,可以随心所欲创作话本,为什么要回去呢?”   元祈愣了愣,这样一说,确实如此。   可又好像少了点什么东西。   元祈道:“那你不会舍不得你现世的家人和朋友吗?”   传音石那边只静了一瞬,魔尊又哈哈笑道:“可小祈和淮安就是我的家人啊。”   可元祈却似乎从这话里嗅到了孤独的滋味。   他突然想起,前世魔尊从万鬼窟中救出他和淮安的场景。   那个身穿天蓝色袍子的男人望着天空,身姿颀长的玉立在荒凉之地。   他抬手,擦着额上的汗。   当时元祈不解,为何男人要跨越万里,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   可现在想来,男人漆黑的眼珠很亮,细看,里面似乎还藏着一丝孤独的光。   魔尊问道:“所以,小祈想回到现世吗?”   元祈愣住,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魔尊又道:“嗯?”   “我想回去。”元祈抠着手指道:“可我也同样舍不得你和淮安,也……舍不得谢逢川……”   还有太多不舍的人。   比如总是对他很好很热情的叶千鸣,还有总是温文尔雅、情绪稳定的林乔安,还有云隐宗的秋盼三,还有魔界的那些小魔头……   可是……   小祈低着头道:“但在现世世界里,还有外婆、姨娘、表弟等我回家,我不能抛下他们。”   “魔尊,有没有一种方法,能让我在这个世界和现实世界来和穿梭呢?”   魔尊无奈的笑了一声,“小祈,你太天真了,若是可以在两个世界来回穿梭,那么整个大世界会完全乱套,大世界之神不会允许的。”   元祈闷着声音“嗯”了一声,心却紧紧揪成一团。   难道他必须在两个世界中做出选择吗?   可魔尊却又突然道:“不过小祈,你并不是回了现世后,就不能再回到这个世界。”   元祈兴奋的睁大眼睛,像抓着救命稻草道:“真的吗?是有什么别的方法吗?”   魔尊道:“不需要方法,初穿来这个世界之时,我研究了许多平行世界的原理。”   “这个世界与现实世界虽然不存在同一时空,但时间的流逝却差不多。”   “小祈,你的灵魂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当你现世的寿命走到尽头时,你的灵魂会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与我们重逢。”   元祈怔住。   他无法预料他在现世的寿命有多久,可能是三十年,也可能是五十年,更有可能是八十年。   那时间是不是太久了?   虽然修真界的人大多寿命很长,可离开太久,这些人会不会忘记他呢?   魔尊又突然道:“谢逢川早就违背大世界原则,强行将你灵魂召来。”   “想必,他会有方法,把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差值缩短到十年。”   “十年?”   元祈的心雀跃跳动了下,有了八十年的前车之鉴,十年突然就很好接受了。   而且在修真界,很多大佬闭关都是十年起步。   他问道:“那谢逢川知道吗?”   若谢逢川知道,肯定不会对他下那种泯灭人性的道侣印,更不会极端到以无辜之人性命相逼,就为了让他留下。   可传音石那边却再次安静,久到元祈以为魔尊结束了传音。   元祈的心紧紧攥着,试探道:“魔尊?”   魔尊却沉声道:“他知道。”   “咯噔”一声,元祈的心无尽下沉,既然谢逢川知道,为什么还要对他做那些极端的事?   魔尊道:“但是小祈,我想,谢逢川他连十年都没办法等了。” 第82章 “堕魔。”   魔尊没有告诉元祈, 为什么谢逢川没办法再等他十年。   但却告诉了元祈一个秘密,就在淮安带他去的那处时间隧道,大世界之主的一缕魂魄就附在山谷之上, 以山神为化身。   谢逢川一步步排兵布阵,修为早已深不可测, 恐怕修真界如今再无能与之抗衡的修者。   但世界之主不同,他的力量来自于六界之外,是唯一能抗衡谢逢川的力量,说不定能帮助元祈回到现世。   元祈得知后,马不停蹄往山谷赶。   叶千鸣一头雾水, 元祈刚刚传音时是在脑海里进行,所以他对元祈和魔尊聊了些什么一无所知, 但看元祈如此着急,叶千鸣什么也没问,帮着元祈更快的前往山谷。   ……   山谷里空旷寂静, 天穹的阳光投射在山顶之上,就好像罩上了一层银白的光纱,莫名神圣, 让人心生敬畏之感。   元祈站在山谷前, 比第一次来时紧张许多。   他攥紧拳头,咳嗽几声,正要将山神唤出来。   可突然, 山顶银白的光纱如水流般飘荡在空中,慢慢汇成一道人影。   那人影纤长, 呈双臂抱胸的姿势,漆黑的发丝在空中飘扬,衣袂轻盈, 就好像从天而降的高贵神女,美好而又善良,又与生俱来带着一股悲悯之感。   叶千鸣睁大了眼睛,屏住呼吸道:“小…小祈,这是仙女姐姐下凡了吗?”   山神女微微一笑,面上薄雾散开,露出一张钟灵毓秀、仙姿玉貌的脸来。   元祈连忙作揖道:“见过山神。”   山神女微微挥动袖摆,轻盈飘逸,缓缓落在元祈面前,微笑道:“你来了。”   元祈受宠若惊,对上山神女温柔的眼神,道:“您…您知道我会来吗?”   山神女眨了眨眼,突然看向一边早就看呆的千鸣道:“这位小弟弟,舟车劳顿了一路,可辛苦了?”   叶千鸣涨红了一张脸,连摇头道:“没…没有…”   可还没等他话说完,山神女又柔声道:“前面有一处我常歇脚的山洞,小弟弟如此劳累,不如去山洞里歇息一会,里面备好了点心茶水,可以随意享用。”   叶千鸣还想说什么,可也听出了山神女有事要与小祈私聊,是要他回避的意思。   他挠着后脑勺,看向小祈,只见小祈对他点了点头。   叶千鸣这才对山神女道:“谢谢神女的款待。”   …   叶千鸣走后,山神女还一直看着叶千鸣红色的背影,直到再也看不见。   山神女才转身,看着元祈道:“他就是谢逢川的表弟?”   元祈点了点头。   山神女笑了笑,似喟叹的语气道:“没想到,他长大后是这幅模样。”   元祈不安的挑了挑眉。   山神女乃是大世界之主的化身,必然也是知道前世的事。   可世间都自有规矩,每个人的生死都是固定,谢逢川改了叶千鸣的命,让叶千鸣活到如今。   山神女会不会以规则为由,取走叶千鸣的性命,将世界秩序拨回正轨。   山神女看他皱眉的样子,却掩袖轻笑,她转身,带着元祈走向前方的一颗大树。   那棵大树古木参天,可树叶却枯黄斑驳,在绿草环绕的山谷里很是奇特。   山神女脚步轻盈,突然回身道:“若是放在过去,我确实会收回他的生命,以确保世界秩序没有被打乱。”   元祈愣住,担忧道:“那…那现在?”   山神女又笑了笑,细看,那笑容似乎有些惋惜。   她缓缓道:“可惜谢逢川已得到了应有的代价,我们便不再追究。”   “代价?”元祈疑惑道。   “嗯。”山神女点头道:“你可明白修仙界飞升成神的典故?”   “明白。”元祈点头道。   山神女道:“你应当也知道,无论是在现世,还是在修真界,都有神仙的传说,但其实所有平行时空的世界,供奉的都只是相同的神明罢了,也就是大世界之主。”   “我乃是大世界之主麾下的一缕灵识,被上界指派在此镇压,维护这个世界的秩序。”   “可是大世界之下的小世界太多了,为了补充新鲜血脉,也就是俗话说的位列仙班,千万年来,我们会在各个世界里搜寻至纯至善的天机之人,给予他们机遇让他们飞升成神。”   “但能飞升之人极少,谢逢川乃是大世界万年来最有机会飞升之人,并且上界对他寄予厚望,他若是飞升,在上届的头衔殊荣可不比在这个世界低多少。”   山神女一边说,一边回头看着元祈,眼里的惋惜更重了。   她叹了口气道:“可惜他偏偏要违背天理,不肯飞升,大世界之主震怒,谢逢川为了反抗,竟主动堕魔了。”   “堕魔?”元祈吃惊道:“是跟我一样的魔头吗?”   山神女摇头轻笑,道:“当然不是。”   “他是这世界之外的魔。”山神女看着远方,沉声道:“也是唯一能与世界之主抗衡的魔。”   元祈低下头,有点理解,就是更高阶的魔头,跟他这种魔头不能比。   山神女却看着他道:“他成为魔,你难道不觉得惋惜吗?”   元祈愣了愣,睁大狐狸眼看着山神女,似乎想说什么,可又低下头不敢说。   山神女笑道:“没事,你有什么都可以说。”   “真的吗?”元祈道。   “当然。”   元祈小声道:“可是我觉得成为魔没有什么不好的啊,当魔多好啊,又好玩又自由的,他以前太闷了。”   山神女愣了会,才道:“好吧。”   元祈头更低了。   像山神女这样正儿八经的神,显然是没办法接受他这番言论的。   但山神女却也没跟他计较,又继续往下说道:“谢逢川主动堕魔,我们上界都挺惋惜的。”   “但大世界之主从未放弃过他,为了解开谢逢川的心结,大世界之主特意让这世界重开,抹去了他上一世的记忆,但没想到,他还是什么都想起来了。”   两人边走边聊,很快就走到了那棵满是枯叶的大树下。   山神女保证说会送元祈回到现世,但元祈却突然意识到,这事牵扯到大世界之主后,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许多。   他问道:“所以,你们是因为想对抗他,所以才答应送我回现实的吗?”   山神女却摇了摇头,笑道:“当然不是,我们从未想过和他站在对立面。毕竟谢逢川是所有世界里难得一见的好苗子,你猜上一世,谢逢川反抗飞升,大世界之主却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是为什么吗?”   “为什么?”元祈疑惑道。   山神女笑道:“元祈,你也见过上一世的谢逢川,他是这世间少有的至纯至善之人,有他接管大世界,相信所有世界都会安详、和平,这正是我们所追求的。”   元祈睁大了眼睛,“大世界之主是想把他培养成接班人。”   “对。”山神女点头,可又不安道:“但你也看见了,现在的谢逢川完全走入了另一个极端,他对生命失去了敬畏之心,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元祈怔住,仿佛突然被一柄冷剑刺中,无措到不知该说什么。   山神女却柔声道:“元祈,我这不是怪你,谢逢川只是自己走进了死胡同,他无法承受分离,可人与人之间总会分开的,就算是神仙也不例外。”   元祈低下头,他想说,纵使他承受过很多次分离,却也无法真正去接受。   山神女却又道:“我们把你送回现世,并不是说要将你们分开,只是你太久不回到现世,也会影响那个世界的秩序。”   “况且…”山神女神色突然变得憔悴,又道:“曾经我们确实想过将你们分开,可谢逢川黑化的导火索就是你的离去。”   山神女低着头道:“这一次为了将谢逢川拨回正规,我们不会再重蹈覆辙了。”   “那你们要怎么做?”元祈问道。   山神女突然抬手,她的手中多了一柄水蓝色的宝杖,在地面轻轻一划。   只见满是满是枯叶的大树突然崩塌,地面出现一道狰狞的裂缝。   轰隆轰隆声响起,山神女拽着元祈的胳膊,将他带领到一边的空地。   随后元祈就看见,刚刚他站的那个地方,已经完全塌陷下去,往下看,竟是一片深不见底的万里深渊。   元祈惊愕道:“这是什么?”   这片深渊黑气沉沉,似乎有无数绝望的哀嚎声从里面传来,仿佛是惨死的厉鬼在哭泣。   “这是瘴气深渊。”山神女道。   她说着,突然突然走近了元祈几步,神色悲悯而又柔和。   元祈却止不住往后退,不安道:“您破开这深渊是要做什么?”   山神女停住脚步,笑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莫不是你以为我们要用这处深渊来伤害谢逢川?”   元祈攥紧袖子,未发一言。   神女道:“大世界之主从未想过要取谢逢川的性命,如果他死去,对我们将是很大一笔损失。”   “他如今对你的占有欲已然到了偏执的地步,可我们必须送你回到现世,这是我们对你的责任。”   “你走后我们会让谢逢川陷入沉睡,净化他心中的邪气。”   “十年后,你将重返这个世界,与他重逢。到那时,谢逢川的心态会有很大的变化,我们帮你,也是希望你之后能助谢逢川重拾对生命的敬畏之心。”   “若之后他能成功飞升,大世界之主看在你有功的份上,或许也能顺带着让你一起飞升。”   神女面带微笑,很真诚的看着元祈。   但元祈却觉得有些怪,他道:“可…您也不至于把这深渊破开的。”   毕竟这深渊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神女却叹了口气道:“元祈,你太不了解谢逢川的实力了,若是不破开深渊之力,我们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也绝不允许我们送你离开。”   元祈愣了愣,他没想到谢逢川的力量已经强大到了这个地步。   魔尊让他来找山神时说过,山神的力量源自于大世界之主,是唯一能与谢逢川抗衡的一股力量。   可突然,山神女抬手一挥,那瘴气深渊处竟然涌出一大股神圣的灵光,环绕在神女的宝蓝色法杖四周。   山神女握紧法仗,昳丽的容貌都在震颤,似乎有另一张法相在她脸上颤抖,好似灵魂出窍般痛苦。   元祈伸出手,下意识想去扶山神女,可还是缩回去了。   他吃惊道:“您这是在借用这深渊的力量?”   山神女虚弱的笑了笑,她点头道:“是,若是不借用,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山神女说完,看向远方的天际,那里似乎有一道银白的剑影,凌冽而又冰冷。   神女面色凝重道:“况且他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第83章 “我放你走。”   山谷处突然乌云密布, 阴风阵阵。   一道银白剑影自天际破开而来,高大俊美的男人立在冰冷的剑刃上,当看见深渊边身穿绛色婚服的青年, 那双狭长凌厉的双眸微眯,充斥着一股凛人的威压。   山神女却往前一步, 将元祈挡在了身后。   她手握灵气充斥的宝蓝色法杖,那张仙姿玉貌的脸突然幻化成了一张面如冠玉的男人脸。   元祈吃惊的看着山神女。   山神女掩面轻笑道:“女相神力会更充沛,但男相更适合战斗。”   站在远处的男人却只是手指微勾,一瞬间,以韩凤为首的数十名大乘高阶修者一跃而上, 势如破竹朝元祈所在方向袭去。   男人垂眸整理着袖袍,轻声道:“抓住他。”   眨眼睛, 韩凤带领着高阶修者们将山神女和元祈团团围住,眼神如猎兽般盯着他们。   元祈咬牙,瞪着韩凤。   “轰”的一声, 山神女手握法杖,在空中轻轻一挥,直视着谢逢川道:“总是一直追赶, 这样的感情又有什么意义呢?”   谢逢川却只是轻笑一声, “意义或者无意义,又有什么意义呢?”   …   山谷间,两股势力互相抗衡, 山神女借来瘴气深渊的力量,打得昏天暗地, 天崩地裂。   元祈灵力恢复,在万千乱射的灵力中,捡到了一块蓝色法杖碎片。   这碎片呈短刃的形状, 且十分锋利,正是打斗间,山神女趁乱丢过来的。   元祈握着碎片,知道山神女这是在拖住谢逢川,让他用碎片撕开时间隧道的意思。   山谷里乱成一团,韩凤带领着高阶修者和元祈打的不分上下,可他们都顾及会伤害元祈,招式都有所保留。   可元祈却钻了这个漏洞,突然纵身一跃,躲开了所有袭击,手握碎片的在石劈上猛的一斩。   “轰隆!”一声,天空突然电闪雷鸣,一股万顷之力从天而降,将石劈劈开一道裂缝,散发着蓝紫色光晕的结界直冲天际。   这正是被谢逢川封锁住的时间隧道。   众修者面面相觑,脸上凝重愈发深重。   韩凤高呵一声,“别让他进隧道!”   众修者纷纷领命,不留余地的朝元祈袭去。   元祈却抬手捏诀,黄色符咒被他扔在空中,一道透明的圆形结界在他四周成型,将修者们全部挡在外面。   韩凤站在保护结界前,沉声道:“元祈,你别做无畏的挣扎了,跟我们回去。”   元祈双手捏拳道:“回去?难道让我回去做被困在笼子里的金丝雀吗?”   “韩凤,你跟在谢逢川身边多年,你应当知道,正常的他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我只认少司命。”韩凤冷冷道:“少司命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许你踏入隧道半步,你休怪我们不手下留情了。”   元祈却冷笑一声,“那你们就放马过来吧。”   之前元祈被抓被绑,都被限制了灵力,可此时的他,灵力并没有被压制。   虽然他的修为远不如那些高阶修者们,可他芥子袋里所有符咒都能供他驱使。   韩凤面露难色,在云隐宗时,他就见识过元祈的能耐。   元祈虽然看着无害,可却极其狡猾。   绝对会卡着他们不敢伤害元祈的死命,从他们手中成功逃脱。   韩凤回头,看着与山神女打斗的谢逢川,请求指示。   可还来不及等谢逢川开口,倒是元祈突然道:“谢逢川,收手吧。”   谢逢川手握清心剑,银白剑刃反射着他嗜血的眼神。   他反手一刺,山神女就已被他刺穿了腹部,钉在墙壁上。   元祈瞳孔震颤。   谢逢川却只是轻描淡写拔出剑,掀起眼皮看着元祈道:“你过来,我就收手。”   山神女却捂着腹部,艰难的站直身体道:“元祈,你别管我,你快走!”   谢逢川冷笑一声,抬起清心剑,似乎要再刺山神女一刀。   可突然,地面震颤,山石滚落,瘴气深渊响起魔兽凄厉的嘶吼声,铁链碰撞声,重物砸墙声。   那声音一股脑的往外冒,似乎下面的魔兽要破开结界,自深渊处逃出。   韩凤稳住身形,刚来这处山谷时,他们就发现了这被劈开的瘴气深渊。   这瘴气深渊乃是万年前,上古神尊镇压魔兽留下的。   当时魔兽横行,作恶多端,三十三名飞升神尊以身为界,将魔兽们封印在瘴气深渊。   千万年来,瘴气深渊都被埋藏在地底上,从未有过暴动,也从未有过如今这么大的动静。   元祈看了眼深渊,又转眸去看向奄奄一息的山神女。   山神女弯着腰,手指捂住腹部,鲜红的鲜血从她指缝中溢出,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衫。   她垂眸看着瘴气深渊,英气十足的眼眸里满是悔恨和惊慌失措。   她甚至还紧握了宝蓝色法杖,似乎要避开谢逢川的攻击,先去封印深渊才对。   可元祈却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虽然山神女脸上的神色不似作伪,但就是有哪里不对劲。   可还来不及等他细想,瘴气深渊里突然响起一阵震天响的嘶吼声。   只听“砰”的一声,一道冲天的黑光冲出深渊,如烟花般在空中绽放,又轰然落下。   黑色蛟龙如游蛇般在乌云中游走,山神女手握蓝色法杖,正要一跃而上之时,可那黑色蛟龙突然一个转身,盘曲的身体消失在云层里。   山谷之下的人面面相觑,都纷纷握紧了手中剑刃,紧张的观察着四周。   一个稍微年长的长老修者哀嚎道:“少司命,这是上古魔兽蛟龙,他极为通人性,生性狡猾,擅长隐匿行踪,等猎物放松警惕时再一击毙命!”   “而且此魔物危险万分,喜欢食活人肉,生吞活人气息,若是将他放出来,将民不聊生啊!”   而这长老话音刚落,一声沉重的龙吟声在众人耳中炸开。   众人纷纷吓了一跳,寻着呼吸声望去,眼里纷纷写满了恐惧。   元祈睁大眼睛,看见的就是众人恐惧看着他的一幕。   他的心跳愈发急促,喉结紧张的滚动。   那龙吟声仿佛就在他身后,更有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朝他扑来。   直到“啪”的一声,一滴唾液滴在了元祈身侧。   元祈手心出了一层汗,在蛟龙还未扑过来之前,连忙破开结界,朝远处空地奔去。   可蛟龙却愤怒的嘶吼一声,它一甩尾巴,无数巨石滚落,纷纷朝元祈袭去。   韩凤一声令下,“快去救他!”   这些修者们神色恐惧,却依然听命与韩凤,朝那蛟龙袭去。   可那蛟龙又是一个摆尾,将所有袭过来的修者们纷纷拍在了墙上。   元祈逃无可逃,他丢出一张符咒,银白色的灵息如丝线般在空中结成一张网,将蛟龙挡在了身后。   可突然“嘶”的一声,那蛟龙仗着身体长,竟然绕了一个大圈,出现在他身侧,龙头嗜血的盯着元祈,那似乎是看见了美味猎物的神情。   元祈再次掏出一张符咒,打在蛟龙的头上,大骂道:“你为什么只追着我赶!”   蛟龙被打的头上起了一个红包,神情委屈而又愤怒,龙身上竟然爆发出猩红的鳞片,发了狂般的朝元祈咬去。   元祈躲得很是吃力,中途有许多人想来救他,可都被蛟龙一尾巴甩了下去。   元祈掏出兜里的最后一张符咒,劈头盖面朝蛟龙砸去,可这次蛟龙却学聪明了,它直接避开符咒,灵活摆动着身后覆着尖刃的尾巴,朝元祈刺去。   这一击又快又猛,就连观望着一切的韩凤等人都没意识到。   元祈绝望的闭上眼睛,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鼻间飘荡着一股清冷的药香味,以及一股很浓的血腥味。   元祈颤抖的睁开眼睛,果然看见了挡在他身前的谢逢川。   谢逢川身姿依然挺直,玉立在空中,身上的绛色婚服愈发鲜艳如血。   可元祈知道,那是真的血。   因为谢逢川的胸膛被硬生生捅出了一个大洞。   元祈的心脏仿佛被五指攥紧,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他伸出手,“谢……谢逢川……”   蛟龙的尾巴动了动,脸上的神情甚至有些迷茫,可他只迷茫了一瞬,就感觉一道脚风破空而来,直接踹在了它的脸上。   它的脸被踹到左边去,肿了一个大包,甚至两颗门牙都被踹的掉了下来。   蛟龙又委屈,又愤怒,它嘶吼的扭过脑袋,正要把踹它的人咬进肚里。   就看见踹它的红衣青年竟比他愤怒,抬脚又踹了他一脚,另一手拿着短刃,破空而上,似乎要直接把它的尾巴给剁了。   蛟龙下意识收回尾巴,只听“嗤”的一声,血肉翻飞,被它刺穿身体的男人唇色苍白如纸,仿佛如雪花般往下坠。   元祈眉头紧皱,连忙接住了谢逢川往下坠的身体,手指慌乱的堵住谢逢川胸口的血。   他双眸猩红,语无伦次道:“谢逢川,你不要死……”   谢逢川却突然咳嗽一声,猛的咳出一大口鲜血,元祈愈发慌乱,用袖子擦净谢逢川唇边的血。   可谢逢川却突然攥住他的手腕,深邃的眸子如深潭一般望着他。   “你想走,是吗?”   元祈怔住,一股不安之感充斥全身,他似乎在谢逢川脸上看见了熟悉的眼神。   那是很久以前,在云隐宗秘境试炼时,他第一次看见谢逢川超度亡灵时的眼神。   突然,他身上一轻,一股轻柔的灵力裹住了他的全身,将他往时间隧道推。   药香味离他很远,元祈连忙扭过脑袋。   只见谢逢川的墨发被风吹动,他身姿颀长,悬浮在空中,手中再次握上了司命法杖,俊美的脸颊瞬间变得严肃沉默。   元祈突然想起刚刚修者的哀嚎,他说,如果将魔兽放出去,这世间将民不聊生。   “谢——”   可他这一声还未喊出去,嗓子处就突然堵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无法动弹。   谢逢川回眸看他,冷风吹得他衣袂翻飞。   “元祈,我放你走。”   “你自由了。”   被乌云环绕的山谷处突然金光遍布,刚刚还嘶嚎不止的蛟龙面对司命法杖,竟敬畏而又害怕的低下了头颅。   被金光包围的男人就好似从天而降的神明,他下颌线锋利而又充斥,深邃的眼眸冰冷无情。   男人抬起宽厚的手掌,压在蛟龙的头顶上。   一股巨大的威压铺天盖地涌来,蛟龙不甘的嘶吼。   可男人似乎与法杖合二为一,带着与生俱来的神力,将蛟龙的嘶吼和愤怒一并封印,压在了深不见底的瘴气深渊里。   元祈意识到了什么,他生生破开谢逢川下的结界,大喊道:“不!” 第84章 “不走。”   谢逢川这是要以身封印蛟龙。   意识到这想法时, 元祈想也没想,纵身朝金光中的谢逢川跃去。   可袖袍却突然被攥住,元祈回眸, 只见山神女脸色憔悴,唇色苍白, 另一手操控着蓝色法杖,将时间隧道拉到了他的跟前。   山神女喘息道:“趁这机会!你快走!”   时间隧道翻滚着明亮的光晕,似乎在预示着元祈只要穿过它,就会迎来一个新的世界。   元祈却鼻子发酸,他扒下山神女的手, 眼神坚定道:“不走!”   “你想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救他?!”   山神女的脸再次恢复成了女相,漂亮的脸上满是不解, “你只是一只很普通的小狐狸,这可是瘴气深渊!你救不了他的!”   瘴气深渊的瘴气可不是一般瘴气,谢逢川掉下去都会去掉半条命, 更何况只是普通血脉的元祈呢。   山神女道:“等你回到现世,大世界之主自然会出手救谢——”   可元祈却突然抬手,抢走了山神女手中的宝蓝色法杖。   山神女面目惊愕, 连忙伸手去夺, 可元祈侧身避开,果然在山神女背后看见一道散发着幽光的透明符咒。   这是能操控人一举一动的傀儡符咒。   元祈眉头紧皱,他的怀疑没错。   山神女确实不对劲, 那后背上的符咒还被人施法了,就是为了避开他的眼线。   山神女柳眉紧簇, 原柔和的五官瞬间变得冰冷而又凌厉。   她抬起手指,蓝色的光晕在她指尖凝固。   山神女轻嗤道:“还是被你发现了。”   元祈愤怒的瞪着山神女。   可山神女又道:“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谢逢川已经坠下了瘴气深渊。”   元祈咬紧唇, 挥动蓝色法杖扫开山神女,义无反顾跃进了瘴气弥漫的深渊,阴风吹得他绛色婚服呼呼作响,墨色发丝飞舞,遮住了他的视线。   元祈撩开碎发,却并没有在无尽的下坠中窥探到一丝谢逢川的身影。   他的眼睛很快红了,眼泪不受控制的从眼尾溢出,就好像突然失去了自己最喜爱的玩具,心脏酸痛到手指都痉挛。   “谢逢川!”元祈大喊道。   深渊里响起他的回声,以及各类魔兽的嘶吼声,可却并没有响起谢逢川回应的声音。   他的身体下坠的很快,四周阴冷而又潮湿。   突然,暗处袭过来一个小魔兽,元祈握着蓝色法杖,往小魔兽身上重重一挥。   “轰”的一声,小魔兽落入深渊里,可过了很久,都没响重物落地的声音。   这深渊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   可就在元祈俯身继续往下冲时,一道阴冷的气息再次逼近,元祈不得不收敛速度,手持蓝色法杖扫荡四周。   可来人身手灵活,竟一个闪身出现在他身侧,锋利的剑刃带着阴冷的气息,直朝他胸口袭去。   元祈向后翻滚,躲过了这一击。   但来人不依不饶,手握利刃再次向他袭来。   深渊里昏暗不堪,元祈并不能看清来人的长相,只知道这人浑身透着冰冷肃穆的气息,身上的白袍一丝不苟,如最严苛的法典般不容亵渎。   这人和谢逢川气质相似,但却并不是谢逢川。   可元祈却依然觉得这人很熟悉,似乎曾经和他交手过。   又一次躲过剑刃后,元祈从芥子袋里掏出火折子,快速扔至空中。   昏暗的深渊里霎时火光乍现,照亮了手握利剑男人的脸。   男人脸色苍白,神色肃穆的漂浮在他对面。   面对火光,男人并未惊慌,只是撩起眼皮,直直的看着元祈,眼神轻蔑。   元祈瞳孔震颤,不住的往后退,哆嗦道:“怎……怎么会是你?”   男人将剑刃挽至身后,脸上露出一个轻蔑的笑,“是我,又如何?”   下一瞬,男人手握剑刃,势如破竹的朝元祈袭来,似乎不夺走他的性命不罢休。   元祈一边躲,一边快速调起脑海里的回忆。   男人竟然是曾经他在云隐宗秘境试炼时,遇到的法度长老。   当时法度长老占用了云隐宗符修长老的身体,将叶千鸣骗到了秘境里的泉水边,强行挖出了叶千鸣的心脏。   那一幕他至今还历历在目,叶千鸣的身上都是血,奄奄一息的躺在树干边。   他几乎使出全力,才拖延时间等到了谢逢川前来营救。   他记得当时谢逢川超度了法度长老的亡魂,司命法杖更是将法度长老所有悔恨不甘全部压在杖下。   可法度长老怎么又突然冒了出来。   法度长老又是轻蔑一笑,嗤道:“谢逢川不过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真以为能耐本长老如何吗?”   元祈咬牙道:“山神女?是你控制了山神女?”   “呵。”法度长老冷笑道:“谢逢川自以为掌控了整个九州,最终却还是被本长老算计,落得永远被封印在瘴气深渊的下场!”   “这就是他应得的!”   法度长老冰冷的脸上突然露出狰狞的笑容,嘴角几乎弯到耳根处。   他看着愤怒瞪着他的元祈,似乎多年仇恨终于在此刻烟消云散,用着施舍的口吻道:“不过比起谢逢川的无情,本长老尚且有情有义,不会让他死的太寂寞。”   “他既然这么喜欢你这个小弟子,那本长老就如他所愿,送你下去给他作伴!”   说完,法度长老慢条斯理的擦了擦锋利剑刃,抬起眼,似乎想最后欣赏一波元祈恐惧的神情。   可没想到,元祈脸上并未流露出惧意,他抬起眼眸,漂亮的狐狸眼竟然湿红一片,周身更是充斥着一股令人心颤的狠意。   法度长老不自觉的怂了怂肩,身体往后退。   元祈冷冷道:“你杀了他?”   法度长老咳嗽了一声,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一个小辈吓到。   可还是挑了挑眉道:“那又如何?”   只是他话音还未落下,突然“砰!”的一声,一道耀眼的蓝紫色光晕突然充斥整个深渊。   漂浮在空中的红衣青年眉目冷冽,仿佛突然间换了个人似的,眼神冰冷的操纵着幽冥灵灯,用看死人的眼神看着法度长老。   法度长老迅速躲开,可红衣青年却已经袭了上来。   他身姿矫健,在这蓝紫色光晕的深渊里好似一道红色的闪电,势如破竹直取法度长老的狗命。   法度长老手疾眼快的将剑刃挡在身前,可只听“砰!”的一声,剑刃竟然在幽冥灵灯的威压下碎成齑粉。   元祈歪了歪头,漂亮的眼眸愈发猩红,却给人一种疯癫至极的美感。   他凑近法度长老,声音低哑道:“用你的命,换他的一命,都脏了他的魂魄。”   “你要做什么?”法度长老哆嗦着唇道。   元祈哼笑一声,他舔了舔嘴唇,眼里杀意毕露,冷声道:“当然是直接碎掉你的魂魄,丢进瘴气深渊喂这些饿极了魔兽,让你日日夜夜忍受灵魂被啃噬的痛。”   “你……”法度长老瞳孔震颤,大骂道:“果然是魔族之人肮脏手段!心狠手辣!”   “自然。“元祈不在意的笑了笑,狠声道:“我可不是谢逢川,会给机会超度你。”   在幽冥灵灯和蓝色法杖的加持下,元祈攥住法度长老的后领,几乎只是转身,就瞬移到了瘴气深渊封印魔兽的入口。   入口处涌出源源不断的瘴气,万千魔兽的嘶吼声从里面传出来。   元祈抬手,直接抽出法度长老的魂魄,要丢下去喂这些穷凶恶极的魔兽。   这可是比死还要痛苦的折磨。   法度长老眼里流露出恐惧的神情,连忙求饶道:“谢逢川他没死!没死!你快放开我?!”   “没死?”元祈凑近法度长老耳边,眼神冰冷。   “对!对!”法度长老挣扎着身体,却根本挣脱不开元祈的禁锢。   他懊恼道:“谢逢川他强的根本就不是人!我哪来的能耐杀他!”   元祈却冷嗤了一声,眼里猩红一片,“就算他没死,今日你也必须死。”   “你这人这么不讲道理!”法度长老大骂道。   “道理?”元祈果断抽出法度的灵魂,直接掷进了瘴气深渊里,语气冰冷道:“你去跟那些魔兽讲道理吧。”   而他踩着法度长老的灵魂,成功跃进了瘴气深渊里。   …   瘴气深渊底部,比元祈想象中的还要潮湿冰冷,无孔不入的瘴气盘踞在他身侧,仿佛他一个不注意,就会击破他的元神钻进去,啃噬掉他的魂魄。   瘴气深渊乃是九州最恐怖的禁地,近万年来,也就只有当初三十三名神尊以身为界,跃入过这瘴气深渊,封印了在世间作恶多端的魔兽们。   元祈每走一步,就走的愈发艰难,心脏更是砰砰跳个不停。   他现在有幽冥灵灯护体,暂且还能撑一段时间。   可谢逢川什么也没有,甚至还以身为界去封印蛟龙,想必就算谢逢川再强,也撑不了太久就会被瘴气给腐蚀。   他必须得尽早找到谢逢川。   元祈的脚落在地面,却仿佛深陷进了泥沼里,每一步拔起来时都要使用十足的力气。   可他还是走得很快,只是他心里依然有些疑惑,不对劲的念头充斥全身。   谢逢川在跟他提出结为道侣后,一直都是很强势的,似乎连元祈拒绝的后路都全部铺垫好了,不会给元祈任何逃离这个世界的可能。   可突然又冒出个瘴气深渊,魔兽出世。   纵使谢逢川再想和元祈在一起,可也不能违背灵魂,做出视世人性命不顾,只为满足自己一己私欲的事。   这也是元祈所认识的谢逢川。   纵使重生后的谢逢川偏执而又手段狠辣,可他知道,谢逢川一直都记得自己的使命。   只是,到底是谁释放出了瘴气深渊里的魔兽。   虽然法度长老已经承认了是他操控了山神女,可元祈却觉得事情远远没这么简单。   山神女毕竟是神女,要想操控她劈开瘴气深渊,那人的修为一定在山神女之上。   而法度长老明显只有一丝空壳在强撑罢了,否则也不会被元祈那么简单的就抽出灵魂拿去喂魔兽。   想到这,元祈神色凝重。   那人现在还在暗处,他连是谁都不知道,谢逢川的情况只会更危险。   …   元祈在深渊底绕了一大圈,却依然没见到谢逢川,只在最中央看见了一座古老的塔楼。   那是一座遗留了上万年的古塔,楼顶很高,隐没在乌黑的瘴气中,塔身斑驳脱落,每一层塔都结满了蜘蛛网,在这阴湿而又诡异的深渊中,莫名的透着一股古老而又肃穆的气息。   元祈不自觉昂着头,却突然听见这塔楼里隐约传来蛟龙的嘶吼声,黑压压的窗棂里透着锁链的金光,好似缠绕着蛟龙的身体。   元祈眉头一跳,这应当就是万年前,三十三名神尊为了封印蛟龙,而举力建造的封魔塔。   谢逢川封印蛟龙,肯定就是把蛟龙锁在了塔里,那么谢逢川一定也在这附近。   元祈大喊道:“谢逢川!”   却并没有人回他,他连忙奔跑起来,在这封塔四周寻找,却依然一无所获。   元祈重重喘息着,紧张的额上淌了一层热汗,突然,前方的荆棘丛里溜进去一个很小的魔兽。   这本并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场景,毕竟这深渊里跑来跑去的小魔兽太多了,它们就跟那藏在暗处的老鼠般,在瘴气深渊恶劣的环境中夹缝生存。   可那个小魔兽跑进去后,却又立马跑了出去,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   可等元祈注意力转过去时,那小魔兽却又窜进了荆棘林里,之后再没有别的声响,仿佛元祈刚刚看见小魔兽跑出来的场景都是错觉。   但还是元祈还是警惕靠近了荆棘林,他拨开满是黑刺的荆棘,里面是一大片荆棘林,仿佛除了小魔兽能窜进去,其他任何生物窜进去,都会被荆棘上的带毒黑刺给刺死。   元祈眉头紧皱,心里一时五味杂陈,他不知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又提起了一口气。   他当然希望能找到谢逢川,可又并不希望在危险的荆棘丛里找到谢逢川,可当真的没有找到时,他的心又高高的悬着,仿佛永远都着不了地。   他转身离开,背影很是失落。   可就在他走到塔楼附近,又突然极快的转身,手握蓝色法杖,直接扫荡开了这片黑色的荆棘林。   他这突然的举动极快,只见黑色的荆棘林竟然如潮水般褪去,露出一处冰冷潮湿的石壁,刚刚跑进荆棘林的小魔兽此时正趴在石壁边上,它的小身体上缠绕着金色的丝线,显然是被限制了行动。   元祈抬起眸,只见冰冷的石壁上倚靠着一个十分俊美的男人。   男人的皮肤很白,在绛色婚服的衬托下,白的仿佛能让人看清他指节下清晰的血管。   他倚靠在那石壁上,唇色苍白如纸,修长的食指上缠绕着金色丝线,拉着往外逃的小魔兽。   元祈听见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谢逢川似乎也察觉到了他,很缓慢的撩起眼皮,露出一双淡漠而又深邃的眼眸来。   只是那眼眸再也没有了当初的神色,甚至连一点冰冷的神色都看不见,他就那么坐在那,仿佛病入膏肓,透着沉沉的死气。   元祈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的往下涌。   谢逢川看着元祈,似乎想告诉元祈他没事,可他却连勾唇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食指轻微的颤动了下。   元祈想冲过去,可脚底却注了水泥般无法抬起。   他想象过谢逢川的许多样子,有出丑的,有脏兮兮的,有乱糟糟的。   可却从未想过,谢逢川有一天会满头白发,就那么坐在潮湿昏暗的深渊里,静静的等待死神降临。 第85章 “我会救你。”   谢逢川怎么会满头白发呢?   元祈怎么都想不通, 谢逢川不是早就在九州排兵布阵,到处都是他的势力吗?   可为什么还是会沦落到如今满头白发的下场。   “谢….谢逢川…”   元祈蹲在谢逢川身边,手指颤抖的碰着他的白发, 低声道:“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逢川倚靠在岩壁上,吐出来的气息很冰冷, 莫名让人想到腊月的飞雪。   “没事。”   他抬起手,轻轻揉了揉元祈头顶翘起的头发,可手腕上突出的淡色青筋能证明他使出了所有力气。   元祈抽了抽鼻子,连忙将谢逢川的手从头顶上拿上来。   可那手的温度竟比他碰过的每一次冰冷。   他没有摸过死人的手,但他想, 死人身上的温度或许就是这样的。   想到这,元祈的情绪再也压抑不住了, 眼泪大颗大颗从眼尾滑落,他紧紧握着谢逢川的手,咬着牙道:“谢逢川, 你不许死,你说过会和我结为道侣的。”   “之前你不还像个变态似的追着我赶吗?怎么现在就躺在这动都动不了?”   “你必须要好起来!否则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若是放在以前,元祈是绝对不敢说这番话的, 要说也是背着谢逢川偷偷说, 绝对不敢当着谢逢川的面。   可没想到,他骂谢逢川是个变态,谢逢川不仅没生气, 甚至还勾唇笑了笑。   这让元祈更慌了,紧紧捏着谢逢川的手, 好像生怕谢逢川走掉似的。   谢逢川温柔的看着他道:“不会死。”   他声音虽然虚弱,但语气却很坚定。   元祈眨了眨眼,担忧的心有些松动。   可转瞬间, 谢逢川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抬眸轻声唤道:“元祈。”   谢逢川很少会连名带姓叫他的名字。   元祈的眼睛立即睁大了,很认真的看着谢逢川。   谢逢川虽然虚弱,但脊背依然笔挺,气质芝兰玉树,雪白的发丝规整的束在脑后,衬得他俊美的五官上仿佛覆了一层薄薄的雪。   他看着元祈,声音很沉道:“回到现世后,要开心。”   元祈的眼睛睁的更大了,脸上的慌乱一闪而过。   他太了解谢逢川了,谢逢川是个很执拗的人,他要做的事,除非有正当的理由阻止他,否则他根本不会停下。   他攥着谢逢川的手,激动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谢逢川薄而窄的眼皮低敛,身上的气压突然变得很淡,他柔声道:“你不是一直想回现世吗?我想通了,我会重新送你回去。”   元祈曾经确实想回到现世,可他想的却是结束现世的生命后再回来。   他将眼泪憋回去,带着泣声道:“等我回到这个世界时,你还在吗?”   深渊里一时很静,连风声都听不见。   谢逢川垂着眼眸,静得连羽睫都没颤动一下,昏暗的光撒在他脸上,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嗯?”元祈往谢逢川身上扑了点,手指几乎把谢逢川白皙的手背勒出印子来。   谢逢川的眼睛这才动了下,他看着元祈在他手上勒出的印子,薄唇微微的往上扬了下。   谢逢川很少笑,就算偶尔笑,大部分也是故意散发出温柔的讯号,好让猎物放松警惕掉入他的陷阱。   可此时的笑容,元祈却品出了一些真情实感。   这让元祈的鼻间更酸了。   谢逢川笑起来真好看,他真希望永远都能看着谢逢川这样笑。   “在。”谢逢川抬起眸,声音很坚定,看向元祈的眼神也很坚定。   可元祈却摇着头,抓着谢逢川的手,很是悲愤道:“你骗我!”   “我不会骗你。”谢逢川认真道。   “你就是在骗我!”元祈揉了揉眼睛,眼泪哗哗的往下落,几乎浸湿了他的衣领。   他看着手中逐渐变得透明的手指,慌乱的全身发抖。   他手足无措的将自己的灵力渡入谢逢川胸口,可谢逢川的手刚有了实质,下一秒却又变得透明。   元祈低着头,紧紧的咬着唇,固执的把所有灵力渡入谢逢川的胸口。   可无论他怎么渡,似乎都只是徒劳,谢逢川的身体在慢慢消失,魂魄变得透明,透明到他再也无法握住谢逢川的手。   终于,一滴泪从元祈眼里滑落,落在谢逢川的指腹上,可那滴泪却彻底穿过了谢逢川的手指,滴落在布满青苔的黑石上。   深渊里响起“啪”的清脆水滴声。   元祈的心也跟着无尽下坠,他扑过去,抱住谢逢川透明的身体,脸埋在谢逢川的肩膀上,哭道:“不……我不会让你死的。”   他似乎陷入了执念,疯狂的往谢逢川体内渡入灵息,似乎若是可以,他想掏出自己的元神喂给谢逢川。   可直到谢逢川抬起尚未透明的左手,轻轻的揉着元祈柔软的发旋,笑得很温柔道:“没关系。”   “能看见你,我已经很开心了。”   “不……”元祈抱着谢逢川,他抱的很紧,“我不开心,我要让你好好活着,开心活着,我不会让你死,就算是我死——”   可他话未说完,就被谢逢川用手堵住了嘴巴。   谢逢川看着他摇了摇头,声音很冷道:“不许说这种话。”   元祈委屈的努了努鼻子,“你不想听到我死,可我也不想看见你死在我面前!”   “你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我一定会想办法救你!”   谢逢川却再次垂下眸,这次甚至连左手都快消失完了。   因为给谢逢川渡了太多灵息,元祈唇色苍白,额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冷汗,身体摇摇欲坠,虚弱到好似马上就要倒下。   可他依然紧紧的盯着谢逢川的嘴唇,只期望谢逢川能说出救命的法子。   可谢逢川的薄唇却始终紧抿着,好似冰封的霜雪般不肯开一个口子。   元祈眼睛早就哭红了,他站起身,对着谢逢川气愤道:“你不告诉我,难道就以为我想不出救你的法子吗?!”   谢逢川抬眸看他,伸手去握元祈的手腕,可他的手腕早就透明,最终还是抓了个空。   那双深邃的眼眸突然变得很空洞,谢逢川很快又垂下眸,不让元祈看到自己脸上的神情。   可他这样,只会让元祈更伤心,更无奈,但同时也更加坚定了他要救谢逢川的心。   突然,他的脑海里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主人!小鼠这里有一计!!”   竟然是芥子袋里的锦毛鼠在说话。   元祈皱了皱眉,不觉得锦毛鼠能提出什么好的计谋,他本想当做没听见。   可锦毛鼠又道:“司命大人这是元神亏空,所以才会落得魂魄散尽的下场。”   “但是主人,你有没有听说过碧落琉璃花?”   元祈怔住,突然认真到呼吸都变缓了。   碧落琉璃花。   他当然知道。   碧池的琉璃花千万年才开一朵,可碧池却设有层层结界,还有神女看管,只有带着神力的人才能前往。   前世的元祈一心想变强,当时他跟在谢逢川身边做个小书童,恰巧谢逢川欠他一个人情。   元祈便很不要脸的让谢逢川去偷碧池琉璃花来还他人情,前世的谢逢川当然不愿意,甚至被元祈去偷去抢的言论气的脸红。   前世的元祈以为碧池琉璃花的美梦就这么不得善终了。   可直到今世的元祈遇见了小白,才知道前世谢逢川真的去偷了碧池琉璃花送给他。   可惜,他没有等到。   锦毛鼠的声音还在响起,“主人,我以前在山洞里时,经常会偷听人类讲的话本。”   “当时就有个话本说碧池琉璃花能使人起死回生,虽然司命大人的元神乃是上天赐予的神力,一般的神花无法补全司命大人的元祈。”   “但碧池琉璃花可不同,碧池坐落在九州神息最馥郁的地方,早就不是普通的神花了。”   “只要您偷来琉璃神花,肯定能救活司命大人的!”   元祈紧绷的唇角,突然有些放松,他难得的对锦毛鼠夸奖了一句,“算你这种小老鼠关键时刻还有点用。”   “嘿嘿嘿。”锦毛鼠傻傻笑了两声,又很担忧道:“可是主人,您知道碧池在哪里吗?”   碧池毕竟是隐藏在九州的一个仙境,至今没人知道其下落。   元祈的眉头又紧紧皱着了。   就算他能闯进碧池强行摘走琉璃花,可找碧池的位置肯定要耗费不少时间,谢逢川如今的身体一定拖不了那么久。   元祈愈发心急如焚。   芥子袋里的锦毛鼠伤心的哭了起来,“呜呜呜呜呜,主人,您一定要救司命大人啊!”   元祈被它哭的烦,可转念又一想,前世的谢逢川摘到过碧池琉璃花,肯定知道位置在哪里。   可他正要问谢逢川,就见谢逢川脸色突然冰冷下去,他冷冷的看着元祈道:“我不会告诉你碧池在哪。”   元祈惊愕道:“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什么?”   他和锦毛鼠是在脑海里传音的,按理谢逢川听不到。   可谢逢川却将脸扭到一边去,只用冰冷锋利的下颌线对着元祈,一副不想多说的模样。   元祈却气鼓鼓道:“哼,你以为不告诉我,我就想不出法子了吗?”   谢逢川看着元祈,冰冷的眼神里有些怒意,似乎很怕元祈为了救他做出不理智的事来。   “你莫要白费力气,我会送你离开——”   可谢逢川还未说完,就只听“蹭”的一声,那似乎是法杖划破虚空的声音。   谢逢川掀起眼皮,就看见元祈紧握着一根蓝色法杖,淡蓝色的光晕响彻在昏暗的深渊里。   谢逢川眉头紧锁道:“你要做什么?”   元祈眼神坚定道:“你不必知道,我会救你就对了。”   可谢逢川何等聪明,他怎么会猜不出元祈想做什么。   他身体微微向前倾,似乎要被气的口吐鲜血,声音沉沉道:“你敢去试试?”   元祈摆弄着法杖,闻言,睨了谢逢川一眼,轻挑道:“哼,你都这样了?还妄想威胁我?”   说罢,他手握法杖在空中重重一挥,黑暗之中竟然破出一个蓝白色的裂口。   神女的法杖向来能划破时空,去往任何地方。   但元祈划破的时空,显然不是这个世界的碧池。   那裂口处散发着诡异闪动的光晕,一看就下了时间隧道的介质,若是通过裂口,肯定会去往另一个世界。   若元祈现在赶往碧池,还要骗过神女把琉璃花偷出来,肯定来不及。   所以,他想去拿前世谢逢川给他摘的琉璃花,这样可以省去很多时间。   但是穿越时空前往前世,可比元祈回到现世危险多了。   但元祈此时想不了那么多,他要救谢逢川,一定要救谢逢川。   可身前却有一道凌冽锋利的目光看着他。   谢逢川没办法触碰到元祈,但眼神却依然带着威慑力,声音很冷道:“不许去!”   元祈看都没看谢逢川一眼,他收起蓝色法杖,义无反顾的跃向裂口。   可在他身体被裂口吞噬之前,他回头看着早已气得双眸猩红的谢逢川道:“你拦不住我的。” 第86章 “不会后悔。”   元祈的脚尖触碰到地时, 只感觉到一片冰冷。   他揉了揉眼睛,在时间隧道穿梭太久,他的眼睛有些无法适应光亮, 可当他睁开眼时,却并没有遇到想象中的强光。   四周昏暗阴冷, 空旷而又寂寥。   元祈踩在地板上,环顾四周,不自觉的嘟囔道:“这是在哪?我穿到了前世的哪个时间点?”   锦毛鼠从芥子袋里钻出来,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瞅着看。   可不远处突然响起很沉很缓的脚步声,清冷的古药香味扑面而来, 还伴随着一股凌厉的冷意。   “少司命,那些长老们全部都处理干净了。”   是韩凤的声音。   元祈连忙往后躲, 眉头皱了皱。   在他前世的记忆里,韩凤并没有跟在谢逢川身边做事。   因为韩凤武力值较高,在修真界吃得开, 而前世的谢逢川对修真界纷纷扰扰并不感兴趣,只一心想完成使命,所以一直没有器重韩凤。   但现在, 韩凤出现了, 就足以说明,元祈现在穿过来的时间,或许正是在他死后。   那轻缓的脚步声愈发逼近, 一盏微弱的暖黄光晕也逐渐照亮了昏暗的四周。   只见这竟是一座空旷寂寥的宫殿,虽然殿内也精心布置了许多装饰, 可这宫殿实在是太大了,似乎摆上再多华丽装饰,都无法改变它冷冰冰的事实。   而宫殿门口, 出现一道身姿颀长的雪白身影。   正是谢逢川。   元祈深吸一口气,只见谢逢川手指修长,提着一盏暖黄色的小灯笼,逆着暖黄的光晕,跨过门槛,缓缓朝他走来。   前世的谢逢川已然不是少年的模样,他五官凌厉,鼻挺唇薄,下颌线锋利而又流畅,与今世的谢逢川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殿外的风鼓吹着谢逢川身上的白袍,更为他身上增添了一丝神性的光辉。   但元祈却不敢面对此时的谢逢川,他慌乱的躲在了大殿偏侧的屏风后,偷偷看着外面的一切。   只听远处的谢逢川冷冷的对韩凤道:“清荣长老留下,本司命要亲自处置他。”   “是,少司命放心。”韩凤道:“若不是清荣长老觊觎您的心头血,也不会带着天阙宗的那么多长老们去魔界,屠杀——”   可韩凤话未说完,就被谢逢川冷冷的睨一眼。   韩凤连忙闭上嘴巴,挠了挠后脑勺,很是懊恼道:“少司命,是属下不长嘴,属下以后再也不提了。”   谢逢川睨了韩凤一眼,提着灯笼走到大殿中央。   大殿中央放着一张大床,床的四周都飘荡着红色纱幔,让人窥探不到其中的景象。   谢逢川掀开纱幔一角,在床边坐下,深邃的眼底霎时柔软下来。   韩凤连忙端来一盆热水,放在一边的桌案上,又撤开的远远的,似乎那张床上躺了他不该窥探的人。   谢逢川浸湿双手,修长的手指拧干白色的巾帕。   他俯下身,似乎在给床上的人擦脸,动作温柔而又熟稔,似乎他做过无数次。   擦完后,谢逢川将巾帕轻轻搭在盆沿上,看着躺在床上的人,眼里的温柔愈发柔和。   韩凤又端着紧致的小香炉走到床边,但眼睛依然不敢乱瞟。   谢逢川抬手,香炉里竟然涌起一缕缕银白色的魂魄,在空中打转环绕。   谢逢川看着韩凤道:“这些灵魂可都细细洗涤过?”   “少司命,您放心。”韩凤道:“属下盯着那些弟子炼制洗涤的,他们绝不敢偷懒,”   “嗯。”谢逢川声音淡淡道:“本司命不希望他身体里进脏东西。”   说完,他闭上眼睛,身上竟然涌出一大股银白色的神力,供那些魂魄吞噬享用。   躲在屏风后元祈突然起了一身冷汗,谢逢川这是在做什么?   为什么要祭出自己身上的神力渡给那些魂魄?这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可很快,元祈就知道谢逢川祭出神力要干嘛了。   因为这些吸食了神力的魂魄全部都涌进了纱幔,转而又全部消失不见。   恰巧,一阵风吹过,红色纱幔混乱飞舞,元祈也瞥见了那张床上躺着的人,正是他自己。   元祈怔在原地。   其实在看见那张床时,他就有预感了,但他不敢确定,因为前世他死时,被打成了原形,根本无法化成人形。   香炉里又涌出了许多魂魄,它们吞噬着谢逢川的神力,全部涌入了元祈躺在床上的身体里。   韩凤有些不安道:“少司命,您之前尚未超度的亡灵已经用的差不多了,但小祈公子却还没有苏醒的状态——”   可韩凤话未说完,就被谢逢川冷冷道:“再去找新的亡灵。”   谢逢川垂下眸,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修长的手指似乎正抚摸着床上人的脸,声音很轻,却很坚定道:“我一定要救活他。”   韩凤攥紧拳头,似乎又有话想说,但怕说出来又惹得自家主子不开心。   可看着自家主子越来越苍白的唇,还是忍不住道:“少司命,这九州无法超度的亡灵属下能找到,但您身上的神力可不是这么消耗的啊。”   “您这样把神力渡给小祈公子,补全小祈缺失的魂魄,久而久之,你的身体也支撑不住啊!”   可谢逢川听完这番话,额角的青筋跳了跳,他冷冽的睨着韩凤,沉声道:“废话什么?本司命做事自有分寸,不需你多嘴。”   韩凤抿了抿唇,似乎还想说,但谢逢川又是一计冷眼扫过来,似乎韩凤再继续啰嗦,谢逢川不介意让韩凤这辈子都无法开口。   韩凤被吓得抖了抖肩,连忙道:“属下知道了,属下这就去找亡灵。”   可就在韩凤要退下时,大殿角落的屏风似乎动了动。   谢逢川警觉的瞥过去,“谁?”   元祈被吓得寒毛竖起,他刚刚只是轻轻的动了动,怎么都能被谢逢川发现?   但他不能出现在谢逢川面前,毕竟前世的他已经死了,若是两人见面,肯定会改变前世的事,说不定还会引起好几个世界的混乱。   可他又没办法眼睁睁看着谢逢川就那么伤害自己。   但根本来不及等他多想,只听屏风“砰!”的一声,竟轰然在他面前碎成了齑粉。   他呆呆的站在屏风后,与远处坐在床边的谢逢川对视。   谢逢川的眼眸深邃且冷冽,可看着他的方向,那双漆黑的眼眸却浮现了一丝疑惑。   元祈疑惑的睁大眼睛。   韩凤道:“少司命,那屏风后什么也没有。”   谢逢川看了会,轻轻将视线移开。   ……   谢逢川看不见元祈。   元祈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有些失落,但他不用再辛苦躲藏了。   他可以在谢逢川给躺在床上的自己擦脸时,凑在一边看,并嘟嘟囔囔的说:“别擦了,我又不脏。”   但谢逢川什么也听不见,只是重复做着自己的事。   他也会在谢逢川自虐似的祭出神力时,在一边急得跳脚,骂骂咧咧道:“谢逢川!你就是个蠢蛋!不许再伤害自己了!你再这样!我再也会不理你了!”   可谢逢川依然什么都听不见,似乎他连碰一下谢逢川,想阻止一下谢逢川都难。   元祈坐在宫殿前的台阶上,看着谢逢川每日晚上提着一盏暖黄色的灯笼跨过台阶,来到宫殿,翌日清晨再裹着一身薄雾出门。   他就这么孤零零的从冬日跨过夏日,再跨回冬日,他的身边除了韩凤偶尔出现,就再也没有其他人。   前世时间的流逝,与今世的时间流逝不同,前世百年,或许只是今世的一瞬间。   可元祈却依然能感受到时间的沉重。   前世他死后,谢逢川就处置了所有去魔界屠杀他的长老们,其中甚至包括谢逢川的舅舅,以及谢逢川的师尊。   这就导致谢逢川身边再也没有亲人了。   他每日都守在元祈身边,用无法超度的亡灵去补全元祈的魂魄,只希望元祈能有一天醒过来。   可这一等,竟是三百年。   九州早已大变样,天阙宗不再是天下第一宗,反而成了世人口中最神秘的一处宗门。   少司命的名号逐渐被百姓们遗忘,他们只是偶尔听闻,在九州最荒凉的一处司命寝殿之上,住着一个惹怒了上天,被终身困在此处的神尊大人。   三百年的时间,足以改变许多。   对穿越时空的元祈而言更像是黄粱一梦,可对真正身处其中的谢逢川而言,又代表了什么了?   元祈没办法去想。   或者说,他根本不敢去想。   ……   这三百年来,元祈看着谢逢川用尽了所有亡灵,耗费身上所有神力,却始终没有等来到他醒来。   谢逢川坐在红纱飘舞的床边,肤色苍白如纸,双眼无神,一副生命即将走到终点的模样。   可他却在这日,等来了自己的飞升。   都说要成为神,注定要经历各种折磨,体会人间的酸甜苦辣,品尽各种悲欢离合。   三百年的历练,足以让谢逢川具备了成为神的资格。   可谢逢川却拒绝了。   只是上天赋予他的神力还并未消失,他带着最后一丝神力,抱着元祈的身体去往了修真界最为神秘的时间秘境。   这处秘境,是亡灵被超度后的往生入口,除了谢逢川,这世间再无任何人知晓。   一个蓄着黑胡子,穿着黑袍的老者盘坐在一棵古树之下,他苍老的脸上满是沟壑,就好似树干上一圈圈的年轮,给人一种沉重的岁月之感。   谢逢川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衣,站在老者身前。   而在他的身边,放着一樽水晶棺木,里面躺着一个面无血色的青年。   青年男人闭着眼,眉眼微微上挑,可眉目间仍能看出那是一种令人心惊的美貌。   上方的老者开口,“谢逢川,你真的要用你飞升的机会与老夫交易,就为了那么一丝可能吗?”   谢逢川垂着眸,轻声道:“是。”   老者摸着黑胡子,摇着头道:“可身为司命,难道你还窥探不到天机吗?每个人的命数都是有定数的。”   “即使我让你回到过去,可不过只是重复轮回,那时你不仅会忘记一切,还会失去你现在所有拥有的一切。”   “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吗?”   谢逢川垂在身侧的手指颤动了下,手腕上的青筋很紧的绷着。   他紧握成拳,低头看了眼水晶棺木里的青年,抬头坚定道:“愿意。”   老者叹了口气道:“可天命难违,作为司命,你比这世上任何人都清楚,所有人的生死都是已被规划好的,你无法避免,更无法改变,你何必要做这种傻事呢?”   谢逢川只是摇了摇头,低声道:“不傻,只要能见到他,我愿意。”   那老者感叹个不停,摸着胡子道:“即使重来一次也是重复当初的一切,永劫轮回,你也愿意吗?”   可谢逢川的声音一次比一次沉,“我愿意。”   老者知道,他再劝下去,也是枉然。   一个人的心已经定了,他说什么都无法改变。   老者叹了口气,他的身体突然融入到苍天古树中,粗壮的树干散发出银白色的光晕,好似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老者最后道:“逢川,你真的考虑好了?重复轮回的过程,会很痛。”   “你若是反悔还来得及,等你飞升成神,你会忘记人间的一切情爱,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云烟,你将……”   可老者话还未说完,谢逢川就沉声道:“不反悔。”   “永远都不会反悔。”   巨大的时间秘境里,他那抹白色的身影就好像一株显眼的白桦树,那么的坚定,同时又是那么的孤独。   老者沉默了,没再说话。   谢逢川张开手,手心里倏然出现了一朵散发着幽光的神花,有五片花瓣。   他将琉璃花放在土地上,随后走进了轮回隧道。 第87章 “你愿意跟我回现世吗?……   秘境森林里空旷而又安静, 冰棺、老者、苍天古树、乃至谢逢川都已全部消逝。   元祈站在空旷之地,一股刺骨的冷直蔓延至心底。   他蹲下身,捡起谢逢川放下的这朵琉璃花。   明明是冰冷的触感, 可他却感受到了一股暖意,眼泪溢满他整个眼眶。   谢逢川一定独自握着这朵琉璃花等了他许久吧。   也就是在此刻, 元祈突然回忆起魔尊跟他说的那句话——“小祈,我想,谢逢川他连十年都没办法等了。”   因为谢逢川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他将琉璃花缓缓收拢,收进手心里。   芥子袋里的锦毛鼠探出脑袋来,好奇的看着哭得鼻子红彤彤, 满脸热泪的主人。   元祈却还不忘粗暴的把他塞进芥子袋里,恶狠狠道:“看什么看?!”   锦毛鼠又探出小脑袋来, 啃着爪子小心翼翼道:“主人,你在哭吗?”   “没有!”元祈一拳,把小锦毛鼠脑袋捶开花, 他擦干眼泪,骂道:“只有你这种脆弱的小鼠才会哭,我才不会。”   可他的眼泪都滴到了锦毛鼠毛茸茸的脑袋顶上, 锦毛鼠伸出爪子摸了摸被淋湿的雪白毛发, 又伸出舌头舔了爪子一口。   它的眼睛蹭的一下睁圆了。   是眼泪!   主人果然跟他一样,是个爱哭鬼。   它得意的晃着脑袋,又道:“主人!我们拿到了琉璃花, 可以回去救活司命大人了!”   “嗯。”元祈的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可听起来却莫名的很乖。   锦毛鼠多嘴问道:“主人, 虽然前世的时间流逝的很快,但早点拿到琉璃花肯定是最好的,你为什么要拖到最后才拿呢?”   元祈怔了怔, 又伸出手指头把锦毛鼠的小脑袋戳回去,抽着鼻子道:“你管得着吗?”   但耳根尖却有些微微泛红。   他在前世呆这么久,自然是想陪着谢逢川。   虽然谢逢川看不见他,但他不想看见谢逢川孤零零一个人的。   …   元祈带着琉璃花回到现世,谢逢川依然躺在那块冰冷的石壁上,他的两只手变得透明,微阖的眉眼间仿佛覆盖了一层厚重的霜雪。   元祈兴冲冲的跑过去,蹲在谢逢川身前,扒着谢逢川雪白的衣袍。   很快,那雪白的衣袍上就多了两个黄色的爪子印。   若是放在以前,谢逢川早就皱眉推开元祈了。   可此时,他只是缓缓睁开双眼,很温柔的看着元祈。   元祈却瞥到了黄色爪子印,耳根泛红的把手拿开了。   他抓着耳朵道:“我….刚刚捡琉璃花时,蹭到地上的泥巴了。”   可脸上却传来冰凉凉的触感。   元祈转眸,只见谢逢川抬起手,修长的五指轻轻的摩挲着他的脸。   虽然没有实感,但元祈的心仍然轰轰跳个不停。   谢逢川的脸长得太优越了,手指也很好看,那满头雪白的长发,都衬得他愈发清冷和俊美。   谢逢川眼眸深邃,声音低而沉,缓缓道:“没关系。”   元祈的耳朵更红了。   他一向对温柔的谢逢川,是没有半点抵抗力。   他抓着琉璃花,低着红彤彤的脸蛋道:“谢逢川,你看我平安回来了,我现在就救你。”   他将琉璃花抛至空中,手心捏诀,可当他要将琉璃花融进谢逢川体内时,深渊里忽然响起一道阴冷至极的笑声。   元祈警惕的挑了挑眉,加快手中的术法。   可只听“铮”的一声,那似乎是利刃划破虚空的声音,就在他背后。   可就在他等着利刃刺穿他的心脏之时,胳膊突然被一节冰凉的手指抓住,一阵天旋地转间,他落入了一个满是冷药香味的怀里。   谢逢川紧紧的抱着他,一个转身,将他护在了身后,也打断了他的施法。   琉璃花只融入了一半,元祈一咬牙,将琉璃花全部拍进了谢逢川的胸口。   冷药香味的怀抱有了实质,可同时,元祈又在鼻间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他抬起眸,只见谢逢川的胸口插了一柄冷刃,雪白的前襟被染成了鲜艳的血色。   元祈又气又心疼,想捶谢逢川一拳,警告他以后不许再给自己挡刀了!   可他终究不忍心,抬起头来,搁在谢逢川宽厚的肩膀上,愤怒的瞪着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   此人穿着一身玄色衣袍,五官凌厉而又肃穆,手中握着一柄盘龙的玄色权杖,沉重的威压在他身上荡开。   元祈愤怒的咬了咬牙,此人的做派一看就是反派。   联想到被操纵的山神女,他突然有种预感,所有的一切肯定是这个男人做的!   他当即道:“有我在!你不许伤谢逢川一根毫毛!”   “有骨气。”男人悠悠笑道,声音低沉磁性,“可谢逢川,吾等了你百年,你真的要为了区区一个魔人,放弃成神的机会吗?”   元祈怔住,此人不会是大世界之主吧?   但想来也是,除了大世界之主,这世上也没有其他人一心想拆散他和谢逢川了。   顿时,他的眼眸愈发气愤,像冒火的小狮子一般。   可后背上却传来轻柔的触感,谢逢川缓慢的顺着他的背,似乎在安抚他。   薄唇轻轻的贴在他耳边,清冷的气息萦绕在元祈身侧。   谢逢川的吐息很轻,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听得元祈半边身体都速苏了。   谢逢川安抚他道:“别怕。我来解决他。”   元祈的心跳漏了半拍,但又很快担忧道:“你怎么解决他?你已经受伤了。”   “没关系。”谢逢川轻声道。   他轻轻的将怀里的元祈放在一边的青石上坐着,弯腰,修长的手指将元祈鬓角的碎发别在耳后。   “乖一点,在这等我。”   元祈却站起身来,“不要,你的胸口还在流血。”   可他又很快被谢逢川按着坐了回去,一圈光晕罩在元祈身上,限制了元祈的所有动作。   元祈急的眼红,不停挣扎道:“谢逢川!你要干什么?”   可谢逢川却俯下身,在他右脸颊上轻轻的亲了一口,又凑在他耳边道:“宝宝,相信我。”   元祈的心被这一吻弄得彻底乱了,可他依然还是担心谢逢川,但谢逢川已经转身,缓缓的朝世界之主走去。   世界之主脸上一片愠色,似乎对谢逢川就这么大赖赖在他面前亲元祈很不满,愤怒的挥着衣袖,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样成何体统?!可还记得你师尊的教导!”   谢逢川是世界之主在万千世界中选出来最具有天赋的苗子,他想着未来谢逢川有一天能接他班,掌控着大世界。   但谢逢川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太失望了。   但这一次,他有备而来,不会失手。   可他面前的谢逢川,似乎比他还要有备而来,俊美的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笑容。   世界之主突然有些慌乱。   只见谢逢川手指苍白,骨节突出。   他抬起手指,握住冰冷的刀刃,“扑哧”一声从胸口拔出,温热的鲜血溅在他苍白的脸上,竟让那张清冷的脸染上几分艳色,深邃的眼底更是暗藏在猩红的杀意。   谢逢川缓缓道:“我的魂魄没消散,让你失望了吗?”   大世界之主眉头紧皱。   他确实以为谢逢川要死了才会前来的。   因为谢逢川死后,他可以收走谢逢川的魂魄,消除谢逢川的所有记忆,再重新将他培养成无情无欲的神君。   可依照现在的情况,谢逢川似乎在故意等他来。   “你想做什么?”大世界之主冷声道。   可只听“铮”的一声,通体银白的司命法杖重新出世,被谢逢川握在手中。   他握着司命法杖,一步一步走得很沉,声音低哑道:“我要你取代你的能力。”   他这话一出,不仅大世界之主惊住了,就连元祈都惊住了。   谢逢川要取代大世界之主的能力,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大世界之主怒气冲天,灵息在空中汇成无数支淬了冰的利箭,密密麻麻的朝谢逢川袭去。   可谢逢川丝毫不慌,修长的手指掸了掸前襟不存在的灰,只见他胸口被利刃刺穿的伤口也随之愈合,沾染上鲜血的前襟重新变得一片雪白。   等那些淬冰利箭袭到谢逢川眼前时,只见谢逢川在空中抬手一挥,霎时间,无数亡灵突然从天而降,吞噬掉了大世界之主的利箭。   大世界之主眼里浮现慌乱,他看着深渊里重重围住他的亡灵,脸上露出失算了的神情。   这么多亡灵,再加上谢逢川的修为早已深不可测,他今日来得匆忙,根本就不是谢逢川的对手。   韩凤从亡灵群里走去,先是恭敬的对谢逢川行了个礼,随后看着大世界之主。   他本以为大世界之主身上会充满神性,可看大世界之主此时沮丧的神情,似乎也不过如此。   大世界之主叹了口气,他深知亡灵的实力,沉声道:“谢逢川,没想到,你竟然还留着这一手。”   “可若是你杀了我,你以为这个世界还会存在吗?你别忘了,吾可是大世界之主!”   谢逢川却看着他道:“你想多了,我不会要你的命。”   大世界之主抬眸。   谢逢川不要他的命,那骗他来干什么?   突然,谢逢川缓缓向他走来,银白色的司命法杖在深渊散发着奇光。   谢逢川手握司命法杖在空中一挥,大世界之主的太阳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涌了出来,汇聚在了司命法杖的杖顶。   大世界之主想挣扎,可无数亡灵缠绕着他的身体,让他根本无法动弹。   谢逢川道:“留你一条命,继续维持着世界平衡。”   “但你自由穿梭在任何世界的能力,我拿走了。”   谢逢川说这句话时,还状似无意的看了身后的元祈一眼。   元祈本还在疑惑这些从天而降的亡灵,到底是从哪来的?谢逢川又是怎么留了这一手。   可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他就什么都忘了,兴奋的狐狸眼睁得大大的,一动不动的看着谢逢川。   但他还没开心完。   只见刚吸收完大世界之主能力的谢逢川突然唇色苍白,弯着脊背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韩凤担忧的上前,扶住谢逢川,“少司命,都怪属下来晚了,否则你也不会受那利箭的攻击。”   “没事。”谢逢川淡淡道。   可竟咳嗽的更严重了,脊背的脊背不自觉弯曲,深邃的眼眸都咳红了。   元祈担忧的不行。   看韩凤那笨手笨脚的模样,肯定照顾不了谢逢川。   他本想喊着韩凤帮他把身上的光圈罩解开,但没想到光圈罩自动解开了。   得了自由的元祈第一时间就冲向谢逢川,把笨手笨脚的韩凤推到一边去,心疼的把谢逢川抱进了怀里。   但谢逢川长手长脚,比元祈还高上许多,元祈本该抱的很不顺手,但谢逢川却弯着腰,配合的将头埋在元祈温热的胸膛里。   元祈的心软成一团,但眼眸却亮晶晶道:“谢逢川,你愿意跟我一起回现世吗?” 第88章 大结局 “最喜欢他。”……   元祈期待的看着谢逢川, 谢逢川抬手,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发顶,轻声道:“好。”   元祈的心砰砰砰跳的很快, 开心的垂下了脑袋,内心又不免窃喜。   等和谢逢川一起回了现世, 谢逢川肯定不懂现世生存法则,到时候还不是得求着他来教。   他早就想体会说教一番谢逢川的感觉了,不然总是他被谢逢川说教,他多吃亏啊。   不过,他肯定会好好教谢逢川如何在现世生活的。   他还会带谢逢川回家, 见一见他的外婆和姨妈,和他那个不省心的小表弟,   他们肯定都会很喜欢谢逢川的。   毕竟谢逢川长得就像别人家的孩子,外表气质端庄,举手投足间都优雅得体。   “你在偷笑什么?”直到谢逢川问。   元祈脸红的狐狸眼乱瞟, 心虚道:“没……没什么……”   他话音刚落,这瘴气深渊就突然从天而降一大群人,魔尊和淮安首当其冲, 担忧的朝他这边跃来。   见他没事, 魔尊松了一大口气,想解释一番他也不知道山神女为何放出深渊蛟龙。   但见元祈和谢逢川亲密的抱在一起,他“啧”了一声, 终究什么也没说,站在一边。   淮安愤愤不平, 冲上前想把这两个不成体统搂搂抱抱的的男人分开,但却被魔尊一把拦下了。   淮安咬牙切齿。   魔尊安抚道:“让他们抱一会吧,你没看见小祈笑得有多开心吗?”   笑得开心的小祈红着脸抬起眸, 看了眼魔尊后,不自在的将眼神别开了。   谢逢川神色自然,有这么多人在,他从元祈怀里直起身,很自然的用手搭在元祈的肩膀上,是一个轻搂的动作。   元祈本来还沉浸在把谢逢川抱在怀里的兴奋,就被高了他一个头的谢逢川认清了现实。   他委屈的努了努唇,就见谢逢川轻轻抬手,只见围着大世界之主的亡灵们都散开了。   大世界之主气到面目狰狞,可他还未开口,只见谢逢川一道眼神扫过去,大世界之主竟然凭空消失了。   元祈震惊的看着这一切。   谢逢川却安抚的揉了揉他的脑袋道:“没事,他只是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意思就是回到了世界之外,继续维持世界的平衡。   可谢逢川是不是太强了点,竟然一个眼神就让大世界之主消失了。   但谢逢川摸着他的脸,又凑在他耳边轻声细语的跟他说话,元祈脑子一热,就又什么都忘记了。   一行人离开瘴气深渊,元祈站在山谷里,只见山神女好像梦游似的站在树下,似乎很不解自己为何劈开了瘴气深渊,还引出了蛟龙。   元祈知道山神女是被操控的,他走过去,将蓝色法杖还给山神女。   山神女接过法杖,笑着跟他说谢谢。   可蓝色法杖离开元祈指尖的瞬间,一缕银白色的灵息勾着他的手指,最后化成了一张符咒,轻轻落在他手心里。   ……   七日后,九州最盛大的道侣仪式圆满完成。   天阙宗司命寝宫烛火摇曳,桌案边,清冷如雪的男人握着紫毫毛笔,在纸张上落下窸窸窣窣声。   韩凤站在一边道:“少司命,您真的要离开十年吗?外面那些长老们,属下该怎么跟他们交代啊?”   谢逢川将写满的宣纸放在一边,又拿起一张空白的宣纸,写下他走后九州大陆的排兵布阵。   谢逢川轻垂着眉眼,淡淡道:“对外就说本司命闭关了。”   闭关十年,对于修真界来说,是很正常的事。   但韩凤还是有些不安道:“可是少司命,虽然你安抚了亡灵,但不免还是有些人觊觎亡灵的力量…若是有些人偷走了亡灵,借用亡灵的力量作恶该怎么办?”   谢逢川眉头紧皱,修长的手指拿起一张白纸,在上面布下术法,递给韩凤道:“若是有紧急的事,可以写在这张宣纸上,本司命自会看见。”   韩凤松了口气。   虽然少司命好不容易才争来和元祈一起回现世的机会,但显然心里还是关乎苍生的…   可他这一想法还没落下,甚至手都还没接到宣纸,就见谢逢川将宣纸又放在桌上,清冷的眼眸淡淡的看着他,“但天阙宗还有叶宗主在,千鸣也是时候要学会接手重任了。”   韩凤:“….”   谢逢川睨了他一眼道:“千鸣贪玩,整日想着儿女情长,尚是还未经历过磨练。”   韩凤眼里浮现淡淡的疑惑。   谢逢川冷冷道:“以后天阙宗和亡灵相关的事都交与千鸣处理,你去他身边辅佐他,这十年足够他成长了。”   韩凤面露难色。   少司命这是直接当甩手掌柜了?   他为难道:“可我听叶宗主说,叶小公子整日以泪洗面,显然还没从情伤里走出来啊,吃饭哭、练剑哭、看风景哭、就连睡觉都哭…”   谢逢川却又睨了他一眼,眼里并未丝毫同情,冷冷道:“他觊觎了不该觊觎的人,早该想到这样的下场。”   说完,谢逢川垂眸,认真的处理公务。   可韩凤在谢逢川冷硬的侧脸上,清清楚楚看清楚两个字——“活该。”   韩凤无声的叹了口气,默默同情了叶千鸣好一会。   但谁叫叶千鸣喜欢谁不好,非要喜欢他嫂子….   但他又突然想起什么,不安道:“少司命,之前我们操控山神女的符咒少了一张。”   “少了一张?”   寝殿里气氛霎时冷了下来。   “噔”的一声,紫毫毛笔都放在砚台上,谢逢川周身凌厉冰冷,掀起薄薄的眼皮睨着韩凤道:“本司命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这件事要做得滴水不露?”   韩凤哆嗦着肩膀,连忙道:“少司命,属下有派人寻找那张符咒,可那张符咒似乎被销毁了…所以属下也拿不准。”   “销毁了?”   “嗯嗯。”韩凤道:“属下猜肯定是落在不知情人的手中,那人不知道符咒做什么用的,就销毁了吧。”   谢逢川低敛眉眼,感受着符咒所在,确认是被销毁了,紧皱的眉头才缓缓放平。   他看着韩凤冷冷道:“山神女是我们操控的事,不能让元祈知道。”   …   魔界后厨,一片兵荒马乱,乌烟瘴气,烧糊的焦味直飘万里,熏得外面趴着墙角偷看的小魔头们都皱眉跑远了。   灶台下,露出一张黑透了的脸来,那人不停的打喷嚏,眼睛难受的不停眨啊眨,竟是熏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腰间的戒子袋里,钻出一个跟他一样满脸黑的小脑袋来,闷声闷气道:“主人,你的爱心便当做好了吗?”   “当然是做好了!”黑透的脸兴奋道。   他双手插腰,“当当当”的将锅盖揭开,一大片熏透人的黑气再次铺面而来。   一大一小的两双眼睛,好奇的瞅着锅里的不明物。   小锦毛鼠状着胆子道:“主人,你是想毒死司命大人吗?”   “你在瞎说什么?!”   免不了被元祈一顿暴揍,小锦毛鼠黑黝黝的脑袋上顶着两个小小的包。   元祈昂着头,因为脸颊很黑,露出来的眼睛圆溜溜的,很清亮。   他理直气壮道:“这是我给谢逢川做的糕点。”   锦毛鼠:“…..”   锦毛鼠:“主人,你确定要把糕点送给司命大人吃吗?”   元祈心虚的挠了挠后脑勺,“卖相是有点难看啦,但…但要是吃进嘴里是好吃的呢!”   锦毛鼠痛苦的闭上眼,祈祷它的主人不要拿他当试验品。   就在这时,后厨的门被轰的一声推开,进来的人也是不停咳嗽,手挥着满天的黑烟,气愤道:“元祈!你天天这么折腾是要把魔界给烧了吗?”   “淮安…”元祈无措道。   淮安从黑雾里走出来,白皙的脸上竟也被覆盖上了一层黑色,他冷着脸看着元祈满脸黑的模样,硬是忍住没笑,冷声道:“你做这些东西到底要干什么?前几天煮鸡汤,你非要小黑尝尝味,现在小黑还躺在床上没起来。”   小黑是魔界的一个小魔头,也是小魔头里身体素质最好的那个。   小锦毛鼠迅速把脑袋缩回芥子袋,生怕主人要它品尝糕点。   元祈嘟囔道:“那是我第一次做鸡汤嘛,有失望很正常啊。”   淮安将眼前黑气挥开,咳嗽了一声道:“你就不是做饭这块料,赶紧离开后厨,别在这捣乱了。”   芥子袋里小锦毛鼠像泼浪鼓似的点头。   元祈却激动道:“不行!”   “谢逢川之前胸口被捅穿两次!他受伤了!需要我做鸡汤补补身体。”   淮安听到这话就气的脸都青了,“他整日生龙活虎的,还需要你来给他补补!”   “当然需要!”元祈一步不让。   淮安垂着眸,眉头气得抽搐,终于他捏紧拳头道:“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山神女,蛟龙,包括他替你挡刀两次,都是他设计好的,他就是故意利用你的同情心,让你心软原谅他之前做的那些事。”   “你有什么证据吗?”元祈双手叉腰,眼泪很亮的瞪着淮安。   提到证据,淮安脸上一时露出难色,但他斩钉截铁道:“这事上没有滴水不漏的事。”   他突然想到什么,问道:“你之前夺走山神女的法杖,就没有发现到什么异常吗?”   元祈坚定道:“没有。”   淮安看着元祈,元祈的眼神太坚定了,一点都没有撒谎的痕迹。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觉得有些怪。   他别开视线,刚要说好吧,就看见元祈飞快的瞅了眼灶膛。   淮安立即像嗅到腥味的猫,直直的盯着元祈,“你是不是烧了什么东西?!”   “没有!”元祈依旧坚定道。   他其实很会撒谎,但是被拆穿后难免心虚,眼神乱瞟。   淮安却立即蹲下身,伸手就往火膛里钻。   元祈吓得连忙攥住他的胳膊,惊慌道:“你在干什么?你不要你的手了?”   “那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烧了什么东西?”淮安道。   元祈抿紧唇,并没有说话。   淮安冷笑道:“你不说,那我就自己捞出来。”   两个人推拒打架,打得后厨愈发一片狼籍。   可淮安还是在灶里捏出了一小片黄色符咒,只是黄色符咒烧的差不多了,根本看不出生前是一张什么符咒。   可淮安很快就悟到了,他道:“这就是他操控山神女的符咒吧?”   “不是!”元祈反驳道:“这符咒都烧成这样了,你怎么看出来是操控符咒的?”   淮安立即意识到了什么,震惊的眼睛都睁大了,不可置信道:“你明知道他骗你,你还替他掩藏罪证?你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可就在他晃神期间,元祈抢走了他手里的小片符咒,快速扔进了火苗里。   火苗如猩红的舌头,迅速将那点黄色吞噬。   淮安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元祈,“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元祈垂着眸,他清亮的眼眸印着跳跃的火光。   他弯着唇角,小声道:“你懂什么?当然是因为我喜欢他。”   “全世界最最最喜欢他。”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