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葬场渣攻被换就下班
　　作者：安则
　　简介：
　　最近，火葬场文遭到强烈谴责，什么渣攻，什么浪子回头金不换，换换换，统统换掉！下一个会更好！！
　　顾修扮演的就是被唾弃的渣攻。
　　虽然火葬场，但依然追不到，被他渣过的主角受总会投入更优秀的男人怀抱。
　　顾修：ok，能早点下班就行。
　　【狗血豪门：薄情金主火葬场】
　　因为顾修只给钱不给爱，还把小明星主角受当替身，在合约结束后火葬场。
　　按照剧情，主角受毫不留恋，转而选择了他仰慕已久的表叔。顾修还会被发现并非豪门亲生，被逐出家门，从此失去所有。
　　只是这一天终于到来，等候已久的表叔直接把灰溜溜的他塞进车里，一脸志在必得：“现在，你终于是我的了。”
　　顾修：？
　　【宿舍文学：迟钝直男火葬场】
　　因为顾修是直男，拒绝了主角受鼓起勇气的表白所以火葬场。
　　按照剧情，主角受被拒后幡然醒悟，转而选择他优秀的校草室友。
　　只是主角受过来敲门的时候，顾修正被校草室友按在宿舍的单人床，咬着耳朵说：“不准想他，看着我。”
　　顾修：？
　　【ABO：禁欲精英alpha火葬场】
　　因为顾修嫌弃家里安排的omega，天天不回家导致火葬场。
　　主角攻是他的上司enigma，按照剧情，主角攻会在一次发情期后和他名义上的配偶暗度陈仓…
　　暗度是暗度了，但不是在家而是在办公室，顾修被侵略性的enigma信息素包裹得喘不过气。
　　主角攻把他按在办公桌，用犬齿摩挲他的后颈说：“和他分手，就让你标记我。”
　　顾修：？
　　……
　　（其他世界待定）
　　兢兢业业致力于把自己送进火葬场的顾修，换是被换了，但每一次都会被主角攻壁咚强吻拖回床上，被迫加班！
　　顾修：我要的火葬场不是这种干柴烈火啊！！
　　顾修/咕咕啾（攻）×灰色眼睛的chen（受）
　　1、强强1v1，两个男的谈恋爱，不嬷
　　2、双洁，攻受都是同一对。全程he！
　　3、因为受是小世界的主角攻，所以要比攻强一点哦
　　4、攻记忆不全，受没记忆但会逐渐偏执变态强制爱……
　　5、内有主角攻受都爱上我了土味剧情，直播/群聊/论坛等嗑cp元素
　　6、喜欢我们顾小啾就请支持正版吧（可怜啾啾眼.jpg）
　　顾修是攻，是攻！18k纯攻！只是乱七八糟的脑补比较多！直男第一次来男同世界请谅解一下…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系统 甜文 快穿 爽文
　　主角：咕咕啾、灰眼睛、掌中啾、大鹏展翅
　　一句话简介：被换攻了，但攻主角攻
　　立意：总有一天我会回到你身边。


第1章 狗血豪门01
　　“稀疏的冬雨冰寒入骨，下在森冷的夜色中。”
　　“顾修苦苦等在酒店门口，等着向江远遥道歉解释。可等到最后，他眼睁睁看着江远遥和西装革履的男人结伴而来，脸上挂着春风一般的笑容，红扑扑的双颊洋溢着他不曾见过的甜蜜和幸福。”
　　“男人高大英俊，风度翩翩，戴一副斯文的银边眼镜，看向江远遥的眼神里满是温柔。”
　　“九叔？顾修喃喃梦呓，望着那张熟悉的面孔，他最为信赖仰仗的九叔。那一瞬间他像是被摄住了，凝固在原地。”
　　“视野里，恩爱有加的两人有说有笑地远去。顾修仍等在雨中。他没有撑伞，曾经意气风发、眼高于顶的顾少，竟变得如此狼狈不堪，黑发一缕一缕黏在脸上，脸色苍白如纸。”
　　“可他又能有什么不满、怨怼和愤恨呢？这些忽略和冷落，不过是他以前对江远遥做的罢了，如今终于加倍反噬到了他自己身上。”
　　……
　　总有一些“顾修”这样的渣攻，他们拥有时不珍惜，失去之后才幡然醒悟，试图追回曾经不屑一顾的主角，火葬场烧得既爽且旺，酣畅淋漓、大快人心！
　　这些渣攻被虐身又被虐心，凄凄惨惨追到最后……
　　被各方面降维打击的正牌攻换掉。
　　这是个狗都不理的苦差事，系统007居然撞了大运，绑定了从点家小说世界退休的优质宿主！……虽然只是一个炮灰专业户。
　　但新宿主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火葬场这种情情爱爱的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
　　然而小世界已经加载完成，007还没和他的宿主说上话。
　　宿主提前关闭了精神力沟通的通道，正趴在办公桌上睡得不省人事。
　　红木办公桌围了一圈西装革履的人，或汇报或记录，气氛肃穆。
　　007在宿主死海一般沉寂的大脑中嘶声呐喊：【顾修！顾修！任务开始了！你快醒醒！！】
　　系统这种东西，总在脑子里唧唧哌哌烦得很，除了发布任务耍宝卖乖，毫无作用。
　　想来火葬场世界危险不到哪儿去，顾修难得来到一个没有妖魔鬼怪、科技发达的现代世界，并不急着与系统沟通，而是舒舒服服安安静静地先睡了一场。
　　直到手边传来强烈的震响。
　　嗡嗡——嗡嗡——
　　手机的震动通过实木桌面，扩散到围桌而坐的每一个人。
　　精英派头的众人对此习以为常，目光克制地收敛着，偶尔瞄一眼位于上首正襟危坐的男人。
　　男人正在查看员工汇报的文稿，黑发背头一丝不茍，高定西装不见一丝褶皱。鼻梁上一副银框半边眼镜，气质矜贵而冷峻。
　　扰人的嗡嗡声已然影响到了工作，本就紧张的员工卡了下壳，急慌慌调整PPT：“不好意思陆董，我漏了一页……”
　　男人没去看他，抬眼扫向长桌对面，淡淡的一个眼神也是压迫感十足。
　　“顾修。”
　　青年枕在桌上的手修长白净，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没干过活的主儿。
　　直到低沉的“顾修”二字落到头上，那只手才胡乱在桌面上扫了一圈，好不容易捉住躁动的手机，匍匐已久的脊背终于直了起来。
　　青年醒是醒了，却仍容色倦懒，薄薄的眼皮耷拉着，金色的碎发搭在三维的眉骨。
　　平心而论，青年的相貌实在生得不俗。流畅的骨骼轮廓，干净轻薄的皮相，单眼皮是点睛之笔，精致中又带着一种浑然天成的少年气。
　　会上众人早看惯了这位纨绔二世祖，今天却奇怪地多看了一眼，再一眼。哎，他以前有这么帅吗？
　　只是不消片刻，注意力转移——
　　从他桀骜不驯的金发，到叛逆的耳钉，到脖颈上浮夸的金项链，再到散着两颗扣子的豹纹衬衫。
　　庸俗粗鄙、流里流气。
　　帅则帅矣，气质全无。
　　他和沉静严肃的会议室格格不入，也和上首衣冠楚楚的正装男人判然有别。
　　刺啦，椅子在地面摩擦出刺耳声响。
　　顶着十余人的注目礼，顾修那懒散的眼皮抬都没抬，拿着手机起身，旁若无人推门出去。
　　会议室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
　　“那个，陆董……现在……？”
　　陆时琛揉开因嫌恶而团起的眉心，冷淡的视线扫过众人：“继续，不用管他。”
　　会议室外无人的长廊。
　　顾修刚打开精神链接通道——
　　【啊啊啊啊啊你吓死我啦！！】
　　一惊一乍的007系统立迫不及待冒出来，在他的识海里大呼小叫，还化作一个银色小球在他面前如同野蜂乱舞，嗡嗡嗡嗡。
　　【你胆子也太大了！我还没把剧情传输给你呢你就自己乱来！万一崩了人设被主角发现端倪怎么办！？】
　　【那么多人！还在开会！你居然呼呼大睡！还擅自离场！！！】
　　007心有余悸。
　　顾修倒是淡定。
　　他先去卫生间，欣赏自己的新造型：比在异能世界更为浮夸的白金色头发，耳朵上的饰品比被丧尸咬个洞更让他不适应……
　　勉为其难接受了自己的新形象，他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我的身份肯定非富即贵，你见打工人穿豹纹衬衫开会的吗？何况领头的那个男人一看就是总裁之类的人物，他知道我的名字，我还坐在他的正对面，那我能不牛吗？”
　　“我什么还没做呢，他看我的眼神就够不爽了，早对我有意见了吧。要是我出来前先打个招呼，那才是崩人设。”
　　007忙地去翻阅剧本，一条一条设定全跟顾修的话对上了，越听越震惊，佩服得五统投地。
　　【宿主！不愧是你！！】007激动尖叫，陡然换成一副狗腿姿态，小光球绕着他的腿转几圈，【我就说我们很有缘啦！你叫顾修。修修，谐音九九，九九牛，九九牛就是996，我是007！】
　　【九九……哎，不如叫啾啾吧？啾啾更可爱一点！嘿嘿啾啾，你看，我们简直天生一对！】
　　007夸起人来也真够吵的。
　　顾修仍旧反应冷淡，对镜整理仪容。
　　在快穿世界里工作时，他使用的是由自己的数据生成的身体，只根据世界观和角色需要进行一定调整，比如发色，再比如，仿佛半个月没睡过觉的熊猫眼，眼下还泛着纵欲无度般的青紫。
　　他皱皱眉，用食指轻轻一抹，居然带下来点黑色的眼线液。
　　根据他久远的现代世界知识储备库，这应该是传说中的烟熏妆，再配上他的豹纹衬衫金项链，简直是流氓地痞的具象化。
　　所幸身体上不见异状，大敞的领口间肌肤完好，肤色冷白莹润，喉结旁缀一颗淡褐色小痣。
　　他还是挺喜欢这颗痣的，忍不住摸了摸。
　　多年以来他在快穿世界里漂泊，居无定所，死死伤伤。身份换来换去，头发时长时短，衣服五颜六色风格各异。只有这颗痣一直陪着他，像一个锚点固定住他飘荡的灵魂。
　　这时007也不闲着，赶紧把剧本传输给新宿主。
　　顾修轻轻闭上眼，消化新收到的剧情信息。
　　小说世界只是一串文字数据，任务者进来后才会正式开始运转。小说文本到底简陋粗糙，不足以支撑起一个完整的小世界，小说中不够完善的部分也可能导致角色脱离控制，造成不可挽回的bug，甚至导致世界崩塌。
　　顾修的任务就是扮演主角以外的重要角色，比如换攻文里被换掉的渣攻，在剧本允许的范围内推动主线剧情、完成支线剧情，让小说世界按照既定的轨道发展。
　　在他到来之前，那位渣攻本人不过是一串文字，由他本人生成外貌模型，也将沿用他的名字。小说里的角色察觉不到这些变化，只要他保持住人设，不ooc就行。
　　按照设定，豪门顾家枝繁叶茂，争得也是你死我活，但顾修父母就他一个孩子，从小对他极尽溺爱纵容，把他养成那种典型的纨绔子弟。
　　可惜，顾修的父母在他中学时相继去世。后来他愈发叛逆，染发打耳洞，逃学翘课，花天酒地声色犬马，然后被远房表叔丢去国外读了几年野鸡大学，没学好不说，还变本加厉，22岁一回国就包了个小明星。
　　再然后，狗血的来了。
　　他的远房表叔，被称呼为九叔的人——陆时琛，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沉稳自律的九叔自然看不上顾修这扶不上墙的烂泥，看在顾修父亲的份上才代为行使监护人的职责。巧合的是，九叔的真爱主角受，正是顾修包的小明星江远遥。
　　顾修恣意挥霍父母遗产，为江远遥在娱乐圈保驾护航，心里却始终住着童年时一见钟情的男孩。选中江远遥，是因为他与那个男孩拥有一双相似的眼睛。俗称，替身。
　　顾修冷血薄情，只给钱不给爱，伤透了江远遥的心，等后者离开，他才发现对方正是自己的白月光。从此，顾修痛改前非追妻火葬场，可全方位碾压他的九叔强硬地横穿一脚进来。顾修越追，江远遥和九叔的感情反倒越深。
　　不久后，顾修隐藏多年的身世暴露，原来他是保姆偷换的孩子！真正的顾小少爷早已夭折。他曾经有多嚣张，被赶出顾家后就有多凄凉。
　　只有九叔念在旧时情分，给他一笔钱去国外自生自灭。然而他不知道节制，也抵抗不住诱惑，沾赌又染毒，最后不知道死在了哪个犄角旮旯。
　　总的来说，本文俗称“你老婆没了”梗，又称换攻文学，前任渣攻火葬场是最大的卖点之一。
　　顺带一提，主角攻28岁，主角受19岁，九岁的年龄差和爹系男友也是值得一提的看点。
　　……
　　只是有个问题，顾修颇为费解。
　　“我好吃好穿供着江远遥，最后还得火葬场？”
　　007义正词严：【你最不缺的就是钱，而他一无所有，还失去了爱情！】
　　顾修：“……”
　　以防隔墙有耳，顾修切换到精神力频道，在脑中问：【获得A级以上的评级，我就能拿到二十万积分奖励，对吧？】
　　主神空间的积分的购买力，和21世纪华国的RMB差不多。
　　“没错。你在丧尸世界累死累活，一个世界撑死了十万分。来火葬场走一遭，轻轻松松房子首付到手。这就是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的魅力！”007活像个传.销人员，慷慨激昂，“这么看，渣攻火葬场任务还是挺值的吧？”
　　“……”
　　对此顾修不想评价。
　　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小王的电话，你需要接一下。】007根据来电显示提醒他，【这是你在江远遥身边安排的助理，会向你汇报江远遥的一举一动。】
　　【这也是‘剧情点·一’，很简单。江远遥受了伤，希望你能去医院探望他，可你醉生梦死压根没空管他。这些琐事加在一起，他对你的失望越来越深，直至心寒……】
　　顾修接起电话。
　　“顾总，你可算是接电话了！”对面的声音颇为急迫，恐怕就是先前扰人清梦的家伙，“江哥录节目的时候从舞台跌落，腿骨折了，听医生说挺严重的，你快来医院看看吧！”
　　顾修却隐约嗅出些许古怪的味道。
　　寥寥几句话，这助理给他的感觉可不像是他的人，胳膊肘明显已经拐去了主角受那边。
　　只是骨折又不是生命垂危，他又把江远遥当成无足轻重的替身，如果助理忠心于他，就该本分地发消息向他汇报，而不是炮轰骚扰。
　　思及此处，顾修回了听不出喜怒的四个字：“我知道了。”
　　“顾修呢！他到底来不来！？”
　　从背景里传来一个尖锐的声音。
　　“顾总你赶紧来吧……中心医院。”助理语焉不详道，“那我就先挂了啊。”
　　顾修从卫生间转身出去，不承想，撞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007赶紧提醒：【这就是你九叔！主角攻陆时琛！寰亚集团的现任董事长！】
　　正是在会上，隔着长桌与顾修正面相对的人。
　　陆时琛身姿挺拔，气度矜贵而从容。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领带端正，彬彬文质，与悠闲散漫的顾修大相径庭。
　　他眼帘微垂，镜片后眼神审视。
　　还是记忆里熟悉的侄子的模样。
　　花里胡哨的衣着，丁零哐啷的饰物，黑黑的眼圈，每一根金色的发丝都透着叛逆不羁。
　　顾修牢记自己的人设，不躲不避，直直迎上那双眼，片刻，居然意外地从中发现了些淡淡的灰。难怪那双眼睛看起来格外深邃。
　　而后轻佻地勾唇，笑问：“怎么了九叔？要我陪你一起上厕所啊？”
　　陆时琛颦了下眉，忍下嫌恶，口气质问：“你现在要去哪？”
　　顾修扬了扬手机，随口道：“哦，闲着也是闲着，看看有谁组了局，我去凑个热闹。”
　　顾修贯彻人设。
　　原主最大的爱好，就是和狐朋狗友们在酒吧之类的声色场所厮混。
　　“站住。”
　　“中心医院，对吧？”陆时琛一边调整袖口，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刚好我也要去那边，可以送你过去。毕竟是你的人，总不能这么不上心。”
　　啧，明明还不到三十岁，长辈的架子倒是端得很足嘛。
　　顾修在脑中吐槽：【不上心就对了，不然怎么换给你呢。】
　　007倒抽口气：【……宿主！】
　　陆时琛听不到顾修的脑内剧场，但他久居上位，直觉何其敏锐。
　　顾修是在生死边缘一路摸爬滚打过来的，在对方眼波扫过来的时候，游刃有余回了个假笑。
　　“这么贴心啊？那就多谢九叔了。”
　　

第2章 狗血豪门02
　　新宿主太有个性太有主见，和缠绵悱恻的晋江风格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令统头秃。
　　光溜溜的圆球匍匐着，银色光芒也黯淡几度，007宛如窝囊臣子委婉进谏：【宿主，作为纨绔渣攻，你好像太有礼貌了……】
　　专断独行的皇帝顾修一口气反驳回去：【我是阴阳怪气，傻统。什么爹系攻，说的好听。我看他就是那种特别注重面子工程的经典精英男。说要送我不过嘴上的客套话，我才不配合他。食言拒绝我他拉不下脸，给我当司机他难受我省事儿，对我来说两全其美啊。】
　　007恍然大悟：【我就说嘛！宿主你看起来就不像有素质的人！】
　　顾修：【滚。】
　　007：【……QAQ】
　　陆时琛自有几分意外。
　　脸上却是不显山不露水。他的情绪几乎从不外露，何况面前的只是一个不成气候的小辈。
　　他轻一颔首，言谈举止间，绅士风度自然流露：“好，正好结束了，你跟我来。”
　　前去车库的路上，陆时琛仍在打量这个顽劣不堪的侄子。
　　离车还有两三步远，他用遥控打开车门，车灯亮了亮。
　　顾修直到现在也没扭头开溜，确认了目标车辆，反而径直冲了过去，甚至抢在他前头，毫不客气拉开副驾车门，上车。
　　陆时琛：“……”
　　顾修以前坐过几次他的车，不过都是司机在场的情况。他坐副驾，顾修坐后座。互相看不顺眼的叔侄俩，连后视镜里的眼神交流都没。
　　陆时琛缓步走过去。
　　顾修自顾自扣好了安全带，金色蘑菇一样的脑袋抬起来，冲着他又是一个假笑，装模作样道：“谢谢九叔。”
　　陆时琛手握上方向盘，瞥了眼。
　　标准的纨绔打扮，又戴项链又化妆，眼睛像被炭火烤过晕开大片黑，大概是为了显得眼睛大？
　　花枝招展，看在陆时琛眼里只有两字，低俗。
　　但是，他忽然发现，表侄虽然是单眼皮，但眼睛绝对不小，黑眼球的占比很大，上下都不露白。
　　看人的时候，清透明亮，是眼眶一圈焦烟也掩埋不住的神采。
　　两人对视好半晌，也没谁先移开视线。
　　007在脑海中尖锐爆鸣：【宿主！陆时琛可是主角攻！他是不是看出什么了？】
　　大惊小怪。
　　在小说世界里，主角被穿后性情大变，亲爹妈也难以洞察，遑论这个处处看他不顺眼的、没有血缘关系的便宜表叔？
　　轻浮，顽劣，花花公子。
　　顾修铭记自己的人设，挑唇一笑：“怎么了？我脸上有脏东西吗？”
　　那脏东西可多了。
　　陆时琛面色沉冷，并未接话，似乎与他废话也嫌脏。
　　这居高临下的傲慢模样，看多了顾修也觉得烦。他从不是大度有气自己吞的人，以前扮演炮灰反派也总卡在崩人设、崩剧情的临界点，险而又险地将任务完成。
　　他撇撇嘴，再一次去看那双眼睛里灰色的雾霭，所有情绪都被深深藏匿着。
　　“嗯？”
　　像发现了什么，顾修黑白分明的眼睛霎时更亮几分。
　　陆时琛无法忽略那灼灼目光，又斜了眼过去，猛然一愣。
　　顾修的眼睛，以前就长这样吗？
　　陆时琛缓缓皱起眉。
　　“哎。”
　　一声轻叹后，副驾驶上的顾修突然往他这边倾倒身体。
　　安全带在豹纹衬衫上勒出一道深褶，半敞的领口间，袒露出来更多的雪白。
　　“九叔，你的领带歪了。”
　　收起了那股子轻佻顽劣，青年的声线清冽磁性，格外悦耳，宛如山间带着青草味道和啁啾鸟语的微风。
　　而这粗枝大叶的侄子，不仅仅是口头提醒，还好心地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的胸口处轻轻一压，把鼓起的领带妥帖塞进西装，仔细摆正。
　　隔着一层领带一层衬衫，指尖的触感时有时无，羽毛挠痒痒一般。
　　两人第一次距离如此之近，在陆时琛的眼里，青年懒散的眉眼低敛着，竟透出几分乖顺的意味，铂金色的头发和强烈的黑色眼线，衬得皮肤如失血般苍白。
　　那修长白皙的脖颈上，突起来的喉结旁边，竟然还有一颗淡褐色的小痣。
　　“好了九叔。”
　　陆时琛过分直白的打量视线立马移开。
　　而始作俑者顾修，他第一次来晋江小说世界做任务，提前恶补了大量狗血小说，差点把脑子看坏，理论经验十分丰富。
　　他手上帮人整理领带，脑子里则在向系统吐槽，好不忙活：【主角攻不知道小说里领带最容易成为捉奸的证据吗？想和我一起去火葬场啊。】
　　007：【没关系，那样读者也爱看，据说现在很流行全员火葬场的爽文。】
　　顾修：【啧。】
　　顾修面色如常坐了回去，吐槽也吐完了，旁边的男人回过神，眉宇一寸寸拧起，语带警告。
　　“下次别凑我这么近。”
　　顾修扯了扯嘴角，没搭理他，拿出手机玩儿。
　　陆时琛不依不饶，又教训一句：“还有，你是男人，下次别喷这么多香水。”
　　“啊？”
　　这下顾修有了反应，单眼皮撩起来，挺惊讶的模样。
　　旋即他又抬起胳膊，鼻子贴上去仔细闻了闻。
　　总不能这具身体嗅觉出问题了吧？他还指望走完剧情后去国外享受一段时间，吃好喝好再脱离这个小世界呢。
　　百思不得其解，只能问007：【我喷香水了？】
　　【系统没有嗅觉功能，闻不到。】007乖乖地为他答疑解惑，【虽然原主是个典型的花花公子，但他对气味比较敏感，不喷香水。每次主角受去应酬回来，还会因为身上沾到的烟酒香水味被他嫌弃。】
　　顾修放心：【哦。】
　　他没有嗅觉失灵就行，估计是九叔看他不顺眼，偏见先入为主，那他再做什么都是错的，没毛病也要硬挑出毛病。
　　在密闭的车内空间里，那股子香味愈演愈烈，堵得陆时琛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打开车窗，让深秋冷风灌入。
　　新鲜的空气从他身边经过，围着顾修转了一圈，又带着点淡香飘到他鼻端。
　　平心而论，与这人劣迹斑斑的品行大相径庭，那股香味并不呛人。
　　说是香水，其实更像阳光和奶油一起烤过的坚果味道，酥香四溢。
　　陆时琛想，可能是这家伙在会议上偷吃零食了。
　　

第3章 狗血豪门03
　　“小明星玩玩儿可以，但要注意分寸，更不能带回家。”
　　可能是今天突然看侄子顺眼了些，陆时琛的话量猛增。不到三十岁的年纪，操起四五十岁老父亲的心。
　　可惜，换了个芯子的顾修比原主更不乐意被说教，在他看来还不如停车开门出去打一架，谁拳头硬听谁的。
　　顾修眼神空洞，在脑中呼叫系统：【你能不能给我关闭听觉？】
　　007:【……】
　　顾修：【你不是说和我天下第一好吗？你还叫我啾啾来着，这就翻脸不认人啦？】
　　007:【……】那是他不存在的狗眼瞎了！
　　但007莫名有点憷顾修，不敢真装死不吭声，哼哼道：【快穿局以人为本的，我们干系统的是服务业，只有给宿主关闭痛觉的权限，还需要宿主先允许……】
　　顾修：【真没用啊你。】
　　在陆时琛的余光里，虽然侄子看似乖巧安静听训，但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偶尔还要挠挠耳朵，烦躁的心情如有实质，落在空气里的每一粒浮尘上。
　　“顾修。”
　　陆时琛忍无可忍，低低唤道。
　　顾修咂了下嘴：“听着呢。”
　　“这是要求，不是劝告。”陆时琛肃声，“明星再小，一举一动也会受到公众关注。管好他，别让他在外面闹事，影响到家里。”
　　顾修沉默以对。
　　颅内剧场却很丰富：【007，你帮我检索下附近有没有好吃的糖炒板栗。】
　　007还没派上用场，豪车正好经过繁华商业区，顾修眼尖地发现了窗外一闪而过的几家门店，忙喊：“九叔，停车！停一停——”
　　陆时琛不悦得眉心紧蹙，还当顾修是又见到了哪个小情人。
　　带着满腹火气，扭头只见顾修满脸堆笑，眼尾微微扬着，墨团似的烟熏妆似乎也没那么碍眼了。
　　顾修理直气壮把九叔当成司机支使，顺利让他踩下油门，笑着拿他的话当托词：“九叔，不是你让我上点心吗？”
　　说着修长手指一指窗外，花店的招牌。
　　“探望病人，怎么能少了花呢？”
　　维持人设的同时，顾修并不想真把陆时琛惹毛。
　　虽说他们将来是水火不容的情敌，陆时琛会成为江远遥的新靠山将他狠狠打脸，但念在旧日情分，也是希望他能彻底远离爱人，陆时琛会给他一笔钱送他出国自生自灭。
　　顾修打算走之前好好过一过自由自在的逍遥日子。那笔钱当然是越多越好，摩多摩多。
　　因而顾修动作还算麻利，没让陆时琛等太久，五分钟便去而复返，举着刚买来的花束敲了敲窗。
　　“九叔，我买完了。”
　　车窗上留着一条缝隙，陆时琛的手支在上面，两指衔着一根烟。
　　任由白色的烟雾缓缓上升，他不急着动作，只轻撩了下眼。窗缝外，顾修那头金发迎风招展，又是那种表里不一的假笑。
　　片刻。
　　陆时琛同时撤了眼和烟，将烟头按灭在车载烟灰缸，咔嗒，为车门解锁。
　　顾修这才绕到副驾那边上车，将落叶踩得咔嚓作响，带上来些秋日的寒气。
　　以及，愈发鲜明强烈浓郁的甜香。
　　陆时琛不由侧目。
　　“还有上点心，这是点心。”顾修晃了晃新鲜出炉的糖炒栗子，手往前一递，笑嘻嘻，“呈上。”
　　陆时琛：“……”
　　男人板着张脸发动车辆，眼神都懒得给他，冷声：“拿走。”
　　顾修嘴里“切”一声，脸上倒是乐开了花，美滋滋一个人独享美食。萧条冷清的深秋吃上一口热乎乎的糖炒板栗，别提多幸福了。
　　天然的油脂香气混合奶香，因为高温而蒸腾扩散，弥漫在空气里。
　　原来青年身上的甜香，是从这些零嘴来的。
　　有几分意外，然而陆时琛以前不管顾修的私生活，不清楚他的饮食口味偏爱，更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如此馋嘴。
　　途中陆时琛又瞥过去了几次，顾修啃栗子啃得专注，没空搭理他。
　　明明没在笑，微弯的眼睛倒是看着心情挺好。
　　陆时琛扯了下嘴角，轻咳一声才开口：“到了。”
　　*
　　蹭车的顾修遇到了一个小小的难题。
　　跟在他身后的陆时琛看着压根不是顺路，而是监督，仿佛他不把自己养的小明星处理好就不罢休。
　　“咳。”
　　顾修忽然驻足，脚尖调转。
　　短短的一个小时里，陆时琛要么在皱眉要么在皱眉的路上，让人不免担心他会不会早早产生川字纹。不过晋江的主角攻是造物主偏爱的宠儿，岁月和年纪，不过给他添加了更成熟稳重的魅力。
　　泛着烟灰的眸光静静落在顾修脸上，双手抄兜纹丝不动，似是想看看他还能怎样巧言令色。
　　007颤巍巍冒出头来：【宿主……主角攻怎么还不走呀？】
　　顾修倒是有理有据：【我来探望他未来老婆，还要给人送花，那当然不行。】
　　按照剧情，顾修去哪儿鬼混都行，这不是主线剧情不作要求，只是他需要冷落主角受，不该来医院探望对方。
　　007被说服，放下心来，好奇地想看不走寻常路的宿主要怎样处理面前的意外状况。
　　顾修在脑海里说：【看我的，我还能加快剧情进展，让主角攻受提前见面……】
　　话落，陆时琛面前的金发青年又扬唇笑起来，烟熏妆已经彻底花成熊猫眼，眨眼间才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狡黠的光。
　　“那个九叔，遥遥还在生我的气呢，我不敢进去。”
　　顾修上前一步，打得自然是撮合助攻的主意。
　　陆时琛不为所动，半边眉梢轻抬，似是无声问：所以呢？
　　“九叔，这花你就帮我去送吧。毕竟您是长辈。”顾修笑嘻嘻的，长辈长长辈短，可那表情口气都觉不出尊敬的意思，“帮人帮到底，送佛……不是，送侄子送到西啊。”
　　陆时琛眼尾一压，锐利的眼神如两道利刃，透明的镜片泛起森寒冷光。
　　让公司里的人过来见了，都该清楚这是危险的预警。
　　顾修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还是笑：“谢谢九叔。”
　　既然陆时琛热衷装叉不说话，顾修就当他同意了，把新鲜的花束往对方手里一塞：“大恩不言谢！我这儿还有事呢，就先走了啊九叔。”
　　陆时琛并不配合。
　　可顾修出其不意，迅速抓住他的手扣拢，握紧花束。
　　陆时琛一怔。
　　眼前一颗金灿灿的脑袋，熊猫眼眉飞色舞，手背上是灼热的掌心温度，肌肤直接相触，酥酥麻麻。
　　顾修又是一笑，告知对方病房号，挥挥手，功成身退。
　　从医院出去，吸了几口自由的空气，顾修与007对话的语气也变得轻快：【007，你看我的脑袋顶，是不是绿绿的？】
　　007：【……】真没见过这种马上要被戴绿帽子还乐在其中的宿主！
　　顾修从路边买了袋新炒的瓜子，温热喷香，他一边嗑瓜子一边吃瓜：【你说得对，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果然有意思多了。可惜你没什么用，都不能给我直播病房里的情况……哎。】
　　【……】007默了默，【就算真有18禁内容，我也会触发隐私保护模式自动关机，所以你大可以放心自己的隐私问题……】
　　【打住打住。】顾修吓得咔嚓嚼碎瓜子壳，急忙叫停，【我只是一个攒积分买房的火葬场前夫哥罢了，别诅咒我哈。】
　　【……】
　　007不再吭声，就默默腹诽：这才不是诅咒，是flag！
　　你就任性吧，小心玩脱了哈！
　　顾修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随便玩玩。
　　陆时琛想。
　　这两人大概是在冷战闹别扭，看起来轻浮浪荡的顾修，心里明明颇为在意江远遥那个小明星。这令人意外，但也在情理之中。
　　江远遥，一个好拿捏的孤儿，柔弱温顺，最重要的是年轻漂亮，最吸引顾修那种肤浅好骗的二世祖。
　　陆时琛不由自主将手里的花束越攥越紧，泛着钻石光泽的塑料纸发出“咔嚓咔嚓”清脆的响声。
　　说是探望病人，却买了一束黄玫瑰。不是慰问病人的康乃馨而是送给爱人的玫瑰。黄色的玫瑰，还隐含有向爱人道歉的意思，这是陆时琛少年时期学过的赠花礼仪。
　　这些无用而琐碎的知识点原本早该忘记，猝不及防卷土重来，并强势地占满了陆时琛的大脑。他沉默看着那束玫瑰，眼底渐渐凝结一层寒冰。
　　不过说起来，他还没有亲眼见过那位让顾修神魂颠倒的小明星。
　　他松了松天寒地冻的眉宇，找去顾修告知他的病房。
　　病房门虚掩着，门上一扇透明的观察窗。里面两人交谈的声音很激烈，如同潮水争先恐后从门缝涌出来。
　　“江哥，你都一天没吃饭了，晚上多少吃点吧。”五官平平的男人苦着张脸，循循善诱，应该是助理之类的人物，对着19岁的江远遥也尊敬地称呼一声哥。
　　坐在病床上的少年容颜旖丽，眉目间的愠色也给人一种娇嗔的感觉，他横眉竖目，毫不领情，又是一声厉喝：“我都说了，顾修不过来我就不吃！我倒要看看他是不是真想我饿死！”
　　门外陆时琛眉心紧蹙。
　　王助理继续劝：“顾总答应了说要过来，你先吃饭，边吃边等。要是你饿坏了身子，顾总可是要找我麻烦的。”
　　这话一出，江远遥的脸色才好转了些，他靠到床头的软枕上，动作间完全看不出病号的虚弱。
　　找到舒服的姿势，他又抬了抬绑成木乃伊的小腿，趾高气扬地吩咐：“快帮我把腿吊起来，这次我就不信顾修不心疼我。”
　　王助理谄媚地附和：“那肯定，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么严重的‘伤’，顾总得心疼坏了，再忙也要抽空来陪你几天。”
　　可看在陆时琛眼里，那条所谓的伤腿明显行动自如。王助理因为动作笨拙，又挨了几次中气十足的训。
　　接着王助理拿出手机打算再催一催顾修，余光也往大门这边瞥，陆时琛及时闪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顾修精心准备的黄玫瑰还握在他手里。
　　花朵娇艳、柔弱，从培育到采摘再到装扮送人，每个环节无不需要精心以待。
　　可他落在花上的目光却异常冰冷，毫无爱怜之情。良久，手腕一翻，金属腕表折射刺眼银光。
　　手往前一推，再用力一挤。
　　漂亮的塑料包装纸皱成一团。
　　娇艳欲滴的玫瑰，就这样被他塞进了脏兮兮的垃圾桶。
　　

第4章 狗血豪门04
　　根据系统的指示，顾修回到他居住的房子，父母留下的一栋老别墅。
　　不过，家里住了不止他一个人，有照顾他生活起居的管家和保姆，还有被爷爷指派过来陪他的堂哥顾淳。
　　【原主的叛逆任性，主要因为大脑空空，再加上失去家人后内心强烈的空虚……】007介绍说，【哪怕顾淳吃他的用他的，他也无所谓，毕竟一个人的豪宅实在太冷清了。】
　　顾修：【人类贪得无厌，顾淳要的可不只是蹭吃蹭喝那么简单。】
　　设定里，只有原主的父亲是爷爷原配的孩子，其他几个儿子皆是情人所出。顾修的亲奶奶是陆时琛的表姑妈，她去世后，现在的顾家便只剩顾修与陆家沾亲带故。
　　原主在身世暴露后被爷爷逐出顾家，少不了顾家那些亲戚的挑拨离间，觊觎他父亲遗产已久的顾淳一家就在其中居功至伟。
　　顾淳跷着二郎腿一撩眼皮，端的是一副主人姿态，没好气对门口的顾修道：“你又去哪儿鬼混了？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那些家伙就是看上了你的钱，把你当成提款机冤大头，没谁真心把你当朋友……”
　　看起来倒是挺刀子嘴豆腐心的。
　　可惜他正好碰上硬茬，顾修这辈子最烦别人教自己做事，陆时琛那种爹系已经够烦了，这种不怀好意还嘴臭的，他只想冲上去邦邦两拳。
　　看在人设的份上。
　　顾修撇了下嘴，忍下，换鞋脱外套，漫不经心应道：“我和九叔出去吃饭了。”
　　顾淳脸色顿变：“什么？”
　　见吊儿郎当的金发身影即将从自己面前晃荡出去，顾淳急得从沙发上起来，赶忙追上去问：“你不是最讨厌他了吗？明明还不到三十岁，仗着自己辈分大，总是对你指手画脚……”
　　“是啊，烦死了。”顾修懒洋洋打了个呵欠。
　　得天独厚不自知，又总能坐享其成。
　　令人嫉妒。
　　目送他散漫的背影远去，顾淳恨得牙关紧咬。
　　回卧室的路上，007继续为顾修补充小说的细节设定：【顾家这些人都是你爷爷和情人的后代，陆家是你奶奶那边的亲戚……】
　　不过由于原主是保姆偷梁换柱的小孩，他和顾家、陆时琛的血缘关系并不存在。反倒是原主因为这层姻亲关系四面树敌，最后惨遭顾陆两家抛弃。虽说他享受了本不该属于自己的荣华，但这也算是无妄之灾了。
　　豪门圈层内部亦有等级之分，光是目前陆家的掌权者陆时琛，顾家的三亲六眷加起来都够不上对方十分之一的身价。
　　顾家人又嫉妒顾修，又得靠着他攀附陆时琛，对他的态度称不上坏，但父母早亡的顾修在这边并没有什么归属感。
　　只有和狐朋狗友在外厮混的时候，他才有一种自己这个人本身得到关注、受到重视的感觉。
　　哪怕那些人别有所图，也远不及他的亲人贪婪。
　　顾修很容易想明白了原主行事的底层逻辑，同情倒是没什么同情，只是不由轻轻叹口气。
　　他先找到卸妆湿巾，揉揉搓搓，动作粗鲁地把脸上的熊猫眼卸了，再用清水洗了三遍脸，这才找回自己原本的五官。
　　轻薄的肌肤紧紧贴住三维的骨骼，单眼皮干净清爽，只有早上刚睡醒或者疲倦的时候，可能会压出一道浅窄的褶痕。
　　拿毛巾把脸上的水珠抹去，葡萄般的黑眼睛愈发水润莹亮。顾修又拨了拨湿成一缕一缕的金色刘海，还是不太适应自己的新发型和新发色，就把刘海扎成一个小辫，竖起来。
　　总算舒服了。
　　洗完澡舒舒服服地盖着柔软鹅绒被，在双人大床上睡了一个美滋滋的觉，直到次日下午，007窜出来宣告假期结束。
　　007：【啾啾，今晚你要走第二个剧情点了，这个剧情点很重要，你可千万别乱来……】
　　今晚，顾修需要重操原主旧业，和狐朋狗友去KTV厮混。
　　江远遥负伤卧床，苦苦等了好几天也没等到他来探望，伤心又失望，直到今晚才堪堪好转，接受朋友邀请出去聚会，放松心情。
　　但江远遥的心仍不在聚会上，途中又给顾修打了个电话，顾修谎称被九叔押在公司加班。正当江远遥烦闷之时，会在KTV与自称工作忙碌的顾修狭路相逢。
　　说实话，顾修也没做多么过分的事儿，毕竟渣攻可以坏但不可以low，否则还进什么火葬场，直接火化得了。但在没有上帝视角的江远遥眼里，就是另一码事儿了。
　　顾修喝得醉醺醺，摇摇晃晃从包间出去上厕所，好巧不巧在狭窄的甬道里撞到一位美女，还因为脚步趔趄，不小心壁咚了人家。
　　江远遥刚好经过，清清楚楚目睹金主与美女暧昧不清的这一幕，顿时双眼通红，心碎离去。
　　顾修刚刚消化完这段剧情，现在正在进行出发前的准备。
　　【……啧。】
　　【啾啾，你就别嫌弃了。】007化作的银色小光球悬在他头顶，充当化妆镜的照明，一边叽叽喳喳，【你这化妆技术也太差了！能不能搞快点！再不出发要是错过剧情了怎么办！】
　　顾修手一抖，眼线拉出去长长的一条，斜着往上飞，瞬间变身古装剧里的魔教教主。
　　反正往丑里化就行了，顾修懒得去补救，破罐子破摔放下眼线笔：【我感觉差不多了。】
　　【……】
　　007的沉默震耳欲聋。
　　直到顾修准备出门，它才想起来提醒道：【啾啾，快把你头顶上的小啾啾放下来！】
　　“……”
　　顾修单手解开固定刘海的小皮筋，昂首阔步下楼，楼下的顾淳不小心瞥了他眼，被口水呛得直咳嗽，等他推门出去还在咳，都没来得及多嘴问他又要去哪儿。
　　顾修旁若无人走上大街，自信十足扬着下巴：【看来我第一次化妆还挺不错的嘛。】
　　007：【……】难评。
　　*
　　KTV包厢里，烟雾缭绕，乌烟瘴气。
　　点家来的宿主带给007的惊喜一波接一波。
　　看起不可一世唯我独尊，经历过各种大风大浪的宿主，居然，居然……不胜酒力。
　　当然，从外形上完全看不出来。顾修又化了妆，粉底液完美遮盖他脸上不算明显的酡红。
　　黑白分明的眼睛染上酒意，从清亮的明镜变得波光粼粼，涟漪层起，看着甚至比平时更俊美几分，连那潦草的眼线也能暂且忽略不计。
　　因而，在脱轨剧情的最初，007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木已成舟，回天乏术……
　　顾修假笑应付了那群阿谀讨好的酒肉朋友，热辣辣的酒液顺着喉管淌过肺腑，在小腹里掀起一股热意，刚好时间差不多了，除了走剧情，他也是真需要去趟卫生间。
　　酒在末日废土世界是最珍贵的资源之一，顾修从没演过主角，基本享受不到。至于在妖魔横生的仙侠奇幻世界，酒精何其误事，他自然也是一滴不沾。
　　现在多喝了几杯，他感觉并无大碍，只是酒精的利尿作用过分强烈。
　　他迫不及待推门出去，脚步虚浮走进漫长的廊道。
　　视野所及处不见第二个人影，顶灯的光晕撒下来，落在他被黑灰眼影包围的眼眸中，水光迷离，眼尾也泛着淡红。
　　脚下铺着一层柔软隔音的红色地毯，他钝重的步伐声仍清晰可闻，呼吸声粗重而紊乱。
　　007不免担心道：【啾啾，你还好吧？你是不是喝醉了？】
　　顾修不假思索：【没有。】
　　007：【……】你上次否认自己没素质也是这样的语气！
　　比起争论顾修是否醉了的问题，现在的一人一统面临了一个更为直接的难题。
　　那就是，让主角受吃醋的路人美女呢？
　　这可不是靠顾修一个人就能解决的剧情。
　　007派不上用场，聊胜于无地提供情绪价值：【啾啾，你先往卫生间的方向走，路上这么多包间呢，总有人出来，等看到人你就直接冲上去碰瓷！！】
　　只是相当不靠谱的样子。
　　007聒噪扰人，顾修却反常安静，动作也渐渐变得踉跄磕绊。
　　宿主简直演技惊人，和小说里的描述一模一样！007佩服不已。
　　【啾啾，前面有人来了！冲鸭！】007及时为意识昏沉的宿主提供行动指南，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猛地一卡壳，惊恐万分地改口，【你……不是，你等等！别上去！别——】
　　可惜顾修和拐角处的人只剩两三步之遥，躲避已经来不及了。
　　遑论现在的顾修压根无力躲闪，他视野一片模糊，别说男女，简直人畜不分。
　　他只看到一道黑乎乎的影子，很长很高的一条。
　　在007认出对方身份的瞬间，他的视线也落到了跌跌撞撞的顾修身上，烟灰的眸底流露出些许讶异。
　　见状，陆时琛赶紧将手里正在擦拭的眼镜架回鼻梁，通过镜片得以确认——朝自己而来的醉鬼，正是那个一天到晚净闯祸的废物点心侄子。
　　陆时琛眉心轻拧，还没来得及开口。
　　顾修化着古怪妆容的眉眼皱成一团，他看不清人，但仍牢记着走剧情的工作。免得着送上门来的工具人跑了，三步并作两步便冲了上去。
　　007尖叫：【啾啾！！！】
　　顾修没听清007又叽里哌啦了什么，他脚步不稳，原本只要壁咚就好，却一个不小心栽进对方怀里，为了稳住重心不摔倒，下意识将无辜路人死死抱住。
　　后者似乎也被他吓了一下，同时伸出手，箍在他后腰。
　　两具躯体紧密相拥，如同磁极互相吸引，贴合。
　　任哪个路过的看了，也会觉得两人关系亲密，远超朋友。
　　哪怕两人同为男人。
　　刚刚给顾修发去的短信又一次石沉大海，江远遥满脸苦闷，打算去卫生间洗把脸，不承想，不远处的正是那不接电话、不回消息，冷血又薄情的男人。
　　并且，和另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抱在一起。


第5章 狗血豪门05
　　男人精致的侧背掉出两缕乱发，斯文的眼镜也歪了些许。
　　——被扑过来的冒失侄子撞的。
　　关于下意识接住对方这件事儿，这种条件反射的保护，他比偶然经过的江远遥更为意外、震惊。
　　就像是被上次车里那只手、那股香味所蛊惑，一直作用到今晚。
　　他微微低头，几根翘起的金发几乎贴在他鼻端。酥酥甜甜的果仁香被浓郁的酒气所取代。
　　他皱了皱眉。
　　顾修喝醉了。
　　大晚上在外边厮混也就罢了，还醉得脚步不稳、浑身无力。不说他这一身名牌衣服和饰品有多容易遭贼，人身安全都不一定能得到保证。
　　一撞把顾修撞得清醒几分，撑着男人的肩膀直起身来。
　　好在那脸上乱七八糟的妆容，一般人看了不敢接近。
　　“顾修。”陆时琛喊了声。
　　“嗯……”顾修眯起眼，仍在确认。
　　陆时琛瞥眼不远处呆愣的江远遥，沉着脸，一把攥住顾修衣领，拖着他就往卫生间的方向去。
　　路上遇到一位侍应生，他正好让对方送点卸妆用品过来。
　　等顾修反应过来的时候，后颈被一股大力压着往水龙头底下按，同时一捧凉水浇到他脸上，强迫他清醒过来。
　　“洗不掉，洗不掉的九叔。”顾修赶紧求饶，醉酒的声线有些哑，“我自己来就行……”
　　陆时琛松手，低沉声线的压迫感却更强：“把你脸上的脏东西弄干净。”
　　顾修乖顺应声，余光注意到洗手台上的卸妆湿巾，赶紧抽了几张往脸上抹。
　　左擦右擦，再掬了几捧水，把脸上黏腻的异物彻底洗去。
　　“喝了多少？”
　　陆时琛冷冰冰的拷问落下，顾修洗完脸，恰好抬起头来，满脸没来得及擦去的水珠，在顶光灯下如同棱镜般，折射出璀璨的光彩。
　　陆时琛愣住。
　　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醉意蒸染，迷离湿润，水光淋漓。
　　原来，他长这样？
　　还有那白皙光滑的颈部，丝线般的水珠蜿蜒而过，沿着喉结起伏，一次次冲刷过那颗淡褐色的小痣。
　　那瞬间的冲击感宛如三魂丢了七魄，陆时琛双目发直，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喉结滚了又滚。
　　“呃……喝了……”顾修眨眨眼，含糊咕哝，醉得不轻。
　　“就……”他缓缓举起两根手指，吞吐。
　　两杯白的。
　　但顾修没能把话说完。
　　强烈的恶心感从胃部猛蹿上来，顺着喉咙倒流，直通天灵感。
　　“呕！”
　　他腰一弓，消化到一半的食物和酒液混杂在一起，从嘴边涌了出去。
　　他身体乏力，呕吐的感觉又来得突然，努力捂嘴便开头，还是不小心弄脏了陆时琛昂贵的衬衫领口。
　　“九……呕。”
　　他没吃什么东西，吐到第二次就变成酸水，最后又干呕了几下，白着张脸缓了过来。
　　“九叔……”
　　顾修擦擦嘴，眼神闪烁几下，小心翼翼地抛过去一眼。
　　陆时琛还是那副谦谦君子的装扮，今天的领带规矩得近乎死板，光滑的缎面质地，呕吐物沾上去，缓缓往下流动。
　　顾修猛然清醒，在脑中询问系统：【……我吐的？】
　　007已然吓到失语：【……】
　　仿佛从一场香艳而惊悚的梦境中醒来。
　　陆时琛压住嗓子，吐出两个低哑的字：“……顾修。”
　　这是他惯常的警告语气，可因为嗓子沙哑，话到嘴边就变了种味道。
　　只可惜醉酒的顾修察觉不出来。
　　顾修吞咽了下，睫毛轻颤，金色碎发掩映着漆黑水润的眉眼，水墨画出来的一般，每一笔一画都恰到好处。
　　卸去了浮夸的妆容，皮肤嫩得快要滴出水来，整个人乖顺好看得简直不像话。
　　“我喝多了……”顾修老实认错，低眉顺眼，在他的便宜九叔、未来的情敌、养老的饭票面前。
　　“……”
　　他听到陆时琛重重呼了口气，扭头却见对方一声不吭，转身去了水池那边，用清水和纸巾清理领带和领口沾到的秽物。
　　实在惨不忍睹。
　　顾修后怕地闭了闭眼，连脑中无休止的吐槽也暂且消停。
　　陆时琛眉心紧皱洗了半天，最后干脆将领带取下，毫不留恋扔进垃圾桶。
　　白衬衫领口被水沾湿了一片，凉凉的贴在胸口不舒服，他解开两颗扣子，如同玩世不恭的侄子那样衣襟大敞。
　　不同的是，他的气质仍是那股子禁欲的味道，银边眼镜儒雅又规矩。敞开的领子在顾修身上是散漫，在他身上就……怎么看怎么不正经。
　　他俩这样从卫生间出去，不被人误会都难。
　　无巧不成书，外面的人正是等候已久的主角受江远遥。他一路尾随两人过来，满心不甘、愤怒和嫉妒。
　　陆时琛走在前头，顾修吊儿郎当与系统插科打诨：【你看，歪打正着，我又让主角攻受见上面了。】
　　007深感怀疑：【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顾修信心满满：【反正这个剧情点吃的醋本来就是假的，吃路人的吃主角攻的不都一样？还让他俩见面了，这可是一箭双雕啊！】
　　007很容易被说服，也相当乐观：【原来如此！啾啾牛哇！】
　　一人一统一拍即合，在大脑中聊得好不欢快。
　　上次医院的那回不作数，其实这才是陆时琛与江远遥初次见面，四只眼睛直直迎上彼此，对望间如有电火花噼噼啪啪闪过。
　　顾修做旁白：【不愧是官配CP，很有性张力嘛。】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江远遥先动摇，眼波颤了几颤，紧紧咬住嘴唇，看起来委屈得都快哭了。
　　顾修感叹：【看来我的火葬场也不远了。】
　　007有点担心：【……你还是先别吃瓜了。】
　　下一秒，陆时琛冷不防拽了一把身后的顾修，五指收紧在他胳膊上，将花衬衫掐出道道细密的褶。
　　顾修不明就里，但牢记渣男人设，像模像样的，一脸慌张对江远遥道：“遥遥，你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江远遥饱含怨气地睖了他一眼，而后又瞪住面容沉肃的男人，在对方强大气场的压迫下也毫不怯步。
　　“我是寰亚集团的现任董事长，陆时琛。”
　　陆时琛先自报家门。
　　下一句话直接结束了江远遥的误会。
　　“我也是顾修的表叔。请你让一让，不要挡路。”
　　他话说得还算客气，却仍带着种不容置喙的强硬。
　　“我是江远遥，您应该知道我吧？”江远遥扯唇一笑，指指自己那张经常出现在荧幕上的脸，再指指装乌龟的顾修，对陆时琛说，“顾哥是我的金主，我看他好像喝醉了，我送他回家就好，不用麻烦您了陆董。”
　　顾修默然。
　　【不是，虽然我给他砸了不少资源，但我跟他又不是真正的金主和被包养的小明星的关系……】
　　转念一想，让主角攻误会误会也不是不行？没准还能加速对方横刀夺爱的进度，让自己的火葬场早点开烧。
　　顾修迅速宽心，局外人似的嗑着不存在的瓜子看热闹。
　　江远遥的话说得相当直白，少年人昭示主权的心思全写在脸上。
　　但陆时琛是什么人？寰亚的董事长，能被三言两语逼退就怪了。
　　“我知道，你是艺人。”陆时琛淡淡道，“虽然你现在还没什么名气，但保不齐有狗仔跟着你，我怕顾修被你牵连拍到照片，影响家族声誉，被人看了笑话。”
　　上一秒还沾沾自喜的江远遥脸色骤变。
　　陆时琛的嫌弃与鄙薄无影无形，渗透在每一个居高临下的字眼之间。
　　——出身低微且内里空空的漂亮花瓶。
　　陆时琛在心里默默给这少年下了判断，不由分说拽着顾修，从江远遥身边走了过去。
　　顾修不忘一步三回头保持人设，看着挺不舍一副想解释的样子，具体的保证却是完全不给。
　　江远遥只能立在原地跺脚，有心无力目送两人离开。
　　出去的这条路上也不太平，从五光十色的舞池旁经过，在黑压压的人群中，顾修那头金灿灿的头毛格外惹人注目，便有三五个男女迎了过来，一个个妖娆又妩媚，嗲声嗲气。
　　“顾总，你这是要去哪呀？”
　　陆时琛脸色更黑。
　　被点名的顾修心里一咯噔，狐朋狗友们见不得他一门心思扑小明星身上的窝囊样，说是要给他点几个身材外貌一等一的模特……
　　他无辜极了，实际上他和这几个家伙只是初次见面，对方肯定是通过头发认出来的他。
　　但他混乱不堪的私生活，在陆时琛眼里大概是坐实了。
　　胳膊上钳子般的手再扣紧几分，陆时琛一言不发，拽着他继续往外走。
　　身后隐隐约约传来男女们不太确定的声音：“哎？那个人是顾总没错吧？那个男伴好帅哦，估计是看不上我们啦。”
　　“顾总也比我想象的帅不少呢，脸好白好嫩，像个大学生……”
　　“不管是不是顾总，免费让他玩也不亏，还不知道是谁玩谁呢。哈哈哈。”
　　顾修：“……”
　　沉默的西装男人完全不讲叔侄情面，用力一推，把他塞进车里。
　　顾修重心失衡，“哎哟”一声，下意识扶了扶陆时琛的胳膊。
　　两人一上一下，一站一坐，意外地撞上视线。
　　仰头看向男人的那双眼睛，彻底褪去污浊酒气，在夜色里，星光下，黑亮澄明。
　　陆时琛喉结动了下，须臾便克制地移开眼，仍是冷厉严酷，行事毫不拖泥带水，只听一声重响，他甩上车门，从驾驶座那边上车。
　　很不合时宜的，顾修的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
　　他脑子是醒了，手依然绵软无力，恰好陆时琛一个刹车，手机不小心就掉到了隔壁的大腿上。
　　顾修：“……”
　　意外接二连三，他脑中的系统已然宕机，提供不了任何指导不说，感受到危险就缩头装鹌鹑，置陷阱中的宿主于不顾。
　　啧。
　　“九叔……”顾修又叫了一声，倒没敢去人家大腿上捡手机。
　　手机还在一个劲儿地震，眼看就要掉下去了，陆时琛一手握方向盘，一手将它拿起来，直接替顾修按下接听。
　　对面的大嗓门堪比免提，是顾淳：“喂！顾修！你还在外面玩儿呢？你今晚还回不回家啊？”
　　按照剧情设定，陆时琛亲近的舅表哥和舅姨已经去世，在顾家真正的亲戚就剩下顾修一个。他和顾家其他人不过泛泛之交，大概听过彼此的名字。
　　顾修不知道他听没听出顾淳的声音，就见他脸色黑得像是锅底，比窗外的漆黑街道更需要路灯的照明。
　　陆时琛对着话筒，冷冷吐出一句：“今晚他去我那边住。”
　　顾淳懵了懵，心说这低沉的男音不是江远遥啊，难道又是哪个新欢不成？可这声线听起来太成熟了些……
　　“你是谁啊？让顾修接电话。我警告你，就算你趁人之危拍他裸.照，我也不会拿钱去赎的。”
　　听着莫名，一股子正宫口气。
　　片刻后，顾淳猛地反应过来：“啊？你该不会是……陆董？是陆董吗？”
　　嘟嘟嘟——
　　陆时琛已经挂了电话。
　　

第6章 狗血豪门06
　　江景大平层内，午夜蓝的阴影连绵铺成着，高低错落的家具融为朦胧的一体。窗外灯火通明的夜景、错落高楼，被一层纱帘半遮半掩。
　　陆时琛按下智能灯总控按钮，柔和明亮的光线来自四面八方，每一处角落的黑暗都被驱散殆尽。入目陈设布置高档气派，色调冷感，不见一分一毫人气。
　　家里静得顾修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他瞄了面色冷肃的男人几眼，忽略那领口已然干燥的污渍，故作轻佻地问：“九叔，你也快三十了，怎么家里都没个人啊？”
　　晋江出品的主角攻，当然无一例外全是男德班优秀毕业生，私生活寡淡得像是苦行僧，没滋没味，乏善可陈。
　　面对侄子轻浮的挑衅，陆时琛睬也不睬，径直进屋，先脱外套，仔细捋平褶皱才挂到衣帽架上。
　　顾修估计主卧在更为私密的长廊里，就去了电视背景墙那边：“这是空房间吧？我就住这里了哈。”
　　死要面子的爹系攻很好懂，他的沉默无异于许可，哪怕日后回想起来不乐意，他也不会轻易推翻已经给出的默许。
　　顾修大大咧咧挑选房间，只是这边的客房不带卫浴，他看了一圈，从门边探出颗脑袋。
　　“那个九叔……”
　　顾修估计，原主大概率没来过陆时琛的私宅，不过话里还是留了三分余地，滴水不漏地问：“哎，卫生间在哪来着？”
　　再加上他还未完全醒酒，含糊的吐词更不容易招致怀疑。
　　陆时琛果然不疑有他。
　　只是脱衬衫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似乎这才想起家里多了个人。
　　衬衫的七颗扣子已经全部解开，闻言，褪到肘部的衬衣被他及时捞回来，在肩头挂好。
　　他倒不至于忸怩作态去捂敞开的衣襟，只是侧侧身避开视线，简短道：“这边。”
　　他面前敞开着一扇磨砂玻璃门，应该就是位于客厅的卫浴了。
　　不等顾修过来，他先转身去了另一边，回主卧洗澡，只留下一个高冷的白衬衫背影。
　　*
　　临时住到陆时琛的房子里，顾修没带换洗衣服，好在他睡觉一向从简，从柜子里找出备用的一次性内裤套上，赤条条地与柔软的被子融为一体。
　　自然醒时已经天色大亮，顾修扫了眼满屏的未读消息，不急着回，先向007邀功：【我这应该是超额完成任务了吧？感觉用不了几天我就得进火葬场了。】
　　007：【嗯……真的吗？】
　　顾修：【怀疑的话你就自己来，对了，还有没有别的火葬场系统需要绑定系统的？】
　　007老实了，转移话题催促他：【赶紧看看你手机的未读消息！】
　　未读消息来自三个人。
　　话最多的是江远遥。又是伤心质问，又是嘘寒问暖，哪怕得知了陆时琛的身份，字里行间仍带有隐隐的醋意，最后嘱咐顾修醒了马上给自己回电话。
　　顾修才不回。
　　顾淳也发了条消息，问他是不是和陆董在一起，不敢置信地问他两人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还假惺惺让他千万不要委屈自己，有事随时联系，顾家才是他永远的家。
　　啧。
　　大落地窗外晨雾早已散去，深秋早晨的阳光并不刺眼，像柔软的画笔一样，将奶白的光泽涂在卧室的边边角角。
　　顾修抱着枕头，匍匐的上半身微微支起，流畅漂亮的背部沐浴在柔和的阳光里，肌肉懒洋洋地舒展着。
　　最新的两条消息来自陆时琛，早上六点，太阳还没睡醒的时候。
　　【从明天开始，你跟我去寰亚总部上班，作为我的助理。注意梳妆整齐，禁止化妆。一周五天，早九晚五，上下班准点打卡，请假早退需要提前向我请示。不许无故旷班。】
　　【收到回复。】
　　哗啦，顾修掀开被子起床，好心情瞬间变转换成浓浓怨气。
　　捡起衣服披上，边扣扣子边往外走，空荡的大平层里早不见了陆时琛的踪影。
　　他拿出手机，勉为其难扣了个“1”。
　　同时在脑中吐槽：【我讨厌爹系攻。】
　　007:【据我所知，宿主你是直男，本来就不喜欢男人吧？】
　　【……】顾修被噎，无语得失去骂人力气，只得抱怨道，【不是我说，你们晋江世界，就连系统也是个巨大的性缘脑，脑子里只有那点事儿是吧。】
　　007倒是认真地想了想：【嗯？我应该是数据脑。】
　　顾修：“……”
　　陆时琛还算手下留情，大度地给了顾修一天假期，他还能回家再补个觉，明天正式开始迎接社畜生活。
　　次日早上定了八个闹钟，顾修睡眼惺忪地起了床，一边洗脸一边唉声叹气。
　　【小说里也没说我这个二世祖要打卡上班啊，顶多偶尔跟陆时琛去开开会，给他丢脸。】
　　【还不是你乱来！】007义愤填膺道，【你在酒吧吐人家主角攻一身，不让你赔就不错了！】
　　“好吧。”
　　顾修金发蓬乱，像一只被强扭的金色的瓜，他撇撇嘴，不情不愿接受现实。
　　打开原主的衣柜一看，花花绿绿辣得眼睛疼。见状，一抹笑意不自禁浮上嘴角。那老古板能忍他一天就不错了。
　　顾修兴冲冲地开始打扮自己。
　　他的目标不高，争取两天内被开除。
　　比起被别人教做事，顾修更讨厌的还得是做事。哎。好好的人活着上什么班？他已经有快穿局的工作在身，打两份工是不是太压榨了一点？
　　多了顶黑心资本家帽子的陆时琛，正在寰亚集团董事长办公室。
　　他第三次抽眼去看腕表，8:55分，果然不该对这侄子抱有什么期待。
　　就在这时。
　　办公室外人声喧哗，随后虚掩的门被人叩了叩，还没等他开口允许，先大剌剌迈进一条粉红色的长腿。
　　陆时琛皱了皱眉。
　　紧接着，是一只骨肉匀亭的手，浮夸的兰花指推了下浮夸的猫眼墨镜，嘴角扬着迷人而轻佻的弧度。
　　粉色的牡丹花衬衫，嫩粉色的长裤，金发打上发蜡，梳成油腻的背头。
　　先嘚瑟地展示了今天的造型，顾修才低头睨向老板椅上的人，墨镜滑下，露出一双黑润的眼睛，笑着招呼：“九叔早，我应该没迟到吧？”
　　他的确遵照陆时琛的要求，没有化妆。
　　但打扮，跟助理身份没有分毫关系。
　　陆时琛不由想，其实他比起江远遥来完全有过之无不及，本人比他包的小明星更像漂亮花瓶。
　　名叫顾修的漂亮花瓶不但在外形上毫不逊色，还将各种资源财富拱手送人。
　　……现在看来，也不知道是谁占了谁便宜。
　　这块漂亮点心再废物，好歹，是于自己恩情深重的舅表哥的遗孤。
　　陆时琛深吸一口气，压下那股无名火，语气严肃道：“你还知道你是来上班的？”
　　顾修大咧咧往沙发上一坐，粉色的长腿跷起，散漫得比老板更像老板：“我这不是按你的要求来了吗？”
　　“现在你出去一趟。”陆时琛仍不茍言笑，严肃又冷厉地下达命令，“我给你三个小时。把头发染回来。黑色。”
　　顾修一不小心“啧”出了声，被对方眼刀一扎，忙一百八十度变脸，赔笑补救：“哎，我才刚到，屁股还没坐热呢。”
　　“三个小时。”陆董那儿绝无商量余地，“十二点之前，我希望这头金发消失。这里还有你今天的工作，什么时候做完什么时候下班。总之，你自己看着办。”
　　顾修单手撑着下巴避开对视，懒洋洋长“哦——”一声。
　　二世祖冥顽不灵，陆时琛另有对策，继续道：“否则，我会停掉你所有的银行卡。还想养小明星，你就自己去打工赚吧。”
　　顾修脸上发自内心的懒散瞬间收敛。
　　007及时向他传递剧情细节：【那个，原主他爹清楚自己儿子是个什么狗德行，所以病重的时候就拟了一份遗产代管协议，虽然都是留给你的，但你在30岁之前使用遗产，必须经过主角攻的同意……】
　　【换句话说，你现在那套大别墅，也只能住，不能卖。】
　　“……”靠。
　　顾修的脑子迅速运转：【现在没到横刀夺爱的剧情，江远遥那边我还得包一会儿呢……可不能让他把我的卡停了。】
　　【没关系，换个造型也不影响人设，你自己的外形条件已经很花花公子了。】007夸起人来也像拱火，然后又浇一盆无用的鸡血，【换个造型上上班很简单的啦～啾啾牛！啾啾冲冲冲！】
　　顾修：“……”
　　不管怎么说，染头发总比上班轻松。
　　只是没想到他爱答不理，江远遥不黯然神伤反而不依不饶，换成王助理的手机打电话过来，等他听到声音才发现。
　　“不准挂电话！”江远遥声线甜软，威胁起来也满是娇嗔，和陆时琛的威严命令完全是两码事。
　　可惜不解风情的直男不吃这套，顾修搓搓鸡皮疙瘩，有点烦躁地回：“又怎么了我的祖宗？”
　　谁知这话反让趾高气扬的人沉默了数秒，再开口时语气陡转，又甜又软得像颗棉花糖：“顾修～”
　　“你在干嘛？在家吗？我今天没什么事，正好，我刚刚排了半小时队呢，买了新开的网红店的招牌甜品，我给你送过去呀。”
　　007好半天没吭声，无足轻重的支线剧情，顾修自己决定就行。
　　“招牌甜品”四个字相当动人。
　　顾修舔舔嘴唇，想着时间还很充裕，便道：“行啊，我在XX理发店……”
　　江远遥赶来需要时间，顾修等得肚子咕咕直叫，戴口罩墨镜的少年终于姗姗来迟。
　　顾修扮演渣男，当即斜去一眼，没好气道：“让我等这么久，真长本事了啊你。”
　　江远遥却好似没听到一般，眼里倒映着焕然一新的金主，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出身贫寒，习惯看人眼色，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是他为了适应这个社会、保护自己而发展出来的技能。
　　他很幸运，除了爱情和温柔的呵护，顾修对他几乎予取予求，这才把他惯出了不小的脾气，变得骄纵蛮横，越来越贪婪。
　　虽然顾修总是打扮得不堪入目，但他的忍耐力还算不错，最重要的是，这种缺根筋直肠子的笨蛋富二代打着灯笼都难找，错过了顾修就没第二个了。
　　有时候他忍不住想，要是顾修真喜欢他就好了，不过这种渴望并非出于情爱。准确来说，他想要的是独占，想要顾修眼里只看得到他，所有资源好处也只送给他。
　　KTV的偶遇让他产生强烈的危机感，于是，才有了今天放下身段的主动讨好。
　　也仅限于讨好。
　　可是眼前的顾修……
　　好帅。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第二反应，好踏马帅。
　　前天在KTV，顾修被陆时琛强制洗脸卸妆，他醋意滔天就记得紧盯情敌，没去细看。这时顾修站在他面前，阳光正好，那张年轻的脸干净清爽，五官精致，头发也染回了自然的黑色，光滑柔顺。
　　就是骚包的粉色套装略微出戏，好在那张扬俊美的面孔压得住。
　　明明是早看习惯的人，江远遥却紧张得咽了咽口水，被对方不耐烦地“啧”一声，居然也心花怒放，扬唇笑起来。
　　同时又有几分忸怩，眼波流转地问：“你今天怎么……是不是，因为我总说你打扮得太花哨了啊？”
　　顾修全然在状况之外，迷茫地“啊？”一声。
　　“我就知道，你还是黑发好看。”江远遥仍在兴头上，自顾自道，“现在我们一起走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大学生情侣呢……”
　　顾修压根不在意，冷脸赶人：“还有别的事吗？没事你就赶紧滚吧。”
　　江远遥当即委屈地撇了撇嘴，鼓起腮帮子，闷闷道：“你不回我短信不接我电话，我受伤住院也不来看我……”
　　他清楚顾修嘴硬心软，只是以前实在隔应那低俗的妆容，有心撒娇却无力为之。而面对现在的顾修，他撒起娇来自然而然：“正好快十二点了，我好饿啊顾修。你陪我去吃法餐。好不好？”
　　“不行，我现在得上班，朝九晚五还要打卡。九叔盯着我呢。”顾修态度冷淡，“我得回去了。”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下班。”江远遥倒是体贴，笑眼弯弯，“那就明晚六点半吧，我们一起吃晚餐，不见不散哦。”
　　

第7章 狗血豪门07
　　顾修踩点赶回董事长办公室。
　　在十一月的深秋一路狂奔，也给他热出一头薄汗，柔顺的黑发几绺黏在白皙的肌肤上，几绺翘起顽皮的弧度，眉眼是水洗过般的清亮。
　　如果忽略过分醒目的粉色牡丹花衬衫和骚粉色休闲裤的话。
　　担得起两个字——惊艳。
　　陆时琛从工作的间隙中抽出来一眼，足足愣了好几秒，直到笔尖落到了错误的签名位置上。
　　他如梦初醒，及时修正。
　　顾修抓抓跑得乱糟糟的头发，走了过去。
　　陆时琛将提前准备好的工作推向他：“今天的工作比较简单，把这本小说的大纲和人设小传看了——”
　　现如今寰亚集团的龙头产业，寰亚影业，其主营业务在影视投资和出品制作方面，董事长陆时琛对此颇为看重，已经亲手管理了寰亚影业七年。大大小小的每个项目他都要亲自检查审批，堪称事无巨细。
　　【还好这本小说里霸总攻的工作不是瞎编的。】顾修在脑中感叹，【上班看小说，这也太爽了吧！】
　　事情却不会如此简单。
　　陆时琛烟灰的虹膜如同沉沉雾霭，用薄红的嘴唇吐出毫无感情的句子。
　　“看完之后，写一份五千字的分析报告，明天中午之前交给我。”
　　007：【哈哈哈哈哈话说早了吧！】
　　顾修：【……滚。】
　　不得已在工作中再开启一份新工作的顾修，也不忘生活的品质和享受。
　　他将几份打印文件在大茶几上排开，同时开工，中间再摆一个笔记本电脑。不管怎么说，至少阵仗拉得很足。
　　然后借着笔记本电脑的遮挡，把桌下的小袋子提上来，从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切片蛋糕。
　　这蛋糕是个剧本之外的意外，让原主来肯定不屑一顾，但他不是，他勤俭节约，品德优良。何况他还有充分的理由：就算主角攻为了这蛋糕吃醋，那不也是推进了剧情？
　　所以，他大可以放心地享用美食。
　　只是办公室太安静，撕塑料包装、揭盖子的声音清晰可闻。
　　顾修的一颗心全放在那勾人的杏仁奶油蛋糕上，耳朵里只有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办公桌后的陆时琛本就心不在焉，闻声再一次停笔，掀眸望来。
　　顾修旁若无人，用小叉子戳在切片蛋糕的尖角。
　　柔软的蛋糕坯、香甜的奶油和酥脆的坚果完美融合，难以形容的，层次丰富的美味在舌尖上绽放，如同一朵缤纷多彩的烟花在颅内炸开。
　　顾修幸福地眯了眯眼。
　　陆时琛皱了皱眉。
　　“顾修，不要在我的办公室吃零食，也不要弄出噪音。”
　　“哦。”顾修果断起身，“那我出去吃，顺便丢垃圾。”
　　陆时琛：“……”
　　用完餐前甜点，正好该午休吃午饭了。董事长爱加班，他这个便宜助理恕不奉陪。
　　顾修三两下收拾好桌上的狼藉，好心情地晃悠塑料袋，哼着小曲穿过无人的走廊。
　　董事长办公室在幽静的长廊尽头，旁边几间不常用的休息室、会客室，距离普通员工聚集的格子间办公区有一定距离。
　　顾修不想回办公室，扔完垃圾又去了卫生间。
　　是时电话响了。
　　顾修看着手机屏幕，叹气道：【哎，究竟我是金主还是他是金主？】
　　打来电话的又是江远遥。
　　先问顾修上午的工作结束了没，是不是该去吃午饭了，最后才带着点邀功的意思，满怀希冀地问：“蛋糕好吃吗？我可是一大早就去排队了呢！”
　　顾修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一边洗手一边应付他，口气不善也没什么耐心：“下次没必要拿我的钱买东西送我，安分一点听话一点，少给我打电话，就算是报答我了。”
　　从门外经过的陆时琛恰好捕捉到话中几个关键词，瞬间确认了来电人的身份。
　　……又是江远遥。
　　不知道对面又追问了什么，顾修满脸不耐烦，却仍给予了回应：“蛋糕就那样吧，一般般，太甜了，齁得慌。”
　　原来蛋糕是江远遥特意送过来的。
　　而这人，在办公室里偷吃蛋糕的时候，明明吃得挺香？
　　等顾修挂了电话，陆时琛这才掉头离开。
　　顾修看起来对小明星压根不上心，还总是对人恶语相加，作为局外人的陆时琛却看得明白，他分明是口是心非，在意得不行便要故作冷酷。
　　否则怎么往人家身上砸那么多钱？陆时琛的表侄，总不可能真是傻子。
　　只是不知道两人之间存在着怎样的龃龉，两人才如此别扭，有话不能好好说。
　　陆时琛一边想着，一边无意识用手帕擦拭干燥的手指，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都被柔软的丝绢摩擦得微微泛红了。
　　*
　　顾修第二天上班，放弃了骚包粉套装，换上正常的黑色卫衣，只是胸前一大片金色的老鹰图案，脖子上还搭配一条浮夸金链。
　　陆时琛实在无法忽视自己办公室里碍眼的社会青年，忍无可忍，出声叫他：“顾修。”
　　顾修正沉迷在小说的世界里，头都没时间抬，敷衍地“啊？”一声。
　　陆时琛放下手头的工作，起身，朝他走过来。
　　面前压下一道阴影，顾修后知后觉抬起头，仰着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望向上方的人。
　　他看小说的时候总是无意识揉弄头发，像是刚睡了半醒，额前黑发微乱，戳着平直的剑眉。懒散的少年感中，又夹杂些许锋锐的成熟男性魅力。
　　陆时琛身上仍是一成不变的西装领带，镜片后泛灰的眸子如无波古井，平静地注视着他说：“你现在和我出去一趟，买几件上班穿的衣服。”
　　顾修当然不情愿，咕哝：“我这衣服穿着上班挺好的啊。”
　　陆时琛轻轻松松拿捏住表侄命脉：“如果你还想刷信用卡，就立刻从沙发上起来。”
　　顾修：“……”
　　为了养个小明星，他容易吗他！
　　虽然比起上班顾顾修当然更愿意逛街，但他需要装装样子，一路上撇眼又撇嘴，就没给过陆时琛好脸色。
　　陆时琛倒不介意，将车子开到一家高端商场，直奔男装层，奢牌西装成衣店。
　　光是看眼修身版型的衬衫西装，顾修已经有了一种被束缚的感觉。
　　顾修在脑中叹气：【小说里怎么没说主角攻还喜欢管别人的着装呢？】
　　007唱反调的技术逐渐纯熟：【我觉得你还是少说两句……】
　　顾修：【啧。】
　　陆时琛挑了两套最普通的黑白套装，上下扫视侄子一圈，思忖片刻报上尺码：“185XXL码，应该和我差不多。”
　　虽然活生生的大侄子就站在面前，但发号施令惯了的上位者并没有询问对方尺码的意思。
　　顾修在心里啧声表示不满，表面上还算乖顺，捧着两套沉甸甸的正装去了试衣间。
　　将花哨的卫衣一脱，庸俗之气顿时荡然无存。
　　黑发白肤，金链子仍挂在光洁的脖颈上，衬得肌肤如同镀了一层薄釉的光。喉结旁边的淡褐小痣，性感又吸睛。
　　接下来是皮带。
　　今天出门前顾修选了一条浮雕logo牛皮皮带，金属扣上还带雕花，花里胡哨，穿的时候费劲，现在解起来……更费劲。
　　顾修垂着头折腾一番，鬓角的黑发都被薄汗濡湿，不得已对007道：【糟糕，皮带卡住了，解不开。】
　　007幻化出一个光球体，披着最基础的银色素版皮肤，像模像样围着顾修转，他是一个光滑的圆圈，上上下下好半天，有心而无力，只好道：【那啾啾……我电一电你？】
　　顾修是卡了皮带又不是脑子进水，当即翻个白眼：【……真是屁用没有，至少给我打个气呢。】
　　系统光球难得找到一个出来透气的机会，晃晃悠悠也不回去了，沿着门缝蹭了蹭，像橡皮泥一样把自己挤压拉伸，钻了出去。
　　小说世界里的人看不到系统的实体，顾修懒得管它，倒是得到了它的启发，便走到门边喊了两声：“那个，有没有人啊？我皮带卡住了，来帮我一下。”
　　敬业的店员立马在门外应声：“好的先生，马上来……”
　　这家奢牌成衣店的服务十分周到，几名店员都是年轻貌美、身材窈窕的女性，着装得体，赏心悦目。
　　女人穿一双高跟鞋，在瓷砖地上翘出哒哒哒的轻响，她先敲了敲试衣间的门，提醒顾客自己即将进来，才动手去拧门把——
　　“等等。”
　　陆时琛在这紧要关头将她叫住。男人双腿修长，一转眼就来到了她身侧。
　　“我去就行。”
　　男人身材高大峭拔，基础款式的黑色西装穿在他身上，浑然天成的贵气，比装潢华丽的奢牌门店再优越几分。
　　银边眼镜疏离冷感，哪怕是那双铅灰的眼睛直直望着人的时候，也有几分化不去的距离感。
　　店员微怔，片刻才连忙点头应声，礼貌让开几步回避。
　　陆时琛等她走开，按下门把，推门而入。
　　试衣间内顾修背朝大门，一无所知。
　　小光球上蹿下跳：【！！！】
　　【啾——】惊恐万分的呼声刚开了个头。
　　“快帮我弄弄。”
　　顾修自然地吩咐身后的人。
　　而此时，他上身赤裸，匀称流畅的肌肉线条一览无余，映在一束暖黄顶灯之下，再配上那句含混的话语，很难不叫人浮想联翩。
　　陆时琛喉咙动了动。
　　还未开口，顾修已经把身子转了过来，大大方方展示青年美好的躯体。四目相接，他才发现来人是个熟面孔，不免愣了愣。
　　赤身与人面对面，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惊慌？陆时琛眸光暗了暗，无端不悦。
　　顾修被他盯得眨了眨眼，总算露出些许局促。
　　“九叔……怎么是你过来了？”毕竟顾修是钢铁直男，直得坦坦荡荡，不躲不避，想明这意外状况的缘由，立马见风使舵，“那九叔，你帮我看看呗，我腰带卡住了，解不下来。”
　　陆时琛脸色沉冷一如既往，行动上倒是配合，走了过来，问：“哪儿卡住了？”
　　顾修忙用两边的大拇指，把葫芦形的复杂金属扣顶起来。裤腰随之扯起来几公分，脱离腰部，二者之间形成一道黢黑狭窄的幽谷。
　　黑暗的深谷之下，是能够想象出来的旖旎风光。
　　大家都是男人，身体构造相同。
　　养尊处优的顾小少爷皮肤很白，细腻，除了头发和眼睛又黑又润，身上的黑色素沉淀倒不多。
　　现在的陆时琛离他很近，看得很清楚。
　　比如，眼皮下方那颗淡褐色小痣，以及那满不在乎袒露着的胸口，雪白搭配柔粉。
　　不知道他曾在多少人面前展示身体，如此自如。可那娇嫩的色泽，看起来又像是从未被人采撷过。
　　“……九叔？”
　　陆时琛敛眸，回神。
　　“就是这儿。”顾修无知无觉，继续将皮带往外拉拽，好让他看清楚。
　　陆时琛将视线撇开些，这一下嗅觉又变得格外强烈，鼻腔里全是坚果的酥香味道。
　　他只好再屏住呼吸，灵巧的手指一勾，一推。
　　咔嗒，困扰顾修的皮带扣成功分离。
　　陆时琛顺手继续抽皮带，忍不住问了句：“你平时也让人这样伺候你？”
　　顾修听得一知半解，皱皱眉，赶忙赔笑解释：“九叔，我哪敢让您老人家伺候我啊？”
　　皮带像蛇一般从他腰间滑走大半，大了稍许的裤腰失去束缚，不断地往下落。
　　“接下来的我自己来就好。”顾修忙握住男人手背，微微弯着单眼皮的黑眸，漫不经心地玩笑，“我总不能让你帮我脱裤子吧，九叔。”
　　

第8章 狗血豪门08
　　刺啦——
　　哗啦——
　　休闲裤拉链划开的声音，裤腿布料堆叠坠地的声音，如同幻听一般，无比清晰地响在陆时琛脑海。
　　回头去看向试衣间大门，紧紧闭着，不留窥探的缝隙。
　　他的脑中却又浮现出，青年从裤腿中抽出两条长腿的画面。
　　吱呀——
　　改头换面的顾修推门而出，打断了活色生香的遐想。
　　秋冬款的正装，白衬衫外还有一件收腰马甲。他被这些修身剪裁的衣服勒得浑身不自在，外套便随意地大敞着，领带也没系，两只手懒懒地插在裤口袋里。
　　他走到陆时琛面前，眉飞色舞地转一圈：“九叔，怎么样？”
　　“把领带打好，直接穿着走。”陆时琛却态度冷淡，瞥了他一眼便迅速移开视线，对店员道，“那套衣服直接打包，不用试了。”
　　“切。”顾修小声咕哝，趁着陆时琛看不到还皱了皱鼻子。
　　由于上班时间出去购物，顾修痛失午休。
　　他对着电脑呵欠连天，同样加班的陆时琛倒是精神奕奕，忽然来了句：“今晚下班和我出去吃饭。”
　　顾修正犯困，懒得问为什么就：“哦。”
　　陆时琛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失去用武之地，他抿了下唇，见顾修撑着的脑袋晃了几下，突然撑脸的手一滑，自己把自己吓醒了。
　　陆时琛收眼，指骨轻轻扣在桌面上，亮着的手机屏幕正是他和秘书阿曼达的聊天界面。
　　陆时琛的吩咐言简意赅：【今晚我要带顾修出去吃饭，帮我安排，你看着办就行。】
　　Amanda：【好的陆董。】
　　作为上市集团董事长的特别秘书，阿曼达精通人情世故，洞察力一流。麻利地将餐厅安排好，环境和私密性第一，法国菜，上菜慢，有足够的时间让叔侄两人交流。
　　不过，陆董居然要带顾修一起出去吃饭？这事儿毕竟稀罕，或者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阿曼达忍不住贫了句嘴。
　　Amanda：【陆董你看我说什么来着，苦口婆心讲道理，带他上班开会，不如多跟他出去吃两顿饭增进感情。顾少一定能明白您的苦心的。】
　　然而陆时琛反应冷淡至极。
　　【Amanda，做好你分内的事。还有，你是不是忘了我今晚和金总的饭局？】
　　阿曼达：“……”
　　吃瓜一时爽，一直吃瓜一直爽。
　　不是她说，这人怎么回事，寡王成精，连带侄子出去吃饭也不忘工作的？
　　趴在桌上睡觉的叛逆侄子又是被手机震醒的。
　　他揉揉睡眼，打着呵欠迷迷糊糊拿起手机，一举一动都在吸引专心工作的人的注意力。
　　陆时琛颦眉，略显不悦地瞥过去。
　　顾修眯了眯眼，等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内容，脸上的倦懒一扫而空，又皱眉又撇嘴，说不上来是高兴亦或厌烦，有种熟悉的古怪。
　　就像他之前几次和江远遥闹别扭，明明殷勤地买花送到医院，结果没见到人就中途找借口跑了。
　　而这时的顾修，的确收到的是江远遥的信息，提醒他不要忘了昨天的约定，今天下班一起吃法餐。
　　一遇到事儿就不吭声的007，这时候又开始骚扰人：【啾啾，这段是小说里的一个重要剧情点哦，主角受约你出去吃饭，并且穿了和你的白月光相似的衣服，还暗戳戳和白月光对比，试探你的感情！】
　　【他并不知道白月光正是自己，你也不知道你的白月光就是他，啧啧啧啧～】
　　【你在有关白月光的话题上，突然智商上线，听出了他话里比较的意思，骂了他一通后愤然离场。主角受躲到卫生间伤心流泪，意外撞见主角攻。高冷自持的主角攻被他梨花带雨的模样触动，忍不住把自己的手帕给了他……】
　　【为什么要给手帕。】顾修的关注点另辟蹊径，【卫生纸不行吗，卫生纸干净多了。而且卫生间就有卫生纸，还不要钱。】
　　【……】007沉默酝酿片刻，义愤填膺训斥道，【啾啾！你是不是浪漫过敏！这里可是缠绵悱恻的！那手帕只是手帕吗！？不，它是爱情的具象化！是重要的信物！是推动下一次见面的线索……】
　　顾修：“。”
　　几天相处下来，顾修的性子明显收敛了不少，不认可的事儿就沉默以对，懒得继续掰扯。
　　也是因为，他这两天从早到晚待在陆时琛眼皮子底下，后者那深邃的目光总是看得他心慌，心知自己和007的对话绝无可能泄漏，但每次迎上那锐利的目光，他还是隐隐发憷。
　　陆时琛先观察了他一会儿，用中指推下眼镜，然后开口道：“快五点了，你抓紧时间，收拾收拾，我们五点三十出发去餐厅。”
　　“……啊？”
　　“怎么？”
　　像是被一块无形的石头重重砸了下脚，顾修“嘶”一声，眼神闪躲：“那个，九叔，今晚我约了人了……”
　　陆时琛本就偏冷的脸色再冷几度，落在他脸上的目光几乎凝结成冰锥。
　　顾修不太自在地往后挪了挪，挠头打哈哈：“出去吃饭，昨天就约好的，对不住啊九叔。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到带我一起出去吃饭了？”
　　这个问题的确不好解释。
　　陆时琛扪心自问，也只能说是临时起意。
　　明面上准备好的理由是带顾修去见合作伙伴，带他长长见识。但顾修这样儿，简直无药可救，看着又是要出去鬼混，半梦半醒间答应了的事说反悔就反悔。
　　陆时琛越看那张笑容轻浮的俊脸，越胸闷气短，眼一收，懒得再多说什么。
　　“我就是去吃个饭，跟朋友。”顾修眼睛转了转，聊胜于无给自己的未来饭票顺顺毛，“吃完饭我就立马回家，给你发短信汇报啊九叔。”
　　陆时琛仍脸色不虞，好歹开口回了他三个字：“随便你。”
　　“嘿嘿，好嘞。”顾修功成身退，“那我就先下班了哈，拜拜九叔，你也早点去吃饭。”
　　陆时琛：“……”
　　打一棍给颗甜枣再打一棍。
　　陆时琛给这表侄磨得彻底没了脾气，也没心思继续工作了，有些烦躁地撂笔，扫眼空空荡荡的办公室。
　　他取下眼镜揉揉眉心，片刻后起身，取下衣帽架上的外套，难得准时下班。
　　不知道顾修是要和哪个朋友出去吃饭，他希望不是江远遥。
　　顾修风尘仆仆抵达约好的餐厅，江远遥已经等待多时。
　　等待并没有让这个被金主宠坏的小明星感到不快，他望向朝自己走来的青年，眼睛一寸寸放大，盈满了惊艳和意外。
　　今晚的顾修居然穿了正装。
　　他第一次见到西装革履的顾修，豪门公子的矜贵气质浑然天成，俊美的面孔衬着质感高级的西装，连动作间带出来的褶，也显得高级且漂亮。
　　精心装扮的每一个小细节，都透出……对今晚约会的在意。
　　江远遥的心脏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甜蜜充斥，哪还记得耍小性子，双颊泛红，黏糊糊地先喊一声：“顾修……你来啦？”
　　顾修默然，在圆桌对面入座。
　　同时在脑中敲敲007:【江远遥怎么回事啊？他在我面前不应该是各种吃飞醋、生闷气、受委屈吗？他现在老对我发嗲是几个意思。对了，你说他是什么人设来着？】
　　007:【在小说里 ，江远遥的人设是清冷缺爱傲娇猫猫受。】
　　顾修皱皱鼻子。
　　好像不太对劲吧？不过人都是复杂的多面生物，小说变成小世界之后，这些活生生的角色也不可能像小说里几句话的描写那么简单。
　　比如，不厌其烦逼他这个二世祖去上班的陆时琛，和小说里眼高于顶傲慢高冷的描写简直两模两样。
　　顾修很快就想通了。
　　言归正传，先观察对面的江远遥。
　　他穿一件袖口带花边的法式白衬衫，下摆束在修身的黑色长裤里，恍若原主曾在剧院里的那一瞥，那个临时被拉来救场的芭蕾小王子。
　　顾修认认真真走剧情，变脸比翻书还快，无名火直冲那无辜的衣服：“你穿的这什么玩意儿？”
　　“不好看吗？”江远遥低头看了看，而后又冲他微微一笑，“我以为你喜欢我这样穿呢，我今天可是特意为你打扮的……”
　　顾修黑着一张脸，完全不领情：“你以为模仿他，你就能变成他吗？你能不能掂掂自己几斤几两？江远遥，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安分一点，不要觊觎不属于你的东西？”
　　江远遥脸上的笑容僵住。
　　“记住你自己的身份，别想着取代他。”
　　“我没有想着取代谁。”江远遥却不按剧本出牌，不退反进，“我只是想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让你开心嘛！毕竟你对我那么好。”
　　他低头努嘴，娇嗔又羞怯，嘴边满是匪夷所思的浪漫情话。
　　“……”
　　顾修急忙在脑中呼叫系统：【007！这是怎么回事？他现在不应该吃醋伤心抹泪离开然后去卫生间等主角攻吗？？】
　　007：【呃……这个……那个……啾啾你再凶一点嘛！】
　　顾修板住俊脸，生闷气，比江远遥更像曾经那个恃宠而骄的小明星。
　　江远遥并不介意他的厉色疾言，喜眉笑眼的。
　　仿佛那中看不中吃的精致法餐是绝世珍馐，对面的金主则是色香味俱全的下饭菜。
　　至于笑容之下，江远遥的心情却有几分复杂。
　　难怪，以前的顾修总是一副看不上他的倨傲模样。顾修不仅富有，相貌更是一等一的出色。
　　但无论如何，现在坐在顾修面前的人不是别人，是他。现在的顾修是属于他的。
　　“顾修，多吃点。”江远遥笑眼弯弯，体贴地给顾修斟了一杯红酒，“法国原产AOC红酒，尝尝看。”
　　“……”
　　对于酒精这玩意儿，顾修仍心有余悸，自然严辞拒绝：“不要。”
　　江远遥并不生气：“嗯，那你就多吃点。”
　　见那一小块乾酪焗蟹肉只够顾修一口，舔舔嘴唇似乎意犹未尽，他忙见风使舵，把自己那份蟹肉推过去：“顾修，我这份也给你吃。”
　　顾修高冷地垂了垂眼，喉咙滚动，一边嫌弃地咂嘴，一边拿起刀叉，将美味的蟹肉送进嘴里。
　　江远遥笑得见眉不见眼：“那这个你也……”
　　“我吃饱了。”顾修重重放下刀叉，脸色黑沉。
　　“好吧。”
　　江远遥也不强求。
　　顾修吃饱喝足，开始思考该怎么把他支去卫生间。
　　江远遥又问：“你真吃饱了？”
　　顾修：“吃饱了。”
　　“正好我有点累了……”江远遥眼底笑意愈浓，甚至透出几分奸计得逞的狡黠，“我在对面的酒店开了一间房间，那我们一起过去休息吧。”
　　

第9章 狗血豪门09
　　法式餐厅内灯光偏暗，气氛幽静雅致。
　　金总从卫生间回来，抽了张纸巾擦拭手上的水，并不急着坐下，一脸神秘对正襟危坐的陆时琛道“我刚看到了一个人，你猜是谁？”
　　陆时琛的幽默细胞近乎为零，面无表情：“猜不到。”
　　“哎……”金总琢磨片刻，挠挠耳朵，“不过我看他是黑头发，打扮得文质彬彬的，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陆时琛脸色微动，缓缓抬起头。
　　金总拉开椅子坐下，把话说完：“应该不是你那侄子。来，先吃饭。”
　　陆时琛手里的刀叉落到桌面上，压抑再压抑，从牙关间挤出两个字：“……什么？”
　　【顾修。】
　　看向手机上弹出来的新消息，顾修心脏一紧，唯恐是大晚上临时叫他去加班。
　　做个人吧九叔……！
　　做法起了效果，陆时琛的下一句话很简单：【你在哪儿？】
　　顾修麻利地回：【刚和朋友吃完饭，好累好困，准备回去睡觉了！！！】
　　三个感叹号，表明对倦鸟归巢的强烈期待。
　　好在陆时琛不完全是冷血无情的黑心资本家，没再发消息过来。但问题是，陆时琛人呢？他应该也在这家餐厅里吧？还有剧情要走呢！
　　顾修不敢乱走，瞄眼对面的江远遥，试探问：“走之前，你不想去上个卫生间吗？”
　　“好啊。”江远遥笑道，“那我们一起去吧。”
　　顾修：“……”
　　007：【一点小问题啦，没事的啾啾，你要相信主角攻受的缘分，他们总能遇到的。】
　　“……不了。”顾修拿上西装外套，“我先回家了。”
　　“顾修，我们一起……”
　　江远遥急急忙忙追上来。
　　两人一前一后从餐厅出去，外边夜幕低垂，华灯初上，萧瑟的秋风也不减灯红酒绿的繁华，路边静静停靠一排各式豪车。
　　连个路人的鬼影都没看见。顾修微觉头痛，只得问身边狗皮膏药似的黏着他的人：“你不是说在对面酒店开了房吗？你回去吧，我也要回去了。”
　　“不着急。”江远遥眼巴巴的，“我送你回去呀。”
　　顾修得打车回去，找去出租车停靠点，两人不可避免又一起走了一段路。每次顾修加快脚步，江远遥就小跑追上，始终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今晚，顾修警惕地滴酒未沾，这时浑身却泛上一种异样的瘙痒感，急急逼停他的脚步。
　　顾修控制着表情，心里则略显慌乱地呼叫系统：【007！我该不会被异生物寄生了吧？】
　　【……】007一阵无语，【这里是科学安全的现代世界！没有那种东西！】
　　仿佛被虫子爬了满身的异样瘙痒感，让他觉得很熟悉，不是寄生那就是中了病毒……
　　隔着衣服挠挠胳膊仍旧不够，顾修忙把袖子撩起来，白皙光滑的手臂肌肤，硬是被连片的红疹破坏了美观。
　　【啊！这是怎么了？】007也惊呼出声。
　　“顾修，你没事吗？”江远遥关心地上前，低头去看他的胳膊。
　　顾修脸色骤白，仍坚持地摆了摆手，拒绝江远遥的靠近。
　　“你这是过敏了呀。你对什么东西过敏？”江远遥的生活经验比顾修丰富不少，还以为顾修是担心传染自己，心疼又怜惜，不管不顾去拉他的手，“没事的，不会传染的……”
　　顾修难受得厉害，一时间连这手无缚鸡之力的19岁少年也挣脱不开，
　　两人在街头拉拉扯扯，被刚从餐厅出来的陆时琛看了个正着。
　　眼看着江远遥便要揽过顾修的胳膊，放到自己肩头，嘴里还念叨着：“没事，我们去酒店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顾修。”
　　低沉冷冽的声线被夜风坨着，强硬地挤入气氛暧昧的两人之间。
　　江远遥动作一顿，顾修正好和他拉开距离，往身后看去。
　　007激动得哇哇乱叫：【主角攻醋坛子翻咯！但是啾啾……你还好吧？】
　　顾修脸色苍白，精神力波动也变得微弱：【你看我像是好的样子吗？】
　　至少剧情的发展令人欣慰，顾修缓了缓，又在脑中道：【虽然出现了一点偏差，但这个剧情算是走完了吧？】
　　【非常顺利！不过……】007兴奋完，又泼出一盆凉水，【‘关键剧情点·二’的完成度已经达到了85%，只要主角攻拿出手帕就完美成功啦。】
　　陆时琛大步朝两人走过去，目光在顾修身上停了一停，接着转向一旁的江远遥。
　　江远遥抿着唇，在对方的眼神压迫下，手指莫名蜷了蜷，不敢再往顾修那边伸。
　　顾修垂着一颗萎靡不振的黑脑袋，心心念念着只有走剧情。
　　而在他没留意的地方，主角攻受眼神交汇，暗流涌动。
　　“顾修，跟我走。”
　　声音落下的同时，顾修眼前多出一条胳膊，和他穿着的是大同小异的黑色西服。
　　男人五指修长，筋骨分明，一张一拢，扣住他手腕。
　　这回，陆时琛气得一句话也不想多说，拉上人掉头就走。
　　“等等，等等九叔……”
　　任由顾修叠声叫唤，陆时琛仍步速不减，头也不回。
　　“……”
　　手无缚鸡之力的顾修被塞进车里。
　　陆时琛这才留意到他惨白的脸色，不由皱眉问：“怎么了？”
　　顾修眯了眯眼，气若游丝：“我也不知道……”
　　见他这一无所知糟践自己身体的模样，陆时琛气不打一处来，给家庭医生发去待命信息，立马发动车辆回家。
　　这次回的是位于城郊的别墅。
　　这边环境清幽僻静，虽说离公司稍远，但多少能拦一拦顾修外出鬼混的脚步。
　　一路高速畅通无阻，不过二十分钟便抵达目的地。
　　顾修昏昏欲睡，陆时琛叫了他两声也没反应，再仔细一看，青年俊美的面庞格外晶莹透亮，折射着顶灯暖橘色的光，细细密密一滴一滴，全是冷汗。
　　007与顾修断联了好一阵，在数据数据库里翻翻找找寻找对对策，而后圆润的银色小光球出现，直往顾修肩头撞，试图把他撞醒，边大喊大叫：【啾啾！你是不是过敏了？你吃了什么过敏的东西？是不是得催吐洗胃……】
　　顾修被吵得醒过来，却也不清楚：【今天是我第一次吃海鲜。】
　　顿了顿，仿佛沙漠中焦渴的人沉浸于幻觉，他继续喃喃：【昨天是我第一次吃小蛋糕……真甜，真软。加在里面的杏仁片是最棒的，丰富了口感层次，又香又酥，还能解腻。】
　　明明难受得厉害，可一想到美妙的小蛋糕，他的脸色便浮上甜蜜的怀念之色。
　　007撞他也撞不疼，银色的光球在他身上穿过来，穿过去，焦急地喝止：【你快别说话了！】
　　顾修：【我现在是在用精神力，没说话……呃。】
　　007：【啾啾啾啾！你又怎么了？】
　　顾修现在连使用精神力的力气都不剩了，肚子里的疼痛翻江倒海，抢占了他全部注意力。
　　等他回过神来时，眼前的场景已经从狭窄的车内换成了明亮的卫生间。
　　“……嗯？”
　　镜子里，戴半框眼镜的男人眉峰深蹙，下颌线明显的一道青筋，薄唇紧抿，连焦急紧张的样子也透出凌厉的严肃。
　　顾修全无反抗之力地被他剥去西装外套，两边袖管挽起来，红疹暴露在灯光下，惨不忍睹。
　　“你过敏了。”陆时琛口吻肯定，低着嗓子问，“你吃什么了？不知道自己对什么过敏？”
　　顾修：“呃……”
　　他还真不知道，可能是对海鲜过敏？
　　他容易吗他！从小在冷冷清清的主神空间长大，那里高度机械化，他由智能保姆机器人养大，在主神系统里完成一切教育和娱乐活动，身边一个活物都没有。至于能吃的东西，只有不同功能口味的营养剂和坚果。
　　后来去那些千奇百怪的小说世界上班，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别说新鲜高级的肉类了，有时候连营养剂都成了一种奢侈。
　　顾修白衬衫下的胸膛如海浪般起伏着，憋出个单音节已经掏空了他全部力气。
　　“不想去医院洗胃的话，就张嘴。”
　　顾修不明就里，眼神空洞望着镜子里男人三维的侧颜。
　　他正想问一句为什么。
　　嘴唇刚刚打开，男人修长的手指便乘虚而入，一根，又一根。
　　两根手指一起，强行将他的口齿撬开。
　　“唔！？”顾修眼睛放大，盈满震惊。
　　他的视线不得不从镜子转移，来到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孔，鼻梁高挺，眼底是寡淡而疏离的灰，微垂的眼睫落着镜框折射的冷光。
　　是一张让人做梦也想不到，会把手指塞进别人嘴里的脸。
　　半晌，陆时琛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沙哑的声音仿佛被烟酒一起浸泡过，又沙又哑。
　　“别咬。”
　　顾修眨眨眼。
　　以防顾修突然反抗，陆时琛另一只手钳住他下颌，让他无法合拢牙关。紧接着，嘴里两根手指再往下探进几厘米。
　　“……唔！”
　　喉管被入侵的不适感让顾修剧烈挣扎起来，可嵌着下巴的手指力气大得像铁钳，令他动弹不得，除了承受入侵别无他法。
　　两根手指胡作非为地搅了几搅，自胃部泛上强烈的恶心感。
　　陆时琛迅速抽手，推着他的后背转向另一边。
　　“去马桶吐。”
　　顾修双腿发软，眼前一黑，在最后一刻抱住支撑物，往里头吐了个昏天暗地。
　　“呕！”
　　“呕——”
　　【啊啊啊啊啾啾！！！】007还在他脑子里叽里哌啦乱叫，好不烦人。
　　吐到眼冒金星，胃里的高级法餐全部送给马桶，恶心难受的感觉终于缓解。
　　又是那股熟悉的怪力，拖着他的胳膊把他提起来。
　　顾修晕晕乎乎的，眼前男人的面容还模糊着，又觉一块柔软的布压上了嘴角。
　　定睛一看，可不正是那晦气的爱情信物手帕吗？
　　顾修每一个头发丝都在抗拒重复使用的手帕，撇开脸哼哼：“……不要手帕。”
　　这时007忽然道：【咦？‘关键剧情点·二’的完成度，居然有100%了……】
　　顾修一愣。
　　007独自处在打鸡血频道：【没想到还能这样让主角攻掏手帕，啾啾你太牛了吧！？这样下去获得S级任务评价也不是不可能！在主神世界买房指日可待啊啾啾！！】
　　身体不适的顾修却无暇去想买房的事。
　　面对任性得像个三岁小孩的顾修，陆时琛竟耐心细致得不可思议。
　　平心而论，连陆时琛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觉得现在的自己像个陌生人，家庭伦理剧里的老妈子。
　　或许是青年干净的五官比平时更顺眼的缘故，或许是喉结上那颗最近才发现的漂亮小痣的缘故……又或许是那萦绕不去的酥香，或许是让人又爱又恨的淘气任性……
　　陆时琛丢了惨遭嫌弃的手帕，往手上沾些干净的水，换成徒手压上顾修的嘴角，左右按揉着，仔细擦去秽物。
　　对此他毫不嫌弃，烟灰色眸子里雾气氤氲，竟显出某种近乎温柔的情绪。
　　他轻轻叹口气，喃喃：“你这肠胃……怎么还不如我以前养的鹦鹉？”
　　就这，还在外边拈花惹草呢。
　　只有被别人占便宜的分。
　　

第10章 狗血豪门10
　　“漱个口，缓一缓。还难受吗？身上的红疹出去涂个药就行，家里都有。”
　　顾修如同从一场淋漓大梦中醒来，满身冰冰凉凉湿黏的汗。
　　“九叔……”顾修喉结滚了下，被人照顾的不习惯远超穿着牡丹花衬衫上街的感觉，他有些不知所措，哑然失语。
　　直到低头，他看到陆时琛伸向盥洗台的手，没话找话道：“呃……您先洗洗手。”
　　“嗯。”
　　陆时琛正好打开了水龙头，修长十指交叉，里里外外仔细清洗干净，再抽下一条干净毛巾擦擦手，终于抬眸看向自己的表侄。
　　那张苍白的脸泛起异样的潮红，尴尬得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陆时琛恍然想起，他不过大学刚毕业，是还没接触过社会、容易上当受骗的年纪。
　　哪怕只是所谓“愚蠢清澈”的大学生，他的生活常识实在差劲得不可思议。父母再溺爱娇惯，也不至于此。
　　比起被父母保护太过以至于生活难以自理，他更像一颗在真空温室里孤零零、独自成长起来的幼苗，所以才严重缺乏社会经验和基本常识。
　　但他也把自己养得很好。盘靓条顺，招摇漂亮。
　　前不久飞扬跋扈，此刻偃旗息鼓，少年人的状态就像过山车一样跌宕起伏，纯粹又简单。
　　陆时琛忽然手痒，擦干净的手轻轻掠过柔软的黑色发丝。
　　然后说了一声。
　　“乖。”
　　低沉带着温热气流的声音刮过顾修耳畔，滋滋滋滋，小虫子似的钻进鼓膜。
　　顾修呆住，瞳孔骤然紧缩。
　　这下，不自在的人立马换成陆时琛，他轻咳一声，仍是那种谦谦君子姿态，口气则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从今天开始，你和我一起住在这里……”
　　卫生间外，是气派恢宏的陌生别墅大厅。
　　007冒出来为顾修介绍：【这是小说后期主角攻金屋藏娇的别墅哦。主角受在家里直播，主角攻意外出镜，两人恋情意外曝光，是整本小说的高潮环节～】
　　顾修：【……】
　　五米的挑高开阔视野，垂下层层叠叠的水晶吊灯。分明是私宅，却有一股十里洋场般纸醉金迷的氛围。连通一二层的电视机墙是上好的整面白玉，带有天然细腻清雅的花纹。
　　家具陈设以简单的白与灰为主调，正如主人寡淡无味的私生活，中和了那种暴发户般的奢华感。
　　“这是管家佟叔。”陆时琛将一位戴白手套的儒雅老人介绍给顾修，又抬手一指，“你的房间在那边。明天刚好是周末，他和他一起去趟顾家，把行李搬过来。”
　　陆时琛的个性说一不二，这脱离小说剧情的安排着实不太好拒绝。顾修眼睛转了转，想来问题应该不大，现在距离金屋藏娇的剧情还有几个月呢。
　　他点头应好，陆时琛严肃的神情顿时松缓不少。
　　007相当乐天派，激动地围着顾修转圈嚷嚷：【这房子也太豪华了吧！不愧是主角攻！】
　　【但有个问题……】顾修入住陆时琛给他安排的大套间，脱掉皱巴巴的衬衫，一边在脑中道，【我不是还得直播炫富吗？等被赶出顾家之后，我要被狠狠打脸全网嘲的。】
　　没错，他扮演的角色不仅是火葬场的渣男前夫哥，同时也兼任被打脸的对照组炮灰。他是嚣张跋扈最终翻车的假富二代，主角受则是自立自强冉冉上升的新星。两人对比鲜明。
　　原主花式炫耀各种高奢大牌衣服首饰，因为低俗的品位毁誉参半。后来他被赶出顾家变得一无所有，俗话说越没有什么越要炫耀什么，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自己的董事长九叔搬出来，试图狗仗人势。
　　正当网友将信将疑时，人家九叔转头就在主角受的直播间出镜了，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如此亲密，那不知真假的便宜侄子还算个什么东西？！
　　毕竟是个娱乐圈文嘛，少不了通过网络舆论制造爽点。
　　007出谋划策：【没问题呀啾啾，你在主角攻家里用他的东西炫富，效果不是更好吗？他家豪宅的档次比顾家父母留下来的别墅高多了，据说地下室里有一个能买下CBD的私人酒窖，车库里还有十几辆全球限量豪华跑车……】
　　不愧是壕气入云的晋江霸总，给一个没手没脚的系统光球激动得上蹿下跳，哇哇乱叫。
　　顾修“啧”声，不屑一顾：【别提了，我现在喉咙还难受着呢。】
　　被强行催吐的感觉真是毕生难忘。
　　而帮忙催吐的人，此时躺在双人大床上，回味那第一次体验到的异样悸动。
　　陆时琛捻住三根手指，用大拇指来回摩挲食指和中指。
　　一小时前，他将这两根最长的手指探入青年喉管，为他催吐。
　　口腔内高温灼人，管壁湿滑，紧紧地将他的手指吸纳、包裹……
　　直到后半夜，方才进入浅眠状态。
　　规律的作息第一次遇到意外，陆时琛仍雷打不动六点半起床，不见分毫倦色，整理床铺、洗漱、换衣服打领带，一气呵成。
　　或者说，这时的他比平时更需要规律的生活和忙碌的工作，以覆盖夜深人静时那些不合时宜、不合身份的旖旎遐思。
　　……对着他的表侄。
　　日上三竿，顾修睁着一双涣散又茫然的黑眸，从佟叔口中得知一个惊天好消息。
　　陆时琛出差了！去外地开会！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顾修释放本性，毫不客气占领主角攻的大豪宅，像房子的主人到处晃悠、巡视领地，东摸摸西看看，最后在沙发上盘腿坐下吃薯片，每个毛孔都享受得舒展开。
　　第一次尝试的薯片味道也很不错！他喜欢像果仁一样脆脆香香的东西，最重要的是原料土豆不会让他过敏……
　　等到晚上，被007催直播催到耳朵起茧，顾修一边咂嘴一边撩袖子，很不耐烦的样子。手倒是很听话地拿起手机，该干的活还是要干的。
　　007差不多钻研出了和新宿主的相处之道，加油又打气，总之情绪价值给满：【啾啾！注册成为新主播！让全国网友看看你这张轻浮的帅脸！！】
　　【我不打算露脸，毕竟这是我自己的脸，再怎么也不能完全贴合小说描述。】顾修边操作手机边说，【继续化那种熊猫妆太麻烦，被九叔发现了又得卸，更麻烦。】
　　省去这些复杂步骤，这份工作就很简单了。就地取材炫耀豪门生活。
　　在这个小说世界里，最大的直播平台寰亚TV也隶属于陆时琛管理的寰亚集团。陆时琛是在娱乐圈只手遮天，在其他行业也能呼风唤雨的存在。
　　顾修感叹不已，完成最后一步操作，成为平台的一枚新主播。
　　晚上九点的流量高峰期正式开播，但从直播间难以超过个位数的在线人数来看，直播效果并不尽如人意。
　　无他，这直播间简直无聊透顶，不见欢快的歌舞，不见热闹的连麦聊天，主播吝啬得脸都没露，吸引力全无。
　　顾修折腾了好一会儿，把手机在桌上摆好。
　　身上特意换成陆时琛给他买的白衬衫，打一条当季新款的条纹领带，总有眼尖的观众能辨认出品牌。他还特意往后坐了些，让镜头拍到腰部，处心积虑地露出皮带上最明显的大牌logo。
　　嘿。
　　低俗的炫富直播颇具雏形。
　　直播画面里，不过一个上半身也能看出青年身材的优越，下方在腰带处戛然而止，引人遐思；上方则卡在脖颈处，无论他怎么低头移动，顶多露出一点线条精致的下巴，留下无限想象的空间。
　　【新主播？看起来好像是个帅哥啊】
　　【白衬衫配领带好禁欲好帅嘶哈嘶哈】
　　【主播的手也好好看啊啊啊啊】
　　【男主播不露脸只有可能是丑的】
　　【不露脸：衬衫模特，露脸：专柜店员】
　　【哈哈哈哈哈xswl】
　　为了方便看直播弹幕，顾修额外又拿了一部手机。
　　直播画面里的他懒散地靠在圈椅里，衬衫在胸和腰的交界处压出一道明显的折痕，握着黑色手机的手白皙骨感，如琴键般流畅修长。
　　致力于把自己送进火葬场的某人，看起自己的热闹来也一点不客气。
　　“哈哈哈专柜店员。”
　　甚至忍不住笑出了声。
　　不知不觉间，直播间的人数已经突破五十，观众不多但并不冷清，几乎每个新来的观众都忍不住发几条弹幕。
　　【！！！】
　　【主播的声音好苏好好听】
　　【身材也很好个子很高的样子】
　　【赌五毛钱铁定是帅哥】
　　【煮啵你是不是太见外了，快低下头让家人们看看！】
　　【露不露脸不重要，我就是觉得扣子扣那么严实可能太热了】
　　【防止主播中暑人人有责，快把衬衫脱下来给我保管】
　　【不是我说，主播喉结旁边那颗痣，莫名的涩……】
　　【想舔】
　　“咳。”
　　兴致正高的顾修冷不防呛了一下。
　　进入正题。
　　他从椅子上起来，仍用衣服对着镜头，介绍道：“今天第一次直播，就给你们看看我的房间吧。”
　　在直播间观众刚开始对他的外形产生兴趣时，他相当扫兴地将镜头换成后置，拍摄他的豪华大套间。
　　他一边在屋子里走一边介绍，顶级配置的家具陈设，家居用品，光是那条踩着的地毯都顶得上普通人一套房了……
　　这暴发户做派，果不其然激起网友们强烈的反感。
　　直播间人数却也在嗖嗖上涨，来到五百人，弹幕刷新得目不暇接。
　　【炫富网红都被封杀过多少个了，还来？】
　　【估计用不着封杀就先翻车了，是你的吗你就炫？】
　　【懂了，租一套豪宅一个MCN公司的网红轮着用的是吧】
　　【好奇求问，这是哪家酒店？】
　　【15人拼单京城顶级酒店，在线等】
　　【哈哈哈哈哈】
　　网友的嘲讽颇为辛辣。
　　可惜辣不到顾修的心里去，还不如嘴里的薯片鲜香麻辣。
　　他有一搭没一搭地介绍，想到哪说哪，直播间观众居然稳定在千人上下。对于没有签署MCN公司的新人主播来说，这个起点相当出色。
　　炫耀生活的富二代自然不在意这点蝇头小利，最后留下句“明天见”，果断下播。
　　顾修如释重负，伸个懒腰，脑海中的精神力宛如翩翩起舞的蝴蝶：【搞定！睡觉睡觉！】
　　顾修的爱好，其实相当朴实无华。
　　一是睡觉，二是吃（但玻璃肠胃）。
　　至于那些纵情声色的糜烂夜生活，陆时琛越想，越觉得违和。直觉告诉他那不是真正的顾修，至少不是他眼前的这个顾修。
　　两天忙碌的会议结束后，陆时琛马不停蹄坐车前去机场。
　　这时，前排的秘书阿曼达转过头来，带来一个新消息，正好有关这位在他心中形象已然扭转、“爱好简单”的表侄。
　　“陆董，顾少好像在你的房子里开直播……”
　　阿曼达眼神闪烁，声音也带着几分小心。
　　虽说最近陆董对顾少态度好转，还压着人来公司上班，但这并不代表陆董允许对方在自己的地盘上恣意妄为，甚至于泄漏隐私。
　　陆时琛一看阿曼达的表情就知道有事儿，皱了皱眉，伸出手：“给我看看。”
　　阿曼达战战兢兢将自己的手机呈上。
　　阿曼达并没有去过陆时琛的私宅，判断出那可能是老板的房子，全是因为背景里一溜儿眼熟的黑白高定西服。
　　高级，有质感，185大高个的尺码。和顾修大相径庭的风格。
　　但，位于画面中心的人，怎么看怎么像顾修？
　　镜头位置放得低，只看得到他两条腿。不过陆时琛一眼就认出了那条自己亲手解过的皮带，也认出了背景里自己的衣帽间。
　　“陆董，机场到了。”阿曼达提醒道，“我先去帮您值机……”
　　“好。”陆时琛将手机交还给秘书。
　　在VIP休息室里，陆时琛翻了翻报纸，心神怎么也定不下来，莫名焦躁，仿佛一个被短视频荼毒的手机成瘾的人。
　　直到他忍无可忍拿出手机，按照刚才从秘书那里记住的信息，打开寰亚TV，搜索名为“咕咕啾的豪门生活”的直播间。
　　顾修还在晃来晃去试穿他的西装，就像咕咕啾啾的鸤鸠，占领了喜鹊的鸟巢，理直气壮地高声鸣叫宣示主权。
　　弹幕慷慨激昂指责主播作秀，众口铄金说着肯定是租来的豪宅和衣服云云。
　　被占领鸟巢的喜鹊本人倒是淡定，饶有兴致欣赏小鸤鸠的时尚表演。
　　西装试来试去大同小异，而且在陆时琛里的衣帽间里待久了，顾修感觉自己的视力逐渐出现了问题，变成只能看见黑白灰三色的色盲。
　　他想了想，盯上性冷淡衣帽间里唯一的亮色——金碧辉煌的中岛配饰柜。
　　他拿上手机，大方地带着直播间三千名观众一起欣赏。
　　【！！！！】
　　【卧槽，这是真壕！】
　　【不明觉厉，这些表看起来就质感很好的样子】
　　【劳力士在这里甚至不配拥有单独的格子，像大白菜一样随便丢合适吗？？】
　　【最中间的是六千万的百达翡丽】
　　【一块就六千万？？他甚至有一柜子……】
　　【一柜子的名表？想租也租不到的吧？？】
　　苦恼的顾修看了会儿弹幕，好半天才等到一条有用的。
　　A7993344：【最右边那块，适合你】
　　顾修照做。
　　他还挺宠粉，或者说他被这堆名表晃得眼镜疼，选择困难症也犯了，这条从天而降的建议，就如黑夜中指路的明灯。
　　九位数名表被他从展示柜里取出来，简单的银黑配色，精致的细节和做工却透露出价格的不菲。
　　直播间愈发激动，在线人数蹭蹭上涨。
　　【好家伙一选选中最贵的】
　　【最贵有多贵啊？】
　　【理乍得米勒全球限量……得有九位数了吧？】
　　顾修忙着研究金属腕表的佩戴方式，无暇关注疯狂刷新的直播弹幕。
　　“哎，好像是挺适合的？”
　　戴好之后，他还不忘伸到镜头面前，手腕翻过来转过去，全方位展示。
　　天真烂漫，简单纯粹。
　　浑然一只炫耀漂亮羽毛的花孔雀。
　　弹幕五颜六色的光在镜片上流转，柔化了男人那冷淡疏离的眉眼。
　　陆时琛莞尔，指尖轻动，发送弹幕。
　　A7993344：【不错。】
　　

第11章 狗血豪门11
　　陆时琛出差回家，马不停蹄继续这边的工作，顾修也重新开始打两份工的日子。
　　好在直播不必每天进行，直播的内容就炫炫富，很简单，豪宅里的素材取之不尽，轻松又快捷。
　　将陆时琛的衣服配饰拿出来展示一圈后，他的直播账号“咕咕啾”，粉丝数量在一周内飙涨至两万，每次直播的在线人数稳定在两千以上，相当惊人。
　　虽然不少人振振有词说他炫的那堆东西肯定是假的，房子肯定是租的，关注是不可能关注的，但定时定点等他开播也是真的。
　　面对慷慨激昂的观众，顾修倒是十分淡定，唯一花费心思的只有怎么水直播时长。
　　他不唱歌跳舞也不怎么和粉丝互动，白天上了一天班晚上当然没心思再费脑细胞，玩会儿手机，再吃点零食。
　　饶是如此，直播间的观众人数也只增不减。
　　今天他专心吃零食，懒洋洋窝在椅子里，讨伐他装叉炫富的正义人士只得暂且消停。弹幕被如狼似虎的大馋丫头们攻陷，每当他动一动手指都能引发一波弹幕热潮。
　　【咕老师有兴趣当手模吗？你的手真的很漂亮，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玫瑰]】
　　【啾啾你脖子上好像沾了点脏东西，送过来我给你舔一下】
　　【你们这些诡计多端的……】
　　可惜再诡计多端的弹幕也无法引起主播的注意，此时的他拿来一包薯片，哗啦撕开袋子，心无旁骛地吃了起来。
　　咔嚓咔嚓，晚上的炫富直播演变成美食ASMR。
　　【主播是接了AA薯片广告吧？为了卖薯片打造一个主播IP可还行】
　　【但主播昨天吃的是竞品BB家的薯片和干脆面哎，我感觉他是单纯嘴馋……】
　　【虽然一看就是广子但他吃得太香了我口水直流谁懂啊】
　　【离谱，主播你的购物车呢？你的购物车倒是上货啊！让不让人买了？？】
　　【不懂就问，主播本人怎么卖？】
　　吃着吃着，手指沾满薯片的精华香料和盐粒，顾修垂眼看了看，想着直播镜头也拍不到他的脸，干脆将手指送进嘴里，猛嗦一口。
　　直播间观众看不到他不讲究舔手的动作，但听得见黏糊糊的口腔音，也看得到那再一次探向薯片袋的手指，亮晶晶的泛水光。
　　【啊啊啊啊我怀疑这个男人是在勾引我】
　　【主播别嗦手指了，快来嗦我的嘴巴！！】
　　【主播嗦我的**】
　　诸如种种，不堪入目，在直播间封禁的边缘疯狂试探。
　　忽然，伴随着热烈的彩炮和缤纷的彩带，拉风的动画特效滑进屏幕，挡住正在被几千双眼睛关注探究的青年。
　　——A7993344给主播咕咕啾送出了梦幻城堡！
　　星光璀璨的梦幻城堡烟花刚刚落幕，带着未来科技梦幻感的城市再次登场。
　　——A7993344给主播咕咕啾送出了摩登都市！
　　价值排名第一第二的豪华礼物直接让屏幕卡顿几秒。
　　接着喷涌出数量惊人的弹幕。
　　【卧槽咕老师你泼天的富贵来了！】
　　【如果真是富二代也不缺这点礼物吧？】
　　【我就知道炫富只是引流罢了，主播最终的归宿还是出卖色相吸引富婆】
　　【哈哈哈怎么不能是富哥？】
　　【榜一大哥强势登场，下一步就是要加私人联系方式了吧？】
　　【哈哈哈主播富二代人设不保】
　　在镜头拍不到的地方，漩涡中心的当事人表情怔愣，远不如观众了解这些直播路数，不解地在脑中呼叫系统：【007，这是什么东西？】
　　宿主还真是没有在和平的现代世界生活的常识啊……银色小光球明明没手没脚，却恍若一个蹒跚老父在桌面上漫步，围着直播的手机转了圈才说：【这是直播的礼物打赏，观众喜欢你，就会给你打钱。这两个豪华礼物大概有五万，不过平台要分掉一半的手续费……】
　　这个世界RMB的购买力和主神空间的积分大致相同，顾修闻言，双眼噌的明亮起来，嘴里的薯片都不嚼了。
　　【五万？我坐在这吃个薯片就能赚这么多钱？？】顾修目瞪口呆，【要是多直播几场，我还怕被赶出顾家？简直难以想象我被赶出国以后的日子会有多么快乐……】
　　这时，一个带着金色边框的气泡框弹了出来，高高在上地漂浮在弹幕框顶端。
　　A7993344：【早点睡觉。】
　　【榜一大哥发话了哈哈哈哈】
　　【富姐大气，居然不要私人联系方式先看看照片？】
　　【啊啊啊啊我可真是太好奇啾啾长啥样了】
　　【看了下主页，好像是富哥诶！】
　　【wow有霸总那味儿了】
　　顾修捕捉到关键的一句：榜一大哥发话了。
　　秉持着拿人手短下次再拿的原则，他麻溜地应了声好，毫不迟疑地关闭直播，早点睡觉。
　　次日是周一。
　　上周陆时琛全国各地飞各种开会谈合作，有时候半夜三更到家他已经睡了，早上起床的时候呢，陆时琛早早走了。
　　今天还是顾修第一次亲自陪老板上朝。
　　不可避免的，他痛失赖床到最后一刻的资格，被佟叔和陆时琛轮番催促，只能将领带塞进口袋，八点二十分和陆时琛一起出门，由司机开车护送前往公司。
　　顾修呵欠连天，系好领带，等车子开上平稳的高速就倒头睡了过去，一路补觉补到公司大门口。
　　“顾修。”
　　“嗯？”
　　顾修一个激灵，坐直身子。
　　扭头只见身旁的陆时琛已经打开了车门，迈腿下车。顾修忙开门跟上，和他一起坐管理层专用电梯上楼，这样就不用和普通员工挤了。
　　寰亚影业旗下有不少签约艺人，大牌的不常来公司，普通艺人和模特的主要活动区域也在楼下。
　　此时15楼的大办公区却异常热闹，乌泱泱一大片人，不乏身材高挑衣着光鲜的俊男美女。
　　一个标准网红脸的男生懒洋洋倚桌站着，周围一群白领旋转椅子朝向他，俨然一副众星捧月的姿态，男生脸上挂着得意傲慢的笑，显然也很享受这样的状态。
　　“没想到陆董居然准备亲自选演员……陆董说到做到，既然是全国海选就真是全国海选，各凭本事，没有内定。”
　　老板的八卦，是办公室里不可或缺的重要谈资。
　　“小澈你肯定可以的。”有人奉承那男生说，“你本来就是寰亚签约的模特，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你还真别说，上次我在后花园遇到陆董，发现他一直往小澈那边看，应该是对小澈很感兴趣吧？”
　　喻澈被捧得嘴角升天，倨傲地抬起下巴，环顾一圈，嘟着嘴道：“陆董怎么还没来呀？”
　　8:55,a.m.
　　临出门前顾修才开始换衣服，多耽搁了几分钟，两人踩点抵达15楼。
　　董事长登场，顿时全场收声，朝他投来恭敬的注目礼。
　　作为曾得到过陆时琛青眼的模特，喻澈直接就迎了上去，自信满满，笑盈盈喊：“陆董，早上好！”
　　谁知，男人镜片后的眼神漠然，看他的目光就像看一个陌生人，说的话更不近人情：“你是？有事找我的话请联系阿曼达。”
　　说罢看眼腕表，眉头顿时皱紧，伸手将慢吞吞的顾修拉过来，脚步生风，拽着他往办公室去。
　　两人头也不回快步走入廊道，顾修被拽得踉跄一下，忍不住嘟嘟囔囔。
　　“就算爬过去时间也够了……”
　　“都到公司了难道你还要算我迟到啊！”
　　主动冲上去拦路打招呼的喻澈，大家竖起大拇指敬他是条汉子。而见到这明目张胆和陆时琛拌嘴的青年，大家反倒见怪不怪。
　　喻澈脸色难看，等两人走了，立马回头问：“那是谁？”
　　“陆董的新助理，办公室太子爷啊。”
　　“什么？”喻澈秀气的眉宇皱成一团，并不能理解这两个天差地别的并列头衔。
　　“就陆董那个远房侄子，顾家的顾修。”
　　顾修。
　　喻澈听说过这个名字，富二代圈子里臭名昭著不学无术的纨绔，和陆时琛只是四代的旁系亲戚。
　　陆时琛的舅表哥也就是顾修的父亲，他对陆时琛有恩，因此几个月前顾修回国后，陆时琛偶尔会叫他来公司里旁听会议，见见世面，开开眼界。
　　但也仅限于此。
　　陆时琛知恩图报，却并不是慈善家。
　　要是顾修成器还好说，可事实恰好相反，顾修是陆时琛最看不上眼的那种难雕朽木，从骨子里烂透了，漂亮躯壳内部被蛀得空空如也。
　　可是，才过去多久，这人就一跃成为陆时琛的贴身助理了？
　　简直难以相信，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而且……
　　“顾修原来长那样的吗？”喻澈喃喃。
　　旁边看热闹的人没注意他难看的脸色，随口道：“哈哈是吧，我也挺没想到的，不愧是陆董的侄子，好好捯饬一下，那也是个比起大明星都不逊色的大帅哥啊！”
　　而八卦中的办公室太子爷，此时正窝在一张柔软的旋转椅里，单手托腮，对着电脑上令人眼花的分析报告发呆。
　　这套办公桌椅是陆时琛临时派人给他准备的，否则他坐在沙发上用茶几办公，动不动就会被沙发吸住，整个人躺在沙发上睡死过去。
　　这张办公桌摆放的角度也刚刚好，就算他躲在电脑后趴在桌子上睡，也避不开陆时琛的眼神监控。
　　啧。
　　昨晚的直播让顾修找到另一条生财之道，便在脑中对007说：【我本来还想着讨好九叔以后多给我点养老金，但我又得按人设作妖和他对着干，我都要人格分裂了。哈哈，现在我终于可以全心全意招惹他了。】
　　007有点放心不下：【啾啾，你悠着点……】
　　顾修：【放心，我有数。】
　　在不侵犯底线原则的问题上，陆时琛的忍耐力其实相当不错，不愧是上市集团年轻有为的董事长。
　　顾修要求的也不高，就打打瞌睡，吃吃零食，跟人家抢主角受都是被迫的，更别说违法犯罪了。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包圆鼓鼓充满氮气的薯片，扬了扬，把专心工作的人视线吸引过来，问：“九叔，我有点饿了，能在办公室吃薯片吗？”
　　看着倒是挺礼貌地征询许可。
　　像陆时琛这种好面子的人，才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严辞拒绝呢，顶多给个眼色。
　　刚好他不会看眼色，哈哈。
　　不出所料，陆时琛淡淡瞥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
　　顾修心满意足，撕开薯片袋。
　　今天换了一个新的薯片牌子，他打算抓紧在这个世界工作的时间，把超市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零食都尝一遍。
　　咔嚓。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办公室里薯片香气四溢，咀嚼脆响不绝于耳。
　　“……”
　　陆时琛不是容易被外界环境影响动摇的人，而且说实话，顾修只是吃个零食，偶尔叫一声九叔，吵不到哪儿去。
　　可一股难言的焦躁席卷了他，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好似变成扭曲的蚂蚁，瘙痒难耐的眼睛，不由自主一次又一次撇去顾修那边。
　　顾修吃得旁若无人，将手指舔得水光泛滥。
　　最后抽出纸巾擦了擦手，他意犹未尽地又舔了舔嘴唇，似乎经历了艰难的心理斗争，最终，薄弱的意志力在小零食面前臣服，他又拿出一袋薯片。
　　黄澄澄的塑料包装被他送到嘴边，哗啦，用牙关一咬、一扯，冒出烘烤后的天然油脂香。
　　顾修的习惯实在很不好，边吃薯片边舔手指，指尖都发白了。
　　然而，陆时琛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跟着他一起，吞咽着。
　　他每一个动作都像开了慢放，加上昨晚直播的画面一起，像打湿的纸紧紧黏在陆时琛脑子里。
　　此刻回味起来，连那咬开薯片袋子的动作都像勾引。
　　

第12章 狗血豪门12
　　“九叔，你喝奶茶吗？”
　　“九叔，你看这个吃烤串的小熊猫。”
　　“九叔，你看这只狗，它会喵喵叫哎，哈哈哈哈。”
　　“九叔……”
　　“……”
　　顾修就像只小麻雀叽叽喳喳，聒噪不休，在沙发上前仰后合手舞足蹈。陆时琛忍无可忍，按住额角抬起头。
　　顾修玩手机玩得正欢快，对眼神警告无知无觉，旺盛的分享欲完全不受影响，笑得没心没肺。
　　“九叔，你看……”
　　陆时琛被吵得胸膛里火气直窜，奈何顾修天生缺乏一根筋，对危险的感应迟钝，眼尾一弯，看向他又叫：“九叔……”
　　陆时琛喉结一滚，别开眼，清了清嗓子，故作姿态道：“以后在公司里不要总叫我九叔，你是来工作的，得和其他人一样，叫陆董。”
　　“哦，好吧。”顾修收拢张扬的翅膀，变成乖巧学舌的鹦鹉，“陆董，陆董。”
　　陆时琛表情僵硬了一瞬：“我的意思是，在其他员工面前。”
　　顾修点点头：“嗯，知道了。”
　　“……”
　　算了。
　　得出侄子脑子缺根弦的判断后，陆时琛对他的包容度又高了不少。
　　虽然顾修只会烦人和惹事，但和顾修相处的时间，也是他严谨紧绷的工作之中，罕有的放松。
　　简单来说，不用带脑子。
　　除此之外，顾修的外形也足够赏心悦目。不怪那么多网友准时准点蹲在直播间等他。
　　将近十二点，想着顾修该饿了，陆时琛果断放下手头做到一半的工作，对他道：“我们一起去食堂吃饭。”
　　饭后，陆时琛返回办公室接着工作，顾修和他分道扬镳，在员工们或震惊或钦羡的眼神里哼着小曲儿，溜达去茶水间。
　　一面落地窗视野开阔，正午暖洋洋的阳光落在彩色的懒人沙发上。
　　长桌上摆有水果和甜品，顾修向路过的主管确认是免费提供，毫不客气伸出手去，揣了一口袋的速溶咖啡和小饼干。
　　捧着保温杯的主管瞄了他一眼又一眼，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你……一个人吃得完吗？”
　　“还好吧。”顾修随口道，“可以分给陆董。”
　　如果吃不完的话。
　　满载而归的顾修前去董事长办公室，主管则飞速跑回工位，拿出手机噼噼啪啪一阵狂敲。
　　几张办公桌上手机屏幕接连亮起，嗡嗡震动。
　　每天都要带薪拉（10）
　　——陆董和太子中午一起在食堂吃饭，两年里第一次看到陆董准时下班吃食堂[/666]
　　——难道陆董以前中午还要出去吃？来得及吗？？
　　——nonono，他一般都是加班到一点随便吃个盒饭……咱就是说，别看陆董长得人模狗样的，可惜没有任何生活的情趣[/摊手]
　　——哈哈哈，@喻澈话说陆董搭理你了吗？
　　——[/微笑][/微笑][/微笑]
　　——最新消息！太子爷居然揣了一口袋狗都不吃的暗黑曲奇！！还说要给陆董！！！！
　　——amz……已经在汗流浃背了
　　——笑死，太子爷好像有点可爱
　　——啊这，陆董最讨厌甜食了吧？
　　——他们只是远房亲戚而已。陆董已经仁至义尽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也不好好表现，至少打听一下陆董的口味啊
　　——感觉太子爷离被废不远了
　　——我买两周，有没有人跟？
　　不出意外，没有任何生活情趣的陆时琛正在工作，见顾修回来，立刻招呼：“顾修，你过来。”
　　回来早了！顾修很后悔。
　　屋子里温度高，他单穿一件白衬衫，末端束在风格简约的裤腰里。熨帖的两边西装裤腿，鼓鼓囊囊不知道塞了些什么。
　　陆时琛瞭了他一眼，接着指示他去看桌上的文件，边介绍：“《朝云纪》是寰亚目前最重要IP项目，斥资巨大，计划拍摄三部曲电影……里面有十几个重要角色，各有千秋。我们计划开展一个青年演员选拔计划，不设任何门槛，全国海选。”
　　顾修边听边点头，看起来挺认真的模样。
　　陆时琛狐疑地再看他一眼，抽出一份人物小传：“这是男三号的相关资料，他在三部曲里都有不少的戏份。还有报名试镜这个角色的七位演员，这是他们的个人简历。”
　　“你看一看，觉得谁合适，谁不行，并且告诉我为什么。”陆时琛语毕，撑着椅子站了起来，吩咐，“坐。”
　　顾时琛也不客气，坐到他的椅子上，翻阅桌上的资料文件。
　　不看不知道。
　　一看，沉寂了一整天的007突然出现。
　　银色小光球准确落在其中一份简历上，顾修的视线移动过去。熟悉的照片，笑容清润、长相纯良无害的少年，以及一个熟悉的名字——
　　江远遥。
　　007激动地说：【主角受会成功通过试镜顺利拿下这个角色，等明年电影上映一炮而红！不过这个IP竞争很激烈，主角受本来是拿不到的，少不了主角攻暗中操作啦……】
　　这个剧情和顾修没多大关系。
　　怕就怕意外叠加，产生连锁反应。给陆时琛当助理是第一个意外，住到陆时琛的豪宅是第二个，万一他一两句话说错，导致属于主角受的角色泡汤就不好了。
　　他捻着手指想了想，他拿的可是渣攻剧本，自然不能假公济私选主角受。
　　确认了男三号的生平经历，顾修开口道：“他是个被灭国的太子，太惨了，苦大仇深的，光看照片简历我也不知道谁合适。二十岁左右的演员应该很难有能演出来的吧？还得现场试镜再看，”
　　陆时琛眉梢轻抬：“我还以为，你会推荐江远遥。”
　　“我当然希望遥遥能拿到好资源，但你不是说男三号的戏份很多吗？万一弄砸了这个大饼怎么办？难道要我负责啊。”顾修心安理得摆烂当甩手掌柜，冲着陆时琛一笑，“让大家按流程面试就好，九叔。”
　　这小子还算捻得清轻重。
　　陆时琛严肃的脸色顿松，嘴角将扬未扬。
　　顾修忽又纠正自己的话：“哦不……陆董。”
　　陆时琛嘴角落回去，欲言又止。
　　“你再看看，全看一遍。”陆时琛侧身靠着办公桌，又对下方的顾修道，“我想听听你对这个角色以及这几个演员的分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错了也没关系。”
　　顾修只好收回两条长腿，老实坐着，一边翻简历，一边苦恼地蹂躏自己无辜的头发。
　　“不着急。”
　　陆时琛耐心十足，殊不知，最强烈的压迫感就是他这个站在身边、双目炯炯的顶头上司。
　　让顾修看看小说还好，密密麻麻的简历他就不太行了，渐渐神游天外。
　　何况旁边还有个虎视眈眈的陆时琛，两人距离很近，他可以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木质香，那是晨起雾浓之时，冷冽清远的山林之气。
　　陆时琛单手撑住桌面，另一只手去点顾修面前的文件：“你看这里……”
　　窸窸窣窣——
　　陆时琛皱了皱眉。
　　他的废物点心侄子又一次吃上了点心，一次比一次大胆，在他指点工作的时候，在他眼皮子下堂而皇之地……
　　从鼓鼓的西裤口袋摸出一把饼干。
　　陆时琛：“……”
　　“唔。”顾修咬了一口饼干，口齿含糊道，“九叔你说。”
　　陆时琛深吸一口气：“这里……”
　　【嘶……】顾修一边听，一边在脑中抽气，对007疯狂吐槽，【这个饼干也太甜了，呸呸。齁死我了，难怪不要钱。】
　　陆时琛独自沉浸在工作中：“……这个演员肯定提前得到了内部消息，根据我们的要求量身定制了一份简历。”
　　“这不是问题，但简历造假，在我这里是零容忍。所以直接pass，不约试镜。”
　　稍稍停顿。
　　凌厉的眼刀扎到下方那颗黑脑袋上，伴着两个冷冷的字：“顾修。”
　　“哎。”顾修应声，抬头。
　　两人一站一坐，一高一低，隔着不过一个胸膛的距离，不期然对上了视线。
　　陆时琛微微一怔。
　　他的手还扶着桌沿，使得这姿势看起来……近乎于圈抱。
　　圈里的顾修先动了动。
　　他艰难咽下嘴里那块工业糖精，眼珠一转，露出一个一看就不怀好意的笑：“九叔，你要不要吃一块？”
　　谁能想到这家伙脑袋里竟然还惦记着吃？陆时琛长长吐出口气，警告：“……顾修。”
　　顾修看得懂他的眼色也不看，自顾自又剥了一块饼干，看起来金黄酥脆的曲奇，奶香勾人。
　　真正的味道嘛，谁吃谁知道。
　　陆时琛这规矩刻板的正经模样，看久了实在腻歪。顾修有了新收入来源，压根不怕往太岁爷头上动土，胳膊一抬，捏着曲奇递到陆时琛嘴边。
　　“尝尝呗。”
　　反正陆时琛肯定不会吃，顾修眼底狡黠笑意愈浓，清爽的单眼皮笑出一道窄窄的褶。
　　站立的男人仍是那冷漠矜贵的模样，烟灰色的眸底蕴含着积年不化的寒霜。
　　低着头，银边半框滑到鼻梁中段。
　　而那薄削的嘴唇边，因为表侄的一通乱怼，沾上几粒和他的身份判然有别的曲奇碎屑。
　　这几乎称得上是玷污，顾修想，还是见好就收吧。
　　“不吃就算……呃。”
　　顾修话没说话，瞳孔骤然紧缩。
　　大大出乎他意料，连007系统也被惊到失语。
　　陆时琛冷不防张开了嘴唇，咬住曲奇一端。
　　愣住的顾修忘记撒手，陆时琛又加上舌头，唇舌并用，一起去抢夺那块被捏紧不放的曲奇。
　　顾修如同触电般猛然反应过来。
　　男人湿热的舌头，漫不经意舔过了他的指尖。
　　

第13章 狗血豪门13
　　陆时琛面色如常，将整块曲奇饼干卷入嘴中，慢条斯理地咀嚼。
　　饶是工业糖精在味蕾上炸开，他的眉毛也没有多动一下。
　　“咳……”
　　反倒是顾修做作地清清嗓子，突然忙碌起来，把桌上摊开的文件拢好，再让出椅子，礼貌又乖顺：“九叔你坐吧，我去那边了。”
　　陆时琛从漫长的余韵中回味过来，奶香中夹杂着坚果的酥香……见顾修动作，他也克制地垂下眼，轻“嗯”一声。
　　两人心照不宣各归各位。
　　顾修假模假样工作了会儿，桌上的手机亮了好几次，终于被他拿起来。
　　最近，江远遥不再直接打电话烦他，但发消息的频率却激增，每天早安晚安问候必不可少，他已读不回也不减对方的热情。这时又来嘘寒问暖了，问他中午吃了什么。
　　顾修随便应付了两句。
　　江远遥还能继续话题：【还有不到一个月就圣诞节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玩吧？】
　　这回他早早发出邀请，以防顾修又以工作为由拒绝自己。
　　【叮～恭喜宿主触发‘关键剧情点·三’！】007也冒了出来，【啾啾，你耐不住主角受的撒娇请求、软磨硬泡，同意陪他一起去过圣诞节。这是你们一起度过的第一个节日，也是他对你最后的考验……】
　　007抑扬顿挫，感情充沛：【街上是圣诞节的歌声，身边是一对又一对恩爱的情侣。主角受明明和你走在一起，却觉得，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自己一般，凄凉又冷清。】
　　顾修听得头皮发炸，鸡皮疙瘩狂冒，那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仍阴魂不散。
　　007最后道：【你提前给主角受准备了一条领带作为礼物，不承想，他因为领带款式不合适出了个洋相，在第一次试镜时被一个炮灰反派冷嘲热讽。这次试镜也以失败告终。】
　　顾修单手托腮，在脑海中叹气：【哎……明明都长了嘴巴，怎么就没一个人愿意用呢？】
　　别说自作孽不可活了，他这个火葬场渣攻可真是，怨种中的大怨种，爱而不自知好心办坏事。
　　年关在即工作繁忙，又正逢全国演员选拔活动，顾修痛失周末，陪同陆时琛飞去H市，进行华东地区的演员海选。
　　连全国海选陆时琛也亲力亲为，可见其对这个大项目的重视。通过海选的演员和素人将进行一段时间的专业培训，包括骑射六艺和汉服礼仪等，并有严格的体能检测和身体各项指标测试。
　　这之后，他们还得在大大小小三次试镜中过关斩将，顺利坚持下来的人才算是摸到了角色的边。如果表现不佳，还有被临时换角的风险。
　　每天忙得连轴转，顾修愣是没找到出去给江远遥买圣诞礼物的时间。更重要的是，缺乏做渣男的动力。
　　直到007催促道：【啾啾，周五就是圣诞节啦！你记得给主角受买礼物！】
　　顾修放下手头的工作，颇有些不舍地轻轻叹气。等陆时琛忙完手头的事，他走过去，恭恭敬敬地喊：“陆董……”
　　顾修脸上还是那种惯常的假笑，尊敬的样子装都装不好，再配上违心的尊称“陆董”，另有所图几个字几乎写在脸上。
　　陆时琛：“说。”
　　“咳咳。”顾修清清嗓子，笑说，“我那份报告写完了，你看看呗。我正好出去散个步。”
　　包括买礼物在内，能在工作时间干完的工作，当然要在工作时间干，下班之后的时间就是他自己的了，管他什么圣诞礼物？
　　闻言，陆时琛撩起眼，目光审视。
　　顾修笑得眼睛弯成两瓣月牙，面对这样一张笑脸，哪怕他翘班的心思昭然若揭，也实在很难说出拒绝的话。
　　只是，顾修握在身侧的手机，屏幕忘了锁，满满的全是气泡框，不知道和谁聊天聊得如此火热。
　　比在他面前的废话都多。
　　陆时琛皱了下眉，再去看顾修那张脸，只觉处处蹊跷，不由怀疑他又约了谁，是要出去鬼混。
　　“已经四点半了。”陆时琛眼尾一压，不怒自威，“现在去散步？”
　　“对啊。”顾修坦坦荡荡，“散完步我直接回家，我自己打车，您不用等我。”
　　陆时琛默然。
　　顾修扬起手机指指大门，满脸迫不及待：“那我就先走了？”
　　搜肠刮肚也没有顺理成章阻拦对方的借口，陆时琛一时气短，只能闷出点鼻音：“嗯。”
　　早退成功的顾修晃进一家奢侈品专柜。
　　掠过满墙令人咂舌的真皮包包，顾修在柜姐的带领下直奔领带柜。
　　他仍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但穿一身陆时琛给他置办的高定西装，柜姐慧眼识珠，对待他的态度相当殷切，笑问：“先生您是自己戴还是送人？”
　　“送人。”
　　但‘不适合主角受的款式’这个描述太过宽泛，顾修想了想，找出身边和主角受差距最大的人，除了主角攻别无第二个人选，然后就着他的情况说：“他不到三十岁，但平时打扮得比较老成。”
　　“好的，他有喜欢的颜色和款式吗？”
　　“他喜欢工作。”
　　“那是晚装还是日常行政佩戴？”
　　“他不会戴我送的东西。”
　　“那可以问一问，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吗？”
　　“他是我的上司，非常严格。”
　　给上司送礼，好办。柜姐刚松一口气，又听这古怪的客人说：“我现在和他未来的老婆还有点亲近，具体的不好说。姐姐，你懂的吧？”
　　柜姐：“……”
　　面对如此难搞的客人，柜姐脸上仍是优雅端庄的笑容，契而不舍问：“他是什么样的性格呢？”
　　顾修终于给出还算有用的回答：“如果我爸还在世，可能就是他那样儿吧。”
　　话里的当事人并不知道顾修如何对外人描述他，007先跑出来唱起反调：【啾啾！主角攻只比你大六岁，要是他知道你说他像你爸……】
　　顾修不以为意：【他那种性格，被我叫爸爸反而会更爽吧？】
　　【……】007静默一瞬，【好像有道理哦。】
　　这时柜姐贴心地拿了三条领带过来，三种不同的款式，两条素版，一条低调的条纹，黑底加几条深灰细条纹。
　　“就这个吧。”顾修点中看着最为老气横秋的条纹领带，又道，“我要两条一样的，分开包装。”
　　银色小光球在空气里画了个问号，温和地表示自己的困惑。
　　【给九叔也送一条，这个款式看着挺适合他的。这样既能让主角受感觉到我不重视他，也算是我送他们的情侣领带。】顾修说，【一箭双雕，一举两得。】
　　这位点家来的宿主，格外热衷于事半功倍的工作方式，这个懒偷到就是赚到。
　　007：【啾啾，有时候我也很好奇，你到底是懒还是真聪明？】
　　顾修冷笑，反唇相讥：【呵呵。想不明白至少能说明你真傻。】
　　007：【……QwQ】
　　满载而归的顾修从门店出去，打算去附近商场里新开的网红店解决晚餐，犒劳辛苦工作的自己。
　　刚完成买礼物的任务，一人一统都松懈了下来，并没有察觉到轻手轻脚尾随在身后的女人。
　　女人做梦也想不到，她一个上市集团董事长的秘书，还能有跟踪别人的一天……
　　这件事全是因为她半小时前的多嘴。
　　当时，阿曼达正在寰亚大厦一楼买咖啡，还不到下班的时间，却见顾修风尘仆仆下楼出门。
　　她便顺手发了条消息告知陆时琛。
　　谁知陆时琛回复她：【咖啡不用买了，买了的话你就自己喝吧，跟上顾修，看他去哪儿。】
　　阿曼达戴上墨镜，跟踪工作就此开始。
　　好在顾修一路走一路逛，不紧不慢，她穿高跟鞋也能轻松尾随，最后见顾修进路边一家奢侈品店，带了个纸袋出来。
　　陆时琛查看手机里隔一会儿往外跳一条的消息，心情仿佛经历了一次跌宕起伏的过山车。
　　【顾修去G家买了东西。袋子很小，可能是香水或者领带。】
　　【现在顾修去XX餐厅了。】
　　【没有其他人，他应该是逛饿了过来随便吃一点？】
　　【他一个人吃了两人份的套餐…………】
　　陆时琛这才回复。
　　【好。可以了。你先下班吧。】
　　亲眼看到阿曼达嘴里“顾修买的东西”，是在平安夜的“咕咕啾”的直播间。
　　直播间的在线人数日益增长，现在已经来到大多数个人主播难以企及的五位数。弹幕刷新之快，令人眼花缭乱。
　　【咕老师平安夜也不出去玩吗？】
　　顾修说：“今天上班，才到家吃完饭。”
　　弹幕义愤填膺：【靠！这都八点了！！哪来的黑心老板大过节的还压榨我们咕老师！？】
　　直播间里响起很轻的一声低笑，哪怕没露脸，那抓耳的声音，白皙手背上起伏的筋脉，以及喉结上淡褐色的痣……每一分一毫都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心驰神往，脑补出一张俊美精致，笑容清浅的面孔。
　　事实的确如此，绝不逊于观众的脑补。陆时琛想。
　　【明天圣诞节怎么过？】
　　顾修也不藏着掖着，直言道：“明晚要出去吃饭。”
　　【啾啾后面那个G家的袋子是新买的衣服吗？】
　　“不是，是领带。”顾修说，“送人的，就不拆了。”
　　【卧槽？我好像发现了误區……咕老师圣诞节晚上要出去约会，但送人的礼物是领带？？】
　　【所以是男朋友？？我就知道爱上基佬是我的宿命……】
　　【啊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榜一大哥你说句话啊】
　　陆时琛直到此刻才如梦初醒。
　　幻想出的画面里，面对面和他共进晚餐的青年，打着漂亮领带，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去看，突然如同玻璃裂开，细小的碎片化作无数翩跹的蝴蝶，与圣诞节欢快的歌声和缭乱的灯光一并远去。
　　那青年正穿着慵懒的家居服，在隔壁的房间里进行直播，与天南地北的观众谈天说地。
　　他顶着“A7993344”的ID，手指悬在输入框上，好半晌，就敲出一行字：【节日快乐。】
　　反正明天还要见面，没必要在网上说太多。真没想到顾修还有这份心思。那他也得赶紧去准备一份礼物，作为给表侄的回礼。
　　看热闹的观众们却不消停，揪着那简单的祝福不放。
　　【这就是正宫的气度吗？不愧是榜一】
　　【老板你的老婆就要和别人跑啦！！！】
　　【服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什么玩意儿。
　　陆时琛挑了挑眉，自信十足地想。
　　明晚，顾修当然是要和他出去吃饭过节的。
　　

第14章 狗血豪门14
　　圣诞节正值周五。
　　中午，同事们就在热烈讨论晚上的安排了，还特意在董事办太子爷路过的时候许愿：他们私生活寡淡的陆董可千万不要被节日激起怨气，临时起意开会加班。
　　顾修默默地吃完自己带来的小饼干，返回办公室。
　　这次陆时琛提前了几个小时，对顾修道：“今天可以早点下班，我们出去吃晚餐。”
　　顾修一僵。
　　事发突然，007也懵了：【啊？主角攻怎么约你吃饭？今晚的剧情也没他的事啊！】
　　陆时琛敏锐注意到顾修的表情变化，顿时眉宇一沉，一针见血地问他：“你又要和那些狐朋狗友出去玩？”
　　“不是，不是狐朋狗友。”顾修讪讪解释，“就一个朋友。”
　　一个朋友。
　　那似乎，还不如一群狐朋狗友。
　　陆时琛张了张嘴，虽然心里有所猜测，却还是想问他那人是谁。
　　片刻后冷静下来又意识到自己的逾矩，他闭上嘴，垂下雾霭重重的烟灰色眼眸。
　　窗外也是灰蒙蒙的，天黑得格外早。
　　顾修双手插兜，漫步在街头。沉淀了一整天的雪，纷纷扬扬在眼前落下。
　　按照剧情要求，顾修需要抵达和江远遥约定的餐厅，将那条不适合江远遥的领带，作为不上心的圣诞礼物送出去，并和对方貌合神离地约会，在大街上散步，等待午夜的钟声敲响。
　　下车的时候才六点，天色已黑，地上薄薄一层被踩得泥泞潮湿的污黑积雪。
　　街上来来往往，全是互相依偎举止亲昵的情侣。穿梭在人群中，顾修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抗拒心情。
　　乃至逼停他的脚步。
　　他想了想，将那种古怪的感觉描述出来：【我感觉和主角受约会还是太奇怪了，既然要渣他，我不如直接放他鸽子，这样暧昧不清算什么玩意儿？】
　　【啾啾，没想到你的道德感还挺高嘛！】007感叹道，【用我们晋江的俗语来说，其实你也是像主角攻一样的男德班班长。】
　　顾修黏着细雪的眉眼冷峻，说话冷声冷气：【我不是gay，谢谢。】
　　007发现宿主再凶也不会真拿自己怎么样，胆大包天抖机灵：【我又没说你是gay～】
　　顾修：“……”
　　雪越落越大。
　　圣诞树高耸层叠，每层翘起的绿枝都落着一层雪，彩灯雾气蒙蒙，在夜色里发出迷离梦幻的光。
　　顾修穿的还是工作的正装，外边披一件到小腿的呢大衣，上好的羊绒质地足够保暖，却不足以抵御北方的凛冽。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来回踱步保暖，抖落肩上，发梢上，细细碎碎的雪花。
　　出着神，一个冻得脸颊通红的女孩拦到他面前，边吸鼻子边问：“哥哥，圣诞快乐，要不要买枝花？”
　　女孩可能误以为，在街边晃荡的某人是在等待恋人。
　　她提了一个花篮，里边是包装精美的单枝玫瑰花。价格不贵，在这个洋节却不好卖。真心想送花就该提早准备花束，路边单枝的花只会显得寒酸，缺乏诚意。
　　单身的就更不会买了，看着情侣出双入对还不够破防吗？
　　她的生意看着明显不太好，花篮里花团锦簇，挤挤挨挨，还挺漂亮。
　　不过顾修不是一般人，被她叫住了，但顾修的注意力不在花上，看了看她，忽然灵机一动：“你帮我跑个腿吧，给对面的餐厅里的人送个东西，我给你跑腿费。”
　　女孩顺着青年抬起的下颌看过去，他说的餐厅就在马路正对面，寥寥几十步的距离。
　　“好啊，人已经在了吧？你买支花我就帮你送，只要十块。”女孩爽快应下。
　　“嗯，花就不用了。你知道江远遥吗？不知道的话上网搜下，有他的照片。你把这个礼品袋送给他。”
　　顾修还不习惯完全数字化的支付方式，打开随身携带的钱夹，抽出一张红色的百元大钞。
　　“不用找了。”
　　“哥哥，你给的太多了。”女孩面色为难，偏偏她又没现金能找，顾修也再三婉拒。
　　纠结一会儿，她从花篮里找出最漂亮的一朵玫瑰：“这个给你吧，可以送给你喜欢的人。”
　　女生期待的视线灼灼，大有一副顾修不接受回礼，她就无法安心收下这笔意外之财的意思。
　　“……好吧。”
　　顾修轻轻叹口气，白色的水雾氤氲了他锐利的单眼皮，雪夜里微湿的黑色眼睛如同深邃的冰湖。
　　他捻着那支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似有几分苦恼地喃喃：“但我没有喜欢的人哎。”
　　女生笑眼弯弯：“先送出去，以后就有啦。”
　　顾修扑哧一笑。
　　【我想到上次在网上刷到的催婚段子。】顾修语气轻快地闲扯，【你别管是谁，你先结。】
　　【啾啾，你不要再看别人的热闹了，不是我说……】007恶魔低语，【你这在我们晋江，叫作立flag哦。】
　　“……”
　　顾修咂咂嘴。
　　卖花的女孩冲他挥挥手，往餐厅的方向跑了出去。
　　顾修功成身退，赶紧打车回家。
　　他开门上车，不远处的江远遥正好从餐厅门口跑出来，手里拿着精致的礼物盒，满脸焦急到处张望。
　　汽车已绝尘而去。
　　到家的时候还不到八点。
　　但顾修没吃晚餐，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进门就直奔厨房。
　　管家佟叔也在，见他这急慌慌的样子，愣了一下，而后敏锐地问：“你没吃晚餐吗？”
　　佟叔正在给意面装盘，顾修也愣了一下，才说：“嗯，没吃呢。”
　　佟叔笑容温和，将热气腾腾的意面推向他：“那这份意面你先吃吧，我再给陆董做一份。”
　　“……嗯？”顾修琢磨过来，“九叔还没吃吗？”
　　大过节的。
　　谁能想到，卷王陆董没在公司加班push员工，倒是把工作带回了家，一直在书房里忙碌到现在。直到佟叔看不过去了，主动给他准备晚餐。
　　顾修先填了填肚子，带着第二份意面过去敲门。
　　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门口。
　　陆时琛思考时习惯蹙起眉心，发直的视线在青年脸上停了停，半晌，眉心骤然松开，又露出些许疑惑：“你就回来了？”
　　“回来有一会儿了。”顾修端着餐盘进屋，“佟叔做的意面。我刚吃了一份，可香了。”
　　陆时琛静默一瞬：“……在外面吃什么了还能饿着你。”
　　“当然是没吃才饿啊。”顾修放下餐盘，“喏。”
　　陆时琛复杂的目光在他身上逡巡。
　　他还穿着今天上班的正装，白衬衫外是细腻的灰色羊毛马甲，掐出宽肩窄腰的好身材。长裤挺阔修身，口袋里一旦塞点小零食，就很明显鼓起来一块。
　　陆时琛不免多留意了一眼，口袋里方方正正的形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顽劣表侄就像一夜之间长大了，变得懂事体贴又讨人欢心，献宝似的把口袋里的东西拿出来。
　　黑色暗纹的纸质方盒，中间一行熟悉的奢牌标识。
　　“送你的，领带。”顾修把盒子递过去，玩世不恭的笑容在落地灯旁染上些许暖意，金辉般耀眼，“就当我这段时间的房费了。”
　　闻言，陆时琛从鼻端哼出声笑，显然没讲这晚辈的玩笑当一回事，手倒是伸了出去，接走这份圣诞节礼物。
　　顾修买的礼物，果然是送给他的。
　　“那您继续忙吧，我就出去了。”
　　顾修告了辞，刚转过身，猝然被一股力量攥住了手腕。
　　“给我戴上吧。”
　　陆时琛毫不客气让他的便宜助理晚上加班。
　　“你是我的助理。”陆时琛义正辞严，“这是你最基本的分内工作。”
　　顾修别无他法，想着系领带有什么难的，应声：“好吧。”
　　陆时琛在家里也穿着衬衫，今天是沉稳的黑灰色。坐在那儿君子端方，站起来后则压迫感十足。
　　分明两人个头差不多，顾修还是有种气场被压了一头的感觉。
　　他从包装盒里取出那条新领带，先从男人温热的衣领下方伸过去，沿着后颈绕一圈，到胸前交叉成结。
　　这几天他都是正装上班，每天早上给自己系领带，闭着眼睛也能操作自如。眼下换了个方向，他突然犯了难，这领带应该怎么给别人系？
　　笨手笨脚折腾半天。
　　最后一个丑丑的结挂在陆时琛胸口，顾修选择性眼瞎，笑着敷衍了事：“好了九叔。”
　　“……”
　　陆时琛静默一瞬。
　　见顾修便要从大门出去，陆时琛忙从身后交代道：“顾修，去网上看看教程视频，尽快学好。从下周一开始，我的领带由你负责。”
　　顾修：“……”
　　如果可以许一个圣诞愿望，那他的愿望一定是原地被开。
　　

第15章 狗血豪门15
　　陆时琛拿起叉子，开始享用意面。面条已经半凉，却也如顾修所说，味道很不错。
　　他将整盘面条吃得一干二净，拿着空盘出去，路过客厅时，脚步微顿。
　　他不喜欢将杂物堆积在肉眼可及的地方，要么扔了，要么收进柜子里。沙发上除了坐人便只有抱枕，地毯上一张小小的圆茶几，上边偶尔放个水杯和遥控器。
　　然而现在，沙发上挂了一件顾修换下来的大衣，他过去拿起来，还能感到些冬日寒凉的湿气。
　　扭身将大衣挂到衣帽架，余光又见那张常年空荡的圆茶几，正中心的位置，摆着一个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的长管玻璃花瓶。
　　花瓶里装了一半的清水，插着一支孤零零的，鲜红娇嫩的红玫瑰。在配色寡淡、一尘不染的客厅里，红色的玫瑰就像一缕热情摇曳的火焰，充满了生气与活力。
　　陆时琛便被吸引了注意，不由自主走过去。
　　花瓶底下还压了张小卡片。
　　一看就是留给他的。
　　——花了一百块买的，勿丢^ - ^
　　陆时琛：“……”
　　不提一百块，只要不是买来送人或是别人相赠，那这玫瑰就不算垃圾。
　　但这位花了一百块买单枝玫瑰的便宜侄子，可真是……
　　光可鉴人的深色装饰墙面里，依稀映出男人优越峭拔的身形。他一手拿着卡片，一手无意识按揉前额，唇角一抹浅浅淡淡的笑意。
　　*
　　顾修洗了个热水澡，又精神起来了。
　　直播对他来说完全不费事儿，还能赚点出国后的度假经费，于是他主动登陆寰亚TV，睡前再播一会儿，敬业精神让007深感敬佩。
　　他身上穿一件交领睡袍，肌肤在黑色绸缎的映衬下，闪烁着珍珠般的莹润光泽。颈部线条修长流畅，将观众的视线自然吸引到凸起的喉结上，淡褐色的小痣婉约又性感。
　　时间正值圣诞节的晚上，孤独寂寞只能看看主播的观众蜂拥而入，这一幕无异于火上浇油，直接引爆了天天游走在高速边缘的弹幕。
　　【啊啊啊啊卧槽睡衣play这是我能看的吗？？】
　　【果然下海都是主播捞金的必经之路吧？支持】
　　【爱看多露】
　　【咕老师……你是真不见外啊……】
　　【喉结痣好性感呃呃呃呃好想嗦】
　　虽然比起真正的卖肉主播，顾修称得上拘谨又保守。睡衣是朴素的黑色，领口开得还不如人家女主播低。
　　但这，完全抵挡不了弹幕野马脱缰的疯狂脑补。
　　【咕老师我可以舔一下你的痣吗prprprprppr】
　　【再不流口水就不礼貌了】
　　【还是不露脸好，我可以尽情想象嘿嘿嘿嘿】
　　【咕老师肯定是怕帅晕我们才不露脸的吧？你是知道什么叫饥饿营销欲语还休的】
　　【在直播间住下了，总能等到咕老师意外露脸或者忘记穿衣服吧嘻嘻嘻】
　　顾修在拿另一部手机打游戏，偶尔瞄一眼弹幕。
　　随意一眼，就把他干沉默了。
　　007毫不留情，将他不受控的生理反应戳破：【啾啾，你的耳朵好像红啦！】
　　顾修：“……”
　　这时候再去拉睡衣领子，就显得欲盖弥彰了，指不定要被这些人怎样调侃打趣。
　　还好镜头拍不到他的脸，他又是钢铁般笔直一条汉子，纯爷们，别说露个锁骨了，当着镜头脱上衣也不在话下。只是他并没有满足这些白嫖观众的兴趣罢了。
　　哐当！
　　猝然响起重物倒地的重响，顾修起身看向不远处的墙面。隔壁是陆时琛的书房，他皱皱眉，作为称职的助理，便让直播间观众等一等，出去看看情况。
　　叩叩。
　　先礼貌地敲了敲门，才试着去按压门把。
　　门锁了。
　　“九叔？”顾修只能唤一声，“你还好吧？”
　　叩叩叩。
　　“九叔？”
　　好半晌。
　　刺啦，像是椅子划过地面的声音，男人的脚步声也随之传来，隔着一扇门停下。
　　他并不开门，只开口回：“我没事，在忙。”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沙很哑，顾修动动嘴皮子随意关心一句：“哦，好吧。你有什么不舒服记得叫佟叔。”
　　静默片刻，陆时琛才低低闷出一声“嗯”。
　　顾修回房继续直播。
　　一来就见满屏激动的质问。
　　【咕老师去哪了？】
　　【咕老师家里还有别人？？！】
　　【什么？咕老师已经和别人同居了？】
　　“……”
　　“不是。”眼看弹幕越来越歪，顾修无奈解释，“是远房亲戚。”
　　远房亲戚。
　　多么生疏的称呼。
　　【怎么让远房亲戚住在家里啊？】
　　【啾啾你这么有钱千万要谨慎一点，别被远房亲戚坑了啊】
　　【就是，亲爹妈都得明算账，别说那种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了】
　　作为一个炫富主播，顾修也不好直说是自己住在人家的房子里。
　　今晚他的榜一大哥“A7993344”从开播就在，不过一直安安静静地挂在列表里，半天没吭过声。
　　直到有关七大姑八大姨的话题时，强势登场。
　　——A7993344给主播咕咕啾送出了梦幻城堡！
　　——A7993344给主播咕咕啾送出了梦幻城堡！
　　——A7993344给主播咕咕啾送出了梦幻城堡！
　　……
　　价值五位数的礼物一口气刷了十个。
　　顾修接住差点掉下桌的苹果，等眼花缭乱的特效完全过去，这才操作手机，查看自己的账户余额。
　　一二三四五六……已然突破震撼的六位数。
　　榜一大哥壕气直冲云霄，普通观众大为震撼，甚至有人出言怂恿——
　　【咕老师你就从了吧哈哈哈哈】
　　【咕老师你应该也不介意更有钱一点吧？】
　　【榜一大哥太纯爱了，还不加wx说不过去了吧？】
　　而在直播间里沉默刷礼物的榜一大哥，果然有两副面孔，在背地里向主播本人发去一条私聊信息。
　　A7993344：【加个wx？】
　　顾修抬了抬眉，没有太多清高的操守，当然不介意这从天而降的泼天富贵。
　　考虑不过三秒，他把自己的微信号发过去。
　　微信多出一个新的好友申请，顾修点击通过，非常上道地对直播间的观众道：“那今天就先下了，下次有空再见～”
　　【啊啊啊啊啊不要啊！】
　　【这才播了几十分钟啊？？】
　　不顾大家哭天抢地的哀号挽留，顾修果断下播，和他的榜一大哥转移阵地，到微信私聊。
　　看在那十几万打赏的份上他同意交换微信，偶尔聊聊天、问问好，那没问题，如果对方的要求太过分，反手再拉黑也不迟。
　　顾修先发了个乖巧山雀的表情包打招呼。
　　A7993344：【……】
　　榜一大哥的微信昵称居然也是那个看似随机生成的数字ID，上来先一串省略号，聊天水平看起来非常堪忧，情商低到索马里海沟。
　　这样的人，纵然腰缠万贯却也孤独寂寞，于是上网来寻求慰藉，合情合理。
　　顾修就像应付陆时琛那样，公事公办道：【老板你好，以后怎么称呼？】
　　A7993344：【就叫老板吧。】
　　顾修：“……”行。
　　他已经有点聊不下去了。
　　往好的方面想，对方连个姓氏都不愿意告诉他，应该是比较有分寸、有边界感的人，教养不错，给他刷那么多礼物纯属钱多没处花，就像普通人敲敲键盘发弹幕一样，他是打赏着玩儿，钱多任性。
　　正要从聊天界面切出去，屏幕一闪。
　　A7993344：【我想仔细看看你喉结那颗痣。】
　　A7993344：【拍几张照片给我？】
　　A7993344：【向你转账 10,000】
　　顾修立马拿着手机起身。
　　同时忙不叠向007确认：【007，等剧情结束之后，我直播赚的钱都能带去国外吧？】
　　【只要不是顾家父母留下的遗产，都可以。】007说，【但只能在这个小世界使用哦……】
　　有这个准信就够了，顾修满意一笑：【OK没问题，保证在这个世界花的一毛钱都不剩。】
　　他直播了一个月才陆陆续续收到十几万的打赏，今晚只要拍几张不痛不痒的照片，又是一万元进账，这可比直播来钱快多了。
　　秉持着可持续发展的原则，顾修还挺有职业操守，先拍照，准备等老板满意了再确认收款。
　　[图片][图片][图片]……
　　顾修发了一组七张照片过去。
　　与此同时，隔壁书房里，陆时琛注视着手机新进来的一串消息，镜片反射出幽幽的蓝光。
　　照片一张接一张。
　　顾修举着手机，用前置相机特写自己的颈部，不可避免，也带上了些许袒露的胸口。有些照片拉得太近，不见睡衣边角，只有一片引人遐思的雪白，不免让人往他不着寸缕的方向脑补。
　　陆时琛早在试衣间里见过他的上半身，因而，幻想的画面格外具体。
　　陆时琛看着看着，一时间有些气不顺。所以顾修这是在向网上不明来历的人出卖色相，以换取区区几万块钱？
　　A7993344：【看你直播，明明家境不错，还缺这些钱？】
　　顾修想了想，半真半假道：【您不知道，有个长辈管着我，他一不开心就会停我的卡，我得多攒点钱为以后做准备。】
　　A7993344：【…………】
　　咕咕啾：【谢谢老板^ - ^】
　　咕咕啾：[图片]
　　他顺手给对方再发了一张照片，期待下一次的愉快合作。
　　似是担心小痣太不起眼，他张开五指掐住自己的咽喉，手背青筋若隐若现，收拢的虎口正好托起喉结。
　　陆时琛：“……”
　　他就不该对这个表侄抱有多少期待，果然是个轻浮又随便的家伙。
　　心里这样想着，可他还是忍不住点开照片，从头滑到尾再到滑到头，放大再放大，仔仔细细目不转睛地看着，不肯放过每一个微末的细节，直到呼吸变得急促，身体也躁动起来。
　　

第16章 狗血豪门16
　　咕咕啾：【老板早安哦[/太阳]】
　　反正要早起陪九叔上班，顾修顺手给榜一老板发去早安问候。
　　餐桌对面，陆时琛搁在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
　　顾修立刻抬头望过去。
　　陆时琛看了眼手机，面无表情收进口袋，然后喊他道：“把那条新领带拿过来，给我系上。”
　　“……”
　　顾修学习能力不错，研究了几个给别人打领带的视频，这时再给陆时琛打领带，游刃有余，熟练得仿佛已经练习过无数次。
　　他动作顺畅，领结也打得还算标准。
　　抬头一看，陆时琛的眉心又轻轻皱着，真不知道还有哪里不满。
　　顾修挑了挑眉，用眼神表示疑惑。
　　陆时琛喉咙滚了下，灰眸微闪，宛如一个鸡蛋里挑骨头的事儿精：“我是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别凑我这么近。”
　　“……”
　　顾修寻思，那要求我打领带的不也是你？
　　顾修撇着嘴，故意又伸出手，把那条领带从头到尾捋了一把：“好了。”
　　陆时琛赶紧拿过那条被青年捂得温热的领带，将身体转开，以防再被那萦绕不去的酥香正面侵袭。
　　说来奇怪，大清早的，没看到顾修吃什么零食，身上仍有种被烘烤后的果仁香味，仿佛一只被太阳烤得暖融融、软乎乎，用尖喙叼着坚果的小鸟。
　　可能是鹦鹉或者山雀之类，拖着长长的尾羽，一身蓬松绒毛圆滚滚的品种。
　　纵然身边的顾修身量颀长，骨肉匀称，陆时琛无缘无故就是那样觉得。
　　只有扑簌簌振翅高飞的时候，那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小肥啾”才会展现出流线型的身姿全貌。敏捷、迅速，如滑翔机自由自在，白色鸟羽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陆时琛一时怔然。
　　“九叔？”
　　顾修又绕他面前来，歪着脑袋，挥挥手唤回他思绪。
　　“……”陆时琛镜片后的灰眼睛闪了闪，波涛汹涌的异样情绪烟消云散，声线沉稳如常，“嗯，走吧。”
　　今天有一场试镜，就在寰亚大厦。
　　似乎圣诞节那天的爽约没有留下分毫芥蒂，江远遥兴奋雀跃地告诉顾修这个好消息，并期待和他在公司见面。
　　顾修不由得在脑中叹气：【哎……我怎么感觉这个火葬场的节奏不太对呢？】
　　【没问题啦。】007不愧是数据脑，【每个关键剧情点你都完美完成了，火葬场肯定烧得很猛的！】
　　【希望吧。】顾修也懒得多想。
　　不过既然陆时琛没提，顾修就没上赶着去试镜凑热闹。陆时琛去监督试镜了留下话让他自己待着，闲得慌可以提前处理明天的工作，少吃零食。
　　顾修一一应好。
　　等陆时琛离开，顾修立马一百八十度变脸。
　　【最近都没什么人骂我了。】顾修在脑中抱怨，【我就奇了怪了，九叔那大豪宅看起来不假吗？】
　　就没见过这种上赶着找骂的宿主，007无话可说。
　　顾修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喉结，喃喃：【一个个的反而更关心我这颗痣……饿了的话不如去码头整点薯片。】
　　银色小光球闻言冒了出来，围着他的脖子转了一圈，观察得很认真。
　　顾修摆摆手：【去去去。】
　　寰亚大厦的另一层，江远遥正在排队等待试镜，同时也在等待顾修的消息。
　　这回顾修明确告诉他：【不去。我还没忙完。】
　　“好吧……”
　　江远遥撇撇嘴，小模样委屈得不行。
　　只听一阵喧哗，不远处的陆时琛带着一行人昂首阔步而来，江远遥也抬眼看过去，那点委屈顿时荡然无存，眼底燃烧起强烈的斗志。
　　轮到江远遥进屋试镜，两人才第一次正面相对，然后，从彼此脸上看到相似的错愕。
　　“哎？”制片看看试镜的演员，又看看陆时琛，一无所知地开口，“还挺巧，你们的领带是同款吧。”
　　江远遥的脸上浮上明显的尴尬，陆时琛的表情变化微乎其微，难以察觉，只是周身气压明显低了几度。
　　和试镜演员撞领带自然不是值得高兴的事，没人敢去触大BOSS霉头，没有就着这个话题深究。
　　“江远遥是吧。”导演倒是慈眉善目，好心提醒道，“试镜没必要穿正装，领带更没必要，太拘谨了，影响你的表演……”
　　江远遥得到了特赦令般，赶紧解下那同款领带，仿佛因为缺氧而涨红的脸终于得到缓解。
　　如何处理领带又令他陷入犹豫，纠结片刻，仍珍重地将这份礼物收进口袋。
　　……
　　试镜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顾修也不闲着，开始另一份炫富找骂工作。
　　他难得在白天的工作时间开直播，在线人数倒也颇为惊人。
　　在气派的董事长办公桌上架好手机，再坐到老板椅上，顾修还嚣张地翘起两条长腿搭上扶手，漫不经心地晃悠。
　　身后是一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街对面高耸入云的气派写字楼。
　　顾修手里转着一支钢笔，慢悠悠开口：“今天给你们介绍一下我的办公室。”
　　在他不懈的努力之下，今天的弹幕终于回归重点。
　　【主播又租到新场子了？】
　　【这是哪家公司啊？租金应该不便宜吧？】
　　【也有可能是摄影棚2333】
　　【主播终于回你的MCN公司直播了？你该不会要说你是公司的董事长吧？？】
　　“我当然不是董事长。”顾修低低一笑，又装又欠揍地拖着嗓子，“我只是一个平平无奇享清福的闲人。”
　　“董事长忙死了，我看着都累，我收收股份分红，刷刷黑卡就够了。我简直爱死了这种废物又无聊的日子。”
　　杠精们：【……】
　　忍不了了，好想一拳把他镜头外的脑袋打爆！
　　更令人火冒三丈的是，竟然还有不少被大长腿冲昏了头脑的傻子，信了这漏洞百出的炫富，一个个争先恐后，申请成为霸总夫人。
　　顾修忽略那些狂放的“老公”言论，无奈地叹口气：“说了我不是总裁，就是个吃闲饭的……真总裁你们也别想了，他身边已经有人了。”
　　试镜休息间隙，打开直播的陆时琛刚好听到最后这一句。
　　什么叫总裁身边有人了？
　　比如，职业素养基本为零，放浪形骸，随随便便一个小动作都像勾引的业余助理？
　　陆时琛一阵心猿意马，抬头望见角落里的江远遥，顿时心如止水。
　　顾修不只是他的助理，还是江远遥关系亲密的金主，更是舅表哥托付给他的表侄……
　　叩、叩。
　　连敲门的声音也显出些许沉重的意味。
　　仍在直播间夸夸其谈的顾修吓得一激灵，迅速从老板椅上弹起来，关掉直播，踉踉跄跄去开门。
　　门外的果然是结束试镜归来的陆时琛，他面色沉肃，单刀直入：“你干嘛呢？”
　　“没什么……”顾修抓抓头发，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等你回来呢，九叔。”
　　陆时琛：“……”
　　办公椅的皮质坐垫，仍残存着表侄的体温。
　　陆时琛入座，瞬间大腿肌肉绷紧，无处安放的手抓住椅子扶手，忽然又意识到，这是顾修的大腿搭过的位置。
　　他整个人好似被冻住了一般，身上每一处肌肤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唯有大脑在飞速运转，直播里具有暗示意味的画面，弹幕的虎狼之词……
　　偏偏，顾修端着一杯热茶又回来了，围着他转了半圈：“那个九叔……”
　　将茶杯在桌上放下，献完殷勤，顾修才试探问：“遥遥的试镜怎么样？”
　　陆时琛抬眼。
　　灰色眼睛宛如迷雾中的湖泊，冷冰冰的无机质，不带分毫人类的情绪。
　　对望片刻，陆时琛拧眉，直接将厌烦摆在了脸上：“不太行。”
　　顾修心里一咯噔，那可不行。
　　【这是怎么回事啊啾啾？就算不行他也得给主角受开后门的啊！】007比他更急，干啥啥不行，吵人第一名。
　　顾修烦躁得差点没控制住表情，换了口气，端起热茶递上：“九叔你累了吧？先喝点茶……”
　　就这么关心江远遥吗？
　　陆时琛面无表情睨着头一回如此贴心的侄子。
　　……为了江远遥。
　　不久前，让顾修多上点心的人是他，现在怒从中来的也是他。
　　他不可理喻情绪失控的模样，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
　　注视着那双明亮的黑眼睛，他深深吸了口气——
　　“啊！”
　　顾修吓得叫一声。
　　他一个没拿稳，茶水洒出来半盏，好在不是开水，但全洒在了陆时琛的高定西装裤……
　　顾修赶紧放下茶盏，手忙脚乱东张西望，没看到纸巾就先拿自己的衬衫袖子去擦。
　　茶水氤在黑色的裤子上，痕迹并不起眼，他也没多想，蹲在地上，哼哧哼哧拿胳膊在男人腿上胡乱摩擦。
　　手腕猝然被攥住。
　　顾修动作一顿，抬眸，见陆时琛面如凝霜。
　　他心尖微微一颤，吞咽着补救道：“对不起啊九叔，我不是故意的……”
　　顾修说着说着，从慌张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眼珠一转。
　　真心话脱口而出：“实在不行，你就把我开了吧。”
　　陆时琛拿着他的手腕，往外一推，哑声低喝：“出去。”
　　顾修忙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哎，好。”
　　清楚陆时琛是个说一不二的强势性格，他不多辩驳，麻溜地走开。
　　007惊惶失措，嚷嚷个不停：【完了完了，我感觉你这回是真把九叔惹毛了！！】
　　顾修被那眼神盯得仍隐隐心悸，但想着结果再坏也正中下怀，不就是开除吗？
　　因而顾修语气轻快：【没事，大不了开除我，我一个好好的纨绔二世祖，上什么班啊……】
　　顾修从办公室出去，不忘体贴地替陆时琛关好门。
　　陆时琛落在门扉上的视线仍幽冷冻人，殊不知，办公桌下的西装裤，已经撑得紧绷绷了。
　　

第17章 狗血豪门17
　　【九叔，我能回办公室了吗？】
　　面子工程还是要做做的。顾修发一条消息，礼貌询问自己是否能返回办公室，间接表明对工作的热情，
　　好消息不期而至。
　　陆时琛：【你先回家吧。】
　　顾修大喜，不忘在脑中猛戳007几下：【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007俨然一副谄媚的奸臣姿态：【啾啾！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一人一统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下，美滋滋提前下班，回家路上还买了袋新出炉的盐炒花生。
　　陆时琛加班到八点才到家，回来了也不闲着，将无所事事的顾修叫到客厅。
　　“顾修。”男人面容严肃，坐在沙发上交叠一双长腿，镜片后眸光凌厉，问，“你知道我要求你做我的助理，是为什么吗？”
　　“折腾我”这句话迅速滚到嘴边，差点被顾修秃噜出去，他咽口唾沫，临危刹车：“是为什么？”
　　陆时琛露出一个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我是你的领导，我问你问题，你转头就抛还给我？”
　　顾修笑嘻嘻的，仍没个正形：“在家里你是九叔嘛。”
　　陆时琛眼帘轻颤，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酝酿片刻才道：“你总不能一辈子靠着遗产过活，迟早坐吃山空。掌握一门技能，不管遇到什么意外，你都不至于饿死自己……”
　　007先疑惑一声：【我还以为主角攻就是折腾你呢。】
　　顾修也颇觉意外，小说里可没提主角攻对原主还有这份心思。他分明只是看在舅表哥的份上，勉为其难地管管表侄，保证对方不横死街头就行。
　　顾家父母留下来的财产丰厚，保顾修一生衣食无忧。再不济还有个九叔，他随手挥洒一点毛毛雨，也足够顾修过上滋润优渥的生活。
　　综合考虑下来。
　　顾修有理有据对007道：【这不就是找了个借口？合着还是折腾我呗。】
　　陆时琛一见他那不耐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那儿神游天外，压根不领情，不明白长辈的深意。
　　平心而论，陆时琛自认为自己也并非大公无私。若真要教导监督顾修，他大可以将顾修交给下属，让他从基层做起，那样学到的东西更多，打下的基础也更扎实。
　　实在很难否认，的确有某些难以言说的小心思作祟。
　　想把顾修困在他身边。
　　“你就在这里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告诉我。”陆时琛说着，眸光一沉，拿起手机，“我回个工作消息。”
　　“哦……”
　　下一刻，顾修口袋里的手机居然震动起来。
　　他皱皱眉，随后瞳孔骤缩。
　　A7993344：【在？看看照片。】
　　A7993344：【今天我想看你洗脸喉结沾上水的照片。】
　　A7993344：【五分钟内，给你五万。】
　　顾修：“！”
　　五分钟，五万。
　　这消息来得也太是时候了。
　　他当即瞄一眼满面肃容的陆时琛，在金钱的诱惑下，那点本就不多的敬畏顿时荡然无存。
　　陆时琛先注意到他表情反常，问：“怎么了？”
　　“九叔我先去一下卫生间！”
　　顾修撂下一句像从垃圾桶翻出来的拙劣借口，跑了。
　　陆时琛默然。
　　紧紧捏住手机的那只手，手背绷出明显凸起的青色筋脉。
　　*
　　顾修躲进卫生间，警惕地反锁上门。
　　A7993344：【四分钟。】
　　……怎么还带倒计时的！
　　还好对方的要求不算过分，顾修赶紧打开水龙头，胡乱往脖颈上洒水，居家穿的白T领口也受到牵连，濡湿一大片。
　　他紧接着举起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自己咔嚓几张。
　　水珠挂在他利落的下颌，挂不住的便滑落到脖颈、衣领，透明水珠折射着卫生间的暖光，顺着他白净的脖颈蜿蜒，越过锁骨，凝在那颗淡褐色的小痣，晶莹而剔透。
　　因为时间紧张，他一路小跑着过来洗脸又拍照，从嘴边哈出白色的热雾，为这几张照片蒙上一层朦胧滤镜。
　　打湿的白色领口紧紧贴在他胸口，描画出好看的锁骨线条，透出下方若隐若现的弧度，淡淡的肉色。
　　在夜里欣赏照片的“老板”，正是顾修白天在公司的“老板”。他淡漠矜冷，禁欲自持。
　　可此时的他却对着一墙之隔表侄的照片，胸膛不受控地起伏。耗尽了全部理智，才堪堪将呼吸控制住。
　　咕咕啾：【可以吗老板？】
　　陆时琛回神，二话不说，转账五万元。
　　咕咕啾：【谢谢老板！】
　　然后就没然后了。
　　……这次怎么没额外福利了？
　　陆时琛等了又等。
　　直到晚上准备入睡。
　　顾修后知后觉想起和陆时琛未完的谈话，过去敲了敲对方的房门。他身上已经换成干燥清爽的睡衣，衬衫款式，扣子规矩地扣到顶端。
　　“那个九叔……”
　　顾修的五官偏锐利冷峻，可一笑起来便是截然相反的气质，在静谧的夜里更有种玉石般的温润，他难能如此诚恳，一字一句，
　　“九叔，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会努力工作的。但你也知道，我什么也不会，做得不好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实在不行，您就找个更专业的助理……”
　　然后如释重负一般，关门之前展露出更为灿烂的笑：“晚安九叔！”
　　“……”
　　陆时琛都没来得及回他一句，人已经消失在了门外。
　　轻轻松松五万元入账，顾修心满意足，准备睡觉。
　　嗡嗡——
　　手机又响了起来。
　　A7993344：【把上衣脱了拍照，给你十万。】
　　这时顾修刚好脱了上衣准备睡觉，这条消息一弹出来，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窥伺着他，他顿时头皮发麻，光裸的脊背也泛起凉意。
　　他一贯喜欢让身体亲近大自然，赤着上身睡，这样睡得更香。考虑到住在别人家还有个系统盯着他，所以裤子得以幸存。
　　他搓了搓光滑的胳膊，把落到床上的手机重新捡起来。
　　刚好弹出一条新消息。
　　【脱吗？】
　　“……”
　　顾修静默片刻。
　　007在那儿装哑巴，他用精神力触手拍一拍躲在识海角落里的小光球，说：【我怎么感觉他好像有点变态？】
　　【呃……】小光球钻出来，慢吞吞在空气里飘荡着，数据脑007比顾修更不懂人情世故，只能根据已有的知识分析，【啾啾你是直男，脱上衣拍照也没什么。何况对方只是个网友。他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没见过你的脸……】
　　顾修心说也是。
　　但他的直觉向来精准，越想越觉得古怪，每一根神经末梢都在叫嚣着抗拒。
　　还有007这奸臣，真是……吐槽起来都无从下口。
　　【你不是晋江世界出品的系统吗？你的职业操守呢？你的男德呢？】顾修一板一眼，教训道，【啧，真没下限啊你。】
　　【……因为我是火葬场渣攻系统！你也是渣攻！咱俩谁也别嫌弃谁！】007气得小圆球再胀大一倍，这些日子以来他和顾修一起上网刷短视频，嘴巴利索了不少，振振有词地回击，【男德在哪里，尊严在哪里，地址在哪里，联系方式又在哪里……你个渣攻！你的联系方式不是早就给出去了吗！？】
　　“……”顾修无言以对。
　　犹豫再犹豫。
　　顾修掀开被子滑进去，决定睡觉：“算了，我还是觉得不行。”
　　可那送到嘴边又吐出去的十万块到底让他失眠了，辗转反侧，唉声叹气。
　　……
　　“咕咕啾”没有为了十万元出卖节操，本该是一件值得长辈欣慰的好事。
　　可陆时琛对着安静如水的手机，怎么刷也刷不出来的新信息，焦躁得坐立不安，最终被一股无形的力拉扯着，站了起来。
　　回过神来时，他已经到了侄子的房间门口。
　　虽然守住了最后一道底线，但顾修的所作所为，称得上无法无天、自甘堕落、毫无下限。倘若包庇容忍，他说不定会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直到无可挽回。
　　人只有被挨了教训，才能够长记性。
　　所以，陆时琛打算教育教育他。
　　哪怕现在已是深夜。
　　房门没有上锁，顾修总是赖床，几乎每天早上都得佟叔亲自过来“请”他起床。
　　陆时琛前来探访他的房间，还是这段时间以来的头一回。
　　轻轻将门推开，男人长腿迈入安静黑暗的卧室内。
　　熄了灯，月光透过薄纱，映在柔软温暖的双人大床上，洒在熟睡的青年身上，宛如笼罩着一层温柔的雾气。
　　男人冷灰的瞳色在夜色里变得深浓，和月光落在同一处。
　　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恐怕有二十多度，被子宽大厚实，大概是睡得热了，抱着枕头趴睡的顾修露出两条胳膊，以及整片裸露的后背。
　　被子边沿落在凹陷下去的腰窝，刚好遮住下方不知道穿没穿着的裤子。
　　陆时琛愣了一愣。
　　而后又团起眉。
　　顾修睡觉居然不穿上衣？
　　早上的时候，佟叔还要来叫他起床？
　　这么多天过去，他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你怎么趴着睡？”
　　顾修才睡着不久，浅眠中听到顶头上司的恶魔低语，当即一个激灵弹坐起来，一头黑发睡得乱卷乱翘，双眼带着未散的水汽，迷茫地望向来人。
　　因为他的动作，被子直接滑去了一旁，露出他大半的腿。
　　说不上来是好还是坏，那双腿，被睡裤好端端地包裹着。
　　只是裤腰滑到了髋骨的位置，松垮垮挂着。
　　陆时琛喉结滚动。
　　好半天，闷出一声低沉磁哑的：“不要趴着睡。”
　　“……？”
　　顾修沉默点头。
　　同时在脑海中咆哮：【啊啊啊我讨厌爹系攻！】
　　007一个系统也有起床气：【啊啊啊……所以这就是你吵我睡觉的理由！？】
　　顾修：“……”服了，没见过数据脑还要睡觉的。
　　陆时琛大半夜的过来，结果就留下这样一句话。
　　莫名其妙地来，莫名其妙地走。
　　顾修皱了皱眉，转瞬松开，嘴里咕哝几句，盖上被子重新躺下，乖乖地面朝天花板。
　　这边顾修酣然入梦，靠着最后一丝理智夺门而出的陆时琛却是波涛汹涌。
　　来到走廊上低头一看，顶灯刚好打在他的髋部，宽松薄软的家居裤，藏不住的变化。
　　他深吸一口气，没事人一般，迈着从容的步伐回到自己房间。
　　后背靠住闭上的门板，方发觉自己满背的热汗。
　　哪怕他的视网膜上还残存着青年趴在床上的那一幕，他的身体却不听使唤。
　　“……该死。”
　　他忍不住低低骂了自己一声。
　　可自认为严格自律、意志力强大的人，很快便在那舒服的感觉里放弃了理智。
　　他还拿出手机，打开今晚新收到的照片，迷离涣散的灰色眼睛一眨不眨，几乎黏在了上面。
　　活了28年，他第一次感受到那种不道德的、禁忌的，几乎能将人摧毁的灭顶快感。
　　最后，所有幻想出的旖旎顷刻消散，镜片上一片湿雾。
　　他摘去眼镜，拨开湿润的额发。
　　看看照片里触碰不到的人，再看看自己孤零零的手，只觉阵阵空虚。
　　

第18章 狗血豪门18
　　美好的早晨，从007的聒噪开始：【啾啾，马上就要到‘关键剧情点·四’啦，这次你可得认认真真好好完成，不要再乱来了！】
　　在狗血豪门娱乐圈小说必不可少名流晚宴。渣攻和主角受这段时间积攒的重重矛盾，会在这个夜晚集中爆发。
　　主角攻受之间让顾修捉摸不透的感情，也将在这个夜晚迎来巨大的突破。
　　恰好主角受与顾修的合约即将到期，等期限一到，他会毫不留恋转身离去，顾修的追妻火葬场正式拉开帷幕。
　　007介绍道：【主角受从来没有参加过这种晚宴，也没有学过任何晚宴礼仪。你要在晚宴上轻慢主角受，冷眼漠视他出洋相、被炮灰冷嘲热讽……直到他被炮灰洒了一身的红酒，伤心离场，这时主角攻从天而降，派人带他去楼上的房间换衣服。主角受换成刚从秀场下来的高定，和主角攻一起重回晚宴现场，闪亮打脸所有看不起他的人！！】
　　【天理循环报应不爽，这次轮到渣攻狠狠吃醋！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那个自己不屑一顾的小明星，笑容甜蜜挽着九叔的胳膊……】
　　顾修：“……”
　　槽点太多太密直到自成逻辑，怎么不是一种合情合理呢？
　　顾修沉默接受，提前去准备自己的礼服。按照剧情需要，他得打扮得人模狗样，最大程度勾起主角受心底的自卑情绪。而渣攻盛装出席的原因是——他得知了有关童年那位白月光的消息。
　　顾修在007的指示下离开主角攻的金屋，回了父母留下的别墅一趟，一回来就撞见堂哥顾淳反客为主，占领他的大套间，还把他藏在抽屉深处的照片翻了出来。
　　顾修冲上去，演技爆发，厉声喝道：“顾淳！你都做了些什么？！”
　　顾淳面露意外，显然没料到他的突然到来，不过怔愣和惊慌稍纵即逝，顾修的注意力已经从他身上转移，着急地捡起那种落在桌脚的照片，珍重地吹走灰尘，收进口袋。
　　顾淳眼珠子一转，嗅出些八卦的味道：“那是谁啊？”
　　顾修故作凶狠：“不关你的事。”
　　“哎，那该不会是你喜欢的人吧？”顾淳不退反进，步步紧逼，“我看日期是十年前的照片了，看背景是国家歌剧院？十岁左右长相清秀跳芭蕾的男孩本来就不多，能去那儿表演的，就更少了。”
　　顾修表情顿变，被戳破心事的愤怒和抗拒一扫而空，忍不住好奇地看向顾淳，眼巴巴期待着那张嘴能多说一些。
　　顾淳自信一笑：“我就听说过一个……苏家的小少爷。人家小时候在国外学跳舞，还挺厉害的，回国演出过几场。不过长大之后跟着家里学经济管理，没再碰过舞蹈，这件事没几个人知道。”
　　顾修露出恰到好处的急迫和好奇：“……苏家？”
　　在脑海里则是另一副厌倦的语气：【真狗血啊。】
　　007为他加油打气：【越狗血，离你下班就越近！】
　　顾修立马支棱起来。
　　走完这段小剧情，他还得去陆时琛的别墅假装无事发生。今天的外出他并没有告知陆时琛，免得对方又是一通爹味教育，诸如顾家的人不可信云云。
　　顾修所不知道的是，剧情在这里再一次发生微妙的脱轨。顾淳见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还当他是要找去林家问个清楚，结果居然是……要回九叔家？
　　顾淳简直嫉妒得快疯了。
　　他实在不理解，那点微末的血缘关系，怎么能让寰亚董事长为顾修做到这种地步？不但让他住在自己的豪宅，还任命他为贴身助理，每天同进同出，参与寰亚集团大大小小的事务。
　　那不加掩饰的优待、看重与提携，连被视作外人的顾淳也有所耳闻。
　　明明顾修不姓陆，和他一样姓顾。顾淳越想，心里越是不平衡。
　　今天意外撞破顾修牵肠挂肚一个小男孩数十年，而对方还极有可能是林家有婚约的小公子！简直老天爷都在帮助他。他心脏一阵狂跳，迫不及待联系上了陆时琛的秘书。
　　他没有陆时琛的私人联系方式，只是报上了自己和顾修的名字，不消片刻，电话对面的人便换成了陆时琛本人。
　　“那个陆董，我有件事想告诉你……”顾淳压抑着兴奋，呼吸微急，“我发现顾修一直偷偷藏着一张照片，看起来像苏家的小少爷苏宴礼。哎，可惜人家已经有未婚妻了……而且您看，苏少爷是不是和他养的那个小明星有几分像？”
　　此时的顾修正在挑选宴会的衣服，为了在那位苏少爷而孔雀开屏。他哼着小曲儿，堆了满地各式各样的正装，举在胸前来回比划。
　　光是一件简单的打底衬衫，也要精挑细选。
　　陆时琛眼神深黯，沉默地注视着他，许久一言未发。
　　直到顾修的余光从镜子里发现了门口的男人，忙转身过来，上翘的嘴角迅速滑落下去，喊道：“……九叔？”
　　这瞬间的表情变化，全部映在男人冷沉的灰色眼睛里。
　　陆时琛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前不久才因为跟江远遥撞领带生了一通闷气，这时，眼前的情况又告诉他，他一直以来针锋相对明里暗里较劲的那个家伙，在顾修心里，其实也不值一文。
　　江远遥只是苏宴礼的……替身？
　　而现在的顾修，露出他第一次看到的认真。平时对吃和睡以外所有东西都提不起兴趣的家伙，也一反常态开始精心打扮自己了……为了一个人。
　　仍抱着两分不愿接受现实的侥幸，陆时琛开口问他：“你这是在做什么？”
　　“啊，这个啊……”顾修的声线轻快，却如同一击重锤敲击在男人心头，“我在想周六晚上的慈善晚会穿什么，不能丢了九叔你的脸嘛。九叔你看这件怎么样？”
　　顾修其实不算是多有仪式感的人，但眼看着下班在望，他庆祝的心情也日益高涨。
　　只是眼前的陆时琛还是一如既往难搞。
　　这人沉着一张脸看了他半晌，最后敛眸，推了下眼镜道：“不用挑了，我会给你安排。”
　　顾修：“……哦。”
　　见顾修吃瘪，胆子越来越肥的007立刻跳出来，火上浇油：【哈哈哈哈啾啾，我怎么感觉你比主角受更像被金屋藏娇的娇呢？】
　　【切。】现在的顾修倒不吐槽晦气了，扬了扬下巴，【他给我安排还省事儿呢，肯定能闪瞎全场。】
　　顾修心安理得当甩手掌柜，早早洗了澡，把自己裹进温暖舒适的被窝里。
　　夜半时分，007也昏昏欲睡，或者说它是进入了待机模式，关闭大部分功能，以节省能量。
　　直到响起一阵粗重的呼吸声，007猛然惊醒，惊恐万分地从顾修的视角看过去——一道黑影立在床边，高大英挺，平日里总一丝不茍的背头松散着，略显凌乱，黑色碎发散在三维的眉骨、鬓角和耳廓。
　　他没戴眼镜，深邃的眼窝里阴影深重，依稀可见锐利而锋芒毕露的眼型。那是习惯于发号施令、不怒自威的上位者，无人敢不听，无人敢不从。
　　屋子里唯一的光源是窗外的冷月，眼睛的颜色比夜色浅淡一些，散发出比月色更幽冷的寒光。
　　【……咦？】
　　银色小光球围着这位忽然变得陌生的主角攻，迟疑地慢慢转了一圈。
　　陆时琛的视线从熟睡的顾修身上移开，准确盯住虚空中一处。
　　和他对上视线的007猛然抽一口凉气：【嘶——】好可怕的洞察力！
　　它屏住不存在的呼吸，一溜烟儿从顾修的眉心钻回去，老老实实龟缩在宿主的意识海里，不敢乱跑了。
　　陆时琛这才动了动，朝着床上的顾修伸出手——
　　冷调的木质气息拂面而来。
　　顾修猝然睁眼，瞳孔缓缓聚拢，他眨了下眼，又皱了下眉，似乎困惑地歪了下头。
　　“嗯……九叔？”
　　“被子滑下去了。”陆时琛垂了垂眸，面不改色，手指捏住被子一角，往上提。
　　“哦……”
　　顾修半梦半醒，反应迟钝，忙松开两条压住被子的胳膊，让他将被子拉到顶，将脖子也全部遮住。
　　他今晚睡觉仍赤着上身，被别人操作移动的被子在光裸的肌肤上滑过去，带来一种怪异的痒意，瞌睡已然醒了大半。
　　陆时琛给他掖好被子，转而弯下腰，捡起掉到地上的睡衣，放回床上：“下次记得穿衣服睡觉，小心着凉。”
　　“嗯，好。”
　　顾修的嗓子还带着些困倦的哑，发出的鼻音都像是在撒娇。
　　陆时琛喉结滑了滑，半边身子藏在浓密的黑暗里，眼神也格外晦暗，这让他看起来像被光影分割成了两半，被一种无法言说的矛盾撕扯着。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沉默地来，沉默地离开，还不忘替顾修关好门。
　　顾修目送他远去，抓了抓头发，在脑中喃喃：【虽然偶尔说教有点烦，但九叔人真是怪好的，对我这个情敌都这么关心】
　　007却异常安静，不见那颗总是飞来飞去的银色小光球。
　　【……你又睡了？行吧。一个数据脑比我还能睡。】
　　睡意如潮水般涌来，顾修也闭上眼，在梦里继续享受下班后的美好生活。
　　

第19章 狗血豪门19
　　陆时琛精心给顾修准备了晚宴需要的礼服，提前两天才跨越太平洋，千里迢迢由专人送到别墅。
　　纯手工缝制，针脚细密而精致；暖调的鼠背灰，暗纹面条细腻、挺括而垂顺，让那宽肩窄腰的好身材展露无遗。
　　内搭简单的白衬衫，细细一条金色链条领扣固定住衣领，作为点睛的配饰；领带是暗紫搭配浅灰的千鸟格纹，揉在一起便是外套的颜色，搭配起来活泼而不突兀。种种细节，都像是为他二十出头的年纪、张扬恣意的个性量身定制。
　　至于陆时琛，还是熟悉的一身黑，这回他连衬衫都换成接近黑色的深灰，庄重肃穆。看着不像是去参加名流晚宴，更像是参加葬礼。
　　还得是讨厌的家伙的葬礼。
　　当然，顾修只是在心里吐槽一嘴，万万不敢将这些话传进陆时琛的耳朵。
　　只是有一点不如平时拘谨，陆时琛任由外套敞着。抵达目的地开门下车，冬日凛冽的寒风争先恐后钻进车内，顾修缩了缩脖子，扭头却见他眉毛都没动一下，长腿一迈就下了车。
　　利刃般的寒风刮过裸露在外的脸颊、脖颈，卷起一点熨帖的黑色衣角，陆时琛却只轻轻垂下了眼，目光比冷风更叫人不寒而栗。
　　薄唇轻启：“下车。”
　　顾修反应过来：“……哦。”
　　陆时琛催完人也不多话，昂首阔步走在前面，漆黑一片的背影修长挺拔。
　　顾修不清楚他今天的气压怎么格外低，可能是出来参加聚会影响他加班了？不管怎么说，这位爹系攻少吩咐两句的时候，顾修也有了闲心去观察打量他。
　　顾修看了会儿，在脑中真心感叹了句：【九叔还是很帅的嘛，只要他别真给我当爹就行。】
　　【那可不！人家可是我们大晋江的堂堂主角攻！】007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你就别嫌弃了，等你们为了主角受杠上，等你被他全方位碾压死亡凝视啪啪打脸，你就知道现在有多幸福了！】
　　顾修皱皱鼻子：【我就是说说。】
　　进入会场的路上，顾修不忘东张西望，寻找那位苏少爷的踪影。
　　他得利用这个工具人让主角受吃飞醋，等主角受伤心离开后，顾修晚了一步确认苏少爷并非自己苦苦追寻的人，越回想和主角受相处的点滴，越觉得熟悉，直到开始猜测：莫非白月光一直在我身边？
　　可惜，一而再再而三的误会叠加下来，渣攻和主角受的关系已然裂开巨大鸿沟，再无法修补弥合。
　　顾修正在将宴厅里的小帅哥和照片进行比对，便有个青年主动迎了上来，先开口攀谈：“你就是顾修吧？”
　　顾修一愣，这态度热络的小帅哥，看着好像……
　　“我姓苏，苏宴礼。”青年热情地自我介绍，嘴上和顾修说着话，眼睛却直往他后方的陆时琛身上瞟。
　　想要巴结讨好陆时琛的人不知几许，但陆时琛就像一块石头软硬不吃，凡是公事公办，对于那些阿谀奉承，他的回答一视同仁：有事的话向我的秘书约时间。
　　不过最近，陆时琛天天带着顾家的废物点心出入公司，还让他接触公司的核心项目，如此劲爆又离奇的消息，在他们这个圈子里传得尽人皆知。
　　吃瓜八卦是人的天性，连顾修在寰亚内部的外号也传出来了，略显夸张离谱的——董事办太子爷。
　　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苏宴礼的父亲觉得这实在不可思议，对此将信将疑，叮嘱儿子搭讪前先确认两人是否一同前来。
　　那何止啊，两人可是一起从同一辆车下来的！
　　他们穿的高定西装甚至是同一个品牌，他排了两年还没约上的米兰手工定制！！
　　这何止是太子爷，是他的祖宗爷。
　　顾修却眉头一皱，在脑海里戳戳废物点心系统，迟疑问：【他是不是在双眼发光？】
　　【没有吧？】银色光球窜出来，晃晃悠悠飞一圈，非常没有可比性地进行了对比，【啾啾你看，我才在发光！】
　　顾修：“……”受不了了！他有厌蠢系统症。
　　此时的陆时琛也深感厌烦。
　　受够了表侄花心滥情的模样，更受够了，出现在他面前一个接一个的漂亮男孩，那些抢走他注意力的男孩。
　　“顾修！”
　　越烦什么越来什么。
　　江远遥远远注意到盛装出席的顾修，眼睛“嗖”地亮起，兴奋地小跑着朝他而来。直到看清他面前的陌生男生，急急刹住脚步。
　　“这位是？”
　　“哦，这是苏家的小少爷，苏宴礼。”顾修露出春风般和煦的微笑，同时进行渣男发言，“遥遥，你觉不觉得，你们长得有三四分像？”
　　江远遥愣住，直勾勾盯住第一次见到的苏宴礼。
　　稍许，那些雀跃欣喜，如同一张不够牢固的墙纸被轻轻揭去，三两下就撕成了碎片。
　　他一瞬间，他一定意识到了很多东西。
　　顾修努力扮演疏忽大意、总是间接伤害别人的渣男，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无知无觉地问：“怎么了遥遥？”
　　顾修的颅内剧场却是另一回事：【好了好了，主角受终于意识到自己真是个替身了，虽然又是个误会，但我应该能休息一下了吧？】
　　【没错没错！】007也给予鼓励，【‘关键剧情点·四’进度60%，只要苏宴礼往主角受身上泼红酒，主角攻出来英雄救美，就能够全部完成啦～】
　　才60%，还差了不少。
　　小说生成为小世界后，书中的角色都有了自我的意识，顾修一两句话没说对，就有可能导致剧情出现偏移。
　　好在剧情只需要大致完成，大方向没错就行，具体的细节允许一定误差，因而顾修才敢如此随心所欲。
　　眼下，是真正的白月光和虚假的白月光的对峙戏码，顾修好整以暇，接过侍者递来的一杯红酒，等待两人交锋。
　　苏宴礼先有了动作。
　　他伸出一只手：“你好，我是苏宴礼。我看过你的戏，应该算是你的粉丝吧？”
　　顾修动作顿住，酒杯送到嘴边又移开。
　　【怎么回事？这不对吧？苏宴礼怎么这么礼貌？】顾修急忙呼叫007，【在这个世界，不应该是除了正牌攻炮灰攻，所有长得漂亮的男男女女都得嫉妒讨厌主角受的吗？每次作妖都歪打正着推进主角受和主角攻的感情……】
　　苏宴礼能说会道，三两句话后，江远遥脸上不见了戒备排斥，被对方夸得心花怒放。
　　还小脸绯红对顾修道：“顾修，我们今天穿的都是灰色西装，确实挺搭的诶。”
　　苏宴礼笑眯眯附和：“没错。”
　　“……”
　　顾修别无他法，想着反正自己是个阴晴不定的二世祖，二话不说变了脸色：“既然你们这么投缘，那我就先走了。”
　　“顾修！”
　　江远遥立马追了上来，一点不生气。
　　顾修烦躁得眉心紧蹙，恨不得在识海里把精神力化成长鞭，狠狠抽那装哑巴的废物光球一顿。
　　“顾修，顾修……”江远遥小跑着紧跟着他，小心翼翼地连声喊他的名字。
　　顾修只能一张黑脸甩过去：“你能不能别老跟着我？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要是被别人看到陆董的表侄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明星纠缠不清……你倒是不嫌丢脸，我嫌。”
　　这句话总算逼停了江远遥的脚步，他垂下的长睫微微颤抖，泫然欲泣。
　　007这才冒出来充当气氛组：【很好！啾啾！就这样！你简直渣爆了！！】
　　顾修：“……”
　　“好吧，你放心。”江远遥抬起眼，眼底一片令人陌生的坚毅，下一句话更是剧本里从未出现的台词，“我一定会努力成为能配得上你的人！”
　　顾修无话可说。
　　007还在制造焦虑：【啊？主角受怎么不吃醋不伤心不生气？……啊啊啊，你的那个火葬场好像完蛋了！】
　　顾修冷冰冰道：【要完蛋也是咱俩一起完蛋。】
　　【……】007艰难消化眼前的意外状况，【不管了。啾啾，想个办法让主角受衣服被酒泼脏，火葬场咱不着急，先把这个剧情点完成了……】
　　007看着不靠谱，但的确是很会上班的，工作嘛，只要干完了就行。正是这些家伙，搭建起了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快穿局。
　　当然，能偷懒绝不认真、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优秀员工顾修，同样不遑多让。
　　为了洒酒剧情顺利进行，需要先确认——
　　“哎？”顾修扫过宴厅内众人，不由疑惑一声，“九叔呢？”
　　酒已经准备好了，没炮灰作妖他就自己上了，反正早晚要火葬场，这个恶人他来做也罢。
　　但关键的戏码，还少了另一位主角。
　　见顾修四下环顾略显焦急的模样，苏宴礼热心肠地迎过来，不但不惹事，还充分发挥狗腿本领，问他道：“顾少，你是在找陆董吗？”
　　“嗯。”顾修颔首，“你看到他了吗？”
　　“啊……”苏宴礼慢悠悠吐了口气，其实他不太能准确判断这复杂诡谲的局势，便试探着道，“看到江先生过来，他就一个人走了，脸色不太好，陆董今天不太舒服？也可能是不想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
　　这三人的关系出乎寻常地诡异，远超苏宴礼想象。
　　顾修顿时黑了脸，不顾还有旁人在场，厉声斥责江远遥：“你别跟着我了，我去找九叔。”
　　江远遥铁了心的不肯放弃，亦步亦趋：“顾修，如果陆董是因为我生你的气，那也该我亲自去向他道歉……以前总是冲你大呼小叫是我不对，以后我一定会乖乖听你的话的，我也会努力拍戏，成为能配得上你的人！！”
　　顾修越沉默，江远遥越着急，想到马上就要到期的合约，呼吸急促，声音也有些不稳：“最近我意识到，我们签的那份合约，你斥巨资给我砸资源，我却什么都不用做，这对你很不公平……”
　　“没什么不公平的。”顾修按住突突发疼的太阳穴，“我们各取所需而已。”
　　江远遥抿抿唇，眼里秋波流转，缱绻勾缠的眼神和语调饱含暗示：“那……现在你是不是也该来取了？”
　　顾修：“…………”
　　江远遥看着青年俊美逼人的面庞，再一次红了脸，愈发娇嗔：“顾修～”
　　江远遥不管不顾，拽住顾修的胳膊。
　　顾修手里还拿着半杯没喝完的红酒。
　　“放手。”
　　“顾修……”
　　顾修心念微动，冷冷地又警告一遍：“放手。”
　　江远遥两颊鼓起，好胜心也上来了，闻言反而攥得更紧：“就不放！”
　　真不知道谁才是金主。
　　顾修绝不是怜香惜玉的人，何况眼前的江远遥只是长相秀气，本质是和他一样带把的男人。他不再留情，一身肌肉虽不夸张却绝非摆设，用力一挣！
　　“啊！”江远遥吓得叫出了声，而后是更为慌乱的，“顾修——”
　　多亏了江远遥的大喊大叫，两人俨然成了宴厅的瞩目焦点。
　　哗啦！半杯红酒尽数泼洒出去。
　　【啾啾！】007也尖叫一声。
　　顾修呆住。
　　由于在最后的紧要关头江远遥又拉了他手腕一把，导致红酒杯倾倒的方向调转，不偏不倚，洒了他满身。
　　“……”：）
　　宴厅里闹哄哄一片，看热闹的男男女女围成一圈，位于吊灯之下的大片空间像一个圆形舞台，中间站着僵住的顾修，和一脸慌张的江远遥。
　　陆时琛位于二楼，凭栏而立，修长有力的手指搭在红木护栏上，灰眸微垂，将下方的闹剧尽收眼底。
　　见状，旁边与他闲谈的合作伙伴哈哈笑两声，顿感十足地陷入回忆：“想我年轻的时候，和孩子他妈也是这样一路吵吵闹闹过来的……”
　　陆时琛脸色冷沉，一言不发地转身走了。
　　“陆董？”
　　陆时琛头都不回径直离开，找到侍应生领班，交代道：“带顾修去楼下酒店房间换身干净衣服。”
　　领班低眉顺眼：“好的，我去安排。”
　　等酒店的工作人员将顾修与江远遥分开，陆时琛仍俊眉不展，默不作声一杯接一杯酒下肚，胃里泛起火辣辣的灼烧感，仍缓解不了缠绕在他心头的无名焦躁。
　　这时，送完人的领班去而复返。
　　陆时琛眉心紧锁，还当是顾修又惹出了什么事。
　　“陆董。”领班满脸堆笑，毕恭毕敬用双手递来一张卡片，“我们把顾少送到了8188套间，这是备用房卡。”
　　

第20章 狗血豪门20
　　进到8188号套间里，陆时琛屏住的呼吸骤松。
　　开门时或大或小的动静，全部淹没在了哗啦啦的水流声里。
　　浴室里的人无知无觉，还在那儿边哼歌边洗澡。
　　磨砂玻璃映出一道修长绰约的人影。
　　陆时琛仿佛被下了定身咒，立在原地呆望了好一会儿，直到水声消失，浑身水汽的顾修披着浴袍走出来，见到来人，聒噪唱歌的嘴巴立刻闭上，脸上流露出诧异和震惊。
　　“……九叔？”
　　陆时琛喉结一滚，很没必要地应了声：“嗯，是我。”
　　尴尬的气氛如有实质，横在两人之间的空气里。
　　陆时琛眼睫轻颤，灰色眼瞳里异样的情绪散去，恢复往日里不近人情的冷厉，他淡淡地睨着顾修，口吻也像是上司发号施令：“可能是酒店工作人员工作失误，把你送到了我的房间。”
　　“我就说呢。”顾修不疑有他，放松下来，“我只是换个衣服，给我开个大套间干嘛。”
　　虽然做了几个月的炫富主播，但这种开销在顾修看来还是太浪费了。
　　如果是陆时琛的房间，那就另当别论。
　　给主角攻当表侄的好日子所剩无几，顾修心安理得，享受主角攻带来的铺张浪费的奢靡生活。
　　顾修到处张望，对陆时琛的异样一无所觉，喃喃：“哎，说要给我送衣服那哥们呢？怎么还不过来……”
　　陆时琛的视线直直落在他身上，如果除去作为掩护的镜片，简直称得上直白露骨。
　　冷寂的灰雾之下是汹涌窜动的暗流，以及无法克制的贪欲。
　　直到顾修再一次扫过来，他方才定神，若无其事去看手机：“我让阿曼达把我的备用礼服送过来。”
　　“那太好了，谢谢九叔。”
　　想着衣服送过来还需要时间，顾修到床边坐下休息。均码的浴袍本就不够长，这下直接滑到膝盖上方，露出两条白得晃眼的小腿。膝头圆润，跟腱很长。
　　顾修一个直男，当然不避讳面前的男人，两条腿大剌剌敞着透气。白色的浴袍下摆之下，弧形的黑色阴影不断变换着形状。
　　他姿态放松，一边轻轻晃腿，一边玩手机。
　　时不时还要。
　　“哈哈哈哈，九叔，你看这个！坦克小狗撞车哈哈哈——”
　　挑战陆时琛的神经。
　　终究理智还是向本能让步，陆时琛明知不该，却不受控地走了上去，似乎真打算去看顾修手机上的搞笑视频。
　　这是他第一次对顾修烦人的短视频安利产生兴趣，顾修也没料到，愣了一下。
　　转眼男人已走到自己身边，居高临下，低眸投下的目光，沿着青年的发梢、高挺的鼻梁，自然地一路下行。
　　从浴后光滑白净的脖颈，微微凸起的喉结和小痣，再到宽松的浴袍交领，没有牢固的纽扣，腰部那条细带松垮垮系着，看起来哪哪都不太牢固。
　　半框眼镜泛着银色的光，眸底的光芒幽邃深密，陆时琛打量许久，好似从领口那片黑暗里分辨出欲拒还迎的隐秘。
　　浑身血液猛地冲击完他的理智，又汇聚到下面的一处，他喉咙吞咽几下，艰难地克制住亢奋。
　　顾修被他看得莫名喉咙干渴，不太自在地舔了舔嘴唇。手机上的搞笑动物视频已经播完第二遍，屏幕因为一分钟无人触碰自动熄屏。
　　叩叩！
　　猝然敲门声响起，顾修回神，忙拢着衣襟起身，扭头对大门那边道：“马上来！”
　　门外的正是陆时琛的秘书阿曼达。
　　毕竟身上只穿着一件浴袍，顾修记着男女之别，只将大门打开一线，把衣服接进来就关上了门。
　　转身回去，不期然又与杵在床边的陆时琛撞上视线。
　　“你换。”陆时琛没让尴尬持续，礼貌地回避，“我用下卫生间，你换好了就先下去，不用等我。”
　　*
　　顾修换上崭新的黑西装白衬衫，典型的陆时琛式性冷淡风格。
　　重新回到宴厅里，那些名流权贵对他的热络态度有增无减，浑然将他当成了高不可攀的寰亚集团入场券。
　　顾修不太擅长应付这些，左右看看，江远遥已经走了。
　　他兀自苦恼着，007忽然兴奋道：【啾啾！‘关键剧情点·四’已经完成90%啦！现在只要主角攻在众目睽睽之下维护主角受，带着他打脸看不起他的人就行！】
　　顾修默了一下：【……你要不要仔细听听你在说什么瞎话？】
　　主角受特么的人都走了。
　　007冥思苦想：【呃……可能是因为主角攻的确把人带到了酒店房间还给他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剧情顺利完成了，虽然‘人’是你这个情敌……】
　　敷衍了新一批上赶着讨好献殷勤的家伙，顾修找了个僻静的角落躲起来，专心享用点心。
　　可能是误以为他走了，他又听到了一些不同于讨好奉承的声音，诸如对他能力的质疑，从他糜烂的私生活传闻到对他品行的评判，乃至怀疑陆时琛是不是有什么把柄握在他手里……
　　议论纷纷，七嘴八舌。总归四个字，羡慕嫉妒。
　　【啧。】顾修咀嚼的动作放缓，漫不经意将那些闲言碎语收入耳底，【你说，把渣攻火葬场任务送给那些蛐蛐我的人，他们乐不乐意干？】
　　007难得说话好听：【他们那种颜值身材水平，来我们晋江世界扮演渣攻是可是不够格的！】
　　顾修被逗得笑出了声。
　　嘴边含着抹笑抬起头来，仿佛冥冥中有根无形的丝线牵引，冷不防的，他又和不远处重返宴厅的陆时琛对上视线。
　　和他的悠然散漫不同，陆时琛脸色冷厉沉肃，刀子般的锐利目光扫向那些碎嘴的家伙。
　　顿时全场噤声。
　　无数道仰慕惊惧交织的目光汇聚到陆时琛身上，而他视若无睹，径直走到顾修面前。
　　“还笑？”
　　“咳……”顾修迅速敛容，不小心呛了口唾沫。
　　“真是……没心没肺。”陆时琛似无奈又似烦闷地低喃，继而又一脸严肃对他道，“跟我来，带你去见几个人。”
　　顾修被他介绍给几个熟识的工作伙伴。
　　这时，脑中的007传来一个好消息：【‘关键剧情点·四’100%完成啦！！】
　　但剧情关键人物大错特错！
　　对于这漏洞百出的判定系统，顾修的沉默震耳欲聋。
　　现在站在他和陆时琛面前的男人慈眉善目，热情地问顾修：“小顾，你有名片吗？给我一张吧。”
　　顾修还在脑中吐槽系统，下意识去翻了下上衣口袋。
　　真让他翻出来一张名片。
　　只是定睛细看，抬头清晰的几个字——
　　寰亚集团董事长：陆时琛
　　“嗯？”顾修捏着陆时琛的名片，一愣，当即扭头问身边的男人，“九叔，这件外套不是新的吗？”
　　“之前试穿过。”陆时琛面色如常。
　　中年男人却笑得意味深长，乐呵呵的，仿佛只是随口闲话家常：“说起来，陆董你和小顾只是远房亲戚吧？真没想到你们感情这么好。”
　　男人的伙伴还和他打配合，歪打正着，直接打到了陆时琛的心坎上：“根据婚姻法的规定，陆董和顾少这种亲戚都是能结婚的。还好顾少不是小姑娘，不然陆董你可得注意一下花边新闻了。”
　　被如此调侃，陆时琛竟不气不恼，反倒勾了勾唇。
　　中年男人眼睛一亮，乘胜追击：“小顾，你身边都有个这么优秀的陆董了，以后择偶的时候可不能随便将就啊。宁缺毋滥，你说是不是？”
　　顾修越听越觉得不对，不得不开口打断：“那个，在我眼里，九叔是个宽厚慈爱的长辈，我很尊敬他，也很感谢他……”
　　在瞬间变得微妙的气氛里。
　　顾修轻轻一笑，又来了句：“嗯，九叔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闻言，陆时琛唇角的笑意瞬间凝固。
　　手里纤细的玻璃杯柄，差点被他捏碎。
　　直到两天之后，陆时琛紧紧捏着一支钢笔，手背泛出虬结的筋脉，神思不属。
　　忽而桌边的手机响起，他揉了揉团簇的眉心，按下接听。
　　“九叔……”响起顾修虚弱的声音，“我感觉吃坏肚子了，下午请半天假啊？”
　　陆时琛“嗯”一声，俨然是顾修描述里宽厚慈爱的长辈。
　　“谢谢九叔！”得了允许，顾修的声音立刻变得中气十足，不忘体贴关心长辈，把对方当成了七老八十的老人似的，“九叔你也别老坐在办公室里，多出去走走。守护住身体，才打得了江山！”
　　陆时琛又揉了揉眉，似乎疲倦到了极点，叹了口气后才再“嗯”一声。
　　顾修那边先挂掉了电话。
　　陆时琛却拿着手机，久久沉思，无法控制自己，反复回味顾修那句“九叔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每回味一次，仿佛吞进一根扎人的尖刺。
　　舅表哥夫妻曾无比信赖地握住他的手，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留下嘱托：时琛，以后我们家修修就交给你了啊……
　　陆时琛摘下眼镜，单手托住沉重的前额。
　　今天下午，他还有一场临时新增的会面。
　　半小时后，阿曼达将顾淳送到他的办公室。
　　顾淳人到了还在卖关子：“陆董，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关于顾修的……”
　　关于顾修的事，陆时琛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耐心，等了等才问：“是什么？”
　　顾淳一笑，先提条件：“陆董，顾氏有个项目在拉投资。我保证，绝对不会亏了您的，我的消息也绝对指值这个数，您稳赚不亏。”
　　陆时琛只剩下一句话：“不说就滚。”
　　顾淳被浓重的火药味呛了下，舔舔嘴唇缓解尴尬，又笑了笑，然后开口：“是这样的，伯母当年的月子中心是保姆推荐。在那家月子中心里，曾经有个孩子意外身亡……”
　　“那个孩子嘛，其实就是顾修，我真正的堂弟。”
　　陆时琛脸色骤变，眉心锁紧，压抑再压抑，才没在这晚辈面前失了态。
　　“刚好，保姆也有个襁褓中的儿子。”顾淳不紧不慢道，“一生富贵无忧的顾家小少爷就这么去了，她还得承受雇主迁怒。那倒不如，把自己的儿子偷梁换柱？”
　　

第21章 狗血豪门21
　　“呜呜呜……顾修……”
　　陆时琛会见顾淳的时候，借口请假的顾修正在外边的咖啡厅，他面前的江远遥抽抽噎噎，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成串成串往下落。
　　顾修满脸不耐，又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催促道：“我得回去上班了，你有事儿就说，不说我走了。”
　　江远遥用力吸了下鼻子，可怜巴巴瞅着对面冷漠的青年，带着哭腔道：“我没有通过《朝云纪》的最终试镜……”
　　这话一出，不耐烦的顾修顿时脸色大变，扶着咖啡桌直挺挺站起来：“什么！？”
　　江远遥略带不解地望着他，又吸了吸鼻子：“可能，可能是我的水平还是差了一些吧。陆董的要求很高……”
　　陆董的要求再高也不对你啊。
　　就算主角受是表侄那种废物点心，主角攻也是要大手一挥带着人家躺赢的！
　　得知了江远遥悲伤哭诉的前因后果，顾修努力控制脸色，脑中精神力触角探出去，把藏在识海深处的007揪出来，大力摇晃。
　　【007！这是怎么回事？主角受拿不到这个角色，那还怎么走后续剧组探班、酒店走错房间、聚餐醉酒暧昧的剧情！？】
　　【这个……那个……】007被摇得晕晕乎乎，复杂的程序编码仿佛变成了一团浆糊，开始机械地复读员工守则，【啾啾，这时候就该我们快穿局优秀员工挺身而出了！你还记得你的服务宗旨吗？把控剧情、修正漏洞、让小世界顺利运转……】
　　【……也是。】顾修稍稍冷静下来，【还好我现在和九叔关系不错，不然这剧情真有可能崩了。】
　　【没错！还好有你之前打下的基础！由你出马，拜托主角攻开一开后门，很简单的啦～】007不吝称赞，把顾修无形炸开的毛顺回去。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
　　上次在晚宴上偶遇苏宴礼，顾修误将他当成自己苦寻多年的白月光，江远遥认清自己的替身身份，彻底对他死心。刚好，两人的合约马上到期，按照剧情，江远遥应该毅然决然从他身边离开，转而投向陆时琛的怀抱。
　　可是……
　　对面的江远遥停止了哭泣，仍红着一双眼睛，兔子似的盯着他。
　　“呜呜，纸给我一下。”
　　顾修随手将面前的纸巾盒推过去。
　　江远遥展颜一笑，像是尝到了一颗蜜糖，愣是看不出半点哀莫大于心死的意思。
　　“遥遥，你应该还记得吧。”顾修发自内心叹口气，“半年前，我和你签下那份合约，我会为你在娱乐圈的发展铺路，极尽所能为你提供资源。相对的，你不能和其他人暧昧不清，我说东你绝对不能往西……”
　　“嗯。”江远遥点点头，眼神坚定得仿佛在立生死状，只是说话的底气明显不足，“我、我也努力在做了……我以前是任性了一些……”
　　“我是想提醒你。”顾修避开对视，表情冷淡接着说，“我们的合约，下周到期。”
　　江远遥立马急了：“顾……”
　　“江远遥。”顾修淡声打断他，“等合约结束，你做你的大明星，我过我的小日子，从此我们两清。我不会干预你未来的发展，你谈恋爱也好，找别的金主也好。相对的，你也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江远遥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然而俊美的青年神情漠然，双肘撑桌，十指交错，如同一面屏障隔在二人之间。
　　“《朝云纪》的那个角色……就当我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江远遥赶忙摇摇头，眼底又泛起湿润的水雾：“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非要那个角色……”
　　可顾修不为所动，甚至不再分给他一眼，默然拿上外套，起身欲走。
　　江远遥急忙站起，脚步迈出去又收回来，眼底泛起的泪意也被他硬生生憋回去。最后只双手握拳，一脸郑重对着青年的背影道；“顾修，我会努力的！”
　　努力成为能配得上你的人。
　　【哎，好好的主角受，未来的霸总夫人，努什么力，躺平就得了。】出租车内，顾修满脸幽怨，【我想躺平还不行呢。】
　　银色小光球落在他肩头，谄媚地放出微电流为他按摩肩颈，边说：【走完这个小剧情你的火葬场就正式开始啦！】
　　顾修需要回父母留下的别墅一趟，会一会顾淳。
　　顾淳将改口告诉他自己记忆出错，原来苏宴礼小时候学的其实是探戈，并不是芭蕾，他和照片里的男孩只是单纯长相相似。
　　就这样一个离谱的乌龙，经由顾淳提醒，顾修醍醐灌顶，再去搜寻有关当年那场演出的蛛丝马迹，最终居然找到了已经离开他的江远遥身上……
　　顾修喟然长叹：【好狗血，好恶俗。】
　　007：【……那你快别天天刷这种短视频了！】
　　顾修高深地轻轻摇头：【看别人的热闹和亲身经历，那感觉可差远了。】
　　顾修久违地回到顾家父母留下的别墅。
　　在小说世界里，见想见的人永远不用提前预约，巧合便会把他送到你眼前。
　　顾淳见顾修回家，先意外了一瞬，张了张嘴，又闭上，表情复杂得难以描述。
　　那眼神，耐人寻味又意味深长，仿佛包含了千言万语。
　　将顾修的身份捅到陆时琛那里后，又过了两天，顾淳得到寰亚同意投资的好消息，随之而来的还有陆时琛的要求——
　　对顾家人保密。包括顾修。
　　傻子才看不出这要求中赤裸裸的偏袒之意。陆时琛确认他的消息属实，非但没有抛弃那个鸠占鹊巢、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表侄，还想帮他守住在顾家的地位。
　　顾淳想得一头雾水，突然间灵光一闪，有的没的关于顾修的花边小料，一股脑全倒给了陆时琛：“那个陆董，前段时间我不是在家里发现了一张照片吗？是个十岁左右穿芭蕾服的小男孩，顾修可宝贝了。我看着特像苏家的苏宴礼……哎，其实更像江远遥？”
　　再然后，无知无觉的当事人顾修回来了，脸上还是那种令人嫉妒上火的天真。
　　顾淳只有脸上表情变化，嘴巴愣是不张开。关键角色一个接一个不按常理出牌，顾修轻叹口气，试着出声套话：“关于苏宴礼，我想问问你……”
　　“你别想了，苏家是你高攀不上的。”顾淳眼底闪过厌烦，并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想了想，又转身回来对顾修道，“看在二十几年兄弟情份上，哥哥我劝你一句，别再惦记你那些什么白月光小情人了，把陆董哄高兴了才是最重要的——”
　　【好啦好啦，剧情顺利完成！】
　　作为数据脑的007，行事只看结果不看过程，错漏百出了也意识不到。就像现在流行的AI技术，作为高科技的产物，总有些操作是人类无法理解的离谱。
　　顾修也懒得多想，宽了宽心，准备打下一份工：【我还得想想该怎么让九叔给江远遥开后门。这不是请假早退那种小事，在他那里已经算得上是原则问题了，他可能不会轻易答应……】
　　冥思苦想度过周末的最后一个晚上，顾修按掉聒噪的闹钟，准点起床。
　　楼下，陆时琛竟然已经不见了踪影，没等他一起去上班。
　　管家佟叔说：“陆董说有事要忙先走了，你先吃早饭，等会儿我开车送你去公司。”
　　佟叔的头发都白了一半了，顾修每天跟着黑心资本家耳濡目染也做不出剥削老人的事，他叼着面包摇摇头，含混道：“不用，我打车就行。”
　　陆时琛正在办公桌后忙碌。
　　顾修瞄了他一眼又一眼，抓住短暂的休息时间，一个箭步冲上去。
　　“九叔。”顾修殷勤笑着，递上茶盏，“喝点茶润润嗓子。”
　　把黄鼠狼给鸡拜年的心思都写在脸上，也不失为一种真诚。
　　陆时琛言简意赅：“说。”
　　顾修就喜欢他这雷厉风行的聪明人模样，得了许可便直奔主题：“那个九叔，《朝云纪》的男三号，人选定了吗？”
　　陆时琛板着脸：“没有，目前试镜的演员没有满意的。”
　　“……那你就直接把遥遥刷了？”顾修一脸不可理喻，转念一想，乐观道，“哦，我知道了，你是让他待定等消息吧。他误会了。”
　　狗血小说嘛，就是误会来误会去的。
　　“不是。”陆时琛却毫不留情，直言道，“三次试镜，我给了他三次机会，但他的表现不尽如人意，连最低的要求也没有达到，所以不予考虑。”
　　顾修：“……”
　　007愤愤然：【你这样是会没有老婆的！】
　　顾修：【你倒是出来，你和他说理去。】
　　一人一统在识海里杠上，面上则不露声色。陆时琛却似有所觉一般，轻推鼻梁上镜架，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透过镜片扫向他。
　　007顿时安静如鸡，还得由顾修来面对眼前的难题。
　　“九叔，我也不和你绕圈子了。”反正不骗不到这人，顾修直截了当地说，“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帮遥遥一次呗。我也不要求你给他开后门，再给他一个试镜机会就行……”
　　他长篇大论，陆时琛唇角牵出一个凉薄的弧度，只问：“看在你的面子上？”
　　问得可真是一针见血。
　　顾修当然没什么面子能让他另眼相待的。
　　“你知道的，我是生意人，不讲感情，只谈利益。”见顾修失语，陆时琛又开了口，这回声调缓和了些。
　　“……九叔。”顾修长叹口气，旁敲侧击提点这位黄金单身汉，“你得工作，那也得生活不是？你这样不近人情，只会把身边的人越推越远，说不定……一辈子找不到老婆。”
　　陆时琛默然。
　　顾修目不转睛盯着他，试图从那张冰冷的面孔上找出一丝松动。
　　但陆时琛将自己的情绪藏匿得很好，只有薄红的唇微不可察抿了下，然后冷不防问：“所以，你上次请假是去见江远遥了？”
　　顾修实话实说：“对啊，你不知道他哭得有多可怜。”
　　还指望着能用江远遥的惨状打动对方呢，结果，好家伙，陆时琛的脸色更差了。
　　无言凝望天真烂漫、一颗心扑在小明星的表侄，好半晌，陆时琛站了起来。
　　真是没想到，他这看似轻浮浪荡的侄子还是个痴情种，早在十年前便对江远遥情根深种。后来从娱乐圈找个模样相似的替身，还能精准找到白月光身上。
　　简直是，命中注定的缘分。
　　陆时琛垂了垂眸，听不出喜怒地问：“想帮他？”
　　“嗯嗯。”顾修飞扬的眉尾都撇了下来，带着几分乞求道，“你就再给他一个试镜机会吧……”
　　陆时琛似乎没在听，垂下的视线落到他衣领处。
　　顾修皱皱眉，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松垮垮、没能束到顶端的领带。
　　陆时琛一个把规矩礼仪刻进骨髓的人，定然看不得他如此衣冠不整的模样。
　　顾修忙解释：“啊我今天出门太急了……”
　　他就说，工作带来的窒息感突然轻了不少。
　　他抬起来整理的手却受到了阻碍，陆时琛先一步动作，拿住他柔软的长领带。
　　顾修两只手停在半空，低眸就见与他距离极近的男人。除了鼻托整副眼镜都是悬空的。镜片后睫毛很长，下方一道起伏明显的影子，在鼻梁和颧骨上描出优越的弧度。
　　他的领带束得标准，近乎古板，衬衫恰到好处包裹胸膛。每一次呼吸都会将扣眼拉紧，沿着肌肉线条绷出细密的折痕。
　　呼吸声很重很沉，清晰地传入顾修耳里。
　　随之而来的，又是那种令人联想到森林的柏木味道，清冽微苦，顾修不由怔了怔。
　　陆时琛两根手指合拢，将顾修松散的领带结滑到顶。半垂的灰眸深邃，似笑而非。好半晌，低下脖颈贴到顾修耳畔，开口时伴着一股湿热热热的气。
　　“既然你对他这么诚心，那就努力打动我吧，也让九叔看看你的诚意。”
　　顾修先愣了一下，片刻后皱皱眉。陆时琛还是第一次自称九叔，话里带着一种说不上来的玩味。和以前那个对表侄挑剔又嫌弃的陆董判若两人。
　　游刃有余地转身之后，镜片之下的灰色眼眸里，幽沉的情绪翻涌，压抑已久的占有欲昏天暗地席卷而来，几欲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和稳重全部侵蚀。
　　*
　　【打动九叔……】顾修喃喃，【打什么动，怎么打动，江远遥三个字还不够打动他吗？我只会打人。】
　　007沉默地当一个倾听者：【……】
　　顾修不依不饶：【喂，007。】
　　007麻溜地在数据库里搜索一圈，一板一眼用标准机械音汇报：【年关将至，教你讨好长辈的几大妙招：1、为长辈下厨；2、给长辈送礼物，如茶叶、补品等；3、身体力行，给长辈按摩、洗脚……】
　　顾修沉默良久。
　　他下意识想训斥没用的系统一顿，但他是一个擅长听劝的人，转念又觉得这堆馊主意中好像有那么一两条可行的。
　　【送东西最容易。】顾修说，【可惜九叔什么都不缺，他也不稀罕我送的那个东西。之前那条领带，就见他试镜那天戴了一次……】
　　顾修拈着下巴，思来想去，终于眼睛一亮：【有了。】
　　叩叩叩，叩叩。
　　顾修敲门的声音没什么规律，杂乱无章，如同他的为人一样随性。
　　别墅书房里，陆时琛掀眸看向紧闭的木门，挣扎了半秒便开口道：“进来吧。”
　　从门缝里先挤进来一张笑出双眼皮的俊脸，然后顾修才将身体移动进来，搓搓手道：“那个九叔……”
　　一看就是有求于人的样子，又是为了江远遥。
　　这回顾修也不多说，找来一张小马扎放到陆时琛的办公椅旁边，一节一节挽起自己的睡衣袖子。为了防止袖管掉下来，动作格外细致。
　　陆时琛不明所以，轻轻蹙起眉。
　　“咳。”
　　顾修清清嗓子，再搓搓手。
　　表情认真而严肃，仿佛写着几个大字：我来打动你咯！
　　陆时琛：“……”
　　紧接着，出乎意料地，顾修同时伸出了两只手。
　　陆时琛毫无准备，只觉大腿像触电般痉挛了一下，而那导电源对自己引起的危险一无所知，两只手缓缓收拢，连着裤子一起，捏住他的腿肉。
　　今晚在家，陆时琛穿一件米色的羊绒毛衫搭配浅灰休闲卫裤。
　　作为将西装焊死在身上的高冷霸总，这是难得一见的松弛休闲的居家模样。
　　休闲裤宽松柔软，料子不厚，按揉时可以明确感觉到内外不同的触感。
　　“你平时一天到晚总坐着，腿部血流不畅，这样对身体不好，我给你按一下。”顾修说着一顿，疑惑地歪了歪头，“嗯？你是不是有健身的习惯？腿上的肌肉有点紧……”
　　顾修在仙侠世界学过经络按摩术。
　　这样按一按会很舒服，在仙侠世界可以促进灵力的流通运转，在这个世界也能促进血液循环，提高新陈代谢。
　　大拇指用力压住膝盖上方的凹陷，顾修找准位置，用力，沿着大腿一路滑上去。
　　同时他掀起那双墨玉般的明眸，留意陆时琛的表情变化，以便随时调整轻重。
　　陆时琛镜片后的灰眸微敛，深密长睫投下的阴影藏匿所有情绪。他的嘴唇紧紧抿着，额角有一条凸起的青筋。他习惯于隐忍，实在看不出是疼还是舒服。
　　顾修只好问：“可以再重一点吗？”
　　陆时琛没接话。
　　顾修不管了，按照自己的经验为他疏通腿部经络。
　　按着按着渐入佳境，顾修俨然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师父，自顾自与沉默寡言的顾客攀谈：“等你以后找了老婆，也可以这样给他按按。”
　　表面上服务相当到位，并不妨碍他同时腹诽：【你再这样老婆没了你知不知道。】
　　顾修一心二用，陆时琛同样心猿意马。
　　面前表侄的肤色冷白，他总是昼伏夜出，不常接触阳光。夜里的他也比白天工作时，更具有蛊惑人心的魅力。遑论现在的他低眉顺眼坐在自己面前，视线只到自己腰部，心甘情愿地俯首。
　　陆时琛的视线在他身上游走，抚过柔软的额发，白净的耳廓。
　　镜片被陡然上升的体温蒸起一层朦胧水雾，冷漠的灰眼睛愈发痴迷，目光代替在身躯里横冲直撞的欲念，亲吻表侄的眼睫，再到鼻梁、嘴唇、下巴，锁骨以及更深的地方。
　　他陷在迷狂的幻想里，呼吸变得急促，指骨收拢，攥住无辜的灰色卫裤。
　　这时顾修给他按完了一条腿，开口道：“九叔你转过来吧，我给你按另一条腿……”
　　陆时琛不配合，顾修倒也能随机应变，握住他两边膝头，当作手柄将旋转椅换个边。
　　再将两条紧绷的腿分开稍许，顾修猛然一顿。
　　他之前在网上刷短视频，主要是看看可爱的猫猫狗狗，偶尔也会刷出一些人类最原始欲.望的刺激。有女菩萨也有男菩萨，但他一视同仁不屑一顾，顶多看看评论区的网友金句。
　　诸如——“灰裤子是男人的黑丝。”
　　人们最喜欢的永远不是直击要害的露骨画面，而是遮遮掩掩，擦边暗示，用隐秘的方式旁敲侧击。
　　灰色卫裤不如黑丝透明，但胜在面料柔软，颜色偏浅，配上合适的动作，下面的轮廓就能被勾勒得清清楚楚。
　　哪怕现在的陆时琛只是好端端坐着。
　　可无法忽视的山包高耸，藏头但漏形。
　　从顾修的视角，刚好将它完完整整，尽收眼底。
　　陆时琛的呼吸已经凝滞了。
　　顾修脸上飞快划过去一丝尴尬：“呃……”
　　但没有脸红耳热，也没有羞赧应激，他只略显困扰地挠了挠头，没有任何惹火上身的自觉，更像是长辈面前自知犯错的小孩。
　　“男人嘛……敏.感很正常。”顾修眯了眯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微弯的眼角闪烁狡黠的光，怎么听都觉得话里有话，“如果还没开过荤的话，就更正常了，不用在意的九叔。”
　　顾修这般漫不在乎的态度，不知道是怎样“锻炼”出来的。思及此处，陆时琛沉默地将后槽牙咬紧。
　　在这里，失态的只有他一人。作为事业有成的叔叔的他。
　　他的额角绷起明显的青筋，压抑再克制，好不容易自喉间挤出一声低沉沙哑的：“出去。”
　　“哎……”顾修却不动，心心念念着试镜的事，又问，“那这算不算打动你了啊？九叔。”
　　“不出去？”
　　两人驴唇不对马嘴。
　　顾修并没有意识到问题，疑惑地眨眨眼：“嗯？”
　　陆时琛对着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克制已久的欲念和怒火交织在一起，所有不道德的和不应该的一起，冲破他摇摇欲坠的理智。
　　“还不出去，你要帮我解决？”


第22章 狗血豪门22
　　是……是打那什么吧。
　　顾修只会打哈哈。
　　他睁着一双明亮无瑕的黑色眼睛，极其缓慢地，发出一声：“……啊？”
　　那种露骨的话在脑热时说一次已经足够，陆时琛到底给面前的青年做了二十几年的长辈，不久前还得了一句评价：“九叔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他喉咙滚动，迅速脱下外套盖住腿部，良久不语。
　　顾修没事人似的笑了笑：“那我就先回去了，九叔。”
　　然后平静地开门出去，穿过走廊，开门回自己房间。
　　关门的声音陡然拉开他身体里一道闸门，浑身血液瞬间上涌，耳朵烫得快要滴出血来。
　　他明明将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将陆时琛下身的异状也看得一清二楚，心脏在胸膛里砰砰乱跳，这时才仍不敢置信地问007道：【我靠他说什么呢！？】
　　【……啊？】007的声音透着股茫然，【我刚才被触发了‘宿主隐私保护模式’，强行关机了！发生什么了啾啾？？】
　　顾修：【……】
　　这玩意真是屁用没有，可能只会打豆豆。
　　顾修心烦意乱，也只能闷闷地敷衍道：【没什么。】
　　顾修睡不着了。
　　刚好手机又进来了一条新消息，来自他不知姓名的怨种老板。
　　A7993344：【在？今晚我们开个视频吧，你可以不露脸。】
　　顾修面露难色，对007道：【我怎么又嗅出了一点骚扰的味道呢？】
　　007突然智商上线：【又？】
　　顾修：“……”
　　跟金主爸爸视频合情合理，但顾修就是觉得不太合适。用不痛不痒的照片卖钱还好，一旦开了视频，就真有点包养或者契约恋爱的意思了。
　　顾修凝眉斟酌片刻。
　　咕咕啾：【老板，我本来准备休息了，这样，我现在去开个直播？】
　　咕咕啾：【虽然是公开直播，但在我心里是给老板你一个人开播的～～^ - ^】
　　银色小光球黏在他手机屏幕上，啧啧感叹道：【好渣男的发言呀啾啾。】
　　顾修把手机收走，当即给圆滚滚的球状007一个脑瓜嘣：【呵呵，你教得好呀。】
　　007倒是乐呵：【嘿嘿，我就说我们是灵魂搭档嘛！】
　　顾修不和傻统拌嘴了，稍微收拾一下，老板那边回了个“好”，他大松口气，立马去开直播。
　　他的忠实粉丝们争先恐后涌入直播间，刷出满屏弹幕向他问好。
　　顾修双标得明明白白，只关心一个问题：“榜一老板来了吗？”
　　他的偏颇让直播间一片怨声载道，那些无足轻重的问题顾修也懒得回复。
　　直到榜一大哥闪亮登场。
　　“好了，老板来了。”顾修这才开口，声线里带着淡淡的喜色，“最近零食吃太多了，正好我现在还不困，来做做运动吧。”
　　豪宅里的东西已经被他展示得差不多了，今晚陆时琛在家，他打算就在自己房间直播，不出去嘚瑟了。
　　直播健身需要远距离拍摄，以防意外露脸，他特意戴了口罩，遮住大半张脸。鸭舌帽压下额前碎发，半掩住精致的眉眼。
　　饶是如此，他脸型轮廓的优越，三维的眉骨挺直的鼻梁，仍一览无余。
　　直播间粉丝激动非常。
　　【哇我就知道咕老师是个大帅哥！！！】
　　【话别说太早，真帅还戴什么帽子口罩？？】
　　【如果不遮脸保护隐私，以咕老师的富裕程度，怕不是出门要被打劫233】
　　【不被打劫也要被我绑走[/害羞]】
　　【咕老师身材很不错哎，一看就是经常健身的】
　　家里暖气开得足，顾修就穿一件宽松的白色半袖，小臂漂亮的肌肉线条和蜿蜒的青筋全部展露在外。吸取陆时琛的教训，下身搭了一条黑色的卫裤，严格捍卫隐私。
　　房间里没有专业的健身器械，顾修拿了两个哑铃，撩了一点裤脚，在床边的地毯上摆好姿势。
　　健身是他在无聊的主神空间为数不多的健康爱好。
　　每次前往小世界做任务，都会由他本人的原始数据生成一具新身体。他自己的底子越好，在小世界里搏命厮杀也就越如鱼得水。
　　这个狗血现代世界和平又安逸，他才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加倍补偿以前欠缺的享乐，基本的运动训练也荒废了。
　　今晚练上肢，以胸为主。他在地毯上躺下，提腰抬臀，让背部以下的部分呈一条平直斜线，悬空，双臂举哑铃屈伸，做仰卧臀桥卧推。
　　“两脚分开与肩同宽，脚尖一定要向前，否则会伤膝盖。臀部发力，向上提起髋部……就是胯部。”顾修边说，边在自己身上比画，一一讲解了动作的要点。“髋部一定要与身体呈直线哦，可以对着镜子或者让亲朋好友监督你。腰也要注意，别塌了。”
　　“这个动作可以同时练到胸和臀，无论男女，无论是健身还是塑形，这都是个很棒的动作。我再去做三组，你们认真看。”
　　顾修对着手机叭叭叭一通输出，压根没工夫看弹幕，说完就走，迫不及待地继续健身。
　　直播间观众满头问号。
　　【？？？他好像真的想教会我们健身】
　　【啾啾你难道觉得我们想看的真是健身？】
　　【明明可以靠美色吃饭，偏偏要炫富拉仇恨】
　　【明明可以靠卖肉吃饭，偏偏要教我健身……】
　　【不是我说，咕老师又有钱又帅身材又好，还好心让远房亲戚住自己豪宅，这样的好男人哪里找？】
　　【明人不说暗话，这声老公我先叫了！】
　　【跟着老公一起做夜间运动，好幸福～～】
　　【哎榜一大哥今天怎么不刷礼物了？】
　　榜一大哥安安静静，只有金光闪闪的ID还挂在观众列表顶端，表明他仍然在线。
　　他也在忙，做另一种运动，锻炼手部。没有顾修的运动强度高，但也是满头热汗，心率飙升，无暇去刷礼物或者发弹幕。
　　顾修麻利地做完剩下三组臀桥卧推，气喘吁吁朝着直播镜头走过来。他露在外边的胳膊泛红，白T衣襟被热汗浸透，起伏的胸膛充了血，在半透明的白色薄布下若隐若现。
　　因为戴了口罩和棒球帽，难以排出的热气氤氲在眉眼处，湿润的黑发一缕一缕，明亮的黑色眼睛像被水洗过，睫毛根根分明，末端还带着细小的水珠。
　　他修长的脖颈上也全是汗，喉结带着一颗淡褐色小痣，上下起伏。他低下头，看着热闹非凡的弹幕，却只关心一个人：“老板，你还在看吧？”
　　仿佛这场公开的直播，只是两人之间私密的视频聊天一样。
　　陆时琛低低地哼了一声，湿气蒸腾的眼镜滑落，一贯淡漠清冷的面孔变得糜欲不堪。
　　顾修运动后的呼吸声很重，宛如吹在男人耳边，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像讨好，更像渴求。
　　“老板……你还想看我练什么？”
　　陆时琛抽了两张纸擦拭手指，喉结滚动，跨间又一次火热起来。
　　光是听一听那个声音，他竟也能亢奋到不能自已。
　　直播间的万千观众又能好到哪里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咕老师涩爆了……运动过后的男人，谁懂啊】
　　【申请和咕老师做双人运动】
　　【榜一大哥都不说话了哈哈哈哈】
　　【爽死了吧哥】
　　陆时琛是真爽了，现在也是真说不出话。
　　刚起了个苗头的邪火，立马被一盆冰水兜头浇下，一个激灵，理智重新回到大脑里。
　　他拿出手机，给寰亚TV的管理层发去一条信息。
　　——这绝非假公济私，而是对“侄子”人身安全的保护。他大公无私地想。
　　顾修还在等待榜一大哥的点单。
　　既然对方不要求，那他也懒得管了，按照自己的训练计划继续下一个动作。
　　只是这次他回来一看——
　　几个大字映入眼帘：直播因违规已被关闭。
　　顾修皱皱眉，还当是网络故障，打算重启直播。
　　一个弹窗跳出来。
　　直播封禁说明
　　封禁原因：恶意低俗博眼球行为
　　这个他懂，俗称：涩情。
　　但他？他好好一直男，还没穿灰裤子，他干嘛了他，不就健了个身？
　　“……”
　　直播间“咕咕啾的豪门生活”惨遭封禁。
　　每天直播的主播数以万计，这本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谁知这直播间刚好封在粉丝兴奋的关头。猝不及防的，你跟我说直播间没了？
　　咕咕啾没有其他社交账号公开，粉丝们望眼欲穿，等不到他重新开播，只能去微博上搜索关键词询问其他人，短短几分钟内的搜索指数相当惊人，直接将名不见经传的“咕咕啾”推上热搜。
　　不明就里的路人被这个词条吸引进来，还当是什么萌萌鸟类新闻。
　　结果迎面而来几张直播截图，深深诠释了擦边的真谛：不露脸，不露腰，不唱歌跳舞，一板一眼地健身。
　　但每一滴顺着脖颈滑下去的汗珠，都彰显着“性感”二字。
　　【五分钟我要得到这个小哥哥的全部资料！】
　　【好完美的身材比例……好完美一颗痣……】
　　【男菩萨健身不穿灰裤子相当于吃饺子不蘸醋】
　　【健身还穿衣服把家人们当什么了？？】
　　【直播间怎么搜不到？？？】
　　【直播间被封了现在还没恢复……啊啊啊啊】
　　【@寰亚TV@寰亚TV 我们啾啾安安分分炫富@寰亚TV@寰亚TV 那么多真擦边不管搞什么呢？？】
　　……
　　江远遥沉浸在合约即将到期的悲伤情绪中，好几天茶饭不思，神思不属。
　　18岁少不更事的时候，他在一次海报拍摄中幸运地被顾修看中，顺势拍了人生第一部戏，和知名导演老戏骨合作，以极高的起点进入娱乐圈，各种优质资源接到手软。
　　顾修保护了他的赤子之心，也让他变得眼高于顶。别说那种故意博眼球的黑红炒作，所有营销手段在他眼里都是下三滥的东西。
　　直到，他意识到顾修真会弃他而去。
　　他还不到20岁，正在戏剧学院读大二，经纪人姐姐想给他打造一个“高情商暖男弟弟”人设，准备了好几条博文，定期在热搜榜单投放，好比广告的营销方式，反复强调给网友留下印象。
　　为了这件小事，江远遥足足和经纪人姐姐争执了一个月，前几天和顾修见面后才终于松口，同意进行人设营销。
　　夜深人静之时，他刷着手机，看到热搜又给自己带来一批新粉。他却对此兴致缺缺。翻看热搜榜，忽然被一个奇怪的词条吸引了注意。
　　咕咕啾？谐音还挺像顾修的。
　　他鬼使神差点进去。
　　盯着那几张说不上来熟悉的照片，瞳孔震惊地颤动起来。
　　这……
　　是顾修吧？
　　整体的身材比例气质都像是顾修，他将照片放到最大，发现喉咙处有一个小小的擦不去的黑点，原来是颗痣。
　　顾修的脖子上有痣吗？他皱眉想了想，最近焕然一新帅得让人难以忘怀的顾修，好像是有的。
　　这居然是顾修的直播间！
　　他的心脏顿时激动得砰砰直跳，由于合约到期，现在的顾修连敷衍的应付也没有了，他主动撒娇卖乖的嘘寒问暖一概不回。怕被顾修拉黑，他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短信电话轮番轰炸，只能默默地刷着对方万年不更新的朋友圈。
　　【奔走相告！咕老师复活啦！[网页链接]】
　　【我分享了一个直播，快来跟我一起和主播互动吧！点击[网页链接]和TA亲密交流～】
　　次日，几条网友的微博通过大数据推送到他眼前，他喉咙吞咽，指尖发颤点开那条链接。
　　由于荣登热搜，“咕咕啾”的账号引发了前所未有的关注，涨到五位数的直播间观众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弹幕也是五花八门，各执一词。
　　【U1S1，我觉得主播开辟了一种新的健身擦边形式，穿着衣服汗湿比不穿更……封确实有封的道理哈】
　　【真正的软sq不封，就封我们没背景没后台的小主播是吧[问号]】
　　【该封的不封，不该封的乱封……】
　　【呜呜呜呜啾啾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今天咱们继续做运动吗？[/害羞]】
　　“呃……”顾修被封了一天一夜，虽说他也不想上班，但再被封了那也不行啊，便道，“不健了。嗯……老板也没来？今天就不折腾了，咱们一起打会儿游戏。”
　　江远遥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忙用小号发弹幕问：【老板是谁？？？】
　　热心的粉丝七嘴八舌回复他：【老板是榜一大哥！那个数字ID！】
　　哪怕对方此时并不在线，也以强烈的存在感高居主播的粉丝列表榜首。
　　“一二三四五……”江远遥双目发指盯着屏幕，数了半天才数明白，“我晕，这谁啊，打赏了一百万？”
　　他上次看到如此疯狂的金额，至少得是微博粉丝七位数的顶流艺人粉丝集资。而饶是那些赚钱如流水的顶流，能如此一掷千金的富婆/富哥粉丝也屈指可数。
　　顾修怎么……
　　江远遥扁扁嘴，几次想发弹幕打赏，硬生生忍住了。直播这么多人，顾修肯定注意不到他，就算送几个豪华礼物，比起榜一大哥也不够看的，还得上榜丢脸。
　　挣扎再挣扎，最后他叹口气，只默默点下关注，安静地退出了直播间。
　　接着给经纪人发去一条消息：【姐，你有什么好法子都试试看吧，直播带货炒作什么的都可以！我现在只想立刻马上红！！】
　　*
　　顾修并不清楚自己激起了主角受的强烈斗志和事业心。
　　眼看着娇妻剧本便要改写成大男主剧本，顾修仍兢兢业业走剧情，绞尽脑汁思考着“讨好”陆时琛，好让江远遥再试镜一次。
　　这年头，渣攻难当啊！
　　这个周末，陆时琛去公司加班，顾修则在家里研究做饭。排除打飞机这个不可能选项，他打算换着法子“打动”油盐不进铜墙铁壁的陆董。
　　顾修一边忙碌一边刷短视频，刚好刷到江远遥新出的采访视频，还上了寰亚TV的热度指数榜，点赞破百万。
　　视频里的江远遥青春洋溢，乖巧又秀气，端端正正地坐着，看着很招人喜欢。
　　他回答问题也很谦虚，没有任何流量明星的架子。
　　主持人问：“你为什么选择成为演员？”
　　江远遥：“不是我选择的，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给了我这个机会。”
　　“不拍戏的时候，你有哪些兴趣爱好？”
　　江远遥：“最近很喜欢看直播……具体是什么直播，就不太方便透露啦。”
　　“您未来有什么样的职业规划或目标？”
　　江远遥：“我希望多拍戏，不管什么样的机会和挑战都要多多尝试，努力成为能够和那个人比肩的人。”
　　“你有什么话想对他说的吗？”
　　江远遥抿抿唇，半晌才很轻地憋出一句：“我以后一定不会再让你丢脸了。”
　　“……”
　　顾修越听越不对劲，眉头皱起。
　　“……应该不是说我吧？”他自欺欺人般喃喃一声，把手机放到一边，眼不见为净。
　　自动熄屏之前，他的手机画面通过厨房里的监控摄像头，传到另一个人的电脑里。
　　起初，陆时琛只想看看顾修是不是又跑出去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却见后者不知道在厨房里瞎捣鼓什么，看着看着，就持续到了现在。
　　监控带录音功能，他隐约听见江远遥的声音，这时又清楚地看到手机屏幕上模样清俊的少年。
　　为了确认，他打开自己的手机，一眼从热议榜上看到那个扫兴的名字。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再清楚不过，短短十分钟的采访里，他有八分钟都在说顾修，言辞诚恳真挚，令人动容。
　　晚上六点，顾修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九叔，你大概几点到家啊？】
　　陆时琛看一眼监控里靠着岛台休息的青年，沉默许久，按灭手机又忍不住按亮，回复：【我要加班，不用等我。】
　　顾修：【好吧……】
　　这串省略号看着还挺有遗憾的意思，不过这大概率是陆时琛一厢情愿的解读。
　　他取下眼镜揉了揉眉心，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亲子鉴定报告，他从表舅夫妻的遗物中找到两人的头发，用来和顾修做了亲子鉴定。
　　结论简单一行字：不存在血缘关系。
　　如果将这份报告送去顾家，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腥风血雨，本就如同群狼四面环伺的顾家亲戚们，定然不会放过顾修父母留下来的丰厚遗产。
　　而顾修，他肯定第一个接受不了。遗产不遗产的另说，光情感上就有一道难过的坎。那么疼爱他的父母，居然与他没有血缘关系。他只是一个抢占别人身份、抢占别人父母、出身卑微低贱的小偷。
　　现在的顾修，仍旧和他记忆里那块扶不起的烂泥一样没心没肺。但没来由的，他总觉得现在的顾修多了一层伪装，那看似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有一颗诚挚温暖又重感情的内心。
　　从他对待江远遥的态度就可见一斑。
　　虽然在自己这里还是一个没良心的小混蛋。
　　真是，越想越生气。
　　陆时琛用力一推抽屉，将这份亲子鉴定报告藏好。
　　现在的顾修还能仗着血缘关系在他这儿恣意妄为，等身世暴露，顾修一夜之间变得一无所有，看他还怎么处处留情。能够保护他的，成为他下半辈子依靠的……
　　有且只有自己一个人。
　　疯狂的占有欲如野草般疯狂滋长，直想将某个人紧紧地束缚在自己的藤蔓枝节中，编织密不透风的牢笼，阻止所有人的接近与触碰。
　　哒。
　　陆时琛打开客厅的吊灯。
　　“……唔？”
　　寂静无声的客厅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沙发上探出来一颗蓬蓬茸茸的黑色脑袋。
　　顾修睡得半梦半醒，单眼皮撩出一道窄窄的褶，迷蒙的睡眼看着比平时更深邃几分。
　　半晌，在门口那边的男人身上聚焦。
　　“你回来啦？”
　　声线也带着种半梦半醒的沙哑，惺忪慵懒的调子，就像小猫爪子在人心尖软肉挠了一下。
　　平心而论，陆时琛活到将近而立的年纪，还没有体验过这种晚归时有家人等候的感觉。
　　于是他怔住了，半晌没有上前。
　　对于他加班晚归一事，顾修并没有任何责怪，一边抓头发一边找时钟，喃喃：“这都几点了？”
　　“菜都凉了……”顾修长长打了个呵欠，啧啧嘴，又把眼睛闭上了，“你自己热热吧。”
　　最后一个字音落下，陆时琛屏住的呼吸方才恢复如初。
　　先去了餐厅，一桌色彩斑斓的菜肴，桌边两副干净的碗筷，一口未动。
　　陆时琛伸手碰了碰碗碟，冰凉的触感让他陡然清醒冷静，心中五味杂陈。
　　顾修将他视作父亲般的家人，这份依赖与讨好，他自然万般不舍。
　　但他想要的，又不止如此。
　　商人本性，如此贪婪。
　　主菜汤碗下方，露出一个小小的纸张边角。
　　陆时琛目光一顿，将那张便笺纸抽出来。
　　不切实际的期待刚升起来，便被一盆现实的冰凉冷水浇灭。
　　——九叔，可以再给遥遥一个试镜机会吗？
　　刚好有一束光折射在他的镜片上，他却好似察觉不到刺眼，一动不动，白色的冷光如同橡皮擦磨去镜片后的情绪。
　　许久，他收拢泛白的指骨。
　　那张便签被他揉皱，又展开，撕成片片碎纸扔进垃圾桶，这才罢休。
　　沙发上的顾修已然再次入梦，身上的毯子滑了一半在地毯上。
　　陆时琛小心翼翼地绕开，来到他枕边，无声无息缓缓蹲下。
　　在男人近距离的仔细端详之下，睡梦中的青年也未受到干扰，仍眉宇舒展，双目紧闭。
　　顾修总是把暖气开得很高，睡得双颊泛起两团淡淡的红。
　　陆时琛从他的眉眼逡巡到脖颈上的小痣，又往上游移到红润干燥的嘴唇。
　　用视线描摹仍嫌不够。
　　仿佛被炎炎烈日炙烤着，陆时琛感觉舌头上的每一个味蕾都在呼喊叫嚣着水分。喉咙越吞咽，越是干涩。
　　直到那根理智的弦绷到极限，他骤然挣脱束缚的身体往前倾倒，一点一点，直到呼吸碰到顾修的呼吸，坚果味道。最后，嘴唇轻轻降落到顾修的嘴唇上，更浓郁的坚果味道。
　　偷偷的吻，小心谨慎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窃玉偷香成功，他反而渴得更厉害，舔舔干燥得快要皲裂的嘴唇，哑声低问：“那个家伙，有什么好的？”
　　

第23章 狗血豪门23
　　陆时琛带着一肚子的火气，把美梦正香的顾修从沙发上抱起来。
　　生气归生气，仍有种不受他控制的本能，告诉他不能把顾修留在沙发上睡，他没良心的小点心不但玻璃肠胃，还很容易生病着凉，像极了他以前养过的小鸟。
　　身体腾空的失重感惊动了顾修，他眼皮抖了几下，唔唔几声，再埋在陆时琛胸口猛吸几口，到底没舍得醒。
　　他无意识的依赖与信任轻飘飘拂去所有愤怒嫉妒的阴云，胸膛里那颗炽热柔软的心，被他牵引着，伴随他的呼吸跳动着。
　　顾修嘟嘟囔囔。
　　陆时琛脚步稍缓，垂下头，仔细聆听。
　　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梦，顾修的怨气还挺大，下一声抱怨清晰地传进陆时琛耳朵里。
　　“你为什么要去给别人当爹！你闲得慌不能多加班吗？赚钱他不香吗！？你知道我赚钱有多不容易吗打三份工还要被骚扰！！你是不是在晋江生不了儿子变态了……”
　　陆时琛沉默地把他放到床上，动作轻柔。
　　“是，变态了。”对着熟睡的青年，陆时琛波澜不惊地承认说，“但只对你。”
　　早晨，顾修在舒适的卧室里起来，睡得迷迷糊糊的记忆也不全，便问007道：【007，我昨晚回房间睡了？】
　　007这才重启系统，人模人样的，刚睡醒的人一般迷茫：【嗯？啾啾？你说什么？】
　　顾修：“……”真服了这懒狗系统。
　　他慢吞吞起床洗漱，从房间出去，陆时琛衣冠楚楚坐在餐厅里等他。
　　“你昨晚做的菜。”陆时琛垂着眼睛，像是某种装出的松弛感，非常刻意地随口一提，“虽然凉了，但味道还不错。”
　　“哦……你吃了啊？”顾修愣了下，而后微微一笑，“都是半成品，我只是稍微加工了一下，不难吃就行。”
　　陆时琛：“嗯。”
　　还是往日里那种冷淡疏离的模样，顾修偏偏觉得今天的他格外平易近人——一个衣帽间只有黑白灰三色的人，今天居然戴了一条酒红色的领带！
　　顾修注意到这个细节，当即狗腿夸赞道：“九叔，领带颜色很衬你。”
　　“是吗？”陆时琛并没有去看自己的领带，反而隔着桌子看向他，“可惜不是定制是成品，听说销量也不错，说不定一出门就和别人撞款了。”
　　“咳……”顾修恰到好处呛了口水，眼睛转了转，熟练地顺着他献殷勤，“但九叔你的气质独一无二。”
　　“得了。”
　　陆时琛不吃这套，微敛着淡漠的灰色眸子，将擦拭干净的眼镜架上鼻梁，又拿起热乎的消毒毛巾擦手，一根根仔细擦拭过去。
　　顾修啃了两口肉包，这时又端起粥碗，呼噜呼噜吃得喷香。
　　陆时琛默然，把毛巾放下。
　　顾修吃鸡蛋差点被噎到，赶紧猛灌两口豆浆，忙得眼睛都没再抬过。
　　真是没心没肺。
　　陆时琛开口：“关于试镜的事……”
　　顾修放在桌上的手机正好一亮，嗡嗡嗡连续进来几条新消息，江远遥喜不自胜，第一时间向他汇报自己再次得到的试镜邀请。
　　“啊。”顾修看眼手机，抬起头一脸惊喜道，“九叔，你同意给遥遥试镜机会了？”
　　陆时琛：“……”
　　*
　　江远遥稳稳抓住这次得之不易的试镜机会，发挥相当出色，连总导演也赞誉有加，感叹后生可畏。
　　他成功拿下了这个大IP中戏份颇重的男三号，这是个足以放鞭炮庆祝的大喜事，但遗憾的是……他得到西南地区的山区，封闭训练加拍摄三个月。
　　他给顾修发了一串哭哭表情包，又怕惹得对方生气，最后信誓旦旦向他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
　　倒也不必。
　　不过主角受的事业心强不强并不影响主线剧情。
　　现在的顾修只负责火葬场。
　　他为了挽回错失的爱情，自然要不辞辛劳坐飞机转山路大巴去探班，在雨中苦苦等待，被狠狠虐身。主角攻比他抢先一步抵达，与主角受出双入对有说有笑，又被狠狠虐了心。
　　一句话总结顾修的追妻火葬场过程：变成猫，变成虎，变成被雨淋湿的小狗……
　　【哎，】顾修叹口气，【我怎么感觉九叔没有过去探班的意思？你看他最近加班加的，恨不得晚上也睡在公司，看起来压根没时间啊。】
　　007的数据脑回路很简单：【他连赶回来和你吃晚饭都有时间，怎么可能没时间去看主角受？】
　　顾修对此并不认同，轻轻皱起了眉。
　　这个剧情他还得和主角攻一起走。他需要被对方轻描淡写地打脸，独自黯然神伤，追悔莫及……
　　【这可怎么办……】顾修抓抓头发，万分苦恼，【总之我先去一趟再说，去了总能想到办法的。】
　　周五下班一回家，顾修饭都顾不得吃，立刻冲回房间收拾行李。
　　陆时琛自然也食不下咽，上楼回房间特意绕道，见顾修的房门敞着小半，暖黄的灯光从室内淌出来，青年在里面转来转去，时蹲时站，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陆时琛皱了下眉，忽然听到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就见顾修拖着一个行李箱，身上也换上了外出的衣服，戴棒球帽和围巾，一副要外出的模样。
　　还得是出远门。
　　陆时琛立马推门而入。
　　来得可真是时候。顾修一愣，而后笑了笑，主动告知去向：“九叔我要去俞城一趟。不多说了，我先走了啊！”
　　他连脖子上滑下来的围巾都来不及系，一捞一甩，绕过杵着的陆时琛便出了房间。
　　陆时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什么？”
　　可惜空荡荡的套间里，没有第二个人能回答他了。
　　【这下总得被激发出占有欲了吧？得开窍了吧？再不行动起来老婆真没了啊！】顾修还挺苦口婆心，去机场的路上一路念叨，【不管了，他老婆没了也不关我的事，让我把剧情走完下班就行……】
　　这段时间以来的意外接二连三，导致顾修都没时间畅想出国的幸福度假生活了，每天为了别人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焦头烂额。
　　嗡嗡。
　　他低头去看发出响动的手机。
　　A7993344：【我们见一面吧。】
　　顾修：“……”早不来晚不来，怎么刚好这个时候。
　　不过不管是什么时候，顾修都不会轻易答应赛博金主的见面邀请。他们的缘分仅限于因特网，仅限于“老板”和“咕咕啾”，不牵连现实中的顾修。
　　咕咕啾：【我现在有事要去外地一趟，山沟沟里，太不方便啦[/哭哭]】
　　似乎还挺遗憾的样子。
　　这就是人情世故，007深感佩服。
　　见面的话题敷衍过去，但紧接着，对方又发来两条令人捉摸不透的消息。
　　A7993344：【你有没有想过，你有一天可能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A7993344：【所以，你应该擦亮双眼，提前选择一个体贴你、理解你、尊重你、能够给你安全感保护呵护你的人，作为一生的配偶。】
　　嗯？好熟悉的爹感说教。
　　顾修皱皱眉，点开对方头像，一张看不出任何蛛丝马迹的夕阳风景照。
　　但夕阳、大海、辽阔的意境，看起来，属实年纪不轻了。
　　还动不动要人家小主播发照片。真是为老不尊，比起九叔差远了。
　　咕咕啾：【老板，我是单身，不然怎么能给你发照片？我觉得一个人就挺好的，自由自在，不打算谈恋爱。】
　　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在这些小世界里只是过客而已。
　　这个承载小说角色一生的地方，只是他的一个临时停靠站点。
　　快穿局里的确有一些这样的人，他们今朝有酒今朝醉，纵情享乐、到处留情。主打一个，爽就完了，管他纸片人伤不伤心？
　　但顾修不是。
　　他不希望真去伤害这些变得有血有肉的纸片人，也怕自己对临时停靠的站点产生眷恋依赖的情绪。
　　顾修叹口气，只能对他唯一的谈心对象007倾诉：【我突然感觉九叔没老婆也挺好的，好好一个帅哥专心搞事业不香吗，非要去给别人当爹？累不累啊。】
　　【？？？】007满头问号，【啾啾，上一秒你还不是这样说的！】
　　顾修抬眼望窗外萧索冬景，喟叹道：【男人的心六月的天。】
　　007安静了一会儿。
　　【根据宿主的记忆结合在主神系统中搜索得到的结果，AI分析中……】007说，【啾啾，你长这么大别说谈恋爱了，连个女孩子的手都没牵过。但主角攻受会历经波折后有情人终成眷属，一生一世互相陪伴依靠。根据心理学分析，你这种状态，叫作……破防了。】
　　【……】顾修没忍住爆粗口，【滚蛋。】
　　007就像个机器人一板一眼，完全不通人情世故，还在逼逼：【另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主角攻对你太好了，让你第一次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所以你舍不得了？】
　　顾修彻底破防：【滚你大爷的，闭嘴，你连人都不是净瞎分析，分析个鬼。】
　　007闭嘴。
　　顾修仍脸色不虞，把小光球卡在两手之间，几乎将鼻尖抵上去，眼神危险，一字一句警告道：【还有，不准擅自搜寻我的记忆。】
　　007忙道：【涉及隐私的记忆我也看不到的啦……】
　　为了自我证明，他偷偷摸摸再一次溜进顾修的大脑里，每天晚上他到点就关机，正好看看顾修晚上背着他干了什么没有。
　　时间来到顾修做了一桌子菜，等陆时琛等到在沙发上睡着的那晚。
　　顾修眼睛闭着，他通过第三人的视角看到沙发上熟睡的顾修，以及风尘仆仆晚归的陆时琛。
　　陆时琛朝着顾修走了过来。
　　银色小光球隔在两人之间，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
　　陆时琛在沙发边蹲了下来。
　　陆时琛摘掉了眼镜。
　　陆时琛低下头。
　　陆时琛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警告！触发宿主隐私保护机制！】
　　【警告！系统007即将强制关机！】
　　【倒计时3、2、1……】
　　007：【？】
　　在被迫掐断画面链接的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画面。
　　一蹲一躺，两个男人高挺的鼻梁错开，陆时琛也闭上了眼，嘴唇轻轻地与顾修的嘴唇相接。
　　……
　　最近失去存在感的故事另一位主角，江远遥白天在俞城的山沟沟里拍摄，晚上到县里的酒店住宿。这边称得上酒店的酒店就一家，顾修不费吹灰之力便找到目的地。
　　《朝云纪》最终选择的演员全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艺人或素人，据说那位性格古怪的导演热衷于调教白纸、打磨璞玉，精气神之旺盛让顾修望尘莫及。
　　根据顾修掌握的剧情，这部电影的票房成绩绝对对得起主创人员的辛勤努力，甚至称得上惊喜。
　　毕竟两位主角都搅和在里头呢，这电影不火不爆天理难容。
　　半夜入住酒店，一觉睡到次日下午，顾修准备走今晚的关键剧情。
　　【当当当～‘关键剧情点·五’来咯！你的追妻火葬场正式开始。】007慷慨激昂，【今晚剧组聚餐，主角受被一位油腻制片灌酒并言语骚扰！可怜无助的主角受只能逆来顺受，好在主角攻在这边出差，听到包间里的争执，进去为主角受解了围！而你，非常遗憾地晚到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主角攻把醉酒的主角受扶走……】
　　顾修：“……”这狗血剧情净瞎扯，上市集团董事长来山沟沟里出差。
　　他坐酒店的电梯下去，迎面遇到一个其貌不扬的青年，他恍若未觉，对方的视线却定格在了他身上，脑袋跟着他转动，最后忍不住发出一声：“哎！？”
　　顾修回头。
　　007为他补上介绍：【啊，这就是你安排在主角受身边的助理小王啦。】
　　顾修还记得这个人，刚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和他通过电话，当时顾修就直觉对方并非听命于自己。
　　而且，他安排给江远遥的助理，两人合约结束后居然还跟着江远遥，出现在了这家酒店……
　　幸好江远遥不在附近。
　　顾修皱了下眉。
　　小王一脸惊喜，迎上来，显然对他误会不浅，先解释江远遥的去向：“江哥在楼上房间里洗澡，晚上要出去吃饭。”
　　又说：“顾总你怎么来了？你是不是特意过来探班的？江哥一定会很高兴的！我这就……”
　　“别别别！别了。”顾修赶忙阻止，随口撒了个小谎，“我来出差，已经结束了，正准备走。”
　　小王露出失望之色：“啊，好吧……”
　　顾修叮嘱道：“你别告诉遥遥。”
　　想了想，刚柔并济又来一句：“要是他知道我来了但不见他就走，他肯定会更伤心，还不如别让他知道。”
　　小王信以为然，用力点点头：“也是。”
　　“嗯，那我走了。你千万别告诉他。”
　　剧组聚餐选择的包厢颇为巧妙，墙上一个窗洞对着走廊，顾修走过去，不仅能听到里边的人声动静，连说话的人也看得一清二楚。
　　认识他这张脸的几人的背朝窗洞，正在被迫聆听对面制片人的高谈阔论。醉态昭然的制片人面红耳赤，大圆桌上唾沫飞舞。
　　顾修一会儿看看里边江远遥的背影，一会儿看看黑洞洞的走廊尽头。
　　他心里直打鼓，喃喃自语：【如果九叔不来怎么办？那我这火葬场一点都不到位啊。】
　　再者，如果他英雄救美成功，江远遥被他感动了怎么办？
　　嗡嗡——
　　手机的震动打断思绪。
　　顾修低眸一看，屏幕上赫然一条来自江远遥的消息。
　　【顾修，救救我……】
　　再抬头一看，背朝他的江远遥已经趴倒在了桌上，俨然一只任人宰割的柔弱小绵羊。
　　顾修眉头一皱，直觉事情并不简单，忙问007：【他是不是知道我来了？果然那小王是个间谍吧。】
　　然而现在的情况颇为紧急，灌酒大计得逞的制片原形毕露，浑浊双眼贪婪又露骨，端着酒杯一路敬过来，和江远遥的距离步步紧缩。
　　顾修再顾不得等主角攻了，反应过来时已经推门而入，顿时包间内噤若寒蝉。
　　“太……”导演认出了他，一句太子爷险些脱壳而出，灵活的舌头生生转个弯，改问，“顾少，你怎么来了？那陆董……”
　　顾修的身后并不见第二个人影。
　　导演还是给了他十成的面子，又问了声：“顾少？”
　　顾修充耳不闻，视若无睹，径直走向醉得不省人事的江远遥。
　　江远遥闻声抬头，一点点亮起的眼睛里惊喜如有实质。
　　片刻，那双明亮的眼睛又泛起迷蒙水雾，伴着一声委屈娇嗔的：“顾修……”
　　顾修态度冷淡不改，臭着脸道：“跟我走。”
　　“醉酒”的江远遥还听得懂人话，迅速从座位上起来，跟上他。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包间，须臾，斜对面一扇包间门随之打开，穿一身肃穆黑大衣的男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不会真不管我。”江远遥满心甜蜜。
　　顾修不接腔，沉默地把他带到马路边。
　　深冬时节的山区县城，夜里冷风凛冽如刀。顾修习惯了北方有暖气的环境，这个冬天到哪儿都穿得薄，刚迎面吸了两口冷气，体温都去了一半。
　　他微低着头，身体左右晃动聊胜于无地取暖，手指僵白，握着冰凉的手机。
　　平台正在为您派车，请稍等……
　　在这黑灯瞎火的鬼地方，半天等不到一辆出租车。
　　“顾修。”
　　听到这道嗓音的时候，顾修还以为是自己被冻到出现幻觉。
　　直到江远遥也转头过去，露出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但顾修没去关注江远遥，他的注意力全部凝聚在高大帅气有如天神下凡的陆时琛身上，黑亮的眼睛恨不得迸发出镭射光。
　　那表情，堪称感激涕零，如同见到再生父母。
　　刷白的俊脸写着几个大字：遥遥就交给你啦。
　　他那意料之外的反应，顷刻打消陆时琛所有准备兴师问罪的说辞。
　　——和“小情人”藕断丝连，该断不断，还被视作长辈的九叔逮了个正着。
　　但他却露出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惊喜表情。
　　那样依赖又信任的眼神，连人在寒冬里凝结成冰的心脏，也能轻易将之软化成水。
　　陆时琛眸光微动，上前一步，问：“怎么了？”
　　“我打算叫车送遥遥回去，等了好半天也没司机接单。”顾修左右看看，“九叔，你是开车来的吧？”
　　陆时琛紧随顾修之后坐清晨第一班飞机赶过来，但他身份使然，哪怕是轻装低调出行，这边也有人接到风声，殷勤地给他安排好专车接送。
　　陆时琛便“嗯”了一声。
　　“太好了。”顾修吸吸鼻子，余光留意到醉醺醺的江远遥作势要往自己身上倒，他忙往陆时琛那边让开一步，又笑了笑，“谢谢九叔。”
　　“哎？”顾修忽然一愣，再凑前些许，仔细嗅了嗅，“九叔，你也喝酒了？”
　　难怪看起来怪怪的。
　　喝酒喝饱了，不喝醋了。
　　很快，司机将低调宽敞的SUV开过来。
　　喝了酒的陆时琛丢了绅士风度，没有为人服务的意思，拉开后座车门自己先坐了进去，然后吩咐：“顾修，坐这边来。”
　　纠结不定的顾修果断入座。
　　但紧接着，江远遥也挨着他坐到了后排，硬是将他一个清清白白火葬场渣攻夹在了风暴中心。
　　【……？】顾修在脑中打出一个问号。
　　【很好很好，主角攻受都吃醋咯。】007有理有据分析眼下的意外，【主角攻因为你和醉酒的主角受独处，想把你俩拆开；主角受不乐意你单独和主角攻待在一起，所以也坐到了后排。】
　　顾修迟疑一瞬：【……是吗。】
　　不提主不主角的，被两个浑身酒气的人夹着可真是挺不好受的，酒味一会儿从左飘到右，一会儿从右飘到左，总归要在无辜的夹心这里中转。
　　顾修闭眼，屏息。
　　比起江远遥，陆时琛身上还多了股淡淡的烟味，以及早早闻过的，清新悠远的柏木香。
　　“陆董，到了。”司机回头告知气氛古怪的三人，下车去给后排开门。
　　陆时琛坐着没动，对朝自己这边走来的司机道：“江先生醉了，麻烦你送他上去。他现在关注度高，如果被别人看到和我们共同出入酒店，少不了麻烦。”
　　司机应声，立马绕到另一边，请江远遥下车。
　　江远遥将那番于情于理的话听得明白，竟是一句辩解的话也说不出来，陆时琛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切中要害。他不仅财力远不及对方雄厚，甚至还容易给顾修惹上麻烦……
　　他咬了下嘴唇，和司机下车。
　　007正兴奋地告知顾修今晚的剧情点clear。顾修却心情复杂，对这漏洞百出的判定系统彻底失去吐槽欲望。等到江远遥远去，安静的车厢里只剩他和陆时琛。
　　陆时琛并不急着下车，还轻轻闭上了眼。如果不是挺直的脊背和交握在西装裤上的双手仍显拘谨，顾修就要怀疑他是醉到把车当成酒店大床了。
　　“九叔？”
　　顾修试探叫一声。
　　“……九叔？”
　　第二声多了几分迟疑。
　　“睡着了？”顾修喃喃自语。
　　“九叔你还能走吗？用不用我送你上去？”
　　连问几声后，陆时琛终于将眼皮撑开一线。
　　“那我扶你出去吧。”顾修做出判断，先伸出指尖，在男人胳膊上轻轻戳了戳，而后才张开五指，在胳膊上扣拢。
　　陆时琛看着个头高大，拽起来倒还算轻松。
　　顾修自己先下车，又弯腰过来扶他。
　　刚刚下车，上一秒还配合的陆时琛好像这一秒就睡死过去了一样，冷不防变成一块沉重的铁锚，把他拖着一起往后坠。
　　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大概是作为长辈的本能，陆时琛反手拉了他一把，让他转个圈靠住车身，免去了意外的摔倒。
　　顾修的注意全在撞得闷疼的后背上，片刻后闻到冷调的木香，再片刻，感觉那香气好像太近了些，再一眨眼，男人凝结着沉沉雾霭的灰色眼睛已近在眼前。
　　镜片高度透明，两人相汇的视线不受阻碍。金属质地的镜架在深冬宛如寒冰，碰到顾修的皮肤上，冻得他一个激灵。
　　但还没来得及反应——
　　陆时琛一个趔趄，身体又往前倾倒几寸，本就不多的距离顿时缩减为无，柔软的嘴唇直直相撞。
　　男人身上的气息铺天盖地而来，从唇齿间侵入肺腑。
　　顾修眼睛瞪大，大脑一片空白，宛如凝固。
　　

第24章 狗血豪门24
　　【啊啊啊啊啊！！！！】
　　007发出尖锐爆鸣。
　　顾修也目瞪口呆。
　　陆时琛可能是脚滑没站稳或者大醉酩酊昏了过去……他刚说服自己，就见对方一根手指伸过来，先摘了挤在中间碍事的眼镜，再碾两下，然后才睁开眼，极其缓慢地后退。
　　乃至显出些许意犹未尽的意味。
　　去除眼镜的遮挡，深邃的灰色眼眸如同冬夜里的冰湖，被顾修紧张呼出的热气氤氲。
　　陆时琛静静地注视着他，并没有为自己逾矩的行为做任何解释。
　　他的脸上甚至不见分毫意外，冠冕堂皇的，还颇为礼貌地道歉：“不好意思，我只是想扶你，有点醉了。”
　　鬼才信！而且你明明很熟练的样子！顾修智商上线。
　　他还想起陆时琛两次“好心”过来给自己盖被子的事。
　　顾修喉咙滚动，没能出声，在脑海里问007:【说起来……九叔以前有趁我睡觉做过什么吗？】迟钝的直男思维突然通了一根神经。
　　007的废物统设从一而终，小光球晃头晃脑想了半天，最后就一句：【你睡觉我也要休息的，不知道呀……】
　　在僵持凝滞的气氛里，小光球是唯一在活动的东西，像一颗漂浮的笨重雪球，在路灯下白莹莹地发光。
　　事发突然，007对自己给出的答案也不太确信，思忖着，想到上次陆时琛晚归，顾修做了菜睡在沙发上等他，在两人嘴巴即将碰上的那一瞬，被触发的宿主隐私保护系统……
　　恰在这时，陆时琛灰眸轻撇，淡淡的一抹目光扫向路灯下橘黄的光圈。
　　路灯下走的人多，积雪早化成了水，露出黑乎乎的湿漉地面。像一块影子。那儿明明没人站着，他无端觉得像是影子。
　　又被感觉到了！
　　007顿时警铃大作，银色光球“咻”地钻回顾修识海，安安分分趴在角落，断电了似的一声不吭。
　　顾修：【007？】
　　007：【……】
　　任顾修怎么叫他也没有反应。
　　绑定废物系统的顾修只能认命，独自应对眼前的陆时琛。
　　好在陆时琛神色如常，无事发生一般，自然地开口：“进去吧，别冻着了。”
　　经他提醒，顾修才感觉有些冷。
　　之前在路边打车等司机接单，他被嗖嗖冷风吹得瑟瑟发抖，好不容易在温暖的SUV里找回了体温，在车外多杵了会儿，现在呼吸起来仿佛是在用鼻子吸冰。
　　他迟来地打了个寒噤，带着鼻音应声：“嗯，好……”
　　言罢便往直直前走，虽然低着头但明显没看路，也没发现和他衣码相同的陆时琛，比他高出了小半个头。
　　鞋尖猝不及防磕上路灯照不到的台阶，刺痛袭来的瞬间身体失重。这种小问题，顾修可以轻松处理好，奈何陆时琛站得离他太近，没给他这个机会，抢先一步用胳膊揽过了他。
　　两人在深谧的冬夜里相拥，脚下是恼人的台阶和雪水，旁边一束与他们擦肩而过的路灯光，背景里是酒店璀璨明亮的旋转玻璃门。
　　顾修又吸了一下鼻子。
　　这次他闻到了最为强烈的冷木味道，纷繁落叶像漫天飞雪一样翩翩起舞，漂浮在他的四面八方，轻盈温和而又密不透风地，将他簇拥在其中。
　　陆时琛松开搀在他后腰上的手，移走前轻轻推了一下，温声催促：“快点进去，小心感冒。”
　　顾修一边吸鼻子一边快步走入温暖的酒店，心脏里也泛起浓浓暖意，难得没吐槽爹系攻的关心。
　　他还没完全习惯被关心照顾的感觉，猝不及防又被亲了嘴巴，简直心乱如麻。
　　上楼的电梯里，顾修刻意和陆时琛前后错开，中间再隔一人的距离，再把装聋作哑的007揪出来，用精神力化成的鞭子抽了一顿，非得让它给自己解释清楚不可。
　　007支支吾吾：【我哪知道啊，每次你睡着我也睡着了。如果隐私系统检测到可能有18禁内容，也会强行把我关机……】
　　顾修咂咂嘴：【不管怎么说，下次你帮我盯着点，有什么问题及时汇报。】
　　似是为了说服自己，又自言自语地念叨：【这次就是个乌龙，狗血小说里主角醉酒后的必然剧情嘛，我懂。看来这种俗套剧情不但没逻辑还不分对象，刚好撞上谁就强吻谁……】
　　“阿嚏！”
　　颅内剧场中断。
　　身后的陆时琛忙上前一步：“……真感冒了？我让人给你送点感冒药过去。”
　　顾修身子一躲，忙不叠摇头：“不用了不用了。”
　　这家酒店的条件相当简陋，密闭的电梯空间里有股淡淡的异味，偏偏这儿站着个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陆时琛。仿佛外界所有这些琐事都干扰不了他，他神情专注，关心而担忧的目光一直落在顾修的脸上。
　　别再打喷嚏喷到他了……顾修扭开脑袋避了避。
　　但他依然能清晰闻到对方身上的木香，是让人安心静神的森林的味道。
　　乱糟糟的心情平复，电梯也到了。顾修用僵硬的后颈对着身后的人，干巴巴地说：“九叔你住哪间？我送你回去。”
　　现在的陆时琛倒是脚步稳当。
　　寂静昏暗的酒店长廊里只能听到一前一后两个人的脚步声，每一声都无比清晰地敲在心尖上。
　　“这里。”陆时琛终于开口。
　　顾修抬头一看，原来就在他房间的斜对面。
　　送佛送到西，他将陆时琛送到房间门口，盯着对方刷卡进屋，一颗忐忑不安了一路的心脏，终于尘埃落定。
　　他抿了抿嘴唇。
　　一抿，又想起车边那意外的一吻。不得不说爹系攻的照顾真是无微不至，怕他嘴巴冻到，连嘴巴也关照上了。
　　顾修胡乱说服了自己，又兜了一个大圈子才回房。
　　陆时琛却十分清楚他住在哪间。
　　刚刚一条来自助理的消息，告知陆时琛江远遥买通酒店工作人员，偷偷进了顾修的房间。
　　陆时琛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常年无波无澜的沉冷面容，竟流露出几分明显的急色。
　　*
　　顾修刚回房间就觉得不对。
　　他提前挂了“勿打扰”的牌子，出门时不小心把地毯踢起来了一角，现在脚下的地毯却平坦熨帖。
　　他脚步一顿，在点家小世界锻炼出来的警惕心使然，他没有第一时间插房卡取电，屏住呼吸，先脚步轻缓地往里走。
　　窗外透进来些许月光，洁白宽敞的酒店大床上，被子似乎还是早上起床没收拾的模样，乱糟糟堆在那里。
　　他皱了皱眉，等眼睛适应黑暗，定神细看，那耸起的被子明显透出古怪，凸起的部分像是一个人形。
　　床头的方向，被子边沿还露出几根黑色的碎发。
　　倘若顾修不留心，恐怕就直接掀开被子睡上去了。人都爬上床了，不管他拒不拒绝，那清白都得没了一半。
　　【007。】他沉着地呼唤系统，【我床上是不是有人？】
　　【……嗯？】007如梦方醒，然后又大惊小怪嚷嚷起来，【主角受怎么在你床上？？】
　　【……】顾修已然在这个狗血世界入乡随俗，平静道，【喝醉酒走错房间，倒也正常。】
　　然后他轻手轻脚原路出去，不忘用眼神确认是否将床上的人惊醒。
　　最后轻轻将大门带上。
　　这个夜晚惊心又动魄，来到走廊上他仍提着一颗心，以防又遇到什么突发情况。
　　不远处，陆时琛的房门仍静静闭在那里。
　　忽从身后传来脚步声。
　　顾修回头，黑亮的眼睛露出些许愕然：“九叔……你出去了？”
　　而且风尘仆仆，看着挺着急的模样。头发都乱了。
　　顾修又问他：“九叔，你酒醒了吗？”
　　这个问题让陆时琛陷入了数秒的深思。
　　稍许，他轻一颔首，仍是顾修记忆里沉稳自律、君子端方的长辈。
　　顾修呼地大松一口气，左右看看，四下无人，时候也不早了，便开口告辞：“那九叔，你好好休息，我就先走了。”
　　陆时琛见他走向电梯，忙将他叫住：“你去哪儿？”
　　顾修眼神闪烁：“嗯……再去开间房。”
　　大半夜的这种举动属实反常，顾修临时找的借口也显得拙劣：“饮料全洒在了床上，没法睡了。”
　　陆时琛很体贴：“没事，叫人来换一套床品就行。需要我去看看吗？”
　　顾修急急忙忙拒绝：“不不……不了。”
　　“嗯，保洁人员也挺辛苦的，大晚上找人确实不太好。”陆时琛见他抗拒，立马体贴地换一个选项，“再开间房也是浪费，你不如睡我这里，我这间是豪华大床房。”
　　语毕立刻去开门，不给顾修反应拒绝的时间。
　　顾修忙要开口，猝然被一声喷嚏打断。这下陆时琛也不询问他意见了，直接攥住他胳膊，带着他往屋子里去：“快进来洗个热水澡，我怕你发烧。”
　　“……”
　　于情于理都没有拒绝的借口。
　　况且顾修确实感觉不太舒服，大脑昏昏沉沉，又晕又重，
　　朝夕相处了几个月，原本顾修已经快习惯了这种照顾，今夜酒后意外的吻又让他变得别扭局促起来。
　　陆时琛倒是泰然自若，给他递上浴袍：“去洗吧。”
　　顾修如获大赦，赶紧小跑去卫生间锁上门。
　　一个舒服的热水澡让顾修恢复体温，神清气爽地从卫生间出去。
　　屋子里大灯关了，就留着床头灯和地灯。陆时琛还没睡，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端坐在床头等他。
　　顾修差点下意识去拉自己的浴袍领口，还好急急刹住了车，好好一个大直男，差点抢走人家主角受的娇羞戏码。
　　他大大方方走到空着的那半边床。
　　床头放着一个冒热气的水杯，还有一盒感冒药。
　　“你洗澡的时候，我让人送了药过来。趁着症状还不严重先把药吃了，可以少遭点罪。”
　　浴袍下凉飕飕地漏风，顾修又吸一下鼻子，并没有拒绝这份好意，大剌剌坐了下来，膝盖微张，散一散里边的湿气。
　　陆时琛突然翻身下床，他忙收拢双腿，警惕地转头看过去。
　　陆时琛停步，偏着眼向他交代一句：“我去把暖气调高。你吃药。”
　　顾修不疑有他，默不作声将苦涩的药片一口吞了，再灌下半杯温热的水，整个人重获新生。
　　被子里残存着些许陆时琛的体温，特别暖和，还有淡淡的木香。他的每根神经都放松下来，把自己包好，像疲倦不堪的小动物回归巢穴。
　　“你先睡，不舒服随时告诉我。”陆时琛给他把被子掖好，又拿来一台笔记本电脑，坐在他旁边一本正经道，“我再工作一会儿。”
　　顺便饶有介事地将眼镜也戴上，幽幽蓝光看着很有距离感。
　　顾修用鼻音嗯嗯两声，将被子提高盖住唇鼻，怀疑又好奇地多观察了他一会儿。
　　而后翻过身背朝他，闭眼前还不忘警告007：【你个数据脑就别睡了，给我盯着点。】
　　007本就心虚，自然老实应好。
　　睡着后，顾修脑电波趋于平稳，银色小光球小心翼翼地飘了出来，悬在双人大床的上空，银色光芒将周身照得亮如白昼。
　　怕被陆时琛察觉，他不敢靠得太近，这个视角也刚刚好，可以将两人全身收入眼底。
　　陆时琛忙了两小时工作。
　　他就知道，像陆时琛这种标准的晋江主角攻，必然是说一不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小光球晃晃悠悠，百无聊赖，只想回宿主的识海里躺着。
　　他的宿主翻了个身。
　　007顿时双目炯炯。
　　陆时琛专注于工作，却也第一时间留意到了身边的动静。两个小时里只用后背对着他的顾修换了个面，将酣睡的面容展示在他眼前。
　　根据之前给顾修盖被子的经验，这人睡觉并不是老实的类型。上衣不穿，被子只盖了一半，还喜欢趴着睡。
　　拘谨地在大床边沿待了两小时没动，说实话，陆时琛挺意外的。
　　睡着的顾修对旁人的观察一无所觉，陆时琛目光放肆，将他看了又看，最后连腿上的电脑也嫌麻烦，轻轻合拢，放到一边。
　　暖气温度开得高，顾修从被子里抽出两条胳膊，浴袍领口也滑开大半。
　　陆时琛呼吸一滞，不敢动了。
　　好半晌，他才伸出一只手，隔着危险的一厘米距离，指尖描画过青年俊朗精致的五官，依依不舍地流连。
　　最后顺着下颌骨来到脖颈，虚虚点了下喉结上那颗小痣，在007看得满头雾水的时候，他相当正人君子地捏住顾修两边衣领，轻轻拉拢。
　　【啾啾这种点家直男对我们晋江出品的主角攻到底有什么误解啊……】吐槽了防备过的宿主，007进入待机状态，留下一个低耗能的监控系统，像人类一样入睡休息。
　　顾修睡得热了，又蹬被子。
　　陆时琛刚去卫生间疏解了出来，就见床上被子乱糟糟地堆在一旁，顾修睡得四仰八叉，浴袍下摆溜到了腰跨，充满男性力量感的双腿又长又直。
　　浴袍底下却并不是他幻想中的旖旎真空，顾修还穿着那条穿了一整天的平角裤。
　　直到现在，陆时琛才得以一窥它浅灰色三维剪裁的真容。
　　好半天，陆时琛从另一边上床，目不转睛，动作缓慢，生怕一不小心将顾修惊醒。
　　可能是感冒药带有安眠的效果，顾修睡得很安稳。
　　感冒了实在不太舒服，顾修时不时就要翻个面，缓解堵塞的鼻子，脸颊也透出病态的绯红。看得陆时琛既生爱怜，又生欲念。
　　最终28年牢不可破的理智之舟再一次被颠覆。白天的他多么冷静自持，夜里的他便有多么心潮澎湃。
　　他一错不错凝视着表侄的面容，用被角盖住自己的腰腿。薄被耸动，小臂肌肉不断收紧又舒张，最后他情难自抑仰起脖颈，视野模糊，漫溢的冲动和汗水一起挥洒出来，沾上他和表侄共享的双人被。
　　一夜无梦。
　　顾修是被水泥封死的鼻子闷醒的，清嗓子时也能听到明显的哑。身上倒是温暖热乎，甚至热过了头，仿佛被取暖器抱在怀里。
　　或者说是他抱着取暖器。
　　宽大的被子只剩下一小节盖在他的腿上，剩下大半都堆积在他的身后，面前的陆时琛被他抢走被子，睡在空气里，全靠一件睡衣保暖。
　　他冷，陆时琛更冷，两具缺乏皮毛保温的人类躯体，在睡梦中自然而然依偎到了一起，抱着彼此取暖。
　　“呃……”
　　顾修刚试着轻轻动了一下。
　　从某处传来强烈的异样触感，惊得他鼻孔瞬间通气。
　　比腰上的胳膊更火热，比下巴靠着的肩膀更坚硬。
　　清早，男人，自然的反应。
　　两个男人互相对着彼此招呼就不太正常了。而且他还没穿外裤，不容小觑的大小，密不可分的距离。
　　以往的顾修当然不会拘泥于这种小节，没准还要吹口哨打趣对方一句，要不要掏出来比比大小。
　　他在小说里看到过欢快的男寝生活，大家一起吃饭一起洗漱，还能窝在一个被窝里一起打游戏，交流纸上谈兵的恋爱经验。他从没有亲身体验过，但对这种热闹的集体生活相当感兴趣。
　　——只限于他被男人夺走初吻之前。
　　并且，现在怼着他的男人就是昨晚那位。
　　顾修立马从陆时琛的怀里抽身出来，急急忙忙往后退。
　　陆时琛被他惊醒过来，先皱了下眉，眼神一闪，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反应，但他面色未变，拿出长辈特有的沉着稳重，不疾不徐坐了起来。
　　顾修尴尬了好半天也没吐出一个字。
　　陆时琛反倒朝着他靠近，将他腿上的那角被子掀开，将表侄晨间的窘迫尽收眼底。
　　饶是如此他的脸色也不变分毫，就像顾修平时工作遇到麻烦时一样，严谨而沉稳地开口问他：“需要帮忙吗？”
　　啊？帮忙？
　　顾修愣住。
　　“咳咳咳……”
　　喉间的痒意来得恰到好处。
　　陆时琛翻身下床，自然而然地拿了套自己的衣服送回床上：“快加点衣服，我叫客房服务送早餐过来，吃完早餐你再吃颗感冒药。”
　　顾修咳得俊脸通红。
　　“咳，咳咳……谢谢，咳，谢谢九叔。”
　　陆时琛勾了勾唇，露出一个斯文而儒雅的微笑，俨然一位关怀备至、体贴入微的长辈。
　　“不客气。”他垂下眼，快速地往顾修跨间一瞥，“我也没帮你。”
　　“咳咳咳咳！！！”
　　顾修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物理魔法双重攻击，咳得他撕心裂肺。
　　陆时琛总算是收了那些有意无意的撩拨骚扰，转身去了卫生间，两人各处一个空间等待早餐到来。
　　顾修静静等待晨间反应自然消退。
　　虽说现在的陆时琛已经出了他的视野，但实在没法当作对方不存在。他便安静地盘坐在床上，闭眼打坐，努力让自己心如止水。
　　顾修尽量忽略卫生间那边隐隐约约的噪声，眼观鼻鼻观心。
　　他的手机屏幕亮起。
　　A7993344：【五分钟内给我发一张你的腿照，五十万。】
　　

第25章 狗血豪门25
　　五十万！
　　腿照！
　　穿裤子的腿照当然不可能给这么多，顾修自己不是，但很懂这种变态的心理。
　　如果要露出关键部位……不管老板是不是这种心思，总归对顾修来说不可能。
　　五十万又着实令人心动。
　　A7993344：【只要腿就可以，光着。】
　　榜一大哥明确了要求，算是保住自己摇摇欲坠的晚节。相较于五十万巨款，这要求低得简直不算要求。哪怕一分钱不花，直接在直播间露出两条大长腿揽客的主播也数不胜数。
　　顾修一边内心挣扎一边起床，一边偷瞄卫生间那边的陆时琛。
　　势利眼系统还吹耳旁风：【啾啾！这钱也太好赚了吧？快快快，只剩三分钟了！！】
　　顾修穿了条宽松的休闲裤，他一寻思，将裤腿撩起一节，再撩一节，最后撩到大腿中段——他能接受的最高位置，眼一闭拍下照片，给榜一大哥发过去。
　　咕咕啾：[图片]
　　咕咕啾：【老板，这样可以吗？^ - ^】
　　干脆利落的榜一大哥这回却没有立即打款。
　　A7993344：【你在酒店？】
　　顾修不慌不忙。
　　咕咕啾：【我这不是在外地出差嘛，老板。】
　　顾修好歹是承接渣攻扮演任务的优秀员工，渣男话术他信手拈来，对捉奸的套路也了如指掌。
　　咕咕啾：【我和我叔一起出差呢。】
　　以防榜一大哥火眼金睛通过照片细节发现房间里不止一个人住。这话也是实情。
　　咕咕啾：【我刚起床～】
　　咕咕啾：[图片]
　　顾修又发了张锁骨的照片过去，衬衫领口散着两颗，脖颈锁骨处的皮肤光洁无瑕，不见任何暧昧的痕迹。
　　对方却回了他一串省略号，还不打钱。
　　“哎你这人……”
　　咔嗒。
　　卫生间门开了。
　　一下没拿稳的手机在手里转了一圈，顾修险险将它捞住，一脸若无其事塞进口袋。
　　陆时琛从卫生间出来，身上带着水汽，脸色有几分沉，不像刚发泄过的舒爽畅快。他炫富逐渐演变成擦边的侄子，居然在区区五十万的诱惑之下，给不知来历的榜一发腿照……哪怕这个榜一正是他自己。
　　顾修不懂他那些拧巴的内心活动，见状大松了口气，在脑海里咕哝：【害，我就知道，他肯定只是单纯地洗澡。】
　　007不太懂，傻乎乎地问：【不是洗澡难道是便秘？】
　　顾修：【……】
　　不久，早餐送到。
　　叔侄俩一起共进早餐，仿佛回到别墅里出发上班前的融洽时光。只是现在的顾修带着病，时不时咳嗽两声。好一会儿，碗里的粥还剩下大半，和平时狼吞虎咽的家伙判若两人。
　　陆时琛催他吃药，然后又说：“今天你就在这儿休息，别乱跑了。”
　　“啊！？”顾修脸色骤变。
　　那可不行！
　　【不行！】007也提出反对意见，【今天你得去剧组探班，在寒风中苦苦等待两小时，最后却看到主角受和剧组同事有说有笑从你面前离开，将你当成不存在的空气……关键是，那同事和你还长得有几分像。】
　　007声情并茂：【就像你曾经对他的那样，你满不在乎把他当成别人的替代品，还指责他身在福中不知福！直到自己体会了同样的感觉，才知道那有多疼……】
　　顾修被007叨叨得头疼，闭了闭眼：【够了。】
　　陆时琛敏锐地看出他神色变化，紧随其后问：“怎么，你今天还想去哪儿？”
　　“嗯……”顾修用勺子搅着碗里无辜的粥，沉吟片刻才说，“昨天遥遥的状态不太好，我去看看他。”
　　他感冒未愈，声线沙哑得厉害，话音刚落又是一声咳嗽，胸膛剧烈起伏，嘴唇红得像染了胭脂。
　　最后连一碗粥都没吃完。
　　就这么记挂江远遥？甚至超过了自己的身体。
　　顾修用完早餐告辞，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叫酒店的车去位于山区的片场。
　　今天的这个剧情没有主角攻的事儿。
　　不过，现在的陆时琛也在去片场的路上，他的效率更高，比顾修早到了半小时。
　　远远地，陆时琛看到一个略显熟悉的背影，身上穿着的却是古装铠甲，他迟疑地喊：“……顾修？”
　　“陆董，什么风把你吹过来了？”
　　听到导演的这一声，身穿铠甲的男人才将身子转了过来。
　　原来不是顾修，仅是略有相似。
　　如果顾修做这种将军打扮，大概更加威风凛凛，气势如虹。
　　男人的眼睛也远不如顾修清亮，确认陆时琛身份后，那眼神是他熟悉的殷勤攀附，虚伪和贪婪，和顾修那种风一般随性恣意的精灵古怪迥然不同。
　　总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鬼主意比星星还多，偏生还不知收敛。让人既生气，又喜欢。
　　“陆董您好。”男人诚惶诚恐上前来打招呼，打断陆时琛的思绪，“我叫骆潇……”
　　骆潇简单介绍了自己在剧中的角色，是个叫得上名字但戏份不重的小配角，今天主要拍摄的是他和江远遥的对手戏。
　　剧组里的演员们大多清楚，那江远遥虽说没什么后台，不是资本强塞进组，却比别人多得了一次试镜机会。据说，他和陆董家受宠的太子爷关系不菲。
　　骆潇便借着江远遥来奉承，一通夸赞：“虽然小江年纪小，但他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东西……”
　　可他越说，陆时琛的眉头皱得越紧，透出不加掩饰的厌烦。
　　骆潇不明就里，讪笑两声，转言道：“嗯……我准备去和小江排一下走位，陆董您要来看吗？”
　　陆时琛看着他那张和顾修两三分像的脸，忽然心念一动。
　　“你和江远遥关系很好？”
　　“呃……”骆潇不确定他需要怎样的答案，心里掂量几下，没把话说死，“还不错吧。”
　　“骆潇。”
　　陆时琛突然叫出他的名字，在对方受宠若惊的眼神里，向来大公无私的男人又问出一个他做梦也想不到的问题，
　　“你，想不想多几个镜头？”
　　并不清楚陆时琛去向的顾修终于赶到片场。
　　演员已经练完了走位，正在进行正式拍摄。导演要求高，紧张的氛围笼罩着整个片场，几位演员更是身心高度集中，一刻也不敢放松。
　　拍摄骑马戏，每一位演员都得亲身上阵。没有后台，没有例外。
　　准备下马时江远遥已然体力告竭尽，看着下方离地的两米高度，他一阵头晕目眩，紧张得脸色发白，被导演催了三次也没能顺利下来。
　　骆潇则从另一匹白马帅气地一跃而下，走过去对着他张开双臂，笑容俊美，俨然动画里温柔体贴、风度翩翩的白马王子。
　　“没事，你跳下来吧，我会接住你的。”
　　看到这一幕，007忍不住叽叽咕咕：【这个炮灰确实和你有点像哎，但人家可比你这个渣攻体贴多啦。】
　　由于顾修是用自己的身体做任务，这个重要炮灰的外貌模型自然参考了他的数据，顾修哼一声，相当不屑。
　　007还在实时播报前方的情况：【哎呀哎呀，你的替身炮灰好绅士呀，抱着主角受下马了。】
　　顾修正在表演心如刀割后悔莫及的渣攻，黑着一张脸：【我看到了。】
　　而两位当事人对他的观察一无所觉，仍然举止亲密。
　　骆潇发现江远遥走路姿势吃力，当即将他拉住，随后蹲下，仔仔细细检查他意外受伤的脚踝。要不是江远遥坚持拒绝，他恨不得把对方当成公主捧起来，脱掉鞋袜让他踩到自己腿上。
　　——全是为了陆董许诺的那几个镜头的报酬。
　　看着举止亲密，实际上两人心里都不情愿，这样拉扯出来，一进一退的效果倒是相当到位，很有性张力。
　　另一位演员便笑眯眯感叹：“小骆小江，你们的关系真好啊。”
　　【你的火葬场烧得很不错！表情也很好！】007竖起大拇指，又提起另一件事，【就是主角攻受的感情线推进得有点太慢了。】
　　主角攻受的感情戏……顾修咂咂嘴，难得不与007争辩，莫名不爽。
　　因为视线一直牢牢粘在两人那边，他的眼睛被寒风吹得微微泛红。
　　现在正是感冒症状重的时候，他的鼻尖也红着，像花瓣被揉出鲜红汁液抹上去。
　　又好似刚刚哭过，在剧组热闹的人群后方，唯独他是被隔离出来的真空，低头。双手插在口袋，比起取暖更像是假装潇洒。
　　007指挥：【好啦，你现在可以心碎离场了。】
　　顾修走得毫不犹豫，边走边轻轻咳嗽。
　　直到被一道高大人影阻住去路。
　　陆时琛臂上挂一条围巾，一动不动巍然立在那里。
　　顾修握拳抵唇，声音沙哑：“九叔……？”
　　陆时琛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疏离淡漠的模样，下颌线利落如刀，眼镜横向切割挺直的鼻梁，横竖每一道线条都透着寒冰般的坚硬。
　　烟灰色的眼睛静静注视着顾修，像灰蒙蒙的阴天落下的雪。须臾，他抬起胳膊，不由分说将围巾戴到顾修脖子上，打一个漂亮的活结。
　　“走吧，我的车在那边。”
　　哪怕脸色极其不好看，说起话来，还是那种无微不至与强势霸道融在一起的味道。
　　“江远遥那种人……”车里，陆时琛漫不经心地开口，然后停顿。
　　顾修擦擦鼻子，用红通通肿成双眼皮的眼睛看过去。在这个世界他不会被魔物抓不会被丧尸咬，但居然会感冒，鼻子失去控制就算了，连带着眼睛也痒得难受。
　　陆时琛注意到他眼底的红，轻轻呼出一口气，硬起心肠接着道：“无论是家世学识性格，还是私底下的作风，方方面面，他都不适合你。”
　　顾修：“……嗯？”
　　陆时琛余光里，青年眼角闪烁着泪光，可怜又悲伤的模样，可那反应，又称得上迷茫。
　　和他说话总有种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又生气又无奈。
　　陆时琛用力捏住方向盘，压下几欲失控的情绪，语气疾厉地直言：“你没看到吗？你来探班，都能撞见江远遥和别的男人暧昧不清。那在你没来的时候呢？娱乐圈本来又鱼龙混杂……”
　　顾修被007提醒保持人设，只能憋出一句违心的：“嗯……我以前不也把他当成替身嘛，我也有错。”
　　“！”
　　顾修的身体冷不防往前重重一晃，得亏安全带才没被甩出去。
　　陆时琛突然踩下刹车。
　　如果失去了顾家少爷的身份，顾修自顾不暇，还能有心情包小明星？况且在他看来，江远遥是同甘苦不能共患难的性子，自然要弃落魄的顾修而去。
　　灰眸里乌云沉沉，许久，陆时琛开口：“顾修，别怪我没给你机会。”
　　顾修一愣，居安太久，感受到陆时琛不同于以往的态度才反应过来。虽说他和陆时琛的关系比小说里的好了不少，但他们马上要为了主角受撕破脸皮、反目成仇。
　　【主角攻当然不能给你机会啊……你可是他的情敌哎。】银色小光球飞来飞去，傻乎乎地安抚他低落的宿主，【主角攻最后还会给你一笔钱送你去国外，已经对你够好啦。】
　　顾修还是闷闷不乐。
　　回京，他的感冒好了，心情却愁云惨淡，自己也不知道自怨自艾个什么劲儿。
　　【啾啾，支棱起来！】007为他打气，【差不多到你的高潮剧情了，你会在大年三十当天被揭穿身份，在顾家其乐融融的年夜饭餐桌上，狼狈地被扫地出门……】
　　今天正是大年三十。
　　顾修手机里躺着好几个未接电话，来自顾家的亲戚们，盛情邀请乃至低声下气，喊他回老宅吃年夜饭，话里话外还有让他带陆时琛回家一起过年的意思。
　　顾家那点你争我夺产业，哪怕拱手相送，陆时琛也完全看不上眼。顾家在他眼里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何况陆时琛只是喜欢工作，并不是热衷应酬的人。
　　据说顾家最近和寰亚合作了一个项目，顾修用脚指头想想，只可能是陆时琛钱多没处花，和小猫小狗玩过家家。
　　顾淳和伯父正好以此为借口，希望他带陆时琛过去吃饭，好当面表示感谢。
　　【真搞笑。】顾修吐槽起这堆素未谋面的“亲戚”毫不留情，【顾家又不是陆时琛的家，通过我去巴结九叔……只有被他迁怒一锅端的份吧。】
　　顾家人各怀心思，齐聚老宅。
　　顾修还是以前那副冥顽不灵的二世祖做做派，过了约定的时间才到场，不紧不慢晃荡着进屋。
　　丰盛的年夜饭一口未动，红木大圆桌边围坐着各位顾家亲戚，齐刷刷向他投来注目礼。
　　“顾修来了？”
　　“顾修又变帅了。”
　　“顾修今天还挺早啊，来来来，快坐……”
　　不知道是哪位姨母，热络地握住他的手。
　　顾修假笑都懒得给，直接将手抽走。
　　姨母被扫了面子仍笑容和善，热情如火地关心道：“陆董和你一起来了吗？”
　　顾修撇撇嘴，找去上首处的空位，满不在乎道：“九叔又不是顾家人，来什么来？”
　　“哎，话可不能这么说……”
　　“你爸妈去世得早，还好有陆董对你多加照顾，我们作为你的家人，总该感谢感谢陆董的。”
　　亲戚们喋喋不休，顾修垂着眼睛神游天外，手指在桌上缓缓移动，越过一杯误事的红酒，选中清甜的橙汁。再配上卤制的花生，十分完美。
　　忽然手机进来一条信息，顾修随手打开查看，一时间嘴里的食物都忘了嚼。
　　居然是陆时琛。
　　九叔：【在顾家怎么样？】
　　【都什么时候了，他还关心我这个情敌呢……】顾修囫囵擦擦手，心情复杂地回复消息。
　　不知道回复什么，他翻找相册，一堆在网上冲浪存的梗图。
　　一系列的动物简笔画，一张从上面看的俯视图，一张下面看的仰视图。前者配文“额头上的毛茸茸遮住了眼睛，就像生气了一样”，后者配文“其实没生气！”
　　他当时看到觉得特别可爱，所有动物的都存了。翻翻找找，挑出最喜欢的山雀版发过去。
　　但他把仰视图P了一下，叉掉“没”，末尾补上“了”——其实生气了！
　　P着P着把自己都整乐，然后发给陆时琛。
　　上了年纪的人毫无幽默细胞，回：【……】
　　顾修“啧”一声，片刻又来一条。
　　九叔：【要不要回来？】
　　顾修愣住。
　　他马上就要被赶出顾家了，还能用什么身份去找陆时琛？陆时琛无微不至的关心，大概也是对那个血脉相连的表侄。
　　无意间抬头，斜对面的顾淳正以一种复杂万分的目光打量着他。
　　顾修挑挑眉，用鼻子哼出的气无声问：看什么看？
　　他心情烦闷，刚好顾淳送上门触霉头，矛头直接转过去，质问道：“说起来，顾淳是不是还住在我的房子里？我现在不住家里，你也趁早搬出去吧，如果丢了什么东西……你说，我该不该找你这个好亲戚的麻烦？”
　　顾淳压根没被激将到，依然用那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
　　似乎是觉出了不对，顾修喉结滚动了一下，身子也稍稍后退，靠住椅背才踏实。
　　【啾啾，你的演技太棒啦！】银色小光球激动不已，在饭桌上空飞来飞去，【马上，恼羞成怒的顾淳就要揭穿你的假少爷身份了！！！】
　　顾淳的确嫉妒顾修，从小时候一直到现在。
　　顾修有一对全世界最疼爱他的父母，他不需要争不需要抢，这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都会自动送到他面前。偏偏顾修身在福中不知福，成天说着抱怨的话，炫耀而不自知。
　　可能是这段时间顾修一改以前恐怖的打扮风格，不住在家里距离产生美，还得天天上班打卡的缘故？
　　顾淳发现自己没那么讨厌他了，所以现在的心情格外复杂。
　　他已经帮父亲拉到了陆时琛的投资，整个人的心境也平和了不少，也能和顾修和睦相处了。可今天中午，陆时琛突然将他约出去，把那些鉴定文件交给他，要求他戳破顾修的身份。
　　过了今晚，顾修就不再是顾家人了。
　　他身体留着的不是顾家的血，顾家的遗产自然也不属于他。顾修的生母蒙骗他的养父养母，让两人一无所知帮别人养了一辈子儿子，辛苦操劳赚的钱全花在他这个野种身上……不和他算这笔烂账，能让他全须全尾、干干净净地离开顾家，已是仁至义尽。
　　顾淳一整天都在琢磨陆时琛的话，他有人记得对方的脸色不太好，估计是不知收敛的顾修彻底把陆时琛惹毛了。
　　由奢入俭本就难，顾修又没什么赚钱能力。也不知道过了今晚，顾修将何去何从。
　　大不了给他几十万让他不至于饿死，就当做慈善了。
　　顾修并不清楚堂哥心里经历了怎样跌宕起伏的挣扎。
　　只见他忽然重重放下筷子，霍然站起，脸色凝重。
　　顾修对可能到来的暴风骤雨毫无所觉，正在专心啃猪脚。
　　一口啃下去，他眉头一皱吐回碗里，在脑中抱怨：【就这还年夜饭呢，不如佟叔随手炖的好吃。】
　　007：【佟叔做的饭你以后也吃不到了，你就别挑剔了，能多吃一点是一点。】
　　【切。】顾修咂嘴，【榜一大哥给我打的钱也有一百万了，等我提出来去国外过我的好日子去。】
　　“我——我有话要说！”顾淳的脸都憋红了，终于开口。
　　饭桌上大半人都在吃饭，看他的目光就像私底下议论顾修那样莫名其妙。
　　“关于顾修……”
　　顿时全场鸦雀无声，一双双眼睛汇集到顾修身上。
　　顾修还在干饭，旁若无人。
　　顾淳看他这样真是恨铁不成钢，心一横，从身后的公文包中抽出一沓文件，重重拍在餐桌上。
　　有人低声问：“大过年的，你这是干嘛呢？”余光忍不住往顾修那边瞟，谨小慎微观察这位顽劣少爷的反应。
　　“你们看看吧，这是亲子鉴定报告。”顾淳梗着脖子，一股脑说，“顾修不是大伯和大伯母的儿子！是他们家当年保姆的儿子！真正的顾修早就死了……”
　　众人愕然，凝滞几秒。
　　紧接着，一双双手交叠着伸过来，你争我抢去拿那堆文件，窸窸窣窣的议论声此起彼伏。
　　顾修明显感觉到自己仍是焦点中心，但身上的那道道目光却变得异常扎人，仿佛要把他的皮肉剜下来，拆开血管好好看看里头淌着的是什么东西。
　　顾爷爷连拐杖都没拿，撑住桌子颤巍巍站起来：“顾淳，你说什么？”
　　只是这模样，看着完全不像是要为顾修这个孙儿出头。
　　要说顾家这一大帮子人里他最不喜欢谁，抛去顾修那些混帐事儿不说，那答案依然是顾修。当年，他被陆家小姐看上，一朝鲤鱼跃龙门，但他对那个强势霸道的女人没感情，否则也不会凑齐小三小四小五，开创如今枝繁叶茂的顾家。
　　后来他妻子死了，妻子留下来的独子也死了，剩下顾修这个一代更不如一代的嫡孙。
　　他的孙儿多得很，哪怕有血缘关系作为牵引，分蛋糕分的人一多，那滋味也就淡了，
　　平时顾淳和爷爷关系好，见状也不憷，抱起那堆文件过去，一个字一个字指着给他看：“爷爷，我是说，顾修不是大伯的儿子。”
　　顾老爷子的表情经历了精彩纷呈的变化。从震惊到怀疑，从怀疑到迟疑，迟疑过后，忍不住露出几分惊喜。
　　其实，原配所出的长子比他更擅长赚钱，将自己创办的公司打理得井井有条。夫妻俩去世后，按理说他这个当爹的也是第一继承人，但谁知那对夫妇早早立下遗嘱，名下一切财产全部归于儿子顾修，并嘱托远房表叔陆时琛代行监护权责。
　　现在好了。
　　如果顾修和父母的亲缘关系基于一个弥天大谎之上，那顾修还有什么资格享受那些财产？
　　顾老爷子激动得手指发抖，情人们相当有眼力见，见风使舵抢着去拿拐杖，往他手里递。
　　“这么说来，顾修没有资格继承他父母的遗产，那些财产该是我们这些真正的顾家人的。”顾老爷子左边的温婉中年妇人开了口。
　　右边的美艳妇人咯咯笑两声，接过话：“他从小吃我们顾家的用我们顾家的，花钱大手大脚，那些他花掉的钱，是不是也该还回来？”
　　顾淳没料到事情能演变成亲戚联手向顾修讨债，愣住了，好半天才插进一句话：“那不至于吧……”
　　美艳妇人当即将矛头调转向他，义正辞严道：“顾淳，你不心疼，难道不是因为那些遗产轮不到你？少装大度了！”
　　顾淳一时语塞：“三奶奶！你……”
　　顾淳的父亲也心情复杂，现在最受宠的这位三奶奶还不是他亲妈，他们一家最大的优势就是和顾修关系最好，可是现在……他只能训斥儿子道：“顾淳！怎么和你三奶奶说话的？妈，你千万别和这小子一般见识。”
　　无论如何，等父亲和他这几房情人驾鹤西去，遗产不还得落到他们头上？
　　好端端的年夜饭，变成一场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荒唐闹剧。
　　顾修太阳穴嗡嗡作痛，倍感厌烦。
　　“不管怎么说。”一帮人吵完，终于得出结论，“遗产的事另说，分房子的事也另说。顾修这些年吃顾家的用顾家的，还养小明星。花了没一千万也有大几百万了吧？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顾修已经是成年人了，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这笔钱，说什么也得还上。”
　　“……？”
　　剧情里说好的“直接扫地出门”呢？顾修表情一变，瞠目结舌看向那位保养得宜不过三四十岁的“奶奶”。
　　【哦豁……】007没用还碍事，【那你计划好的度假生活……】
　　“一千万？”
　　“我替他还。”
　　冷不防响起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如同寒冰利刃，落入喧嚣沸水。
　　所有人不约而同望向大门那边，宛如神兵天降，文质彬彬戴银边眼镜的男人。
　　“顾修，过来。和我走。”
　　仿佛没察觉到众人的惊愕，陆时琛目不斜视，淡淡的目光落在顾修身上，口气却不容置喙。
　　顾修也没有第二个选择。
　　再加上，年夜饭的猪脚着实难吃。
　　他眨了眨眼，消化了那过度的震惊，忙不叠起身，紧紧跟上他的饭票。心里则盘算着，能不能去陆时琛的大别墅再好好吃一顿。
　　【我就知道，剧情只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偏差，没大问题啦。】007推一推不存在的墨镜，装得料事如神，【本来主角攻就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去国外自生自灭，既然顾家不肯轻易放过你，他肯定也要帮你赎身的！】
　　陆时琛沉默的背影走在前面领路，忽而脚步一停。顾修正在听007叨叨，差点一头撞上去。
　　陆时琛转身朝他，绅士地替他拉开车门：“快上车，别着凉。”
　　顾修缩缩快冻僵的脖子，赶忙坐进去。
　　车门关闭，陆时琛还站在深灰的玻璃窗外没走，岿然不动，察觉不到四面侵袭而来的寒风一般。
　　他取下眼镜，慢条斯理地擦拭冷空气凝结的水雾，灰色眼睛却始终注视着车内的人。
　　唇角微微一勾，那是低调内敛的上位者，大获全胜后压不住的喜悦之色。
　　车门的隔音效果很好，顾修只能去看他变换的嘴形。
　　“现在，你终于是我的了。”
　　

第26章 狗血豪门26
　　今天是陆时琛亲自开车，顾修坐在他身边的专属副驾。
　　陆时琛许诺照顾的是表哥表嫂的亲儿子，然而顾修不是。他对曾经的顾修并无感情，管教对方纯属责任感和微末的血缘关系使然，如果几个月前得知顾修的身世，他自然不会留情。
　　可是现在，对着这个没心没肺的顾修，屡次被对方气到火冒三丈，被嫉妒扭曲得面目全非，他竟忍了再忍，迟迟没揭露这个惊天秘密，并花了一大笔钱封住顾淳的嘴。
　　仅仅是因为，他怕顾修得知自己不是父母的亲生小孩，会感到伤心难过。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生的气比过去28年加起来都多，但温暖明亮的瞬间更多。他似乎还看到了，这个顾修看似玩世不恭的外表之下，封藏着的那颗柔软的内心。
　　说来不可思议，他一个唯利是图的商人，居然也会在乎别人的情绪，关于他眼中一些无足轻重的家长里短。
　　“顾修。”陆时琛沉声开口，“顾家那些人不值得，就算你不是表哥表嫂亲生的小孩，他们养你十几年也不是假的。”
　　顿了下，又说：“我们都很爱你。”
　　堂堂陆董难得安慰别人一次，殊不知起了反效果。
　　于顾修而言，那些狗血纷争只是无关紧要的任务，让陆时琛这么一说，他真要破防了。
　　他没有体验过那种无条件的父母之爱，被长辈呵护照顾的感觉，有且只有和陆时琛共度的三个月。其中确有些亲情的温暖，但也不乏变态……况且他们是情敌，早晚要反目成仇。
　　顾修心中喟叹，可有关快穿局的一切，他都无法言说。再说，陆时琛一个小说里的纸片人，也不会懂的。
　　作为纸片人，陆时琛却又一次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余光分过来问：“怎么了？”
　　“以前有些人说爸妈是被我克死的。”顾修垂了垂眸，转念去想原主的颓废堕落，设身处地道，“如果没有血缘关系，我是不是就不可能克到他们了？ ”
　　是时恰好遇到一个红灯。
　　陆时琛偏头看他，眼神温润沉厚，忽抽出一只手，摸了下那颗毛茸茸的黑脑袋，忍不住道：“乖。”
　　好像真被一个只比自己大六岁、没有血缘关系的便宜叔叔当成了小孩对待，饶是习惯了他的照顾，可今夕不同往日，不知道怎么回事，顾修脸颊发热，心里发虚地别开视线。
　　陆时琛继续开车，漫不经心道：“这样挺好，你也克不到我了。”
　　顾修嘟囔：“本来就克不到你好吧，我们都出三服了。”他们甚至都不是一个世界的。
　　“我知道，上次慈善晚会上他们不是说了吗？”陆时琛不紧不慢，“我们这种远房亲戚关系，是能结婚的。”
　　顾修：“……”
　　都被顾家扫地出门了，这下不好再托词说陆时琛像父亲了，顾修哑然，闭上嘴。
　　过了会儿。
　　“呃，那个。”顾修眼神祈求，吞吐开口，“我可不可以……”
　　可以什么？话刚开头陆时琛便一阵心猿意马，还被那眼神看得浑身肌肉紧绷，强自镇定才闷出一声：“嗯？”
　　顾修吞咽了下，眨眨眼道：“我可以再吃一顿佟叔做的饭吗？刚才顾家的年夜饭太难吃了。”
　　陆时琛：“……”
　　他甚至到现在也就想着吃。
　　真不知道，自己这段时间都坚持忍耐了个什么。
　　回别墅的这一路，顾修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天翻地覆的身世。
　　现在可能是最后的温馨了，他马上要离开这个国家，孤零零去国外自生自灭。不久后他也要彻底脱离这个小世界。虽然分别已成定局，他仍多此一举问陆时琛：“那你以后还是我的九叔吗？”
　　他的口吻虽平铺直叙，但也和平时的张扬跋扈不同，声音很轻，让人从这种反常中觉出几分小心翼翼的不舍。
　　陆时琛相当受用，面上却不显：“看你怎么定义这个叔叔身份了。”
　　床上的情趣，当然可以。
　　佟叔过年回家和家人团聚，偌大的豪华别墅里只剩下不剩下半点血脉亲情的叔侄二人。
　　然而陆时琛的态度一如既往，连那种严肃的长辈架子也不见了踪影，主动下厨为顾修做了一碗面，亲手送到他面前。
　　氛围温馨而融洽，行刑前的断头饭似的。
　　顾修馋得吞口水，拿起叉子反而迟疑了，不断地瞄向陆时琛。
　　没有脑细胞的数据脑还在吵他：【快吃呀啾啾，再不吃凉了！你不是最喜欢这种甜咸口的培根杏仁奶油意面了吗？】
　　现如今，007的数据库里多出了大量这个世界的美味佳肴，并有宿主亲自尝试后做出的真实评价。如果他能拥有一副人类的身体，真想也尝尝看……想着想着，赛博口水流了一地。
　　顾修对这系统彻底失语。
　　他看了几次对面端坐的男人。
　　陆时琛坐得笔直，手肘撑在桌上，无意识地捋着自己的手指，灰眸微敛，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久，开口道：“吃吧。”
　　顾修觉得他过分正常的状态显得很不正常，具体哪里不太对但又说不上来。总之，不管了，先吃饭再说。
　　顾修将面条嗦得吸溜作响，打破了空旷别墅的寂静。
　　陆时琛就耐心地坐在对面，始终没有出声打扰。
　　等他吃饱喝足，陆时琛才慢悠悠开口：“现在，我们来算算账。”
　　“……？”顾修愣愣地抬头，不应该是陆时琛给他一笔钱把他送出国吗？
　　陆时琛推了下眼镜，波澜不惊道：“我之前将你当作舅表哥的亲儿子，照顾你，提携你，让你住在我家，还替你还了顾家一千万的账……”
　　“你可以继续住在我这里。”陆时琛全程是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语气，一字一句，“但以后，你得全权听我的。有什么需要我会告诉你。”
　　剧情的走向有些不对，顾修蹙了下眉：“嗯？”
　　陆时琛说：“首先，和江远遥一刀两断。”
　　“这个嘛……”顾修脸色为难，“怎么才算一刀两断？如果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我不主动联系他，他联系我我也不回复，够了吗？”
　　陆时琛憋了口气：“你说的这些，先做到再说。”
　　反正剧情中的渣攻即将下线，顾修不假思索便答应下来：“行。”
　　陆时琛自是不信。
　　镜片后的眸光暗了暗，指节轻叩桌面，正人君子的外皮仍好端端披在身上，教人察觉不到危险的来临。
　　“如果违背了约定……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好日子不嫌多，顾修并不介意在陆时琛的豪宅多住一段时间。
　　按照剧情，江远遥在剧组意外受伤，回京治疗，自然而然住进陆时琛的大别墅疗养。等电影正式拍摄完成上映后，江远遥声名大噪，一次直播的观众六位数起步。
　　正是在后来的一次直播中，主角攻意外出镜，两人的关系正式曝光。
　　时间差不多到了，这段剧情看起来仍遥遥无期。
　　顾修本就苦恼，江远遥还要给他添乱。顾修告知江远遥自己不是顾家亲生血脉，已经一无所有，再也养不起他了，让他别再来纠缠自己，两人从此你走你的星光大道，我过我的废物生活。
　　江远遥却不乐意。
　　顾修不再回复，请示007后将他和助理小王一起拉黑，随他去哭天抢地。
　　直到小王用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电话。
　　“顾总，是我，你先别挂……”小王语气急切，“江哥受伤了身体本来就虚弱，这几天还大哭大闹要绝食，眼看着人是一天不如一天了……你来看看他吧？随便和他说两句就行。”
　　这段剧情，顾修本也是要走的。
　　【啾啾，你去医院探望主角受，却被他哭着大骂一通，然后你眼睁睁地看着他被主角攻抱进怀里，擦去眼角泪水……】007突然声音放轻，【缺爱的主角受第一次感觉到被人呵护照顾的温暖，这也是他们感情突破的关键剧情点。】
　　不管这个剧情还能不能走下去，修罗场的另一位当事人陆时琛明显没有外出探望江远遥的意思，就连连公司也没去，过年这几天都在居家办公，顺便监视欠债的前表侄。
　　过年了依然埋头工作，简直泯灭人性！
　　顾修手机里还收到一条消息。
　　九叔：【醒了就来我的书房。】
　　不但居家办公，还点名要书童陪皇帝读书。
　　欠债的顾修不得不从。
　　【哎，007，你说我直播一年能赚到一千万吗？】顾修边走边嘀咕，【我什么时候才能下班去国外度假啊……】
　　007打断他的幻想：【你们先把今晚这个医院的剧情走完再说吧！】
　　顾修烦躁地敲了几下门。
　　“进。”
　　顾修瞬间变成毕恭毕敬的模样，推门进屋。
　　陆时琛在办公桌后抬起眼，用下巴轻点示意：“坐这边来。”
　　陆时琛的老板椅旁边放了一张靠背木椅。
　　桌面宽敞，桌下的空间也很充裕，顾修坐到他旁边，随手翻阅桌上的文件资料。
　　陆时琛从不遮掩避讳他，过去是，现在也是，这些公司的机密文件像以前那样随便顾修看。
　　但顾修实在对此不感兴趣，翻了会儿就开始犯困了，趴倒在办公桌上。
　　适时传来陆时琛的声音：“既然无聊，就给我按摩吧。”
　　顾修走过去，忽从电脑里钻出一声：“那个陆董……”
　　“不用在意，视频会议。”陆时琛说。
　　顾修瞄一眼屏幕，乌泱泱一群人，着实把他吓了一大跳。
　　当即有机灵的狗腿喊：“太……顾少！”
　　然后齐刷刷的一大片人站起来，发自内心地激动打招呼——“是顾少诶！”“顾少好久不见！”“顾少最近怎么不来公司啦？”
　　顾修以前为了逃避陆时琛的威压，能溜出去就绝不待在办公室，这些公司里的员工他可能不知道名字，但多少混了个脸熟，有的也说过几句话。他备受陆时琛宠爱却毫无公子哥的架子，不怪他成为八卦群的男一号，任谁也敢打趣一句“董事办太子爷。”
　　心知太子爷在陆董心里的地位不简单，便有人大胆地在会议时直接问他：“顾少，你什么时候再来公司啊？最近茶水间的饼干换牌子了，贼好吃。”
　　小饼干带来的心动极其有限，顾修想起办公室里堆积如山的工作，陆时琛无死角的监督……当即皱了皱鼻子，拒绝道：“不了！你们吃吧！”
　　陆时琛好心情地勾了勾唇：“聊完了？继续汇报吧。”
　　陆时琛迅速开麦回了句，关闭麦克风，看向顾修道：“下次我给你带回来。”
　　顾修“切”一声装作不好奇，坐到低矮的小马扎上，脱离摄像头，给他的老板捏腿。只是惦记着今天的医院剧情，半天一声不吭，腿也捏得敷衍。
　　天色将晚，顾修逐渐从捏腿转变为缩在陆时琛腿边玩手机，刚好把对方的大腿当成扶手。不知不觉会议结束了，007又冒出来催促：【啾啾，你得赶紧和主角攻一起去医院了！今天还有他们关键的感情戏呢！】
　　顾修眼睛转了转，手悄悄往前伸了几寸，往陆时琛毫无防备的、脆弱的大腿内侧，狠狠一掐！
　　“嘶。”
　　陆时琛当即抽口凉气，去捉他胡来的手。
　　顾修正好提要求：“可以了吧九叔？我要出去一趟……”
　　陆时琛却将他的手腕攥得死紧，锐利的目光如同箭矢：“又想去找江远遥？”
　　窗外日渐西沉。
　　手腕被箍着，顾修缓缓站起来，想了想托辞道：“我有点不舒服，想去医院。九叔如果你不忙的话，陪我去呗？”
　　陆时琛比他更清楚江远遥的所在，具体在哪家医院，哪间病房。
　　就像第一次在医院见到江远遥那样，没准这人又是在卖惨胁迫，好引诱面硬心软的顾修去医院探视自己，乃至于，重修旧好。
　　他的眼神颇为骇人，可顾修别无他法，索性撒谎：“啊啊啊我肚子痛我好难受快帮我叫救护车！！”
　　陆时琛眼底的寒冰顷刻融成无奈的水，他把活碰乱跳高声嚷嚷的顾修制住，往怀里一带：“肚子痛？”
　　顾修也不顾他信了没，顺着杆子就往上爬：“痛！痛死了！再不去医院我就要死掉了——”
　　007恨铁不成钢，也大声叫嚷起来：【啾啾你怎么回事！你的演技烂爆了！！】
　　顾修乱中回他一句：【对九叔这样就够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哎呀反正，他肯定不会不管我的，就算我是假装生病。】
　　其实顾修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会使出这种烂招，而陆时琛注视着他，脑中清楚地冒出来四个字：有恃无恐。
　　但倘若如此轻易便顺了顾修的意，陆时琛这个董事长也就没必要当了。
　　“我先给你检查检查。”
　　他不由分说拽过顾修，拽得装病的后者连连踉跄。
　　戏演到一半，顾修也不好中途放弃，装病装到底，虚弱地被陆时琛一拉一按，他便仰面枕到了陆时琛的大腿上。
　　……嗯？
　　一片混乱中，007乱上加乱：【对对对，小说里也有这个主角攻让虚弱的主角受枕腿的剧情！啾啾你太棒啦，细节也把握得很好嘛！】
　　顾修看着上方那双低垂的灰眼睛，呆了一会儿才想起继续演：“呃……我肚子痛。”
　　陆时琛沉静的眉眼看不出喜怒，倒是配合他的演出，手掌轻轻按到他的上腹，温声询问：“这里吗？”
　　顾修不管不顾，不经意用上007的台词：“对对对！”
　　陆时琛作出诊断：“你可能是刚才偷吃零食吃多了，给我按一下要停下来吃两分钟……炒豆子之类的零食本来也容易胀气。”
　　顾修：“……”他百分百是装的，但经由陆时琛这么一说，似乎也有几分合理。
　　陆时琛还挺好心：“我给你揉揉就好。”
　　再加一句：“医院就不必了，那边有脏东西。”


第27章 狗血豪门27
　　顾修感觉自己就像一块桌子上的解压捏捏玩具。
　　陆时琛先轻轻按了按他的上腹，画圈开始揉，圈越画越大。揉着揉着，越过肚脐，来到下腹……
　　顾修感觉到不对，赶紧抓住他的手：“可以了九叔，我不痛了……”
　　谁知陆时琛说：“在我面前不必逞强。”
　　然后强硬地掰开他的手，继续揉，还嫌他上衣碍事，温热的手掌从他衣服下摆滑了进去。
　　脸色仍是波澜不惊，和开会时一般无二的斯文禁欲。
　　顾修抖了抖，只觉浑身痒意绵延，扭来扭去地挣扎：“真、真可以了九叔！”
　　陆时琛不忘他之前的小算盘，故意问他：“那还要去医院吗？”
　　007则在脑海里吵闹：【啾啾！这个剧情已经完成50%啦！再努把力！咱们不求满分，差不多弄个70%给它过了就行！】
　　顾修：【我俩都没去医院……走什么剧情？别太离谱哈。】
　　面前的陆时琛还不依不饶，灰眸审视，让他所有的小心思的小心思都无所遁形。
　　只是可惜了，作为一个小说世界里的纸片人，陆时琛大概做梦也想不到顾修的来历，也不可能猜测到他和007的对话内容。
　　顾修撇撇嘴：“不去就不去呗。”
　　陆时琛稍稍满意，又提醒他：“你前几天才答应我，和江远遥一刀两断。”
　　顾修忙辩驳：“我答应的是不主动联系他……现在他住院了，这是很紧要的事啊！”
　　恰好，顾修的手机响了起来，正是江远遥。
　　有关江远遥的事，顾修反应很快：“这次就不是我主动找他，他生病了……”
　　陆时琛不由分说把他手机夺了过去，按下接听。
　　“我是陆时琛。”陆时琛嗓音淡淡，却渗透着浑然天成的威严，“现在顾修已经和你没关系了，以后不要再打电话骚扰他了。”
　　再加一句不露声色的威胁：“好好拍你的戏，知道吗？”
　　对面立马收声，陆时琛也是干脆利落挂掉电话。
　　“手机还我！”顾修扑上去抢手机。
　　陆时琛灵活地一躲，刚好将主动送上门的顾修抱入怀中。
　　顾修愣住。
　　陆时琛紧紧拥着他，手掌温柔地揉过他的头发，再一次问出那个自己还是他的九叔的时候，趁着他熟睡才敢问出口的问题。
　　“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的？”
　　顾修一时语塞：“我……”
　　也不知道是这个问题太难回答，还是陆时琛的拥抱让他感到不适应。
　　那只手又在他后脑揉了揉。
　　哪怕没有得到回答，依然带着几分对小孩子的哄，声线低缓对他说：“乖乖的，待在我身边。”
　　【哇！剧情完成度100%了！】007惊喜尖叫，还非常没有边界感地追问，【怎么这么容易就完成了呢？啾啾你是不是和主角受一样也很缺爱啊？】
　　顾修：“……”闭嘴。
　　由于007和一系列的判定系统全部不靠谱，剧情乱套乱出一套自己的逻辑，顺利到达目的地，这剧情也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陆时琛去公司工作，不要求顾修陪同，也没有新的剧情要走。
　　顾修宅在家里闲着无聊，想再试试能不能赚够赎身的费用，连续直播了几天，让嗷嗷待哺的粉丝们大饱眼福。
　　黑子对他的仇恨值则日益增长。
　　【呃，好无聊啊，怎么来来去去每天都播这些东西……】
　　【慕名而来，就这？】
　　【健身也要戴口罩，长得肯定很丑吧】
　　【不是我说，现在的某些人也太物质了吧，看到个稍微有钱点的就贴上去叫老公，连对方是人是鬼都不知道[666]】
　　靠着顾修坚持不懈的努力，每天都能收获数不胜数的黑子狂喷，让他直播的热度越来越高，时不时还能上一下平台和微博的热搜榜单。
　　顾修唯一关注的只有他的直播收益。
　　粉丝们零零散散的打赏加上一骑绝尘的榜一大哥，他到手的收益已经有七位数了，赚得盆满钵满。
　　但还清债款仍遥遥无望……况且，就算还清了，陆时琛会放他走吗？
　　关闭热热闹闹的直播间，顾修满心惆怅，幽幽叹了口气。
　　他在双人大床上呈大字形摊开，银色小光球熟练地飞到他正上空，为他遮住刺眼的顶灯——虽然这胖球更加刺眼，但现在的顾修没什么心情吐槽他。
　　007摇头晃脑，还算贴心地问：【啾啾，你怎么啦？】
　　顾修又叹出口气。
　　房间里没别人，他双手一抬，一勾，将小光球夹在掌心。
　　“我感觉养老生活可能没希望了。”他直接开口道，“要不等做完任务就直接离开吧？”
　　跟陆时琛这样纠缠牵扯下去，也是个巨大的麻烦。
　　【可以是可以。】007说，【那你更得努力起来呀，赶紧撮合主角攻受，让他们酱酱……哎呀！】
　　小光球被甩了出去，在地毯上咕噜咕噜滚几下。
　　007没有实体，光球是精神力外化的产物，连顾修也碰不到它，只有虚虚拖着一团柳絮精神力链接的感觉。但这玩意儿，装球倒是装得挺有模有样的。
　　【撮合个屁，你自己撮合吧！】
　　顾修翻身下床，又往小光球身上踹了两脚。
　　007感觉不到疼，脑子里就一团数据，还气得哇哇乱叫。
　　*
　　别墅内部所有位置遍布摄像头，当初装修时为了防盗统一安装。
　　曾经的陆时琛自然没有窥视表侄私生活的想法，然而现在，他不由得感叹自己当初有备无患的决定。
　　只是最近工作忙，次日才有空查看近几天的监控录像。
　　顾修已经足足两周没有出过别墅大门，每天都在直播，要么炫富要么健身，要么二者一起，精神生活看起来相当空虚匮乏。
　　直到昨晚，直播结束后。
　　他这是在……踢一团空气？
　　陆时琛眉心蹙起，将监控进度条往回拉，一帧一帧，仔细确认。
　　从顾修下播，在床上躺下开始。
　　说顾修看着天花板双眼放空也好，说他盯着一团空气，倒也说得通。
　　片刻，他双臂伸出，好像从半空中抓下来一个无形的气球。
　　正当陆时琛百思不得其解时，忽听他自言自语一般说：“我感觉养老生活可能没希望了。要不等做完任务就直接离开吧？”
　　什么？
　　陆时琛脸色骤变。
　　什么养老？什么任务？什么离开？每个字都是熟悉的字，每个字都听不明白，却让他瞬间进入高度警戒状态。
　　随后顾修双手一甩，下床，对着空气踢来踢去。
　　陆时琛反复将监控暂停，截图，放大，不放过其中每一个微小的蛛丝马迹。
　　整个房间里除了顾修，的确什么也没有，但又处处透着古怪。
　　——这个房间里存在着他看不见的东西。
　　这个念头产生的瞬间，陆时琛脑中迅速闪过几个画面——比如他在路灯旁拥抱亲吻顾修的那晚，仿佛有什么碍事的东西如影随形，狗皮膏药似的黏在顾修身边，打扰他们二人温存。
　　陆时琛堂堂一个大集团董事长，晋江小说里得天独厚的主角攻，他的直觉和判断力何其敏锐。
　　更多的记忆碎片也渐渐串联起来。
　　他第一次觉得顾修与以往不同，是在三个月前的例会上。
　　顾修趴在桌上睡着了，就如他记忆里那般懒散，没规矩没礼貌，被他警告之后，拿上手机起身就走。
　　然后是在卫生间，他听到顾修打电话，近距离看清那张搽脂抹粉的脸。
　　那是一种，浓妆艳抹也遮掩不住的气质。
　　源自那双明亮的黑色眼睛。
　　从那天开始，他感觉顾修不同了。
　　喉结上淡褐色的小痣，随着精神状态切换单双的眼皮，身上又甜又酥的坚果味道，不加掩饰的小心思。饶是坏心眼的假笑也俊美迷人。
　　回想起那些微末琐事，陆时琛嘴角浮上一抹情不自禁的笑意。
　　可是。
　　“……要不等做完任务就直接离开吧？”
　　这句话强硬地挤入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整夜不得安宁。
　　做了一晚上的梦，顾修也睡得不踏实。清晨，顾修迷迷糊糊地被阳光照醒了。
　　他撑开惺忪的睡眼，清晰无比地看到了坐在他床边的人，他一个激灵，迅速坐了起来。
　　陆时琛反倒露出微微惊讶的表情，说：“不用在意我，睡吧。我马上要出门了。”
　　顾修：“你……我……”
　　“睡吧。”
　　顾修重新睡下，眼睛仍盯着床边的人。与其说是警惕，更像是不理解。
　　陆时琛给他掖被子，见他不睡，便多说了几句：“我会好好照顾你，爱护你，一辈子。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所以别离开我，好吗？”
　　一辈子，多漫长多沉重的许诺。可顾修在这个世界的“一辈子”，大概只剩下一个多月了。
　　他眼神闪烁，没有直面回答。
　　他大可以恣意放纵自己的身体，像那些快穿局同事一样无度纵欲。可要将这些事全当成游戏，将身体与情感割舍开，谈何容易。
　　陆时琛无知无觉，细致地给他拨开黏在脸颊额头的乱发，把乱跑的枕头拉到正确的位置，最后又虚托住他的脸颊，轻轻摸了摸。
　　顾修轻叹一口气，脑袋里还残存着昨晚变成小鸟的梦境，飞了一整晚，最后被陆时琛捉住关进笼子里。睡了跟没睡一样，大脑既累且沉。
　　他忽又想起榜一大哥告诉他，活在当下。
　　至少此时此刻，所有小说里虚无缥缈的文字描述，都是真实的。
　　颊边的大手柔软踏实，源源不断散发热度，但动作太轻了，虚虚地碰着，他干脆将自己的脸颊严实地贴上去，一闭眼就睡了。像倦鸟归巢一般安心。
　　陆时琛低沉磁性的声音落下：“乖，睡吧。”
　　等他睡了，那双温润如水的灰眸，顷刻凝结成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原：“顾修，不准离开我。”
　　

第28章 狗血豪门28
　　顾修睡到日上三竿，直接下楼吃午餐。
　　不用给陆时琛当助理的日子，他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醒了就吃。如果他有需要，佟叔也能给他把饭菜送到嘴边，对他百依百顺。
　　只是今天，当顾修想出门透透气时，遭到了严令禁止。
　　这个门可出可不出，但进出的权限掌握在别人手里的感觉就不太好了。
　　佟叔仍是记忆里尽职尽责的管家，温柔体贴和蔼，同时也是陆时琛监视他的眼线。大门在半夜三更他不知道的时候进行了二次加工，进出都需要输入密码和指纹，二者缺一不可。
　　“我就出去转转，一个人。”顾修无奈道，“我现在已经不和以前那些朋友来往了。”
　　佟叔只有这一套说辞：“等陆董回来，可以让他带你出去。”
　　虽然没有非出门不可的事，但顾修自由自在惯了。等陆时琛等到晚上九点，他已然进入狂躁状态，大步流星冲上去，不知道的看了还以为欠钱的是后者。
　　陆时琛不紧不慢，带上门，脱去冷气超潮湿的外套。手里提着一个小纸袋。
　　顾修没太在意那奇怪的小袋子，振振有词地质问：“九叔，你怎么能禁止我出门？你不让我出门，我更没办法把钱还你了啊……”
　　陆时琛并未戳穿他直播赚钱的行径，而他这急不可耐想出门的样子，有且只有一个可能：江远遥。
　　太过了解顾修也不是一件好事。周身氧气急剧减少，让陆时琛难以呼吸。
　　“你还想去找江远遥？”他捏紧纸袋提绳，指骨泛白，“我只有三个字，不可能。”
　　“不是……”顾修说，“不管我找不找他，你都不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陆时琛眼帘微垂，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你欠了我一千万。现在你这是在和我理论？以什么身份？”
　　今天的陆时琛格外咄咄逼人。
　　“顾家的小少爷，不行。”陆时琛忽然握住顾修的手，送到自己唇边轻轻一吻，俨然是最绅士的吻手礼，声线随之放缓，“但这栋宅子的主人，可以。”
　　可他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和优雅的举止判然有别，顾修直觉敏锐，因为那矛盾的感觉皱起眉，疑惑道：“……嗯？”
　　陆时琛慢条斯理绕到他身后。
　　顾修脖子僵着，没回头。
　　他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起陆时琛进门一直拿在手上的东西。精美的包装，像一件礼物。他从声音分辨出，那是礼物被一层层拆去包装的声音。
　　分明是一件礼物，可拆礼物的人也是送礼物的人。
　　陆时琛的侵略就像看不见的暗涌，悄无声息地渗透。他并不考虑礼物是否会被拒绝，他自行拆开了包装，将里边的项链拿了出来。
　　“作为领带的回礼。”
　　“……”那份别有意图的礼物领带，还是别回了吧。
　　顾修默然。
　　陆时琛拿着项链走到他正后方，距离拉近到极限，说话时的热气直接裹住他耳朵：“别动。”
　　下一刻，在湿热的气息里，冰凉坚硬的东西落到了顾修锁骨上。
　　他想低头去看，又被一只手托住下颌，轻轻地固定住：“稍等，需要保留惊喜。”
　　现在的顾修不需要顺从陆时琛以换取更多的养老金，他直接倒欠对方一千多万，在这个世界耗一辈子也还不清。俗话说债多不用愁，欠债的才是大爷，这也是顾修的行事准则。
　　可现在的他，莫名地，下意识乖乖地遵从了陆时琛的每一条指令，一动未动，像个玩偶任人摆布。
　　和以前那些面临生命威胁仍临危不惧的时刻相比，现在的他才真正感觉到了一种恐惧，潜移默化、暗中渗透，等他察觉时，已经变成了被温水煮透的青蛙，逃不掉了。
　　陆时琛的性格的确如同小说里的描述，成熟稳重的爹系攻，是敏感缺爱的人的完美伴侣，他的温柔体贴细心正是后者所迫切需要的。恰到好处的强势和控制，给予后者强烈的安全感。
　　在爱情小说里，两个主角就像两块为彼此量身打造的拼图，严丝合缝地结合在一起，永远不会冲突，永远触碰不到彼此的黑暗面。那种爱情完美得就像虚假的泡沫，两个人仿佛缺乏灵魂的单薄纸片。
　　直到顾修接触到了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主角攻，应该说是活生生的陆时琛，他有自己的名字。
　　严律自持是他精美的外包装，像他的西装一样一丝不茍。
　　他持续性精神稳定，但也间歇性冷静地发疯。
　　好比现在。
　　陆时琛对自己的禁足令闭口不提，送人礼物也不包含讨好的意味。顾修中指一凉，沉甸甸的，他想去看，陆时琛却又裹住了他的手指，“嘘”一声。
　　“保持神秘。”
　　“……”
　　保持着手裹着手的姿势，陆时琛将顾修的右手托起，带着他往前一步一步往前，旋转，绕过障碍。
　　在金碧辉煌的客厅里，跳起一支无声而简陋的探戈。
　　目的地是一面巨大的全身镜，平整地嵌在墙中，清晰映照出一前一后两个男人的身形。
　　顾修在前，陆时琛在后。
　　顾修怔怔地看着镜子，刚好有一束光打在他肩头，陆时琛的眼镜上，仿佛大厦的玻璃幕墙在强烈阳光下的刺眼反光，除了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直到陆时琛抬起头来，也去看镜子，从镜中反射出来的灰眸情绪仍不甚清晰。他挪开盖在顾修中指上的手指，让他去看那枚戒指。嘴唇则吻到顾修颈侧的项链。
　　然后问他：“好看吗？”
　　那是一套复古风格的银项链和银戒指。项链是一枚方形吊牌，像个金属编织的鸟笼，中间则雕刻出三维的鸟羽，镶嵌一圈碎钻和蓝宝石，和戒指互相呼应。
　　“嗯……好看。”顾修一时间失去判断能力，顺从地应声。
　　陆时琛明显处在一种间歇性发疯的状态里，比之前一些仅限口头的浪言浪语更加严重。
　　……他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顾修的脑海里突然窜出这个念头，不禁抖了下。
　　“我不是和你说过吗，我小时候养过一只小鸟。”陆时琛平静地说，“那会儿我就很喜欢打扮它，但它太小了，经不起折腾。身体也不好。养了没几个月，就永远地离开我了。”
　　顾修却被他的平铺直叙的话语弄得浑身僵直。
　　一只手来到后脑勺，温柔地抚摸顾修黑色柔软的头发，似乎是想让他放松。
　　顾修反倒更紧张，好半天才涩声开口：“九叔……”
　　就这一声。
　　他感觉到身后的陆时琛一僵，下一秒，如火的炙热贴上他臀腿，伴着一声低热的吐息。
　　顾修一个激灵，全身僵硬。
　　“那个九叔……”顾修努力忽略那处的磨蹭，试探问，“明天我想出去玩，你能带我出去吗？”
　　“当然可以。”陆时琛通过镜子凝望他的眼睛，慢悠悠道，“今晚来我的房间。”
　　具体要做些什么，下面的厮磨已经说明了一切。
　　费了一番口舌，得亏陆时琛没有霸王硬上弓的意思。顾修艰难脱身，自暴自弃把自己摔到大床上，翻来滚去，怎么也无法接受现实。
　　有种被地震颠覆所有认知的感觉，最后他坐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怔怔地问007：【……什么？主角攻想上我？】
　　007装作死机：【～！@#%……&*】
　　顾修心神难安。
　　陆时琛没来夜袭，看来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等他。他当然不会自投罗网，可锁上门也睡不着，干脆打开直播。
　　电影《朝云纪》放出了预告片，众多演员中，年轻漂亮的江远遥是最为吸睛的那一个。他生了一张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矜贵脸蛋，但训练时骑马射箭，在泥潭打滚也毫无怨言。眼神坚定，透出一种蓬勃迷人的生命力。
　　最近他的人气水涨船高，在各个社交平台营业也变得频繁起来，涨粉速度和粉丝粘性都相当惊人。
　　顾修刚登陆寰亚TV看了眼热榜，就发现他正在直播，人气碾压一众MCN公司签约的头部主播。
　　顾修看了眼，没怎么在意，自顾自开始自己的直播。
　　刚开播几分钟，粉丝们还在陆陆续续入场。直播间稍显冷清，他也不怎么着急，把手机放在一边，为今晚的健身活动做准备。
　　他的脑子还有些乱，打算举个铁冷静冷静。
　　屋子里暖气又干又燥，他就穿了件黑色背心，两条覆着一层流畅肌肉的胳膊露在外面。脸上依然一只黑口罩，碎发遮眼。
　　他直播的这段时间完全是摆烂随缘状态，观众爱看不看，那些弹幕他也不怎么回应，总是专心致志地干自己的事，想起来了才和粉丝互动两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背后并没有公司运作，但火得实在莫名其妙，模仿他也模仿不来。
　　光是他背景里豪华扎眼的装潢，买个类似的高仿就得把人家小主播积蓄掏空。
　　他的赛道另辟蹊径，平时没什么同行关注他，顶多顺手举报把管理员吸引过来，然后发现他真是在好端端健身，一板一眼的，绝无任何低俗涩情的暗示。
　　全是观众黄眼看人黄，要封也不该封人家清清白白的小主播。
　　更重要的是，这位是上头点名关照过的，举报他的同行反而会被管理员盯上。久而久之，眼红者也就安分了，连个找他PK的都没，还他一个安静炫富干饭健身的纯洁直播间。
　　眼下，清清白白的小主播穿着一件黑背心，正在看略显肮脏的弹幕，忽然间，屏幕上弹出来一条直播PK邀请，竟然来自当红艺人江远遥。
　　顾修一愣。
　　007出来解释：【网络主播主要的赚钱途径就是带货和PK，主角受以后是要接代言的，不能随便带货，现在他应该只是在工作，随手选中了你。】
　　“……”
　　这系统，如今在顾修的心中可信度为零。
　　江远遥是不是认出他了？顾修摸摸脖子上的痣，手指悬在“拒绝”的按键上。
　　直播间的观众人数陡增，新进来一群人，七嘴八舌。
　　【这就是遥遥想PK的主播吗？】
　　【遥遥问你为什么还不接受！快接啊！急急急】
　　【主播快接，别逼我跪下来求你】
　　顾修皱眉，奇怪地问：“为什么？”强买强卖，他拒绝。
　　弹幕：
　　【遥遥说pk输了就聊感情经历！！！】
　　【主播加油，我们都希望你赢哈哈哈哈】
　　【怎么连脸都不露粉丝也好少……感觉赢的希望渺茫啊，能不能换一个？】
　　【啊啊啊啊遥遥说如果咕老师不接他就不pk了】
　　【快接快接快接】
　　这群疑似江远遥粉丝的家伙们，一边威逼，一边利诱，见顾修不为所动就砸礼物，林林总总加起来也是个不小的数目。
　　顾修软硬不吃，但双管齐下，好像也还行？
　　况且他跟主角受这关系是怎么回事，明明是他火葬场，怎么变成主角受旧情难忘似的。
　　007也怂恿道：【啾啾，你还得直播被主角受打脸呢！你们一起上热榜，但你会被围攻除了炫富一无是处，主角受则会因为自立自强坚韧不拔再圈一波粉丝……PK输了说不定也能完成剧情哦！】
　　剪不断理还乱，不理更乱。顾修砸了下嘴，改为单击“同意”。
　　手机屏幕一分为二，两个直播间画面并列，一边是戴黑口罩的网红“咕咕啾”，一边是当红新生代演员江远遥。
　　江远遥是这个世界的主角，台上光鲜亮丽的大明星，巴掌大的小脸很上镜，见成功连线，他情不自禁露出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把直播间观众迷得神魂颠倒，疯狂给他砸礼物。
　　007不由感叹：【现在的主角受比小说里红多啦，在小说里，他得电影上映之后才能达到这种人气，最后和主角攻的恋情意外曝光才爆红的。】
　　连线成功，江远遥和面容神秘的网红主播打了招呼，态度礼貌，也不忘照顾自己的粉丝，总能在第一时间回应他们的问题，感谢他们的支持和礼物，连顾修这边那群肤浅的家伙都快被圈粉了。
　　江远遥在那边畅聊，顾修就傻坐着看热闹，俨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就粉丝们在替他干着急。
　　顾修还说：“没事，输了就输了。”
　　他不敢说太多话。如果江远遥本没有认出来他，话说太多就该不打自招了。
　　拒绝接受粉丝的出谋划策也拒绝接受对手抛过来的梗，顾修黑眸清冷，往旁边一瞥：“我去健身了。”
　　然后拿着两个沉甸甸的哑铃后退，做弯举，练二头肌。
　　直播间里满屏问号，并不影响顾修旁若无人，独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如他所愿，回来时PK已经结束，以他的失败告终。
　　江远遥的粉丝对这场PK心情复杂，既不希望自家爱豆输给小网红，又好奇他的隐秘情史，怀着复杂的心情披上马甲跑到顾修这边给他打赏，谁知这网红压根扶不起来，没有任何才艺展示不说，连基本的互动也被拒之门外。
　　直播间唯二的亮点，除了主播的好身材，也就背景里奢华的房间布置。对于大多上网纯属放松找乐子的观众来说，那认认真真的健身教学真是享受全无。
　　花了冤枉钱的粉丝路人们怨声载道，次日晚上顾修开播前，007先告诉他一个新消息。
　　【啾啾，你又上微博热搜了！】
　　顾修：“……”
　　怎么说呢，不愧是狗血娱乐圈小说？连带他这个作为圈外人的渣攻也能三天两头往热搜上跑。
　　顾修打开微博一看，好了。
　　007也喜道：【好了好了！你终于在和主角受的对比下被骂上热搜了！接下来，你试图攀附主角攻为自己找回面子，主角攻却在主角受的直播间露面，两人恋情曝光，顺便将你打脸，你的剧情到此结束，可以正式下班啦～】
　　……真有那么简单吗？
　　顾修不信。
　　00还傻乎乎地问：【怎么啦啾啾，你不开心吗？】
　　【你看九叔这样儿。】顾修看眼手表，隔壁的陆时琛应该睡了，双手画圈比划一下接着说，【他就像这栋房子和寰亚大厦两个地图的地缚灵，无法离开。要走这个剧情，除非我把江远遥绑过来……】
　　【没事没事！】007很乐观，【走一步看一步嘛～之前的剧情你不都顺利完成了吗？】
　　顾修一拳打飞银色光球：【滚蛋。】
　　他的清白都没了！
　　虽然后面的关键部位暂时还没有遭殃，最重要的贞操姑且保住，但说不准陆时琛哪天狗急跳墙，对他来硬的！
　　光是一想便让顾修头皮发麻，抬手搓了搓后颈。
　　

第29章 狗血豪门29
　　【不是我说，这个主播到底靠什么红的啊？？一不露脸二没才艺，直播内容无聊得要死，我看一眼就睡着了】
　　【这主播是寰亚TV老板的亲戚吗我请问？住在热搜上了？】
　　【肚子里没有半点墨水，除了炫富还是炫富，会对青少年造成不良影响吧】
　　【天天直播这种低俗媚俗内容……】
　　【恳请封杀】
　　论起上纲上线，还得看网友的嘴。
　　有些恶意揣测歪打正着倒也命中实情，不过顾修不以为意，雷打不动继续自己的直播。
　　因为被骂上热搜，今天直播间的在线人数又抵达了一个新的高峰。
　　他的忠实粉丝们仍旧热情，彩虹屁疯狂输出。却也有一些微博上的质疑延伸了过来，时不时冒出几条碍眼的弹幕，然后被他的粉丝群起而攻之。
　　不久。
　　【我晕，这大哥到底是何方神圣啊，遥遥又想PK了】
　　【我算是发现了，遥遥好几次突然开直播都是跟着他的】
　　【所以这人真是富二代？寰亚的亲戚？遥遥陪太子爷读书送热度呢这是……】
　　【呃服了，资本家这一套玩够了没】
　　【我家遥遥只是个孩子能不能放过他啊啊啊】
　　——主播“江远遥”向你发来了直播PK邀请。
　　又来了。
　　顾修一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纨绔二世祖，比江远遥的粉丝更不乐意没事找事。
　　江远遥百分之两百认出他了。
　　顾修挑眉，这回果断点击拒绝。
　　渣攻下班了，不陪主角受玩儿了。
　　最近他人气暴涨，黑粉也再三翻番，尤其是踩他捧江远遥的，可谓是唇枪舌剑刀光剑影。他这么傲慢地一拒绝，那些家伙愈发恼羞成怒，逮着个机会就一顿狂喷。
　　这发展如剧情所愿。
　　下午开的直播，离陆时琛回家还早。
　　顾修戴着黑口罩，举着手机一路下楼。手机从死亡角度仰拍，上方光影明灭，帽檐下黑色碎发半遮半掩，鼻梁挺直，眼窝深遽，优越的骨相线条纤毫毕现。
　　走了会儿，他抵达目的地，整个人沐浴在金灿灿的光泽里，黑眸垂下，看着镜头，隔着口罩的嗓子带着点潮热的哑，如同耳语一般亲密，对屏幕前的观众说：“今天带你们看看我的车库。”
　　管他什么车库不车库，观众们还陷在近距离特写攻击和抓耳男音asmr的疯狂中。
　　反正，观众想看什么顾修就不给他们看什么。他将镜头从前置切换成后置，拍摄壮观非凡的寰亚董事长私人车库。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先前那些小打小闹还屡遭质疑的炫富，和面前的豪车大本营比起来，完完全全是小巫见大巫。
　　名牌衣服首饰鞋包好造假，车可不容易。何况顾修随手一拍，就是全球限量的顶级豪车，归属于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活在新闻和财经报纸中的顶级富豪。人家想造假，那都找不到参照的样本。
　　顾修走到一辆跑车旁边，给特写，介绍起来却是不太熟悉的样子，“嗯”了几秒才道：“我不记得这什么车了，不管了，你们随便看看吧。”
　　这种随意无所谓的态度，对待千万豪车仿佛对待街边随处可见的大白菜。他一不小心歪打正着，这样远比刻意炫耀更具有可信度，也更加招人嫉妒仇恨。
　　于是，弹幕很明显分成泾渭分明的两派。
　　【我都喜欢，但是更喜欢主播】
　　【老公想把你的车弄脏】
　　【老公可以和你在车里炒菜吗？[/色][/色]】
　　【这是把哪里的二手豪车卖场搬过来了？】
　　【哈哈哈人果然越没有越喜欢炫耀什么】
　　【主播不露脸是他不想吗？】
　　【你们上赶着认老公的样子真不值钱】
　　【好奇主播到底有多丑】
　　弹幕两方争执不下之际，顾修肤浅的炫富工作也遇到了瓶颈。
　　他真不了解这个世界的豪车品牌，看不出好在哪儿、特别在哪儿，毕竟他日常出行就是这些座驾，看腻了，稀松平常。
　　他已经被温水煮青蛙，彻底适应了铺张奢侈的生活。
　　也有人问他怎么一副门外汉的样子。
　　顾修实话实说：“平时有司机开车，我一般上车就睡觉，不太了解。不是早跟你们说过我就是个躺平享福的吗？哎，公司那些破事我还没学明白呢，我叔就不让我去了，天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无聊死了……”
　　简单三两句话，直接把仇恨值拉到爆表。
　　骂他的声音中偶尔夹杂着江远遥的名字。
　　【好奇主播和遥遥到底是什么关系】
　　【卧槽遥遥也来看直播了？你们看观众列表】
　　【这种炫富直播能没什么好看的，遥遥就别来给他送热度了……】
　　粉丝苦口婆心，江远遥便要反其道而行之。
　　——江远遥给主播咕咕啾送出了墨镜！x999
　　——江远遥给主播咕咕啾送出了钻石皇冠！x99
　　不像一出手便是顶级豪礼的榜一大哥，江远遥老谋深算挑选价值中低档但特效显眼的礼物，一送几十上百个，持续长时间的特效仿佛焊死在顾修脸上，彰显这位后来居上的榜二的存在感。
　　【卧槽遥遥一口气给咕老师打赏了多少钱啊？】
　　【已经榜二了！牛蛙！】
　　【啊啊啊还在，刷榜一大哥今天不在？】
　　【@A7993344 哥你再不来就要被偷家了】
　　【@A7993344 大哥快来不然你家啾啾要和别人跑咯】
　　榜一大哥以两百万的高额打赏稳居第一位。
　　江远遥咬咬牙，倒也有与对方力争榜一之力。令他犹豫的是，寰亚TV在寰亚集团旗下，直播打赏平台分成一半，那他花给顾修的钱相当于一半送进陆时琛的口袋里！
　　这实在令人气不过。
　　——江远遥给主播咕咕啾送出了玫瑰花！x9999
　　【？？？？】
　　直播间观众人数越来越多，越看越不对劲，人多力量大，从五花八门的角度纷纷猜测。
　　【姐妹们我好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直觉咕老师肯定是超级无敌大帅哥，JYY是知道的吧？】
　　【我就说他俩肯定认识，不然遥遥怎么就点名要和一个不露面的网红PK？】
　　【写作直播PK，读作情侣视频】
　　【一口气砸到榜二可还行】
　　【他超爱……】
　　【遥遥麻麻不允许……你辛辛苦苦直播赚的钱不要花给外面的野男人啊啊啊啊】
　　【只有我好奇榜一大哥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吗？】
　　顾修已经沉默了，抓着额发双眼放空。
　　眼看着江远遥还没收手的意思，顾修眉心蹙紧，看眼打赏列表里榜二已然贡献出来的一套房子，不再装了，带着几分不耐开口斥道：“别用我给你的钱打赏我行不行？”
　　江远遥也不再假装不认识，暂停打赏发弹幕：【这是我自己赚的！[/大哭]】
　　粉丝：
　　【？？？？】
　　【看起来还有几分委屈是什么意思？】
　　【没事姐妹们来砸礼物你俩快展开说说】
　　【前排兜售矿泉水瓜子花生饮料】
　　忽然，屏幕一黑。
　　无情的一行提示语跳出来：直播已结束。
　　粉丝&吃瓜群众：“？？？？”
　　陆时琛看到这场直播闹剧，是在第二天的微博热搜上：#江远遥和咕咕啾#。
　　不管是前面的艺人大名，还是后面奇怪的昵称，都足够吸引注意，将各路吃瓜群众吸引进去。
　　江远遥18岁时在娱乐圈横空出世，当时就有各种营销号去扒他背后金主，不过谣言未曾发酵，便被悄无声息地压了下去。此时旧事重提，这就成了他身后有人为他保驾护航的铁证。
　　前段时间江远遥成功拿下《朝云纪》的角色，有八卦说他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可看他后来在剧组的拼尽全力、毫无艺人架子的表现，怎么也不像被金主捧在掌心里呵护的模样，不如说是被金主抛弃了更贴切。
　　后来他人气越来越高，是他配合经纪人开始频繁营业炒作的缘故。倘若背后真有金主，怎么可能放任他天天抛头露面，在直播和粉丝们谈天说地展示才艺，大冤种金主是嫌自己脑袋顶不够绿？
　　而江远遥和主播咕咕啾只在直播间说了两句话，其中却包含惊人的海量信息。
　　先是咕咕啾嫌弃对方用他的钱给他打赏。
　　然后是江远遥委屈巴巴说钱是自己赚的。
　　所有虚无缥缈的绯闻八卦，在这一刻全被一根无形的丝线串了起来，一个狗血又纯爱的感情故事跃然纸上。
　　【咕老师肯定是真富二代没跑了，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太子爷？有人扒出来吗？？】
　　【所以JYY之前那个神秘金主就是咕老师？卧槽，我突然觉得这种肮脏的金钱关系有点好磕是怎么回事】
　　【咕老师自己又帅又年轻，有必要包小明星？除了他超爱没有别的原因了吧……】
　　【咕老师肯定对遥遥很好吧，所以遥遥才念念不忘】
　　【金主&小明星还这么纯爱……这是什么玛丽苏小说剧情啊啊啊啊】
　　【扒不出咕老师的来头就算了，好歹让我看看他到底有多帅吧！！！】
　　【@咕咕啾@江远遥】
　　两位当事人久久没有出面回应，任由网络上舆论疯狂发酵。
　　不少上流圈子里的人已然通过这两人的关系和咕咕啾的外形气质判断出了他的身份，虽说他寰亚太子爷的身份早已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但出于对陆时琛的敬畏，愣是没一个人敢把他的真实身份抖出去。
　　吃瓜网友们不清楚咕咕啾的身份姓名，也不知道他到底长什么模样，各种猜测捕风捉影，漫无边际。可陆时琛还是差点徒手将手机捏碎。
　　做了三次深呼吸，堪堪冷静下来，找回理智。
　　秘书阿曼达过来向他汇报行程安排：“陆董，今晚六点有一场《朝云纪》主创人员的庆功宴，娄导刚才发了消息过来，请您务必亲自到场。”
　　阿曼达与这位上司相处久了，看出他脸色难看，又确认一声：“陆董，您今晚确认去吗？我好给娄导回个信。”
　　陆时琛沉沉灰眸隔着镜片望向他，宛如暴风雨来之前的平静，开口时是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问句：“江远遥也会去？”
　　阿曼达说：“他是男三号，肯定要去的，还得感谢您额外给他的那次试镜机会。”
　　陆时琛指骨在桌面轻叩两下，忽然听不出喜怒地冷笑一声：“去，当然要去。”
　　庆功宴也是一个重要剧情节点，事关两位主角的本垒打。
　　这时候的顾修已经被火葬场烧得痛不欲生，还在苦苦等待主角受回心转意，却不知，庆功宴上，主角攻受的关系在酒精的作用下有了质的飞跃。
　　主角攻是个具有责任感的优秀男人，事后将主角受带回这套别墅，安顿在自己安全的金屋里，既方便自己揩油吃肉，也能避免主角受被外面的狗仔打扰。
　　朝夕相处中，两人的感情日益升温……
　　这个剧情点没顾修的事，他还得装得一无所知傻乎乎在家直播，吹嘘炫耀的时候老婆跟别人跑了都不知道，等第二天看到对方脖子上的红痕才后知后觉，痛不欲生。
　　顾修想着，不由也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对一切男同世界的风吹草动过度敏感。
　　再看一眼渐渐暗下去的天色，他狐疑道：【这剧情还走得了吗？如果九叔想和主角受在一起，高低也得来个火葬场吧？】
　　之前的剧情已经彻底脱轨，着实不可能突然回到正途。
　　而且，他的清白都差不多交代了，直男一世英名毁于一旦，陆时琛还想和别人甜甜蜜蜜？做梦！
　　傍晚六点整，佟叔叫他下楼吃饭，同时向他传达了陆时琛不回来吃饭的消息。
　　剧本的强大力量让顾修大为叹服，就这样还能让陆时琛回到正轨，去参加那场庆功宴。
　　明明一切都在按照既定的轨道进行，顾修却无端坐立不安。
　　登陆直播账号，今天的直播间也稍显冷清。榜二江远遥去参加聚餐了，这个他清楚。没想到榜一大哥也不在。
　　顾修打开微信查看，上次榜一大哥转账让他拍照也是两周前的事儿了。
　　啧，男人。
　　顾修单手托腮，百无聊赖地和粉丝唠了会儿。
　　【喂，007。】顾修突然灵光一闪，问，【今晚的剧情没我的事，你也跟我待在一起，那怎么进行判定？】
　　小光球一脸天真：【我可以看到的呀，只有快到18禁内容的时候我才会被强制关机。】
　　顾修立马来了精神，脊背一直：【快给我也看看！看看这家伙守不守男德……】
　　说什么要照顾他一辈子还把他关在大别墅里，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转头又去外面勾三搭四了！
　　007并不清楚常年懒散只想下班的宿主激动个什么劲儿，给他放出聚会餐厅的画面。
　　饭局已经接近尾声。
　　饭桌上众人酒足饭饱，醉得东倒西歪，陆时琛仍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仿佛一座缺乏人类感情的雕塑，整个人的气质就像镜片反射的银光一样冷，与热闹的酒局格格不入。
　　坐在另一边的江远遥则明显心不在焉，他的脸上不见醉酒的酡红，时不时就要拿出手机看一眼，被身边的人叫了名字，得过两三秒才能反应过来。
　　“小江，江远遥。”
　　“……嗯？”江远遥扭头，看向刚刚发出声音的娄导。
　　桌对面的陆时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
　　手机里，“咕咕啾”的直播间显示“直播已结束”的字样。
　　娄导笑容耐人寻味，拍拍他的肩说：“陆董叫你，他在外面的露台等你。”
　　陆时琛叫他……能有什么好事？陆时琛可是这些人使尽浑身解数都想要攀附的对象，天大的好事就这样轻飘飘落到了江远遥头上，后者却不见惊喜，反而面色凝重，前去露台的脚步显出一种壮士出征的悲壮味道。
　　夜晚的露天阳台，陆时琛夹了一支烟，肃穆地站在那里，时而将烟嘴送到唇边，深深吸一口气，再吐出一口白烟。
　　见人来了，陆时琛直入主题：“你想要多少钱？”
　　江远遥皱皱眉，再摇摇头，似乎由衷不解：“陆董，你是什么意思？”
　　通过投影看到这一场戏的顾修目不转睛，连呼吸都忘了，身临其境般旁观两位主角对峙。
　　007头头是道发表评论：【本来一个好端端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娇妻甜爽文，因为你乱来把主角受培养成了自立自强的事业脑！现在怎么感觉有点相爱相杀的意思了？哎呀算了没关系，这种读者也爱看……】
　　顾修撇嘴，并不给面子：【谁说的，我就不爱看。】
　　他的视线径直落在陆时琛高挑的投影上。
　　男人一袭黑，几乎揉进夜色里，那张利落分明的面孔却是冷玉一般的白，冷冷淡淡，缀上一双深邃的灰色眼睛，格外吸睛。
　　须臾，他微微垂眼，镜片后眼睛一偏，略显轻蔑的一瞥。
　　他又开了口，语气平静但无比强硬：“别装傻了。顾修不是你配得上的人，现在你们已经一刀两断，再也没有任何瓜葛。”
　　明知眼前这人是电影的投资方，是剧组上上下下都要供奉着的人，可江远遥想到顾修英俊的面孔，曾经自己没能好好珍惜的时光……
　　他一时间气不过，怒冲冲对陆时琛道：“这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只要顾修对我还有一点感情，我们就……”
　　陆时琛则想到那张被顾修认错了人的男孩照片，摩挲手指，决心让这个秘密彻底烂在地里，冷冷开口打断道：“你不想要钱，也行。顾修为了捧你花了不少钱，就不用你还了，我倒不差你这点。”
　　江远遥仍用一双眼睛怒瞪着他，无声质问。
　　“还想在娱乐圈混的话，就离开我的人。”陆时琛沉静地放出威胁，以及掷地有声的主权宣言，“顾修是我的。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每根头发丝都属于我。”
　　江远遥哑然片刻，忽而抓住漏洞，当即追击道：“这只是你一厢情愿，你不能罔顾顾修的意愿！”
　　“那我请问你，”陆时琛不动如山，字字犀利，“顾修不仅家境好，相貌好，性格也好。你发现找不到更好的下家，于是试图吃回头草，顾修对你有好脸色吗？”
　　江远遥被命中要害，彻底失语。
　　陆时琛忽而垂眼，回味着那他看不见摸不着、却能将他与顾修强行分开的敌人：“我的确不择手段，我要永远把顾修留在我身边。”
　　所有的无奈化作极轻的一声低喃，融进夜色里：“但如果他非要走，我也会和他一起。”
　　“无论代价如何。”
　　

第30章 狗血豪门30
　　顾修用被子把自己包成蚕蛹，裹住躯壳里变得一团乱麻的内心。
　　007则直接表达出的焦虑，一直在嚷嚷：【完蛋了完蛋了！主角攻受都要打起来了！这剧情怎么走啊！！】
　　顾修心烦意乱，拍开银色光球：【……你问我我哪知道。】
　　除此之外的所有事他全都不知道！整个脑子都是乱的。
　　他想睡又睡不着，无感被无限放大，甚至在别墅二楼听到了楼下的开门声。陆时琛回来了？
　　他换个姿势躺好，眼帘抖动着闭上，再咽了几口唾沫，装睡。
　　躺了会儿，他突然想起自己其实可以把房门锁上，但陆时琛确实没有过分逾越的举动——比如趁他熟睡对他的屁股下手。顶多在直男不太在意的地方隔靴搔痒一下。
　　他一边想着，揉揉自己的胸口，决心去把门锁上，但刚下床，就看到门把手轻轻地转了一下。
　　他赶紧躺回被子里，胸膛明显地起伏着，装睡装得漏洞百出。
　　说来奇怪，陆时琛一步一步走过来，那股冷木气息越来越近，仿佛把他带入静谧的森林中，他躁动了一晚上的心情，居然快速地平静了下去。
　　床边微微一沉，陆时琛坐下了。
　　顾修被子里的手悄无声息攥紧被子，努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肌肉，光是让眼球不动已经掏空了浑身力气。
　　在一片黑暗里，他能感觉到有一处热源在朝着自己缓缓靠近，直到降落在前额，滚热的感觉一路从皮肤传入下方的骨骼血管，以及本就焦躁的脑部神经。
　　掌心温热光滑，中指带着的粗砺感，是经年累月握笔留下的薄茧。指腹捋过他的凌乱的头发，轻柔地抚摸他的额头。
　　喉咙终于忍不住滚了一下。
　　下一秒便传来陆时琛的声音：“睡了？”
　　顾修不吭声，继续装睡。
　　陆时琛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而后是轻轻的呢喃：“就不能……别想那家伙了吗？”
　　顾修藏在被子里的手被他捉了出来，哪怕极力放松五指，掌心里的薄汗也出卖了睡着的人的紧张。
　　他装睡不回应，九叔自然不会抓着他小辫子不放。但现在的陆时琛会。
　　那只额头上的手已经来到额角，顺着他的脸颊游走，在敏.感的咽喉处撩起一阵强烈痒意。
　　顾修忍了又忍。
　　那只手还在继续，从他的睡衣领口钻进去。这回不再是恣意的抚摸，陆时琛恶劣且坏心眼地把手提起来，就用指尖，似有若无地滑过胸肌的凹沟，一点一点，往感知更敏锐的地方侵略。
　　顾修总算是躺不住了，腿在被子里蹬了一下。
　　陆时琛视若无睹，似乎是嫌睡衣碍事，还将他的睡衣扣子解开几颗。
　　“……九叔！”顾修深吸一口气，坐了起来，潮湿黑眸紧紧盯住对方，试图唤起他的理智。
　　“九叔，你不是说以后你依然是我的九叔吗？”
　　顾修努力提醒两人的辈分差别。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陆时琛游刃有余地把难题抛回去，“我会像长辈一样爱护照顾你，一如既往。但你也该改口了。”
　　“不管我叫不叫你九叔……”顾修拉住他往自己裤裆里钻的手，胸膛里心脏咚咚直跳，努力用冷静的口气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九叔，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虽然没有谁会和亲人互帮互助，简直违反公序良俗、道德人伦。
　　但顾修不敢去细想深究，只能想方设法先阻止面前的男人。
　　“嗯。”陆时琛无所谓地应声，“只要你喜欢，叫爸爸也行。”
　　然后在嘴唇上轻轻一啄。
　　趁着他愣神，那只手终究还是抵达了最终目的地，熟练地一握，一捋。
　　被捋过尾羽的小山雀浑身都在发抖，蓬松的羽毛摇摇颤颤，在华美的水晶吊灯下，闪烁着如同宝石般的漂亮光芒。
　　陆时琛爱怜地抚摸他的羽毛，哑声：“这次不收你钱。乖。”
　　同时又在他唇上啾了几口，屋子里水声不断，响得人脸红耳热。
　　……
　　顾修爽到头皮麻。
　　什么礼义廉耻老幼尊卑甚至性取向，通通见鬼！
　　【果然世界上的男人都不是个东西。】顾修一边叹气，一边在脑中无差别扫射，【我也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不是，肯定不全是我的问题。是你们晋江的问题。把主角攻一个基佬捏得那么帅干嘛！】
　　007刚刚重新启动，晕晕乎乎不明就里：【嗯？我怎么又被强制关机了？又发生了什么？】
　　顾修并不直面问题，伤春悲秋一般叹气：【007，我堕落了。】
　　无论007怎么追问他都不肯说。
　　顾修甚至主动开了直播，依然口罩遮脸。单手托腮，对着手机屏幕发呆。
　　【咕老师最近怎么不健身了？】
　　【哈哈哈怎么也不炫富了，租的东西都到期了？】
　　【说起来有几天没见到榜一大哥了，没有富哥砸钱了主播真的连演都不带演一下的】
　　【跟JYY的绯闻你也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主播之前炫的东西都是家里的吧？经营出现困难了还是破产了，连太子爷都出来直播挣钱了233】
　　【有点腻了，能不能露个脸】
　　【真露了我估计辣眼睛，又有钱又帅的年轻公子哥有必要包小明星？勾勾手就一堆帅哥美女倒贴了吧】
　　【肯定是某方面有硬伤咯】
　　【我还是那句话，男的长得帅不可能忍得住不露脸的，就像不主动说身高的男的绝对没有一米八】
　　江远遥带来的余波未了，在强大的世界守则作用下，也多亏了顾修一系列的招黑骚操作，最近直播间的黑子成功超过粉丝。
　　直播的任务倒是顺利，可惜顾修内心毫无波动，单眼皮懒懒耷拉着，漆黑眼眸无波无澜，如同平静镜面反射着五颜六色的弹幕。
　　“哎。”顾修双眼发直，忽然又叹口气。
　　时不时有粉丝关心地问他怎么了，顾修没看到一般，又过了几分钟才有了点反应。
　　【咕老师多半是感情生活有情况了】
　　【得了吧，旧情复燃了？现在的遥遥已经不是你高攀得起的了～】
　　【没人说是JYY吧？他俩有谁承认了吗我请问？？空口白牙造谣的账号能不能封了？？？】
　　【咕老师之前就给别人送过圣诞礼物啊？是谁啊？急急急急】
　　【个人觉得咕老师应该喜欢事业有成的熟男类型】
　　顾修怒冲冲反驳回去：“胡说八道，我是直男！”
　　粉丝们七嘴八舌说了半天顾修才回一句，疾言厉色的，怎么品都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味。
　　【你自己看着像吗？】
　　【嗯……我一个直男都可以[/狗头]】
　　【虽然我是直男，但是我挺喜欢你的，但是我真的是直男，不过确实挺可的，可惜我是直男，但是能摸一下就好了，最后声明我真的是直男】
　　【我是直男，我喜欢直男，老公你说对吧[/舔屏]】
　　【xs在线看主播破防，他把个性签名也改成直男了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些家伙会是嘲讽的。
　　还不如攻击他口罩之下是个面容丑陋的抠脚大汉。毕竟顾修对自己的长相有自知之明，这种无稽之谈他都能一笑而过。
　　现在他却很烦躁地啧了一声，又啧一声，一言不发拿起手机，把直播间划掉，然后将手机一扔，沿着桌子滑出去。
　　【？？？？】
　　在他不知道的手机后台，弹幕仍在源源不断地刷新。
　　直播画面变成明亮的天花板，四面是高级的隐藏灯线，不远处一盏柔和浪漫的玫瑰镂空花纹球形灯。
　　稍许，隐藏灯线被关闭，画面骤然昏暗下来，悄无声息的直播间骤然增添几分暧昧旖旎的气息。
　　敏锐的人先反应过来。
　　【咕老师是不是忘记关直播了？】
　　【卧槽？？】
　　【这种深夜福利是我能看的吗？】
　　【榜一大哥来了！大哥来得真是时候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大哥千万别打赏，弹特效就得发现了！】
　　色胆包天的粉丝们甚至邀请榜一大哥加入这场窥视。
　　大家奔走相告，直播人数飞涨，涌进来大量吃瓜群众。
　　【这主播是谁啊求介绍】
　　【哎可惜不是美女主播，忘关直播也没什么能看的吧】
　　【要是不小心露脸氛围感富二代帅哥人设就不保咯[/斜眼笑]】
　　黑子们的激动和好奇比起粉丝有多无少，就等着这狂妄不可一世的家伙翻车。
　　【哎榜一大哥怎么又走了？】
　　这条无关紧要的发现一出来就淹没在了弹幕的大海里。
　　这边榜一大哥下线了，直播间里却响起顾修的声音：“九叔？”
　　热心人实时为远处模糊的声音添加字幕：【九叔？是不是住在啾啾家里那个亲戚？】
　　顾修取了口罩，正准备去洗澡，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背心，陆时琛突然不请自来。
　　陆时琛不接话，堂而皇之地往里走。
　　顾修只得松开门把手，后退两步。
　　陆时琛这才问：“怎么锁门？”
　　“啊？锁了吗？”反正陆时琛以前没在直播时间来过，顾修抓抓头发，信口胡诌，“可能顺手锁的，我也忘了。”
　　好在陆时琛没有就着这个话题追问。
　　顾修还要再问他有什么事，后者的掌心已经摸上了裸露在外的手臂，顾修一个激灵。
　　胳膊光滑微凉，陆时琛明明感觉得出来，也通过监控和直播看见顾修发了一晚的呆，偏明知故问：“运动了？”
　　陆时琛身着灰色家居服，也没戴眼镜，被那双深寂沉冷的灰眸直勾勾凝视着，顾修不太适应地喉咙一滚：“本来是要运动的……”
　　他下意识偏了下头，闪烁的眼睛没去留意陆时琛的小动作，猝不及防被吻住才反应过来。
　　“……九叔！”
　　陆时琛一把攥过他胳膊，防止他再躲，眼神幽暗道：“我不是说过，你以后得一切听我的吗？”
　　“……”
　　但这欠款也没有减少的趋势啊。
　　顾修一出神，更加懈于防备，陆时琛的攻势也完全出乎他意料，无比陌生、强势、霸道，用舌尖顶开他的牙齿，把一条滚热的舌头送了进来。
　　顾修双眼瞬时惊恐地瞠目，这辈子这张嘴里只放过食物和水，他做梦也想不到也从来没想过，里边还能塞这种没滋没味的东西。
　　从未让他感受过如此强烈存在感的舌头，原来是这种触感？口感奇怪，寡淡无味，还会自己乱动，弄得他口腔里一阵阵痒。
　　过了好一阵，渐渐觉出些甜滋滋的味道，酥酥麻麻，像某种能够同时融化理智和身体的毒药。
　　顾修猛吸一口气，好不容易找回力气将人推开，但说来说去，也就两个无用的字：“九叔！”
　　“怎么了？”男人嗓音低哑，“不喜欢？”
　　顾修没能立刻解释，支吾的声音又被吞进那张嘴里。交缠的唇齿间，只有破碎的“呃”“唔”“嗯”的单音节泄漏出来，混杂在铺天盖地让人脸红的湿漉水声中。
　　两人在屋子里缓慢移动着，离桌上的手机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无异于隔着一条网线，对着数以几十万计的观众耳朵做了不可言说的事。
　　【啊啊啊啊啊】
　　【原来你们城里人管这个叫亲戚？】
　　【姐妹们冷静谨慎发言千万别让直播间被封了！】
　　【卧槽卧槽卧槽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信女一生行善积德听到这个是我应得的】
　　【虽然什么也看不到但真的好涩是怎么回事】
　　【咕老师的身材一看就是性张力爆表的啊啊啊啊换我我也忍不住】
　　【用力亲！狠狠亲！别放过这只咕咕啾！】
　　【亲得这么响不得起反应了……】
　　事实情况也的确如此。
　　顾修先被挤了几下，大脑一片空白没反应过来，直到自己也受到本能驱使，这才后知后觉，如同从一场旖糜的梦境里醒来。
　　他喘了几口粗气，双眸水润地看着面前的人，又换了一种调子，梦呓般喃喃：“九叔……”
　　见那形状漂亮的嘴唇已经狼狈得不成样子，陆时琛堪堪收敛，改为在他脸颊上用力“啵”一口，又脆又响。
　　目的就是让直播间的观众听见。
　　面对面被这种声音袭击的顾修脸红耳热，心脏也扑通扑通狂跳，感觉发麻的嘴巴和失控的心脏都不属于自己了。
　　今晚的陆时琛倒是没发出互帮互助的邀请，满意地看眼他的裤子，顶着斗志昂扬的旗帜，脸上仍是沉着冷静，告辞时不忘邀请：“想好了可以随时来我房间。”
　　想好什么……为债献身？
　　顾修的呼吸还未完全平复，心情乱成一锅沸腾的热粥。
　　出门前，陆时琛视线往不远处的桌面一投，好意提醒道：“你的手机一直没锁屏。”
　　陆时琛带上门。
　　顾修没多想，拿起桌上手机。猝不及防地，整张脸就这样出现在了镜头里。他愣了一下，因为对自己这张意乱情迷的脸感到陌生，又愣了一下。
　　几秒的时间已经足够直播间的观众看清这张脸。
　　【好帅啊啊啊啊啊】
　　【咕老师看起来年纪好小……好纯……好涩……】
　　【我就说咕老师绝对是超级大帅哥，那个口罩真的拉低颜值】
　　【我悬着的心终于是死了，咕老师露脸的这一天居然是被别人男人亲得欲仙欲死的这一天】
　　【我晕嘴都红成这样了】
　　何止是红。
　　顾修天生唇形偏薄，带个精致小巧的唇珠，现在上嘴唇、下嘴唇和唇珠全部肿了，红得发艳，水光泛滥。
　　清澈的黑眸变得水光迷离，头发在陆时琛情动时遭了毒手，揉得乱七八糟。
　　这张脸初看时，是惊艳占据了上风。
　　当他欲盖弥彰迅速放下手机出画以后，观众们才开始回味那张脸里，先前听到的声音里，漫溢的涩气味道。
　　今夜，除了别墅里的两个人，还有不计其数的粉丝也该彻夜难眠了。
　　

第31章 狗血豪门31
　　【完了完了……】顾修仰头望天，喃喃自语，【我可能下不了班了……】
　　007重新启动，还在醒迷糊，说话的调子一声比一声高：【又怎么了……啊啾啾！你的嘴巴肿了！！】
　　顾修几分局促地抿抿唇：【我知道，不用你说。】
　　007又提醒道：【你下面好像那个……】
　　顾修脸一热，忙用手挡住身体的变化，恼羞成怒斥一声：【闭嘴！】
　　【你关机吧，今晚别再出来了。】顾修先吩咐，转而又改口，【等等……你把这段时间晚上监控拍到的内容给我看。】
　　涉及宿主隐私的片段，哪怕储存在007的数据库里，他也没有权限查看。007按照要求关机，监控记录则留在了顾修的识海，像一张CD一样等他点击播放。
　　顾修有点焦躁。
　　心里焦躁，身子也焦躁。他把手伸出去又收回来，现在他满脑子都是陆时琛，都是刚才被深吻的感觉，想着这些东西去抚慰自己，那算个什么事儿？那比直男之间的互帮互助更让他难以接受。
　　也让他再也欺骗不了自己了。
　　他进行了几个深呼吸，努力忽略那处强烈的存在感，庄重地靠着床头坐下，板着脸调出监控投影。
　　投影清晰记录下夜里发生的一切，画面、温度、声音和气味全被记录在内，是一种高级的虚拟现实技术。顾修以第三人的视角观察睡梦中的自己，再去看那些自己经历过的事，也有了一些不同的体验。
　　在县城酒店和陆时琛同榻而眠的那晚，顾修感冒了，再加上误打误撞的一吻，他一整夜都睡得不太安稳。
　　谁能想到，与他拥在一起迎来火热清晨的陆时琛，压根没睡。
　　先装模作样工作了两个多小时，顾修一边快进一边看，正昏昏欲睡时，陆时琛放下电脑，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
　　然后，给他拉了拉浴袍，相当正人君子。
　　顾修骤然松开那口提起的气。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陆时琛发疯把关在家里给他戴项链跳探戈的记忆仍挥之不去。人的转变绝对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是早有预兆，只是他可能没发现。
　　果不其然。
　　等陆时琛去了趟卫生间回来，他睡姿松懈，蹬掉被子，露出浴袍下白花花的腿和灰色内裤。这就像一个导火索，引爆积攒已久的炸药。
　　陆时琛动作轻巧地上了床，然后，掏……
　　顾修目瞪口呆。
　　陆时琛倒是沉醉于其中，脸上洋溢着享受和满足。
　　只是，那双眼睛，直勾勾凝视着当时正包着一位小明星、身为他表侄的人。
　　意外的湿润的痕迹难以抹去，可他并不慌乱，不担心会惊醒熟睡的顾修，也不担心次日早上会被发现。
　　事实上顾修的确一无所觉，他还裹着那床被子喝了一杯热水。
　　所有情绪都具有感染力，何况是最汹涌强烈、极致的欲。哪怕只是投影，也看得顾修呼吸越来越急。
　　他亲身体会过陆时琛饿的手艺有多棒，想象得也就更具体。原来那技术是这样练出来的……
　　眼一闭，心一横。
　　直男想着基佬做个手艺活而已，没什么的！
　　*
　　那绵长的深吻过后，陆时琛更不平静。
　　他正坐在电脑前，一眨不眨地欣赏监控里的顾修。
　　顾修注视面前的空气，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东西，还是在发呆回味刚才的吻，耳根泛起迷人的红色，一路蔓延到脖颈，染红淡褐的小痣。
　　好半天，他放下曲起的双腿，让窥视者看到他并未消退的冲动。
　　他的下一步动作也如同窥视者所料，拉开松紧带，一弹，一握。
　　陆时琛手上动作停了下来，打算等一等他的表侄。
　　片刻，两人一个在镜头里一个在镜头外，这边呼吸起，那边呼吸伏，达成相似频率，融洽而默契。
　　“你是我的。”他嗓音嘶哑，对着屏幕里的青年低语，似乎只要重复足够多的次数就能变为现实，“你是我的，不准想他……”
　　可是，顾修和江远遥的瓜葛，宛如一面密不透风的金属墙挡在那里。
　　他垂下暗淡的灰色眼睛，突然间兴致全无。
　　却在这时，从监控里传出来情难自抑的一声：“九叔……”
　　陆时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定睛去看屏幕，再一次精神起来。
　　顾修快到了，意乱情迷时也不知道从自己嘴里吐出来了一些什么，他仰头对着天花板，修长脖颈上喉结突出，淡褐色小痣沾了汗，像发着光一样漂亮。
　　“嗯……”
　　顾修黑眸半阖，睫毛被汗水濡湿，白皙皮肤透出动情的粉红色。
　　“九叔……嗯！”
　　这次他叫出的那两个字，清晰可闻。
　　陆时琛被他喊得眼前直放烟花，舒爽地发出一声低吟。
　　……
　　下不了班了。
　　一夜放纵过后，顾修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绝望地想。
　　他把007揪出来，又得到一样的答案：【虽然你是被换掉的火葬场渣攻，但主角攻受修成正果了，然后你在他们官宣之后狠狠破防，任务才算全部达成。】
　　【总剧情完成度已经78%了！只要主角攻受成功酱酱酿酿，主角攻在主角受直播间意外露面然后官宣，你就可以破防下班啦！】
　　光用嘴说当然轻松。
　　下不了班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在这个世界耗着就当度假了。如果剧情迟迟无法完成，小世界崩塌，他也能强行脱离，只是会痛失一笔巨额积分。
　　这个代价还可以接受，但顾修一番折腾下来累得要死，还想着基佬做了手工活，实在是气不过。
　　【感情被迫加班还失去清白的不是你！】顾修抓住小光球，恶狠狠道。
　　【唔？】007并不理解他的愤怒来源，在他手里转了个圈，像人类疑惑，【直男不都是不拘小节的吗？你为什么这么介意？嗯……你觉得恶心吗？据我所知，啾啾你以前在克苏鲁小世界，还被怪物吞到全是黏液的肚子里！那不恶心多了？】
　　顾修一时语塞，把银色光球丢出去，转过身薅起自己无辜的头发，支支吾吾：【那……呃，那不一样！反正不一样。】
　　007：【检测到宿主在非活跃状态心率持续高于120次/秒……啾啾，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顾修顺了顺胸口。
　　心率依然没法平复。
　　一静下来他又忍不住回想昨晚那个将身体点燃的吻，男人炙热的身体，令人沉醉的冷调木香……
　　房门被人打开，顾修没在第一时间察觉。
　　直到陆时琛出声喊他：“顾修。”
　　顾修惊慌地回过头。
　　【啊！心率140了！】007惊呼。
　　【……快闭嘴！】顾修气得满脸通红，【快把你这破心率功能关了！不准再监控我了！】
　　陆时琛听不见一人一统的对话，但看得出顾修肢体语言里的抗拒，僵硬地矗着，他一上前，顾修就后退。
　　陆时琛深吸一口气，推了下眼镜，在心里告诫自己冷静。再怎么，他昨晚是想着自己DIY的。身体的本能反应总是最为诚实。
　　顾修平复情绪，若无其事地问：“怎么了九叔？”
　　“我要出差三天。”陆时琛问，“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顾修自然想拒绝，语气不太确信：“我能不去吗……你不是说我以后都得听你的……”
　　陆时琛：“这件事，可以你自己决定。”
　　顾修果断拒绝：“那不了，九叔你去吧。一路顺风。”
　　陆时琛垂眸掩去眼底失落，独自离开别墅。
　　没关系，他还有耐心。
　　顾修在感情上迟钝超乎常人，陡然要让他接受从叔侄关系到恋人关系的转变，的确需要一些时间。
　　出差这几天顾修乖乖待在家，不再与江远遥在直播中互动，也没有再试探佟叔是否能出门。
　　他非常平静地接受了这种被豢养的金丝雀的状态，但又仿佛是，他随时能抽身离去，所以才有这种有恃无恐的不在意。
　　陆时琛无端心神不宁，会议的间隙拿出手机看了一次又一次。顾修安分地在房间里睡觉，看起来倒是一片岁月静好。
　　秘书阿曼达接到来自顾淳的电话，等会议结束才告诉他。
　　陆时琛回电话，顾淳受宠若惊，先连喊几声陆董：“陆董，陆董打扰了。我听说顾修最近没和您一起去公司上班，他每天就待在家里吗？阿曼达小姐说你们在外面出差，顾修一个人在家应该很无聊吧……您看，我和他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我去看看他怎么样？”
　　陆时琛看眼电脑里正在望天发呆的顾修，犹豫片刻，给出许可：“可以。明天下午吧。你需要在天黑之间离开。”
　　“真的吗？”顾淳喜不自胜，“那太好了！谢谢陆董！”
　　虽说早在顾修身份暴露前，顾家这些亲戚就各怀鬼胎，没一个真把顾修当亲人对待。毕竟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以顾修的性格，不可能对他们一点感情都没有。
　　既然以前顾修愿意让顾淳住自己的房子，至少说明他和这位堂哥的关系不算太差。让顾淳去陪陪孤单的顾修，说不定能让他的心情好转一些。
　　说不定，也能让他尽早地接受自己。
　　陆时琛考虑到了方方面面，慎重而周密。
　　顾修倒是没想到那便宜堂哥会找上门来，也没想到陆时琛会放他进来。
　　顾淳开车到陆时琛城郊的豪宅，在院子的铁栅门处被保安确认了身份信息，然后将车子开到地下车库，由帮佣带着坐电梯上楼。
　　安保严格、规矩分明，好似来到了什么国会大厦。
　　亲眼看到活蹦乱跳的顾修，他仍觉不可思议。
　　顾修的状态比他想象的好多了，他还以为会是那种疲惫不堪被吸干了精气、因为在别墅关太久而郁郁寡欢的样子。
　　顾淳警惕地四下看了一圈，谨慎地提议：“去你房间说话吧。”
　　顾修带他去自己的大套间。
　　顾修的生活环境也比顾淳想象得好了太多，不见拘禁关押的痕迹，穿动的衣服到处散落着，充满生活的痕迹。
　　稍作寒暄，顾淳也不藏着掖着，直接拿出手机问：“这个主播……是你吧？”
　　顾修上次在直播间意外露脸，他的真实身份依然被有心人严密地保护着，那张涩气十足的红唇照却是广为流传。
　　顾修看到自己的直播截图，那晚火热的记忆又像潮水一样涌来，他脸色微微一变。
　　顾淳一来就戳破了他的隐私，并没有大获全胜的喜悦，反而露出深深的怜悯，难以置信地喃喃：“原来陆董对你……有那种心思？”
　　在剧本里，顾淳揭穿顾修的身份就下线了，是个戏份寥寥的炮灰角色。
　　这一出来得意外又突然，顾修完全没想好怎么应对，愣愣地“啊？”了一声。
　　见状，顾淳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像个真正的兄长一般，发自内心地扼腕：“我早该猜到的！陆董突然对你那么好，又突然让我揭穿你的身份……就是为了让他无处可去，好把你控制在自己身边！”
　　“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被陆董软禁了？”
　　顾修反应了好一会儿。
　　“如果是说他不让我出门的话……”
　　顾淳愤然打断：“我就知道！”
　　你知道了什么知道！
　　“顾修，你受苦了，这件事说起来其实都是我的错……哎。”顾淳懊恼地重重叹口气，但道歉于事无补，便压低音量，神秘地问，“你想从这里出去吗？”
　　顾修心念一动。
　　在今天之前，他浑然是得过且过的态度，并没有考虑过偷偷逃跑的选项。即使陆时琛真关押囚禁他，也只能持续到小世界崩塌，届时他会被主神的力量强行抽出。
　　究其根本，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他不属于这里。他和陆时琛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们产生如此之深的交集，已是越界。
　　现在顾淳的话倒是点醒他了。
　　如果逃出去，他至少还能再享受一段逍遥自在的日子。从最乐观的角度想，没准这剧情还有挽回的可能？
　　他的心情乱糟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但一想到面对陆时琛时失控的心跳，深夜抚慰时情不自禁想起的那张面孔……这些征兆都在警示他，快离开那个人！
　　“顾修！”顾淳急切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我就知道……”
　　这回顾修不再否认，垂眼，抿唇。
　　顾淳只当他是被霸王硬上弓，心里滋生出强烈的拯救情结，高声道：“别担心，我能救你出去！”
　　根据计划，顾修先偷偷前往车库，从没关的车窗伸手进去，打开顾淳开来的车子后座，进去躺下来，再把窗户摇高，保证外面的人看不到他。
　　然后顾淳装作刚和堂弟叙旧完，由佟叔送出去，自然地坐上自己的车，插入车钥匙，开车离开。
　　计划非常简单且可行，执行起来也一切顺利。
　　顾淳豁出去了，想到陆时琛可能的报复，他心中惴惴不安：“这就当我这几年住在你家的报酬了。陆董是个体面人，应该不会对我怎么样吧……”
　　将车子成功开出别墅区，顾淳心里悬着的石头落地，大大方方与顾修说话：“你放心，你自己去找个酒店住，就算陆董来问我我也不知道你的去处。”
　　临别前，顾淳复杂又心疼的目光在顾修身上一转，定格在后腰中下部：“我是真没想到……你受苦了。”
　　顾修：“……”
　　想不到就别想了。
　　顾修毫不留恋，转身走入川流不息的人群。
　　

第32章 狗血豪门32
　　顾淳给了顾修一张存有二十万的银行卡，让他一切保重，真有了几分哥哥的样子。
　　接下来，就只剩下了顾修一个人。
　　外面的世界很大，生活很丰富，但挺没意思的。新鲜劲维持不过一天，独自一人在酒店睡一晚上就消退了大半。
　　哎，必吃榜单排名第一的餐厅也不过尔尔。
　　甚至不如陆时琛随手给他煮的面。
　　以前在腥风血雨的点家世界，吃顿好的、睡个安稳的都是稀罕，现在的他轻易满足了基本的温饱，感受到愉悦的阈值不断提高，想要的也越来越多。
　　没体验过被人呵护照顾关怀的感觉还好，现在体验到了，淫/欲也思了，猝然回归孑然一身，竟有种众叛亲离的空虚感。
　　咖啡厅里，顾修放下举了半天的刀叉，幽幽叹口气，最喜欢的杏仁咸奶油蛋糕也没那么香了。
　　落地窗外人来人往，车流如织，让人很难想象这只是一个由漏洞百出的狗血小说生成的小世界，随时有崩塌的可能。
　　【任务倒计时：30天】
　　顾修正前方的虚空，漂浮着一个冰冷的半透明蓝色提示框。
　　这是他这次任务的最后时限，如果无法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这个五光十色的浮华世界便要毁于一旦，他也会被强制登出。
　　他离开别墅的时间满了24小时，陆时琛肯定已经从佟叔处知道了他偷偷逃跑的消息，倒是没有给他发来消息或打来电话……
　　何止是知道。
　　陆时琛亲眼从监控里看到了顾淳是如何像个拯救者一样鼓动顾修的，而后者居然不假思索配合顾淳的计划，毫不留恋地离开别墅，弃他而去。
　　【陆董，我找到顾少了。他在……】
　　陆时琛看向这条私家侦探发来的消息，顶着一张一夜未眠的疲倦的脸，马不停蹄赶去目的地。
　　咖啡厅的一扇隔墙之后，陆时琛端坐着，视线穿过隔墙上的镂空，黏在不远处顾修的背影上。
　　他将咖啡杯送到嘴边，注意力却完全不在那上面，差点被滚热的咖啡液洒了满身。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逃跑的顾修并没有与其他小情人约会，现在也只是无所事事，找了家咖啡厅休息，面前摆着的蛋糕明明是他爱吃的，但许久才吃了小小一口。
　　因为顾修也在发呆。
　　A7993344：【需要钱吗？】
　　顾修低头去看手机屏幕，嘴里咬着吸管不动，沉默了好一会儿。
　　送上门的钱不要白不要，但论起需不需要，好像也没那么需要。
　　007见状又怂恿道：【啾啾，你不是想出国度假吗？正好从老板这里再挣一笔钱跑路！】
　　【……】顾修静默一瞬，【我就说，你比我适合渣攻任务多了。】
　　他半天不回复，榜一大哥又发来消息。
　　A7993344：【如果有其他什么困扰，也可以告诉我。】
　　A7993344：【我会帮助你。】
　　看到这几条信息，顾修心念微动，在傻统那无法得到共鸣的心事，好像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落点。这些天来压在心头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突然一下被抽丝剥茧，用敲击键盘的手指表达出来。
　　咕咕啾：【我有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对我很好】
　　咕咕啾：【但我在这个世界只是一个过客，不管是亲人还是别的什么……我觉得保持一点距离比较好。】
　　咕咕啾：【我很不理解那些爱得死去活来的男男女女，他们难道就没有想过，万一以后某天分手了，对方移情别恋了或者意外去世了，自己要怎么办？那还不如一开始就好好地过自己的日子，何必呢！！】
　　在他看来，晋江小世界的这些痴男怨女，无异于没事找事、自寻烦恼。一个个富可敌国的霸总首富，高智商天才学霸，倾国倾城的美人，惊才绝艳的艺术家……明明可以潇洒一生，非要没苦硬吃。
　　对方正在输入中…
　　咕咕啾：【说起来，你们有点像^ - ^】
　　咕咕啾：【不过你没他那么严肃。】
　　“输入中”的提示消失数秒。
　　顾修疑惑地眨了下眼。
　　输入提示再一次弹出来，输入了很久，对着迷茫的青年。
　　夕阳头像的老大哥就回了四个字。
　　简简单单，掷地有声。
　　【活在当下】
　　顾修一愣。
　　A7993344：【要不要见一面？我知道你在京城，我也是。】
　　【好像……也行？】顾修迟疑地在脑中嘀咕，【007，你能查到老板的真实身份吗？】
　　银色光球左右摇晃：【不知道哎。在小说里也没有用这个网络昵称的人。】
　　那就是顾修脱离剧情自主行事所引起的连带反应了。
　　不过答应见面前，顾修还打算再试探一下。渣男的套路他十分了解，临时约见面试探你，等见了面再用身体接触试探你。尤其是晚上的临时邀约，吃完饭正好去酒店加餐……
　　榜一大哥好似拥有隔着一根网线看穿他内心的能力。
　　A7993344：【明天中午怎么样？月湖公园。你过去方便吗？】
　　顾修看着那老成的夕阳头像，一时默然。
　　老大哥看起来俨然是个稳重有礼的长辈。
　　好巧不巧的，月湖公园离他住的酒店还挺近，打车过去不到二十分钟。
　　咕咕啾：【好。】
　　这个回答正中陆时琛的心意，可眼睁睁看着顾修如此随便答应陌生人的邀请，还是有股无名火气，将他的理智冲击得摇摇欲坠，即将灰飞烟灭。
　　次日。
　　顾修从酒店出来，打开软件正要叫车，先有一辆大众主动停到他面前。
　　他疑惑地掀眼，只见车窗半开，长相和蔼的司机大叔吆喝道：“去哪啊小伙子？”
　　顾修说：“月湖公园……”
　　司机大叔很爽朗，大手一挥，招呼：“行，上来吧。拼个车，先送你。一口价十块，绝对比你网上叫车便宜。”
　　顾修并不心疼这点反正也带不走的钱，但他无疑是个能坐着绝不站着的懒人，瑟瑟寒风如刀割面，他果断收起手机，缩着脖子打开后座车门上车。
　　外边风大，他先反手带上门，只听咔嗒一声，司机师傅锁上门，叮嘱他系安全带，随即发动车辆。
　　顾修手上系安全带，余光则往拼车对象那边瞥过去。
　　不瞥还好，一瞥，刚暖和的身体直接原地冻结。
　　陆时琛脸上不见意外，仍目视前方，双手交握搭在膝头，平静地问：“又想去哪儿？”
　　顾修语塞：“……”
　　他喉咙吞咽，小心翼翼地转头去瞄斜前方的司机。可对方默不作声升起挡板，隔开前后两个空间，还放起音乐，音量开到最大，当作自己不存在。
　　窗外，车子径直往前开，到路口灵活地一个掉头，原路返回。没一会儿，外边的街景越来越眼熟，看着是开往陆时琛别墅的路。
　　顾修闭了闭眼。
　　被陆时琛抓包也就算了，居然还是去见网友的时候被抓包……
　　幸好身边的陆时琛没继续逼问他。男人的侧脸利落如刀削，棱角分明，完美得无可挑剔，唯一的缺点大概是那种冷若寒冰的严肃。
　　饶是天天在陆董头上动土顾修也不敢大声喘气。他默默把脑袋靠到另一边的车窗上，轻手轻脚，从口袋拿出手机。
　　刚刚过了约定见面的时间。
　　A7993344：【到了吗？】
　　一不小心放了出手阔绰的老板的鸽子，顾修略感愧疚，赶紧回复。
　　咕咕啾：【没有……说来话长……我今天是去不了了。】
　　咕咕啾：【我和昨天说的那个叔叔在一起，他看起来很生气，先不聊了！】
　　给手机熄屏后，顾修幽幽叹口气，扭头瞄了眼，见陆时琛也在低头看手机，他转回来，又编辑了一条消息发出去。
　　咕咕啾：【怎么活在当下啊？我感觉他会杀了我。】
　　咕咕啾：【（小鸟叹气.jpg）】
　　等了又等。
　　新的消息弹出来，如同一道雷电击中焦躁的顾修。
　　A993344：【你喜欢被他照顾的感觉吗？】
　　A993344：【或者，你也有一点喜欢他吗？】
　　顾修怔愣片刻，一阵莫名的慌乱和不安，赶紧按下锁屏键。
　　一抬头就见陆时琛目光炯炯地盯着他，吓得他心跳漏了两拍。
　　陆时琛灰色的眸子里带着能够看穿一切的锐利，一针见血地问：“又在和谁聊天？”
　　顾修舔了下嘴唇，眼神躲避：“嗯……没谁。”
　　陆时琛并未追问，只喊一声：“顾修。”
　　就像以前两人之前同进同出上下班那样。陆时琛坐姿端正，脊背清挺，自然而然地吩咐：“帮我调整领带。”
　　顾修的半吊子助理雷达触发，条件反射伸出两只手，准备给他调整。
　　猝不及防，直直迎上那双沉寂的灰色眼眸，如同暴雨将倾时乌云层叠的天空。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顾修选择垂下眼睛，眼观鼻鼻观心，熟练且仔细地帮他把领带结摆正，前后片调整成更合适的长短。
　　而后迅速抽手，心照不宣地坐回去，端正得近乎拘谨。一路无话。
　　顾修逃跑成功一天半，被陆时琛亲自领回别墅。
　　陆时琛压抑了一天半的情绪，在大门关上的那一瞬，终于突破临界值，如火山爆发喷涌而出。
　　“……佟叔呢？”
　　无知无觉的顾修回过头，撞上的就是一双仿佛燃烧着熊熊烈焰的猩红的眼。
　　陆时琛默不作声，一边松领带，一边朝他靠近。
　　顾修退了几步。
　　陆时琛步步紧逼。
　　顾修察觉到不妙，脑中的007又在叽里哌啦提醒他危险，他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回到自己的房间，正要带上门，却被一股强硬的力道阻拦。
　　陆时琛轻易挤进他的房间，带上门，顺手上锁。
　　陆时琛解开两颗衬衫领带，这才回答他进门时的问题：“因为佟叔工作疏忽，我让他回家休息一段时间。”
　　多半是被自己牵连了。顾修心里泛上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让他连眼前的危险都能暂且忽视，忙解释道：“我就是在家里关得太久了，想出去透透气，如果不是今天意外遇到你我也会自己回来的。佟叔年纪大了，肯定没想到我会那样干……”
　　“嗯？还挺关心他。”陆时琛低着头解袖扣。
　　两人压根无法顺畅地进行对话，顾修眼睁睁看着他将身上的束缚一一去除：领带扔掉，扣子解开，斯文正经的白衬衫变成一块松垮垮的布，半遮半掩地挂在男人紧实的躯干。
　　陆时琛深吸一口气，灰眸变得又深又暗：“我真生气了，顾修。”
　　顾修总算是琢磨过了味来，视线下意识往陆时琛的裆部瞄去。
　　但陆时琛刚好弯腰捡领带，没让他瞧见。
　　“顾修。”陆时琛还是那种平铺直叙但不容置喙的口吻，“过来。”
　　顾修擅长得了便宜继续卖乖，心想着只要表面顺从，就一切好说。于是他信任地走过去，不明所以看向陆时琛攥着领带的手。
　　就这片刻的出神，他的手腕被陆时琛拿过，冰凉丝滑的领带缠上来，三两下和另外一边的手腕绑到一起。
　　顾修挣了一下，陆时琛迅速将领带拉紧，直到变成死结。顾修如梦初醒，惊呼：“……九叔！”
　　陆时琛往他肩头上推了一把，他双手被绑，为了稳住重心只能连连后退，直到小腿肚撞上床尾，整个人往后仰倒在大床上。
　　陆时琛居高临下地睨着他，举起修长手指抵在唇边：“嘘。别怕。”
　　顾修：“……”
　　这发疯的状态他简直太熟悉了，看起来比给他戴项链戒指那天严重一百倍。
　　陆时琛弯下腰，优越的胸腹肌肉在敞开的白色衣襟间时隐时现。他的下一步动作又出乎顾修预料，他把银色半框眼镜摘了下来，转过去戴到顾修脸上。
　　他轻度近视，镜片有一定度数，而曲面的镜片只会让视力正常的人感到眩晕。顾修毫无防备，立刻闭上眼：“呃……好晕。”
　　陆时琛用两指捏住他的下巴将他固定住，似乎安抚的一吻轻轻落在镜片边缘。
　　“没事，闭上眼。”陆时琛嗓音低哑，“用身体感受就行。”
　　随后他把顾修的上衣往上掀，掀过头顶，和领带一起控制住那双手，背着他和网友聊得火热的手。
　　上身就这样凉飕飕地暴露在空气里，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眼镜也被带了下去，顾修总算可以去看上方的男人。
　　他什么也没来得及说什么也没来得及做，下一秒，裤子也被剥了！
　　“九叔！等等！”顾修惊惶失措。
　　陆时琛充耳不闻，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太着急了，手指也在发抖，试了两三次才把西裤皮带解开。
　　冰凉的皮带甩到火热的躯体上，顾修一个激灵，惊慌得黑瞳震颤，他蹬动两条腿想从床上起来，可因为双腕被缚，身上还压了一个人，呈现出来的效果就像一条鱼在菜板上徒劳地扑腾。
　　顾修忙反抗不得，只得拼命高声道：“九叔！我是直男！你别……”
　　“直男？”陆时琛眸光暗沉，冷冷打断，“那江远遥，你要怎么解释？”
　　“我……”顾修刚吐出一个字。
　　脑中立刻弹出崩人设的警报。
　　受于守则限制，他无法否认和江远遥的那些牵绊，光是声称自己是直男已是在危险的边缘试探。顾修百口莫辩，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九叔，我真是直男！你不能这样！”
　　陆时琛压根不信，爱怜地抚摸他，再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嗯，保证让你舒服。”
　　兵荒马乱中，007还在添乱：【啾啾！我又要被强迫关机了！你保……】
　　话声戛然而止。
　　留下顾修和变成一潭死水的识海，独自迎战面前如狼似虎的陆时琛。
　　老房子着火的效果真不是盖的！
　　“我是攻！和你一样！”顾修梗着脖子，俊脸憋得通红，“你要是对我的屁……那啥，我、我……”
　　“我恨你一辈子！陆时琛！我恨你一辈子！恨——你——”
　　仿佛被一道利箭击中，陆时琛躯体僵直。他艰难低头，去看疾言厉色的顾修，缓慢地眨了下眼，理智回笼。
　　作为发号施令的上位者，这时候他的唇舌却笨得可以，好半晌才轻轻开口：“……别。”
　　

第33章 狗血豪门33
　　恨你一辈子。
　　还有，“陆时琛”。
　　顾修第一次叫出他的全名，没想到是在这样的时候，在这样脸红脖子粗的诅咒里。
　　两人一上一下，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无声僵持。
　　顾修连身体展露在外的羞耻感都顾不上了，怒瞪着他，喘息挣扎着：“快把我的手放开……”
　　“就你，攻？”陆时琛情绪不明地低低一笑，眼底漫开讥诮，“别跟我说你上过江远遥。”
　　同为男人，顾修当然听得懂他没有直接宣之于口的嘲讽。
　　真不知道，优雅自持的九叔怎么会变成这副低俗的混蛋模样！顾修一个直男来耽美小说世界做任务，只想着早点下班跑路，才不会刻意去锻炼持久度……
　　再说了，自摸和被别人摸的感觉能一样吗？顶不住才正常！
　　“你以为我像你啊！欲求不满大龄单身汉！天天做手工活……”顾修情绪激动，“我清清白白干干净净，要不是你……”
　　陆时琛只从他的话里分辨自己想要的东西，呼吸又急促起来，透着难耐的兴奋：“所以，没有别人碰过你？”
　　顾修激动得脸颊胀成番茄，并不直面话题，有几分被戳穿隐秘的心，装腔作势喝道：“快放开我！”
　　陆时琛压根不听，扑上来亲他，发疯一样舔来吮去，又问：“那有没有别人像这样亲过你？”
　　顾修气急败坏：“陆时琛！！”
　　“小处男？”陆时琛满意低笑，眼底仍闪烁着不知餍足的贪婪的光，那点怒火一扫而空，哑声调笑，“难怪这么敏.感。”
　　“究竟是谁敏.感……呃！”
　　顾修的双手被领带和上衣一起捆绑在头顶，动弹不得，只有腰背在那突然而猛烈的刺激下弓了起来，脱离床面。
　　陆时琛的身体俯下来，手钻进两具躯体之间。
　　顾修口齿不清地嚷嚷：“陆时琛……！”
　　“难道这样也要恨我一辈子？”陆时琛分明深陷于情.欲之中，可能是那抹灰的缘故，眉眼仍有种超脱的冷感。
　　他一只手灵活地拨弄，边低下头，把嘴唇贴上顾修湿湿热热的脸颊：“明明挺爽的……”
　　顾修简直快要疯了。
　　节奏全掌握在陆时琛的手里，他只能扬起脖颈，窒息一般疯狂喘气。
　　要是陆时琛真在一条路上走到黑，他绝对不管什么任务不任务的了，主角攻光环他也不怕，就算不能把陆时琛就地正法也要鱼死网破！
　　陆时琛被扫了作为主角攻的面子，却并不介意，现在的手艺也是以服务顾修为第一要务。
　　同时带上自己，烫烫的贴着顾修。
　　顾修爽得忍不住一直躲，双手从衣服里抽出来了，手腕仍被领带缚得死死的，就用并着的两只手一起去推陆时琛：“给我松手，我要自己来。”
　　“怎么了？”陆时琛状似不解，“不是挺喜欢的吗？”
　　“那都是本能……”反应。
　　话没说话，顾修猝然对上那双微垂的灰眸，里边闪烁着星点月光，像是噙着千言万语。
　　陆时琛话里有话的，又问：“不喜欢吗？”
　　顾修别开脸，拒绝接这个话题。
　　陆时琛依然温柔地抚摸着他，忽然过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我很喜欢，这里。”
　　亲到鼻尖、嘴唇。“还有这里，这里。”
　　喉结的小痣则用牙齿轻磨。
　　“这里……”
　　良久，他把顾修的脸掰回来，望着那双躲避的眼睛，轻轻叹了口气：“全都很喜欢。”
　　顾修眼睛闪了闪：“九叔……嗯！”
　　呢喃中断，他的腰又是一崩，快到了。
　　持续了好几秒也得不到解脱，难受得不行，他不解地去看陆时琛的手，单单把他罩着，勒住关键的缝。
　　陆时琛：“新学的技术，控制。”
　　“……嗯？”
　　窗外有皎白月光透过纱幔照进来，温柔极了，随着柔白纱帘荡来荡去，水波一样。
　　“嗯……”
　　仿佛落入一场五光十色的梦境里，顾修大脑眩晕，身体也麻得不像是自己的了。
　　突然，陆时琛手中动作一停。
　　顾修涣散的眸子恢复焦距，透过湿漉漉的碎发望向他，带着点困惑又带着点乞求：“九叔……”
　　陆时琛便不肯给他一个痛快，还得寸进尺：“叫我的名字，嗯？”
　　“……陆时琛！”
　　太过分了。
　　昨天的记忆，如此种种，羞耻到不堪回首。
　　顾修恨不得一拳把自己打晕，反复打晕，直到彻底失忆为止。
　　陆时琛没有霸王硬上弓做出让他记恨一辈子的事，但那足以让直男的尊严毁于一旦。
　　不愿面对现实的结果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吃饭也不出去，反锁上门，拒绝和陆时琛见面接触。
　　【说得好像他不是处男一样！！】
　　顾修愤怒得给了枕头第三记重拳。
　　要不是提前掌握剧情，顾修没准真会觉得那人经验无比丰富，才能如此游刃有余，把可怜的直男玩弄于股掌之中。
　　想到陆时琛的技术都是一个人孤独寂寞做手工活练出来的，顾修心情顿时畅快了，暂且放过无辜的枕头。
　　007不明所以，傻乎乎地问：【你说主角攻吗？】
　　【还主角攻呢！】顾修再一次出拳怒扁枕头，这次把枕头想象成废物系统，边怨声诅咒，【他这辈子谁也别想攻了！毁灭吧！！】
　　不过，主角攻拥有了自主意识不按常理出牌，把他的脑子搅成一团乱麻、身体弄得乱七八糟。但也得亏了这不听话的自主意识，陆时琛才没有真把他给攻了。
　　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
　　007这个傻统也不能为他解决烦恼，除了添乱只会添乱。
　　傍晚，007忽然上线，带来一个好消息：【啾啾！你又完成新剧情点了！】
　　顾修一脸茫然，这剧情还能抢救？而且他这不是在家里什么也没干呢吗？
　　007说：【你上次在直播露脸后一直有狗仔跟着你！你前天在外面溜达被拍到了！现在网友已经把你的假富二代身份全部扒出来了……】
　　顾修忙打开微博。
　　首页一刷，他的高清照片自动送上门。
　　他一个人逛街溜达吃饭发呆，没戴口罩也没戴鸭舌帽，完全没想到可能有狗仔跟着自己，整张脸被拍了个一清二楚，全方位多角度。
　　剧情就是如此不可抗力。
　　他虚假的富二代身份早晚要曝光，作为江远遥的对照组被降维打击。两人过往的那些爱恨情仇也会被顺藤摸瓜扒出来，江远遥再收获一波网友的怜爱和路人缘，人气更上一层楼。
　　只是这几张照片，拍得还挺帅的。他手里拿一杯热咖啡，微低着头，下巴藏在咖色的围巾里，身上的浅灰色大衣是落肩的宽松款式，松松地敞开着，有种随性的街头大片感。
　　顾修欣赏了一会儿，去看评论区。
　　【啊啊啊啊啊咕老师好帅啊】
　　【我宣布咕老师是我心中的淡颜天花板！】
　　【虽然白天场的咕老师很帅，但我还是更喜欢午夜场的（对手指）】
　　【帅哥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是没有人陪吗[/对手指]】
　　【想要整套链接，一生要链接的中国人】
　　【想要模特哥哥链接，一生要链接的中国女人】
　　顾修：“？”
　　007尴尬提醒：【呃呃不是这个街拍帅哥bot啦，你去看热度第二的八卦营销号……】
　　顾修转移阵地。
　　这边的画风正常多了。
　　@网红大八哥：看看你被骗了没！网红咕咕啾“富二代”人设崩塌！鸠占鹊巢二十年，惨被豪门扫地出门为哪般！[点击下方链接查看]
　　相当吸引眼球且具有煽动性的文案，顾修本人也被勾起兴趣，忙不叠点了进去。
　　迎面一条长微博，细数了豪门顾家三代的风流往事，直到正房留下的遗孤这里达到巅峰——谁能想到，他一个保姆的儿子，竟然冒充尊贵的顾小少爷二十余年！
　　香江的狗血八卦都不敢这么编，现实远远比小说更精彩……
　　顶替顾小少爷的那些年，“咕咕啾”那叫一个恣意妄为、挥金如土，日常爱好就是和狐朋狗友厮混，醉生梦死。海外水校毕业回来，立马去电影学院挑了一个漂亮男孩，养在身边。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这个“漂亮男孩”是江远遥无疑。精彩八卦又卷入当红艺人，让这份爆料的热度节节攀升。
　　评论区也是相当精彩。
　　【所以咕老师以前的确是富二代呗，我就说他那种气质不像装出来的】
　　【咕老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吧？他的养父母这么多年就没怀疑过吗？有点离谱……】
　　【我感觉咕老师其实挺无辜的是可以说的吗？他除了炫富没有伤害任何人】
　　【炫富本身就很不道德啊……包明星又道德了？不是我说网上这些人对帅哥是真双标】
　　【咕老师和JYY难道不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当时JYY又没演技又没名气，还不是咕老师给他砸资源把他捧红的？如果不是咕老师对JYY付出更多，JYY有必要一直念念不忘追着人家跑？】
　　【U1S1，咕老师究竟图啥啊包小明星，他又有钱又年轻，长得比明星还帅，难道不觉得自己吃亏了吗？】
　　【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卡颜局，我们没救了】
　　顾修：“……？”
　　【呃……】银色小光球迟疑地转了一圈，好不容易找到几条不和谐的言论，立马邀功，【你看，还是有人骂你的！！】
　　【我就说这个主播真的太装了，翻车是他应得的】
　　【哈哈哈，去除富二代身份还剩什么？】
　　【@江远遥遥遥是不是还不知道啊……擦亮眼睛看看吧，这人真不值得】
　　【虽然咕咕啾在遥遥刚出道的时候帮过一点忙，但遥遥现在的成功不都是靠他自己努力得来的吗？】
　　【@江远遥遥遥独美！你就是最闪亮的大明星！】
　　【很好很好！】007边看边摇旗呐喊，【让这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剧情完成度88%……就差一点点啦！】
　　【哎？主角受怎么发微博了？】007疑惑地嘟囔。
　　顾修更不清楚，轻轻皱眉，去看江远遥的微博。
　　@江远遥V：清者自清，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这话看着是为顾修澄清的意思，可看评论区，他显然事与愿违，好心办坏事，让顾修遭到更猛烈的抨击。
　　【遥遥你是不是被他洗脑了……】
　　【遥遥你是不是有把柄在他手里？？】
　　【分开了就不能各自安好吗？还用把柄抓着人不放过分了啊】
　　江远遥身具主角光环，自带万人迷体质，这辈子吃过最大的苦不过是渣攻顾修的冷落。偶尔有黑子攻击他，转头就会被成倍地打脸回去。
　　他不出面澄清还好，他刚勇敢地维护顾修，粉丝路人立马就把他放到了纯洁无辜的受害者位置，认为他一定是身不由己，受制于人。
　　【好了好了扒出来了，假二代叫顾修，从小就读于顶尖贵族学校，但他同学爆料说他每天除了吃就是玩。谁能想到啊，读了个水校回来做网红炫富，啥都不干也能赚得盆满钵满……】
　　【好奇给他打赏过的粉丝心情如何哈哈哈】
　　【我有个朋友狠狠破防了】
　　【好歹人家富二代是爹妈打拼出来的，这位纯属小偷啊】
　　【能不能把不属于你的东西吐出来？？】
　　砰！007大张旗鼓，在顾修脑海中放出庆祝的烟花：【剧情完成度95%！只要主角攻受恋情曝光，你被送出国，就可以下班啦～】
　　“……”顾修懒得吐槽，直接忽略脑中噪声。
　　有关“顾修”的扒皮还在继续。
　　人生活在世上，总会留下各种各样的痕迹。网友知道了他的名字、家庭以及曾经就读过的学校，顺藤摸瓜，越扒越有。
　　【我是顾修同学，顾家是有点钱，但绝对没有到直播里那个程度，他炫的东西应该是陆家的？他以前经常炫耀说自己叔叔是寰亚集团的董事长】
　　【？？？开眼了，不愧是小偷】
　　【人真是贪得无厌啊……不知道叔叔知道自己变成侄子炫富的工具人了吗？】
　　【……用别人的豪宅豪车直播，经过人家同意了吗？】
　　【我就说他当时直播的衣帽间不像他的风格，他看起来对自己的东西很不熟悉的样子，所以这些都是那位叔叔的？[图片][图片]】
　　【用别人的隐私哗众取宠，太过分了吧】
　　【还没有血缘关系……代入一下叔叔我已经要气死了！！！】
　　寰亚可是家喻户晓的大集团，其产业渗透于生活娱乐的方方面面。这样一个集团的掌权人，高高在上的董事长，网友们自动便将他脑补成了事业有成的熟男形象。
　　从当时顾修展示的衣帽间来看，这位叔叔少说也有三四十了吧？长相可能和穿衣风格相似，老气横秋。
　　年纪大点不是问题，认个叔叔爸爸正正好啊！
　　这届网友最擅长见风使舵，在因特网上给自己寻觅好人家，从义愤填膺要为叔叔讨个说法到花招百出的彩虹屁，再到变着法子的拉踩自荐。
　　【叔：谁懂啊，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赚钱，一觉醒来发现被没有血缘关系的便宜侄子偷家啦】
　　【叔，你还缺侄子吗？我超乖超听话】
　　这时。
　　一个新注册的小号通过认证，发表了一条简短但有力的微博。
　　@寰亚集团董事长V：顾修是我永远的家人，造谣生事者自重。
　　网友：【？？？？？】
　　苦主本人的亲自打脸，来得猝不及防。
　　这条声明很快登上热搜，吸引来巨大的流量，在无数眼睛的关注之下，下一条声明紧随其后。
　　@寰亚集团董事长V：我就喜欢他不乖。
　　

第34章 狗血豪门34
　　因为两位主角接连出来维护，尤其是顶着“寰亚集团董事长”头衔的陆时琛下场后，网上关于顾修的舆论风向瞬间扭转，没人觉得他有本事威逼利诱寰亚董事长。
　　顾修一个鸠占鹊巢的保姆的孩子，何德何能，能让这样一位上位者将他称为“永远的家人”，还有什么，“我就喜欢他不乖”？
　　那既是掷地有声的维护，细品，又像是调情。
　　顾修自然不乖，还在偷偷谋划新的捣乱计划，为了激怒陆时琛，将他赶去国外。
　　可所有的准备在陆时琛的声明出来之后，顷刻间失去用武之地。捣乱反倒是投其所好了？
　　但准备都准备了，来都来了……顾修贯彻华人的旅游精神，前去别墅的地下酒窖。
　　007也来添乱：【完了啾啾！怎么变成你打脸主角受了……你的渣攻人设还能再抢救一下下吗？】
　　顾修生无可恋：【救不了一点了。】
　　【对了对了，《朝云记》马上要上映了，等走完最后一个直播官宣的剧情，任务就正式结束啦。】007不忘初心，还在一厢情愿走剧情，【只要任务完成，就算小世界崩塌，你也能拿到一些积分的啦～】
　　顾修失笑，看看小光球不存在的、但明显往自己这边拐的胳膊：【你就是这样给主神打工的？】
　　007小声嘀咕：【等你赚了积分，也可以给我买个新皮肤……】
　　一人一统其乐融融时，一个幽蓝的浮窗在顾修面前弹出来：【任务结束倒计时：28天。】
　　冷冰冰的数据感，远不如笨统007那么人性化。一板一眼，毫无商榷余地。
　　顾修愣了片刻。
　　再怎么活在当下，他和陆时琛属于不同的两个世界，这也是不争气的事实。
　　顾修看看自己仍挂在热搜榜上的名字，不再多纠结，趁热打铁，赶在这个流量巅峰在寰亚TV创建了一个直播预约，周六晚，不见不散。
　　周六是电影《朝云记》的发布会，剧组主创人员将共同参与晚上的聚会。
　　这一次，主角攻受的感情也将迎来最重要的突破，真正的本垒打。
　　只是没想到时至今日，陆时琛仍在某种神秘力量的引导下走剧情，打扮得的衣冠楚楚盛装出席。
　　顾修独自在家，仗着陆时琛一时半会走不开，重拾炫富旧业，比以前更得寸进尺。
　　他来到了陆时琛的地下酒窖。
　　他看不懂酒瓶上的外文，也不清楚它们高级昂贵在何处，按照颜色口味挑，看上的就往自己的小篮子里一放，像逛超市买菜一样，最后提着一筐价值连城的酒回到楼上。
　　他的直播马甲已经被扒了个一干二净，好处是直播再也不用藏着掖着了，他还让佟叔帮自己拿了几个酒杯，生怕陆时琛不知道自己又在惹事。
　　直播在线人数相当惊人，在他挑挑拣拣的时候一路疯涨。
　　【？你怎么还有脸开直播的】
　　【最后再捞一笔跑路？？】
　　【woc好豪华的酒窖，是寰亚集团陆董的酒窖吧？跟以前那些豪车一样，肯定不是租的，租都租不到这么好的】
　　【陆董是什么慈善家，还让这人待在自己的地盘上？】
　　【主播也是有点不知好歹了，蹬鼻子上脸是吧？】
　　顾修定睛一看，在线观众人数逼近百万，相当惊人。
　　他没去管那些谩骂质疑，把直播用的手机摆好，大大方方在直播间露出真容。
　　他现在无工作一身轻，就穿了件休闲宽松的灰色连帽卫衣，眉眼清澈，朝气蓬勃，浑然是没有被班味沾染的干净大学生模样。
　　有不少粉丝仍对他上一次意外露脸记忆犹新。
　　【跟新来的粉丝说一句，别看我们咕老师长得这么纯，其实他已经名草有主了哦～】
　　【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咕老师以前说有亲戚住在他家，所以这房子到底是他的还是陆董的？那个亲戚又是谁？？】
　　【我记得咕老师叫那个人九叔？什么叔啊爸的，感觉只是小情侣的禁忌play罢了……】
　　【不是我说，在陆董家蹭住也就算了，还在人家的房子里养男人？？】
　　【陆董真的很成熟很稳重，谁能赐我一个陆董这样的神仙叔叔啊】
　　【我就不一样了，我就想问问，陆董还缺闺女吗？】
　　【……你们当时也是这样见钱眼开认顾某人当老公的吧？别又打脸了，谁知道那陆董是个什么样肥头大耳的油腻中年男啊】
　　【呃陆董对咕老师这么好该不会就是看上了他……】
　　【啊啊啊啊啊快别说了我眼睛脏了！】
　　越看越离谱。
　　顾修在脑中感叹：【陆时琛可是主角攻，竟然有人觉得他是个除了钱一无所有的丑八怪？】
　　【谁能想到主角攻28岁就当上董事长了呢？明明可以靠颜值，偏偏要靠能力！这就是我们晋江特色的主角攻！！】007充满激情，【这也是为了反转啦。主角受爆红之后有人造谣他又找到了一个新的金主，说人家又胖又丑还有老婆什么的……等主角攻在直播间露面，还不是狠狠打了这些黑子的脸？！】
　　顾修脸色一垮：【这些剧情是不可能走的了，你看陆时琛的别墅还有第二个妖艳贱货住进来吗？清醒一点吧你。】
　　007也不知道宿主哪来的脾气，乖乖地安静下来：【好吧……哎，啾啾你今晚是要调酒吗？】
　　光顾着和007扯淡了，顾修忙拿出平时玩游戏用的手机，搜索调出视频——零基础调酒教学。
　　他今晚不但要用陆时琛的藏酒调酒，还要现场从头开始学，主打俩字：糟蹋。
　　将名酒在桌上一字排开，顾修不认得，就拿起来问直播间观众，在成片的尖叫和感叹号中，偶尔才有一两个认真回答问题的。
　　【啊啊啊啊放过那瓶茅台求求你了你连茅台都不认识吗！！？】
　　真不认识。
　　【放开那瓶五粮液……（吐血）】
　　【说起来这几瓶白的已经是这里最便宜的了……】
　　这下提醒顾修了。
　　“白的”二字勾起他和狐朋狗友在KTV喝酒唱歌那晚的记忆，他要走渣攻剧情壁咚美女，结果误打误撞扑到主角攻身上，还吐脏了人家的了领带。
　　他晃晃脑袋，把几瓶白酒放回小篮子里。
　　正当瞎替陆董操心的观众们大松口气之时，顾修转移目标，一挑挑中曲线漂亮的香槟。黑色的酒瓶，金色的标签，全是他看不懂的外语。
　　【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放过那瓶唐培里侬】
　　弹幕活灵活现表演世界名画《呐喊》。
　　可惜他们无法打破屏障的阻碍，不能穿出来制止顾修。顾修旁若无人，正在安静的豪宅餐厅研究开瓶器，没工夫关注乌烟瘴气的弹幕。
　　刺啦，香槟瓶盖被撬开，争先恐后喷涌出细密的泡沫。
　　顾修也不拘小节，嘴巴凑上去喝了几口。这香槟的味道比白酒好多了，不辣也不呛，让人不由自主闭上眼，在气泡声中品尝发酵出来的独特风味。
　　他先倒了半杯香槟到玻璃杯里，拿来柠檬准备手动榨汁，余光瞄到直播手机屏幕上缤纷红艳的鲜花，他被吸引了注意，低头凑过去一看。
　　屏幕里，他精致的五官被鲜红绚丽的花海簇拥着。
　　——A7993344给主播咕咕啾送出了玫瑰花x99！
　　——A7993344给主播咕咕啾送出了玫瑰花x99！
　　顾修怔愣片刻，许久不见的榜一大哥，居然默不作声又来给他砸礼物了？
　　他还以为上次见面临时放鸽子一事过后，他和老板的这段金钱关系就算走到了尽头。
　　他想了想，正要出声打个招呼，榜一大哥先发了两条弹幕。
　　A7993344：【什么时候给我调酒？】
　　A7993344：【我很喜欢】
　　这两句话没什么边界感，以前的顾修当然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到嘴边的问候临时咽回去，他别开眼，专心挤柠檬，选择性忽视这略显暧昧的语句。
　　看热闹的观众们当然不会轻易放过这个话题。
　　【咱榜一大哥喜欢的是调酒吗？明明是调情】
　　【榜一大哥真是有钱专一又长情……主播都塌房了你没看热搜吗？？】
　　【话说回来，怎么主播塌房之后反而更红了？？直播人气榜第一了都】
　　【笑鼠，大哥发现咕老师本人长这样，只会更爱吧[/斜眼笑]】
　　【上次直播事故榜一大哥是不是也不知道？别太离谱，主播究竟有啥魅力这么吸引大款啊？？？】
　　顾修忙碌的时候不小心瞄到几条类似调侃的弹幕，本就不熟练的调酒愈发错漏百出，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不适。
　　就像弹幕敲打榜一大哥的，他都在直播被人亲得嘴巴红肿了，他不干净了！上次被陆时琛抓回来，榜一大哥似乎也猜到了，两人的关系并非亲戚那么简单。
　　那现在的榜一大哥还打赏巨款图啥呢？云养儿子？虽然这人说话口气老成，但他直觉对方应该没有老到能给他当爹的地步。而且当爹的人哪有这么闲，天天上网看无聊直播。
　　顾修放下酒杯，看向镜头，认真地开口道：“老板，谢谢你，以后不用再破费了，以前你打赏的那些我回头退给你。”
　　网友们当然不信，只觉他是假装清高换着法子掏人家钱包。
　　众说纷纭之时，榜一大哥一针见血，只发了三个字：【为什么？】
　　直接把顾修问住了。
　　他看着这简简单单三个字，直到它消失，被五颜六色滚动的弹幕取代。顾修还在看着，忽觉喉咙干涩，顺手拿起一边的香槟，一口气喝掉大半杯。
　　A7993344：【你谈恋爱了？】
　　“咳咳！”
　　顾修被酒水呛到，辛辣的味道直冲鼻腔，通到天灵盖，把他整张脸都涨红了。明明站着没动，却跟刚健身完似的。
　　顾修这边不搭话，观众们也能自顾自聊得热火朝天。
　　【大哥是真关心咕老师啊】
　　【总感觉榜一知道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他俩肯定私联了】
　　【因为恋爱了所以要和榜一大哥断绝关系？就是之前那个九叔吗？】
　　顾修选择性忽略这些揣测他感情生活的弹幕，继续嚯嚯下一瓶酒。过了会儿，榜一大哥默默下线，这个话题告一段落。
　　有人最后还要调侃一句：【榜一大哥心碎离场了哈哈哈】
　　只有顾修知道他是转移了战场，从屏幕上方连着跳出几条绿色的微信消息。
　　A7993344：【你有喜欢的人了，对不对？】
　　A7993344：【上次那个人？】
　　A7993344：【告诉我。】
　　仗着私聊，肆无忌惮，追问不休。
　　烦不烦！
　　真是毫无边界感，每个字都在逼问人家的隐私！还有这命令口气，和陆时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种强烈的既视感让顾修更加烦躁，两百万打赏的情面也不管了，反手把这人拉入黑名单。
　　他面不改色将手机放回去，仔细确认直播间在线观众，榜一大哥没来，幸好。这下他充分体会到拿人手短的感觉，要是大哥又来直播间质问他怎么拉黑自己，可就有些骑虎难下了。
　　他脸色平静地拿起摇酒壶，思绪翩跹，就像壶里的冰块不自量力地撞击金属杯壁，反把自己打磨得圆润，乃至渐渐融化。
　　均匀混合在一起的酒液倒入杯中，像倒出一滩混乱的心情，再看不出闻不出原来的色泽和香味。
　　——你有喜欢的人了，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顾修满脑子强塞进来的问句，问得越来越快越来越急，在他怒吼一声“烦不烦”发泄出来的时候，一个恶魔小人趁势举着喇叭挤了进来，高高喊出三个字：陆时琛！
　　——你喜欢陆时琛，对不对？
　　顾修赶紧摇摇头，拿起调好的酒打算一口闷了。
　　奈何这杯酒太过辛辣，喝了一口就猛烈咳嗽，他混沌的脑海，所有被他极力抗拒的、否认的念头，全部变得清晰起来。
　　他抬头看眼阴魂不散的倒计时弹窗，震荡的心脏渐渐平复。他又拿起一瓶看起来颇为养生的药酒，半透明的黄色酒液里是人参之类的东西。他拧开玻璃瓶塞，沉默地给自己倒上一杯。
　　【这瓶药酒里泡的是什么东西啊？】
　　【我认出了人参鹿茸……都是壮阳的？】
　　【咕老师你悠着点，这可不能当水喝啊】
　　顾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网友的好心提醒视若无睹。
　　他想逃避眼前的难题，比如对陆时琛的感情和那紧迫的倒计时弹框，一口接一口地喝，直到大脑变得钝重，无暇去胡思乱想，模糊不清的视野里只剩下摇晃的酒杯。
　　直播惊人的在线人数居然又翻了个番。
　　不管是冷嘲热讽的还是调侃舔颜的，所有人不约而同达成一致，尖叫连连。
　　【啊啊啊啊啊】
　　【快别喝了！这酒壮阳的！！！】
　　【今晚可以再期待一个直播翻车吗啊啊啊啊】
　　【看咕老师这样已经压根不记得自己在直播了吧？】
　　【啊啊啊啊啊——】
　　诚如观众们的猜测，空掉的酒杯脱手，在桌上咕噜噜滚了几下，随后顾修也倒了下来，手臂直直往前伸出去。他睡倒在桌上，双眼紧闭，泛红的脸颊挤得变形也没反应。
　　【咕老师这酒量……喝了大补的药酒就这样睡了？】
　　【咕老师你醒醒啊，这个火热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明明上次直播事故我狂喷炒作，可这次我还是上了他的钩……】
　　【那些低俗卖肉的擦边主播都给我过来好好学学！！】
　　【接下来是不是又要有人意外出镜了[/斜眼笑]】
　　【啊啊啊好激动】
　　

第35章 狗血豪门35
　　“顾少。”
　　传进直播间的陌生嗓音却颇为苍老。
　　顾修没反应，那人便几步上前，走进摄像头拍摄范围内，让百万观众大失所望。
　　五六十岁的年纪，头发半白，打扮和言谈举止像是管家之类的服务人员。
　　顾修揉揉眼睛，迷糊道：“佟叔？”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佟叔也想到自己不过离开一会儿，顾修就能弄得满桌狼藉，醉得整个人摇摇晃晃，他担心地看着青年，温声提醒，“你回房间睡吧，这里我来收拾就好。”
　　看看桌上乱七八糟的酒瓶酒杯、调酒器具，顾修有心无力，只好对着佟叔重重点了下头，还算礼貌地说：“嗯，麻烦了。”
　　两人对待彼此的态度相当客气，佟叔的身份昭然若揭，大概是这个豪宅里的管家。
　　直播间观众失望至极，下一刻顾修忽然想起桌上手机，直接收进口袋，直播间又一次忘了关。
　　观众们迅速又精神起来，不愿就此放弃的吃瓜群众默默蛰伏着，等待劲爆的墙角降临。
　　顾修喝得头昏脑涨，找准床铺就把自己摔了上去，趴着一动不再动，连被子都没力气裹。
　　直播手机被闷在他口袋里，画面一片黑，半天也没有新的人声，观众等到逐渐不耐烦，三三两两地退出直播间。
　　这回顾修醉酒倒是不想吐了，睡得天昏地暗，直到被一股难言的躁动热醒。他蹭了蹭被子，偏头睁开迷朦的睡眼，刚好就见房门被一只手推开，身着西服的男人走了进来。
　　“……九叔？”顾修从床上坐起，双手撑在曲起的膝盖之间，不太确信地问，“你不是去参加聚会了吗？”
　　【！！！！！！】
　　【我听到了什么？九叔？】
　　直播间的观众立刻就精神起来了。
　　陆时琛看起来是匆忙赶回来的，一边上楼一边解西装纽扣，进门之后将外套褪去，可惜顾修房间门口并没有准备衣帽架，他便将昂贵的高定西服随手一扔，大步流星走向顾修。
　　“顾修，你还好吗？”
　　陆时琛试探问，手下意识伸出去，伸到一半又猛然顿住。
　　顾修肯定是喝醉了，他不能趁人之危。
　　上次图一时痛快的后果是顾修两天没搭理他，吃饭也不出来，看到他的时候就像一只应激的鸟雀，扑棱棱地挥着翅膀逃跑，留下一地的尘埃与羽毛碎屑。
　　想了想，他改为拍拍顾修的肩，像几个月前的那位稳重长辈一样，先询问他的状况：“难受吗？想不想吐？”
　　顾修一双泛红的黑眼睛盯住他，一眨不眨，忽然，俊朗的眉头用力拧起，硬生生挤出两道双眼皮褶，故作凶悍：“嗯！我还会吐你身上。”
　　不但没有任何威慑力，反而让人想要亲一口。
　　陆时琛敛着眼底的温柔与笑意，借着银边眼镜赋予他的君子外衣，将手抬到自己想要的位置，托住青年的下颌，满不在乎道：“好，吐吧。”
　　顾修一下卡了壳，身子也僵了僵。
　　陆时琛掌心微收，聚拢成盆状，像是真做好了准备随时接取他的呕吐物。
　　顾修酝酿了一下，胃里风平浪静，反倒是更往上走一点的地方，扑通扑通跳动着的地方，波涛汹涌。
　　陆时琛不厌其烦，耐心等待。
　　结果是仰着脖子的顾修先累了，醉酒的脑袋又重的厉害，他干脆侧了下头，为脸颊找到一个用来承重的手心。脸上滚烫的肌肤体会不到掌心的热，但凉凉的感觉也让他安心。
　　既然他主动依偎，陆时琛便顺势摸了摸，洒在他头顶的呼吸又热又重。
　　“九叔，你把我赶出去吧……把我赶出国。”
　　话落，那只与他配合默契厮磨的手，突然就不动了。
　　直到顾修半梦半醒喊了第二声“九叔”。
　　头皮一紧，男人毫不客气抓着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来。动作强势得近乎粗鲁，眼底的占有欲与疯狂昏天暗地，而那嗓音仍称得上温柔。
　　“我怎么可能赶走你。”
　　顾修一时难以分辨他的喜怒，愣神间，男人的薄唇狠狠吻了上来，带着一股发泄的狠劲儿，不由分说一顿啃咬。
　　顾修被咬得单音节都哼不出来，想要抽口冷气，抽进来的全是对方口中滚热的气息。
　　两人唇齿交战热火朝天，沉醉忘我，也忘了顾修口袋里的手机。
　　【啊啊啊啊啊是谁啊声音好有磁性好好听】
　　【听起来还挺年轻的哎，是咕老师那个小男朋友？】
　　【卧槽怎么又亲上了……亲得好响】
　　好半天，陆时琛才给出换气的中场休息，捧着顾修潮热的面颊，额头抵着额头，一字一句道：“乖乖地留在我身边，嗯？”
　　顾修不闪不避，叹了口气：“不可能的。”
　　与其说是拒绝这份爱意，倒不如说是他自己也无能为力。
　　今晚的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激烈反抗陆时琛的亲近，半推半就中，渐渐地自己也沉沦于其中，只是不免叹息。
　　“九叔……我就要走了。”
　　可现在的陆时琛哪能去分辨那些未尽之意，大脑仿佛被一把利刃狠狠地割过，头脑发晕，心跳加速，手指颤抖着紧紧攥住顾修的头发。
　　“顾修，留在我身边。”
　　语气不是询问，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顾修被迫仰起头来。
　　“永远留在我身边。”
　　陆时琛声线颤抖地说着，而他所不知道的，他的头顶正上方，那块挥之不去只有顾修能看见的倒计时浮窗。
　　【任务倒计时：25天。】
　　时间一天比一天更紧迫。
　　顾修视线逃避时，额发不小心蹭过对方的银边眼镜，像是触发了某种开关，解除对方作为长辈的禁制。
　　陆时琛手指从他的脸颊勾连到脖颈，感受到他皮肤异常的高温，然后扶着他肩膀推开一些，眼神往下。
　　顿了片刻，才问：“你……是不是喝了那瓶药酒？”
　　顾修思维混沌，摇摇头，又点点头，口齿不清道：“有一条大人参……不苦也不辣，香香的。”
　　那就是了。
　　陆时琛忙着赶路回来，没去看直播的后半程。
　　他指尖顺着顾修的下巴，往下勾到那颗精致的喉结，漂亮的小痣，哑声问：“你知道你喝了什么吗？”
　　顾修一脸迷茫。他不胜酒力，哪怕喝下具有催情效果的药酒，身体已经如实地反应了出来，他却迟钝得无知无觉，更看不懂男人眼底疯狂蔓延的浴色。
　　“那些家伙总是想方设法来讨好我，往我床上送人的，也不是没有。我警告了他们，但还是有人自以为是……”陆时琛说着，冷笑了一声，“另辟蹊径给我送了这种酒。没想到佟叔没把它处理掉。”
　　还好没处理掉。
　　谁能想到，他不费吹灰之力，顾修便自己把自己灌醉，还是那种带有特殊效果的药酒，神志不清，身体高热地往他身上贴。
　　“我记得他们当时和我说，八十岁的老头喝下去也能重振雄风。”
　　顾修的大脑被浓重的醉意裹挟，运作得很慢，听到这里才慢慢反应过来。
　　“唔……”
　　他情不自禁拢了拢双腿。
　　但不等他调整姿势，陆时琛果断把膝盖压上来，在中间挡住，让他难堪的异样暴露无遗。
　　“难受吗？”
　　问的是关心的话，声线里却隐隐带着兴奋的笑意。
　　“……”
　　顾修醉酒的脑子像生了锈，倒还记得要面子，条件反射便要用手去挡。
　　陆时琛动作更快，将他的手腕捉住，换成自己的手直接压上去，先隔着裤子隔靴搔痒，将顾修急促的呼吸当成美妙的音乐聆听，直到后者忍无可忍开始反抗，他才去勾了下裤腰。
　　二十出头的年轻人精力很好，身体充满力量，一股带着白烟的热气扑出来，分量扎实。
　　他还没动，顾修已经低低喘起了气，情不自禁在他的手心里窜弄。
　　陆时琛低眸去看，焦渴的喉咙滚了又滚，压抑着问：“舒服吗？”
　　顾修不回答，陆时琛就非常坏心眼地，将他箍紧，让他上不去也下不来，把他逼得痉挛颤抖，不得已出声乞求。
　　“嗯呃……九叔……”
　　陆时琛故意装作听不懂：“九叔怎么了？”
　　“你、你放开我。”顾修察觉到身体失控，连嘴巴也不像自己的了，羞耻的话一句句往外蹦，“或者……你来，你帮帮我吧。九叔。”
　　醉酒的顾修口无遮拦，也格外诚实： “唔，你技术好……”
　　今晚陆时琛分明没饮酒，却也像被酒意熏染，在顾修声声呼唤和红热面颊的引诱下，邪火瞬间通遍全身。
　　他两边膝盖都来到了床上，动作时，余光无意瞥见顾修口袋露出的黑色一角。
　　手机？
　　……等等。
　　他急急忙忙找回一丝理智，从地上捡起自己的手机，进入顾修的直播间。
　　扑面而来满屏的啊啊啊啊啊啊和卧槽卧槽卧槽。
　　【这直播间到现在还没被封真是个奇迹】
　　【啊啊啊也没什么可封的吧！什么也没露！家人们听听午夜asmr怎么啦？？】
　　不被封当然是因为，“咕咕啾”是他指明特别关照的主播。
　　【哎怎么没声音了？】
　　【！！！榜一大哥来了？？】
　　陆时琛毕竟是在这个直播间花费七位数的榜一大哥，存在感极强。
　　【榜一大哥来得正是时候】
　　【啊啊啊啊捉奸现场好刺激】
　　【大哥这里什么也没有！你千万别多想！】
　　他只是为了确认顾修的直播是否关闭，不料在直播间出现的这短短几秒时间，居然引起了巨大关注。
　　陆时琛忙退出直播，在顾修口袋里找到手机，反着拿出来，警惕地遮住摄像头，长按关机。
　　处理好了那些偷听的家伙，他放心地拥住主动投怀送抱的顾修。
　　怀里满满的，心里也被一种美妙的情愫填充，前所未有的满足。鼻腔里的坚果味道又香又酥，混杂着醇郁的酒香。
　　两人抱着厮磨了一会儿，亲昵的吻仿佛水滴落入烈焰，顷刻化作嘶嘶白烟，燎原的火势不减反增。
　　窸窸窣窣，手忙脚乱，火急火燎折腾半天，碍事的衣物终于被四只手一起剥离。
　　陆时琛的身体温度要低不少，顾修一个激灵，清醒了些。
　　正上方，陆时琛的眼镜早不知所终，沉沉灰眸凝视着他，灼灼如有实质，贪婪而渴求地舔过他的每一寸肌肤。
　　“……九叔！”顾修深吸一口气，猛然清醒，忙道，“我也是攻！我们不能……”
　　陆时琛不以为意，压下来亲了亲他：“嗯，我知道。”
　　知道什么知道！顾修晕得再厉害，也看得出他压根没有放弃的意思，偏偏自己浑身疲软反抗不了。顾修绞尽脑汁，试图用辈分唤回对方的理智：“九叔！你是长辈……”
　　这话上次就没用，这次却似乎起了效果。
　　陆时琛坐起来，顺着他说：“嗯。”
　　你还知道自己是长辈就好！顾修大松一口气，精赤白皙的胸膛像水波一样起伏着。
　　然而陆时琛仍压在他腿上不走开，不知从哪掏出来早准备好的塑料雨衣，牙齿咬住，轻轻一扯。
　　顾修目瞪口呆，不敢相信：“我、我也是……”
　　陆时琛平静地打断：“我知道。”
　　可是现在……？
　　顾修的大脑已然宕机，完全不能理解眼前的状况。
　　下身微微一紧，低头只见男人那双修长的手耐心细致，给他装上透明的小衣服。
　　做好了充足的准备，陆时琛提起腰，再缓缓地，沉下去。
　　眉心隐忍地拧起，下颌崩成一条锋锐的线。
　　陆时琛习惯于忍耐，咬着牙喘了几口气，呼吸声压得很低，稍作适应便垂下头。
　　他轻柔地捧住顾修的脸，伴着一声无奈又包容的叹息：“我是长辈，本来就该让着你。”
　　

第36章 狗血豪门36
　　药酒的效果沉积在顾修的身体里，让陆时琛一勾，来势汹涌，冲垮他的理智，变成为本能所支配的兽类。
　　陆时琛分明清醒着，却比他更加沉沦其中。
　　他浑身上下被啃得不剩一块好肉，养了二十多年的身体也在一朝一夕被掏空大半。
　　在缠绵悱恻故事里，老房子着火的威力不逊于战场巨炮。
　　甚至于，连“主角攻”的身份都可以直接抛弃。
　　陆时琛坐在他身上，全身就挂着一件敞开的白衬衫，随着动作打开合拢，拽出一道褶皱，下一秒又拉平。
　　由于猛烈的药效，顾修来得快去得也快，落下去又支棱起来，再加上身体和灵魂的双重冲击，他感觉整个身体都不是自己的了，飘飘然不听使唤，只想和被他称作九叔的人黏合在一起。
　　顾修一坐起来，又看见那步步紧逼的倒计时浮窗，心脏像灌了酸涩的果浆一样滞闷难受。醉酒又让人变得软弱和黏人，于是他手脚并用紧紧攀住男人温热踏实的躯体，不肯动弹，不肯放手。
　　陆时琛倒也异常受用于他的依赖，两人就这样一身粘糊依偎在彼此怀中，厮磨着，缠绵着。陆时琛拨开他湿答答的黑发，从额角亲吻到嘴角。
　　“我就要走了……”顾修把自己的湿热的脸颊埋在男人胸膛里，喃喃梦呓。
　　抱着的躯体一僵。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顾修还是声称自己要离开。
　　为什么？
　　陆时琛想不明白，忽然间灵光一现，蒙蔽双眼的愤怒散去，他好像从顾修的状态里觉出一种无奈的委屈。就像被独自抛弃在灰白荒野，那里寸草不生，无边无际，绵亘着永恒的寂寞和孤独。
　　男人抚摸的动作停住了，顾修便又拱了拱他，像一只终于找到归宿迫切需要人类抚慰的小鸟。
　　可这个巢穴也只是暂时的。无论多么温暖，多么让人不舍。
　　清晨的微光拨开云层，描出双人大床上凌乱起伏的轮廓。
　　顾修撑起身体，双人被从他肩上滑下去。酒意和药效早在运动的淋漓大汗中排了个干净，他黑色的眼睛清亮如洗，倒映着男人英俊的面容。
　　不仅老房子着火可怕，第一次食髓知味的青年也无法自拔。
　　他低下头，蹭了蹭对方的额头，轻轻叫一声：“陆时琛。”
　　眼睫轻颤，只是假寐的陆时琛立刻睁开眼，看向他的眼神很复杂。
　　片刻后才哑声开口：“为什么要离开？”
　　顾修愣了愣，又用脸颊蹭蹭对方的，打了个呵欠，答非所问地喃喃：“嗯……活在当下就好了……”
　　陆时琛也没有追问，用嘴唇去追他撇开的嘴唇，像衔住一颗果仁衔住他的唇珠，细细吮嘬，把千言万语都融进润物无声的行动里。
　　顾修的呼吸再一次变得紊乱，这次他的意识无比清醒，身体却仍不受控地沉溺。
　　……
　　007足足消失了一天一夜。
　　顾修也差不多被扒了层皮。
　　睡了沉沉一觉苏醒，迎来一个似梦非梦脱胎换骨的陌生早晨。
　　陆时琛早就起床了，枕边不留余温。身上的被子也换成了干净的，只有被他压着的床单仍残存着没日没夜放纵的痕迹。
　　他抓着乱糟糟的头发，望着虚空发呆出神。
　　【啾啾！！！】
　　顾修如梦初醒。
　　银色光球“咻”地从他的识海里冲出来，在他面前高速旋转，蹿上跳下，激动得几乎甩出残影：【我怎么关机了这么久？？你还好吗？？！】
　　顾修单手捂住鼻尖，眼皮懒洋洋地微垂着，依稀可见浅浅一道双眼皮的痕迹。
　　007凑到他跟前来，上下左右仔细检查，动不动就要大惊小怪：【你怎么一脸被掏空生无可恋的样子……你的脖子！你过敏了吗这么红！还有牙印！你的锁骨！啊啊你的嘴巴都肿成香肠啦！！！】
　　【闭嘴。】顾修抬手一挥，把聒噪的小光球打飞。
　　银色光球坚韧不屈又飞回来，稍微冷静了一些。
　　【多亏了你们。】顾修捂着脸，声音有点哑，【我二十多年的清白，这下真没了。】
　　【……啊？】007卡了下机，迟疑道，【嗯……但啾啾你起来挺满足的？】
　　顾修再一次把光球打飞。
　　然后硬邦邦道：【一边去，我要换衣服了，不准偷看。】
　　*
　　有宴山亭关主播“咕咕啾”的八卦仍在发酵。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那堆牵扯到当红艺人的狗血豪门恩怨还没厘清，转头又搞出一个巨大的直播事故。
　　什么九叔，什么催情的酒，以及两人让人脸红耳热的暧.昧关系……
　　“九叔”那几句话被神通广大网友抽丝剥茧，判断出他位高权重，身边有一群人阿谀讨好。他大概率正是那堆名贵藏酒的主人，也是这栋豪宅的主人！
　　这一下推翻了之前总结出来的逻辑线索。
　　首先，顾修和没有血缘关系的叔叔、寰亚的陆董，关系不浅，还在直播间大张旗鼓炫耀人家的名表豪车。
　　哪怕在被赶出顾家后，顾修依然在这套别墅里直播，陆董也在微博表明了维护之意。
　　陆董是这套豪宅真正的主人。
　　顾修的小情人“九叔”=陆董。
　　所以这声“叔”不是情趣，而是真正的尊称叔叔！
　　【这更加离谱吧？？？】
　　【他们不是亲叔侄那好像也没啥……】
　　【woc这也太刺激了吧】
　　【咕老师长成那样老男人把持不住倒也正常】
　　【就算没有陆董也有咱榜一大哥呢，咕老师这什么天选吸富豪大佬体质】
　　【咕老师又纯又欲，他炫富的时候我觉得其实很可爱是可以说的吗？？】
　　【+1！！像一只小鸟炫耀漂亮羽毛谁懂啊！！】
　　【完全可以理解陆董不但不生气还爽死了的感觉】
　　【陆董年纪不小了吧……这种老男人BY一样的关系有啥好磕的】
　　【咕老师再不济也能做主播赚钱，有必要委身老男人吗？】
　　【呃呃呃呃话说寰亚TV就是寰亚集团旗下的吧……】
　　【咕小鸟自以为是在炫耀豪门生活，殊不知被老男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完全不知道自己被盖章成了“老男人”的陆时琛正在公司。
　　阿曼达小心翼翼瞄着忙于工作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上司。
　　良久，陆时琛盖上笔帽，将桌上的文件一拢，撂下句“好了”，下一秒人便站了起来，急匆匆披上外套。
　　距离下班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虽说作为集团一把手的陆时琛并不需要严格遵循考勤时间，但他往往是在公司待到最晚的那个，比助理和秘书的工作时间更长，只要能加班绝不会闲着。
　　今天的他却好像迫不及待要去做什么事一样，先往外走了几步，才想起对阿曼达交代：“你收拾一下，锁好门就能下班了。”
　　“陆董，稍等……”阿曼达忙叫住他，面露疑惑，“您今晚是有什么行程安排吗？”
　　陆时琛的行程是阿曼达主要的工作之一，这些年来她将这份工作完成得很好，难得一遇如此反常的状况。
　　陆时琛却只说：“没有，回家。”
　　不待阿曼达再说，陆时琛已经抬手放上门把。还未施力，门先自己打开了，他微微一愣，迎面而来一张俊美的青年脸孔。
　　正是被“软禁”在别墅的顾修。
　　顾修身后站着毕恭毕敬的佟叔，沧桑的面孔写满为难与歉意，谨小慎微地观察着陆时琛的反应。
　　“是我逼佟叔放我出来的。”顾修先解释，“因为是来公司找你，所以他就同意了，一路上也是他陪着我过来的。”
　　面对突如其来的顾修，陆时琛心中本就只有类似惊喜的情绪，已然忘了自己下达的禁足令。闻言眼神更软，看着顾修问：“怎么突然想着过来找我？”
　　“我要憋死了！！”顾修说，“出来散步正好接你下班，晚上要一起出去吃饭吗？我以前不是总跟你说要劳逸结合嘛，活在当下，趁着年轻多享受享受……呃我说的是吃饭。”
　　有关快穿局的事不能提，顾修便身体力行践行活在当下的道理。
　　进行了长达一天一夜的深度身体交流之后，当两人不小心相触时，依然有一瞬间尴尬的僵硬，带着酥酥的细微电流。
　　分明已经做过了最亲密的事，却又像刚刚确认关系的情侣那般，小心慎重又情难自已，美妙而充满魔力的试探。
　　“嗯，想吃什么？”陆时琛接过话，和他一起并肩往外走，“如果你觉得在家无聊，可以和我一起来公司工作。”
　　“……”顾修露出古怪的表情，“那我还是选择无聊吧。”
　　陆时琛莞尔。
　　“不用你做什么……”
　　“反正你当助理的时候一点都不称职。”
　　“有吗？我领带打得不是挺好的吗？”
　　两人聊着天穿过长廊，途径大办公区。
　　正悠闲玩手机的员工立马打开电脑，准备下班的员工一个丝滑的急转弯，稳稳坐回工位。
　　坐了几十人的大办公区风平浪静，键盘在高频的敲击之下发出有节奏的哒哒声。
　　每天都要带薪拉（10）
　　——太子爷来接陆董下班了！！
　　——恭迎太子爷回宫。
　　——什么太子爷？分明是正宫娘娘。
　　——前天的直播录屏你们都看过了吧？
　　——什么什么？
　　——！！！！wtf这是我能听的吗
　　——哈哈哈哈现在网上都在传陆董是老男人哈哈哈哈哈
　　——有时候我也会忘了陆董甚至还没我年纪大……
　　——？？？
　　——28岁的集团董事长，明星脸男模身材，说出去吓死谁了
　　——我侄女也在吃瓜特意来问我，我把偷拍的陆董照片发给她她根本不信233
　　——太子确实极品，真不懂内鱼那些丑男是什么人在硬捧
　　——我觉得他俩还挺配的，颜值身材都很登对，而且叔侄养成文学，这也太狗血刺激了吧……小说都不敢这么写……
　　——合理怀疑当时陆董带着太子上班是为了玩办公室play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九叔……”顾修疑惑地回过头，远远扫了眼办公区，“我好像听到了尖叫？”
　　“电梯来了。”陆时琛不以为意，只想赶紧下班，一把揽过顾修肩头，“不用管，走吧。”
　　

第37章 狗血豪门37
　　顾修紧张得能感觉到自己每一次呼吸，心跳的声音轰响如雷，甚至盖过了路边车辆穿梭的声音。
　　现在尴尬的街头漫步，说起来全是他的锅。
　　他先指派陆时琛停好了车，好不容易找到的车位，拿出手机一看，定位错了，他选中的餐厅在一条街之外。
　　两人都从车库出来了，再开车停车麻烦，反正不远，顾修便提议一起走过去。
　　宽敞开阔的街道，反而比狭窄密闭的车内更让人不自在。在车里他可以大大方方地睡觉，或者懒散地窝着，玩手机查攻略。走在街上，他则需要操纵僵硬的四肢。
　　周围越热闹，两人之间的安静就越尴尬。
　　顾修拘谨地双手抄兜，微低着头，心不在焉地往前走。
　　忽然胳膊传来一股猛力，把他的手从口袋里拽出来，身子也往陆时琛那边斜了斜。
　　一辆电动车擦着人行道飞驰而去，陆时琛脸色严肃地提醒他：“小心。”
　　“……哦。”
　　顾修抬起头，认真看路。双手再放回口袋好像不太合适，就维持僵硬的姿势垂在外面。
　　他有点紧张，也有点好奇。
　　偷偷看了陆时琛几次，终于开口问：“九叔，你怎么这么会照顾人？”
　　陆时琛想了一下：“因为我是长辈？”
　　但语气明显不太肯定。
　　顾修忍俊不禁，直想逗这正经了28年的家伙，故作严肃道：“哎，除了我以外，你还有多少好侄子好侄女啊？照顾人照顾得这么熟练。”
　　察觉到这个玩笑里的圈套陷阱，陆时琛瞬间全身紧绷，急忙否认：“没有。”
　　走了两步，加上补充：“只有你一个。其他的亲戚我都不太熟，顶多逢年过节见一面。”
　　两人拐过一道弯，没想到这个话题还没完，顾修一扭头就见陆时琛微拧着眉，仿佛工作时那样严肃，深思熟虑后再次开口：“以前的你，我也没怎么照顾过。”
　　顾修一愣。
　　两人不约而同顿住脚步，看向彼此。
　　陆时琛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单眼皮眼睛，忽然心念一动，抬手上去，用指尖在眼皮上轻轻拉出一道窄窄的褶。
　　“从例会那天开始，你不一样了。”说着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他的语气却肯定极了，“但我却觉得……更熟悉了。后来的那些事，说是情不自禁也好，说是自然而然也好……总之，就像本能。”
　　他的指尖来到顾修额角，顺着颧弓游走下去，极其缓慢地，抚摸过每一寸肌肤，最后围着喉结的小痣转了几圈，似要强化这个不起眼的小标记。
　　突然间，顾修的胳膊又被拽了下。
　　“小心。”
　　顾修回神，抬眸，就见男人那微拧的眉心里隐含责备，口吻里也带着种爹味的训诫。
　　“你怎么总是不看路？”
　　顾修不再排斥这种照顾，却故意“切”一声，眉眼飞扬，扬起下巴不以为意道：“无所谓，我会飞。”
　　陆时琛攥着他胳膊的手不放，一路往下摸，隔着衣服仔细摩挲。
　　顾修被摸得头皮发麻满头雾水，略显僵硬地问：“……怎么了？”
　　陆时琛一本正经：“看你把翅膀藏哪儿了。”
　　顾修：“……”
　　插科打诨下来，不自然的尴尬烟消云散。
　　但走动间，手背意外碰上，还是有些不适应。
　　顾修每次被碰到都会吓得一激灵，但又不想和这人拉开距离，便试着暗示，咳嗽：“咳咳咳！”
　　你又碰到我了！
　　“……？”陆时琛不明所以，瞄他。
　　犹豫片刻。
　　顾修手背一热，惊愕地扭头。
　　陆时琛倒是没在看他，目视前方，认真带路。
　　下方的手，却像藤缠树一样缠上了他。和脸上的沉着冷静不同，男人掌心又热又潮，全是紧张的汗。
　　……
　　网上，寰亚集团董事长是“老男人”的谣言持续发酵，铺天盖地无孔不入，连当事人之一的顾修都快信以为真。
　　网友振振有辞，声称他出卖色相，还在顾家的时候就给自己找到了个金光闪闪的长期饭票，因而被赶出顾家也无所顾忌，潇洒炫富照旧。
　　那些人对他深感不齿，或许也有几成嫉妒和怜惜的情感在。他傍上顶级富豪一步登天，这辈子与努力奋斗绝缘。但他也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在老男人床上委曲求全。
　　他拥有轻松赚钱的能力，但他背靠的参天大树也是最大的阻碍，要是哪天他真惹得陆董不快，或是想要脱离对方的控制自立门户，这寰亚集团旗下的直播平台自然不会答应，这段时间积攒的粉丝人气全将化为乌有。
　　【咕老师要不咱们换个地方直播吧？现在一些小平台流量也不错的，打赏抽成还没寰亚TV高】
　　【换平台不就等于和陆董作对……寰亚在娱乐圈网红圈的影响你们不是不知道，陆董一句话就能让咕老师在全平台被封杀】
　　【呜呜呜我的啾啾还那么帅那么年轻……补药啊……】
　　【我还是无法接受咕老师被有权有势的老男人摁在床上酱酱酿酿的样子】
　　【啊啊啊你补药再说了！！】
　　顾修翻阅这些言论，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惹人同情的可怜金丝雀，捏着下巴若有所思。
　　他的手机震了震，进来一条微信消息。
　　来自顾淳：【你怎么又被抓回去了？？你还好吗？？？[/惊恐]】
　　莫名其妙。
　　顾修：【？你怎么也和网上那些人一样】
　　顾修：【你不知道吗？九叔超棒的^ - ^】
　　顾淳：【？？？？】
　　顾淳：【你的手机也被控制了？你是顾修吗？给我发个语音】
　　顾修：“？”
　　陆时琛临时注册的微博，就为他发声那天登录过，首页挂着寥寥两条微博，都和他有关。头像还是默认的灰色。
　　小说里外的陆时琛皆行事低调，出面维护他已经完全脱离了剧本的范畴。陆时琛忙于工作，对外界的流言蜚语不以为意，他并没有上微博为自己澄清，甚至神秘得全网找不出一张照片。
　　以防谣言愈演愈烈直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顾修琢磨片刻，想着两人的关系已然不同于以往，打算找个时间开直播简单说明一下。
　　昨天顾修去公司接陆时琛一起下班，两人顺势出去吃了一顿尴尬紧张的饭，算得上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明明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依然局促得像青涩的学生。没有酒精的帮助，回来之后照旧各住各的卧室。
　　顾修在空荡荡的大床上翻了个身，一扭头又看见那一天比一天紧迫的悬窗。
　　【任务倒计时：23天。】
　　007察觉到宿主久久停驻的视线，银色光球飘出来，非常没眼力见地提醒他：【只要走完最后一个官宣的剧情节点，任务就全部完成啦～】
　　那些琐碎的剧情点完成是完成了，但方向大错特错，野马脱缰、覆水难收。等他完成任务脱离这个小世界的时候，也就是这个小世界崩塌的时候。
　　007乐观地转圈圈，天真烂漫地请求道：【等你拿到积分，能不能给我买一个人类的皮肤呀？我也想尝尝那些点心和小零食……】
　　顾修仍在看着浮窗出神，没搭理他。忽然转身回来，双手垫在脑后，仰面对着天花板，重重长长地叹了口气。
　　要不现在开个直播？顾修转动自己的手机，正想着。
　　咔嗒一声。
　　大门那边传来响动，陆时琛推门走了进来。上一秒还松松散散仰卧的顾修立马坐起，不由自主身体紧绷，僵硬地喊：“九叔？”
　　陆时琛的步子也显得僵硬，不打招呼先推门进来，而后便略显无措地立在那里，想了想才开口：“我明天要去开会，一整天。”
　　两人眼神交换。
　　在尴尬的几秒对视里大致明白了彼此的意思，然后相当默契地各自轻咳一声。
　　这个小插曲将古怪的气氛打破，顾修忍俊不禁，忽略那讨厌人的悬窗，双眼含笑看着陆时琛问：“九叔，那你今晚不用好好休息吗？”
　　陆时琛朝着大床走过去，没再多话，用行动表明不用休息。
　　一天的分别已是如此令人依依不舍。
　　顾修那天醉酒，将即将离开的事全部吐露。好在陆时琛没有追问，没有追问他要从哪儿离开到哪儿去，也没问他的离开是永久的还是暂时的。
　　小世界的毁灭已成必然，顾修会在主神空间和其他小世界继续生活下去。与其说是他要离开这里，倒不如说是这里要永远离开他。
　　他就知道，他不该和小世界里的纸片人产生过深的羁绊，小世界毁灭了，消失了，鲜活的人类躯体变回纸上冷冰冰的文字。到头来难受的人只有他自己一个。
　　“……顾修。”男人精赤有力的身体躺在他身边，灰色眼眸里的雾霭散去，点缀一点橘色调的高光，注视着他说，“你身上有股坚果味。”
　　顾修闻言一愣，忙抬起胳膊，嗅嗅闻闻。
　　闻来闻去，也只有从陆时琛那边飘过来的，以及事后交换到自己身上的，淡淡的木质冷香。
　　“糖炒栗子，琥珀核桃，盐酥花生……就连薯片你也最爱吃坚果味。”陆时琛一一细数，在顾修没留意的地方，他总是仔细地观察着爱人，并牢记于心，“我估计那香味是你馋嘴积攒来的？长年累月，你自己习惯了，所以闻不到。”
　　顾修听得一愣一愣。
　　他自己完全没意识到，便在脑中问007：【007，是吗？我都没意识到我爱吃这些。我还以为我什么都喜欢吃完全不挑食呢。】
　　可惜送出去的问句如石沉大海，007早在三小时前便触发宿主隐私保护模式自动关了机。现在两人衣不蔽体，满身斑驳红痕，今晚007是别想出来了。
　　“我还知道很多好吃的。”陆时琛眼波如水，接着说，“以后一样一样带你去吃……你是不是还想出国玩？下个月我可以空出一周，带你去。”
　　顾修眼神飘忽，落在倒计时亮蓝色的“23”字样。
　　这次真是想忽略也忽略不了了。
　　一番折腾下来再加上夜话，两人早已疲惫不堪。顾修因为重重心事难以放松，陆时琛则被困意席卷，握住他藏在被子里的手，双眼一闭便进入了梦乡。
　　又过了一会儿，万籁俱寂，顾修轻轻把自己的手抽出来。
　　他捞过床头的手机，看着和榜一大哥的聊天记录，对方给他的箴言，“活在当下”四个字赫然在目。他把对方从黑名单放出来，发去信息。
　　咕咕啾：【老板，到底要怎么活在当下？】
　　另一边的床头柜传来轻微的响动。
　　顾修扭头一看，陆时琛的手机屏幕亮了，绿色的弹窗。谁这么晚敢给他发消息？
　　顾修皱了皱眉，虽说晋江出品的主角攻不可能不守男德，他还是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哗啦。
　　睡着的陆时琛突然掀开被子坐起来，将他挡在半道上，然后拿过自己的手机快速看了一眼，不回复便锁了屏。
　　然后一脸若无其事问发愣的顾修：“……怎么还不睡？”
　　哪里不太对。顾修微小地挑了下眉，暂时忽略这个仿佛有什么见不得人东西的小插曲，若无其事地拉上被子，说：“嗯，睡吧。”
　　陆时琛那张脸，就算是强烈的惊慌情绪，也很难显现出来。顾修不疑有他，安稳地闭上了眼。
　　然而陆时琛的心情并未平复。他见惯了商场上的大风大浪，那点被小号勾起的惊慌一闪而逝，现在却情不自禁用手指掐紧了无辜的被子。
　　……半夜三更的，事后，枕边还睡着一个人，顾修居然偷偷给别的男人发消息？
　　越想越气不顺。
　　几次有冲动袭来，不如删除顾修的小号再将自己的小号注销。但转念一想，如果顾修不给他发消息，真给外面的野男人发消息怎么办？他还无从得知。
　　这一刻他的理智被滔天的醋意攻陷，压根不管顾修的问题里不带丝毫暧昧。
　　*
　　次日陆时琛外出开会，顾修吃饱睡足，再磨磨蹭蹭收拾一会儿，等到将近傍晚，主播“咕咕啾”毫无征兆地上线了。
　　他现在的粉丝数量将近百万，短短几秒内，成百上千的粉丝们蜂拥而至，在线人数以惊人的速度飙涨着。
　　仍有不少人在问他和江远遥的关系，顾修随意扫一眼，懒得搭理，对着镜头进行最后一步的仪容整理。
　　他穿了件挺阔休闲的麂皮绒衬衫，挑人的咖色却衬得他气色更好。领口的处理和陆时琛恰恰相反，永远要敞着一两颗扣子，就不肯守规矩。
　　不像棉布柔软地贴着肌肤锁骨，麂皮绒面料硬挺，稍微一动就拉开大块缝隙，让直播间观众的视线趁机钻进去。
　　顾修并不是多么耐心细致拘泥于小节的人，有的东西自己都没发现，奈何观众们目光如炬，火眼金睛。
　　【咕老师的嘴巴是不是有点肿？】
　　【我就说今天怎么下午开播，合理怀疑咕老师本来准备昨晚播，但被意某个外打断了吧[/斜眼笑]】
　　【这个意外一看就很状况激烈的样子】
　　【咕老师喉结上的，是牙印吧？】
　　【啊啊啊啊啊】
　　【我的妈呀，昨晚的运动过了一天还这么猛？？】
　　顾修看着让人目不暇接的弹幕，刚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又往下摸到喉结。
　　还没反应过来，弹幕又有了新的发现。
　　【卧槽锁骨边上好大一个草莓，咕老师你是真不把大家当外人】
　　【啊啊啊啊啊咕老师如果你被陆董霸王硬上弓了你就眨眨眼】
　　【今天的直播该不会也是陆董的吩咐吧？要让全国观众都知道咕老师名草有主了？】
　　“不是。没有霸王硬上弓，没有强取豪夺，也没有金屋藏……好吧，藏是藏了。但我是活人，不可能不眨眼，谢谢。”
　　接下来的解释他仔细想了想，眼睛转上去，又转下来，最后直视着屏幕开口，语气郑重：“嗯……我和陆董，现在应该是同居交往的关系。”
　　几个月前他还是个宁折不弯的18K直男，现如今说出一句不够肯定的交往，已属不易。
　　一些极端的粉丝却将他的迟疑当成遭到胁迫的铁证。
　　【寰亚TV就是寰亚集团的，想想咕老师也不可能在直播间求助啊】
　　【这要怎么办啊？寰亚集团只手遮天，咕老师好惨好无力的感觉……】
　　【咕老师以前说他直男，现在居然要在老男人面前委曲求全……】
　　【啊啊啊我们能不能jz解救咕老师？TT】
　　【咕老师你欠了陆董多少钱能说吗？】
　　【没事的咕老师，封杀也没关系，大不了咱们就不在内娱混了！你去国外当网红博主，忒修斯会永远支持你的！！】
　　“……”
　　什么玩意儿，不愧是狗血娱乐圈小说，连他都有粉丝名了。
　　顾修扶着额头，无力辩解：“不是，你们别瞎脑补了。”
　　【今天的澄清直播也是陆董要求的对不对？】
　　顾修捕捉到这条弹幕，认真回复：“九叔没要求我直播。反倒是今天他出去开会不在家，我才上来和你们聊聊。”
　　“九叔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顾修正了正色，用这句颇具分量的评价作为开场白。
　　他望着屏幕里的自己，却在出神地想着，其实无论是这个小世界还是其他小世界，还是冷冰冰无机质的主神空间。
　　陆时琛毫无疑问都是那个对他最好的人。
　　虽然他们只认识了短短几个月。
　　但陆时琛说，那就像本能。
　　关于快穿局的事儿不能说，顾修便设想了一下，将现在无条件偏爱他的陆时琛，揉进他所扮演的角色的前几十年里。
　　“我爸妈在我读中学的时候就去世了，那之后主要是九叔在照顾我……”顾修缓缓道，“他管我管得很严格，会逼我去陪他上班。但他也很细心，事无巨细，记住我的口味，考虑到生活的方方面面。有时候可能还有点爹味。”
　　只是设想，却好像亲自经历过一般。在孤独的前几十年里，除了主神、智脑和系统，似乎真有一个这样的人陪在自己身边。
　　顾修唇边浮上一抹笑意，锐气飞扬的眼尾软了软：“但是，我还挺喜欢的，要是能一直和他在一起就好了。这话我还没告诉过他呢。”
　　他脸上甜蜜幸福的神色原原本本呈现在直播镜头里，最真实的情感自然流露，每一个微表情都骗不了人。
　　【？所以原来这是小叔养成文学】
　　【啊啊啊啊爹系男友真的很香】
　　【之前陆董在微博发声看起来就很会宠人啊啊啊】
　　【什么‘我就喜欢他不乖’，苏油苏油的】
　　【虽然是老男人但确实有点毫克】
　　【真正的爱情与皮囊和年纪都无关啊】
　　【呜呜呜呜啾啾你喜欢就好（捂心口）】
　　“哎！来了。”弹幕热议时，顾修突然扭头对着大门那边应一声，对观众交代道，“我先去吃个晚餐，半小时后回来。”
　　【？？？】
　　【正在兴头上呢你说走就走？？】
　　【啊啊啊啊啊咕老师你回来说完啊啊啊】
　　【昨晚的大战是不是也要展开说说？？】
　　【主播魂兮归来……（吐血）】
　　顾修离开的短短几十分钟，在线人数不但没减少，获得的礼物还在不断增长。
　　陆时琛计划和生意伙伴们在外吃顿饭，顾修便一个人在别墅里吃晚餐，快速地填饱肚子，马不停蹄跑上楼，准备继续直播。
　　他刚在椅子上坐下，只听虚掩的门外传来脚步声。
　　顾修起身走过去，疑惑地喊：“佟叔？”
　　迎面却是一张始料未及的面孔。
　　行事向来缜密周全、一丝不茍、严格遵循计划的陆时琛，竟然不打招呼擅自更改了行程，提前两小时回了家。
　　他还在直播呢！
　　想着陆时琛早知道了他直播炫富的事，顾修张了张嘴，正要告知陆时琛里边开着的直播镜头，别又闹出别的直播事故。
　　陆时琛却先开了口：“怎么这么惊讶？想我了？”
　　顾修一僵，还起了点鸡皮疙瘩，陆时琛趁他发愣，大步走进他房间。
　　眼看着便要走入摄像头的拍摄范围。
　　顾修急忙过去，喊：“九叔……”
　　陆时琛转身，下一个举动又让他始料未及，竟是一把揽过了他的腰，灰色眸底带笑：“嗯，这么想我？”
　　“九……”刚吐出一个字，嘴唇便被堵上，严丝合缝。
　　顾修深吸一口气：“……九叔！我在直——”
　　擅长洞察人心的陆时琛竟对他的提醒充耳不闻，不由分说又一次吻上来，逼得他步步后退，大腿撞上旋转椅的扶手。
　　陆时琛伸手去将椅子转了半圈，他的膝窝撞上椅子边，扑通坐下去，被桌上的直播手机拍了个正着。
　　不待他去操作手机，陆时琛弯腰俯身，捧起他的脸，低下头，最大限度攫取他肺腑里的氧气。
　　顾修发出缺氧的呜嗯声，手指也失去力气，微微蜷着。
　　在两人沉沦之时，直播间已经炸开了锅。
　　顾修被迫坐下来，刚刚好进入镜头的拍摄范围，包括他仰起的脖颈，被吻到意乱情迷的模样，全被拍得一清二楚。
　　而深情亲吻着他的男人，身上是没换掉的工作正装，戴一副银框眼镜，文质彬彬。虽说打扮略显老成，但样子看着很是年轻，下颌线条利落优越。
　　在激烈的亲吻中椅子又转了半圈，男人的侧脸完整地出现在直播间里，眉骨深邃三维，鼻梁高挺。
　　他暂时移开湿红的薄唇，给顾修片刻换气的时间，顺便将碍事的眼镜摘去，就近放到桌上。
　　他格外俊朗深邃的五官，也在那一瞬间呈现在万千观众眼前。
　　弹幕：【！！！！！】
　　

第38章 狗血豪门38
　　——直播因违规已被关闭。
　　直播最后定格在顾修被吻住喉结的时候。
　　炫富主播再一次因为低俗涩情惨遭封禁，这次所有人都看得一清二楚。
　　确实不冤。
　　镜头只能拍到二人上半身，但从那迷乱的表情、凌乱的头发，完全能想象出两个功能正常的男人身下的状态，甚至从吱呀吱呀的旋转椅，脑补出漫漫长夜的激烈战况。
　　直播间封得到底晚了一步，各种截图动图录屏已经疯狂扩散。
　　【[图片]寰亚集团的陆董这么年轻的吗？？有没有内部人员出来认领一下】
　　【朋友是寰亚的员工，他们都签了保密协议，不过听说陆董确实很年轻！好像还不到三十岁？】
　　【二十多岁的集团董事长？？我二十多岁的时候还在啊吧啊吧……】
　　【我有个朋友破防了】
　　【破着破着就习惯了，据说办公室里90%的员工都比陆董年纪大哈哈哈】
　　【陆董不但年轻有为，长得还这么帅是合理的吗？？？】
　　【现在卷到连娱乐圈背后的资本大佬也要长一张明星脸了？】
　　【啊啊啊我要收回喊咕老师老公的话，陆董才是真老公啊啊啊啊】
　　【又有钱又年轻又帅又会照顾人的霸总……晋江小说照进现实】
　　【难怪咕老师超爱，还开直播给他澄清呢】
　　【hhh就算真被陆董关在家里应该也心甘情愿吧[/狗头]】
　　【只有我好奇他俩私底下到底谁是老公吗？】
　　【虽然陆董更A，但支持霸总受】
　　【啊啊啊啊啊姐妹会嗑】
　　【@咕咕啾@咕咕啾咕老师怎么连个微博都没有？？快上来跟家人们说说啊！！】
　　时间是早上九点，顾修正在甜香的睡梦中畅游，心满意足地枕着身边人的胳膊。
　　陆时琛用另一边胳膊去拿手机，看了看热搜，先将自己的微博名改了，加上大名。
　　免得网友嗑CP的时候，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至于那些直播截图，他一一保存，留着日后再看。然后从自己的手机里找出一张工作照片，清晰地呈现出脸部和身材，发到自己的微博上。
　　吃瓜网友们蜂拥而至。
　　最受到关心的一个问题：【陆董你还没30吗？？】
　　@寰亚集团董事长-陆时琛V：【我今年28。比顾修大6岁。】
　　他甚至严谨地强调了一下自己只比顾修大六岁的事实，绝非老牛吃嫩草。
　　【woc真的好年轻好帅】
　　【工作中的陆董看起来更帅了】
　　【谁懂啊，不久前我还想申请给陆董当儿子……结果告诉我我比他年纪大？？】
　　【既然陆董这么年轻……所以咕老师还叫你叔叔，是情趣吧？是吧是吧[/斜眼笑]】
　　陆时琛慢条斯理翻看网友评论，不由莞尔。
　　许久，放下手机，低下头轻轻吻过顾修柔软的黑发，滑进被子里，和对方一起赖床。
　　……
　　直播事故的一系列截图录屏广为传播，自然也传到了江远遥那里。
　　他不敢置信地将如山铁证翻来覆去，自虐一般看了一遍又一遍，辗转反侧艰难消化这个结果。
　　顾修和陆时琛在一起了。
　　他还没有成为能够配得上顾修的人，顾修就先有了别人。
　　江远遥越想越难受，一骨碌爬起来，抹抹眼角。打开微博，有关两人的新动态又映入眼帘。他的消息栏里还有各种@和评论，问他和顾修到底是什么关系。
　　终于忍不住，用自己坐拥千万粉丝的账号编辑了一条微博，发出去。
　　@江远遥V：很遗憾我做不到洒脱[/叹气]
　　他现在名气大影响力也大，眼看着，网友便要从这条微博中解读出一百万字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顾修醒来后，不得已注册了一个微博，亲自过去留下评论。
　　@咕咕啾顾修：【说了我们已经两清了！以前我就是钱多得没处花才投资你，换成别人我也照样投资，懂？有这个伤春悲秋的闲工夫不如多看看剧本。】
　　顾修冷酷的回应招来网友一连串不敢置信的问号：【？？？？】
　　【啥意思？所以他俩之前就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看起来是这样，咕老师又帅又大方，付出不求回报，真是很难让人不动心啊】
　　【某人看起来凶巴巴的，其实还是在为遥遥考虑诶，让遥遥专注工作……】
　　【难怪遥遥舍不得放手】
　　【可惜了，横刀夺爱的可是寰亚集团董事长，遥遥完全不是对手】
　　【谁能想到一个上市集团董事长还不到30岁啊？？而且比大部分男明星都帅是可以说的吗】
　　【呜呜呜呜我的CPBE了呜呜呜】
　　【我们小叔养成文学难道不是更好磕吗！！？】
　　【小叔文学YYDS！】
　　【支持陆董上位！！】
　　大白天的，陆时琛不专心工作，跑过来一路点赞下去。像个老学究一样，一本正经地向那些祝福他们的CP粉道谢。
　　诸如以下种种揣测，照赞不误。
　　【说起来，上次的直播事故真的是意外吗？陆董可是上市集团董事长，不可能猜不到咕老师正在直播吧？还故意把人推到椅子上……】
　　【啧啧啧，好心机哦】
　　【哈哈哈哈谁让你们之前老吐槽他是老男人，这不就来证明自己了？】
　　【合理怀疑之前的直播事故也……昭示主权的感觉……占有欲好强好心机一男的】
　　【寰亚TV就是寰亚集团旗下的，别跟我说咕老师第一次被封和他没关系】
　　【xs，那次直播没什么不能看的，被封得莫名其妙，但弹幕确实很奔放，某人肯定是在偷偷视奸，醋死了吧？】
　　【其实陆董看起来就很有表里不一斯文败类的感觉】
　　【啊啊啊看起来在床上也很厉害的样子】
　　【感觉陆董是那种平时看起来矜贵禁欲眼镜一摘就化身矿工疯狂打桩的类型】
　　【支持霸总做受！坐上来自己动，把咕老师骑到下不了床嘿嘿嘿嘿】
　　【……穿条裤子吧姐妹们！】
　　顾修过来一看，靠！他就知道，和陆时琛有关的事情没有任何意外，全是“老男人”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他嘴里吐槽，顺手也点了几个赞，然后麻利地注销微博消失在因特网上，对送上门来的泼天流量不屑一顾。
　　陆时琛意外在直播间里出镜，他俩的关系被网友扒了个底朝天，相当于小说里的官宣剧情，网友嗑CP也嗑得风生水起。
　　这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面新的弹窗。
　　【任务完成】
　　系统的判定功能果然错误百出，荒谬绝伦。迫在眉睫的任务时限就此消失。
　　自动判定中，007跌宕起伏的聒噪声音变成冰冷的机械音：【任务评价中……人设符合度检测、剧情完成度检测……综合评价等级：C。奖励积分十万分。请宿主回到主神空间后领取奖励。】
　　新的弹窗浮现出来，不是幽冷的蓝色而是鲜亮的红，从颜色中透出强烈的紧迫感。
　　【小世界崩塌倒计时：7天。】
　　顾修一愣，忙问007:【怎么回事？怎么只剩七天了？】
　　前几天他还在因为不到一个月的任务时限唉声叹气，结果任务一完成，本就不充裕的时间急剧缩减到一个星期。
　　【谁让你把主角受的剧情全部抢走了！！】灵动活泼的银色光球蹦出来，抑扬顿挫道，【主角攻受没有在一起，小世界没法继续运转了！能撑到现在才崩已经是个奇迹了……】
　　顾修眼帘颤了颤，心里五味杂陈。
　　木已成舟，他只能要求陆时琛接下来几天居家办公，尽量别出门。后者倒也顺着他。两人每天待在一块大门不出，直播事业也暂时搁置。
　　晚上准备干活前，陆时琛去洗澡，顺便将手机拿上。
　　顾修奇怪地瞄一眼，难道霸总洗澡也要放个手机在那追剧？
　　浴室门关上，他的手机嗡嗡一震，收到久违的来自榜一大哥的消息。
　　A7993344：【这几天怎么不直播了？】
　　咕咕啾：【我谈恋爱了老板，我想抓紧时间和他多待在一起。不是你告诉我要活在当下吗？】
　　A7993344：【嗯？那你还在和我聊天？】
　　咕咕啾：【毕竟你给我打赏了那么多钱嘛……】
　　A7993344：【给钱就能陪聊？】
　　这人怎么回事？说话句句带刺，咄咄逼人。
　　顾修皱起眉，琢磨。
　　他半天没答复，对面又发来一个问号。
　　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咕咕啾：【怎么了老板？】
　　榜一大哥却有话不直说，先回他一串省略号。
　　然后一句爹味训诫。
　　A7993344：【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这算得上精神出轨。】
　　什么玩意儿？还能这样上升定性的？顾修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气得踱了两步。低头一看，这人没完没了了！
　　A7993344：【你应该和所有的男人、女人都保持距离。无论对方给你多少钱。】
　　顾修眨眨眼，那点刚被勾起的怒气突然转换成强烈的疑惑，他抬起头，面前正好是陆时琛的办公桌，上面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顾修看看手机，再看看紧闭的卫生间大门，忽然灵光一闪，一个箭步来到笔记本电脑前。
　　陆时琛一向很放心他，各种公司机密文件从不避着他，这台只在家中使用的电脑也并未上锁。
　　现在的顾修已对这个世界的各种运作守则以及数码产品驾轻就熟。他打开电脑上陆时琛的微信，是他工作时用的账号，ID直接用大名，坦坦荡荡。
　　顾修捻着下巴想了想，将这个账号退出登录，选择“切换账号”选项。
　　一个眼熟的ID映入眼帘。
　　A7993344。
　　夕阳风景照的头像更加眼熟，可不就是他手机里的这位榜一大哥吗？
　　呵呵。
　　顾修了然。
　　将电脑恢复如初，静静等待陆时琛洗完澡，随后他一脸若无其事地过去：“我也要去洗个澡。”
　　陆时琛狐疑问：“你不是洗过了吗？”
　　“嗯，又出了点汗。”顾修不管不顾关上门。
　　两人所处的位置互换。
　　顾修将花洒打开放在一边，站在洗漱台面前拿出手机，镜子映出唇边一抹狡黠的笑容。
　　咕咕啾：【老板，看不看果照？^ - ^】
　　A7993344：【？】
　　顾修以退为进，不回复。
　　两分钟后。
　　A7993344：【？？？】
　　顾修啧一声，翘着嘴角打字，继续钓鱼。
　　咕咕啾：【看不看^ - ^】
　　A7993344：【……】
　　A7993344：【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A7993344：【你还缺钱？】
　　A7993344：【？说话】
　　A7993344：【？？？】
　　他急了。
　　顾修火上浇油。
　　咕咕啾：【想不想看嘛？】
　　叩叩叩！
　　卫生间大门被敲得一晃一晃，门把被拧得哒哒作响。
　　门外传来陆时琛裹着怒火急迫的声音：“顾修，你锁什么门？”
　　顾修装模作样：“我洗澡呢，你干嘛？”
　　陆时琛加大力气推门：“开门。”
　　顾修啧一声，藏好手机，过去给他开门。
　　迎面一双气得发红的灰色眼睛。
　　顾修故意装傻：“怎么了九叔？”
　　陆时琛被气到无法思考，一时头晕目眩，都没注意顾修身上的睡衣还好端端穿着。
　　他反手锁上卫生间大门，不由分说步步紧逼，眼底窜着两撮火苗，手掌粗暴地从睡衣下方揉进去。
　　顾修被掐得一抖，后知后觉察觉到危险，正要去拿洗漱台上的手机解释，陆时琛却先他一步，将手机扫开，然后拽过他裤腰，上下双管齐下。
　　顾修重重喘了口气，清亮的黑色眼睛里泛上迷离水雾，转头就将手机上的聊骚抛到一边，享受当下，哑声问：“……今天要在浴室做吗？”
　　陆时琛还在气头上，一声不吭，揉他的手也格外用力。
　　“嘶！”顾修抽口凉气，试图阻止，“陆时琛！你看看你的手机……”
　　陆时琛气得根本听不进去话，只当他的反抗是精神出轨的铁证。
　　顾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再挤出一句话：“你快看看你手机……嗯！”
　　顾修差点狼狈地摔进浴缸，趁着陆时琛掏东西，忙改换称呼：“老板，你是不是没看见我给你发的果照？”
　　他还有脸说。
　　等等……
　　老板？
　　理智铺天盖地重新回到陆时琛大脑里，他愣了一愣。
　　动作暂停。
　　陆时琛暂时放过面前衣衫不整的顾修，快步出去找到自己的手机。
　　剧烈起伏的胸膛渐渐平复下来。
　　“呼，吓我一跳……”
　　顾修从身后走过来，又问他：“看到了吗？”
　　嗓音里带着点玩味戏谑的笑，温热的手臂从后方环过他的腰，毛茸茸的脑袋从肩头探出来。
　　两双眼睛一起看向手机屏幕。
　　“咕咕啾”和“A7993344”的聊天界面，最底端，一张红润漂亮，颇为标志的——
　　红苹果照片。
　　

第39章 狗血豪门39
　　年上男友的幸福感……踏实、可靠、体贴、事无巨细，除了占有欲过分强了些，哎，谁懂啊！
　　顾修喟然长叹。
　　他在网上抖的机灵，陆时琛变本加厉在他本人身上找了回来。
　　管他果照是不是苹果美照，一整晚他就没把衣服穿上来过，像那颗苹果一样光溜溜红彤彤，汁水被榨得一干二净。
　　这个小世界迎来最后的倒计时，顾修出神地看了会儿鲜红的弹窗，再看看在他身上骑了几个小时已然精疲力竭的陆时琛。
　　玉石般莹润透黑的眼眸一眨不眨，清晰地倒映着男人的睡颜，似乎是想用短短的时间，努力将对方铭记于心底。
　　好比之前陆时琛趁他睡着恣意妄为，他伸出一根手指，相当烦人地勾过那张三维英俊的面庞。
　　陆时琛的睡眠质量不如他，轻轻一碰就醒了。眼帘颤动几下，又静下来，装睡，很是享受这亲昵的触碰。
　　顾修一点不客气，指尖戳戳装睡的男人面颊：“陆时琛，你送我一件礼物吧。上次的鸟笼子项链不算。”
　　陆时琛掀开眼帘，被扰了清梦也不气不恼，温柔包容的眼睛看向他，耐心地问：“你想要什么？”
　　顾修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反正你送我一件礼物就行。”
　　虽然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他都带不走，但万一呢？万一他能留下一样有关这个人的念想呢？哪怕带不走，那也将成为他记忆里珍贵的一部分。
　　敏锐地察觉到青年莫名低落的情绪，陆时琛并不多问，拿起他的手送到嘴边亲了亲，说：“下个月你过生日，我们出国度假？”
　　下个月，等不到了。
　　那也不是顾修真正的生日。他并不清楚自己的生日是什么时候，主神的子系统从时空乱流里把他捡回来，那时候的他奄奄一息，什么也不记得，外形外形大概三四岁。
　　顾修张了张嘴，满肚子的话想说又说不出口，最后只能对陆时琛道：“我们恋爱一个星期的纪念礼物，随便什么都行，只要是你送我的。”
　　“恋爱……一个星期？”陆时琛愣了下，而后展颜笑开，“嗯，所以你来公司接我那天，算我们正式确认关系？”
　　顾修挑了下眉，故作姿态道；“嗯哼，不然呢？”
　　陆时琛笑问：“那正式确认关系之后的第一次约会，是不是也需要安排一下？”
　　相处的时间眨一下眼就少一秒，顾修在肚子里幽幽叹口气，把被子拉起来，捣乱一般盖到陆时琛脸上，隔开直接相碰的目光：“你先补个觉，睡醒再说。”
　　陆时琛不疑有他。
　　次日早，一份行程表发到了顾修的手机上。
　　他眯了眯眼，不由怀疑自己错拿了陆董的工作手机。但定睛一看，给他发消息的就是陆时琛？
　　约会行程安排：
　　9：00 起床，家中用早餐
　　10：00 出门
　　12：00 午餐
　　14：00 户外活动
　　……
　　顾修揉揉眼睛：“……？”
　　这是约会还是双人甜蜜浪漫风出差？至少陆时琛没把具体的餐厅、具体的活动安排告诉他，保留了一定的惊喜。
　　宛如陆时琛像日常行程那样严谨缜密紧凑，上午十点，两人准时出门。
　　没见过谁约会从一大早开始的，顾修坐在温暖的车里呵欠连天。陆时琛早有准备，递给他一个车载睡觉抱枕。
　　顾修：“……”
　　直到中午，行程还算顺利。陆时琛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的口味，这一顿精心安排的午餐他十分满意。
　　下午的户外活动原来是坐帆船出海。
　　只是从餐厅出来，天际乌云铺陈，阴沉沉地绵延到远方，压在高耸的大厦顶端。
　　一阵风起，卷着沙粒拂向两人面庞。
　　陆时琛脸色微变，一贯游刃有余的上位者，罕见地流露出几分不知所措的局促。他看了看表，拿出手机确认天气，看了又看，难得遇到这种有心无力的状况。
　　顾修看看变得陌生的恋人，只觉得好笑。
　　陆时琛余光捕捉到那抹笑，皱着的眉心顿松：“……笑什么？”
　　“那我们接下来去哪？”顾修唇边笑意愈浓，流转的眼波往对方身上一勾，“陆董？”
　　陆时琛眼帘颤动，撇到一边，佯作镇定地查看手机，漫不经心道：“我看看……”
　　“晚上还要去看星星？”顾修也在查看令堂堂陆董如此慌乱的行程，又抬头望一眼风雨欲来的天，“看起来都干不了了啊。你提前预约了吗？要不就全部取消吧。”
　　陆时琛的镇静总算是装不下去了。
　　他带着几分愧疚对顾修道：“是我考虑不周，没想到会突然下雨。我们先上车……”
　　轰隆！
　　天际一道闷雷炸响。
　　陆时琛下意识抬手护在顾修身前，带着他退回店里。
　　稍作休息，陆时琛快速调整好行程：“安排好了，我们接下来去看电影，附近有一家商场，我去开车……你有什么想看的电影吗？”
　　霸总男友很是靠谱，顾修却非常不配合地摇摇头。
　　陆时琛一下又没了辙。
　　顾修欣赏了一会儿他局促的模样，直到唇角终于压不住了，展颜一笑：“我们就在外面随便逛逛吧。”
　　陆时琛松口气，点头：“嗯，我拿上伞。”
　　两人共享一把商务大伞，在雨中缓缓走着。
　　绵密湿冷的雨容易勾起人的伤感情绪，陆时琛便显得有几分低落，眉眼敛着，藏在幽冷的镜片之后。
　　“我本来给你准备了惊喜。”他的口气略有遗憾，“听说在帆船上看落日很美。”
　　顾修火上添油：“不止落日啊，看星星的计划也泡汤了。”
　　陆时琛无奈地看向他。
　　还真是半点脾气没有，说到做到，就喜欢顾修和自己对着干。
　　顾修被那双深情款款的灰色眼睛注视得一阵不自在，他偏开头，视线越过黑伞边缘稀稀落落的雨帘，穿过水花飞溅雾气蒙蒙的柏油车道，来到对面的街道。
　　这场雨狡猾地逃过天气预报监测，街上行人大多没带伞。陆时琛的准备已是百里挑一的周全。
　　顾修看着高举双手聊胜于无挡雨的行人，在雨中飞奔减少淋雨时间的行人，甚至笑容满面享受冷雨的人，若有所思。
　　忽然，他问身边的陆时琛：“你今天的西装，贵吗？”
　　陆时琛不解：“怎么了？”
　　“嗯……那我换个问法。”顾修并不直说，“以后还要穿出去吗？”
　　“不穿了，收藏起来。”
　　那就行。
　　顾修眼尾一勾，闪过机敏而灵动的光。
　　陆时琛不可避免被吸引了注意，于是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对方握上他持伞的手，居然是为了捣乱。
　　啪嗒。
　　顾修轻轻松松拨开男人的手指，任由雨伞翻过来坠入水泊，打碎里边绰约的灯光倒影。
　　失去雨伞的庇护，淅淅沥沥的雨顿时浇了两人满身。
　　陆时琛愣了一下，在他的思考方式里，下意识以为这是个意外。他倒也不生气，忙要去捡回雨伞，好为爱人遮风避雨。
　　顾修却握住他手腕，让他和自己正面相对。
　　轻轻一带，距离缩减至呼吸可闻，温热的，带着淡淡的雨水腥气。
　　雨水仍不间断地落在发梢、肩头，打湿今天精心准备的正装，两人皆不以为意，变得湿润的眼睛像镜子一般，清晰映着彼此的倒影。
　　“这种惊喜怎么样？”
　　顾修再往前稍许，偏头错开鼻梁，轻轻捧住男人满是雨珠的双颊，吻住男人被雨水打湿的嘴唇。
　　挂着小水珠的睫毛碰到彼此的肌肤，激起微小的战栗。
　　顾修闭上眼，在冷雨中呵出的热气裹着白雾，带着他的喜悦，唇贴着唇传递到另一个人那里。
　　“Surprise.”
　　*
　　现在的顾修的确是红了，堪比娱乐圈的一、二线流量。
　　雨天的傍晚，他和陆时琛在街边拥吻，沉浸在彼此的世界里，旁若无人。身边的行人来去匆匆，却与他们无涉，像是浪漫的定格画片背景中流动的虚影。
　　有不少行人注意到了他们，或多或少看了几眼。好巧不巧的，其中就有最近在网上吃这狗血豪门瓜的路人，当即激动地捂住嘴拿出手机，咔嚓咔嚓连拍好几张照片，发布到网上。
　　【啊啊啊啊啊这一幕好有电影感……】
　　【我的西皮太有张力了呜呜呜呜】
　　【陆董真的超爱哈哈哈，他那身西装一看就很贵的样子，就这样随便淋雨可以的吗？】
　　【伞肯定是咕老师弄掉的没跑了，陆董你真的，就喜欢他不乖是吧】
　　【哈哈哈所以以前咕老师折腾他的豪车藏酒，陆董心里是不是还挺暗爽的？】
　　【雨中吻好甜好浪漫，但我品出了一点伤感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余光里红绿灯变化了几轮，飞驰而过的车辆溅起哗啦水声，又归于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修身上不防水的风衣已经湿透了。陆时琛抬手拨开他额前湿漉漉的头发，为他擦去脸上雨水，接着便要弯腰去捡地上的伞。
　　顾修却又抵住他的额头，双手捧着他的脸不放，相当任性地连声喊：“陆时琛，陆时琛……”
　　陆时琛镜片上全是细细密密的水珠，水滴形成的棱镜在灰色眸底折射着异样的光，似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皱了皱眉，低低闷出一声：“嗯？”
　　顾修忽然放开了手，笑起来抖落睫毛上盛不下的小水滴，扑簌簌的，仿佛星辰碎屑缤纷洒落。
　　“陆时琛，记得送我礼物。”
　　然后他侧过身，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转到一边。弯腰捡伞，将里边的积水倒出来，仔细地抖了几下，这才遮回两人头顶上。
　　藏在哗啦啦的雨声里，顾修看看陆时琛那身毁于一旦的高定西服，很轻地呢喃了一声，像是叹息：“没事的……这身衣服也留不了几天了。”
　　

第40章 狗血豪门40
　　别看顾修炫富炫得风生水起，但他真正吸引人的，其实是他在充满铜臭味的钱堆里打滚时，那种游离超脱的态度。这才让他火得匪夷所思，和同类主播判然有别。
　　他大咧咧炫耀豪宅名表，豪车名酒，可又带着一股什么也不在意、什么也无所谓的散漫劲儿。仿佛所有的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比屏幕之外的观众更像一个观众。
　　而在向陆时琛索要礼物一事上，他却体现出了一种反常的执着。
　　哪怕他什么也没说，陆时琛何其敏锐，不可能感觉不到。
　　不管是什么礼物，只要是陆时琛送的，而且要快，今天催完明天接着催……
　　同样反常的是陆时琛陡然变得低下的效率，顾修一直催到倒计时变成小时单位，这份礼物还没送到手上。
　　好巧不巧今天陆时琛出去了。顾修给他打了几个电话，又发了一堆信息轮番轰炸，等到无法再等，顾修干脆换好衣服，正准备出门找人。
　　楼下终于传来开门的声音。
　　顾修一个箭步飞奔下楼。
　　黑色的大衣长至小腿，陆时琛风尘仆仆，镜片上一层薄薄的白霜。见顾修下来，他将碍事的眼镜取下，温润的灰色眼睛不受阻碍，直直凝视着他焦急的爱人。
　　顾修走了几步，忽然一顿，视线落到陆时琛手上：“咦？”
　　陆时琛也垂下眼，将手里的红陶小盆举起来，送到他眼前。
　　顾修歪了歪头，不太确信：“这该不会……是送我的礼物吧？”
　　“嗯。”陆时琛说，“天气还没回暖，我播了一包种子，只种出来这一棵……”
　　明明花点钱就能轻松解决的礼物，他偏要大费周章去种植物。费时费力还不值钱，模样看着也挺寒碜。
　　绿油油的小苗，连花都没有。放眼望去全是粗粝的泥土。
　　偏偏顾修还挺吃这一套，想着这人怎么就连送礼也是一种老古董风格……脸上却忍俊不禁，注意力暂时从紧迫的倒计时移开，接过这份粗糙的礼物。
　　“这是花生树。”陆时琛说。
　　顾修迟疑一瞬，搜索自己的现代知识储备，仍不太确信，喃喃：“嗯？为什么是花生……早生贵子？”
　　“还有平安幸福的意思。”陆时琛轻轻一笑，“也象征两个相爱的人永远在一起，永不分离。”
　　顾修微愣，再一次看向那双异常深邃的眼睛。仍是平和的，无波无澜的，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无言的哀伤与不舍。
　　仿佛是预感到了离别。
　　“从生长到开花，再到结果。”陆时琛微下眼，不再看他，一板一眼地介绍说，“大概要一百天到一百五十天……”
　　然后才重新抬起头来，认真地对顾修说：“顾修，把它养大吧。”
　　顾修却愣着，嘴唇翕动，连一句欺骗的许诺也说不出来。
　　陆时琛并不强求他的回答，温柔地抚摸他的脸颊：“今晚想吃什么？我来做吧。”
　　两人吃了简单的奶油意面作为晚餐。
　　一来是顾修爱吃，二来是做起来快。
　　到了这个时候，每浪费一分一秒，都让顾修感到强烈的不安。
　　他和陆时琛一起收拾碗碟，送到厨房，又急又笨拙，差点把陶瓷盘打破。
　　“我来吧。”陆时琛自然地将脏碗接过，整整齐齐放到洗碗机里。
　　一扭头，就见顾修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修？”
　　没反应。
　　“顾修……”陆时琛轻蹙了下眉，“怎么了？”
　　以前陆时琛一个人住，大多时候住在城中心的大平层，这边的别墅奢华归奢华，却没什么人气，厨房也是个漂亮精致的摆设。
　　自从顾修和他一起住进来，他不再天天加班到深夜，准时准点下班，回来和顾修一起共进晚餐。等到早晨，再由热气腾腾、温馨融洽的早餐开启新的一天。
　　厨房的使用频率上来了，又添置了一些新的餐厨具，置物架上尺寸款式各异、漂亮有趣的陶瓷餐碟，湿漉漉的抹布，闪烁着水光的金属刀叉。
　　而站在这些东西之前的陆时琛，也不像初见时那般冷冰冰不近人情。灰色的眼睛既是沉寂的，也是最为温柔的。
　　可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顾修实在说不出话来。
　　尤其是，那句告别。
　　【小世界崩塌倒计时：五分钟。】
　　顾修抬起双手把自己的头发往后捋，挡住自己的视线，也挡住脸上的表情。
　　“等等……”他捂着脸，转身跑开，抱起桌上的盆栽花生树。
　　陆时琛紧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过来。
　　两人站在餐桌旁，默契地谁也没坐下，一动不动，似乎只要这样就能让时间暂停。
　　【小世界崩塌倒计时：两分钟。】
　　顾修捏紧手里的陶盆，抬眸，终于出声：“陆时琛……”
　　陆时琛始终耐心，“嗯？”一声，等待他继续说。
　　顾修却又将眼睛撇开，烦躁地叹了口粗气。
　　忽然。
　　在无言的寂静中，陆时琛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就算你离开我也没关系。”
　　顾修愕然，一时失语，只能用复杂万千的眼神望过去。
　　望着一个，小说中的“纸片人”。
　　可眼前的陆时琛鲜活又三维，他就是一个真正的人。再真实不过了。这让顾修很迷茫，身体快被强烈的拉扯的矛盾撕成两半，浑身发疼。
　　男人温柔含笑的灰眸凝视着他，话声像和风细雨，带着轻轻的叹息：“离别只是暂时的。”
　　顾修眨了几下眼，又皱起眉，似乎不太能理解。
　　在他的世界里，过去的记忆里，明明孤独才是永恒的。
　　他经历过那么多小说世界，拥有那些小说角色做梦也想不到的上帝视角，他居高临下，轻轻松松看破错综复杂的一切。他不会被任何事、任何人困住，恣肆又洒脱。
　　可那些世界从来不属于他，他也不属于任何世界，他只是一个来去匆匆的过客，是波澜壮阔的电影屏幕之外孑然一身的观众。
　　陆时琛却很肯定、坚定地凝望着他，眼波如水，从容不迫，将一个漂泊不安的灵魂网住，然后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说。
　　“我会回到你身边，无论有多遥远。”
　　清晰的提示音高亢洪亮，和背景里逐渐破碎的世界一起，排山倒海而来：【小世界崩塌倒计时：十、九、八、七……】
　　“每一次。”
　　“我都会……”
　　【三——二——】
　　“回到你身边。”
　　【一！】
　　男人的声音彻底被湮没，消失在耳边。
　　顾修双目放空，陷入沉睡前的最后一刻，手在空中虚虚一抓，像要抓住那双褪色的灰色眼睛。
　　“……”
　　“……”
　　“……”
　　【啾啾！啾啾！快醒醒！】007兴奋的声音将顾修从无比漫长又无比真实的梦境里惊醒，【虽然小世界崩塌了，但你的任务成功完成啦！你可以拿到十万点积分……】
　　眼皮挣了几下，顾修睁开眼，黑色的眼睛迷茫又空洞，望着主神空间洁白无瑕、仿若虚无的天穹。在这里，除了他以外空无一物。
　　分明，这个世界更像是虚假的。
　　他捂着胀疼的脑袋坐起来，像一只失去了方向的小船漂泊在茫茫大海，怎么也想不明白。
　　完全忽略聒噪不休的007，他静静缓了一会儿，总算有了点反应，左右环顾摸索，寻找着什么。
　　可惜他一无所获。
　　他有些懊恼，又有更多的委屈，偏偏也没地方能撒气，只能嘟囔道：“就那么个破礼物，也不能让我带回来吗？”
　　银色光球飞过来，热心地解答他的困扰：【小世界的东西当然带不回来啦，而且那是小说生成的小世界，还崩塌了……不过小说还是能看的，你要看吗？】
　　顾修：【滚。】
　　007：【……QAQ】好熟悉的感觉，认识第一天的时候那个冷漠的宿主又回来了。
　　顾修抱着膝盖发呆，小光球老老实实蹲在他脚边安静地陪着他，直到他豁然站起，总算开始关心起现实问题：【我现在有多少积分了？】
　　007一蹦而起，迅速为他查阅：【加上新获得的十万积分，你现在已经有三十五万积分啦～够主神空间的房子的首付了！】
　　顾修已然对这破地方的破房子失去了兴趣，打开积分商城翻看。
　　007见风使舵，小心翼翼地问：【不买房的话……你能不能给我买个人类的皮肤呀……我也想尝尝你们人类的食物……】
　　顾修仿佛封闭了听觉，眉毛都没动一下，自顾自地一直翻。
　　他迫切需要做点什么，最好能让他的注意力全部在这件事上，以免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又飘去那个已然崩塌的小世界上。
　　积分商城翻到最后，整个页面里只有一件商品，简陋得和科技感的商城风格格格不入。
　　绿色的叶片，棕褐的土，砖红的陶盆。
　　【一棵花生树】
　　【简介：未知】
　　【功能：未知】
　　顾修先错愕了一瞬，而后不敢置信地盯住价格栏：“……这树居然要卖二十万分？”
　　不等007出声，他便鬼使神差地点下了购买。覆水难收，007只能爆发出心痛的尖叫：【啊啊啊啊啊这可是二十万啊你买了个什么破东西！！！！】
　　购买的商品瞬间传送到手上，顾修将那盆花生苗翻来覆去，一时有些出神：“好像真一模一样……怎么可能？”
　　这是不是可以证明，突破了主神空间的守则，陆时琛的一部分跟过来了？
　　这是不是也可以证明，总有一天，陆时琛本人也会回到他身边？就像陆时琛说的那样。
　　不知为何，他认为并不是自己在自欺欺人、痴人说梦，陆时琛的话的确有种匪夷所思的奇妙信服力。
　　只是，007对于他挥金如土的行为倍感不满，哇哇乱叫，为了安抚这傻统，顾修切换到系统皮肤分区，勾得007安静下来眼馋不已，然后说：“我还剩十五万，什么漂亮皮肤都能买，还能给你买十个不同皮肤每天换着穿。但人类皮肤……十五万整，限时七天，你确定？”
　　别说确不确定了，007简直难以想象，宿主竟然愿意掏空剩下的所有积蓄，满足他的愿望给他买个皮肤？
　　这是什么神仙宿主？
　　此时回味起来，就连那些凶巴巴的辱骂也像是甜言蜜语！
　　如果007拥有人类的眼睛，恐怕已经热泪盈眶了，他围着伟大的宿主疯狂转圈，激动难耐：【嗷嗷嗷确定确定确定！！】
　　顾修说到做到，斥巨资买下限时七天的人类皮肤。
　　007珍重地将新皮肤收好。跟宿主混了一段时间他当然明白，这皮肤可不能随便穿，别浪费了。等到下一个小世界，看看那边的美食和宿主的钱包再决定。
　　哎……真希望宿主还能再拿一次纨绔富二代剧本。
　　而顾修花光所有积蓄，仿佛灵魂也被一并抽离了。他双眼空洞地抱着花生盆栽，安静得像个没有生命的玩偶。
　　007认真观察着他，又在数据库里搜了搜，估计他这个状态可能是伤心。
　　小光球飞过去，自以为体贴地安慰道：【没关系啦啾啾，还好小世界崩塌了，主角攻不会因为你的离开感到痛苦的。他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记得的。】
　　这话一出，顾修立马炸了，横眉怒目瞪过去。
　　“难道我就舍得他吗？！”
　　“我什么都记得！我才痛苦……”
　　007有些束手无策：【呃……他只是一个小说里的角色，由一串文字数据生成的模型，和你是不一样的……】
　　顾修却油盐不进，用水泥砌成围墙，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彻底逝去不可挽回的小世界里。
　　007围着他转了几圈，竟然产生一个系统不该有的、没什么逻辑的念头：要是顾修还像刚认识的时候那样就好了，随心所欲，放肆不羁。虽然动不动要骂他两句，但那时候的顾修超然又洒脱，对小世界的方方面面浑不在意，是快穿局的完美员工。
　　小光球还没有穿上人类的皮肤，看不出表情，顾修自然万万想不到他在自主行事，检索自己的功能权限。
　　电击惩罚、关闭痛觉、加速时间流速、清除相关小世界的记忆……除了在宿主违抗剧情时的电击惩罚，其他的功能都需要经过宿主同意，或者向更高一级的快穿局管理系统申请。
　　007便绕过他的宿主，悄悄向上级发去一份清除记忆的申请。
　　【权限已解锁】
　　顾修敏锐的直觉立刻察觉到不对，从地上起来，抱着花生苗警惕地盯住银色光球，低声：【……007？你做了什么？】
　　小光球悬在空中，一动未动，一语不发，像是在酝酿大招。
　　顾修警惕地再后退两步。
　　小光球还是沉默的，周身骤然爆发出刺眼的银光，刺激得他眯起眼，就在这个他疏于防备的空当，银色小光球化成银色的闪电，“咻！”地朝他飞过来，撞进他的天灵盖。
　　顾修一个踉跄倒地，感觉到大脑中异物的入侵，橡皮擦一样飞速地将他珍藏的记忆擦去。
　　【007！】
　　顾修惊呼，却无力阻止，记忆被抹去的时候力气也一并抽离，他虚弱地闭上眼，身体软软地往地上倒去。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瞬，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花生苗盆栽揽进怀里，紧紧抱住。
　　看着昏睡过去的宿主，007大松一口气。
　　【这样就没关系啦！啾啾，我们继续去下一个世界吧……】
　　007兀自兴奋蹦蹦跳跳，冷不防一道幽冷的机械音笼罩下来。听不出方向，仿佛无处不在。
　　是主神。
　　007吓得银色光芒都灭了。
　　【系统007。】威严而冰冷的声音道，【你在上一个小世界中纵容宿主顾修，间接破坏两位主角的感情线。现在还自主行事，申请权限清除宿主的记忆……】
　　007顿时急了，忙解释道：【我只是想让啾啾开心一点……他这样去了下一个世界也没法做任务呀！】
　　【007，你只是一个系统，是为了宿主完成任务而服务的。】主神说，【宿主的喜怒哀乐，与你无关。】
　　007越解释越百口莫辩。
　　或者说，他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从天而降的主神，正是为了惩罚他过度人性化的一面而来的。
　　就像小世界的剧情脱轨，身为系统的他也严重脱轨了！
　　想明白了这点，小光球立马动身逃跑。可主神无处不在，不管他飞到哪里，那道声音仍近在耳畔。
　　他也不能真抛下顾修不管，转了一大圈飞回去，守在顾修身边上蹿下跳，破罐子破摔怒骂道：【陆董比你可好多啦！难怪啾啾舍不得……啊啊啊啊啊！啾啾呜呜呜呜我也舍不得你呀我不要初始化——】
　　……
　　……
　　如同从一场漫长的梦境中醒来。
　　顾修精神一阵恍惚，眨了眨迷茫的眼，分辨眼前的情况：【这是哪儿？任务开始了吗？还有……】
　　顾修依稀记得自己在执行渣攻火葬场任务，他的服务系统叫007，盲目乐观，自统认知非常不明确，还说和他是完美搭档……虽然具体的细节不太记得了，但007不靠谱的形象在他心里根深蒂固。
　　于是他喊了声：【傻统，出来。】
　　小光球散发着冷白的银光，飞到他面前，用毫无起伏的机械音道：【宿主顾修，你好，系统007为你服务。】
　　

第41章 室友01
　　“季柠，那位客人一直看着你呢，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店长笑盈盈拍了拍季柠，“他问了你的名字之后就一直坐在那里，点了最贵的饮料和点心，是你的追求者吧？”
　　最近店里的生意不太景气，又是工作日的中午，难得做成一笔大单。
　　季柠擦了擦手，看眼那微胖的陌生男人，对店长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他。”
　　店长：“那也去打个招呼吧。”
　　季柠不太擅长拒绝人，他为难地抿抿嘴唇，把脸上的黑框眼镜取下来，用软布擦了半天，拖延再拖延，最后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上前。
　　他扯出一个营业的微笑：“您好……我就是季柠。你认识我吗？”
　　男人压抑着兴奋：“你是A大的学生，美术系，现在读大二，对不对？”
　　季柠脸色不太好，被对方炯炯的视线看得连连后退：“对……你怎么……”
　　“真的是你啊！”男人打断他，兴奋完了，又磕磕巴巴起来，“我是你的粉丝……你放心啦，我是爸爸粉。你比书里写的，可、可爱多了……”
　　对方一开口就是这种令人满头雾水的奇怪的话。
　　还有更匪夷所思的，男人清楚他的成长经历，对他的人际关系了如指掌，说自己全是在书里看的，他正是那本书里的主角受！
　　他的性取向是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秘密，这话一出，他便信了一半。
　　一颗期待的心更是砰砰乱跳，忙要问问书里的另一位主角是不是他的竹马顾修。
　　然而，男人接下来的话如同凉水浇下：“顾修就是个渣男！钢铁直男！他不配！你真正的老公是A大的学霸校草富二代男神——他的室友，陈北川！”
　　季柠听过这个名字，却与对方没有任何交集。顾修和这个室友的关系也不好。
　　除了出身的差距，两人的作息也完全颠倒。顾修昼伏夜出，陈北川健康自律，两人生活在同一屋檐下，却可以完全不见面。
　　见季柠抗拒，男人又长篇大论，将他私下里送给顾修的礼物全部细数过来，甚至还包括他前几天才送给顾修的生日礼物……
　　男人苦口婆心地劝他：“你为了买顾修喜欢的这双球鞋打了两个月的工，但他转头就把这双鞋卖了二手，给游戏里认识的妹子买礼物！”
　　季柠的心顷刻凉了大半。
　　他当然不可能就此怀疑自己喜欢多年的人，强颜欢笑说：“礼物本来就是我一厢情愿送给他的啊，他想怎么处理都是他的事吧……”
　　话虽这么说，可回学校的路上，他忍不住打开咸鱼app，切到同城页面，搜索关键词，果然发现了他送出去的新款球鞋，距离一千米内。
　　顾修的宿舍楼已经出现在了视野里。
　　他低下头，抿着嘴唇犹豫了一会儿，再深吸一口气，才给那默认ID头像的新号发去私聊信息。
　　一颗柠檬：【你好，是全新的吗？有没有购买记录？可以面交吗？】
　　生怕自己后悔迟疑，他一口气问了三个问题，点击发送。
　　对方慢吞吞地回了他三句。
　　【呃等等我看看……】
　　【哦是别人送的没记录，再等等哈】
　　【不出了不好意思】
　　季柠愣了愣，再点开球鞋的商品页面，得到一个“已下架”的提示。
　　*
　　与此同时，银色小光球散发着冷冰冰的银光，居高临下睥睨不听话的宿主。
　　007毫无情绪起伏，光球也悬在空中一动不动，操着一口无波无澜的机械音：【宿主，请不要偏离剧情，违背爱慕虚荣的凤凰男人设！】
　　十分钟前，顾修睁开眼，左手边是墙，右手边是护栏，身下的床板硬邦邦硌得慌。随后他坐起来，环顾身处的环境，看着像是以前只在视频影像里见过的大学宿舍。
　　这个小世界的主角受叫作季柠，是学画画的美术生，多才多艺，身材纤细漂亮。
　　但季柠的性格却是内向自卑，总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对自己的美貌一无所知。小时候他遭到同学欺负排挤，竹马顾修则像天神一样从天而降，为他出头。
　　就像扑火的飞蛾，迷恋顾修、对顾修示好，是他从少年时期到现在的习惯，直到变成刻入骨髓的本能。
　　而在小说生成小世界后，现在的顾修换了个任务者的芯子。他并非什么大善人，但季柠送他的礼物不关乎生死大事，也不是关键剧情的必要环节。
　　接收剧情的时候，手机进来一条新消息，询问他的闲置物品。
　　顾修一看这鞋的四位数售价，估摸着肯定是季柠送的，不由分说便拒绝了送上门的生意，甚至将商品下架，永绝后患。
　　滋滋滋！
　　【……007！】顾修被电得一个激灵，怒不可遏去捉那个银色光球，【你竟然敢电我！你个系统是不是想造反！】
　　007：【宿主，请不要自作主张。你还需要不断暗示主角受，索要各种名牌礼物，用来包装自己，维持人设。】
　　顾修转移话题：【哎，等回去我给你买个暖和点的皮肤吧。】
　　007一板一眼地补充剧情：【你，是主角受的青梅竹马，你们在小镇上一起长大，主角受自立自强、坚韧不拔，你则有几分小聪明。你和主角受一起考上京城的名牌大学后，主角受越发努力向上，你则被这边的浮华世界迷晕了眼，变得肤浅又爱慕虚荣。】
　　【你是个一根筋的迟钝直男。主角受不敢告诉你他的感情，唯恐破坏了你们的朋友关系。但对于你的所有要求，他予取予求，打工赚的钱大多用来给你买了礼物，极大地满足了你的虚荣心……】
　　顾修啧啧嘴，没滋没味地进行总结。
　　所以说，他人倒是没什么坏心眼，说实话还有点儿傻愣，错就错在他的迟钝，对主角受的付出视而不见。
　　这在可是滔天大罪，追妻火葬场属实活该！
　　007继续说：【其实你也对主角受有好感，但你始终无法正视自己的性取向，甚至在主角受鼓起勇气告白时说了刻薄又伤人的话。主角受因此对你彻底死心，转而接受了你的学霸校草富二代高岭之花男神室友——主角攻——的追求。】
　　……这主角攻的头衔真长，叠buff呢这。
　　【刚开始，主角攻是真正的直男，可他认清自己的心意后便勇敢出击，和你这个胆小懦弱的渣攻完全不一样！】
　　【总的来说，这次的任务由主角受的告白作为分界点，先是你们三人的拉扯部分，然后是你的追妻火葬场部分。我会随时随地对你的行为进行考核。请宿主认真对待工作，谨慎行事，不要违规。】
　　【哎，你怎么这么冷淡啊。】顾修随口玩笑，【我看你来演这个迟钝大直男也不错。】
　　【……】007不予回应与工作无关的闲谈。
　　叩叩叩。
　　宿舍是高级二人间，手机扫码开锁。宿舍门从外面被敲响，来人并不是学霸校草富二代高岭之花男神室友。
　　现在也没到关键剧情点开始的时候，顾修放心地过去开门。
　　迎面一张过分清秀的少年面孔，眉目如画，甚至称得上娇艳。一看就是主角。一米八不到的身高和不盈一握的细腰，必然是晋江特色的主角受无疑。
　　007也说：【这就是主角受季柠了……哎，不过他怎么突然找过来了？】
　　007这不靠谱还需要宿主答疑解惑的样子，总算有了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顾修不露声色，懒散地打着呵欠，漫不经心观察面前的季柠。
　　季柠局促地推了下黑框眼镜，关心地问顾修：“你才睡醒？昨晚又熬夜打游戏了？”
　　顾修撇着脸，故意揉几下脑袋把头发揉乱，懒洋洋地应声：“嗯。”
　　宿舍里没开灯，门窗紧闭，窗帘也拉得死死的，顾修高挑的身形藏在阴影里，头发乱糟糟。
　　季柠看着认识了十多年的竹马，还是熟悉的不修边幅。可看了半天忽然发现，浆洗得发白的半袖领口，露出来的肌肤白皙干净；手腕的骨节形状也很精致，指甲修剪得短而整齐。
　　季柠轻轻地“咦？”一声。
　　顾修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捂着脸问他：“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哦。”季柠如梦初醒，紧张地搓着手问，“我想问问你，上次送你那双鞋，你还喜欢吗？”
　　顾修撂下一句“等等”，转身进屋，在自己的书桌下翻找，对照刚刚在咸鱼上看过的照片，找出一个崭新的球鞋盒。
　　“是这个吧？”顾修拿着鞋盒回到门口，“正好……这双鞋你拿回去吧，太丑了，我不喜欢。”
　　顾修满脸嫌弃，季柠不但没有被激怒，反而愣了一愣。
　　“但是……”他抱着鞋盒，迟疑道，“你的鞋码和我不一样，我拿回去也没法自己穿。”
　　顾修一脸烦躁：“那你就拿去退了，别放在我这碍眼。”
　　季柠心情复杂。
　　这双鞋的售价足足两千多元，全新未穿，挂二手转卖也是一大笔钱，都能在游戏里充三个648了。
　　可顾修不但把咸鱼上的转卖下了架，现在更是直接把鞋还给了他。
　　打发完季柠，银色光球这才浮出来，照亮恢复昏暗的宿舍一角，机械音冰冷且严肃：【宿主，你在做什么？】
　　顾修有理有据：【如果主角受是个富二代就算了，他自己还得打工攒生活费呢。我只要维持住人设，简单得很，不拿他的礼物也行……】
　　007不为所动，冷冰冰走流程：【宿主，请尊重剧情，不要随意篡改。】
　　【这又不是‘关键剧情点’，是我可以自由发挥的部分——你再电我试试？】顾修板着脸，没什么好气地和变得一根筋的007讲道理，【而且我有一个更好的办法保持爱慕虚荣的人设。】
　　007不动了，认真地听。
　　【你不是说，我的室友是学霸校草富二代男神吗？你们晋江出品的主角攻，不得比主角受有钱多了？他还是我的室友，我拥有天时地利人和……】
　　顾修悄悄伸出双手，直想把这不知道“变通”怎么写的数据脑暴打一顿。
　　小光球敏锐地感知到危险，“嗖！”地飞速溜走，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遍，虽然更讨人厌了，但看起来比起之前活泼了一些。
　　算了。
　　顾修弯腰撑膝，喘了几口气，暂时停战。
　　窜到天花板角落的光球缓缓飘回来，停在他面前，轻轻地左右晃动。仿佛某种犬科动物，歪着脑袋观察陌生的人类。
　　【咦……】
　　小光球困惑的声音微不可察，顾修也没怎么留意，趁他不备，一掌打飞。
　　【……宿主！】银色光球很人性化地尖叫。
　　顾修懒得理他，自顾自观察眼下的宿舍环境。
　　这间豪华二人间是A大的硕博宿舍，主角攻陈北川是顾修的直系学长，人工智能专业硕士研究生二年级，研二，今年22岁。
　　顾修19岁，本科二年级，大二，上个学期因为和室友不合，再加上在校领导那边的撒泼打滚耍赖，成功沾上主角攻的光，换到这间双人宿舍。
　　不过顾修和陈北川的关系一言难尽，无论是作息作风，能力态度还是三观家境，两人都不在一个层次，差距悬殊。
　　【呵呵，差距再大不也成了室友？都室友了，偷穿一下衣服怎么了？】
　　顾修一点不客气，直接打开主角攻的衣柜，打算给两人本就差劲的关系雪上加霜。
　　顺便教育007：【主角攻越讨厌我、越看不起我，以后打脸我可不就越爽吗？我知道你们晋江读者最爱看这种土味剧情。】
　　他一边大言不惭，一边在主角攻的衣柜里挑挑拣拣：【爱慕虚荣嘛，小意思。我直接偷穿主角攻的奢侈品衣服，那效果可好多了。】
　　咔嗒。
　　宿舍门解锁开启的声音猝不及防。
　　007大惊失色，条件反射提醒做贼的顾修：【主角攻回来了……啾啾！】
　　

第42章 室友02
　　嗖——
　　顾修手臂化作一道残影，带着一团不明物体从室友的衣柜里抽出来，飞快地冲到对面，塞进自己的上铺被子里。然后扶着护栏悠闲站好，双腿交叉，手掌做作地捋过头发。
　　007蒙蒙地看看自己面不改色的宿主，再看看大门那边走进来的人。
　　第一次做贼的顾修，时间卡得刚刚好。
　　来人只看了眼行动古怪的顾修，并没有多留意自己的柜子。随后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坐下。
　　顾修的视线反倒追随着他，凝固在那张利落的侧脸上。
　　22岁的陈北川，尚带着几分清隽的少年气，成熟感不多不少，大好的年华，最是令人着迷的年纪。
　　他的五官很三维，但并不粗犷，是百分百的东方人长相，可眸色却偏浅，乍看过去的感觉很冷，像冬日里冰湖上漂浮着的雾霭。
　　……那是一双灰色的眼睛。
　　顾修在点家小世界见过无数因为异能变得五颜六色的眼睛，早已见怪不怪，这次却一反常态，不受控地打量了那双眼睛很久。
　　直到被冷冰冰的一记眼刀扫过来。
　　顾修一个激灵，不知道摆什么表情，就笑了一笑。
　　陈北川：“……”
　　直觉没好事。
　　“你做了什么了？”陈北川皱皱眉，气度是远超年纪的威严，“你刚才站在我的柜子前面。”
　　顾修莫名有种小学生被老师训话的感觉，但他并没有经历过现代世界的九年义务制教育，对训诫他的长者毫无敬畏之心不说，还会被激起一身叛逆的反骨。
　　“看看你的衣服呗。”顾修满不在乎，背着手晃晃悠悠，突然凑上前去，将那双灰眼睛看得仔细，随后视线下滑到校草室友身上的衬衫，嗤之以鼻道，“你这身名牌衣服是假的吧？”
　　陈北川看似老成，到底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被别人胡说编排也就罢了，偏偏，这个人是他颓废无能、还爱装腔作势的，他一看就烦的室友？
　　陈北川腾地站了起来。他和顾修都有一米八几的个头，修长挺拔，视线平直地撞上。
　　他知道顾修是个外强中干的草包，他不跟顾修计较还好，要是真对上，顾修必然是先退缩的那个，没胆子和他硬碰硬。
　　现在的顾修故意言辞挑衅他，大概是清楚他懒得在这些琐事上浪费时间，然而他真迸发出怒火，顾修脸上却不见惊愕，似乎还觉得挺新奇，轻轻地歪了下头，满脸天真。
　　陈北川瞬间哑了，半晌才嗤了句：“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
　　“啊？”顾修反而更茫然了，从自己的左边袖子看到右边，“唔，我穿的是假货？”
　　虽说他爱慕虚荣，但应该不会穿假货充面子吧？
　　陈北川：“……”
　　校草室友没和自己一般见识，更加助长了顾修的好奇，他看看沉默坐回椅子上的室友背影，沿着他挺直的脊背转半圈，来到侧面，又去观察那双眼。
　　“你应该不是混血吧？”顾修自言自语。
　　既然007没跟他说陈北川是混血，那就肯定不是，否则这位主角攻还要加上一个“八国混血”之类，极其杰克苏的头衔。
　　陈北川低头看书，充耳不闻，手里的书翻过一页。
　　可那灰色的眼睛实在令人在意，顾修忍不住又问：“那你近视吗？”
　　陈北川头都没抬，态度冷淡：“不关你的事。”
　　“哦。”顾修倒也不气馁，随口道，“你戴眼镜肯定也很帅。”
　　“……顾修。”陈北川正色，扭头叫出室友的大名，口气肯定，“你到底干了什么？”
　　他百分百笃定，顾修反常的甜言蜜语是出于心虚。
　　顾修却泰然自若，拿起头戴式耳机正要戴上，闻言动作一停，边想边说：“哦，我就是觉得你长得有点眼熟，像我以前认识的……嗯？谁来着？”
　　陈北川：“……？”
　　所以顾修真正想夸的人其实不是他？
　　*
　　原主是沉迷游戏的钢铁直男，顾修直接本色出演，在游戏里激情澎湃打打杀杀，肾上腺素飙升，好不痛快。
　　先是噼里啪啦敲电脑，上了床再换成手机玩手游，他沉浸在游戏中，自以为外放的音量很小。
　　陈北川被他吵的烦躁得不行，在老旧木床上辗转反侧，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可他的草包室友就像聋了一样，一无所觉，因为游戏胜利在那傻乎乎地耶耶耶。
　　哗啦！
　　陈北川怒不可遏，猛地将床帘拉开，怒喊：“喂！顾修。”
　　“……啊？”休息的间隙，顾修终于察觉到了对面的动静。
　　看到顾修那张被手机蓝光照成恐怖骷髅的面孔，陈北川噎了一下。
　　大大咧咧的顾修压根没装窗帘，背靠着墙，被子裹在身上，像个蚕蛹一样缩着躯干曲起腿，两只手握着手机。
　　陈北川满腔起床气无处发泄，深吸口气：“安静一点，我要睡觉。”
　　话音刚落，顾修的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通过单薄的木板床，声波扩散传播到整个宿舍。
　　“嗯？季柠？”顾修看眼手机，异常好脾气地对室燕山停友道，“那我出去接，你睡吧。”
　　有点没料到，陈北川愣了愣。
　　更没料到的是，顾修抖落身上的蚕蛹外壳，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躯体从被子里钻出来，在仅靠窗外路灯照明的宿舍里，肌肤细嫩，白莹莹的，发着光一样。
　　中秋刚过，两人成为室友还不到一个月。夏天的暑热未散，顾修没穿上衣，大咧咧光着上半身，因为宿舍里的冷气才紧紧裹着被子。
　　他直得坦坦荡荡，连头发丝都是直的，这次扮演的渣攻刚好是迟钝直男，他干脆本色出演，怎么舒服怎么来。
　　顾修举着手机，单手扶楼梯下床，动作间，上身肌群就如同夜色里微波荡漾的湖，溶溶清晖起伏变换，熠熠生光。
　　他趿拉上拖鞋，推开落地玻璃门去阳台，并未留意藏匿于黑暗中窥私的室友。
　　室友灰蒙蒙的眼睛在夜色里格外亮，一错不错凝在他的后背，光裸流畅的后背肌群，以及，松垮垮挂在胯上的睡裤。
　　灰色的薄睡裤是长款，遮住脚踝和一半拖鞋，显得双腿格外修长。肩宽恰到好处，腰部紧窄有力。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阳台的夜色里，陈北川如梦初醒。
　　印象里的顾修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生活习惯糟糕透顶的宅男，真没想到，居然拥有那种堪比体育生的优越身材。
　　他将自己心头异样的感觉归结为违和感，很快平复下来，准备再次入睡。
　　不远处的玻璃门外忽然又亮起一块。
　　顾修看着手机屏幕里的人影，嘴唇一开一合。
　　将近两点了，半夜三更的，顾修是在和别人打视频电话？
　　比如……和他有点像的那个人？
　　深夜助长人类的胡思乱想，陈北川的睡意瞬间被驱逐得一干二净，他撑着护栏支起上半身，从窗帘的缝隙，眯眼去看自己反常的室友。
　　顾修却是在走剧情。
　　007说：【主角受总是找各种借口约你出去玩，找你聊天，给你打电话……不过迟钝如你，当然什么也察觉不到啦。虽然你是直男，但在不清楚主角受性取向的时候，你对他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偏爱……】
　　先是热火朝天打了游戏，又是漫长的深夜陪聊，那点由游戏勾起来的亢奋渐渐散去，被夏夜微凉的夜风一吹，顾修来到嘴边的呵欠，猝然变成一声：“阿嚏！”
　　季柠语声陡止，急忙关心道：“顾修，你怎么了？你感冒了吗？”
　　顾修当然不会深入话题给自己加班，转言问：“你明天没早课吗？”
　　季柠有点心虚，像蚊子哼哼：“唔……有。”
　　顾修长长打一个呵欠，带着点泪花的黑眸眺望外边空无一人的操场，委婉地催促道：“那你早点去睡觉吧。”
　　“好，那你也早点睡。”季柠酝酿了一下，把一声短促的“晚安”夹在大段话中间，“好好休息，晚安，不要再熬夜打游戏啦。”
　　顾修胡乱蹂躏自己的头发，毫无拉扯暧昧的细胞，只简短地应：“嗯。”
　　挂了电话。
　　顾修低了下头，这才发现，阳台的一处角落，摆着一棵绿油油的盆栽植物。
　　只有叶子没有花，不知道是什么植物。挺丑的，可能是丑得太有特色，顾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直到困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顾修揉着疲惫的眼睛，转身推开玻璃门，回到冷气充足的宿舍里。
　　他急慌慌回自己床上裹好被子，而身后的上铺迅速落下来一角床帘。
　　*
　　夏天是用电高峰期，前段时间，有宿舍使用违章电器导致起火，校方引以为戒，紧锣密鼓开展了学生公寓专项检查行动，俗称查寝，一周一次。
　　而在生活习惯差劲、不愿意遵守规矩的原主眼里，这就是走个形式，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该干嘛干嘛，该邋遢邋遢。
　　顾修现在扮演的渣攻身上坏习惯一箩筐，好在和他本人差别不大，昼伏夜出，日常生活也不太讲究，还烟酒不离手。
　　酒的话……顾修想了想，直觉酒精误事，可能造成某些他难以接受的后果；烟的话，他十几岁的时候出于好奇，从主神空间买来尝过，感觉还不错。
　　他的学霸室友每天除了在实验室就是自习室，早出晚归，两人基本碰不上面，大多时间都是顾修一个人独享舒适的二人宿舍。
　　能翘的课就翘，能找人代签的课绝不露面，没课的时候就宅在宿舍打游戏，浑浑噩噩一天又一天。
　　喝剩的汽水罐被他当成烟灰缸，一边打游戏一边往里面填充垃圾，好好的学生宿舍被他搞得乌烟瘴气。
　　陈北川回来肯定要被气到发疯。
　　呵呵，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这位晋江出品的主角攻是体面人，再气也不过板着脸警告他几句，只要他死猪不怕开水烫，压根拿他没有办法。
　　总之，开始火葬场之前，顾修的小日子还是很潇洒的。
　　将近傍晚，007出来发布任务：【宿主，今晚的是‘关键剧情点·一’，你和主角受以及他的室友出去吃饭，他的室友醉酒后调侃你们的关系，但你坚称自己是直男，主角受只是你的好哥们……为了自证，你甚至怒斥同性恋是变态，又脏又恶心……呜呜，听到这一切的主角受心都快碎了！】
　　顾修：“……”
　　007的语调比初来乍到时变得欢快了一些，但这剧情还是那种熟悉的，让人吐槽也无从下嘴的程度。
　　【我知道了。】顾修眼一闭，接受现实，下了游戏。
　　手机里正好进来季柠的信息，和顾修约在教学楼门口见面，一起去火锅店。
　　从公共课教学楼里乌泱泱出来一片人，顾修等在一棵树下，漫不经心地玩手机。季柠上了一天课，带着一身疲惫找而来，远远看到颀长高瘦等待自己的青年，顿时扬起一个笑，脚步轻盈地小跑上前。
　　“顾修！”
　　“哎。”顾修抬起头来，态度不冷不热，“下课了啊。”
　　“那季柠，我先走了啊，你们好好玩。”季柠身后还跟着一个同学，视线来回在两人之间打转，脸上笑容显得有几分玩味。
　　在攒动的人群后方，肩宽腿长的陈北川如鹤立鸡群，视线也不受前方的人头阻碍，随意一瞥就发现了他的室友，以及一个戴黑框眼镜的清秀男生。
　　陈北川穿一件简约的白T，黑色斜挎包是唯一的点缀，包袋拽出几道褶皱，勾勒出紧实的腰线。打扮简约清爽，不必浮华的修饰，自成一道青春洋溢的风景线。
　　“季柠？”
　　他双手抄兜，对身旁的打量和窃窃私语浑不在意。眉头轻轻皱着，默念了一遍那个名字，搜寻自己的记忆，似乎不是计算机系的学生。
　　他打开微信搜索这个并不算常见的名字，翻看各种公众号推文，果然让他找到了一个A大的学生，和顾修一样读大二，是美术学院的学生。
　　季柠的专业成绩优异，是学院公众号的常客。他还找到了一张季柠领奖的照片，正是刚才有说有笑和顾修一起离开的人。
　　少年的模样青涩内敛，笑容腼腆，戴了一副又大又圆的黑框眼镜，温润清秀，浓浓书卷气。
　　陈北川鉴赏美的能力却相当堪忧，他越看，眉头越是锁紧，活灵活现写出他名字的最后一个字。
　　前几天，顾修对他说什么来着……你戴眼镜肯定也很帅？
　　这个“也”字就用得很妙。：）
　　

第43章 室友03
　　顾修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偷穿富二代室友的奢侈品衣服，维持自己爱慕虚荣的人设，招惹对方厌烦，为了将来的火葬场打脸环节添砖加瓦。
　　他了解这种人，人越有什么，越不在意什么。原主会因为一笔小小的意外之财沾沾自喜，他的室友恐怕连银行卡壮观的零头都数不清，偷点衣服不足为虑。
　　陈北川的衣柜里，经常翻动的区域仅仅一小块，一大堆崭新的衣服装在纸袋，包装吊牌都没拆。
　　呵，这还不是随便偷？被嫌弃的衣服也该送给更需要它们的人。
　　但上次陈北川回来得刚好，打断了顾修见不得光的偷窃行为，慌乱间他只捞了个小件的不明物体，没细看就塞到了自己枕头底下。
　　等晚上睡觉他才发现那是一双新袜子，既然是新的，那就无所谓了，顾修一件额外的工作都不想做，把袜子留在原位没再管。
　　现在出门赴主角受的约，他走在路上后知后觉。任务来得临时，他穿着朴素半袖和中腿裤就出了门，加一双朴素的黑袜子和运动拖鞋。
　　从头素到脚，别说不符合肤浅的原主了，他自己也嫌弃。
　　路上看到墙面反光，他才遗憾地叹口气：【哎，我应该把主角攻的高级袜子穿上的！】
　　【……袜子？】007明显迟疑了一瞬，宿主的行事作风似乎在他的数据脑处理盲区，好半天才再次开口，【呃，没关系，你肤浅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今晚的重点是歧视基佬，伤害主角受。】
　　顾修双手抄裤兜，懒散地走着，眺望天边教学楼后残存的一线橘红，叹了口气：【你们，只会用这种下三滥的矛盾冲突来推动剧情吗？】
　　007忍不住反驳：【说得好像你不想要积分一样！】
　　顾修勾了勾唇。
　　007没完没了：【后面还有酒后乱性的剧情呢！这不是下三滥，而是爱情小说的经典剧情，读者也喜闻乐见……】
　　【等等等等……快别说了。】顾修脸色顿变，抱住胳膊用力搓搓，【呸呸呸，晦气晦气！】
　　加上那种仿佛经历过一样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更晦气了！
　　*
　　今晚的剧情也有主角攻的事。
　　他在不远处的另一桌，听到了顾修这边的墙角，也看见了季柠假装坚强的脆弱的一面，从此将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男孩记在了心上。
　　后来一而再再而三的关注，乃至演进成不可收拾的迷恋、保护欲和占有欲，也是水到渠成……
　　火锅店很接地气，矮桌设在路边，桌上铺一层简单的塑料薄膜，隔绝油污。夏夜里的火锅摊座无虚席，季柠被热闹的氛围感染，大胆偷看了顾修好几次，像带着男朋友介绍给朋友一样，带他来到室友们面前。
　　今晚的顾修打扮得很简单，但季柠无端觉得，他看起来比平时更帅了。
　　只是，自称穿书者的男人信誓旦旦告诉他，顾修极其厌恶排斥同性恋，并会在室友面前毫不留情地表示对同性恋的嫌恶。
　　“季柠，来来来！”一个眼尖的室友站起来，热情地招呼季柠，注意到对方身边的人，双眼不由一亮，“哎，这就是你那个青梅竹马吧？本人真帅啊，我记得还是学计算机的学霸？厉害了啊。”
　　季柠的三位室友都是直男，各自带着各自的女朋友，就季柠带了个同性别的竹马，不被打趣也难。
　　跟直男相处起来顾修比较自在，顾修找到空位坐下，随口应付：“还好还好，高三是我的巅峰期，现在已经堕落了，每天就打打游戏。”
　　“那你喜欢打什么游戏啊？”
　　直男之间的话题也很简单，从游戏开始，约好下次一起开黑，再聊到篮球。
　　原主拥有最常见的直男爱好，顾修也不例外，他的运动爱好都是跟各种机器人一起练出来的，但对付几个大学生绰绰有余，点点头：“好啊，下次一起打球。”
　　话题顺理成章延伸到对这对竹马的调侃。
　　“咱宿舍就季柠不爱运动，天天闷在画室里。”
　　“下次季柠肯定得过来看球了吧？有人需要送水了啊，哈哈哈。”
　　“到时候你们估计得被起哄了，你们还有点那什么……最萌什么来着？”
　　“最萌体型差！”一个男生的女朋友接过话，双眼放光打量对面外形登对的青梅竹马，笑眯眯道，“小柠如果换隐形眼镜打扮一下绝对是大美人，顾修也是大帅哥……”
　　季柠反复压下想要上翘的嘴角，偷瞄的时候，却见顾修嫌弃地皱起脸，对那些暗戳戳的打趣严防死守：“我不是gay，季柠也不是，别瞎说。”
　　季柠脸色微变，僵了两秒，讪笑着附和顾修：“对啊，你们别瞎说。”
　　女生看出两人之间微妙的感情流动，尤其是季柠始终黏在对方身上的那双眼睛，便拿胳膊肘撞撞男友，和他你一言我一语地配合，对着钢铁直男一般的顾修旁敲侧击。
　　“大学里风气自由开放，什么奇奇怪怪的人都有。喜欢同性也没问题，大部分同学老师都是很包容的……”
　　“就是就是，顾修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真gay急深柜？真gay才会拼命掩饰自己，疯狂排斥同性恋。哈哈哈。”
　　季柠面露急色，生怕顾修生气，脸色为难道：“你们快别说了。”
　　“我只是想到什么说什么。”顾修也没好脸色，“我就是觉得同性恋很恶心。”
　　沉寂已久的007忽然悄悄冒出头：【听听你这渣男发言，主角受看起来委屈得快哭了呢。】
　　【……】顾修无语，【你小子还挺兴奋哈。】
　　007立马恢复正经：【我是在为你反馈主角受的情况，这段演得很不错。】
　　季柠因为他这些恶言恶语精神一阵恍惚，心不在焉地去拿火锅边缘的汤勺。
　　顾修见汤勺上面的弯钩正好搭在金属锅的边缘，估计肯定烫手，条件反射拉了下季柠的胳膊。
　　他的脸色仍是沉着的，动作间的关心也是真实的……
　　季柠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那刹那的身体接触，愣了愣，才抬眼望向顾修精致的侧脸，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分明是早已看惯了的，感觉却和以往大不相同。
　　——【怎么样了？】
　　他穿书的男粉时刻关心着他的动向。季柠正好低下红得仿佛辣锅的脸。
　　——【你千万不要因为顾修太伤心了，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
　　季柠：【你放心啦，虽然顾修不喜欢男生，但他对我还是很好很特别的！】
　　发完消息季柠便收起手机，看着咕噜噜冒泡的热油锅，心里也翻起腾腾暖意。
　　*
　　校外小吃街的热闹能够一直持续到后半夜，精力旺盛的大学生来了一批又换一批，络绎不绝，充满活力，从晚餐到夜宵再转战通宵营业的KTV或网吧，轻松嗨到天亮。
　　到了晚上七点，这顿火锅刚刚过半。
　　“哎对了。”作为寿星的男生突然说，“今晚要查寝吧？咱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两个室友经他才反应过来，微醺的面庞上一片迷茫，傻头傻脑。整个四人宿舍就季柠一个人靠谱，微微笑道：“放心，我中午回去把宿舍全部清理了一遍。”
　　“哇塞柠柠你是什么小天使啊！”
　　“哈哈哈哈，兄弟们好大的福气……不是，顾修好大的福气，哈哈。”
　　顾修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几下。
　　在这样一个小说世界里，顾修只是渣攻前夫哥，人际关系相当简单，除了爱而不得的主角受就是情敌死对头主角攻。手机拿出来一看，没谁找他，几百人的新生群不停地弹新消息。
　　群里一聊起来就嗡嗡狂震，影响他吃饭，他直接把群聊改成消息免打扰，专心享用又热又辣的川香火锅。
　　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2022新生群（500）
　　群里平时主要是固定的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侃大山，刚刚消停，忽然，一个从未发过言的账号冒了出来，头像一片黑。
　　CBC：【顾修什么时候回宿舍？】
　　顾修和室友陈北川一个读本科，一个读研，同处一个学院但并没有多少交集，唯一的共同点是两人同一届。所以陈北川想着，对方可能也在入学时加了22级新生群。
　　两人当了一个月的室友，匪夷所思地没有交换联系方式，可见关系之差劲。
　　陈北川不显山不露水的简单一句话，直接把安静的群聊炸开了锅。
　　【！惊现CBC学长！！】
　　【啊？CBC是什么？银行吗？】
　　【……你最好在玩抽象】
　　【woc我知道了……学长我错了！！！[/滑跪][/滑跪]】
　　【传奇人物居然在大群里冒泡了，前排合影】
　　【学长请问可以加微信吗？[/可怜]】
　　【xs，勇敢的人先享受校草】
　　陈北川像他研究的AI一样，毫无感情地重复。
　　CBC：【顾修在不在群里？什么时候回宿舍？】
　　过了两秒才补上略有人味的一句。
　　CBC：【有人有大二顾修的联系方式吗？能不能帮我问问他什么时候回宿舍？我有事找他。谢谢。】
　　但人味并不多。
　　群里的大家仗着没实名，胆大包天各种嬉皮笑脸玩抽象，没一个人认真回答问题。
　　【申请报名成为顾修！！】
　　【那可以加微信再聊吗学长～】
　　【@CBC 学长可以帮忙看下选题吗？】
　　【@CBC 想不自量力考王教的研究生，学长可以帮忙美言几句吗？】
　　【看来这位被C神寻找的大神是不在群里了哈哈哈哈哈】
　　陈北川不怎么和同学校友来往，但他对外的形象无疑是彬彬有礼、勤恳自律，拥有一切美好标签的好学生范本，是比别人家的孩子更遥不可及的存在。
　　以至于这些家伙逐渐开始蹬鼻子上脸。
　　他给手机锁屏，懒得再看。
　　顾修再不回来处理内勤，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忍不住把顾修满桌的垃圾，全部扔这人床上，再塞进被子里。
　　自从顾修住进来以后宿舍每天都是乌烟瘴气，让人无法静心学习。他一般会在24小时自习室待到睡觉时间，难得今天吃完晚餐便早早回了宿舍。
　　因为今天周四，是查寝的日子。
　　入目一片狼藉。
　　始作俑者还不见了踪影。
　　陈北川满肚子不打一处来的气，想撒也没地方撒。
　　他紧紧拧着眉，哪怕再嫌弃厌恶，也只能像个田螺姑娘一样撩起袖子，拿来扫把就是干。
　　半小时后，宿舍焕然一新。
　　顾修留下的那堆烟头，被他连着剩下的半盒烟一起丢进垃圾桶。桌上没吃完的零食也全丢了。
　　最近查寝严格，除了基本的卫生，他们的床也无法幸免。
　　陈北川一抬头，见对床上乱七八糟仿佛狗窝，被子乱糟糟地堆成一团。
　　他烦躁地爬上去，把顾修的被子抻开，盖住床上凌乱的衣服，最后拿起那个像顾修本人一样歪歪扭扭的枕头——
　　然后猛然愣住。
　　黑咖配色的条纹袜子，带着没拆封的外文标签。两百元一双的袜子，远超顾修的消费水平。
　　顾修更不可能找海外代购，去买这种连盗版也没有的小众轻奢品牌。毕竟他是如此虚荣而肤浅的家伙，恨不得把那些知名的奢牌logo穿在身上最显眼的位置，甚至印在脸上。
　　陈北川不差钱，倒也不会刻意去买这种花哨的袜子。他依稀记得，这双袜子应该是他母亲和小姐妹逛街的时候，不管他的意愿强行买回来的礼物。
　　他早不记得自己把这双袜子塞在哪儿了。
　　总归，不可能是顾修的枕头底下。
　　

第44章 室友04
　　嗡嗡。
　　应付了查寝的人，片刻不得消停，陈北川的手机又进来几条新信息。
　　不是不知道野到哪儿去了的室友，而是他的妹妹陈南沅，今年入学A大的新生。
　　兄妹俩从小到大就不算亲近，主要是陈北川单方面不理人，陈南沅也更喜欢缠着的父母，让哥哥得了个清静。
　　现在父母在外省老家，两人在同一所大学读书，于情于理陈北川都得照顾一下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妹妹。
　　陈北川想了一下，把袜子放回原位，用顾修的枕头盖好。
　　“哥！”18岁的女孩声音很高亢，充满活力，“我听说东门那边新开了一家川渝火锅店，生意可好了，能排队到半夜……今天应该没那么火爆了吧？我上了一天课，饿死了，我们要不要去吃夜宵？”
　　陈北川一心二用，边检查自己的衣柜是否还少了什么东西，边听陈南沅发来的语音。
　　虽然他的记忆力过人，可他的日常穿着来来去去就那几套衣服，穿脏了洗，晾干了从阳台取下来接着穿，相当直男。衣柜里的大半区域，他本人都觉得陌生，一时判断不出来还有没有其他失窃的衣物。
　　他带上柜门，一个人在宿舍做田螺姑娘的余怒未消，今晚也不想接着写代码了，他按下语音键，回复妹妹：“行，地址发我。”
　　高效率的兄妹俩在店门口碰头。
　　陈南沅机智地找了个正在附近的同学代拿号，两人碰头，在排队的人们羡慕的眼神中入座。
　　当然，那些集中在他们身上的目光里，有一大半是惊艳。
　　兄妹俩相貌过人，在夜晚嘈杂纷乱的街道，就像自带光源的磁极，有种吸附视线的魔力。
　　但陈北川和长相甜美的亲妹妹气质迥异，遗憾的男男女女们只能在心里喟叹，帅哥的旁边是美女，美女的旁边是帅哥，名花名草都有主了……
　　在漫长的排队时间里，无处安放的注意力转移到斜对面的另一桌。
　　那边挤挤挨挨坐了八个人，但有两个男生在不修边幅的大学生们里格外出众，虽说他俩打扮得也相当随性，一个戴封印颜值的黑框眼镜，一个穿T恤大裤衩，相貌的不俗仍呼之欲出。
　　角度刚刚好，陈北川坐到红色的塑料凳上，随便一眼投出去，便落到了他不知所踪的室友身上。
　　他的室友旁边坐着的，正是傍晚见过的那个戴眼镜的男生，美术学院的季柠。
　　“哥。”陈南沅把哥哥叫回神，“你吃什么啊？你能吃辣的吗？”
　　陈北川言简意赅：“能。”
　　陈南沅一边翻看菜单一边胡言乱语：“哦哦哦，你的屁股应该没什么需要注意的吧？”
　　陈北川眉眼一沉，用凝着薄冰的灰眸警告妹妹好好说话。
　　陈南沅笑嘻嘻：“你说，你上了一个大学又读了一年研，这都没谈上对象，你该不会压根不喜欢女孩吧？”
　　陈北川的日常生活除了基本的学业就是各种竞赛，课余爱好写代码学数学，虽然生活在网络发达的2024年，所有的网络梗却滑溜溜地与他擦肩而过，不留分毫痕迹。
　　如果他经常上网冲浪，这时候就可以回一句：寡王一路硕博。
　　而不是在不清楚妹妹小众爱好的情况下，随口问一句：“为什么？”
　　陈南沅顿时来劲，倒豆子似的一通叭叭：“哎你是不知道，我们这个方向就十个男生，简直离谱！两个渣男海王，剩下八个里少说六个gay！”
　　陈南沅也是美术生，说起来是那位季柠的直系学妹。
　　“你怎么知道人家的性取向。”陈北川对待亲妹妹也不留情面，冷淡道，“人家不可能告诉你，你还是个大嘴巴。”
　　陈南沅闭了闭嘴，悻悻道：“你是不知道……但我看得出来啊！我那些本子……不是，课外书，可不是白看的！你别看我小小年纪，嗑CP经验已经有十年了……”
　　陈北川充耳不闻，自己涮肉自己吃。
　　“啊啊啊啊你太过分了！”眼看一盘上好的雪花全部进了哥哥的饕餮巨口，陈南沅尖叫连连，见缝插针捞了点可怜兮兮的肉渣，一闲下来又忍不住继续刚才的话题，“哎我跟你说，三次元基佬很好分辨的，我教你几条秘诀吧。”
　　“说话的调子可以伪装，性格嘛……你肯定感觉不出来。你就看这一条吧，最明显的，他们特别喜欢白袜子。像那种穿白色长袜的体育生，几乎没几个小零抵挡得住。”
　　袜子。
　　陈北川送到嘴边的筷子猛然停住，夹好的肉片也落回碗里。
　　片刻，他把空筷子放下，皱着眉重复：“……袜子？”
　　“对啊，他们不但自己穿，还喜欢帅哥的袜子，哈哈哈哈。”
　　虽然他被偷的那双是条纹袜子，不是白袜子，但保不齐是他回来得太及时，他疑似变态基佬的室友才半途而废。
　　想到这里，陈北川不由分说将遮挡视线的妹妹攘开，看向她后方的另一桌人。
　　尤其是其中的顾修。
　　视线往下几寸，等待顾修的脚从桌底下挪出来。
　　“……哥！”陈南沅注意到他哥的视线，顿时花容失色，“你看什么呢！？”
　　男人的袜子。
　　陈北川已然得以确认，顾修相当不拘小节，袜子配运动拖鞋，他看得一清二楚。
　　黑色的袜子，和陈南沅声称的基佬特征并不相符。
　　“哥？？你看谁啊？卧槽……”陈南沅赶紧压低音量，“那个小哥哥确实蛮帅的诶……哥你喜欢那一款吗？”
　　被抓了个正着陈北川也面不改色，淡淡收回眼，冷漠的视线投向大惊小怪的妹妹，没什么感情地说：“我看他踩到了脏东西。”
　　看在妹妹还在吃饭的份上，他没把话说得太狠，比如说踩到狗屎。
　　陈南沅还是沉默了好几秒，然后翻个白眼：“虽然都说爱上直男是基佬的宿命……但你就算放在直男里，也是基佬最讨厌的那种直男。”
　　陈北川低着头，认真吃饭，等嚼完嘴里的食物，才头也不抬地接话：“不然呢？”
　　陈南沅：“……”女生也讨厌！！
　　忽然，顾修拔高音量，清晰的一声被夜风拖着送过来：“我不是gay，季柠也不是，别瞎说。”
　　陈南沅正好利用现成的范例，头头是道教育哥哥：“一般只有真gay才会否认得这么激烈。就像你说聪明人傻，他们可能一笑了之，但要是你说笨蛋傻嘛，他们就要生气咯～”
　　陈北川沉默了一会儿，低垂的眉眼看不出在想什么，忽问：“那你傻吗？”
　　陈南沅：“……”
　　兄妹两人不欢而散。
　　不过看在陈北川眼里，这是他们相处的正常状态，差不多就得了。
　　只是疑似发现了室友的隐秘性癖一事，无法令他不在意。
　　作为室友，同住一个屋檐之下，他是首当其冲的受害猎物，近水楼台先得的那弯月。他不可能每时每刻宅在宿舍，大门不出的顾修拥有格外丰富的“作案时间”。
　　如果直接拿枕头底下的袜子去质问顾修，后者必然极力否认不说，可能还会倒打一耙，说他栽赃陷害，就为了把自己赶出宿舍。
　　必须人赃俱获，陈北川想，这也是他一以贯之的严谨的学术精神。
　　下一次顾修偷翻他的柜子，便被他装在柜子内部的摄像头拍了个清楚。
　　原本精致的五官被鱼眼镜头放大变形，显得贼头贼脑。看他去了图书馆，顾修那叫一个肆无忌惮，在他的衣柜里翻翻找找、挑三拣四。
　　这次拿了一件奢牌老花半袖，相当庸俗的款式，品牌的经典logo印满全身。一件吊牌没摘的新衣服，同样不是陈北川日常着装的风格。如果不是提前做了准备，他没准永远发现不了。
　　见状，陈北川放下心来。
　　这家伙果然还是和他印象中的一样，爱慕虚荣肤浅无知的草包，偷的全是浮华花哨的新衣服，袜子只是一个意外，和基佬的XP并无关系。
　　排除了对方是变态的可能性之后，在破窗效应的作用下，这人小偷小摸的行为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但陈北川是好学生没错，却绝对称不上老好人。
　　晚上，他从图书馆回宿舍，见宿舍门虚掩，顾修的手机还放在桌上，塑料盆和毛巾不见了踪影，应该是去洗澡了。
　　他们的二人宿舍再豪华也只是宿舍，和这栋楼的其他四人间一样，不带独立卫浴，一层楼一间公共浴室和一间公共卫生间。
　　确认了这一点，陈北川当即反锁上门。
　　暂不戳破室友的卑劣行径，并不意味着他会闷声忍耐，反倒是疾风暴雨来临之前，沉默的酝酿和积累。
　　不多时，一无所知的顾修返回宿舍。
　　宿舍门外的扫码系统需要手机。上楼之前陈北川特意看了眼，楼下的宿管阿姨有事临时外出，打电话找她开门也需要手机。
　　呵。
　　门外的顾修还以为门是被风带上的，在心里暗忖倒霉。他倒是没想着找宿管阿姨帮忙，现在的气温还有将近三十度，想着是在男生宿舍的六楼，平时没外人，他光着膀子就去了公共浴室。
　　现在自然也是光着膀子回来，哪怕宿管阿姨已经上了年纪，总归不太好。
　　他踌躇片刻，抬手敲敲门，开口问：“陈北川，你是不是回来了？”
　　陈北川没应声。
　　桌上，顾修的手机亮了一亮。
　　陈北川过去一看，一条新信息，来自戴眼镜的那个清秀小男生，季柠，顾修给他的备注就是全名，看着倒是并无暧昧。
　　然而问的是——【你洗完了吗～】
　　并带一个小波浪线。
　　陈北川：“……”
　　顾修不依不饶又敲了几次门，金属门连响带晃。
　　“好学生，我知道你在里面。”顾修的声音渐渐不耐烦起来，“你是不是故意找事？”
　　先偷人东西故意找事的是谁？
　　陈北川更加气不过。
　　而且这人不但和男生搞暧昧，还跟他说什么，你戴眼镜肯定也很帅？
　　他和瘦瘦小小畏畏缩缩弱不禁风的季柠是一个类型的？
　　并不清楚主角攻比自己更加钢铁直男的顾修，仍在愤怒捶门。
　　007的光球是一团精神力，可以变换各种形态，从门缝钻进去后告知他主角攻的确在宿舍里，故意不给他开门。
　　“喂！陈北川！”
　　顾修大声嚷嚷，这人再不给他开门，他就要把整层楼的人都叫过来，让他们看看这位男神校草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咔嗒。
　　门开得猝不及防。
　　顾修一踉跄，差点摔进去。
　　陈北川黑着脸站在宿舍内，与他正面相对。
　　顾修抱住手里的塑料盆，稳了稳身子。
　　陈北川就趁着这个时间观察他。
　　顾修刚洗了澡，洗澡水肯定开得很热，把他冷白的皮肤蒸成绯红色，像在夜色里盛开的晚樱，整个上半身像泛着晶莹的光泽，肌肉之间的阴影也是淡淡的，清透的。
　　他垂在眉梢的黑发湿润，散发着水汽，居然让那眉眼显得十分清爽，薄薄的单眼皮，红红的鼻尖。
　　他的喉结旁，还有一颗淡褐色的痣，陈北川在此之前从未留意过。
　　今晚刚刚洗过澡的，没穿上衣的顾修，突然一下比平时顺眼了不少。
　　“喂，你什么意思啊。”顾修得理不饶人，抓住被关在门外的这件事不罢休，完全忘了自己有错在先。
　　顾修满身的水汽，带着沐浴露的甜香味，像是某种食物，比如甜腻的糖炒栗子。
　　热乎乎的，扑面而来。
　　陈北川张张嘴，欲言又止，嘴巴里、鼻子里全被那股子香味填满。他一阵眩晕，鬼使神差地和着香味一起，把话全部咽了回去。
　　

第45章 室友05
　　就算顾修洗完澡突然间变得眉清目秀，但本性难移。
　　他的变态嫌疑并没有完全解除，还有一堆数不过来的坏毛病，让陈北川不胜其烦。
　　距离上次查寝没过去几天，宿舍又乱得像被龙卷风席卷过一样，杂乱的中心正是叼着棒棒糖打游戏的顾修。
　　晚上陈北川回宿舍，大步流星朝他走过去，将对方头上的耳机一摘。
　　顾修暂停，抬起一双熬夜打游戏仍旧清亮的眼。
　　陈北川压着冷色的灰眸，薄唇吐出来的字字如刀：“明天查寝，你现在立刻把你的狗窝收拾了。如果因为你的内勤问题导致我扣分，我不会放过你。”
　　顾修油盐不进，挑眉又勾唇，浑不吝的模样，言辞轻佻：“既然是你怕扣分，那帮我收拾不就行了？好学生，我看你上次收拾得挺好啊。”
　　陈北川整张俊脸冻成一块冰：“你没手还是没脚？”
　　“手脚都好好的呢。”顾修压根不往心里去，还笑，两只手抬到胸前，像小狗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亮晶晶的，“你要摸吗？”
　　“……”
　　陈北川瞬间哑火，人生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语言功能如此无力。
　　来来去去，最后也只有那句：“你自己收拾，明天下午五点，我要看到一个干净的宿舍。”
　　顾修漫不经心地长长“哦～”一声，重新戴上耳机，一看就没听。
　　过了会儿。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呛人的烟味飘过来，陈北川皱了皱眉，还当是自己出现了错觉，一转头，就见顾修旁若无人地叉着两条腿，一只手快速移动鼠标，一只手夹着烟，在封闭的宿舍空间里吞云吐雾。
　　陈北川彻底被激怒，而顾修一个打工人，也有自己的不容易。
　　【咳咳咳！】他甚至只能在识海中咳嗽，苦兮兮地抱怨，【这烟我真是抽够了，就不能换主角攻来抽吗？听说你们晋江很喜欢用抽烟来苏男主。】
　　【……】007静默几秒，才回了他这个无聊的问题，【这个世界的主角攻才22岁，还在读书，抽烟肯定不好，而且不符合他的学霸人设，反而是你这个吊儿郎当的渣攻……】
　　“喂，顾修。”
　　脑海中007的电子音戛然而止，换成一道低洌的男音钻入耳膜。
　　【好啦，主角攻生气咯。】007的声线里多出几分活力，【‘关键剧情点·二’马上开始！你们要狠狠打一架，然后主角攻会被你气得去网吧过夜，偶遇被坏人调戏的主角受……】
　　紧张的气氛如同拉紧的弓弦，一触即发。两人停下手里的事，取下耳机转身向后，隔着不算宽敞的宿舍走道四目相对。
　　陈北川却先愣了一愣，眉头顷刻间舒展开。
　　顾修的手里还拿着烟，头发乱蓬蓬的像个鸟窝，毫无疑问是让人看了就避而远之的街头混混，哪有一点名牌大学生的样子。
　　可双眼睛异常清澈透亮，墨黑瞳仁仿佛刚刚从清水中捞出来的黑色棋子。
　　“嘶。”
　　对峙间，顾修被落下的烟灰烫到了，极轻地抽了口气。
　　陈北川：“…………”
　　随后顾修没事人一般，装得若无其事，把烟送到嘴边，当着陈北川的面又吸了一口，然后轻轻咳了一下。
　　陈北川默然，心脏像被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夹在了中间，左右拉扯。那腔已然积攒到极限的怒火，撒出来不是，不撒也不是。
　　思忖片刻，他腾地从自己的椅子上起来，金属的椅脚在瓷砖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顾修立马皱起眉，作为这个宿舍里的不安因子，他反倒先露出不满。
　　陈北川再也忍不了了，大步逼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站着，冷眼睨着他道：“要抽烟出去抽。”
　　顾修横眉以对：“凭什么。”
　　他这态度无异于火上浇油，陈北川登时怒不可遏，积攒已久的怒火全在这一瞬间爆发，最后三个字几乎是从齿缝挤出来的：“出去抽。”
　　“凭什么要我出去，你不乐意你出去啊！”顾修脾气上来，灭了烟，倒不是听命配合，而是为了站起来和太具压迫感的室友平视。
　　年轻气盛的男生之间，有时候只是一个眼神的交换，你看什么看，两个无冤无仇的人就能立刻杠上，再推几下肩膀，甚至能激烈地扭打起来。
　　而陈北川当然不会仅仅用眼神挑衅，他推开挡路的顾修，拿起桌上剩下的半盒烟和崭新的打火机，不由分说扔进垃圾桶。
　　顾修当即嚷道：“喂！你干嘛呢！？”
　　陈北川全当作没听到，默不作声拿起无线鼠标，原样扔进垃圾桶。
　　“喂！”
　　顾修暴跳如雷，当即擒住对方恣意妄为的胳膊。
　　陈北川自然不配合，用力一挣，顾修忙再加上一只手，陈北川也不肯退缩，双腿加入战斗。
　　两人你不让我我不让你，你进我更进，顿时扭打成一团，把两边的金属椅撞出刺耳的响声，水杯、书本、键盘，都在不分敌我的战斗中被扫落在地。
　　手和脚都忙得不行，好半天顾修才用精神力在脑中说：【卧槽主角攻一个搞科研的怎么这么猛……】
　　007还挺与有荣焉：【毕竟是我们晋江出品的主角攻，脑力和武力必须都是这个世界的天花板啦～】
　　这太令人丧气了。
　　顾修发现自己打不过他，按照咖位打不过才正常，毕竟自己只是一个追不到主角受的小小渣攻。
　　但这主角攻确实把他惹毛了。现在的他心不服口也不服，气喘吁吁疲惫不堪也不肯认输，趁着陈北川不备，一口咬上那条紧实有力的胳膊！
　　陈北川吃痛，有一瞬间的卸力。
　　顾修拥有丰富的战斗经验，虽说在这个世界的身体稍逊主角攻一筹，但他可以来阴的，抓住这个机会，把主角攻撂倒，迅速反客为主。
　　他的手和腿都制不住陈北川，那就加上全身的重量一起！
　　战况激烈的宿舍，突然间，陷入长达数秒的寂静。
　　两人现在的姿势很简单，一上一下，陈北川仰面躺在地上，整齐的短发乱成和顾修如出一辙的鸟窝，熨帖的白衬衫变得皱皱巴巴，领口的扣子还崩了一颗。俊脸因为激烈的运动涨红，胸膛明显地起伏着。
　　顾修的状态也相差无几。
　　他双腿打开，上身微倾，结结实实坐在陈北川身上，用全身的体重压制这个世界的主角攻。虽然累到气喘吁吁，但心情别提多畅快了。
　　直到过了几秒，两人的耳里只剩下彼此粗沉急促的呼吸声。
　　再从诡异的角度看看彼此绯红的脸颊，凌乱的头发和脖颈上的热汗，怎么看，怎么古怪。
　　嘀——
　　从紧闭的宿舍门那边，传来刷码开门的声音。
　　这个二人间除了他俩本人，只有宿管阿姨能打开房门。两人并没有将那声异响放在身上，还想继续决一高下。
　　然而，咔嚓——
　　宿舍门被打开了。
　　宿舍阿姨站在最后，只露出一点泡面般卷曲的发梢。而在她前面，站着衣着整齐的二男一女，领头的男生斯斯文文，手里抱着熟悉的查寝记录表。
　　时间仿佛凝固了，好一会儿也没人发出声音。
　　斯文的男生僵立在原地，几次欲言又止，每一根头发丝都透出尴尬，好不容易才开了口：“呃，这周的查寝提前了一天哦，突击检查。”
　　负责查寝的学生会干部们挠了挠头，努力理解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
　　唯一的女生小心翼翼探出头来，她身材娇小，这时才展露出自己的面孔，圆脸大眼睛，典型的“甜妹”。
　　看清宿舍里惊悚的男上加男的一幕，她的瞳孔骤然紧缩，滚到嘴边的“哥”险险咽回去，喉咙咕噜一下，艰难开口：“应该没有……嗯……打扰到你们吧？”
　　“……”
　　越说越不对劲。
　　偏偏又无法解释，解释就是掩饰。
　　不过这冲击性的一幕倒是阻拦住了三人的脚步，没一个敢当出头鸟，仿佛门口那边有一条无形的结界，闯入者死。
　　三人距拘谨的双手交叠在身前，随便看了看，简单确认了没违章电器，便出声告辞。
　　“那……你们继续吧，我们继续去下一间了哈。”领头的男生如梦初醒，叫上还在发愣的陈南沅，“走吧学妹，如果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呃，应该也不太会有下一次了。”
　　他们全程礼貌地避开视线，贴心地帮两人带上门。
　　宿舍恢复寂静。
　　陈北川：“……”
　　他要杀了顾修。
　　陈北川灰色的眸底几乎被怒火烧红，他怒目瞪着上方的顾修，咬牙切齿道：“起来。”
　　顾修最烦这种命令口吻，偏偏这人还落在自己下风，那不得好声好气求自己？思及此处，顾修自然反其道而行之，刚挪开一点的屁股又落回去：“凭什么？你求我啊。”
　　这回的落点稍微出现了一点偏差，两人都感觉到了，看到彼此脸上一闪而逝的僵硬。
　　顾修装作若无其事，仍不肯就此服输，缓缓地挪动身体，调整到正确的腿部位置……
　　他慢吞吞的调整，陈北川感觉起来却是磨人的磨蹭，挑逗，以及撩拨。
　　刚刚才打过一架，热血尚未平息，细胞里充斥着沸腾的多巴胺，身体也是燥的，到处是火星，一点就着。
　　察觉到身体不受控制的变化，陈北川脸色大变，提高音量，再怒斥一声：“你TM……从我身上下去！”
　　他的声音愤怒到微微颤抖，细听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哑。
　　将天之骄子逼到恼羞成怒，顾修发泄完了，心情舒畅，重拾本职工作，在脑中敲敲007，问：【这个剧情点进度多少了？】
　　007：【检测到18禁内容……】
　　话还没说完就关了机。
　　顾修：“？”
　　

第46章 室友06
　　慢了几拍，顾修反应过来。
　　毕竟主角攻有的东西，他也有，该懂的都懂。
　　虽说眼下的情况不该发生在男人和男人之间，但他是直男，主角攻可不是！！
　　陈北川自下而上，将顾修变化的脸色与尴尬收入眼底，真是气得不行，这家伙明明都懂了，还傻蛋一样不起开。
　　仍坐在他的旗杆上：）
　　愤怒的直男陈北川伸出手去，用上十成力，一把拽住顾修的半袖领子。棉质的半恤弹性很大，让他这么一拽，顾修大片胸膛直接和外面的空气来了个亲密接触。
　　顾修惊得愣了一下，下方的陈北川已然拽着他坐了起来，黑沉的俊脸迅速逼近，转瞬就来到他正前方，鼻尖差短短几厘米就能撞上。
　　顾修脑一片空白，但行动先于大脑，出于对基佬的本能恐惧，触电般弹开到一边。
　　陈北川总算重获自由，从地上起身，拍了拍灰。
　　他头顶上的阴云一层叠一层，连带整个宿舍的气氛都变得低迷压抑。
　　顾修故作镇定，瞄了眼他的裤/裆，嗤笑一声：“哟，年轻人身体很好嘛。”
　　陈北川只偏了下眼，却锋芒毕露。
　　顾修噤声，非常擅长见风使舵。
　　007重新启动，为顾修汇报剧情：【‘关键剧情点·二’完成度90%，很好很好，主角攻已经快被你气死了，他会去网吧过夜，偶遇在那里打工的主角受……等他出去你就可以休息啦。】
　　“好学生，真看不出来啊～啧啧啧。”顾修挤眉弄眼，故意恶心对方，巴不得这人赶紧走！
　　看着呆头呆脑的室友，陈北川的雷一下子又打不动了。
　　顾修的脸色明显是装出来的轻佻肤浅，他故意眯起眼作猥琐状，可那双眼睛太干净清澈了，导致他看起来像偷穿大人西装的幼稚小孩，滑稽得可笑。
　　可能还有点……可爱？
　　余怒未消的陈北川没有细思这一瞬间的异样感觉，他转念想到，顾修的故意挑事，偷他的东西，疑似基佬的XP……种种迹象结合起来，他得出一个有些离奇的猜测：顾修是不是对他有意思？
　　所以顾修才屡屡招惹他，吸引他的注意。就像小学男生热衷于拽喜欢的女孩的辫子，幼稚又讨厌。
　　无可否认，顾修的所作所为确实很成功。
　　他起反应了。
　　跟男人打架打得“斗志昂扬”，小旗杆对着他最讨厌的人“昂首敬礼”。
　　简直是奇耻大辱，荒谬绝伦。
　　还好休闲的卫裤足够宽松，外边的浓郁的夜色也可以作为遮挡，他二话不说，夺门而出。
　　顾修还装腔作势在他身后嚷嚷：“好学生去哪儿呢？夜生活还挺丰富哈。信不信我举报你夜不归宿？”
　　“……”
　　怒冲冲的陈北川头也不回。
　　得到任务完成度100%的提示，顾修果断下班休息，坐在一片狼藉的宿舍中央，懒洋洋跷起二郎腿。
　　【哎，007。】宿舍一下变得过于安静，顾修把小光球叫出来，【你再给我说说接下来的剧情呗。】
　　【主角攻被你气得摔门离开，找了个网吧……】007说，【刚好，主角受在网吧打工上夜班，被几个流氓调戏，非要他摘下眼镜看看他的漂亮脸蛋！好在主角攻及时出现英雄救美，为他解围！这一次主角攻也看到了主角受黑框眼镜之下的惊人美貌，被他狠狠击中红心……嗯？宿主？】
　　顾修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007:【……？】
　　*
　　陈北川是作息健康早睡早起的好学生，在网吧安静的二楼开一个小包间，强烈的困意驱散了胸膛里的怒火，身体的异状也在这一路上平息了下来，他靠着柔软的沙发背，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陈北川是被惊醒的。
　　这家网吧的包间用门帘隔开，隐私性并不强，他在睡梦中也保留了一丝警惕，手背刚爬上异样的触感，立马醒了过来。
　　惊扰他的男生反倒先发出一声尖叫，声音细细的，被他瞪视一眼，那男生脸上却爬上两团红晕，眼神痴迷地凝望着他，说话露骨又直白：“哇，你真的好帅啊……”
　　这话分明是夸赞，陈北川从小听到大，这时心里却直犯恶心，可能是因为这人掐着的嗓子，以及花枝招展的打扮。
　　明明是个男生，却浓妆艳抹，说话时习惯嘟着嘴巴，上面可能还涂了唇釉之类的东西，泛着黏黏的水光。
　　那一瞬间陈北川恍然想起妹妹的胡言乱语，视线往下一扫。
　　白袜子，非常标准。
　　陈北川：“……”
　　“我感觉好像见过你哎，你是不是那个……”男生似有若无往他身上靠，带着呛鼻的劣质香水味扑鼻而来，“A大的学霸校草？很有名的那个……”
　　陈北川是直男，不是智力障碍者。
　　这人的性取向和搭讪聊骚的意图，在言谈举止中昭然若揭。
　　在对方期冀的眼神里，陈北川冷冰冰一个眼刀扫过去，开口吐出两个字：“滚开。”
　　男生一噎。
　　陈北川嫌恶地绕开他，径直下楼，萦绕周身的低气压如有实质，这一路上没人再敢上前来骚扰。
　　来到楼下，陈北川才发现前台的店员换了个人，是一张略显眼熟的面孔。
　　黑框眼镜，季柠。
　　但他的眼镜被别人抢走了，露出一张明艳姣好的面孔，陈北川多看了几秒才认出来，再看眼那两个打扮痞气抢走季柠眼镜的男生，仍没有放在心上，懒得多管闲事。
　　他从吵吵闹闹的前台绕过去。
　　季柠却眼尖地发现了他，猝然喊一声：“……学长！”
　　第二声更准确地叫出了他的名字：“陈北川学长！”
　　陈北川脚步稍顿。
　　“是陈北川学长吧？”
　　季柠一颗心怦怦直跳，庆幸和紧张的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一方面叫住陈北川可以帮他解除眼下的困扰，二来是他忍不住去想那个穿书者的话，说什么……他未来会和顾修的校草室友在一起？
　　陈北川是A大的风云人物。毫不夸张地说，几万名学生里，差不多一半的人都认识这张脸。
　　那俩地痞流氓看着不像A大的学生，但见青年眉目冷冽，身材优越高挑，陡然从欺软变得怕硬，悻悻地将眼镜归还给季柠，若无其事地走了。
　　今天季柠亲眼见到他本人，容貌气质似比照片里的还要更优越几分。
　　季柠顿时警觉起来。
　　这样的人，与顾修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虽然他不曾对这样的人抱有幻想，但如果穿书者的话为真，那么，陈北川也喜欢男人？
　　他这些天才对顾修有了新的了解。以前的他更喜欢顾修身上笼罩的光环，聪明的脑袋，优异的成绩，从不内耗的洒脱，但也被顾修的冷淡迟钝和单方面的索取反复伤害。
　　直到上次火锅小聚之后，他才看到了一个崭新的顾修。嘴硬但心软的顾修。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比谁都细心。
　　如果陈北川也发现了顾修的魅力，近水楼台先得月……
　　赶在对方离开之前，季柠迅速从收银台后走了出来。
　　脸上挂起挑不出错的营业微笑，先自报家门：“我记得你和顾修一个宿舍吧？我和顾修是一起长大的，从小就认识了，是最好的朋友。”
　　而后又说：“谢谢你对顾修的照顾。”
　　照顾？
　　总不能这两个字是从顾修嘴里说出来的，如果只是季柠的猜测，那可真是与事实相去了十万八千里。这所谓的青梅竹马，看起来也不是很熟。
　　想到这里，陈北川挑唇，弧度显得有几分轻蔑。
　　季柠却从中觉出情敌的敌意，每一根神经都紧绷起来，他抿抿唇，双眼无意识闪烁，透露出内心的不肯定。
　　“听说学校要启用新系统，可以自己选择室友，不同学院的也行……等到明年，顾修就能换到和我一个宿舍了。”
　　陈北川散漫地“哦”一声，不置可否。双手始终插在裤袋里，眼神淡漠，见季柠说完了，他像一个AI启动了语言程序，语调无波无澜：“那就赶紧换吧。”
　　顾修那个小变态，恨不得住到他的衣柜里，会舍得搬走？呵呵。
　　说罢再没多看一眼季柠，离开网吧。
　　这一晚真是折腾，顾修那句“好学生夜生活还挺丰富哈”，意外地一语成谶。陈北川越想越烦闷，去便利店买了烟和打火机，到酒店开房过夜。
　　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他抽烟。包括最亲近的父母和妹妹。
　　但他只是偶尔心情不顺、压力过载时才来一根，和三天两头将烟叼在嘴边、人菜瘾大的顾修，存在本质的区别。
　　顾修抽烟频繁，看着却哪哪都不熟练，还能被自己点的烟呛到，也是个神人。
　　他怀疑自己可能是气过头了，直到把烟头在烟灰缸按灭，被夜风吹了再吹，还在不受控地想他的奇葩室友。
　　*
　　根据剧情，陈北川整夜未归，第二天直接去上课，依然不回宿舍。
　　顾修独享二人间睡到自然醒，007提醒他道：【宿主，你需要拍下你穿名牌衣服鞋子的照片发朋友圈炫耀，维护你虚荣的人设。】
　　【简单。】顾修一口应下，趁着陈北川被气到不回宿舍，立马行动起来。
　　他先换上之前偷的老花半袖和条纹袜子，裤子的话穿自己的大裤衩就行，用绿叶衬鲜花。
　　他打算模仿在网上看到的那些博主，坐在全身镜前的椅子上，歪头，手机挡脸，双腿努力伸出去显得又长又装，再突出全身上下最值钱的球鞋。
　　可惜原本应该用来炫耀的球鞋，季柠送给原主的生日礼物，已经被他退了回去。
　　问题不大。
　　校草室友的书桌旁摞起的名牌鞋盒都快有人高了，随便拿一双出来，比季柠本人都值钱。
　　顾修最擅长就地取材，翻了翻校草的鞋盒大山，找出一双可以和他的衣服搭上的新鞋。
　　秉持着室友的东西就是自己的东西的原则，他半点不客气，换鞋拍照，一气呵成。
　　帅照不用修，原图直出，po到朋友圈。他甚至不需要屏蔽室友，因为两人压根没微信好友。
　　顺利完成任务，顾修也不贪心，立马把名牌球鞋脱下来，换回自己更为舒适的运动拖鞋。
　　他先解开鞋带，抽出一边的脚后跟，恰好这时传来开门的声响，他无知无觉抬起头来，冷不防看见一张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宿舍门口的脸。
　　陈北川。
　　【……啾啾！】007受惊尖叫，连称呼也换了。
　　顾修的大脑有一瞬的空白，过了几秒反应过来，眨眨眼，看看将自己抓包的室友，再看看脚上没来得及脱下来的球鞋。
　　顾修：“…………”
　　别看他偷东西偷得堂而皇之，那是因为他只把维持人设当作工作，加上又有007提前告知他的剧情，不用担心被现场抓赃。
　　意外来得如此突然，陈北川愣了一瞬，没生气，先用一种古怪的目光将他上下打量。
　　平心而论，这事儿属实膈应，但凡挂到校园墙上吐槽，陈北川必然能收获无数同学的共鸣与支持。
　　加上他的室友还是疑似喜欢男人、癖好特殊的变态。
　　可陈北川还没来得及膈应，只是多看了顾修几眼，后者竟瞬间红了脸，匆匆忙忙要把自己的脚从那双鞋里抽出来，慌忙中不慎踩到鞋带，差点摔倒。
　　陈北川下意识大步上去，伸手扶了他一把。
　　顾修为了稳定重心也抬起一只手，刚好被陈北川攥进手里。两只手以相牵的姿势，稳定住平衡。
　　三秒前还心虚脸红的顾修，居然瞪圆眼，嫌弃地将陈北川的手甩开，凶巴巴打一耙：“我让你拉我了！？”
　　陈北川静默一瞬，也没什么好气：“谁想拉你。”
　　“……哦。”顾修放心，冷静下来，摸摸鼻尖，为自己偷摸的行为找借口，“我就是试试你的新鞋合不合脚。”
　　“合脚。”莫名其妙地，陈北川竟然好脾气地顺着他往下说，“前几天才穿过。”
　　顾修闻言脸上露出明显的震惊，不敢置信又看了看那双一尘不染、状如崭新的运动鞋：“……你出门用飞的吗？鞋一点都不脏的？”
　　陈北川压了下嘴角，作为被偷东西的受害者，那点不多的气不知不觉在这几句话里散了个干净。
　　得知刚才试穿的鞋子已经沾染了另一个男人的气息，顾修赶紧往旁边让开，把无辜的球鞋当成瘟疫避。
　　【我还以为是新的！】顾修在脑中愤慨捶胸，【卧槽我居然穿了男同穿过的鞋，我该不会被传染吧……】
　　007一阵无语：【……你这是歧视！】
　　顾修理直气壮：【这就是你们给我的人设，谢谢。】
　　还嫌弃上了？
　　陈北川一阵好笑。
　　顾修忙不叠换回自己的拖鞋，找回熟悉的触感才安心。
　　抓现行的尴尬不了了之。
　　顾修仍有点过不去这道坎，暂且搁置每晚的固定活动，放弃电脑游戏，早早爬上床玩手机。今晚的宿舍格外安静，没有键盘敲得噼里啪啦的声音。
　　安安静静的，但陈北川看了一会儿书，反而看不进脑子里。
　　他归结为宿舍缺乏学习氛围的缘故。
　　转身，抬头往顾修的上铺一看，总是光着膀子的青年又把自己藏进了被子里，趴着玩手机。床上拱起来一块，看不到脑袋，只被子边缘露出几撮柔软的黑色头发。
　　这家伙光是呼吸，也能影响人学习。
　　陈北川放下书，早早上床睡下。
　　熄了灯，宿舍陷入黑暗，他望着对面床上那点幽幽的蓝光，等待睡意降临。
　　越努力平静，大脑反而越来越清醒。
　　思绪翩跹，反复回味。那张羞窘发红的脸，清亮的眼睛。还有装腔作势的凶狠，毫无威慑力，跟炸毛的小动物一样。
　　如果有的人尴尬起来会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那顾修可能会长出翅膀，扑棱棱，叽叽喳喳地飞走吧。
　　落下簌簌鸟羽，又轻又软，挠得人脸痒，心也痒。
　　

第47章 室友07
　　翌日，陈北川反常地又没去自习室，傍晚上完课就回到宿舍，硬生生破坏顾修一个人随心所欲独占宿舍的美好生活！
　　顾修坐在电脑前，刚刚点上一支烟。
　　陈北川撩他一眼：“去阳台上抽。”
　　毕竟有偷穿鞋子被抓现行的尴尬在前，他难得顺从室友一次，表情不情不愿，身体倒是配合地转去了阳台。
　　顾修又注意到墙角的盆栽，忙把才抽了两口的烟灭了，抖抖身上残存的烟味，回到宿舍里拿上自己的马克杯，倾斜杯口，小心翼翼地给盆栽浇了半杯水。
　　油亮的绿色叶片迎风舒展，生机勃发。
　　看得他心情大好。
　　陈北川就看着他忙里忙外，每次他一转过来，立马将视线移开。
　　浇完水顾修才想起一个问题，从玻璃门外探头进来，问坐在桌前看书的室友：“喂，这盆栽是你养的吗？”
　　陈北川说话总是带着点攻击性：“我怎么会养那种东西？”
　　顾修“切”一声，不以为意，脑袋缩回去，蹲下身仔细端详那盆丑丑的绿色植物。
　　不是陈北川养的，那就是原主养的？小说里没有提到这样一盆无足轻重的植物，他却越看越熟悉，对着几片叶子，竟生出一种亲近的感觉。
　　甚至忍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叶片。
　　陈北川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地移向他。
　　不知道这人还待在阳台上磨蹭什么。只见他抱着膝盖蹲下来，背上的骨骼和肌肉将薄软的半袖描出隐约线条，走势充满年轻的动感和生机，流畅而漂亮。
　　静好的岁月持续不过半天。
　　翌日早晨，陈北川是被烟味呛醒的。
　　这天是周六，没有课程安排，却有一个关键剧情点需要走。
　　【‘关键剧情点·三’来咯～】007的声音变得很活泼，银白光球围着顾修转来转去，介绍道，【主角受为了参加画展在画室连夜赶工，谁知今天早晨还风和日丽，将近中午，暴雨不期而至……】
　　【主角受被困在教学楼走不开，饿得前胸贴后背，打电话向你求助，你却因为熬夜打游戏起不来床，答应了转头又忘。主角受久久等不到你过来，失望地冒雨离开……刚好，意外听到你电话的主角攻“偶然”路过，为狼狈的主角受撑上一把浪漫的透明雨伞。主角攻的体贴让主角受怦然心动，雨水也勾勒出主角受诱人的身材……】
　　顾修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打断：【够了，说人话。】
　　007总结：【这时的主角攻已经对主角受心生好感，你的助攻更是让他们的暧昧进一步升温。这是一个非常关键的剧情点，不需要你过去，但你必须确保剧情顺利完成。】
　　首先，顾修得让陈北川听到季柠的求助电话。
　　早上九点，自律卷王学霸一反常态，床帘低低垂着，看着还没有起床的意思。
　　顾修到阳台上抽烟等电话，很心机地把玻璃门留着一条门缝，配合风向，大半烟味全飘进屋子里。
　　只听哗啦一声，陈北川的床帘拉开了。刚睡醒的校草脸不肿，头发也不乱，仍是妥妥的男神范，只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墨来。
　　顾修不紧不慢掀起眼帘，单眼皮撩出一道窄窄的褶，懒洋洋地睨着上铺的人，似笑非笑道：“好学生，这回我可听你的了啊，在阳台抽。”
　　且不论为什么烟味会飘到屋子里来，陈北川的耳朵什么也没听见，他的所有注意力，全被那印在视网膜上的景象所掠夺。
　　顾修懒散地靠着护栏，骨节分明的手指间一支细长的烟，白烟袅袅，绕着他精窄的腰。他又没穿上衣。
　　细白的肌肤和薄薄的肌肉全部暴露在空气里，暴露在室友的眼皮子底下。
　　定睛细看，陈北川发现，他那条休闲裤的腰线位置很低，松松挂在胯骨上，堪堪不落下去而已。抽绳随风轻晃，勾得人的心也跟着荡漾。
　　裤带处一个奢牌logo，有几分眼熟。一个猛然窜出来的念头击中陈北川，让胸膛里那颗本就不安分的心脏，像被重锤撞击的钟摆猛烈震荡几下。
　　那是他的裤子。
　　顾修赤着踩在地上的双脚也很修长、白皙，足踝嶙峋，那么低的裤腰也没露出来里面的内裤边，陈北川不由怀疑，他全身上下、从里到外，没准只穿了一条自己的裤子。
　　脑中浮想联翩，眼睛黏住了似的移不开，冷寂的灰眸泛上更浓烈的底色，突出的喉结也滚了滚。
　　【哎？】突然响起007疑惑的声音，【怎么回事？剧情已经完成50%啦！】
　　“……？”
　　顾修自然更加困惑，陈北川还没起床呢！给主角受送伞以及对主角受见色起意的两部分剧情，有哪一部分是现在就能完成的？
　　轰隆！
　　恰在这时，一道闷雷惊散早晨深浓的雾霭。
　　顾修一惊，赶忙回到屋子里。
　　窗外大雨骤然倾盆而下，毫无征兆、突如其来，不消片刻便打湿了整排行道树以及宽敞的操场，像一把把沾满颜料的刷子，把绿色的树和红色的橡胶跑道全部涂抹加深。
　　风吹得雨帘飘摇，好几滴雨珠飞溅到紧闭的玻璃门上。
　　“怎么突然下雨了？”顾修一边喃喃，一边套衣服。
　　柔软的半袖从胸膛缓缓落到腰胯，直到将最后一丝风景遮去，陈北川终于撤走视线，面不改色拉高被子，重新躺下。
　　作为健康的成年男性，晨起的反应再正常不过。他不是纵欲的人，一般任那反应自行消退。可这回，怎么也平息不了，他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胸膛里心脏咚咚的跳动声，躁动的血液哗哗冲刷过耳膜的声音。
　　他闭上眼，从记忆里翻出一道高数题，在脑中逐步拆解，寻找新的解法……
　　换好衣服的顾修，正陷在震惊中。
　　他都起来蹦跶好一会儿了，卷王室友怎么能赖床？起了又躺下睡回笼觉？这合理吗？？
　　刚好，手机响了，顾修忙接起这通等候已久的电话。
　　“喂，季柠啊，怎么了？”他特意将音量放到最大，目的就是给人听墙角。
　　陈北川的上铺挂了床帘，两人看不见彼此，顾修便再往前走了几步，直接站在陈北川的桌前聊电话：“嗯……下雨了，好突然。你在美院教学楼？行啊，你等等我，我去给你送伞。”
　　然后仰头，提高音量喊：“陈北川！”
　　陈北川肯定醒着，但像又被吵醒了一次似的，满脸阴郁起床气，比之前更浓几倍。
　　顾修生怕他没听到，扬扬手机说：“你要去图书馆吧？正好，你顺路帮我去美院送把伞呗。我打了一晚上游戏没睡，太困了……”
　　说罢打个呵欠，也不管陈北川同不同意，便爬上了床。
　　顾修装作睡觉，趴在枕头竖起耳朵，默默捕捉对床的动静。大概等了十几分钟，紧闭的床帘一晃一晃的，可能是在换衣服。随后陈北川起床，动作干脆利落，几分钟收拾好东西出门。
　　顾修放松下来，安心睡觉。
　　九月末的A大淹没在绵绵阴雨中，暗沉的乌云压在灰白的教学楼上空，香樟树翠绿的叶子被雨水打得噼啪作响，烟雾迷蒙，树枝低垂。
　　雨天，周末，偌大的校园里不见几个人影，偶尔路过的学生行色匆匆，或是在雨中踩着自行车疾驰，以减少淋雨的时间，轮胎溅起哗啦啦的水花。
　　陈北川将室友的嘱咐当耳旁风，照旧去自习室，却在这里遇到一个熟面孔，这辈子就没见她来过几次图书馆的陈南沅。
　　虽说在外人眼里，陈南沅也是光环加身，但在她亲哥眼里却是无可救药的学渣。
　　陈北川坐到靠窗的单人座，行事低调隐蔽，但他的外形实在惹人注意，陈南沅眼睛一亮，当即换位置过来，坐到离他最近的一条走道外的座位。
　　“哎，哥。”陈南沅压低音量，眼睛亮晶晶地搭话，“你怎么都不回我消息啊？”
　　如果指的是那些探听他宿舍八卦的消息，陈北川当然不会回。
　　今天陈南沅好不容易逮住了本人，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再接再厉：“哥，哥，你跟你室友什么关系啊？”
　　陈北川将刚打开的书一收，拎着单肩包起身，从妹妹身边经过，冷冷撂下一句：“相看两厌的关系。”
　　“哦～”陈南沅迅速收拾好东西，小跑跟上去，“我看他挺帅的啊，也挺有男人味的……你不喜欢的话，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秀气漂亮的？”
　　“哎，哥你带伞了吧。”陈南沅不依不饶，一路跟到图书馆大门口。
　　陈北川带的是大号的长柄雨伞，一直拿在手上，也就他妹妹眼瞎，现在才看见。
　　“那我就不打伞了，嘿嘿。”陈南沅果断拉上背包拉链，保护自己漂亮的晴雨两用伞。
　　陈北川对待亲妹妹也爱答不理，至少没抗拒到十万八千里，陈南沅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配合他的身高走得很快，老老实实，也没有挽胳膊之类过分亲昵的举动。
　　直到两人路过美术学院门口。
　　“哥。”陈南沅忽然出声，“你送我过去吧，我正好去画室补作业。”
　　几步路的事，陈北川无可无不可。
　　只是随着视野里那栋雾蒙蒙的教学楼逐渐清晰，一个被他忽略的事也在脑海中浮现出来。
　　早上出门前，顾修让他帮忙给季柠送把伞？
　　注意到不远处聊天的人，兄妹俩不约而同放慢脚步。
　　一张熟面孔，季柠。他站在屋檐下眺望雨幕，双手空空，像是在等待什么。一个好心的男同学走上前去，送上自己的伞。他摇摇头拒绝了，黑框眼镜也难掩那张面孔的动人。
　　“那不是季柠学长嘛！”陈南沅认出相当有名的直系学长，见示好的人遭到拒绝伤心离场，她赶忙攘攘自家哥哥，狡黠地笑道，“哥，你快去展现一下绅士风度吧！”
　　季柠外形出挑靓丽，示好者接连不断，他却坚持拒绝，到处张望，像是在寻找着谁。
　　陈南沅看得急了，连声催她不开窍的哥哥。
　　“哥，哥！你难道不觉得季柠学长很漂亮吗？甚至有人说他是咱们院花哈哈哈。你快去试试！你比那两个五短身材帅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陈北川冷哧一声，收回眼：“大家都是男的，还讲绅士风度？”
　　陈南沅无语凝噎：“活该你寡！”
　　两人立在雨中，正要往前，忽然陈北川的手机收到一条信息，他不打招呼就停了下来，害得陈南沅差点一头走进雨中。
　　“……哥！”
　　不顾愤怒的妹妹，陈北川低着头，查看刚才收到的信息。
　　【忄贲怒dě尛鸟 申请添加你为好友】
　　【备注：我是顾修】
　　……嗯？
　　反应过来的时候，手指快于意识，已经点下了通过。
　　正在斟酌如何吐槽这个ID，顾修忙不叠主动发了消息过来。
　　忄贲怒dě尛鸟：【学长，记得给季柠送伞噢！^ - ^】
　　陈北川：“……”
　　“哥你怎么了？”陈南沅敏锐地观察到他的神情变化，喟然长叹，“又生气了，哇，你真是好能生气啊！”
　　陈北川：“滚。”
　　陈南沅吐吐舌头，依然不拿出自己的伞，好在就差几步路了，她轻快地跳出去，来到美术学院挡雨的屋檐下。
　　陈北川并未立马离开，在妹妹匪夷所思的目光扫来时，他上前几步，引得避雨的季柠也看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意外。几乎是下意识的，季柠忙往他身后看去。
　　空无一人。顾修没来。
　　作为顾修的室友，陈北川朝他走过来，将还在滴水的黑色雨伞递给他，容色冷峻，惜字如金：“给。”
　　陈南沅捂嘴噤声，左看看右看看，总觉得这一幕十分偶像剧，但二人之间涌动的气氛，不但没有任何粉红泡泡，反倒滋滋闪烁着电火花。
　　哪怕是校草的示好，季柠也客气拒绝：“不用，谢谢了。”
　　陈北川看眼手机，顾修给他发的第二条消息，又是季柠，执着着这一件事，又问他送了吗。
　　陈北川“啧”一声，烦躁道：“顾修让我给你送伞，爱要不要。”
　　“啊？”季柠愣了一下，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他没来吗？”
　　陈北川举着伞没接话。
　　等季柠接过伞，陈北川这才开口：“他起不来。”
　　季柠狐疑地皱皱眉：“他接我电话的时候不是已经起了吗？”
　　明明一句“熬夜补觉”就能解释的事，陈北川偏要说得模棱两可，唇角似勾非勾：“嗯，醒是醒了，但起不来。”
　　

第48章 室友08
　　陈南沅小小年纪，倒是秒懂了哥哥的言外之意：“呦呦呦～”
　　陈北川瞥她一眼，难得没出言讥嘲。
　　第一场秋雨带走夏日的炎热，陈北川的半袖外边有件黑色的冲锋衣外套，防风防水，有备无患。不像他穿裙子的傻妹妹，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他不是特意来送伞的，唯一的一把伞给了出去，也不打算问陈南沅要伞，将冲锋衣帽子一戴，碎发压住锋锐的眉眼，这就准备走了。
　　陈南沅随口问他：“你这样回宿舍吗？”
　　“嗯。”陈北川满不在乎，“反正很近。我又不是你们小女生，淋个雨能怎么？”
　　陈南沅闻言在心里直翻白眼，直男癌晚期没救了！！
　　不过室友小帅哥的确魅力很大的样子，看她哥这迫不及待的。
　　而接了雨伞的季柠听到这话，不由露出几分尴尬。他不但不想淋雨，还借着下雨的由头麻烦顾修给自己送伞……
　　来不及多说什么，双腿颀长的陈北川已经走入了雨中。
　　雨声淅淅沥沥，在空气里凝结成雾，模糊了黑衣青年高高瘦瘦的背影。
　　路上经过食堂，陈北川在门口抖抖身上的水，抓抓压乱的头发，查看手机。
　　顾修居然又给他发了消息，密密麻麻，苍蝇似的挤满他的屏幕。光是视觉效果，也能把他吵到，真牛。
　　这回的信息内容无关送伞，无关季柠。
　　忄贲怒dě尛鸟：【你中午去哪吃啊？我想吃东门的板栗烧排骨，顺路给我带一下吧～～】
　　忄贲怒dě尛鸟：【我好想吃板栗烧排骨啊……梦里都是板栗烧排骨……嘴巴自动分泌口水……直接给我呛醒了555……】
　　忄贲怒dě尛鸟：【可以吗学长^ - ^】
　　忄贲怒dě尛鸟：【饿饿饿饿饿饿饿学长鹅鹅鹅】
　　忄贲怒dě尛鸟：【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可以吗】
　　这个天气，除了约会的恋爱脑晚期情侣，谁会冒雨顺路到东门？
　　其实两人都是这么想的。
　　陈北川当然觉得室友的要求不可理喻，他们可是每天一小吵三天一动手水火不容的关系，哪怕是在他面前的食堂带饭，那他也不顺路、不顺手。
　　顾修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惹他生气，火上浇油。既是为了将来被打脸做准备，也是为了把他的室友早早逼出去租房，和主角受共建爱巢。
　　低头查看手机的陈北川，沉默了很久，直到一滴雨水顺着冲锋衣外套，滴到手机屏幕上。
　　他收起手机，戴好兜帽，再一次进入雨中。
　　*
　　睡回笼觉的顾修被拉门的声音吵醒了。
　　阳台的落地玻璃门有些卡涩，陈北川的动作又相当粗鲁，叮铃哐啷地推门出去，带着哗啦啦的雨声和凉风，哐哐当当地进来。
　　顾修半梦半醒，从上铺探出头，睡成双眼皮的黑眼睛惺忪地观察下方的人：“嗯？陈北川……你干嘛呢？”
　　陈北川一身的水汽，冲锋衣黑色兜帽盖过头顶，光面的材质是上满是水珠，滴滴答答地滑落。黑色袖口露出一点湿漉的手指，很白，分明修长，衬得那红土陶盆像个迷你玩具。
　　他一语不发，浑身散发出一股阴森森的犯罪分子气息。顾修看看他踩出来的一地湿脚印，脚边积起来的小水泊，一个激灵，清醒了。
　　陈北川也终于抬起头来。
　　帽檐支在三维的眉骨上方，在深邃眼窝里投下深重的阴影，把浅眸染成接近黑的深灰。被弧线阴影截断的鼻梁格外挺直。
　　室友陌生且惊悚的模样让顾修顿时噤声，视线挪开，最后落到那盆湿答答的盆栽上，发出一声：“咦？”
　　“你的丑东西已经在外面淋了两小时的雨了。”陈北川言辞辛辣，“再不拿进来它就会变得像你睡觉一样死。”
　　顾修：“……”
　　很好，他讨人厌的室友回来了。
　　顾修套上衣服下床。
　　陈北川找了个墙角安放顾修的丑东西，然后才将身上变成雨衣的外套脱下来，对折甩进脏衣娄。
　　他里面穿一件白色半袖，那件冲锋衣湿透了，内搭半袖也潮潮的，软趴趴黏在身上，隐隐约约勾勒出紧实的身材线条。
　　顾修视线跟着他，一直来到那张常年干净整洁的桌子上，一个扎得紧紧的白色塑料袋，包裹着热气腾腾的餐盒。
　　似有若无的炖肉混杂着香辛料和坚果的香味扑鼻而来，一步更比一步清晰。
　　口腔自动开始分泌口水，喉咙吞咽两下，顾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发出一声高八度的：“嗯！？”
　　陈北川正在调整被帽子压乱的头发，有几根额发也被雨打湿了，往后一拨就成了侧背。眉眼冷峻，面无表情，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模样。
　　连他的衣服都往身上穿的顾修当然没什么边界感，一个箭步冲到他桌前，指指桌上打包的外卖：“你真给我买了啊？”
　　“顺便给你买了。”陈北川淡淡纠正，“我没吃过，正好食堂吃腻了，尝尝这玩意儿有多好吃，下雨天还排队。”
　　顾修兴奋不已、急不可耐地拆袋子。
　　“其实我也没吃过，看着就好吃！”顾修两只眼睛紧紧黏在餐盒上，一边咽口水一边说，“我是在小众点评大学城必吃美食榜里看到的……”
　　眼看顾修半天没把袋子拆开，提上整个袋子就要走，陈北川急忙叫住：“喂……有一份是我的。”
　　“哦。”顾修遗憾地把袋子拆回去，花费一番工夫解开严实的结，从里面拿了一个餐盒出来。
　　陈北川提醒：“筷子。”
　　粗心的顾修又转身回来拿上筷子。
　　陈北川：“还有辣椒油，要吃自己拿。”
　　顾修再次转回来，活像个瞎忙活的陀螺，折腾好半天也没吃上。
　　陈北川忍俊不禁，但他第一时间意识到自主行事的唇角，快准狠地压回来，恢复冷酷。
　　陈北川吃饭很快，也不一心二用，吃完后才放下筷子，转身向后喊：“喂，顾修。”
　　顾修忙把嘴里的板栗嚼碎咽下去，含混地回：“怎么了？”
　　屋子隔绝外边湿雨，雨声隐隐约约，是最舒服的下饭伴奏音。顾修吃得正香，却被室友无情打断，后者冷着脸旧事重提：“关于宿舍的卫生问题，还有作息……我拟了一份公约，如果你想继续在这里住下去，就必须遵守。”
　　“凭什么？”不说人设的剧情需要，以顾修本人的性格来也不服气，“宿舍也有一半是我的，凭什么你一个人说了算？”
　　陈北川递上打印好的宿舍公约，说：“我也会遵守。”
　　“晚上十点以后禁止发出噪音，十一点熄灯？”顾修皱起眉，“你这难道不是针对我？怎么不说早上九点前要保持安静？？”
　　“我早上起床就没见你被吵醒过。”陈北川面不改色，“如果你需要被针对，我可以把你的名字加上去。”
　　顾修被这人蛮不讲理的说话方式呛到，顿了几秒才开口：“……没被吵醒是因为我睡眠质量好。”
　　“不管你睡眠质量好不好，总之你必须遵守。”作为顶尖学府的学霸，陈北川深谙破窗效应，眼看毛躁的顾修已然上钩，他立马话锋一缓，放出商榷余地，“要么，我们比一场，谁赢了听谁的。”
　　“行，陈北川，你等着！”
　　顾修果然气性上来，呼噜呼噜几口吃完饭，吃饱喝足撩起袖子，做足大干一场的准备。
　　陈北川拿来一个简易折叠桌，放在两张桌子之间的楚河汉界。
　　“打架不好。就比掰手腕，怎么样？”
　　顾修爽快点头，跪坐下来，迅速摆好架势：“来吧。”
　　陈北川不紧不慢，蹲在他对面：“那怎么惩罚？”
　　顾修蒙了一瞬：“……还有惩罚？”
　　陈北川从容不迫地提议：“嗯……输一次脱一件衣服吧，先脱光的算输。”
　　顾修沉默了。
　　打架是一项全身的运动，哪怕他不愿承认，他也不是拥有主角攻光环的陈北川的对手。上回是出奇制胜，主角攻学习能力惊人，他估计自己再赢一次的机会极为渺茫。
　　陈北川先否决了打架，那感情当然好啊。而掰手腕不只是力量对决，技术也至关重要，他有取胜的自信。
　　但输一次脱一件衣服……那得玩几局？从比拼技术变成比拼耐力，他的胜率一下就少了大半。
　　于是顾修陷入犹豫。
　　陈北川好心地提议：“你可以现在去加几件衣服。”
　　顾修成功被他激到，迅速拿起椅背上的衬衫披上，气势汹汹：“来就来，谁怕谁啊！”
　　嘴上这么说，动作倒是一刻没停，顺手把袜子也加上了。
　　陈北川倒是泰然自若，一动没动，单穿一件半袖一条长裤，等待他做好准备。
　　“来吧。”
　　陈北川的光环和那股自信让顾修隐隐担忧，出人意料的是，比赛刚开始，拥有一堆头衔的主角攻就狠狠摔了个跟头。
　　顾修把他的手死死压制在桌板上，在脑海中得意扬扬对着007炫耀：【学霸主角攻不过尔尔，下次换体育生主角攻再试试，我感觉我对上体育生，没准也有一战之力……】
　　007感觉自己产生了人类老母亲一般的情绪，忐忑地说：【宿主，主角攻很聪明的，你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顾修正飘着，趾高高气扬扬。
　　这主角攻再聪明，不也输了。呵呵，脸上装得倒是淡定！
　　顾修看破一切，仍毫不留情，傲慢地睨着对面的人，手指一抬，学着他的口气吩咐道：“你输了，脱吧。”
　　陈北川愿赌服输，虽然处处讨厌，至少这点还算顺眼。
　　他双手交叉拽住微湿的半袖下摆，迫不及待将这潮冷的衣服剥离，双臂一抬，脑袋一钻，上身唯一的遮挡物就这样去除。
　　大获全胜的顾修正在仰头喝可乐。
　　“……咳！”
　　差点把瓶子里的可乐洒脸上，汹涌的二氧化碳冲入鼻腔，呛得他一咳。
　　按照剧情，这时的主角攻已经春心萌动，但他毕竟直了二十多年，等他认清自己的性取向还需要一定时间，因而此时在室友面前脱上衣，他毫不忸怩，大大方方。
　　虽说顾修喜欢光着膀子睡觉，大大咧咧，可他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且清晰地见过别的男人的身体，还是特别顶级的那种，筋骨匀停，六块腹肌块垒分明。
　　看着看着，他渐渐适应，心里那点怪异的感觉转变为嫉妒和愤怒。
　　主角攻每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身材凭什么这么好？他一个人在主神空间苦苦锻炼，还是输在了“主角”和“配角”的一字之差上。
　　不爽极了！
　　“继续。”顾修斗志上来，高声喊，“再来！”
　　看在陈北川眼里，却只觉得他像是害羞了，故意虚张声势。
　　为了避开视线，转移注意力。
　　陈北川看破不说破，继续和他掰手腕。
　　第二局，还是陈北川输。
　　顾修的心情很复杂，一半是战胜天道之子的得意和陶醉，另一半则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局促——来自他面前波澜不惊解裤腰带的陈北川。
　　陈北川只穿了一条单裤，从里边抽出两条光溜溜的腿。
　　起初顾修压根没注意他的袜子，等双腿一空，那双袜子的存在感便强烈得无法忽视，有种让人无法直视的怪异。还是白色的！
　　顾修垂着眼，佯作镇静，心里则百转千回，要不放个水？
　　他半点、一点、一百点也不好奇仅剩的平角裤下面的东西。
　　下一局顾修全程低着头，心不在焉，大概只用了五六成力，匪夷所思的，陈北川软绵绵地就像中了邪，莫名其妙地就倒在了桌面上。
　　顾修：“……”不会吧。
　　007与他同频共振：【不会吧！】
　　顾修有些烦躁：【别看热闹了你，马上就强制关机了。】
　　银色小光球冒出来，悬在两人之间，争分夺秒抓紧时间看热闹。
　　顾修脸色有几分难看，谁能想到晋江出品的主角攻言出必践，连男德都不要了，真打算当着他的面脱内裤！！
　　陈北川那双手骨感修长，一般用来翻书，或者敲代码。无论是拿着笔，还是拿着筷子吃饭，都一样赏心悦目。
　　现在却勾在了内裤灰色的字母边上。
　　顾修欲言又止，阻止不能，转头也不能，他又慌乱又担心崩人设，结果就是眼睁睁看着陈北川的腹股沟一点点展露……
　　他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了，红晕迅速扩散，从脸颊畅通无阻地传染到耳根。
　　陈北川忽然动作一顿，垂下眼。
　　烟灰的眼眸在灯光下变成暖色调，唇边也染上浅浅的笑意。
　　“对了……”
　　陈北川一个大喘气。
　　“还有袜子。”
　　话落，他放下拉开一半的松紧带，蹲下去，目标转移到双脚。
　　顾修的心跳差点停止，血液全部冲到脸上，脑子嗡嗡的，一片空白。
　　陈北川始终用余光关照着他，欣赏了从头开始变化的脸色，所有微妙的表情，缩紧的黑色瞳孔，因为紧张而收拢的五指，被紧紧揪住的裤腿……
　　说来奇怪，陈北川不但不觉得恶心，心脏甚至被一种异样的情愫充斥，又满又胀……像早晨时那里充血似的。
　　

第49章 室友09
　　这手腕是掰不下去了。
　　在规定的时间保持安静和亲眼欣赏主角攻的屁股蛋二者之间，两害相权自然取其轻。是真男人就要拿得起放得下。
　　顾修是真男人，选择认输！
　　而看在陈北川眼里，这小脸通红的家伙，小变态的罪名也是坐实了。
　　“好吧好吧，够了够了！别脱了——我听你的总行了吧？”顾修警惕地把手揣回口袋，佯作漫不经心道，“十点之后不发出声音，没问题。你什么时候需要熄灯就什么时候熄……”
　　“你确定？”陈北川反而推拉起来，“除此之外你还得定期搞卫生、丢垃圾，吃完的食物垃圾需要当天丢出去……”
　　“嗯嗯嗯，可以可以。”顾修一脸决然，见他磨磨唧唧，身上还衣不蔽体，不由皱皱鼻子，“你该不会是gay吧，有暴露癖的那种……”
　　陈北川一默：“没有。”同时身体力行为自己正名，将衣服裤子穿好。
　　没有就行。
　　剧本里也没说主角攻有奇怪的癖好，再加上本人亲口的保证，顾修放下心来。
　　转眼又到了下一次查寝的时候，陈北川早早回宿舍，果不其然，给他开出一张空头支票的室友又不见了踪影。
　　垃圾扔了，桌上还是乱糟糟的，椅子也歪着，可见主人离开之匆忙，像是故意赶在他回来之前逃跑的一样。
　　陈北川皱起眉头，拿出手机。现在他可以直接给顾修本人发消息了。
　　顾修的信息已经先填满了他的手机，刚好来自几分钟前。
　　忄贲怒dě尛鸟：【我才知道我今晚有晚课！！我已经缺勤三次了！！再不去就直接挂科了啊啊啊啊】
　　忄贲怒dě尛鸟：【来不及收拾了！！！】
　　忄贲怒dě尛鸟：【垃圾拜托你帮我扔一下啦学长^ - ^】
　　这家伙有求于人时便会谄媚地叫学长，所有的心机都明晃晃摆在脸上，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套路的配方表也全部公开，爱吃不吃。
　　从这话来看，倒是没忘记今晚要查寝。
　　陈北川沉默地盯了一会儿那个卖乖的“^ - ^”，再次环顾宿舍，几分无奈地打字回复：【垃圾你已经扔了。】
　　不过其他东西依然乱七八糟，和垃圾无异。
　　忄贲怒dě尛鸟：[图片]
　　顾修又发了一张照片过来，是他在教室里拍的照片，拍到了一点桌上的教材、台上眼熟的教授。陈北川大二那年上过的Python课程。从光线来看是晚上，大概没撒谎。
　　陈北川把照片放大，仔细看了看，从左到右从上到下，比最让人望而生畏的教授更为吹毛求疵且一针见血。
　　CBC：【不带电脑你学什么爬虫。】
　　忄贲怒dě尛鸟：[图片]
　　陈北川也是闲着没事干，又点开这张照片，认认真真的手写笔记，编程代码。
　　CBC：【……】
　　CBC：【6】
　　活了22年第一次见到手写代码，敷衍马虎且粗制滥造，细看还漏洞百出，错误连篇，让他大开眼界。
　　陈北川看一眼就得切回输入栏指出一处错误，再看一眼又是一处错误，看着看着他突然想起查寝正事，如梦初醒，一口气把输入了半天的内容全部删除，只发过去冷冰冰的四个字。
　　CBC：【回来重写】
　　这下顾修消停了，没再发消息打扰他。
　　陈北川又等了几分钟，收起手机，再一次变身为田螺姑娘。
　　他无论是学习还是干活眉头都习惯微微蹙着，今天看着，却不比平时那么严肃了。
　　桌椅和各种杂物全部归于原位，他再抬头看看顾修的床，熟悉的流浪凌乱风，仿佛那张床才是顾修真正的衣柜，而下面空空如也的衣柜是通往异世界的入口。
　　陈北川爬上去。
　　床上到处是穿动的衣服，睡衣、在宿舍里穿了一两次懒得洗的、准备明天穿但忘了的……全部胡乱堆叠在一起，乱糟糟、皱巴巴，鸟窝似的。
　　顾修本人也像一只小鸟，聒噪吵闹，色彩艳丽，懒散随性。虽说鸟类的记忆力惊人，但也有那种因为忘记自己会飞而摔死的蠢鸟。
　　顾修大抵介于二者之间。
　　他给出还算公允的评价。
　　筑巢的时候，小鸟会到处飞来飞去，寻找搭建小窝的材料，这里叼一根小树枝，那里拣一片小树叶，再挖点泥巴作为黏合剂。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从别的动物身上薅一些羽毛，蓬松的，柔软的，作为最重要的保暖材料。
　　陈北川的记忆力远超常人，自从他开始对自己衣柜里的东西上心之后，加上迷你摄像头的监控，他一眼认出来，顾修床上大半衣服都是他的。
　　全是父母一厢情愿送的礼物，花里胡哨喜气洋洋的款式，他看都不想多看。但顾修似乎对此格外钟情，每天从他的衣柜里偷一点，再偷一点，直到搭成这个五颜六色的鸟窝。
　　陈北川心情复杂。
　　琢磨片刻，他只把这个鸟窝摊平，盖上被子，用表面上的平坦先敷衍了查寝的学生，等顾修回来再让他本人收拾。
　　查寝刚结束，还在上课的顾修又发来消息。
　　忄贲怒dě尛鸟：【查寝应该没扣分吧？】
　　陈北川高冷简短地回了个“没”。
　　但他没有立刻从聊天界面切出去，他盯上了顾修那个梦回十年前的杀马特网络昵称。
　　半晌，指尖挪到顾修的愤怒小鸟头像上，点开。
　　修改备注，输入：
　　亻敖娇dě尛鸟
　　*
　　晚上九点半顾修才下课回来。
　　顾修见自己的位置焕然一新，刚高兴了没几秒，人还没坐下呢，室友冷酷的吩咐先传过来：“顾修，你阳台上的衣服收一收。”
　　顾修往阳台上看一眼——那是他的另外半个衣柜。穿动的衣服根据是否干净放在床上或椅子上，方便拿取；洗干净的衣服就挂在阳台上，随穿随取。
　　两人的宿舍空间很大，奈何室友的要求层出不穷，顾修随手把包往椅子上一扔，配合地应：“好吧。”
　　他立马动身去阳台，留在宿舍里的陈北川唇角微勾，在他身后露出罕见的笑容。
　　顾修薅室友衣服的计划顺利进行至今，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室友甚至主动为他提供方便。
　　顾修臂弯上挂了一堆衣服，另一只手拎着一件黑色半袖，走进屋来对着陈北川晃了晃，问：“这件衣服是你的还是我的？”
　　男生的衣服款式大同小异，这件黑色半袖更没什么特别之处。有时候衣服在阳台上晒太久，就像阔别多年的朋友，他看着有几分眼熟，又怀疑对方可能是大众脸。
　　陈北川闻言，看过去。
　　这件半袖陈北川昨天穿了一天，看来沉迷游戏的顾修是完全没注意他。
　　陈北川心情愈发复杂，顾修明明像个小变态私底下偷人家的衣服，直接看他本人倒是不敢了？
　　而这件穿了一天的衣服之所以会出现在阳台的晾衣竿上，自然是陈北川有意为之。
　　陈北川面不改色，说：“不是我的。”
　　“哦……那就是我的。”顾修不疑有他，却不太确定这件衣服是否洗过，喃喃自语，“是干净的吧？”
　　陈北川嘴唇抿平，脸上不见异样，心脏却在砰砰直跳。
　　顾修把臂弯里一大捧衣服送进衣柜，就留下这件半袖，送到鼻端仔细闻了闻。
　　不是他花果香的洗衣液味道，要更清爽冷冽一些，可能是衣服面料不同，加上挂在外面晒久了的缘故？闻起来就像阳光普照的森林。
　　顾修眯了眯眼，自言自语：“嗯，香香的。”
　　陈北川脊背一僵，搭在桌上的手指也不由攥紧。
　　顾修拿上这件刚取下来的新衣服，并不清楚被他评价为“香”的正是室友的味道，带着它和塑料盆便去了浴室。
　　回来的时候，洗完澡的顾修面色红润，散发出潮潮的水汽，整个人神清气爽，干净清香，上半身却是一件沾满室友气味的半袖。
　　而他本人浑然不觉，哼着小曲儿，拉开椅子坐下，摩拳擦掌准备今天的游戏大业。
　　陈北川克制地用余光瞄他，但又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瞄了一次又一次。
　　顾修不仅对自己身上的那件衣服迟钝异常，沉浸在游戏中的他，连旁人的视线都无知无觉。
　　于是那道视线越发肆无忌惮。
　　仔仔细细描画他精致的侧脸，沿着利落的下颌线，一点点移动到细长的脖颈，特别是那颗散发男性荷尔蒙的喉结，以及作为点缀的性感小痣。
　　直到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陈北川如梦初醒。
　　顾修刚结束一局游戏，伸一个懒腰，仰起的脑袋刚好看见身后的陈北川，才十点半，卷王陈北川一反常态放下书，正爬楼梯上床。
　　“啊？你就睡了？”顾修忙转身朝后，取下耳机，上扬的眉毛往下一撇，有几分委屈似的，“那我还能玩吗？”
　　“不睡，随便。”陈北川一顿，忽然良心发现似的，主动提议，“你可以外放，一直戴着耳机也不好。”
　　还有这种好事？
　　顾修当然不客气，再强调一遍：“你说的啊。”
　　陈北川已经爬上了床，缜密地拉上床帘，没再接他的话。
　　顾修解除耳机的蓝牙连接，将游戏的声音原原本本外放出来，音量调到最大，坏心眼地满足他讨厌的室友的提议。
　　【喂，007。】顾修难得占个便宜，不忘在脑海中嘚瑟，【你们晋江的主角攻必须得说话算话吧？你说，他要是被吵得受不了了，是不是也只能硬生生忍着？】
　　然而007杳无回音。
　　【……007？系统？统呢？】顾修皱皱眉，怎么也呼唤不出来自己的系统，最后得以确认，无语道，【你什么意思，今天没关键剧情就偷偷关机？】
　　【……】
　　顾修向007炫耀未果，专心玩自己的游戏。而在他身后不远处，室友的桌椅正上方，紧闭的床帘之后——
　　陈北川兴奋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失控了。直到顾修穿上满是他气味的衣服，他的衣服紧贴着顾修的肌肤，他的气味环绕顾修的身体……他再也控制不住，旗杆高竖。
　　下面是激烈的游戏声，他可以恣意发泄，不必遮掩。这种仿若在光天化日之下耍流氓的感觉，更刺激。
　　床铺下方是激烈的游戏音效，偶尔夹着顾修或激动或遗憾的叫喊声，他低低的喘息隐没于其中，一声更比一声急促、粗重。
　　顾修玩得专注，他甚至肆无忌惮将床帘拉开一半，注视下方青年的后背，在黑T下耸动的肩背，在桌面快速移动的白净小臂，微微泛红的肘部关节。
　　床上的被子急速且狂乱地动着，比顾修游戏中最激烈的战况更激烈，战鼓擂响，炮火轰鸣。
　　最后伴着一声低吟，紧绷的弓弦骤松。
　　“嗯？”顾修吸吸鼻子，疑惑地嘟囔一声，“什么声音？”
　　陈北川快速用纸巾收拾好狼藉，裹上被子，拉好床帘，无事发生一般平静。
　　

第50章 室友10
　　顾修没有固定的睡衣，干净的宽松半袖和短裤，在他看来都可以直接穿着睡觉。
　　十月份天气渐凉，这晚他没再光膀子，打完游戏，毫不讲究地穿着那件黑T就上了床。
　　躺下的时候他又揪起衣领闻了闻，看得对床的陈北川差点心跳停止，又听他问：“陈北川，这件衣服是你的吧？”
　　陈北川喉咙一滚，强自镇定道：“为什么是我的？”
　　“哦，我就随口一问。”顾修并未起疑，“这短袖太素了，感觉不像我的。”
　　他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一个月，有时候穿原主的衣服有时候偷室友的，除了定时走关键剧情还得完成打游戏和上课的日常任务，甚至于学数学写代码……忙得团团转，忙了这头忘记那头。
　　衣服的作用就是遮羞保暖而已，他一个直男，并没有多费心思记忆，也没去细想自己在穿着上有没有什么偏好。今晚收了这件纯黑半袖，才发现它和自己其他衣服的花哨风格不太一样。
　　连个小logo也没有的衣服，无趣得就像陈北川那张冰块脸。
　　陈北川与他对望，浅淡的灰眸无波无澜，口气还是那种讨人厌的矜傲：“无所谓了。不管是不是我的，你穿过了就给你穿吧。”
　　还嫌弃上了是吧，顾修“切”一声，想着下次再多偷点这人的衣服，看这高高在上的轻蔑态度，那他偷起来还有什么心理负担？他是正义使者，他劫富济贫。
　　拉上被子躺下，顾修看眼时间，相当理所当然地隔空喊话：“喂，去关灯吧，十一点了。你要求的哈。”
　　陈北川沉默几秒，从上铺下去关灯，再借着手机的光爬上床。
　　……
　　几天后的傍晚，校园里的林荫道上，头顶上枝叶沙沙，顾修心情苦闷，这个计算机系他是一天也读不下去了。
　　顾修第N次在心里叹气：【我能临时转个专业吗？这太难了，我真听不懂，还有陈北川……简直不是人！】
　　话到后面，逐渐从幽怨转变为愤慨。
　　他的手机里刚收到一条陈北川的信息，用最平铺直叙的语气说出最可怕的话：【数据分析作业开始写了没？王教的课少说1/3的挂科率，我看你很有潜力。】
　　他刚刚才从王教的课下来，作为卷王主角攻的知名大牛导师，果然名不虚传，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丢了的半条命还没找回来，主角攻又来索要他剩下半条。
　　顾修脚步急转：【不行，我不回去！我是有追求的人，我要去东门把A大美食榜top10全尝一遍……】
　　【宿主，准备准备开始‘关键剧情点·四’哦。】银色小光球扫兴地出现，挡在他面前，【你早点回宿舍洗漱吧，大概晚上七点的时候，主角受会来给你送他亲手做的巧克力。】
　　“巧克力”三个字堪堪安抚住顾修躁动的心，听从安排回去走剧情。
　　007继续说：【这是主角攻受感情突破的重要剧情点～主角受给你送了自己亲手做的巧克力，主角攻又羡慕又嫉妒，但你对此不屑一顾，边吃边挑剔，最后还把大半盒扔进了垃圾桶……吃了一缸醋并为主角受深深感到不值的主角攻，在今晚终于认清了心里那种微妙的感情，原来，他喜欢上了主角受！】
　　顾修懒得吐槽。
　　回宿舍，放下包，免得被室友逼着赶作业，他眼疾手快准备好洗漱用品，逃也似的从宿舍溜出去。
　　陈北川手里拿着书，注意力却不在那上面，目送自己的室友端着塑料盆离开。
　　他不多犹豫，从座位上起来，拿上自己的洗漱用品，紧随顾修之后，脚步轻巧地前往公共浴室。
　　下午六点，学生们才陆陆续续下课、前去食堂吃饭，浴室里又干净又没人。
　　顾修随便找了个小隔间，享受一个人的洗浴时光。
　　独占澡堂的感觉自由又畅快，顾修哼着小曲把自己打湿，弯腰往外边的塑料盆里一捞，这下才发现他为了躲室友，除了一条毛巾，洗浴用品全忘了带。
　　顾修今天准备洗头，头发也全打湿了。如果晚来两小时，他大可以在热闹的澡堂里随便找个哥们借点，现在四下却空无一人。
　　哗啦啦——
　　从隔壁传来清脆的水流声，在安静的澡堂里格外清晰。
　　顾修一喜，隔着一面瓷砖墙，对声音传来的方向说：“兄弟，你带洗发露了吗？借我用用呗。”
　　他等了几秒，忽然从瓷砖墙外侧伸出来一只手，握着一瓶他迫切需要的洗发露。
　　“谢谢啊。”
　　打湿的头发正黏在顾修前额，水珠顺着鼻梁滑到两边的腮骨，被沾湿的眼眶微微发涩，顾修眯着眼，确认大概的方向就伸手一捞。
　　他的手心里全是温热的水，而对方的手在半空中晾了一会儿，又骨感又凉，稍微偏了点，他先握上那只手背，然后才挪动到虎口的位置，接走洗发露。
　　三两下洗完头。
　　“兄弟，还你。”一只的湿淋淋的伸出来，轻轻敲着隔墙侧面，再次向好心的邻居继续提要求，“哎那个，沐浴露也借我用用呗，对了你用沐浴露还是肥皂……”
　　对方的手直接过来接走洗发露，打断他的话，下一秒换成一瓶沐浴露塞入他掌心。
　　“嘿嘿，谢谢啊。”
　　顾修美滋滋地抽手，借了人家的洗发露又借沐浴露，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热气腾腾香喷喷。
　　刚才没细看邻居借给他的洗漱用品牌子，等关了水擦擦头发，浓郁的香气扩散出来，越擦越觉得这香味闻着熟悉，甜而不腻，清新怡人。
　　这下好了，顾修身上全是自己的味道了。
　　陈北川默默将花洒水量调小，微侧着身观察隔壁洗完澡的人。他双手抱盆，脖颈上搭一条毛巾接水，好心情地哼着小曲，大摇大摆穿着熟悉的黑色半袖往外走。
　　走到一半，顾修忽然想起什么，猛地一回头：“谢谢了兄弟，我先走了啊，下次有机会一起洗澡。”
　　陈北川：“……”
　　等顾修的身影消失在澡堂大门那边的隔墙，聒噪的小曲儿和没完没了的感谢彻底销匿，陈北川提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僵硬的脸皮则掉到地上，捡不起来了。
　　他将湿淋淋的头发拨到脑后，低着头，任由热水源源不绝顺着后脑淌过脊背。
　　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还忍不住反复回味，滚热湿漓的手指勾过他的手背，那种令人心跳停止的勾引和暗示。
　　等回到门窗紧闭的宿舍，屋子里全是属于他的味道。
　　顾修一直待在里边，久而不闻，更不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散发气味的源头，陈北川衣服上的木质冷香和沐浴露的清香杂糅，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他裹在其中。
　　然而走近细闻，明明顾修刚刚才洗过澡，其中却夹杂着一种小零食的味道，酥酥的奶味和油脂香气。
　　他给顾修收拾内务的时候也在床上闻到过这种味道，想当然以为是这人半夜躲在被窝里啃零食，可又远比零食诱人。
　　他看眼愉快打开游戏的顾修，问一声：“吃夜宵了？”
　　“没。”顾修正忙着，随口回应，“等夜宵呢。”
　　这个夜宵没等太久，甚至不需要顾修亲自下楼去拿。
　　宿舍门从外面被敲响，顾修的游戏走不开，陈北川替他去开的门。
　　门外赫然是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季柠。
　　陈北川沉默的目光在他的眼镜上停了一下，没立马叫顾修，而是先问他：“你应该不住在这栋宿舍楼吧。”
　　季柠一直踮着脚往宿舍里张望，奈何陈北川肩宽腿长，如同一堵高耸的墙挡在门口，只好问：“顾修在吗？我找顾修。”
　　顾修被这清脆的一声叫过来，隔着碍事的室友，与竹马交流：“嗯？季柠？你怎么来了？”
　　宛如电灯泡的陈北川只能让开，漠不关心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视线却若有若无地瞟向大门那边。
　　“我今天不是去面包店打工嘛，有一盒做得不太漂亮的巧克力，老板想着也卖不出去，就送给我了。”季柠没说巧克力是自己做的，找了个合情合理的借口，“虽然不太好看，但味道没有任何问题，你尝尝就知道了……”
　　顾修扮演迟钝直男，听不出任何言外之意：“嗯？所以这是送我的？”
　　季柠笑意盈盈，点点头：“嗯嗯，真的很好吃……对了，最近降温了，你有没有什么想买的新衣服啊？”
　　爱慕虚荣穿名牌的支线任务，顾修用室友的衣柜就能完成，闻言自然摇头拒绝：“不用，我不缺衣服。你没看我朋友圈吗？这巧克力看着还行，我待会尝尝。”
　　“哎我游戏匹配好队友了……”
　　季柠见他急不可耐不停回头，便不多打扰：“那我就先走了，拜拜，下次见。”
　　顾修应付完主角受，吃飞醋的主角攻又来了。
　　剧情这种东西总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特别是在小说里的角色变成大活人之后，陈北川旁听了他俩的对话，从中挑出一句来，问顾修道：“你在朋友圈发什么了？”
　　陈北川对朋友圈里的生活琐碎毫无兴趣，他的微信使用方式和邮箱完全相同，这时想起去顾修的朋友圈看一眼，却被一条冷漠的横线拒之门外，他到浏览器一搜，顷刻了然：“你给我设置了仅聊天？”
　　顾修还挺理直气壮：“不然呢？住在一个宿舍又不等于朋友，看什么朋友圈？”
　　他总觉得陈北川的眼神像是刀子，嘴巴里也在咬牙切齿，最后挤出一声骇人的冷笑，伴随一个简短的单音节：“行。”
　　“……”
　　顾修撇撇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去拆季柠送过来的巧克力。
　　幸福享用美食时，讨厌的室友却一改平日寡言的高冷形象，在耳边喋喋不休：“顾修，你是怎么考上A大的？”
　　顾修默然，问007：【他是在骂我？】
　　007的胳膊肘还往外拐：【你是他的情敌生活习惯又不好，他本来就很讨厌你啦。现在他的醋坛子还翻了，不发疯已经是我们晋江主角攻自控能力过人了！】
　　顾修忙着吃巧克力，腮帮子左边鼓完右边鼓，无暇回应陈北川的挑衅，连个眼神也不给。
　　陈北川便不肯罢休，走到他面前来，又说：“你看不出来吗？季柠他……”
　　“季柠是同性恋。”生怕顾修听不懂，惜字如金的学霸难得大费口舌，一遍遍解释，“gay，弯的，喜欢男人。你懂吗？他的穿着打扮，说话的方式，看你的眼神……全都是。你懂吗？”
　　顾修贯彻人设，也是真有几分懵，愣愣地“啊？”一声。
　　【嗯？这不是主角攻的台词啊？】007同样困惑，不过几秒，贯彻‘差不多得了’的工作准则，指导顾修，【不管了……反正你装傻充愣就行了，迟钝到底，等到主角受向你告白的时候，你才知道原来他喜欢男人，渐渐意识到自己对他那份不同的感情……】
　　顾修嘟囔：【不过这小子确实挺聪明的，已经开始关注未来老婆了啊，孺子可教，这个主角攻活该他来当。】
　　007忍不住吐槽：【你还要火葬场的，别高兴得太早了！】
　　越看顾修傻头傻脑没心没肺的样子陈北川越来气，他甚至还在吃巧克力，似乎完全没发现一盒巧克力全是各种各样的心形，饱含送礼者无言的爱意，一颗一颗被他送进嘴里……
　　陈北川烦躁地捋了把头发，眉眼锐利异常，直勾勾凝视着顾修说：“季柠可能对你有意思。”
　　顾修早有准备，渣攻和助攻并行不悖。
　　“你放心吧。”顾修嘴里塞着巧克力，嘴唇也染了一圈黑乎乎的痕迹，含含糊糊地说，“我们是十几年的铁哥们，纯哥们，清清白白。”
　　陈北川：“……”
　　“嗝，吃不下了……”
　　虽然顾修演的是渣攻，但把剩下的巧克力扔垃圾桶他又舍不得，况且这巧克力的味道确实不错，口感很丰富，里面的流心馅有种水果发酵后的醇香。
　　思忖片刻，他对着最讨厌的室友，免得对方光喝醋喝坏身体，体贴递上剩下的巧克力：“你吃吗？”
　　陈北川醋意上头，一语不发。
　　顾修随手把精致的包装盒往桌上一放，动作颇为粗鲁：“那我先放这里，吃不完再扔吧。”
　　随后拿上自己的牙刷漱口杯，去外边的公用洗漱台刷牙。
　　陈北川看看半敞的宿舍门，看看桌上剩的半盒巧克力，心里五味杂陈，像巧克力一样又苦又涩。他不喜欢巧克力，那剥去外边的苦涩细品出来的甜味，他也只觉得腻得慌。
　　他又想到顾修之前的夸赞，先问他是不是近视，又说他戴眼镜肯定也很帅，越想越不确定，越自我怀疑。
　　所以顾修那些稍显痴汉变态的偷窃行为，难道是无意识中把他当成了替身？
　　

第51章 室友11
　　陈北川心烦意乱，在宿舍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晚上八点，正是24小时自习室热闹的时候。
　　在这座天之骄子云集的顶级学府，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等生们进入大学仍不敢松懈，在更激烈的竞争环境中加倍努力，卷生卷死，直接在自习室过夜的人也不少。
　　顾修那种摆烂大王反而屈指可数。
　　在熟悉的自习室和沙沙的翻书声里，陈北川打开电脑写代码，心情渐渐平复。
　　零点，陈北川返回宿舍。
　　他不在的时候，顾修果然阳奉阴违，并没有遵从十一点熄灯的规定。宿舍里灯火通明，又不见顾修的人影。
　　陈北川皱了下眉，顾修的桌子还是他离开时的模样，巧克力包装盒随意地搁在那里，盒子内部已经空了。电脑没开，键盘鼠标都歪到一边。
　　出去了？
　　陈北川走了几步，试探喊一声：“顾修？”
　　无人回应。
　　寂静中，他继续往前，忽然发现自己的衣柜没关严实。
　　这绝非他的粗心，必然是他小偷小摸的室友为之。不过，顾修都翻过他的衣柜好几次了，按理说越偷越熟练才对，今晚怎么留下了明显的犯罪痕迹？
　　双开柜门敞开一线，掉出来一条袖子。
　　陈北川走过去，将柜门拉开。
　　他还没来得及吓一跳，柜子里的人先叫一声。
　　“啊！……嗯？”顾修被刺眼的灯光惊扰，双眼眯成一条缝，仔细确认了外面的人，不满地嘟嘟囔囔，“陈北川！快把灯关了……你个狗比，不遵守宿舍公约……”
　　陈北川沉默。
　　好一会儿他也没能消化眼前的情况，大致是——
　　偷他衣服筑巢的小鸟笨手笨脚，把鸟窝搭得乱七八糟，潦草得连自己也受不了了，于是蹬鼻子上脸，索性搬家搬到他柔软又舒适的柜子里？
　　换一个角度来描述，则是顾修困得天昏地暗，分不清东南西北，可能是为了躲避外面的灯光，钻进他的大衣柜就睡了过去。
　　被他抓了个正着半梦半醒的顾修，居然振振有词要他关灯——或者说是关柜门。
　　他不配合关门，顾修就往衣服里钻，虫子似的拱啊拱，把自己的脑袋藏进一件下摆宽敞的风衣，从头往下罩过肩膀，挡住外面的光线和讨人厌的室友。
　　陈北川沉吟许久，开口喊：“喂，顾修。”
　　顾修发出烦躁的嗯嗯声，嫌弃室友扰人清梦。
　　陈北川强行取走那件挡头的衣服，看着顾修的眼睛，一字一句：“醒醒。看看你在哪儿。”
　　顾修不肯睁眼，只皱眉咕哝：“陈北川，你好吵……”
　　“顾修！”陈北川加大音量。
　　“陈北川你是不是双标！让我保持安静但你吵我睡觉是几个意思！”
　　顾修的气性还挺大。
　　要说一开始陈北川也有几分脾气，现在气过头了，只剩下无语。
　　而且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这下好了，顾修真是被他的味道团团包裹了，头上顶着的，身上披着的抱着的，屁股底下坐着的，全是他七零八落的衣服。
　　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这个诡异的念头自潜意识深处窜出来，把他吓了一大跳，下意识后退一步。
　　顾修赶紧又拿了一件衣服罩头，舒舒服服地缩起来。
　　陈北川轻轻带上衣柜门，冷静了一下，智商上线，差不多琢磨出了前因后果。
　　他找去顾修的座位，一盒巧克力被顾修吃得一干二净。他刮了点残存的巧克力粉末，没尝出什么来，好在又找到半颗顾修吃剩的巧克力，上面还带着牙印，他也不嫌弃，送到鼻尖闻了闻。
　　淡淡的酒香。
　　为了确认，他将那半颗巧克力塞进嘴里，就着顾修的牙印一起吃了。
　　外边的巧克力块和巧克力粉一切正常，苦中带甜。等巧克力差不多在口腔里融化，裹在里面的酒心味道才渗出来，丰富了这颗巧克力的口感和层次。
　　这是酒心巧克力。
　　那现在的顾修，可能是因为吃了一整盒酒心巧克力，因为其中微乎其微的那点酒精，醉了。
　　陈北川：“…………”
　　当人无语到极限，连无语的感觉也不剩了。
　　他心如止水，波澜不惊，沉着且冷静地打开衣柜，再叫了声“顾修”，见顾修缩成团不动弹，他面无表情直接上手，找到顾修的胳膊，用力拽出来。
　　这自然激起顾修的强烈反抗，无非是嚷嚷着他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陈北川不为所动：“回你床上睡，或者你想在我柜子里睡一晚上明天落枕挂骨科也行。”
　　可能是这句讥嘲起到了作用，顾修老实了，跟着他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他们的二人间虽然是上床下桌，但上床使用的是斜着的木质楼梯，还算平缓，他在后面扶着，应该能把这家伙弄上去。
　　床边的挡板也足够高，应该不用担心顾修半夜三更滚下来……
　　陈北川出神地想着，老实了没一会儿的顾修又躁动不安起来，在他手里扭来扭去，最后攥住他的胳膊作为支撑，猛地低下腰。
　　“呕——”
　　陈北川一惊，下意识的反应却不是恶心闪避，他忙去扶顾修，急切地问：“怎么了？”
　　呕吐的反应就那么几下，来得突然去得也快，两人的衣服和宿舍地面还是干干净净的。干呕完了，顾修又摇晃起来，看起来头晕眼花，很不舒服的样子。
　　“顾修。”也不知道他听不听得进去，陈北川叫了他好几次，“你还好吗？要不要去医院？”
　　顾修撑着室友的胳膊缓了缓，恢复了一些，差不多弄明白了自己的身体状况，摇摇头拒绝，然后说：“醉了。”
　　他从来没有喝过酒，更没有喝醉过，莫名地，他就是觉得这种感觉很熟悉，甚至能准确描述出来，这是醉了。
　　陈北川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觉啼笑皆非：“你还知道你醉了，那你知不知道你是吃酒心巧克力……”
　　话声陡止。
　　顾修忽然抬起了头，清亮的黑色眼睛直直盯住陈北川，一眨不眨。
　　陈北川被他盯得一阵心慌，喉咙不自觉滚了滚。
　　盯还不够，胆大妄为的顾修甚至得寸进尺，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灰色的眼睛之外一两厘米的位置，描了一圈。
　　做完这匪夷所思的动作，顾修反倒是歪了歪脑袋，发出一声疑惑的：“咦？”
　　那眼神直接且富有穿透力，像在看着自己但又不像，况且顾修描出来的形状……实在很像眼镜。陈北川脸色顿黑，拧起眉问：“你在想谁？”
　　“嗯……”
　　不是立刻给出否定的答案，而是陷入了漫长的深思熟虑。
　　无论这是不是酒精的作用，都足以让陈北川怒火中烧。
　　“季柠吗？”
　　迷迷糊糊的顾修没有对这个名字做出任何反应，依然目不转睛盯着他，盯得他坚定的自我也开始动摇，不知道是中了邪还是一厢情愿地想，顾修就是在看着他。
　　痴迷地，怀念地，看着他。
　　渐渐地，淡灰眼眸泛起浓浓的迷茫，云遮雾绕，模糊朦胧。唯有那点瞳孔是清晰固定的，是一种穿越时空的永恒的铅灰。
　　顾修翻来覆去，就是几个傻乎乎的语气词，然而这回骤然拔高的音调，反映出他心境的剧烈变化：“嗯！嗯嗯！？”
　　“……嗯？”仿佛被他的傻气所传染，现在疑惑不解的人换成陈北川。
　　【关机倒计时十、九——】
　　【怎么又触发宿主隐私保护模式了？？】007有些暴躁地自言自语，银色小光球飞出来，为了将现在令统困惑的现状看仔细，不看还好，一看……
　　【嗯？？？！】
　　他活灵活现扮演了三秒前惊愕交织的宿主。
　　被压制的记忆如潮水般强烈地涌来，007不存在的双眼瞪得溜圆，语气变得跌宕起伏，磕磕绊绊语无伦次。
　　【这，这个人是……那个那个……！】
　　陈北川抬眼。
　　007条件反射缩头噤声，虽说面前的青年比记忆里的稚嫩不少，但再加上这敏锐的一眼……太、太熟悉了！
　　【三、二、一！】
　　007被迫关机。
　　顾修对此一无所知，光顾着辨认眼前的人。用眼睛看不清楚，他索性加上手，相当放肆地捧住对方的脸颊，用的力气还不小，硬是逼得陈北川薄薄的嘴唇嘟起来。
　　陈北川额角青筋直跳：“咕——XI——U——”
　　然而下一秒。
　　猝不及防。
　　陈北川的瞳孔瞬间猛然两个小点。
　　顾修在他的嘴巴上，啄了一口。
　　不会有比“啄”更贴切的字眼了。像只小鸟，飞快的，带着几分小心的。
　　顾修撅起嘴巴，唇珠嫣红圆润，然后在他被迫翘起的唇瓣，浮光掠影地，碰了一下。
　　那么轻的一下，没有分毫攻击性，痒痒的感觉都不明显，陈北川的大脑却瞬间宕机，变成三岁小孩似的傻在原地。
　　顾修做完了坏事，迷迷蒙蒙地，天真又单纯地问：“嗯？发生什么了？”
　　陈北川一顿：“……你还问我发生什么了！？”
　　顾修见他脖颈发红，青筋明显，不明就里地歪了歪头：“嗯？”
　　“……”
　　陈北川压下怒火，磨着后槽牙，厉声质问：“顾修，你把我当成了谁？”
　　顾修鹦鹉学舌，口齿含糊地重复：“唔，我把你当成了谁？”
　　陈北川的脸色堪比巧克力，低低挤出两个字：“顾修。”
　　顾修被叫到名字，条件反射：“哎。”
　　“……”
　　陈北川彻底没了脾气。
　　顾修已然昏睡了过去，还往他怀里倒。
　　陈北川带着一肚子气把人接住，注视着这搅乱他心弦但又不负责的青年的侧颜、挺翘的鼻尖，心里像是有头找不到出口困兽在横冲直撞，烦躁得厉害。
　　最后他捏起顾修的后颈，对着毫无反抗之力的人，哑声低语：“你完蛋了，顾修。”
　　然后凶相毕露，怒火爆发，恶狠狠一口咬在黑发间洁白的耳朵上。
　　“啊！！”
　　“陈北川！你咬我？”顾修如梦初醒，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你竟然咬我！？”
　　这人，难道忘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事？被咬一口还恼羞成怒了？
　　明明陈北川才是那个受害者，被夺走了初吻的受害者！
　　陈北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但初吻的事他又说不出口，只冷冷道：“现在清醒了？”
　　顾修捂住自己的耳朵，还是难以相信，晋江的主角攻和他打架也就算了，男人偶尔打打架挺有性张力，但咬耳朵……怎么做得出来的。简直不要脸！
　　连他都做不出这种事！
　　“你！”
　　导致顾修除了一个“你”，半天憋不出别的台词，活像古早玛丽苏爱情片里被占了便宜的纯情小白花。
　　陈北川倒是大度地给出了补偿方案：“大不了你咬回来。”
　　“我又不是狗！谁像你啊！”顾修脸都红了，气得转开头，刚好看到室友一片狼藉的衣柜，不由愣住。
　　死去的记忆一点点回到他脑子里。
　　从欲罢不能干完整盒巧克力，到突然犯困眼皮打架，再到因为楼梯太难爬就近找个窝休息，顺理成章钻入翻过无数次的室友衣柜……
　　“呃……”顾修顿了几秒，挠挠头，嚣张跋扈的气焰瞬间无影无踪，轻轻嘀咕，“确实该咬我。”
　　而后冷不防被对方钳住下颌，顾修一惊，斥责的话刚滚到嘴边。
　　陈北川牙齿一张，打断吟唱。
　　毫不留情的一口，咬住了他的脸颊肉！
　　事发突然且无法预料，顾修整个人都傻了。
　　生怕他反应不过来似的，陈北川还挑衅地举起手指，在他脸颊受痛的位置刮了一下。
　　“你还咬我！”顾修捂着脸，本就偏大的黑色瞳仁圆溜溜的，把眼眶撑得浑圆，动态的双眼皮也被气出来了，“……你还咬我的脸！你是狗吗陈北川！？”
　　陈北川仍是那张讨人厌的臭脸，被骂了也不为所动，只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幽怨：“呵，活该。”
　　

第52章 室友12
　　顾修气坏了。炸毛了。哄不好了！
　　年轻人气血上来，肾上腺飙升，打架骂战都是寻常，过了就过了，输赢也是兵家常事。但狗比陈北川，他竟然咬人！俗话说打人不打脸，他好了，他咬脸！！
　　不但面子在那两口里丢了，男人的尊严也痛失了。
　　顾修把自己啄的那下忘了个干净，纯记陈北川的仇，一直气到第二天。
　　更烦的是，这个周末他不能休息，又有一个新的剧情点。
　　【打起精神来！啾啾！】一夜之间后，007变得活力满满，还一厢情愿改了称呼，【‘关键剧情点·五’，它来咯！走完这个剧情点，离你的火葬场又更近了一步！】
　　顾修打着呵欠起床，卷王室友早已起床离开，床铺座位皆整洁如新。顾修饱含幽怨地瞪了对床一眼，路过的时候一拳打在衣帽架的风衣上，然后若无其事继续往前，拉开玻璃门，到阳台上呼吸新鲜空气。
　　呼，心旷神怡。
　　初秋的早晨天高气爽，阳光柔和，微风里带着丝丝凉意。
　　墙角的盆栽似乎长高了一些，椭圆形的鲜绿叶片在盆栽中绽放，生机盎然。
　　“哎，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顾修蹲着，细致地给小盆栽浇水，一个人自说自话。
　　【咦！！？】银色小光球忽然飞到他面前，围着盆栽团团转，发出惊讶的呼声，【这是……】
　　顾修一愣，莫名紧张地问：【这是什么？】
　　【呃……】007支吾了几秒，选择性地说，【这是你花了二十万积分买的……花生盆栽。】
　　【……？】顾修对007的信任度顿时坠入谷底，【我知道了，肯定是你和这玩意儿有私情，想让我心甘情愿帮你养是吧。】
　　007无口难言，只能默认：【……】
　　见宿主仍是以前那种游戏人间的洒脱模样，007的心情比初秋的早晨更好，围着他转了转，转到顾修头晕动手，他才“咻”地溜到一边，提醒道：【啾啾，快看你的手机，剧情马上开始啦。你今天要和主角受一起去图书馆……】
　　剧情的力量强大如斯，下一秒季柠的消息就发了过来。
　　季柠：【我今天打算去图书馆查资料写课程论文，你要不要一起来呀？】
　　忄贲怒dě尛鸟：【行，帮我占个座。】
　　季柠给他发了几张截图和详细的操作流程过来，他按照指示，在学校的图书馆公众号上预约了季柠圈出来的座位。
　　顾修拎起书包，带着一台笔记本就出了门。
　　路上，007继续为他介绍剧情：【今天这个剧情，你懂的啦，主角受暗恋你，你爱而不自知，你俩的心思当然都不在学习上。因为上一次火锅聚餐的同性恋话题，这时候的你隐约察觉到了一点自己的感情，因此坐立难安。】
　　【刚好，你发现一个女生因为身高不够拿不到书架上层的书，你果断挺身而出，帮了她这个小忙，笑得如沐春风，让人家小鹿乱撞……主角受自然醋意滔天，产生强烈的危机感。这个小插曲让他意识到，如果继续维持朋友关系，你可能真会和女孩子交往……】
　　【哎，我只是个直男啊我做错了什么，而且为什么主角受要和女配争风吃醋啊？】顾修再一次开启吐槽模式。
　　【你不懂！！】这一回007倒是配合地和他畅聊，可惜唱的是反调，【等你真正爱上了，你就知道了！】
　　【说得好像你是过来人一样。】顾修嘴上绝不留情，【对不起忘了，你连人都不是，哈哈。】
　　【……】007恼羞成怒，当即把自己的箱底全掏出来，【谁说我不是！我有人类皮肤！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捏脸，轻轻松松帅过你！】
　　007得意扬扬：【还是你给我买的哦～十五万积分呢！！】
　　【……什么？我靠。真的假的？】顾修彻底傻眼，【我是疯了还是傻了，不是，不可能，肯定是你这个统对我做了什么……我要举报你……】
　　一人一统闹哄哄地抵达图书馆。
　　顾修仍沉浸在失去全部家当积分的痛苦中，怎么想也想不起来，邪恶的系统还不让他查看积分，只能等任务结束回到主神空间再算账。
　　季柠早早来到图书馆，可惜在常年人满为患的图书馆，他只找到一张大长桌两个对面的座位，左右都坐了其他同学，他们预约的时候这几个同学已经在了，一走过去就是强烈的学霸气息。
　　座位需要提前预约选定，就像飞机值机选座一样。预约成功后，学生需要在规定的时间内刷卡进入图书馆，并在离开的时候及时释放座位，方便新来的同学就座。如果离馆超过60分钟且未释放座位，将会被记一次违约。
　　顾修倒是很满意这样的座位安排，两个人的世界太暧昧，三个人太拥挤，七八个人正正好，很有学习的氛围。
　　对面的季柠却有些坐不住，特别是顾修打开电脑，两人之间又立起一面屏障。他犹豫片刻，走过来小声问顾修身旁的同学：“那个同学，我们能不能换个座啊？我的位置就在对面……”
　　被选中的同学脸色颇为严肃，一板一眼地说：“你们是朋友？如果要聊天可以出去聊。而且我准备待到闭馆，你们呢？我桌上这么多东西，和你换了，等你释放座位又要换回来，太麻烦了。”
　　季柠无可辩驳，悻悻地道了歉，灰溜溜回到对面的位置上。
　　虽然隔着两张桌子的宽度和碍事的电脑，至少正对面的位置可以光明正大观察顾修……
　　顾修被他看得头皮发麻，不用007催促，积极地站起身来，扔下一句“我去找本书”，便去寻找合适的任务目标。
　　在小世界里扮演配角，虽然没有主角光环能爽爽，但优点是做任务的自由度很高，复杂的剧情凑合凑合，也能百分百完成。不过，过高的自由度偶尔也会带来麻烦，比如现在那位“够不到书的路人女配”，就需要他自己寻找物色。
　　顾修佯作找书的样子，晃晃悠悠，从这边书架穿到另一边。又要找合适的任务工具人，又不能脱离季柠的视野……
　　这里没有，那里也没有。
　　【喂，007。】顾修逐渐烦躁，把小光球叫出来，【我请问你们这小说的俗套剧情是不是从上世纪开始就没变过？太不切实际了。你觉得现在的顶级学府还有那种落后的设计吗？你看这书架，只要不是残疾踮个脚都能够到，那边还有踩凳……】
　　007哑然失语。
　　【喂，别装死。】顾修不依不饶，恨不得当场暴打小光球。
　　而且很不巧的，季柠视野所及的范围，有一半的书架上都是流行小说。现在十月份，年底正是考试扎堆的时候，根本没人来这边寻求小说的消遣！
　　顾修再晃了几分钟，耐心即将耗尽之时。
　　目标出现了。
　　圆脸的女生瘦瘦小小，大概一米六出头，她头戴宽大的卫衣兜帽，长长的黑发垂在胸前，低着头看不清脸，鬼鬼祟祟的模样。
　　他无声无息在书架间穿梭，准确找到目标，锁定，伸出手！
　　男人什么的，不需要的。
　　然而顾修紧紧抓住这一次来之不易的机会，一个箭步飞冲上去，仗着腿长手长作弊，几乎在同一时间和女生抓住了同一本书。
　　“呃……”女生抬头看向他，只因为他的性别愣了一瞬，然后表情古怪地问，“你也想看这一本吗？”
　　顾修大方地抽手退后：“没事，你看吧。”
　　女生取下目标书籍，再看他一眼，忽然“咦”一声，圆溜溜的眼睛里迸发出惊人的镭射光。
　　这人长得好像那个，吃火锅被他哥盯着袜子的，在宿舍骑在他哥身上的，室友啊……
　　顾修被陈南沅盯得毛骨悚然，不自在地刮了刮自己的脸颊，怀疑是脸上有脏东西或者是陈北川留下的牙印没消。
　　“……怎么了吗？”
　　“这本是2哦。”陈南沅甜美一笑，扬一扬手里的书，好心地说，“1我借了一个月还没还呢。你看了1吗？”
　　出师不利。
　　顾修沉默了一下，面不改色道：“哦，这样啊，我就看它封面好看，没发现它分1、2册。”
　　“哦哦。”陈南沅不疑有他，热情地和他聊了起来，“也是，这本书蛮坑的，套装拆开卖。1没有标注，2也只在角落里小小地标了个2。好多人都以为是单行本。”
　　顾修当然不介意和她多聊一会儿，让主角受这缸醋喝饱。
　　这下他才仔细观察了对方的容貌。圆脸圆眼，乍看是标准的甜美长相，然而细看每个五官都很精致，鼻头略尖，内眼尾带勾，绝非真正纯良无害的甜妹。
　　总觉得，还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那你要不要借1？正好我带过来了，你直接拿去看吧。”
　　顾修的思路被打断，没多想便应道：“好啊。”
　　回去的路上他跟对方说了声稍等，小跑去季柠那边拿上自己的东西，渣男演技大爆发，若无其事地对季柠道：“我有点事，就先走了啊。”
　　仿佛并不清楚自己搭讪女孩的一幕全被对方看在眼里。
　　季柠的第一反应当然是吃醋、愤怒，刚好陈南沅就站在不远处，他定睛一看，忽然愣住，那不是他美术学院见过的学妹吗？上次陈北川过来送伞，也是和她一起，两人看起来颇为熟稔。
　　回忆完了再去看眼前的顾修，季柠心情变得复杂难言。如果顾修看上了其他人的女朋友，那他必然惶恐不安，毫不怀疑顾修拥有横刀夺爱撬墙脚的魅力，但如果是陈北川的女朋友，或者只是关系亲近的女性朋友……
　　实在不太可能。
　　再者，陈北川和顾修住在二人间的事也令他介怀，如果两人为了女孩反目成仇，于他而言，不就是一箭双雕？
　　季柠的脑子里一瞬间想了很多，他推了下黑框眼镜，体贴一笑，主动帮顾修拿起包，递过去：“嗯，那你就先走吧。”
　　顾修愣了一下，依然没多想，迟钝人设完全是本色出演。
　　“嗯，走了。”
　　接着去到陈南沅的位置，陈南沅把小说递给他，顺势提出邀请：“正好快中午了，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哦对了我叫陈南沅，朋友都叫我圆圆。”
　　顾修闻言，倒没自恋得想入非非，关键剧情已经走完了，他正要拒绝，陈南沅又提议说：“叫上我哥一起去吃吧，他平时都住在图书馆里。我请你们吃新开的砂锅米线。”
　　顾修被送上门的“砂锅米线”引诱，既然还有个男生一起，那就无所谓了，远离他的魔鬼卷王室友，享受一下青春的美好大学生活也不错。
　　想到室友，顾修不由笑道：“还挺巧，我室友也天天住在图书馆里……”
　　由陈南沅作为中介，三人在图书馆大门口碰面。
　　高瘦挺拔的男生哪怕穿着最简单朴素的一身黑，也足够出挑亮眼，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顾修一看见他立刻炸毛，没来得及转身避开，后者先敏锐地看了过来。深邃的灰色眼睛，越过团簇的人头，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身上。
　　陈南沅热情地招手：“哥！这边～”
　　顾修：“……？”
　　“哦对了。”仿佛是才意识到似的，陈南沅笑眯眯地补充介绍，“那是我哥陈北川，你应该知道他吧？他可是学校官方公众号都认可的校草哦哈哈哈哈。”
　　顾修：“……”那可真是太认识了，陈南沅的好哥哥可不就是他的好室友吗。
　　陈北川走过来，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陈南沅跟学生会的人一起查过男寝，唯一的一次，刚好撞见了最不堪入目的一幕。当时尴尬的顾修无暇去关注门口那几张脸，陈北川倒是准确认出了自己的妹妹。
　　陈南沅奸计得逞，直接进行下一步：“走吧走吧，一起去吃饭。”
　　路上，陈南沅把自己和顾修结识的始末告诉自家哥哥，小说偶像剧一般的剧情，听得后者脸色越来越黑，眼神幽怨地斜着顾修。
　　顾修只觉莫名其妙，怒瞪回去！
　　“哥你肯定想不到，顾修和我居然有一样的爱好哎。”找到位置放下包，陈南沅捣鼓一番，把那本让自己和顾修结缘的小说拿出来，“这就是我们一起看中的小说！”
　　小说，在陈北川眼里就是一种浪费时间的无意义消遣，而且他相当清楚，自家妹妹看的绝对不是什么世界名著，而是低俗肤浅的网络小说。
　　不过那本书的封面倒是很漂亮，右上角一排小字，像模像样的“”。
　　封面上是一张插画，帅气的男生侧面。
　　陈南沅催促顾修：“快把你那本1拿出来！”
　　顾修照做。
　　第一册的封面也是帅气的男生侧面，气质风格稍显不同，脸的朝向相反。
　　陈南沅把两本书摆在桌上，让两张插画面对面，嘴碰嘴。
　　“这样就亲上啦！啾！”陈南沅激动非常，双眼放光，“嘿嘿，你们猜猜谁攻谁受？”
　　

第53章 室友13
　　陈南沅以一己之力，把两个一米八的大男生都整沉默了。
　　陈北川的字典里没有口下留情的说法，先出声打破沉默，对顾修道：“你的爱好挺小众。”
　　“……”顾修静默片刻，冲陈南沅尴尬地笑一笑。
　　“不小众啊。”陈南沅接收到信号，越抹越黑，“我们可是同好！我们两个对你一个呢。哥，这你就不懂了吧？”
　　陈北川：“不想懂。”
　　陈南沅翻白眼：“……活该你单身！”
　　这顿饭仿佛被浸泡在如有实质的尴尬里。
　　顾修为了这顿免费的食堂出品砂锅米线牺牲巨大，至少今天还算有所收获，他在脑中对007说：【主角受应该看到我和女同学出来吃饭了吧？这样可以刺激一下他，早点对我表白，让我拒绝他进火葬场……】
　　前几天还冷冰冰的系统摇身一变为捧哏：【啾啾，不愧是你！但是你和主角攻……】
　　后面的话微若蚊呢，顾修正好吸溜了一口米线，没听见。
　　007因为放纵宿主违背了快穿局守则，被主神无情地初始化，恢复成最初照本宣科的机械状态。好在他过度开发的智脑完好无损，能违规一次，就能违规第二次！
　　在顾修身边待了几天后，他的自我意识重新复苏，上一个世界的记忆全部清晰地印在数据脑里：包括他的宿主是怎么一点点抢走主角受的剧情，歪打正着完成任务，跟主角攻搞到一块还让他无数次被迫关机……
　　银色光球飘在四人桌上空，像一个圆溜溜的悬浮照明灯。
　　这个叫做陈北川的人……虽然没戴眼镜，看着还年轻了几岁，但那优越的五官、矜贵冷感的气质……怎么看怎么熟悉。
　　只是他看向顾修的眼神，不像上个世界的爹系陆董那样温和情意绵绵，反而带着一股狠劲儿，仿佛要用眼神把顾修剥皮拆骨、吞吃入腹。
　　好半天，他碗里的米线都没吃几口，一直在用眼神吃顾修。
　　陈南沅注意到了，扭头问他：“你吃饱了吗？还是你觉得米线不好吃啊？”
　　陈北川敛眸，完全不给面子：“难吃。”
　　对面的顾修好似听不到他说话，自顾自大快朵颐，吃得啧啧作响。
　　“我说了三鲜的不好吃，谁让你不能吃辣啊。”陈南沅习以为常，自如地接话，“我这个番茄锅还不错，但我觉得还是顾修点的香辣锅最好吃。”
　　这家新开的砂锅米线陈南沅连续吃了三次，今天特意挑选了没试过的招牌番茄锅，略有翻车。
　　桌子上就顾修吃得最香，沉浸在自己的美食世界里。
　　陈北川不由怀疑，未必是香辣锅最好吃，而是顾修不挑食。一点也不挑。包括昨晚粗制滥造的酒心巧克力。据说今天他去图书馆，也是和季柠同行。
　　陈北川想着想着思绪就发散了，越想越恼火，可见这段时间以来的积怨之深。
　　尤其是昨晚……
　　想到这里，他不由自主舔了下发干的嘴唇，用视线描过顾修吃得通红水润的嘴唇，回味它啄过来的时候，那柔软香甜的触感。
　　只是短短的一瞬，也难以忘怀。
　　陈北川想得心痒难耐，手也发痒，忽然伸出手去，夹走顾修砂锅里吸满汤汁、被他留到最后的手工牛肉丸，一口吞了。
　　“？”
　　顾修当即停下咀嚼抬起头，双眼盈满震惊。
　　反应过来后，脖颈瞬间爆红，就像昨晚被咬了脸颊，气急败坏的样子。
　　“……陈北川！”
　　陈南沅放慢吃饭速度，眼睛咕噜咕噜转来转去，默默看热闹。
　　陈北川满足地眯了眯眼，喟叹：“嗯～好吃。”
　　顾修郁闷得一时语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半晌才幽怨道：“你这人是不是有病，我特意把肉丸留到最后……”
　　陈北川振振有词：“你把我衣柜弄得乱七八糟，我还没跟你计较。”
　　“但你……”顾修说着一卡，没能当着别人的面斥责陈北川的咬人行为。
　　嘴巴就张在那里，堵在喉咙的话上不来，下不去，陈南沅不明所以，陈北川倒是心如明镜。
　　陈北川仍旧沉着冷静，不见半点理亏的心虚，他夹起自己碗里的牛肉丸，递到顾修嘴边。
　　“张嘴。”
　　顾修被蛊惑了一般张开嘴。
　　陈北川把三鲜锅的牛肉丸推进他嘴里，面不改色地说：“赔你。”
　　顾修和围观的陈南沅动作同步，各自捂住各自的嘴。
　　后者是怕自己不小心发出磕到了的尖叫，前者则是条件反射，怕汤汁和口水流出来。
　　顾修嚼了嚼，眉头皱起，吞下去才不满道：“难吃！一点都不入味！”
　　“是吧。”陈北川倒是心情很好，冷厉的眼尾微弯，“我也觉得很难吃。”
　　“喂！陈北川！”
　　两人面对着面，剑拔弩张。
　　“呃……”陈南沅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轻轻将筷子放下，“我吃完啦，你们呢？”
　　“没。”陈北川碗里的米线还剩大半，仍似笑非笑看着顾修，随口敷衍妹妹，“你可以先走。”
　　“我吃完了。”顾修当即端起托盘，站了起来，就此与讨厌的室友告辞。
　　可陈北川坐在他的对面，餐盘回收处也在陈北川身后的方向。
　　他从陈北川身边绕过去的时候，前面刚好有人打打闹闹地经过，他被撞了一下，托盘里沉甸甸的砂锅碗带着半碗汤，沿着托盘往他这边滑过来，脚下的瓷砖地带着积年累月的油污，也滑溜溜的，他一个趔趄，眼看着衣服便要遭殃——
　　“小心。”
　　从身后传来青年冷静的声音，眼疾手快从托盘里拿走砂锅碗，高高举起，另一只手在他腰部一勾，让他稳稳当当落到柔软的垫子上。
　　但大学食堂里，哪来柔软的垫子？
　　顾修看着手里空空如也的托盘，蒙了一瞬，刚才不小心撞到他的同学掉头回来，诚恳地连声道歉：“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
　　而后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忙，他后退半步，呃呃两声，又说了声口气古怪的不好意思，然后叼起托盘里一块金黄酥脆的洋葱圈，一边嚼一边急匆匆地走了。
　　顾修的视角突然变得很低。
　　再低头一看，他的做旧水洗帅气牛仔裤腿下有一双穿浅灰运动裤的腿，刚好和他身上的卫衣颜色面料一模一样，毕竟二者同根同源，都出自陈北川的衣柜。
　　他好巧不巧，坐在陈北川的腿上。
　　这样挨在一起对比，顾修不免心惊，陈北川只要眼睛不瞎，应该能看出来的吧？不过他也能给自己泼脏水，装作学人精，东施效颦买高仿……
　　“……喂。”
　　湿湿热热的气，拂在他耳廓。
　　顾修那半的耳朵连着半张脸、半个身体，全在瞬间麻了，他一个激灵，偏过头，陈北川静止英俊的脸就在十几厘米之外的位置，幽深的灰色眼眸里清晰倒映着他。
　　两人姿势暧昧，陈北川的脸色仍如局外人一般镇静，薄唇一勾，戏谑道：“这么喜欢坐我身上？”
　　出于恐惧摔倒的本能，顾修的手还找了个地方抓，现在正抓在陈北川的大臂上。
　　隔着一层挺括厚实的衬衫，顾修能明显感觉到下方触感不同的三头肌，没发力的状态，软中带韧。
　　回过神，顾修瞬间抗拒得一阵恶寒，鸡皮疙瘩狂冒，狠狠掐住对方无辜的肩臂肌肉，好借力站起来，但倒霉的阴云不散，他一踩又踩到刚才那块暗害他的滑溜溜瓷砖，一个回旋镖，原样坐了回去。
　　先腾空，再重重落回去，顾修好歹是大骨架的高个，陈北川又被他全身重量砸在大腿的敏感部位，不禁闷哼一声。
　　就像刚才那个匆匆离开的学生，人在尴尬的时候就会变得很忙，顾修也不例外。任他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这有多么百口莫辩，一次不小心坐到室友身上还好，再来一次……说他不是故意的，谁信？
　　他真不是故意的！
　　顾修尴尬得眼神闪躲，对着瓷砖地板斥道：“……谁在地上洒了油！没素质！”
　　“喂……顾修。”
　　陈北川的这一声，又低又哑，比刚才还要再炙热几分。
　　顾修忙要起身，臀部不可避免在对方大腿上一蹭，陈北川“唔”一声，忙握住他的腰制止住他，顾修一下没反应过来，再动，腰上那只手随之加大力气。
　　顾修再次挣扎，然后僵住。
　　这次他无比清晰且强烈地感觉到了！陈北川柔软卫裤之下的坚硬，就贴在他大腿外侧，像个路障警示桩一样挡在那里，用灼热的温度告知他前方危险。
　　顾修果断刹车，不敢再动。
　　陈北川被几下磨蹭得起了反应，不是第一次了，哪怕是在人来人往的食堂，周围投来一道道异样的目光，他姑且也能从容镇静，只喉结滚了几滚。
　　全身血液都往下方汇去，陈北川脸上不见分毫异样，甚至比平时更白，五官气质本身又便冷冽，一脸若无其事道：“再坐会儿。”
　　任谁来看了这张脸，绝对想不到他指的是让室友坐在自己腿上。
　　而坐在他腿上的室友心里门儿清，这人可不是有癖好给人当坐垫，而是暗示室友给自己遮掩尴尬。
　　浅灰白的卫裤，穿在本就资本傲人的主角攻腿上，形状发生的变化自然一览无遗。
　　陈北川又声线沙哑地在顾修耳边说了句：“再吃点吧。”
　　“吃……吃什么。”顾修磕巴道。
　　“尝尝我的……”陈北川涩声说，“三鲜米线？我没吃几口，也没咬断，不脏。”
　　这时候脏不脏的已经不重要了，能转移注意力缓解尴尬就行。
　　陈北川正要说一句“你可以用自己的筷子”，就见顾修僵硬地拿起了他的筷子，对着他剩下的大半碗三鲜米线，心不在焉地吃了几口。
　　陈北川看着自己的筷子在顾修嘴里进出，喉咙艰难滚动，原本是打算坐一会儿冷静冷静，莫名的，身体反倒燥热得愈发厉害。
　　顾修的身体就在他怀里，身上穿着他的卫衣，卫衣很软，摸上去更显得衣服下那节腰滑不溜手，触感极佳。在他眼前低下去的脖颈光滑雪白，手里的腰也一样，他记得的，顾修赤着上半身趴在床上的样子，靠在阳台护栏抽烟的样子……
　　从宽松的卫衣领口里，散发出难以言喻的复杂香气，有一部分是他染上去的味道，另一部分里有青草的清香，奶油和果仁的甜香，柔软绒毛被太阳晒透之后让人着迷上瘾的味道……
　　他深深地嗅了一口，手指也不由自主，摩挲主动送上门的窄腰。
　　顾修僵硬得很明显，摸一下就僵硬一点，直到整个上半身都挺直了，卫衣领口拉紧，不给他继续嗅闻，然后霍然从他身上起来，留他出神地坐着，意犹未尽地吞咽。
　　顾修尴尬得闷声不吭，耳朵尖却红得像要滴血，拿上自己的书包掉头就走。
　　陈南沅啧啧感叹：“哥，你和室友关系很好嘛～”
　　陈北川只眼刀扫过来，那张毒蛇的嘴倒没出声骂人。
　　陈南沅轻咳一声，转开脑袋，恰好看到不远处她一样兴奋的几个女生，正拿着手机窃窃私语，陈南沅了然，意味深长道：“哦嚯～”
　　陈北川轻轻皱了下眉。
　　刚才他好像听到了几次快门的声音，那群兴奋的人里有几个手机还没收，高高举着朝向他，生怕他不知道是在录视频。
　　被本人察觉，所有人不约而同地，一起装作很忙。
　　热闹的食堂一下子冷清下来，以他为圆心，附近五米内吃瓜群众自动清空，做贼心虚一样。
　　当晚，A大校园论坛里，一条劲爆的帖子无声无息冒出来。
　　【灌水】：速进！CBC不为人知的XP！！！[new]
　　【可恶，我不干净了！】三天两头穿着室友的衣服招摇过市的顾修，此时正在澡堂用力搓澡，泄愤一般，边搓边问007，【你们晋江主角攻怎么回事？说好的男德班班长呢？你们家班长随时随地对着别人升旗敬礼是吧？】
　　【……】007欲言又止。
　　【我一个好好的直男……】明明淋着热水，一身的鸡皮疙瘩怎么也消不下去，顾修像小鸟甩水一样抖了抖，忽然悲从中来，【你别看我工作这么多年了，我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
　　007:【呃……那个……这个……说不定你拉过男孩子的呢？】
　　迟钝的直男做梦也猜不透007的未尽之意，关水穿衣服，捞起塑料盆出去：【算了，你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隔间的邻居和他前后脚洗完澡出来。
　　顾修还想着同样的位置差不多的时间，没准就是上次那位借他洗发露的好心兄弟，停下脚步等了等，准备和对方打个招呼。
　　然后猝不及防与一双湿漉漉的灰色眼睛四目相对。
　　陈北川洗了头发，清水洗去他眉眼的戾气，竟然显出几分清爽的味道。湿润的黑发零散地搭在额前，清爽的香气弥漫在他四周，像森林里刚刚被雨水洗刷过，苍翠欲滴的松柏。
　　惊艳不过两秒，顾修进入应激反应，抿抿唇飞速逃走。
　　陈北川及时跟上他，膝盖顶入门缝，才没被不长眼的顾修给关在外头。
　　顾修的恶劣态度明显是故意的，掩饰不了一点。他倒是不气不恼，一切如常，到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写代码。
　　顾修“嗖”地爬上床，游戏也不打了，在有限的宿舍空间里尽可能和他把距离拉到最大。
　　顾修蒙在被窝里玩手机。
　　银色小光球乖乖地待在他手边，在昏暗的被窝里充当台灯。
　　顾修在网上到处吃瓜看热闹，再刷一会儿土味视频，渐渐平复了心情。
　　他还发现了A大的校园论坛，好不容易来21世纪体验大学生活，有趣的论坛自然不能错过。他找到论坛入口，迅速注册ID，像一只村口枝头热衷于看热闹的小鸟，雀跃地蹦了进去。
　　存在时间超过二十年的论坛，UI设计古老落后，有种从现实社会回归原始时代的感觉，但在这连贴个图都费劲的地方，却有其他社交平台罕见的浓郁活人感，也没有外面那么重的戾气。
　　论坛分了几个不同的板块，首页是各个板块最近热度最高的帖子。
　　【灌水】：速进！CBC不为人知的XP！！！[new][hot~][hot~][hot~]
　　高挂首页榜首的帖子后面跟了三个抖动的“hot”，绿色的“new”表明这是24小时内的新帖，在日均活跃人数不超过五位数的校园论坛，这个热度相当惊人。
　　【CBC是什么？】顾修嘀咕一声，【银行吗？】
　　几乎每一个路过的人都会出于各种原因点进去，饶是看不懂缩写的顾修也来凑了个热闹。
　　不看不知道，一看，吃瓜吃到自己身上了。
　　LZ：[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一共四张图片，不同角度，距离稍远。
　　照片里，大名鼎鼎的校草陈北川坐在食堂角落靠墙的位置，他的侧脸干脆利落，帅得和周围路人格格不入，而他的对面坐了一个不知名的男神，同样优越的侧脸，和他相比竟然难分高下。
　　坐在陈北川内侧的陈南沅正在埋头干饭，娇小的身影被哥哥挡去大半，吃瓜群众的注意力顺理成章停在了外侧的两个男生身上。
　　3L：【今天也是被CBC的帅气击中的一天】
　　4L：【我就说今天的食堂怎么吃起来更香了】
　　7L：【只有我关注CBC对面的帅哥吗？这帅哥是谁啊急急急急，我怎么感觉从未在计科院看过这等极品】
　　11L：【好嫩好嫩的淡颜小帅哥，一看就没有研味呜呜呜呜，是新生吧？】
　　12L：【CBC对面的是计科院大二的GX哦，他去年军训的时候被拍到照片小火了一把，不过后来基本不去上课了就被遗忘了哈哈哈哈】
　　18L：【分享链接】
　　19L：【谢谢楼上的好心人】
　　20L：【啊啊啊啊啊是真的很帅哎】
　　只此二十楼，当然担不起三个“hot”标签。
　　在A大，陈北川的热度堪比男明星，楼主刚开了贴，短短五分钟就盖了几十层楼。大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顾修扒了出来，他才编辑完剩下的内容。
　　LZ：【听他们聊天说对面的小哥哥是CBC的室友哈哈哈，话说，你们城里人都管这叫室友吗？】
　　LZ：[图片][图片][图片]……
　　照片里，正是顾修两度坐到陈北川腿上的铁证。有张照片刚好拍到陈北川掐在他腰上的手，骨感有力，青筋凸起，显然用了不小的力气，卫衣也被掐得皱巴巴的，又涩又欲。
　　还有他坐在陈北川身上吃米线的照片。
　　当时他尴尬得大脑空白，身体僵硬，从旁观者的视角才发现，他低头去吃米线的时候陈北川还有小动作，可能是怕他重心不稳还是怎么，直接用小臂把他的腰腹箍住了。
　　好巧不巧的，他的卫衣和下面陈北川的卫裤，面料一样，颜色也一样，怎么看怎么像情侣装。
　　楼主什么也没多说，但帖子的标题已经得到了完美的诠释——金光闪闪的顶级学霸，当之无愧的校草男神，CBC那不为人知的XP。
　　顾修：“……”
　　【离谱！这些人也太能脑补了。】顾修义愤填膺，对此持有极端的批评态度，【陈北川确实是个深柜gay，我又不是……】
　　007默默扮演台灯不说话。
　　【帖子热度这么高，主角受也该看到了吧？该醋死他了。】顾修喃喃，在心里愤怒掐邪恶小人，【行，陈北川，还男德班班长呢，跟我一起去火葬场吧你！！】
　　顾修发泄完舒服了，从论坛退出去。
　　而爆火的高楼热度仍在持续攀升。
　　酒酿小沅子每天都在嗑西皮：【啊啊啊啊啊啊啊毫克毫克太毫克啦！！！】
　　98L：【照片里面那个女生该不会是CBC的女朋友吧？】
　　酒酿小沅子每天都在嗑西皮回复98L：【不是不是，那是他妹妹啦，亲的，CBC是万年寡王来的，连他家里养的猫狗都全部绝育了。】
　　【哈哈哈哈哈突然笑死】
　　【小姐姐好懂，没少在第一线嗑CP吧？】
　　“酒酿小沅子每天都在嗑西皮”人如其名，还挺谦虚，装模作样道：【没有啦，也就不小心路过他们宿舍看到他们骑在对方身上的程度……】
　　【？？？？】
　　【姐妹展开讲讲】
　　【怎么骑可以具体描述一下吗？】
　　

第54章 室友14
　　季柠的确如顾修猜测的，看到了关于校草XP的八卦帖。
　　他把上千层的高楼从头翻到尾，自虐一般一条一条看过去，脸色越来越难看。
　　因为清楚顾修是直男，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小心翼翼、谨小慎微，不敢做出任何过界的举动。
　　殊不知，直男之间打打闹闹、勾肩搭背才是寻常，他生怕性取向暴露，对待顾修太过小心，反倒显得像个异类。也不知道顾修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最近也不要求他送礼物了，唯恐亏欠他一样。
　　因为想和他保持距离，所以才不愿意亏欠他。
　　反倒是陈北川，本就占有天时地利的优势，还如此狡诈、毫无边界感，借着打闹，都让顾修坐到腿上了！
　　季柠郁闷得一直碾咬无辜的下唇。
　　他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性取向，虽然没谈过男朋友，但对于同类有一种敏锐的直觉。他很清楚顾修直到不能再直，陈北川看着也是直男，不过凡事总有例外。
　　他将照片放大，仔细观察陈北川。陈北川是学校论坛、公众号以及各个自媒体账号的头号红人，他随随便便找到几十张陈北川的照片，走在路上的、埋头学习的、运动的……
　　别看陈北川是个专业能力一骑绝尘的超级学霸，人家从来没松懈过对于身材的管理，他的一天仿佛有48个小时，精力极其旺盛。经常有人拍到他一个人在球场灌篮，或者在健身房举铁，T恤袖子卷上去，露出肌肉紧实力量蓬勃的手臂。而当他穿上白衬衫静静看书，又成了书卷气浓郁的男神学长。
　　俗称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脑力魅力和身体魅力全部满级。
　　他不仅是无数仰慕追逐的对象，在gay圈也是当之无愧的天菜。
　　季柠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傻里傻气的大黑框眼镜；再卷起自己的袖子，柳枝似的细胳膊，一折就断。
　　和陈北川完全没有可比性。
　　他重重叹口气，脊背塌下去，垂头丧脑，俨然一颗漏了气的皮球。
　　【‘关键剧情点·六’，健身房狭路相逢！它来咯～】007自带锣鼓特效，闪亮登场，【啾啾！为了主角受，你和主角攻越来越水火不容、针锋相对，虽然窗户纸还没有捅破，但你和主角攻已经隐隐约约地雄竞了起来……】
　　【主角攻让你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你为了向主角受展示自己，将他约去健身房，像个开屏的花孔雀一样在他面前举铁。当然，你的动作是错的！身体素质也是菜的！在你最狼狈的时候，主角攻闪亮登场，将你降维打击！！】
　　顾修被吵得头痛，有点怀念刚开始那个冷酷冰冷的机械007了，沉默片刻，总结：【所以就是要我和他主角受一起去健身呗？好办，我在主神空间也经常健身。】
　　不懂装懂难，懂装不懂却很容易，比较不爽的是他得在主角攻面前装成废柴，让对方碾压打脸自己。
　　【陈北川一个天天对着电脑写代码的技术宅细狗，算什么东西……】
　　顾修满腹怨念，选择性遗忘上次掰手腕陈北川展示出来的好身材，嘟嘟囔囔拿出手机，准备和季柠约个时间去健身房。
　　忄贲怒dě尛鸟：【你最近在忙什么啊？】
　　季柠喜上眉梢，秒回：【我最近每天晚上都在健身房！你要一起来吗？】
　　顾修一愣，随后感叹：【哎，这次剧情居然自己送上门了，挺好，省事了。不过你们晋江身娇体软的主角受居然也健身？这么卷的吗？】
　　007分出一根精神力丝线挠挠光溜溜的头，迟疑道：【嗯？这种把恋爱脑娇妻掰成事业脑卷王的剧情，我怎么感觉似曾相识……】
　　顾修没管支支吾吾的007，高效率地和季柠敲定时间，就在明天晚上。这剧情早走早结束。
　　顾修低调地穿着宽松卫衣裤前去学校的健身房，如往常一般随意。季柠已经提前到了，穿了灰色的速干训练服和黑色短裤，头发用发带束起来。如果不是迟钝如顾修，一定看得出他精心打扮过。
　　顾修还是记忆里的模样，气质却今夕不同于以往，有种游戏人间的散漫，随便一穿就是出街大片感，怎么看怎么迷人，季柠一时间看得都呆住了。
　　“顾修……”他有些局促，搓着上衣下摆，嗫嚅好半天，“那，那我们，先去跑步机跑一会儿，热热身。”
　　两人刚好找到两台相邻的跑步机，跑步机区域在健身房居中的位置，顾修慢悠悠地走着，视线环顾。果然无巧不成书，力量训练区新来了个一身黑衣的高个青年，最低调的打扮，却也轻松脱颖而出。
　　顾修一直看着那边，喃喃：“嗯？陈北川？”
　　季柠也看过去，脸色微变：“他怎么也来了……”
　　【当然是为你而来的啊，小笨蛋。】顾修在脑中做旁白，矫揉又造作。
　　【呃……啾啾，】007友善提醒，【你补药再立flag了……】
　　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摔个跟头才长教训，可惜现在的顾修是失忆状态，盲目乐观且自信。
　　晚上八点，正是学校健身房热闹的时候，力量训练区完全被花枝招展的男生们攻陷，一个个哼哼哈嘿，不管动作对不对，总之声音够大，努力地向跑步机那边的女生们展示自己。
　　突然出现的陈北川像一条鲶鱼，用他优越的相貌身材搅乱雄竞的池塘，给各路小鱼带去强烈刺激，激发他们的斗志和竞争心，不断加重量，练得脸红脖子粗，发出更为粗重的噪音。
　　陈北川倒是不慌不忙，闲庭散步一般，从这边走到那边，找了处空地做简单的热身动作。
　　旁边一个男生举铁举得面红耳赤，朝着四面八方展示自己汗津津的羽毛，在他休息的空当，便有两个女生结伴走了过去，激动地搭讪。
　　“哇同学你的肌肉练得好好啊……我朋友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摸一摸健身男的肌肉，请问你可以满足她吗？”
　　顾修正准备戴耳机，见状，果断收了耳机，竖起耳朵吃瓜。
　　只见那男生自信地挺起胸膛，撩开额前湿答答的头发，慷慨大方地说：“没问题，摸吧。”
　　“季柠，你看那边。”顾修自己看热闹还不够，再扭头叫上身边的季柠，“我跟你说，男人健身就是为了给别人看的。那个男生等这一天不知道等多久了，哈哈。如果男人拒绝让别人摸肌肉，除了练得不好不会有第二个原因了。”
　　季柠的配合地笑了一下，表情细看却又几分尴尬，虽然他练得还不怎么样，但精心搭配的健身服，的确是为了给（不长眼的）某人看的……
　　可惜身边的顾修完全不解风情，只顾看热闹，过了会儿干脆暂停跑步机，激动地喊：“哎季柠，你快看！”
　　热身完的陈北川正在做哑铃推肩。
　　“学长！你的胸练得好好啊！形状好好看！”搭讪的女生诡计多端，先把对方夸到心花怒放，然后再顺势提出要求。
　　陈北川看了她一眼，默默把运动外套拉链拉到下巴尖。
　　“我在练肩。”那张嘴说话必然不留分毫情面，“能别打扰我吗？谢谢。”
　　女生：“……”
　　好歹是大学里的健身房，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学，已经被拒了，一直烦下去也不好。
　　冷脸的陈北川成功收获一个清净的健身环境，接着去下一个器械，刚等了一会儿，正在训练的男生果断把铁一放，毕恭毕敬：“学长请！”
　　陈北川坐下后，那男生还没走，迷弟一样双眼冒星星观察他的运动轨迹，等他休息才礼貌问：“学长，我练了一个月了，胸推总是找不到发力感……我可以摸一下你的感受发力吗？”
　　陈北川态度冷淡一如既往：“那你还练了一个月？先去挂个号看看有没有受伤吧。”
　　男生：“……”
　　看得顾修在心里直翻白眼。
　　他实在忍不住了，这次吐槽也没藏着掖着，音量大了些：“季柠，我跟你说，你别看陈北川人模狗样的，来健身房不让摸，还穿那么多……肯定是细狗没跑了。”
　　陈北川正好走到了他们的后方，淡淡地重复：“细狗？”
　　“你听错了，不是细狗。”顾修弯眼一笑，“是白斩鸡。”
　　陈北川：“……？”
　　*
　　陈北川的风头出得差不多了。
　　顾修功成身退，随意找了个借口向季柠告别，一溜烟儿地推开玻璃门跑了，去隔壁的更衣室拿自己的外套。
　　季柠只能叹着气目送对方远去。
　　今天的计划非常不顺利。以前他没见过顾修来健身房运动，想着自己多少能教对方一点儿，身体接触也是自然而然。如果顾修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健身，他是不是也能像那些搭讪的人一样找个借口……摸一摸？
　　但顾修的心思压根不在健身上，硬是在跑步机上走走停停耗了一个小时。
　　另一边，陈北川的训练也结束了，他松开手里的拉杆，扭头，轻飘飘往大门那边瞥了眼。
　　更衣室里，顾修赶紧穿上厚实的卫衣外套，防止身体快速失温导致感冒。
　　“什么叫我是白斩鸡。”
　　从身后传来一道欠揍的声音。
　　顾修翻个白眼，皱着眉转身过去，不掩厌烦：“干嘛？你又要找事？”
　　陈北川揪着顾修的吐槽不放，逼问：“你上次不是才看过？忘了？”
　　“忘了，宿舍里光线也不好。”顾修双手环抱在胸口，傲气地扬着下巴，大言不惭道，“你那天吸气憋腹肌应该挺累的吧？”
　　陈北川：“……”
　　顾修最知道怎么激怒他。
　　“喂，顾修。”
　　陈北川堵在更衣室狭窄的磨砂玻璃门口，既阻止外面的人进来，也挡住了顾修唯一的出路。
　　顾修烦躁地让他走开，陈北川充耳不闻，忽然刺啦一声拉开健身外套拉链，往两边一剥，抽出两条光洁的胳膊。
　　那严实的黑外套里居然是一件宽松的黑背心，袖口开得很大，隐约可见整齐漂亮的人鱼肌，腋下管理也十分到位。
　　称得上是外闷内骚。
　　直男顾修自然无暇欣赏，口气不善道：“你是不是有毛病，一身汗味。”
　　陈北川却冷不防问：“怎么，臭？”
　　“呃……”顾修直接被问住了，平心而论，如果那种冷冽的木质香难闻的话，他大概率不会委屈自己偷这人的衣服穿。
　　出了一身汗的陈北川身上也是一股清新的森林的味道，真奇了怪了！
　　顾修突然想到，他今天穿的卫衣外套，好像也是陈北川的衣服来着……
　　陈北川和他心照不宣想到了一处去。
　　顾修的嘴巴的确很硬，行动和下意识的反应才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不管是不是把自己当成了替身，顾修的确偷他的衣服穿，会因为他应激，会因为他脸红，像个小变态又像个小痴汉，但又格外地可爱。
　　陈北川嘴角不自禁浮上一抹笑意，他非但不给顾修让路，反而双手在背心下摆交叉，往上一剥就脱了下来。
　　漂亮的上身肌肉线条在顾修眼前纤毫毕现。
　　“这里的光线够好了吧？”陈北川说罢，又往前走了一步，顶光在眼窝里打下深邃阴影，睫毛根根分明，“顾修，看清了吗？”
　　顾修咽了一下，在气势上绝不肯认输，硬着头皮与他对视：“这个年代什么东西都可能是假的，脸可以化妆美颜，身材当然也可以，鬼知道你身上涂了几斤颜料！？”
　　陈北川步步逼近，眼神凶狠压迫。
　　顾修终于被逼退了半步，喉咙一滑，非常怀疑恼羞成怒的室友会当场揍自己。虽说晋江的主角攻不该那么冲动易怒，但他们已经有了打架的前科，陈北川又拥有主角光环外挂……
　　顾修是真不想和他硬碰硬，这人仗着主角光环欺负人。
　　“这下能确认了吗？”
　　陈北川说着，垂下眼，压迫感瞬间解除。
　　顾修刚松懈了没两秒，又被拿住了手。陈北川拉着他的手，不由分说，往自己腹肌上一按。
　　像在搓衣板上搓衣服那样，陈北川拖着他的手，在六块腹肌上下左右滑动。
　　“不确认的话，再摸摸。”
　　

第55章 室友15
　　“顾修？”从门外传来季柠的声音，他看到磨砂门上人影晃动，但这门怎么也打不开，语调越发焦急，“顾修，你在里面吗？”
　　顾修抓住机会，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后知后觉掌心里柔韧、滑腻、温热的触感。
　　陈北川嘴角迅速撇下，不情不愿地转身让开，汗湿的背心挂到脖颈上，打算单穿相对干爽的外套。
　　顾修第一时间打开被反锁的门。
　　季柠一头冲进来，看到他大松一口气，展颜一笑，双手捧着一个运动水壶递上来：“你的水杯忘……”
　　话没说话。
　　他的余光瞥见不远处的陈北川，头发汗涔涔的，一副运动之后酣畅淋漓的模样。
　　虽说陈北川的确刚从健身房过来，但他的打扮属实是不堪入目。他微微侧着身拉拉链，刻意逼着季柠，不过依稀能看到他拉链之间的一线白，以及因为碍事扔到一边架子上的背心。
　　被热汗打湿，皱皱巴巴，咸菜似的打底背心。
　　饶是面前的顾修衣着整齐，脸蛋也红扑扑的，像被烤熟了。
　　一切尽在不言中。
　　季柠眼睛颤了颤，装作若无其事，对顾修道：“那我们一起回去吗？”
　　顾修低头接水杯，又露出火烧火燎的耳朵尖，婉言拒绝：“不了，咱们宿舍也不顺路，我还要去超市买点东西。”
　　季柠欲言又止，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怎么也舍不得先一步离开，生怕自己一走，在这隐蔽的更衣室里就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
　　顾修不想跟主角受接触太多，身后的主角攻更是洪水猛兽，两害相权取其轻，他便对季柠道：“我们可以一起下楼。”
　　季柠表情顿松，忙不叠催促：“嗯嗯，快走吧！”
　　顾修领路，他跟上，临走前不忘悄悄回头，用余光警惕地盯梢陈北川。
　　陈北川默不作声将拉链拉到顶，微微低头，下巴藏进领口里。他面无表情，湿润的黑色碎发间眉眼稍显阴沉。
　　摸完就跑，小变态痴汉还挺渣。
　　顾修一下楼就找了个机会甩掉主角受。
　　独自穿梭在夜晚的校园里，顾修深吸了几口气，神清气爽，脸蛋的温度降下来，摸过陈北川的手也被夜风吹干净了。
　　【‘关键任务点·六’100%完成啦！】作为顾修的忠实狗腿，007充满激情地冒出来，【啾啾，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顾修却面色不虞：【行，现在来说说我花十五万积分给你买皮肤的事吧。】
　　007立马缩起头装鹌鹑：【没有啦，都是我瞎编的……】
　　顾修再怎么逃避，今晚这个宿舍他还是得回。原主只是一个普普通通从小镇出来的大学生，并没有足够的资金供他挥霍，除了乖乖住宿舍没有其他选择。
　　回到宿舍的时候，陈北川已经洗了澡，穿着干净清爽的白T，半干的头发捋到脑后，露出干净清俊的眉眼。
　　但这些只是表象罢了！顾修再清楚不过，什么男神校草，晋江主角攻？这人不但嘴贱没素质，还不知道男德为何物。
　　顾修回来送给他的第一个表情就是皱眉。
　　明显被嫌弃了，陈北川清楚这家伙口是心非，压根不以为意，“喂”了一声没反应，又喊：“顾修。”
　　顾修挠挠耳朵，拿上洗漱用品，准备出去洗澡。
　　“顾修。”
　　这回陈北川直接上手，修长的手指扣在他手腕上。
　　顾修立刻挣扎起来，横眉怒目：“陈北川！你干嘛？我要去洗澡……你是不是又想打架？”
　　陈北川言简意赅：“行啊，打。”
　　顾修立马噤声：“……”
　　轻轻松松收拾了虚张声势的纸老虎，陈北川的薄唇微微翘了一下，旋即正色，又喊：“顾修。”
　　顾修被他这正经得仿佛准备告白的模样激得全身鸡皮疙瘩狂冒。
　　抖了一下，板起脸厉色道：“有屁快放。”
　　“顾修。”陈北川有病一样，又喊，然后才说正事，“根据我的观察，季柠百分百是gay。”
　　顾修默然，心说我刚来的时候就百分之两百肯定了。
　　【哦哦哦！】007激动道，【主角攻这是开窍了啊，可喜可贺，为爱弯曲近在咫尺啦。】
　　谁知陈北川接下来的话全在剧本之外，他一针见血戳破剧情里最纠结拧巴的部分，直截了当地告知顾修：“季柠不但喜欢你，而且很有心机，离他远一点。”
　　顾修愣住，大脑则在飞速运转。
　　【卧槽？】顾修露出难得一见的慌乱，狂敲007，【出大事了007，他也太直接了，我我还得等季柠突然告白的时候被吓到，然后拒绝呢……】
　　007向来解决不了突发情况，毫无统用。
　　“……不可能。”顾修只能随机应变，装傻充愣，“不可能，我跟你说过我们是十几年的好哥们，你是不是对他有意见啊这样编排他？”
　　“是。”陈北川直言不讳，“我对他有意见。”
　　顾修哑然：“……”
　　陈北川得寸进尺，口吻命令：“你不要再和他来往了。”
　　顾修还要做任务，不说任务他也不乐意被人命令来、命令去，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写满不悦：“凭什么？”
　　陈北川却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去看他变来变去的单双眼皮，试图转移注意力，转而去看那一动一动的喉结，以及旁边淡褐色的小痣，结果越发神思不属。
　　脑子不太能用，就机械地重复：“总之你不要再和他来往了，我不喜欢。”
　　“陈北川，你好像有那个大病。”顾修不再口下留情。
　　“对，有病。”陈北川供认不讳，眼神直勾勾的。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现在的顾修对这个道理深以为然。
　　“顾修，你必须听我的。”陈北川恢复些许理智，冷静地打开手机，翻出衣柜里的监控视频展示给顾修，“否则，你就好好解释解释你做的这些事，看看能不能说服我？”
　　顾修看到陈北川手机里自己清晰的正面特写，呆了一下，但他都被抓过现行了难道还怕这？呵呵，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和陈北川学的，他还要青出于蓝。
　　于是他平静地说：“哦，我看你衣服挺好看的，你又不穿，反正我是你室友，给我试试你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你那么有钱，总不能这么小气吧？”
　　似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人，陈北川陷入沉默。
　　顾修脸上不见分毫窘迫，还挺好奇地歪着头，手指在他的手机屏幕上滑动。
　　翻了好一会儿视频录像文件也没翻到尽头。
　　“我去，你都拍了多少啊……”顾修对这位主角攻的黑芝麻汤圆本质有了新的认识。
　　忽然，顾修从屏幕里看到一个有些陌生的自己，双眼涣散迷离，脸颊也有些红，看衣服正是季柠来送酒心巧克力的那天。
　　他醉得不知东南西北，钻进避光温暖的衣柜，将陈北川的衣服盖在身上。
　　可惜好景不长，不多时就被陈北川本人揪了出来。
　　衣柜敞开着，里边的摄像头拍到外面拉扯的两人的身影，顾修真没想到自己醉了之后这么能耐，把主角攻制得死死的，用两只手把对方的脸颊当面团一样挤。
　　顾修目不转睛地观看这段已经模糊的记忆，陈北川突然面色一变，抽走自己的手机，直接锁屏。
　　顾修当即不满嚷嚷起来：“你还拍到什么了？你是不是对我做了什么？”
　　抢了人家的初吻还挺理直气壮。
　　陈北川表情复杂地静默片刻，答非所问：“就算你不怕我把这些视频传播出去，至少……你应该不想季柠知道吧？”
　　顾修脸色唰地变了。
　　虽说偷穿室友衣服充面子是为了维持虚荣人设，还间接地帮主角受省了钱，但如果季柠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滤镜碎裂，不向他告白了呢？
　　那可是最关键的剧情点，从主角受卑微暗恋到渣攻火葬场的关键转折！
　　陈北川从顾修的脸上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更加不爽了，在他面前为非作歹的顾修，竟然如此在意自己在季柠心里的形象……
　　板着一张脸，陈北川冷冷道：“我们比一场吧。”
　　“如果你赢了我会把这些视频都删掉，并且保证不把这件事泄漏出去。”陈北川说，“如果我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顾修微愕，抬眸：“嗯？比什么？”
　　公平起见，陈北川提出一个新的比试方式：“篮球，怎么样？”
　　【很好很好！】007窜出来，独自亢奋，【今晚也太顺利了吧，直接快进到你和主角攻打球对决的下一个关键剧情点啦！紧接着主角受表白被拒，你终于可以进火葬场了！！】
　　顾修：“……”
　　很想说一句你个傻统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胡话，忽然又觉得这吐槽似曾相识，好像早就发生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顾修听到自己的声音，爽快地应了句“可以”。
　　陈北川锐利的目光锁定在他身上，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自己落败的可能性，有种志在必得的强烈信心，又强调一遍：“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输了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第56章 室友16
　　顾修的生活经验虽说极其匮乏，但小时候在主神空间，除了自娱自乐举铁玩游戏，也经常和AI进行棋牌或者球类对战。
　　呵呵，不过一个小世界里小小的主角攻，who怕who？
　　007也助长了他的威风：【你和主角攻的这场篮球决赛，主角受过来观战，并且因为你们二人针锋相对为难不已……你眼看局势不妙，使出阴招，害得主角攻摔倒受伤。主角受吓了一大跳，急忙过去搀扶主角攻，送他去医务室上药。主角攻输给了你，但赢得了爱情！】
　　【……】顾修静默一瞬，根据实际情况，有理有据提出质疑，【究竟是我来阴的还是主角攻来阴的？这家伙内心一点都不敞亮，你看不出来吗？九成九是他故意装的吧。】
　　007熟练地拍马屁：【反正这场比赛，你稳操胜券！】
　　【哼。】顾修扬起下巴，不屑一顾，【那不是必须的吗？不管陈北川搞什么小动作，赢的人都必须是我！】
　　次日风和日丽，微风习习，带着独属于初秋的清新与凉爽。
　　上午是大学校园里最清静的时候，大家要么忙早课，要么在宿舍补觉。顾修特意和陈北川挑在来到室外篮球场，四个篮球架都空着。
　　篮球是陈北川的，顾修对他的信任度接近于无，自然要把篮球拿过来试一试，以免被阴招坑害。顾修先将那颗篮球翻来覆去研究了一圈，再颠了颠，最后一跃而起，修长双臂伸出，篮球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啪！
　　陈北川冲到球架下高高跳起，在篮筐前准确无误截走那颗完美的三分球。
　　“……喂！”顾修登时额角青筋狂跳，气冲冲过去抢球，边跑边嚷嚷，“陈北川！狗比！哪里跑——”
　　比赛还没有正式开始，两人倒是你追我赶热火朝天，偶尔几个路过的学生被吸引视线，发现大名鼎鼎的校草本人，停下来多看两眼，再一看，好家伙，和他打闹的人不正是他那位绯闻室友吗？
　　现在两人称得上是A大校园论坛的顶流。
　　只是自打食堂的“坐腿”一事过后，偌大一个学校几万人，再没有谁偶遇过两人同时出现，互动就更不用提了，像极了娱乐圈里刻意避嫌的男女明星。
　　但两人又不是真正的明星，越遮遮掩掩，越显得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隐秘！
　　于是两人的CP粉与日俱增，拍不到他们本人，那就自己编段子产粮，嗑得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今天他们难得再一次同时出现，看起来依然关系不错，篮球在两人之间变换来去，你争我夺，肢体接触不断，路人赶紧录像拍照，转头发到论坛上，呼朋引伴。
　　不多时，球场边便围了几十个人，陆陆续续还有人在不断赶来。两人也算是体验了一次明星待遇。
　　随时关注两人动向的季柠也在其中，他细心地在过来的路上买了一瓶水，用两只手紧张地捏着，准备等休息时间送给顾修。
　　球场上，顾修确认篮球没问题就懒得和陈北川抢了，陈北川一个人霸占篮球在球场上潇洒奔跑，轻盈得像一阵风，跃起灌篮，年轻的身体线条格外修长，灵巧而力量勃发。
　　他孔雀开屏一般展示球技，球场边窃窃私语不绝于耳，大概只有顾修全程不屑一顾，叉着腰，还翻了几次白眼。
　　陈北川嘚瑟完了，抱着球走回来，对顾修道：“11分，我赢了。”
　　“？”顾修很容易炸毛，不敢置信的双眼瞪圆，“现在特么的是练习赛！”
　　“行。”陈北川故意装出一副为他妥协的样子，勾唇一笑说，“你说是就是。”
　　“啊啊啊啊啊啊——”
　　从观众席传来一阵莫名其妙的尖叫。
　　顾修无语至极，中指伸到一半猛然想起这人是gay，用中指骂他伤敌一百自损八千，于是中指只伸到一半，蜷缩勾着，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陈北川傻了吧唧被骂了也看不明白，用一根手指勾了下他的中指，黑色碎发迎风飞扬，说话的调子也随之扬起来：“一言为定。”
　　“啊啊啊啊啊！”诡异的尖叫。
　　无语的顾修：“……”
　　“陈北川，你死定了。”
　　放下狠话，比赛正式开始。
　　热心的同学过来为他们充当裁判员，还有几个男生跃跃欲试，试图加入他们的对决，却被陈北川无情驱逐，让他们上一边儿玩去。
　　决斗的两人就像篮球场的揽客的招牌一样，其他三个空篮球架也使用起来，几场比赛同时开展，球场上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将近中午，围观的同学越来越多。
　　顾修全力以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和陈北川决一死战，盯着球的双眼炯炯，心心念念着有我没他，有他没我！！
　　陈北川也没有丝毫放水，两人不相上下，忙碌的篮球在两人之间轮转，好几次差点投入篮中，却在途中惊险地被另一方阻截，硬是把快节奏的篮球赛打出了足球赛一般的僵持。
　　顾修累得气喘吁吁，胡乱抹一把脸上的汗水，双眼仍一眨不眨死死盯住陈北川和他手里的球，不放过他每一个微小的动作。
　　两人各自站在对方的篮筐下，隔着一段距离，默契地暂时休息一会儿喘口气。
　　陈北川穿黑色的长袖卫衣，宽松的后卫衣里全是热汗，他还全程戴着卫衣兜帽，帽檐压住额前的头发，淌下来的汗直接往眼睛里流。
　　只他们两人对决，没太多复杂的规矩，陈北川估摸着距离，顾修不可能长出翅膀飞过来，暂时卸下警惕，一只手捧着篮球，另一只手去摘卫衣帽子，再抬起胳膊擦拭眼周的汗——
　　顾修趁着这个大好机会，猛冲而来！
　　陈北川一惊，顾不上整理被压乱的头，迅速运球跑路。而顾修穷追不舍，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真要起飞似的。
　　陈北川被他的鸟翅膀撞了一下。
　　好在陈北川反应速度极快，灵活地闪身，而身后的顾修没控制好冲劲，猝然失去目标，被强烈的惯性带着往前，踉跄两步，冷不防摔到地上。
　　陈北川跑出去的脚步急刹，转身回来。
　　顾修争红了眼，察觉不到身体的疼痛，立马手脚并用爬起来抢球。
　　陈北川任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去，不紧不慢追在后面，直到他高高跳起，陈北川见势不妙，果断冲上去，准确无误接住在半空中歪倒的顾修，带着他一起倒地，没让他独自接触粗糙的地面。
　　顾修又一次歪打正着将室友当成肉垫，不过这回两人都没工夫发散思维到暧昧的方向。陈北川接住顾修，大松一口气，刚好篮球咕噜噜滚过来，顾修条件反射便要挣扎起身，他赶紧一脚把球揣远，将怀里的人死死箍住。
　　“陈北川！放手！”
　　“别乱动。”
　　剧烈的心跳紧紧贴着后背，粗热的吐息洒在头顶，顾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脚上的疼痛总算传入迟钝的神经。
　　“嘶！”
　　陈北川扣住他胳膊，带着他站起来，嘴巴一如既往不留情面：“还灌篮，嫌刚才那下摔得不够狠？”
　　脚部的疼痛像海藻一样攀住顾修不放，他没法完全站起来，身子也歪着。
　　陈北川想了想，忽而将自己的身体压得更低，在顾修身前蹲下，拽着他靠到自己后背上，不由分说勾过两边膝弯，将他背了起来。
　　顾修始料未及，惊呼：“……陈北川！”
　　陈北川一语不发，高冷形象不改，背着顾修朝篮球场入口走去，穿过层层叠叠尖叫拍照看热闹的人群。
　　顾修差不多已经对“啊啊啊啊啊”免疫，他锤了锤陈北川的后背，未果，又用双臂勾住对方的脖颈，一点点收紧，厉声道：“快放我下来！！”
　　陈北川压根没把他勒自己的行为当一回事，反而无比放纵：“嗯，抱紧了。”
　　顾修瞬间不知道两条胳膊该往哪放了，纠结半天，以免自己被颠下去，便虚虚搭在青年的肩膀上。
　　医务室和图书馆在面对面的两栋楼里，眼看着气派的图书馆越来越近，附近的学生也渐渐多起来，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顾修耳朵一阵发烫，低声：“放我下来。”
　　陈北川充耳不闻。
　　顾修别无他法，深深低下头，转言道：“不用去医务室，我没受伤。”
　　“行。”陈北川果断改道，但依然不肯放人，双手跟铁钳一样，在顾修腿弯焊死了似的。
　　“陈北川！”
　　任顾修怎样虚张声势呼天抢地也不为所动。
　　陈北川一路来到操场主席台后侧背阴的位置，这边僻静无人，金属栅栏外枝蔓丛生，浓重树荫重重叠叠，和前方向阳的操场俨然是两个世界。
　　两人各自一身球赛的热汗未散，陈北川一路背人，他一路提心吊胆，两人的衣服都汗得湿答答的，高温不下的身体贴合在一起，忽一阵凉风拂来，顾修抖了抖，如梦初醒。
　　“陈——”
　　话没说完，陈北川就把他放了下来。
　　吱呀，陈北川打开一扇不起眼的金属门，不由分说地命令：“进去。”
　　“……”
　　顾修鬼使神差进到半荒废的器材仓库里，陈北川紧随其后，反手带上门。器材仓库扑面而来一股灰尘和潮湿的味道，视野昏暗，只两面方形高窗洒落进来些许微光，灰尘颗粒在光路里起起伏伏。
　　“坐。”
　　陈北川指指被照亮的桌子一角，示意顾修坐上去。
　　“脏死了，我才不要……”
　　陈北川二话不说脱了卫衣，放到桌上当坐垫，身上剩一件贴身的黑背心，勾勒出优越的身材线条。
　　顾修卡壳，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是好，在对方冷峻深邃的眼神之下，莫名其妙地乖乖坐下。
　　乃至陈北川卷他裤腿他也没反抗，肌肤暴露在空气里感觉到丝丝凉意，他才轻轻抖了一下。
　　顾修双手搭在身侧，无意识攥紧下方的卫衣，身体发僵，脸上倒是装得镇定：“……我说了我没受伤。”
　　陈北川把另一边裤腿也卷起来，显然不信他，亲眼看到两边膝盖并未破皮，仍眉心紧蹙不展。
　　“可以了吧？而且干嘛来这啊……”顾修嘟嘟囔囔，左右环顾了一圈，“这是你的秘密基地吗？我都不知道主席台后面还有这种地方……不是我说，挺符合你这种表面高冷光鲜亮丽内心闷骚阴暗批的感觉的哈。”
　　器材仓库简陋，铁皮屋顶，大概率没有设计隔热层，通风也不好，正午时分又闷又热，蒸笼一样。
　　环境的滞闷导致顾修呼吸有些困难，湿乎乎的后背又出了新的一轮热汗，他搓搓手缓解局促的感觉，一尴尬起来语速就特别快：“这地方太热了……我要走了，拜拜，你自己玩吧。”
　　陈北川全程不理睬顾修的挑衅，直到顾修真动身要走，他才上去拦人，刚喊了一声：“顾修。”
　　“没错没错，就是这里！”
　　一门之外，传来一道亢奋的男音，顾修脚步急急顿住。
　　“我跟你说，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同圣地，A大男同幽会打炮专用仓库……”
　　顾修：“……？”
　　什么？
　　危机的警报在脑中拉响，他赶紧伸手抵住铁皮门。
　　然后亲眼看到门把手转了两下。
　　门外两个男生叽叽喳喳的议论。
　　“这门锁住了啊。”
　　“应该只是卡住了，用力推推看看，我来帮你一起。”
　　顾修瞳孔震颤，难掩惊慌。
　　要是外头的人进来了，那他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外边的人开门未果，仍不肯就此罢休，你一言我一语。
　　“应该锁不了吧，就是因为不能锁才有那么多人偷偷摸摸过来约会，才会被人意外撞见传出八卦……”
　　“……等等，里面该不会有人吧？”
　　“卧槽？等等，我试试……”敲门的声音夹杂着问话的声音，“咳咳，里面有人吗？我们过来拿一下器材，老师那边的不够了，等会体育课要用。”
　　“……”
　　正当顾修一筹莫展时，陈北川三步并作两步过来，抬手捂住他的嘴：“嘘。”
　　为了一起将门压住，陈北川自然而然和他贴得很近，正面相对，两具满是热汗的男性身体以极亲密的距离靠在一起，热气源源不断从身体散发，蹭到对方身上，又带着对方的温度扑回来。
　　“有没有人啊？”
　　“兄弟，能不能开开门？我们真需要拿器材。”
　　“我们真没别的意思！”
　　“要不我们走远点，你们拿两个排球扔出来……”
　　身后的门被敲得咚咚作响，似有不达目的绝不罢休之意。
　　顾修被那接连不断的敲门声敲得心乱如麻，再加上近在咫尺的陈北川，呼吸也变得乱七八糟，胸膛毫无规律地大起大落。
　　许是担心他在闷热的仓库缺氧，陈北川见他脸色红得不太正常，大发慈悲松开手，掌心里全是潮潮热热的汗和水蒸气。
　　因为距离很近，在昏暗的仓库里，他也能清晰看到顾修脸上一颗一颗晶莹剔透的小汗珠。
　　“哎，可能真锁上了。”
　　“那我们去问问赵老师有没有钥匙，或者还有没有别的仓库……”
　　顾修自己在疯狂出汗，又被陈北川蹭了一身的汗，还被门外的声音不断挑战着紧绷的神经。
　　两个男生终于放弃，刚刚消停没一会儿，又传来一声惊喜的：“赵老师！这仓库好像锁了……”
　　两人去而复返，又加上了一位老师。
　　门内的顾修只有惊吓，心跳都停了几秒。
　　随后是一个略显苦恼的男音：“锁了？那就算了吧，辛苦你们了啊……”
　　顾修始终提着一口气，喉咙极其小心且缓慢地，滚了一下。
　　有热汗落到眼角，酸酸涩涩，他没敢动作去擦，只闭上眼，全神贯注聆听门外的脚步声，等待它们渐渐远去……
　　顾修闭上了眼，陈北川赶紧舔舔干涩的嘴唇。
　　那从额角滚下去的汗珠，避开顾修紧张闭合的眼睛和湿润的睫毛，经过光滑太阳穴，颧骨，沿着下颌来到下巴尖，摇摇欲坠地挂在那里。
　　一闪一闪，晃得他心尖又痒又燥。
　　他吞咽了几下，终于忍不住伸出舌头，接住那滴汗，卷进嘴里。
　　顾修咸涩的汗水里，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甜。
　　

第57章 室友17
　　“！”
　　有什么滑滑热热的东西蹭过下巴，顾修一个激灵睁开眼。
　　陈北川若无其事地退后，喉结滚了滚，涩声开口：“都走了。”
　　这次顾修真是被他气坏了。
　　有热的，有紧张的也有尴尬的，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
　　顾修只觉得热。
　　整个人像刚从热水里捞出来，满头大汗，湿透的T恤黏在身上，脸色红得发烧，腾腾散发热气，宛如一颗刚刚被热水洗过的红苹果。
　　他一句话也不想和陈北川多说，拉开铁门，怒冲冲地走了。
　　陈北川留在原地，意犹未尽地舔过嘴唇、牙齿和上颚，他尝到了一些自己的汗，咸咸的。顾修走了，回味也散了，再也品不出那种甜滋滋的味道了。
　　他独自站在闷热寂静的仓库内，好半晌，拿起被顾修坐过的卫衣，抖抖灰，穿回身上。
　　当晚，校园论坛热闹非凡。
　　校草的花边新闻还被转载到小绿书上，推荐给同城的人以及全国各地的大学生。A大的传奇校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火爆出圈，就连顾修也多了一堆粉丝，哥哥弟弟老公宝宝叫个不停，还要为他一争校草之位！
　　不过，顾修和现任校草之前倒是没什么激烈的竞争，两人捆绑在一起，以双校草室友CP的形式声名大噪。
　　先是两人在操场打球，青春洋溢，朝气蓬勃，每一次的肢体碰撞都充满了张力，如有实质的荷尔蒙弥漫在空气中，令人脸红心跳。视频里，围观的同学尖叫连连，喊得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激烈的校级篮球联赛，而不是两个男生的小打小闹。
　　两人的球技都相当不错，不相上下。两个人的比赛也打出了胶着的白热化状态，看得人提心吊胆，直到顾修灌篮不稳，从半空中重重坠落，被迅速冲过来的陈北川稳稳接住。
　　这是什么充满戏剧性的偶像剧画面！
　　而到这里偶像剧才刚刚拉开帷幕，高冷的校草陈北川，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低下他高傲的头颅，小题大做地将顾修背了起来，潇洒离场。
　　接下来两人不知道去了哪儿，同学反馈的最新踪迹只到医务室附近，但两人中途改道没去医务室，也没立刻回宿舍。
　　失去踪迹的这段时间，留下无穷无尽的脑补空间。
　　季柠再也坐不住了。
　　哪怕被顾修拒绝，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顾修离自己越来越远，与另一个男人出双入对……
　　如果顾修以性取向为由拒绝了他，说明陈北川也没可能不是吗？
　　最差的结果不过如此。
　　接到季柠电话的时候，顾修正在宿舍打游戏，他两只手都忙着，随手点了外放。
　　先确认顾修在宿舍，季柠又问：“那陈北川在吗？”
　　顾修头也没回，身后烦人的室友的存在感仍难以忽略，他随口应：“在。”
　　这时季柠才转入正题，仍拐弯抹角的：“我在你们宿舍楼下，你能下来一趟吗？”
　　“你上来吧。”顾修眼睛仍盯着电脑屏幕，嘴巴对着手机说，“我打游戏呢，走不开。”
　　“那我等你忙完，你忙完下来一趟，好不好？”季柠说，“我还给你带了好吃的。”
　　愿意大费周折带着好吃的过来找顾修，也不介意再多等待一会儿，偏就不肯多走几步上楼来，怎么看都像是在避着谁。
　　过了十几分钟，顾修才不紧不慢从位置上起来，穿外套，余光里陈北川仍在低头看书，神情专注，仿佛没听到那通外放的电话。
　　顾修也没管他，控制着自己的目光，尽量装作若无其事，下楼。
　　007提前剧透：【在一个寒风萧瑟的夜晚，主角受在你的宿舍苦等许久，终于等到你下楼，并且鼓起勇气，向你表白！可惜，你因为主角受突如其来的出柜吓得惊慌失措，更难以消化他暗恋你多年的这个事实……你这个渣攻，明明心里也有他，却用最伤人的话拒绝了他。】
　　至于要怎么伤人，还得顾修本人来动脑筋。
　　他隐隐感觉季柠没有小说里描述的那般脆弱，让对方就此死心结束多年暗恋不是一件容易事。他还得间接地把自己的室友推销出去，让季柠通过对比感受到主角攻的好。
　　太难了。
　　现在的主角攻看在顾修眼里哪哪都讨人厌，他完全想象不出来这人身上有什么值得季柠喜欢的。喜欢他的爱答不理，喜欢他的装腔作势，喜欢他的狗比嘴贱？
　　带着沉沉重担，顾修到楼下赴约。
　　“顾、顾修！”季柠紧张得声线都在抖，他躲在浓郁的树荫里，就一双眼睛亮着，冲顾修挥挥手，“来这边。”
　　两人做贼似的转移到黢黑无人的小角落里。
　　借着夜色，季柠藏好自己不受控发红发烫的脸色，又酝酿了一会儿，他郑重其事地用双手递出准备好的礼物：“我记得你想要这款运动手表很久了……”
　　“不要。”顾修一口回绝，“我现在不缺这些东西。”
　　季柠仍不放弃，抬起明亮的眼睛，认真注视着他，继续说：“顾修，其实我……”
　　顾修很直男地抢答：“你该不会要说，其实你喜欢我很久了吧？”
　　“呃……”季柠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噎了一下，而后却摇了摇头，“从小到大我一直很崇拜你，对你也有一种奇怪的迷恋，我之前一直觉得，那种感情就是喜欢。所以不管你想要什么贵重的礼物，我都会努力攒钱送给你。”
　　顾修控制着自己的脸色，在脑中敲敲007，迟疑道：【这个剧情走向好像有点……】
　　007熟练地接腔：【好像又要大崩特崩了啦。】
　　顾修一愣：【……又？】
　　季柠持续不断进行反省，一股脑地自我剖白。
　　“可是后来，我意识到那种感情很不健康。”季柠回到正题，“直到你把那双AJ还给我之后，我好像突然清醒了，真正感觉到了你的魅力……”
　　“这一次送给你的礼物，是我深思熟虑、心甘情愿……我喜欢你，顾修。”他加大音量，再次将准备好的礼物往前一推。
　　“你……我……你怎么突然喜欢男人了？”顾修拿出早早准备好的说辞，“你可能是生病了，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
　　季柠语塞：“我……”
　　顾修的态度果决：“礼物也不用了。”
　　没有被讨厌，他还说要陪我去医院……
　　季柠眼巴巴地瞅着他。
　　顾修努力压着眉眼，有样学样他最讨厌的室友，装出凶狠轻蔑的模样：“这玩意儿你留着自己用吧，用不上就拿去退了。”
　　他甚至还怕我浪费钱……
　　季柠从那凶巴巴的表面窥见了真实的顾修，鼓起勇气的表白遭到无情拒绝，他却获得了鼓舞，顺着顾修的话，勇敢地提出下一次邀约：“那你什么时候陪我去医院看看？”
　　“……？”顾修猝不及防愣了愣，敷衍道，“呃，再说吧。”
　　季柠弯眼一笑：“嗯，那下次见！”
　　成功打发走了季柠，顾修却留在原地，困扰地抓了抓头发。
　　拐角之后的陈北川，将这场浪漫的夜间告白从头听到了尾。
　　顾修的拒绝让他的心情好了些，但那种尚且留有一分余地的感觉，又让他不爽极了。
　　顾修总是这样，做坏事的同时也招惹人，把他勾得魂不守舍，一边凶神恶煞骂他，一边又像是欲拒还迎一样，动不动露出脸红紧张之类的可爱表情。
　　两人各怀心思，一个在明一个在暗，前后脚回到宿舍。
　　陈北川快一步，顾修回来的时候他还和之前一模一样，端端正正坐在书桌前。
　　【啾啾，剧情完成度已经80%啦！】007为顾修播报剧情进度，【你只要告诉主角攻你拒绝主角受表白的事，傻傻乎暗示人家可以乘虚而入了。此外，你把自己纠结的心情也告诉了他，打翻他的醋坛子，让他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顾修兢兢业业走剧情。
　　生硬地走过去，生硬地拍了拍陈北川的肩，魂不守舍地开口：“陈北川……”
　　陈北川抬头看他，喉咙一滚：“嗯？”
　　“虽然你这人很讨厌，但我现在很困扰，不知道怎么办了，也没别的人能说……”顾修用真心话开启话题，“刚才季柠把我叫出去……”
　　“季柠向我告白了。不知道他是吃错了药还是染上了什么艺术家风气……我俩这么多年就是纯哥们，我是18K钢铁直男，他明明也是啊，太奇怪了。”
　　陈北川难得当一个礼貌又安静的聆听者，半天没用他那种嘴吐出尖酸刻薄的话语，只是表情有些复杂，感慨、庆幸，混杂在疯狂铺陈的阴暗底色之中。
　　忽然，他伸出手，颇为流氓地拉住顾修的上衣领口，玩味道：“又穿了我的衣服？”
　　顾修被他拉得身子往前，余光瞥见几乎走光的胸口，赶紧按住领口站回去，怒喝：“喂！”
　　熟悉的炸毛模样。
　　不管陈北川配合不配合，他自顾自接着道：“我拒绝季柠了，不知道他回去之后会怎么样……应该不会偷偷哭吧？哎，烦死了，我们以后还能像以前那样相处吗？我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也不想季柠难过……”
　　陈北川看向他的眼睛，凉薄的嘴唇吐出没有音调起伏的句子：“我跟你说过两遍，他是gay。”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而且他戴眼镜也不好看。”
　　“哎。”顾修的思路立马发散，“说起来，他刚才好像没戴眼镜，是戴了隐形吗？难怪我感觉和平时不一样了。”
　　陈北川：“……”
　　陈北川的反应过于冷淡了。
　　【嗯……主角攻看起来完全没有开窍的样子。】007弱弱地说，【啾啾你再努力一下，让他意识到情况的紧迫感，再不努力老婆就跟主角受跑了昂！！】
　　【？】顾修用精神力打出一个问号。
　　【哦哦哦。】007急忙改口，【呃，说错了。再不努力老婆就跟渣攻跑了！】
　　【……别再诅咒我了你。】顾修注意力转移，【我是直男！直的！他俩爱咋咋，跟我没关系。】
　　007瞬间乖巧：【好的。】
　　陈北川转身回去看书，顾修在旁边杵了一会儿，思索片刻，把自己的椅子挪过来，坐到陈北川身边。
　　“喂，陈北川。”顾修皱着眉，目光审视地将室友上下打量，“你应该是直男吧？”
　　陈北川不假思索：“嗯。”
　　“哦？想都不用想一下的？”顾修努力旁敲侧击，“你怎么能确定自己是直男？难道你喜欢过女孩子？但我听说你好像是万年寡王啊，连家里养的猫狗都绝育了。”
　　陈北川转身看向他，倒是认真地回答了后面这个八卦：“因为我家的猫和狗有生殖隔离。加上猫是公的，狗也是公的，他们发情期不是打架就是互骑，所以只能绝育。”
　　稍作停顿，原样将顾修的拷问奉还：“你怎么确认自己喜欢女生？别说谈恋爱了，你一天到晚窝在宿舍打游戏，连女同学都接触不到几个。还有，你偷我的衣服，骑在我身上，坐在我腿上……又算什么？变态吗？”
　　顾修不但理亏又被戳中母单痛点，羞赧交织，脸颊迅速飞上两朵红云：“……那些都是意外！而且如果不是你碍事，也不会有那么多破事——呃嗯！”
　　顾修受激往后一弹。
　　从敏感的腰部传来被掐捏的怪异触感，罪魁祸首正是陈北川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爪子！
　　陈北川冠冕堂皇：“直男之间，摸个腰怎么了？反应越激烈越说明你心中有鬼。”
　　顾修：“……”
　　好大一顶从天而降的基佬帽子。
　　而且他反应激烈明明是因为他清楚眼前的人是男同，gay中之gay主角攻！这个基佬歪曲事实颠倒黑白，恶人先告状！
　　他自然气不过，冲上去，狠狠地往陈北川大腿上掐了一把：“去你的！你才是gay！”
　　

第58章 室友18
　　“……喂。”
　　相看两厌的室友每天的日常，喝过来喝过去。
　　让顾修冷不防往大腿上一掐，陈北川灰眸顿时加深几分，可惜缺根筋的顾修无知无觉，还在脑中与007据理力争。
　　【不是我说007，你刚开始和我怎么说的来着？主角攻那一长串头衔……学霸男神高岭之花校草，请你睁大你不存在的眼睛看看，这个讨人嫌的嘴贱狗比和你说的人设有什么关系。】
　　007的语气很急：【啾啾！我被触发宿主隐私保护模式马上要关机啦，你自己保……】
　　顾修：“……？”
　　被触发宿主隐私保护模式关机，这似乎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陈北川穿了条厚实的裤子，看不出异常。顾修茫然地抬起头来，结果又被陈北川攻击，狗爪子这回捏在他的脸颊肉上。
　　陈北川眼底带着戏谑的笑意，抢先一步截断他的退路：“直男捏个脸怎么了？”
　　“……”顾修额角青筋狂跳。
　　“算了，不和你闹了。”陈北川起身绕开他，留下一地烂摊子就跑，声线清冷，深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洗澡去了，别锁门。”
　　陈北川这个澡洗了一个小时，顾修都到床上躺下了，虚掩的宿舍门才被人轻轻推开。
　　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
　　先是上午的篮球对决，还没决出个结果，因为顾修摔倒意外结束。然后陈北川背着他穿过校园，最后来到燥热的废弃仓库，炙热相贴的躯体，那滴咸中带甜的汗水……
　　洗澡的时候，陈北川的脑子就像自动放映机一样，不受他控制地反复播放着这一切，尤其是最后的部分，顾修的体温，顾修的呼吸，顾修蹭在他身上的汗。
　　人的下限就是一步步被打破的，他幸运地赶上空无一人的澡堂，既然天时地利，不做点手工活好像说不过去了。他一边提心吊胆，每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怀疑是哼着歌过来洗澡的顾修，强烈的刺激和兴奋足足持续了一小时之久。
　　冲了遍凉水出来，身体的躁动仍旧不减，勉勉强强压抑着，回到宿舍闻到若有若无的果仁和青草的香味，那股难抑的冲动在身体里疯狂流窜，随时可能破体而出。
　　顾修听到声音，从上铺探出颗头来，柔软的头发睡得乱七八糟，困倦的眼睛半眯，躺着的时候声线也比平时软：“陈北川，记得关灯。”
　　陈北川听到自己“嗯”了一声，没急着吹头发，就让它凉着，还拿起一瓶凉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
　　可身体的躁动仍旧难平。
　　视线也不受控的，反反复复飘到顾修的床上。
　　上铺比他的个头略高一点，能看到顾修挂在护栏的半条白皙的胳膊，手背青筋凸显，修长的手指染着点淡粉。不肯老实地塞在被子里，便让下方的人大饱了眼福。
　　陈北川的眼睛几乎黏在了那只手上，喉咙滚了又滚，许久，心念一动。
　　他带着剩下的半瓶水上床，正要再喝一口，不小心手一抖，哗啦啦，半瓶水全洒在无辜的床上。
　　对面的顾修听到动静，探出一颗脑袋好奇地看过去，同时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抓贼似的，迅速照向对面！
　　狗比，偷偷摸摸干嘛呢！
　　虽说讨厌狗比室友的心情已经板上钉钉，但这并不妨碍顾修吃瓜的热情。讨厌的人，瓜吃起来可比一般人有滋有味多了。
　　只见陈北川手忙脚乱地挪开被子，抽出一沓卫生纸，在床铺上擦拭。
　　顾修看得津津有味，嘴上假模假样关心道：“嗯？怎么了？”
　　陈北川轻抿了下唇，自暴自弃扔掉手里皱巴巴的纸巾，低垂的眉眼看着有些丧气：“水洒了，洒了一床。”
　　“啊～这样啊。”顾修压抑着幸灾乐祸的心情，语调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陈北川掀眼，冷感深邃的灰眸扫向他。
　　顾修关掉手电，重新躺下，心满意足地盖上被子：“我就先睡了。”
　　而今晚陈北川要怎么睡，不关他的事！
　　顾修半颗脑袋都陷在软乎乎、暖乎乎的被子里，等待睡意的降临，但在一片黑暗中，对面的室友依然没有消停，窸窸窣窣地抢救自己的床铺，最后终于放弃，蹬蹬下了床。
　　顾修翻了个身，用被子盖住耳朵，没太在意。
　　他的睡眠质量很好，陈北川这点细碎的噪音吵不到他。他昏昏欲睡，也没察觉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动静，直到双腿一凉，被子被什么东西掀开，他惊恐地睁开眼，又有热热的东西从他后背贴了上来。
　　在狭小的单人床上一动，腰臀就撞到了身后的躯体上，随着一声闷哼，顾修腾地坐起，一脸莫名其妙地盯住黑暗里的那双浅色眼睛：“陈北川！你干嘛？”
　　陈北川毫无被抓包的羞愧，理所当然地躺在他床上，还压着他的枕头一角，纹丝不动，只嘴巴一开一合：“我床上全是水，垫子也湿了，今晚我们一起睡，将就一下。”
　　顾修：“……”
　　陈北川自己笨手笨脚，却要他的将就来买单！
　　0.9米的单人床挤了两个人，转身都困难，顾修在被子里用膝盖顶他几下，不悦道：“你去外面的酒店开房睡，挤死了。”
　　“我困了，不想动。再说外面的酒店脏，我今晚洗了澡也洗了头，不想出去睡。”陈北川可能是困了，声线略显沙哑。
　　他理直气壮，浑然一副我就睡在这儿了你拿我怎么办吧的架势，还翻旧账，“你偷我衣服，我都没和你计较。”
　　顾修继续踢：“那你计较吧。”
　　陈北川忽然眯了下眼，重重吐一口气，在被子里捉住那只胡来的脚，哑声接着道：“今天背你去医务室，累死我了。说起来我们的比赛还没个结果……当时正好我领先。如果继续打下去，肯定也是我赢。”
　　“什么如果不如果的？”顾修已经对这人伶俐的辩论能力有了防范，并不上套，“你中断了比赛，是你犯规，算你自动认输，继续打下去也是我赢。”
　　“这样吧。”陈北川态度软化了些，试图和顾修谈判，“我不会把你偷我衣服的事宣扬出去，你也答应我一个条件，怎么样？算你赢了，但我也没输。”
　　“这样我们双赢，不好吗？好歹我们是室友，没必要一定争个高下出来，接下来两年多都要住在一起。”
　　顾修咕哝：“谁要和你住在一起。”
　　不久后主角攻就会和主角受去外面租房，他做完任务也会离开这个世界。
　　陈北川：“嗯，那就说定了。”
　　顾修：“……”
　　顾修说不过这脑子过分好使的狗比，好小鸟不和狗比争长短，加上他也累了，攘了攘陈北川让他贴着外侧的护栏，自己面朝墙壁躺好，把被子抢走大半。
　　陈北川半边肩膀都露在外面，倒不介意，还关心地问他：“脚还疼吗？”
　　顾修用后背对着这人不吭声，谁知陈北川压根不按常理出牌也没有任何边界感，将他的沉默当成默许，一只不安分的手摸了过来，似乎是想要确认他的伤势。
　　但他为了占据更多的空间，故意把双膝蜷在腰前，那只手到处寻找他不存在的伤，不小心就摸到了他的大腿，又不小心……
　　顾修一个痉挛，猛抽一口凉气：“……陈北川！”
　　他警告的声音里也带着抖，气息时断时续，毫无威慑力。陈北川越发得寸进尺，那只假公济私的手逐渐不加掩饰，摩挲到他的腰带，不怀好意地在他耳边呼出口热气，低声道：“这么容易就起反应了？”
　　顾修静默一瞬，咬牙切齿挤出一个“滚”字，又解释道：“老子是正常男人，没养胃。”
　　“我也没。”陈北川附和着他说，也身体力行。
　　顾修：“…………”
　　“直男之间不是会互帮互助吗，”夜色里，陈北川的声音磁性低哑，如同恶魔贴在顾修耳边诱哄，“我可以帮你。”
　　顾修并不清楚自己陷入了最近网络上流行的“自证陷阱”。
　　他前面有墙后面有牛，从头到脚之间都紧绷着，根本无暇去多想，只能反复辩解：“说了我不是gay！”
　　“我也不是。”陈北川就等着他这句，“直男之间互相帮个忙怎么了？”
　　似乎只要拒绝就说明自己不是直男。
　　而且现在也不是顾修能不能拒绝的问题，陈北川已经不客气地私闯民裤，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像有一股强电流过遍全身，在夜里本就不太清醒的大脑，被电得晕晕乎乎。
　　那是和自己用手完全不同的感觉，完完全全不在一个层面上。
　　如果自己用手也能有这种强效的刺激，过去的那些年他可能就不会那么冷淡，认为做这种事还不如多吃点饭。
　　换成陈北川的手，他想，他其实可以少吃一点。
　　“唔……”
　　单纯的直男很容易就把自己的身体交了出去，刺激太过他有些受不住，就无意识往后退，把自己严丝合缝塞进陈北川的怀里，柔软的头发反复蹭过对方脸颊。
　　陈北川呼吸粗重。
　　顾修一时沉沦，一时被顶得警铃大作，既舍不得这种灭顶的快感，又慌慌张张想要逃脱。
　　陈北川呼吸渐急，还记得将他制住，稍微退了退，然后才提要求：“把你的手给我。”
　　顾修闭着眼让他把自己的手带到目的地，胡乱摸了几下，敷衍至极。
　　陈北川贴在他耳边，滚热的气流似引诱也似挑衅，还带着点低低的笑意：“会给别人鲁吗？小直男。”
　　顾修：“……”
　　这有什么不会的！这种事难道还需要学吗？这简直是对直男的侮辱与歧视。
　　顾修转过来和他面对面，方便进行直男间的互帮互助。
　　宿舍里没开灯，眼睛渐渐习惯黑暗之后，依稀看见眼前人俊朗的面容，动情的灰色眼眸湿润，泛起粼粼水光，宛如倒映在暗蓝水面里的冷月。
　　那双眼睛看着有多冷，呼吸就有多热，不受任何阻碍地吹在顾修脸上，把他的呼吸都弄乱了，脸颊也被蒸得发热发红。
　　许久。
　　再怎么告诉自己这只是直男之间的互帮互助，身体酸爽的感觉却是真实的，顾修一个少不更事的迟钝直男，哪里受过这种刺激。呼吸心跳全部乱七八糟，动作也乱了，逐渐演变成有气无力的糊弄。
　　陈北川是个吃不了一点亏的性格，他让顾修爽了，顾修必须得原样还回来，也把他伺候得服服帖帖才行。
　　于是，顾修和007绞尽脑汁想象不到的骚话，从这位主角攻嘴里轻飘飘吐了出来。
　　“怎么，就累了？我还没爽呢。”
　　

第59章 室友19
　　“……你嫌弃就自己来！我要睡了！”
　　“嗯……挺好的，就这样。唔嗯……顾修，喂，不理我了？不去洗洗手？”
　　洗个屁！顾修烦死了，宿舍里的通风本就不好，两人的气息交叠在他的床上，感觉整个人像是浸泡在一些腥膻液体的海洋里。
　　他毫不客气拽过陈北川的裤子，在内侧仔细擦干净自己的手，然后翻身朝墙，闭眼睡觉。
　　身后的陈北川还在挑事：“那我擦你被子上？”
　　顾修用后背放狠话：“我会把你踢下去。”
　　一声轻笑。
　　等了会儿，也没见顾修动作踢人，陈北川又嘴欠问他：“踢吗？”
　　“……”
　　嘴巴比那里还硬，真可爱。
　　“睡着了？”陈北川喋喋不休。
　　顾修才不给反应。
　　陈北川终于安静下来，轻轻掀开被子，下床去洗手，顺便换条干净裤子，清爽又干净地重新摸黑爬上来。
　　顾修一动不动。
　　不管是不是装睡，反正陈北川当他真睡了，于是不再客气，往内侧贴了贴，把自己高大的身体全挤进顾修的单人被里，前胸贴着他的后背。
　　初秋的这个夜晚无比火热地度过。
　　顾修是被热醒的。
　　讨厌的室友像八爪鱼一样手脚并用缠着他，两只狗爪子非常不客气地放在他肚子上取暖。问题是现在并不是冬天。
　　过了一晚，对床上的水差不多干了，反而他的被窝里、他的衣服底下，全是热汗！
　　顾修愤怒地把身上的人抖开。
　　陈北川准确无误将他乱挥的手捉住，而后才慢悠悠睁开眼，昨晚肯定是给他爽到了，难得和颜悦色对顾修道：“早上好。”
　　“好个屁。”顾修才不给面子，“松爪！滚蛋！”
　　强行把陈北川从床上撵下去，顾修带着一身戾气，在脑中搜寻不知所踪的系统。
　　【嗯？】007先含糊咕哝了一声，才活力满满打招呼，【啾啾，早上好呀！】
　　【好个屁。】顾修无差别扫射，【别跟我说你一个系统也要睡觉。】
　　【嗯……就算是系统也要休息的嘛，我省电待机，就相当于节省了你的能量。】007说，【嗯？但昨晚……我怎么又被触发隐私保护模式了？】
　　顾修梗了一下，干巴巴道：【既然你知道是隐私，还问个屁，我是正常男人，正常夜间活动……比如梦游。】
　　【哦，好吧。】
　　007并未起疑，顾修却兀自尴尬了一上午。
　　今天刚好是周六，陈北川没课，也不出去自习，起床后就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前，认认真真看书敲键盘，动作很轻很安静，但存在感就是强烈得无法忽视。
　　尴尬归尴尬，但诚实地说，爽确实也是很爽的。
　　唯一不爽的大概是陈北川看起来比他更爽，在所有事上顾修都得跟室友争个高下。如果陈北川不爽，说明他手工活技术差，那也不行。这种矛盾的心情充分印证了一句话：当你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他做什么都是错的。
　　每次偷看陈北川，看似专心学习的陈北川总能发现，先忍着笑暗爽，等顾修偷看的时间逐渐增长，他迅速拿起手机，咔嚓！
　　“干嘛偷看我？变不变态。”
　　顾修：“……”有病。
　　*
　　过了立秋，天气一天比一天凉爽，距离A大统一供暖还有一段时间，是最为煎熬的时候。
　　将近期末，陈北川忙碌起来，终于有了些小说里描述的主角攻的样子，每天除了上课、赶课程论文和作业，还要帮导师干这干那，琐碎繁重的工作数不胜数。
　　顾修在论坛里吃瓜发现，这人居然在百忙中发了一篇核心论文！研一上学期就达到了毕业要求，明年的国家级奖学金非他莫属。
　　最近的陈北川也十分老实。
　　连着好几天，顾修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出门了，顾修睡着之后他才回来。
　　喝水洒床上的意外没再发生过第二次。
　　在小说里，顾修的人设是爱而不自知的迟钝直男，陈北川则是为爱定向弯曲，身体力行践行“我爱的人只是你无关性别”这个道理。在异性那边他对女人过敏，在同性那边则笔直到崆峒。
　　但这并不妨碍他能和直男进行一些直男之间的互帮互助。呵呵，男人。
　　顾修看透一切。
　　新消息仍猝不及防。
　　CBC：【王教的课程小论文，下下周一之前发给我。】
　　此刻的顾修原地变身为自己的微信昵称。
　　忄贲怒dě尛鸟：【？deadline明明是周五？？】
　　CBC：【你的论文不需要推翻重写就不错了，先交给我看看，改起来可能比写还费劲。】
　　顾修装死。
　　换成陈北川看破一切。
　　CBC：【又在打游戏？】
　　CBC：【那我早点回来，监督你。】
　　“……”
　　陈北川提前撂下这句恐怖的通知，等他本人回来的时候，已经来到晚上九点。
　　宿舍里的顾修没在打游戏，但也果然如他所料不务正业，正蹲在地上，仔细修剪那盆丑植物。
　　“明天王教的课改在线了。”陈北川带来一个好消息，转头又是一个噩耗，“助教临时有事，我来帮个忙，明天我们一起在宿舍上网课。你别想挂在那儿睡回笼觉。”
　　顾修静默一瞬，抱着盆栽去阳台，非常不屑地“切”一声。
　　等到了次日早上还是乖乖准时起床了，准备上课。
　　九点的课，他睡到8:55才起，高速刷牙上卫生间，穿着睡衣直接上课，早饭当然来不及吃。
　　陈北川七点准时起床，去食堂买来了最近热销先到先得的奶油核桃包，配上豆浆，动作自然地递给顾修。
　　顾修也不客气，谨慎确认自己的摄像头和麦克风全部关闭，坐在电脑前吭哧吭哧地干饭。
　　陈北川和他背对着背，在自己的电脑上指导老教授使用在线会议，开启会议录制，出其不意地在聊天框来了个无声的扣1点到，一半挂机的人直接被他记作旷课处理。
　　堪称灭绝人性。
　　顾修一只手喝豆浆一只手拿包子，忙得很，嘴巴里还塞着食物，含含糊糊地连声喊：“11111。”
　　“……”陈北川静默一瞬，虽说像顾修一样的水货在A大很难找出第二个，但他难得大发善心，开麦在会议室道，“等下课间休息大家先别走，我会发一个限时三分钟的签到弹窗。大家现在先上课。”
　　大学里一节课一般三小时，中途休息的时间和时长不固定，全看老师心情。
　　前有一个严厉高要求的教授，中有一个不确定的课间休息和限时签到，后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变态助教，大家愣是一大早双目圆睁全神贯注，认认真真听了一个半小时，比线下课的效率更高。
　　王教授甚感欣慰。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了，就剩一节课了，然后考试……这样吧，下周咱们也上网课，省点事。北川你下周也有空的吧？”王教授说，“好，行……那你弄下签到，我们休息十五分钟。”
　　除了王教授和陈北川，四十多个学生安安静静地挂在列表里，被助教陈北川强制闭麦，以维持课堂纪律。他们在弹幕里狗腿地向老师表示感谢发几朵玫瑰花，或是解释自己刚才不小心错过了签到，恳求助教高抬贵手。
　　陈北川对此视若无睹，确认已签到列表，他让人不省心的室友赫然在列，没问题了。
　　只是在安静的宿舍里，猝然响起一声：“啊呀！”
　　王教授休息结束回来了，陈北川皱了皱眉，先开麦提醒大家上课，关闭麦克风，然后才去看自己笨手笨脚的室友。
　　顾修一个半小时前才吃了早餐，现在居然又在吃薯片和可乐。
　　或者说，如果陈北川没有好心给他带早餐，他也绝不会饿着自己，宿舍里的屯粮相当丰盛。
　　一心二用的结果大概是课没听进去，吃个零食也状况百出，可乐撒了，电脑键盘直接遭殃，此时的顾修正在手忙脚乱地抽纸擦键盘，弄得丁零哐啷响。
　　还好这是顾修为了打游戏买的外接键盘，电脑免于一难，但屏幕上变化的PPT现在是没人看了。
　　一刻也省不了心的陈北川只得走过去，干脆利落给键盘断电，拿到阳台上倒扣着晾干，接着压住顾修的后颈，低低警告：“别折腾了，你过来跟我一起看。”
　　不管顾修同不同意，他一拽就把对方的椅子拉了过来，和自己的椅子并排放在一起。
　　一米的书桌足够宽敞，两人并排而坐则稍显局促。
　　稍微偏开一点电脑屏幕又会有反光，每当察觉到顾修试图往旁边挪开，陈北川就不由分说把他拽回来，两个大男生诡异地挤在一起，看着亲密无间，关系甚好。
　　就是陈北川身上有点冻人。
　　今天一觉醒来气温又骤降了几度，陈北川穿一件抓绒卫衣出去买了早餐，上下楼蒸出一身热气，结果在电脑前一坐就是两个多小时，他身上的湿气渐渐捂干了，却也带走了一些体温。
　　王教的PPT翻到最后一页，慷慨激昂地做了十分钟总结，这堂课到此结束。作为助教的陈北川也就此卸任，手背抵唇轻咳一声。
　　顾修瞄一眼过去。
　　陈北川微低着头，侧脸分明沉静，如果不是那压抑的低咳，压根看不出身体不适的迹象。
　　顾修想了想，拿起自己面前抽纸，随手抛过去，胖乎乎的抽纸在键盘上咕噜翻了个面。
　　陈北川偏了下头，又好气又好笑。
　　从电脑里传出王教授的声音：“嗯，差不多了。还剩二十分钟，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
　　陈北川一时间心猿意马，导师的话都没钻进耳里，正想着再去那节白皙的颈子上搓几下暖暖手，顾修忽然探身过来，吓得他下意识坐直身子，靠住椅背。
　　顾修在键盘上戳了下，开麦发言：“老师，我想问问小论文的截止时间，是下下周五吧？”
　　直接询问老师，挑衅的自然是给他把deadline提早到周一的室友。
　　陈北川不悦地一眼睖过去，提醒：“顾修，你现在用的是我的电脑。”
　　顾修一脸理所当然地翘着下巴：“我这不是怕你记错吗？”
　　显示的发言人是“临时助教-陈北川”，传出来的却是一个清脆朗润的陌生男音，王教先确认对方身份：“嗯？这位同学是？”
　　“是我的室友，顾修。”陈北川当着全班同学也不给顾修留情，“他刚才不小心撒了可乐，现在用我的电脑一起上课。”
　　顾修着急地为自己辩解，却因为被陈北川捂住嘴而含糊不清：“我电脑好好的……素键盘！”
　　多亏了A大论坛里漫天乱飞的八卦，顾修和陈北川的“室友”关系已然尽人皆知。
　　会议室里都是顾修的同班同学，认识一年多的老熟人，调侃起来他完全不客气。
　　【哈哈哈我就说顾修怎么不见了，跟学长一个宿舍还敢偷偷溜号】
　　【哎呦呦，一个宿舍就是好啊，上网课都能省电】
　　【哎呦呦，一个宿舍感情就是好啊，网课都要一起上】
　　【我就说今天的助教怎么换人了嘻嘻嘻】
　　“咳。”第二声轻咳。
　　顾修迅速瞥过去警惕的一眼。
　　陈北川清清嗓子：“只是有点着凉，不会传染。”
　　顿了下又补充：“为了给你买早餐。”
　　顾修：“……”谁让你买了！
　　“你不是还得答应我一件事吗？现在就办了吧。”陈北川不露声色，一点点设套。
　　顾修还没意识到可能到来的危险，一脸天真：“嗯？”
　　陈北川忽问：“你有腹肌吗？”
　　顾修迅速咬钩，带着点薄怒蹙眉道：“我当然有，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弄虚作假？”
　　哪怕手摸为实，他的嘴巴也绝不可能让步。
　　“哦，真的吗？”陈北川勾唇一笑，“我看你每次被我碰到腰反应那么激烈，还以为你是在遮掩什么，比如……白斩鸡一样的细狗身材？”
　　顾修眼神警告：“喂，陈北川。”
　　“我听说再冷漠的直男，腹肌都是温暖的。”陈北川说，“我手好冷，那你给我暖暖呗。”
　　顾修没在第一时间拒绝，陈北川的流氓爪子已经摸上了他的腰。
　　顾修的怔愣实际上是因为脑中捣乱的007。
　　007雄赳赳气昂昂地纠正：【明明是‘再冷漠的男人，直肠都是温暖的’！】
　　顾修差点被口水呛到。
　　“嘶！”
　　在卫衣外游走的爪子，猝然从下摆钻了进去，与顾修的腹部皮肤直接相触，把他冻得一个激灵，像皮皮虾一样缩了缩，再加上恶狠狠的一眼扫过去。
　　陈北川压根不惧，烟灰色的眸子直勾勾的，下面还在用指尖确认他腹肌的数量和形状。
　　“哎哎哎……”顾修触电般一抖一缩，慌乱地去捉那只游鱼似的手，“痒痒痒痒痒！！！”
　　电脑的在线会议室一片肃穆的学术氛围，同学们还在接连开麦提问：“老师老师，刚才这个点我有点没听懂……”
　　“哎，北川。”王教功成身退，把学生提问往他的爱徒那儿一抛，“你最近好像就在研究这个吧？你来讲讲吧。”
　　弹幕里有人起哄：【学长可不可以开摄像头啊！听不清诶！】
　　将近退休的老教授信以为真，和蔼地满足诡计多端的大二学生们，替他们说：“那北川，你开个摄像头吧，你那边方便吗？”
　　陈北川暂且放过那滑溜的窄腰，哑声说了句方便，挪动鼠标去点摄像头按钮，旁边的顾修反应迅速地往反方向一挪，躲开讨厌的室友和摄像头。
　　陈北川三言两语将一个复杂的学术问题抽丝剥茧，从AI技术扩展到哲学，听得大二的学弟学妹大为叹服。
　　说罢迅速闭麦，手速快得惊人，斩断任何追问的可能。
　　来到自由发言的问答环节，所有同学的摄像头和麦克风权限都解除了，大家迫于助教压力专心听了一整节课，效率极高，一个接一个发问，课堂气氛活跃得仿佛回到了中学。
　　接着下一个同学提问，这次是王教授的研究领域，也由他亲自作答。
　　陈北川的心思立刻转移，把躲着他的顾修捉回来。
　　“咳，冷。”陈北川恬不知耻地伸出两只狗爪，“顾修，再让我摸摸。”
　　“陈北川你什么毛病……嗯……！痒死了！把你的狗爪子拿开！”
　　“行。”陈北川扣住顾修手腕，往自己腰上拽，“那你摸我的。”
　　顾修：“……”
　　“咳咳咳！！！”
　　王教授的咳嗽声在闹腾的宿舍里回荡，如同小石子落入激荡的漩涡，悄无声息。
　　两位室友的推拉正焦灼，无暇分神。顾修滑不留手，好在陈北川已有经验，准确掐中他腰上一块软肉，轻轻松松把他捉了回来。
　　“咳咳咳咳咳陈北川！”
　　这次王教授直接叫出了爱徒大名。
　　“下课了。北川你记得把录像文件上载，方便大家课后回看。”
　　陈北川暂时放开哼唧挣扎的顾修，定睛去看自己的电脑屏幕。
　　屏幕左边3/4的空间是王教授的屏幕共享，右边一竖条在线同学的小窗口，摄像头都关着，黑洞洞一片。毕竟在老师没有要求的情况下，没谁上网课会自恋地把自己的大头亮出来。
　　但，作为助教的陈北川刚才给同学答疑，他记得自己关了麦克风，摄像头关了吗？
　　他赶紧把在线列表滑到顶，自己的摄像头小窗口赫然亮着，他先看到瞪着一双黑亮眸子的顾修。
　　“……我去！”顾修直接惊出双眼皮，腾地从座位上弹了出去，留下他一个人在画面里。
　　王教授体面地默默下线，老师都走了，四十多个同学居然变成五十多个，场面相当壮观惊人。
　　老师走了，大家发言也就肆无忌惮起来。
　　【卧槽我刚才看到什么了？？】
　　【学长我们顾修的腰真的很好摸吗？】
　　【啊啊啊啊学长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学长……】
　　【高冷校草不为人知的另一面意外揭露[禁][禁]】
　　【这是早起上网课还不挂机的我应得的！！】
　　【请学长务必把录像原样上载吗好的】
　　【王教走了，助教的保健课可以继续安排上了
　　【哈哈哈哈哈】
　　【明人不说暗话，今天签到这么严格，是不是就等着给大家看这一下呢？】
　　一心一意惦记着考勤的学生，也不是没有。
　　【课间的签到错过了，请问现在可以补吗555顾修能不能帮帮忙拜托一下他呀～】
　　倒是挺会拜托。陈北川再一次打开麦克风，冷淡道：“三分钟限时签到，最后一次机会。”
　　

第60章 室友20
　　【灌水】：良好的男生宿舍关系[hot~][hot~]
　　A大校园论坛一哥地位不需，再一次带着他的室友杀出重围，荣登论坛榜首。
　　网课的录制文件没有录到他的镜头画面，但四十多个同学总有几个机灵的，上课的时候直接录了屏，然后剪辑发到校园论坛。
　　标题乍看起来还挺正经。
　　视频谁看谁知道。
　　传说中的高冷学霸校草陈北川，对室友动手动脚的铁证如山，呈现在全校同学面前！
　　4L：【好糊的画质，猛一看还以为是什么资源（）】
　　6L：【笑死我就说这是论坛能发的吗？[/狗头]】
　　20L：【真没想到校草私下里是这副模样】
　　21L：【强制爱小学弟是吧？[/牛][/啤酒]】
　　58L：【小学弟怎么欲拒还迎的看着还挺享受哈哈哈，话说GX真的好帅好可爱，是和银行老狗完全不同的帅，又纯又乖，学姐哈特软软～～】
　　短短一小时内，热议到一百多层楼。
　　论坛最有趣、最吸引人的地方大概是活人感强，只要发一两句有内容的跟帖，基本都能得到其他人的回复，甚至有趣的ID也能吸引注意，或支持夸赞或调侃打趣，就算立场不同也没有太多的戾气。
　　想发Nature正刊的Bank：【顾修明显乐在其中啊。】
　　【这个ID？怎么一股子银行老狗味儿】
　　【xs这个ID一看就不可信，不是CBC本人就是他的粉，叉出去哈】
　　【这是谁的潜水小号，以前没发过言吧，论坛吃瓜不能带大名的规矩都不懂？】
　　陈北川沉默离场。
　　他今天来论坛还有一件无聊的正事：A大校园论坛每年都有美食评选活动，各个食堂之间、食堂内部、东南西北四个大门外的美食街……到处是硝烟弥漫的战场，竞争相当激烈。
　　版主整理好了同学们的评分和评价，帖子内容也编辑好了，交由他作为权威的官方代表，用管理员的账号发布。
　　【灌水】：东门美食榜top10[hot~]
　　管理员A7993344：2024年同学们评选出来的东门美食top10新鲜出炉啦！快来看看有没有你的挚爱！[点击链接进行查看]
　　A大的学生各展神通，在古早的校园论坛内植入了不少有趣的小程序，比如类似某扑或某评的打分页面，取的名字也主打一个碰瓷，叫“小众点评”。
　　点评人全是A大师生校友，虽然小众，但含金量极高，商家难以刷分不说，在这样一个小众程序里花钱刷分也得不偿失。
　　小众点评的2024年度东门美食榜top10，实惠量大、口味不挑人且出餐速度极快的石锅拌饭高居榜首，得到了9.8分的惊人好评。
　　统共几百个人打分，在石锅拌饭一溜儿五星里就两个特立独行的，打分时间也仅相差半天，起初只是有人随意瞄了一眼，可那两条评价内容越看越不对劲……
　　咕咕啾（deadline版）：【（一颗星）很难吃！推荐给讨厌的室友了！！】
　　想发Nature正刊的Bank：【（三颗星）喜欢的室友推荐的，但实在太难吃了，勉强吃完的，只能给三星。】
　　以至于后来者的注意力全部跑偏，美食不美食的，不再有人在意。
　　【喜欢的室友？？？】
　　【我去，你萌……】
　　【哎哟喂，不磕不礼貌了哈哈哈哈】
　　【竟然有人觉得东门的石锅拌饭不好吃？我第一个不服】
　　【就是说，这可是A大美食街美食top1啊，再怎么也不至于难吃吧】
　　【你俩的口味好小众啊，不在一起说不过去了哈】
　　【这什么死对头室友竟然暗恋我的晋江文学啊！！！】
　　【该不会包括我们在内都是诡计多端的男同play中的一环吧？】
　　【姐妹真相了，话说有谁在现实中认识觉得东门石锅拌饭难吃的人吗？？】
　　【管理员是计算机学院的吧？是不是能通过ip定位到具体宿舍[/狗头]】
　　【呃劝你打消这个念头，现任管理员是CBC，只有论坛崩了他才会修一下，平时根本不上来看，不然你以为他怎么成为灌水区一哥的[/狗头][/狗头]】
　　这话可说错了。
　　以前的陈北川的确不管论坛里的八卦，乌烟瘴气废话连篇，看一眼都嫌烦。他只无情地提供技术，不提供任何服务。
　　自打顾修一跃成为灌水区新晋顶流后，他便养成了有事没事上论坛逛逛的爱好，偶尔动一动手指，关几个小黑屋，无情禁言。
　　比如，叫顾修老公的，对着顾修发瑟瑟表情包的。
　　他的注意力定格在那古怪又熟悉的ID上。
　　咕咕啾（deadline版）
　　无端让人想起，微信好友里“忄贲怒dě尛鸟”，现备注为“亻敖娇dě尛鸟”的家伙。
　　陈北川熟练地操作电脑，读取咕咕啾的ip地址，果然定位到了他们宿舍的路由器。
　　陈北川失笑，笑了好几声，低喃：“你最好真有在赶deadline。”
　　随后又恢复成以往那种冷冷淡淡的表情，看着大公无私，说一不二，永远按照规章行事。
　　没人知道的是，他假公济私，登录自己的管理员账号，默默调整了不同id的评分权重，致使石锅拌饭的排名直线滑落，降到第十，而原本第十的板栗烧排骨顷刻飙升至第一。
　　原本已成定局的评分排名，猝不及防来了个大洗牌，真心热衷干饭的同学一个个全是满头问号，被迫加入吃瓜大军。
　　【wok！这个咕咕啾是谁啊！怎么他打个一星我们家石锅拌饭就垫底了！？】
　　【@CBC @管理员A7993344，我们家石锅拌饭怎么变成第十了？？】
　　【大哥没少在论坛潜水吧】
　　【只有我觉得很微妙吗？此室友和彼室友……】
　　【好家伙又让我磕到了】
　　【真有你的CBC，石锅拌饭做错了什么？】
　　【有没有GX的同学出来回答一下，他是不是很喜欢吃板栗炖排骨哈哈哈哈】
　　一个好好的官方美食点评楼也能歪到感情八卦。
　　陈南沅闻到味儿就滑了进来，敲锣打鼓安利自家CP的最新同人粮。
　　每天都在嗑CP的酒酿小沅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摇花手]校草西皮宿舍文学已经更新到第十章 啦！[点击链接查看]我们的高冷校草冒着大雨，“路过”东门，“随手”给“讨厌”的室友买了他最爱吃的糖炒栗子……】
　　*
　　陈南沅这个学期加入学生会，最初是在宿管部，结果第一次跟学长们查寝就撞见惊爆的男上加男的那一幕，学长们考虑到她毕竟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没敢让她继续去查奔放的男生宿舍。
　　陈南沅自然倍感遗憾。
　　加上她又是美术学院的学生，手头功夫相当出色，考虑到人尽其材的原则，不久后她被调到宣传部，目前正在准备校园宣传片的拍摄工作。
　　在这个短视频横行、影响力巨大的时代，各大高校早不像以前那样依靠口口相传，光一个985、211的名头就能引得无数学子趋之若鹜，现在还得拿出足够吸引眼球的资本，才能在激烈的竞争中脱颖而出，争取到最优质的生源。
　　比如食堂花招百出的菜品，新奇有趣的课程安排，乃至校园的门面——光鲜亮丽的校花和校草。
　　陈南沅便被委以重任，部长派她去邀请校草陈北川，参加这次宣传片的拍摄。
　　“没关系，请不到陈北川也没事，请到就是赚到。你试试看，不用有太大压力。”部长对陈北川难搞的性格久有耳闻，并未强求。
　　陈南沅倒没说自己是陈北川亲妹妹，因为她清楚就算有这一层血缘关系在，她能不能请到陈北川也是个未知数。
　　陈北川最讨厌这些无关学习还要抛头露面浪费时间的活动，又是校招宣传方面，这些在他看来都是花里胡哨、华而不实的东西。陈南沅远比外人清楚，这人直男癌晚期没救了。
　　但，直男癌晚期？
　　现在，这个诊断需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陈南沅先给他哥本人发去邀请。
　　陈北川言简意赅，完全不近人情。
　　CBC：【不拍，找别人。】
　　陈南沅懒得和他多费口舌，琢磨片刻，转而拍拍好友列表里那只红色的愤怒小鸟。
　　小沅子：【咕～《浓夏寝情1》你看完了吗～差不多要还书了，我把2给你呀？】
　　顾修：“……”
　　陈南沅不说他忘了，一说吓一跳。那本惊悚的大学校园BL小说还在他柜子里躺着呢。
　　书是用陈南沅的校园卡借的，加上两次续借一共可以借三个月，时间稍纵即逝，也到了还书的时候。
　　忄贲怒dě尛鸟：【……不用了！我把1还给你！！】
　　陈南沅就等着这句话，顺势约他出来吃食堂。
　　顾修在宿舍躺到下午，下床的时候陈北川正在桌前敲代码，顾修瞄了他一眼，接着从柜底找到可怕的BL小说，偷偷摸摸用手挡住封面上帅气的青年，烫手似的迅速丢进书包里。
　　陈北川手里动作放缓，用余光和耳朵留心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听他拉上书包拉链，没多耽搁就出了门。
　　“我哥就放你一个人出来啦？”
　　在食堂碰面的时候，陈南沅先来了这样诡异的一句。
　　“嗯？”顾修不明就里，随口道，“他敲代码呢，最近好像挺忙的，连饭都不用吃了。”
　　说曹操曹操到。
　　把代码当饭吃的陈北川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如同一道幽灵，无声无息出现在两人身边。
　　来得正好！
　　陈南沅双眼一亮：“哥！好巧啊！坐坐坐。”
　　陈北川就近坐到顾修身边，她的斜对面。
　　陈南沅趁热打铁，直接说正事：“学校准备组织拍摄一个A大校园宣传片，要尽快拍出来，元旦节前发布。现在正在抓紧时间找演员……”
　　“隔壁B大去年找校草校花拍了新宣传片，那两人本来就是网红，男帅女美，拍出来特别有CP感和性张力，今年他们的新生压过咱们一头，肯定就有宣传片的功劳。最近全国内好几个top高校也把宣传片放了出来，都是全校最帅的男生和最漂亮的女生，眼看着咱们牛逼轰轰的A大就要在因特网中失去姓名……”
　　陈北川淡淡打断：“少说废话。”
　　“哥，你应该能明白这个形势有多严峻吧！？”陈南沅拍了下桌子，一脸郑重，却忽然锋头调转，对顾修道，“顾修，你一定能帮我们这个忙的对不对？”
　　“啊？”顾修愣住。
　　【咦？】007和他同时发出疑问的声音，【啾啾，这是‘关键剧情点·七’！主角攻和校花一起进行校园宣传片的拍摄，你这个渣攻还在其中推波助澜，让主角受狠狠吃醋！在主角受委屈沮丧躲到角落里的时候，主角攻过去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澄清误会。】
　　顾修抓住重点：【校花在哪呢我请问。】
　　007：【呃呃，虽然没有公认的校花，但你不觉得圆圆超级漂亮吗？】
　　顾修眨眨眼，顺水推舟：“你俩拍不是正好吗？”
　　“不行不行！”陈南沅脸色凝重用力摇头，“为了在激烈的竞争中杀出重围，我们决定找两位校草进行拍摄，主打一个麦麸路线！”
　　顾修：“……？”
　　这种小说人物不配合走剧情，独留他一个人呕心沥血的感觉已经很熟悉了。此时顾修的心情还算平静。
　　007出谋划策：【没问题啦，这个剧情只要找一个配角和主角攻搭档，让主角受吃飞醋就行。】
　　陈南沅双眼眨巴眨巴盯住顾修：“你不拍，我哥也不会同意拍。”
　　陈北川挑眉：“难道顾修同意我就要同意？这什么逻辑？”
　　顾修气性上来，直接应下：“没问题，我拍！”
　　陈北川看了看他，又似夫唱妇随又似故意和他争，勾了半边唇，非常烦人地改口：“不管顾修同不同意，我当然都要拍。”


第61章 室友21
　　一顿饭后，校园宣传片的主演人选轻松敲定。
　　学生会宣传部新成员陈南沅，不仅出色完成了一个艰巨任务，还超额带回来一个顾修。
　　不过等演员到了，部长等人才得知宣传片临时改为双男主的事。
　　但问题不大，内容安排一切照旧，顾修绝不逊于任何美女校花。最近两人在校园论坛的八卦众人多少有所耳闻，今日一见，果然好嗑！
　　顾修则在兢兢业业走剧情。
　　拍摄当天，顾修早早到场化妆练走位，陈北川临时被导师捉去打工，要中午才能到。
　　季柠主动应聘了宣传片拍摄的化妆工作，全程跟组，给顾修省了不少心。
　　上次告白被拒季柠消沉了一段时间，刚好把自己关在画室赶完了课程作业，又从穿书粉丝那里打探到最新的剧情，立马就报名了校园宣传片拍摄的工作。
　　粉丝声称宣传片的两位主演本该是陈北川和校花。他立刻联想到之前和陈北川共伞的女生，特意去打听了下，原来对方叫陈南沅，是陈北川的亲妹妹。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两位主演变成了陈北川和顾修。
　　到了化妆间，陈南沅和顾修正在聊天，看起来很熟络的模样，陈北川不在现场却一直穿插在他们的谈话里。旁人可能没什么感觉，但季柠的一颗心还挂在顾修身上，哪里看不出来陈南沅言谈间撮合顾修和哥哥的意思。
　　一个正儿八经的大学宣传片突然变成双男主，陈南沅肯定在其中居功至伟。
　　如果不是掌握了剧情，季柠就真是孤军奋战了。饶是如此，他也处在极大的劣势中，只有化妆补妆的时候能够和顾修接触。
　　往好的方面想，顾修并没有因为他的告白而讨厌他，这就足够了。
　　或许是出于愧疚或补偿的心理，顾修对他的态度比以前还好了些，也没那么大线条了。
　　其实顾修是在走第二部分的火葬场剧情。
　　季柠被他冷漠拒绝后，对他产生了明显的应激反应，肢体抗拒、眼神闪躲，无论他怎么道歉，季柠也就一句强颜欢笑的“没关系”。季柠不愿多作解释，无法打破的礼貌社交距离，昭示着他们的关系再也不能回到从前。
　　而主角攻趁虚而入，穷追猛打，并在主角受吃飞醋后温柔地摸了摸对方的头，让自卑的男孩一时情绪爆发，泪如雨下。
　　先不说不按剧情出牌的陈北川，顾修先得应付面前给他化妆的季柠，向他道歉。
　　“季柠。”顾修看着镜子里抿着嘴唇的少年，温声开口道，“上次我说得有些过分……”
　　季柠垂着眼睛，一边给他涂遮瑕，一边光明正大地打量着他，半晌才开口：“你如果觉得抱歉的话……那就答应我一个要求吧。”
　　顾修：“……”这个话术好像似曾相识，在某位讨厌的室友那里听过。
　　顾修有所警惕：“你先说。”
　　季柠迟疑片刻：“陪我出去玩，具体去哪我还没想好。”
　　作为温柔自卑内敛人设的主角受，季柠果然没有像陈北川那样不要脸。顾修放心，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柔和表情：“好。”
　　季柠看看镜子里迷人的顾修，好不容易才把嘴角的笑意敛住，矜持地说：“我觉得你最近好像变得更帅了。”
　　顾修懒得应付他，当作没听到，自顾自去调整服装，把干净的白衬衫扣到领。
　　季柠忙说：“不要遮住那颗痣，露出来吧，露出来性……好看。”
　　顾修左右为难。
　　现在的季柠对他有些过于热情，按照剧情，明明是他反复热脸贴冷屁股，曾经他对季柠爱答不理，现在季柠对他不屑一顾。
　　就在这个时候，陈北川搞定导师提前到场，走到哪儿把议论声带到哪儿，像一块天生让人无法抗拒的强力磁极。
　　就连最讨厌的他的室友此时也抬起眼，带着种古怪的求助看向他。
　　陈北川受宠若惊地愣了一下，而后才注意到季柠，眉宇立马拧起，恢复成平日里冷漠不好接近的模样。
　　“喂，顾修。”
　　他口气不善地喊了声，谁知顾修就像如蒙大赦一般，乐颠颠朝他走了过去。
　　这下陈北川愣了好几秒。
　　顾修天生皮肤清透白皙，骨相也三维，走到两三步外他才发现顾修化了妆。简单的几笔，描画眉毛眼眶，把本就精致的五官勾勒得愈发招摇，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是漩涡般蛊人的神采。
　　顾修走到半道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太听话了，一个急刹车，露出可爱的厌烦表情。
　　陈北川先眼神警惕季柠，而后似笑非笑一勾唇，对顾修道：“又穿了我的衣服？”
　　顾修静默片刻，暗道最普通的白衬衫这人居然也能认出来？也可能是自己的迟疑出卖了心虚，顾修干脆破罐子破摔，扬起充满朝气的眉梢，理直气壮道：“我又没有合适的正装。”
　　穿一下室友的怎么了！
　　陈北川倒是不气不恼，只伸出双手，然后在顾修警觉的目光里，眼帘微垂，动作轻柔地给他扣上顶端的扣子。
　　“扣子扣好。”陈北川说，“别让别人看了。”
　　二人举止如此亲昵，陈北川的举动无疑是昭示主权，季柠的脸色再也绷不住了，把旁边的椅子撞出刺耳一声响。
　　好在摄影师探头进来，打破三人之间凝滞的气氛，操着一副铜锣似的大嗓门：“快快快，顾修化好妆了没？现在光线正好咱们赶紧拍——”
　　顾修替了剧本里校花女配的工作，成为这部宣传片的男一号。
　　宣传片以“大学的意义”为主题，讲述了一个浑浑噩噩迷茫地度过四年、等到毕业才悔不当初的学生的故事。他被困在毕业的前一天，像电影《土拨鼠之日》一样，反复重启。
　　为了结束循环，他努力在这一天里寻找大学的意义，把“大学必须做的事”都做了一遍。参加社团、在操场上挥洒汗水、打卡校园美食、参加公益活动、去图书馆学习……
　　今天艳阳普照，中午先在篮球场拍摄外景，主角通过数次循环的练习，逐渐从废柴宅男变成运动健将，和体育生们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篮球赛。
　　下午暖阳微斜的时候，众人转移到图书馆的24小时自习室，男二号陈北川加入进来，拍摄第二场双人戏。
　　镜头里，校园风云人物正在接受电视台的采访，一群人浩浩荡荡来到图书馆，引得无数人侧目拍照。但就在这位天之骄子被万众瞩目的时候，他突然焦虑症发作，当着无数双眼睛和镜头，狼狈摔倒。
　　顾修也目睹了这一幕，可惜第一次事发突然，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这时候困扰他的循环再次变成“金手指”，他提前猫到合适的位置，眼看着陈北川脸色越来越糟，算准时间，猛冲上前！
　　他准确无误地接住了眩晕的陈北川！
　　这只是在演戏，陈北川却来真的，松弛全身的肌肉，毫不客气把一百多斤的重量全压他身上。
　　顾修措手不及，被压得往后踉跄数步，后背抵住书架才停。
　　顾修惊得大脑空了一瞬，青年身上冷冽幽怨的气息已然近在眉睫，好似森林极力伸展枝叶，簌簌挠过他的肌肤，痒意绵延。
　　顾修眨了下眼，后背是坚硬的书架，面前是俊朗过人的室友，双肘微屈，张开的手指撑在他耳边的书架金属面上。
　　他就像个偶像剧女主角，被男人堵在自己的怀抱和书架之间。
　　“卡卡卡！”
　　导演挥舞手里的海报卷筒，高声叫停。
　　【好好好！】银色小光球兴奋地飞出来，围着两人转了几圈，【主角受要醋死啦！！】
　　陈北川听不见007的碎嘴，似乎也没听见导演的指令，双手撑在那儿一动不动，幽邃的浅眸一眨也不眨地盯在顾修脸上。
　　顾修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喉结滚动，陈北川的视线便被勾得往下，盯住他喉结旁的小痣。
　　被盯过的地方，像被动物带有倒刺的舌头舔过，刺烫而潮湿。
　　【啾啾，再努把力，关键剧情点完成度80%！只要让主角攻摸摸头就行啦！】
　　“……？”越来越离谱的小光球把顾修叫回神。
　　“好了好了！”真正的主角季柠急匆匆跑过来，假笑着搅散两人之间黏腻的气氛，“过来补补妆吧，这场还要再拍一镜。”
　　陈北川这才撤身后退，并不搭腔，恋人一般对着顾修抱怨道：“你一个直男又要化妆？”
　　顾修：“……直男怎么了，直男也有化妆的权力，你这是刻板印象，赤果果的歧视！”
　　季柠就看着两人打情骂俏，脸色越来越不好看。007也跑出来凑热闹，鹦鹉学舌：【啾啾，充满刻板印象歧视男同是你的人设啦。】
　　闹哄哄的一团，陈北川就用一双沉静的灰眸注视顾修，带着点笑意，半晌才道：“你不化妆更好看。”
　　空气似乎在不断升温，季柠赶紧插嘴：“顾修，你都出汗了，还是来补个妆吧。”
　　007喋喋不休：【啾啾，加把劲吧！主角受的醋坛子已经翻了！一鼓作气完成剩下的摸头剧情吧！！】
　　顾修默然片刻：【他们的感情线我能怎么办？你再急也没用。陈北川现在还觉得自己是直男。】
　　【嗯……】007用他愚笨的数据脑想了想，【像你一样的直男吗？】
　　【喂，007，你什么意思？】来了遍地搅基的晋江世界，尤其是在和主角攻互帮互助以后，顾修在这方面变得十分敏感，脸色变得很臭，【滚，我是货真价实的直男，和陈北川完全不一样。】
　　【哦～好吧～】小光球拖长尾音，在空中起起伏伏，把顾修帅气清爽的面孔照得雪白发亮。
　　他是单眼皮，骨骼三维但不算硬朗，轮廓转折柔和，薄红的唇色，按现在流行的说法是典型的淡颜系帅哥。在油头粉面的浓妆油腻男盛行的因特网，他就像一道干净清爽的风，吹去浮躁与虚荣的风气。
　　季柠看着他的确不需要多加修饰的五官，完全可以理解论坛上那些男男女女的狂热。
　　如果说陈北川是孤高冷傲、遥不可攀的高岭之花，顾修就是生活中的邻家弟弟、帅气学长。
　　由于截然不同的气质，大家调侃陈北川多少带了点追星的彩虹屁味道，调侃顾修那就不客气了，极其放肆。
　　季柠昨天才在帅哥bot看到有人搬运论坛帖子，相当露骨，有理有据分析说顾修虽然是极品小帅哥，但看他的气质，绝对是个没开荤的小处男。
　　季柠逐渐心猿意马。
　　“补完了吧？”顾修出声问，同时做势要走。
　　季柠忙开口挽留：“要来点唇釉吗？镜头会吃妆。”
　　“不用。”陈北川猝然上前打断，耐人寻味的眼神在顾修脸上转了圈，拖着嗓子道，“他只要稍微一激动，嘴巴就会变得很红。”
　　“……”顾修并不知道自己瞬间红了脖子，凶巴巴地吼陈北川，“喂，你什么意思。”
　　陈北川笑而不语，压根不管季柠，只放下小鸟诱饵，帅气转身。
　　“陈北川，你给我说清楚。”顾修忙追上去，直觉这深柜是想拉自己下水，不依不饶，“我怎么激动了。”
　　“和我打架的时候呗。”陈北川眼角划过一丝狡黠，意有所指，“不然呢，还能是打什么激动的？”
　　“……”顾修静默一秒，第二秒耳朵便红了，血液冲到大脑附近，直接干涉了他的语言能力，来来去去只会嚷嚷，“你什么意思……喂，陈北川！”
　　陈北川欠揍地“哎”一声回应他，然后又非常手欠地揉了揉他刚打理好的头发。
　　烦死了，这人。
　　聒噪的007烦上加烦：【完美！‘关键剧情点·七’完成度100%！】
　　顾修忍不住吐槽：【你们的判定系统就算让陈北川去摸只狗也能够成功的。】
　　摸了一次还不够，又来。
　　顾修怒从心起，“啪”地一巴掌打掉脑袋上那只手：“有病？再摸秃了。”
　　陈北川不气不恼，反倒心情很好地翘了翘唇角，又伸出食指在他脸颊上轻轻刮了下，玩笑说：“撸小鸟。”
　　“……”
　　实在很难不让人往那次直男间的互帮互助上想。
　　“很好，顾修。”导演的声音传来，“现在的脸色很棒，很红润很有朝气，继续保持。”
　　拍摄的过程打打闹闹，剑拔弩张，最后宣传片呈现出来的效果居然意外地不错。
　　顾修在循环的过程中追寻大学生活的意义，发现无论是操场、图书馆、社团活动还是实验室，到处都有一位校园风云人物的身影——他浑然是“大学的意义”的化身，他的生活忙碌且充实，充满了挑战和收获，是当之无愧的榜样。
　　一次又一次循环下来，在顾修的世界里，陈北川已经从陌生人变成了他所追逐的意义，模仿学习的对象。
　　但每一次循环陈北川都会忘记他。
　　顾修将清单上“大学必须做的事”全部完成，却没有预想中的满足感，听到陈北川一声“同学，你是？”之后，空虚落寞的感觉变成百倍千倍，如同潮水将他淹没。
　　顾修心心念念着已经逝去的大学四年，并在无数次的循环中努力弥补过去，却第一次产生了一个全新的、强烈的念头。
　　他想活在当下。
　　没有什么比流动不止的时间更具有意义，所有的美好终将逝去，怀着这种珍重的感情努力过好每一天，就是所有的生活的意义。
　　他终于不再坚持去寻找意义，不再遗憾不可追的往昔，时间的齿轮恢复转动，继续往前……
　　新的一天降临。
　　顾修从床上起来，推门离开宿舍，小跑着下楼，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一路狂奔，林荫道、教学楼、食堂、人工湖……全部与他背道而驰，在背景里化作虚影远去。
　　他终于来到了正式毕业的这天，身穿学士服的陈北川被老师同学喊着，正准备过去拍照。
　　顾修高声喊：“嗨！等等我！”
　　陈北川驻足，回头，看向他，两人的目光隔着十几米相汇，枝叶婆娑，微风轻柔。
　　分明是第一次见面，两人却默契地同时扬起唇角，相视一笑。
　　——上课从来不是为了下课，见面也不是为了告别，最重要的是真真切切度过的时间，那一段无论是否美好的青春时光，就是意义本身。
　　……
　　一周后，工作人员加班加点把正片剪出来，最新的A大校园宣传片正式在各个平台上线。
　　这次的宣传片不仅在质量和演员的颜值上一骑绝尘，也如同陈南沅的预料，蹭到麦麸的热度，播放量轻轻松松破百万，力压一众正经宣传片。
　　【A大还需要宣传片？我不去A大难道是因为没有宣传片吗？？是因为我考不起】
　　【A大很好，欢迎报考隔壁B大！】
　　【哈哈哈截胡的这就来了】
　　【虽然很感动但这种循环能不能好好利用起来，支持两位男主角每天亲嘴重复亲嘴亲够999天[/狗头叼玫瑰]】
　　【啊啊啊啊这是可以嗑的吗】
　　【姐妹们放心大胆地嗑这两是咱们公认的顶流官配哈哈哈[分享：A大校园新鲜事搬运bot]】
　　【woc好多粮好多糖（目瞪口呆.jpg）】
　　【素人CP都这么奔放的吗？？震惊一脸】
　　【服了，谁家好室友动不动搂搂抱抱坐大腿啊！】


第62章 室友22
　　丰富多彩的大学生活来到尾声。
　　顾修天天与室友斗智斗勇，见缝插针参加了宣传片拍摄，又为了期末周努力奋战。
　　结束最后一场考试，他游魂似的荡在校园里，精疲力竭地往宿舍的方向走。
　　在小世界的名牌大学上学，痛苦程度远超各种修真学校，比他以前经历过的超能力高中还要灭绝人性。
　　在这个世界，他的火葬场不需要变成被雨淋湿的可怜小狗，但得跟陈北川争得你死我活，首当其冲的就是改变自己以往的颓废宅男形象，认真学习，和学霸室友正面硬刚！
　　顾修第一次感觉任务时间如此漫长。
　　这学习的苦，终究是让他吃上了！
　　究其根本，痛苦的源头还得是他讨厌的卷王室友，顾修蛮不讲理，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打架的欲望前所未有，他粗鲁地撞开宿舍门，就等着对室友发泄。
　　“啾啾啾啾啾！！”
　　迎接顾修的却是一连串诡异的啾啾声。
　　“小点声。”陈北川看过来，轻言细语地提醒，“你吓到它了。”
　　“……？”顾修怒火顿消，一脸茫然。
　　陈北川见状，从椅子上起来，走了两步，顾修眨眨眼，看见他肩膀上毛茸茸的小东西。
　　尖尖带钩的鸟喙，黑豆似的小圆眼珠，红橙黄绿的鲜艳配色，招摇夺目，让人过目难忘。
　　顾修歪一下头。
　　彩色的鹦鹉两只爪子像钩子一样抓着陈北川肩头的衣服，也歪了下头，露出逶迤漂亮的尾羽。
　　顾修还在发呆，鹦鹉已经无聊地用尖喙梳起了自己的羽毛，动作优雅又从容。
　　直到陈北川带着鹦鹉弯腰下去，顾修回神，见他把肩头的鹦鹉放到花生盆栽的红陶盆边沿：“你这盆丑东西正好给它站脚。”
　　顾修：“……”
　　原来陈北川之前说的撸小鸟真是撸小鸟？
　　他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问：“这是什么？不是，我知道是鹦鹉。为什么会有鹦鹉？哪来的鹦鹉？”
　　“陈南沅养的，之前一直留在家。”陈北川说，“爸妈要出国旅游一个月，就给她送来学校了。鹦鹉不占地也没气味，没想到她室友怎么也不肯让她在宿舍养，说是怕尖嘴动物，给钱也不行。”
　　顾修懂了：“所以就送到你这来了？”
　　“嗯。”陈北川说，“我们这边是两人间，养个小东西也不麻烦。”
　　谁知顾修双目炯炯盯住那只无辜的小鹦鹉，猛吸一口气，脸都红了，愤然拒绝：“不行！”
　　“……你也怕鸟？”
　　陈北川一愣，万万没想到顾修会是这么个反应，说实话他一直觉得顾修和这些小鸟大差不差。
　　他只好把鹦鹉拿回手上，安抚似的撸过小鸟后背的漂亮羽毛，又用指尖揉了揉它两腮的软毛。
　　顾修越看那鹦鹉色彩艳丽漂亮，越觉得烦躁，不知道这股火从哪儿来的，总之严词拒绝：“不行，我不同意，不准在宿舍养鸟。”
　　“怎么。”陈北川好笑道，“一山不容二鸟？”
　　又补充，为鹦鹉说还话：“它挺乖的，如果不是被吓到了一般不会叫。也不会偷我的衣服。”
　　顾修噎了一下，自知理亏，但仍不管不顾，语气越发激烈：“这个宿舍有它没我，有我没它！”
　　“至于吗。”陈北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吃一只小鹦鹉的醋？”
　　“吃什么醋？呸！吃个P的醋。”顾修怒冲冲在宿舍里转了一圈，最后用力拍了两下墙上的宿舍公约，“禁止带外人来宿舍，这条还是你自己写的。”
　　陈北川说：“它只是一只鹦鹉。”
　　顾修：“我不管！”
　　顾修不讲道理，不肯通融，陈北川却心情大好，好脾气地退让：“行，听你的。但今天时候不早了，我让陈南沅明早过来拿走，宿舍养不了就出去租房。”
　　顾修：“……”
　　倒也没必要把自家妹妹赶出学校。
　　顾修嚣张的气焰一下就灭了，莫名对陈南沅产生几分愧疚，人家小姑娘对他一直挺好，他不知道自己跟一只鹦鹉较什么劲，今天才第一次见面，但就是和他水火不容。
　　顾修想不通，最后归结为自己讨厌尖嘴动物。
　　晚上，顾修在床上翻来翻去，忽听下方传来陈北川的唤声：“顾修。”
　　顾修烦躁地攥住护栏，把脑袋支出去。
　　就见陈北川举着一只手，色彩缤纷的鹦鹉像他攥着护栏，小鸡爪子紧紧扣在陈北川的手指上。
　　顾修当即眉头紧皱，烦躁得直想骂人。
　　陈北川先开了口：“刚才陈南沅发信息和我说，这家伙会说话，送走前让它给你表演一个。”
　　顾修每个毛孔都在抗拒：“我不想听！拿走！”
　　陈北川不予理会，自顾自逗手指上的小鸟，长睫打落一片阴影，让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温柔：“来，打个招呼。”
　　随后抬起头，将鹦鹉高高托起，与顾修平视。
　　顾修皱着一张俊脸，和讨厌的鹦鹉大眼瞪小眼，大而圆的黑眼珠对着两颗小小的黑眼珠。
　　“爸爸！”
　　顾修：“……？”
　　陈北川轻轻弹了下鹦鹉圆溜溜的小脑袋，纠正：“错了。”
　　鹦鹉雄赳赳昂起脑袋，扯着嗓子，清脆地又叫了声：“妈妈！”
　　什么？
　　顾修以为自己听错了，表情逐渐呆滞。
　　聒噪的鹦鹉操着一把鸭嗓，一边扑棱翅膀，一边喋喋不休地叫唤：“妈妈！妈妈！妈妈！”
　　“……”顾修怒吼，“陈北川！”
　　陈北川露出毫无可信度的无辜表情，眼底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我是让他叫你哥哥，鬼知道我爸妈都教了它什么。”
　　顾修愤怒地把枕头甩下去：“今晚就把他送走！！”
　　“行。”陈北川爽快应下，顺手捡起枕头，放到自己的椅子上。
　　出门前，又一个回马枪杀回来：“对了，你不是还得答应我一件事吗？”
　　顾修还当这码子事早一笔勾销了，没想到陈北川这厮能记到现在，亮黑的眼睛骤然瞪大，写着“你小子是真不要脸啊”几个大字。
　　“上次互帮互助咱俩都爽了，那不算。”陈北川面不改色重提顾修刻意遗忘的不堪回首的那晚，接着提出自己的要求，“我的要求是，和季柠保持距离。”
　　“啊？这太不巧了。”顾修正在走火葬场剧情，当然不会轻言放弃，“上次拍摄的时候我才答应了季柠一个要求，要陪他出去玩。”
　　陈北川脸色顿黑，无语反笑：“你还答应他的要求？你和他赌什么了？”
　　“什么也没赌。”顾修努力挑衅主角攻的醋坛子，假装漫不经心道，“上次拒绝了他的表白，觉得很抱歉。”
　　陈北川气得笑出声：“顾修。”
　　顾修眨着一双清亮的眼睛，对自己挑起的怒火一无所觉。
　　陈北川恨不得再一口咬在他脸上，连脖子也一起咬住，转念冷静下来，他有了主意，立马改换要求：“那我和你们一起去。”
　　那感情好啊。
　　顾修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偏要装作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啧，行吧。”
　　刚刚躺下没两秒，又猛地探出脑袋，横眉怒目，凶巴巴地催促：“快把那只破鸟弄走！”
　　*
　　期末考试刚结束，季宁便忙不叠向顾修发来邀请，让他履行一起出去玩的约定。
　　还不是随便逛个街看个电影什么的。
　　季柠约他去城北的西山露营，那边是繁华现代的京城为数不多的自然景观，一年四季景色殊异，各有千秋，游客也是络绎不绝，拖家带口过去爬山观景、野餐露营的人格外多。
　　中午出发，过去爬上山正好看日落。然后搭帐篷，布置各种户外炊具，一起动手享受野外的晚餐，晚上在帐篷里过夜，还能看个星星，一起迎接日出。
　　果然，这种不知深浅的要求就不能提前答应！
　　前几天他还在烦他走哪陈北川就要跟哪儿、狗皮膏药似的甩不掉，现在心态急转，还好有陈北川，否则他剧情歪不歪的另说，他真不知道这孤男寡男的，要怎么应付主角受。
　　【哎？】银色小光球通过他的手机查看了季柠的安排，疑惑地晃了晃，恍然大悟，【这该不会是‘关键剧情点·八’吧？】
　　【吧？】顾修翻白眼，【你还问我？】
　　【呃……这个嘛，这是推动主角攻受感情的关键剧情，本来是没你什么事的。】007说，【你还记得你以前在季柠室友面前怒斥同性恋的渣男行为吗？后来又被你拒绝了表白，主角受心碎不已，好心的室友约他一起出去露营，主角攻打听到消息，偷偷地跟了过去……】
　　【你因为主角攻夜不归宿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但每次都是嘟嘟嘟的忙音，主角攻无暇搭理你，因为他正忙着和主角受亲嘴。】
　　顾修：“……”
　　突然感觉这银色的系统比那种彩色的鹦鹉看起来更讨厌。
　　顾修挑了下眉，并不认同，声音一下拔高几度：【不可能！】
　　仍不解气，又道：【陈北川这个狗比不守男德，现在就想抱得美人归？才没那么容易，想得美……】
　　【啾啾你这么义愤填膺干嘛。】007天真地问，【主角攻受越早修成正果，你越早下班。】
　　顾修顺了顺自己的胸膛：【我看陈北川不爽很久了！】
　　007故意欠揍地拖着调子：【哦～是嘛~】
　　围着生闷气的顾修转了一圈，被打飞又飞回来，他乖巧地请示宿主：【那啾啾，我可以穿一天人类的皮肤，和你们一起出去玩嘛？】
　　【……】顾修沉默了几秒，注意力成功转移，不敢置信道，【我特么真花十五万积分给你买了人类皮肤？？】
　　007一直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最后说是顾修在主神空间无聊多喝了酒，酒后掏空自己家底，事后还忘得一干二净。
　　顾修想起自己上次吃多了酒心巧克力，被陈北川从衣柜里揪出来的事，以及两人对峙时时断时续的记忆。
　　他偃旗息鼓，自认倒霉。
　　他提前把陈北川要跟着去露营的事告诉了季柠，后者自然没意见，在电话里表示了热烈欢迎。
　　不过昨晚陈北川连夜回了在邻省的家，说要拿行李，并打算不嫌麻烦地开车过来，方便几人外出露营。
　　独自吃了顿早午饭，顾修背上鼓鼓囊囊的户外包，从宿舍出去与季柠会面。
　　寒冬腊月，季柠把自己裹成一个小粽子，巴掌大的小脸藏在厚围巾里，露出一双又大又圆的水眸，格外吸睛。
　　顾修差点没认出来，走出去两步又倒着走回来。
　　“……嗯？季柠？”
　　季柠拨开围巾露出下巴，冲着顾修展颜一笑。
　　今天的他没戴眼镜。戴着眼镜的时候眼睛就挺大的，现在又大了一圈，扑闪扑闪，会说话一样。细看，眼球是一种浅淡的雾灰色，边缘一圈淡淡的蓝，有种漂亮精致的混血感。
　　季柠被喜欢的人目不转睛盯着，害羞地低下头，搓着围巾嗫嚅道：“我试了好多次，终于把隐形眼镜戴进去了……”
　　难怪。
　　007及时补充：【主角受的美貌常年被黑框眼镜封印，后来他改成戴隐形眼镜，恢复美貌，整个人焕然一新，主角攻看了就兽性大发！你这个没有珍惜他的渣攻，只能扼腕叹息，追悔莫及……】
　　顾修完全忽略聒噪的系统，皱皱鼻子，喃喃：“怎么是灰色的？”
　　季柠眼神闪了闪，没回答，酝酿了一阵转言问：“唔……好看吗？”
　　“你戴框架眼镜也挺好的。”顾修百分百直男审美，看不出这些细节的好坏，仔细瞅了瞅那浅色的美瞳，不由皱眉担心道，“这应该不会伤眼睛吧？你的眼睛有点红。”
　　季柠愣住。
　　他从宿舍出来这一路不知道受到了多少注目礼，上前来夸赞搭讪有男也有女。
　　但没有谁关心他戴隐形眼镜会不会不舒服。
　　除了顾修。
　　“唔。”顾修情商告罄，试图结束这场尬聊，“出来玩嘛，舒服是最重要的。”
　　迟钝的直男，浑然不知道常年自卑的季柠听到这种话，有多么触动。
　　季柠垂着眼藏去眼底汹涌的情绪，情不自禁道：“你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样了哎……”
　　这话听着像是夸赞，顾修却瞬间警觉，唯恐弹出ooc警告，被扣除积分。
　　顾修打哈哈，转移话题：“人都是会变的嘛。”
　　季柠视线一直追着他，白净的耳廓、清爽的单眼皮、明亮的黑色眼睛，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和冲动，张嘴就是一句：“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说完才想起告白被拒的事，生硬地补救：“是朋友之间的喜欢，你千万别误会……”
　　不管顾修误不误会这剧情都大大地不对劲了。
　　没用的系统倒是个乐观派：【没问题的啾啾，你只要把剧情走完就好了，无论主角受心里怎么看待你的都没关系～】
　　顾修：“……”他不知道主角受的心里，但在他的心里，007的信用额度已经严重透支。
　　季柠还在那儿绞尽脑汁寻找话题，唯恐顾修不高兴，忽而灵光一闪，问他道：“顾修，你不是说还有个远房亲戚想和我们一起去露营吗？他来了吗？”
　　多几个亲朋好友一起，顾修应该也能自在一些吧？出于这个考虑，他连陈北川都忍了，区区一个远房亲戚自然无所顾忌。
　　“哦，对。”顾修恍然，熟练地在脑中抽出一抹精神力，去戳角落里的小光球。
　　戳了个空。
　　小光球迫不及待地飞出去，“咻”地扎进不远处的草丛里。
　　顾修不着痕迹收回视线，假模假样拿出手机看一眼，对季柠道：“你去大门口等我吧，他已经来了，傻乎乎地自己进校参观结果迷路了，我去接他。”
　　季柠不疑有他，先行离开。但A大的校门气派宽敞，外边还有各种小摊小贩，好不热闹。他怕等会找不着顾修，就在保安亭门口等。
　　顾修鬼鬼祟祟钻入灌木丛中，把大变活人的系统提溜出来。
　　哪怕有了心理准备，当他亲眼看到007的人类尊荣时，还是狠狠噎了一下。
　　这人类皮肤贵就贵在他有影有形，完全仿真，可以触碰到其他人类，也可以享用人类的食物。但变成人类的007当然是个三无黑户，想着反正也就出去玩一天，顾修就给他捏造了一个远房亲戚的身份。
　　007平时工作能水就水，给自己捏脸倒是上心。
　　少年外形精致耀眼，那干净的单眼皮和晒不黑的冷白皮，一看就是从顾修身上偷的数据。
　　007有理有据地说：“虽然只是你的远房亲戚，但我肯定要和你有点像嘛。”
　　这也就算了。
　　顾修伸出两根手指，隔空戳他的眼珠子，无语道：“请问你的眼睛，是有白内障还是？”
　　那赫然是一对过分眼熟的烟灰色眼珠子，不偏冷不偏暖，标致的灰，色泽浅淡而不失神采，在外国人群体中也十分罕见。
　　“我觉得主角攻的眼睛颜色很好看。”007小声嗫嚅，“就借了他一点点数据啦，只有一点点。我是你的系统，肯定更像你啦。”
　　顾修一噎：“你这说的什么话，好像你是我俩的儿子。”
　　007眨巴眨巴一双清澈愚蠢的眼睛，和两人的六分相似瞬间锐减至三成。
　　“嗯？那也不是不行？”
　　“……滚。”
　　007化名林凌祺，名字是随便了一点，而那集顾修和陈北川长相优点于一体的外形，走到哪儿都是一道夺人眼球的风景线，隔得远远的，季柠眼睛都看直了。
　　然后，再一次生出强烈到近乎摧枯拉朽的危机感！
　　乍看，和顾修像，细看，更像陈北川。
　　“这就是……你那个远方亲戚吗？”季柠目不转睛，高度警戒，迟疑地开口问。
　　“对。”顾修还不太适应大变活人的007，生硬地为两人介绍，“他叫……林凌祺。”
　　结果季柠比他表现得更僵硬。
　　“啊……你好。”简单的招呼也显出尴尬。
　　时候不早了，三人去校外找说好要开车过来的陈北川。
　　顾修掏出手机，给室友发了几条消息，没什么耐心地等了两分钟，换成语音电话拨过去。
　　从不远处传来独特的专属电话铃声。
　　校门口三人齐刷刷看过去。
　　马路边一辆看起来与普通大学生毫无关系的路虎揽胜，帅气又拉风，高高的底座之上，锃亮车门被一只修长的手拉开，长腿一迈，走下来一个混血般精致英俊的男人。
　　他戴了一副眼镜，大大的黑框，冷茶色镜片，黑发梳成背头，额前几缕随意的碎发。利落的黑色冲锋衣，黑色的修身裤包裹长腿，下搭硬挺马丁靴，俨然是骚包轻浮的豪门公子。
　　顾修看着那副颇为眼熟但质感明显高级几倍的黑框眼镜，再看看身边突然换成灰色美瞳的季柠，如同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陈北川拿着手机，没接听，直接大步上前，把眼镜拉下来一些，直视顾修，装腔作势地弯起半边唇：“嘿。”
　　

第63章 室友23
　　主角攻和主角受莫名交换了彼此的记忆点——眼镜和瞳色。
　　顾修满头雾水，还莫名觉得尴尬，最后选择靠拢人形007。
　　不过，改头换面的两人颜值都上升了不少，尤其是陈北川。虽说茶色眼镜痞帅拉风，但顾修总觉得这人说不定更适合小框的金丝或银丝眼镜，说不定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陈北川自然第一时间注意到季柠的隐形眼镜，只要不用顾修的脑子都能想到，这事为了顾修的精心打扮，偏偏只有当事人看不明白，呆头呆脑的，时至如今仍自忖直男。
　　而后才发现顾修身边陌生的少年，愣了一愣。
　　陈南沅随后从后座下来，笑盈盈打招呼：“我也凑个热闹，你们应该不介意吧？”
　　陈南沅此行前来另有重任。
　　陈北川22年来凭本事单身，和亲妹妹也两看相厌，当然没有出去露营特意捎上妹妹的好心。问题在于，这次并非陈北川和顾修两人单独约会，季柠才是发起者，陈南沅过来的目的就是支开季柠，为两人创造独处的空间。
　　为此，她难得坐上他哥拉风的座驾，收获了一路男男女女艳羡的目光。
　　现在，她的目标人物……怎么除了季柠，还有一个巨大的新款电灯泡？
　　“哎？”陈南沅直接疑惑出声，盯住顾修身边的陌生少年，总觉得从这张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但又一时没想起来，便问，“……你是？”
　　她昨天和陈北川一起回家，顺便把鹦鹉托付给朋友照顾，在家里拿了几件漂亮衣服，出门前特意打扮一番，和平时不修边幅穿卫衣扎马尾的形象判若两人。头发烫成漂亮的大卷，甜美的脸上稍施粉黛，光彩照人。
　　“弟弟，你是谁啊？顾修的亲戚，朋友？”她又上前一步，继续问007。
　　007安静得反常，顾修瞄过去一眼，只见他脸红得只差冒烟，用了不到一天的昂贵人类皮肤差点原地熔化。
　　陈南沅眨眨眼，越凑越近：“你没生病吧，脸好红哦。”
　　007张开嘴，然后像机器人一样卡壳：“我我我我……”
　　“……”顾修无奈地挡到两人之间，指指007的脸，“你觉不觉得他长得……”
　　陈南沅笑容灿烂，抢话：“有点像我哥！”
　　陈北川脸色顿黑。
　　所以这才是自己替身的那位正主？
　　顾修一阵尴尬，把话说完：“……是像我。他是我的远房表弟。”
　　原来是亲戚，但是……陈北川抬了抬半边眉，耐人寻味的目光从007滑到顾修脸上，似笑非笑：“你表弟怎么也像我？”
　　顾修：“……”可不是吗，毕竟偷了你这位天道之子的数据。
　　可这话不能说，多亏了007的胡作非为，顾修有口难言，只能任由这误会发酵，看着讨厌的室友志得意满。
　　陈北川心情大好，那点因为季柠产生的不快一扫而空，招呼几人上车，非常不客气地点出顾修：“你坐前面。”
　　眼看顾修又要炸毛，他经验十足地顺手一撸：“我买了一大袋零食，放在副驾。”
　　顾修麻溜上车。
　　身后陈北川愉悦地勾了勾唇，替他关上门，再去另一边上车。
　　为了避免自己来之不易的人类皮肤融化，007连个眼神都不敢和陈南沅碰上，自告奋勇和季柠坐在中排的单人座。陈南沅乐得清闲，一个人到最后排躺下，刷会儿论坛嗑CP做饭，累了就睡一会儿。
　　两小时后，四平八稳的路虎离开喧闹的市区，盘山而上，抵达天高云阔的西山山顶。
　　一月的西山寒风凛冽，但有红叶白雪，美不胜收，古寺清幽，是闹市中难得的宁静。
　　抵达营地，先搭帐篷。陈北川从后备厢拿出提前准备好的各种户外工具，左右看看，锁定目标，毫不客气地用下巴把顾修勾过来：“你过来帮我一起。”
　　顾修先走过去，然后才不满地问：“为什么又是我？”
　　陈北川一鼓作气把全部行囊搬了下来，见其余三人去布置烧烤用具，才用只有顾修一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陈南沅力气小，你表弟年纪小，也没几个力气。”
　　顾修：“……？”真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有绅士风度。
　　顾修撇着嘴，眯起眼睛睨他，十分怀疑。
　　“季柠嘛，又是gay。”陈北川刻板印象得理所当然，歪理还层出不穷，“这里只有你是直男，总得干点体力活吧？”
　　此话一出，顾修立刻打起精神，偷懒就不是男人，不是直男。
　　这太可怕了，精准打到顾修的三寸上。
　　陈北川见他笨手笨脚撑帐篷骨架，冰冷的金属杆在他怎么也不听使唤，折腾得一头软发蓬蓬乱乱的。陈北川含笑看了会儿，被恶狠狠瞪了眼，才轻咳一声，装作没事人。
　　“陈北川，你怎么好意思偷懒的。你是不是……”
　　顾修说着卡了下壳。
　　陈北川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当然也是gay。
　　所以需要干体力活自我证明的人就剩下了他一个？
　　靠，没天理了！
　　007变成人形在陈南沅旁边扮演娇花，连个接他吐槽抱怨的东西都没了。
　　顾修怔神，坚硬的金属杆又一次从手里溜走，没插入对应的扣眼不说，还差点弹到他脸上。
　　好在自斜后方及时伸来一只手，牢牢握住向往自由的金属杆，稳稳当当插入对应的扣眼。
　　陈北川垂着眼，安静而仔细地将金属杆一节节连接好，举手投足间，不见平时的轻浮贫嘴，透出顾修第一次看到的知性魅力。那黑框墨镜不但不显得呆板，反倒锦上添花。
　　“喂。”
　　顾修被唤回神，习惯性瞪一眼过去。
　　“你拉这边。”陈北川拿来帐篷的厚帆布，指挥顾修一起盖到搭好的骨架上。
　　两人齐心协力，从无到有搭起一个硕大的帐篷，固定边角，拉紧防风绳，再夯实地钉……顾修很快掌握了这门新技能，有滋有味地继续搭下一个帐篷。
　　陈北川按照人头准备了五个帐篷，相当多此一举。只陈南沅心里门儿清，这人明显是为了防止顾修拒绝和自己一起睡，于是看似公正地把顾修和所有人分开，大家谁也别想私会。
　　没料到的是不请自来的007。睡袋倒是有多，007今晚的帐篷却成了问题。
　　007亦步亦趋跟着宿主，体贴道：“没关系，帐篷挺大的，我和啾……顾修睡就好啦。”
　　季柠当即露出黯然的神色。
　　陈北川则直言道：“单人帐篷，睡不了，挤不下。你睡我的帐篷，我睡车上。”
　　分配完帐篷安置好行李，就可以开始准备晚餐了。
　　陈北川去摆放烤架，点燃炭火，看起来露营经验尤其丰富，做什么都干净利落、游刃有余，像一块强力磁极，带有让人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幸好学校里那些校草的迷弟迷妹没来，顾修想。
　　经常口头嫌弃哥哥的陈南沅也很捧场，给他拍了几张照片，准备用作同人文的插图，还不忘向身旁的顾修推销：“你别看我哥这么熟练，其实以前我们家出去露营他从来不参加。搭帐篷、装烤架什么的，都是他昨晚现学的。他脑子好使，学什么都很快。”
　　“哎，”陈南沅想了想，又拐弯抹角打探顾修的往事，“你以前应该没和别人出来露营过吧？我看你刚才差点被金属杆崩脸上了。”
　　谁不是现学的呢？结果却天差地别。顾修闭了闭眼：“……别问。”
　　陈南沅不再问，鬼知道不远处的陈北川是不是在听墙角，恰到好处扑哧一笑。
　　顾修迅速上火，恨恨咬牙腹诽，臭狗比！自带主角光环有什么值得骄傲的，扒了你的光环你连炮灰攻都当不了！
　　陈南沅见状，估计自己推销得不太到位，果断放弃。她今天特意精心打扮了出来，给自己拍点美美的照片更重要。
　　“对了，那个……”见顾修去翻零食，陈南沅就找到无所事事的007，展颜一笑，甜甜地对他道，“祺祺，你能不能帮我拍照呀？”
　　祺祺……
　　祺，祺祺？
　　007体温飙升，本就不太好使的数据脑烧成混乱的熔浆。
　　“嗯？祺祺？”
　　“唔，你小名不叫祺祺吗？”陈南沅笑容愈发灿烂，“那凌凌？你帮我拍个照嘛。”
　　007：“……”
　　顾修看了看他不但废柴还抵挡不住美色的傻瓜系统，无言望天：“……”
　　山顶上冬日的天空澄净如洗，高渺清冷，四面插着几根野蛮生长的光秃枝芽，还有一道猝然闯入的高挑人影。
　　天色都暗了，陈北川仍戴着那装叉的茶色眼镜，熟练地喊他：“顾修，想吃什么过来自己烤。”
　　话虽这么说。
　　顾修在末世和古代世界都混过，野外烤个肉自是信手拈来，就是粗糙了点，炭火烧到最大，主打用最快的速度烤熟食物，糊了也不打紧。肉架上去就不管了，只等烤好后抹点盐，相当凑活。
　　陈北川又和他唱反调，把他烤的肉拿下来，装到托盘里放自己那边，还颇为正人君子地对他道：“都糊了，也没刷油和酱料，这样不好吃。”
　　顾修无语：“……那你偷我烤的肉几个意思。”
　　陈北川也不多话，身体力行向他证明好吃的烤肉方式。
　　不忘话里有话来一句：“你真不挑食。”
　　顾修却没往心里去，眼睛直勾勾追着陈北川手里的食物，见他先调整了过旺的炭火，然后把肉串、鸡翅、鲜虾、扇贝和各种蔬菜整齐地摆在烤架上，小火慢烤，时不时翻个面，保证受热均匀。
　　接着他细心地给蔬菜和没有腌制的肉刷上油，少量多次，等一会儿再放酱料，最后放孜然，烤出迷人的香料气味。
　　直到油脂滴下，燃起明亮的火焰，发出“滋滋”的声响。
　　“好了。”
　　一抬眼就捉住一只垂涎三尺的小鸟啾。
　　陈北川不由莞尔。
　　他烤肉的时候，余光里顾修好几次试探着去拿自己烤的那些又柴又糊的肉，又几次被他这边的香味勾得放下签子，最后一口没吃，在烤架附近兜圈子，望眼欲穿地等着。
　　听到他的声音还假装矜持地背着手，只喉咙不停吞咽。
　　顾修没动，其他三个人互相看颜色，出于不同的身份和心思，最终呈现的效果却殊途同归，没谁敢去当一个吃螃蟹的人。
　　陈北川找来金属托盘，肉和蔬菜各一半，码放整齐，体贴地送到顾修面前：“稍微晾晾再吃，小心烫。”
　　顾修还想装腔作势一番，身边007吞口水的声音都响在他耳朵里了，他便不再忸怩推脱，接过托盘为系统造福：“有点多，那我和林凌祺一起吃。”
　　陈北川烤了一架子的食物，几个人随随便便就分完了，他倒也不在意，吃了两口顾修烤的肉垫肚子，眉头都没皱一下，继续烤下一轮的食物。
　　主角光环就应该用在这种地方嘛，造福别人。
　　顾修边吃边想，肚子满足了，讨厌的室友也随之顺眼了几分。
　　“啾——放下！放下那个虾！”007忽然惊叫。
　　顾修怒目：“一个虾你还要和我抢！我都没吃过虾！”
　　“我也没吃过虾……”见顾修那口水直流的护食馋样，007急道，“呃问题不是这个……！”
　　但他不知道怎么提醒失忆的顾修，过热了一天的数据脑直到现在也没完全恢复。
　　闻言，陈北川眉峰一皱，不由分说抢走顾修手里的海鲜串，问他：“你以前没吃过虾？那你吃过其他海鲜吗？小时候做过过敏原测试吗？很多人都对海鲜过敏。”
　　顾修被这连环问问懵了。
　　此时007眼里的陈北川宛如金光闪闪的大英雄，感激又崇拜地看着他，连声附和：“嗯嗯嗯！没错！”
　　顾修：“……”这个吃里爬外的系统。
　　“陈北川，还我！”
　　陈北川也不知道自己怎会如此不安，表情严肃得令人望而生畏，严词拒绝：“不行。”
　　顾修冲上去：“不吃两口怎么知道！给我！”
　　“不行。”陈北川丝滑地转了个圈，无情地把豪华的海鲜串扔进垃圾桶。
　　“啊！！！”007心痛如割，扔他嘴里不行吗。
　　“吃别的，我给你烤。”陈北川无暇顾及旁人，嗓音缓下来，制服上蹿下跳的顾修。
　　“不想吃了。”顾修却转身走开，闷闷道，“我要喝可乐。”
　　“带了带了！”陈南沅自告奋勇，去翻找后备厢里的百宝库，却遗憾而归，“哎……抱歉啊，居然没买可乐。但有奶茶雪碧王老吉果粒橙，这些你喝吗？”
　　“不了。”
　　顾修就是想转移注意力，没想到饮料也不能如他的意，各种饮料一应俱全，偏偏没有最常见的可乐。
　　果然这个剧情没他的事，是独属于主角攻受的感情大突破。他一个渣攻硬凑过来了，干啥啥不顺。
　　把剩下的烤肉一扫而空，顾修摸摸满足的肚子，脸上却是烦闷：“我不舒服，先休息了。”
　　季柠担忧地凑过来，关心道：“顾修，你还好吧？”
　　“唔，有点不舒服，休息一会儿就好了。”顾修含糊其词，休息前顺便推一下剧情，“这附近有一个很有名的看星星的草坪，你们一起去看吧，我就先休息了。”
　　顾修俨然是这个小团队的中心。
　　他不去，其他几人自然也不想去了，系统007除外。只是不知道他是念着撮合主角攻受的任务，还是单纯地自己想玩。
　　007第一个没眼力见地举手：“我想……去……”
　　视线在几人身上转了一圈，声音越来越小。
　　顾修又说了遍：“你们去吧，好不容易来一趟。”
　　陈北川冷淡地收眼，双手抄兜，第一个走了出去：“行。走吧，一起去看看。”
　　季柠站在顾修身边不动，陈北川还特意单独叫了他一声。
　　陈南沅则积极地过来拉人：“走吧走吧季柠～那顾修，你好好休息，我们很快回来，有事随时打电话啊。”
　　翻过一个缓坡，便来到了视野开阔的大草坪。
　　冬夜的山间，万籁俱寂，夜空冷寂辽远，寒星闪烁，幽蓝的月光铺在开阔的草坪上，向无尽远方绵延。
　　陈南沅领头去找合适的位置观景，007想跟着她带又不敢距离太近，局促得就差同手同脚了，笨手笨脚的样子，越看越像顾修。
　　陈北川双手抄兜在高处站了一会儿，看看007，又盯住了季柠，随时防备他的异动。
　　不多时，季柠果然有了动作，装出单纯无辜的样子：“有点冷哎，我回去拿件衣服。”
　　007想到剧情，突然机灵起来，忙阻拦道：“我帮你去拿吧！你要哪件？”
　　季柠不擅长和人推锯，既然007坚持，他也不好拒绝这份好意。
　　007小跑着回营地，陈北川想了想，从冲锋衣口袋翻出打火机：“我去抽个烟，你们先玩儿。”
　　陈南沅惊讶地瞪大眼：“哥你还抽烟呢？”
　　陈北川顺利脱身。
　　这下，季柠真是想走不能走了，不好留陈南沅一个女孩在这里。而陈南沅身负重任，也不可能放他走。
　　脱离两人视野，陈北川手腕一翻，把点炭火用的打火机收回口袋。
　　不远处，007从帐篷里抱出一件衣服，并体贴地拿上陈南沅留在行军椅上的毯子，扛着大包小包，笨重地往草坪那边挪。
　　陈北川绕路走另一边回营地，看了看顾修亮着灯的安静帐篷，犹豫一会儿，没上前，反倒从后备厢翻出了山地自行车和安全头盔。
　　……
　　半小时后，陈北川风尘仆仆地折返，摘了头盔，带着一头微微凌乱的发，直奔顾修的帐篷。
　　顾修正躺在睡袋里玩手机，没料到这人招呼也不打一声就闯进来，不免愣了一下。
　　陈北川半点不客气，脱了鞋走到他睡袋旁边，俯身撑地，把他圈在自己和睡袋之间。
　　躺在睡袋里的顾修就像一枚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蚕蛹，唯一能钻出来的脑袋上方还多了堵人墙。
　　“你干嘛！？”顾修放下手机，瞪过去，“你挡着我光了！”
　　“你又没在看书，要什么光。”陈北川先斗一句嘴，然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生气？”
　　真是个目标导向完全不讲含蓄委婉的家伙……顾修默了默，也不和他拐弯抹角，直言道：“还不是因为你！”
　　陈北川条理清晰、反应迅速，一口气道：“海鲜吗？我怕你过敏，等回去你做个过敏原测试，没问题的话我请你吃，想吃多少吃多少。”
　　“……”顾修静默一瞬，开始蛮不讲理，“这样炫富更让人生气。”
　　陈北川：“哦，简单，银行卡密码回去就告诉你。”
　　顾修：“……”
　　陈北川直勾勾盯着他，不依不饶又问：“那，你气不气我和他们一起去看星星？”
　　预料之外的问题，顾修愣住。
　　陈北川忽而勾手，蹬鼻子上脸地蹭蹭他的脸颊。
　　顾修烦躁地拍开那只手：“别把我当成你的鹦鹉撸。”
　　“纠正，是陈南沅的鹦鹉。”陈北川眼底染上淡淡笑意，“你是不是还因为我养鹦鹉生气？你怎么回事，连鹦鹉的醋都吃。”
　　顾修被他的歪理绕得头晕，顺着他的话辩解，殊不知自投罗网掉进学霸的逻辑陷阱：“……谁会吃鹦鹉的醋。”
　　陈北川不假思索：“你呗。”
　　顾修：“……”
　　“顾修，你知道吗，你就像一只小鸟。”夜深人静之时，一贯高冷的校草变得格外聒噪，还翻起旧账，喋喋不休道，“你偷穿我的衣服，在床上放一堆我的衣服。你说，是不是很像小鸟筑巢？”
　　“如果不是小鸟，那你就是小变态，偷我的衣服，把你身上沾满我的味道。”
　　顾修：“……？？？”
　　怎么否认不是，不否认也不是？
　　他整个人都懵了，进退维谷。选项一是吃鹦鹉的醋，选项二是承认自己变态。
　　离谱！
　　陈北川见他呆滞，愉悦地翘起嘴角，眼睛也亮起点点星光，看着没平时那么嘲讽讨人厌了。
　　下一秒又伸出手，刮过顾修的喉结和旁边的淡褐小痣。
　　顾修如梦初醒，忙捂住脖子，眼神警告：“……喂！”
　　陈北川不再得寸进尺，身子往后，坐到垫子上，从旁边的运动背包里翻出一瓶胖乎乎的1L装可乐。
　　“可乐。”陈北川把可乐递给顾修，仿佛只是在说一件顺路帮室友带饭的小事，“我骑车去山脚下便利店买的。”
　　但现在时间将近午夜，山里黑灯瞎火，海拔超过五百米。
　　难怪，陈北川在冬夜里骑自行车，吹了一路凛冽的山风，又出了不少汗，一身湿冷的潮气。
　　呵出来的气则格外热乎，吹得顾修露在外面的皮肤麻麻的。
　　顾修怔愣半晌。
　　他眨了几次眼，目光慢慢移动到那瓶可乐上。陈北川来回匆忙，可乐瓶撑得鼓鼓涨涨，不知道堆积了多少二氧化碳，拧开瓶盖必然遭到泡沫攻击。
　　他就知道，陈北川不可能这么好心，跑去买可乐也是为了偷袭他！
　　“现在不喝了。”顾修警惕地把可乐放到一边，“喝了半夜三更要上厕所。”
　　“没事。”陈北川呼吸灼热，声线却冷冽带磁，“你叫我，我陪你去。”
　　顾修：“……？”
　　坏心眼的家伙，就想让他被可乐喷一脸，出糗是吧。
　　但又有哪里怪怪的。
　　比如可乐微热的表面，比如有些缺氧的密闭帐篷，还有陈北川看他的眼神。
　　顾修拖着蚕蛹睡袋蠕动几下，缓缓坐起来，不着痕迹与陈北川拉开距离。
　　陈北川倒是泰然自若，拨了拨自己凌乱的碎发。他个头高，在狭窄的帐篷里只能靠着膝盖挪，又逼到顾修面前：“可乐你不喝的话就给我喝，正好渴了。”
　　哦，是要可乐。
　　顾修无端松了口气，把手边的可乐还回去。
　　帐篷外夜色深浓，帐篷顶上挂一个小灯泡，瓦数不低，但光源只在一处，反而加深了两人脸上的阴影，藏匿起所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可能是单人帐篷超额挤了两个人的缘故，顾修一时闷得慌，拉开睡袋拉链，想从里面出来透透气。
　　“顾修……”
　　冷不防的一声。
　　清脆绵软的少年音，是季柠的声音。
　　两人对望一眼，确认刚才并非幻听。
　　“顾修，你睡了吗？”
　　季柠的声音又近了一些。
　　再两秒，季柠被放大、拉伸倾斜的黑色投影，清晰地出现在光滑的帆布墙面上。
　　陈北川刚才拉开帐篷开门的拉链直奔顾修，现在拉链还半挂在那，季柠只要稍微一拨就能窥见里面的两个人。
　　顾修莫名被巨大的心虚笼罩，有种被捉奸的诡异联想，眼底闪过明显的慌乱。
　　陈北川反应快，动作也快，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压着他躺倒，比了个“嘘”。
　　平心而论，季柠是个好孩子。
　　因为长期处在一种自卑的状态里，他习惯讨好迁就别人，因为喜欢顾修，所以接二连三地给顾修送礼，却没想到这人迟钝得要命，用温水根本煮不透。
　　陈北川讨厌季柠不假，但这样的情敌也令人省心。
　　俗话怎么说来着，要脸的永远拼不过不要脸的。
　　季柠还在那询问顾修是否入睡，想得到许可再进到帐篷里来，殊不知，此刻的顾修正躺在陈北川身边，半边身子陷在他怀里，柔软的嘴唇紧贴他掌心。
　　陈北川灰色的眸子里宛如沉淀着冬夜浓重的雾气，沉沉地注视着顾修。哪怕近在咫尺，也难以窥见其中隐藏的情绪。
　　顾修被捂住口鼻，只能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与讨厌的室友对视。
　　距离如此之近，一只手如同导线连接着彼此，通过鼓膜以及相触的皮肤，心脏砰砰乱跳的声音如雷贯耳，此起彼伏，量子纠缠一般无法切分。


第64章 室友24
　　“顾修……”
　　似是怕打扰到顾修，季柠的声音越来越小。
　　只是他的影子，仍一动不动映在帐篷的帆布上。
　　顾修真怕季柠拨开帐篷门确认，紧张得冷汗直冒，可讨厌的陈北川仍捂着他的嘴不放，他急中生智，呜呜两声转移陈北川的注意，然后，一口咬上去！
　　陈北川吃痛抽手，下意识咬住下唇，没发出声音，就眉毛轻轻皱了一下。
　　顾修爬起来回应外面的季柠，仗着季柠看不到，红着脸撒谎：“季柠？你怎么来了？有事吗？我刚才睡着了。”
　　“哦……我就是过来看看你好些了没。”季柠礼貌地隔着帐篷与他对话，“你还难不难受？要不要吃点什么药啊？我带了胃药，消炎药，还有消食片……”
　　“不用……嘶。”被摸了下腰，顾修身子一缩，表情扭曲继续说，“我就是累了，睡一觉好多了，你没事的话我就接着睡了啊。”
　　季柠只好遗憾放弃：“那好吧，你好好休息。”
　　等季柠的影子彻底远去，顾修扭身，一记猛锤！
　　在狭窄帐篷里的陈北川也能灵活走位，成功闪躲，还反手捞过他的腰，拖着他一起倒在睡袋上。
　　顾修毫无防备，仰面朝天，看向上方面孔藏在阴影里的人。
　　“喂，顾修。”
　　动不动动手，一开口又是破坏气氛的大呼小喝。
　　恢复成在宿舍里的相处模式，顾修反倒自在了一些，推推他：“干嘛啊你，让开。”
　　陈北川不动，神色认真，开口却语出惊人：“我好像，变成同性恋了。”
　　赶巧了，他倾诉的对象是提前掌握剧情的顾修。不但没有分毫意外，还在心里吐槽：那可不是吗。
　　“哦。”顾修表情平静，有样学样拉出一个嘲讽的笑，“你终于认清自己啦？学长。”
　　第一次听到那张嘴亲口叫出来的学长，简单的发音，如常的语调，陈北川的心却不受控地荡漾起来，呼吸也微微急促。
　　“你还知道我是学长？”陈北川顺水推舟，“我会变成同性恋，都是因为你。”
　　“……？”
　　这下倒是出其不意，顾修一张帅脸立刻皱起，这锅他可不背。
　　陈北川准备周全，才不会给他辩脱罪的机会，拿出手机，找出一段录像视频。
　　顾修的衣柜已经塞满了，鸟巢搭建完毕，最近这些天没有再去陈北川的衣柜进货。
　　拍到的这段视频，是他被陈北川质问之前的。
　　正是季柠送来酒心巧克力的那天。
　　酒心巧克力的酒精含量微乎其微，其实他没什么喝醉了不适的感觉，除了睡觉只想睡觉，缩在陈北川的衣柜里也能睡得天昏地暗。
　　直到陈北川把他揪出来，扰他清梦！
　　陈北川强行把他从醉酒困倦的状态弄醒，后来的事他记得，中间这一段却是模糊的，直到这段视频被送到眼前。
　　他不记得了，看视频里的自己只觉得陌生，自己的行为也堪称诡异。
　　他居然捧住了陈北川的脸，主动往上凑。
　　陈北川问他：“你把我当成了谁？季柠吗？”
　　视频里，他默不作声，盯着那双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视频外，清醒的他也看了看面前的陈北川，感觉这双眼睛确实挺好看的，难怪007要偷他这人数据。
　　紧接着，没有任何征兆地，视频里的顾修——
　　吧唧！
　　他亲了陈北川一口！！
　　顾修：“……！！？”
　　由于事发突然，顾修什么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把这段视频看完了。
　　陈北川拿回自己的手机，有了底气，言辞凿凿继续问罪：“你看，我变成同性恋，都是因为你。”
　　顾修深信自己笔直的性取向，仍矢口否认：“不可能！你专业那么厉害，这肯定是你用AI合成的！”
　　陈北川直接被他气笑了。
　　“你个小混蛋，真没良心。”
　　“你才小！你还没节操！”
　　陈北川忽然张开虎口，一只手掐住他两边脸颊：“再骂？”
　　“……疼北窗！”顾修怒目瞪向上方的人，自以为凶神恶煞，奈何被捏得嘴巴撅起，普通话都说不清楚，“有biu啊你！撒手！你本来jiu系gay，关我……”
　　屁事。
　　最粗俗的两个字还没从顾修嘴里蹦出来，就被冷不防覆下来的人，含进了自己的嘴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次的意外比一次强劲，顾修顷刻大脑空白，惊到全身僵直。
　　“我需要确认。”陈北川先亲了他一下，哑声说，“确认我是不是真变成同性恋了。”
　　顾修语气着急：“你是！你同得不能再同了，弯得不能再弯了！”
　　不要再在他这个渣攻身上验证了！！
　　“是吗。”陈北川不紧不慢，手从他的脸蛋转移到脖颈，控制住他的要害，将漂亮小痣也纳入手心，磨了磨。
　　“但我去看了gay片，不但没什么感觉，还觉得很恶心。”
　　顾修一阵头皮发麻，口不择言：“你养胃也别搞我。反正你就是gay，别挣扎了，认命吧！”
　　“养胃？”陈北川突然笑一声，看得顾修头皮后颈一阵发紧。
　　下一秒。
　　嘴唇再次被用力压住，还一直挤，挤到微微变形，严丝合缝，不留分毫空气穿过的空间。
　　顾修挣扎：“唔唔唔呃！”
　　陈北川张嘴包住他不安分的唇瓣，泄愤地咬了一口，把自己的口水抹上去。
　　顾修嫌弃羞赧且愤怒，抬手捂住嘴巴迅速后退，靠着帐篷横眉怒目地骂：“亲够了吗你个狗比！你还咬！”
　　只要不要脸，顾修的每一句话都能钻到漏洞，陈北川便说：“没亲够。”
　　顾修没了辙：“……”
　　陈北川跪坐在低矮狭小的帐篷另一端，哪怕距离拉到最大，两人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彼此。视线无处可躲，隔空交汇着，顾修看到那变得愈发深暗的灰色眼睛，藏在睫毛的阴影里，像铺了一层薄薄的夜色。
　　陈北川眼睛看着他，舌尖顶了顶腮帮，然后在刚才吻过他的嘴巴上，慢而细致地滚了一圈，意犹未尽。
　　这些微小的动作无不带有强烈的暗示意味，顾修脑袋乱成一片浆糊，脸颊却不听话地自己烧了起来，心里也泛起几丝涟漪，闪现出几帧似曾相识的画面。
　　他恍惚了一会儿，不多时，那微妙的悸动便被他压下，终究是事业心占了上风。
　　剧情崩了但没完全崩，主角攻正确认识自己的性取向也是重要的一环，只是，试验的对象错了！
　　顾修安抚好自己，脸色恢复平静。
　　陈北川见状，假模假样道：“我们现在算是哥们吧？我都去给你买可乐了。”
　　“……”顾修心说哥们才不会亲来亲去的，不过的确是自己理亏在先，抢了人家的初吻，帮忙给人家确认一下性取向，也行吧。
　　有时候为了工作，牺牲一部分个人生活也是无可避免的。
　　顾修撇开脸，含混道：“唔，是吧，挺讨厌的那种。”
　　陈北川却很满意他的回答，含笑的灰眸像是帐篷外的夜色，闪烁着熠熠星光。
　　陈北川挪动膝盖爬到他面前，一个字一个字地设套：“那哥们之间，互帮互助也是应该的，对吗？”
　　顾修一愣。
　　什么？
　　陈北川认真地凝望着他，搓搓他的脸颊，动作暧.昧却又克制，饶是如此，下方的反应仍如洪水猛兽般席卷而来，随着不受控的心跳一起，呼吸也乱了。
　　顾修被倒在垫子上，陈北川屈腿，挤着躺在他身边。
　　现在的陈北川做陶艺的技术很好，只要一只手就能塑形，转着圈儿，不停搅出黏稠的声音。
　　急促的呼吸清晰地响在深夜的野外，穿透薄薄的帐篷布面。
　　两人个头高，屈居在三角形的帐篷里，稍微一动就会碰到柔软的帐篷布，频率渐渐加快，脆弱的帐篷摇成筛子，好不激烈。
　　陈北川爽得头皮发麻，浑身过电一般连续痉挛，迷乱的灰色眼眸倒映着青年清俊干净的面孔，忽然情难自抑，往前倾身，寻到那被热气染得湿红的嘴唇。
　　然后，舔了一下。
　　“……我靠！”
　　顾修僵住。
　　一秒、两秒、三秒。
　　白净的小脸直接红成晚上吃的烤番茄。
　　“陈北川，你真的是狗！”
　　陈北川才不吃这个闷亏，既然已经挨了骂，他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再狠狠嗦了那红番茄一口。
　　又软又嫩，口感好极了，似乎还带着点蜜汁。
　　“……”
　　顾修脸红心跳，心乱如麻，最后恼羞成怒。
　　顾修应付不来这种乱七八糟的心情，于是愤怒地把陈北川撵出帐篷。
　　陈北川吃饱喝足，顺从地出去，还貌似好心地提醒：“半夜要去上厕所的话记得喊我，夜路危险。”
　　顾修提起裤子就不认人：“滚蛋。”
　　但他显然不清楚自己根本凶不起来，脸上红云未散，只显得娇嗔，令人怜爱。
　　陈北川情不自禁又刮刮他脸颊和下巴，小指顺便勾过喉结边的小痣。
　　“好哥们摸两下怎么了。”抢在顾修发作前，陈北川先抢占道德高地，义正词严，“那里都摸过了，摸个脸怎么了。”
　　顾修虚踢他一脚：“放屁！”明明还摸了喉结！
　　陈北川不依不饶，笑说：“晚安。”
　　顾修余怒未消：“不晚安。”
　　陈北川突然原路返回，往顾修的帐篷走。
　　顾修急忙逮住他：“你干嘛？回你的车上睡去。”
　　陈北川眼尾一弯：“你说不晚安的。”
　　顾修冲上去拽住这人胳膊，用力往车子那边推，低着头红着耳朵小声骂：“……有病。”
　　

第65章 室友25
　　季柠回去看了会儿星星，又借口回来拿东西，刚好撞见闹哄哄的两人，推推拉拉好半天才分开。
　　等陈北川走远，他忙上前喊：“顾修！”
　　两位主角送走一个又来一个，顾修微感头痛，说好的感情戏呢？感情都在他这里中转是吧。
　　007大概仍沉迷于和美女看星星，半天没见着统影，他只能独自处理接连不断的意外状况。
　　“哎。”他发现季柠没穿外套，身上单一件漂亮的绞花白毛衣，便问，“你不冷吗？”
　　季柠愣了下，不太自在地低下头：“这样……比较好看。”
　　“管他什么好看不好看呢，舒服暖和更重要。去加件衣服别感冒了。”顾修打个呵欠，“对了，不早了，你也要准备睡了吧？隐形眼镜还不摘吗？多难受啊……”
　　季柠沉默地注视着他，嘴唇微抿。
　　顾修不懂主角受那些细腻又敏感的情绪，抓抓凌乱的头发：“哎对了，你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来着？”
　　季柠轻轻摇摇头，又点点头，纠结片刻才开口：“顾修……我，我还有，机会吗？”
　　顾修浑然不解：“什么？”
　　“如果在你眼里我不比陈北川差的话……”季柠拐弯抹角地试探，“那我还有机会吗？”
　　一根筋的顾修压根听不懂：“嗯？”
　　季柠别无他法，加大音量，鼓起勇气直接问：“你，也喜欢陈北川吗？”
　　顾修：“……？”
　　嗯？
　　季柠说着说着悲从中来，垂下那双戴着灰色美瞳的眼睛，接着说：“我刚才看到，他从你的帐篷出来。”
　　“什么？”顾修音量陡然拔高，面露惊恐，“什么玩意儿……怎么可能！他是来了……但什么也没有，什么也……哦他就是给我送了个可乐，一瓶可乐而已。我是直男，直男，你不是知道的吗？”
　　他的应激反应，口齿不清的连声辩解，堪称原地破防。
　　季柠听到这番话，情绪明显更低落了，自暴自弃地告辞离开。
　　顾修转了两圈，又提醒道：“季柠，回去早点睡，别多想了。”
　　他嘴里说着让别人不要多想，自己混乱的大脑却怎么也静不下来。
　　这时，陈北川叼着烟，慢悠悠从车后走出来，遥望满天星斗，挑出一个胜利者的笑容。
　　*
　　忽略疑似出了大问题的剧情走势，顾修一厢情愿地继续任务。
　　依依不舍地告别陈南沅后，007恢复成银色小光球，比平时暗淡萎靡了一些。
　　他有气无力地向顾修汇报任务进展：【主角攻受的感情戏推进很顺利，初吻的剧情已经完成啦，啾啾你可以暂时休息几天了。】
　　顾修：“……”
　　007有种不谙世事的天真，自顾自道：【你一直在试图挽回主角受，放寒假也选择了留校。但你所不知道的是，主角攻为了做一个项目在校外租房，还和主角受一起去了游乐园，感情有了巨大突破……】
　　闻言，顾修立刻从上铺探头出去，直接问下方埋头写代码的陈北川：“喂，你过年回家吗？”
　　“怎么？”陈北川回身，望过来，“你要和我一起回家过年？”
　　“……”
　　顾修缩回被子里，拒绝和拥有主角光环的家伙拌嘴。
　　没几天就放寒假了，陈北川还是忙得昼夜不分，区别在于他不像以前那样早出晚归、恨不得住在自习室，现在的他走向另一个极端，从早到晚宅在宿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顾修见他忙，故意喊了他几次，每次陈北川都会立刻停下手里的事，说两句讨厌的话作为回应。
　　陈北川不厌其烦，顾修反倒越来越烦躁，再一次叫他：“陈北川，我想吃东门的板栗烧排骨。”
　　“行。”陈北川麻溜地从座位起来，一边穿外套一边问，“辣度呢，还要别的吗，喝什么？”
　　顾修哑然。
　　陈北川几步走到他床底下，仰头问：“要不你和我一起去买？你今天还没出门。”
　　灰色的眼睛看着比一般人更冷，天生自带距离感，但当他认真地凝望着谁的时候，又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月光般的温柔。
　　顾修莫名任性，又躺了回去，闷声道：“不吃了。”
　　陈北川：“行，不吃，那就是想吃呗。我看着给你买吧。”
　　顾修不再吱声，窝进被子里，一动不动，耳朵高高竖起，听到陈北川渐远的脚步声，宿舍门打开又被轻轻关上的脆响。
　　宿舍变得空荡安静，顾修这才从床上爬起来，神思不属地拿起手机。
　　他这个渣攻的社会关系极其简单，手机里能联系的人就季柠、陈北川和陈南沅三个。
　　这三个都不行。
　　007也不行，这个傻统，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傻统更不能。
　　顾修打开A大校园论坛，眼睛一亮。
　　生活区里大家买卖闲置、交流学习、讨论八卦，还有找猫找狗找兼职的，最热门的当数情感问题的讨论帖，光是一个约会穿搭求助都能盖上几百层楼。
　　顾修便编辑了一个帖子，认真地描述了自己目前遇到的难题。
　　咕咕啾（在逃大学牲版）：
　　【求助】男同室友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他好像喜欢上我了怎么办？
　　兄弟们，我最近有点蒙，我的室友是男同（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反正我200%确定），而且他好像喜欢上我了！！（尖叫）
　　我们平时关系一般般，我讨厌他，但他有时候会给我带饭，最近我感觉氛围有点怪怪的，他总是动手动脚对我做一些比较亲密的举动。虽然他长得很高很帅，但我是直男啊！（大哭）（大哭）
　　我还要和他住一段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如果挑明了他会不会更过分？我真的怕自己也变成男同（没有歧视同性恋的意思）。
　　有没有和我类似经历的兄弟啊？真心求助，快来给我支支招吧！（合十）
　　……
　　他认真且诚恳。
　　楼下跟帖的画风却天差地别。
　　2L：【？段子怎么都发到生活区来了】
　　6L：【哈哈哈哈，这什么诡计多端的小零，做梦编小说呢兄弟，你怎么不说那个室友是CBC？】
　　7L：【哈哈，这是校草梦0？】
　　9L：【没必要这样攻击LZ吧，你们看起来更像孤独寂寞小0破防了233】
　　10L：【哈哈哈哈哈哈哈】
　　顾修：“？？？”
　　15L：【CBC现在都有梦男了？？？仔细想想好像也合理……hhh】
　　16L：【是天气太冷寂寞了想梦一个帅哥来暖被窝吗】
　　17L：【可惜CBC已经有CP了，反正大家都是做梦，就让让他吧~】
　　20L：【感觉有点扯，CBC会那么主动吗？倒追他的人都能排到隔壁B大了。还给室友带饭，他有这么好心？同门师弟师妹找他问问题他都已读不回：）】
　　21L：【但CBC对GX很双标啊，他不但让GX坐腿上，宣传片里的眼神也好宠！】
　　22L：【上次东门美食评选肯定是CBC搞的鬼，石锅拌饭直接从第一名降到最后一名的事你们忘了吗？？】
　　23L：【等等，LZ的ID好像有点眼熟啊？】
　　嗯？？？
　　顾修从眉头紧皱到表情大变，吓得心跳都漏了两拍。
　　还好，楼下有讲文明道德的好同学。
　　28L：【不要扒马甲哈，遵守版规，小心封号哦。】
　　29L：【去看了，给我们家石锅拌饭打一星的是咕咕啾（deadline版），这个是（在逃大学牲版）】
　　30L：【ID可以随便换，如果LZ是CBC梦男，肯定会模仿GX啊，别瞎扒了，越扒LZ越爽】
　　顾修：“……”
　　【007，】顾修生无可恋地呼唤小光球，【用你的数据脑思考一下吧。】
　　【呃……这个嘛……】007支支吾吾，顿了顿，换成没有感情起伏的AI声调，【根据从因特网检索的结果，男生喜欢一个人的表现有：1、秒回消息；2、非常耐心；3、记住你的细节；4、总是看着你；5、有意无意表现自己，比如秀身材、注意打扮；6、逗你玩，装不正经，目的其实是为了跟你多说几句话；7、看到你和其他人聊天会莫名其妙生气……】
　　最后，007惊讶地“哇”一声：【主角攻好像都符合哎！】
　　顾修：“…………”
　　【不是……】顾修捂住额头，还想再抢救一下，【他每次回消息都要顺便催我学习，他是自己卷还要push别人卷！记住我的事是因为他脑子好记性好！表现自己什么的……都是想跟我争一个高下罢了！你看，我不也一样吗？我也喜欢和他争。】
　　【唔……这么说，可能你也喜欢他？】
　　傻系统只会添乱。
　　顾修：【滚吧。】
　　还不如看看帖子里有没有靠谱的，人多力量大，偌大一个顶级学府，他就不信找不到自己以外的第二个聪明人。
　　一个格外长的ID映入眼帘。
　　想发Nature正刊的小鸟饲养员：【你可以去试探他的底线。】
　　顾修忙不叠追问：【怎么试探啊？？】
　　想发Nature正刊的小鸟饲养员：【如果他很忙，你就麻烦他，让他陪你出去玩。比如环球、迪士尼之类的游乐园，男生一般不太喜欢这些地方，而且去一次就得花上一整天，每个项目都要排长队，非常累人。你不如试试邀请，看他会不会同意？】
　　肯定不会同意……的吧？
　　让好心哥们这么一说，顾修突然有些不太确定了。按照校草主角攻那个高岭之花的人设，陪主角受去游乐园都是剧情的强行安排，在寒假期间比较空闲的时候。
　　他一个渣攻情敌，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他光是换位想想都要烦死了。
　　咕咕啾（在逃大学牲版）：【我还要让他准备零食，帮我拿东西，帮我排队，开车接送！！】
　　想发Nature正刊的小鸟饲养员：【可以，祝你顺利。】
　　对方看起来不太想多聊的样子，顾修默默在心里表示了感谢，心里一块大石头落地。
　　等陈北川买了午餐回来，顾修一边吃一边瞄他。
　　陈北川挑眉：“干嘛总是看我？”
　　他尤其擅长倒打一耙，说得好像顾修才是那个男同。
　　顾修不再犹豫，直接问：“你最近忙吗？”
　　陈北川：“忙。”
　　顾修毫无换位思考，试探室友底线：“哦，我想去游乐园玩，你别忙了，陪我呗。你还有车，正好开车带我去……”
　　陈北川动作微顿，抬眼。
　　似是被这得寸进尺的要求无语住了。
　　顾修叼着筷子，状若无辜地眨眨眼。
　　陈北川注视着他，眼神略有复杂，半晌，轻叹了口气后开口：“我从小到大最大的梦想就是去一次游乐园。”
　　顾修：“？”
　　这样的吗？
　　那他的邀请还正中下怀了？
　　多少有些骑虎难下了，但……但问题不大。顾修想的比那位小鸟饲养员更周全，他还有一箩筐任性的要求，保证把陈北川折腾得半死不活。
　　“那就后天吧。”顾修直接定下时间，“你看看票……”
　　陈北川一个程序猿，操作手机就是几秒的事，顾修还没说完，他先吐出两个字：“买了。”
　　顾修：“？”
　　嗯……问题不大。
　　顾修继续：“叫上圆圆和季柠一起去吧，人多热闹。”
　　陈北川脸色微变。
　　正中顾修下怀，他志得意满勾唇，眨眨眼：“你不愿意就算了，不去了。”
　　“去。”陈北川干脆利落，再买两张票，“买了，四张票，我请客。”
　　顾修：“……”
　　人还没约呢。
　　不过季柠和陈南沅都已经结课，季柠眼巴巴地只想把顾修约出去，没想到对方先约了自己，别提多高兴了，就算还有个陈北川，他也乐颠颠的一口答应下来。
　　陈南沅则是秉持着哥哥的钱包不掏白不掏的原则，原本约了小姐妹出去逛街，这下变成蹭哥哥的光去游乐园玩，陈北川的请客名单再多一位。
　　饶是如此，也不见陈北川有分毫不满。
　　直到晚上顾修打完游戏，卡在十一点熄灯前去澡堂洗澡，没拿手机。
　　陈北川正准备上床，忽见顾修桌面上的手机一亮。
　　季柠：【晚安[/月亮]】
　　反应过来的时候，陈北川已经拿起了这部手机。
　　需要输入密码解锁，陈北川随手一试，输入：9999。
　　解锁了。
　　顾修这家伙，防备心有一点但不多，而且9999……啾啾啾啾？
　　陈北川不由失笑。
　　再打开顾修和季柠的聊天框，笑不出来了。
　　这些天以来，季柠一直坚持不懈发早安晚安。虽然顾修爱答不理，但也没说过什么重话，更没有把对方拉黑。
　　想了想，他记住季柠的微信号，换成自己的手机发去好友申请。
　　学霸校草主动去加好友，季柠居然过了好几分钟才通过，上来就是一句生疏的：【你好，你有事吗？】
　　陈北川没回，把他留在好友列表里，为了接下来的游乐园活动发朋友圈做准备。
　　再看看自己万年没有更新的空白朋友圈，动动手指，晒出自己好几千元的购票记录，加简单的两个字：期待。


第66章 室友26
　　顾修是被陈北川叫醒的，提醒他准备出发去迪士尼。
　　顾修揉揉乱成一团稻草的头发，迷茫的双眼看看窗外蒙蒙亮的天，迷糊地想，真不知道被试探底线的是谁。
　　大清早的，他的卷王室友居然已经整装待发。穿一件有质感的宽松灰色大衣，精心做了发型，戴一副成熟的银边半框眼镜。
　　顾修忽而愣住，眼睛直勾勾地盯住那副眼镜，刹那间，强烈的熟悉感自心头喷涌而出，呼唤着他去靠近。
　　“怎么了？”陈北川轻皱了下眉，敏锐发问，“你又想到谁了？”
　　顾修把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压下去，也皱眉问：“你不是不近视吗？”
　　“想戴就戴了，今天不是要去游乐园吗，拍照好看，还能遮阳。”陈北川说，“给你也准备了一副。”
　　顾修拖着还未完全苏醒的身体下床，咕哝：“我不用戴眼镜，我视力好，5.3，天赋异禀，就算你站到一百米外我都能看清你是个什么品种的g……唔！”
　　冷不防地，凉丝丝的眼镜架到顾修鼻梁上。
　　他下意识闭上眼，提防眩晕。
　　陈北川说：“是平光镜。”
　　顾修不太信他，一点一点小心谨慎地睁开眼。
　　入目便是一双潋滟的灰眸，多了银丝眼镜的装点，那笑颜难得温柔。
　　被他发现，陈北川迅速敛了笑，硬邦邦道：“我还给你准备了出去玩的衣服。”
　　顾修已经走到了第二部分的火葬场剧情，不再需要名牌衣服维持人设，傲娇地撇开脸：“我才不稀罕你的衣服。”
　　陈北川却说：“你不知道，这些花哨的衣服都是我妈给我买的，所以和我平时的风格不符。”
　　这还是顾修第一次听到陈北川的家事，就连小说里也没有过多描述细节，只说他父母是商业联姻，强强联手，特别有钱。
　　顾修忍不住产生几分好奇。
　　陈北川眉眼冷冽，口气平淡，仿佛只是在诉说事不关己的故事：“我父母没有感情，两人都忙于工作，常年不着家。后来有了陈南沅，他们的心思更是全放在了女儿身上。等我长大以后，他们可能是觉得亏欠我，所以经常给我买这买那。”
　　顾修微愣，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保证都是你喜欢的。”陈北川抱了一堆衣服过来，“五颜六色，花里胡哨……”
　　这些衣服都贯彻了顾修之前做贼时偏爱的风格，当然他并不认为自己审美庸俗，只是这些款式大多比较新，有的吊牌都没摘。
　　放眼去看陈北川给他准备的衣服，深咖老花毛衣，鳄鱼皮腰带，浅咖带格纹装饰的休闲裤……温暖且充满活力的冬季配色。
　　外套只有一件奶白色的羽绒服，没得选。
　　顾修瞄一眼打扮得寡淡素净但莫名高级的陈北川，灰大衣内搭一件奶白毛衣，很亮眼，和这件羽绒服的颜色差不多。
　　既然送上门了，漂亮的新衣服自然不嫌多，顾修正准备试，陈北川忽又开口：“如果你是小鸟，肯定是那种只有黑白灰三色的灰扑扑的山雀，所以才这么喜欢颜色鲜艳漂亮的衣服。还嫉妒人家鹦鹉。”
　　顾修一噎，底气不足地反驳：“……胡说八道！我是人！”
　　“而且白毛才好看，干干净净，在阳光下亮闪闪的。在野外遇到天敌也不怕，躲到雪里就看不见了。”
　　顾修下意识为山雀辩解了一大通，陈北川就一直看着他，似笑非笑。
　　顾突然有点不自在，闭嘴转身，换毛衣。
　　“那围巾就戴这条？灰色的，可以吗？”陈北川拿起一条围巾，看着和他身上的羊毛大衣料子一模一样，很暖和的样子。
　　顾修为了证明自己，毫不犹豫地接过：“挺好的，灰色高级，我喜欢。”
　　陈北川笑说：“我也觉得。”
　　他身上刚好一件灰大衣，顾修反应过来，感觉好像在夸他似的，赶紧咂咂嘴不说了，把同色的灰围巾系好。
　　顾修内搭穿的上衣裤子都偏花，外边的白色羽绒服和灰围巾，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那种土味的暴发户感。素净的灰和白，也像从旁边的陈北川身上偷的。
　　五人小队相约在校门口见面，陈南沅正和小姐妹说笑，见两人来了，热情地招招手，介绍小姐妹与两人认识。
　　两个女孩不约而同兴奋激动的模样，一看就没少混A大论坛嗑CP。
　　“嗯？你们这是……情侣装啊？”陈南沅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双眼慢慢放大，最后放出光，“哎，还有情侣眼镜！”
　　“……嗯？”顾修一愣，下意识解释，“哦，都是陈北川的衣服，眼镜也是他的。”
　　撞了颜色款式当然很正常！
　　两个女孩却更激动了，蹦蹦跳跳：“哦哦哦哦哦——”
　　顾修：“……”
　　“啊对了。”陈南沅稍稍平复雀跃的心情，左看看右看看，“凌凌不和我们一起吗？”
　　007听到声音，银色小光球迅速窜出来，可惜陈南沅压根看不见他。
　　顾修信口胡诌：“他在老家呢。”
　　007围着他高速旋转数圈，转得人头晕眼花，用行动表示不满。
　　顾修手在空气里拨了下，在脑中告诫007：【人统殊途，别想了。】
　　007：【啊啊啊啊嗷嗷嗷！】
　　顾修：【闭嘴。】
　　007：【呜呜呜呜噫——】
　　顾修：【吵死了！】
　　“顾修。”忽地响起陈北川的声音，戴上眼镜的他看起来格外犀利，气质风范跟杰出青年教师似的，他单手抄兜，瞥着顾修问，“你在和谁说话？”
　　“！”
　　007立马消停，不敢吱声。
　　顾修也吓了一跳，别开脸才解释：“我在想季柠怎么还没来……”
　　说曹操曹操到。
　　今天的季柠没再做那些精致的打扮，规规矩矩戴着舒服的黑框大眼镜，气喘吁吁一路小跑，镜片蒸起一片薄雾。
　　他走到顾修面前，积极展示自己独有的特长：“顾修，你吃早餐了吗？我做了三明治、寿司和饭团，还有奶昔……”
　　顾修早通过剧本得知，这个世界的主角受自卑敏感、心思细腻，在感情上是比较贤惠体贴的类型。
　　但毕竟是在晋江世界，根据不成文的规矩，和主角攻在一起后，他可以心安理得地躺平，舒舒服服当一个小废物，赚钱和家务全由主角攻一手包揽，给他洗澡换袜子也不在话下。
　　就这还“高岭之花校草”人设呢，呵呵。
　　不过，现在的陈北川看着没有任何为爱洗手作羹汤的迹象，主角受倒是一天比一天心灵手巧，带来亲手制作的盒饭，品类丰富，色香味俱全。
　　“这些熟食不能带进去吧。”陈北川相当扫兴地说。
　　季柠早有准备：“没关系，分量不多，我们在车上吃了就行。顾修你多吃点。我查了攻略，迪士尼里的东西又贵又不好吃……”
　　“我也没吃早餐。”陈北川突然伸手过来一捞，准确夺走顾修看中的三明治，一口塞进嘴里，招呼，“走了，上车。”
　　顾修捧着食盒，坐在副驾驶。
　　“少吃两口吧你。”陈北川余光始终留意着小动作不断的顾修，一分钟不讨人嫌就难受，“等会坐过山车跳楼机什么的，你是想颠得吐出来吗。坐你前面的人的精神损失费你打算让我赔？”
　　顾修：“……”这人烦不烦。
　　他自然不听，故意用慢动作拿了一块寿司送进嘴里，一边眼神挑衅开车的人一边咀嚼，边发出满足享受的哼哼声。
　　陈北川阻止不了顾修进食，于是另辟抢食蹊径，还借着辛苦的司机身份提要求：“我饿了，给我一个寿司。”
　　他双手都握在方向盘上，前方高架桥一望无际，不见红绿灯的影子。
　　这下只能由副驾上的乘客提供帮助。
　　陈北川还冲着副驾张了张嘴：“啊。”
　　顾修：“……”
　　他把准备自己享用的寿司调转方向，塞进陈北川嘴里。
　　陈北川抢食成功，心满意足，舒畅得灰眸微眯。
　　顾修突然又道：“张嘴。”
　　陈北川偏头接住。
　　又是一枚用料丰富的胖寿司。
　　陈北川嘴里差不多塞满了，顾修还没完：“再张！”
　　“唔。”
　　顾修用力一塞。
　　吃！吃不死你！
　　连着三块寿司进嘴，陈北川两边腮帮子都鼓起来一大块，嘴里满满当当，眼尾却笑得微弯。
　　破嘴这下张不开了吧！顾修满意地哼一声，又从后座传来陈南沅的声音：“哎呦哎呦，我也吃饱了，够了哈够了哈。”
　　五人出发得早，没怎么排队就进入了迪士尼。
　　过来花了差不多一小时，在车上吃零食又喝饮料，陈南沅提出要和小姐妹先去趟卫生间。
　　两个女生都带了包，陈北川双手抄兜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陈南沅眼珠子一转，果断向季柠求助：“季柠，你要去卫生间吗？能不能帮我们拿下包呀？等下我们帮你拿……”
　　007还在顾修的脑中吵闹：【我我我我帮你拿！】
　　顾修：“……”
　　他一个不留神，那小光球直接飞了出去，直冲不远处的灌木丛，顾修“嘶”一声，估计这家伙又要换人类皮肤了。
　　怎么说呢，早不换，早点换还能再宰陈北川一张门票。
　　而季柠一个心有所属的小0，接到美女请求只觉左右为难。
　　顾修直接出声驱逐所有人：“你们去卫生间吧，我去下那边的主题商店啊——”
　　话音没落就跑了出去。
　　陈南沅当即笑眯眯对季柠道：“那就麻烦你啦！学长～你真好，不像我哥，不体贴不细心还不知道怜香惜玉，活该他找不到对象！”
　　季柠：“……”
　　陈南沅这番话作用明显，他点点头，身体力行证明自己活该拥有对象：“嗯，我帮你们拿，你们去吧。”
　　陈北川冷笑一声，倒是没生气，没事一身轻，循着顾修离开的方向找过去。
　　顾修刚把胡作非为的人形007教训一顿，一转身就撞见找来的陈北川，吓得差点心跳停摆。
　　陈北川没太留意蹲在他身后装透明的少年，只对他道：“他们都去卫生间了，我看队伍挺长得排一会儿。我们正好去逛逛主题商店？”
　　早上的商店已经很热闹了，尤其是早早过来抢货的女生和代购。各种各样的毛绒卡通周边，琳琅满目，色彩梦幻。
　　顾修和陈北川两个大男生走进去，颇有些突兀，和周围可爱的氛围也格格不入。
　　两人压根不知道买什么，一些周边的用途也看不懂，看来看去也就发箍最为实用友好。
　　陈北川拿起一个粉色的毛绒发箍，问顾修：“这是什么？”
　　顾修没好气：“……我哪知道！”作为这个世界的原住民，陈北川怎么好意思问他的！
　　陈北川依然好脾气得不可思议，举起发箍在顾修头上比画，然后摇了下头：“不对。”
　　把粉色尖耳发箍放回去，拿起一个紫粉的长耳朵，看了看，笃定道：“这是兔子。”
　　顾修：“……”他好像那个看图识字的幼儿园生。
　　陈北川全神贯注，顾修只觉得丢脸，正想悄悄溜走。
　　“那是星黛露哦，很受欢迎的。”一个女生好心地为两人介绍，“你们是要……帮女朋友买？”
　　陈北川把试图逃走的顾修拉回来，说：“给他。”
　　顾修迅速拒绝：“我才不要这种东西！”
　　陈北川不管，又问那个女生：“有没有小鸟的发箍？”
　　“嗯……好像没有。”女生迟疑道，“小鸟也没有耳朵吧？”
　　“小鸟当然有耳朵，怎么可能有动物没耳朵！？”顾修一下子话多起来，一板一眼道，“只是没有竖起来的耳朵，因为竖起来的耳朵会影响飞行。鸟很聪明，进化掉了。”
　　陈北川扑哧笑出了声。
　　顾修听了个正着，当即用手肘往后一撞。
　　“就这个吧，银色的。”陈北川灵巧闪开，还趁机戴了个发箍到他头上。
　　“什么东西……”顾修抬手去摸，不但不软还扎扎的，似乎有很多亮片。
　　女生热情道：“这是米奇啦，你戴很好看哦。”
　　“我也来一个。”陈北川再拿了个黑色的米奇耳朵，给自己戴上。
　　顾修原本每根汗毛都在反抗陈北川加到他头上的饰品，但一抬眼，见对方变成长出老鼠耳朵的滑稽模样，当即把自己的事抛到脑后，毫不客气地大声嘲笑。
　　“谢谢了。”陈北川好脾气地向女生道谢，接着拉上顾修去没人的地方。
　　陈北川身为这个世界的土著，居然不认识任何游乐园里的人气角色，不知道他在货架前挑挑拣拣个什么劲儿，偶尔问顾修两句，自然也得不到答案。
　　陈北川不厌其烦，摩挲着手里的毛绒挂坠，像撸鸟一样揉搓，又对顾修道：“上次不是和你说，我父母是商业联姻吗。”
　　顾修：“嗯？”
　　陈北川掀眸，雾灰的眼睛情绪难辨：“他们每一年都答应要带我去游乐园玩，但每一年都食言，直到我长大了，再也不需要了。”
　　顾修得到的剧本里没说这些，他一时不知道如何应对，愣愣地半天没应声。
　　陈北川弯唇，手欠地弹一下他的亮片耳朵，在顾修发作前又道：“你今天陪我来游乐园，还陪我一起逛主题商店，我很开心。”
　　啊？
　　顾修再一次愣住。
　　他明明是为了挑战主角攻的底线！结果怎么歪打正着满足了主角攻的夙愿？
　　“不是……”
　　他忙要辩解。
　　“顾修，”陈北川打断道，“那边，我们像她们一样对镜拍个合照吧。我要发朋友圈，让他们知道我没有他们也能过得很开心。”
　　哪怕顾修在论坛里对陈北川的形容一直是“讨厌的室友”，可见到对方这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实在说不出重话来，也拒绝不得。
　　“好了，她们走了。”
　　全身镜前拍合照的闺蜜离开，陈北川立马叫上顾修过去。
　　两个女生却是没走远，都是二十来岁大学生的模样，一个拉了另一个一下，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什么，然后两人一起看过来，露出稍显惊讶的表情。
　　随后又捂住嘴，悄悄后退几步，唯恐惊扰了过来拍照的顾修和陈北川。
　　“拿着，这个挺可爱的。”陈北川随手塞一个毛茸茸的玩偶到顾修手里。
　　顾修翻来覆去辨别玩偶物种的时候，陈北川解开大衣扣子，露出里面的奶白毛衣，和顾修的羽绒服外套互相呼应。
　　顾修研究完了，一扭头就见一张放大的俊脸，吓了他一大跳。
　　“……凑这么近干嘛！”
　　“找角度呢。”
　　陈北川面不改色，手机摄像头对着镜子，自己的脸则对着顾修。
　　“我的侧脸比较好看。”
　　顾修：“……”
　　看了看镜子，陈北川似乎仍不满意，歪头凑近顾修耳朵，要亲不亲。
　　顾修看到镜子里陈北川的侧脸逐渐逼近，银色亮片的老鼠耳朵先碰到陈北川的额头，然后是敏感微凉的人类耳廓，被灼热的吐息烫到，他下意识躲了下。
　　“喂，顾修，只是拍个合照。”
　　照片花了，陈北川把他揪回来，重新拍。
　　“顾修……别乱动。”
　　无奈训斥的嗓里隐含笑意与宠溺：“都一起睡过了，怎么还这么见外？”


第67章 室友27
　　一起睡过了。
　　心黄的人，听什么都是黄的……比如007！而不是他的宿主。
　　顾修呆愣愣地还没作反应，探头探脑观察他们的两个女生激动起来：“哦哦哦哦哦！”
　　以为是陈南沅和她闺蜜找过来了，顾修循声看去，却见是两个模样陌生的年轻女孩，脸颊充满胶原蛋白，青涩朝气的大学生模样。
　　嗑CP被抓了个正着，两人也不再忸怩，大大方方过来问：“你们是A大的陈北川和顾修吧！”
　　顾修不明白自己怎么整得跟明星似的，下意识要抓抓头发，忘了头上的发箍，差点弄掉。
　　陈北川眼疾手快，把他的银色亮片米奇耳朵摆正。
　　两个女生愈发激动：“你们本人比照片更帅哎！我们是B大的，之前看了你们拍的A大宣传片，我们还关注了A大论坛搬运bot，每天蹲你们的更新！”
　　嗯……？
　　“可不可以一起拍个照啊？”女生满脸期待，“呜呜呜可算是让我嗑到真的了，好萌……”
　　陈北川捏捏随手捏捏银色亮片耳朵，大方答应：“行啊。”
　　莫名其妙开了个粉丝见面会，顾修赶紧把幼稚的发箍取下来，陈北川见他取，自己也取了，自然地伸出一只手：“给我吧。”
　　顾修没忘记自己的主要目的，他此行前来游乐园可不是为了玩的！虽然的确很好玩……他要试探陈北川的底线，看看这人对自己的容忍度极限，好确认他是不是有问题。
　　是不是……喜欢自己。
　　顾修果断把发箍交出去，怀里顺手买的玩偶也给陈北川，吩咐口气：“都放你那里。”
　　陈北川没背包，便问收银要了个塑料袋，把两人的战利品装进袋子，一路提着，任劳任怨。
　　从主题商店出去，其余几人已经等候多时。
　　陈南沅正在单方面叽叽喳喳输出，居然把聒噪的007训得服服帖帖，面红耳赤安安静静地听她说。
　　见顾修过来，陈南沅忙道：“顾修！你怎么不说你表弟今天也来玩啊。”
　　顾修一脸坦然：“我又不知道他来了。”
　　“凌凌是一个人来的，一个人玩多无聊啊。”陈南沅体贴且热情，“那我们就一起吧！我看看，按照攻略，我们先去排这个……”
　　哪怕是工作日的上午，高人气的游乐园里也人满为患，每个项目少则排十几分钟，多则弯弯绕绕大排长龙，队伍一眼望不到尽头，时间也难以估算。
　　一人排队全家插队玩是不道德没素质的行为，于是所有人老老实实一起排队。六人小队没机会分开，也没有办法试探陈北川。
　　在外面排了一个多小时，眼看着最高人气的飞跃地平线入口近在眼前，顾修忽然灵机一动，脸色难看道：“哎我突然想起我恐高，你们玩吧。”
　　说罢立马脚底抹油，溜号。
　　陈北川不由分说跟上。
　　顾修就想看他是不是会像幽灵缠着自己不放，走了几步回头一看，绕是有了准备也不免露出惊悚的表情。
　　真被陈北川缠上来，身边又没了其他队友，顾修不自在起来，虚张声势道：“你干嘛跟着我？你不玩了啊？还是你想等排到了你再去插队？”
　　“不玩了。”陈北川语气无波无澜，随后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淡笑，“你恐高？”
　　“怎么了？我不能恐高？”顾修挑眉，“连鸟也有恐高的，很奇怪吗？”
　　陈北川总能抓住他的每一个话柄：“是挺奇怪。”
　　“……”顾修无言以对，开始蛮不讲理，“真烦。”
　　陈北川毫无脾气，亦步亦趋跟着他：“这边还得有一会儿呢，没必要干等着，我们去玩点别的。”
　　顾修：“你自己玩！”
　　“我一个人玩无聊。”陈北川又来软的，“和别人一起来游乐园玩是我从小到大最大的梦想。”
　　顾修：“……”
　　两人接着去下一个项目，两人一起，排队也不无聊。陈北川拿出手机给顾修看之前拍的照片，认真询问他意见。
　　“这张好还是这张好？”
　　“都不好！”
　　“那就都发。”
　　“……？”
　　几张对镜连拍的照片在顾修看来并无区别，陈北川选中九张，凑成九宫格，在朋友圈编辑，发送前先告知顾修：“我发个朋友圈，气气他们，可以吗？”
　　“嗯……你爸妈吗？”顾修心虚地和他拉开一步，才点头说，“……发呗，我又无所谓。”
　　“那我真发了？”陈北川认真征询意见。
　　“发发发！”顾修被烦得不行。
　　陈北川莞尔，郑重地按下发送键。
　　以免季柠看不到，他还“好心”地AT了对方。
　　他为数不多的几条朋友圈，尽是各种公事公办的转发、祝贺和感谢，没有任何活人感，仿佛由团队负责营业的艺人微博。
　　人家艺人好歹还发个照片，他是真神龙见首不见尾，神秘非常。作为A大公认的校草，各种偷拍抓拍照广为流传，本人的朋友圈却不见一张自己的照片。
　　这是他第一次在朋友圈发生活照，第一次发自拍，也是第一次发和别人的合照。
　　两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站在全身镜前，周围的货架琳琅满目全是卡通周边，甜蜜又梦幻。两人头上戴着童趣的毛绒发箍，一下将人拉回天真纯粹的童年。
　　陈北川站在右侧，用心脏的位置靠近身边的男孩，有一个抓拍的瞬间是顾修被他吓了一跳，无意识闭上了半边眼，眉毛也一高一低，很是滑稽。
　　每一张照片都略有不同，但相同的是他唇边那抹淡淡的笑意。在寒冬腊月里，有如春风般温柔。
　　除了一黑一白的发箍，两人的衣服颜色也很搭，陈北川的灰色呢大衣是顾修脖子上的围巾，内搭的白毛衣则是顾修白色的羽绒服。
　　九宫格照片发布后，连续弹出海量新消息提醒。
　　“爸”赞了
　　“妈”赞了
　　“王导”赞了
　　“同门-XX”赞了
　　“计科院23级-XXX”赞了
　　“国模竞赛team-XXX”赞了……
　　评论区也热闹不已。
　　在另一边排队的陈南沅显然很无聊，冲在嗑CP第一线，第一个留下评论：【wow情侣装情侣合照！哈哈哈哈[/坏笑]】
　　爸：【？】
　　妈：【终于谈恋爱了？[/呲牙]】
　　妈：【什么时候带回家来给我和你爸看看？】
　　爸回复妈：【？？】
　　私聊信息也是一大串。
　　妈：【通话未接听】
　　爸：【通话未接听】
　　爸：【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变成同性恋了？快接电话。】
　　爸：【有没有更清楚的照片？让我看看那孩子长什么样！】
　　陈北川神色淡淡地看了看手机，面不改色地收回口袋。
　　抬眼，就见顾修低着头，眉头紧皱在手机上戳来戳去。
　　被陈北川抓了个正着，顾修咂咂嘴，不再藏着掖着，不满地直接问：“我怎么看不到你的朋友圈？”
　　陈北川：“你给我设置了仅聊天。”
　　“嗯……？”
　　顾修来到这个世界，只了解手机这种科技产物的基本使用方法，所有的APP操作都是现学的。他依稀记得之前加陈北川的时候，弹窗里有几个选项，他加好友的目的就是催促这人送伞，好像是勾选了“仅聊天”来着。
　　室友又不是朋友，才没有必要看朋友圈呢！
　　顾修把之前怼陈北川的话也想起来了，这时候把这人放出来，无异于打自己的脸。
　　见他犹豫，陈北川又开口：“快把我放出来。”
　　“切。”顾修不屑一顾地接过台阶。
　　仿佛一个活在旧时代的山顶洞人，或者社会化训练不完成的妖精，顾修翻翻找找半天，把陈北川从“仅聊天”的列表释放。
　　见状，陈北川立刻收神，情不自禁上扬的唇角压好。
　　“陈北川，你的朋友圈好冷清啊。”顾修好友列表里没几个人，也不太清楚这个世界聊天软件的运作守则，一脸怜悯对陈北川道，“难得发一次照片，居然只有圆圆给你评论，真惨。”
　　陈北川眯了眯眼，笑说：“嗯，那你多可怜可怜我。”
　　还压住他后脑勺，威逼催促：“快给我点赞。”
　　顾修当然不点，气势汹汹打开评论，输入。
　　忄贲怒dě尛鸟回复陈南沅：【才不是情侣装！！！】
　　与此同时陈北川也在翻看顾修的朋友圈。
　　难怪把他设置成仅聊天。
　　幸好这次是突袭，顾修记性不好，又急着看他发的照片，可能都忘了朋友圈那些需要避着他的“罪证”。
　　顾修的朋友圈堪称“进货清单”：他在宿舍里试穿陈北川的衣服裤子鞋子，对着镜子孤芳自赏，隔几天拍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炫耀。
　　陈北川把这些照片一溜儿点赞下去，手速飞快。
　　CBC：【好看】
　　CBC：【我喜欢】
　　CBC：【谁的衣服这么有品味[/墨镜]】
　　CBC：【[/玫瑰][/玫瑰][/憨笑][/憨笑][/憨笑]】
　　顾修被接连不断的新消息弹得眼花，赶紧拿胳膊肘怼了下身边的始作俑者：“陈北川！你有病吧！”
　　“我有病你还穿我衣服，那你也传染了。”
　　“……陈北川！”
　　

第68章 室友28
　　顾修的试探计划以惨败告终。
　　陈北川毫无怨言满足他所有任性的要求，队伍排到一半临时放弃，没问题。
　　肚子还饱着，但他看到路边上的火鸡腿和热狗棒，当即模仿旁边撒泼打滚被父母拖走的小孩。
　　“陈北川，我要吃，给我买——”
　　陈北川干脆利落地给他一样来一根。
　　顾修两手都是战利品，心情复杂地问：“嗯……你不吃吗？”
　　“你先吃。”陈北川双手抄兜，眉目懒散，“吃不完再给我。”
　　顾修：“……”
　　小说里也没说高冷校草会吃别人的残羹冷炙啊。
　　陈北川大崩特崩的人设导致顾修一路都不自在，想骗自己说这是陈北川为了恶心讨厌的室友也不行，硬生生一个人把比拳头还大的两份食物全塞进肚子里。
　　别的不说，味道是挺不错的。
　　重新和其余四人会合时，顾修刚咽下最后一口火鸡肉，满嘴红光。
　　007闻到味道迅速飞奔上前：“啾……顾修哥！你吃什么好吃的呢？”
　　看给统子馋的。
　　可惜顾修并不是溺爱系统的宿主，冷漠道：“刚才买的火鸡腿，八十块，想吃自己买。”
　　007一个系统，连人都不是，自然两袖空空，没有一毛钱。
　　“北川哥！你给我买一个大鸡腿呗……”007迅速见风使舵转移目标，眼巴巴地盯住陈北川，使尽浑身解数，“看在我们长得这么像的份上。”
　　顾修：“……”这傻统偷人数据还抖到本人面前，就陈北川这个脾气，不打他就不错了！
　　顾修在心里为007默哀。
　　“你是顾修的表弟，”陈北川却接了他的话，似乎饶有兴致，慢悠悠道，“怎么会像我？”
　　“我也不知道，可能这就是缘分吧！”007随时上网检索开挂，甜蜜话和段子张口就来，咧嘴一笑傻呵呵道，“当然我也像表哥啦，都像，我是豹豹猫猫共同的孩子！”
　　陈北川：“买。”
　　“你看吧……”顾修猛然卡住，脸色大变，不敢置信道，“你真给他买啊？”
　　陈北川轻轻抬了抬眉，把妹妹和季柠也叫上：“餐车就在那边，你们也看看，想吃什么一起买了。”
　　财大气粗，挥金如土，帅得不行。
　　陈南沅兴奋得双眼发亮：“那我们就不客气了哈！走走走——”
　　季柠带着和陈北川一较高下的决心前来赴今天的约，刚开始的确靠着自制盒饭表现了一下，可惜大半份盒饭都进了陈北川的肚子。
　　现在陈北川大手一挥，大几百溢价严重的小吃说请就请，每个人都是笑容满面。连他这个情敌也有份。陈北川的手段、心性都远高于他。
　　见季柠举着热狗棒半天没动弹，007敏锐地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季柠轻轻摇头：“没事，只是有点烫。”
　　“唔如果你不想吃的话……”007憨笑，吃着碗里的还看着人家手里的，毫不客气道，“随时可以给我哈。”
　　季柠：“……”
　　“季柠你别搭理他，你自己吃。”顾修过去打断，“哎不过偶尔像他这样也挺好的，简单点，别想太多。你看他过得多开心啊……嗯季柠你多吃点，别客气，反正是陈北川请客。”
　　季柠眼里泛起触动的涟漪，笑了笑，用力点头：“嗯。”
　　他咬了一口喷香扑鼻的热狗棒，又被陈南沅叫了几声，他果断跟上去，没再刻意缠着后方的顾修。
　　顾修和陈北川走在六人小队的最后。
　　看着兴奋得嗷嗷叫唤的007，顾修心情郁闷，小声嘀咕：“这下他该不想回去了。”
　　体验了做人的好，不乐意当系统罢工了怎么办？还得让大冤种宿主掏积分换人类皮肤。
　　“在一个家里，”陈北川似笑非笑，顾修一看就直觉不好，果然听他意有所指道，“严父慈母，慈父严母。总不能父母两个人都太严厉了，那样不利于小孩成长。”
　　顾修：“……滚。”
　　*
　　从早到晚一整天的时间，加上排队，全部的项目也都玩了至少一遍，还沾陈北川的光吃了一顿饭一顿小吃，第一次的迪士尼活动不留遗憾，晚上看完烟花，圆满而归。
　　两个女生累得上车就睡，陈北川仍精神抖擞，一边开车一边和身边的顾修闲聊。
　　“顾修，马上放寒假了，你打算怎么过？”
　　这可难住顾修了。
　　任务暂时没有完成，这个小说世界还是半成品，与主线剧情无关的人都没有生成模型。
　　目前只有主角攻受的人生轨迹是完善的。主角攻的家庭在小说里一笔带过，在现实中却丰满又三维，他甚至还有一个小说中不存在的妹妹，这些都是主角光环的作用，也说明他是支撑这个世界运转的核心。
　　而顾修只是个渣男前夫哥，剧情里他要彻底下线后才会灰溜溜地卷铺盖回老家。他的家庭没有在小说里得到描述，两位主角也和他的家人没有接触，现在的他当然没有家，没地方能回。
　　007作贼似的观察几人，悄悄从后方伸出一只手，捏住顾修的发尾，和他连接精神力。
　　【啾啾！】007提醒说，【这个寒假主角攻不会回家，他搬出去租房了，主角受则留校兼职，也没有回老家。他们的感情会在出租屋里有飞速的进展。然后……他们当然自然而然就那个了，过完寒假，你也就下班啦~】
　　【我们大晋江世界你懂的啦，十个主角加在一起凑不齐一对父母。虽然陈北川父母双全，家境优渥，但他的父母是商业联姻，他也对那个家没什么归属感，直到主角受的出现融化他日渐冰封的内心……】
　　顾修懒得吐槽，只记住陈北川要出去租房，那他留在宿舍享受头顶的青青草原就行了。
　　陈北川从后视镜瞥了眼，眸光犀利：“干嘛呢？”
　　007吓了一大跳，想起自己做球时几次差点被发现的记忆，松开顾修的头发迅速撤退：“咳，没什么！”
　　陈北川若有所思的目光却在他脸上多留了一会儿。
　　007心虚得不行，缩起身子别开脸，假装漫不经心地去看窗外乌漆嘛黑的风景。
　　*
　　回到宿舍洗漱完毕，顾修仍没有睡意，打开论坛便要兴师问罪。
　　那位“小鸟饲养员”出的什么馊主意！今天没把陈北川激怒不说，还帮他圆梦了！
　　他把自己沉底的帖子顶上来，言辞凿凿问对方道：【如果他真陪我去玩了说明什么？他还包了门票请客吃饭。但他玩得比我更高兴！他好像本来就想去游乐园……】
　　小鸟饲养员没有回复，反而招来一群新的吃瓜群众。
　　125L：【？？？这个帖子居然还有后续？】
　　126L：【看LZ这样，该不会是真的吧？原来不是校草梦0？】
　　129L：【不是我说LZ，前面那大哥给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你都怀疑室友喜欢你了，你还叫他出去玩，这不是约会吗？还是你主动送】
　　130L：【+1，不管你喜不喜欢室友，这下都解释不清了，LZ保重……】
　　131L：【今天刚去的游乐园吗哈哈哈？今晚小心哦LZ，期待明天的后续[/狗头]】
　　顾修：“？？？”
　　论坛的画风实在太不正经了，不愧是晋江男同世界！
　　想到这一切大概率是晋江的锅，他稍稍平复心情，继续看。
　　135L：【去的哪个游乐园啊？该不会是迪*尼吧？室友花了这么多钱请你玩，这不是爱那是什么？】
　　137L：【室友是CBC同门，看朋友圈他今天也和GX去迪*尼了，这也太巧？】
　　咕咕啾（在逃大学牲版）：【不是不是……巧合而已！而且我们是一群人一起去的！他请了所有人，不止我一个！！他很有钱的不缺这点！！！】
　　140L：【为了和你约会连你的朋友也全包了？他真的超爱不是我说】
　　142L：【有钱≠大方，室友不但浪费时间和你去约会，还为了你斥巨资，他真的很在乎你啊啊啊】
　　145L：【LZ你就从了吧～弯了也不亏哈哈哈哈】
　　146L：【弯而不自知了吧已经哈哈哈】
　　149L：【LZ放弃挣扎吧！你已经抢救不了了！这一弯，就是一辈子……】
　　顾修一怒之下申请删帖。
　　谁知道没两分钟，直接被论坛不睡觉的管理员驳回来了！
　　这把他气得不轻，在床上翻来覆去。
　　对面的陈北川也在翻来覆去。
　　突然，陈北川哗啦撩开窗帘，从上铺下去。
　　顾修还以为他是要去卫生间，却又听到自己这边响起爬楼梯的声音。他赶忙坐起来，赫然是陈北川的大脸。
　　“你干嘛？”顾修风声鹤唳，高度警觉，“别跟我说你又在床上喝水撒了！”
　　“没。”陈北川倒没再用那个拙劣的借口，神情也挺郑重，“今天不是和你说了一些我家里的事吗？”
　　顾修：“……嗯？”
　　陈北川在他的床尾坐下，夜晚让人变得感性，高冷的校草也变成话痨，向室友倾诉自己的过去：“小时候我总是一个人在家。”
　　“有一次我肚子疼得半夜醒来，可家里漆黑一片，一个人也没有，无论我怎么呼喊也没有人回应我。回去的时候床上冷冰冰的，到处都是窸窸窣窣的怪声，窗外的树影像鬼影一样，窥伺着我……”
　　顾修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打断：“快别说了！”
　　陈北川一点点透露真实意图：“顾修，我好害怕……”
　　那也不是说恐怖故事让他一起怕的借口！
　　顾修捂住室友的破嘴，凶道：“陈北川！你到底想干嘛？”
　　陈北川高热的掌心包住他手背，凝视着他的眼睛也高温灼人，包含着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最为诚挚而纯粹的情感。
　　“顾修，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第69章 室友29
　　顾修被盯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心脏一阵狂跳。
　　陈北川得了默许，像个丧尸一样，无法阻挡地从他的床尾爬过来，熟门熟路地钻进他的被窝。
　　两个大男生平躺在0.9米的宿舍单人床上，哪哪都局促，肩膀紧紧地抵靠在一起，共享彼此的体温。
　　顾修吞咽了几下，涩声开口：“你不是变成同性恋了吗……这样不好吧。”
　　陈北川在夜色里睁开一双雾灰的眼，银河一般将他吸纳。
　　顾修眨眨眼，把脑袋转开一下，去看床铺内侧的墙面。
　　“难道变成同性恋我们就不是哥们了？”陈北川轻松把问题抛回去，“而且你不是直男吗，这有什么。”
　　顾修：“……”
　　“顾修。”陈北川又开了口，声线有种困倦的磁哑，“你翻个身，侧躺着，有点挤。”
　　顾修立即转身朝里，面壁。
　　外侧的陈北川也翻了个身，却不是和他背对背，反而毫无边界感地从身后拥住他，手掌不客气地搭在他腰上。
　　顾修大片的腰瞬间木了。
　　陈北川倒是心满意足，拱了拱，在他颈窝里低声说：“这样我就不怕了。”
　　“陈北川，你胡说八道吧。”顾修嘟囔，“你还怕鬼？骗鬼啊。”
　　陈北川大言不惭：“骗你。”
　　顾修：“……”
　　看在这人今天斥巨资陪他玩了一天的份上！
　　“你知不知道。”陈北川嗓音很低，梦呓般喃喃，“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
　　顾修脊背僵直。
　　好半天。
　　“喂，陈北川。”
　　没反应。
　　“陈北川。”
　　睡着了？
　　“陈北川……？”
　　顾修一声比一声迟疑。
　　身后的陈北川始终一动不动，手焊死在他腰上。
　　顾修撬了几下没撬动，反而激起睡梦里的陈北川的不安，窸窸窣窣几声，一只手换成两只手，腿也缠上来，把他当成安抚巾死死箍住。
　　“别动。”
　　顾修不敢动了。
　　无他，他身后这位是坐拥光环的主角，主角中的主角攻，贴靠着他的部位也很尴尬，他直觉自己任何一个微小的举动，都会成为引燃导线的火星。
　　他身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双眼睁得像铜铃，不但睡不着，呼吸也不敢大声。
　　这时，007打着呵欠冒出来：【咦？我怎么还没有被强制关机？】
　　顾修迅速应激：【你想什么呢！？现在又没有隐私内容……】
　　【你和主角攻都睡一起啦……】007感叹，【居然只是纯睡觉呀？啧啧啧。】
　　这大黄统子。
　　顾修在心里翻白眼，忙问他：【我的剧情完成得怎么样了？】
　　【剧情完成度90%！你的火葬场还差最后一个节点，主角攻受的感情戏也就差最后的本垒打啦！】
　　【寒假的时候，你意外撞见留校的主角受，看到他身上的暧昧痕迹，嫉妒得面目全非，鬼迷心窍把他灌醉，打算霸王硬上弓……结果嘛，当然便宜了主角攻咯。】
　　想着这个剧情，一贯睡眠质量绝佳的顾修，突然就失眠了。
　　他试图翻身缓解焦躁，可被挤满的单人小床进退维谷。正要放弃挣扎睡觉，忽然，手在被窝里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陈北川的手机！
　　他心跳一停，动作立刻放轻，低头面朝墙壁，小心翼翼地把手机戳亮。
　　需要输入密码，不知道，试试9999。
　　天助他也，成功解锁。呵，这小子连手机密码都学他。
　　现在他对满口谎言的陈北川的信任度约等于零，怕就怕骗子有文化，他每次直觉不对，偏偏找不到漏洞。这下好了，陈北川的手机主动送上门。
　　有关家庭情况的疑问可以暂时放后，顾修自认为素质不错，尊重他的家庭隐私，只用他的手机登录校园论坛。
　　之前顾修就在论坛里看到说陈北川是论坛管理员，但这人只管理不参与，管理员帐号很少登陆，上次驳回他删帖请求倒是挺快，呵呵。
　　大家也一致认为，陈北川必有潜水小号。
　　现在顾修亲眼一看。
　　ID：想发Nature的小鸟饲养员
　　回贴记录：【求助】男同室友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劲……
　　顾修先震惊，再恍然大悟，再愤怒，再霍然坐起：“你个狗——”
　　只是一股冷意袭来，他忙捂住口鼻：“阿嚏！”
　　陈北川闭着眼，却准确地伸手一拽，把他抱进温暖的怀里，任他怎样挣扎也不撒手，还发出一声满足的梦呓。
　　冬天来了。
　　仿佛韩剧的冬日恋歌，为了主角的感情需要，天色说变就变，鹅毛大雪说下就下。
　　泥泞萧索的北方城市被莹白松软的新雪覆盖，一夜后整个世界焕然一新，丝丝寒气呼呼钻过落地玻璃窗的缝隙，溜进温暖的宿舍里。
　　顾修只觉头顶上不时有凉风吹过，覆着眼帘的眼球都在发冷。
　　顾修睫毛颤抖，鼻头耸动，本能地寻找更温暖的空气，一点点往前，轻轻蹭到温暖柔软的睡衣上。
　　陈北川抱着僵硬的顾修，其实和顾修差不多，后半夜才睡着。结果一觉醒来，单人小床上大变样，恨不得粘到墙上的顾修换了个面，脸埋在他的胸膛里。
　　陈北川呼吸微滞。
　　搭在顾修腰上的手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动作极轻，呼吸极慢，唯恐惊扰到睡梦中的顾修。
　　对他放下了所有戒备的顾修。
　　就算埋进他胸膛，顾修高挑的个头也摆在那。他稍微低了下头，鼻尖就陷入了青年柔软的发梢，乌黑油亮，蓬蓬茸茸，羽毛一样。
　　他深深嗅一口气，让被阳光晒透的青草和种子味道盈满鼻腔。
　　过了一晚，顾修昨晚洗发露的味道散去不少，自身的气味散发出来。
　　怎么闻都是一只小鸟。
　　“嗯嗯……”
　　顾修睡得七荤八素，哼哼唧唧，毫不客气继续拱，拱得陈北川只能换成仰躺姿势，胸膛上压一只过分沉重的人形小鸟啾。
　　睡梦里，脸颊在胸膛上挤到变形，嘴唇微张，顾修也浑然不觉。
　　顾修的床没挂帘子，从陈北川的视角，稍微抬起脑袋，就能看见脚那边尽头处的落地玻璃门，门外银装素裹，天地皆白。
　　空中偶有灰黑的飞鸟展翅，急速掠过。
　　许多鸟类早在秋天降温时便成群结队飞往南方过冬，滞留在北方不随季节迁徙的则属于留鸟，聚集在一起生活，啄取植物的果实和种子为食。
　　过去的几个冬天，陈北川有时候会在野地里看到蹦蹦跳跳的灰色麻雀，树梢枝头雄壮霸气的鹰。
　　还有一种通身雪白的北长尾山雀，蓬松圆润，脑袋上、尾巴带点黑毛作为点缀，他只在网络上看过，却无端觉得很像顾修。
　　但就算是体温较高不惧严寒的留鸟，在漫长寒冷的冬季也要簇拥在一起取暖。
　　如果顾修是小鸟，那一定是留在栖息地过冬的懒鸟，也是社会化很差、独来独往的小笨鸟。最好的归宿就是被细心强大的人类饲养。比如陈北川，他一定是一个优秀的小鸟饲养员。
　　陈北川漫无边际地想着，又在顾修的头发里吸了几口，嘴唇也若有若无地吻在发梢。
　　“嗯……”
　　顾修动了动，双手无意识揉着下方陈北川的睡衣，想要把身体撑起来。
　　陈北川把他拨下去，抢先一步支起上半身，然后一吻落在下方碎发凌乱的前额。
　　“早安。”
　　顾修半梦半醒，反应了几秒才道：“……你没刷牙吧！”
　　“嗯？”陈北川莞尔，“问题是我没刷牙？”
　　“……”顾修静默一瞬，“刷牙只是卫生方面的问题！”
　　顾修手忙脚乱坐起来，抓住头发让自己清醒，有理有据道：“更重要的问题是……我是直男，你不能动不动就亲我，你不用再验证了，你百分之两百是男同，没救了，认命吧！”
　　一大早就精神这么好。
　　陈北川莞尔，笑点一天比一天低，简直莫名。
　　顾修更是莫名其妙，被他笑得心里发慌，忙虚张声势地赶人：“快从我的床上下去！！”
　　陈北川下床，去阳台收衣服。
　　夜里的大雪来得突然，他们晒在外面的衣服越晒越潮，冻得硬邦邦。
　　陈北川顺手把顾修的衣服都取了，堆在一起挂他椅子上，然后仰头问还赖在床上的人：“你有看到我昨天晒阳台上的内裤吗？黑色的。”
　　顾修矢口否认：“我哪知道！”
　　“黑色的CK内裤。”陈北川仔细描述，“和你偷的那条灰色的是同款。”
　　顾修一噎，刚要否认，就见陈北川打开手机开始寻找罪证，赶忙下床阻止：“等等，我想想……”
　　他隔着一面寒霜氤氲的玻璃窗看向阳台，几个衣架孤零零挂在那里，随着风雪飘摇。阳台护栏上一层洁白厚实的积雪，里面的瓷砖地面上一层飞雪融化后留下的寒凉水渍。
　　“嗯？”顾修想了想，“昨天我晒衣服的时候好像看到了，所以我特意晒到了另一边……”
　　“是吧。”陈北川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是最后一个看到我失踪的内裤的人。”
　　“……”顾修一时哑然，后知后觉这人口说无凭，辩解姗姗来迟，“这不就是你一张嘴说的吗？你起得比我早，鬼知道你一大早做了些什么！”
　　陈北川当即打开自己的衣柜：“不信你翻，真不见了。”
　　“总之不是我拿的！”顾修又气又赧，“被风吹走了，被外面的变态偷厌衫婷走了，总之不关我的事。”
　　“好吧。”陈北川好脾气地笑了笑，“嗯，不关你的事，我的东西你本来就可以随便拿。”
　　就算可以随便拿，偷人内裤也太变态了！他之前拿的那条灰色内裤是全新的，塑料包装都没拆，这和偷穿过的内裤性质完全不同……
　　他实在前科累累，百口莫辩，只能暂时背下这口黑锅。
　　“嗯？我的内裤呢？我的内裤怎么不见了？”顾修把椅子上的衣服翻来翻去，“就是那条灰色的！去哪儿了？”
　　陈北川脸色平静，随口回：“柜子里吧。”
　　“不在柜子里！我昨天才穿的，晚上洗的，我记得清清楚楚……”
　　“你忘记扔哪儿了吧。”陈北川说，“你记性本来就不好。”
　　顾修一阵无语：“陈北川，你双标啊。”
　　“对。”
　　“……”
　　顾修翻白眼。
　　陈北川深谙撸鸟之道，又问他：“中午想吃什么？我去买吧，外面下大雪。”
　　顾修迅速顺气，一口气报了好几个菜名。
　　结果陈北川听话只听一半，买一堆生食回来，兴冲冲去翻袋子的顾修又迅速上火。
　　陈北川神神秘秘找出一个全新的电磁炉，光明正大地违纪：“下这么大雪，今天我们煮火锅吃，你要吃辣的还是清汤的？”
　　“火锅？”顾修双眸骤亮，相当不客气，“辣的辣的。”
　　“这是重庆火锅底料……你吃个食堂的香辣米线都辣得喘粗气，你能吃吗？”陈北川口气怀疑，见顾修好奇地把那包火锅底料翻来覆去，心念一动，问，“你该不会没吃过火锅吧？”
　　“上次去东门吃了一次……”顾修下意识诚实回答了，而后又不服气地扬起眉，“肯定不会天天吃啊，我又没你那么奢侈！”
　　陈北川忍俊不禁，难得不与他斗嘴，将火锅底料夺回去：“那就放一半吧。”
　　窗外风雪飘摇，室内热气蒸腾，火锅的鲜香弥漫在每一个角落，令人食指大动。
　　一边吃饭，他还惦记着最后一个关键剧情。
　　他以为放假回家的主角攻其实在校外租房，和在附近打工的主角受的接触直线增多，并在他恼羞成怒灌酒之后，两人成功本垒打。
　　他亲眼目睹两人身上暧昧的痕迹，彻底崩溃破防，就此下班……
　　虽然现在的陈北川和季柠的关系半生不熟，顾修仍不肯死心，先试探问：“陈北川，你寒假回家吗？”
　　“不回。”陈北川不假思索，“不是和你说我和家里关系不好吗？”
　　顾修狐疑地皱皱鼻子，眯眼盯住他。
　　陈北川面容沉静如水，不漏破绽，被多看了几秒，还挑唇戏谑问：“怎么，帅？”
　　顾修：“滚蛋。”
　　恰好陈北川的电话响了，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先聊了过年是否回家的问题，陈北川吐出简短两个字：“不回。”
　　“那你开个视频，给妈妈看看……”女人顿了顿，“还有那个孩子，也给妈妈看看嘛。”
　　陈北川看眼对面的顾修：“不开。”
　　“哎，你这孩子……”陈母追问不停，“那你确实是和那孩子在一起了？我听圆圆说你们是室友。”
　　陈北川迟疑几秒，捂住额头，半天才吁出一口气，无奈地喊：“妈……”
　　顾修立刻竖起耳朵，用口型问：“和你家人打电话？”
　　见陈北川面色为难，顾修灵机一动，冷不防抢过电话，然后在对方惊诧的眼神中一股脑说：“阿姨我们好着呢，现在吃饭不聊了，祝您身体健康，挂了！”
　　旋即邀功一般还回手机：“行了，吃吧。”
　　陈北川张了张嘴，眼神变化，最终什么也没说，任由误会发酵。
　　顾修还一无所知地叽叽喳喳：“这个好吃！”
　　样子像极了给他推荐东门石锅拌饭的模样。
　　陈北川顺水推舟把样子扭曲的鸭肠送进嘴里，点点头：“嗯，的确好吃。”
　　顾修面露震惊。
　　见陈北川要夹走剩下的最后几块肥牛，整锅美食里他最满意的肉类，赶忙阻拦：“这个不好吃！”
　　陈北川面不改色一口解决：“那我帮你吃。”
　　顾修吃瘪：“……”
　　陈北川乐得不行，饭后主动承担清理工作。
　　顾修舒舒服服地当甩手掌柜，懒散地坐着打饱嗝，偶尔瞄一眼陈北川，一旦被对方察觉，就立刻转开头，装作无事发生，哼哼小曲。
　　解决了厨余垃圾，陈北川又提议：“床上也顺便收拾一下吧，我帮你？”
　　顾修不解道：“都快放假了还要查寝吗？”
　　“以防万一。”陈北川说，“年底冲KPI，不能不防。”
　　“唔。”顾修眼神复杂看看高冷人设不保的田螺校草，无所谓道，“我床上拿被子盖住就行。”
　　陈北川自己的床铺整洁如新，直接爬到顾修的床上。
　　趁着顾修低头玩手机，他往口袋里一掏，失踪了一天的黑色CK内裤出现在他的掌心。
　　但只有短短的一瞬，下一秒，就被他塞到了顾修的枕头底下，没有拉链的枕套口里。
　　“顾修，你床上堆的这些衣服要洗吗？”
　　顾修抬头看他，理所当然：“就是不洗才放床上的啊。”
　　陈北川举起一件衣服问：“这也不洗？我看你上周穿的。”
　　“不……算了洗吧。”
　　“那这件呢？”
　　“呃……都行。”
　　“这件呢？”
　　顾修不胜其扰：“你起开，我自己来收拾。”
　　顾修爬到床上来，冷酷赶人：“你下去。”
　　陈北川却赖着不走，自顾自拿起他的枕头：“我给你换一个枕……套吧。”
　　话到一半微妙地卡了一下。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一团黑色的、皱巴巴的、柔软的东西，就这样从枕套的开口中落了下来。
　　顾修先是一愣，看清那条CK的字母边，瞳孔猛然震颤起来。
　　“？？？”
　　“这条内裤……”陈北川拿起内裤，看向顾修，三分漫不经心七分耐人寻味地问，“你看它，像不像我丢的那条？”
　　

第70章 室友30
　　“绝对不是我偷的！可能是收衣服的时候收错了……不是，不对！”顾修稍稍冷静，食指冲住去指到室友鼻尖，语气肯定，“陈北川，你个狗比，肯定是你栽赃陷害！”
　　陈北川却不管，眼神直勾勾的，抓住顾修的手指，一边逼近他一边问：“你偷穿我的衣服，偷我的袜子，现在连我的内裤也偷上了……顾修，你是不是喜欢我？”
　　顾修恼羞成怒，连连后退：“你个男同是不是看谁都是男同！”
　　“但你被我摸了会有反应。”陈北川不断逼迫，“表情也特别爽。”
　　“……”顾修别开眼，底气也去了一半，“那是男人的正常反应，这只能说明我很健康。”
　　陈北川笑一声，眼神却很冷，又问：“难道别人摸你也行？”
　　顾修声音越来越小：“我才不是那种随便的人……”
　　缓了缓，他将脑袋转回去，被近在咫尺的陈北川吓到，后脑勺和整个后背都贴到墙面上。
　　但0.9米的单人小床上，供他躲避的空间微乎其微。
　　陈北川用额头抵住他额头，眼睛恨不得穿透表面，窥进他真实的内心，灵魂的底色。
　　顾修心里狂发虚，偏偏避无可避，眼神一躲开，陈北川立刻又追过来，把他的下巴也钳住。
　　“你知道吗，如果是喜欢的人，接吻也会有反应。”
　　顾修口不择言：“我不是！我是渣男！我管不住下半身……”
　　陈北川真被这破嘴气到了，不管不顾，鼻梁错开，恶狠狠地咬住那一开一合的嘴巴。
　　“唔！”
　　顾修被迫闭麦。
　　比起亲吻，这完全是发泄的啃咬，顾修尝到淡淡的腥甜味道。好胜心上来，他也一口咬回去，把陈北川压倒在单人床上。
　　陈北川并没有挣扎反抗和他一争高下，还压住他后脑不让他逃脱，下颌仰起，一根筋脉顺着下颌连到脖颈，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
　　顾修刚松开牙齿又被偷袭，但这回陈北川的动作很轻，轻轻地含了含他的下唇，又用牙关去衔他的唇珠，像是发现了绝世珍馐，爱惜而珍重地，小口小口地啃舐。
　　愤怒的发泄陡然变成暧昧与缱绻，顾修后知后觉，忙去拨后脑勺那只手，想要起来。他忙于脱身，反倒被陈北川趁虚而入，一个翻身就把他换到了下方。
　　那试探的吻，一口气深入到底。
　　位于下方的顾修只能被迫承接，氧气被疯狂抢夺，他喘得胸膛剧烈起伏，陈北川依然不知餍足地压着他不放，真就像咬住肉骨头的饿犬一样。
　　“嗯……陈北川……！”
　　陈北川把自己口齿的全部功能用上，舔、吻、啃、咬、吮，里里外外，风卷残云，全都不放过。
　　最后还意犹未尽地，舔过他的人中和鼻尖。
　　顾修瞬间从头麻到脚指头，奋力将恶犬扑食的家伙推开，斥道：“脏不脏！”
　　他总燕山停是骂不到陈北川的痛处，后者甚至勾了勾唇，舔了舔嘴唇道：“你不脏，挺甜的。”
　　顾修一下从脸颊红到脖子根，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心里一团乱麻，总之先撒气：“陈北川！从我的床上下去！”
　　“行。”
　　陈北川擦了擦嘴，把那抹似有若无的笑一并擦去，如顾修所愿转身，下床。
　　顾修赶紧拿被子蒙住头，找出自己的手机，熟练地滑进热闹的A大校园论坛，刷刷帖子平复过高的心率。
　　昨晚，他意外发现“想发Nature的小鸟饲养员”的真身。他的求助下面也多出一些新的跟帖，众口一词说这人居心叵测，给他出的全是馊主意。
　　陈北川动不动就说他像小鸟，处处是蛛丝马迹，反倒使他蒙蔽。别的不说，陈北川居然自称“小鸟饲养员”，真不要脸！
　　最近，论坛里满是嗑他和陈北川CP的帖子，有人不免疑虑，问你们这么肆无忌惮，难道不怕被管理员封号、甚至被他扒出IP循着网线找过来？
　　陈北川这管理员身份纯摆设，而现在风向渐渐转变，认为他绝对偷偷潜水，放任大家嗑CP是他故意的，校草室友CP是真的！！
　　证据多如牛毛。最明显的就是他假公济私调整了“咕咕啾（deadline版）”的权重，导致公认的东门top1美食石锅拌饭排名跌底，而被咕咕啾打了五星的板栗烧排骨荣登第一。
　　“咕咕啾（deadline版）”肯定是顾修。于是，各种带有不同后缀的“咕咕啾”如同雨后春笋冒出来，或玩梗或幻想自己也能得到校草偏爱。这也是为什么发帖求助的“咕咕啾（在逃大学牲版）”会被视作校草梦零。
　　而那位暗恋室友的“想发Nature的Bank”，极有可能正是陈北川的潜水小号！
　　顾修：“……”
　　顾修趴在床上虚度整天，傍晚才下床，在低头写代码的陈北川身后晃了一会儿。
　　陈北川敏锐地回头。
　　顾修被那眼神看得焦渴，舔舔嘴唇，犹犹豫豫地举起手机，委婉地试探问：“这个想发Nature的小鸟饲养员……你……认识吗？”
　　陈北川看着他，安静了几秒，不答反问：“你真想知道？”
　　顾修直觉这个答案会引出什么了不得的话，突然间哑然失声：“我……”
　　他被陈北川灰色的眼眸看得心烦意乱，抓耳挠腮，半晌，打哈哈将自己挑起的话题转移开：“这人还想发Nature呢，感觉挺扯的。”
　　说罢又往自己床上爬，不愿面对现实就立马钻进鸟窝躲起来。
　　“呃对了。”顾修站在梯子上，回头，“谢谢你昨天请我们一起去迪士尼玩啊，下次让凌凌请你。对了，你拿我检测性取向的事就算了，以后咱们还是哥们哈。”
　　陈北川眼里裹着千言万语，许久，他眨了下眼，短密的睫毛将所有情绪全部遮蔽。
　　他轻轻叹口气。
　　“真有你的顾修。”
　　再抬起眼时，唇边带笑，眼神却平静得叫人心慌。
　　“你竟然让我变得这么胆小。”
　　留下一句语焉不详的话，陈北川从宿舍出去了。
　　顾修等了一阵，没等到人回来，看来不是去卫生间。
　　忄贲怒dě尛鸟：【出去买饭了？我要吃东门的板栗炖排骨】
　　CBC：【1】
　　“？”什么态度？
　　忄贲怒dě尛鸟：【不要葱，不要香菜，不要汤也不要排骨……】
　　饶是如此离谱的要求——
　　CBC：【1】
　　忄贲怒dě尛鸟：【你怎么这样说话了？】
　　陈北川像长在了杠铃上。
　　CBC：【我对别人都这样说话？】
　　顾修下意识的反应是“难道我是别人吗”，转念又被自己可怕的念头吓了一大跳，他当然是别人，不仅是别人还是情敌，更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任务者。
　　但奇了怪了，陈北川陡然变得冷淡，他又有些不开心。
　　忄贲怒dě尛鸟：【呃，生气了？因为我？】
　　气你是个呆子，气你是个木头，气你装傻充愣，还没良心。
　　陈北川想了一大堆，责怪的话塞了满嘴，最后打出来的就一个字。
　　CBC：【嗯。】
　　忄贲怒dě尛鸟：【……】
　　忄贲怒dě尛鸟：【我以后不会再偷你的衣服了。】
　　顾修避重就轻。
　　想了想，再加个表情。
　　忄贲怒dě尛鸟：【（小鸟瘫.jpg）】
　　眼不见心不烦，陈北川啧一声收起手机，踹飞几颗石子，改道去东门。
　　*
　　顾修睡了个下午觉，被浓郁的饭菜味香醒。
　　他从上铺探出头，见桌上多出一排各式餐盒，他闻到了熟悉的炖板栗味，还有他喜欢的香辣米线，最近迷上的像火锅一样的冒菜，大瓶装的可乐……
　　他忙从床上下去，虽然被美食勾得垂涎三尺，却脚步一转，先找到蹲在角落里收拾行李的陈北川。
　　“我要出去住几天。最近这个项目马上收尾了，很忙，从学校去研究所不方便。”陈北川说。
　　这也太突然了……顾修眼里一片惊诧。
　　007适时提醒：【按照剧情，差不多到了主角攻出去租房的时候啦。】
　　顾修咂咂嘴，“哦”一声：“那我吃饭……这些都是给我买的吗？”
　　陈北川的态度像在网上扣1一样冷淡：“嗯。”
　　顾修坐到自己的椅子上，背朝着他，一边偷听窸窸窣窣收拾行李的响动，一边心不在焉地吃饭。
　　陈北川说走就走，快速收了几件换洗衣服，在顾修的注视里，头也不回地拖着行李箱离开。
　　顾修放下筷子。
　　007窜出来，在变得宽敞的宿舍里飞来飞去：【现在你可以享受一个人的空间啦！主角攻的漂亮衣服现在都是你的了！！】
　　【拜托，我穿他的衣服都是为了维持人设，我对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没兴趣……】顾修站起身来，嘴里嘟嘟囔囔，【嗯？我的丑东西呢？呸，都是被陈北川影响了——我的花生呢？】
　　前段时间秋雨一场接一场，每次陈北川都会及时地把他的花生盆栽搬进宿舍里，放晴了又拿出去晒太阳。
　　等入了冬，北方的冬季气候严寒，这盆受宠的花生便在宿舍内部拥有了一席之地，窗户边上阳光最好的位置。
　　所以顾修一眼就发现了。
　　他的花生，不翼而飞！
　　他忙在宿舍里转了几圈，还打开陈北川的衣柜翻找一通，愣是没找到一片叶子的影儿。
　　【我的花生呢？我那么大一盆花生呢？】顾修喃喃自语，逐渐着急。
　　想来想去，凶手有且只可能有一个。
　　说起来还有一件事。
　　顾修拿出手机，愤愤地给陈北川发去两条消息，两笔账一起算。
　　忄贲怒dě尛鸟：【我上次丢的那条灰色内裤还是没找到！！】
　　忄贲怒dě尛鸟：【还有，我的花生盆栽呢？？】
　　CBC：【在我这里】
　　CBC：【我是说盆栽】
　　忄贲怒dě尛鸟：【？你偷我的花生？】
　　CBC：【怎么，只准你偷我的，不准我偷你的？】
　　CBC：【我还会把它结的花生吃掉：)】
　　忄贲怒dě尛鸟：【？？？还我！】
　　CBC：【自己来拿。】
　　CBC：［分享地址…］
　　陈北川拥有这个世界得天独厚的主角光环，极高的智商和飞快的脑速，顾修拌嘴拌不过他，自暴自弃抛开手机，选择睡觉。
　　【我吃多了，睡不着。】顾修却又辗转难眠，【我是不是得去找他啊……】
　　【……】007是过来人了，看破宿主的小心思却并不说破，任他口是心非，只委婉暗示，【想找他就去呗，剧情没这么容易崩。】
　　【才不是，我不想找他。】顾修双手抱膝，将下半张脸藏进去，【是他把我的花生偷走了……】
　　顾修振振有辞：【他还说要吃掉我的孙子！】
　　【？】007困惑不解，【你的孙子？】
　　【那棵花生是我一手养大的，是我没有血缘关系不同物种的亲儿子。】顾修说，【它结出来的花生当然是我的孙子。】
　　007：【…………】
　　行吧。
　　007变得格外温顺，过了会儿，忽然伤春悲秋地来一句：【哎，我也想去找圆圆。】
　　【趁早别想了。】顾修毫不客气，【她是纸片人你是系统，你俩就没一个是真正的人，是没有结果的。】
　　顿了顿，顾修双手枕到脑后，望向灰沉沉的天花板，又说：【小说里没说陈北川还有个妹妹，等这个世界崩了，你都不知道上哪看她去，小说里也没她。】
　　007默不作声，忽然调出之前顾修和陈北川拍摄的A大宣传片，作为官方亲自出品的CP粮而广为流传。
　　007没去网上搜视频来播放，而是读取了顾修的记忆。有次他趁着陈北川外出，坐在电脑前，做贼似的打开两人的宣传片。
　　视频只有十几分钟，反反复复的循环和追逐，最终定格在一刻的回首。
　　字幕打出这部纪录片的结语，由顾修作旁白念出来，响在他们无声的对视里。
　　“上课从来不是为了下课，见面也不是为了告别，最重要的是真真切切度过的时间，那一段无论是否美好的青春时光，就是意义本身。”
　　顾修仍沉浸在宣传片带来的余韵中，银色小光球在空中划出一道璀璨的光路，流星一样，聒噪道：【你看！活在当下啊啾啾！想找他就勇敢地去吧！！】
　　顾修想起那些他嗤之以鼻的在小世界处处留情播种的渣男同事，翻个白眼，把乱飞的光球控制住：【都说了你比我更适合这个渣攻任务。】
　　而后又是一愣。
　　说这话时似曾相识的感觉，真是古怪。
　　*
　　次日早，顾修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他睡得半梦半醒，还以为是陈北川没素质，完全忘了对方可以扫码开门，悄无声息地回来。
　　将宿舍门打开，明媚的阳光倾泻而入，顾修眯了眯眼，眼里的混沌顷刻散去，清晰映出一个容貌姣好的美丽妇人。
　　“……嗯！？”
　　“哎呀。”女人羞涩地捂脸一笑，“我来得早，应该没打扰你们睡觉吧？”
　　顾修不明就里，迷茫地挠头：“没……我醒了。”
　　女人笑得见眉不见眼，得到他这句立马闯进来：“那我就打扰啦——咦？”
　　顾修的床上乱糟糟的一团，对面的床倒是整齐，床单铺得一丝不茍，连被子都没有！
　　顾修见女人盯着自己的床看，忙解释：“不好意思我的床有点乱早上起来没收拾……等等，您是？”
　　原来他床上也没有藏人。
　　女人遗憾地叹口气，收拾好表情才笑着去回答顾修：“初次见面，我叫陆清梧。”
　　问题不是叫什么名字……顾修困惑更盛，名为陆清梧的女人保养得宜，看着不过三四十岁的年纪，大波浪的卷发稍显成熟，一身奢侈品小香风套装，还拎了个精致的鳄鱼皮包。
　　两人间的宿舍只是和其他宿舍比起来奢华，在这非富即贵的女人面前却是不够看了，不过她相当入乡随俗，大大咧咧地，好奇地转着圈观察。
　　左右没见到第二个人影，她只能问顾修：“北川不在吗？这么早就出去了？”
　　顾修：“嗯……”
　　热情的陆清梧自顾自道：“又去图书馆啦？这孩子真是，都快放假了还这么刻苦干嘛？把你一个人丢在宿舍里，不像话。”
　　“等等，”顾修皱眉打断道，“姐姐，你到底是？”
　　女人被他夸得心花怒放，咯咯笑了两声才回：“不是姐姐，是阿姨，不对不对，你叫伯母就好。”
　　顾修反应过来：“难道……？”
　　女人却再一次抢走话，自信十足到道：“伯母已经知道你啦。顾修对不对？北川的小男朋友！”
　　

第71章 室友31
　　按理说，这个小说世界仍在生成中，并不完整。除了主角攻受的感情线，其他的剧情和人物大多敷衍且粗糙。
　　然而，现在的顾修已经差不多知道了陈北川整个童年的故事，连他三岁前光着屁股蛋的故事也没放过。
　　不愧是亲妈，一条底裤都不给儿子留的。
　　据说陈北川从娘胎里出来就是一张臭脸，不会撒娇也不会讨长辈喜欢，小时候七大姑八大姨夸赞“这孩子以后一定能上个好大学！”，然后让他一句“你又没上过大学怎么知道”气出家门，从今以后不愿再来。
　　比他小五岁的陈南沅完全是另一种性格，撒娇卖乖信手拈来。有了陈南沅后，家里的公司也稳定了，父母两人的确在这个女儿身上花费了更多的心思。那时候长子的性格已经成型，冷淡且独立，他们也无能为力，于是只好库库送钱，作为弥补。
　　不管怎么说，陈北川的童年绝对不像他本人描述的那么黑暗。
　　被骗了！
　　顾修一脸愤然：“所以他那么独立，肯定不怕晚上一个人睡的吧？”
　　陆清梧表情微妙地一变，而后又弯眼笑起来：“啊……怕……当然怕的呀。”
　　顾修狐疑地皱皱鼻子。
　　“咳。”陆清梧起身，顾左右而言他，“看你们宿舍这乱的，你们男孩子家家的就是不讲究，伯母正好给你们收拾一下啊。”
　　陈北川的床铺干净整洁，陆清梧纯是为了逃避话题，相当多此一举地爬到儿子的床上。
　　“修修，”陆清梧熟络地问下方的顾修，“北川的被子去哪了啊？”
　　“不知道。”顾修闷闷道，“带走了吧，他昨晚搬到外面租的房子去了，一个人住出租屋应该会吓死吧。”
　　陆清梧有些拿不准他的古怪是不是拈酸吃醋，努力给自己找事做缓解尴尬，边道：“他都没告诉我他出去租房了。哎呀算了，这种事他也不会告诉我和他爸。”
　　“修修，你千万别介意伯母今天不打招呼就过来了，如果提前说，他肯定不会同意。那我就见不到你了呀！我还是第一次看他对谁这么上心，你们那几张照片也很般配。”
　　顾修忙解释：“阿姨，我真不是……”
　　“哎呀哎呀。”陆清梧笑眯眯打断，“别这么生疏，叫伯母，或者叫妈也行的。”
　　顾修：“……”
　　陆清梧喋喋不休：“对了，你们那天是去迪士尼了吧？这孩子从小就嫌游乐园幼稚，以前圆圆撒娇大哭让他陪他也不肯。这些事他肯定没告诉你吧？”
　　“啊？”顾修茫然，“去游乐园玩不是他最大的心愿吗？”
　　陆清梧笑得高深莫测，仿佛看透了一切：“哈哈，我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你一看就是心肠软的孩子。”
　　顾修又急了：“我才没……！”
　　“哎呀！”床上的陆清梧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了伯母？”顾修忙走过去。
　　“修修修修……”陆清梧惊慌失措，逃也似的下了床“你快上去看看……”
　　顾修第一次爬到陈北川的床上。
　　整整齐齐干干净净，不知道陆清梧收拾半天收拾了个什么劲儿，原本摆放端正的枕头现在也歪了。
　　“那个枕头底下……”陆清梧在下方提醒，“好像是他的内衣物……伯母不方便，你帮帮忙，拿出来看看脏不脏，脏的话给他丢洗衣机洗了，不脏的话就给他放衣柜里。”
　　顾修还没有意识到问题，随手一抽，从枕头下方抽出一块软软皱皱咸菜似的不明物体。
　　顾修瞳孔地震。
　　这不是他失踪的灰色CK内裤吗？
　　他当时偷这条内裤，好歹是全新没拆包装的！
　　男生往往就几件最舒服的衣服来回重复穿，顾修也不例外。
　　这条内裤的品质胜过他衣柜里所有假冒伪劣产品，格外舒适合身，他连续穿了几个月，穿了洗，晾干了接着穿，凑上去闻一闻说不定还残存着他身体的味道。
　　昨天早上陈北川还从他枕头底下找出来自己那条黑色款，他被泼了一盆脏水，整个人都蒙了，虽然笃定是陈北川栽赃陷害，但又觉得以主角攻的人设，想不出那么肮脏的招数。
　　实际的情况竟然远超乎他想象，原来真正的旧内裤盗贼是陈北川！陈北川还把自己的屎盆子扣到他身上，颠倒黑白！
　　日，陈北川这个……
　　变态。
　　顾修心乱如麻，攥着自己的内裤僵坐许久。他记得这条内裤应该是洗干净晒到阳台上之后才失踪的，但万一呢，万一陈北川在洗衣机开动前就伸出了他罪恶的爪子呢？
　　顾修心脏砰砰狂跳，鬼使神差把内裤送到鼻端，想闻闻味道确认，看看陈北川是不是真的毫无下限，变态到无可救药。
　　“呃……”忽然传来陆清梧的声音，带着两声尬笑，“哈哈，那伯母就先出去啦。”
　　顾修：“……”
　　最后莫名其妙地，顾修和自来熟的伯母交换了联系方式。无论他怎么解释自己和陈北川清清白白后者也不信……说实话他们也没多么清白。
　　伯母的盛情难却，又莫名其妙的，顾修陪她在学校里参观了一圈，然后和她一起来到东门，共进午餐。
　　“来来来，多吃点。”
　　之前陈北川总是冷酷地给顾修投食，偶尔还要从他碗里抢两筷子昭示存在感，陆清梧则是一个劲儿地给他夹菜，伴随着大嗓门，把附近的目光都吸引过来。
　　现在的顾修已然是A大的红人，他难得亲自来学校附近的餐厅用餐，还和陆清梧一起，想低调都不能。
　　自打有记忆起他就在主神空间了，由保姆机器人抚养长大，在星网接受的在线教育，成年后开始上班，去各个小说世界执行任务。
　　他并没有任何和家人相处的经验，还是如此热情的人类母亲。
　　“嗨，学长！你妈妈呀？”一个同系的学妹主动上前来打招呼。
　　顾修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回，陆清梧笑着，轻描淡写道：“看不出来吧？阿姨应该很显年轻哦。”
　　“真的真的，阿姨你看起来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女生也毫不吝啬夸赞，“您真漂亮，难怪学长这么帅。”
　　“你也漂亮呀，嘴巴还甜，来来来，这瓶饮料你拿去喝——”
　　好不容易从餐厅出去，顾修仍有几分无所适从，摸摸鼻子，临时让007搜来对待长辈的礼仪，主动道：“伯母你住哪啊，我送你。”
　　“我去找圆圆。”陆清梧笑容和蔼，婉言拒绝，“我去看看她，今晚就在她那边住了。”
　　“你去忙吧，今天谢谢你。”
　　“伯母我才要谢谢你……”顾修一时磕绊，“呃，谢谢你请我吃饭。”
　　“不客气。”陆清梧说，“你和北川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顾修一懵，再次尝试辩解：“我们真的……”
　　“不说了我的车来了，我先走了，回见啊修修——”
　　留下顾修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啾啾，你又怎么啦？】007检测到宿主的身体指标波动，判断出他情绪不对，不打招呼就自己飞了出来。
　　顾修垂着眼睛，咕哝：【这个世界真不像小说。】
　　007叹气附和：【我也觉得。】
　　【……】顾修一阵无语，【你一个系统，能不能专心工作？】
　　顾修吐槽发泄了，暂且压下心头那团解不开的乱麻，看不见就是没有。
　　还差最后一个关键剧情，这个剧情也决定了他是否能顺利下班，以及这个小世界的未来。
　　主角攻受的爱情是小世界赖以存在的基石，目前两人的感情线推得一塌糊涂，但尚且存有力挽狂澜的机会——几天后的KTV聚会，渣攻顾修不请自来，还胆大包天试探法律底线，给季柠灌酒后把人带到酒店！
　　好在主角攻及时赶到，将他抱离这个是非之地，就近回了自己的出租屋。
　　接下来自然是干柴遇到烈火，耳鬓厮磨激战到天亮。
　　不过按照剧情顾修是“不请自来”，实际情况却是季柠亲自将邀请发到了他的手机上。
　　季柠：【周六我生日，一起去吃饭唱歌吧？我希望你能来，不用礼物，人来就好！】
　　季柠：【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带陈学长一起……】
　　陈北川人都不在宿舍里了。
　　顾修懒得管他，爱来不来，关自己屁事。
　　*
　　生日当晚，KTV里，季柠的室友朋友齐聚一堂，欢声笑语，热热闹闹。
　　这些人顾修多少有过一面之缘。剧情涉及到的人物也没有007不知道的。
　　一片风平浪静之时，脑中的007忽然发出一声：【咦？那是谁？】
　　难道还有007不认识的人？
　　顾修怔愣片刻，见那男人抬眼看向自己，眼睛里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惊诧。
　　季柠主动为两人介绍：“这位是……魏蒙，我的网友。”
　　魏蒙正是那位自称穿书的“爸爸粉”，只是后来的剧情发展，虽然和魏蒙预言的轨迹相似，具体的细节却是天差地别。不过几个月的聊天下来，两人已经成为了不错的朋友。魏蒙提前预祝季柠生日快乐，季柠便把他请了过来。
　　魏蒙体型微胖，其貌不扬，很符合刻板印象中的宅男形象。他对顾修的敌意不加掩饰，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你好啊。”
　　“你好，我是顾修。”顾修准备握手，才发现对方故意把手藏进口袋，便笑了笑收回手，没多说什么。
　　“哎，小柠，你过来一下。”魏蒙忽然把季柠叫走，低声说，“我跟你说过，就算你不请顾修他也会过来的，而且他还会捣乱……”
　　说着忽然一顿。
　　他的视线轻飘飘掠了下刚到的顾修，他低着头玩手机，看起来对外界的一切都浑不在意的模样，哪怕季柠被别的男人叫走，他的眼睛也没抬一下。
　　“对了，”季柠对着魏蒙摇摇头，过去问顾修，“陈学长会来吗？”
　　顾修浑不在意的样子：“哦，他不在宿舍，我也没叫他。”
　　魏蒙一怔。
　　的确和小说里完全不一样了。
　　如果主角攻不来，那渣攻灌醉主角受，最后可不就便宜了渣攻本人吗？而且季柠还对渣攻念念不忘，没能完全放下！
　　这不就让渣攻捡漏了吗？魏蒙当然不乐意。
　　何况现在的季柠不再是小说里的几行文字，他有血有肉，漂亮又可爱。不知不觉间，魏蒙单纯的粉丝之心已经慢慢转变。
　　一瞬间魏蒙的脑子里过了很多东西，最后，他选择让灌酒剧情烂在肚子里，只小声劝道：“你别和顾修走太近。”
　　季柠笑了笑，不以为意：“没事的啦，你肯定误会他了。今天正好，你看看他本人，亲自看一看就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了。”
　　007叽叽咕咕，比顾修更热衷于吃瓜：【那到底是谁啊啾啾？魏蒙是谁？】
　　【你可是系统，你还问我……】顾修在脑中回应，眼睛则瞥向魏蒙那边，忽然一顿。
　　魏蒙也在看他，被他发现后便迅速地撤开眼，显得有些心虚。
　　顾修走过去，一边观察，一边把手里的袋子给季柠：“季柠，这是礼物，生日快乐。”
　　季柠受宠若惊：“啊你怎么给我准备了礼物啊，说了不用……”
　　顾修：“以前你送了我那么多礼物，就算还礼了。”
　　“啊……那都多久了啊？我自己都不太记得了。”季柠笑说，“难道你还记得吗？”
　　这可把顾修问住了。
　　曾经的渣攻心安理得享受主角受对他的好，逢年过节各种礼物收到手软，但这些只是小说里一笔带过的剧情，顾修自然不了解细节如何。
　　他现在的衣柜里全是陈北川的名牌衣服，有的是他自己拿的，有的是莫名其妙多出在他柜子里的……
　　出神时，眼前的季柠仍看着他，笑容中带着几分释然：“我已经很久没送过你东西了，前几次出去玩，也是你照顾我比较多。”
　　季柠说着，敛了笑，明亮的眼眸透着郑重：“我还要谢谢你，鼓励了我。”
　　顾修一头雾水：“呃，我没有……？”
　　“那我就收下啦。”季柠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接过礼物，“下次我给你送生日礼物，你也要收哦。”
　　顾修无所谓地应好。
　　反正到时候他已经不在了。
　　顾修这边忙着人情世故，007也不闲着，仍惦记着刚进门看到的陌生男人。为了观察得更加仔细，银色小光球飞出来，晃晃悠悠地飘出去。
　　然后被吓得化作流星窜回来：【啾啾啾啾！！！】
　　顾修被鹦鹉附体的007吵得眉头紧皱。
　　007从他眉心钻进去，瑟瑟发抖。
　　躲好了才敢继续尖叫：【他看得见我！可能还听得见我的声音！他不是这个小世界的人——不是，他不是小说里的角色！】
　　好了，这么一嚷嚷，007把他俩的老底都拱手送出去了。
　　顾修扭头就见魏蒙脸色大变。
　　顾修无奈，喝道：【闭嘴。】
　　007可怜巴巴委屈兮兮，安静地趴在识海一角。
　　剧情到了最后关头，不料横生枝节，突然出现一个不知底细的人，还和季柠颇为熟络。可他不是书中角色，也不是快穿局员工，否则007不会识别不出来。
　　不能和007对话了，顾修兀自揣摩着，今晚的剧情是要让他这个渣攻充当反派，最后大作一场，给主角受灌酒再让主角攻过来英雄救美，促成两位主角本垒打。
　　这件事本就令顾修心情烦闷，现在烦上加烦，他拿起桌上一杯酒，直接朝那不知深浅的魏蒙走了过去，笑道：“我敬你。”
　　007一见顾修乱来就急了，小声哼哼：【啾，你的酒……】量。
　　顾修：【闭嘴。】
　　他们在脑中用精神力对话，不存在可以控制的“音量”，再小声也是清晰的，顾修凝神，见魏蒙果然又露出了一抹诧异之色。
　　几秒后，魏蒙笑了笑，恢复如常，从桌上拿起自己的酒杯，回顾修道：“我也敬你。”
　　顾修刚才特意拿了和饮料差不多的米酒，毫无心理负担地一饮而尽。
　　喝完还忍不住在脑中感叹：【唔，甜甜的，好喝。】
　　他的脸上却是堪比陈北川的冰冷，和那奇怪的声音一对比，强烈的违和感让魏蒙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在这个世界，顾修是第一次正式喝酒。不正式的第一次大概是那盒酒心巧克力？
　　他仍在砸吧着嘴巴回味米酒的味道，意犹未尽，一直关注着他的季柠反倒脸色微变，注意到他脸颊上迅速泛起的酡红。
　　“顾修！”季柠忙提醒他，“米酒度数也不低的。”
　　顾修摆摆手：“没事没事，我过会儿就走了。”
　　比起他提前离开的打算，季柠更担心他现在的状态，见他小口小口抿着杯沿，一幅想喝又不敢喝太多的样子，一时间琢磨不过来，不知道他到底是想借酒消愁，还是单纯嘴馋。
　　之前每次出去玩，陈北川就像影子一样环绕在顾修身边，今天却迟迟不见踪影。
　　加上顾修又有些顾影自怜的感觉，季柠便不由问：“你和陈学长怎么了啊？”
　　“嗯？怎么了？”顾修露出不解的表情，“我又没叫他……你想要他来的话就自己叫他呗。哎蛋糕送过来了，你快过去！”
　　季柠只好先回到朋友堆里。
　　他们宿舍关系好，每次有谁过生日都会大办一场，精心准备的生日蛋糕必不可少，非常有仪式感。
　　季柠先吹蜡烛切蛋糕，拒绝室友递过来的果酒：“啊我就不喝了……”
　　躲在角落里的顾修立刻竖起耳朵。
　　季柠的下一句声音很小，还是让他听着了：“我有点不放心顾修。”
　　顾修：“……”
　　007也冒出来：【啾啾，你还得给他灌酒的，他不喝酒了怎么办？你别灌你自己，你真的……】
　　顾修不以为意：【我兑了一半气泡水，怎么可能喝醉。】
　　灌酒的剧情他属实下不了手。
　　这比让他去打季柠一顿都困难，太过下作，不符合他的价值观，踩到了他的底线。而且，现在的季柠滴酒不沾，陈北川也没来，缺乏关键人物，这剧情想走也走不了。
　　顾修给自己找到充裕的借口，一边喝气泡水一边盘算。
　　季柠见他这样更不放心了，叹了口气，心一横，给陈北川发去信息。
　　季柠：【你和顾修吵架了吗？他看起来不开心。】
　　陈北川秒回：【？】
　　季柠皱起秀气的眉。
　　季柠：【难道你和他也这样说话？】
　　陈北川的火气直接窜出屏幕：【是和你这样说话，谢谢】
　　紧跟其后又是一句：【顾修在哪？】
　　

第72章 室友32
　　【啾啾……】007才刚开了个头。
　　【季柠不肯喝酒，陈北川也没来，这剧情我一个人完成不了。】顾修满脸不悦，一口气终结话题。
　　【不是啦，】007小心翼翼道，【我是怕你喝醉了……不过如果是你喝醉，说不定也能完成任务？】
　　顾修一噎。
　　一直端在手里的玻璃杯，终于被他放了下来。
　　他脸上不动声色，用精神力和007交谈。不远处的魏蒙从最开始的瞳孔地震，渐渐地情绪不再露于表面，但每当顾修这边调用精神力，他的脸上、手指上，仍有细微的肌肉紧绷。
　　顾修很擅长观察这些，确认他的确听得见精神力的谈话声。
　　只是不知道这人的意图为何。
　　【我不想干了。】顾修忽然叹口气，不着痕迹地试探，【就让季柠自己玩吧，这种下三滥剧情不完成也罢。这个世界崩了就崩了。】
　　那边魏蒙顿时脸色大变。
　　顾修撂挑子不干了，主神要找他麻烦也只能秋后算账，现在的他无拘无束，漫不经心地拿起酒杯，搭配花生和瓜子。
　　007信息为真，不住劝道：【哎呀呀，大不了这个剧情你替主角受走了嘛，判定系统不像我，很不智能的啦……】
　　顾修懒得理他，单眼皮眼皮慵懒地垂着：【我没告诉陈北川，季柠也没有单独请他。他不会来的，你死心吧。】
　　007小声嘀咕：【啾啾，你怎么回事？我感觉你好像有私心哦，你是不是故意不喊他的？】
　　顾修猛灌一大口苏打水：【……滚。】
　　魏蒙的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他看的小说多，估计那光球是系统之类的东西，从顾修的几句话，他已然确定对方来自更高级别的世界。他眼里栩栩如生的小说世界，在对方眼里仍不值一提，崩了就崩了，因为对方有随时抽身离去的底气。
　　可他没有，他在原来的世界已经死了。
　　最开始季柠只是一个他喜欢的小说角色没错，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季柠的主角魅力也波及到了他，让他的小心思蠢蠢欲动。
　　现在的剧情发展和小说里不尽相同，陈北川没有对季柠另眼相待，季柠也没有对渣攻顾修死心，顾修还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任务者，对季柠别无他想。
　　魏蒙不禁摸了摸口袋。
　　这个小说世界看起来很真实，法律却不够健全，他单身了两辈子，又是极其压抑的深柜，于是鬼使神差弄了一包药粉，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顾修打算放弃的这个剧情他当然一清二楚：季柠被灌醉，居心叵测的顾修假惺惺说要送他回去，却被及时赶到的陈北川截了胡。
　　既然陈北川不来，如果今晚非要给季柠找个归宿，为什么不能是他？
　　包间里都是一些熟人，季柠取了眼镜，露出那张精致秀丽的面孔，看得魏蒙心旌摇荡。
　　不是他想的，他也是为了剧情的顺利进行……反应过来的时候，药粉已经被他握在的掌心，塑料包装上沾了一层紧张又兴奋的热汗。
　　他试探着又问了一次季柠：“寿星，喝一杯？”
　　季柠难得如此坚定拒绝：“不了。”
　　他记挂角落里情绪不对的顾修，并未多留意蠢蠢欲动的魏蒙。
　　魏蒙一时间只能听到自己杂乱的心跳，只能看到仿佛蒙上一层柔光滤镜的季柠的漂亮脸蛋，以及桌面上花花绿绿的饮料杯。
　　思忖片刻，他倒了一杯可乐，深咖的颜色和浓密的气泡将药粉反应藏匿其中，无影无形。随后他若无其事拿起加了料的可乐，再一次递给季柠：“喝点汽水吧。”
　　“啊，谢谢。”季柠微微一愣，接过后还道了声谢。
　　他的确有些渴了。
　　冰冰凉凉的感觉滋润唇瓣，细密的气泡接连绽开，发出迷人的声响，他张开嘴，正要仰头喝下，余光里顾修霍然起身，大步走来，冷不防抬手一挥，把他手里的玻璃杯打落。
　　咔嚓！
　　“啊！！”
　　玻璃碎裂的脆响和受惊的叫声交织，像气泡一样在包厢里炸开。
　　季柠稍作冷静，抬眼去看脸色沉如锅底的顾修，小心翼翼地唤他：“……顾修？”
　　【007！今天这个剧情就算完成不了，也不能扣我的积分！】顾修一边撩袖子，一边对007道，【汇报主神吧，这个小世界出问题了，怎么还能有这种bug？真恶心！】
　　事发突然，魏蒙反应了几秒才意识到他嘴里的“bug”和“恶心”说的正是自己。
　　【快穿员工守则，把控剧情、修正漏洞、让小世界正常运转……】顾修灵活利用守则，【好了，现在是我纠bug修正漏洞的时间了。】
　　顾修冰冷的黑眸锁定慌乱的男人，双手交叉活动筋骨，彻底解放。
　　本来就心情不好，送上门的沙包不揍白不揍。
　　主角攻他揍不过，眼前这个刚好趁手。
　　季柠完全在状况外，不明所以，担忧地连声问他：“顾修，你是不是喝醉了？”
　　“嗯，醉了。”顾修大言不惭，“我要发酒疯了，你让让。”
　　季柠呆呆地目送他逼近缩在沙发里的魏蒙，惊惧担忧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轮转，最后定格在顾修身上，这时候还记得提醒他：“小心地上碎玻璃。哎魏蒙，你去那边吧，有事好好说……”
　　不用季柠这一声，魏蒙也摆出了准备逃跑的姿势，然而顾修反应更快，长腿一迈就欺了过去，一拉一扔，将人从沙发上拽起来，再狠狠甩回去。
　　魏蒙被摔得头晕目眩，缺乏锻炼的宅男挨了这一下，直接失去反抗能力。
　　“啊！你干嘛啊！”
　　“顾修！你怎么了？”
　　“顾修，快住手！”
　　其他人被吓得花容失色，一边叫喊一边劝架。
　　007也被顾修第一次露出来的攻击性摄住了，反应几秒，忙化作光球飞出来，近距离看热闹，兴奋得银光都亮了几分：【啾……你真不愧是从点家来的诶！那你之前和主角攻打架怎么……】
　　想到陈北川顾修更来气，怒冲冲抢话：【那是因为他有主角光环！！】
　　007卡了一下才把话说完：【呃，我不是想问你怎么打不过他啦，我是想问，你和他打架怎么一点都不凶？】
　　顾修凶相毕露，扇飞光球：【滚。】
　　007上蹿下跳：【你每次骂他都是‘滚蛋’，对我就是一个凶巴巴的‘滚’！】
　　顾修：“……”
　　被007吵得分神，他守在魏蒙面前，一个没留意，魏蒙偷偷摸摸来阴的，冷不防用全身力气撞过来，他身子一歪，膝盖在地上磕了下。
　　但他反应仍旧极快，仿佛感觉不到痛，在地上一弹而起，猛地拽住魏蒙的头发。
　　“啊啊啊啊——”魏蒙疼得嗷嗷直叫。
　　“别打了别打了，”有人上来劝，“怎么了嘛，顾修你消消气，喝点水……”
　　顾修瞥一眼：“喝什么水，鬼知道那里面有什么脏东西！”
　　眼下的局面，怎么看顾修都是无理取闹的那一方，再加上魏蒙的哭喊求饶，还算清醒的几个男生围过来，打算制住顾修，拉开两人。
　　“顾修，你冷静冷静，别发酒疯！”
　　砰！
　　包间大门被撞开的声音盖过厉声的质问。
　　陈北川随便套了个夹克衫，头发凌乱，目光逡巡。
　　所有的喧闹都按下暂停，所有人都齐刷刷看向他。
　　顾修也一怔：“……你怎么来了？”
　　陈北川目光落到他身上便不再移开，呼吸略急：“季柠告诉我的。”
　　顾修脸色立刻不好看了，这人看起来对季柠爱答不理的，现在生日聚会倒是一叫就来？
　　陈北川没在外人面前把季柠那句“顾修好像不开心”抖出来，只眼神柔软地注视着他：“我来接你。”
　　顾修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陈北川又温声问他：“怎么了？”
　　不问后面这句还好。
　　顾修莫名又暴躁起来，不敢去看门口的人，扭头，恶狠狠一脚踹在魏蒙屁股上。
　　再向包厢里的众人解释：“我刚才看到他往季柠的饮料里下药。”
　　顾修口说无凭，但魏蒙顷刻大变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我刚才好像也看到了。”一个季柠的室友醉醺醺站起来，晃悠悠指向魏蒙，“那个魏……魏蒙，你是不是在柠柠的饮料里加了什么东西？好像是白色的粉……”
　　“白色粉末”的指代过分敏感，众人或恐慌后退，或惊慌地捂住嘴，每张脸都写满了不敢置信，浑然将他视作了骇人的洪水猛兽。
　　魏蒙慌张辩解：“不是，不是毒品。我是遵纪守法好公民，哪敢碰那种东西啊？”
　　这却无疑承认了自己见不得人的卑劣行径。
　　“季柠”怔怔地看看一地碎渣，又怔怔地看看顾修。
　　“季柠，”顾修一脸严肃对他道，“你今晚别喝酒了，饮料也别喝。以后交朋友，注意一点吧。”
　　主角受的主角光环就是容易招来这些乌七八糟的桃花债，主角攻不配合走剧情英雄救美，也不知道他以后还会不会遇到什么麻烦。
　　季柠感激得迅速红了眼眶：“顾修……”
　　“唔。”顾修按着脑袋，踉跄了一下。
　　季柠剩下的话咽回去，正要出声关心，而陈北川动作比他说话还快，手一伸就揽过了顾修的肩头。
　　“你喝酒了？”
　　顾修没回答，有些脱力地垂着脑袋和肩膀，耳后一片薄红。虽然身上没有明显的酒气，但陈北川很清楚这家伙的酒量。
　　吃几颗酒心巧克力都能醉。
　　醉了还乱亲人。
　　思绪一开始驰骋就停不下来，直到顾修试图挣脱，掀起一双迷离的黑眼睛瞅他，像蒙着一层柔软细腻的薄纱。
　　这眼神实在很像索吻。
　　陈北川喉结滚动。
　　顾修忽然用力皱起眉，举起两根手指，在他胸口上戳了一下。
　　“我的……”
　　顾修再戳，把僵硬的室友戳得连连后退。
　　然后气势十足地喊：“我的花生！”
　　陈北川：“……”
　　铁定醉了。
　　顾修把室友戳到一边，却不急着走。
　　就在陈北川全神贯注并带着几分期待的时候，他的后续行为毫无征兆——走到角落里，蹲了下来。
　　银色小光球熟练地浮在他身边，准备吃瓜。
　　陈北川不明就里，却像小尾巴粘着他，有样学样地蹲下，把看不见的007挤去一边。
　　007一团精神力，装模作样滚一圈，可惜所有人都看不到他，唯一能看到他的宿主又不在意，正忙着和陈北川大眼瞪小眼。
　　007默默地往上飘，如同电灯泡悬在两人头顶，发出冷白惨淡的光。
　　闹剧还没完，季柠有朋友在身后作为靠山，直接冲上去质问魏蒙：“魏蒙，那是什么药？”
　　魏蒙脸色苍白：“小柠你听说，我只是一时冲动……”
　　季柠：“什么药？”
　　有个室友的女友平时没少看小说，鄙夷地嘀咕：“该不会是那种药吧？难道魏蒙是gay？”
　　季柠一愣：“……是吗？”
　　魏蒙登时方寸大乱，抓着自己的头发转了两圈，一些话没过脑子就送出了口：“小柠，我说过我是你的粉丝，我都喜欢你多久了……你别信他们胡说八道，他们，他们就是一些纸片人而已！”
　　“你才是胡说八道！”季柠只觉这人不可理喻，高声反驳道，“他们是我的好朋友！什么小说，什么纸片人……”
　　“我怎么可能骗你？”魏蒙着急上火，口不择言地辩解，伸手一指，不忘拖吃瓜的顾修下水，“我之前和你说的几个剧情点不都发生了吗，虽然细节有点不同……都是因为顾修，都是被他弄乱的。他好像有个金手指，可能是系统之类的东西。”
　　顾修原本吃瓜吃得全神贯注，不料魏蒙歪打正着猜中大半真相，昏沉沉的大脑瞬间清醒大半，因为惊讶张开的嘴半天忘了收回来。
　　陈北川也愣了愣，他脑子转得快，再加上身边顾修的反应……
　　季柠气得浑身发抖：“你出去。”
　　“小柠，你听我说。”
　　“你再不出去，我就报警了。”季柠眼神决然，指指地面，“我还会去化验，看看你在我的饮料里放了什么……”
　　“行行行，我出去还不行吗，我们回头再聊，回头再聊好吗？我给你发信息……”魏蒙麻溜地服软，灰头土脸地退出包厢。
　　几位室友仍心有余悸，醉酒的都清醒了，一股脑围过来，让季柠放心，七嘴八舌道：“没事柠柠你别怕，等会我们一起送你回去……”
　　危机解决，顾修紧绷的神经松懈，那昏沉的感觉立马放大，他刚站起身，仿佛被沉重的铅球拖住，整个人又直直往下坠。
　　【啊啊啊我就知道！】007大喊大叫放马后炮，【你果然醉了！让你把米酒当饮料喝！】
　　陈北川忙用两条胳膊捞过他腋下，稳稳当当将人接住。
　　和乱成一锅粥的季柠那边截然相反，他们这边像是定格画面，陈北川还在回味魏蒙刚才那番离奇的话，顾修则一眨不眨注视着他，用一种颇为熟悉的眼神。
　　像是上次吃酒心巧克力把自己灌醉后，又像是更久远以前。
　　顾修认认真真地盯着他眼里那抹灰，不断地靠近，再靠近。
　　直到不能再近。
　　嘴唇轻轻一碰，轻得很难说这是强吻。
　　再说，陈北川也并不抗拒，反而无比期待。
　　他甚至想按住顾修的后脑勺，用上最大的力气，让小鸟拼命扑腾翅膀也飞不走，然后撬开对方的牙关，从最深处攫取最甘甜的津液。
　　突然一下，静得落针可闻。
　　一张张惊愕的脸转过来，在昏暗的包间里，一双双眼睛瞪得就像和007一样碍事的电灯泡。
　　“不好意思。”陈北川轻描淡写将顾修拉开一些，揽在臂弯里，礼貌地对众人道，“那我就带我未来的男朋友先走了。”
　　这话更是如同惊雷落入平静的海面。
　　几秒寂静后，有人傻愣愣地问：“为什么是未来？”
　　陈北川看眼半梦半醒的顾修，眉眼和嗓音都异常温柔：“因为他现在可能没法给我回答。”
　　然后轻轻拍拍那张酡红的脸，温声：“走了。”
　　顾修嘴上嗯嗯嗯，脚却像扎了根一样黏在地上不动。
　　陈北川拖着他打开包间门，明亮的光线射进来，照亮顾修黑色的裤腿。
　　膝盖处磨破了一块，但因为裤腿宽松，看不清里面的皮肤状态。
　　“你受伤了？……算了。”估计醉酒的小傻鸟自己也不清楚，陈北川实在不想继续和这些人继续牵扯，干脆利落地蹲下，背朝顾修，“上来。”
　　身后没反应，他再来一句：“不上来我就吃了你的花生。”
　　后背一沉。
　　陈北川勾了勾唇，拖住男生的膝弯，经常锻炼的全身肌肉一起发力，轻松地把对方背了起来。
　　将近年关，许多大学生已经离校归家，一些在京城打工的人也早早踏上了回乡的归途。
　　街道上很冷清，路灯昏黄，细碎飞舞的雪花闪烁着晶芒。
　　陈北川钝重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
　　他高瘦的身体承担了两个人的重量，但他长期锻炼，走得很稳当，脚步深浅均匀，积雪发出悦耳的咔嚓咔嚓声。
　　忽然，凛风拖着他轻柔的嗓，往身后飘去：“顾修，你睡着了吗？”
　　顾修睁着一双迷茫怔神的眼，看着柏油路上车轮留下的压痕，无意识应了声：“嗯……”
　　陈北川：“睡着了还能回话？”
　　顾修：“闭嘴。”
　　陈北川：“还装睡？”
　　“睡了就是睡了。”顾修蛮不讲理，“你吵死了。”
　　陈北川：“就吵。”
　　幼稚的传染速度和效力都极强。
　　顾修双手捂到陈北川口鼻上：“闭嘴。”
　　陈北川轻松将他的手拨开：“喂，顾修。”
　　顾修不满地嘟嘟囔囔：“吵……”
　　“我就吵你。”
　　陈北川不依不饶。
　　背后的顾修被烦到不再吭声，陈北川仍话声不停：“我就吵你，我喜欢看你被我惹到炸毛，喜欢看你生气。也喜欢……看你笑。”
　　“但我不喜欢你对着别人笑，尤其是季柠。你明白吗？”
　　顾修烦躁地哼哼。
　　“顾修，冷吗？”
　　“顾修，我现在闻到你身上的酒味了，像发酵了的糖炒栗子。”
　　“顾修，你有点重……”
　　“……”
　　“喂。”
　　不知道多久，陈北川又像平时那样喂一声，可好几秒也没有下文。
　　顾修下意识屏息。
　　然后，毫无预兆地。
　　陈北川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顾修，我喜欢你。”
　　顾修惺忪的醉眼猛然瞪大到极限，僵住，被冰寒的夜风冻得发疼，才缓缓地眨了一下。
　　他下巴仍枕在陈北川颈窝，木香萦绕。视野里的街道僻静，路灯也寥落。这条街很长，景色久久不变，和之前一模一样，不是梦境。
　　雪花落在两人肩头，在仿佛静止的时间里，陈北川认认真真，再次开口：“顾修，我喜欢你很久了。”


第73章 室友33
　　“我说我喜欢你，你听到了吗。”
　　陈北川一鼓作气捅破了最后的窗户纸，紧绷多日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
　　嗓门越来越大，不再顾忌。
　　高亢嘹亮地喊，响彻整个静谧的夜色，一声接一声。
　　“顾修，我喜欢你！”
　　“顾修，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
　　顾修装睡失败，慌乱阻止：“别喊了！闭嘴闭嘴闭嘴！”
　　陈北川稍稍冷静，捉着嘴边那只手，揉了揉，问：“那你的回答呢？”
　　顾修又不吭声了。
　　陈北川不依不饶。
　　“不要装睡。喂，我喜欢你，听到了没有？”
　　“再装，我就亲你。”
　　吓得顾修赶紧动了动，双臂收紧箍住陈北川的脖子。
　　“什么意思。”陈北川低笑一声，“是要我亲你？”
　　“……陈北川！”顾修不得不开口，因为嘴巴埋在对方的领子里，声音有几分闷，“你这人真是……不讲理。”
　　顾修一听他笑就知道自己的回答又中了圈套，果然，下一秒，陈北川顺着杆子往上爬：“讲理可以让你也喜欢我吗？”
　　顾修讲不过，答非所问：“放我下来。”
　　陈北川问：“放你下来可以让你喜欢我吗？”
　　“不知道！”顾修佯怒，“我只知道你再不放人我会掐死你！！”
　　说罢手上力气加大，逼得陈北川被迫后仰，等膝窝的桎梏一松，他赶紧从陈北川背上跳下来，双脚踩回地面，一路上惴惴的心脏总算踏实了，只是心跳频率仍然快了些。
　　深吸气，吐气。
　　心跳更快了！
　　他耳根泛红，不敢去看陈北川，搓着手装作很忙，哼哼道：“兔子都不吃窝边草！”
　　陈北川转过来看着他的耳朵，似笑非笑：“嗯，但男同吃窝边草啊。小鸟倒是不吃窝边草，不过会薅窝边草筑巢。”
　　顾修：“……”
　　陈北川：“窝边草怎么了，吃过的都说香。”
　　顾修侧着身绕了个圈，非常刻意地走到前头，避开眼神接触，闻言忍不住又接了句：“放屁，谁说的？”
　　他的调子自然是反驳，可陈北川只取字面意思，认真地回：“我说的。”
　　顾修：“……”又中计了。
　　身后的陈北川亦步亦趋跟着他，没完没了：“陈北川，H省高考状元，A大本硕，在校期间六年年级第一的保持者，六年国家级奖学金的获得者，累计参与发表论文十余篇，以第一作者身份发表SCI一区论文八篇……”
　　“这可信度够高了吗？”
　　学霸的歪理层出不穷，顾修无法反驳，开始强词夺理：“凡尔赛够了哈。”
　　陈北川又问：“那当你的男朋友够了吗？”
　　顾修：“……”
　　顾修越走越快。
　　“小心。”陈北川从身后拉了他一下，“你怎么总是不看路？”
　　前面地上黑黝黝的，一片巨大的水坑。
　　顾修反应过来，仍是一愣：“我什么时候不看路了？”
　　陈北川也愣了下。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觉得，你总是不看路。”
　　顾修愤怒：“胡说八道，你又泼脏水！那条内裤就……”
　　话没说完，硬生生踩下刹车。
　　陈北川却敏锐地追问：“什么内裤？”
　　然后就见那可爱的粉色耳廓烧了起来，像铺开了灼烈火烧云，鲜艳绝伦，连深沉的夜色也能就此点燃。
　　“你拿了我多少衣服了？我拿你一两件衣服怎么了。”陈北川仍理所当然。
　　007出来凑热闹：【啾啾，类似的台词你以前也说过哎，你和主角攻还挺有缘的嘛。】
　　顾修把光球踹开，动作的时候又被陈北川拉了一把，他被迫转身向后，直面那双深沉的灰色的眼。
　　“你还强吻了我两次。”
　　顾修当即心虚地抿了下嘴。
　　“顾修同学。”陈北川缓缓逼近，低声，“我向来睚眦必报。”
　　“你也没少强……唔我。”
　　顾修被意外打断的话，停在一个充满暧昧歧义的位置。
　　陈北川先在他的唇上碰了碰，还没继续深入，一时没忍住，笑了起来。
　　顾修重获自由，立马要再强调一遍：“你也没少强——”
　　同样的剧情第二次上演，陈北川找准时机，快准狠地吻了上来。
　　“陈！唔……陈……唔嗯……”
　　好半天，连一个完整的名字都没说出口。
　　顾修被气得七荤八素晕头晕脑，迷迷糊糊中被陈北川拉着手，转了半圈，再一推，落到带着淡淡香薰味道的汽车后座上。
　　陈北川坐到他身边，迅速关门，对司机说：“开车，去柏翠城。”
　　为了做项目方便，他在高新园区附近租了房，这边大多是刚需的小区或者大型楼盘，人流量大，各种配套设施齐全。各个户型差距不大，两梯四户为多。
　　两人在一栋二十多层的公寓楼门口下车。
　　“我现在住的地方。”陈北川招呼道，“下车吧。”
　　顾修却迟疑不决。
　　陈北川在他膝盖裤子破洞的地方轻轻一戳。
　　顾修当即倒抽一口凉气，眼神控诉。
　　陈北川不由分说：“下车，上去给你处理伤口。我家常备医药箱。还是说，你需要我背？”
　　顾修扶着车门，老实下车。
　　陈北川细心地拖着他一条胳膊，帮他关上车门，扶着他上楼。
　　顾修没再拒绝这无所谓地示好，现在还有更纠结的事萦绕在他心头，一句又一句的告白，挥之不去，蛇一样缠住他的身体。
　　陈北川倒是脸色沉静，无言地望着电梯光可鉴人的内壁，不再反反复复执着地告白。
　　“到了。”他提醒发呆的顾修。
　　“哦……”顾修回神，扭头就见面容俊逸的青年，站在那里看着他，体贴地用手挡住电梯门。
　　顾修心烦意乱地从电梯出去。
　　家里灯火通明，陈北川出门得急没关灯，起初并未在意，但和顾修往里走了几步，忽听从卧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挡了挡身后的顾修，眼神警惕。
　　他们这边开关门的声响也惊动了卧室里的人，只见一名美妇款款而来，手里拿着相当生活化的吸尘器，看清来人，眼底漫开诧异，夹杂着惊喜。
　　陈北川紧绷的肌肉骤松：“……妈？”
　　正是昨天才见过的陆清梧，顾修海的了对方请的一顿饭，礼貌地打招呼：“伯母。”
　　陆清梧是过来人，眼前的情况，当然一看就懂了。
　　昨天顾修扭扭捏捏支支吾吾，总想辩解自己和陈北川的关系，每次都被她快准狠地打断施法，今日她意外抓了个现行，呵呵，这两孩子果然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
　　昨天顾修和她说陈北川搬出去了，今天顾修本人就出现在了陈北川租的房子里。
　　陆清梧抿唇一笑，将来龙去脉猜到大半，没去戳穿薄那脸皮的少年，只问陈北川道：“你是出去接修修吧？走得那么急，灯和门都没关，还好过来的是我，要是你电脑被贼偷了，不知道会有多麻烦……”
　　陈北川脸色平静，顾修却有几分后怕，附和道：“啊，还好您来了。”
　　又嫌弃地看眼自带学霸光环的陈北川：“你竟然这么粗心？”
　　陈北川一脸坦然：“还不是为了去接你。”
　　顾修：“……”
　　“咳，”陆清梧轻咳，“那个北川啊，妈给你房间收拾了下，你们进去吧，我要收拾客厅了，没两小时尽量别出来哈。”
　　陈北川不喜欢别人入侵自己的领地，哪怕这个别人是家人。他也不需要母亲替他处理内务，现下却反常地点了点头：“行，麻烦你了妈。顾修，跟我进来。”
　　顾修膝盖上的伤还需要处理。
　　陈北川关上门，指挥顾修：“坐。”
　　顾修也不客气，坐到他指示的大床上，碰到柔软的被褥才开始拘谨，双手微微攥着，视线左右环顾打量。房间里收拾得干净整齐、一尘不染，和宿舍里的床位风格大同小异，只是面积大了几倍。
　　陈北川习惯将各种用品分门别类，径直走到一面储物柜前，准确拉开中间的抽屉，拿出一个医药箱。
　　然后回来，在顾修面前蹲下，掀起那双冷冷淡淡的灰色眼眸，吐出四个字：“裤子脱了。”
　　顾修反应了一下才把那四个字辨认出来，顷刻红了脸颊，不自在得喉咙滚动，闷声：“什么！？”
　　陈北川一脸正气，看向他膝盖。
　　哦，是这个意思。
　　顾修舔了舔嘴唇，灵光一闪，把还算宽松的裤腿卷起来，卷过膝盖，松口气：“这样就行。”
　　陈北川也不强求，单膝跪地，确认他膝盖擦伤破皮，立马打开医药箱。
　　“只有酒精……”陈北川翻翻找找，俊朗的眉头缓缓皱起，“我记得我买了碘伏？”
　　“唔，说不定床头柜里有？”顾修不自在极了，正好给自己找事做，自告奋勇拉开旁边的床头柜抽屉。
　　顾修先呆住。
　　而后陈北川站起来，看了眼抽屉内部，疑惑地“嗯？”一声。
　　顾修眼睫毛抖成小风扇：“陈北川，你……你这人真的……！”
　　陈北川直接把抽屉里的陌生物品拿出来。
　　乍一看他还以为是自己遗忘的口香糖之类，可他并不会把食物带进卧室。再仔细一看，超薄颗粒款，大号。
　　陈北川：“……”
　　顾修经常体会到的那种百口莫辩的感觉，总算是轮到他了。
　　“你、你干嘛？”见他观察手里的套子，顾修紧张更甚，在床上挪动，浑身的毛发都炸了开。
　　陈北川无奈：“不是我买的。”
　　顾修一愣，脸色由尴尬变得恼怒：“那是谁买的？”
　　一看就是误会了，陈北川却难以自证，只好说：“我没带其他人来过这里，连陈南沅也没来过。”
　　顾修：“难道你还想带别人来？”
　　陈北川：“……不是。”
　　真是百口莫辩。
　　刚好大门被敲了两下，打破两人之间紧张对峙的气氛，隔着门传来陆清梧的声音：“年轻人可以冲动，但一定要注意安全哈。”
　　陈北川没理，把套子扔到一边，蹲下来把顾修的小腿捉住：“先处理伤口再说。”
　　顾修咂咂嘴，不说话了。
　　下方的陈北川眉眼低垂，看起来顺从又温柔，问话的声音也很轻缓：“这是怎么回事？摔的？那个男的干的？”
　　顾修当然不肯承认自己被偷袭得手，硬着头皮道：“我自己摔的，脚滑。”
　　陈北川面无表情地夸：“平地摔，真厉害。”
　　然后往他伤口上一碰。
　　顾修重重“嘶”一声，老实了。
　　陈北川让他别动，拿来矿泉水和垃圾桶，先给他清洗伤口。
　　其实去外面操作更方便，两人偏要留在暧昧的卧室里，谁也没出声提出异议。
　　顾修轻轻“喂”一声。
　　陈北川吹了吹他膝盖上的水珠，应：“嗯？”
　　“你可不可以不要喜欢我？”顾修小声，“我们没有结果的。这个世界的所有东西，所有好吃的，还有圆圆，伯母，他们都会消失……”
　　陈北川头也不抬：“闭嘴。”
　　顾修：“……”
　　“你每次脑子不清醒的时候，看着我的时候。”陈北川冷不防发问，“都在想谁？”
　　顾修疑惑道：“嗯？”
　　“你就是双标。”陈北川口气幽怨，“别人可以，但我不可以。”
　　顾修急了：“哪有别人……”
　　空气忽然安静。
　　陈北川用那双深邃而犀利的灰眼睛，审视着他。
　　顾修眨眨眼，莫名其妙又恼了，忙道：“靠！我不是说你是我的初吻和初恋的意思。”
　　陈北川扑哧一笑。
　　顾修被他一笑就上火，耳朵火烧火燎，正要发作，膝盖猝然吃痛，蘸着酒精的粗棉棒擦上来，他毫无防备，高亢地：“啊！！！”
　　虽然只是一点小小的皮外伤，但跟陈北川在一起的时候，真是很容易小题大做、大惊小怪、大呼小叫。
　　陈北川也不遑多让，做贼似的一只手捂上来：“嘘，隔墙有耳。”
　　顾修：“唔唔？”
　　陈北川一只手捂着他，下面那只手趁他注意力转移，又来！
　　“啊——卧槽陈北川你太用力了！轻一点！”
　　“够了够了，可以了、呼，可以了……”
　　“哈啊……”
　　夹在顾修撕心裂肺的叫喊中，陈北川轻声说：“有块玻璃碴，难怪你这么疼，必须挑出来。”
　　“呜呜不要了真的疼！”
　　“你这个骗子！我本来好好的……肯定是你把它撕裂了才疼的！！”
　　“……”
　　顾修眼睛都红了，带着淋漓水光，幽怨地瞪住面前的始作俑者。
　　陈北川摊开掌心，点点血迹沾染着一块碎玻璃，用眼神示意他：不信你自己看。
　　“嗯……我自己来就好了。”顾修去塑料袋里找创可贴，“现在不疼了。”
　　陈北川斩钉截铁：“不行。”
　　而后又像恶魔一样拿起酒精：“再来一遍。”
　　顾修迅速提起双腿缩到床上，双手搓着被子后退：“……我不要！”
　　“真的不要？”
　　“不要，那玩意疼！”
　　陈北川忽然爬上床。
　　顾修脑中警钟大作：“陈北川，你下去！”
　　陈北川四肢健全，抢占天时地利以及身体优势，一把箍住顾修的胸膛，拉得他倒下去：“不疼，你闭上眼，很快结束……”
　　顾修：“唔呃呃——”
　　这套房子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
　　但顾修的哀嚎怒斥撕心裂肺，隔着锁上的门也一清二楚地传了出去。
　　门外，陆清梧捂住嘴压下激动，两弯秀眉高扬，同手同脚一蹦一蹦地走开。
　　

第74章 室友34
　　儿子沉迷学习不开窍，安全教育还得看老妈！
　　陆清梧为自己先见之明甚感欣慰。
　　她刚到公寓时发现门窗大敞，灯也没关，给陈北川发了几条消息全部石沉大海，他了解自己的儿子，从小谨慎细致，严于律人更严于律己，心眼子比蜂窝的眼儿都多，不可能犯这种马虎的低级错误。
　　因而他并不担心暂时失联的儿子，又给顾修发了两条信息，同样没回复。
　　她得以确认，两人九成九在一起。也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回来。
　　她给陈北川收拾房间发现那屋子里什么都没有，便一边搞卫生，同时下单外卖，等待加急的计生用品送过来。
　　一切准备周全，俩孩子也到家了，简直完美。
　　陆清梧听了一半墙角，给两人留下隐私的空间，去沙发上休息，开心地哼着小曲儿，给了外卖一个大大的好评。
　　过了一个小时顾修才红着眼睛，一瘸一拐从卧室里出来。
　　“啊……”陆清梧立刻站起来，礼貌地偏了偏眼，“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啦，你们好好休息。”
　　顾修急不可耐，逃也似的跟上：“伯母我和你一起走！”
　　“我送你。”陈北川迅速接话，顿了一顿才看向母亲，“们。”
　　陆清梧：“……”
　　顾修要回学校宿舍，和在外面住酒店的陆清梧并不顺路。
　　两人先一起把陆清梧送上出租车，陈北川登时一百八十度大变脸，熟练地拽过顾修胳膊，不由分说：“你和我回去。”
　　顾修：“我才不……”
　　陈北川提醒：“宿舍门禁，你现在回去要被扣分，还要牵连到我。”
　　顾修哑然。
　　陈北川神色稍缓，又问他：“还疼吗？酒精刺疼应该就那一下吧。”
　　顾修不满地用手肘怼他，挣脱开：“谁让你没轻没重！”
　　“嗓门这么大，”陈北川唇角微弯，“肯定是没事了。”
　　顾修突然发现自己每次和这人在一起都特别容易大惊小怪，咋咋呼呼的。
　　他抿抿唇，硬生生憋住不作声，一股脑往前走。
　　陈北川不紧不慢吊在他后头。
　　小区面积大，绿树成荫，头顶上的月色稀稀落落，偶尔被林梢遮蔽，偶尔洒落在下方漫步的人肩头。
　　陈北川忽然又道：“套子应该是我妈买的。”
　　顾修又炸毛了，回头愤愤道：“我才不信你！你这个变态！你有前科，不但诬陷我，还偷我内裤。”
　　陈北川挑眉：“我偷你内裤？那本来就是我的。”
　　顾修气势如虹：“你听听你说的！露馅了吧！”
　　陈北川被指尖怼到眉心，不怒反笑，月色下眼波如水，朦胧而婉约的灰，薄雾轻纱般温柔地笼罩着他面前的人。
　　顾修又哑巴了。
　　刚想抽手，指尖却被捉住，包进温热的掌心。
　　顾修呼吸一滞，胸膛里的心脏也像被什么东西包住了似的，比如雾，比如纱，朦朦胧胧，难以捉摸。
　　“顾修，”陈北川声线微沙，一字一句、开门见山地问，“为什么逃避？和那个男人说的话有关吗？”
　　陈北川准确抓住所有关键词：“系统，金手指，剧情，小说，纸片人？”
　　他是顶尖学府的顶级学霸，主角光环璀璨又耀眼，稍加引导，他很容易将所有蛛丝马迹串联起来，窥探到这个世界的真相。
　　可他看向顾修的眼神仍旧平静，他想要的也不是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看着顾修的眼睛，片刻，笑了一下。
　　如果顾修能够不受束缚地告诉他一切，那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口是心非地一直逃避。
　　所以他只问：“顾修，你喜欢我吗？”
　　顾修揉揉眼角，别开脸，闷闷道：“我讨厌你。”
　　有的答案明显是违心的反话，有的答案则涉及快穿局机密，顾修无法作答，比如他的任务，任务的时限，以及最后的脱离。他顶多含糊其词地来一句：“我就要走了。”
　　莫名的，这样的话好像也似曾相识。
　　但陈北川问得巧妙。
　　“你可以一直留在这里讨厌我吗？”
　　顾修怔愣片刻，点了下头，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阻碍，然后回答说：“可以。”
　　顾修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这句话里包含了两个问题，如果讨厌是反义，那一直留在这里，同样是反义。
　　突然一阵夜风吹来，陈北川只觉自己的体温顷刻间去了大半。
　　*
　　最后顾修在陈北川公寓的次卧将就了一晚，次日陈北川向研究所请假，两人一起回了学校。
　　季柠始终放心不下，将近中午，估摸着顾修总该起床了，迫不及待地打电话过来。
　　顾修没带手机上床，充着电的手机在桌上嗡嗡震动，陈北川看一眼，毫不迟疑拿上手机，出去了才按下接听。
　　“是我。”
　　季柠准备好的关心一下全吞回肚子里：“……陈北川学长？”
　　“嗯，”陈北川说，“他昨晚累了，还在睡，挂了。”
　　季柠：“……”
　　陈北川之前那些夹带私货宣示主权的话语，日后回味起来都无从证实，季柠渐渐地便没当一回事。估计陈北川只是和他一样，单恋顾修，逞口舌之快而已。
　　但是……
　　季柠匆匆又来句：“学长，昨晚顾修好像喝醉……”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直接拒绝证明自己是否乘人之危，让季柠胡思乱想去。
　　挂了电话，陈北川正好去食堂，买了热气腾腾的早饭回来。
　　一进屋就见横眉怒目眼睛肿成双眼皮的顾修：“陈北川，你是不是偷了我手机！”
　　陈北川不作声走上前，像小孩子遇到新奇的变形玩具，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顾修的眼皮。
　　顾修反应激烈得往后弹出去。
　　缓了缓又冲上来：“我的手——机——！”
　　“刚才给你掐闹钟，顺手拿出去了。”陈北川边忍笑，边从口袋里找到手机，抛回去，“去给你买早餐。”
　　讨厌的室友变得只干人事，顾修不好意思继续没事找事，偃旗息鼓，鼻头耸了耸，眼睛也黏到丰盛的早餐上面。
　　从香喷喷、热乎乎的粥开始，顾修熟练地摘掉塑料封盖，拿起勺子大快朵颐，一口接一口。
　　“慢点吃。”陈北川在一旁提醒，还顺手过来给他弄了弄头发。
　　顾修顿时停住。
　　陈北川倒是泰然自若，看着他，又说：“嘴巴脏了。”
　　顾修愣了一下：“啊？”
　　陈北川伸手一指：“这里。”
　　顾修神游天外，手指在下巴摩挲半圈，怎么也找不到准确的位置。
　　陈北川的灰眸清晰映照着他，逐渐靠近，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舌尖探出，一滚，舔过嘴角。
　　像被电流击中，仿佛时间停止了，电火花噼噼啪啪通遍全身，每一根神经末梢都绽放开。
　　而陈北川使了坏，仍若无其事地坐直，舔舔嘴唇，再低头喝了两口豆浆。
　　顾修木然，只觉嘴里甜香的粥变成干巴的蜡。
　　陈北川瞥他，貌似好心地问：“怎么不吃了？”
　　顾修后知后觉脸一热，低下头：“日……变态。”
　　陈北川被骂了还笑，憋着笑。
　　顾修偷看的时候才发现，想再骂却又骂不出口，被那张脸挤满的眼睛也烫得厉害，他忙也低下头，一口气塞了半个大白包子到嘴里。
　　*
　　到了晚上，陈北川故技重施。
　　孤独寂寞怕黑童年阴影一条龙，然后强行爬到顾修床上。哪怕顾修已经亲眼见过了陆清梧，他说起谎来仍脸不红心不跳。
　　顾修坐起身挡住来人，板着脸斥道：“挤死了，去你自己床上睡！你住外面的时候没看到你怕啊？”
　　陈北川：“因为我把你的照片放在床头柜，所以不怕。”
　　“我靠你床头柜里明明是……”顾修说着一卡，装腔作势虚踢一脚，拉下脸，“说起来我还没问你，为什么伯母说看到你了朋友圈的照片？你发了什么？是不是屏蔽我了？”
　　“就在迪士尼拍的那组照，已经有三百个人赞了。你要看吗？”陈北川说，“我什么也没多说，一个字都没有。只是单纯因为，照片里我们看起来很配。”
　　“……”顾修静默一瞬，张开双臂严防死守，“从我的床上下去！”
　　陈北川展现出超乎常人的毅力和执着，又来：“那你什么时候给我答案？”
　　顾修扯起被子扇了下，把自己卷进去，鼻子眼睛都藏起来，不吭声了。
　　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踩楼梯的声音。
　　他悄悄露出一只耳朵，仔细捕捉陈北川下床的动静，确认他回到自己的床上。
　　陈北川走是走了，换成手机震。
　　CBC：【小没良心】
　　忄贲怒dě尛鸟：【？你才是！！】
　　CBC：【我就算骗人也光明磊落，从来不会装傻充愣】
　　顾修：“……”
　　骗人还有理了。
　　嗡嗡嗡。
　　来自室友的微信骚扰接连不断。
　　CBC：【为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
　　CBC：【是不能吗？和上次KTV那个男人的话有关吗？】
　　顾修的心扑腾一跳，重重的一下，撞得他直接撩开被子坐起来。
　　陈北川身上的那些主角光环并非虚名，在这个世界之外的事，他也展现出了过人的聪明。
　　CBC：【如果不是不能……你是怕我难过，还是怕你自己难过？】
　　顾修终于回复。
　　忄贲怒dě尛鸟：【才没有！！】
　　顾修的人设是火葬场渣攻，表现得太好反而是崩人设，虚情假意流连花丛，只要他愿意，随他怎样甜言蜜语、坑蒙拐骗。
　　可他不想，更不想那样对陈北川。
　　陈北川精准解读他，反话当正话。
　　CBC：【所以，你是怕自己难过，也不想我难过。】
　　好像怎么也解释不清了，顾修破罐子破摔，扔一串省略号过去。
　　陈北川穷追不舍。
　　CBC：【那你讨厌我吗？】
　　忄贲怒dě尛鸟：【嗯，讨厌你！[/翻白眼]】
　　CBC：【那我也讨厌你[/呲牙]】
　　顾修：“……？”
　　顾震惊地抬起头，透过床边的护栏缝隙，刚好看到陈北川没有拉上的床帘，被手机屏幕照亮的半张脸，微微上扬的唇角。
　　偷笑被发现，陈北川故作神秘翻个身，用后背对着他，继续发信息。
　　CBC：【哦～豁～讨～厌～你~】
　　CBC：【（略略略.jpg）】
　　顾修：“……”有病！
　　忄贲怒dě尛鸟：【（小鸟愤怒炸毛.jpg）】
　　CBC：[截屏]
　　正是他们聊天界面的截图。
　　顾修皱皱眉，第一眼没看出所以然来，还当是陈北川手滑，再看一眼，他的昵称貌似是原样，细看，那明明是陈北川给他的备注！
　　红色的愤怒小鸟头像，配了一个几分搞笑的备注：
　　亻敖娇dě尛鸟
　　顾修：“……？”
　　有病，且没救！
　　

第75章 室友35
　　放寒假了。
　　顾修无家可回，早早提交了留校申请。陈北川在外租了房，谁知道这人心机地做两手准备，也申请了留校的宿舍。
　　几栋比较老旧的宿舍楼计划在寒假翻新，留校的学生被统一安排到豪华的公寓楼里，整栋楼都是一人间或两人间，带独立卫浴。
　　具体的房间安排优先原来的宿舍结构，也就是说，顾修依然和陈北川住在一起，换了个新的二人间。
　　季柠同样留校，和他们搬到了同一栋宿舍楼的同一层。
　　住得这么近，来往自然而然，到了饭点，季柠就装作无意从他们宿舍门口经过，然后吆喝一嗓子：“顾修！要不要一起去食堂吃饭啊？”
　　陈北川烦躁不已，见顾修作势要过去，迅速把上衣一脱，没好气道：“不准开门，我没穿衣服。”
　　顾修坐回去：“……”
　　陈北川又大喊一声：“我没穿衣服！”
　　顾修冲过去捂嘴：“你干嘛！外面能听见。”
　　陈北川顺势握住他手腕，眼神直勾勾的，顾修几乎预料到下一步动作，可还是没能及时收手，被亲了下手掌，然后猝不及防地，又被咬了一口！
　　“啊！你个——”
　　陈北川还挑衅：“怎么不骂了？”
　　顾修愤然：“越骂你越爽！”
　　陈北川笑得薄嘴和锐气的眉眼都微微弯起：“饿了吗，出去吃饭，就我俩。还是我给你带？”
　　顾修咂咂嘴，转身走开，忽然捡起地上的衣服用力砸过去：“穿件衣服吧你。”
　　陈北川取下盖到脸上的衣服，露出一个看得人心烦意乱的明媚大笑，又非常欠扁地多展示了一会儿自己的胸腹肌肉，在顾修面前转一圈，冷得打战才把上衣穿回去。
　　欠的。
　　顾修翻完白眼，和换好衣服的陈北川一起去食堂吃午餐。
　　他们有一段时间没共同出入人来人往的食堂了，多亏了在论坛当管理员但什么也不管的陈北川，导致CP粉与日俱增，有时候校园开放日还能遇到嗑他俩的高中生，并表示要以他们为目标考A大。
　　嗑CP还能发愤图强考名校，挺好。
　　现在放假了，食堂里人流骤减，窗口也只剩下一半。视野开阔不受遮挡，他们刚到就看到了坐在大厅中心的季柠。
　　季柠热情招呼，三人便坐在一起吃饭。
　　如今的季柠落落大方，吃饭时摘了眼镜，露出一双澄明透亮的大眼睛，还不忘微笑着告诉顾修：“我没戴隐形，听你的。”
　　顾修不太自在地“唔”一声：“偶尔戴戴也没事。”
　　他因为季柠的亲昵略感不适，身边的陈北川则直接将不爽写到了脸上，莫名其妙的，带着炫耀的调子，也没谁问他就一通叭叭：“我的瞳色是天生的，而且视力很好。眼镜就要不近视的人戴才好看，戴平光的，有度数的眼镜会让眼睛变形。”
　　顾修：“……”真的有病。
　　季柠体面地笑了笑，低头吃饭，过了会儿，忽然问：“你们……在一起了吗？”
　　顾修一愣，打哈哈：“呃，住在一起吗？”
　　一眨眼，碗里的卤蛋不翼而飞。
　　“……陈北川！”
　　陈北川一口吞了他的卤蛋，连渣都不留。
　　晚上的宿舍里，到处弥漫着从陈北川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
　　顾修自顾自打理自己从公寓抢救回来的花生树。
　　转眼一个学期过去，这花生树个头蹿高了一倍，弱柳扶风的枝干变得粗壮，做好准备承受累累硕果。
　　等冬天彻底过去，花生结果，不过到那时候他已经离开了，小世界大概率也要崩塌，没有人能享用他种出来的花生。
　　忽然从身后传来幽幽怨怨的一声：“顾修，有没有人说过你很渣？”
　　小光球自告奋勇窜出来：【我们啾啾就是渣攻呀！】
　　顾修把碍事的光球拨开，咂咂嘴，先敷衍：“哪有。”
　　“吊着我，不拒绝，也不给个准话。”陈北川说，“我估计你是就算睡了，也会拍拍屁股走人的那种渣男。”
　　顾修站起来：“……才不是！”
　　陈北川：“那我们睡吧。”
　　顾修呆住。
　　陈北川脸色平静如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说：“我洗过澡了。”
　　顾修一下被他饶了进去，眼睛痉挛了似的连眨数下：“这不是洗没洗澡的问题……”
　　他还在消化那惊世骇俗的提议，陈北川说完就立刻行动起来，扣着他的手腕，一边往自己那边拉，一边把鼻尖往他颈窝送，深吸一口气，满足地长长“嗯……”一声，声音又磁又哑。
　　“你不管用了谁的洗发露和沐浴露，都盖不住你自己的味道，像烘烤过的坚果，混杂着阳光下的青草……”陈北川凑在他耳畔低语，“小鸟味。”
　　顾修被吸得脸红耳热：“有病，说了我是人。”
　　陈北川“嗯”一声，下一句更加惊世骇俗：“当然，有些事只有是人才方便做。”
　　顾修从没经历过这种撩拨，被贴着他的人烫得大脑短路，口不择言：“我不是人。”
　　“嗯，我也不是。”
　　陈北川见招拆招，总能出乎他意料，先用牙齿在他脸颊上蹭了蹭，把他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然后猝不及防的一口，狠狠咬在他肩膀！
　　“是小狗，汪汪汪。”
　　“嘶！陈北川！”
　　新宿舍床桌分离，不用费力爬楼梯上床，这也大大方便了兽性大发的陈北川，顾修往后踉跄几步，被轻轻一推就倒在了床上。
　　“靠！你小子……偷袭是吧！”
　　顾修铆足一股劲，拿出上回收拾魏蒙的势头，胳膊游蛇般一钻，勾过陈北川臂弯，将他锁住，翻身把他压到下方。
　　陈北川脸都埋进了枕头里，发出低低闷闷的笑声。
　　他总是不按常理出牌，顾修皱皱眉，正犹豫着要不要起身结束战斗，而陈北川这小子果然如他所料，不肯轻易罢休，趁着他不留意再次翻上来，这回直接用胳膊抵住他咽喉，阴险至极。
　　顾修被压住喉咙，只能仰起脑袋，呼吸浅而急，一双圆润的黑葡萄似的眼睛怒瞪上方的人：“陈北川……！”
　　陈北川发丝微乱，俯身，吻住那张叽叽喳喳的嘴，让它只能发出悦耳湿润的呜呜嗯嗯声。
　　“陈……”
　　“有b——呜嗯！”
　　顾修的声音时断时续。
　　陈北川蝗风过境一样把他肺腑里的氧气和青草味道抢夺一空，留下满地狼藉，湿湿乎乎，勾连的黏。
　　顾修刚换了两口气，又被咬住脆弱的喉结，他闷哼一声不敢乱动，僵硬的手指无意识攥紧床单。
　　“你……”
　　湿滑的舌头滚过下颌，把嘴边残存的银丝一并往下带，打湿喉结，以及旁边那颗无辜的淡褐小痣。
　　顾修哪里经受过这种阵仗，像电视剧里被强吻的女主角一样浑身僵直，半天只吐出断续几个字：“变态……怎么舔……”
　　“没看过电视剧？”陈北川的手从衣服下摆钻进去，雾沉沉的灰眸盯着他湿红的眼睛，“越骂人变态，人家越兽性大发。”
　　顾修立马卡壳。
　　只会虚张声势的小笨鸟，连骂人的台词也无比贫瘠。
　　想着大不了就再来一次直男间的互帮互助，顾修就没费力折腾，没想到陈北川说到做到，兽性大发，不但摸他的腰，还一路往上掐。
　　顾修猛地一激灵：“我靠你……唔嗯……”
　　嘴巴又被堵住了。
　　陈北川跪在他腿间，核心稳健，不费吹灰之力地一边低头吻他，一边抚摸调情。
　　“我靠你来真的……”顾修的身体反应很诚实，半推半就地推了下上方的人，“我是上面那个，别搞。”
　　陈北川却并不放让：“我也是。那怎么办？”
　　顾修赶紧把自己的裤腰抢回来。
　　僵持地对视数秒。
　　“那就不来了！”顾修作势要跑。
　　“我们打一架。”陈北川一把将他拽回来，手脚并用地制住，“谁赢了谁在上面。”
　　打架刚刚开始，顾修已经处在了极其不利的位置。
　　他不好发力，蹬一下，上方的陈北川纹丝不动。
　　再用手偷袭。
　　陈北川预判成功，准确抓住他挥出去的手，扣到头顶上。
　　再出手，再被捉，两只手都被压到头顶，陈北川力气诡异的手像镣铐一样锁在他腕骨。
　　“……陈北川！”顾修怒目圆睁，“放手！”
　　陈北川：“不放”
　　但他两只手都用来制住顾修，没法再做些别的什么。顾修两条腿不老实，又像蹭又像揉地往他腰上踢，裤子都快要撑不住了。
　　趁着顾修专心尝试用腿脱困，他迅速改为用一只手握住顾修两边手腕，另一只空出来的手长驱直入，把碍事的衣物拨开，姿势也调整好。
　　顾修惊觉不妙。
　　他感觉自己的手腕不像是被手箍着，而是被施加了紧箍咒的主角光环捆住了，以二敌一，真就动弹不得！他只能扭腰动腿躲避，慌乱挣扎间脚不知道踢到了哪里。
　　只听陈北川闷哼一声，微皱的眉头看起来又疼又爽。
　　顾修：“……”
　　“老实点，别乱动。”陈北川按住他捣乱的腿，“愿赌服输。”
　　“谁输了！”
　　顾修铆足了力，一个挺身，用自己的额头重重撞上陈北川的额头。
　　“……靠。”陈北川捂住前额，忍不住低骂一声。
　　手腕上的主角光环也松了些，顾修像泥鳅一样灵活地滑出来，正要趁势追击撂倒陈北川，后者先缓了过来，顶着微微发红的额头，第二次擒住他双手，眼神幽暗。
　　顾修灵机一动，就在陈北川以为他又要偷袭的时候，他另辟蹊径，一口亲了上去！
　　陈北川果然愣住，向来平静如水的灰眸也泛起涟漪。
　　顾修的吻技很烂，之前两次醉酒的强吻就跟小鸟啄似的，这时候清醒的他也好不到哪去，啃啃咬咬嘴唇，像小心翼翼品尝第一次吃到的食物，再轻轻舔了舔，确认无毒味道也还不错，再把舌头伸进去，唆几口最嫩的肉。
　　烂到透顶的吻技，却把陈北川吻得大脑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的时候，主客颠倒，仿佛第一次在宿舍打架那样，顾修占据上风，骑在他身上，用全身力气压制住他。
　　上方大获全胜的顾修俨然一只雄赳赳气昂昂的小鸟，剧烈运动过后的脸蛋变得红扑扑的，蒸染着香甜的热汗，气势十足将他的话还回去：“愿赌服输！”
　　“呵，行啊。”陈北川忽然一动。
　　顾修还以为他又要来阴的，全神戒备时，却见他呈大字摊开，将整个身体都舒展开，坦坦荡荡地认了输，“来吧，上我。”
　　“……”
　　这下顾修却犯了难。
　　他吞了吞口水，胸膛里再一次敲响退堂鼓，喃喃：“我靠我跟你比什么呢，我是直男！！”
　　陈北川眼疾手快将他捞回去：“上了我的床，还想跑？”
　　身上不剩半块衣料，顾修却顾不得羞耻，滑溜溜的鱼似的扑腾挣扎：“这是我的床！”
　　“行，那我上你的床。”陈北川把他放倒，“我在上面总行了吧，我估计你也不会做。”
　　顾修：“……谁说我不会！”
　　陈北川：“那我累了再换你来。”
　　不愧是雷厉风行学习能力一流的学霸，说罢便立刻行动。
　　但说实话，在今天之前他没有想过这么快和顾修上床，实在从顾修嘴里逼不出答案，这才临时起意打算一步到位。
　　先鲁了一发暂时解决打架激起来的一腔热血，陈北川横跨在顾修身上，以防他逃跑，再伸长胳膊从地上捞裤子，找到手机。
　　“……你干嘛呢？”顾修茫然不解。
　　然后就听到从陈北川手机里传出来嗯嗯啊啊让人脸红耳热的声音。
　　陈北川面不改色邀请他一起看：“看看我上位要怎么做。”
　　“……有病！”
　　莫名多了个现场教学视频，伴随着接连不断的旖旎声响，摩擦、喘息、痛呼，咂咂水声，顾修只觉刚刚降温的身体又迅速热了起来。
　　有一种偷听别人墙脚的隐秘刺激感，他自己也不由自主屏息，然而呼吸滚烫，心跳越发纷乱。
　　顾修乱七八糟的心脏被陈北川隔着胸膛压住，注视着他的灰眸极深邃，似深海中的漩涡，攫着他沉溺其中。随后，身体也坠入深海，第一次体会到的感觉，令两个生涩的大男孩不约而同发出压抑着欢愉与痛苦的闷哼。
　　陈北川低低抽了几口气，拧成团的眉峰显得有些严肃，顾修却情不自禁伸手去触碰，并不着边际地想，如果这个世界还有未来，如果这人进入职场工作了，没准一天到晚都是这种严肃的表情。
　　可惜没机会看到了。
　　陈北川往后挺直腰，双手握在脚踝，方便上下前后动作。
　　顾修两只手尴尬得不知道往哪放，就帮他扶了下腰，视野里一片白花花的，晃来晃去，他舔舔嘴唇挪开眼，后知后觉发现对方脚上的唯一一抹黑，不由问：“……你怎么不脱袜子。”
　　光溜溜的就留一双袜子，好怪啊。
　　“你不是喜欢吗？”陈北川果然是有意为之，气息断断续续“我还，特意穿了黑色……嗯。”
　　顾修：“……”
　　他想要辩解，但话到嘴边，被那种自下而上的，被吸纳包裹的快意撞得粉碎，只剩下不成句的、毫无意义的哼哼。
　　……
　　叩叩。
　　叩叩叩！
　　不知道是第几次响起的敲门声，伴着一句：“顾修，你在吗？”
　　这间宿舍有一扇小窗对着走廊，隔着薄薄一层纱帘，将室内的光洒在昏暗的走廊上，也映出季柠朦胧的影子。
　　他肯定宿舍里有人，锲而不舍地再三问：“顾修，你在的吧？我有些话想对你说。你放心啦，不是告白。”
　　他似乎有些局促不安，窗边的影子转过了身，背对着屋内。
　　“唔，我就这样说吧。”
　　现在的顾修正在和室友“大战”，满身热汗，上气不接下气，压根无暇回应。
　　不过既然他都说不是告白了……顾修按住身上的陈北川，哑声道：“等一等。”
　　陈北川不但不听还要和他作对，加快速度和强度，摆得像个动力充足的电动马达，顾修赶紧咬住下唇，忍得眉头紧拧，差点被夹得提前交待。
　　陈北川还非常坏心眼地，用手指把他的嘴巴撬开，不让他憋住那些美妙的低吟。
　　窗外的季柠自顾自开了口，从KTV的意外说起：“上次谢谢你，魏蒙下的药的化验结果出来了，真是那种药，如果不是你，我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是我识人不清，给你添麻烦了。”
　　顿了顿，深吸一口气后再次开口：“顾修，从小到大，我一直觉得你很厉害，所以我一直很自卑，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给你送各种礼物。渐渐地，我好像都迷失自我了……”
　　“自从上次你把那双鞋还给我以后，一切都变得不太一样了，我发现我更喜欢你了，但我却变得更自信了，因为你对我的关心、对我的鼓励，让我发现原来我自己不差，我也不需要去模仿别人。”
　　“哎，就算模仿，也不能让你喜欢上我嘛……”
　　听到这里宿舍里的两个人都差不多反应了过来，之前一起去山上露营，季柠戴了一副和陈北川的瞳色极其相似的美瞳，后来也总是明里暗里和陈北川较劲。
　　和陈北川不同的是，顾修心里掀起惊涛骇浪，难以相信，他真没做什么，剧情怎么能从那么早开始就一崩不复返？
　　大崩特崩的主角攻现在还坐在他身上，忽然用力收紧肌肉，从他嘴里挤出一声响亮的吟叫，然后俯下身盯住他的眼睛，警告道：“不准想他，看着我。”
　　“嗯？”外面的季柠似乎也听见了顾修那声，忙关心地问，“顾修？你怎么了？”
　　顾修恶狠狠往陈北川胳膊上咬一口作为还击，清清嗓子，不得已回了外边的季柠一句：“没事，我在忙，你还有事吗？”
　　“唔……我说完啦。最后就是……祝你幸福！”季柠转身过来，隔着纱帘看向屋内，“还有，我准备了一份新的礼物，你一定要收下哦，哎呀不管了，我放门口了！里面还有一封信，你记得看哦！”
　　季柠小跑着离开。
　　“嗯嗯嗯……”
　　屋里此起彼伏的声音解除禁制，不再压抑。
　　……
　　最后精疲力竭的两人躺下来，熟练地用手给彼此冲刺。
　　不应期之后是漫长的厮磨温存，顾修情难自抑，亲了辛苦的室友几口。
　　陈北川从怔愣到逐渐适应，玩笑道：“每次你亲我，我都还以为你是要偷袭。”
　　顾修“切”一声，拉高被子藏起下半张脸：“不亲了，求我也没用。”
　　陈北川眼底漫开笑意，柔软的唇在他的男孩脸颊上轻轻一吻，又揉了揉他的头发，眼神里、动作里皆含情，开口却是一句：“我讨厌你。”
　　顾修一愣，而后垂眸，眼底波光闪动，好半天才闷出小小声的一句：“哼，我也讨厌你……很久了。”


第76章 室友36
　　马上是农历新年，也到了任务结束的时候。
　　顾修一觉醒来，发现花生树被装扮一新，不知道陈北川从哪弄来各种红色的挂饰和小灯笼，把他简陋的花生树打扮得喜气洋洋。
　　宿舍的窗户，床头，空旷的墙壁，都多了浓郁的年味。
　　007对此很是好奇，飞出去蹭着玻璃窗转几圈，居然让他把静电窗花蹭了下来，黏到自己光滑的球体上。他显然没料到，像被窗花封印了一样，一个球僵在那里。
　　顾修则蹲在地上观察自己的花生树，长久发呆。
　　甚至尝试和植物对话：“你能不能今天马上结果，给陈北川尝尝味道？”
　　007抖掉红色的窗花，滴溜溜飞回来，好半天才开口：【啾啾……这个小世界要崩塌啦，你最后还有什么想吃的？今天抓紧时间再去尝尝吧。】
　　顾修抱着膝盖不动，幽幽地叹气：“哎。”
　　刚好陈北川的消息发来了，说自己刚从研究所出来，问他要不要尝尝那边的美食，有很多出名的点评高分店。
　　忄贲怒dě尛鸟：【那些美食排行榜都不靠谱！！】
　　陈北川一厢情愿解读他的话。
　　CBC：【懂了，那就是都要。】
　　忄贲怒dě尛鸟：【（小鸟无语.jpg）】
　　CBC：[截图]
　　这次又是聊天界面的截图，单独截下他给顾修的备注，亻敖娇dě尛鸟。
　　顾修一阵无语，正经了些，回：【打个车速速回来，吃食堂去。】
　　CBC：【1】
　　CBC：【（饥饿小鸟啃树枝.jpg）】
　　顾修：“……”有病。
　　他在心里无声地骂，嘴角却微微上扬着，等手机自动熄屏，视线也没舍得离开。
　　*
　　食堂里，假期本就不够充裕的打菜窗口已经被扫荡一空，两人便去点了小窗口的砂锅米线。
　　不知不觉，上次的砂锅米线坐腿事故，已经是几个月前的事了。
　　陈北川把自己碗里的牛肉丸挑出来，自然地放到顾修的碗里。
　　顾修眼皮一撩，想了想，夹起自己那颗准备留到最后吃的牛肉丸，交换给陈北川。
　　陈北川：“味道一样的。”
　　顾修：“我知道，我又不是猪，吃那么多？”
　　陈北川失笑：“嗯，小鸟确实吃得不多。”
　　顾修懒得再坚持反驳，潜移默化地接受了自己的新物种。
　　其实他也觉得小鸟很可爱，不然也不会用愤怒的小鸟的头像，还收藏那么多小鸟表情。
　　但可爱的小鸟仅限于山雀，不包括花枝招展的鹦鹉！
　　顾修漫无边际地想着，眼睛则放空出神，像是看着对面的陈北川，又像是看着别的东西，好半天也没再动筷子，香喷喷的米线都快凉了。
　　陈北川看了看他，试探着问：“不吃的话给我吧。”
　　顾修立马护住自己的碗：“谁说我不吃！”
　　然后闷头大快朵颐，不顾陈北川若有所思的打量和观察。
　　从食堂离开，是深冬时节难得的晴天。
　　寒假的校园很空旷。
　　陈北川碰碰身边的顾修：“喂，牵个手。”
　　顾修手一抽：“不可以。”
　　陈北川低头凑到他耳边，轻笑：“那就是可以。”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仿佛电流顺着头发丝通到他面颊，滋滋发热。
　　顾修麻得反应迟钝，回过神来的时候手掌已经被握住了，抽还抽不开，他就大拇指用力，戳着对方的虎口软肉还击。
　　陈北川摩挲他的手背，冷玉质地一般的侧脸看着正经，一开口却是：“嗯，按得不错。”
　　顾修最经不得挑衅，当即用上整个身体，侧着撞过去。
　　陈北川灵活地身体一转，将他抱进怀里。
　　两人身量相仿，身体严丝合缝地对齐，下巴刚好嵌在彼此肩窝。
　　“干嘛啊这么奇怪……”
　　最亲密的事已经做过了，顾修却不太自在，不适应这大庭广众之下的拥抱，不禁嚷嚷道：“你想和我一起在论坛出道？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变成同性恋了？”
　　“已经出道了。”陈北川抱着他不放，“你也是，休想撇清关系。”
　　“有病。”顾修轻飘飘地骂他，敷衍地抱了抱，刚要挣脱，又被紧紧拽了回去。
　　一只手按着他后脑，一只手压着他后背，勒得他都有些缺氧了。
　　他拍拍陈北川的后背想让这人动作轻点，却又听到从颈窝传来闷闷的一声：“休想和我撇清关系。”
　　顾修身体微僵。
　　陈北川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样，反反复复，一遍又一遍地说：“顾修，休想和我撇清关系……”
　　顾修不确定陈北川是不是猜到了什么，实话不能说，他也说不出口，回到宿舍酝酿了一会儿，才含混其词道：“陈北川，我要回家一趟，嗯……回家过年。”
　　顾修抱起变得沉甸甸的盆栽花生。
　　“那你行李呢？”陈北川锐利的视线追随着他，“回家不带行李，带棵树？”
　　顾修只能点点头，“嗯”一声。
　　许久，陈北川轻轻眨了下眼，灰眸沉寂如深海，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家，很远吗？”
　　顾修轻轻点头：“……嗯。”
　　“有多远？”
　　“你想象不到的，陈北川。”
　　良久沉默。
　　顾修眼帘低垂，抱着盆栽一动不动，没有从宿舍离开半步。看在陈北川眼里，却好像越来越遥远了。
　　顾修和他之间，仿佛存在着他看不见、也跨不过去的距离。
　　最终，陈北川只问：“那你会记得我吗？”
　　顾修抬起一双泛红的眼，摇了几下头，才涩声开口：“我不知道。”
　　陈北川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掩饰真实情绪的笑，烟雾一样慢慢消散，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哎，你能忘了就忘了吧。”
　　顾修不理解地皱眉。
　　“你真的很没良心，顾修。”陈北川一开口又是责怪，顾修愈发不解，全神贯注，然后又听他说，“但我知道，你比谁都重感情，因为怕自己受伤，才拒绝开始。你竖起一座高高的墙，装作对什么也不在意。”
　　顾修一愣，回过神来立刻反驳：“……才不是！”
　　陈北川莞尔：“我才不信你，你以前也用这种口气说你是直男。”
　　顾修气急跳脚：“我……你强词夺理！”
　　见心尖上的小鸟恢复活力，陈北川笑意愈浓，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所以，我希望你不记得。如果你可以选择的话，忘了我吧。”
　　顾修突然安静下来，洋溢着不灭神采的黑眼睛也罩上一层迷茫的雾。
　　陈北川倒是一脸轻松，平静地抬眼，望着窗外，声音像风一样轻：“说不定这已经不是我们第一次认识了呢？因为每次你都忘记了。”
　　“嗯？”顾修有一瞬间相信了这个说法，而后又怀疑地皱起眉，“那你怎么也忘了我？不可能。”
　　“我想，总有些代价。”陈北川面色不改，轻声说，“比如去找你的代价。”
　　可你只是这本小说里的纸片人啊，顾修满腹心事不能明表，又丧了气：“怎么可能……”
　　陈北川自顾自道：“就算忘了，我也有爱你的本能。”
　　“够了够了。”顾修不自在极了，忙打断，“肉麻的就算了哈。”
　　陈北川又笑了一会儿，问出另一个关键的问题：“那你什么时候走，能告诉我吗？”
　　顾修无言凝望着他，怎么也开不了口。
　　眼睛里不知不觉噙了满满一包眼泪，轻轻一眨就破了，大的小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知道了。
　　陈北川敛眸，悠悠叹口气，走过去，用柔软温暖的指腹擦拭顾修的眼睑：“喂，没心没肺的小鸟才不会哭。”
　　顾修愈发哽咽，开口想要辩解，结果直接痛哭失声：“呜呜呜说了我不是呜……不是小鸟呜呜呜……”
　　“我不是……呜呜呜……我没有……”
　　抽抽噎噎语不成句，偶尔夹杂几声：“我讨厌你。”
　　陈北川好声好气地附和，和他一起说反话：“嗯，我比你讨厌我更讨厌你。”
　　顾修哽咽，连声：“我讨厌你，讨厌你……”
　　顾修没能亲眼看到小世界崩塌的最后一刻。
　　他嗓子都哑了，哭得精疲力竭，把所有压抑的情绪全部发泄出来，最后贴着陈北川的掌心，一闭眼就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
　　世界大变样，所有鲜艳明媚的色彩全部褪去，被无边无际的冷白所取代。
　　回来了，主神空间。
　　【难怪被病痛折磨得痛不欲生的人类，都希望能安乐死。】007飘在空中，颇为老成地发表人生感悟，【这样确实会减少很多痛苦。】
　　顾修双眼空洞：【……说得好像你不会痛苦一样。】
　　【我是系统，我本来就不会！】007愤愤然先反驳，而后像是没电了，“咻”地坠落，萎靡不振地趴在地上，【呜呜呜呜呜呜我舍不得圆圆呀……】
　　顾修：“……”
　　难怪有些人总把自己的快乐创建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见007一个系统也是一副为情所伤、悲痛欲绝的模样，顾修的心情逐渐平复，还能摸摸他光溜溜的系统脑袋，以示安抚。
　　总觉得虽然现在的小光球还是一团精神力，但变得扎实了很多，越来越像实体，揍起来也更顺手了。
　　不过现在的顾修和他同病相怜，善心大发，只轻柔地抚摸他。
　　007：【呜呜呜呜哇哇哇哇——】
　　“别哭了。”顾修真不知道怎么安慰系统，一个系统还需要人类安慰也是挺诡异的，“你没眼睛，眼泪流不出来，哭只会让你的数据脑生锈。”
　　“虽然你脑子本来就不好，但还是不要继续雪上加霜了，乖。”
　　007遭到双倍暴击，发出委屈至极的蚊子哼：【……呜嘤。】
　　“别太难过了，007。”顾修努力安慰，“你们才见过几次啊？陈南沅只把你当哥们，还喜欢看男同小说漫画。看到你的时候，她可能满脑子都在想你是上面那个还是下面那个……”
　　【我是负责晋江小世界的系统。】007抽抽噎噎道，【我看的男同比她还多。】
　　顾修：“……”
　　007哽咽着，无知无觉地扫射：【呜呜，我的宿主也是男同。】
　　顾修：“……”
　　【虽然每次我都会被迫关机，但啾啾你身上的印子我看得一清二楚啊！我比她懂得还多！我们肯定很有共同话题的……】007慷慨激昂，【不像啾啾你，你每次装直男，我还要当作不知道，看破不说破，可累了呜呜呜。】
　　“……”顾修被击中要害，可惜现在的他没什么拌嘴的心情和力气，就有气无力地骂，“住嘴吧你。”
　　一人一统并排坐在漫无边际的主神空间，怅然若失地沉默着。
　　“爱情的苦。”顾修托着腮，眼神放空，长长叹口气，“就连系统也要吃啊……”
　　滴滴滴——滴滴滴——
　　刺耳的警报声拉响。
　　面前的虚空闪了几闪，巨大的全息屏幕浮现出来，红光闪过，弹出一行字：【晋江小世界遇到三级bug穿书者！该世界亟待重新启动，紧急招募有经验的任务者！】
　　顾修心念一动，赶紧发去申请。
　　【拒绝接受】
　　发布任务的主系统秒拒。
　　顾修并不服气，请求查看详情。
　　【任务者顾修，导致晋江小世界崩塌一次，间接破坏关键剧情多次……是该问题世界的第一位任务者，为了避免该小世界再一次走向崩塌，故拒绝接受。】
　　见状，007喃喃：【所以就是……陈北川那个世界？那个世界没有崩塌？不对，你肯定把它搞崩了。但因为出现了大bug，所以主神让它重启了！】
　　越说越兴奋。
　　顾修的心跳也在加快，他定了定神，激动过了，又忧心起来：【如果去了更专业的任务者，真撮合了陈北川和季柠怎么办？】
　　这块发布任务专用的大光屏用途多样，也可以作为任务者们交换信息聊天使用。
　　不少因为工作年限不够没能应聘上的任务者对此充满好奇，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听说穿书者真的很麻烦，我们知道的剧情他们也知道，而且如果他们在非关键的剧情点捣乱，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剧情就崩了……】
　　【不过，听说这个世界被任务者搞崩的？他之前就搞崩过一次，也是位能人】
　　【晋江小世界的任务很简单吧？】
　　【谁知道呢】
　　【虽然晋江小世界的男人很有魅力，但只要足够直男就难不倒你】
　　【哈哈哈这次去修bug的是幸运值buff叠满的云执大佬！穿书者惨咯！】
　　顾修顾不上那些对自己的嘲讽，捕捉到自己需要的关键词，申请和同事云执通信。
　　云执已经前去了小世界，两边世界的流速不同，再耽搁下去那边的任务可能都快结束了。顾修钱包空空，直接贷款积分，买了一个限时的跨界通讯器。
　　云执接通视频，画面里青年神态懒倦，低垂的长睫自带清冷的厌世感：“有什么事？长话短说。”
　　顾修：“急什么？那边又没什么危险……”
　　云执打个呵欠：“困了。”
　　“……”顾修默了默，直入主题，“上一个任务者是我，但这不是重点……我、我就想问问，现在陈北川和季柠怎么样了？”
　　“挺好的，”云执说话简短，让另一边的顾修独自着急上火，顿了下，他忽然抬了抬眉，微露惑色，“季柠是主角受没错，但陈北川是谁？”
　　顾修一愣。
　　“如果你问的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攻，韩北川……”云执直接拿出手机给他看，照片里是熟悉的宿舍内部，云执提前拍下的照片，“这就是主角攻韩北川，他怎么了吗？”
　　007先开口：【这是谁啊？虽然也挺帅的……】
　　照片里赫然是一个面目陌生的英俊青年，他也足够符合那些属于主角攻的头衔，却没有一分一毫熟悉的细节。
　　没有深邃而深情的灰色眼睛，也没有热衷于犯贱并吻过自己无数次的嘴唇。
　　顾修好不容易找回心跳，如梦初醒，语速飞快地问云执：“那他的妹妹呢，他有个妹妹吧？还有他妈妈……”
　　“没听说过。剧情很顺利，他俩都快在一起了。”云执淡淡打断，“如果没别的事，我就挂……”
　　“等等等等，”顾修急道，“哎呀我还有……算了，对了你是第一次去晋江小世界吧？一定要小心，那边比我们想象得更凶险！”
　　云执满不在乎：“这边不就是男的和男的谈恋爱吗？只要任务者是直男，能有什么问题？跟度假没区别，真不知道你怎么能搞崩的，比我还摆？”
　　顾修：“我够努力了！你是不知道……”
　　他话没说话，响起嘟嘟嘟的忙音。
　　顾修：“……”
　　没什么可说的了，就祝你也变成男同吧！
　　【主角攻怎么叫韩北川？这是怎么回事？？】007完全看不出任何经验丰富的样子。
　　顾修心神稍定：“这说明，陈北川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能他也不叫陈北川，陈，也可能是这个读音的其他的字，只有这个字是属于他的。”
　　007差点激动得尖叫出来：【这是不是说明，圆圆也……】
　　【应该只有他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顾修摇摇头，【圆圆和伯母和他有某种关系，他从这个世界抽离了，圆圆和伯母就一起消失了。】
　　007：【不可能！圆圆也一定……她和我以前见过的所有女孩都不一样……】
　　顾修弯了弯唇，憋闷沮丧的心情像一只满胀的气球被戳了一针，骤然松软了下来。
　　顾修眼睛含笑看向暗淡的银色光球，语气轻快：【你知不知道，你这番话，简直渣男极了。什么她和所有女孩都不一样，她是你见过最特别的女孩？】
　　007突然迸发出刺眼的白光，气急败坏：【顾修！！！】
　　顾修抬手遮住眼，非常不给面子，哈哈大笑。
　　【顾修！顾啾啾！你才是渣男！】
　　【哦对不起我忘了你是男同，你是渣攻！】
　　【渣攻渣攻渣攻！男同男同男同！！】
　　007暴跳如雷，喋喋不休。
　　顾修捂住耳朵：“略略略。”
　　*
　　一人一统其乐融融休息了一会儿，等云执那边顺利完成任务，处理了穿书者的bug，他这边的奖惩结算才出来。
　　先是007内置的判定系统播报：【任务评价中……人设符合度检测、剧情完成度检测……综合评价等级：D。奖励——警告！警告！系统007严重失职！多次违抗纪律，强行解除智脑封锁指令，纵容宿主顾修……】
　　顾修一愣，忙捞过半空中的小光球，用力晃了晃：“007！007！”
　　【啾、啾啾！】007恢复如常，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兀自着急上火，【我怎么给你结算不了啦！？你的积分怎么办……】
　　这时，无影无形的主神落下冷冰冰的声音。
　　【系统007请前去维修中心，更换问题智脑。】
　　007所有的自主意识，都是来自于人类大脑高度仿真的内置智脑——也就是他自称的“数据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真像个人一样不靠谱，但智脑绝对不能换，换了智脑就相当于换了灵魂！
　　“等等等等！”
　　顾修高声大喊，偏又看不见摸不着这空间里至高的存在，一时间比007更加着急，笨嘴拙舌地努力辩解：“等等，听我说……为什么要换智脑啊？不行……都是我的问题！是我把世界搞崩了！”
　　他抱住瑟瑟发抖的小光球，片刻后冷静下来，振振有词转言道：“等等！这个世界没崩啊！不是重启了吗？云执的任务都顺利完成了！！”
　　【顾修，】主神用无波无澜的声线道，【这是第二次了。在清除了记忆的情况下，你还能重蹈覆辙，这和系统007的问题智脑息息相关——早在出厂时007就被判定为瑕疵系统，现在看来，它是靠着智脑躲过了摧毁的处置，甚至通过考试，成为快穿局晋江分部的在岗系统，并在上次初始化后又变成问题状态。】
　　冰冷如刀的最后几个字落下。
　　【它早该被摧毁。】
　　【你才应该被摧毁！！】007直接失控，拿自己脆弱的鸡蛋脑壳去和石头硬碰硬。
　　吓得顾修赶紧去捂他的嘴，但这破球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有，顾修只能把光球往怀里揣，紧紧抱住，急中生智道：“既然007能上任就说明他是合格的！如果你现在觉得他有问题，要处罚也应该处罚当时的考试系统！！”
　　静待三秒，无事发生。
　　顾修大松一口气，接着说：【我上一次把小世界弄崩是怎么回事？我还失忆了？等等现在不说这个，总之这都是我的问题，要处罚也应该处罚我，不能换007的智脑，这违反统权！】
　　主神都告诉他了，原来007真是个笨蛋！系统最基础的工作就没一样合格，但他的智脑有问题，所以才像人类一样，有些小聪明，不守规矩，甚至还垂涎三尺馋人类的食物。
　　主神再强大，再无所不能、无处不在，那也不如人类的大脑灵活多变。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聪明反被聪明误。
　　知道了这些，顾修更不能让他换掉007的智脑，那和杀掉一个已经萌生了自我意识的孩子也没区别。
　　主神依靠最高级的理性和逻辑行事，大公无私。他这番说辞有理有据，主神稍作计算便予以接受：【可以。但为了避免再次导致小世界崩塌，任务者顾修，你不仅需要清除在上一个世界的记忆，还要封闭与任务无关的多余情感，植入“任务第一级”的指令。】
　　“我一直把任务放在第一位啊砚删停，我工作得可认真了，他们不走剧情我能怎么办……”顾修嘟嘟囔囔，“好吧好吧，就这样。”
　　007却急道：【不行！不行不行不行！！！】
　　“闭嘴。”顾修把聒噪的光球抛出去，像投了一个漂亮的三分，然后张开双臂，闭眼仰头，“来吧。”
　　【惩罚将在下一个世界开启时生效。】
　　顾修又松一口气：“呼，挺好的，还给我留了点时间。”
　　007撕心裂肺地喊着，飞回他手心：【呜呜呜不行呀！！！】
　　看着脸色平静的宿主，007急得上蹿下跳：【他一直跟着你的！万一你专心做任务，歪打正着，最后导致他和别人在一起了怎么办？！】
　　顾修反倒一笑：“果然……我也猜到了。我就说，我好像已经‘讨厌’他很久很久了。”
　　而后摸摸小光球圆溜溜的脑袋：“没关系，不用担心。”
　　他微垂着眼，那模样也不知道是洒脱，还是对爱人无与伦比的信任。
　　眺望无际的白色苍茫，顾修摩挲隐隐发抖的手指，却透露出心底些许的不确信。
　　“没关系，他会来找我的，会回到我身边。”
　　躁动不安的007渐渐安静下来，忽然笃定地附和：【唔，确实没关系！】
　　“嗯……为什么？”顾修本人都没系统肯定。
　　007自信十足：【就算你失去了人类的感情，变成没感情的任务机器，他也可以来硬的！！】
　　“……”顾修静默一瞬，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007，你！你个大黄统子……”
　　【好啦好啦~】明亮的小光球滴溜溜飞上高空，像流星一样画出漂亮的弧线，【啾啾，那我们就一起开启下一个世界吧！】
　　

第77章 AE01
　　“沉寒啊，这周六有空吗？”电话里是母亲的温言细语，细听似乎还带着几分小心，“这次是一个男性Omega，A级的精神力，身体素质也有B+，比一些Alpha都强悍。你的精神力损伤……不能继续拖下去了。”
　　靳沉寒将桌上乱七八糟的文件摞到一旁，揉揉酸胀的眉心，聆听电话里女人的劝诫。
　　“妈。”
　　女人立刻安静。
　　他再一针见血地问：“那您告诉对方我的情况了吗？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
　　电话对面几秒静默，女人支支吾吾，兜着圈子道：“你们先见个面，看看再说？只要足够喜欢，不管是匹配度还是别的什么……”
　　靳沉寒一口气道：“妈，我现在很好，活着，能上班，没有精神力暴乱——况且，你知道的，我不喜欢Omega。就算真有Omega能承受我的精神力，我也不喜欢他们漂亮的脸蛋和柔软的身体。”
　　作为大集团掌权人，他最擅长刚柔并济的说服，又道：“妈，你再这样隐瞒情况到处为我物色相亲对象，说不定会导致我被有关部门盯上。”
　　女人无奈叹气：“难道你真想找个Alpha啊……哎呀也不是不行，反正你有钱，总有愿意为钱低头的。”
　　可靳沉寒油盐不进：“目前也没有合心意的Alpha。他们太过傲慢好斗。我也不喜欢强迫。”
　　女人最终放弃：“哎呀好吧，妈懒得管你，记得去做精神力疏导……”
　　在这个世界，精神力疏导是一种医疗手段。
　　占据总人口5%的Alpha和Omega拥有精神力和信息素，一般情况下，最危急的情况不过发情期。只要实时服药、注射抑制剂，便能得到立竿见影的控制。
　　需要进行精神力疏导的是5%中的前0.01%，他们拥有A+级的精神力强度，乃至人类的躯体难以承受。信息素也格外浓烈，因此难以匹配到合适的伴侣。
　　Alpha天生好斗，至于A+级的Alpha，用轻松的玩笑话说是“A中之A”，但如果不进行定期的精神力疏导，他们终将迎来精神力暴乱，直至生命衰竭。
　　靳沉寒甚至不是那5%中的前0.01%，他是千万分之一的极罕见情况。
　　目前社会公开承认的第二性别只有Alpha、Beta、Omega三种，但在生物学研究中，也记载了几种几乎不可能发生的基因突变。
　　比如，既能够标记Omega，也能标记位于金字塔尖上的Alpha的——
　　Enigma。
　　靳沉寒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黑色的手套紧紧包裹着他的手指，泛出细腻的皮质光泽。
　　压制信息素的产品五花八门，最常见的是抑制贴。
　　一片抑制贴足以解决大部分问题，但遇到了信息素波动格外强烈、极其容易泄漏的时期——比如高匹配度的AO伴侣被迫长期分居的时候，他们也像靳沉寒一样佩戴抑制手套。
　　顺着皮手套往上，是他剪裁考究的西装，被堪比模特的身材衬起来。俊朗非凡的五官，每根头发丝都像是完美的。
　　这个世界里基因的强大与否，从外表就能得到颇为直观的判断。
　　他的眼睛是一种淡然的灰，疏离漠然，白衬衫领口硬挺，然而本该配领带的胸口空荡荡，反倒是衬衫领子里露出一线黑。
　　那是一个皮质的抑制环。
　　细看，抑制环之下居然还有一大片不明显的抑制贴。
　　刚应付了母亲，工作又出现了问题。
　　他俊朗沉郁的眉峰微拧，抬头喊他的秘书：“罗威！”
　　如死的寂静。
　　当神经绷紧到极限，哒的一声后，断开了，靳沉寒混乱的头绪得以理清：他总算想了起来，他的秘书罗威已经离职超过一周。
　　罗威是个男Beta，却意外怀孕，一口气休了两年的年假加婚产假。事发突然，Hr组织了几场面试，可依然没能物色到符合靳沉寒要求的人选。
　　主要的麻烦在于，靳沉寒需要一个工作能力足够出色的秘书，但又将天赋异禀的Alpha和Omega拒之门外。找到第二个那么优秀的Beta，简直难于登天。
　　在这个世界，人类的工作学习能力和TA的第二性征直接相关：强大骁勇的Alpha是这个世界的主宰者，他们不仅体魄过人，智力上远超出平均值。其次是Omega，他们在大部分方面的表现并不逊于Alpha，甚至比Alpha更细心、温和，善于控制自己的并引导他人的情绪。他们是天生的辅助者。
　　而在人群中占比95%的Beta，他们无权无势，甚至缺乏逆天改命的天赋。他们这一生的剧本早在性别分化的那一刻就决定了：从学校毕业、进入职场，普普通通，尽忠职守，作为一颗社会的螺丝钉终其一生。
　　靳沉寒偏要从这些不起眼的螺丝钉中，挑出一颗格外出类拔萃的，作为自己的秘书。
　　他尤其需要Beta的迟钝嗅觉。
　　办公室是私密空间，哪怕带了抑制环和抑制手套双重保险，他的信息素浓度仍旧偏高。
　　之前的Beta秘书罗威是他本人精挑细选，跟了他三年处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早从一颗螺丝钉运转成不可或缺的关键齿轮。
　　罗威既有功劳也有苦劳，早在怀孕之前就隐隐透露过想要休长假的意思，每次都被他用加薪轻描淡写地化解，不了了之。
　　这下怀孕，罗威回归家庭的心终于堅定。说实话靳沉寒始料未及，他从未想过这样一个优秀的男Beta会心甘情愿做承受方，为另一个普通的Beta孕育后代。那是一个他所不理解的世界。
　　而他所身处的信息素占据第一位的世界里，Omega本能的臣服也有森严的等级之分。
　　争强好胜的Alpha是最英俊强大的人类也是最原始的兽类，最劣等的Alpha也有与生俱来的上位者骄傲，被啃咬后颈是公认的、最能侮辱一位Alpha的行为。
　　就算对方是只存在于教科书里的，比Alpha更高等级的存在，Enigma。
　　靳沉寒捻着手指，皮质手套摩擦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罗威去意已决，他只能体面地点头放人。作为稳重可靠善于体恤下属的上司，他还编辑了一条短信加上红包，预祝对方生产顺利。
　　若非必要，他一般不做强迫的事。
　　必要的情况，暂时还没有遇到。
　　*
　　办公区里有人探头吃瓜，有人闲谈八卦。
　　顾修刚忙完手头的工作，伸了个懒腰，瞥见一个身材纤细的男生鬼鬼祟祟，找去总裁办的方向。又听身边同事议论，总裁秘书职位空缺的这几天，不乏别有居心者妄图一步登天，多刷脸熟乃至成为总裁夫人，从此少奋斗三十年。
　　有人也疑惑道：“哎，刚才去总裁办那边的是谁啊？长得还挺漂亮。该不会是Omega吧？”
　　“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肯定不是顶层的……听说楼下那几个Omega都快打起来了，争先恐后想来给靳总当秘书。”
　　“想什么呢？靳总只要Beta。别说贴身跟着他的秘书了，整个顶层连一个Omega也没有。靳总最避讳公私不分，直接从源头杜绝受到信息素引诱的可能性。”
　　顾修看不到那边的情况，索性起身走过去，果然发现男生后颈上的抑制贴，直接问：“你在做什么？”
　　男生吓了一跳：“我、我来送文件……”
　　男生惊魂甫定，看清来人的容貌，再一次呆住了。同为男性，可对方要比他高出大半个头，185往上的身高，比绝大多数Beta更加优越的身材。
　　这是一个极优质的Alpha！
　　玉树临风，身姿挺拔，但又没有过度的攻击性，甚至带了几分Omega的精致美型，集AO的优点于一身。
　　可年轻男子似乎对自己优越的外形一无所知，只穿着最普通的黑西装、白衬衫，黑色领带刻板地束紧，再戴一副银边眼镜。他的瞳色黑亮，眼型偏圆，细看才发现是单眼皮，难怪，睨着人的时候有一种清爽而疏离的冷感。
　　胸口的工牌，男生定睛细看，得到他的名字：
　　顾修。
　　他们的距离已经很近了，男生却没有从他身上闻到一分一毫属于Alpha的信息素味道。难道这人是中了基因彩票的……Beta？
　　男生胡思乱想时，顾修纤长的手指伸过来。
　　指尖点在“总裁办”标识下不起眼的角落，上面写有“Omega禁止入内。”
　　顾修想了想，故意夸大其词来了句：“Omega和狗禁止入内。”
　　男生：“……”
　　顾修面无表情，抬手做了个“请”的姿势：“为了你的安全起见，请离开吧。”
　　那里面的人缺了秘书没错，但可不是什么黄金单身Alpha。
　　

第78章 AE02
　　顾修日行一善，功成身退。
　　他提醒了不知好歹的Omega，掉头离开，不打算夺走这个在总裁面前献殷勤的机会。
　　呵呵，这又不是他的剧情。脑子有坑才上赶着加班。
　　Omega一无所知，仍在那儿踌躇不前，直到保安过去，将他“请”离顶层。
　　顾修默默收回眼，回到自己的工位。
　　附近几个同事见保安浩浩荡荡，捉贼似的带走那个娇弱的Omega，不由议论纷纷。
　　连一个Beta也不禁怜香惜玉：“靳总真是说到做到啊，有必要对Omega那么狠吗？”
　　主管回：“你是不知道，靳总是A+级的Alpha，普通Omega闻几口他的信息素就有可能进入发情期。靳总这样是为了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偏偏总有人拎不清……”
　　“靳总也太过分了。”那个男Beta一脸愤然，“我就说，优质的Alpha哪有能单身到现在的？单身的如果不是基因问题，就是性格有大问题。人家Omega柔柔弱弱的，进入大集团多不容易啊，还要被这样对待。”
　　“在A79集团，所有管理者与员工应尊重同事、上级、下属和客户，并禁止任何形式的歧视和侮辱，以礼待人，创建和谐的工作环境……”
　　角落的位置里，顾修低着头，慢悠悠却字字肯定地念了起来。
　　所有人目光集中，他抬起一双淡漠的眼，推了下冷感的银边眼镜，看向那Beta，继续道：“以及靳总去年新增的一条守则：所有岗位皆不分第一性别和第二性别，一视同仁；公平公正，以才取士，能者居之。”
　　“你在这里工作多少年了，难道连员工守则也没看过？你的那番话不仅是对招聘公平性的质疑，也是对Omega的轻视。”
　　“如果你那么心疼Omega——”顾修没完没了，不露锋芒却字字带刺，“大可以替他们完成辛苦的工作，让他们回归家庭，专心地相夫教子。”
　　Beta同事哑口无言：“……”
　　“既然那么喜欢Omega，不谈Omega是你不想吗？”顾修不着痕迹，最后猛击这位普通Beta的最痛点。
　　等顾修起身走远，对方才后知后觉，愤然捶桌。
　　“我TM……靠，他是Alpha又怎么样？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和我们一起给别的Alpha打工！？”
　　其他人七嘴八舌加入进来，立场各异。
　　“哎哎哎，快别说了……”
　　“扫射就不对了哈。”
　　“不要性别歧视哦亲。”
　　“嗯……所以不当Alpha是你不想吗？”
　　最后这一声，嘲讽的口吻和离开的顾修相差无几。怒火未消的Beta怒目扫过去，撞上一双冷若冰霜的灰眸，嘴角一点讥诮的弧度。
　　“靳、靳……靳总！”
　　办公室里吃瓜闲聊的众人瞠目结舌，不约而同站了起来，恭敬行礼。
　　“没事，我只是来拿东西，随便问问。”靳沉寒淡淡道，“不用在意，继续聊你们的。”
　　“……”
　　当然没人敢不在意，却也只能装得不在意，一个个老老实实坐回去，八卦时再也八卦不动了。
　　接着，靳沉寒径直走到那唯一的空位——他刚才看到顾修从这个位置离开。
　　顾修在这里工作了一上午，然而他轻轻吸一口气，只有一点极淡的坚果混杂奶油的香味，像糖炒栗子或者爆米花。
　　与其说这酥甜的没有攻击性的味道是Alpha的信息素，倒不如说更像是零食撒了。敏锐如他，竟也难以判断。
　　靳沉寒迟疑问：“他是Alpha？”
　　主管说：“对，不过我记得……他只是C级的Alpha，但入职各项考试都表现得十分出色。也是刚从A大毕业的高才生。”
　　模样倒是不像他的等级那么低。靳沉寒想。
　　顾修居然是C级的Alpha，严格意义上来说，只是擦了个特权阶层的边。
　　那和顾修起了口舌争执的Beta闻言有了底气，不满地嘀嘀咕咕：“等级那么低也不知道骄傲个什么，明明和Beta没什么区别……哦可能还不如Beta呢，Beta至少有自知之明，从小就会加倍努力，弥补天赋的不足。”
　　主管急慌慌地给他使眼色，再拿胳膊肘怼了他几下。
　　靳沉寒却脸色如常，灰眸里无波无澜，不带分毫情绪地看向他：“有这个碎嘴的闲工夫，不如好好想想，为什么同为Beta，罗威可以兼顾工作和家庭，还能从零开始一路做到总裁秘书的位置。”
　　说罢便不再给他一眼，离开前，对主管撂下一句：“让顾修来我的办公室。”
　　在这个社会中美貌是极其有用的资本，甚至能跨越阶级。靳沉寒倒是不太在意这些，他只是迫切需要一个分担琐碎工作的秘书。
　　他以前一直没发现，公司里还有顾修这样一号人物。
　　恪守规矩，直言不讳，除去Alpha的身份，简直是新秘书的完美人选。
　　顾修从卫生间回来，得知自己被老板钦点，在总裁秘书空缺的这个关键时期。
　　这都不是简单的升职了，是做火箭飞升，比一步登天做老板娘也差不了多少！
　　顾修却呆住了。
　　目前他正在打两份工，一份是A79集团的，一份是快穿局的。
　　剧情突然发生意外，又多出一份秘书工作，他一时间完全不知道怎么处理，像坏掉的机器人一样卡住。
　　他带着植入潜意识的“任务第一级指令”，第一次来到ABO世界。
　　他扮演的角色是Omega主角受的前未婚夫，其实是一个A+级的Alpha。他从小就饱受精神力折磨，长期过度使用抑制剂，才导致体检的等级严重滑坡。
　　直到三个月前，家里给他找到了一个百分百匹配度的Omega。对方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迫切需要一笔钱为奶奶治病，顾家刚好有点小钱，于是父母出面，干脆利落给两人订了婚。
　　在信息素的牵引之下，那个贫穷懦弱的Omega对他一见钟情。
　　但是，他并不喜欢对方。他反感这种封建的父母指婚，更是抗拒AO之间的本能吸引。信息素的召唤越强烈，他越是厌烦。
　　他追求的是自由恋爱，精神上的契合和共鸣。老天爷却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百分百匹配的救命对象是一个唯唯诺诺的乡巴佬，没读过几年书，一看到他就腰酸腿软，黏黏糊糊，乞求他的标记……
　　每一次，他都会冷漠地夺门而出。
　　他们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看似完美匹配，实际貌合神离，各自靠着抑制剂度过一次又一次发情期。
　　大部分时间顾修都住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公寓，既是为了逃避未婚妻，也是为了方便工作上下班。
　　天生A+级的精神力，他从小便是优等生中的优等生，卷王中的卷王，擅长学习也擅长工作，大学刚毕业就进入了大集团A79，前途无量。
　　只是18岁分化以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伴侣，他的精神力的恶化速度仿佛那些天赋的反噬，每况愈下。后来他又拒绝标记百分百匹配的Omage，抑制剂用得越来越多，最终降级为C。
　　简单来说，他的人设是“天之骄子禁欲精英Alpha”。
　　可惜的是，他并不是这本小说的主角攻，只是一个前任渣攻。主角攻是他的顶头上司，靳沉寒。靳沉寒会意外结识他的未婚妻，甚至代替他行使丈夫的职责。
　　乍看起来，倘若他加倍努力，似乎也能和靳沉寒一较高下，但根据晋江特色，主角攻必然全方位碾压吊打他——
　　靳沉寒是Enigma。
　　这是除了靳沉寒本人和信任的家人医生以外，没有其他人知道的秘密。
　　【在小说里，我和靳沉寒只是不太熟的上下级关系，如果我去给他当秘书，会不会影响剧情？】顾修惦记着任务，担忧地问007。
　　【没问题的啦！】007非常乐观，努力让过分严肃的宿主宽心，【本来就有一些在公司的剧情，你去给他当秘书还更方便～】
　　顾修并不清楚自己的系统另有心思。
　　他眉头紧皱整理桌上的各种工作文件：【我这些工作已经够忙了，到时候还有一堆关键剧情要走……】
　　【没事的啦宿主，打一份工两份工三份工四份工，对你来说都差不多，小菜一碟，除了任务也没必要那么认真。】007努力给他打气。
　　【……四份工？】顾修皱眉，迅速抓住他话里漏洞，【还能有什么多余的工作？】
　　【呃……】007迟疑几秒，【管他什么工呢，反正你最喜欢工作了！】
　　顾修不疑有他，暂且按下心头强烈的不安和悸动，忽略那远远的一瞥，如雾又如烟的灰色眼睛。
　　作为宿主，他反倒像个机器人附和过分生动的系统：【嗯，我最喜欢工作了。】
　　

第79章 AE03
　　“嗯，来了？稍等我五分钟。”
　　靳沉寒忙得眼睛都没工夫抬。
　　亲眼见证主角攻沉迷工作的模样，顾修放下那颗莫名惴惴不安的心，坐到总裁办待客沙发等待。但仍双腿并拢，手掌握拳，姿态稍显局促。
　　他克制地敛着眼，只观察了沙发附近的区域。
　　圆形的玻璃茶几隔在两张单人沙发之间，角落里有一盆绿油油的植物，却并不是办公室里常见的龟背竹，高度只略略和沙发齐平，枝干细软，叶片有点像四叶草。
　　相较于装饰盆栽，其实那更像一颗菜。
　　顾修思绪驰骋，半晌，他在淡淡的冷木气息中抬起头来，对上一双深邃的灰色眼睛。
　　靳沉寒那张泰山崩于前也不改色的脸，竟因为这意外的对视露出微微的怔忪，眼里平静的湖面泛起丝丝涟漪。
　　几秒后，靳沉寒才移动视线，罕见地在百忙中聊起闲：“那是花生，快成熟了，等熟了之后连根拔起，它的根茎就是你平时吃的那种花生。”
　　呃，确实算得上是一种菜……
　　顾修还没细想霸总在办公室种花生强烈的违和感，靳沉寒回归正题，又问：“闻到我的信息素了？”
　　两人之间尚且有些距离，靳沉寒的动作无声无息，便推测顾修的抬头是因为自己的信息素。
　　顾修倒是并不确定那股气息是香水还是别的什么，但作为Alpha，他并没有因此感到不适。而且他这具身体的信息素传感器早已经千疮百孔，自己的信息素极淡，五感也迟钝非常。
　　原主为了避免百分百匹配的未婚妻的影响，在冲动之下做出不可挽回的事，他把抑制剂当成水喝，硬生生将A+的精神力作成C级。
　　他对未婚妻狠对自己更狠，可见他自由恋爱的心意之坚决。
　　被横刀夺爱后他才悔不当初，开始火葬场。然而，哪怕他和Omega的匹配度堪称完美，却怎么也无法覆盖对方身上的标记，因为那强势的标记来自更高级的Enigma，甚至可以突破匹配度的限制！
　　小说世界生成小世界后，原主长期使用抑制剂的副作用便应验在了顾修身上。
　　除去这些不说，顾修是身穿，饶是他的身体各项数据被调整得完美符合原主的设定，他也没有任何在ABO世界生存的经验，没有经历过发情期，甚至分辨不出信息素和香水的区别。
　　主角攻的问题来得突然，007及时为顾修提供外挂：【小说里，主角攻的信息素味道是‘雪’，主角受的信息素是‘君子兰’。】
　　顾修静默一瞬：【我请问，雪有什么味道？君子兰好像也没有吧。】
　　真是槽多无口。
　　007的工作态度更是堪忧：【哎呀哎呀，这不是重点啦。现在也只是闲聊，不是关键剧情，你随便就好啦。】
　　顾修默然片刻，滴水不漏地回靳沉寒：“您是A+级的Alpha，我多少有些感觉的。”
　　靳沉寒再走近一步：“有感到不适吗？”
　　Alpha和Alpha如果在发情期相遇，或是距离太近，彼此都会感受到强烈的不适，被激发好胜心和攻击性。
　　何况是Enigma。
　　顾修闻言，又闻了两口那林木的气息，心想他好像在哪里闻到过类似的香薰……定了定神才道：“我是C级的Alpha，对信息素不太敏感。”
　　“Ok.”靳沉寒放心，毫不拖泥带水地进行下一步安排，“接下来这段时间，你给我当临时秘书。所有的注意事项我发你电脑上。秘书办公室就在隔壁。你今天熟悉一下办公室和工作，准备好就可以开始正式上班了。”
　　顾修临时接堆积如山的总裁秘书工作，原有的工作也需要和新人交接。
　　他不叫苦不叫累，没有顺着杆儿往上爬向靳沉寒提要求，或是傲慢对待曾经的同事。
　　同事们对他的态度却是有了明显的变化。
　　他一下从傲气不好相处的Alpha，变成大办公区中心的明星Alpha。
　　“我好像知道靳总为什么会看上顾修了，看他这专心工作的样子……简直和靳总一模一样啊。”
　　“罗威也是啊。卷王的身边还是卷王，羡慕不来，不敢羡慕啊……”
　　顾修沉迷工作，任他们聊得热火朝天也没抬过头。
　　大家一边聊一边打发辛苦的加班时间：“哎，每天这样加班下去，女朋友都要和我分手了。”
　　“谈恋爱哪有工作香？一条五毛。”
　　“哈哈哈，哎话说顾修有对象吗？靳总的秘书可不是好干的。你知道吗？当了他的秘书，你会失去钱以外的一切东西。”
　　“靳总对罗威够好了，硬是拖到人怀孕才肯放人让他休长假。顾修是Alpha，不能休产假，那以后可难咯，就算结婚度蜜月也是得带电脑工作。”
　　“哎对了——我听人事部的人说，顾修你好像有个未婚妻吧？”
　　埋头敲键盘的顾修动作一顿。
　　从总裁办出来接咖啡，准备加班到晚上的靳沉寒也脚步一顿。
　　八卦的众人全是Beta，并未感知到偷听的上司，自顾自聊得热火朝天。
　　“什么？顾修都有未婚妻了？看不出来啊。”
　　“嗯。”同事们过分关心，顾修无可无不可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家里安排的，他和我的匹配度很高，是一个男性Omega。”
　　说罢，难得与007多嘴一句：【我早点把这个消息散播出去，让主角攻早点知道我的未婚妻，应该能加快剧情进展？】
　　来到这个世界之前，顾修被清除记忆并植入“任务第一级”的指令，推剧情的任务是第一位，是他真爱的工作。再来点其他工作无伤大雅，但堆积的工作渐渐变多，顾修偷懒的小心思便故态复萌。
　　007:【……啾啾，不愧是你，喜欢速推剧情的习惯真是从一而终呢！】
　　【我只是讲究效率。】顾修一板一眼道，【还有，不要叫我啾啾，那很不符合我‘天之骄子禁欲精英Alpha’的人设。】
　　银色小光球在他面前飞来荡去：【啾啾多可爱呀，那叫反差萌嘛～就像工作需要劳逸结合……】
　　说起劳逸结合。
　　顾修确实有些累了，同事们还在那儿激动八卦。
　　“顾修你这样沉迷工作忽略未婚妻，人家会有意见的吧？”
　　“你只是C级Alpha，怎么找了个Omega呢？Omega可不是好哄的。”
　　顾修开始烦躁，无论是他还是现在的原主，都只想趁早摆脱那个Omega，便冷漠道：“哄不好就不好了，我巴不得。”
　　“哎，那可不行啊……”
　　“够了。”一道低沉冷冽的声音压过来，打断喋喋不休的碎语，“该下班的下班，不想下班就留下来加班，聊什么呢？太闲了？”
　　正是面色不虞的靳沉寒。
　　他端着咖啡，冷冽的灰眸淡淡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顾修身上：“你跟我过来。”
　　再看眼顾修的电脑：“这些事你以后不用做了——阿曼达，你找个人来替他。”
　　随后两人转身去了总裁办。
　　007激动雀跃：【哇哇哇，不愧是小说世界，主角攻这墙角听得真巧啊，他这么快就知道你有未婚妻啦！】
　　顾修身上的重担一下去了小半，不由露出点点笑意：【不止呢，他还知道我不在意对方了。这是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而后一顿，困惑地眨眨眼：【嗯？我以前是不是说过类似的话？】
　　007麻溜地狗腿道：【啾啾你一直是效率超高的快穿局优秀员工呀！】
　　顾修勾了勾唇，没再去纠正007的称呼。
　　“顾修，坐吧。”
　　靳沉寒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无奈和叹息，眉心也微微皱着。
　　他居然忘了提前确认最重要的一件事，顾修的私生活。
　　他不想自己的信息素影响到顾修，当然也不希望顾修染上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Omega味道，从而影响到他。
　　顾修却没坐下，恭恭敬敬地双手呈上一沓文件：“对了靳总，这是您的行程表，我已经整理好了，请过目。”
　　“拿过来吧，放这里。”靳沉寒点了点办公桌一角，又说，“这堆东西你帮我分类一下吧。”
　　顾修走过去，低眉敛目。
　　“靳总……这份设立子公司的文件，我听阿曼达他们说过很多次了。您看了吗？我看还没签字。”
　　“嗯，给我吧，现在签。”靳沉寒抬眼，伸出手，接到顾修递来的文件，忽然一愣。
　　被顾修翻阅触碰过的纸张，每一张都带着极其浅淡的信息素，刚刚留下的新鲜信息素，还没有被风吹去。Enigma可以极其敏锐地将它捕捉、分辨。
　　奶酥奶酥的坚果味，混合着青草清香，甜而不腻。
　　这样清甜的信息素，恐怕正属于顾修那个Omega未婚妻。
　　不同于Alph息素的强势霸道，这股味道非常柔软、温和，他经年累月躁动不安的精神力，竟然因为这点二手的信息素，得到了短暂却极其愉悦的舒缓。
　　可惜，那是别人的未婚妻，又是一个娇弱的Omega。
　　如果有强大的Alpha拥有这种甜香的信息素，不知道会是多么美妙的事，哪怕这几乎不可能。
　　他看着顾修清冷俊逸的侧脸，仍不由幻想。
　　突然有点好奇，这个Alpha自己的信息素味道。
　　靳沉寒思绪天马行空，好半天强自敛神，克制地吩咐道：“以后不要把Omega的信息素带到办公室。”
　　顾修银边眼镜后清爽的单眼皮低垂，恭敬地回：“好的靳总”
　　“嗯，你今天辛苦了。”靳沉寒的要求既高且多，倒也体恤下属，深知软硬兼施的道理，“没别的事了……那顾修，你就早点回家吧，明早直接到秘书办公室。”
　　顾修先行离开，不久后靳沉寒也下班了。
　　这段时间他独自处理所有琐碎的工作和所有重要的决策，神经紧绷到极限，累到自己已经难以察觉，直到那股幽微的甜香钻过来，他就像沙漠里久旱之人逢甘霖，除了攫取更多止渴的水，再也不想去费心别的了。
　　那还不如早点下班。
　　短短一天的时间，顾修升职为总裁秘书的消息已经在全公司传开，靳沉寒一路下楼，便听了一路的八卦。
　　靳沉寒在工作上吹毛求疵众所周知，找秘书还偏偏只要平庸的Beta，一堆Beta过来面试他又看不上。这次他居然破格选中了一位Alpha，这样的破例，直接预示了顾修未来职业道路的畅通。
　　要说顾修有什么过人之处，这个小小的八卦也很快传遍公司——他工作起来严肃认真的样子，以及在人情往来上的极端冷漠态度，简直和靳总一模一样。
　　是夜。
　　靳沉寒回到独居的顶楼大平层，走在空旷的入户通道，仍在回味着那气质清冷如雪的青年。
　　斯文的银边眼镜，做事沉着冷静、不急不缓。身为Alpha，却给人一种绝不会受制于信息素的禁欲感。
　　一边想着，他输入密码解锁防盗门，进入漆黑的独居公寓。
　　哒，他打开一扇昏黄壁灯。高级公寓给门口的储物间做了隐藏墙，完美地融入洁白的墙壁。
　　那只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在墙上找到准确的位置，轻轻按压，一片不同的天地展现在眼前。
　　今天公司里的八卦，抛去顾修那未婚妻不提，所有人都觉得顾修和他是一类人，冷漠禁欲。
　　公寓的布置是与他气质相符的黑白灰色调，那扇隐藏门内却别有洞天，一面顶天的洞洞板挂物，两边储物柜和储物架，分门别类地收纳了各种等待用来实践的道具。
　　等待着一个足够强大、并心甘情愿为他信息素臣服的人。
　　金属嘴套，金属项圈，皮带，皮鞭，金属夹。震动，电流。
　　有的带一点信息素抑制效果，有的却可以反过来诱导发情期提前，甚至延长发情期的时间。
　　还有的只是单纯的……身体和视觉的刺激。
　　他面无表情地捋过自己被皮手套包裹的手指。
　　所有人都觉得顾修和他是一类人。
　　只有他知道，并不是。
　　

第80章 AE04
　　晚上十点，中央商务区仍灯火通明，尤以A79集团大楼最为气派。
　　靳沉寒从办公室出来，大办公区已经人去楼空，保洁员也下班了，留下孤零零几盏灯，留给独自加班的总裁。
　　临走前，靳沉寒往秘书办公室瞥去一眼。
　　不像他的办公室注重隐私，四面围墙，木板门也常年闭合。秘书办公室两面透明的玻璃墙，开放性强，有时也作会议室使用。
　　于是他一眼看到了空旷寂静的公司里，第二个留下来加班的人，他的临时秘书顾修。
　　只是，和平时不太一样，顾修并没有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
　　顾修趴在桌上睡着了。
　　靳沉寒推门而入，趴着的顾修纹丝不动。靳沉寒继续往前，看看Alpha头顶上柔软的发丝，再看看桌上因为睡着被推倒的文件大山，轻轻伸出手，帮他收拾整齐。
　　“唔……”
　　顾修忽然动了动。
　　靳沉寒动作一停，只见那毛茸茸的脑袋在臂弯间拱来拱去，像是要醒，但又黏住了似的拔不起来。
　　动作间，靳沉寒闻到了愈发浓郁的信息素，坚果甜香。
　　最近几天，顾修如此忙于工作，甚至加班到睡着，身上Omega的信息素味道反而更浓了？
　　靳沉寒有点说不上来的不快，将秘书叫醒：“顾修。”
　　顾修解除瞌睡虫封印，迅速支起了背，眼镜歪了，黑眸睡得迷迷蒙蒙水汽弥漫，脸颊上居然还有衣服压出来的红印。
　　这副模样，真是不太像Alpha。
　　而且靳沉寒站着，他坐着，两人之间的高度差距鲜明，只要靳沉寒稍稍释放Enigm息素，就能将这个欠缺警戒心的Alpha包裹其中，让他无法从椅子上脱离开。
　　这样想着，作为严苛尽责的上司，靳沉寒人反而让开了一步，才开口道：“我不是和你说过吗？不要把Omega的信息素带到我的办公室。”
　　顿了下，想到似乎是自己不请自来了秘书的办公室，又严谨地补充一句：“也尽量不要带到公司。”
　　顾修一愣，水润的黑眸在上司严肃的脸上慢慢聚焦，好半天才回：“嗯？啊，不好意思靳总，但我这几天没有回家，太忙了，所以我都是一个人住在公司附近的酒店公寓。”
　　靳沉寒也愣了愣。
　　但这股子甜香味，明明更浓了？
　　总不能是顾修在家里一个Omega未婚妻，在酒店公寓里又有一个Omega情人吧。
　　靳沉寒眉头紧锁。
　　顾修实在对ABO世界不熟，不清楚上司到底怎么了。总归，大概率是在他身上闻到了异常的味道？
　　他努力揣度，眼帘颤了几下，向来冷淡的调子多了点明显的赧然：“呃，最近太忙了。我想着也没出汗，所以这两天都没洗澡……”
　　那也不对，不爱干净或许会导致信息素浓度提升，但哪有Alpha这么甜。
　　靳沉寒默了默，复杂的眼神在他身上流转，想不出所以然，最后只说：“你今天就早点下班吧，回去好好休息。对了，今天是周五……提前祝你周末愉快。”
　　“啊，谢谢靳总。”
　　顾修受宠若惊，收拾好东西，最后看了眼返回总裁办的靳沉寒，从公司离开。
　　走在繁华的街道上，夜风也吹不去满身疲惫，007又冒了出来，雪上加霜：【啾啾！今晚是‘关键剧情点·一’。你母亲说这周末要来看看你们，所以你不得已回到了和主角受的婚房。次日是周末，还没等到母亲过来，主角受却先发情了！】
　　【你自然当场逃跑，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让他靠着抑制剂挨过去痛苦的发情期。】
　　顾修临时改路去婚房，高级小区高级公寓里的大平层。家中灯火通明，隐隐约约飘来饭菜的香味。
　　根据小说的描述，以前顾修也偶尔回来，一般是周五下班无事可干的时候，出于无聊或者出于对主角受的愧疚过来看一眼。
　　主角受却很珍惜这个不一定发生的见面机会，每次都会提前准备好饭菜，努力讨好他。
　　“顾修！”模样清秀的青年走过来迎接晚归的人，惊喜道，“你回来啦，吃饭了吗？我刚好做了很多菜。”
　　007介绍说：【这就是主角受林子君啦，他只是一个普通的C级Omega，各方各面都不如你，但信息素的匹配度嘛，这种东西就像Beta之间的爱情一样不讲道理～】
　　不用007说，顾修已经无比强烈地感觉到了。
　　其实林子君的容貌只称得上清秀，看在他眼里却是无比美艳动人。他还闻到了一股说不上来的花香，比最美味的食物更让他垂涎欲滴。
　　这就很恐怖了。
　　幸好他是直男，万万不可能对男人见色起意，他第一时间便清楚意识到自己是受到了信息素的影响。
　　他赶紧后退两步，与林子君拉开距离。
　　林子君眼底迅速划过一抹黯然，他努力掩饰情绪，可惜掩饰得并不好，讪笑着低下头，也往后退，让两人之间的气氛瞬间变得很是尴尬。
　　【很好很好！】作为系统的007置身事外，独自兴奋，【啾啾，你就要这样冷落他，伤害他，努力把自己送进火葬场！】
　　顾修警惕地贴着墙走，远远地看了眼桌上琳琅满目的饭菜，清冷的眉眼满是嫌恶：“你自己吃吧，我加班很累，先睡了。”
　　林子君委屈地抿抿唇：“我特意为你做的，我还准备了红酒，我们一起喝一杯吧。”
　　“林子君。”顾修揉了揉太阳穴，“你不就是想要我标记你吗？我还是那句话，不可能。我今天过来也是为了应付妈，鬼知道她会什么时候过来……”
　　林子君仍眼巴巴的：“那，那你今晚能给我一个临时标记吗？让妈知道我们的感情很好……”
　　顾修眉眼一压：“别做梦了，我不喜欢你，不可能标记你的。林子君，你就不能清醒一点吗？”
　　林子君却是不解：“我们匹配度百分百，我们生来不就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吗？”
　　他们观念天差地别，多说无益，顾修闭上嘴，扔下可怜兮兮的Omega回到自己的房间。
　　林子君长期住在这套高级的大平层婚房，顾修每次过来都住在客房。
　　关上门，顾修迅速反锁，并打开所有窗户通风透气，散散林子君的信息素。
　　然后把自己剥干净，衣服先丢盆里跑着，自己则光溜溜地赶忙钻进浴室，疯狂搓澡散味。
　　当了好些天的工作机器人，今天终于开始走感情线了，他站在花洒下缓了缓，精致的眉眼被清水洗过，终于生动起来。
　　【我靠，这也太阴险了。你们晋江男同世界再加上ABO元素……真不是盖的。】顿了几秒，才想起来问，【呃，007，你能跟我聊一会儿吗？】
　　007得令，迫不及待地飞出来，兴奋不已转圈圈：【来啦来啦！啾啾你以前洗澡都会要求我关机来着……】
　　【为什么？】顾修问完就反应过来了，【嗯，你确实和一般的系统不太一样，像活人……没关系，反正你不是真的人，而且我是直男，你就算看到也没事。还有，你不要随便关机，我感觉这个世界很凶险。】
　　光球乖巧点头，一声不吭。
　　【虽然林子君是Omega，但也是男性。】顾修一边搓澡，一边心有余悸道，【还好我是直男。】
　　007：【…………嗯。】
　　顾修关了水，不满地咂咂嘴：【不是说和我聊聊的吗，你平时话那么多，现在怎么只会嗯嗯嗯？我刚还夸你像人呢。】
　　看透一切的007选择沉默：【……】
　　*
　　夜半三更，林子君的发情期突如其来，气势汹汹。
　　饶是顾修提前有了准备，清晨惊醒时，仍有种溺水般喘不上气的无助感。
　　林子君的信息素源源不绝散发出来，填满主卧，再流淌渗透到客厅、其他的房间，乃至距离最远的次卧。
　　顾修锁了门，可门缝之间仍留有缝隙。
　　“顾、顾修……”门外传来林子君虚弱求助的声音，“我发情了……”
　　【靠！】顾修忍不住骂脏话，【我就说怎么这么浓！他怎么来我房门口了？】
　　007着急提醒：【啾啾，你得赶紧从这里出去！】
　　可林子君正在门外。
　　顾修唯恐一开门被信息素扑面袭击，立刻进入发情期，像这个Omega一样失去理智。
　　他扮演的是清冷禁欲的人设，却是第一次当Alpha，他可没有任何应对发情期的经验，不知道能不能控制住自己。
　　“我好热啊顾修，我好难受，你标记我吧……”林子君带着哭腔，在门外连声乞求，“等会儿妈就要过来了……你迟早也要标记我的，我们早点在一起不好吗？我太难受了……呜呜。”
　　就在顾修考虑要不要开门冲出去的时候。
　　【卧槽……】只来得及低骂一声，顾修沿着门板滑了下去。
　　身体疯狂地发胀发热，急速烤干他身体里的水分，迫切需要另一个人身上甘甜的液体来填补。
　　他用尽全力维持理智，背靠着门，咬牙喝一声：“林子君，回你自己的房间去！”
　　林子君已然被发情期奴役，什么也听不进去，一个劲儿地重复：“顾修，求求你……”
　　顾修只能呼叫系统：【007，我好像也发情了！】
　　007：【没办法了，那你现在绝对不能出去……对了，快去打抑制剂！】
　　顾修听着外面魔咒似的哭泣求助，烦躁咂了下嘴，选择先回应林子君：“你快去打抑制剂，我不会标记你的，你是想烧坏脑子吗？”
　　“打了，我打了……”林子君哽咽道，“但是，你的信息素，我能闻到一点……你能再多给我一点吗？求求你……”
　　他们的关键对手戏才刚刚开始，这第一个剧情点只是冷落伤害林子君而已，不可能让他们面临如此无解的情况。小说里的描写太过简略，作为任务者，顾修用自己的思考去弥补逻辑链条的疏漏，估摸着林子君大概是过不去心理的这一关。
　　好比身处极端险境的人可以爆发出惊人的意志力，置之死地而后生。但如果援助之手近在眼前，他自然会去寻求帮助，甚至不相信自己可以完成自救。
　　“林子君，你自己能扛过去的……”顾修喘着气，喃喃，“人之所以为人，就是因为他们能控制住自己的原始本能。就连学习和工作，也要和与生俱来的惰性作斗争……”
　　顾修托着头，也不知道自己都说了些什么，又热又烦：“我们之间不应该这样，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都是百分百匹配的信息素在捣鬼，如果就这样被它控制，那你和动物有什么区别？”
　　顾修在记忆里翻翻找找，也不知道是从哪儿看来的一些句子，倒是挺符合这个晋江世界。
　　“爱是上位者低头，强势者温柔，疯狂者克制，懦弱者勇敢……”
　　“真正的爱情，可以克服本能。”
　　“早晚有一天，你会遇到的。”
　　林子君怔住。
　　那浓烈汹涌的信息素和本能欲望，顷刻间如浪潮褪去，并在沙滩上留下一些不同于以往的痕迹。
　　信息素的强烈影响消失了，他的心脏却在另一种悸动的牵引之下，急速地砰砰跳动。
　　“我……顾修……你还好吗？”林子君的声线恢复正常，冷静地询问卧室里的顾修，“你不能再打抑制剂了，你的身体状况比我更糟糕。给我一个临时标记吧，不是为了别的什么，是为了你……”
　　顾修冷声：“滚！别管我！”
　　“不行……你快开门。”林子君不依不饶，大力捶门，“否则我就撬锁了！”
　　“你敢！”顾修咬牙切齿，“林子君！你连我的话也敢不听了？”
　　林子君急切的声音里带着点哽咽：“你不是说，爱是懦弱者勇敢吗？你说得对，我不能再懦弱下去了。”
　　顾修：“……？”
　　【哎呀，没事的，】银色光球晃悠悠的，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剧情不出意外的话是出意外了，但问题不大，你还有很多个机会让主角受死心的。】
　　顾修把这没用的系统拍开，尽量和大门拉开距离，踉跄倒在床上。
　　第一次体会到的发情期势如破竹，他没有分毫抵御的经验，难受得身体蜷缩，像炭火上被烤熟的虾。脸上全是潮潮热热的汗，口齿微张，柔软的黑发湿成一缕一缕。
　　一般来说，这时候007已经要被迫关机了。不过这是ABO世界，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啾啾，你还好吗？真发情了？】007反应过来，着急催道，【啾啾啾啾！快打抑制剂！】
　　顾修只觉一股邪火通遍全身，控制不住的思绪全在往外跑，去捕捉他百分百匹配的Omega，编造出五光十色的旖旎幻想。
　　偏偏林子君还在一门之外说个不停，搓磨他的理智，引诱他的兽性。
　　他闭上眼，死死抓住床单：【闭嘴！别吵我了……】
　　银色光球急得转来转去。
　　忽然。
　　顾修目瞪口呆，看向那凭空出现的灰眸少年：“你……”
　　“哎呀别问了，”穿上人类皮肤的007手忙脚乱，翻箱倒柜，好不容易从床头柜里翻出一盒新的抑制剂，“有了有了……”
　　007颤巍巍举着针筒，走到满脸震惊的顾修面前，拽过他的胳膊，心一横，扎下去！
　　顾修疼得轻“嘶”一声，凝在007脸上的眼睛却没移开，怔怔道：“你的眼睛，怎么……”
　　“我捏皮肤的时候，从主角攻身上偷了一点点数据啦，很好看吧？”007表情谦虚，信口胡诌，“这个人类皮肤，是我攒积分买的～～”
　　顾修狐疑的眼神看了他一圈又一圈，看得他眼神躲闪，咳嗽，装作很忙。
　　顾修：“……”
　　*
　　这天是周六，一大早靳沉寒就去了医院。
　　忙碌的工作加重了他本就不稳定的精神力状态，做精神力疏导的频率逐渐增高，演变为一月一次。
　　等待侯医生准备器具的时候，他仍放不下工作，先查看了一批工作文件，又给他的临时秘书顾修打去视频。
　　“靳先生，请专心。”侯医生温和地提醒，“做精神力疏导的时候，就暂且把工作放到一边吧。”
　　靳沉寒眉头紧皱：“所以我要把工作交给我的秘书。”
　　侯医生无奈地摇摇头，拿着疏导头盔退去一边：“好吧，那您尽快。”
　　第二次打过去的时候，视频电话才接通。
　　靳沉寒直入主题：“顾修，起床了吗？现在应该不忙吧……帮我检查这份合同，然后给陆董打个电话，给他解释一遍……”
　　手机画面晃晃悠悠的，不知道顾修在做什么，靳沉寒忽听到一声压抑的喘息，猝然噤声。
　　顾修出现在屏幕里，脸色红得不太正常，清冽的声线也变得沙哑：“嗯我听着呢，靳总您说。”
　　靳沉寒继续：“陆董他年纪大了……”
　　“顾修！”
　　电话里外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
　　“……不好意思，”见靳沉寒皱眉，顾修立马道歉，带着手机走开几步，“没事，您接着说。”
　　靳沉寒仍眉宇不展。
　　刚才的那声“顾修”，分明是男性的声线，但调子又甜又软，听着像是Omega。
　　顾修让手机镜头特写自己的脸，挡住上司窥视的视线。
　　而在镜头之外，他把第三支抑制剂推到底，不禁抽一口冷气，眉心也因为忍耐痛苦皱成了一团。
　　发情期暂且压制了下去，他仍脸色绯红，呼吸急促。
　　靳沉寒将他的异常全部收入眼底，沉默再沉默，才开口：“如果你很忙的话，回头再说。”
　　“好的靳总……我没什么事……就是那个，靳、靳总……”顾修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的，这让他提请求时显得有些可怜，“下次能，别打视频吗？”
　　“……”靳沉寒默然。
　　他自然对下属的私生活毫无兴趣，打视频只是为了更高的工作效率。
　　可是现在。
　　按理说他应该在察觉到不对的第一时间，立刻礼貌地挂掉视频，可他看着顾修潮红的脸色，消失殆尽的清冷气质，心里一阵痒，不由明知故问：“为什么不能打？难道你发情了？你不是有未婚妻吗？”
　　AO之间完全标记后，只要偶尔来一次性生活，就能维持几个月的信息素和精神力稳定，双方都不会再受到定时炸弹一般的发情期的困扰。
　　现在还不能让主角攻知道两人貌合神离，连临时标记也没有过。
　　主角攻内心的挣扎以及禁忌的偷情感，是这本小说里最为引人入胜的部分。要到了完全标记的时候，主角攻违背伦理道德，一边骂自己一边控制不住地睡别人的老婆，到了最后一步，才发现主角受从未被打开过的生殖腔。
　　现在这视频关不得，否则以靳沉寒的聪明才智，必然提前起疑。
　　顾修只能任由上司欣赏自己绯红的面庞，努力平复呼吸，慢慢吐字：“没有，我只是在运动。”
　　靳沉寒：“……”
　　“早上运动？”
　　顾修脸色红润，满头热汗，垂着的眉眼却仍透着一股隐忍的禁欲感，他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只发出短促的一声“嗯”。
　　喉结带着旁边的小痣轻轻滚动，包含无数引人遐想的未尽之意。
　　靳沉寒默然，不由自主握紧手机，眼睛死死盯住屏幕，努力分辨他身后的背景是不是卧室或酒店，身边是不是有漂亮的Omega。
　　“靳先生！”侯医生着急地喊，“请冷静，不要再打电话了！您的精神力都触发警报了！”
　　

第81章 AE05
　　“靳先生，您的精神力状况比上次又差了一些。”侯医生循循善诱，“如果没有合适的结婚对象……您不如考虑找一个临时配偶？”
　　敬业的侯医生全权为了病人的病情考虑：“如果Alpha不愿意被您标记，您或许可以试试多找几个Omega，分散您的信息素。”
　　沉默许久的靳沉寒抬起一双神情复杂的眼，说：“我还以为你们Beta都讲究情投意合两情相悦，一生一世一双人。”
　　“人和之间的差别可能比AO之间的差别还大，我和我老婆就是青梅竹马，从初恋到结婚……”侯医生说，“但你们有信息素匹配的说法，您又是特殊情况的……Enigma。”
　　靳沉寒揉揉眉心，轻叹口气：“先走了。”
　　Enigma可以标记Alpha，强行打开对方的生殖腔，让对方为自己臣服，然而Alpha天性使然，绝不愿意屈居于人下，Omega又难以承受着Enigma过分强大的信息素，所以Enigma很难找到合适的配偶，往往早逝。
　　要不怎么成为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呢，不仅分化的概率小，能顺利活完这一生的更少。
　　为了避免各种麻烦非议，靳沉寒多年以来都是以alpha的身份生活，并完美融入了社会的守则。他稳重守礼，禁欲自律。
　　但因为长期的心理和性的双重压抑，他逐渐发展出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性癖。
　　他的心里有个小人叫嚣着施暴与驯服，导致他的手不受控制地，买回来一堆刺激的道具。
　　他拿出Alpha专用的止咬器，细铁链连接一个带有微电流的金属项圈，电极片的位置刚好在后颈。Alpha带上它以后，会被反复刺激后颈的腺体，可又无法用自己的犬齿去标记别人。
　　这是特制的，最棒的，驯服Alpha的道具。
　　只是在法律和道德感的约束之下，靳沉寒始终没有为它找到合适的归宿。
　　其实，网络上有不少他的同好。但Alpha往往是和他一样的支配者，臣服者无一例外全是Beta或Omega。
　　他想要的是势均力敌的人臣服于他，而不是那种上赶着乞怜的可怜小动物。
　　他想把野生的豺狼驯化成乖巧的小狗，接受他的完全标记，一辈子，完完全全地属于他。
　　视频通话里，顾修红颜靡丽的面庞仍在靳沉寒脑中挥之不去。
　　他颇有几分遗憾，遗憾视频只能看到画面，却闻不到气味。
　　明明他向来排斥AO的信息素，唯恐自己受到影响，此时却产生了格外浓烈的好奇。
　　顾修发情了吗？那是不是说明他的未婚妻很失职，或者两人长期处于两地分居的状态？
　　他什么也不确定，但又忍不住一直猜，一个劲儿地幻想顾修的信息素味道。
　　顾修的信息素未必如本人的气质那般冷冽，靳沉寒想。因为他自己的信息素是冬雪覆盖的森林，他的名字也是极冷。可是，顾修和他绝对不一样。
　　如果和他相反，顾修的信息素会不会是热乎乎、甜津津的呢？
　　不好再打去视频，靳沉寒闲来无事，回家登陆公司系统，找出顾修的入职照片，仔细端详。
　　相貌标致极了的Alpha，却又不如一般Alpha那样冷硬、霸道，富于压迫感和侵略性。
　　靳沉寒起身，来到隐藏门后的储物间，从钢制的止咬器摸索到金属项圈，突然觉得这项圈很适合捆在，他秘书那颗漂亮的小痣上。
　　捆在别人的未婚夫的脖子上。
　　这个危险又刺激的念头，让靳沉寒愣了一瞬，而后无奈地摇摇头。
　　一个兵荒马乱的早晨。
　　作为别人的未婚夫，顾修独自抵抗了第一次遇到的发情期平复，小心翼翼从客卧出去。
　　刚走了几步就看见端坐在椅子上的林子君，刚一对视，林子君便诚惶诚恐地站起来，脸上有几分急：“你放心……我，我贴了抑制贴，也打了抑制剂。”
　　顾修警惕地和他维持着半个房子的距离，左右看了看，问：“妈呢？她没来？”
　　“我给她打了电话，说你加班太累了，今天我们想好好休息。等下次得空了，我再去请他们过来。”
　　这一回林子君做得倒还算妥帖，令人刮目相看。
　　可惜原主并不喜欢他，顾修更是直得不能再直，闻言也只冷淡地嗯声，连敷衍的夸赞都不愿。
　　顾修往前走了两步。
　　林子君一惊，迅速合上笔记本电脑。
　　顾修却先瞥见了，大大的“招聘”两个字。
　　林子君紧张得冷汗直冒，隐隐约约的花香飘过来，顾修皱了皱鼻子，逃也似的转身离开：“我走了。”
　　关键剧情点·一，完成。
　　007说：【你和主角受的关系真是一段孽缘，你对他的厌恶既有信息素的吸引，也有对父母的怨恨在里面。主角受对你的喜欢，既是因为信息素的吸引，也是因为他无力反抗你父母。他不但需要一大笔医疗费，自己也没什么本事，把未来都寄托在你身上……】
　　【不过，后来他认识主角攻，逐渐变得自信勇敢，也发现了自己的天赋，成为一名厉害的创意总监，主角攻的得力干将，可谓是事业爱情双丰收！】
　　顾修对别人的感情故事和职业发展并无兴趣。
　　007最后道：【你回来这一趟，身上应该沾了不少主角受的味道。主角攻是强大的Enigma，他能闻到你身上主角受的信息素，他很喜欢这个味道，精神力也能得到抚慰。未闻其香，先见其人。等亲眼见到主角受本人，自然是一发不可收拾……】
　　【但问题是，我现在成了主角攻的秘书，他还对我说了剧本之外的台词……】顾修迟疑道，【他让我不要把Omega的信息素带到他的办公室。】
　　007：【主角受是一般的Omega吗？啾啾，难道你没有看过霸总文？对女人过敏的霸总还不是一遇到女主就治好了？】
　　顾修：“……”
　　银色光球飞出来转几圈，这玩意工作的本领不怎么样，钻漏洞的技术一流，乐观地说：【哎呀，你都有未婚妻了哎，身上沾点Omeg息素怎么啦？而且你待在自己的办公室不就好了？让他过来闻。】
　　顾修不由感叹：【我就知道你比我适合这个渣攻任务。】
　　言罢一顿，诡异的熟悉感又出现了，他赶紧按了按发胀的太阳穴。
　　周一，顾修正常去公司上班。
　　他已经闻不到那股Omega的信息素味道了，同事们大多是Beta，零星几个低等级的AO，对待他也一如既往。
　　顾修举起胳膊闻闻嗅嗅，不太确定地前去总裁办。
　　“顾修，你来……”靳沉寒话到一半，微妙地顿了顿，而后面不改色地继续吩咐工作，“你帮我核对一下这份报表。”
　　顾修走过去，并未留意上司第二次变化的脸色，只低头看着报表，推了下眼镜应声：“好的，靳总我马上处理。”
　　两人专心于工作，就不正经的007作旁白：【主角攻现在的内心OS：别人的老婆好香～】
　　顾修：【……】这系统什么毛病。
　　靳沉寒微黯的灰眸凝视着他，喉咙轻滚：“不着急，今天下班之前给我，你可以回去了。”
　　等顾修退出总裁办公室并带上门，靳沉寒嗓子一松，打了个喷嚏。
　　他闻到了一股清雅恬淡的花香，舒缓的、温柔的，他顷刻确定，那是属于Omega的信息素。
　　上周，那股萦绕在顾修身上的奶油栗子香也变浓了一些，被包裹在花香当中。
　　这下他得以确信，顾修还真是一个，罕见的甜味Alpha……比Omega还甜。
　　但顾修已经有了一个Omega未婚妻，对方的花香淡雅，和他的香味相处得很融洽，表明二者具有极高的匹配度。
　　顾修在家里过了一个周末，浑身上下都沾满了Omega未婚妻的味道。
　　靳沉寒心头泛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隐约的烦躁，让他本就不稳定的精神力又动荡起来。
　　他忙给临时秘书发去一份信息，让后者提前预订午餐的食物，外加一份糖炒栗子，趁热送到办公室。
　　糖炒栗子先到，顾修揣着热气腾腾的纸袋忙不叠送去总裁办，刚出炉的栗子，圆乎乎金灿灿。
　　靳沉寒却眉头轻拧：“……不够香。”
　　随后便把纸袋放到一边，没再看第二眼。
　　顾修被香得疯狂分泌唾液，踌躇再踌躇，直到靳沉寒被花香呛得又想打喷嚏，抬头问他：“你还有别的事吗？”
　　顾修就等着这一句，明亮的黑眸露出藏不住的喜色，但他仍矜持地推了下眼镜，眨巴着眼问：“我能吃点板栗吗？”
　　戴着银丝眼镜的青年气质冷感，一贯沉稳自持，竟在上司面前露出罕见的馋嘴样。
　　靳沉寒心念微动。
　　“还有些烫，”他体恤地说，“你先去忙，我正好闲着没事，给你剥了送过去。”
　　顾修黑眸放大：“那怎么行……”
　　靳沉寒容色冷峻，和平时吩咐顾修别无二致，此时说的话却异常体贴：“不打紧，你去忙你的。”
　　顾修受宠若惊：“那……好的，谢谢靳总。”
　　007倒不意外，银色小光球坐在顾修肩头，时不时发表一句自己的见解：【这个世界的主角攻从小受到良好教育，待人接物成熟稳重。虽然他是最高级的Enigma，但他从小就知道控制自己，和暴躁易怒、傲慢自负的Alpha完全不同，是十全十美的道德标兵。所以后来他打破底线睡别人的老婆……哎呀呀，想想就刺激！】
　　顾修无语：【说了这个渣攻给你来演。】
　　007转圈圈：【我也想呀，谁让我不是人呢！而且你和他……】
　　顾修回到办公室，冷淡的眉眼微垂：【而且什么？】
　　007丝滑改口：【而且……而且我也好想吃糖炒栗子！！】
　　半小时后，靳沉寒的午餐送到，顾修前去总裁办。
　　靳沉寒正在用手帕擦手，见他来了，忙把具有抑制效果的皮手套戴上，对他道：“刚好，板栗剥好了。”
　　“谢谢靳总，午餐也送过来了。”顾修放下手里提着的餐盒，“现在吃吗？”
　　“嗯。”
　　顾修熟练地将茶几布置成临时餐桌，刚忙完就忍不住尝了一口板栗，恰好靳沉寒走过来，随口问他：“香吗？”
　　靳沉寒特意摘了手套，亲自剥了这一包板栗。
　　EAO的每个汗腺都储存着信息素，手上的信息素浓度次于脖颈。但在手套里捂了大半天，积少成多。
　　他站得这么远都能闻到，每一颗金黄漂亮的栗子上裹着的，他的信息素味道。
　　顾修却仿佛无知无觉，腮帮子鼓起来一块，点点头回答他：“香。”
　　靳沉寒喉结滚动。
　　一个有未婚妻的Alpha，再怎么也不至于迟钝至此。这怎么看都是一种暗示。
　　顾修居然完全不排斥他的信息素，连吞了四五颗栗子，含混不清地开口：“那靳总我就先出去了，我去食堂吃饭，有事随时给我发信息。”
　　靳沉寒出神地摩挲自己裹着皮手套的手指，并未出声挽留，轻“嗯”一声。
　　顾修去食堂吃饭却出了意外状况，食物不小心从嘴边掉下去，刚好落到他胸口，工作穿的白衬衫，脏一块就特别明显。
　　他在卫生间里努力擦洗抢救白衬衫，忽听身后传来脚步声，镜子里映照出一张冷峻严肃的面孔，沉静的眼，因为与镜子里的他对视而露出些许讶异。
　　“……靳总好。”顾修动作稍顿，有些不太自在地挡了挡脏掉的衬衫，“刚才吃饭不小心弄脏了。”
　　靳沉寒继续往卫生间里走，态度很随意：“没事，我待会儿给你拿件备用衬衫就行，你应该和我一个码。”
　　“对……谢谢靳……”
　　顾修回话的时候习惯偏头去看人，恰好传来“滋啦”一声，拉链拉开的声音。
　　好巧不巧的，靳沉寒站在小便池那边，正准备放水。
　　瓷砖挡板隔开了关键部位，但他能清楚地看到男人微微倾斜的身体，水流哗啦啦的声音。
　　“咳。”顾修不太自在地迅速收眼，低头洗手。
　　片刻后靳沉寒神态自若地走过来，在他身边也打开水龙头。
　　镜子里，上司和下属复制粘贴一般低着头，呈对称状洗完坐收洗右手，诡异的同频，带出莫名的尴尬。
　　“给。”
　　后来的靳沉寒先关水，自己抽一张纸擦手，还顺便递了张给顾修。
　　顾修全程低着头：“谢谢靳总。”
　　“你好像，闻不到我的信息素？”靳沉寒试探问，“你和未婚妻感情，挺不错？”
　　“呃，还好吧。”顾修含混道，“我们的匹配度很高，每次闻过他的信息素之后，我对别人的信息素就更不敏了。”
　　实话是他身体里打了三支强效抑制剂，药效仍在持续。
　　靳沉寒擦擦手，并未多说什么，往大门那边走去，边叫上他：“过来换衣服吧。”
　　顾修换了件上司的白衬衫，两件白衬衫看着相差无几，但这件在面料、版型、做工细节等方面都要更胜一筹，让他整个人再挺拔几分，配上眼镜，俨然是矜持有礼的贵公子。
　　【啾啾，你简直太帅啦！！！】007毫不吝啬彩虹屁，疯狂转圈，【就这样去走‘关键剧情点·二’吧，轻轻松松，一举拿下！】
　　解除了母亲查岗的危机之后，顾修自然继续夜不归宿，让主角受独守空房。
　　大多时候的他都是一心只有工作的自律卷王，每次和主角受不欢而散，就要去酒吧喝几杯闷酒。
　　偶尔，也会有一些艳遇。
　　虽然他是火葬场渣攻，但根据晋江风格，他并没有犯过原则性错误，顶多不小心沾到一点别人的信息素，和别人勾肩搭背被主角受看到，被后者误以为出轨，从而伤透了心。
　　今晚，是来自快穿局的顾修第一次前去酒吧买醉。
　　当小说变成小世界之后，里边的角色拥有了自主意识，剧本的力量只能控制大致的走向，具体的细节则需要由任务者来把控。
　　买醉只是为了蘸醋包饺子而已，以防醉酒出现意外，假艳遇变成真艳遇，顾修省去包饺子这一环节，只点一杯柠檬苏打水。
　　经过几百年的平权斗争，Omega早不是笼中的金丝雀、繁衍的工具，他们正常参加工作，也会参加各种娱乐活动。在光影缭乱的舞池里，顾修一眼发现了几个身材纤细容貌出众的男女，大概都是单身的Omega。
　　现在科技发达，连完全标记也可以洗去。于是不少滥情纵欲的A和O便享受着开放式的性关系，戴上特制的安全套避免成结怀孕。
　　顾修对自己的外形有一定自知之明，他慢吞吞品尝苏打水，等待外面的小野O过来搭讪。
　　等了老半天。
　　银色光球软瘫瘫趴在吧台上：【啾啾，你的魅力好像不太行啊……】
　　【……闭嘴。】顾修给他一个脑瓜嘣，侧了侧身，将自己帅气的侧颜展现给热闹的舞池。
　　终于有一个浓妆艳抹的漂亮Omega，扭着腰肢走了过来，伴着一声娇滴滴的：“小帅哥～一个人呀？”
　　扑通。
　　顾修一惊，刚回过头，还没看清那Omega的脸，就见他狼狈地摔倒在地。
　　【……碰瓷？】顾修迟疑喃喃了一声，天性使然，依然选择伸手去扶。
　　Omega却连连后退，露出一副见了鬼的眼神。
　　“嗯……怎么了？”顾修浑然不解。
　　Omega跑得飞快，一句解释也没给。
　　顾修看着Omega逃窜的背影若有所思，不由想起总裁办门上“Omega禁止入内”的标语。
　　……感情他给靳沉寒当了秘书，也把这标语贴脑门上是了吧。
　　

第82章 AE06
　　要是能让林子君也离他远点就更好了。
　　顾修孤零零自饮自酌，心情郁闷，一口喝完剩下的半杯柠檬气泡水，在Beta酒保的盛情推荐下，又点了杯低度数的莫吉托尝尝味道。
　　Beta酒保虽然闻不到信息素，但见多识广，便提醒他道：“客人，您是A级的Alpha吧？在我们这个小酒吧，大概很难找到合适的伴哦。”
　　好奇打量他的人可不少，望而便却步的占了大半。
　　“我只有C级。”顾修无所谓地和酒保闲聊，“而且我有未婚妻了，我只是工作累了，过来喝一杯。”
　　酒保露出过来人的微笑：“哈哈，是吗？”
　　恰好，顾修放在桌上的手机亮起，林子君发来消息，问他今晚要不要回家，自己精心准备了晚餐，都是他喜欢吃的。
　　顾修自然已读不回，冷漠至极。
　　他并不顾忌酒保，喝了两口酒，长叹一口气，忍不住倾诉道：“但我不喜欢他啊……”
　　扑通。
　　跟之前过来搭讪却平地摔的那个Omega似的，顾修冷不防的，扑通倒在了吧台上。
　　007沉默地看着他不胜酒力的宿主，已然见怪不怪，内心平静如水。
　　但奇怪的是，顾修手无缚鸡之力地醉倒在桌上，居然也没有一个小O想要过来试试乘虚而入。
　　先前不过来搭讪，可能是面对高级Alpha的自惭形秽，但万一呢？万一人家看上自己，可不就鸡犬升天了？现在这个高级Alpha还喝醉了，是最好的机会！
　　可是，那些Omega看向顾修的眼神，不掩惊艳和渴望，却又隐隐含着恐惧。
　　顾修醉酒也是剧本的一环，007耐心地等待着，不多时，他的手机响起，林子君打来电话。
　　酒保接了电话，听对方口气焦急，询问顾修的所在，熟练地回：“您就是这位先生的未婚妻吧？他喝醉了……”
　　按照剧情，林子君会来接醉酒的顾修，在他身上闻到其他Omega的信息素味道，以及各种甜腻的香水味、脂粉味。
　　哪怕未婚夫疑似出轨，他仍坚强地咬了咬牙，向酒保道谢，体面地将顾修带回家。
　　今晚顾修醉酒了，嘴里含糊不清地不知道叫着谁的名字，还依依不舍地拽着他的袖子。
　　他不知道自己被顾修当成了谁，他那样渴望顾修的标记，这次却克服了本能，失望地扫掉顾修的手，把他一个人留在客卧……
　　而在小世界里，林子君和小说里描述的一样，匆匆忙忙赶到酒吧接顾修。
　　“顾……呃。”
　　他及时扶住桌面，才稳住自己发软打战的腿，没有狼狈地摔倒。
　　缓了缓，他皱着眉，朝着散发出强烈冷意宛如冰窖的顾修，艰难地一步一步走过去。
　　那味道像是雪中的森林，淡淡的木质香，但太冷了，深入骨髓的刺疼冷意，让他双腿发软，失去所有反抗的力气。
　　“这是……Alpha的信息素吗？”林子君喃喃，不敢置信。
　　他撑着身子努力靠近未婚夫，好不容易找到埋于深雪中的糖炒栗子，在酥酥甜甜的香味里定了定神，喊道：“顾修，你醒醒。”
　　“谁啊……”顾修抬起惺忪的睡眼，看清来人，一脸嫌恶地斥道，“林子君？你离我远点！”
　　林子君却坚定地一动不动：“我是你的未婚妻，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家……”
　　“别烦我！”
　　“顾修！”林子君不退反进，“你不是加班吗？怎么来酒吧……还有你身上……”
　　顾修浑然是渣男做派，不但不道歉还理直气壮：“外面的Omega，哪个不比你漂亮！？”
　　林子君却是在困扰另一个问题：“但你……”
　　满身都是Alpha的味道！
　　肯定是货真价实A+的等级的Alpha！林子君一个C级的Omega，只是通过顾修间接地闻到了些许信息素，也感到一种近乎灭顶的恐惧。
　　顾修身上怎么会有Alpha的味道？
　　林子君满心不解，而眼前的顾修再一次倒在了桌上，醉得无法给他回答。
　　林子君咬着嘴唇，上前一步，小心翼翼拨开顾修后颈的碎发，屏息揭开抑制贴一角，查看下面的腺体。
　　他脑中突然蹦出一个恐怖的猜测：如果顾修是喜欢Alpha的同性恋，那么顾修如此抗拒百分百匹配的他，似乎也情有可原……
　　好在，顾修的Alpha腺体干干净净，光滑无损。
　　林子君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顾修，你今天不是去上班了吗？你到底去哪了……这件衬衫是谁的？他对你做了什么？”
　　顾修油盐不进：“别管我……”
　　林子君无可奈何，还被那股味道弄得身体乏力，便脱下自己的外套，加上自己的信息素一起，把顾修包裹起来。
　　顾修一闻到他的味道就拼命反抗，他只好叫上侍应生一起：“麻烦你了，我叫了车就在门口……”
　　两人拉拉扯扯，好不容易出了酒吧。
　　而在酒吧内部昏暗的一角，靳沉寒缓缓放下嘴边的酒杯。
　　杰米是个金发的Beta，以前与他有过一些业务上的往来，两人也称得上朋友，杰米刚到国内，两人便约在酒吧小酌一杯。
　　他们刚入座没多久，顾修也来了，穿着上班时的白衬衫、黑西装，戴着规矩禁欲的眼镜，和酒吧聒噪浮华的氛围格格不入。
　　顾修就那样坐在吧台前，自饮自酌。
　　靳沉寒注意到了一些蠢蠢欲动的Omega，被顾修的外形所吸引，却又因为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退避三舍。
　　靳沉寒有次意外发情，刚好穿着那件衬衫。他将那件衬衫包裹严实带到公司，准备拿去销毁，只是一直没找到时间。
　　刚好，顾修不小心弄脏了衣服，那件衬衫便有了一个合适的、命定一般的归属。
　　他还想着如果顾修醉倒，他便好心地过去捎上自己的秘书，送他回家。
　　但有一个Omega抢先一步，言谈间和顾修颇为熟稔。
　　杰米不清楚两人来历，只看出那是一对AO怨偶，便借机打趣自己单身多年的朋友：“你什么时候也去找个Omega？那种普普通通的，应该入不了你的眼吧。”
　　可是竟然，入了顾修的眼。
　　靳沉寒喝了一口酒，没回话只暗暗地想，那大概正是顾修的未婚妻。
　　顾修眉眼间有些烦躁，和对方拉拉扯扯一番，最后还是披上了对方的衣服，两人一起走了。
　　遥望空下来的吧台，靳沉寒一阵心不在焉。
　　杰米问：“靳，你到底怎么了？”
　　靳沉寒收神，低头：“……没什么。”
　　“你确定没什么？”杰米好笑道，“你看看，店里的Alpha和Omega全被吓走了。”
　　连Beta酒保也犹犹豫豫，不敢上前。
　　情绪不稳定容易导致信息素泄漏。
　　Enigma只存在于教科书里，包括杰米在内的所有人都只以为这是一位A+级的强大Alpha。
　　那也足够恐怖了。
　　小小的酒吧哪里接待过这种大佛，既敬畏得诚惶诚恐，又忧心这位Alpha失控，闹出什么事故。
　　见状，靳沉寒垂下深邃灰眸，做了几个呼吸，平复下动荡的精神力。
　　可他脑中仍镌刻着Alpha和Omega结伴离开的背影，Alpha高大英俊，Omega娇软美丽。
　　他们看起来是那样般配。
　　顾修喝醉了，林子君依然尊重他，把他送到大平层的客卧。
　　然而顾修倒头就睡，对自己的未婚妻毫无防备……
　　为免被他影响到发情，林子君将人送到就要从房间出去，可回头一看顾修平稳的睡颜，心念一动，又走了回来。
　　紧张的心脏砰砰直跳，后颈的腺体也一跳一跳的，搏动的神经，每一根都在诉说着对这个Alpha的强烈渴望。
　　他小心翼翼走到床边，弯腰低头，屏住呼吸，打算先把顾修身上那件白衬衫脱掉。
　　那股侵略性的味道让他肢体发软，每解一颗扣子都要费尽全力。
　　他磨磨蹭蹭弄了半天，扣子成功解开一半，露出一小片白皙的胸膛。作为Alpha，顾修的身材相当不错，胸肌明显，还有一条漂亮的中缝……
　　“你做什么！？”
　　林子君被吓了一跳，本就发软的双腿一歪，摔倒在地上。
　　顾修从床上坐起来，呼呼喘了几口气，一低头就见自己走光的胸口，忙像个被占便宜的Omega一样拉拢衣襟，脸色微红地怒斥：“林子君！你想对我做什么？”
　　“我……”林子君咽了口唾沫，想站起来又失败了，他也喘着气，却不像是发情的状态，有气无力道，“你今天和谁在一起？你的衣服上全是Alpha的味道……等级很高的Alpha。”
　　顾修一愣。
　　哪来的Alpha？今晚在酒吧仅有一个Omega来搭讪他，还没碰到他的衣角就跑了。
　　而A79集团顶层只有他一个Alpha，以及一个伪装成Alpha的Enigma上司。
　　顾修再看看自己的衬衫。
　　对了，今天中午吃饭他弄脏了衣服，上司好心地把自己的衣服给他替换。也就是说，这件衬衫上都是Enigma的信息素。
　　顾修拽起领口闻了闻，清淡冷冽的树木的味道，他只觉心旷神怡，却见地上的林子君露出更加惊惧的神情。
　　007出来解释：【主角攻的Enigm息素太强大了，而主角受只是一个C级的Omega，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反抗之力。每次懦弱的主角受遇到他都就会恐惧地逃跑，可标记完又会忍不住粘着他……所以他们俩才反复推拉，极限拉扯，直到他们完全标记，这段关系才算尘埃落定。】
　　原来如此。
　　房间里充斥着Omega的花香，顾修不但不把身上的衬衫脱掉，还拉着衣领捂住鼻子，再多吸了几口。
　　神清气爽。
　　他的心神安定下来，走下床，林子君则步步后退，连说话都困难。
　　“从我的房间出去。”
　　林子君二话不说，逃也似的离开客卧。
　　【……这家伙真是个定时炸弹。】顾修一边扣扣子，一边喃喃自语。
　　按理说，这些晋江小世界都非常纯爱，他扮演的渣攻和主角受不会有任何真刀实枪的亲密行为。
　　然而ABO世界险象环生，意外频发，不得不防。
　　【哎，007，你说……】顾修突发奇想，【如果我多和主角攻贴贴，是不是能让林子君离我远点？他还能早点接触到主角攻的信息素，早点开始适应……】
　　【啾啾，不愧是你！另辟蹊径、事半功倍！】007熟练拍马屁，【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顾修被夸得有些飘飘然，总是板着的俊脸稍松，宛如雾散云开，露出一点暖阳般的笑意。
　　

第83章 AE07
　　更高级别的Alpha的味道，第一次见到的衬衫品牌。
　　等顾修去洗澡，林子君再给自己扎了一支抑制剂，小心翼翼把顾修换下来的衬衫仔细看了一遍，拍下照片。
　　他出身贫寒，不太了解这些东西。他也没有几个朋友，好友列表里最为见多识广的，大概就是他的发小竹恩卓了。
　　竹恩卓也是男性Omega，却极为抵触自己的Omega性别，从小伪装成Beta生活，并以极其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京城的大学，后来一直在这边发展，和因为匹配度一朝鲤鱼跃龙门的他迥然不同。
　　他和竹恩卓聊了一会儿，才知道现在大城市的AO相当崇尚自由恋爱，并不会因为匹配度就轻易认准一个人。耸人听闻的OO恋或AA恋，也不是完全没有。
　　林子君听得大为震撼，经过竹恩卓的指引，最后得出结论：
　　顾修家里经济条件不错，但只贵不富。顾修在外面的酒吧厮混，也不一定能接触到更高阶层的人。但顾修在大名鼎鼎的A79集团工作……
　　没准，衬衫的主人就是公司里的人。
　　时值冬末春初，雨来得毫无征兆，湿湿冷冷，连绵不绝。
　　林子君下午早早备好了菜，眼看将近下班时间，赶忙打着伞出门，前去A79集团，打算接顾修下班。
　　他没有提前打招呼，就怕顾修为了躲避自己，提前逃跑。
　　但他不知道顾修具体几点下班，会不会加班，下午五点便等在了集团门口，一会儿四下张望，一会儿看看时间。
　　等到有人出来，他鼓起勇气上前询问顾修的消息。
　　公司里，花边八卦的扩散速度如同蝗虫过境，顾修正在秘书办公室里整理文件，外面的大办公区已经聊了起来。
　　“哎我刚才下楼遇到一个男Omega，你们猜怎么，是来找顾修的，我问他有什么事他又不肯说，还让我别告诉顾修。”
　　有人搭腔：“是不是他那个未婚妻啊？”
　　“真羡慕，Omega现在的地位了不得了，还没结婚呢，就过来接未婚夫下班，顾修也就C级而已，真有福气啊。”
　　“就算只有C级不也是Alpha？跟咱们可不一样。”
　　“不知道靳总是什么等级的Alpha，到现在还单着……”
　　“咳咳，靳总好！”
　　在小说世界里，背着别人嚼的舌根，总是会出于种种机缘巧合传到本人耳里。
　　刚好临近下班，正是闲聊最热闹的时候。
　　也不知道凭空出现的靳沉寒听到了多少，好在八卦才刚刚转移到他身上，刚开了一个头……
　　靳沉寒轻轻颔首打了招呼，没说什么，往自己的办公室那边去。
　　途中经过顾修的秘书办公室，两面通透的玻璃让内部环境一览无余。顾修全神贯注低着头，不知道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扰，眉头微微皱起，无意识用笔帽戳着脸颊，戳出一个酒窝似的小坑。
　　靳沉寒轻啜一口咖啡，稍作停顿才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总裁办的落地窗外，密布的阴云挤挤挨挨，堆叠在高楼大厦的上空，雨帘成雾，淅淅沥沥，模糊了城市坚硬的轮廓。
　　靳沉寒三两口喝完咖啡，快速将剩下的工作处理完毕。晚上六点半，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靳沉寒拿上雨伞从办公室出去，隔壁的秘书办公室也已经关了灯，不见顾修的踪影。
　　最近顾修经常留下来加班，今天倒是走得挺早，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去找楼下的那位Omega……
　　在密闭的电梯里，靳沉寒轻轻闭着疲倦的眼，“叮”一声后，从电梯里出来。
　　一楼的大厅开阔敞亮，大理石瓷砖光可鉴人，一尊精美的艺术雕塑环绕一圈精心修剪的绿植。靳沉寒放目望出去，就在雕像的正前方，通往旋转大门的必经之路，一个身材纤细的男生站在那里，手里拿着一把与他的身板不太相符的大号长柄伞。
　　他的模样很是清秀，五官柔和，虽然不是那种过目难忘的长相，却有些说不上来的眼熟。
　　靳沉寒皱了皱眉，并未细想，大步流星走了过去。他佩戴了抑制贴、颈环和手套，将信息素的影响降到最低，只要不和Omega长时间待在一处秘密空间里，便能彼此相安无事。
　　然而闻到对方身上信息素的瞬间，靳沉寒脚步急刹，回眸。
　　好熟悉的花香……
　　“阿嚏。”轻轻一个喷嚏，打断靳沉寒的回忆。
　　这Omega正是等待顾修下班的林子君，他远远留意到有陌生Alpha走过来，下意识低头回避。
　　那是冰封千里的森林，冷意肆虐侵袭。
　　他抖了一下，觉出些许熟悉的感觉，正要抬头。
　　嗡嗡——
　　靳沉寒转开了身，再走开几步，低头查看手机，只留给林子君一道挺括的西装背影。
　　手机里全是来自秘书的消息。
　　顾修：【靳总！】
　　顾修：【往后看！】
　　顾修：【等等等等，别看得那么明显……】
　　消息随着他的动作实时更新，仿佛双缝干涉实验，他的观察会立刻改变顾修的下一句话。
　　顾修：【您别看了，别回头。】
　　顾修：【我就在您右手边斜后方往前十几步，那根大梁柱后面。】
　　靳沉寒轻轻掀了下眸，余光落到另一边的Omega侧脸上。
　　这大概就是顾修在躲着的人。
　　难怪看着眼熟，也是那天酒吧里把顾修带走的Omega，恐怕还是办公室八卦中顾修贤良淑德的Omega未婚妻。
　　只是，这Omega人人称羡的体贴，顾修似乎并不领情。
　　靳沉寒已然想明前因后果，与此同时，林子君也好奇他身上熟悉的味道，但又不敢放肆打量这个陌生的Alpha，始终克制地低垂着头。
　　靳沉寒几步走开，找到背靠石柱、蹲在地上的顾修。
　　青年仍穿着一丝不茍的工作服，却低头佝背，显得有几分丧气。
　　看到眼前投下来的人形阴影，他忙抬起头，先是一惊，看清之后，眼里的惊慌和抗拒统统散去，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点点亮起。
　　那是区区一副银边眼镜，完全遮不住的神采。
　　里面清晰倒映出上司英俊的面孔。
　　顾修短短一瞬经历了从大惊到大喜，他赶紧站起来，警惕地从柱子探出一双眼，看了看不远处的林子君。
　　靳沉寒的仪态从容又自若，仿佛只是过来等电梯，并没有引得林子君起疑。
　　“跟我过来。”靳沉寒低声吩咐，随后自己先走出去，按下电梯的下行键。
　　顾修等电梯门开了才“咻”地飞过去。
　　他灵活地躲到靳沉寒身后，全程没露出一根头发丝给林子君，等电梯门严实关上，这才大松一口气。
　　可他也没地方能躲，总不能上楼继续加班吧……
　　不过电梯正在下行，靳沉寒道：“我们从车库出去就行，我在地下车库也有辆车。”
　　顾修平时都是打车上下班，倒没想到这茬。
　　他闻言迅速往靳沉寒身边一凑，顺便蹭蹭对方的信息素，笑道：“谢谢靳总！”
　　靳沉寒顿了一下，才说：“我可以送你回去。”
　　“太好了，”顾修心花怒放，“谢谢靳总，下辈子我还要给您打工。”
　　他在这个世界都待不了几个月，类似的饼当然是随便画。
　　他忘记了前两个世界的事还被植入“任务第一级”的指令，但耍宝卖乖依然是他压抑不住的本能。
　　严肃刻板的秘书居然也有这种天真烂漫的逗趣模样……靳沉寒不由愣了愣，既是被那明媚的笑晃到了，也是心头漫上了一股难言的异样感觉，陌生又熟悉。
　　静默了几秒，才开口：“那就不用了，下辈子可以干点别的——上车吧。”
　　顾修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一周，也是第一次坐靳沉寒的车，却很是熟练地拉开高级的豪车门，坐到副驾上。
　　靳沉寒也是自然地提醒他：“系安全带，这个安全带要……”
　　扭头一看，顾修已经把安全带系好了，清亮黑眸正好看着他。
　　靳沉寒微怔，收眼，突然有些不自在，话题一转问：“顾修，你家的地址。”
　　007在顾修脑海中提醒道：【啾啾，你今晚得回酒店公寓，现在还不能让主角攻发现你和主角受的婚房就在他家楼下！】
　　顾修当然巴不得和林子君保持距离。
　　顾修和林子君的婚房大平层，和靳沉寒的房子位于同一栋小区同一栋楼，等过段时间，两位主角会时常在电梯里“意外偶遇”。
　　这些都是小说里特有的巧合，也有存在的必要，方便主角攻受偷情，摩擦出禁忌又刺激的火花。
　　靳沉寒扭头，关心地又问：“顾修，怎么了？你住哪儿？”
　　见顾修脸色难看，靳沉寒，直接发问：“怎么，和未婚妻吵架了，不想回去？”
　　顾修肘撑车窗捂住额头，顺势接过这个台阶，轻轻“嗯”一声。
　　“您把我送到那边的酒店就好，谢谢靳总。”顾修道了谢，再违心地来一句，“我们就是这样，经常吵架，冷静冷静就好了。”
　　谁料靳沉寒一个道德标兵，却说：“过不下去也不必勉强。”
　　不待顾修回话，他一个漂亮的刹车，而后自然地转言：“到了，是这里吧？”
　　顾修开门下车，同时问007：【怂恿别人分手，这也算是道德标兵？】
　　007义正辞严：【真正的道德标兵就应该在别人感情出现问题的时候，为了他们的幸福直言不讳，劝离不劝合！】
　　顿了下又补充：【再说了，主角攻再怎么挣扎，最后不还是要睡别人老公？由此可见，他的道德只是弹性道德。】
　　这个系统实在是哪哪都不太对劲，而且——
　　顾修嗅到古怪的味道：【睡别人老公？】
　　007急忙改口：【呃……不好意思啦啾啾，跟另一本EA文串了～】
　　顾修这边和007用精神力侃大山，在靳沉寒那里却是漫长的沉默。
　　靳沉寒用力握紧方向盘，隔着一层手套，起伏的青筋似乎都凸显了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鬼使神差说出“过不下去也不必勉强”的话，况且就两人身上融洽的信息素来说，他们的匹配度一定很高，绝对称不上“勉强”。
　　胡思乱想之际，靳沉寒想起车子里是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补救地打开窗户通风。
　　冷雨如针脚，细细密密倾斜着扎进车内。
　　如今的顾修是尽职尽责的秘书，见状忙开口提醒：“靳总，你那边的窗户……雨进来了。”
　　“那我关了。”靳沉寒迅速领会秘书的意思，同时也不忘关心对方，“如果感受到任何不适，及时告诉我。”
　　顾修看看上司被皮手套包裹的双手，因为抬手握住方向盘，才露出一点点皓白的腕骨。上司的衬衫领子也笔挺地立着，严密地捂住脖颈，里边还藏有一圈黑色的颈环。
　　作为至高无上的Enigma，靳沉寒的生活其实远不如Alpha轻松，难以匹配到合适的伴侣不说，他还要比Alpha更加谨言慎行、严格控制自己，甚至常年伪装成Alpha，并定期进行精神力疏导。
　　“没关系的。”顾修不免叹息，“我的信息素传感器真的很迟钝，闻不到多少您的信息素，也没有什么感觉。”
　　抵达酒店，靳沉寒停车，却没有立刻给车门解锁。
　　他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扭头看向顾修，对方疑惑不解时，他慢条斯理地，摘去一边手套。
　　手指修长，骨感有力。
　　“那这样呢，能闻到吗？”
　　顾修摇摇头。
　　靳沉寒把另一只手套也摘去，掌心里有些薄汗，渗着他的信息素。
　　顾修依然摇头。
　　靳沉寒再进一步，摘了项圈，露出一颗明显的喉结，因为低头的动作，眼神变得黯淡了一些。
　　“……这样呢？”
　　顾修先摇头，而后皱眉。
　　“我不确定这是您的信息素，还是……车载香薰。”顾修说，“挺好闻的，很……温和。”
　　好闻，温和。
　　靳沉寒一愣。
　　如果不是他的车里并没有车载香薰，他万万不可能认为从Alpha口中吐出的“好闻”和“温和”，指的是自己的信息素。
　　压下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对着无知无觉的单纯秘书，最后他只说：“下次送你一个。车载香薰。”
　　顾修下了车，没急着走，礼貌地回身鞠个躬：“谢谢靳总，您早点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他的话说得熨帖，道德标兵上司也很客气，摇下些许的车窗上，一双深邃的灰眼睛注视着他：“不用谢。顺路的事。”
　　随即发动车辆，掉过头，风驰电掣地消失在雨中。
　　

第84章 AE08
　　顾修在酒店公寓住了几天，没再接触林子君，萦绕在他周身的Omeg息素终于烟消云散。
　　他自己没什么感觉，第一个发现并且为之感到欣慰的，还得是他的上司靳沉寒。
　　靳沉寒今天有一场和杰米的会面，由顾修负责安排。
　　顾修把杰米带上来，正要从总裁办出去，却被靳沉寒叫住：“顾修，你留下来做个记录吧。”
　　顾修恭敬地低着头，轻推眼镜，应好。
　　杰米连看了他好几眼，“咦”了一声，似乎觉得眼熟，一时又没想起来，而且现在他还有个更好奇的问题，在开放的土壤上长大，他直接便问顾修：“你真帅，应该是A+级的Alpha吧？”
　　顺便也带上靳沉寒，些许揶揄道：“靳，你真厉害，居然让这么英俊的Alpha给你当秘书。”
　　顾修一贯严谨认真，一板一眼地回答：“我只是C级的Alpha。能给靳总当秘书是我的荣幸。”
　　靳沉寒则唇角轻扬，并未作答，微抬的眉尾，隐约透出炫耀与得意。
　　“哦，原来如此。”杰米笑了笑，“真可惜我是Beta，不知道你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不过Alpha的信息素攻击性都很强，还好我闻不到，否则我就没法坐在这里和你们闲聊了。”
　　然而事实恰恰相反。
　　杰米所不知道的是，顾修身上的Omeg息素消失后，他本身偏淡的Alph息素浮现出来，甜蜜的栗子香，带着油脂烘烤后的迷人味道。
　　顾修是一个攻击性极弱的Alpha，靳沉寒一时心猿意马，这样的Alpha，没准可以承受他的标记，且心甘情愿……
　　况且，实话实说，顾修长相也格外对他的胃口。尤其是那清冷禁欲的外壳偶尔会裂开，露出和信息素一样甜蜜的笑容。
　　“哎对了小顾，”杰米说着正事，偶尔又要带上顾修几句，“那你有对象了吗？跟着靳工作很忙的吧？”
　　“还好。”顾修顿了一下，才回答另一个问题，“我有个未婚妻，家里安排的。”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玩未婚妻那套？”杰米说，“确定了就趁早结婚呗，订婚可不受法律保护哦。”
　　顾修笑了笑，跳过话题。
　　不久，差不多到了晚餐的时间。
　　“顾修。”靳沉寒招呼道，“就近订家餐厅吧，半小时后出发。”
　　“好的靳总。”顾修留下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拿上手机出去联系餐厅。
　　靳沉寒喝着咖啡，随意瞥眼，就见顾修电脑屏幕上的聊天窗口，接连不断跳出新信息。
　　他动作一顿。
　　“晚上吃点什么？”杰米拿出手机翻看，边自言自语，“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啊……算了想你也不管这些，我去问问小顾吧。”
　　杰米去找顾修，靳沉寒则从沙发上起来，假装无意地从顾修的位置路过。
　　子君：【你今晚回家吃饭吧？今天是我们认识一百天的纪念日。】
　　很多Alpha和Omega会将自己的信息素录入系统，从而在茫茫人海中轻松寻找到与自己高度匹配的对象。基因注定他们是天生一对，当他们本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由于信息素吸引，自然而然便确立恋爱关系，直接去领证的也不是没有。
　　这条消息说是认识一百天的纪念日，靳沉寒却立刻得以判断，这和恋爱一百天纪念日并无区别。而名为“子君”的人就是顾修的Omega未婚妻。
　　他下意识去看门口那边的顾修，确认他正在和杰米挑选餐厅，无暇关注这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电脑屏幕。
　　子君：【今天买的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子君：【顾修，看到了回复我一下好吗？】
　　子君：【你要加班也没关系，我会等你的。】
　　还真是和办公室里那群人议论的一样，贤良淑德。
　　靳沉寒将咖啡杯送到嘴边，出着神，喉咙滚动，却是吞了口唾沫。
　　“靳总！”顾修举着手机走回来，“这家您看怎么样……”
　　靳沉寒转身朝向他：“你决定就好。对了，你今晚没别的事吧？和我们一起去吃。”
　　“啊……”顾修愣了一瞬，他还没有去查看自己收到的新消息，作为一个完美的秘书，先答应下来，“好的靳总。”
　　靳沉寒弯了弯唇：“那你稍微收拾一下，我们可以准备出发了。”
　　晚餐选在一家高档中餐厅。
　　柔和的暖黄洒在每一处角落，装修质朴温馨，装饰屏风隔绝外界喧嚣。
　　这家餐厅生意火爆，包厢早已售罄，顾修只订到一个靠窗的位置，环境还算静谧。
　　刚上菜，杰米的电话响了起来，他看到来电显示，二话不说撂下筷子往外走，边走边用手势向两人致歉。
　　“我们先吃。”靳沉寒习以为常，告知顾修道，“他的女朋友管他管得很严。”
　　杰米一头耀眼的金发，容貌在Beta里算是一等一的优越，顾修想想那好像也不奇怪，随口与上司聊天：“他们都是Beta吗？”
　　“对。”靳沉寒说，“他们还在肚子里的时候就被两家长辈指腹为婚了，虽然都是Beta，但他们一起长大，感情一直很好，也很般配。”
　　顾修听到这里却是表情一变，贯彻自己追求自由恋爱的人设，与上司辩驳道：“这种家里的撮合……就和AO之间的高匹配度一样，习惯成自然，可能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自愿的，是不是真的爱彼此。”
　　靳沉寒没有立刻接话，反而抬眸看向圆桌对面的顾修。顾修低着头，银边眼镜滑到鼻尖，眼窝里一片扇形的阴影。
　　这个秘书向来本分克制，很难有这种多话的时刻，又与上司意见相左，怎么看都包含了不少个人情绪在内。
　　靳沉寒慧眼如炬，果然猜到了不少隐情，直问：“比如你和你那个高匹配度的未婚妻？”
　　顾修缄口不言，嘴唇无意识抿起，嘴角凹陷的地方一窝阴影，看起来像是往下撇着，有些郁闷的模样。
　　靳沉寒了然。
　　他把握好试探的度，稳中推进，拿起筷子转言道：“尝尝这个。”
　　“啊……谢谢靳总。”顾修反应过来的时候，靳沉寒夹的菜已经落到了他碗里。
　　他刚把上司夹的菜送到嘴边，放在桌上的手机又亮了，林子君的消息在屏幕上迅速滚动。
　　子君：【你今晚到底回不回家呀？】
　　顾修像某些渣男一样，看看面前的一桌好菜，却回复说在加班。
　　对面的靳沉寒默默地掀了下深邃的灰眸，又默默地落回去，专心吃菜。
　　子君：【那你现在在公司吗？】
　　子君：【我去接你吧，等我到了应该刚好。】
　　顾修皱皱眉，有些束手。他烦闷地抓了抓头发，改口道：【我在陪客户吃饭，你别来。】
　　林子君这才堪堪消停。
　　顾修大松一口气，认真干饭。
　　这家餐厅离公司很近，步行不到十分钟，也在地铁口到公司大门口的必经之路上。
　　林子君发出消息询问顾修是否要接他的时候，其实刚好从地铁口出来。
　　不用想，顾修肯定会拒绝，所以他提前就赶了过来，突击看看顾修到底是不是真和说的一样在工作。
　　刚开始说是加班，后来又说是陪客户，顾修的改口让他隐约不安，谁承想，他走在路上一偏头，直接从餐厅玻璃窗里发现熟悉的身影，走近一看，真是顾修。
　　声称陪客户吃饭的顾修的确在吃饭，可他对面却坐着一个英俊非凡的男人。
　　顷刻间，林子君便联想到顾修那件充斥高级Alph息素的白衬衫。
　　一阵寒风起，他的心间也凉飕飕的，指尖颤抖着再给顾修发信息。
　　子君：【顾修……你和谁在一起？】
　　先看到这条消息的是靳沉寒，他瞥了眼，提醒顾修道：“不用回复吗？似乎是你的未婚妻。”
　　007闻言也对顾修道：【啾啾，现在可以再给出一些暗示，让主角攻确认你冷落主角受啦！】
　　顾修便头也没抬，敷衍地回：“不用，我们还在吵架。”
　　靳沉寒貌似好心地说：“不用告诉他你是和上司在一起吗？”
　　顾修态度冷漠：“我的工作，不关他的事。”
　　“倒也不全是工作，”靳沉寒又给顾修夹了一块最好的肉，含笑的灰眸看着他，“这就不是。”
　　顾修有些不自在地眨眨眼：“……谢谢靳总。”
　　靳沉寒再一次去瞄顾修的手机，余光刚好留意到窗外一晃而过躲开的人影，他微微一愣，有了些猜测。
　　与此同时，顾修手机里的“子君”仍在逼问：【你真是在陪客户吗？】
　　虽然不确定顾修的未婚妻是否“捉奸”捉到了这里来，但这并不妨碍靳沉寒作为上司，光明正大且体贴地给顾修夹菜。
　　顾修受宠若惊，连声道谢：“谢谢靳总……”
　　新鲜出炉的樱桃肉刚上桌，靳沉寒立马夹了一块给顾修。瘦肉包裹一层面粉炸得酥酥脆脆，再裹上红艳的酸甜酱汁，最后撒上些许芝麻，提香点缀。
　　一口形似樱桃的酥肉送进嘴里，口感层次极其丰富，瞬间征服了顾修的味蕾。
　　他情不自禁眯了眯眼。
　　穿着最刻板的职业套装，再戴一副规矩的眼镜，时不时却会像现在这样，露出不谙世事的少年一般，天真烂漫的神情。
　　靳沉寒在饭桌上的话很少，默不作声一直给他夹菜。
　　正当他享受美食之时，冷不防响起靳沉寒的声音：“也不知道杰米电话要打多久……如果不想陪我们，你随时可以回去。”
　　顾修锁屏抬头，下意识道：“没有，我很想吃。”
　　听到扑哧的笑声，顾修脸颊微热，后知后觉自己只是一个陪同的秘书，怎么能这么馋嘴，忙补救道：“靳总，我很有服务意识的，你放心。”
　　靳沉寒勾唇：“哦？是吗？”
　　顾修用力点头。
　　靳沉寒话里有话：“但我并不喜欢强人所难。”
　　顾修狗腿地接话：“我不觉得勉强。”
　　靳沉寒嘴上什么也没说，灰色的眼睛安静地注视着他，一瞬不瞬。
　　“呃……”顾修错开眼，挠挠头，好像明白了又不太明白，再说一遍，“我的服务意识真的很不错。比如……靳总，别动。”
　　靳沉寒一愣。
　　“您的领带没打好，我帮您重新打。”
　　靳沉寒还没反应过来，领带就被他的秘书的手指一挑，轻松解开。
　　顾修也不知道自己打领带怎么如此熟练，可能是做秘书的天赋异禀？
　　靳沉寒愣了好几秒，好不容易视线聚焦，看着那低眉垂眼、异常温顺的俊美秘书。
　　斯斯文文的银边眼镜，像是那层禁欲气质的外化，如果不管不顾将他摘去，会不会解除某种封印？
　　顾修可能会展露出身为Alpha的狂妄自负，挣脱良好社会化的外衣，化身为野兽与他一较高下。
　　最终的结果必然是顾修落败，他满脸震惊，在Enigm息素压制之下，瑟瑟发抖，不得不送出自己的Alpha腺体。
　　他应该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的腺体有朝一日也会像Omega一样，被人的犬齿咬住，注入更高级别的信息素。
　　在那极痛苦又极欢愉的时刻，不知道他是否会怀念自己曾经那位，感情不太好的Omega未婚妻？
　　靳沉寒被Alpha抚摸着领带，在Alpha近距离的甜香信息素影响之下，一时陷入违背世俗伦理道德的旖旎幻想里，心跳错拍，呼吸急促。
　　如果让他的Beta主治侯医生过来，铁定要把检测仪举到他面前，边大喊：“靳先生，冷静！”
　　作为Alpha的顾修却一如既往，对他危险的信息素一无所觉。
　　“……嗯？”
　　顾修全神贯注给上司打领带，怎么也调整不好，他琢磨了会儿，估计是领带在后颈交叉了，便要伸手去调整——
　　靳沉寒眼睫颤动，喉结一滚。
　　不得已抬起手，隔着凉凉的皮手套，握住顾修的手腕。
　　顾修抬眸，撞进一双雾气深重的压抑灰眸。
　　耳边则响起男人低沉沙哑的声音：“顾修，你碰到我的腺体了。”
　　

第85章 AE09
　　“……”
　　触碰AO的腺体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
　　至于Enigma的腺体……如果你有那个本事碰到的话，大概是更加不礼貌且极其危险的。
　　如果这时候再用自己的迟钝作为理由，似乎很像是耍流氓，还耍流氓耍到了硬茬中的硬茬上。
　　顾修有口难言，也不好说是自己还不习惯这个第二性/器官长在脖子上的世界。
　　他只能低下泛红的脸：“抱歉。”
　　“我戴了抑制环和抑制贴，没事。”所幸上司很大度，还为他找台阶下，“领带没打完，继续吧。”
　　顾修重新抬起头，手指微微发抖，仍很熟练地将领带打好了。
　　靳沉寒顺口夸赞：“你的服务的确很不错。”
　　他不仅是一位威风凛凛的上位者，也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引导者。
　　适才的尴尬一扫而空，顾修很快放松下来，看看落在自己碗里挑掉刺的鱼块，也去夹了一筷子蔬菜，送到靳沉寒碗里。
　　靳沉寒不吝啬向下属道谢：“谢谢。”
　　杰米一回来就见两人喂来喂去，挑起一个笑，故意调侃道：“小顾，你未婚妻不查岗呀？”
　　顾修嚼完嘴里的食物，才一本正经地回：“我现在陪你们吃饭也是工作，没什么需要查的。”
　　杰米失笑：“别这么拘谨，当成朋友一起聚餐就好——靳，你说是不是？”
　　话题一下又转到靳沉寒身上。
　　“我吃好了。”靳沉寒面不改色擦擦嘴，并不搭理杰米，却如他说的那样毫无上司架子，且格外关心下属，“顾修你吃好了随时跟我说，我送你回去。”
　　*
　　【顾修好像出轨了】
　　林子君无力地靠着墙，在寂静如死的豪华大平层里，对着幽幽蓝光的手机屏幕，输入又删除，唉声再叹气。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放肆生长，再难以连根拔去。竹恩卓是个讲义气的Omega，无条件支持他，要是听到顾修疑似出轨的消息，保不齐要冲过来与顾修当面对质。
　　那他和顾修本就岌岌可危的关系就真要毁于一旦了。
　　竹恩卓本就一直劝他，没必要因为百分百的匹配度就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其实他也没有非要和顾修过一辈子的理由。三个月前，他急需一笔钱为重病的奶奶治病，刚好顾修的父母从天而降，顺势提出让他和顾修结婚。
　　由于清楚自己儿子是个倔脾气，顾家父母便只暂时给两人订了婚，美其名曰让他们培养感情。从另一方面来说，他们领不领那张证无足轻重，顾家父母想要的只是一个合适的Omega，为自家儿子解决精神力困扰而已，最好再让他们抱个孙子。
　　顾修极力抗拒父母安排的这个懦弱无知的Omega，顾家傲慢的父母当然也不乐意让这样的Omega进门。
　　都是信息素把他们绑定在了一起，促成这一段互相折磨的孽缘。
　　意外撞见顾修和西装革履的男人在高级餐厅共进晚餐，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一直等到第二天，顾修也没有回来。
　　傍晚，他买菜回来，一路低着头走路，每隔几秒就要看看手机，看顾修有没有回他消息。
　　子君：【你有空回来一趟吧，我有些问题想当面问你。】
　　不断发酵的怀疑，必须趁早当面澄清。
　　如果就此胡思乱想下去，乃至从这个家逃跑，那他不就真成了一无是处的窝囊废吗？
　　上次顾修口口声声告诉他，百分百匹配的信息素吸引并非爱情。真正的爱可以克服本能，比如，使懦弱者变得勇敢。
　　他一阵恍惚，依然有些不明白。
　　面前的电梯门缓缓关上，就像他混沌大脑中刚刚打开又转头闭合的窗。
　　“稍等。”
　　一道低沉的嗓子压了过来，随后电梯门原路打开，明亮的光芒中心，正站着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
　　他穿着高级西装，一看就是这栋高级公寓里的住户。他低头回复着信息，并未留意电梯里的人。
　　直到电梯门关闭，营造出一个密闭空间。
　　24小时不间断运作的通风器仍在作用，可靳沉寒的信息素等级高得惊人，五感敏锐度也远超一般的AO。很快，他表情微变，还没回头，先从那缕花香判断出了身后之人的身份。
　　不就是之前缠在顾修身上的Omeg息素吗？
　　这也太巧了。
　　林子君的惊讶更是远胜于他。
　　林子君只是C级的Omega，先是注意到男人手上的抑制手套，估计对方是个高等级的Alpha。等电梯上了几层，他隐隐嗅到那难以压制的强大信息素，双腿开始发软打战，前不久才压下去的发情期似乎又要卷土重来。
　　他分化得早，从小到大不知道受到过多少Alpha的影响，好在每次都有惊无险，还算平安地长大。
　　因为百分百的匹配度，他从来不会排斥顾修，并坚信他与顾修的互相吸引是理所当然、浑然天成。
　　然而，现在的他成为顾修的未婚妻，却依然会在强大的Alpha面前失态。
　　不匹配的感觉令他尚且保存一丝理智，那丝理智让他清醒，却也让他感到无比地羞耻、抗拒、痛苦……却又无法控制。
　　这就是信息素，如此蛮不讲理。
　　……难怪顾修那样讨厌他。
　　越是这样想着，他的情绪愈发不稳定，呼吸也渐渐急促起来。
　　“喂。”
　　前面的男人开了口。
　　林子君抬起一双湿淋淋的杏眸，眉眼柔软的Omega做出这样的表情，格外我见犹怜。
　　男人却只抬着一只手，黑色的皮手套，白色的喷瓶。
　　噗！
　　林子君蒙了一脸的水雾，下意识闭上眼。
　　“抑制喷雾，”男人淡淡睨着他，“比你用的抑制剂更高级。”
　　林子君冷却下来，再度抬眼去看对方。
　　格外三维的眉骨，高鼻深目，眼窝里阴影浓重，等光照进去的时候，才能看出来那是一双极为罕见的灰色眼睛。
　　灰色是一种杂色、中间色、含混模糊不清晰，但铺陈在那双眼睛里，却只有深邃与冷静，像是神秘的漩涡，或者山林里冷冽悠远的雾。
　　这张脸称得上是过目难忘，林子君也越看越熟悉。
　　“哎？”林子君不由道，“你是不是……”
　　可直接问对方是不是和自己未婚夫共进晚餐的对象，又有些羞于启齿。
　　“我在A79大厦大厅里见过你。”反倒是靳沉寒沉着冷静地说，“下大雨那天……你来接人？”
　　林子君找到话题的突破口，忙问：“你是A79集团的员工吗？我……我未婚夫也是。”
　　“顾修。”靳沉寒始终平静，平铺直叙道，“目前，他是我的临时秘书。”
　　林子君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多么荒谬的乌龙！
　　他竟然将顾修的顶头上司、A79集团的总裁，误会成了对方的出轨对象……
　　还好他没先去质问对方，林子君羞愧地低下头，讷讷道：“不好意思……您好，失礼了，我是顾修的未婚妻，我叫林子君。”
　　靳沉寒却并未偏头，直视着不断上升的电梯楼层，轻不可闻地应了声“嗯”。
　　而后又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身为Omega，居然邀请一个不知底细的Alpha去你家？”
　　林子君表情尴尬：“唔……您是顾修的上司，我是他的未婚妻。既然我们是同一栋楼的邻居，邀请您来我们家里做客也是应该的。”
　　靳沉寒回眸睨他，似笑非笑：“那顾修在家里吗？”
　　林子君脸色微变：“您到时候过来吃饭，我跟他说好别出去，我们一起在家里等您……”
　　“你的楼层到了。”
　　靳沉寒眼睛记下楼层，嘴里只回了不冷不热的这一句。
　　*
　　虽然发现了自己和顾修的上司住在同一栋楼，林子君却忘了问对方的名字，似乎还给对方留下了自己和顾修感情不和的印象。
　　这让林子君很是丧气，不好再贸然跑去公司接顾修，那就真给对方看了笑话了。
　　他没读过什么书，但还算知道轻重。家务事在家里解决就好，不能闹到顾修的公司去。
　　他忽略这个偶遇顾修上司的小插曲，如平时一般孜孜不倦地问：【顾修，你什么时候回来呀？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嗡嗡。
　　顾修回复了！
　　他大喜，忙去看消息内容。
　　顾修：【这周末我会去你那边。】
　　口气显得有些冷淡，却给出了一个准确的时间，有几分像是敷衍。
　　但顾修只要愿意回他的消息，就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了！
　　周六一大早，林子君出门买菜，满载而归。
　　他双手各提一个沉甸甸的大袋子，慢吞吞地走着，导致他发现守在入户大门口的Omega时，想跑都来不及！
　　竹恩卓大步流星冲过来：“林子君！”
　　林子君强颜欢笑：“哎呀，你怎么来啦？”
　　竹恩卓一脸怒气，先看看他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般的Omega哪需要做这些苦力活？当即怒火更胜，直接发问：“顾修呢？你怎么一个人出去买东西？这么重你能拿吗？”
　　竹恩卓也是Omega，但他分化得晚，又有锻炼的习惯，身体素质和Beta差不多。
　　他二话不说帮林子君分担了一半的压力，弄得林子君更不好意思了，心里又藏着事，眼睛闪个不停。
　　竹恩卓越看越生气：“林子君！你还不打算告诉我吗？”
　　两人都是Omega，吵吵闹闹的声音倒是倍儿大。
　　靳沉寒一个五感发达的Enigma，在车库另一头就听到了。
　　今天他起了个大早，出门晨跑锻炼，依然全副武装，圆领半袖上一个抑制环，光洁的小臂上下方还有一双皮手套，看着稍显不伦不类。
　　他还顺路去拿了快递，被他捧在手里的纸箱，刚拆了一半。
　　他不喜欢把快递包装带回家，习惯路上现拆，打开的纸箱里，露出黑色的皮质一角。
　　这是他刚刚收到的男性Omega专用惩罚裤，前包后开。他特意买了最大码，让Alpha来穿也合适，就算紧了，也能撕开。
　　他面无表情地把快递箱盖好，慢慢地往大门那边走。
　　又是一声传过来，隐约裹着顾修的名字，他脚步一顿，将身上的信息素尽数收敛，绕到一辆高低座的越野车后方。
　　林子君顾左右而言他：“哎呀……恩卓，你今天怎么突然过来了？好不容易周末了，怎么不睡懒觉？”
　　“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当然是过来看看你……”竹恩卓口气愤然，“在网上问你，你只会说你们挺好的，很幸福……所以呢，顾修现在在哪里？”
　　“我……”林子君哑然失语，半晌才亡羊补牢，“他，他工作很忙，在公司加班。”
　　“周末加班？我看他是在外面有了别人吧！”竹恩卓说，“像他这种大城市的有钱Alpha，我就知道，一个两个的都不是东西……一边需要你的信息素，一边又惦记外面那些性感漂亮的小O。”
　　这就错了。
　　顾修的长相的确招人不错，可他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工作机器，比Beta更Beta。
　　林子君也道：“恩卓你别这样说，顾修不是那种人……”
　　再说，因为给靳沉寒当秘书，顾修沾染了不少Enigm息素，偶遇的Omega都要对他退避三舍，出轨性感小O？就算他有心也无力。
　　竹恩卓不依不饶：“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他在那种大集团工作，每天能接触到多少光鲜亮丽的上层人士？他真能控制住自己吗？你之前也说，他希望另一半能和自己实力相当，有共同话题，你为了他努力学习看书，结果他还是嫌你土……”
　　越听，越是蹊跷。
　　一个问题呼之欲出，攫住靳沉寒的全部注意力：那顾修为什么会和门不当户不对、自己也不喜欢的人订婚？
　　两个Omega一时激动，见四下无人，毫无保留地将所有内情和盘托出。
　　竹恩卓高声嚷道：“百分百的匹配度又怎么样？就算标记了又怎么样？这都什么年代了？何况你们……”
　　林子君连连摇头，打断激动的发小：“你不知道，恩卓，伯母给了我奶奶救命钱，我不能忘恩负义……顾修的精神力状况也不好，他很需要我。虽然现在他还不喜欢我，但我们匹配度是完美的，只要我努力，总能培养出感情。”
　　“自由恋爱自由恋爱……你每次都这样帮他解释。”竹恩卓口气激动，“没错，是顾家父母把你们安排在一起，但也给了你们这么长的时间不是吗？哪有什么强迫的？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别的都是借口！”
　　原来如此。
　　百分百的匹配度，金钱交易，父母之命。
　　以及，不但反抗信息素的本能吸引、还要反抗父母权威的顾修。
　　这倒也符合顾修给他的印象。恐怕只有他看到了，那貌似刻板禁欲的表面之下，藏不住的灵动狡黠，浪漫又自由的灵魂。
　　靳沉寒只觉自己不安分的腺体在紧绷的项圈下突突跳动，昭示着强烈的兴奋，蠢蠢欲动的邪念。
　　他将手伸入快递盒，摸了摸那条皮裤凸起三维的前端。
　　如果你这么反对家里安排的Omega，那么，臣服于Enigma的滋味又该如何呢？


第86章 AE10
　　顾修接到了一个新的剧情点提示，刚好，林子君发来消息喊他回家，他便顺势定了回去的时间，这周六。
　　约靳沉寒来家里吃饭就不必了。主角攻受的确要一起“吃饭”，但都是他这个绿帽未婚夫不在家的时间。
　　【啾啾，主角攻和主角受已经在电梯里偶遇啦，发现他们是上下楼的邻居。】007传递信息，【然后是‘关键剧情点·三’，你和主角受说好要回家吃晚饭，其实你又去了酒吧……他担心你可能遇到了意外，去上次的酒吧找你，结果在附近的小巷子遇到一群流氓，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没有被标记过的可怜Omega，差点惨遭毒手！】
　　接下来的剧情俗到不能再俗。
　　【主角攻正好路过，认出了他，自然施以援手啦。主角攻还被他的信息素勾到发情，一直忍到回家，打了一盒抑制剂……】
　　顾修感叹：【恶俗啊……嗯？这个台词我是不是以前也说过？】
　　007又装哑巴。
　　顾修：【喂，007。】
　　007这才开口：【呃……我们晋江就是这种风格啦，没关系的啾，咱们打不过就加入！】
　　顾修：【……】
　　周六傍晚，顾修收拾妥当，从酒店公寓出发，前往熟悉的酒吧。
　　不过他不打算去酒吧里厮混，他没有这种风花雪月的兴趣，便提前在巷子里找了个地方蹲着，等待找来的林子君和炮灰混混们。
　　他穿了件低调的连帽黑卫衣，没戴眼镜，嘴里叼一根打发时间的棒棒糖，鬼鬼祟祟地蹲在潮湿泥泞的角落，脚底踩着几根杂草。
　　林子君：【你到了吗？】
　　过了五分钟，顾修才极其敷衍地回：【快了。】
　　这次林子君倒是很敏锐：【你是不是又出去玩了？】
　　顾修没再搭理他，单手托腮望着天边如火的晚霞，无视手机里接连不断的电话和短信，轻轻叹气。
　　等天色黑下去，顾修才伪装酒吧工作人员，回复：【你是这位客人的亲友吗？他喝醉了[分享地址]】
　　毕竟林子君是个柔柔弱弱的Omega，顾修唯恐剧情出纰漏，又发消息给靳沉寒。
　　顾修：【靳总，你忙吗？】
　　靳沉寒：【我刚到家，怎么了？】
　　靳沉寒刚刚从车子里出来，好巧不巧的，前脚收到顾修的信息，后脚就看到了急匆匆从公寓楼往外走的林子君。
　　他原路返回，坐回车内。
　　不知道两人又闹了什么矛盾，他禁欲自持的秘书，居然主动发来邀请。
　　顾修：【靳总，来喝一杯？[分享地址]】
　　靳沉寒勾了勾唇，看眼匆忙出去叫车的林子君，一踩油门便发动了车辆。
　　而另一边，顾修将两位主角安排好，仍蹲在原地等待。
　　如果剧情又出了什么意外，至少他能作为最后一道防线，保护Omega林子君的安全。
　　他到底不能像007那样毫无心理负担地渣。
　　【啾啾，】007倒是关心宿主，【你可以到酒吧里面去，这里也太脏啦。】
　　周末的晚上，酒吧附近堵车得水泄不通。所有的外部因素似乎都在促成这一个狗血剧情。着急的林子君提前在路口下车，走这条小巷抄近路，这边可以最快抵达酒吧。
　　顾修就守在这里，一动不动，不仅不听007的，还往垃圾桶后藏了藏：【007，我就躲在这里，你飞出去看看，应该看不到我吧？】
　　银色光球晃晃悠悠，无奈地配合他：【看不到……啾啾，你身后！】
　　顾修一惊。
　　他提防了大街这边的入口，却没顾及到身后那边。那边有一栋废弃厂房，从钢制楼梯上挤挤攘攘走下来一群人，拿着空酒瓶，叼着烟，打扮痞气，一看就很不好惹。
　　在这个世界上，占据总人口5%的Alpha与Omega享受了80%的社会资源，大部分Beta只能认命，兢兢业业地学习工作。不甘于AO特权的Beta也不在少数，甚至有那种极端的反抗AO的组织，政/府努力了多年也没有连根拔除。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打劫AO必然能让他们大赚一笔，而他们只要不做得太过分，前者出于面子也会息事宁人。
　　顾修提前掌握了这些信息，却没想到来人如此气势汹汹、蛮横无理。
　　“喂！前面那个挡路的……鬼鬼祟祟，干嘛呢？”
　　“嗯？卧槽，你是Alpha？”
　　顾修暗骂一声不好。
　　007仍旧乐观：【呃……这是主角受的剧情呀？不过啾啾你帮他完成了也行。】
　　对方认出了他的Alpha身份，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步步紧逼：“爹的，刚好，老子才说这辈子最讨厌你们这些傲慢的Alpha。哈哈，这就直接送上门来了。”
　　小说里，主角受是被这些流氓看上了美色，换他一个Alpha过来，就只剩戾气了。
　　对方一共六个人，膀大腰圆、膘肥体壮，顾修一介坐办公室的社会精英，哪怕身为Alpha，也没经受过这种险况，被成群结队的Beta逼得连连后退。
　　“等等，”一人拉住为首的老大，谨慎道，“老大，你看这个Alpha的长相，可能等级很高。”
　　AO的外形往往和他们的等级直接挂钩。
　　Beta不会受到Alpha的信息素压迫，但身体仍能体验到Alpha的拳头，故而也有些畏惧。
　　“那又怎样？老子揍的就是Alpha！再厉害也照揍不误！”老大不退反进，“咱们哥们难道还怕了他一个？今晚就让这些家伙知道我们的厉害……”
　　顾修傻眼。
　　由于怀疑他等级高，这一群人更加警惕他，准备一起上来群殴。
　　“……我有钱！可以给你们。”顾修忙开口，冷静且条理清晰道，“我从来没有歧视过Beta，你们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
　　谁料，六人团体爆发出剧烈的嘲笑。
　　“哈哈哈哈——快听听他说的！”
　　“哎哟，一边说着不歧视，一边又要施舍我们，你们就是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呗。”
　　顾修噎住，果然，不讲道理的人也是听不进道理的。
　　“我第一次看到长成你这样的Alpha，”一人轻佻道，“你靠着这张脸，应该睡了不少Omega吧？”
　　顾修听得眉头直皱。
　　由于植入的“任务第一级”指令，他没有立刻发作，先向007确认：【现在怎么办？我走不了了。如果我把他们打伤，万一等主角攻受到了没炮灰走剧情怎么办？】
　　007则以宿主的安全为第一：【别管了！你先把他们打趴下再说吧！】
　　【呵呵，可别小看我。】失忆的顾修也受不得激，把指骨掰得咔咔响，【我以前可是揍丧尸的，现在我是Alpha，除了主角攻，难道我还怕了这几个小小的Beta？】
　　【啾——小心！】
　　人统闲话的时候，一人悄悄绕到后方，试图偷袭。
　　不用007提醒，顾修已经感觉到了气流的微妙变化，先一步闪开，顺便拿住对方扬起的胳膊，重重地往前扔出去，撞倒路边的垃圾桶，在一堆臭鱼臭虾里摔了个狗吃屎！
　　其他几个Beta见状，当即气势汹汹地结伴往上冲，不但要给这傲慢的Alpha一通教训，还要帮自家哥们找回面子。
　　顾修也不客气，来一个揍一个，手里扔出去一个，脚踢开一个，最后一个用胳膊肘顶着，一路往前，把他掼到粗粝的红砖墙上。
　　“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此起彼伏。
　　顾修靠着过硬的身体素质和精湛的招数迅速抢占上风，到底双拳不敌四手，他一个人的耐力再强也扛不过六人接力，他刚把面前的混混头领收拾了，撑着膝盖喘两口粗气，猝不及防后背吃痛，踉跄着往前扑出去。
　　等他稳住身体回头去看，就见一个矮小的男人手拿一根长木棍，非常不讲武德，不但偷袭还抄家伙！
　　这时，从后颈的腺体有热流漫溢出去，温和地渗透包裹他身上每一处受伤的位置。
　　那些痛感很快便消失了。
　　【啾啾！你不能再打了！】007却急道，【你的精神力本来就损伤严重，都从A+降到C级了，你不能再用精神力了——】
　　顾修一个ABO世界小白，还没摸清精神力是怎么用的，只觉得肢体格外有力，每一拳一脚打出去都格外爽快，伤口的愈合速度也远超普通人类。
　　他稍作休息，又要迎战。
　　敌方也换上一个休息好的壮汉，精神饱满迎战疲惫不堪的Alpha，又来阴的，手里铁棍轮出去，直接把高大强悍的Alpha撂趴在地。
　　【哎呀你别打了，现在怎么办……】007在顾修身边转来转去，嘟嘟囔囔，【要不我出来帮你吧，主神你看好了我是为了保护啾啾，这次总不能再惩罚我了……】
　　【闭嘴。】顾修手指扣着水泥地面，努力爬起来，打断啰嗦的007，【没必要，你那普通的人类皮肤能有什么用？就算穿上人类皮肤，你本质依然是个废物系统。】
　　007自然反驳：【我、我可是从主角攻身上偷了数据的——】
　　砰！
　　一声闷响后，站在顾修面前高举起铁棍的壮汉，冷不防的，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顾修双眸愕然放大，大概是为了防止大块头砸到他身上，后面的人又补上一脚，把壮汉踢去一边。
　　壮汉缓缓倒下的时候，他身后的男人也一点点展露出了身形。
　　身姿挺拔宛如松柏，一袭黑西装更显矜贵冷峻。
　　实在不是应该出现在这种小巷里的外貌与衣着。
　　顾修愣愣地喊了一声：“……靳总？”
　　他只淡睨了顾修一眼，始终留意着周围虎视眈眈的混混，快准狠地，又是一板砖轮出去，再打趴一个。
　　西装革履，气度非凡——如果忽略他手里沾血的板砖。
　　在浓重夜色里，道德标兵摇身一变斯文败类。
　　顾修震惊过度，呆了好几秒，眼睁睁看着靳沉寒三下五除二收拾了六人，然后才走过来，低头向顾修伸出手，若无其事地关心问：“你还好吗？”
　　顾修呆呆地眨了下眼，他今晚出来扮演英雄救美剧情的背景板，穿着宽松休闲的黑卫衣，没戴眼镜，一双黑眸清亮透彻，让他看起来俨然是个初出茅庐的大学生。
　　第一次见到的、和平时完全不同的造型，却让靳沉寒产生一种格外强烈的熟悉情愫。
　　就在这个分神的瞬间。
　　“小心！靳总——”
　　顾修提醒得及时，靳沉寒迅速转身应敌，鬼知道对方居然又换了装备，不是木板也不是铁棍，对方手里银光森森的，赫然是一大块铁片，锋利非常！
　　只听扑哧一声，靳沉寒的高级西装袖管被划开一道大口子，皮肉绽开，鲜血也喷涌而出。
　　然而男人作为金字塔巅峰之上的Enigma，眉头都没多皱一下，直接硬扛利器，再把对方的武器夺过，原样奉还。
　　“啊啊啊啊啊——”
　　惨叫划破夜幕。
　　路口那边的路人被吸引，纷纷打电话报警，叫附近的巡警保安。
　　几个混混倒是想逃跑，可一个个的全像死鱼一样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只能认命被捕。
　　顾修惊魂甫定，见靳沉寒手臂上伤口还在源源不断地渗血，黑西装看不出来，但地上滴滴答答的，都是他鲜红的血。
　　“……靳总，”顾修也受了伤，踉踉跄跄地过去，“您还好吗？”
　　靳沉寒好似察觉不到痛一般，似笑非笑玩笑道：“现在还记得服务意识？”
　　顾修见他这样更不放心，左右看看，丢下一句失礼了，手指勾了勾，在对方发僵的脖颈上取下领带。
　　顾修心心念念着上司的伤势，全程低着头，对那落在自己身上的幽暗目光一无所觉，修长手指翻飞，熟练地给对方绑好手臂的伤口。
　　最后把领带交叉，打一个漂亮又实用的蝴蝶结。
　　顾修这才放下心：【呼，还好我以前在点家经常干这些，就是怎么感觉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呢？有点手生了。】
　　007刚好带来一个好消息：【哎呀，‘关键剧情点·三’完美完成啦！】
　　“……嗯？”
　　直到这时，茫然的顾修才抬起一双黑亮清润的眸，看向自己面前的上司。
　　刚才剧烈的打斗让Enigma出了一身汗，又受伤出了不少血，所有体/液里都渗着微末的信息素，积少成多，让Omega既恐惧又被吸引，让Alpha痛苦地臣服。
　　虽说大多AO感知并没有敏锐至此，但他的Alpha秘书真是迟钝得可以，感觉不到任何危险，哪怕他后颈的腺体发烫躁动，犬齿也隐隐发痒。
　　他的Alpha依然一脸天真，眼睛又黑又亮。
　　“两位先生，你们还好吧？”Beta警官处理了几个混混，过来关心道，“我们先送二位去医院，劳烦你们有空的时候来局里做个笔录……”
　　遵从社会规范、拥有正经职业的Beta，对Alpha的态度相当恭敬客气。
　　“不用了。”靳沉寒却拒绝道，“我开了车来，不必麻烦。”
　　许是鲜少被Alpha礼貌对待，对方穿着打扮又非富即贵，警官明显愣了愣，不太适应。
　　靳沉寒也没多说什么，拉上顾修便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顾修暗自感叹：【不愧是道德标兵……】
　　等赶到医院，靳沉寒扫过来的一眼，却是冷得骇人。
　　“跟我过来。”
　　顾修一个哆嗦，乖乖跟上。
　　靳沉寒将顾修领到自己的主治医生的诊室。侯医生值夜班值得昏昏欲睡，忽见靳沉寒不请自来，身后还跟了个陌生的Alpha，个头挺高，但稚嫩的脸蛋和懵懂的眼神瞧着都是学生样。
　　关键是，这一看就是个Alpha啊！
　　侯医生站起来，不由惊道：“靳先生，你真找到了一个合适的Alpha？”
　　“给他做个检查。”靳沉寒不多解释，轮番吩咐两人，又转头对顾修道，“躺下，你需要做一个全身检查，包括精神力。”
　　侯医生经验丰富，立马叫护士来准备器械，戴手套的时候才发现两人身上都挂了彩。
　　Alpha体魄强大，愈合能力也十分惊人，战争年代他们冲在战场第一线，现在随便打个架自是不足挂齿。他们最不怕的就是皮外伤。
　　但强大的身体也有相应的代价，他们最怕的就是精神力出现问题。一有不慎，甚至可能从天之骄子变成一无是处的傻子。
　　侯医生对此很重视，拨开顾修的头发，仔细检查了他的外伤，确认后道：“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了，但我需要扫描你的大脑，并检查你的精神力。”
　　这种涉及隐私的检查必须经过本人或监护人的许可。
　　顾修对这个ABO世界仅一知半解，既然是上司要求，他便无所谓地应下，躺到指定的位置，被电动诊疗床移动到扫描舱内。
　　靳沉寒就站在侯医生身后，紧皱着眉等待结果。
　　“他只是精神力透支了，没什么大问题……”侯医生说，“但他的精神力似乎早就损伤了，还需要做进一步的诊断……靳先生。”
　　“靳先生？”
　　叫了两声，靳沉寒这才眉头不展地去看侯医生：“他到底有什么问题？什么损伤？”
　　“需要等待检测结果。”侯医生说，“靳先生，您今晚消耗也不小吧？您的胳膊也还在流血……我让小陈给你包扎一下。”
　　顾修刚扫描完，就见靳沉寒要跟着另一位医生出去包扎，急急忙忙从诊疗床上爬了起来，忙追过去：“靳总！我陪你。”
　　“等等你……”侯医生无奈地在他背后喊，“算了算了，你去吧。”
　　两人出了诊室，侯医生才嘀咕一声：“这年头还有这样的Alpha？啧啧，真不知道靳先生从哪儿找来的清纯男大。”
　　*
　　靳沉寒用胳膊硬扛大铁片，骇人的裂口从小臂一直划到手背。
　　拆掉顾修打的领带蝴蝶结，把袖管剪开，触目惊心的伤口才真正展露出来。
　　顾修看得提心吊胆，双眼发直。靳沉寒却浑不在意这点小伤，只惊讶地发现，他居然瞪出了双眼皮。
　　因为今天没戴眼镜，他完整的五官都展露了出来，干净清爽，没了那些仿佛装出来的严肃自持。
　　紧张吞咽的喉咙，那里还有一颗淡色的小痣。
　　靳沉寒看得一时浮想联翩，突然体会到了Alpha欣赏Omega时的感觉。本能的吸引，移不开的眼睛。
　　说来奇怪，就算没有AO的本能吸引，顾修也令他移不开眼睛。
　　“……啊！”
　　先是顾修轻轻的呼声，而后靳沉寒才掀眸，去看在自己皮肉上穿针引线的小陈医生。
　　旁边的顾修更加紧张了，不由自主攥住他完好的另一边胳膊。
　　他喉咙滚了一下，强迫自己把视线从那只手上移开，声线稳重地对顾修道：“缝个伤口而已，对Alpha来说不算什么。”
　　对Enigma来说就更不算什么了。
　　顾修兀自心惊了半天，见靳沉寒始终面色平静，似乎真察觉不到痛。专业的外科医生动作熟练，上夜班的脸冷漠得像杀了十年鱼，手起刀落，针针准确。
　　顾修提了一晚上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紧绷的神经一松懈，潮水般的疲惫便汹涌而至。
　　他真是累极了，靠着不太舒服的金属椅背也能睡着。
　　医生完成了包扎，喊道：“靳先生……”
　　靳沉寒比了个“嘘”，打断她：“小点声。”
　　“哦哦。”医生了然，压低嗓音，“您的伤口需要进行包扎，避免感染，接下来几天也不能碰水……”
　　“嗯。”靳沉寒并没有什么所谓，余光关照着顾修，只在意一个问题，“能在这里处理了吗？”
　　医生：“可以的。”
　　靳沉寒：“好，尽量小声。”
　　医生小心翼翼地给靳沉寒打绷带，为了避免发出太大声响，把这个时间拉得格外长。
　　不过这位病人，每次给得医疗费也足够多。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没谁有怨言，甚至颇为享受。
　　靳沉寒偏着头注视顾修的睡颜，纤长浓密的睫毛，有几分像鸟类的羽毛。
　　“唔……”
　　大概是仰头睡得颈椎酸疼，顾修咕哝着动了动。
　　靳沉寒心念微动。
　　他伸出手，伸到卫衣热乎乎的兜帽下方，隔着软软的卫衣，捏住顾修后颈。
　　温温热热的感觉，和信息素一起，透过抑制贴和抑制手套，传递到他的掌心里。
　　他忽然觉得这手套实在多余，不过也多亏了手套，顾修浑然不知自己被最危险的Enigma捉住了最脆弱的后颈，还主动往这免费的“颈枕”上靠。
　　靳沉寒带着那颗无处安放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肩膀上。
　　顾修这下舒服了，梦也变成美梦，莫名其妙嘿嘿地笑了两声。
　　靳沉寒忍俊不禁，再低头去看，青年睡得脸颊也微微泛红，纤长的睫毛末端凝着水蒸气。
　　靳沉寒静静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去寻找这个Alpha迷人的信息素。
　　甜甜的小栗子，被风吹得晃晃悠悠，终于在漫无边际的森林着陆，轻轻的一下，竟在坚硬的广袤冰原上敲开一道裂缝，然后咕噜咕噜地滚进去。
　　所到之处，热乎乎、甜滋滋，全是高温烘烤出来的蜜糖。
　　又乖又软，擅长服务。
　　靳沉寒将Alpha一捋乱发别到耳后，不由想。
　　怎么会有顾修这样的Alpha？
　　

第87章 AE11
　　夜晚的医院门诊晕染着白炽灯的冷光，仿佛被一层静谧的薄纱笼盖。
　　靳沉寒的右臂缠上白色绷带，一层一层捆得像个粽子。剪开的袖管破破烂烂挂在右边肩膀，点点血迹已经完全干涸了。
　　左半边，仍是一丝不茍的西装，肩膀上还枕着一个面容清俊的青年，他安静地闭着眼，睫毛下一片清透的弧形阴影。
　　如此静谧而美好，让人不忍打扰。
　　匆匆赶过来的侯医生不由自主放轻脚步。
　　“他睡得很熟，没事。”靳沉寒倒是不要求来人保持安静了，带着几分炫耀似的，主动把侯医生喊过去，“你看。”
　　侯医生不明就里地上前，就见靳沉寒颇为费力抬起缠满绷带的左臂，戴着皮手套的手指伸长。
　　然后，在年轻Alpha的脸颊上，捏了一下。
　　靳沉寒做了坏事，唇角染上笑意，侯医生却原地凝固。
　　虽然众所周知Alpha的后颈就像老虎的胡子一样摸不得，但捏Alpha的脸……他从没听说过有谁这样干，要说这是侮辱挑衅，那也得看这个Alpha有没有意识。
　　眼前的Alpha就睡得昏天暗地，一无所觉，白皙的脸颊上被手指捏出来淡淡红印，过了好几秒才散去。
　　侯医生：“……”
　　“他不会醒。”靳沉寒说，“你说吧。”
　　侯医生目光来回，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靳先生，这位Alpha，是您现在的伴侣吗？”
　　靳沉寒并未直接否认，反而问：“怎么了？”
　　“呃……那你们一直没有进行标记，是因为匹配度不够吗？”侯医生语气不太确定，“他的精神力损耗得很厉害，导致他从A+滑到了C级。”
　　A+级。
　　靳沉寒脸上的愕然一闪而过，被他迅速且冷静地压下去。
　　侯医生继续说：“除了您以外，我还是第一次看到状态这么差的Alpha……他应该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伴侣的精神力安抚了，不知道他用了多少抑制剂，一直强行压制发情期，也有精神力暴乱的迹象。”
　　靳沉寒垂眸思忖着，这时才交代实情：“他和未婚妻的感情似乎不太好。”
　　愕然的人陡然换成侯医生，他压根藏不住，目瞪口呆。
　　“那……这……现在？”
　　别人的未婚夫正靠在你这个Enigma的肩膀上？？
　　你、你还捏他的脸！
　　靳沉寒却不多作解释，半分钟前才捏过顾修的脸，这时却担心侯医生大惊小怪惊扰顾修美梦，脸色平静地比“嘘”。
　　“别吵到他。”
　　侯医生：“……”
　　“对了……还有一件事。”靳沉寒又开了口，看看肩膀上那颗沉沉的毛绒脑袋，仍留有三分警惕，对侯医生道，“给我纸笔，我写给你。”
　　侯医生去找来纸笔。
　　靳沉寒唰唰写下了一行字，侯医生一直盯着他都没看清，直到纸条被揉成团塞进手里。
　　靳沉寒十分谨慎：“回办公室再看。”
　　侯医生照做，硬生生忍到办公室，展开纸条，然后惊恐得差点摔了个屁股墩。
　　他从业二十年与无数Alpha打过交道，哪怕是脾气最好的Alpha也有与生俱来的骄傲，和他们说话总得顺毛捋，稍不留意就会把他们激怒。
　　反观靳沉寒，这个强大的Enigma却比他接触过的所有Alpha更加温和有礼，所以他才时常打趣对方，甚至提一些荒唐的建议，比如多找几个Omega分担压力……
　　靳沉寒在少年时期二次分化为Enigma，他在漫长的独处中学会的最重要的一课就是压制和忍耐，顺应社会守则、遵守礼义廉耻。
　　他是道德标兵，正人君子的典范。
　　然而就是这样的靳沉寒，竟然在纸上写下：
　　——帮我和他做一个匹配度测试，不要让别人知道。
　　侯医生当然清楚靳沉寒为什么如此谨慎，靳沉寒几分钟前才告诉他——这个Alpha和未婚妻的感情似乎不太好。
　　……别说人家愿不愿意了，这特么都不是一个单身的Alpha！！
　　侯医生走远了，诊室里恢复安静。
　　靳沉寒眼帘微垂，仔仔细细观察肩头的Alpha：精致的外形一般暗示着不低的等级，可他偏生拥有酥酥甜甜的信息素。
　　消化完毕顾修的等级秘密之后，所有的意外和惊讶散去，只留下更为强烈的征服欲。
　　“A+的Alpha。”靳沉寒嗓音里带着点笑，喃喃，“你还挺厉害。”
　　忽然，肩上一轻。
　　顾修眨眨迷蒙的睡眼：“什么？不好意思靳总，您说什么？我刚才睡着了。”
　　“我说……你厉害，”靳沉寒面不改色，“一个人单挑六个Beta，精神力透支了还记得陪着我。”
　　顾修谦虚道：“毕竟我是您的秘书。”
　　“嗯，”靳沉寒低笑，顿了下，才挑出两个字复述，“没错，我的。”
　　“唔，靳总……”刚刚睡醒的顾修顶着一头乱发，仍记得关心上司的伤势，见那绷带颇为骇人，不免担忧道，“您的伤没事吧？”
　　“没大碍，不用住院，再观察一会儿就能走……”
　　靳沉寒侧过来正面朝他，刚刚好，透过诊室门上的玻璃窗洞，可以看到外面走廊。
　　空旷的走廊由一盏盏惨白的顶灯照亮，人未至而影先至，一道长长的黑色影子斜着打过来，靳沉寒微微一愣，接着又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不是去而复返的医生或护士，来人行色匆匆，清瘦的身材、柔美的五官，赫然是一个男性Omega。
　　在公司大厅见过的，在高级公寓电梯里见过的，顾修的未婚妻。
　　不知道他是怎么找过来的，但他是顾修名正言顺的未婚妻，Alpha命中注定的Omega，他大可以询问酒吧的工作人员或是打电话报警，很容易了解到后街里发生的事故，以及未婚夫的去向。
　　他百分百匹配的未婚夫Alpha受伤了，正是最需要他精神力抚慰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帮助他，为他指明方向。
　　想到这里，靳沉寒眼神微黯。
　　刚好顾修又出声询问他的伤势，他迅速撤走目光，并且“嘶”了一声，把顾修的注意力全部吸引到他受伤的右臂。
　　顾修压根无暇观察身后的窗洞，忙道：“靳总，您小心……别动了。”
　　可侯医生的检查表明，顾修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伴侣的精神力抚慰了，长期靠着抑制剂过活。
　　就算顾修反对家中指婚、冷落未婚妻的行为有错，但感情出了问题，很难说错误只出在某一方。
　　作为顾修居心不轨的上司，靳沉寒的秤当然端不平，只觉得他的未婚妻相当不称职。
　　林子君像个无头苍蝇在走廊上穿梭来去，寻找未婚夫的踪影。
　　好不容易找到这间诊室，他刚惊喜了没几秒，又发现窗户里另一个高大的男人。
　　靳沉寒却并未看他，灰色的眼眸微垂，眼波如水笼罩着顾修。
　　半晌，靳沉寒抬起完好的那只手，在顾修发梢上掠过去，看在窗外的人眼里，就像是温柔的抚摸。
　　男人眼角带笑，薄唇一开一合。
　　“你今晚的服务很棒。”
　　*
　　“你说——”
　　“Alpha和Alpha，真有可能吗？”
　　冷清的大平层婚房里，林子君重重放下啤酒罐，脱力地趴倒在茶几上。
　　醉酒的双眼红彤彤的，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的Omega发小，单身主义的竹恩卓。
　　在Beta中，同性恋不足为奇，毕竟他们不存在信息素吸引。
　　Alpha和Omega却不一样，信息素是他们之间无法斩断的羁绊，他们顶多更为偏爱女性或男性，但一个更喜欢女性的男Alpha，在符合审美的女Beta和高匹配的男Omega之间，他们毫无疑问会选择后者。
　　至于AA恋和OO恋，影视作品倒是热衷描述这种突破本能的爱情，但恰巧是因为它几乎不存在，所以才在幻想的虚构世界里大行其道。
　　“算了……”好一会儿没得到回应，林子君不好意思地撇撇嘴，脑子也清醒了些，“恩卓，总是让你听我抱怨这些……你好不容易过来玩，来来，多吃点。”
　　大平层的客厅茶几上摆了几道小菜，都是林子君亲自下厨准备待客的。
　　然而偌大的房子仍旧显得冷静，没有多少生活的痕迹，阳台上挂了零星几件衣服，一看款式就是林子君的。竹恩卓刚过来就观察了门口的鞋柜和卫生间的洗漱台，哪哪都没有Alpha留下的痕迹。
　　现在林子君醉酒的状态，也足以说明两人的感情出现了巨大的裂缝。
　　“顾修呢？”竹恩卓垂着眼，终于开口，“他今天还是不回来吗？”
　　如此简单的一个问题，林子君却只有沉默。
　　过了好一阵，他又喝了几口啤酒，不太肯定地说：“现在还早嘛……他说了今天会回来吃晚餐的。”
　　现在，竹恩卓不但不相信那个满口谎言借口的Alpha，这自欺欺人的傻瓜发小，嘴里的话也没几句可信的！
　　他琢磨着林子君的那些胡言乱语，良久，眼神复杂地看向对方：“假如顾修是喜欢Alpha的同性恋，所以才那么排斥和他百分百匹配的你。这样的猜测，会让你觉得好过一些吗？”
　　林子君当即反驳道：“不是猜测……”
　　话送出口，才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怎样的信息。
　　“什么？”竹恩卓皱起眉，“顾修真是同性恋？你有证据吗？那个人是谁？”
　　“没有，就是我乱说的……”林子君垂头丧气，只好如实道来，“他最近的确和一个Alpha走得很近，但那是他的上司，他们应该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吧。”
　　可他未说出口的，还有一种诡异的感觉：他甚至觉得那两个体型相仿却气质迥异的Alpha，看起来……很是相配。
　　见林子君可怜兮兮的模样，竹恩卓再恨铁不成钢也无从发泄，满肚子的气，让他一哭就泄了。
　　林子君越说越难过，再也控制不了自己，脆弱的一面彻底暴露，眼泪像珠子一样成串坠落：“对不起恩卓，我肯定很烦吧。”
　　竹恩卓就静静注视着他，没再说一句辛辣刻薄的话。
　　竹恩卓和一般的Omega不太一样。
　　他坚毅勇敢，勤恳努力，从小伪装成Beta生活，甚至能与Alpha一较高下。
　　“别伤心了。”
　　最后他只抬起手，轻轻地为林子君擦掉眼泪。
　　稍显逾越的亲昵让林子君愣住，他怔然地睁大一双水眸，里边倒映出发小温柔又怜惜的神情。
　　良久对视。
　　竹恩卓倾身向前，情不自禁的一吻，落在Omega湿润的眼角。
　　无人留意的茶几上，林子君的手机屏幕一亮。
　　顾修：【马上到家。】
　　

第88章 AE12
　　主角攻和主角受已经见上了面，并在“机缘巧合”即将促成第二次偶遇：主角攻意外撞见偷偷哭泣的主角受，不由心生爱怜，一改平日里的高冷，温柔地安抚对方，并亲自送人回家。
　　谁料主角受紊乱的发情期不期而至，他没有得到过Alpha的标记，发情期来势汹汹，主角攻经历了一番挣扎，与主角受推推拉拉，好不容易才保持住理智，为主角受注射抑制剂。
　　就在这个时候，渣攻顾修良心发现，看着手机里主角受恳求的短信的电话，决定履行约定回家看一眼对方，看完就走……
　　他好不容易回家一趟，家里的防盗门居然反锁了。他敲了敲门又打了个电话，把里边的人吓得心惊肉跳。
　　他本就骄傲，回家陪这个Omega已经很拉不下脸了，居然又被挡在门外。他烦躁郁闷时，却不知道就在一门之后，他的未婚妻被他的上司死死捂住嘴，两人的信息素恣意交缠……
　　如此惊心动魄的刺激像是撬动了道德标兵内心中压抑的一角，回家之后，主角攻自是念念不忘，久久回味。
　　顾修回家走剧情，一路给主角受汇报自己的位置增强刺激感。
　　只是现在有一个大问题，上次英雄救美的剧情不知道怎么稀里糊涂地完成了，剧情关键人物不对，主角攻也受了重伤打绷带，怎么捂嘴？
　　007倒是心大，安抚他严肃的宿主：【没事的啦啾啾，上班就是这样，拆了东墙补西墙……主角攻只是伤了一条胳膊，另一边还好着呢，对付你都绰绰有余！】
　　顾修被他转移了注意，眉梢一挑，不服道：【怎么可能？我好歹是A+的Alpha，只是精神力受损了而已。】
　　007就事论事：【但你是火葬场渣攻呀，失去了主角受才追悔莫及，火葬场完了也追不回对方，最后只能一个人孤零零冷冷清清，你的精神力是好不了啦。】
　　顾修：【……我看你这个系统是不想干了。】
　　007压根不惧与他拌嘴：【啾啾你真的不一样了哎，以前遇到这种情况，你都会直接让我滚。】
　　顾修：【滚。】
　　007闭嘴：【……】
　　顾修看着电梯楼层缓缓上升，顺便给林子君发去最后一条消息：【马上到家。】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消息发送成功，他收起手机，有些紧张地从电梯走了出去。
　　一边喃喃自语：【万一主角攻不在怎么办？】
　　007：【你要相信主角攻受之间的吸引力！】
　　顾修：【但我还是觉得这个剧情走不成……】
　　小光球绕到他面前，左右摇晃，颇有几分郑重地问他：【啾啾，究竟是你觉得剧情走不成，还是你不想让它成功呀？】
　　顾修被问得一阵恍惚，迷茫的黑眸抖了几下。
　　嗡嗡——
　　冷不防他的手机连震带响，把他吓了一跳。
　　来电显示赫然是“靳总”。
　　之前他提过一嘴让靳沉寒别打视频电话，今天打的就是普通的语音电话。
　　但保不齐是上司正在他的家里，不方便视频？
　　顾修站在门外，抓奸暂停，先按下接听：“喂，靳总……”
　　“你这两天有事吗？能不能来帮帮我？”靳沉寒直入主题，“周末两天——今天其实只有半天了，我也给你按两天算，三倍加班费。”
　　顾修一个来抓奸的绿帽未婚夫，闻言只有困惑，愣愣地“啊？”一声。
　　这剧情走向不对啊。
　　更诡异的是他居然没感到什么意外，似乎剧情偏离轨道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如果你现在在家就更方便了，我也在家。我和你们住在一栋楼。你未婚妻有跟你说吗？”靳沉寒办事干脆利落，直接道，“我上次看你未婚妻在八楼下的电梯……你们住在八楼对吧？”
　　靳沉寒甚至将自己偶遇主角受、和他们住在一栋楼的事和盘托出。
　　光明磊落，坦坦荡荡。
　　事发突然，顾修陷入迟疑，007则随机应变乐观道：【主角攻毕竟是道德标兵嘛！这样一说，你就更不会怀疑他们背着你偷情了。】
　　顾修默然片刻，并不认同：【我还没敲门呢，难道他能透视看到我？】
　　不多时。
　　不远处的电梯门叮一声，打开。
　　好了，这主角攻不光透视，还分身。
　　靳沉寒举着手机，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见顾修杵在家门口发愣，也愣了一下，而后收起手机，轻笑：“动作还挺快，那现在就和我上去？我住在二十楼。”
　　顾修也不好说自己是从酒店过来的，并且身怀抓奸重任。
　　“我……”
　　他发呆的这几秒，靳沉寒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和他一起望向紧闭的防盗门，连声问：“怎么了？忘了带钥匙？未婚妻不在家？”
　　“不是……”顾修浑然在状况外，不知道捉奸的对象为什么从电梯出来，“他应该在家的。”
　　见顾修犹犹豫豫，靳沉寒干脆替他上前，按响门铃。
　　【哎？】007疑惑出声，【捉奸剧情完成度30%了……】
　　门铃无人回应，靳沉寒再用上他的左手，用力敲了几下。
　　又过了会儿。
　　靳沉寒这才想起回头确认：“你现在是要回家吗？”
　　面对七零八碎的剧情，受制于“任务第一位的”指令的顾修只有迷茫，支吾：“我……”
　　咔嗒。
　　防盗门居然开了。
　　两人看过去。
　　从里边出来一个Omega。脸色潮红，跌跌撞撞。
　　靳沉寒反应极快，第一时间拉着顾修后退，完好的左手往裤袋里一掏，举起抑制喷雾，按压，动作一气呵成。
　　扑哧！
　　蒙了一脸水雾的竹恩卓：“……”
　　从屋子里传出林子君焦急的喊声，叫着竹恩卓的名字，然后他才在两人面前出现，看到两人，顿时哑巴了。
　　冷静的靳沉寒先开口，指着竹恩卓道：“这个Omega发情了。”
　　“对，发生了一些意外……”林子君反应过来，担忧地去扶竹恩卓，“家里还有抑制剂，你过来……还好遇到的是顾修和靳总，万一遇到了别的Alpha……”
　　林子君心有余悸。
　　“遇到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事。”靳沉寒却态度冷淡，“这喷雾你们拿去用吧，Omega专用。”
　　林子君羞赧交织，低着头接过：“谢谢靳总。”
　　顾修居然如约回来了，他有些意外，可眼前的情况容不得他去招呼顾修，只好歉疚道：“我先带他进去打一支抑制剂。顾修……你等等我。”
　　“没必要，你身上的信息素也很呛人。”靳沉寒口吻冷淡，带着点上位者的训诫，“顾修正好要去我家——顾修，走吧。”
　　顾修跟着他一个转身。
　　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林子君扶着发小没法跟上去，目光却紧追不舍，直到两道修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
　　进入私密的电梯，靳沉寒转入正题：“这两天我需要你帮我处理一些工作，你也看到了——我的右手。”
　　白色的绷带从手肘一路缠到掌心。
　　靳沉寒轻描淡写介绍了自己的窘境，微微偏头，果然从对方的眉头看到了担忧之色。身为受伤的人，他却笑了笑，口气轻松地接着说：“顾修，我家现在只有我一个人住，你也可以留下来过夜，这样更方便。而且，你家可能有残留的陌生Omeg息素。”
　　顾修闻言一赧：“真是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那个Omega是我未婚妻的发小，和他的关系一直很好。”
　　靳沉寒却说：“就算是AA和OO之间，也未必那么单纯。况且你未婚妻的信息素很不稳定，看起来应该是长期使用抑制剂的后遗症。”
　　上次侯医生就说，顾修已经很久没有得到过信息素抚慰了，那个Omega的情况的也相差无几。
　　进行过完全标记的AO，如果长期没有性/行为，双方身上彼此的信息素浓度也会越来越淡，直到让人辨别不出这个A/O是否拥有配偶。
　　换言之，这些基本的检查看不出来顾修是否仍是处男。换言之，虽然顾修是一个有未婚妻的Alpha，但也有微末的可能，他依然干干净净，没有被谁染指过。
　　根据秘书严谨的工作风格和斯文内敛的性格，再加上几分不切实际的期盼，靳沉寒无比希望这个猜测是现实……
　　于是他忽然话锋一转，不着痕迹地问：“顾修，你知道怎么标记Omega吗？”
　　这话让任何一个Alpha听了，都是明晃晃的对Alpha尊严和性能力的挑衅。
　　顾修却是一愣，回忆007给自己传输的设定，居然一板一眼回答了这个问题：“唔……咬开后颈的腺体，用犬齿注入信息素。”
　　如此直白，和Beta之间交流性/爱姿势也没区别。
　　这下怔愣的人换成靳沉寒，他喉结一滚，突发奇想，甚至还想问问这个Alpha知不知道什么是完全标记。
　　那么，总是戴着眼镜清清冷冷的Alpha，那张清透白皙的脸，会因为恼羞成怒或害羞局促变成绯红色吗？
　　叮。
　　电梯抵达二十层。
　　顶楼最高级的大平层，整面的落地玻璃窗宛如整座城市的取景框，将窗外壮阔的景色全部纳入其中。无论是林立的高楼，间杂的民房，绵延无尽的天穹，抑或远方一弯贯穿城市南北的江。
　　只是，楼下那套长期由林子君一人居住的房子已经足够冷清了，楼上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条的黑色皮质沙发冷冰冰的，纤尘不染，连个毛绒的靠枕也没有。大理石的餐桌锃亮干净，不见任何装饰花瓶。和这里冷清的风格相比，总裁办那盆花生便显得更加违和了。
　　“随意就好。”靳沉寒伤了一条胳膊，还记得弯腰帮顾修拿上拖鞋。
　　“……谢谢靳总。”顾修受宠若惊，麻溜地换鞋。
　　靳沉寒在前边领路，简单介绍了家里的结构，这边是一个空房间，那边也是一个空房间，每周定期有保洁过来打扫。厨房不常开火，因为靳沉寒习惯加班，加到在公司解决一日三餐。
　　“我一般就在这里工作。”
　　靳沉寒将顾修带到餐厅的长吧台。吧台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磁吸插座，还有靳沉寒的水杯，是大平层里为数不多带有人气的地方。
　　这里比书房更开阔敞亮，一扭头就能看见落地窗外的江景。
　　“这边也比较通风。”靳沉寒说，“既然是在家里工作，我就不戴手套和颈环了，有些闷。”
　　顾修忙道：“您随意就好，我真没什么感觉。”
　　就算提前掌握了剧情，顾修也想象不到靳沉寒和别人偷情的模样——他甚至得到了自己的许可才将手套摘下，规矩地叠起来，放到一边。
　　再者，刚刚的剧情也出现了意外，“捉奸”变成他们俩一起撞见发情的竹恩卓。
　　就这样，剧情也完成了！别太离谱！
　　顾修对系统的怀疑日益剧增，不由问007：【靳总真能和林子君偷情吗？我怎么感觉现在一点迹象都没有呢？】
　　007：【有你在推剧情，没问题的啦。你刚才也看到了，判定系统很笨的，大不了你自己上嘛~】
　　【？】顾修无语一秒，见靳沉寒去厨房接水，赶忙抓紧时间去摸他换下来的手套，边告知007，【林子君的信息素太恐怖了，这两天正好，我多蹭点Enigma的信息素回去，好让林子君离我远一点。】
　　“顾修，”忽然传来靳沉寒的声音，略带迟疑，“……你在做什么？”
　　刚拿起靳沉寒脱下来的抑制手套就被抓了个正着，顾修忙放回去，一脸天真地问：“唔，不能碰吗？”
　　靳沉寒喉结一滚：“……没。”
　　顾修就此放弃，转而进入工作状态：“对了靳总，今天需要我帮你做些什么？”
　　靳沉寒也恢复如常，给他安排了回邮件的工作。虽说语音输入也可以轻松搞定，但出于对秘书的信任，靳沉寒更希望他亲自着手处理。
　　工作很简单，顾修也没拖延时间，忙完便立马去问靳沉寒：“好了靳总，您看一看吧。”
　　靳沉寒走过去，左手撑在桌面低头看电脑：“没问题。”
　　尽职尽责的秘书又主动找工作：“还有什么需要我帮您处理的吗？”
　　“嗯……”靳沉寒想了几秒，正在琢磨用什么借口将秘书留下。
　　大好的周末，虽说他并不想把堆积如山的工作压到秘书身上，秘书却主动自荐：“靳总，我看门口那边放了很多快递，我帮你拿进来？”
　　说罢便站起来，身量一下拔高，几乎平直的视线让靳沉寒恍然想起，甜香乖顺的秘书是一个强大的Alpha。
　　“好，”靳沉寒收神，应声，“辛苦了，回头给你折算加班费。”
　　“不辛苦。”
　　顾修本就有健身的习惯，成为Alpha后更是身强体健，精力旺盛。今天这个剧情点已经完成了，他是真不想回到和林子君的房子里，回酒店又有些奇怪。
　　顾修走了几趟，把门口大大小小的快递拿进来，确认箱子上的面单，一边整理一边说：“靳总，这是纸巾，这里是一箱酒……我帮你拆了收起来吧？”
　　靳沉寒注视着这个怎么看怎么合心意的Alpha，应了声好。
　　拆快递是一件很有趣的工作，顾修积极地帮上司拆快递，享受开盒的惊喜和快感。烟酒茶饼……一看就贵重，是靳沉寒那个阶层少不了的应酬用品。日常的百货用品也是最高级好用的。
　　靳沉寒就站在旁边，见他休息擦汗，忙过来递上纸巾盒一瓶依云矿泉水：“喝点水，我家只有这种……或者你喝酒吗？这些你都可以随便喝。”
　　“酒”这个字莫名触发顾修的雷达，他警钟大作，只拿过水，严词拒绝道：“不用了，我不喝酒，谢谢靳总。”
　　“不喝酒？”靳沉寒抬了下眉，“我还想以后带你出去多见见人，不喝酒确实麻烦……不过不打紧，我可以替你。”
　　眸光在顾修流转，顿了下又说：“还好你的信息素本身浓度不高，你好像不知道怎么收敛信息素。如果喝醉了……肯定很麻烦。”
　　顾修清亮的黑眸里满是茫然，滑到鼻尖的眼镜被雾气模糊了半边，白皙脖颈上附着一层薄汗，亮晶晶地发光，点亮那颗本不起眼的小痣。
　　靳沉寒脸色如常，看着他的眼神却透着点意味深长：“现在，家里已经全是你的信息素味道了。”
　　顾修更是茫然：“啊？”
　　【啾啾，信息素渗透在你所有的体/液里，你现在出了很多汗！】007及时为顾修补充ABO世界常识，【剧烈运动或者情绪激动的时候，AO腺体发热，也会制造出更多更浓的信息素……】
　　顾修静默一瞬：【这怎么控制？难道我也去戴个项圈？】
　　007说：【没事，主角攻是比你更高级的Enigma，他不会把你的信息素当成挑衅的，顶多觉得你在勾引他啦。】
　　顾修：【……】这样问题才大吧！
　　顾修不由得抬手捂了捂后颈，别开眼，留给靳沉寒一只泛红的耳朵，小声低喃：“不好意思靳总，您去那边坐吧。”
　　“没事。”靳沉寒仍旧大度体贴，伤着一只手也尽可能帮顾修分担工作，拿上一打沉重的酒瓶去了厨房。
　　快递只剩最后一个小件，轻飘飘的纸箱，顾修一拽胶带就拆开了，箱子里一层轻飘飘的泡沫纸，包裹一个金属项圈。
　　“啊……”顾修一愣，刚想把箱子盖好，却见靳沉寒正好走回来，只好道，“这是抑制项圈吗？不好意思靳总，我顺手拆了。”
　　“没事……不是抑制项圈，就是普通的。”靳沉寒眼神微暗，“既然拆了，就拿出来吧。”
　　顾修不疑有他，把刚看了一眼的项圈拿出来。
　　靳沉寒平时戴的抑制环是纯黑的一条，皮质，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
　　这个项圈却很不一样，红色的漆面金属质地，带一个金属领结，领结下还缀了个黄铜的小铃铛。
　　顾修轻轻一摇，叮叮当当。
　　“……这是人用的吗？好像小狗的铃铛啊。”顾修举着领结在领口比画几下，“咦？”
　　项圈后侧内部，贴着后颈的位置，有一块电极一样的东西，还带一个磁吸充电口。
　　所以这是一个……可以放电的项圈？
　　靳沉寒见状瞳孔微缩，迅速上前：“给我吧。”
　　顾修的钻研被打断，把项圈交出去，左右环顾安静开阔的大平层，奇怪道：“但靳总您好像没养狗？”
　　靳沉寒幽深的灰眸只凝视着他，半晌，涩声道：“嗯，没养，但我很喜欢小狗……听话的，满心满眼只有我的小狗。”
　　

第89章 AE13
　　顾修是故意装傻吗？
　　他已经大学毕业一年了，22岁的年纪，又是Alpha，早就从课堂上和网上的各种资源里接受过性教育了吧？
　　但看顾修和未婚妻的感情状态，两人有没有过完全标记都不好说，想必更用不上这些增添情趣的小玩具。
　　如果不是故意装傻，也可能是故意诱敌。
　　顾修给出一个“小狗项圈”的离谱猜测，也像是某种暗示。一个Alpha，居然放着与自己百分百匹配的Omega不顾，那是不是有一种可能——他压根就不喜欢Omega。
　　他不想驯服别人，反而期待被别人驯服。
　　好比小狗，他们像Alpha一样拥有凶狠的犬齿，却总是眼巴巴地仰着头，乞求主人温柔的抚摸。他们四肢矫健，却心甘情愿项圈束缚，被绳子牵引，主人去到哪，他们跟到哪。
　　靳沉寒出神地拨弄手里的铃铛，弄出一声脆响。
　　顾修抬眸望来，斯文的眼镜之后，一双黑眸清亮分明。
　　他畅通无阻又一次进入工作状态，问道：“靳总，这些纸箱怎么处理？”
　　靳沉寒敛眸：“扔门外就行，会有人收拾。”
　　*
　　晚上七点从靳沉寒的房子离开，顾修回到楼下和林子君的婚房。
　　说是婚房，其实这当然是顾家父母买给他的房子，记在他名下，只是大多的时候都扔给林子君一个人住。
　　房子里头一回这么热闹。
　　沙发两边，一边是捏着裤腿模样局促的林子君，一边是一位容貌昳丽的中年妇人。
　　007为顾修介绍：【那就是你的母亲啦！看起来就很厉害的样子对不对？你每次身体不适或者和她吵架，她都会来找主角受麻烦。当然啦，你要等到火葬场的时候才知道这些，知道主角受因为你吃了多少委屈……】
　　“修修！”见顾修回来，顾母严肃拧起的眉心骤松，露出灿烂的笑容，“快让妈妈看看，又瘦了……”
　　顾母用眼神将他上下左右打量，眼里满是心疼和关心。
　　顾修从没经历过这种阵仗，愣住了。
　　顾母也不用他说什么，又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因为……子君？”
　　对面的林子君脸色变得有些难看，顾修却摇摇头，如实道：“我去加班了。我现在给靳总当临时秘书，比以前忙很多。”
　　“哎呀，工作是重要，但再怎么忙也不能忽略身体……”顾母说着，突然话题一转，“你最近去做了精神力检查吗？损伤恢复一些了吗？你们家里怎么还有这么多抑制剂？”
　　顾修和林子君没有做过任何恋人该做的事，没有得到过彼此的抚慰不说，还几次因为彼此的信息素发情，损伤状况不但没好，反而加重了。
　　这是他们两人严格恪守的秘密，顾家父母也是他们最需要守口如瓶的人。
　　顾母一个问题，让整个房子陷入了长达数秒的寂静。
　　“对了，”顾修转移话题，“……妈，你怎么过来了？”
　　“不就是来看看你们吗？”顾母说，“对了还有，我刚过来就看到子君收拾行李，说要去出差？这算个什么事儿，他什么时候找了工作？他现在是你的Omega，怎么能出远门呢？还要去好几天！”
　　顾修也愣了愣，这全然是小说之外的意外状况。
　　小说里的林子君出身贫穷小镇，高中肄业，性格懦弱胆小，是个唯Alpha马首是瞻的极其传统的Omega。自从和顾修订婚，顾修成为他世界的中心，他没有再去工作，每天想的就是如何讨Alpha欢心。
　　小说一半的内容是他被渣攻未婚夫虐心，一半是他和未婚夫的上司刺激偷情。他的事业线要到小说结尾才出现端倪，一笔带过。
　　剧情果然越崩越厉害，现在他就要去工作了？还敢和他最恐惧的顾母争论……
　　林子君见顾修站在母亲那边，用一种不理解的眼神看过来，急得脸都红了，再次鼓起勇气一股脑道：“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份工作……我只有去工作，才能把钱还给你们。”
　　最后看向顾修的眼神，软弱到了极点，物极必反，竟显出几分坚硬。他一字一句，无比认真道：“顾修，是你告诉我，真正的爱情可以克服本能。学习和工作也要和与生俱来的惰性作斗争……我觉得你说得对，我不能这样一直坐以待毙、得过且过，我也想靠自己的双手赚钱！”
　　顾母不屑翻白眼：“不就是一个Omega……”
　　“妈！”顾修打断道，“您也是Omega……唔您别生气，您是A级的Omega，和一般的Omega不一样。”
　　顾修一不小心把母亲惹毛，只好调用这段时间的工作经验，连说了几句好话，然后才去看沉默的林子君。
　　林子君眼眶微微泛着红，不知道是委屈的还是怎么。
　　顾母余怒未消，拿上自己的手拎包：“算了！我不想管你们了，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早点让我抱上孙子才是最实在的！”
　　顾修把她送出去，关上门，大松一口气。
　　一回头，林子君近在咫尺，花香扑面而来，吓得他眉头紧皱。
　　林子君赶紧后退两步，可怜兮兮的，泫然欲泣的模样：“顾修，我真没想到……”
　　没想到，你会在母亲面前维护我。
　　这种感觉让林子君觉得很陌生，说起来，其实眼前的顾修也有些陌生。
　　这种陌生感，大概是从顾修告诉他真爱可以克服本能开始的。
　　可他生来愚笨的大脑想不明白，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茫然，像落进黏稠的粥里，四面都是白茫茫的，还有勺子一直在那儿搅，越搅越乱。
　　哪怕眼前的顾修横眉怒目，斥责道：“林子君，离我远点，你的信息素呛死了。”
　　最伤人的话，出自百分百匹配的Alpha的嘴，林子君却没有以前那种熟悉的刺痛感。他按照顾修要求的拉远距离，然后带着些小心问：“那我可以去出差吗？明天就要走……”
　　顾修当然巴不得，嘴上却没好气：“随便你，关我屁事。”
　　他这个渣攻人设其实挺拧巴，他看不起不喜欢主角受没错，但主角受真翅膀硬了想逃跑，或者是被别人捡走疼爱怜惜，都会激起他强烈的愤怒和嫉妒。主打一个我自己不想要，但你也别想好的道理。
　　所以他的火葬场才让读者格外爽。
　　顾修恶语相加，至少给出了林子君工作的自由，后者喜上眉梢，殷勤道：“顾修，那我今晚再给你做点好吃的吧，多做点明天热热还能吃，你想吃什么？”
　　顾修烦躁转身往客房去：“赶紧走，别烦我了。”
　　第二天一早，顾修打开房门，迎接一个崭新的、空气清新的，没有林子君的房子。
　　只要林子君和他的信息素不在，住在自己的房子，总比酒店局促的空间舒服得多。
　　这套房子属于原主，顾修本人还没来过几次。陌生的小区里亭台水榭，绿化率超过50%，也弯弯绕绕，让人分不清东南西北。
　　顾修买了些生活用品回家，不小心兜了个大圈，眼前的路越来越陌生，他低下头查看导航，忽然听到细细的呜嘤声。
　　像是小动物幼崽。
　　顾修一愣，召唤007：【你快出来给我扫描一下，那边的灌木丛里是不是有小猫小狗……话说你们这个小世界还挺真实，居然连流浪的小动物也有……】
　　顾修喃喃自语着，007很快给出确定的方位。
　　顾修找准位置突然袭击，长臂一捞，把来不及逃跑的短腿奶狗拎了起来。
　　007说：【在接下来的剧情里，主角受因为孤独寂寞会捡一只小狗回家陪伴自己。当然，某天你回家发现一尘不染的房子里多了一只到处掉毛的小狗，自然勃然大怒。你和主角受争执时小狗跑了出去，后来还是主角攻帮他一起，冒着雨连夜把小狗找回来的。】
　　原来如此。
　　【它这么小，我不管它，它可能扛不到林子君回来……】顾修想了想，【要不我给它搭个窝，每天来给他喂点食物吧，现在天气暖和，应该没什么问题。】
　　由于习用的右手受伤，近几天靳沉寒都是居家办公。顾修算是放了个小长假，有事的话靳沉寒会在网上联系他，或是让他去家里帮忙，工作灵活机动，不用长时间坐班。
　　顾修让007给小狗做了个检查，确认小狗生龙活虎无伤无病，只是因为流浪生活饿得皮包骨，小身板也没什么力气。
　　他放下心，找了个平时没什么人去的杂物堆积处，就地取材拿纸板搭了个狗窝，把小狗放好。同时在网上下单跑腿急送，小狗的食盆、狗粮、玩具……
　　等待的时间，他拎着自己的东西回到公寓楼，接了一瓶干净的白开水，又准备下楼去。
　　电梯从顶层下来，在八楼打开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一个人了。
　　靳沉寒穿着难得一见的便服，见到顾修，灰眸里流露出些许讶色，问：“你现在住在这边？”
　　“这是我家……”顾修说，“前段时间住在酒店，是因为吵架了。”
　　靳沉寒淡淡地回了句“是吗”，没再继续问，很有分寸。
　　顾修想了想，以防主角攻顾忌自己不再上门偷情，又说：“最近住这边也方便去帮您的忙。”
　　闻言，靳沉寒勾了勾唇，侧目看他，刚好电梯抵达一楼。
　　不太巧的是靳沉寒的手机响了起来，打断二人进一步的交谈，靳沉寒看眼电显，皱了下眉，拿着手机示意顾修，随后转身：“我接个电话，你去忙，回头再聊吧。”
　　两人背道而行。
　　靳沉寒走远了些才按下接听。
　　听筒里传出侯医生的声音：“靳先生，你和那个Alpha的信息素匹配度检测出来了。”
　　那一瞬间，靳沉寒几乎听见自己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他压住嗓音里的迫切，淡声问：“怎么样？”
　　侯医生说：“50%。”
　　不算意外的答案，却让靳沉寒期待雀跃的心脏又冻上了。
　　“呃……因为系统只能测AO和匹配度。”侯医生补充道，“所以我把你设置为A，把他设置为O进行了检测，结果可能不太准确。毕竟我们医院在你之前从来没有过Enigma的例子。”
　　靳沉寒无奈道：“那个检测系统，只要是A和O去检测，最低也有50%的匹配度吧。”
　　要不然怎么说AO是天生一对？因而顾修和未婚妻百分百的匹配度也不算特别罕见。就连自由恋爱的AO，普遍也有80%以上的匹配度。
　　换句话来说，这50%的匹配度算是一种“安慰奖”，测了就有。
　　靳沉寒揉揉眉心，叹口气道：“可是，我很喜欢他的信息素，他也不排斥我的。我们的匹配度不应该这么低。”
　　“喜欢是一回事，合适是另一回事。”侯医生说，“要说合适，Alpha当然和Omega更合适。就像一些门当户对的Beta夫妻，哪怕早没了爱情，但因为合适，他们也能平平稳稳地一起过一辈子。”
　　侯医生循循善诱：“靳先生，再温和的Alpha，那也是Alpha，要让他们臣服于别人，是有悖于本能的。”
　　这样应该可以打消靳先生违背道德的可怕念头吧？面前的靳沉寒垂着眼睛，半晌不语，看着像被说服了。
　　谁知就在侯医生转身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来，笑道：“既然我们哪哪都不太合适，那就只有努力克服本能了。克服信息素的影响，像Beta一样去自由恋爱，这也是他真正想要的。”
　　侯医生：“……”
　　搞别人未婚夫算什么自由恋爱啊。
　　

第90章 AE14
　　顾修在网上下单的大堆宠物用品次日晚上就到了。
　　高档小区提供物业管家将快递送上门的服务，但得等到次日早上管家上班，顾修不想多等，干脆自己下去一趟，到指定的地点取快递。
　　暂时不能把小狗带回家，这并不妨碍他第一次养宠物的热情，笼子、项圈、牵引绳和各种玩具，各种宠物用品应有尽有，纸箱、快递袋大大小小十来个。
　　他给靳沉寒当秘书的薪水丰厚，所有宠物用品都挑最好的买。卖家也将快递打包得很严实，都是隐私发货。
　　他确认姓氏和手机尾号无误，从快递点借了小拖车，哼哧哼哧把快递一个个摞上去，出了一些汗。
　　擦汗的时候，忽然想起007上次的体/液勾引言论。他动作一顿，赶紧拉上拖车，低下头压紧后颈的抑制贴，快步回公寓。
　　电梯来得很快，他进去按下八楼，电梯门缓缓合上，赶在最后一刻，从外面传来一声：“稍等”。
　　而后电梯门沿着原来的轨道打开，小说里的巧合接二连三，电梯门外的人正是他的上司靳沉寒。
　　“靳总，”顾修往里边退了退，先打招呼，“您出去了？”
　　“嗯，去医院换药。”自从上次斗殴的意外过后，靳沉寒不再像以前那样满心满眼只有工作，与秘书闲聊起家常，“……打车回来，那司机不懂路，绕了个大圈子，一路上又堵车。”
　　而后话锋随着视线一转，落到顾修的小推车上：“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
　　“啊……”顾修以防节外生枝，就随意找了个借口，“积攒了几天的快递，今天一起拿回来。”
　　靳沉寒收眼，看着他的脸，很好心地提醒：“物业管家可以帮忙把快递送上门——嗯，就算你家里有Omega也没关系，他们都是Beta，不用担心。”
　　顾修自然不会顺着这个话题去聊林子君：“谢谢靳总，这些琐事我喜欢自己来，不碍事的。”
　　靳沉寒是一个成熟的商人，当然听得出他的敷衍，点到为止。
　　“今晚来我家？”过了会儿，靳沉寒忽然开口，等顾修看过来才补充，“再帮我回几封邮件，我打字不太方便。”
　　顾修不疑有他：“好，我把快递拿回家换个衣服就过去。”
　　只是不由又摸了摸后颈的抑制贴，总觉得因为身上出汗，胶水黏合得不太牢固，也不知道信息素泄露出去了多少。
　　好在靳沉寒面色无异，站在电梯另一头，离他也有一定距离。
　　“你未婚妻应该不会介意吧？”靳沉寒不动声色地试探。
　　“没事，他出差去了，今晚不在家。”顾修陈述事实，并没有任何暗示的意思。
　　靳沉寒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行，那我等你——”
　　哐当！
　　电梯忽然猛烈摇晃了一下。
　　顾修高高堆叠的快递山直接崩塌，大大小小的盒子哗啦啦，全落到了地上。
　　“别担心。”作为道德标兵主角攻，靳沉寒迅速上前，安抚道，“可能是物业又在修什么东西。”
　　电子屏上的电梯楼层闪烁了几下，不多时恢复正常，继续上升。
　　顾修突然受惊，后背又渗出一层薄汗。
　　靳沉寒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始终沉着冷静，电梯恢复正常，他又蹲下去帮顾修捡散落的快递。
　　“啊……”顾修恍然回神，忙也弯腰下去，“我自己来就好……”
　　靳沉寒的动作总要快他一步。
　　顾修手悬在半空中，发现自己无事可干，只好道谢：“谢谢靳总。”
　　靳沉寒把快递摆放得很整齐，像俄罗斯方块一样严丝合缝，稳稳当当，统一把快递面单朝上。
　　顾修在网上买的：
　　【狗狗真皮项圈透气强力防挣脱】
　　【狗狗玩具磨牙耐咬发声自嗨乳胶皮球】
　　【挑逗狗狗玩具自嗨幼中小犬解闷啃咬】
　　但因为隐私发货，靳沉寒看到的：
　　【**真皮******防挣脱】
　　【******耐咬****乳胶**】
　　【挑逗****自嗨*****解闷**】
　　顾修的人设再怎么禁欲，到底是个正常的成年男性。
　　此时的靳沉寒又长久沉默，每一口吸进来的凝滞空气，都带着浓浓的尴尬。
　　顾修一阵恍惚，如梦初醒。
　　“谢谢靳总我来就好了！”
　　靳沉寒站起来，顾修刚好弯腰下去。于是他看到顾修展露的后颈，白里透着淡粉，微微汗湿的黑色鬓角，以及翘角的抑制贴。
　　靳沉寒不由呼吸微屏。
　　空气中无处不在的甜香信息素越来越浓，到了他再也无法强迫自己忽视的地步。
　　顾修慌慌张张把引起歧义的快递箱翻面。
　　靳沉寒眯了眯眼，浅色的灰眸变暗几分。
　　怎么这么巧。
　　趁着未婚妻不在家，顾修便买了一大堆小玩具回家。
　　两人不合的关系，似乎出现了一个更加合理的原因：一个追求安稳，一个追求刺激。
　　Omega柔弱的身体也未必能受得住这些玩具的刺激。更不用说，就他寥寥几次打交道的印象，林子君明显是那种保守传统的Omega。
　　此外，只有犬齿锋利的Alpha才需要磨牙用品。
　　那些玩具是用在谁身上的，暂未可知。
　　靳沉寒若有所思。
　　而顾修尴尬的表情，泛红的耳根，无不暴露出一种被发现隐私的尴尬。一般人恐怕很难理解他。幸运的是，因为和Omega感情不和而性压抑的Alpha，倒是和孤独的Enigma殊途同归了。
　　靳沉寒吞咽了两下，只觉唾液里全是Alph息素的甜味。
　　“你的未婚妻，应该不太理解你吧。”
　　毫无征兆的问题，顾修一愣。
　　007为宿主出谋划策：【主角攻应该是在试探你啦。你和主角受的感情越不好，他越没有道德负担……】
　　顾修便含含糊糊地“嗯”一声。
　　下一个问题更是莫名其妙：“你也很喜欢小狗吗？”
　　“呃……喜欢是喜欢。”顾修有些苦恼，如实回答，“但我不能养。”
　　靳沉寒沉默片刻后，哑声说：“嗯，八楼到了。你回去收拾一下，我在家等你。”
　　*
　　顾修洗了个澡，再换一件干净衣服才上楼。
　　“靳总，我来了。”
　　出现在上司家门口的顾修干干净净，淡淡的糖炒栗子被裹在柔软的衣服里，没有混杂一星半点甜腻的花香。
　　“去那边坐，老位置。”
　　靳沉寒迎他进门，作为主人反倒没上前领路，而是紧紧跟在他身后，陶醉地吸了几口。
　　“靳总，有哪些工作需要我……”
　　靳沉寒回神，快速操作电脑，把需要处理的工作打包，一目了然地呈现给顾修：“今天主要需要你整理下这些市场调研数据，做成清晰的图表……然后替我撰写几封邮件。”
　　两人配合默契，三两句话便完成工作交接。
　　靳沉寒拿上另一台笔记本电脑，坐到长桌的另一边。
　　“还有几张图，我打包发给你。”
　　“好的。”
　　“……”
　　两人浸入工作里，一时间宽敞的房子里只余键盘敲击的哒哒声。靳沉寒听着规律的伴奏，看着电脑上那曽让他废寝忘食的合同和报表，视线却逐渐飘忽，心猿意马。
　　全是因为那股淡淡的甜香。
　　顾修分明什么也没干，好端端地坐着，他的嗅觉神经却越来越敏感，每一个信息素的气味分子都被无限放大，作用在他的后颈，带起阵阵高温。
　　“……嗯？靳总？”顾修听到动静，抬头就见靳沉寒在扣抑制环，便问，“您上次不是说在家里不想带抑制环吗？”
　　说完这话，顾修突然反应过来：“呃……不会是因为我的信息素吧？”
　　“不是，”靳沉寒声线微哑，调子仍是平稳的，“我的发情期快到了，信息素不太稳定。”
　　顾修不太好意思，暂停工作站起身，在脖子上比画比画：“要不我也戴一个吧。”
　　靳沉寒注视着他的眼神幽深：“我的几个抑制环都用过，上面多多少少沾了我的信息素……不太好。”
　　借人家用过的抑制用品，好比在普通人类世界里借穿过的内裤。
　　顾修挠挠头，忽然灵光一闪：“对了，上次我帮您拆快递，那个新的……应该还没用吧？”
　　靳沉寒默然。
　　买了一大堆玩具回家的顾修，依然说那种情趣玩具是抑制环？
　　他有些不清楚，顾修是比校园里不谙世事的学生更加单纯，还是在用这些天真作为暗示。
　　唯恐上司忘了，顾修继续详细描述：“就是带了领结和铃铛的那个……后颈还有电极，应该是用于按摩的微电流？我记得医院里的精神力疏导就有这种项目。”
　　靳沉寒喉咙滚了几下，含糊其词道：“有点像，但不完全一样。”
　　既然顾修如此坚持，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我去拿给你，你就在这等着。”
　　顾修坐在椅子上等待，只见靳沉寒往大门口那边走了过去，停在鞋柜边，转身朝向另一侧的白墙，然后在墙上轻轻一按，人影消失，进入墙后的隐藏空间。
　　顾修楼下那套房子要小一些，没想到靳沉寒家的玄关那边还有隐藏空间，他来了几次都没发现。
　　很快靳沉寒便拿着金属颈环走了回来，主动提议：“我给你戴吧。”
　　顾修对ABO世界的各种常识只是一知半解，他每天都能从靳沉寒的脖子上看到抑制环，却没有亲自佩戴过。靳沉寒的帮助来得刚刚好，免得他不小心露馅。
　　“好，谢谢靳总。”
　　顾修侧身偏头，露出自己的后颈。
　　靳沉寒屏息凝神，仿佛小狗的主人，给光滑白皙的Alpha脖颈，戴上标志所有权的颈环。
　　金属颈环凉凉地贴上热乎的脖颈，顾修有些不适应，脊背明显地僵直，尤其是在最冰冷的金属电极碰到后颈的时候。
　　等靳沉寒“好了”的指令传过来，他才放下那口莫名提起的气。
　　他低下头，拨弄喉结上的蝴蝶结领结，黄铜的小铃铛，没话找话道：“这个款式有点太可爱了，感觉不太适合带出门。”
　　“确实不适合带出门。”靳沉寒说着话锋一转，“邮件写好了吗？我来看看……你去休息吧，有事我再叫你。”
　　顾修把做好的工作交还给上司，去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下休息。
　　靳沉寒坐到电脑前，还不忘招呼他：“顾修，你累了的话可以先回去。我还得看一会儿。如果有什么问题，我发消息给你，你明天再来一趟就好。”
　　“没事，”顾修说，“靳总你先看，确认没问题我再走。”
　　虽然脖子上多了个碍事的项圈，但顾修仍一如既往，尽职尽责、勤勤恳恳。
　　不知道他在床上是不是也是这样。
　　思绪飘远了。
　　靳沉寒定神，抓紧时间查看顾修帮他写好的邮件，确认无误便给海外的客户发了出去。
　　他很快处理好一堆琐碎工作，再看眼时间，却也过去了半个小时。
　　此时是晚上十点，夜深人静。
　　顾修那边没了动静。
　　靳沉寒抬眸一看，刚张开的嘴立马闭上，扶着桌子，轻手轻脚地站起来，缓步走过去。
　　顾修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坐姿变成了半躺，上半身贴在沙发面上，双眼温顺地闭着，睡着了。
　　靳沉寒在他面前蹲下，看了好一阵也没把他惊醒。
　　一工作起来就没日没夜的上司不由反思，这段时间是不是让顾修工作得太狠，给人累得，见缝插针就打盹补觉。
　　良心发现的上司伸出一只手，只用手背，动作轻柔地在Alpha的脸颊上蹭了蹭。
　　大概是痒了，Alpha睫毛轻颤，唔嗯两声，依然没醒。
　　顾修身为Alpha，清楚自己是这个世界的金字塔顶层，于是毫无防备，在别人的沙发上倒头就睡，睡得又沉又死。
　　靳沉寒思绪翩跹，情不自禁抚摸到领结，又勾过黄铜铃铛，拨了一下。
　　顾修仍旧不为所动，睡得香浓。
　　就算靳沉寒没戴手套，指尖从领结一路游走到后颈，碰了碰那块没有使用的电极。
　　遥控开关就在他的口袋里，只要轻轻一按，这块电极就能放出电流，让Alpha立刻进入发情期，并在酥酥麻麻的电流里，体会到Omega被标记腺体的高/潮快感，直到上瘾沉沦，无法自拔。
　　一股邪火在胸膛里横冲直撞，靳沉寒无声呢喃：“如果你知道我是Enigma，还能睡得这么安稳吗？”
　　他就这样坐在顾修身边，源源不断地释放信息素，直到眼底泛起猩红。
　　顾修一个激灵，猛然惊醒。
　　“阿嚏！”
　　“好冷啊，怎么突然这么冷……”
　　靳沉寒如同从一场淋漓湿梦里醒来，迅速收了自己疯狂蔓延的信息素，正要解释：“我……”
　　顾修睡得半梦半醒，仍记得关心上司：“靳总，你不冷吗？你穿这么少。”
　　顾修搓着手起身，边喃喃：“我睡了多久啊？这倒春寒也太离谱了吧。”
　　靳沉寒甚至就穿了一件单衣，也没有戴抑制手套。
　　顾修见他袖口下的双手苍白如纸，和空气里无影无形的冰雪似的。
　　“靳总……”
　　顾修迷迷糊糊的，没想太多就把上司的手拉了起来，摸了摸试体温。
　　“阿嚏！”
　　怎么更冷了！
　　顾修忙放开上司的手，抬起胳膊挡住口鼻，又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稍等。”靳沉寒丢下两个字，转身回房，干脆利落地给自己打了一针抑制剂。
　　铺天盖地的森冷气息顷刻减淡。
　　他低头看向自己冷白修长的手，指骨分明，手背上青色筋脉起伏明显。
　　就在刚才，顾修摸过这里。Alpha的指腹就像他的栗子信息素一样，甜甜软软的。
　　靳沉寒情不自禁抬起手。
　　反应过来的时候，舌头已经在手背上滚了一圈，把那点微末的信息素全部卷进嘴里。
　　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湿漉漉的手背，仿佛刚才做出那种举动的不是他自己。刚刚平复的腺体又躁动起来，他再给自己打了一支抑制剂。
　　过了十分钟，他从卧室出去。
　　顾修留在客厅里没走，正裹着沙发上的毯子来回踱步，见靳沉寒出来，忙上前说：“好像没那么冷了……但靳总你还是加件衣服吧，别感冒了。”
　　顾修一直没有对他的信息素表示出抗拒，甚至没有辨别出那刺骨的冷意是信息素的效果。果然，之前看起来的合适，只是这个Alpha过于信息素不敏的缘故。
　　毕竟他们只有50%的匹配度。
　　靳沉寒舔了舔收不回去的犬齿，努力压抑克制，声音嘶哑地道：“顾修，你先回去吧。”
　　顾修听他声音，走之前还不忘叮嘱：“靳总，不舒服的话及时吃感冒药，早点吃，可以减轻感冒症状。”
　　靳沉寒心情复杂地把顾修送到门口，视线在顾修脖颈的项圈上来回逡巡。
　　“……对了，抑制环。”听到铃铛清脆的响声，顾修脚步稍顿。
　　靳沉寒走过去：“我帮你摘。”
　　项圈的开合方式比较奇特，需要别人的帮助才能顺利戴取。
　　佩戴项圈的人被电流不断刺激腺体，别说准确找到隐蔽的开关位置了，他们浑身颤抖，大口喘气，连出声请求都极其困难。
　　靳沉寒将戴得温热的项圈握紧手里，纠结许久，忽然问：“顾修，你想要一个主人吗？”
　　顾修：“什么？”
　　靳沉寒：“就像……小狗的主人。”
　　信息素的匹配并不是维系一段关系的唯一指标。匹配也有可能不喜欢，不匹配也可以努力磨合。
　　哪怕顾修已经身处一段关系之中。
　　不过顾修正好弯腰穿鞋，没听清他的话，疑惑地追问：“小狗的主人怎么了？靳总你不是没养狗吗？”
　　靳总一默：“嗯……我是说，我想养一只小狗。”
　　“这样啊……”顾修若有所思，把鞋带系好，转过来轻轻一笑，“那我就先回去了，靳总。”
　　“嗯。”靳沉寒眸光深邃，“期待你的答案。”


第91章 AE15
　　【林子君明天就回来了……】顾修惆怅叹气，想了想，问007道，【你说，我能把小黄给靳总养吗？我看你们的判定系统不太智能，给主角攻养也差不多的吧？】
　　顾修将小奶狗撸得翻出白嫩的肚皮，忍不住就他的毛色取了个临时昵称，小黄。
　　【啾啾，你终于开窍了！】007深感欣慰，赞叹着和宿主一起钻漏洞，为虎作伥，【肯定没问题！】
　　行动之前，顾修再为自己找了个正当理由：【林子君去出差是意外状况，所以我也可以进行一些应对意外的处理。天气预报显示接下来几天都有雨，总不能把小黄一个狗丢在外面流浪……】
　　道德标兵主角攻也是一个富有爱心的人。
　　虽然这个小说世界有两位主角，顾修却希望小黄能跟着更强大可靠的主角攻，刚好靳沉寒两度告诉他，自己很喜欢小狗。
　　他逐渐被007的工作风格所感染，差不多得了，这狗让谁养都行。林子君明天回来，小狗的归属今晚就得处理完毕。
　　今天是周日，顾修下楼给小黄喂了食水，一边撸狗一边给靳沉寒打去电话。
　　靳沉寒秒接，表示自己在家，顺带一提：“我今天拆了绷带，伤口愈合得差不多了，今晚你好好休息，明天一起去公司上班——我带你一起？”
　　“啊……那谢谢靳总了。”顾修支吾犹豫了一会儿，对面也没挂电话。
　　靳沉寒敏锐地问：“怎么了？”
　　“那个……您不是说，”顾修一顿一顿地说，“想养一只小狗吗？”
　　只是，小黄是一只流浪的田园犬，不名贵，长得也不太漂亮。没洗过澡没打过疫苗，现在倒是不怕他了，但不知道会不会凶靳沉寒。小动物往往比人类更敏锐，小黄说不定能察觉到Enigma的压迫感。
　　电话对面静了几秒。
　　“……你确定？”靳沉寒的呼吸略粗，语调怪异，“你的未婚妻回家了吗？”
　　顾修：“他明天回来。”
　　电话对面又静几秒。
　　“那是我去你那里，还是你来我这里？”
　　顾修左右环顾：“我在楼下……在十五栋和十六栋中间，这边后面有一块三期没建好的空地，平时没人来，外面有一排竹林，很隐蔽……您知道吗？”
　　靳沉寒每次开口前都要沉默几秒，不太符合他平时雷厉风行的性格。
　　顾修伸出一根手指勾挠小黄的下巴，边想，领养宠物就像养小孩，需要足够的爱心也需要足够的责任心，不是一个非常轻松的决定。
　　他便耐心地给予靳沉寒考虑的时间。
　　好在靳沉寒最终给出了肯定的答案：“稍等，我准备东西，十分钟到。”
　　“好，不着急。”
　　顾修耐心十足，大平层里的靳沉寒却是乱了方寸，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样又燥又乱，丝丝冒烟。
　　虽说人往往具有两面性，甚至是截然相反的两面，好比老实人深藏的攻击性，顾修看似清冷禁欲的表面之下，也涌动着长期压抑的欲望。一朝爆发，状如井喷。
　　但是，白天，室外，无人的工地。
　　顾修玩得好大。
　　他始料未及。
　　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靳沉寒把那些乱糟糟的思绪整理好，派不上用场的道德感也压制下去。
　　顾修是别人的未婚夫没错，但那是一段极其不健康的关系，他受损的精神力表明Omega没有尽到未婚妻的责任，他的身体状况不佳，心里更是贫瘠如荒土，只能用没日没夜的工作来填补。
　　真是个可怜的小Alpha。
　　顾修还不知道自己是Enigma，靳沉寒想，标记的事可以暂时等等，他应该逐步增加释放的信息素浓度，让顾修适应了再说……
　　他在暗门后的储藏室里转了一圈，最后只拿了惩罚专用的抑制贴和信息素手环。
　　这种特制的抑制贴和上次那个项圈相似，内含微电流，具有振动和电击两种功能。手环里面则存有他的高浓度信息素，可以从Alpha不算敏锐的手腕侵入，一点点渗透进去，直到这个Alpha从头到脚全部附着上自己的味道……
　　两件道具体积都不大，收到口袋里，靳沉寒不多逗留，快步下楼。
　　Enigma优越的基因体现在各个方面，复杂的地形困不住他，他的嗅觉也堪比犬科动物，隔着几十米就捕捉到了他甜甜的小板栗。
　　他刚好站在下风口，裹着顾修淡淡信息素的风迎面吹过来，转瞬消散。
　　春末时节，天气说变就变，上午又潮又闷，下午倒是刮起了凉风，在楼道间呜呜地穿堂而过，把枝繁叶茂的树吹得哗哗作响。
　　靳沉寒抬头看眼天色，微微皱眉，随后继续往前走，边喊“顾修？”
　　“这里！”青年的声音清润。
　　这处空地仍在开发中，一栋没上漆的水泥楼，底层四面都是空的，就几根粗糙的梁柱顶着。灰色的水泥地上堆积了一些废弃的建筑材料，稍微干净的那侧站着顾修。
　　脏是脏了些，不过这种末世废土感也别有风味。
　　“靳总，这边。”顾修表情开朗，过来迎接他。
　　靳沉寒不免愣了一下，今天的顾修又没有戴眼镜，黑白分明的眼睛，很别致的单眼皮。身上是干净清爽的白衬衫，袖口挽起一半。
　　这让他看起来，俨然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大学生。
　　须臾，靳沉寒低头，看向那握住自己小臂的手。得以确认，这大概是某种清纯学生风格的暗示。
　　以前的他不知道自己吃不吃这一套，但现在的他只觉这个Alpha哪哪都很顺眼。
　　无论是清纯的大学生，严肃敬业的秘书……哪怕顾修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对待工作漫不经心甚至在他的办公室里吃零食，他也一定会觉得可爱的。
　　他所有的底线和原则，高耸的围墙和深险的护城河，顾修都可以轻轻松松地蹦过去。
　　“啊，不好意思。”顾修一下没把人拉动，反应过来迅速收手，“靳总，我碰到你的伤口了吗？”
　　“没事，伤口已经好了。”靳沉寒迅速接话，再去扣住他的手腕，维持身体接触的状态，“走吧，去哪？”
　　“就在这边……”
　　顾修被握着手腕，就像一只乖软的小狗，为主人领路，但又保持随行，拉开的距离始终不会超过半米。
　　顾修绕过碍事的建筑材料，来到被遮挡得严严实实的后方角落，丛生的杂草里，赫然是纸箱搭建起来的……简陋狗窝？
　　“汪！”
　　当那个黄毛黑嘴筒的小东西窜出来的时候，答案已昭然若揭。
　　黄色的土狗就一个巴掌大，弓背炸毛，装得凶悍，尾巴却夹的紧紧的。
　　“汪汪汪！！”
　　小黄狗试图扯着嗓子逼退可怕的敌人，可惜听起来奶声奶气，毫无威慑力。
　　如果顾修有一天炸毛了，大概就是这种模样。
　　但问题是，
　　哪来的狗？……真正的狗，一身毛，汪汪叫的那种。
　　靳沉寒只觉口袋里的情趣用品阵阵发烫，灼烧感穿透皮肤，他一个激灵，如梦初醒。
　　“靳总……”顾修礼貌且小心地开口，“这就是我说的小狗……因为我记得你说很喜欢小狗，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领养它？你别它现在这样，长长就可爱了。”
　　靳沉寒复杂的眸光落到顾修侧颜。
　　顾修当然不确定小黄长大以后什么模样，说的都是现学的推销话术，让靳沉寒这么一盯，立马漏了气，眼神心虚地闪几闪，转眼道：“而且它也很乖，从这么小开始养起，以后会很亲人的。”
　　呼！
　　又是一阵大风吹来，卷着一片落叶，刚好从靳沉寒的鼻尖上刮了过去。
　　天色阴得很快，顾修的五官变得有些模糊，那双眼仍旧清亮如镜，倒映出他怔神的面孔。
　　“……靳总？”
　　哗啦！
　　这一次的狂风从两人脚边绕过，直击纸板搭建的简陋狗屋，一声响后，狗屋轰然倒塌，落下的纸板压到小奶狗身上，吓得它猛然蹿出来。
　　“汪呜！！”
　　顾修赶紧回头去查看小黄的情况，然而涉世未深的小奶狗受了惊，遵循本能，直接窜进旁边的灌木丛里，躲了起来。
　　顾修只听见灌木丛风吹草动，窸窸窣窣声不断，不知道小黄跑去了哪，只得连声喊：“小黄？小黄！”
　　小区的绿化率太高，走几步就是一片植物，高大的树木、低矮的灌木乃至竹林，连成一片，给小动物提供了安全的藏身空间。
　　身处在外的顾修则是完全找不到北，视野里绿油油的，养眼是养眼，但压根没有黄狗的影子。
　　“啊……怎么跑了。”顾修困扰地皱起眉。
　　片刻，他忙在脑中道：【007，快帮我扫描，找一下小黄。】
　　007却缩头缩脑：【啾啾，找人或者找狗都是要用精神力感应的，我们的精神力和这个世界AO的精神力很像，主角攻又是最强大的Enigma，我怕他会发现我。所以他在的时候我都不会化形出来……】
　　顾修烦躁打断：【那就别说废话了，滚吧。】
　　007闭嘴。
　　顾修只好靠最原始的方法寻找小狗，凭借着他们这几天的喂食之情，一边喊“小黄”，一边低头搜查可供藏狗的灌木。
　　靳沉寒欲言又止。
　　他的五感过度敏锐，或者说是感知力过载，这有利也有弊，他能轻易地辨认出百米开外的人，也会源源不断感受到飘浮在空气里的各种生物的气味。
　　小狗身上有股淡淡的腥味，不是他喜欢的味道。好不容易那股味道自己跑远了，顾修却变得如此焦急，他思忖片刻，选择跟上去：“我帮你一起找。”
　　顾修是五感迟钝不得已用笨办法找狗，有的人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小狗绕了一圈，又回到最初的小窝附近，与顾修寻找的路线背道而驰。
　　除了若有若无的小狗的腥气，空气里雨水特有的土腥味也在渐渐变浓。
　　靳沉寒微微蹙眉，告知顾修：“可能要下雨了。”
　　顾修一下变得更急：“那得赶紧找到小黄。”
　　靳沉寒眼眸微垂，去握顾修的手腕：“我能找到他，我的嗅觉很好。”
　　“你身上有他的味道。”靳沉寒说，“空气里还混了一些雨水的腥气，所以，我需要确认。”
　　闻言，顾修大概懂了一些，Enigma上司比他本人更了解自己的信息素味道，嗅觉惊人。他一时心急忘了这一点，只是不知道确认又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靳沉寒抬起他的手，同时低下头。
　　鼻尖一点点下压，直到触碰到他的掌心。
　　靳沉寒吸了一口气，仍是不够，鼻尖在掌心里转了一个圈，还伸入手指拨开顾修的指缝，仔细分辨其中的汗液、信息素，以及小狗的味道。
　　几秒钟的时间，仿佛度日如年。
　　“我知道它的味道了。”
　　靳沉寒礼貌地放开手。
　　顾修却脸颊微热，讷讷应好，下意识将掌心背到身后，被嗅闻过的地方莫名发烫。
　　这次由靳沉寒领路，手脚轻轻地刚找到一处灌木前，顾修立刻就见枝叶抖了抖，似乎还传出小狗的嘤咛声。顾修迫不及待便要上前，靳沉寒却抬手拦下他，让他稍安毋躁。
　　顾修忙道：“它应该记得我的气味……”
　　靳沉寒却低眸看他光滑细腻的手：“小心被划伤，我来。”
　　对于一个打架一挑六的Alpha来说，这种呵护属实有些小题大做。
　　【在Enigma面前，Alpha和Omega也没什么区别啦~】007见缝插针地叭叭。
　　顾修一皱眉：【放屁，我们Alpha是纯爷们。】
　　靳沉寒谨厚有行，他的照顾并不会令这位“纯爷们Alpha”感到分毫不适，他的行动也雷厉风行，一眨眼，戴着皮手套的手快准狠伸入草丛，再一眨眼，小黄便被他捏着后颈皮提了出来。
　　被顾修喂了几次食物之后，小黄偶尔会在他面前探路肚皮。大多时候皮得不行，精力极其旺盛，绕着圈跑来跑去遛顾修。
　　就这皮皮狗，现在却被捏在靳沉寒的手里，老实如鹌鹑一动不动，支棱的几根眉毛也往下撇，露出囧囧的表情。
　　“他很喜欢你哎。”顾修见状，立马顺水推舟，“要不靳总，你就养了它吧？”
　　靳沉寒拖住害怕的小狗屁股让它舒服一点，漫不经心道：“是吗？”
　　“我家不方便养……”顾修一股脑地推销小狗，此时却眼巴巴依依不舍地，嘴巴和眼睛说着不同的话，“你养吧？如果你养它，我过去帮忙的时候还能看看它。”
　　“嗯。”靳沉寒答应得轻而易举。
　　顾修微愣，仍有些意外于主角攻的爱心，这其实和他冷峻的外表不太相符，有种晋江小说里常说的……反差萌。
　　“它可能有点脏。”顾修收眼，伸出手指逗了逗小黄，“先给我吧靳总，我回去给它洗个澡，然后送到你家。”
　　靳沉寒：“嗯，也是，你的味道比较好闻。”
　　小黄换了位置，立马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先前那么调皮，现在简直乖得不像话，一个劲儿地拱顾修，还谄媚地舔他的手。
　　顾修把突然黏人的小黄抱紧，唇边浮上一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意。在最可爱的造物的攻势下，连“任务第一级”的指令也要暂时让步。
　　靳沉寒却注视着他，灰色的眼睛不像天边的乌云，而是最温柔的月色。
　　森林雪原的冷意化作无数微小的粒子漂浮在他们周围，让敏锐的小狗怕得瑟瑟发抖，却因为顾修的怀抱，暖烘烘的坚果甜香满溢而出，融化了雪，填进饥肠辘辘的肚子，也填入贫瘠如荒原、经年寸草不生的心。
　　顾修一抬头，就发现靳沉寒在笑。
　　他愣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自己也在笑，“任务第一级的指令”再一次掌控了他，咳一声，迅速低下头、别开眼：“那靳总，我们先上楼……”
　　哗啦啦啦！
　　天际的乌云终于积到了极限，张牙舞爪的狂风骤然止歇，换成淅淅沥沥的雨倾盆而下。
　　两人还差一小段距离才到公寓楼，暴雨来得不是时候，兜头而下，一口气将运气不太好的上司和秘书淋成落汤鸡。
　　唯一幸免的就是被顾修抱紧的小黄，免去成为落水狗的境遇。
　　“靳总！快点——”
　　顾修低下头在雨里狂冲，不忘招呼身后的上司。
　　靳沉寒顿了一下，才加快脚步跟上去。
　　两人一起进入电梯，在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嗅觉、视觉和听觉……所有的感官都得到放大，落在顾修身上的视线就算移开，也能从电梯镜面中窥见一抹半明半暗的影。
　　顾修穿的白衬衫湿透了。
　　湿透的白衬衫黏住肌肤，透出一块块淡淡的粉色，后颈的抑制贴被浸湿，多余的水珠顺着脖颈滑入领口。
　　胸膛微微起伏的弧度像被无限放大了，伴随着心脏跳动的声音，弥漫的信息素味道，强势地攻略着靳沉寒每一个强大的感官。无法忽视，无法平静。
　　度秒如年。
　　叮——
　　“到了，”迟钝的Alpha无知无觉地开口，“那我先回去……”
　　“嗯……我送你。”靳沉寒多此一举地跟出电梯，送完走廊里最后这几步路。
　　顾修也不疑有他，只惦念着赶紧进屋洗澡换衣服。
　　走到家门口，顾修翻找口袋，翻来翻去，动作逐渐变得慌乱。
　　在这个科技发达的ABO世界，渣攻和主角受的婚房大门采取的却是最传统的金属门锁，搭配金属钥匙。
　　如果是指纹、虹膜或是密码智能锁，主角攻受第一次暧昧就该被渣攻抓个现场了。
　　靳沉寒观察着顾修脸上的微表情，耳朵仔细辨别他变换的呼吸频率，再加上那复古的门锁，准确得出判断：“忘记带钥匙了？”
　　顾修为难地抿了下唇：“对……”
　　“今晚就去我家吧。”靳沉寒眼睛闪了几下，想收却没能收走，喉咙还不受控地滚了下，“……你必须尽快洗个澡，以防感冒。”
　　

第92章 AE16
　　Alpha当然没有那么脆弱，淋个雨就感冒。
　　可是Enigma更为强大，又是习惯发号施令的上位者，他快速安排好一切，递上自己的干净衣服：“去洗澡吧，这套衣服是干净的。小狗给我，我给它擦擦水就行。它今天已经有些受惊了，明天我再带去宠物店洗澡，顺便打疫苗。”
　　顾修身为秘书当然不好给上司添麻烦，忙推脱道：“啊没事的，我来给它擦吧。”
　　靳沉寒却挡在他面前，再次将衣服往前递，瞥眼他的胸口，口气有几分意味深长：“至少你需要先换一件……干燥的衣服。”
　　顾修低头。
　　一、二、三。
　　在靳沉寒优越的动态视力捕捉下，可以看到动人的绯红自两颊发端，病毒般迅速蔓延，直至染红耳朵尖。
　　“……谢谢靳总！”
　　顾修一个大鞠躬，夺过干净衣服，抱在胸口，正好挡住湿得透明的白衬衫，完全暴露的胸膛线条，明显的起伏凹陷，以及不同的颜色。
　　这不是勾引是什么。
　　他的脑中突然窜出这样一句话，把自己吓了一大跳，片刻回神，肯定是007什么时候和他插科打诨说的……
　　顾修弯腰低头，快步往卫生间的方向去。
　　靳沉寒找个纸箱放好小黄，耳朵仔仔细细捕捉着卫生间那边的动静，等顾修外面的更衣区脱掉脏衣服，开门进浴室，再关门，反锁。
　　上次顾修在他家睡得忘我，借用浴室倒是记得锁门。
　　突然的防备心，没准正是来自Alpha乱掉的内心。那控制不住发红的脸色，又意味着什么呢？
　　靳沉寒漫无边际地想着，喉咙不由自主吞咽了几次
　　洗漱区域兼带换衣区，和内部的卫浴分离。角落里一个明显的脏衣篓，并带有提示语。他的秘书最擅长按照规章行事，果然规规矩矩将脱下的脏衣服放到了里面。
　　至于那枚湿透的，已经失去效果的抑制贴。
　　靳沉寒踩开垃圾桶，里面的垃圾袋是新换的，只躺着一枚皱巴巴的肉色不明物体，正是顾修扔进去的抑制贴。
　　源源不断的甜香从那里散发出来，远超他手里湿答答的衬衫。
　　想了想，靳沉寒伸出手，莫名捏了一把汗，和那枚废弃的抑制贴一起，用力捏进掌心。
　　……
　　顾修清洗完毕，穿回自己的内/裤，外面的家居服套装则是靳沉寒提供，带着清冽的松柏气息，就像他在靳沉寒车里闻过的香熏，办公室里的空气清新剂。
　　刚刚出浴，肌肤红润清透的Alpha趿拉着拖鞋，湿着一双修长的脚，缓缓走出来。
　　“哎，”顾修一顿，左右看看，再往前走几步，探头问靳沉寒，“靳总，我的脏衣服呢？”
　　靳沉寒指指生活阳台上的洗衣机：“已经给你洗了。”
　　顾修有点没料到，看着开动的洗衣机，只能道谢：“啊，谢谢靳总。”
　　靳沉寒又说：“我会负责照顾小黄，你放心。衣服我可以留在我这里，等洗干净晾干了我回头还你。还有今晚，你是……”
　　恰好，低头查看手机的顾修一喜：“啊，我下单的上门开锁已经到了。那靳总，打扰你了，我就先下去了？”
　　靳沉寒一默。
　　“嗯。”
　　虽说顾修就像三窟的狡兔一次又一次送到他面前，又一次一次狡猾地溜走，但如果顾修继续在他的房子里待下去，他也不太确定这个晚上能不能平稳地度过。
　　别到时候温水煮青蛙没煮成，他自己先被一把火烤熟了。
　　关上门，他将那些暂时派不上用场的惩罚用品放回隐藏隔间。
　　顾修的湿衣服和废弃的抑制贴也在这里，装在塑料袋里。他过去打开塑料袋，浓郁的信息素味道扑面而来，就像顾修本人在场一样。
　　他明确感觉到自己的体温正在上升，抑制环发出高温的提示红光。
　　他脖子上的分明是货真价实的抑制环，可他的后颈却像遭到电击一样兴奋。皮料和红肿腺体的摩擦，每一次都掀起美妙又刺激的战栗。
　　靳沉寒重重喘了口气，把在塑料袋里闷到缺氧的脑袋拔出来。
　　他看不到自己的面孔，但知道自己冷调的灰色眼睛肯定红了。
　　在日常生活中，Enigma的大脑就像一个高度开发的程序，能以远超常人的速度处理海量信息，长期处于过载状态。
　　每一次他使用精神力强化五感，还会更进一步加重大脑的负担。
　　好比触底反弹，盛极必衰。
　　精神力的使用不断刺激Enigm息素分泌，就像被不断撑大的气球，到了某个时刻，“砰！”地爆开。
　　他迎来强烈汹涌的发情期，如果得不到及时的缓解和控制，便会进一步演进成精神力暴乱。
　　“警报！警报！”
　　智能温度感应器捕捉到红到发紫的人形成像，大平层里红光疯狂闪烁。
　　在这种时刻，靳沉寒极度聪明的脑袋来到另一个极端，除了动物本能不再剩下任何东西。直到被红光闪出生理性泪水，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他发情了。
　　但他仍舍不得扔下让他发情的罪魁祸首——顾修的湿衣服，反而抱得更紧，恨不得嵌入身体里。
　　甚至，把那枚充满汗水和雨水的抑制贴叼进嘴里。
　　然后他才踉踉跄跄地往卧室走，扑到床头柜前寻找抑制剂。
　　客厅常年开窗通风，等那铺天盖地的森林冰雪气息逐渐淡化，小黄小心翼翼地从角落里钻出来，歪了歪头：“……汪？”
　　此时八楼，不见开锁工的踪影，顾修正要打个电话询问，就见大门敞着一线，流淌出温馨的暖光。
　　顾修立刻眉头蹙起。
　　林子君就站在玄关，穿着干净的白衬衫，和顾修今天穿的款式相似，不过顾修现在已经换上靳沉寒给他的家居服，咖白配色，柔软舒适。
　　林子君也皱了下眉，敏锐地问：“那身衣服，不是你的睡衣吧？”
　　顾修冷淡地垂着眼，默不作声从他身边走过去。
　　这下林子君确认了。
　　顾修浑身上下，全部都是浓得惊人的，另一个Alpha的味道。
　　清幽的、冷冽的，闭上眼时似乎能看见白雪覆盖的绵延森林。
　　漫无边际的森林里，缓缓浮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剑眉英鼻，眸若寒星，衬衫西装，黑色的手套。
　　正是顾修的顶头上司，住在这栋公寓楼顶层的，靳沉寒。
　　“顾修！”林子君将准备好的礼物一丢，再也忍不住了，大步冲过去，“你去哪了？你刚刚从哪里回来？”
　　“你没看到我身上的睡衣吗？”顾修执行渣男人设，理直气壮地撒谎，“出门丢个垃圾一不小心被锁外面了，你说呢？”
　　林子君远比他熟悉这个房子的内务，一眼看见不远处满满当当的垃圾桶。
　　林子君抿抿唇：“顾修，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我们现在还是未婚夫妻关系，也住在一起，你怎么能，怎么能……跟别人……”
　　顾修掀眼，直接反击：“林子君，难道你是百分百忠诚于我吗？”
　　林子君眼睛闪烁，哑然失语片刻：“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顾修并未指明他做过什么，可他这句解释一出，无异于不打自招。
　　林子君出生在贫困落后的地区，接受的是最传统的AO教育。什么O以A为天，分化得好不如嫁得好……他如此守旧传统，在与主角攻的接触中渐渐动了心，却依然希望维护和顾修的婚约，由此展开了极其复杂的爱恨纠葛。
　　顾修可一点也不想被卷在里面纠缠。
　　不管这个山路有多少弯，不管是否另辟蹊径，只要达到终点就行！他跟007学的。
　　况且第一次捉奸的剧情出现意外，现在主角攻和主角受的感情还没个端倪。
　　顾修已经打了好几份工了，才不想搞什么“量子纠缠”，便自己动脑筋，努力让林子君早点开窍。
　　“林子君，你真是个懦夫！”顾修直言不讳，一股脑斥责道，“你知道吗，你就像个提线木偶任人摆布，没有一点自我意识。我最讨厌你这样。现在就连你自己犯了错，也要把错误归结到别人头上吗？”
　　“我、我没有……”林子君连连摇头。
　　“子君！”
　　一团乱麻中，又横插进来一道声音。
　　大门那边，竹恩卓声势浩大地闯进来，对顾修视若无睹，一把拽过林子君的手。
　　顾修一愣，想起自己刚才进来可能没把门关好。
　　不过登堂入室的竹恩卓压根不在意他，当着他的面，直接对林子君道：“子君，跟我走，别管他了！”
　　林子君一时左右为难，目光轮转。他性格懦弱，自然想要拖延矛盾、避免冲突，便道：“恩卓……你怎么来了？你先出去等我，我和顾修说完再去找你……”
　　【小说里，主角受的发小是一个重要助攻！他发现主角受在渣攻那里受到委屈但又摆脱不了传统观念的束缚，会推主角受一把，帮助他和主角攻修成正果！】007说着一顿，忽然很人性化地猜测，【嗯……他为什么对主角受这么好？哎，说不定他也喜欢主角受？】
　　顾修逐渐适应007的工作风格和漏洞百出的判定系统，抓紧时间问：【007，你快看看，有没有什么剧情点现在能完成的？对了，我们现在的情况是不是算修罗场？】
　　【哎……还真有！】007与试图钻空子的宿主沆瀣一气，【‘关键剧情点·八’！在你与主角受的争执中，主角受的发小及时赶到，并出面维护可怜的主角受。你愤然离开，主角受失望痛苦，他的感情就此来到关键的十字路口。】
　　【……】顾修静默一瞬，【上次才做完‘关键剧情点·三’，可以直接跳到‘八’？】
　　虽然很想吐槽，但没有谁能拒绝提前结束工作的诱惑。
　　哪怕是如今勤勤恳恳的顾秘书也不能。
　　007继续怂恿：【啾啾，我打开判定子系统啦，检测到剧情完成度30%，你现在摔门离开，少说能有60%的完成度，只要及格就算完成啦～】
　　林子君夹在发小和未婚夫之间，焦头烂额；竹恩卓则瞪圆一双眼，在Alpha面前也始终不露怯。
　　“你们没必要走！”顾修高声道，“我走！”
　　【剧情完成度50%！】顾修决绝地转身离开，银色光球在他后面追着飞，【哎呀呀，还差了不少……这个剧情点后半段是主角攻受的对手戏，主角攻发现主角受情绪不稳，给了他一个缠绵的临时标记……看来不走感情戏，是不能凑合着完成了。】
　　顾修默然。
　　以前他在快穿局只听过宿主不配合、对工作应付了事，倒是没见过系统这样的。
　　他直觉这样的007以前肯定捅出过不少篓子，可每次他试图回忆，就像在陷入雾气弥漫的森林，什么也看不清，绕了一大圈，又回到原地。
　　顾修出神地走出小区。
　　【剧情完成度仍在判定中，没有结束，我们还有机会！】007兴奋道，【咦？怎么回事……难道主角攻过去了吗？啾啾，我们一起看看吧，我可以转播那边的情况！】
　　难道靳沉寒过去了？
　　顾修在007的怂恿下跳跃完成剧情，可感情这种东西并非一蹴而就。今天下午靳沉寒才领养了他的小黄，应付狗都应付不过来，更别提应付不太熟的林子君了。
　　但如果靳沉寒是去八楼找他，结果意外遇上发情的林子君呢？
　　顾修皱了皱眉，看看前方华灯初上的街景，再回头看看远处半隐在夜幕里的公寓楼。
　　刚叫到的出租车司机催促一声：“先生，你上车吗？”
　　“哦……好。”顾修回神，拉开车门，心不在焉地报地址，“去XX酒店……A79集团附近那家。”
　　出租车在夜色里飞速疾驰，断绝回头的机会。
　　好在不用他一个人胡思乱想，007主动喊他看投影：【啾啾啾啾，看我……】
　　顾修定神。
　　007调整好位置，变换成投影仪一样的东西，放出白光，在他面前投射出全息影像，并细心地地为他关闭气味传感器，以防身为Alpha的宿主受到影响。
　　公寓八楼的大平层里，林子君仍想去追逐离开的顾修，却被竹恩卓强硬地拦下脚步。
　　“你不要再去找他了！林子君，你知道吗，你越上赶着，他越是看轻你！”竹恩卓疾言厉色，“林子君，你是不是又要哭，不准哭！没了Alpha你会死吗？”
　　“我，我不会……”面对言辞辛辣的发小，林子君明显底气不足，磕磕绊绊，“但顾修的精神力损伤很严重，我是和他百分百匹配的Omega，他需要我……”
　　“可是他不要你，他都说得那么明白了，你听不懂吗！？”竹恩卓恨铁不成钢，见林子君落泪，他话锋一软，“我，我也需要你啊……”
　　偷窥两人互动的顾修缓缓张开嘴，面露震惊。
　　007得意扬扬：【在一般的小世界，只要你或者主角攻受稍微有一点少儿不宜的行动，就会触发隐私保护系统，把我强制关机！还好ABO世界特殊情况，随时随地发情就是这些人的日常嘛，所以我的权限也被放宽了，现在才能给你看投影，上次才能出来给你打抑制剂……】
　　顾修仿佛没听见，目不转睛，看二人吵架看得津津有味。
　　乍看是吵架，其中却也流淌着微妙的情绪，格外引人入胜。
　　争执时少不了肢体接触，竹恩卓突然脸颊泛红，步步后退：“你离我远点，别碰我，你的信息素也让我……”
　　007一股子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气：【他好像发情了诶！】
　　林子君不解道：“你上次发情还没过去多久，怎么回事？是不是抑制剂用得太多的副作用？”
　　“还不是……”竹恩卓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还不是，因为你。”
　　看到这里，再迟钝的直男也该看出来了。
　　顾修一边感叹一边猜：【竹恩卓是Omega，没想到也能被林子君影响成这样。是因为喜欢吗？在ABO 世界里，喜欢的力量居然比AO之间的信息素吸引还强？】
　　而两位当事人心照不宣，没能把那些违背公序良俗的话诉诸于口。
　　他们不但同为Omega，林子君甚至有一个Alpha未婚夫。
　　他们不能这样。
　　可是，无法控制。
　　竹恩卓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喜欢的人，下意识又想要逃避。林子君有了上回的经验，当然不能放任一个发情的Omega跑出去，上次是他们运气好，被靳沉寒喷了一脸的抑制喷雾……
　　林子君急忙拉住竹恩卓，先给他打了一支抑制剂。
　　然而这回竹恩卓的发情期比上次更凶猛，抑制剂也压不下去。况且就算强行压住这一次，早晚也会遭到严重反噬。
　　再者，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他再熟悉不过的发小，全心全意为自己好的人，正眼巴巴的用一种饱含爱慕的眼神注视着自己。
　　林子君迟疑不决，发情的竹恩卓彻底失控，趁他不备，突然间口齿大张，往他的脖颈上咬去！
　　林子君大惊回神，忙把人推开：“不行……会被顾修发现的！”
　　可竹恩卓的发情期又得不到缓解。
　　林子君在两难中纠结片刻，张嘴咬住竹恩卓脆弱的手腕，反复碾磨，直到用Omega退化的犬齿咬开一个破口。
　　“恩卓，我也是Omega，我不知道能不能……”林子君喃喃，“不管了，我努力试试，看看能不能用信息素安抚你。”
　　“……”
　　顾修已经发现了他们的感情，并且围观全程，最后心情复杂地下车，回到酒店房间。
　　【‘关键剧情点·八’完成度90%！虽然离完美还差了一点点，但也成功完成啦~】007兴奋转圈，【恭喜呀啾啾，你终于被绿了！】
　　【？】顾修一脑袋的问号，【我是被绿了没错，但……】
　　007熟练使用网络梗：【如绿嘛。】
　　顾修骂道：【神经，说人话。】
　　【哎呀哎呀，我也不是人嘛……】007推拉起来比人类更加炉火纯青，【这挺好的啊，主角受性格软弱，虽然和Omega发小的性张力比较弱，但这对CP其实更合适、更能理解彼此，从而互相扶持长久地走下去。】
　　稍作停顿，他相当人性化地换位思考，为宿主提供建议：【如果啾啾你介意的话，也可以把主角受绿了！】
　　顾修在这种方面反应特别快，条件反射：【滚。】
　　007小小声：【切……】
　　【对了，这个剧情本来应该是要靳总走的，他的戏份被竹恩卓抢走了，那他呢？】顾修转念想到靳沉寒，把滚远的007叫回来，【他怎么样了？你能看看他吗？】
　　【可以呀！】被放宽权限的007非常主动，似乎还有几分迫不及待，【啾啾，快看快看！】
　　顾修莫名一阵紧张，迅速刷卡进入私密的酒店房间，反手关门。
　　画面中是靳沉寒家的客厅，顾修最近去过很多次，一般是在长桌上办公，偶尔在沙发上休息，今天因为不小心淋了雨，解锁浴室新地图，逾越地在上司家洗了澡，穿上对方提供的家居服。
　　顾修穿过酒店房间的入户走廊，仿佛也在全息投影中行走一般，正是他平时经常走的路线：从玄关进入，脱鞋换鞋，脑袋一偏，就能看见不远处隐蔽的隐藏门。
　　那里面有什么呢？
　　可惜无论投影再真实也只是投影，顾修触碰不到屋子里的东西，屋子里的东西也碰不到他。
　　他继续往前走，靳沉寒家里向来收拾得一尘不染，整齐得像有强迫症，此时却称得上是一片狼藉。大概是有人在屋子里踉跄冲撞，椅子翻了，桌子上的东西也全部扫到地上。
　　角落里，窗帘下面，冒出一点黄色的狗头，小狗的眼睛水汪汪亮晶晶，紧盯着卧室的方向。
　　客厅里不见靳沉寒的踪影，顾修便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忽然。
　　【这是……】顾修看着地上皱皱巴巴的白色不明物体，【这件白衬衫，怎么有点像我的？】
　　但这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只占据了他大脑短短一秒。
　　他微微皱眉，接着问007：【靳总去哪了？他家这是……遭贼了？他现在还好吗？】
　　【他就在卧室里！我检测到了。】007说，【啾啾你放心啦，他可是Enigma！】
　　【我担心他是应该的。】顾修莫名解释一句，【他可是我的上司，给我发工资，是我的衣食父母……】
　　说这话的时候却是忘了，给靳沉寒当秘书并非他的本职工作，在这个世界上班赚的钱也带不走。
　　007看破不说破，悄咪咪怂恿：【啾啾，快去看看！他的房间开了灯……】
　　客厅里光线昏暗，仅靠窗外城市灯光照明。
　　主卧大门没有关严实，透出明显的一道暖黄的光，如同黑夜里苍茫大海上的灯塔一样吸引着人。
　　顾修带着满腹疑问，被蛊惑了一般，一步步往前。
　　【啾啾啾啾，可以了！不能再往前走了！STOP！！】007急忙把他叫住。
　　顾修迟疑地退了半步：【……怎么了？】
　　007熟练擦边逃避审核规范，并荼毒自己一心只有工作的宿主：【对对对，就这里！站在这里应该可以听到声音……再往前我就要被触发隐私模式了。】
　　顾修一头雾水。
　　却鬼使神差地听从007的指示，仿佛预感到了什么，紧张得喉结吞咽。
　　007提示：【啾啾，你偏一下头，往门缝里看看！】
　　顾修仍保留几分理智，狐疑问：【为什么？靳总到底怎么了？】
　　下一秒，清晰的低喘声传进耳里，结合007做贼似的古怪态度，顾修一愣：【他没去我家，没见到林子君，一个人在家……难道也发情了？】
　　这时——
　　窄窄的一条门缝突然变大，明亮的灯光顿时笼罩了顾修，房门从里面被打开，靳沉寒冷不防出现，刚好与观看全息投影的顾修迎面相撞。
　　饶是清楚这是投影，顾修也不免吓了一跳，慌张后退。
　　此时此刻。靳沉寒面前的应该是走道和墙面，可他却眉心微拧，视线落在顾修站立的位置。
　　所幸他很快低下头，似乎有些不适，握住门把手才能稳住重心。
　　确定他看不到自己，顾修宕机的大脑恢复如初。
　　靳沉寒面色潮红，头发和衣服都是乱的，黑衬衫扣子零散敞开一半，错落露出里边精韧的肌肉。
　　他弯腰弓身，长臂伸出，落点刚好在顾修的脚边。
　　——目标正是那件咸菜状的白衬衫。
　　靳沉寒三两下将衬衫揉成团，送到口鼻处，闭上眼，深深吸气。
　　他的呼吸声极重极粗，清晰地响在顾修的耳朵里。
　　随着那呼吸的频率，顾修的喉咙莫名也滚了几滚，掌心被紧张的汗水打湿。
　　如果007在此刻把气味接收器打开，不管他再多么迟钝，也一定能闻到极其强势的Enigm息素味道。
　　靳沉寒几乎将自己的脸全部埋进白衬衫里，却仍嫌不够，突然张嘴，一口……咬住。
　　顾修记忆里的靳沉寒，衣冠楚楚、风度翩翩，是A79集团的主心骨，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总裁。
　　见到靳沉寒全然不同的这一面，顾修惊得下意识“啊！”了一声。
　　两人压根不在同一个空间，靳沉寒却抬起了眼眸。
　　向来冷淡的灰眸燃烧着欲望的火焰，凶狠狰狞，透出掠夺者最为原始的本能与兽性。
　　短短的一眼对望，作为ABO世界的新人，顾修竟像是被击中了灵魂一样，强烈地感受到了Alpha与Enigma巨大的区别。
　　哪怕只是投影，他突然就动不了了！
　　虽然不至于像Omega一样软成一摊水，但也足够在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本能的恐惧油然而生。
　　好在，靳沉寒看不到他，叼着白衬衫，转身回卧室。
　　从他的视角，刚好看到靳沉寒后颈上的抑制贴。
　　……都发情了，抑制贴还有用吗？
　　而且那个抑制贴不知道用了多久了，皱巴巴的，像二手的。和顾修习用的款式一模一样，无痕款肤色。
　　抑制贴眼熟，衬衫也眼熟。
　　微妙的感觉叠加在一起，逐渐变得难以忽视。
　　顾修忙要跟过去，一探究竟——
　　007突然哇哇乱叫：【啊啊啊我又要关机啦！啾啾你抓紧时间，快看！多听！】
　　顾修一愣，一赧，红着耳朵斥道：【关机就关机，谁要看要听这种东西！】
　　【……】
　　007果然关了机，不再回应。
　　面前的投影也如烟雾般消散，无影无踪，不留痕迹。
　　过了几秒，顾修提着的脚跟才落下去。
　　

第93章 AE17
　　翌日早，顾修照常去公司上班。
　　上周的工作已经处理完毕，给靳沉寒发的消息没得到回复，他便去总裁办敲门找本人。
　　大办公区里的同事提醒沉迷工作的他：“今天靳总好像还没来哎。”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什么？靳总还没来？”
　　“靳总居然迟到了……已经半个小时了！omg！”
　　该消息骇人听闻的程度可能不逊于靳沉寒竟然是一个Enigma。
　　联想到昨晚偷看的大平层里的混乱景象，顾修有些惴惴，又给靳沉寒发了几条消息，询问他是不是身体不适。
　　靳沉寒半天不回复，公司同事除了八卦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作为秘书，顾修只好给他打去电话。
　　打到第二次，电话接通了。
　　顾修看到屏幕里出现的人像，猛然一愣，他刚才好像不小心点到了“视频通话”。
　　但好不容易才打通电话，顾修舍不得挂断，忙拿着手机躲进隐私性更好的总裁办。
　　“靳总！”顾修忧心忡忡，先开口问，“您还好吗？”
　　靳沉寒定了定神，缓缓松开挡在脸上的手，换了口气，才哑声挤出一个“嗯”。
　　视频里男人穿一件V领衬衫睡衣，扣子散着两颗，随意且私密，大片的脖颈和锁骨都暴露在外。
　　他衣着居家，也没戴抑制环，顾修见状微微放心：“您在家里吗？”
　　“嗯……”靳沉寒嗓音嘶哑地开口，他注视着衣着整齐的顾修，毫无征兆地，突然直言，“我发情了。”
　　“……”顾修一默，尴尬得眼睛直闪，“唔，这种事您可以不用告诉我的。”
　　“你是我的秘书。”靳沉寒却很坚持，“应该让你知道，也是为了避免你担心。”
　　这话一出顾修反倒更尴尬了，连隔着手机的对视也令人无措。
　　顾修轻咳一声：“那……靳总你好好休息，今天还有什么工作需要我来处理吗？”
　　靳沉寒身体不适，却极力忍耐着，用沙哑的嗓子有条不紊地安排：“这几天，你把这个季度的项目报告做了就行，可以居家办公。”
　　对于下属的私生活，靳沉寒看破不说破，体恤道：“当然，留在公司可能会更方便，你自己决定就行。”
　　虽然他希望顾修能回到公寓，最好陪在自己身边，可惜，自己现在的状态并不合适。
　　刚刚打了一盒抑制剂，他尚且能维持冷静，与顾修进行通话。
　　闻不到最能刺激他的信息素，但光隔着屏幕看着顾修，也令他的血液激动得如潮水翻涌，眼看着便要突破抑制剂的压制。
　　“……对了，昨天我帮你洗的衣服。”靳沉寒深吸一口气，“现在我家全是我的信息素，你的衣服还是处理掉比较好。你确认一下价格，我赔给你。”
　　顾修一愣，忙道：“不用了不用了，靳总您好好休息。报告做完我发您邮箱。”
　　靳沉寒应好。
　　顾修最后再叮嘱一声，挂了电话。
　　让靳沉寒这么一提醒，他不由又想起昨晚看见的，眼熟的白衬衫和抑制贴。
　　咸菜似的衬衫被靳沉寒咬在嘴里，皱巴巴的抑制贴则贴在后颈。
　　刚才靳沉寒还小题大作特意提出赔偿事宜……
　　顾修在脑中自言自语：【那该不会真是我的衬衫吧？但我是Alpha，我的信息素对靳总有用吗？】
　　今天的007安分且安静：【……】
　　顾修咂咂嘴，不再自己胡思乱想，沉浸到工作里。
　　整个季度的报表，他在公司专心致志做了三天才完成。而这三天里，公司都不见靳沉寒的人影。
　　只有手机里的消息，靳沉寒每天会给他汇报两次自己一切安好。
　　顾修悻然：【Enigma的发情期……这么猛的？】
　　007这回搭腔了：【禁欲者失控是这本小说的重要看点。在‘关键剧情点·八’中，主角攻受到主角受的影响也有点发情的苗头了，因为临时标记才缓解了两人的发情症状。但你把剧情搞乱了！所以主角攻只能一个人度过发情期，肯定很难熬的啦。】
　　顾修直皱眉：【他没有接触到林子君，怎么能发情？剧本的力量这么强吗？】
　　【呃……说不定呢。】007又开始支吾，【而且……他接触了你啊。】
　　【怎么可能，我是Alpha，是渣攻绿帽前夫。】顾修不以为意，态度严肃，【而且不是我乱搞，明明是你……算了，我还是去看看他的情况吧，别真出什么事了。】
　　*
　　上次受伤去医院治疗，顾修发现靳沉寒和姓侯的医生很熟悉。顾修不太相信靳沉寒自称并无大碍的说辞，于是去找到侯医生，隐晦地向他说明现在的情况。
　　顾修是下班直接去的，穿正装戴眼镜，和上次的清纯大学生模样不太一样，但相貌仍旧惊艳，对靳沉寒的关心也是发自内心。
　　侯医生心中感叹，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只要他还能回你信息，就说明没有出现精神力暴乱，没什么大问题。他这些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顾修皱皱眉：“您的意思是……如果发情期一直持续下去，有可能演变成精神力暴乱吗？”
　　侯医生需要保守靳沉寒Enigma身份的秘密，但见顾修如此关心，便旁敲侧击地向他透露：“你知道的吧，A+级只是一个泛指，指所有超出仪器检测上限的精神力。靳先生的等级比一般的A+级Alpha要高，又没有伴侣能为他进行精神力疏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顾修掌握剧本，拥有上帝视角，清楚知道类似的问题在Enigma身上只多无少。
　　可是现在剧情出现偏差，他被007怂恿提前走主角攻受第一次临时标记的关键剧情点，却导致两个Omega搞到了一起，身为Enigma的靳沉寒却需要独自度过发情期。
　　顾修愁眉不展。
　　听侯医生这无奈的口吻，仿佛靳沉寒是无药可救的癌症晚期患者。
　　“如果是靳先生很喜欢的对象……或者是他很喜欢的信息素。”侯医生拐弯抹角，又道，“不管是Omega还是Alpha，对他应该都有一定安抚作用。”
　　【快穿员工守则，把控剧情、修正漏洞、让小世界正常运转。】007附和道，【啾啾，拯救主角攻刻不容缓，现在轮到你出马了！！】
　　顾修一阵无语，向侯医生告别，直接从医院去公寓。
　　路上遇到一个Beta外卖员问路，顾修一听，正是靳沉寒家的门牌。
　　顾修熟练地报出靳沉寒的手机尾号作为证据，对外卖员道：“给我就行，我是他的秘书。”
　　顾修抱着外卖去乘坐电梯，看到纸袋上的药店标识，忍不住担忧地把它拆了。
　　袋子里全是强效抑制剂。
　　这都第四天了……而且这抑制剂的数量，五盒？
　　顾修心神不宁，脚步加快，急促地敲了敲靳沉寒家的房门。
　　等了好一会儿，才传来靳沉寒低哑的声音：“外卖放门口。”
　　顾修没开口说话，伪装成执着的外卖员，继续敲门。
　　门内的靳沉寒没再说话，顾修却只觉他就在一门之内，不知道他在犹豫些什么。
　　出神间，顾修隐隐约约闻到林木的冷香，一个哆嗦，握拳敲门的手收回来，后退稍许。
　　就在这时，门开了。
　　靳沉寒的状态十分糟糕。
　　冷峻的面孔晕染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吐气时带出白色的雾气，可见体内温度之高。
　　可萦绕在他周身的森林气息又是极冷的，仿佛冰山下幽寒刺骨的暗涌。
　　在极端冷与热的袭击下，顾修张了张嘴，一时间忘了言语，直接愣住了。
　　靳沉寒的衣着和脸色一样乱七八糟。
　　白衬衫皱皱巴巴，扣子错位。这次近距离观察，顾修看明白了，稍显宽松的款式，不太正式的贝壳扣子，这就是他上次被雨打湿的衬衫没错。
　　但怎么穿在靳沉寒身上？
　　一个问题没解决，又来另外一个。
　　靳沉寒腰间围了一块宽大厚实的毯子，顾修记得它原本应该铺在沙发上。对于一个发情期的Enigma来说……毯子的作用昭然若揭，无非是遮掩尴尬。
　　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顾修慢吞吞回过神来，艰声开口：“靳总……”
　　靳沉寒默不作声，几秒，不由分说伸手一拉，强硬地把他拽进去！
　　顾修一时不备，踉踉跄跄地绊进屋子里，冷冽的信息素让他浑身肌肉微僵，没拿住外卖袋，刚好掉在了门外。
　　顾修惊呼：“……抑制剂！”
　　落在外面了！
　　靳沉寒却好似没听到没看到一般，砰地重重关上门。
　　大门紧闭，光线骤暗。
　　顾修从头到脚都被包裹在森林的气息当中，这时他终于反应过来，这哪里是什么香熏，分明就是靳沉寒的信息素！
　　天寒地冻的冷意，就是Enigm息素的攻击性。
　　那种冷和真正的低温不同，顾修的皮肤仍是热的，内脏却像是凝固了一样，不再属于自己，手脚发软，大脑空白，只喃喃地喊：“靳总……”
　　可他的声音只会加倍激发野兽的攻击性。
　　靳沉寒喉咙滚动，似乎是在努力克制，却事与愿违，顾修冷得都快站不住了。
　　顾修不得不往前一步，握住靳沉寒的胳膊支撑身体。
　　浑身都是冷的，就贴着靳沉寒身体的掌心里是热的。
　　顾修冻得晕晕乎乎，本能地寻找热源，像被陷阱蛊惑的猎物，一点一点把自己送入Enigma的怀里。
　　还一无所知地喃喃：“靳总，你还好吗？抑制剂……”
　　靳沉寒将送上门的Alpha照单全收，双臂收紧拥在他腰背。
　　顾修哆哆嗦嗦，磕磕绊绊：“抑制剂……掉在……门……”
　　忽然。
　　灼热的吐息撒在顾修颈窝，越来越近，柔软的嘴唇也贴了上来。
　　然后，是坚硬的牙齿。
　　他不太习惯ABO世界，但后颈的腺体是货真价实的，感受到Enigma牙尖的侵略，他脑中警钟大作，一下找回来所有失去的力气，条件反射将靳沉寒推开！
　　面临前所未有的巨大危机，顾修找回些思考能力，忙在脑中喊：【007！007！这是怎么回事？】
　　好在ABO世界守则放宽，007并未关机，却也提供不了什么指导意见：【呃……啾啾你看着办，千万不能被他标记了，你现在还不能知道他的Enigma身份！】
　　都怪身体太过渴望顾修导致自主行动，其实在理智上，靳沉寒并不希望就此暴露自己的第二性别。
　　他的小Alpha这么可爱，肯定会被吓跑的。
　　必须用温水，小火慢煮。
　　最好在顾修和未婚妻的感情出现重大危机的时候，他乘虚而入，为顾修提供强而有力的依靠，让顾修深刻感受到Enigma的好……
　　接下来的一切，自然水到渠成。
　　刚刚好，顾修推他的这一下，他并未设防，直挺挺地就仰面摔到了地毯上。
　　“靳总……”顾修气喘吁吁，惊魂未定，“您冷静！”
　　靳沉寒不接话，只作势要起身。
　　顾修唯恐弯腰遭到袭击，把礼仪什么的全忘了，直接上脚，踩住强大的Enigma。
　　“啊……”
　　他听到一声闷哼，脚下的触感也不太对劲。
　　厚实的毯子遮住靳沉寒的下半身，顾修慌乱中就往毯子上一踩，踩是踩中了，但那触感不像腰，也不像腿。
　　相比原地凝固的顾修，靳沉寒只微微惊愕了一瞬，不气不恼，不慌不乱，将顾修的脚踝一把抓住。
　　“靳总……！”
　　顾修如梦初醒，瞬间红了脸颊，慌得不行，想收走冒犯的脚还收不走！
　　“别动。”
　　靳沉寒五指收紧，拽着秘书的脚踝，缓缓坐起来。
　　这几天他把顾修留下的衬衫和抑制贴又闻又吸又咬，现在面对顾修，冒犯起来格外熟练。
　　持续四天的发情期让他的理智岌岌可危，先前折腾秘书的衬衫都是偷偷的，还记得要给人家赔偿，这时对着送上门的秘书本人，他却彻底卸下伪装，得寸进尺。
　　他撩起Alpha的裤腿，摩挲Alpha紧实的小腿肚，爱不释手。
　　顾修肌肉紧绷，只想逃跑。
　　“靳总，快松手！别摸了！我是Alpha……”
　　“说了，别乱动。”
　　靳沉寒呼吸不稳，口气仍是平时发号施令那般严肃。
　　他一边加大力气控制顾修，一边还要收敛发痒的犬齿。
　　他太难了。
　　终于，舌头悄悄脱离他的控制，忍不住在那小腿肚上，舔了一口。
　　

第94章 AE18
　　舌头舔舐过腿肚，就像湿滑蛇的蛇缠了上来，令顾修头皮发炸，浑身僵硬。
　　顾修什么也顾不上了，再试着抽了两次脚，力气不断加大，总算是让他逃出了Enigma的魔爪，踉跄着往前扑去，扶住桌子才站稳。
　　往后一看，靳沉寒刚好从地上站起，摇摇晃晃，执着地朝着他走过来。
　　那恍若燃烧着火焰的眼神，比他的行为更不似人类。
　　顾修手忙脚乱地寻找可以帮助自己的东西。
　　他围着桌子转了半圈，突然眼睛一亮，上次他帮靳沉寒拆快递不小心拆出来的抑制颈环，红色的很显眼，就摆在不远处！
　　他赶紧去拿颈环，黏黏的不知道沾了些什么，但他没时间多想了，举着颈环，朝着靳沉寒冲过去。
　　靳沉寒一愣。
　　顾修眼疾手快，把颈环往上司脖子上一扣。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戴上去的，总之，靳沉寒所有的动作都随着颈环的扣拢，停住了。
　　顾修扶着桌子缓步后退。
　　忽然，手指碰到桌角，就在他刚发现颈环的位置的另一头，一个小小的黑色遥控器。
　　顾修拿起来一看，关键的几个按键是红色，刚好和颈环的红黑配色相同。按键上分别写着“关锁”“开锁”和“电击”。“电击”下面还有“+”和“-”。
　　顾修不太确定这个遥控器的用途，保守起见，试试点了一下“关锁”。
　　从靳沉寒那边传来“咔嗒”一声。
　　原来这是颈环用的遥控器。
　　顾修一边研究遥控器，一边喃喃：“上次靳总说这是抑制环……”
　　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靳沉寒猛然惊醒，迅速往前冲，着急地喊：“顾修！”
　　顾修却只当他是又要突袭，不再犹豫，直接按下点击键！
　　扑通！
　　高大的Enigma直接摔倒在地，痉挛颤抖，口齿大张，疯狂喘气。
　　他本就处在发情期，顾修又给他来了电击惩罚，导致他连解释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靳总？”顾修茫然地看看手里的遥控器，迟疑地一点点往前挪。
　　“唔嗯……”
　　靳沉寒难受地蜷缩起来，四肢着地，脊背弓起，像蓄势待发的野兽，也像一只被烤熟的皮皮虾。
　　腰上绑着的毯子在他挣扎过程中松开了，滑落下去，让他身体的异状一览无余。
　　乱七八糟，一片狼藉。
　　顾修微微脸热，不好再继续上前，研究遥控器又不知道怎么关颜删汀闭电击。
　　“嗯……”
　　靳沉寒努力往他那边爬，最后跪在他跟前，没力气了。头颅低垂，身子颤抖不停，看起来又痛苦又爽。
　　好半晌，才嘶哑地挤出一句：“顾修……开锁。”
　　顾修却不敢松懈，也不敢在这种时候相信比自己强大的Alpha。
　　他非但不开锁，还急中生智，想起玄关那边的隐藏门。
　　作为一个隐藏身份的道德标兵Enigma，靳沉寒最需要隐藏的东西就是他的性别，那边应该有其他能用的抑制物品！
　　顾修把遥控器收入口袋，立马行动，在墙壁上按了几下，成功打开隐藏门。
　　他惦念着帮助靳沉寒度过发情期，琳琅满目的各种情趣道具，看在他眼里却只有单纯的医疗用途。
　　他找到一副手铐，中间一条结实的铁链，刚好可以用来阻止Enigma的行动。还有止咬器，黑色钢制，直接一劳永逸把Enigma的下半张脸罩住，防止他乱咬Alpha。
　　顾修拿上这两件道具便匆匆原路出去。客厅里，靳沉寒好不容易从餐桌那边挪动到了沙发，攀着沙发刚站起来，一抬头就见顾修拿着眼熟的道具归来，不由瞳孔地震。
　　“……靳总，我是顾修。”顾修警惕地小步上前，“冷静，放轻松……我是来帮你的。”
　　靳沉寒视线移动，落到顾修左手的镣铐，再到顾修右手的止咬器，还有他自己脖颈上的电击颈环……这些都是他以前精心准备的，驯服Alpha的道具。
　　而现在，都到了自己身上。
　　咔嗒。
　　顾修顺利给靳沉寒戴上手铐，大松一口气，这才拿出遥控器，给颈环开锁。
　　然后是止咬器，先把嘴套盖到靳沉寒脸上，三根皮带在后脑勺交错，勾住耳朵，固定得很严实。
　　不过止咬器前侧还有一条细铁链，连接一条皮质的项圈。
　　顾修一边研究穿戴方法，一边喃自言自语：“这个防咬嘴套怎么也带项圈啊……也有抑制作用吗？”
　　靳沉寒被他控制住所有要害，最后只能挤出一声：“……别，别再开电击了。”
　　闻言，顾修往项圈后侧摸了摸，果然也带一个电极片，便问道：“嗯……难道也是用这个遥控器吗？”
　　靳沉寒看一眼被顾修牢牢握在手里的遥控器，默然：“……”
　　无论如何，现在的靳沉寒已经无法再袭击别人了，哪怕他是处于发情期的强大Enigma，也在自己精心准备的道具之下变得毫无反抗之力。
　　顾修把他控制住，解除了最严峻的危机，这才后知后觉感到羞赧，忙把不远处的毯子捡回来，盖到靳沉寒身上。
　　“靳总你等等我……”
　　接着马不停蹄去大门口，把遗落在外的抑制剂外卖捡回来，给靳沉寒注射。
　　仿佛平时在公司里那样，忙得像一个不断旋转的永动陀螺。
　　他一边对靳沉寒说了抱歉，一边又解锁了新地图，从卧室里找到抑制喷雾和除味喷雾，前者对着靳沉寒喷，后者先在家里到处喷，然后再拿出去喷。
　　如此百忙之中，顾修仍不忘在户外走廊喷满除味喷雾，以免给邻居添麻烦。
　　也不忘关心自己戴着镣铐和嘴套的上司，问他：“靳总，你好些了吗？”
　　靳沉寒：“……”
　　这一夜最后是怎么过去的，靳沉寒记不太清了，总归，不像前面几个夜晚的梦境那样活色生香。
　　梦里的Alpha在现实中出现，不但没有如他所愿低下头颅，任他标记，反倒给了他当头一棒，让他的大脑不愿去回想。
　　早晨的阳光洒进卧室，靳沉寒清醒过来，发情期彻底结束。他从床上坐起，带起一阵细细碎碎的金属撞击声响。
　　被镣铐锁住的双手只能分开最多二十公分，经过了一晚，两边手腕上都出现了红痕。脸上更别提了，月牙状的金属止咬器，搭配皮质项圈，包裹住他的口鼻以及脖颈。
　　这些特质道具都是他亲手购置，无法由佩戴者本人打开。
　　他只好以这种牢犯的姿态先从房间出去。
　　好在顾修还没走，屋子里甚至洋溢着肉蛋奶的香气。厨房那边，向来西装革履的秘书又穿了方便的卫衣，有股蓬勃阳光的少年气，不仅如此，他还围了一条白色的围裙，低着头忙来忙去，充满居家生活感。
　　此时阳光正好，照得Alpha白皙的皮肤仿佛都在发光。
　　小狗围着他的小腿转来转去，到处添乱，他却不厌其烦，拿了一小片火腿，一边摸小狗的头一边喂给它。
　　靳沉寒看得一时间愣住了。
　　“……靳总！”直到顾修转身，意外发现来人。
　　顾修摆好餐盘，擦擦手走过去，再一次关心地问：“靳总，你好些了吗？”
　　靳沉寒的眼神已然恢复正常，信息素的味道也不明显了。但脸上的嘴套和手上的镣铐，看着明显不太好。
　　“咳。”顾修抓抓头发，低下头，熟练地拿出遥控器，“那靳总我帮你解开……按开锁就可以了吧？”
　　靳沉寒：“……嗯。用红光对准接收器。”
　　两人配合，靳沉寒终于重获自由。
　　顾修的出发点固然是好的，可也误打误撞闹出一些难堪的意外。他早早回家换了干净衣服，然后又过来给靳沉寒做早餐，作为补偿。
　　一到关键时刻就出幺蛾子的007总算派上用场，给他找来简单又美味的菜谱，并在每一个步骤提供指导，最后做成这一顿还算像样的早餐。
　　碟子里是三明治、太阳蛋，装饰切成花型的胡萝卜。再搭配热牛奶和小米粥，营养均衡，卖相也好看。
　　顾修热情招呼：“靳总，来吃早餐吧。我做的。”
　　靳沉寒微微一愣，刚刚才刑满释放，转头又变成温馨已婚生活……
　　他心情复杂地在桌边坐下。
　　两人融洽地共进了早餐，顾修又问：“靳总，今天去公司吗？”
　　“嗯，去一趟吧。”靳沉寒看眼时间，“半小时后出发。”
　　“好。”
　　靳沉寒匆忙冲了个澡，换上正装从卧室里出来。顾修也回去换了正装，戴上斯文的眼镜，改头换面，恭恭敬敬地立在客厅里。
　　让人很难想象，他正是昨晚那个给Enigma戴上手铐和止咬器并扎了一整盒抑制剂的Alpha。
　　见靳沉寒过来，他用那清润的声线，温和又无害地喊：“靳总！好了吗？”
　　“……嗯。”
　　过去那么多年，靳沉寒买过很多惩罚道具，倒是从来没有幻想过这种宛如新婚的早晨。
　　先是一起共进早餐，现在顾修又站在那儿等着他，一起出门上班。
　　靳沉寒突然不太自在，把衬衫最上端的扣子也扣上，正要系领带，顾修忙走过来，主动自荐道：“靳总，我帮你。”
　　靳沉寒又愣了一下：“哦，对。你的服务意识……很好。”
　　顾修接过领带，微微一笑：“不会再碰到您的腺体了。”
　　“……”
　　这点倒是如常，用最清冷禁欲的表情说出最为撩人的话，冒犯而不自知。好比昨晚。
　　靳沉寒心猿意马，克制地侧着脸，去看桌上的花瓶转移注意力，又看了看自己腕上镣铐留下的红痕。发情期已然过去，他的呼吸却又渐渐乱了。
　　“好了靳总。”顾修一无所觉系好领带，后退走开，“那我们就出发去公司吧。”
　　当天下午，靳沉寒只身离开公司，前去医院检查。
　　他定期注射抑制剂并进行精神力疏导，已经很久没遇到过如此突然的发情期，并且前所未有的猛烈。
　　说起来，这个发情期的源头，只是一个和他匹配度50%的Alpha。对方甚至没做什么逾越的事，只是他看到了人家湿透的白衬衫，逐渐想入非非，直到彻底失控。
　　大脑一片混乱的时候，他把对方用过的抑制贴当成口香糖嚼，叼着那件衬衫回卧室筑巢，再穿到自己身上，让Alpha留下的信息素包裹住自己。
　　可那些遗留的信息素太稀薄了，于是他在家中到处寻找Alpha留下来的味道，在沙发上闻闻嗅嗅，把Alpha午睡盖过的毯子缠到腰上。又找到Alpha戴过的项圈，从里到外舔了个遍。
　　这场发情期轰轰烈烈，持续了足足四天。
　　“靳先生，你的精神力仍在持续波动，您看——”侯医生指示靳沉寒去看监控屏，“您的精神力波动情况和普通的AO发情期差不多。您现在还能保持理智清醒，真是个奇迹。”
　　靳沉寒看着监控屏里过山车一般的曲线，估摸着，自己昨天的精神力波动恐怕已经冲破屏幕了。
　　侯医生继续说：“您的精神力损伤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这种情况，如果继续打抑制剂，可能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您最近有没有感觉情绪不稳定、记忆力下滑，或者更严重的……出现幻觉？”
　　侯医生努力暗示变成傻子的可能性，并试图提醒靳沉寒情况的严重性。
　　靳沉寒哪里听不明白，却也无能为力，只托住发沉的额头，揉了揉。
　　“您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伴侣，标记他，得到他的信息素抚慰。”侯医生想了想，“对了，之前那个Alpha……”
　　靳沉寒直言道：“我很喜欢他。”
　　侯医生又迟疑：“但他不是有未婚……”
　　靳沉寒此时可不想听这种扫兴的话，自顾自接着道：“我喜欢他的信息素，但更喜欢他的人。”
　　突如其来的表白，饶是见多识广的医生也哑口无言：“……”
　　靳沉寒：“他很可爱，也没有任何……”
　　靳沉寒说着一顿，回想起不堪回首的那一晚，心情复杂地改口：“嗯，没有太多的攻击性。”
　　接下来的话就不太方便往外说了。
　　虽然略有一些攻击性，但他也实在想象不出来，那个小Alpha兽性爆发，啃咬Omega后颈的样子。
　　光是这么一想，靳沉寒不由眉心紧蹙，手指用力攥紧扶手，心脏抽痛，呼吸紊乱。
　　Beta医生闻不到信息素也被吓得一抖：“靳先生，您怎么了？”
　　靳沉寒眼神幽暗，做了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没事。”


第95章 AE19
　　林子君回家了，顾修自动搬回酒店公寓。
　　只是他最近频繁和靳沉寒共同上下班，暂时没想到该如何应付自己敏锐的上司。
　　靳沉寒却给出第三个选项，问他道：“顾修，下班去我家看看小黄？我给它买了一些玩具刚刚送到，你正好过去拆了，然后陪它玩一会儿？”
　　顾修眼睛一亮，相当乐于这种惊喜开箱活动。他也惦念着小黄，一举两得。然后他再从大平层出去打个车回酒店，刚刚好。
　　抵达大平层，顾修先把热情的小黄抱起来，挠了挠小狗下巴的白毛。扭头忽见靳沉寒地卷起衬衫袖子，往厨房走去，熟练地从冰箱里拿出食材，三两下清洗处理完毕。
　　感觉到顾修好奇的目光，他手里动作不停，干脆利落，一边干活一边说：“顾修，给小黄买的快递都放在窗户边上了，你去拆了吧。”
　　顾修却抱着小黄犹豫不动，眨眨眼睛左右看看，好半天才问：“靳总……你会做饭吗？”
　　“嗯。”靳沉寒百忙中抽出一眼看向他说，“上次你给我做了早餐，算是回礼。”
　　顾修有点不好意思：“我做得很一般……也很简陋。”
　　靳沉寒轻笑：“但你的心意到了，我觉得很不错。”
　　顾修张了张嘴，又闭上，心里泛上一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觉，他不太自在地转过身，抱着小黄去拆快递。
　　作为道德标兵人设，主角攻的确温和有礼素质高，言谈举止间尽显绅士风度。但他给人的感觉又不像一般上流人士那样疏离，仿佛带着一层假面。相反，他很接地气，具有亲和力，给予的夸赞真诚且恰到好处。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引导者。
　　难怪他是Enigma。
　　别说他能泡到胆小懦弱一看到他就瑟瑟发抖的Omega主角受了，和他相处起来，连身为Alpha情敌的顾修也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刚过来的时候小黄热情迎接，被他抱久了就开始逆反。他抱着小黄蹲下来拆快递，小黄找到机会，两只前爪攀到他肩头，纵身一跃，直接从他肩上蹿了出去，稳稳着地。
　　毛茸茸的奶狗毛擦过侧颈，掀起古怪的痒意，顾修抬手摸了摸，指尖碰到抑制贴衣角。
　　上次在这里，在那个Enigma发情的晚上，Enigma的犬齿就蹭过这里，差点咬到他的Alpha腺体……
　　顾修一时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既心有余悸，还有更多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感觉，他仿佛并不排斥与Enigma这样亲密，但绝对不应该是他被咬住后颈。
　　“……顾修？”
　　“啊！”
　　顾修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往后看，因为蹲着发呆久了，一下没站起来，反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高大的Enigma正站在他身后，和坐在地上的他之间形成了巨大落差，但并没有产生压迫感，主要是因为Enigma嘴角那抹没压住的笑意。
　　顾修赧然，耳根发烫，索性就坐在地上不动了，强作镇定道：“怎么了靳总？”
　　“刚才忘了问你，有没有忌口？还有，你有什么想吃的吗？”靳沉寒说，“不好意思，平时没有别人来我家，我也没有给别人做过饭，疏忽了。”
　　“啊……”顾修这才站起来，不太自在地眨眨眼，“我都行，我没有什么不吃的。”
　　靳沉寒仍慎重地追问：“那你有什么过敏原吗？”
　　顾修摇摇头：“应该没有吧……我不太清楚。”
　　“你除了工作，对其他事还真是一点都不上心。”靳沉寒无奈地笑笑，“那我试试上次在外面吃过的几道菜，我看你挺喜欢吃的，不过我做的肯定不如外面餐厅。”
　　顾修忙道：“我真不挑，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靳沉寒让他这话说得心神荡漾，第一次服务别人给别人做饭，居然格外起劲。
　　饭后，顾修主动提出帮忙洗碗。
　　豪华大平层里各种现代厨卫用具一应俱全，靳沉寒也不阻拦这份殷勤，任他的小陀螺秘书忙碌起来，营造出热闹又融洽的家的氛围。
　　“你把碗筷叠在一起放洗碗机就行。”
　　顾修乐滋滋接过工作：“那靳总你去休息吧，我来。”
　　靳沉寒：“那我去看看小黄。”
　　两人的话题越来越亲昵、日常。
　　“嗯，”顾修倒是一无所觉，“小黄最喜欢那个球，你扔出去让它追着玩……”
　　靳沉寒找到顾修说的球，再去找小黄，路过客厅的茶几无意一瞥，顾修的手机正不设防备地放在这里，手机屏幕一亮，弹出新消息。
　　靳沉寒脚步稍顿，看看在餐厅那边的顾修，再往前走一步，微微低头，用自己极佳的视力分辨屏幕上的小字。
　　子君：【顾修，你什么时候回来？】
　　子君：【我们可以当面好好聊聊吗？】
　　子君：【忙完之后给我回个消息吧。】
　　靳沉寒灰眸微黯。
　　他可以确认顾修并不喜欢这个Omega，但百分百的匹配度不容小觑。这两人又是合情合理合的未婚夫妻，要说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克己复礼，那是几乎不可能的。
　　靳沉寒无意识磨了磨自己锋利的犬齿。
　　至少，现在的顾修身上完全没有Omega的信息素味道，他大可以利用两人感情不合这段时间，使用自己强大的Enigm息素，慢慢地，把这个Alpha全身上下都打上自己的印记……
　　让他的Omega再也无法接近他一步。
　　丁零零——
　　顾修的手机又弹出一通电话。
　　靳沉寒抓紧时间瞄了眼，来电显示是“妈”。顾修被声音吸引过来，对靳沉寒说了句“不好意思”，拿起手机去旁边接电话。
　　“妈……怎么了？”顾修不太熟练地应付这个小世界里的母亲。
　　先是嘘寒问暖，逐渐展露真实目的，催婚催育一通轰炸。
　　此时顾修终于与原主深刻共情，同仇敌忾。
　　靳沉寒听不到电话里女人的声音，但看得到顾修直皱的眉头，也能从他压低的话声中推断出前因后果。
　　“什么跟什么……我现在是事业上升期，不想要孩子。”
　　“我更不想要林子君的孩子。你别再催我们了，行吗？”
　　“停我的卡？随便你们，我又不是没工作……房子也随便你们处理，到时候没地方住的也是林子君，不是我。”
　　“你们别说了！挂了！”
　　顾修算是知道网上那些每次过年回家就要大吵一架的年轻人的感受了。
　　带着一脸怨气转过身，才发现靳沉寒正在打量自己，还体贴地问：“怎么了，不开心？”
　　顾修忙收敛好脸色，轻咳一声，解释道：“就是一点家事，不要紧。”
　　“你的父母很想抱孙子，可惜你并不喜欢你的Omega未婚妻。”靳沉寒一语破的，眼睛平和地注视顾修，而后却提出相当惊世骇俗的建议，“虽然你是Alpha，但是……”
　　顾修忙问：“但是什么？”
　　靳沉寒停顿了很久，注视他的眸光里蕴含了无尽深意，许久，重新开口：“但是，你也可以自己生。”
　　顾修一脸茫然：“……什么？”
　　靳沉寒侧了侧身，把球抛出去逗狗，然后才漫不经心地来了句：“你知道Enigma吗？”
　　顾修皱皱眉，直觉不太对劲，便先问他没什么用的狗头军师007：【靳总是不是在暗示我什么？】
　　【应该只是试探你吧？】007说，【我们晋江的正牌攻都是这样的，会拿出自己更牛X的身份让渣攻知难而退！】
　　这也说得通。
　　但他扮演的渣攻并不清楚靳沉寒底细，面对这个问题，只能装傻充愣地回：“Enigma？那种小说里的虚构设定吗？”
　　靳沉寒一顿：“小说也是来源于现实的，在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几个Enigma，只是没有引起多少关注。”
　　“这样啊……至于小孩嘛，我真没什么想法。”顾修从他身边走过去，抱起自嗨玩球的小黄，蹭蹭柔软的小狗，露出一抹由衷的笑，“我倒是挺喜欢小狗的。”
　　靳沉寒深沉的目光落在他唇角，一错不错，说话时也没去看小黄。
　　“嗯，我也很喜欢小狗……乖巧的，听话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小狗。”
　　“小狗”让靳沉寒两点一线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
　　首先是名为“小黄”的黄毛田园犬，小奶狗刚被收养不久，又要适应新环境，又要驱虫打疫苗办狗证，每天早晨他还得把小黄带出去遛一遛，好不忙碌。
　　其次是让他兴趣日益高涨的Alpha秘书。明明是Alpha，却对他毕恭毕敬，无比顺从，比还没认主的小黄更听话，也没有任何Alpha的傲慢习性。
　　况且，他可是Enigma，再强大的Alpha在他面前，不也得恐惧地颤抖臣服？
　　可以说，他对这样的顾修完完全全没有戒备心。
　　以至于，最后被自己看中的“小狗”套上惩罚颈环，电到狼狈失态，反复高/潮。一波未平，顾修又红着脸来到他面前，用那双黑白分明、纯粹又清纯的眼睛看着他，然后……给他戴上手铐。
　　再然后，是嘴套。
　　工作日的午休时间，靳沉寒躺在总裁办的躺椅上，双手枕在脑后，大脑像个失控的自动放映机，反复播放那失控又耻辱的一晚。
　　他无意识拧住眉，睡得不太安稳。
　　“汪汪……”
　　隐隐约约传来小狗的叫声。
　　嗯？
　　靳沉寒睁开疲惫沉重的眼皮，怔怔地坐起来。
　　从紧闭的办公室大门那边，黄毛小狗像只大型耗子，狗狗祟祟地拱开门，钻进来，到处闻闻嗅嗅，最后目光锁定，黑葡萄似的圆眼睛锁定他。
　　靳沉寒还没反应过来小黄是怎么出现在办公室的，就见小黄朝着他猛冲而来，高高跃起，在半空中发出耀眼的白光，体型骤然放大数倍，和高大的Alpha相差无几——
　　扑通！大黄重重着陆，准确无误扑到他身上。
　　靳沉寒被两只前爪压在胸口，被迫躺了回去，惊愕交织的灰眸盯住上方吐着舌头、哈喇子狂流的巨型大黄。
　　“小……不是，大黄？”靳沉寒迟疑开口，伸出手，小心地捋过大狗下巴的白毛，嗓音温缓而沉重地命令，“听话……我是你的主人。”
　　“汪嘤～”大黄立刻兴奋起来，主动蹭他，红彤彤的大舌头整条伸出来，湿淋淋地从他的脸上刮过去。
　　靳沉寒硬生生忍下那种黏糊糊的不适感，闭上眼防止口水渗入，嘴巴紧闭等压在身上的大黄自行冷静。
　　大黄舔了他几次，动作渐渐变得轻柔，从口水洗头变成亲吻脸颊，他隐约感觉哪里不太对，忽然被拿起一只手，小小的舌头在他的指缝来回舔舐。
　　靳沉寒皱了皱眉，大黄的动作幅度明显变小了，可压在他身上的重量仍是货真价实的……
　　靳沉寒慢慢地，睁开眼。
　　将面前的状况收入眼帘，瞳孔猛然紧缩。
　　压在他身上的，的确是“大黄”，两只黄色的软软的折耳支在头顶，但下面的面孔……分明属于人类。单眼皮，高鼻梁，黑亮的眼睛，薄红的嘴唇。
　　靳沉寒不敢置信地喃喃：“……顾修？”
　　此时的顾修却浑然是小狗的习性、小狗的心智，对自己的名字没反应，依然抓着他的手，一个劲儿地舔。
　　靳沉寒喉咙滚动，视线下移，Alpha双腿分开，正好跨坐在他身上。
　　后方时隐时现的，还有Alpha因为兴奋而疯狂摇晃的毛绒尾巴。
　　不多时，靳沉寒便消化了这个匪夷所思的情况，并享受于其中。
　　他伸出手去抚摸Alpha柔软的黑发，一路摸到狗耳朵，把Alpha撸得眯眼呼噜，将自己的命令化作温水，悄然渗透进去：“乖，服从我。”
　　顾小狗懵懵懂懂，汪汪嘤嘤地回应他。
　　靳沉寒压抑住眸底疯狂窜动的欲色，勾过顾小狗的下巴，手指张开，如同颈环轻轻箍住他的脖颈。
　　“我把你捡回了家，给你饭吃，照顾你，我是你唯一的主人，你只属于我。”靳沉寒说，“你就是为了我而存在的，明白吗？”
　　“唔……”
　　顾小狗迷茫地歪头。
　　靳沉寒温柔地摸了摸他的侧颈，似有若无试探了他的腺体，点到即止，手指收回，蹭到顾小狗湿红的嘴唇。
　　“继续舔。”
　　顾小狗听话地伸出舌头。
　　靳沉寒呼吸渐急。
　　顾小狗似乎也受到了他的影响，动作逐渐焦躁，隔着手套舔手指已经满足不了了，又俯下身来，一边乱蹭一边用口水给他洗脸。
　　顾小狗意乱情迷时，突然口吐人言：“靳总，我、我想……”
　　顾小狗磕磕绊绊，一字一句。
　　“我想给你生个小小狗。”
　　靳沉寒愣住。
　　然而下一秒，身上一轻，顾小狗突然收了自己的狗耳朵和狗尾巴，变成平日里禁欲清冷的秘书形象，冷静地从他身上下来。
　　靳沉寒慌忙起身，喊道：“顾修！”
　　然而顾修态度冷淡，并不搭腔，掉头就走。
　　“顾修！”
　　靳沉寒慌乱不已，急急忙忙想要去追，不小心从沙发上滚落。
　　砰！
　　脑门磕到旁边坚硬的茶几一角，靳沉寒大梦初醒。
　　办公室里哪里有顾修的影子，大门也安安静静地闭着。
　　他捂住额头磕到的地方，却觉得大脑里边疼得更厉害，搅成一团乱麻。
　　上次侯医生才说他的精神力每况愈下，并担心地问他是否有情绪不稳定、记忆力下滑，乃至出现幻觉的症状……
　　虽然刚在长出狗耳狗尾、主动舔他蹭他的顾修显然是幻觉，他的身体倒是十分诚实，给出起立的回应。
　　想明前因后果，他面不改色，熟练地拽下沙发上的毯子，裹到身上。
　　下一秒，办公室门就被推开了。
　　顾修敲了门几次没反应，担心上司出事，便试探着悄悄把门推开一线，见对方捂着头坐在地上，担忧地疾步上前：“……靳总！”
　　靳沉寒松开捂头的手，顾修更是大惊失色：“你没事吧？你的额头肿了……”
　　“我没事……”
　　靳沉寒并不是在乎这点小伤的人，只是待会有个会议，他拿出手机看眼自己的额头，默然片刻，吩咐满脸忧色的顾修道：“你去书柜右下角的抽屉看看，那里应该有医药箱。”
　　“好……找到了！”顾修麻利地完成上司的嘱咐，并慎重地征询意见，“靳总，这个外用消肿药膏，可以吗？”
　　“……可以。”
　　“靳总，我帮你涂吧。”
　　Alpha满心满眼都是工作，两只闲不下来的手，仿佛扑腾腾的小鸟翅膀。
　　直到此刻，靳沉寒终于收回有些失礼的、放在Alpha后臀的目光。
　　那里并没有狗尾巴。
　　

第96章 AE20
　　“嗯？”顾修给上司擦着药，忽然一个哆嗦，“有点冷……”
　　靳沉寒一口气说：“我的精神力有点不稳定——但没发情，别紧张，你离我远点就好，不用给我打抑制剂。”
　　他不免担心顾修过于眼疾手快，又打自己一个措手不及。
　　顾修被勾起混乱的那一晚的记忆，不由赧然，带着几分愧疚应道：“好的靳总。”
　　靳沉寒闭上眼，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脑海，努力让它平静，防止泄漏更多的信息素出去。
　　顾修屏息凝神，也全神贯注，挤出药膏，给靳沉寒抹在额头的磕伤上。
　　他的指腹很柔软，带着合适的体温将药膏均匀化开，靳沉寒只觉额骨之下的大脑也得到了按摩，就像是慷慨激昂的乐队演奏，在Alpha的指挥之下，渐渐变得平缓柔和。
　　靳沉寒闭上眼，贪婪地摄取着Alpha身上的信息素。
　　直到顾修惊呼出声：“靳总！”
　　靳沉寒后知后觉，睁开眼，先看到自己黑色的双手，扣着顾修的腰，把人家秘书好端端的西装都揉皱了。
　　然后是顾修的黑色鬓角，白皙的颈子，在他一张嘴就能够到的地方。为了吸取更多的信息素，他居然将下巴枕到了顾修肩头，轻轻磨蹭着。
　　而顾修受制于职级差距，加上些许对他的愧疚，一动不动，压根不敢反抗。
　　让他吸了个爽，顾修才喊了他一声。
　　他装作没听见。
　　“靳总。”顾修犹豫几秒，再次开口，委婉地提醒这位道德标兵，“您小心把额头上的药蹭掉……”
　　靳沉寒不为所动，侧了侧脸，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吐出一口湿热的气：“嘘。”
　　顾修呼吸僵滞。
　　“虽然你是Alpha，但你的信息素让我很放松。”先把他的紧张情绪提到极点，靳沉寒才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
　　顾修轻轻“啊……”了一声，哪怕身体依然紧绷着，却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靳沉寒深吸一口气，又说：“下次上班可以不用戴抑制贴，我不会让任何其他的Alpha或Omega出现在这层楼。你的信息素很淡，只要你别让第二个人像我这样抱着你，普通的AO不可能闻到。”
　　说起来连顾修本人都不清楚自己的信息素，渣攻的信息素无足轻重，按理说是系统为他捏形象的时候随便生成的，也不知道哪来的让主角攻放松的本领。
　　顾修一直被吸，对方说话的呼吸也全洒在他颈窝里，不由脸颊微热，下意识道：“但是不戴抑制贴……”
　　他的上司可是一个Enigma！在对方面前不戴抑制贴乱晃，总有种不穿内衣真空出街的古怪感。
　　靳沉寒直接打断：“服从我，可以吗？”
　　他的声音温缓沉着，顾修并没有立即反应过来，只皱皱眉：“我是你的秘书，本来就……”
　　叩叩叩！
　　“靳总！有人敲门！”
　　顾修终于找到救星，赶紧从靳沉寒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如蒙大赦地去开门。
　　而落在他身后的灰色眸光，却愈发幽暗，如同深不见底的危险漩涡。
　　顾修打开门迎客时，靳沉寒也地上起身，坐到沙发上慢条斯理打理衬衫的皱褶。
　　现在是松手了。
　　但他早晚会把这个Alpha彻底地、完全地，据为己有。
　　……
　　这天傍晚，靳沉寒有工作没处理完，忙里偷闲去趟隔壁秘书办公室，告知顾修不用留下来陪自己，忙完随时可以走。
　　两人如果一起下班，靳沉寒便会提出开车送人，顾修不好拒绝，也会因为这份好心暴露去向。
　　今晚靳沉寒主动提出与他分头行动，顾修求之不得，走之前又折去总裁办一趟，体贴道：“靳总，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
　　“怎么，”靳沉寒停笔，抬眸，“难道你要帮我度过发情期？”
　　顾修毫无预料，差点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半晌才道：“不是……我也是Alpha。”
　　顿了下，他指了指自己的前额，对方今天中午磕出来的红肿已经完全好了，他仍放心不下，再次叮嘱道：“如果精神力或者有什么不舒服，请告诉我，或者直接联系医生……”
　　靳沉寒看他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好，我会告诉你的——那现在，请你过来吧。”
　　顾修一愣，不明就里地走过去。
　　“转身，低头。”靳沉寒的命令简短高效，却令人摸不着头脑。
　　顾修给他当秘书不过一个月，竟然已经习惯成自然，身体先于意识，遵从命令。
　　然后在一个Enigma面前，毫无防备地露出Alpha的后颈。
　　靳沉寒克制地吞咽几下，轻轻地站了起来。
　　嘶啦一声。
　　顾修后颈一凉，捂着后颈迅速转身，黑色眼睛里水波颤动，满是疑惑。
　　“你的抑制贴，我就收下了。”靳沉寒手掌握紧，面不改色地坐回去，再从抽屉拿出一盒抑制贴递给顾修，“这是新的，贴好，回去的路上小心。”
　　虽然，他更希望顾修不回家。
　　两人的话都说完了，话题却像没有结束一样，对视间，办公室里安静几秒。
　　“唔……”顾修想了想，没话找话又问道，“靳总，那你忙吧，需不需要我帮你遛小黄？”
　　他好心提议，靳沉寒却是眉头一皱：“你今晚要回家？”
　　似乎回家是什么稀罕事一样。
　　顾修点点头。
　　靳沉寒眼神一黯，最后只应了好。
　　顾修反常回家，除了走剧情没有别的原因。
　　上次跳跃式完成了‘关键剧情点·八’之后，007离谱的工作仍在稳中推进：【啾啾，今天是‘关键剧情点·九’！】
　　顾修硬生生憋住，没吐槽打断他。
　　根据剧情，主角受的发小气势汹汹找到小区，守在楼下蹲点顾修，等着向他讨个说法。
　　顾修今天下班早，到家的时候天还没黑，不确定竹恩卓什么时候来，也不干等着，去靳沉寒家牵了小黄，在小区里到处溜达，悠闲又散漫。
　　小说的剧情安排不可抗力，竹恩卓的确在神秘力量的驱使之下来到了这附近，但他并不是从外面匆匆赶来，而是八楼的大平层出来。
　　他抱着暗恋已久的发小林子君，依依不舍。
　　林子君胆子小，推了推他，颤声道：“你快走吧，要是顾修回来了……”
　　“他不会回来的。”竹恩卓信誓旦旦，“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这话一出，林子君的眼眶立马又红了。
　　竹恩卓束手无策，只好叹气起身。
　　令他意想不到的是，顾修真回来了。
　　他刚从公寓楼出去就看到了顾修，顾修肯定没回家，但不知道为什么手里牵着一条狗。
　　竹恩卓呆站了好一会儿，又揉了几次眼睛。
　　确实是顾修没错……
　　眼看着顾修便要牵着狗回家，他不再犹豫，疾冲上前！
　　顾修已经等待多时。
　　竹恩卓要来找他算账，言辞颇为激烈，句句挑衅Alpha的尊严。
　　他们吵闹的动静吸引来附近的居民，越闹越大，最后林子君也过来了，看到发小身上摔倒的擦伤，心疼不已，最后失望地剜了顾修一眼，带着发小离开。
　　顾修回顾剧情，做好充足的准备，迎接来势汹汹的竹恩卓。
　　“顾修！”
　　顾修蹙眉，口气冷淡道：“竹恩卓？你怎么在这里？”
　　“与其问我怎么在这里……”竹恩卓眼睛闪了闪，很快找回气势，继续逼问，“更应该问问你，为什么总是不回家吧！”
　　“唔……”顾修茫然地眨眨眼，“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只是还没上楼。”
　　竹恩卓哑然，静了几秒，恍然想起上次和顾修一起出现在家门口的灰眸Alpha，根据他从林子君那打探到的消息，那人是顾修的直属上司，一个极其神秘且强大的A+级Alpha。
　　想到这里，竹恩卓走上前，不着痕迹嗅了嗅顾修身上的味道。
　　随后脸色大变。
　　顾修最近几乎不回家，不和林子君见面，他身上早没了丝毫林子君的花香信息素。但他本人的信息素也微不可闻，反而被一种更加强大的森林雪原般的气息包裹着。
　　那股气息令竹恩卓本能感到恐惧，他后退了几步，定住心神，再一次开口：“你最近都和谁在一起？你的上司吗？还是……其他的Alpha？”
　　顾修两眼一翻，无语道：“是林子君让你来问我的吗？但你搞清楚，你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这些问题。”
　　竹恩卓却不怯步，没听到他的话似的，自顾自一直想，忽又问：“你是不是同性恋？”
　　不等他回答，竹恩卓自己便下了结论：“原来如此……所以你不喜欢子君，但又不能和他分手，你需要他帮你打掩护。你父母最是传统，因为百分百的匹配度就给你们订了婚，肯定不能接受你喜欢Alpha……”
　　顾修都被他说傻了，一时没想到这位Omega可能是以己度人，因为自己也喜欢同性，所以才对这个离奇的猜测如此笃定。
　　顾修张了张嘴又闭上，只觉百口莫辩。竹恩卓推理完了，换成一副又愤怒又悲痛的表情，态度软化下去：“你就放过子君吧……好吗？”
　　这话顾修有所预料，一边往前走一边厉声道：“是我不放过他？你搞清楚，明明是他不放过我……动不动就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散发信息素求我标记他。”
　　“……你！”竹恩卓放在心尖上的人竟被描述得如此不堪，他顿时火冒三丈，脖颈涨红，凶狠的模样看着一点儿都不像Omega了。
　　而顾修身为货真价实的Alpha，当然不惧分毫。
　　竹恩卓反而恐惧他身上的信息素，逐渐面目扭曲，仍强撑着骂：“你……顾修，你这个自私自利的浑蛋渣A！”
　　顾修有007作为外挂，熟练运用ABO世界的人身攻击话术，冷笑道：“呵，可笑，再怎么我也是Alpha，不像你。”
　　竹恩卓被攻击到要害，脸色难看至极。
　　顾修一改往日的高冷，青出于蓝继续吐槽：“就算我和林子君的匹配度没有百分百，我是Alpha，我生来就是标记Omega的。而你——竹恩卓，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别跟我说，你装B装久了，不知道天高地厚……”
　　“你去你大爷的封建癌晚期A！”竹恩卓恼羞成怒，奋不顾身扑上来，揪住顾修的衣领，“我……我也可以让他标记，这种事根本不重要……你什么都不知道！谁像你……”
　　他气得无法理智思考，舌头都捋不直了。
　　“快住手！”远远地传来熟悉的喝声。
　　顾修一愣，抬头就见林子君正快步跑来，满脸急色。
　　林子君先问他：“顾修……你没事吧？”
　　竹恩卓见发小本能维护未婚夫，一时悲痛不能自已。
　　“汪汪汪！”乖巧的小黄突然大声嚷嚷起来。
　　顾修弯腰揉揉受惊的小狗头，以示安抚。
　　“恩卓，你冷静冷静。顾修，我们先回家，回家再说……”林子君左右为难，只能先将两人分开。
　　竹恩卓忙道：“子君，他是喜欢Alpha的同性恋，你难道闻不到吗？他身上的信息素……他们说不定都睡过了！”
　　“什么事这么热闹？”
　　靳沉寒听墙角的技术驾轻就熟，顶着一张平静的脸，挤入乱作一团的三人中间。
　　【左边是未婚夫，右边是竹马，前面还有一个主角攻……】再来一个007，独自兴奋道，【主角受这修罗场刺激哇！】
　　顾修不解：【……明明是他的修罗场，我怎么这么累？】
　　竹恩卓看向突然到来的靳沉寒，瞳孔颤动：“没错，就是这股味道……就是他的信息素！”
　　竹恩卓手指移动，从靳沉寒指到顾修，再指到靳沉寒。
　　顾修一脸茫然，靳沉寒再往前一步，与他并肩而立，沉着地应对竹恩卓：“你们两个Omega的香味融在一起，就像打翻了的劣质香水，已经快把我呛死了。”
　　竹恩卓脸色难看，口不择言：“血口喷人……明明你们才是……奸A淫A！”
　　顾修和靳沉寒齐齐一愣，然后露出相似却又不尽相同的古怪表情。
　　顾修回神，反击：“竹恩卓……你胡说八道！”
　　靳沉寒冷静道：“胡说，我们光明磊落。”
　　顾修：“……？”
　　光明磊落是这样用的吗？
　　靳沉寒不与竹恩卓多说，转而拉住顾修手腕，用最温和的口气下达命令：“走，去我家——小黄给我吧。”
　　“哦……好。”顾修将狗绳交出。
　　靳沉寒熟练地牵过小黄，另一只手则依然牵着顾修，转身往公寓楼里走。两人一狗，仿佛温馨的一家三口，把所有的喧哗闹剧都抛在身后。
　　

第97章 AE21
　　顾修又一次被带到了上司家，一次比一次自然，俨然成了这个房子的半个主人。
　　“进来吧。”靳沉寒给他摆正拖鞋，随后又问，“今晚在我家住吗？我提前给你准备了几套换洗衣物，都在客卧的衣柜里。”
　　顾修双手无意识握成拳。洗澡的提议，体贴的照顾，温柔的声音，加上屋子里的灯只开了一小半，暖黄微醺，更显得暧/昧。
　　分明和靳沉寒清清白白，他却越站越尴尬，越发觉得自己像一个在外约/炮的不忠丈夫。
　　叮铃铃——
　　幸好，门铃响了。
　　靳沉寒扔下一句稍等，独自走过去开门。
　　007抓紧时间告知顾修：【在这个剧情点里，主角攻从他的发小得知你对主角受没有任何感情，还屡次伤害他。再一次看到伤心落寞的主角受时，主角攻的心境有了莫大的变化，管他什么道德廉耻，他只想让这个人开心！】
　　顾修：“……”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顾修在这里吗？”
　　是林子君。
　　【啾啾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现在是他俩的对手戏啦。】007贼头贼脑地怂恿，【但可以找个合适的地方听墙角！】
　　顾修逐渐被不靠谱系统的作风传染，轻轻起身，走到玄关尽头的墙壁后门。保证门口那边的两人看不到自己，但可以被自己听到声音。
　　“靳总，您好，顾修在这里吗？”
　　林子君的态度十分礼貌。
　　靳沉寒却不答反问，言辞逼人：“那个Omega还在你家？”
　　安静了几秒。
　　“我让他回去了，如果他不走……大不了我就和顾修去爸妈那边住。”林子君鼓起勇气，直视靳沉寒道，“靳总，现在的顾修依然是我的未婚夫，他不能、也不应该在别人家过夜。”
　　“什么年代了还玩婚约，这有法律效应吗？”靳沉寒态度不冷不淡，一句话便让林子君哑口无言。
　　靳沉寒位于不败的道德与地位的双重高位，甚至耐心地让给林自君组织语言辩驳的时间。
　　林子君想来想去，也只能甩下一句：“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趁着靳沉寒还没关门，林子君赶紧对着屋子里大声嚷道：“顾修！我们回家吧！回去我给你做好吃的……”
　　靳沉寒却如同一道密不透风的墙挡在门口，阻止他窥视屋内的景象。
　　从他的反应，林子君更加确认顾修的所在，呼喊却一声比一声无力：“顾修……”
　　放在以前，顾修也不会因为他的呼唤停留，不会和他回家。
　　更何况是被竹恩卓劈头盖脸训了一通之后……
　　这时靳沉寒终于开口，嗓音不冷不淡：“顾修今晚就在我这里休息，我会给他做真正和他心意的食物——毕竟我是Alpha，我更了解他。”
　　林子君张开嘴，却失了语，眼睁睁看着房门在自己面前关上。
　　他落魄地往电梯的方向走。
　　片刻，等待的电梯到了。林子君一抬头，就见竹恩卓板着一张脸站在里边，质问：“所以，顾修呢？”
　　林子君尴尬地收起手机，目光闪烁：“那个……你怎么没回去？”
　　竹恩卓不由分说把他拽进电梯，连声道：“顾修去他上司家了？哪有秘书天天晚上去上司家里加班的？如果他们是AO……不，就算只是Beta和Beta，都不知道能传出来多少花边新闻了。”
　　竹恩卓语速很快，一口气道：“不管顾修是不是喜欢Alpha的同性恋，但有一点证据确凿，他，不喜欢你。”
　　说罢，用力把林子君拉过去，两个Omega差点胸膛相撞。
　　最后一句，掷地有声：“但是，我喜欢你。”
　　在此之前竹恩卓已经有过多次越界的举动，但这种捅破窗户纸的宣言仍旧让人难以想象。趁着林子君震惊得呆愣的时候，竹恩卓微微偏头，直接亲了上去！
　　好半天，林子君终于反应过来：“恩卓！我们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竹恩卓控制着他，让电梯门自行关上，在只属于他们两人的空间里不管不顾道，“你不是和我说，真正的爱可以克服本能吗？”
　　林子君：“那、那是顾修说的……”
　　竹恩卓勾唇轻笑：“嗯，那他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林子君垂下眼，眼波颤动得仿佛狂风中无法静止的林海：“但是我、我和顾修……还有伯父伯母……”
　　【啾啾！‘关键剧情点·十’完成一半啦！】007兴奋地告知顾修。
　　顾修满头雾水。
　　由于情绪波动，还被不远处的靳沉寒发现了不对，立马关心地问他怎么了。
　　顾修心乱如麻，敷衍了句没事，扭头躲去卫生间。
　　他准备好好拷问拷问他的系统007，便把淋浴的花洒开到最大，用哗啦啦的水流声作为遮掩，以防隔墙有耳。
　　卫生间的隔音效果很好，靳沉寒依然能捕捉到这边的动静，过来敲了敲门，问：“你洗澡吗？我帮你把睡衣拿过来？”
　　“啊……好的。”顾修一惊，心里惦记着别的事，顺口回应可靠的上司。
　　磨砂玻璃门外男人的身影远去，顾修一皱眉，低声命令：【007，滚出来。】
　　然后用手指戳着银色光球，板着脸问：【‘关键剧情点·十’是什么鬼？】
　　007嗫嚅：【是主角攻受的初吻剧情啦……】
　　顾修默然。
　　007老实地解释：【是这样的……】
　　顾修皱着眉听，同时脱下上衣，准备边洗澡边拷问系统，节约时间。
　　银色光球飞到他身后，摆出一副人性化的“非礼勿视”模样，继续说：【上次我们不是发现竹恩卓好像也喜欢主角受嘛，刚才主角受就是遇上他了，然后被他……强吻。】
　　顾修凝眉思索：【那上次捉奸的剧情也是……靳总不在我家，反而是竹恩卓在。竹恩卓还发情了。所以是竹恩卓顶替靳总完成了这两个剧情？】
　　【好像是这样……】007不靠谱的风格不改，说着说着就歪了，【但不一定是竹恩卓顶替了主角攻的剧情，我刚才看了回放，上次竹恩卓因为主角受的信息素意外发情，还请求主角受给自己一个临时标记，因为惨遭拒绝再加上你突然回家，他才仓皇逃跑。】
　　顾修：【少啰嗦。】
　　007：【哎呀哎呀，我的意思是竹恩卓愿意为爱做0啦。】
　　顾修眉头皱得更紧。
　　好好的一个攻受分明的晋江耽美世界，主角攻这边意外频出不说，在他没留意的时候，主角受已经跟别人搞上OO恋了，而且主角受还很有可能是攻方？
　　007又道：【刚才他们完成初吻剧情的时候，竹恩卓还引用你的话，说要和主角受一起克服本能。】
　　【……】顾修无语凝噎，【他们搞OO恋难道也要算我头上？】
　　毕竟是在靳沉寒家里，顾修原本只打算随便冲个澡敷衍了事，和007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忘了时间，把头发洗了三遍。
　　最后他将湿发全部捋到脑后，单手撑墙，烦闷地吐出一口气，想到剧情脱轨可能导致的连锁反应，便问：【主角受和发小把感情戏走了，那主角攻怎么办？】
　　007经验丰富：【根据以前的经验，小世界是由主角攻受的感情线作为核心的。如果他们没有在一起，等你的任务完成不久之后，就是小世界崩塌的时候。】
　　顾修疑惑道：【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如果要崩，主角受和别人搞到一起就能崩了，为什么我还能继续做任务？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你有经验？】
　　007吞吞吐吐：【呃……这个……那个……因为以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啦，主角攻和外面的妖艳贱货搞到一起了……】
　　顾修失去记忆，对此一无所知，只当是别的任务者捅出的窟窿。
　　他模样沉着冷静，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还有理有据地分析起来：【007，我觉得有句话你说得对，林子君和竹恩卓说不定更合适，他们都是Omega，可以更好地理解共情彼此。既然现在任务还能继续进行，是不是说明，我可以给靳总找个合适的配偶，让主角攻受都获得美满的感情，从而防止世界崩塌？】
　　007醍醐灌顶，惊呼：【我怎么早没想到呢！】
　　而后又低声念叨一句：【不愧是‘任务第一级’指令……】
　　顾修抬眉：【你嘀咕什么呢？】
　　小光球晃出残影：【没什么没什么！】
　　“……顾修？”
　　隔着一扇门和不断的水流，靳沉寒不明显的唤声完全被掩盖在007的噪音里。
　　“顾修……你还好吗？你洗了快一个小时了。”
　　“顾修？”
　　连叫了好几次，浴室里的顾修也没有给出回应。
　　咔哒。
　　一阵淡淡的林木气息融进热腾腾的水雾里，悄无声息地渗透，一缕一缕缠上顾修的身体，最后钻入鼻腔，他猛然反应过来。
　　007的反应比他还慢一拍，“咻”地钻回他识海。
　　卫浴间干湿分离，淋浴区在最内部，由一扇顶天立地的玻璃墙挡水。
　　玻璃墙蒙上湿润的水雾，只依稀可见外面绰约的黑色身影。
　　顾修吓了一跳，关掉水：“靳总？”
　　靳沉寒停住脚步，隔着那面隐隐约约的玻璃与他对话：“抱歉。你洗了一个小时了，我在门外喊你一直没反应，我有点担心，就擅自进来了。”
　　“唔……没事。”顾修抓了抓湿哒哒的头发，“没事的靳总，我出神想事呢，没听到你喊我，你突然进来我有点吓到了。”
　　靳沉寒很是坦然，继续下一个话题：“不好意思……那你洗完了吗？”
　　顾修：“嗯，洗完了。”
　　“喏，浴巾。”靳沉寒去拿了置物架上的浴巾，人还在玻璃门外，手却伸了进去，自然地递浴巾。
　　顾修反倒有些不自在，往后退了点，把手伸到最长接走浴巾。
　　靳沉寒则熟练地调用精神力，在一些不太光鲜、不太道德的偷窥事上。
　　玻璃墙上自带水纹，光线可以毫无阻拦地穿透，景物却有种朦胧绰约的美感。再加上水雾弥漫，玻璃上能映出的人影就只剩下一个大体的轮廓。
　　饶是如此，浑身赤/裸的顾修仍不甚自在，背着身，偏着头回上司的话。后背肌群形似山丘，中间一条峡谷容纳水流，那风景倒也优美迷人。
　　靳沉寒五感全开，透过碍事的水纹玻璃，将所有他渴望的东西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信息素不要命地在浴室里扩散，忽然，鼻腔一热。
　　他擦了擦，低下头一看，指尖一抹浓稠的猩红。
　　一滴又一滴，湿热滚烫的血液，源源不绝自鼻腔淌出、滴落。
　　他经历过无数次发情期和精神力紊乱的折磨，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鼻血狂流的状况。
　　像是得了什么绝症。
　　这下他终于理解了侯医生经常看着他的那种，仿佛看将死之人的怜悯眼神。
　　他一时怔忪，玻璃墙内的顾修突然转身过来，喊了一声：“靳总？”
　　他赶紧抽了两张纸，暂且堵住汹涌如喷的鼻血。
　　“对了，我还有件事要说。”靳沉寒清了清嗓子，快速道，“下周我要去H市出差，你和我一起去吧。陪我参加一场聚会，陪我见几个合作伙伴……”
　　顾修默默地听着，一边围浴巾。半遮半掩，又是另一种赏心悦目的滋味。
　　“咳咳咳。”
　　靳沉寒说多了话，不小心被倒灌的鼻血呛到，咳嗽不止。
　　但又不敢咳得太厉害，唯恐堵住鼻孔的纸巾喷出。
　　“靳总！你还好吧？”
　　顾修急得从玻璃后走出来，全身上下就围了一条浴巾。
　　“没事，”靳沉寒死死捂住口鼻，嗓音发闷，“只是使用抑制剂的副作用，休息一会儿就好。”
　　“那刚才说的出差……”
　　“你和我一起去，可以吗？”
　　身体不适至此仍要坚持出差，作为他的秘书，顾修当然苦恼，却也只能无奈地说：“好，我知道了。您先止住鼻血，快别说话了！”
　　在Alpha关切的声音和甜软的信息素里，靳沉寒嗯声，结果不小心咕噜吞了一口血，却只觉那铁锈味的血都是甜的。
　　他好像真的病得快死了。


第98章 AE22
　　【啾啾，‘关键剧情点·十’完成了！这本ABO小说和其他的小说不太一样，节奏很快，主角攻受马上就要上本垒了！后来他们又经历了一系列的内心挣扎和对世俗守则的反抗……】
　　007说，【‘关键剧情点·十一’，主角受迎来最为猛烈的一次发情期，苦苦哀求你标记自己，自然惨遭拒绝。他一个人在家用光所有的抑制剂，却依然没能把发情期压下，他痛苦地晕过去，失控的信息素填满整个房子……因为上次的临时标记，主角攻一直担心他，挣扎了好几天，找过来的时间刚刚好……然后他们就顺其自然地上本垒啦！不过这次戴了套，没有完全标记成结。】
　　顾修：【……】
　　ABO世界的尺度实在太超过了，作为直男的他有点受不住，沉默许久许久。
　　据007说，他以前遇到接吻剧情他都会被迫关机，现在呢，倒是能直接和宿主讨论戴不戴套了。
　　真是世风日下。
　　顾修还有点头疼：【你是不是忘了，我明天一早的飞机，和靳总一起去外地出差？这个剧情谁来走？】
　　007十分放心：【总会有人来走的啦。难道你想自己走吗？说不定你们出差出着，这个剧情就自己完成了……】
　　顾修咂嘴：【我才不要走……算了不管了，反正这个剧情和我也没关系。】
　　唯一令顾修担心的是剧情的不可抗力。作为晋江小世界的主角受，又是Omega，林子君太容易遇到性方面的危险了。比如上次在后巷斗殴，如果靳沉寒没有及时赶到又没有他引走混混的火力，林子君可能遭遇到的危险……不堪设想。
　　早上从家里出发前，顾修难得主动喊林子君，交代道：“你多准备点抑制剂放在家里。你最近的发情期太不稳定了，我真怕你看到个A就往上扑。”
　　林子君捏紧手指，小声反驳：“……才不会。”
　　可是他实在没有底气，Omega天生如此，在Alpha的信息素面前毫无反抗之力，不得不俯首臣服，任由Alpha为所欲为。
　　顾修的指责一针见血，放在以前他可能只会觉得委屈，现在却忍不住想得更多了些，难怪恩卓习惯伪装成Beta生活，又是那样反感Alpha。但竹恩卓从不排斥他们的Omega身份，也没有像一些激进的Omega那样去做腺体摘除手术，伤敌一百自损八千。
　　他长期被困在牢笼里的思绪终于得以释放，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驰骋。
　　回过神来的时候，顾修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头也不回地拉着行李箱走了出去。
　　林子君追了两步，张了张嘴，最后就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顾修拖着行李箱去地下车库与靳沉寒碰头，今天由靳沉寒的司机开车，将他们送到机场，再自己把车子开回来。
　　一路上顾修仍心不在焉，打开和林子君的聊天窗口，编辑了一条“不要给陌生Alpha开门”，猛然察觉到崩人设的危险，这似乎不太像火葬场渣攻，而像一个苦口婆心的老母亲。
　　坐在旁边的靳沉寒一直留意着他，忽然问：“你们和好了？”
　　“啊……”顾修一愣，迅速把输入栏里的内容删了，才看向靳沉寒，“什么？”
　　靳沉寒垂了下眼：“……没什么。”
　　“唔。”
　　向来严谨称职的秘书却没有继续询问上司，思绪转回去，眉心微皱，仍低头注视着手机。
　　顾修琢磨半天，突然灵机一动。
　　其实有一个好方法，既能保证主角受发情期的安全，又能完成关键剧情点。
　　他找到通讯列表里的竹恩卓，编辑消息发送：【我要出差几天，要是敢去我家你就死定了！！】
　　小小Omega，轻松拿捏。
　　顾修悬着的心放下，抬起头来，继续与上司进行刚才未完的对话：“对了，靳总，刚才你叫我是有什么事吗？”
　　靳沉寒侧着脸看向窗外，违心地敷衍了道“没什么，到了，准备下车吧。”
　　顾修和身为总裁的上司一起出差，在机场享受了最顶级的待遇。一路VIP通道开绿灯，上了飞机也是头等舱中的高级头等舱，私密的单独隔间，沙发椅可以变成床，还有独立的洗手台和卫生间。
　　顾修左右环顾，不免替上司的钱包心疼：“这应该很贵吧？我们只要飞两个小时，没一会儿就到了……”
　　靳沉寒说：“还好，舒适最重要。”
　　加上他的性别特殊，作为Enigma，既然他有这个钱，便会尽量避免引起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只是这话不能直说，他便换了个例子：“一般只有那些有权有势的富太太Omega会选择这种高级头等舱，性价比较低。毕竟，万一他们不小心在客舱里发情了……就算控制得及时，被别人拍到照片传播出去，那也不太好看。”
　　顾修深以为然点点头：“虽然现在已经基本实现平权了，但因为天生的性征特点和一些根深蒂固的传统观念，他们的处境依然比Alpha艰难不少。”
　　靳沉寒意味不明道：“……这么心疼Omega？”
　　顾修却摇摇头：“在我看来心疼也是一种隐性的歧视，我只是就事论事，只说他们发情时容易遇到的危险和舆论的压力，的确是远远高于Alpha的。”
　　靳沉寒失语片刻。
　　的确，当初顾修在大办公区与那个Beta针锋相对，牙尖嘴利抨击对方的偏见与歧视，并口齿清晰地背诵了员工守则，乃至自己新添的条例。
　　这正是他选中顾修当秘书的理由之一。
　　可这种客观公正的态度，现如今再看，总是让人不由得联想到他那个未婚妻。
　　虽然关系不好，总是吵架，但那个Omega无疑是极其幸运的，能够拥有如此理解自己的伴侣。他们之间的矛盾，也绝非不可调和。
　　想到这里，靳沉寒的呼吸都停滞了，心脏难受得快要爆炸了。
　　顾修作为一个局外人，在这个ABO世界处处不适应，但他看待问题要比身处其中的人清楚一些，他想了想，又说：“所有的少数群体，都有自己的不容易。”
　　虽然他没有指名道姓说Enigma，靳沉寒却愣了愣。
　　说这句话的顾修刚好转头过来，镜片上强烈的反光消失，露出一双清亮的黑色眼睛。
　　“靳总，”顾修轻轻一笑，忽又出声喊，再用清润的嗓子缓缓道来，“A+级的Alpha数量更加稀少，更加强大的体魄也有更严重的代价。所以您就抓紧飞行的时间，好好休息吧。您不是说今晚还有一场欢迎晚宴吗？”
　　顾修意有所指，他对靳沉寒的Enigma身份心知肚明，没有直言，这话却也说得无比舒心。
　　靳沉寒眼神复杂地注视着他，半晌，轻轻“嗯”了声：“你也睡，我把灯光调暗。”
　　“好。”
　　顾修闭上眼，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顾修嘴里说着A+级Alpha也不容易，却像是在说别人的事一样事不关己。要不是靳沉寒偷偷给他做了检查，绝对想不到这个工作起来就发疯的Alpha，居然因为精神力损伤连降三级，或许更多级……毕竟A+级只是一个泛指，指那些强大到超过检测仪器上线的精神力。
　　在这点上，他倒是和自己很像。
　　靳沉寒默默看了他许久，听到他的呼吸声和心跳声渐渐趋于平稳，才伸出手去，轻轻摘了那副银边眼镜。
　　鬼使神差的，靳沉寒将眼镜转了个边，戴到自己脸上试了试。
　　视线没有变得更清晰或更模糊，顾修每天工作戴着的居然是一副平光眼镜。
　　明知睡梦中的人无法回应，靳沉寒却不由失笑，问道：“戴眼镜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专业吗？”
　　还是为了挡住你这张过分稚嫩干净，让人忍不住逾越道德底线的脸？
　　顾修睡得旁若无人，没有任何会突然醒来的迹象。他终于忍不住伸出手，爱不释手地摸过Alpha柔软的脸颊。
　　嗡嗡——
　　靳沉寒迅速把顾修震动的手机拿到自己手里。
　　对Enigma上司全无防备的Alpha也没有给手机设置任何隐私保护，新收到的消息内容直接就蹦进了对方眼里。
　　妈：【怎么不接电话？林子君说你出差了，你怎么不带上他一起？】
　　妈：【你实话跟妈说，你们到底怎么回事？你上个月的体检报告我看到了，你的精神力怎么完全没有好转？】
　　妈：【这都三个多月了！他拿了我们家那么多钱，到底尽到未婚妻的职责了吗？】
　　靳沉寒俊眉轻皱。
　　顾修和未婚妻的关系似乎比他以为的更差。
　　虽然有顾修为Omega换位思考的发言在前，但此时此刻，靳沉寒更愿意相信顾母的这番话。
　　根据已经掌握的信息，顾修和林子君匹配度百分百，但身份差距极大，顾家给了林子君一大笔钱，条件是让他和顾修订婚，帮助顾修修复精神力。然而顾修崇尚自由恋爱，不喜欢家里安排的Omega。
　　两人可能没有进行过任何标记行为，各自靠着抑制剂度日。只是为了维持表面的体面，顾修才向他谎称，屡次不回家是因为和未婚妻吵架。
　　至于顾修受损的精神力，他大可以提供帮助。只是区别在于，在他这里，顾修需要成为承受方。
　　母亲爱子心切，孩子的生命安全是第一位，他远比林子君富有优秀，顾母应该……不会太介意？
　　靳沉寒一边想着，一边不厌其烦地打量着熟睡的Alpha，青年的面容精致，气质温驯，爱怜的情感和野兽的占有欲在心头激战着。
　　半晌，靳沉寒挣扎着起身，只去拿来一条毯子，动作轻柔地给顾修盖上。
　　顾修补觉的时候，007调整为省电模式，像人类一样待机休息。
　　感应到判定子系统的异动，他才懵懵地自言自语道：【嗯？‘关键剧情点·十一’怎么已经开始自动判定了？】
　　此时的大平层内，林子君安安分分待在家，而竹恩卓得到的顾修出差的消息，才不管那句毫无威慑力的“死定了”的威胁，马不停蹄就赶了过来。
　　林子果然君发情了。
　　“你……快去打抑制剂。”竹恩卓经历了一番挣扎，最后还是松开了林子君的手，“也给我拿一支吧。”
　　说着，他眼帘微垂，看到竹恩卓袖管下的小臂，上次被自己咬出来印记早就淡化了。毕竟他只是一个Omega，犬齿不够有力，难以达成真正的标记。
　　再说了，这世界上又有谁愿意被弱小的Omega标记、听从他的号令呢？
　　可竹恩卓看向他的眼神是那样肯定。
　　林子君一时怔忪。
　　慢了几分钟，他开始感觉到上升的体温，真如竹恩卓预先提醒的，他紊乱的发情期不期而至。
　　竹恩卓受到他的影响，呼吸不稳，一步步朝着他走过来。
　　“别害怕，子君……”竹恩卓温柔地抚摸发小的脸颊，用自己的额头靠上他的，“我可以让你标记我，这是顾修不可能做到的事。”
　　……
　　经历两个小时的飞行，飞机稳稳落地。
　　下了飞机又坐车去酒店，收拾行李。忙完一切，顾修才活动了一下筋骨，趴到柔软的大床上休息。
　　今晚还有一场欢迎宴会，以及更加麻烦的本垒打剧情点……
　　心里揣着一堆事，顾修翻了几个身，没睡意了。
　　【喂，007。】
　　他把银色光球叫出来。
　　007灵活地从房间一角飞到另一角，忽然激动道：【啾啾，‘关键剧情点·十一’，剧情完成度40%啦！】
　　顾修：“……？”
　　才下飞机，剧情莫名其妙完成40%，然后就卡住不动了。
　　顾修现在身处千里之外，也管不了林子君那边的事，确认闯到家里给自己戴绿帽子的是竹恩卓而不是路人就行。
　　明天有一场国际商贸大会，今晚是会议前的欢迎晚宴，就在他们落脚的酒店礼堂举办。
　　顾修稍作休息，换上靳沉寒给他准备的正装。精致的深蓝丝绒西装，比他平时上班穿的黑西装精致许多，还带一枚精致漂亮的胸针。
　　一看，就是那种出身名门望族的贵公子Alpha，让人不敢轻易造次。
　　换好衣服，他马不停蹄出去找靳沉寒。
　　推开房门，视野骤亮，清澈黑瞳里晃动惊讶的水波，靳沉寒居然提前等在了门外。
　　走廊灯光昏暗，一身黑的靳沉寒从阴影中走出，上前一步，正在立在一束灯光下。他身姿修长挺拔，西装在灯光下显现出真实的质地和色彩，深酒红的丝绒面料，高贵又雍容。
　　“哎？”顾修眨了眨眼，怔怔地低头去查看自己的服装。
　　他们的西装不但颜色和质地相配，就连翻出来的黑色缎面领也是一样的！
　　区别只在他佩戴领结，缀着一条华丽的金色细链。靳沉寒依然规矩地打着领带，看着比他更正式一些。
　　顾修眼里的意外撞衫，自然是靳沉寒有意为之，后者态度坦然，满意地将他打量一遍，然后伸出臂弯：“走吧。”
　　顾修仍在状况外，局促的手指虚虚抓了下空气，不知道该不该放上去。
　　“虽然你没有穿礼裙，但也可以扶着我。”靳沉寒轻轻一笑，“过来吧，靠近点。过去之前，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顾修这才握住Enigma的胳膊，微微偏头，疑惑他要说什么商业机密。
　　靳沉寒却道：“今天虽然是商会官方举办的欢迎晚宴，但除了各大企业的代表，也有一些当地的绅士名媛出席……”
　　顾修一边随行，一边安静地听，时不时“嗯？”一声作为回应。
　　“有的人还会拖家带口，既是带着家里人过来见见世面，也算是一种另类的……相亲。”靳沉寒缓缓道，“虽然我不想……但我的家人都在这边，肯定也会过来。”
　　小说里并没有提过靳沉寒的家人，顾修一愣，惊讶问：“靳总，原来你家在H市吗？”
　　“嗯，”靳沉寒颔首，温润的一笑，“我母亲最近催婚催得厉害，她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不知道会带几个千金小姐少爷过来给我介绍。”
　　说到这里，靳沉寒转过头，一脸苦笑：“你应该能理解吧……这种被催婚的痛苦。”
　　顾修深以为然猛猛点头。
　　靳沉寒铺垫完毕，趁热打铁：“那你就帮我打打掩护？”
　　顾修毫无防备跳进坑里，惊得脚步急刹，把靳沉寒也一起拽住，着急解释道：“但我是Alpha……”
　　“没关系。”靳沉寒泰然自若，“你这么优秀，她不会介意的。”
　　“不是她会不会介意的问题……”
　　靳沉寒眼一斜：“难道你介意？”
　　顾修彻底被绕进坑里，哑口无言。
　　靳沉寒声线放缓，又道：“找不熟悉的人帮忙我信不过，找单身的人，我也怕影响他以后择偶。你既是我的秘书，又有……未婚妻。反正后天我们就回去了，这里也没有其他人认识你，我觉得没问题。你说呢？”
　　合情合理，有理有据。
　　顾修只能缓慢地、轻轻点了一下头：“那行吧……”
　　两人各怀心思，坐电梯前往会场。
　　顾修借着按电梯键，赶紧松开手走去电梯另一边，缩在角落里不动了，整理现在乱七八糟的情况和内心。
　　他苦恼地在脑中呼唤007：【007，现在是怎么回事？小说里都没提过靳总的家人，怎么还有这种需要我帮他打掩护的剧情？】
　　007非常随遇而安：【啾啾，你要灵活变通嘛，一个真正的世界哪有小说那么简单？而且‘关键剧情点·十一’还在进行中呢！】
　　顾修这边准备迎接未知的晚宴，007也在忙着处理这个剧情点，时不时冒出来汇报一句：【‘关键剧情点·十一’，剧情完成度50%啦！哎呀呀，我看不到主角受那边的情况，但他们都发情了，肯定那什么了……】
　　顾修按了按额角：【倒也不用和我说的这么详细，给人家留点隐私吧。】
　　【好的。】007上一秒听了话，下一秒又来捣乱，【剧情点至少要60%的完成度才能通过，主角受那边已经完成本垒打了，进度升不上去，你得从主角攻这边再努把力！】
　　

第99章 AE23
　　“到了。”宴厅入口处，靳沉寒顿住脚步，提醒走神的顾修。
　　他还以为顾修是担心紧张，便又笑了笑：“虽然我很想让你不用担心，但她们的确是不太好应付的类型……你随意就好。”
　　顾修闻言，心脏直接提到了嗓子眼：“那……我……我要不要先看看照片？了解一下他们的喜好……”
　　“不用那么麻烦，”靳沉寒淡淡道，“她们只是有点……”
　　过度热情。
　　“靳——沉——寒！”
　　靳沉寒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宴厅里传出来的高亢嘹亮女声打断。两人齐齐看过去，就见一个梳着丸子头的年轻女孩提着裙摆快步跑了过来。做着淑女的打扮，行动起来倒是像个Alpha。
　　“我妹妹靳非缘，”靳沉寒开口介绍，“她是Beta，不过学校里一些Alpha都打不过她。”
　　与此同时，顾修急忙呼叫场外救援：【007！小说里有这个人吗？】
　　007却陷入了卡机状态：【这……这……这是！】
　　作为系统，他似乎像人类一样呼吸急促起来。
　　“靳沉寒！”靳非缘却并未留意陌生的顾修，又对着靳沉寒嚷嚷一声。
　　“叫大哥。”靳沉寒冷眼微垂，“还有，打招呼。”
　　靳非缘咂了咂嘴，转而去看顾修，随后眼睛亮起惊艳的光，又有几分疑惑。她性格直爽，直接问：“你是Omega吗？但你好高哦。”
　　换一般的Alpha过来，能让她这句冒犯的话气到冒烟。
　　“不是。”顾修却只轻轻摇了摇头，“我是Alpha。”
　　“啊……Alpha……那更好啊！”靳非缘眼睛更亮，笑容灿烂，“对了，我叫靳非缘，缘分的缘。不过我的大家都叫我圆圆，团圆的圆。你叫什么？我哥第一次带伴参加宴会哎……”
　　顾修如实自报家门：“我叫顾修，是靳总的秘书。”
　　靳沉寒让他随意那他就按照自己的来，但没想到，靳非缘也能一厢情愿地误解，准确解读到靳沉寒打掩护的目的上。
　　明艳的少女双眼一眯，意味深长地拖着嗓子：“哦～只是秘书吗？”
　　靳沉寒适时教训：“没大没小。”
　　“切～”靳非缘不屑嘟囔，转身，“我去找妈了！”
　　一看就是急着去打小报告。
　　顾修却不清楚第一次见面的少女的行动逻辑，反而因为她的离开大松一口气。
　　靳沉寒这才招呼顾修，抬手轻轻碰了碰他的后背：“进去吧。”
　　刚解除了一个危机，脑中的007却不知为何躁动起来，也没个前因后果，就激动道：【啾啾啾啾，我出去一趟！！】
　　旋即只见一道白光自前额窜出，在人群中连蹦几下，直奔卫生间的方向。
　　顾修喊了一声：【……007？】
　　上次体会到这种断联的感觉，大概是在第一次发情的时候。007猝不及防便成人，为他找来抑制剂。
　　顾修伸长脖子，眺望007的去向。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灰眼睛的少年踉踉跄跄跑出来，满脸焦急地在会场里寻找着什么。
　　靳沉寒忙着应酬，也没有忽略过对顾修的关照，忽然转过来问他：“怎么了？”
　　顾修忙收神：“啊，没事。”
　　靳沉寒没有追问，却突然低下头，附到他耳边，吓得他一麻，又用气音说：“我母亲来了。”
　　“什……”顾修大惊失色，一抬头，见不远处几位妇人在谈笑，目光直接锁定在中心的卷发女人身上，不由一愣，“咦？”
　　靳沉寒压低音量，准确指出母亲的方向，向顾修介绍：“那就是我母亲陆清梧。她和我父亲都是Alpha，因为性别问题磨合过很久……不过现在工作闲下来了，他们的感情好转了不少，就急着想给我完成终身大事了。”
　　顾修反倒愣得更厉害了。
　　靳沉寒试探道：“……怎么，Alpha和Alpha的婚姻，很奇怪吗？”
　　“不、不是。”顾修却摇摇头，目光始终注视着陆清梧，直到被对方发现，一扭头，看到自己神出鬼没的儿子，当即快步走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今晚她非得把作死的Enigma拖去相亲不可……她目标明确，眼神坚定，却冷不防听到一声：“伯母！”
　　“哎？”
　　陆清梧脚步急转，这才去看儿子身边的陌生青年。
　　工作状态的顾修戴了银边眼镜，很是斯文，长身玉立，温润如玉。
　　呆滞的目光又带着几分讨喜的纯粹少年气，他条件反射先叫了人，而后反应过来，又变得局促，低下微微泛红的脸：“不好意思……”
　　靳沉寒忙拍拍他的背，满意地笑起来：“是应该叫伯母，没错的。”
　　“你……”陆清梧怔愣地指指儿子，又指指顾修，“你们是……”
　　顾修如梦初醒：“我是靳总的……”
　　手突然被握住，顾修差点咬到舌头，扭头去看靳沉寒，唇角一抹淡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啊……”陆清梧一口长长的气，慢慢转移到顾修这边，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思考过程，她突然露出一个亲切的笑，热情道，“我是沉寒的母亲陆清梧，你叫我伯母就好，叫妈也没问题。”
　　“嘶。”顾修这下真咬到了舌头。
　　“顾修虽然是Alpha，但性格比较害羞。”靳沉寒牵着他，向母亲告辞，“那我就带他去那边了，你们别来烦他。”
　　陆清梧却仿佛没听到，眼睛一眨不眨黏在顾修脸上，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欣喜，嘴角一点点上扬，压都压不住。
　　等两人消失在视野，她才匆忙转身四顾，迫不及待想把这个惊天好消息传播出去：“哎呀圆圆，这孩子又跑哪去了……”
　　走远之后，靳沉寒忽然又问：“怎么了？你以前见过我母亲？”
　　顾修一愣，平静的脑海像被鱼钩挑起阵阵波澜，可是一收钩，又是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于是他迷茫地摇了摇头，只说：“唔，她很亲切。”
　　靳沉寒却不由失笑：“你是没见过她工作的样子……不过平时也很少有人这样说她，那些阿谀奉承的家伙除外。像你这样的……确实是能让她真心喜欢的类型。”
　　最后一语双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亲母子关系平淡，但血缘一脉相承的，喜欢的风格倒是相似。顾修和陆清梧合得来，以后等他们在一起了，也不用为了鸡毛蒜皮的家务事发愁……
　　靳沉寒思绪飘远。
　　顾修则见缝插针寻找007，没找着系统的影子，反而先迎面走来另一张生面孔。
　　对方一来便热情招呼：“顾修，好久不见，真是你啊！姨妈还好吗？”
　　007不在，顾修只好自己分辨这陌生的角色。他琢磨片刻，姨妈，说的应该是顾母，那这人可能是他的远方Omega表弟晏浠，他是小说里的角色，一个炮灰反派。
　　小说里所有的反派都从顾家出，也算是省事了。
　　“顾修？”见顾修半天不搭腔，晏浠仍笑盈盈的，主动自我介绍，“我是晏浠啊，你不记得我了吗？上次听姨妈说起你，你才刚进A79集团实习呢……怎么样，大公司好混吗？”
　　靳沉寒直接截过这个话题，替顾修回：“顾修现在是我的秘书。这份工作确实不好干，整个公司里只有他能胜任。”
　　晏浠一愣，这才去看顾修身边英俊非凡的男人。和气质温和的顾修不同，这人一看就是个极其强大的Alpha！
　　从打扮来看，身份也非富即贵，长得也好像在杂志上看过，他刚刚还说……顾修是他的秘书？
　　“啊……”晏浠张大嘴，震惊好几秒，脸色大变，诚惶诚恐道，“靳总！您好，我经常听别人说起你……”
　　“说我什么？”靳沉寒似笑非笑，“比如说我早就到了结婚的年纪，怎么身边一个合适的小O都没有？”
　　晏浠的话当然是寒暄套近乎，鬼知道靳沉寒这种大忙人，不但把这句话往心里放，还抓住漏洞反将他一句军……
　　他尴尬得不行，讪笑着转移话题：“当然不是……都是说您……工作有魄力，有手段。”
　　靳沉寒淡淡道：“嗯？什么手段，说来听听？”
　　晏浠脸都绿了。
　　顾修却没怎么留意两人的交锋，他总算是找到007了！007傻头傻脑，穿着格格不入的休闲服，不但到处乱窜，还跑去搭讪靳非缘！
　　顾修忙道：“靳总，我去趟卫生间！”
　　说完就跑。
　　留下靳沉寒愣在原地。
　　“靳总？”晏浠看眼跑远的顾修，心头一喜，抓住这个机会再接再厉，“靳总，您在商业谈判上的手段，大家都说很……”
　　噗！
　　他视野一花，喷了一脸凉凉小水珠。
　　他抹了抹脸，不敢置信道：“靳总？”
　　“你的信息素像馊了的水果。”靳沉寒冷声，嫌弃地将刚用了一次的抑制喷雾抛出去，“送你了。下次出门，与其喷香水雪上加霜，不如喷点抑制喷雾。”
　　晏浠：“……”
　　另一边，007才刚刚和靳非缘说上话。
　　靳非缘不但没有被这个陌生少年吓到，将他上下打量，反而饶有兴致地问他：“你是在附近开睡衣派对吗？”
　　闻言，007这才去看自己的衣着。人类皮肤的这套衣服还是他第一次出来的时候顾修给他准备的，青春气息洋溢的卫衣和休闲裤。
　　但在这样正式的宴会场合，的确像是睡衣。
　　007抓抓头发，心里既是与上个世界一见钟情的女孩久别重逢的惊喜，又是局促尴尬害羞，一时脸红耳热，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完整的话。
　　靳非缘倒是耐心地一直问他，可他说不上来，他古怪的装扮和支吾的模样也引起附近保安的注意，一拥而上，问他姓名来历以及请他出示邀请函。
　　007自然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
　　保安提醒靳非缘：“靳小姐，小心，这人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靳非缘无所谓地笑笑：“没事……不过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呀？你以前认识我吗？”
　　“我……哎，算了！”
　　被保镖团团包围还被当成了可疑的人，007羞愤交织，跺了下脚，撒腿就跑。
　　顾修才刚刚找过来，只能继续往前追。
　　一人一统你追我赶，从户外的楼梯转着下楼，又在楼下的长廊里跑出去一段距离，脱离保安的视线，顾修长臂一伸，拽住007的衣服，把他拖进卫生间。
　　“哎呀哎呀！”007熟练抬手捂头，“别打别打……”
　　顾修做了个深呼吸，勉强把愤怒的拳头收回来。但仍咽不下这口气，拿膝盖轻轻踢了007几下。
　　“哎呀呀……”007大惊小怪，故意装成挨了揍可怜兮兮的样子，“我的皮肤很贵的！别打了别打了！”
　　顾修揪着他的衣领，仗着Alpha的身体优势直接把人提起，然后在007震惊的目光里把他拖进隔间，低声警告：“老实点，别出声。”
　　007给嘴巴拉上拉链，乖巧点头。
　　顾修缓了缓烦躁，开口道：“你真会乱来……先说说，刚才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突然跑出去找靳总的妹妹？”
　　“我……”007支吾，“她、她长得好像，上个世界的一个人，而且也是主角攻的妹妹……”
　　顾修皱了皱眉：“怎么可能呢？不同的小世界怎么会生成外形相同的角色？”
　　因为这个意外插曲，他第一次认真且仔细思考起最近的种种违和感，眉头越皱越紧：“上个世界……是我们一起去的吧？我怎么……”
　　007接话：“你不记得了嘛！”
　　顾修一愣。
　　但不待追问，007突然痛苦地捂住头：“不行，我触发警报了，不能再说了……”
　　言尽于此，也足够顾修琢磨了。
　　得不到解答的一肚子疑问暂且放下，他继续就这刚才007惹出来的事问罪。
　　“你乱跑出来就算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你要是被保安当成可疑分子抓起来，麻烦的是我。”顾修连戳007的胸膛，一字一句道，“我刚才是怕你出意外才过来追你，靳总也看到了。现在我们得对个口信，想想怎么解释。”
　　“我和主角攻长得像，他不会为难我的。”007指指自己灰色的眼睛，“我可以说我是豹豹猫猫共同的孩子……”
　　“放屁。”顾修怒道，“他哪能有你这么大的儿子，而且你们晋江的主角攻不是要守男德吗，他又没睡过别人。”
　　007眼神复杂地点头：“也是。”
　　顾修继续交代：“到时候问起来，你就说你是我的远方大侄子吧。我不知道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所以担心地追了过来。”
　　“啊……”007眨眨眼，“我怎么降辈了啊！”
　　顾修指住他的鼻尖：“你刚刚才说想给靳总当儿子。”
　　“明明是豹豹猫猫共同的孩子……”见失忆的宿主软硬不吃，007垂下头，识趣地妥协，“好叭。”
　　把他驯服贴了，顾修表情皱松，又转言问他：“你对靳总的妹妹一见钟情了？但你们人统有别，趁早死心吧。”
　　007又来劲顶嘴：“虽然是这样……但我还有两天！”
　　顾修看他一个冒充人类的系统，眼眶居然也微微泛红，不由咂了咂嘴，硬邦邦道：“你想接触靳总的妹妹，也必须由我来牵线。”
　　007眼巴巴地盯着他。
　　顾修说：“你老实点，我带你回去先和靳总打个招呼，然后问问他妹妹愿不愿意当两天幼师，在我陪他工作的时候帮我看管大侄子。”
　　007双眼放光，双手情不自禁攥住顾修的袖子。
　　顾修把傻统拂开，007也不生气，眼睛反而更红了，吸了吸鼻子，又道：“那我不在的时候，啾啾你能自己把‘关键剧情点·十一’做完吗？你只要在主角攻这边再弄到10%的完成度就够了！我觉得只要再来一次擦边性/行为……”
　　007突然被捂住嘴，顾修脸色微红地瞪着他：“都变成人了你能不能有一点人类的廉耻……”
　　007闭嘴。
　　顾修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再戳了007两下让对方老实，才点下接听。
　　这个号码没有备注，传出来的声音却有几分熟悉：“顾修，你去哪了？？”
　　顾修疑惑地问：“你谁？”
　　对面静默一瞬，似乎有点恼羞成怒：“我是晏浠！你问我，我还要问你……你可是靳总的秘书，怎么能擅自离场，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
　　送上门的出气筒不出白不出，顾修道：“关你屁事。”
　　晏浠噎住：“……”
　　意识到顾修压根不吃这套，受气的只有自己，茶里茶气的晏浠态度一转，又说：“对了，外界都传言说靳总特别严厉。但我感觉他很体贴啊，刚认识就送了我礼物。”
　　晏浠一边说，一边把那瓶抑制喷雾藏进口袋。
　　虽然这份“礼物”有些丢脸，但电话那头的顾修这不是看不到嘛！
　　他还想再炫耀几句，电话那边却传来嘟嘟的忙音。
　　顾修挂了电话。
　　007听了全过程，忙回顾刚才宴会上自己可能错过的剧情点。先是小说里不存在但十分眼熟的陆清梧，然后是顾修一脸假笑的晏浠……
　　“哎？晏浠怎么提前出场了？他和主角攻在一起吗？他应该是下下个剧情点的反派啊……”007喃喃自语，“根据剧情，他会给主角攻下药，企图一步登天成为钻石王老五主角攻的总裁夫人！”
　　顾修松开没多久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声音拔高：“什么？”
　　“主角攻可是Enigma，放心啦，针对Alpha的春/药的确让他发情了，但他并但没有失去理智见人就咬，反而在理智中疯狂！把衣衫不整的晏浠直接扔出去，丢尽O脸，让所有人看了个大笑话！”007兴奋道，“这个意外也让主角受坚定了自己的感情，他克服恐惧，主动走向主角攻，通过临时标记成功度过这次发情期……”
　　前面的剧情已经乱七八糟地跳跃着完成了，鬼知道后面的剧情会不会也搅到一起！
　　关键人物之一晏浠已然在场，主角受却远在千里之外，刚好又有一个没有完成的本垒打剧情……
　　顾修心里咯噔一下：“不早说！”
　　说完便丢007冲出卫生间，脚步生风，直冲会场的方向。
　　“哎……啾啾你这么急干嘛？主角攻跟别人睡你也可以完成剧情啊……”007追了几步，振振有词地嘟囔，“虽然你不记得了……哼，但我就知道！”
　　*
　　顾修赶回去的路上，晏浠再一次向靳沉寒搭话。
　　顾修离开后，靳沉寒一直对他爱答不理，他想尽一切办法，说：“我刚才见到顾修了，但他在和别人聊天喝酒呢，忙得走不开……”
　　这次靳沉寒果然看了过来。
　　晏浠信口胡诌：“但他还算贴心，担心靳总你渴了，特意让我给你送这杯酒来。”
　　靳沉寒挑眉：“你说，顾修在和别人喝酒？”
　　晏浠肆意泼脏水：“对啊，他平时也经常出去应酬吧，他还挺适应这种场合的呢，不像我……”
　　晏浠话里描述的远方表哥，和他钟情的秘书简直两模两样。
　　不久前顾修还亲口告诉他，自己不能喝酒。
　　靳沉寒无语得都笑了：“你倒不如说他不能喝酒，所以想让我帮他喝了这一杯。”
　　晏浠却被这个笑容鼓舞，顺着坡往坑里跳：“他好像是这个意思……”
　　靳沉寒心念一动，有了想法。
　　他没说什么，在晏浠大喜过望的眼神里，接过那杯一看就来路不正的酒。
　　

第100章 AE24
　　顾修一路找到宴会厅外的走廊，靳沉寒的背影就在前方。
　　“……靳总！”顾修喘着粗气，冲过去将人拉住，脸色焦急，“你还好吗？”
　　靳沉寒一转身，他立刻看向那双眼睛，冷冽的灰眸带着点熟悉的红。
　　顾修心里一咯噔：“靳总……你有没有吃什么……晏浠给你的东西？”
　　“嗯……”靳沉寒的反应稍显迟钝，垂眸想了一会儿，才道，“你是说，你让他给我的那杯酒吗？”
　　顾修一愣，困惑地反手指着自己：“什么？我让他……？”
　　没等他说话，靳沉寒忽然一个踉跄，捂住头。
　　顾修急忙扶住他：“靳总！”
　　靳沉寒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而后又道：“有点头晕，不知道怎么了，我的酒量一般没这么差……”
　　顾修欲言又止。
　　就算这个下药剧情提前发生，是剧情不可抗力，但靳沉寒是不是也太容易轻信别人了一些？晏浠一上来就茶里茶气挤兑自己，靳沉寒对人家的态度也不客气，怎么会随便喝那杯来历不明的酒？
　　Alpha专用的催情药，用在Enigma身上应该效力会减半吧……
　　顾修关心地问：“靳总，你把那杯酒喝完了？”
　　靳沉寒摇摇头，撒了个小谎：“就尝了一点。”
　　顾修长舒一口气，小声念一句 “这就好”，而后正色道：“那靳总，我送你到楼上休息吧。”
　　他们住的酒店房间就在宴会厅楼上，还挺方便。
　　靳沉寒点点头：“好，麻烦你了。”
　　顾修仍有些心虚，低着头小声道：“不麻烦的……”
　　而在两人离开后不久，平静的宴会厅忽然炸开了锅。
　　007去卫生间附近的休息室 “借”来一套侍应生的制服，收拾整齐，重返会场，伺机再次搭讪。
　　然而他刚到就被侍应生 “同事”抓住胳膊：“快来帮把手。你去疏散那边的来宾，说话客气一点，记得把 A、O分开……”
　　“哦哦。”007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到人群中的靳非缘，不假思索就冲了过去。
　　“我是 Beta，没关系的。”靳非缘甜甜一笑，探头探脑看热闹，忽然动作一顿，回头，“哎，你是不是刚才那个……”
　　007卡机：“我、我……”
　　“嘘。”靳非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到这边来。”
　　两人躲到两米高的香槟台之后，只见侍应生各自分头，好言好语向尊贵的来宾说明情况，恭恭敬敬地将他们带离会场。
　　“好像有Omega发情了哎……”靳非缘躲着吃瓜，一边和旁边的007闲聊，“你刚才看到了吗？有个Omega去搭讪我哥，还拿了一杯酒让他喝。”
　　这些八卦从007的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脸蛋红扑扑地看着女孩发呆。
　　“哎，你应该知道我哥是谁吧？”靳非缘转头看向他，忽地一愣，“他是 A79 集团的执行总裁……靳沉寒。咦，你的瞳色和他好像啊……”
　　话题一不小心扯远了，靳非缘拽拽007的衣袖，示意他看侍应生成群结队赶去的方向，那边的角落里坐着一个裹着厚毛毯的男生，正是晏浠。
　　靳非缘继续说：“就是那个Omega搭讪我哥！还拿了杯酒说是我嫂子给他的，让他喝。”
　　这下007反应过来了：“啊？嫂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靳非缘露出一抹狡黠的笑，神秘兮兮道，“我哥今天带了秘书过来赴会，他以前哪做过这种事啊？名为秘书，实则男伴～那个不长眼的Omega，居然趁着我嫂子去上厕所，来向我哥献殷勤……”
　　靳非缘一说起八卦就停不下来：“那酒有问题，我哥一眼就看出来了，让他自己喝……那个Omega脸都白了，当然想拒绝，但我哥放出一点点信息素，他就不得不乖乖听话了，喝了一口酒。”
　　“然后呢，就脸红腿软地被侍应生扶走了。”靳非缘说，“为了保护他的面子也是为了避免对这里的Alpha产生影响，侍应生只能把其他人疏散了，但懂的都懂……他的信息素，能闻到的人都已经闻到了。”
　　靳非缘说完，又抬头看一眼灰眸少年，“咦”一声奇怪道：“你应该和我一样是Beta吧？闻不到信息素才对……但你怎么脸这么红？”
　　007：“……”
　　真正的直男007和小姐姐厮混着乐不思蜀，而作为他的宿主，顾修孤军奋战，把靳沉寒送到酒店房间。
　　考虑到靳沉寒可能受到药物影响，要是欲火焚身跑出去随便找Omega发泄就不好了。顾修送佛送到西，把他送到双人大床上，然后站到一边，没急着走。
　　靳沉寒松了松领带，呼出几口灼热的气，掀起又浑浊几分的眼眸看向顾修：“你给我喝了什么酒？”
　　顾修哽了一下，有种熟悉的百口莫辩的感觉：“呃……那个……”
　　好在靳沉寒极其信任他，并未就此多问，只道：“我感觉有点不舒服，你今晚留下来陪我？”
　　貌似礼貌地询问了一句，下一句便是不由分说的命令：“顾修，过来。”
　　顾修走上前。
　　靳沉寒坐在床边，仰头看了他一会儿，又闭上眼，陶醉地吸了几口他身上的信息素。
　　“你的信息素……”
　　简直比催/情药更像催/情药。
　　说实话，就算真把那杯酒喝了，靳沉寒也完全能靠意志力扛过去。可在顾修的信息素面前，他的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他没把话说完，顾修不解地再往前一步，一无所觉地问：“靳总，你说什么？”
　　靳沉寒不接话，只动了动手指，握过秘书的小臂。
　　“靳总？”
　　顾修的每一声呼唤都会解除压抑的野兽的一道禁制，让他逐渐撕去那层温文尔雅的君子外皮。
　　“靳、靳总！”
　　冷不防的，顾修被拽着坐到床上。
　　靳沉寒还迅速用两只手过来控制住他，脑袋埋在他颈窝，低声警告：“别乱动。”
　　顾修只觉男人在自己的颈窝里吸气吐气，一次比一次急，把自己的皮肤弄得又热又湿。
　　炙热的躯体环着他，中和了那天寒地冻的森林信息素，好半晌，他才后知后觉惊道：“靳总！你是不是……啊！”
　　靳沉寒的意识明显不太清醒，在他脖颈上舔了一口。
　　“靳总！”顾修挣扎起来，用力推人，“你清醒一点！”
　　靳沉寒抬起眼，灰眸泛起猩红的底色，如同野兽锁定猎物那样盯住他。
　　尖锐的犬齿露出一点尖，像是饿极了，红润的舌头收不回去，一个劲儿地舔嘴唇，喉结也不断滚动。
　　熟悉的野兽模样。
　　靳沉寒又发情了！
　　“靳总！”
　　一声声呼唤后，靳沉寒一愣，迷茫地喃喃：“顾修……”
　　见他认出自己，顾修微微放心：“靳总，你带了抑制剂过来吗？算了，我去看看你的行李。”
　　事发突然，顾修只好再冒犯一次，自行翻找上司的行李箱。
　　行李箱两侧乍看都是衣物，一边的外衣裤全部翻完了，顾修心一横，继续去翻另一边的内衣物。
　　出差三天，靳沉寒居然带了七条内/裤！……打住，这不是重点。顾修继续找，等等，他怎么还随箱携带避孕套，说好的晋江主角攻都是男德班班长呢？
　　顾修出神间，猛然打了个哆嗦，回头一看，靳沉寒果然已经来到了他身后，胸口起伏，信息素冰冻三尺，呼吸却烈如岩浆。
　　“……没、有吗？”他只能堪堪维持住一丝理智，从牙缝里挤出零星字眼。
　　顾修把翻乱的衣物放回去：“没有……而且你的身体，也不能用抑制剂了吧？”
　　007离开前告诉他，这个本垒打剧情点是由内外多种动力共同促成的，首先主角攻受的感情已经达到临界值，其次是两人的身体状况都十分堪忧，最终主角攻不得不打破道德底线，和别人的未婚妻滚上了床。
　　但主角攻好歹留了一线，做好了保护措施，就算“凿”到了人家的身体里面，也不算成结。
　　想到这里，顾修恍然大悟，难怪主角攻出差也带套！
　　只是现在，没有别人的未婚妻啊。
　　突然，靳沉寒用力咬了下嘴唇，发出 “扑哧”刺破血肉的声音。
　　顾修吓了一大跳。
　　扭头就见Enigma尖锐的犬齿全部没入下唇，凿出一个血洞，鲜红浓稠的血液从嘴角顺着下巴淌下，极为骇人。
　　“靳总……”
　　顾修看得心惊肉跳，但来不及多担心上司，靳沉寒人没动，他却感觉那信息素正在疯狂地攻击自己，又危险又挑逗，仿佛无数条冰冷的蛇，缠住他的身体，暧/昧地游走。
　　每一口吸进肺腑的气都冷得像冰，他的身体却在不断发热，经受着如同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我的信息素……”靳沉寒嗓音断断续续，艰难吐字，“控制，不住。”
　　在Enigma的刺激之下，Alpha的发情期来得又快又猛，顾修听到自己和他频率相似的呼吸，撑住膝盖弯下腰，大喘了几口气：“靳总……抑制剂……”
　　靳沉寒并未回应，只睁着一双泛着猩红的灰眸，宛如森林里的野兽，一眨不眨。
　　顾修紧张地吞咽了一下。
　　下一秒，毫无征兆地，靳沉寒猛然扑上来。
　　顾修大惊之下侧身闪避，才知道靳沉寒本意就不是袭击他，而是将他抱住，然后口齿大张，对准他的侧颈！
　　……所以究竟为什么他一个Alpha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面临这种被标记的危险！
　　没时间去质问007了，顾修忙调用全身力气去掰靳沉寒的头，掰不动，就退而求其次塞进去一只手，挡开锋利的犬齿和自己的腺体。
　　“啊！”顾修吃痛叫出来。
　　犬齿咬进肉里的感觉无比满足，也让靳沉寒松懈了防备，顾修再次用力，成功把他的脑袋掰开，连人一起推出去，推远。
　　顾修一边后退一边查看自己的手。
　　掌心里一个明晃晃的伤口，正是他所谓道德标兵的上司的杰作！
　　但诡异的是，他高速的愈合能力在Enigma的咬痕上不起作用，却也没有鲜血自洞口流出，反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比如信息素的注入。
　　一个小小的伤口，竟让他整只手又疼又麻又脱力。要是真被咬上后颈，脊髓可以影响全身的肌肉，他肯定立马变成待人宰割的小绵羊。
　　而靳沉寒食髓知味，眼里的血色不减愈浓，他不知餍足地反复舔舐自己的牙齿和嘴唇，眼神如有实质凝在顾修身上，五感全开，通过空气里的气味分子、血液流动的速度、心跳的频率、激素的分泌，全方位判断猎物的状况。
　　他的猎物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越来越急，气喘吁吁，受伤分神，正是偷袭的大好时机。
　　顾修被笼罩在Enigma侵略性的信息素里，又要抵抗无孔不入的信息素，又要防备眼前的Enigma本人，一心二用时，Enigma便像矫健的猎豹一样扑了上来！
　　“！！”
　　两人一起摔倒在酒店的厚地毯上。
　　最后关头顾修伸出一只手，用力伸长，死死捂住Enigma的嘴。
　　“靳总……靳总！”顾修胸膛起伏，即将力竭，“我是Alpha……你冷静一下，我出去给你买抑制剂！”
　　007不合时宜地在脑中叫嚷起来，又抢走顾修一分注意力：【主角攻不能再打抑制剂了！按照剧情，他被主角受引诱得发情，意识到自己如果再得不到信息素抚慰，可能会出现精神力暴乱……所以他半推半就和哭泣求欢的主角受上了床，紊乱的精神力也得以缓解……】
　　然后还给顾修雪上加霜：【虽然你是Alpha，但主角攻是Enigma啊，他也可以标记你的！】
　　顾修咬着牙挤出一个字：“……滚。”
　　007滚没滚不知道，眼前完全被兽欲支配的靳沉寒倒是动作一顿。
　　顾修来不及松口气，靳沉寒忽又握住他捂在自己嘴上的手，力气大得如同金属镣铐。
　　靳沉寒扣着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往自己那边拉，一黑一灰的两双眼睛就像具有强磁的磁铁，快速地靠近，即将相撞。
　　顾修吓得呼吸都停了。
　　靳沉寒的另一只手则扣到他脖颈上，轻轻揉了揉后颈的腺体，让他顷刻失去反抗之力，然后偏头，再一次露出犬齿。
　　犬齿在脆弱的脖颈上慢吞吞地移动，仿佛有两种截然相反的矛盾力量在彼此拉扯着。
　　犬齿蹭到的每一片肌肤，都是酥酥麻麻的战栗；尖锐的齿尖每一次下压，顾修的心跳都是一停。
　　顾修慢慢积攒力气，屏住呼吸尽量减少摄入Enigm息素。手指在地毯上缓缓移动，摸到一只混乱中遗落在外的男士皮鞋，拿起来，只等靳沉寒咬人的刹那，然后给出关键一击。
　　可靳沉寒的犬齿在他皮肤上磨蹭了半天，洒下大片湿热的气息，最后犬齿一收，叹息般呢喃：“……不可以。”
　　顾修愣住，握住皮鞋的手微松。
　　靳沉寒也松开了那只箍在他脖颈上的手，只剩一只手拿着他手腕。
　　靳沉寒缓慢往后退，自顾自地，与自己的兽类本能对话：“现在不可以强迫他。”
　　顾修眨眨眼，再一次与那双混沌的灰眸对视。
　　猩红弥漫的雾气之下，依稀可见自己的朦胧倒影。
　　靳沉寒两手并用，把他带着血洞的手翻过来，心疼地摸了摸，嗓音嘶哑地问：“……疼吗？”
　　顾修喉咙一滚：“嗯……”
　　“注入我的信息素就不疼了。”靳沉寒哄道，“乖乖听话。”
　　有了对腺体的攻击在前，这次只是一只手被擒，不足为惧，顾修没有太多防备，直到湿滑的舌头从手上滚过。
　　“唔！”顾修浑身一麻。
　　“嘘。”
　　靳沉寒俨然是严格的上司模样，勒令他的秘书安静。
　　顾修已经习惯于服从这并无危险的命令。
　　而后，就见靳沉寒仔仔细细舔舐他的伤口，用包含信息素的唾液解除了他的疼痛，在他慢慢放松下来之后，冷不防的，尖锐的犬齿又一次咬了进去。
　　第二次被咬，感觉完全不一样，不是尖锐的刺疼，而像是电击枪，麻中带着一些说不上来的酸爽。
　　靳沉寒闭上眼，全心投入，将自己的信息素注入他掌心。
　　平时的顾修迟钝无比，很难感觉到别人身上的信息素，这时他却觉得那看不见摸不着的信息素如有实质，从他的伤口进入，顺着错综复杂的血管，滋滋啦啦地传遍全身。
　　“嗯哼……”
　　顾修麻得浑身发抖，发出情难自抑的气音。
　　007不合时宜地出现，进行ABO世界生理知识科普：【这就是ABO世界特有的信息素高/潮啦，用腺体或者生/殖腔，体验会更好哦。】
　　顾修吓了一跳，猛然睁开眼，从那种五光十色的旖旎幻梦中清醒过来。
　　现实中，到处萦绕着靳沉寒的寒冷的森林信息素，与甜腻的栗子香杂糅在一起，这下他终于闻到自己的信息素了，低头一看，最浓郁的信息素源头，正是他的裤子。
　　顾修脸颊一热，忙拉拽衬衫下摆去挡。
　　但他只有一只手可用，右手仍被靳沉寒握在手里，掌心里的血洞已经愈合，展开一朵漂亮的、蓝灰色的雪花纹路。
　　好漂亮。
　　【这是临时标记后的记号，只有A+级的Alpha和Enigma可以做到，就像一种对于自己所有物的烙印。】007介绍说。
　　可惜手并不是临时标记的正确位置，顾修也不是Omega，那雪花记号只维持了短短三秒，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修努力遮挡湿掉的裤子，黑着脸问007：【你怎么没关机？】
　　【呃……等你用腺体或者生/殖腔的时候，会关的啦～】007打哈哈。
　　顾修耳根发热，怒道：【滚，我是Alpha！不会遇到那种事！】
　　007默默地自行关机，不听！
　　顾修抿抿唇，用力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试图从地上站起。
　　他刚刚才经历了一次所谓的信息素高/潮，身子有些发虚，周身萦绕的Enigm息素仍无孔无入，像是被湖水打湿了裤腿，沉得厉害，颤颤巍巍地站不稳。
　　刚来这个世界不久，他就因为林子君的信息素体验过一次发情期，但那种本能的吸引，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像靳沉寒这种一边抵抗一边侵袭，温水煮青蛙，让他反应不过来。
　　他吞咽了一下，方觉嗓子干涩得厉害。
　　被衬衫下摆挡住的裤子，并不听他使唤。
　　他也发情了。
　　

第101章 AE25
　　天色大亮。
　　顾修从酒店洁白的大床上醒来，先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皮肤平整，腺体完好。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
　　可这并不是他居住的酒店房间。
　　顾修忙去看自己的手，那幻觉般的雪花纹路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Enigma咬出来的血洞也完全愈合了，只留下一圈淡淡的红色印记，提醒他切实发生过的昨夜。
　　消化好了这一切，一个强烈的疑惑泛上来：那靳沉寒去哪了？
　　顾修坐在床上左右环顾，酒店房间就这么大，硬是没有Enigma的影子。
　　那点疑惑渐渐演变成强烈的焦虑，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就像午觉睡过头的小孩，一觉醒来发现爸爸妈妈消失了，慌得仿佛天塌了一样。
　　他急急忙忙从床上下来，绊了一下，拖鞋也忘了穿。
　　好不容易稳住身子，他才听到从卫生间那边传来的水声，赶紧跑过去，不由分说推开门，直接闯入。
　　靳沉寒正在洗澡。
　　但这时候的他无暇顾及上司的隐私，只闻到空气里浓郁的林木的冷香，他贪婪地深吸几口气，焦灼的心脏慢慢平息，恢复正常。
　　然后他才看见水雾里，男人若隐若现的躯体。
　　“啊……靳总！”
　　他顿时红了脸和耳朵，可匪夷所思极了，身体居然不受控制地继续往前，并咕咚吞了一口口水。
　　哗啦啦——
　　被热水浇了一脸，顾修如梦初醒。然而男人赤/裸的身体也已近在眼前，他只要随意动动手指，就能碰到每一块精致的肌肉，抚摸那迷人的信息素的源头。
　　“不好意思，昨晚我把你打晕了。”靳沉寒轻声开口，先说明昨晚的结尾。
　　男人灰眸沉沉，隔着水雾若隐若现，雌性的声音也有几分朦胧：“你对我的信息素反应比较激烈，被我安抚之后反而应激发情，我只好先把你打晕，然后待在你身边，让你习惯我的信息素，慢慢平静——昨晚应该是你第一次没有使用抑制剂的发情期，感觉怎么样？”
　　顾修听得一愣一愣。
　　在不合时宜的浴室里说了半天，靳沉寒仍泰然自若，又问他：“脖子应该不痛了吧？”
　　顾修吓了一跳，赶忙再次确认自己的后颈，而后才想起靳沉寒指的可能是侧颈的颈动脉，据说那儿一敲就能晕。
　　他也依稀残存了点记忆，晕倒的瞬间，男人及时接住他的手臂。
　　“你的裤子都湿了……不过，本来也该换了。”靳沉寒垂下眼帘，在水声里悄悄吞咽了一下，“擦擦水，去我的行李里找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吧。上面有我的信息素，你现在应该会很喜欢。”
　　“嗯……？”顾修不敢乱动也不敢乱动，就迷茫地注视着Enigma的眼睛。
　　“还不出去？”靳沉寒伸出手，轻轻点了一下Alpha的胸膛。
　　顾修本就反应迟钝，现在身体里还残存着一些他的信息素，更是毫无防备。
　　靳沉寒硬生生忍耐住，手指往上游走，来到Alpha的腺体。
　　“真想让我标记你？”
　　靳沉寒轻轻一按。
　　顾修猛然一个激灵，惊慌失措地弹出浴室。
　　Alpha的本能就是如此，就算昨晚的交融让他忍不住亲近这个Enigma，但如果被触碰到底线——比如Alpha不容冒犯的腺体，他便会立刻激烈地反抗起来。
　　更不用说，Alpha严防死守的，退化的生/殖腔。
　　回到卧室里，顾修才发现浴室居然有一面磨砂玻璃正对大床，他只要调整好角度，就能看见里面朦朦胧胧的修长人影。
　　他的脸颊又是一热，努力把脸掰开，抖抖身上的水，按照靳沉寒说的去找衣服。
　　靳沉寒的行李箱里满是迷人好闻的味道，如同罂/粟花一般蛊惑着他。
　　用尽了全部的自制力，才没钻进去打几个滚。
　　不多时，靳沉寒洗好澡，穿着浴袍出来，为茫然的顾修解惑：“虽然咬手算不上标记，但你的身体里有一些我的信息素，你的精神力状态应该有所好转，因为得到了我的抚慰。相应的，你也会依赖我、渴望我的信息素……不用担心，这个症状持续不了几天。大概就像……Omega被临时标记后的感觉。”
　　顾修连连点头，听到最后才皱了下鼻子：“但我是Alpha……”
　　靳沉寒不以为意：“那有什么？”
　　好像也是，毕竟靳沉寒是Enigma。
　　安静下来，顾修像是才发现靳沉寒身上的浴袍似的，不由问：“靳总你要换衣服吗？”
　　“嗯。”靳沉寒依然随意，“我就在这里换，你介意的话可以坐到那边——别走远了，我还有些话要跟你说。”
　　现在的顾修沉迷在罂/粟花般的信息素中，其实身体压根舍不得走，眼睛到底不敢看，就按照靳沉寒的指示坐到床边的沙发，看窗外的风景。
　　身后窸窸窣窣声响，大概是靳沉寒松了浴袍腰带，从行李箱里拿起干净的衣服。
　　顾修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揉搓自己的手指。
　　靳沉寒披上衬衫，开口道：“顾修，你应该知道你的精神力损伤很严重吧？”
　　在小说里，顾修的精神力降级设定纯属打脸需要，如果他能一直维持A+的等级，没住有机会靠着百分百的匹配度洗掉主角受身上的Enigma标记。
　　可惜他拥有主角受的时候不珍惜，硬生生把自己作降级了。后来后悔想把主角受占为己有，却是怎么也做不到了……
　　他彻底失去百分百匹配的Omega，精神力又是千疮百孔的状态，在小说的最后他还遇到车祸导致截肢，曾经傲慢的精英Alpha可谓是碾落成泥，变得一无所有。
　　精神力状况并不是需要隐瞒的秘密，既然靳沉寒问了，顾修便如实回答：“其实我刚分化的时候，精神力的评级有A+，比一般的A+级Alpha更厉害。我的发情频率高，每次发情都需要打三支以上的抑制剂……久而久之，就掉到C级了。”
　　靳沉寒闻言并不意外，刺啦一声拉上裤链：“我想也是。”
　　靳沉寒像个关心病人身体状况的医生，不着痕迹追问隐私：“那你们有多久没做过了？”
　　顾修下意识转过身，表情呆滞：“……啊？”
　　靳沉寒正在穿皮带，上身的衬衫没扣扣子，衣衫不整的模样，比浴室里被水雾模糊的果体更加非礼勿视。
　　顾修瞳孔微震，飞速转身回去，留下一颗黑色的后脑勺和一对绯色的耳朵尖：“不好意思。”
　　“没事。”靳沉寒沉着地继续问，“我问你，有多久没和你的未婚妻、那个Omega做过爱了？”
　　靳沉寒毫不避讳地直言，一句更比一句露骨：“还是说，你压根就没有……没有凿开Omega的生/殖腔，没有在Omega身体的最深处，打上自己的标记……”
　　顾修听得直接红温，捂住耳朵，磕绊地打乱：“靳总！别、别说了。”
　　“好，”靳沉寒喉咙一滚，差点被皮带扣戳伤手，定了定神才开口，“我不说了。”
　　事已至此，他已经得以确认。
　　他的小Alpha是真纯。
　　最天真无邪、最纯切的，当事人所一无所知的引诱，难怪他无法抵挡，心甘情愿地上钩。
　　……
　　顾修刚醒来的几个小时很不适应，眼巴巴看着上司流口水恨不得挂在他身上，非常丢人。
　　但顾修到底是Alpha，很快从这种状态中抽离出来，恢复平静。
　　得到精神力抚慰的正面效果也很明显，现在的顾修那叫一个活力焕发、精神饱满，工作起来完全感觉不到疲惫。
　　他长期处于信息素损伤的状态中，习惯成自然，但体验到了被抚慰的舒适感之后，就像长期挨饿的人第一次吃到饱饭，由奢入俭难，于是那种损伤的状态就显得难以忍受了。
　　到了三天后，A79集团公司里。
　　靳沉寒通过玻璃墙观察秘书办里的人许久，轻轻地推门进去，问道：“顾修，怎么了？”
　　那点微弱的标记已经完全消失了，顾修察觉到Enigm息素的冷意，一个哆嗦清醒过来，看看电脑上无意识打出来的一页乱码，“啊”了一声。
　　靳沉寒快步走过来，将他的摸鱼走神抓了个现行。
　　顾修正要出声抱歉，Enigma的手先伸来，熟练而亲密地贴上他的前额。
　　“唔……”顾修不太适应地眯了眯眼，身子也缓缓往下缩。
　　靳沉寒确认了他额头的温度便收了手：“你有一点发烧。”
　　而后命令：“来我的办公室。”
　　顾修顺从地跟上。
　　总裁办四面实心的墙面，也是全公司隔音效果最好的区域。
　　007在外面浪了两天，把人类皮肤的使用期限耗尽，然后失恋一般在顾修的识海里萎靡一天，此时终于进入工作模式，检查了宿主的身体指标后道：【啾啾，你真有点低烧……】
　　顾修这才把酒店里那混乱的一夜告知007：【靳总咬了我的手，给我提供了一些信息素抚慰，现在他的信息素应该已经散干净了。】
　　007搜索数据库，给出专业的ABO两性知识：【啾啾，你从来没有被标记过……】
　　顾修脑子生锈了似的，在这句话上反应倒快：【当然了！我是Alpha，我才不会被别人标记。】
　　【哎呀，差不多的啦。】007打马虎眼儿，继续，【总之你从来没有和别人交换过信息素，你现在的状态就像普通人类第一次打、打飞机，打完之后每天上学上班都忍不住想着。也像……用了成瘾的药物，停药之后的戒断反应。】
　　顾修：“……”
　　007：【你看，你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顾修：【滚。】
　　007：【……】
　　“顾修？”
　　靳沉寒伸手晃了晃。
　　“……嗯？”顾修眨眨眼，回神，“靳总？”
　　靳沉寒比007靠谱不少，一眼看出顾修的状态，并猜到前因后果：“你是第一次体验信息素抚慰吗？所以标记失效之后的副作用才这么强烈……哪怕，那都算不上是一个标记。”
　　顾修摸摸鼻子：“唔……我以前去医院做过精神力疏导的。”
　　靳沉寒已然看破一切：“那毕竟是机器疗法，和真正的信息素抚慰完全不一样。”
　　他不再把顾修有没有和Omega上过床的事挂在嘴边，选择用一种更温和的，看似善意的方法，一步步设下陷阱。
　　“你这样没法工作。你的精神力损伤也不能一直这样拖下去。”靳沉寒压根没考虑对方家里的未婚妻，直接说，“我再给你一个……更深的标记。”
　　“但我……”
　　“没事，我不会咬你的腺体，毕竟……”靳沉寒停顿两秒，“你有未婚妻，那样不好。”
　　顾修：“……”哪样能好？
　　不过让道德标兵做这些事，恐怕对方的心理负担比他重得多。
　　他清楚自己和主角受一清二白，最后火葬场也追不回对方，何况现在剧情已经出现了大问题，主角受都和发小本垒打了。
　　他的头顶绿得发光。
　　主角攻却不知道也看不到这些，独自承受道德压力——为了他的身体健康。
　　顾修心底泛上一股暖意，注视面前灰色眼眸的男人，温柔如水的眼神，越看，越是熟悉。
　　让他提不起任何防备，甚至觉得怀念、觉得不舍的熟悉。
　　“我……”
　　“要吗？”靳沉寒礼貌询问。
　　顾修皱了皱眉，避开对视，迟疑不决：“但是……”
　　靳沉寒抬手抚摸他的耳廓：“不是答应了要乖乖服从我吗？”
　　第一次被被人摸到的地方，痒得厉害，顾修不由自主眯起半边眼，呼吸也有些乱了。
　　靳沉寒竭力控制着呼吸，手指从Alpha柔软的耳朵慢慢下滑，来到瓷白如玉的侧颈，勾开规矩的衬衫衣领：“我不会碰你的腺体。”
　　“那……”顾修喉咙重重滚了下，“好吧。”
　　得到许可，靳沉寒二话不说解开他两颗衬衫扣子。
　　顾修一惊，又被拿住手腕，靳沉寒的嗓音里仿佛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也无法起疑的魔力：“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标记需要离腺体近一些，那样效果才好。”
　　随后，靳沉寒将他的衣领一拉，露出大半边的锁骨和肩膀。
　　顾修吓了一大跳，声音发颤：“靳、靳总！”
　　靳沉寒轻柔地抚摸着他的肩膀，在他锁骨上方张开嘴。
　　“这里效果好，也不容易被别人发现。”靳沉寒嗓音低沉，“这次我咬深一点……”
　　007不合时宜地冒出来，现场进行生理课教学：【啾啾，在ABO世界，你们这属于边缘性/行为哦……不多说了，我关机啦。】
　　顾修一个“滚”字来到嘴边，又咽回去。
　　007刚好卡着时间出来提醒，话音刚落，靳沉寒的犬齿就渗入了血肉，木已成舟，顾修错失拒绝的最后时机。
　　信息素注入的瞬间，一股酥酥麻麻的电流通遍全身，顾修情不自禁发出“唔嗯”的声音，眼睛眯起，手指蜷缩。
　　“放心，这次你可能会更加依赖我，这都是正常的，你可以完全地相信我。”靳沉寒看着一点点扩散开的漂亮的银色雪花纹，声音低沉地说，“我也会在每次你需要的时候，及时抚慰你。”
　　完成标记后，他又意犹未尽地在红色的齿痕上舔了舔，用自己的唾液加速伤口愈合。
　　把Alpha的皮肤舔得湿哒哒的，痉挛颤抖，再来一句稍显道貌岸然的：“别怕，我的唾液里也有微量的信息素，你会喜欢的。”


第102章 AE26
　　傍晚，顾修回到家中，脱了上衣服准备洗澡，刚刚从镜子前走过去——
　　他脚步顿住，转身。
　　镜子映照出他赤/裸的上半身，Alpha的身体精韧而有力，而在他的肩膀处，银色的雪花纹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如同真正的雪花消融，无影无踪。
　　他摸摸自己的肩膀，没有任何异常的感觉，只有淡淡的红色的齿痕留在那里。成功的标记的痛苦只在一瞬间，并不会在体表留下伤痕，体内的信息素还会带来长久的满足。
　　标记就像野兽之间的啃咬，但诚如007所说，这和啃咬有本质的区别，实际上是一种……边缘性/行为。
　　顾修想了想，上网搜索那个标记留下的纹路。这只是世界设定中的一个微小细节，007没和他细说。
　　网上的信息详细而全面：只有A+级以上的Alpha拥有“标记纹”，在全神贯注标记爱人的时候，Alpha的占有欲有可能化作实质，在对方的腺体或小腹处留下自己的烙印。
　　一般情况下，Alpha的临时标记可以维持一到两周，标记纹可以存在24小时左右。完全标记的标记纹的持续时长则与两人交合的深度和浓度有关。据说只要双方配合得当，小腹的标记纹可以经久不散，很多高级Alpha的配偶都为这个标记感到自豪。
　　标记纹的颜色和形状，则与Alpha的信息素有关。
　　顾修不由好奇，自己的标记纹是什么模样？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火葬场渣攻，这个小世界给他生成身体的时候，会设计得那么仔细吗？
　　007看到顾修的手机屏幕，不请自来：【啾啾，你精神力损伤严重都降到C级了，没有标记纹啦，也没有Omega能让你标记……】
　　顾修抿抿唇：【不准偷看我的手机。】
　　把手机放到洗漱台干燥的地方，顾修双手勾住裤腰，打算把裤子也脱下来。
　　突然动作一停，吩咐007：【喂，你关机吧。】
　　【啊？为什么？】007不解地飞出来，【你上次才让我在洗澡的时候陪你聊天……你变心也太快了！】
　　顾修警惕道：【毕竟你是男同世界的小系统……不得不防。】
　　说好的直得坦坦荡荡呢？007顺从关机，暗中腹诽。
　　顾修下班回家洗了澡，等到晚上九点林子君才回来。
　　林子君笑容满面地进屋，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脸上的笑容如同海水退潮，整个人僵立在那里：“顾修……你怎么回来了？”
　　“这是我家。”顾修挑了挑眉，“怎么，难道我还不能回来？”
　　林子君低头说了声没，小心翼翼地绕着他走。
　　此时，顾修扮演的渣攻已经产生了一些疑心，因而才不请自来，想看看最近变得红光满面的林子君是不是背着自己干了什么。
　　他对林子君的感情很复杂，不愿意被本能驱使标记林子君，也不喜欢林子君缠着自己。有时候看到林子君被发情期折磨，却会生出些许恻隐之心。现在看到林自君过得好，他又不爽极了。
　　以前林子君苦苦哀求也求不回来的人，现在居然主动坐在沙发上等他。
　　人类的感情如此复杂。
　　而顾修掌握上帝视角，对林子君绿了自己的事一清二楚，省去了那些胡思乱想自寻烦恼的环节，直接质问道：“林子君，你去哪了？”
　　林子君的背影一僵，没有在第一时间转身过来。
　　过了几秒，他继续收拾柜子上的杂物，背对着顾修说：“你回来的刚好，伯母喊我们明天一起出去吃晚餐。”
　　“伯母？”顾修敏锐地抓住他改变的称呼。
　　“……嗯。”林子君明显心虚，手也发起抖来，却很是坚持，“我们没办婚礼，没领证，订婚也只是口头上的，我本来就应该叫伯母。”
　　顾修走剧情，冷笑一声，忽然起身，大步走到Omega身后。
　　林子君吓了一跳，迅速转身过来。
　　“你不是想让我标记你吗？”顾修演技爆发，凶相毕露，“那我今天就满足你吧。”
　　林子君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顾修身上的味道……
　　他忙推了露出犬齿的顾修一把，身体却在信息素的压迫下变得酸软乏力，力气小得跟挠痒痒似的。谁知，强大的Alpha让他这样轻轻一推，居然连退三步。
　　顾修退开后悄悄松一口气，对007道：【幸好竹恩卓把靳总的戏份顶上了，要是林子君还是之前那个鬼样子，我真怕他不但不拒绝，还霸王硬上弓我。】
　　顾修的威胁逼迫当然只是演戏而已，要是遵从本心，他恨不得和百分百匹配的林子君保持八百米远，此生不再相见。
　　之前他还想多蹭点靳沉寒的信息素把林子君吓跑，现在肩膀上的标记一劳永逸，他已经感觉不到多少Omega的信息素吸引了。
　　“顾修，你身上……好浓的信息素！”林子君气息断断续续，“是……是靳总，对不对？”
　　“你好意思问我？”顾修心里坦荡，自然面不改色，反问道，“我不在的这几天，你都和谁鬼混去了？家里的抑制剂和我走之前一样，你一周没用过抑制剂了，怎么状态还这么好？”
　　林子君脸色大变：“我……”
　　007为顾修解释：【这时候的主角受虽然已经和别人do了一次，但他感激又恐惧顾家父母，根本不敢提出解除婚约，更不敢让你们发现他出轨。】
　　顾修感叹：【哎，真是孽缘啊。】
　　“顾修。”面前的林子君终于酝酿好了，冷不防问，“你也出轨了，对不对？”
　　顾修：“……？”
　　林子君屏住呼吸，努力抵抗着对那个Alpha的本能恐惧，再上前一步，找到顾修身上森林信息素最浓郁的地方——肩膀。
　　刚好顾修穿着的家居服领子宽大，他不打招呼直接上手，趁着顾修没有防备，用力一拽！
　　顾修的半边肩膀就这样露了出来。
　　锁骨上放，赫然有一个圈状的红印——Alpha的牙印！
　　“喂！你……”
　　果然如此，林子君放开手。
　　顾修赶紧把衣服拉好，防贼一样防O。
　　“我就知道。你不但喜欢Alpha，你还是……”林子君不由得笑了，越笑越无奈，“难怪你不愿意标记我……”
　　谁能想到，他的未婚夫Alpha不但放着百分百匹配的Omega不顾，还愿意被更加强大的Alpha标记？
　　顾修喜欢Alpha的同性恋身份，已经证据确凿，百口莫辩。
　　【没事啦啾啾，至少你的渣攻人设没崩。】007安慰道，【在Beta的世界里，这就相当于女Beta发现男Beta老公居然喜欢男人，并隐瞒性取向和自己结婚。你说渣不渣？】
　　【……】顾修静默一瞬，【不会比喻就闭嘴，明明是林子君绿我在前……等等，我又没绿他，我和靳总什么也没做。只是靳总出于好意，为我治疗精神力损伤。】
　　顾修忍不住越解释越多：【再说了，靳总是Enigma，他和我的性别又不一样，哪来的同性恋？】
　　顾修差不多习惯了ABO世界的生活，但对直男取向仍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呵呵。】007笑而不语。
　　【笑个屁！】顾修飞速应激，怒骂。
　　“我们就暂时维持表面上的融洽吧，好吗？”林子君说，“伯父伯母那边，我会慢慢来，努力说服他们。让他们知道我们不合适，直到他们能够接受了……”
　　明天晚上，他们还得应付顾家父母。
　　莫名的，这对孽缘的未婚夫妻，突然达成统一战线，为彼此保守秘密，迎战共同的敌人。
　　林子君考虑更周全，提前叮嘱顾修从家里和他一起出发，一起坐车过去。顾家父母已经起了疑，他们必须下车就开始演戏。
　　果不其然，说是在路上的顾母居然提前一步抵达餐厅，在门口的停车区守株待兔。
　　顾修心脏一紧，正想着该如何应对，对方本来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等他们走近了，突然——
　　“阿嚏！”顾母眉头紧皱，“你们身上喷了什么？这么呛。”
　　林子君提前准备的香水。
　　他们身上都带有别人的信息素味道，林子君提前准备了信息素清新剂，把他们俩从头喷到脚，尤其是顾修。
　　但顾修身上的Alph息素——实际是Enigm息素，实在太强太烈，林子君又找来浓香型的香水，喷了他一身，把他彻底腌入味儿，才敢和他一起出门。
　　顾母是A级的Omega又是顾修生母，对他身上的信息素感知力不逊于百分百匹配的林子君，但这香水一喷，对嗅觉敏锐的AO的攻击力尤强，她忙摆摆手后退，恨不得这儿子不要了。
　　入座餐厅，也是窗户大开，保证通风。
　　顾修轻轻呼出一口气，算是成功过了这第一关。
　　开始用餐，这回当着两人的面，顾母旧事重谈：“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咳咳咳，”顾修被食物呛到，“妈，我的精神力损伤还没好，现在也是事业上升期，没那个精力也没那个时间要孩子……”
　　顾母当即一个眼刀扔向林子君：“你这Omega怎么当的？修修的身体状况你最清楚，怎么一点不上心？而且你每天待在家里无所事事，就不能争点气干点实事吗？照顾修修、照顾孩子……”
　　林子君经常受到Omega的婆婆的指责，可他既懦弱，又受制于对方那笔救命钱的恩情，每次都默默听训，所有的苦只能往肚子里咽。
　　久而久之，他也认为顾母的训诫并无道理，越来越看轻自己，觉得顾修不喜欢自己肯定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他太普通、太愚蠢。
　　说起来，一切的改变，都是从顾修告诉他爱可以克服本能开始的。
　　这回，林子君抬起头直视对面，鼓起勇气道：“伯母，上次我跟您说过，我找了一个工作……”
　　提起这事顾母就来气，猛地一拍桌子：“你一个当儿媳妇的，媳妇当不好，还想往外面跑？”
　　“哎呀！”顾修大惊小怪嚷嚷着，站起来，捂着头左右摇晃，“我头疼……”
　　话题被打断，林子君吓了一大跳，忙要去扶顾修，却被顾修灵活躲开，同时悄悄递给他一个狡黠的眼神。
　　林子君了然，原来顾修是装病——为了给他解困。
　　林子君心中感动，压下嘴边的笑意，与顾修配合：“伯母你别担心，我给他一点信息素就好了。”
　　顾母极其不放心且怀疑地盯住两人。
　　林子君视若无睹，隔着衣服搀了下顾修的胳膊。
　　顾修脊背挺起，一脸若无其事：“嗯，我好了。”
　　顾母：“……”
　　顾父见状也加入话题，对顾母道：“我说了是你大惊小怪，他俩好着呢，你就少干预儿子的感情生活了。但是顾修——”
　　顾父突然话锋一转：“顾修，下次你跟我一起去医院做个精神力检查，我必须亲眼看看你的身体情况。”
　　顾修：“好好好。”
　　虽然顾修的态度稍显敷衍，顾父顾母脸上却乐开了花：“我们一家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融洽地坐着一起吃过饭了……”
　　“不管怎么说，你们俩好好的比什么都重要。”
　　“还有子君，家里不缺钱，你完全没必要去工作，好好照顾修……”
　　“妈！吃菜吃菜。”
　　“虽然现在工作忙，但你们总该有计划吧？什么时候能让我们抱上孙……”
　　“伯父，尝尝这个。”
　　顾修和林子君配合默契。
　　一边顺顾父顾母的毛，一边不着痕迹岔开话题。
　　一家四口和乐融融，有说有笑。
　　*
　　顾修出发前洗了澡，换了干净衣服，还喷了一身的香水，盖住身上的Enigm息素。
　　面前的Alpha父亲和Omega母亲都没有觉出异常，店里的其他Omega也不像以前在酒吧那样，被他身上残存的气息吓得退避三舍。
　　但对于标记了他的Enigma来说，就算他被包成粽子投入密密麻麻的人海，那微弱的信息素的指引就像一根实质的线，牵引着自己，轻松找到他。
　　靳沉寒才刚刚踏过餐厅的大门门槛，猛然顿住。
　　杰米挽着女友，回头问他：“怎么了，靳？”
　　女友见状，惴惴道：“我是不是不应该跟过来啊……”
　　杰米说话一向直接：“没关系的，虽然靳是单身，但已经习惯看着别人出双入对了。”
　　女友更加汗流浃背，靳沉寒却好似没听见似的，一句话没说，转身就往店里走去。
　　走了没几步，就看见大大方方坐在餐厅中心位置的一家四口。
　　他脚步急刹，站在顾修和林子君看不到的一侧。
　　能看到面孔的中年夫妻应该是顾修的父母，他能感应到，那是一对A级的AO夫妻，也只有这样的夫妻组合有可能生出如此优秀的顾修。
　　一家人聊了会儿，顾修忽然站起来，也印证了对方的身份：“爸、妈，我去一趟卫生间，你们聊吧。”
　　他有些疲于应付这些家长里短的寒暄，比靳沉寒交给他的那些工作更棘手。术业有专攻，这里还是让林子君来吧。
　　顾修溜号去卫生间，不远处的靳沉寒脚步一转，也换了方向。
　　“……靳总！”在卫生间与上司不期而遇，顾修满脸震惊，“你怎么……”
　　他的身体里储存着微量的对方的信息素，就像藤蔓的小小分支，牵着这他回到枝繁叶茂、营养丰富的根茎的身边。
　　靳沉寒身上散发出幽冷的林木清香，吸引着顾修步步靠近。
　　靳沉寒不语，转身向后，一直走到卫生间内部最深处。
　　顾修莫名其妙亦步亦趋跟着他，在沉静微冷的气息里，心脏却砰砰跳得厉害，跟到隔间里才如梦初醒：“嗯……我怎么？”
　　靳沉寒带上门，而后取下一边手套，摸过顾修的脸颊。
　　男人高热的掌心仿佛带了电，碰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战栗，顾修猛喘了几口气，额角渗出细汗。
　　“靳总……”
　　滚动的喉结，淡褐色的小痣，信赖湿润的黑色眼睛，散发出迷人信息素的薄汗，就像一块精致美味的小蛋糕，如此惹人垂涎。
　　靳沉寒默不作声，从他的脸颊摸到耳廓，再到脆弱的喉咙。越靠近腺体的地方，顾修的反应就越厉害，许久，才哑声开口道：“你的发情应该快到了。”
　　顾修：“……嗯？”
　　“我记录了你前几次的发情时间，然后推算了周期。你的发情期比一般AO频繁很多，大概半个月一次。就算中间意外发情，下一次规律性的发情也不会推迟。”
　　靳沉寒条理清晰地说：“上次在H市的酒店是意外，你规律性的发情期马上要到了——而且现在你又闻到了我的味道。在我的身边，更容易发情。”
　　顾修听得满脸惊讶。
　　007出来看热闹：【啾啾，在ABO世界里，AO记录彼此的发情期，亲密程度相当于普通人类男友记录女友的生理期哦。】
　　顾修：【……闭嘴。】
　　靳沉寒看着正人君子，倒是对自己故意释放信息素的行为只口不提，反正他的小Alpha察觉不出来，还对他的信息素如此着迷。
　　他不紧不慢，低头靠近顾修肩头，闭上眼，仔细从浓重的香水中分辨：“他的味道。”
　　而后又拿起顾修的胳膊，正是在饭桌上靠近林子君的左臂，靳沉寒准确无误指出所有Alpha本人可能都不记得的、和Omega意外触碰过的区域。
　　“还有这里，这里。”
　　因为林子君的信息素，这下靳沉寒想控制自己也控制不住了，更多的信息素释放出来，将眼前的Alpha完全笼罩。
　　舌头也伸了出来，从Alpha的侧颈碾着滚过去，一边诱哄：“我再给你一些信息素。”
　　顾修呼吸急促，好不容易憋出一声：“不行……”
　　Alpha的声音在小小的隔间里回荡，磨人耳朵，比起拒绝更像邀请。
　　“不行，我爸妈会闻到。”
　　靳沉寒吞咽一下，勉强克制住了：“那等会儿过来找我。我怕你在外面发情。知道吗？”
　　倒是不提自己不但是解药，也是诱导发情的罪魁祸首。
　　顾修没有质疑，也没有答应，只含混地“唔”一声：“那靳总，我就先回去了。”
　　“……嗯。”
　　*
　　座位上，林子君和顾父顾母已经吃好了，聊得也很融洽，一起等待顾修回来。
　　顾父揽过顾母：“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回家吧。”
　　林子君道：“我和顾修送你们。”
　　顾父顾母很是欣慰，走在前头，先去结账。
　　顾修吊在最后方，林子君悄悄放慢脚步，直到和他并肩，然后小声开口：“顾修，我的工作的事……”
　　顾修压根不想听：“关我屁事。”
　　他的话说得难听，但无疑是同意了，同意自己外出工作。
　　林子一愣，而后一笑，由衷道：“谢谢你。”
　　顾修撇着一张俊脸，挠挠耳朵，样子有些像幼稚的高中男生，又热心又要面子，明明帮了别人好大的忙，一被感谢就要股故意装得很烦。
　　林子君看着他，笑得更加灿烂。
　　两人将顾父顾母送上车，站在街头目送，直到看不见一点车影子，才彻底放下心。
　　今晚的危机彻底解除。
　　林子君不但应付了顾家父母，还争取到了工作的机会，这一切都多亏了顾修。
　　林子君看着他，笑得真心实意：“你今晚回家吗？”
　　顾修扮演的渣攻还需要火葬场尝试挽回主角受，当然不可能就此坦然放手。偏生他的身体又不太舒服，烦躁直接挂到脸上，本色出演渣攻，冷声道：“不回，但你也老实点，别忘了你还是我的未婚妻。”
　　林子君抿抿唇。
　　顾修不再和他多话，转身往街道转角处走，准备叫一辆网约车。
　　操作手机的时候一抬头，就见一面熟悉的车牌，熟悉的黑色SUV。
　　是靳沉寒的车。
　　他忙收起手机，快步过去，敲了敲车窗。
　　然后就听到车门开锁的声音，邀请他上车。
　　不用过多言语，现在的他们已经很默契了。
　　顾修开门坐到副驾上，车门一关，浓郁的Enigm息素便兜头罩脸扑过来，如同汹涌海水倒灌，将他淹没其中，让他感到久违的窒息和森冷。
　　“靳总，”顾修皱了皱眉，“你是不是不太舒服？我好像能感觉到……”
　　被心心念念的小Alpha察觉到信息素的变化，靳沉寒颇为欣慰，可一想到这变化是因为目睹Alpha与未婚妻说笑，他的心情就好不起来了。
　　“嗯？”顾修不太确定地描述那种古怪的、和另一个人牵连在一起的感觉，“您的心率变快了，血压……这是血压吗？血压也增高了。”
　　007马上提供专业指导：【啾啾，根据你的描述，主角攻应该心情不太好。】
　　而靳沉寒微垂着平静如水的灰眸，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太出来。
　　“没事。”靳沉寒嘴上也不说，沉着地操作方向盘，“送你回家。”
　　今晚的路况不太好，走到哪堵到哪，每一次过路口都刚好遇上红灯。
　　在车子里闷了半个小时，虽然靳沉寒不再开口说话，他的信息素却一直往顾修那边飘，刺激着他的每一个感官。
　　顾修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挪来挪去，努力压制身体里的炙热。
　　忍到忍无可忍，顾修听到预计还剩近半小时的行驶时间，一阵绝望，闭了闭眼：【我靠，007！我好像真要发情了！】
　　007波澜不惊：【主角攻就在你身边呢，快让他帮帮你！】
　　顾修：【这怎么帮……】
　　他羞耻得后颈一片晕红。
　　忽然，车子一个灵活的转弯，准确停入路边所剩的唯一一个车位里。
　　前后都是安静停泊的车子，把他们夹在中间，营造出私密又安全的空间。
　　顾修慌忙把身后的抱枕抽出来，抱在身前。
　　靳沉寒恐怕比他本人更了解自己的状态，停好车，偏头，直接问：“需要信息素吗？”
　　顾修被幽沉的灰眸盯着，局促的手指用力扣住抱枕，别无他法，只好如实交代：“我，我好像……”
　　“嗯，别担心。”靳沉寒的声音无端有种令人信服的魔力，他再一次伸手揉过顾修的耳朵和头发。
　　进入发情期的Alpha完全受不得激，在他的触碰下信息素疯狂肆意，最甜蜜的味道，埋伏着最不起眼的攻击性。
　　靳沉寒总是容易忘记他的小Alpha本质也是个狩猎者，上一秒还在享受着那美味的甜蜜，下一秒就惊诧地发现，自己也有感觉了。
　　他长长呼出口气，循循善诱：“我的标记还没有失效，这次发情期很容易度过，也不需要打抑制剂……”
　　“靳总，我听到你的心跳了，好快。”顾修用那张最天真无害的脸，描述自己发现的变化。
　　靳沉寒用力吞咽了一下。
　　顾修立马道：“我还听到……”
　　这句话却没能说话，双颊飞上可疑的红云。
　　一个Enigma对着他吞口水，这算是怎么回事？
　　靳沉寒善于诱导，在顾修最迷糊的时候，抛出最危险的诱饵：“现在，交换信息素吗？”
　　“嗯……”顾修稀里糊涂顺着他问，“怎么，怎么换？”
　　“体/液交换就行，很简单。”靳沉寒越靠越近，爱不释手地揉捏Alpha的耳坠，嗓音低沉沙哑，“如果你不想留下标记……”
　　他微微错开鼻梁，最后一声和着热气，喷洒在顾修唇边。
　　“或许，接吻吗？”


第103章 AE27
　　第一次体会到的感觉，从嘴唇发端，绵延扩散，直接麻掉半边身子，不过短短的几秒，居然将两人抛上愉悦的巅峰。
　　剧烈的痉挛过后，顾修睁开一双盈满水雾的、不再清澈的眼。
　　靳沉寒的灰眸也浓得发黑，如同深邃的漩涡裹挟着他，手指在他情不自禁微张的嘴唇上按揉，摩挲，好半晌，哑声问他：“够了吗？”
　　刚才那几秒太短了，顾修感觉身体里的躁动不但没有平息，反倒愈演愈烈。
　　“顾修，你要说不吗？”
　　顾修干涩的喉咙一滚，正要调出自己的理智拒绝：“我……”
　　谁知这个的选择不过是陷阱，靳沉寒眼神一暗，打断道：“你明明答应过服从我，难道你想被惩罚？”
　　“嗯……”顾修晕头晕脑地，无知无觉地问，“什么惩罚？”
　　“别动。”
　　他全阵以待，紧张得肌肉紧绷，山雨欲来。
　　靳沉寒却只是再一次，吻了上来。
　　尖锐的犬齿收着力，咬在他柔软的唇瓣上，小刷子似的睫毛挠在在他眼睑，到处痒。
　　“嗯……”
　　顾修情不自禁闭上眼，齿关微张。
　　靳沉寒一直往前，好让他们的嘴唇紧密相连。顾修还没学会该如何回应，被压得不断后退，后脑差点磕到身后车窗。
　　一只宽厚的手伸过来，轻柔拖住他后脑，顺便往自己那边压。
　　信息素在唇齿间交融，剧烈的心跳交叠，轰鸣如雷。
　　顾修的整个口腔内壁都被挠得发痒，连带天灵盖一起发麻，这比疼痛更加难以忍耐，他退无可退，只好抓住车窗上的扶手，被迫承受。
　　靳沉寒往前倾倒身体，一只手按住椅背借力，一只手则握上他手腕，压在他胸口，细细摩挲，按压脉搏。
　　一时间，车里只有连绵不断的啧咂水声，男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还有两种气质迥异的信息素，无比契合地缠绕，从一方的唇舌，传递到另一方的唇舌，如此来回，在高温中融化、融合。
　　“哈啊……”
　　顾修发出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喘声，猛地清醒过来，惊觉自己口齿大张，微肿的舌头也落在嘴巴外边。
　　靳沉寒正好唆了他的舌头一口，最后卷走他嘴边勾连黏腻的银线。
　　对视片刻，靳沉寒舔舔自己湿红的嘴唇，哑声开口道：“惩罚结束。”
　　顾修晕晕乎乎：“什……”
　　靳沉寒又提醒：“这里有纸巾。”
　　顾修如梦初醒，耳根烫得能煎鸡蛋：“……嗯，谢谢靳总。”
　　低着头，顾修余光仍瞄着车速表，觉得这风驰电掣的速度还不如他的心跳。
　　这种时候他怎么还说谢谢？复盘起来，每一个微笑的细节，每一句似乎不合适的话，都能令他原地尴尬三十分钟。
　　顾修以前额抵住车窗，在脑海中道：【我靠我的初吻，居然就这样，而且……】
　　一步直接到扁桃体了。
　　007还一板一眼地纠正他：【这不仅是接吻，也是信息素交换，是比咬肩膀更暧昧的边缘性/行为！！】
　　顾修逐渐红温：【……闭嘴！】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他这边讲初吻，007一天到晚就是边缘性/行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至少不是Omega，保留了本身的纯爷们性别，裤子晾晾就行。
　　靳沉寒给他的纸都被他捏在手心里，实在做不到让着上司的面去擦。
　　自然风干的过程也极其难熬。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车子停下，传来靳沉寒的声音：“到了，去我家。”
　　顾修迟疑：“但是……”
　　“你身上都是我的味道。”靳沉寒口吻生硬，“除了去我家，你没有别的选择。”
　　顿了顿，又来一句软的：“顺便看看小黄。”
　　顾修点点头：“好。”
　　熟门熟路进入上司家的玄关，顾修洗了个澡，快速把自己收拾干净，一溜烟儿便跑去了客房。
　　时候不早了，靳沉寒也没打扰他，同处一室却很有边界感地发送消息过来：【早点休息，晚安。】
　　得了一句晚安，顾修反而不困了。
　　他举着手机这里刷刷那里看看，越玩越精神，又打开浏览器，好奇地输入搜索：Alpha被标记后会怎么样？
　　银色光球不请自来，悬在他面前：【啾啾，这种问题你问我就好啦！】
　　顾修二话不说，一巴掌把光球打开。
　　最近这家伙越来越瓷实了，不像曾经那种飘忽的精神力光球，打得他掌心都发疼！
　　顾修没好气道：【别偷看我，你不是挺喜欢睡觉吗？睡你的去。】
　　007说：【我是系统，不用睡觉的，以前那都是省电的待机模式啦。】
　　顾修先说完才慢慢反应过来，一愣：【奇怪，我怎么觉得你以前总是像人一样睡觉？还因为你睡觉误了不少事。】
　　007突然就安静了。
　　顾修翻了个身避开他，一个人阅读从网上搜到的信息。
　　这个世界里AA或OO恋的同性恋数量很少，但也有相关的报道研究。据说因为Alpha本能的傲慢和攻击性，就算被喜欢的Alpha标记了也很难长久，他们不会互相依赖不说，反而会排斥得更加厉害。
　　同性恋最好的归宿就是柏拉图。
　　顾修还搜到一句这个小众群体间的流行口号：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用一辈子的抑制剂。
　　顾修：“……”
　　看了一堆废料信息，然后再搜：Alpha被Enigma标记了会怎样？
　　网络上严重缺乏有关Enigma的资料信息，一搜全是虚构小说的设定科普。在这些小说里，Enigma可以标记Omega，甚至能把强大的Alpha变成Omega。
　　但柔弱的Omega很难承受Enigma的标记，最流行的Enigma小说普遍是EA恋。小说在一定程度上反映现实，由此可见这个社会对Alpha的积怨之深，巴不得他们被更强大的存在训服。
　　小说评论区里，偶尔有几个乱入的破防Alpha，振振有词地说Alpha怎么可能变得像Omega那么柔弱！要是不得不在别人面前低头臣服，那还不如死了！！
　　类似的评论都得到了海量点赞，世界各地的Alpha们一致认可这种宁折不屈的Alpha精神。
　　顾修神色严肃地往下看。
　　【你们知道训狗吗？】
　　嗯？
　　顾修腾地坐起来，双目炯炯紧盯屏幕。
　　一个匿名ID发表了一些不尽相同的言论。
　　【Alpha里面的确有一些同性恋，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可以接受Enigma。如果和Enigma在一起，那他们就和Omega一样了——Alpha有这种性认知别障碍的可能性，比Enigma存在的可能性还要小。】
　　【所以，Enigma要想泡到Alpha，就必须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比如，把他们当成最凶猛的烈性犬去训，温水煮青蛙，软硬皆施，奖惩并行……让他们逐渐适应被支配的感觉。】
　　【当然，循序渐进的标记也是必不可少的。切记，你绝对不能一上来就去标记Alpha的腺体！切记！那样只会被他们记恨一辈子，一定要慢慢来……比如从距离腺体最远的手脚开始，试着咬一咬。】
　　【成功将你的信息素注入Alpha体内后，他们受到信息素的影响，驯服的过程会轻松很多。】
　　【最后，记得多抚摸、亲吻、表扬他们。】
　　顾修：“……？？”
　　【……啾啾！】
　　顾修吓得把手机甩飞出去，刚好砸到圆溜溜的光球脑袋上，弹了一下，再落入柔软的长毛沙发。
　　007被砸了也没生气，飞回来关心地问：【你怎么了？】
　　顾修把自己包进被子里，仍惶惶不安，忙确认道：【我演的是火葬场渣攻，是攻，没错的吧？】
　　007开朗照旧：【对呀！】
　　顾修继续问：【那……主角攻对我产生兴趣……是有可能的吗？】
　　那不是已经发生的事实吗？007想，嘴上却只放彩虹屁：【啾啾你这么帅，本来就很受欢迎啊，你帅得人神共愤，男女通杀！】
　　007比顾修多两个世界的记忆，自带和这位宿主交流的经验外挂。顾修最经不得夸，不管再生气一夸就好，夸多了还容易飘。
　　【哼，我知道。】顾修坦然接受夸奖，适才的惶恐消退大半，【但我也是攻……我们不可能。】
　　007提醒：【不久前你还说自己是直男！】
　　顾修：【……滚。】
　　和007拌完嘴，顾修躺下来，终于安稳入睡。
　　夜半时分，靳沉寒收着自己的信息素，轻轻地推门而入。
　　他控制信息素的技术本就炉火纯青，回来的路上又从秘书的唇齿间得到了舒爽的抚慰，此时就算接近睡中毫无防备的秘书，也不会轻易失控。
　　他没在脏衣篓里找到顾修换下来的裤子，顾修偷藏裤子的理由他当然心知肚明，并未直接去问薄脸皮的小Alpha，而是半夜亲自过来一探究竟。
　　沾满Alpha体/液的裤子味道格外浓郁，他很容易找到被藏到床底的塑料袋，一点不嫌弃地抱到怀里。
　　他喉咙吞咽，克制着，不能咬，否则他的信息素就控制不住了，必然惊醒顾修。
　　他抱着塑料袋又在卧室里走了一圈，连空气里稀薄的栗子信息素也不放过。最后走到床边，毛绒的地毯，里面躺着顾修的手机，不知道怎么扔到了这么远的位置。
　　他弯腰帮顾修捡起手机。
　　顾修的手机居然没有密码，他轻轻一碰，一不小心，顾修的手机就解锁了。
　　其实靳沉寒本没有偷看秘书手机的想法，但Enigma的听觉好脑速也快，他还没反应过来，眼睛就先把屏幕上的内容看完了。
　　【论Enigma如何驯服Alpha】
　　内附详细教学步骤，虽然最后加上免责声明纯属虚构，但这似乎，和靳沉寒目前的所为不谋而合。
　　他思索片刻，再查看搜索记录，发现了顾修从Alpha如何标记Alpha开始，一步步怀疑到Enigma的全过程。
　　幽暗的灰眸扫过床上熟睡的Alpha，仍旧波澜不兴，平静而沉着。
　　靳沉寒将手机锁屏，放回原位，抱着裤子默默离开。
　　

第104章 AE28
　　顾修并不清楚自己的脏裤子给Enigma带去了怎样的快乐。
　　过度放纵的结果是，靳沉寒连着好几天工作都心不在焉，沉浸在Alpha迷人味道的海洋里。
　　睁开眼，是清冷禁欲戴一副银边眼镜的秘书；闭上眼，是身体修长白皙，耷拉着狗耳朵、疯狂摇晃狗尾巴的顾小狗。
　　常言道食髓知味，得到了顾修的信息素抚慰之后，他的幻觉症状不减反增。
　　总裁办里，靳沉寒揉着涨疼的太阳穴，独自忍耐了好许久，才给秘书发去信息。
　　现在顾修一看他的状态再加上信息素感应，立刻判断出来，快步上前道：“靳总，您怎么了？不舒服吗？”
　　“嗯，头疼。”在与自己信息素相连的Alpha面前，靳沉寒不再避讳自己的身体状况，“可能是那个标记快失效了。”
　　顾修忙问：“那怎么办……”
　　靳沉寒早有盘算：“过来。”
　　再往前就无路可走了。
　　靳沉寒仍道：“过来。”
　　顾修茫然不解时，靳沉寒一把将他拽倒，再用双腿接住他。
　　猝不及防坐到Enigma上司身上，顾修大惊失色，Alpha本能再加上从网上看到的恐怖攻略，下意识便要挣脱。
　　靳沉寒却将他死死圈住，又来一句：“顾修，你不是说你服务意识很强吗？”
　　“是倒是……”顾修差点咬到舌头，半天解释不清，“但我的意思是……”
　　“那么，请给我一些信息素。”靳沉寒甚至礼貌地用上敬语。
　　他们身量相仿，但因为坐姿，顾修居高临下，低着头看他。这个角度有些诡异的亲密，下面垫着的大腿更加诡异，顾修喉咙发干，有点犯傻地问：“嗯……怎么给？”
　　靳沉寒摘去他的眼镜，放到桌上。
　　顾修眼底飞速闪过一丝窘迫，那样子明明是懂了，却不如平时工作那样干脆利落，僵坐着不动。
　　虽然在ABO世界的体/液交换也是信息素交换，是一种治疗彼此精神力损伤的手段。但接吻到底是接吻。要是哪天靳沉寒这个Enigma凶性大发，对他霸王硬上弓来一次更深层的体/液交换，他该不会还得感谢对方的治疗吧？
　　顾修脑子一时间里乱七八糟的，靳沉寒则懒得管这么多，按着他的后脑压下来。
　　“唔……”
　　触感柔软的嘴唇稳稳当当地接住他。仿佛一只翺翔天际疲倦不堪的鸟儿，终于落到了踏实的巢穴里。
　　上一秒还犹豫不决的顾修，下一秒就顺从地闭上了眼。
　　靳沉寒却睁着一双深邃的灰眸，注视近在咫尺的青年，温顺的睫毛，俊美的眉眼，随着亲吻的弧度依一下一下触碰着他，挠着他。
　　信息素通过唾液进入他的身体，脑海中躁动不安的精神力得到安抚，靳沉寒沉沦在小动物般烂漫的热情里，猝不及防的，嘴巴被咬了一口。
　　“嘶。”
　　他差点忘了，这是Alpha身为捕食者的本能。
　　Alpha最浓郁的信息素从犬齿导入他的血管，试图在他的身体身处打下自己的标记，反客为主。
　　甜蜜的味道在唇齿间绽开，倘若靳沉寒不是更为强大的Enigma，恐怕就真着了道了，在温柔乡里被打下Alpha的标记。
　　反应过来后，他赶紧摸上Alpha的后颈腺体。
　　顾修一个激灵，迅速防备地撤退。
　　靳沉寒灰眸一暗：“想标记我？”
　　“……啊？”顾修浑然不知，露出懵懵懂懂最招人的表情。
　　靳沉寒被勾起的本能反抗只维持了短短几秒，一下破功，无奈地轻笑：“太不听话了。”
　　顾修不明就里。
　　然后又听Enigma哑声说：“应该惩罚。”
　　下一秒，Alpha的腺体被捏住。
　　“……靳总！”
　　如果顾修是一只真正的小狗，恐怕浑身的毛发都炸开了。
　　Alpha尤其抵触被触碰腺体，一来那是一种挑衅Alpha尊严的冒犯，二来，腺体也是Alpha全身上下的最大弱点。
　　靳沉寒掌握许多理论技巧，第一次实践起来也很熟练，快速撕开碍事的抑制贴，三指收拢，准确拿捏住Alpha脆弱的要害。
　　据说，这叫“掐捏诱导行为抑制现象”。凶狠的老虎豹子被这样掐住，马上就能变成乖巧的小猫咪。
　　靳沉寒眼眸半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Alpha美妙的表情，不禁喃喃：“还真是一掐就乖。”
　　“……靳总！”被捏住了命运后颈皮的顾修动弹不得，梗着脖子，只能用声音喊，“快放开我。”
　　靳沉寒不为所动。
　　他的手指在Alpha的腺体上游走，隔着皮肤感受它精妙的结构，掐到不同的位置，Alpha也会给予他不同的反馈。
　　不变的是Alpha失去控制，疯狂往外释放的信息素。以及蒙上湿润水雾，逐渐迷离的黑色眼眸。
　　“嗯……”
　　Alpha的身体也情不自禁往前拱了拱，和他贴到一起。
　　靳沉寒喉咙滚动，忍耐着身体里恣意蔓延的热意，先给他的Alpha按揉腺体。
　　Alpha早就忘记了何为抵抗和排斥，甚至主动地转动脖颈在他手上磨，身体往他身体上蹭。
　　……
　　……
　　顾修晕晕乎乎地注视着面前的Enigma，怔神许久。
　　顶峰之后是低潮，发泄过后的时间空虚而漫长，但又因为信息素的交换交融，大脑里精神力平静舒缓，那是任何娱乐美食都无法带来的满足。
　　就在这时，靳沉寒又把嘴唇送了过来。
　　“……等等！”顾修急忙抬手挡住，脸蛋红扑扑的，“信息素，够了吧？”
　　“够是够了。”靳沉寒舔了舔嘴唇，姑且放弃，“但是……”
　　他的嗓音拖得很长，直到顾修追问：“但是什么？”
　　靳沉寒弯了弯唇，稍显戏谑道：“但是，我们都需要换身衣服。不过不用担心，我这里也有备用的内/裤。”
　　顾修低头一看，整个人直接烧了起来。
　　被他垫着的大腿滚烫如烙铁，他迅速迈开腿，跌跌撞撞地从对方身上下来。
　　黑色的西裤湿了之后也很明显，他们俩的衣服差不多都毁了。
　　顾修压根不敢回头，抽了两张纸于事无补地擦。
　　【咦？】007疑惑的声音响起，【我好久没有被迫关机了……】
　　顾修动作一顿。
　　007疑惑不解，便直接问：【啾啾，你的腺体好红哦，是不是被主角攻揉的？】
　　顾修沉默以对。
　　【难怪我关机了！】007快速判断出目前的状况，直言不讳道，【啾啾，那是腺体高/潮，怎么样，是不是很刺激？还有更多更刺激的，可惜我都看不到……】
　　顾修咬牙：“……闭嘴。”
　　“什么？”
　　靳沉寒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修慌乱回头：“啊……靳总，我不是说你。”
　　靳沉寒抬了下眉，没多问，将手里的东西往前一递：“衣服，就在这里换了吧。”
　　“好的。”
　　顾修低着头接过，走到沙发那边，挤到花生盆栽所在的角落里。
　　他背着身，先换上干净的衬衫，再借着沙发的遮挡换裤子。
　　从脏兮兮的裤子里抽出双腿，再把挂在沙发上的干净裤子拿起来——
　　顾修动作一停。
　　他手里小块的黑色布料……三根脆弱的黑绳组成三角形，前侧一个黑色的皮质小兜。
　　沙发上剩下的衣服只有黑色的西装长裤，顾修拿起来抖了几下，也没抖出来说好的内/裤。
　　他为难地抿抿嘴，把自己的脏裤子穿回去，拿着那破破烂烂的黑色东西去找靳沉寒。
　　他有些尴尬，好不容易才把那东西亮出来：“靳总，这个……”
　　“啊，不好意思，只有这种……”靳沉寒的表情有些无奈，口气也很诚恳，“可能是罗威以前买的，我看了，是新的。如果你介意款式的话，就先把西裤换上，我让人再去买几条新的内/裤过来。”
　　顾修低垂着头说算了，换好衣服后便从总裁办出去，前往卫生间。
　　那条奇怪的内裤穿着哪哪都不太舒服，前面的皮革很容易发出吱吱的声音，听得他浑身发毛。后面的带子则磨得皮肤痒，还直往下掉。
　　他对着镜子，左调整又调整，最后把带子拽出来一点，用皮带固定在腰上。
　　他的脸色仍有些红，就躲到隐蔽的隔间里，坐到马桶上准备多待一会儿再回去。
　　他打开手机，想了想，输入007刚才提到的“腺体高/潮”，搜索。
　　然后看得眉头紧皱。
　　【网上都说当Omega比当Alpha……爽，因为他们的腺体更敏/感。反之，Alpha的腺体就像老虎的胡子一样碰不得。】顾修不自在地摸了摸腺体，肿得抑制贴都盖不住了，只能高高竖起衬衫领子遮挡。
　　回忆起总裁办里失控的沉沦，他抿抿唇，有些难堪又有些羞耻，话只说出一半：【那我怎么……】
　　007倒是心领神会：【因为主角攻是Enigma，你在他那里和Omega差不多啦。如果有谁能强过主角攻，也能把他捏来捏去，对他为所欲为——不过，那是不可能的！】
　　主角攻拥有最为强大的主角光环，他是这个小世界的核心，正他和主角受的感情线扩展生成了这整个小世界。
　　强烈的危机感油然而生。
　　既然主角受能脱离剧本和别人搞到一起，一个柔柔弱弱的Omega还能攻别的Omega。主角攻当然更行了，攻一个小小的Alpha才不在话下！
　　【007，你的隐私保护系统……】顾修迟疑道，【会保护我的吧？】
　　【嗯嗯嗯，会保护你的隐私。】007不假思索，【啾啾你放心，你遇到18禁内容，我第一个就关机了。】
　　顾修：“……”
　　他果然不该指望这男同世界的废物系统。
　　*
　　在公司里，几乎没有秘密。
　　公司里八卦的传播速度也相当惊人，而且越传越离谱。
　　近几天，靳沉寒动不动就给员工们放假，发奖金又送礼品，和曾经的铁面总裁简直判若两人。
　　刚开始，大家一致认为单身太久的上司是病入膏肓了，据说A+级的Alpha如果长期匹配不到合适的伴侣，很容易因为精神力紊乱变成疯子或傻子。
　　但靳沉寒最近的工作兴致异常高昂，每天容光焕发，早上第一个来，晚上最后一个走，不知疲惫。
　　这很不对劲。
　　第一次突然放假，传出靳总要去相亲；第二次放假，传出靳总谈恋爱了，第三次……靳总好事将近。
　　一切的古怪都有了解释。
　　不过短短的一周时间，顾修就听见有人在八卦靳总的配偶，说得像模像样的，十分具体，很难不让人怀疑是照着顾修的外形气质进行的描述，顾修身上的信息素就是最好的证明。
　　哪怕心有怀疑，也没谁敢在明面上揣测上司的性取向，AO之间的同性恋并不光彩。只有顾修心里门儿清，靳沉寒是Enigma，他可不是同性恋。
　　谣言三人成虎，顾修愈发惴惴，再也没法当做耳旁风了。
　　嗡嗡。
　　想到上司，上司的消息就来了。
　　靳总：【来我的办公室。】
　　顾修硬着头皮过去，委婉地提醒：“靳总，就快下班了，有什么……”
　　靳沉寒正好忙完，说：“晚上要一起去吃晚餐吗？”
　　顾修并无预料，愣愣道：“啊？”
　　靳沉寒弯唇轻笑：“先去吃饭，然后一起去我家——”
　　说着，压低音量，带着一点蛊惑人心的清冽信息素一起飘过来：“然后，我再给你一个新的标记。”
　　顾修喉咙滚动，闭了闭眼，坚定地拒绝了Enigma的信息素诱惑。
　　“不了靳总。”
　　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这不对。
　　顾修没敢与上司对视，一口气道：“我和子君约好了，要回家吃饭。靳总，如果你没忙完的话……我就先打车回去了？”
　　说到最后才抬起眼。
　　靳沉寒沉默注视着他，仍是波澜不惊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
　　只是唇边那抹淡笑消失了，像从未存在过。
　　许久，他才开口，“嗯”了一声。
　　顾修逃也似的离开公司。
　　【不对不对太不对劲了！】顾修一路摇头，脚步如飞。
　　【啾啾，你和主角攻在一起不是正正好嘛？这样主角攻受都能获得幸福，这个小世界说不定就不会崩掉了！】007，【而且主角受绿了你，你也把他绿了，这很公平啊！！】
　　【……】顾修静默片刻，厉声辩驳，【他是Enigma！007，我现在很怀疑你的立场，你搞清楚，就算是在你们男同世界，我也不可能把我的皮鼓贡献出去！】
　　不知何时，顾修已经放弃了身为直男的坚持，底线放低到皮鼓。
　　然而回到酒店后不久，靳沉寒又打来电话，以为他就在楼下，于是直接吩咐道：“现在忙吗？来我家一趟吧，我有点东西要给你看。”
　　“啊……”顾修抬头看一眼身处的酒店房间，“好的，稍等我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靳沉寒古怪地重复，“怎么，和你的未婚妻在一起？”
　　顾修随口嗯声。
　　靳沉寒挂了电话，看着手机，再看看桌面上凌乱堆叠的照片。
　　沉默半晌后起身，直接下楼，按响门铃。
　　过来开门的是林子君。
　　“顾修呢？”靳沉寒开门见山，“他在家吗？”
　　“啊……”林子君没有立刻回答这个问题，尾音拖得很长，直到Enigma就要没耐心了，又把问题抛回去，“怎么了？”
　　靳沉寒按住额角，努力平心静气道：“他是我的秘书，有一些工作需要他处理。”
　　现如今的林子君应付起这种上位者也是不卑不亢，拿出这段时间工作的经验，礼貌地笑道：“现在已经下班了，靳总，如果不是很紧急的话，您明天上班再联系他吧？”
　　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再来一句：“顾修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了，他的精神力本来就有一点损伤，晚上需要好好休息，这样明天才能更好地为您工作。”
　　靳沉寒无话可说，还不得不对这个Omega维持体面，指骨都崩得发白了。
　　四十分钟后，顾修抵达大平层公寓。
　　他比预计的时间来得稍晚了些——因为中途去附近的药店买抑制环。靳沉寒第一时间就看到了，他脖颈上黑色的一圈，正儿八经的抑制环，不是情趣道具。
　　Alpha本就偏淡的信息素被压制得无影无踪，一时间靳沉寒也不能确认，那压制的气味里是否还有林子君的花香。
　　无论如何，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他迅速定了心神，喊：“顾修，过来吧。”
　　顾修走上前，熟练地准备加班：“今天需要我……”
　　说着一卡。
　　靳沉寒面前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厚厚的文件袋，旁边是两份个人文件，一份林子君，一份竹恩卓。
　　靳沉寒有条不紊地解释：“恕我冒昧，擅自调查了你的未婚妻和他的朋友。因为我在小区里撞见过他们几次，身上还带有彼此的信息素味道。他们看起来，可能比朋友关系更亲密。”
　　至于这话里有几成谎言，无足轻重。
　　他拿出来的证据全都货真价实。
　　顾修闻言，下意识为林子君辩解：“靳总，他们是很好的朋友，而且都是Omega……”
　　“那你看看吧。”靳沉寒说，“我雇了私家侦探，跟了他们几天。”
　　靳沉寒把文件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厚厚的一沓照片。
　　【啾啾！‘关键剧情点·十二’……】007抓紧送上门的机会，【主角攻派人拍到了渣攻进出酒吧、和外面的小O暧昧不清的照片，借此让主角受和渣攻分开！然而，主角受因为自己的背叛倍感自责，得知渣攻出轨，心里反倒平衡了些，这样即使他们都有错，这段感情也能继续维持下去……】
　　顾修：“……”
　　007：【主角攻当然气坏啦，却又没法对这个柔柔弱弱的Omega发作。于是开始盘算阴招，在工作上对渣攻下手，逐渐丧失底线……】
　　顾修按住额角，拿起一张照片，喃喃：“这是……”
　　照片里，林子君和竹恩卓手挽着手，笑靥如花。
　　“这里还有。”靳沉寒赶紧将同一天的其他几张照片递上，前后连续，逐步递进。
　　只见林子君和竹恩卓举止亲密，一起逛街，到这里还能说他们只是好O蜜。然而，等他们走到无人的角落里，终于情难自抑，吻住了彼此的嘴唇。
　　“还有。”靳沉寒继续递照片。
　　这次的更夸张，是两人共同进出酒店的照片。晚上进去，早上才出来。
　　生怕顾修看不懂或是装糊涂，靳沉寒毫不留情，直接将所有龌龊戳破：“林子君出轨了，出轨对象就是他的发小。难道现在你还觉得，他们只是单纯的朋友吗？”
　　顾修看着这些照片，还算欣慰，好歹林子君没把人带到他的房子里。
　　【原本在你的火葬场任务里，应该是主角攻拍到了你和妖艳小O暧昧的照片给主角受……不过这个剧情点也能走，完成度50%了！非常顺利！】007努力鼓舞宿主，【现在你代替主角受念台词就好啦：没关系，我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这样我们就算抹平了！】
　　什么？
　　顾修抬眸看眼一脸严肃的靳沉寒，欲言又止：“……”
　　

第105章 AE29
　　“……没关系。”
　　酝酿好一阵，顾修平静地开口道。
　　这话一出，他估计自己头顶应该绿油油的十分亮眼，堪比绿色的圣母光环。
　　论起脸色，靳沉寒更像那个被戴绿帽的窝囊丈夫。他黑着一张脸，无语至极反而笑了出来，反问道：“没关系？”
　　“嗯。”顾修垂了垂眸，艰难酝酿台词，“我……我也……做了对不起他的事。就算……抹平了。”
　　他说得磕磕绊绊，声若蚊讷，唯恐靳沉寒听清。
　　但Enigma的五感何其敏锐，皱起眉，直接问：“什么？你做了什么？”
　　顾修微微抿了下唇。
　　007在脑海里通知他：【剧情完成度60%……及格啦！啾啾你努力一下，再走个你们的双人感情戏，说不定就能100%完美完成了！】
　　就算顾修打算凑合就此了事，可这感情戏并不是顾修能够自己决定走不走的，现实不像小说，小说可以随时退出关闭，现实却不能。
　　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举动都会引起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他不回答没能结束剧情，靳沉寒站起来，脸色阴沉如墨，直视着他又问：“你做了什么对不起林子君的事？”
　　“唔。”顾修眼神闪烁，“我也经常去酒吧，还有……”
　　靳沉寒身上寒冷的信息素已经快压抑不住了。
　　顾修一个哆嗦，终于去看他：“和您也有一些……比较亲密的接触。”
　　靳沉寒一怔。
　　人的念头稍微一转变，看见的东西突然就大不一样了。顾修顾左右而言他，原本像是因为混乱的私生活而心虚；现在看来，分明还是他那个清纯得要命的小秘书，因为不好意思说出和他的那些事，才支吾嗫喏。
　　靳沉寒舔舔干涩的嘴唇，义正词严：“那有什么对不起他？这只是正常的精神力治疗。照顾下属的身体健康，也是我的义务。”
　　“但是……”顾修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偏了下头，视线落到照片里拥吻的Omega身上。
　　“他是明知故犯，你是不得已而为之，你们的性质完全不同。你没有对不起他。”靳沉寒一本正经，“如果真要抹平，你就该主动地、做一些真正对不起他的事。”
　　顾修满脸愕然，黑眸颤动。
　　作为道德标兵人设的主角攻，靳沉寒格外讲究道理和公平，他说起话来，就像数学里的约分公式的一样有说服力。用出轨抵消出轨，听起来匪夷所思，但以他的逻辑，不过将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了而已。
　　合情合理。
　　连顾修都被他绕了进去。
　　“总之，是他对不起你。”靳沉寒总结，然后建议道，“分手吧，如果你父母不同意，可以拿这些照片给他们看。你的精神力损伤也不用担心，我可以帮你修复。”
　　虽说顾修是崇尚自由恋爱的Alpha，但本质渣攻，他可以挑剔嫌弃主角受，被人来要求分手却只会激起他一身逆鳞。
　　顾修遵从人设，礼貌却略显疏离地说：“靳总，谢谢你关心我，但这些是我的家事，就不用您费心了。”
　　“是吗？”靳沉寒笑一声，眼底却没笑意，“所以，你坚持要和他结婚？”
　　顾修垂眸不语。
　　靳沉寒一个迈步，逼到他面前：“那你应该也做一些对不起他的事，这样才公平。”
　　靳沉寒熟练地抬手绕到Alpha的后颈，却摸到一个复古的金属锁孔，不由愣住：“你这抑制环……带锁？”
　　顾修一个低头，从他的臂弯间绕出来。
　　靳沉寒面色不虞：“钥匙呢？”
　　“呃……放家里了。”
　　顾修仍是一脸天真，但这带锁的抑制环，防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靳沉寒不得不收走得寸进尺的手。
　　没想到主角攻默不作声找了私家侦探，默默跟踪主角受好几天，一直憋到证据确凿了才告知顾修。
　　顾修准备下楼，在脑中对007道：【我感觉这个世界的主角攻……心思还挺重的。虽然你说他的人设是道德标兵，但他最后不还是要睡别人的老婆吗？哪里道德了？】
　　【啾啾，你终于明白啦！】007很是欣慰，【这就是我们大晋江的特色，反差萌！我们这里还很流行直男攻和直男受哦——意思是只对着他对象直。】
　　顾修：“……”
　　懒得搭理没个正形儿的007，顾修顾忌着靳沉寒，不知道他会不会跟出来查看电梯的去向，或者想法子弄到公寓里的监控。
　　顾修按下八楼的按键，选择回家。
　　而此时二十楼的电梯门口，靳沉寒果不其然站在那里，注视电梯缓缓下坠，在八楼停下，过了好几分钟也没有重新启动。
　　【剧情完成度80%。】007不忘剧情，【正好，你回家见见主角受，他会试探你出轨的事，确认你对他不忠。】
　　前面主角攻拍到出轨证据的对象都错了，没想到后续的剧情还能继续进行，100%完美完成近在咫尺。
　　顾修回家，林子君惊讶了一瞬，然后直接告诉他：“顾修，你回来了……刚才靳总来找过你，大概一小时前……”
　　“嗯，”顾修如实说，“我刚从他那里回来。”
　　“唔……”林子君目光在他身上转圈，定格在脖颈上的抑制环，有些惊讶地问，“你怎么戴了抑制环？”
　　“跟你没关系。”顾修一如既往没好气，“我可不想闻到你的信息素，还有，竹恩卓的。”
　　林子君脸色赧然，但顾修这番话并没有逼退他，他反而继续往前，一直走到顾修身边，仔细嗅了嗅，又皱起眉问：“你戴抑制环，是为了遮掩靳总的信息素吗？你们刚才……做什么了？”
　　【剧情完成度90%！】007独自亢奋。
　　顾修静默一瞬，虽然被误会的感觉很是微妙，渣男语录仍信手拈来：“什么也没做。”
　　他转身回房间，林子君再一次从身后叫住他。
　　“顾修。”林子君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是你告诉我……真正的爱可以克服本能。”
　　顾修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说这个，疑惑地“嗯？”一声。
　　林子君正色道：“那你这一次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吗？还是受到了权威的压迫，或者受到了信息素的影响而不自知？”
　　顾修不说话，林子君也不放弃，不断追问：“你喜欢靳总吗？甚至可以为了他……做下面那个？”
　　这下，顾修再也装不下去冷脸渣攻了，反应激烈，不假思索地反驳：“怎么可能！？”
　　“可是……”林子君显然不怎么信，一脸忧虑地看着天真的未婚夫，“靳总的等级，恐怕比你高不少。你能……反抗得了他吗？”
　　林子君是一个Omega，对危险的感知能力远比Alpha敏锐。何况是顾修这种无比迟钝的，半路出家的半吊子Alpha。
　　007之前也提到过，小说里的林子君十分惧怕靳沉寒的信息素，恨不得逃到天涯海角，被标记后却又忍不住亲近对方，等标记淡化失效了又逃跑躲避……他追他逃，拉拉扯扯，直到成结。
　　毕竟靳沉寒是Enigma。
　　事实情况就和林子君的直觉一样，顾修绝对不是Enigma的对手。要是和Enigma继续纠缠下去，只有被压的分！
　　顾修大梦初醒，被可怕的脑补吓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他再摸摸自己灵机一动戴上的抑制环，心有余悸。
　　晚上睡觉顾修也带着抑制环，次日直接戴着抑制环去公司上班，俨然成了工作狂靳总二号。
　　前往总裁办，各自戴一个颈环的上司和下属面面相觑。
　　只是靳沉寒戴的是皮质插扣抑制环，顾修的则是全金属材质加钥匙锁，沉甸甸的，钥匙又和锁分离，一点也不日常，是医院和监狱监管病人常用的款式。
　　好一会儿，靳沉寒眼神复杂地开口道：“我这里有新款的电子锁抑制环，全新的，你要吗？”
　　顾修忙摇摇头：“不用了，这个就很好。”
　　最原始的钥匙锁最让人安心。
　　昨天有关钥匙的去向他撒了谎，这次他是真把钥匙锁在了酒店的保险柜，这个抑制环除了他自己，谁也别想开！
　　靳沉寒也不再坚持，转而交代起工作，兢兢业业的模样一日既往，西装革履，文质彬彬，言谈举止都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顾修听着听着，逐渐走神。
　　“顾修？”
　　顾修一阵恍惚，靳沉寒的呼唤又勾起一段记忆。
　　无比鲜活，历历在目。
　　——“顾修，过来。”
　　靳沉寒就是那样，一边叫着他的名字，一边说着无害的“过来”，像是平时交代工作那样，一步步引诱，直到把他拉拽到自己的腿上。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已经为时已晚。
　　靳沉寒把他的后颈揉得又红又肿，被腺体送上巅峰的那一瞬间他的眼前一片花，像坠进五彩缤纷的万花筒里，以一大股白作为结尾。
　　他们两人的裤子都脏了，靳沉寒的高级衬衫也惨不忍睹。
　　“顾修，你还好吗？”
　　“啊……”
　　仿佛从一场漫长的梦境里醒来，顾修出了一头的汗，回过神来。
　　“我想，你需要一个新的标记。”靳沉寒作为过来人，有条不紊地说，“精神力状况不好，会让你觉得很疲倦、精神不集中，严重的话还有可能出现幻觉。”
　　顾修摸摸金属抑制环，找回一些安全感，咬牙拒绝Enigm息素的诱惑：“不用了，我没事，谢谢靳总。”
　　“嗯……那你就先回去吧。”靳沉寒也不强求，只温和地敲打他一下，“不要让你的身体状态影响到工作。”
　　“……好的。”顾修低下泛红的脸，迅速撤退出。
　　ABO世界太可怕了。
　　顾修背靠着总裁办的门，捂住心脏狂跳的胸口。
　　他刚回到秘书办公室坐下，靳沉寒又发了消息过来。
　　他下意识站起，一看信息，原来靳沉寒不是有事找他，而是刚才对那句稍显严肃的话的补充。
　　靳总：【但是，如果实在身体不适，请及时告诉我，不要自己硬抗。】
　　靳总：【知道了吗？】
　　顾修忙回复：【知道了，谢谢靳总！】
　　靳总：【应该的，毕竟你是我的】
　　靳沉寒那边似乎手滑没打完，把顾修吓得心跳如雷，过了两秒才补上。
　　靳总：【秘书。】
　　可是好半天，这心跳也没恢复正常，咚咚咚的震耳欲聋。
　　顾修再揉了揉胸口，配合几个深呼吸。
　　*
　　A79集团一楼大厅。
　　林子君是一个人找过来的，没有提前告诉顾修。想约见靳沉寒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在前台报上名字，先记录下来。
　　前台那边提前得到过靳沉寒的吩咐，看看这个熟悉的名字再看看对方那张熟悉的脸，越过总裁秘书，直接给总裁办打去电话。
　　只是现在靳沉寒刚好不在办公室，他亲自出去了一趟，买了Alpha专用的精神力修复液。这种东西他很了解，只能起一个辅助缓解的作用，并不能治愈Alpha的精神力损伤。但聊胜于无。
　　回来的路上经过一楼大厅，好巧不巧的，遇到正准备离开的林子君。
　　靳沉寒抬了下半边眉，脚步稍偏，迎面就走了上去。
　　林子君感受到Enigma的压迫，先停下脚步，惊讶道：“靳总？”
　　靳沉寒脸上没什么表情：“来接顾修？现在才三点。”
　　林子君却摇摇头：“我是来找你的，有件事想问问你……前台刚才说你不在。”
　　“问什么？可以在这里说。”靳沉寒态度冷淡，“Omega禁止进入我的办公室。”
　　原来还有这样一条规矩，听着离奇，也像是靳沉寒胡编的用来折辱Omega的借口。林子君却凝眉深思，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于是问道：“靳总……您真的只是Alpha吗？”
　　靳沉寒眼神一黯：“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事，你可以先走了。”
　　上了楼，靳沉寒沉吟片刻，先去隔壁秘书办，递上修复液，关心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啊！”
　　下午三点正是犯困的时候，顾修微微一惊，醒了瞌睡，也没细想就条件反射地回：“挺好的，这些就快做完了。”
　　靳沉寒忽地伸手过来，试了试他的额头。
　　顾修僵住，这下才真正清醒了。
　　抑制环抑制的是自己身上的信息素，对别人的信息素却没有多少抵御能力。虽说他的信息素传感器极其迟钝，但那股林木的气息几次进入他的身体，他对此太熟悉了，那只手一放上来，他就恨不得倾身去蹭。
　　他努力克制想要亲近Alpha的冲动，心里狐疑地打起鼓，那个算不上标记的标记应该已经淡化了，怎么Enigma的信息素还是这么好闻？
　　说起来在他刚开始给靳沉寒当秘书的时候就挺喜欢的，那会儿他还将这信息素当做香薰。
　　只要这信息素不是铺天盖地地笼罩过来，带着强烈的冰冷的侵略性试图驯服他。
　　半晌，靳沉寒收了抚摸他额头的那只手：“没发烧。”
　　而后又看看他：“但是脸有点红，应该还是有些不舒服。”
　　顾修：“……”
　　“也没什么事了。”靳沉寒继续说，“那我们就先下班吧。”
　　“啊……可以吗？”
　　“我是你的上司，我说了算。”
　　顾修这个秘书越当越轻松，从没日没夜的加班逐渐演进成和上司一起光明正大地早退。
　　靳沉寒带路，坐电梯直达车库。
　　靳沉寒将车子开得很慢，许久，遇到一个红灯，他瞥一眼身旁的顾修，尤其是那金属质地的颈环，意有所指道：“顾修，不用紧张。”
　　靳沉寒表现出来的的确大公无私，心心念念的都是他的身体健康，虽然偶有逾矩，但也是情非得已。顾修亲自体验过Alpha的发情期，知道维持理智有多么困难。
　　何况靳沉寒是Enigma，他的发情期更加凶猛。
　　但问题出就出在靳沉寒是Enigma。
　　可以将Alpha变成Omega的Enigma。
　　过了好几秒，顾修装作刚刚反应过来，懵懵地问对方：“唔？靳总你刚才说什么？”
　　靳沉寒静默一瞬，转言道：“你的精神力状况确实不太好，随时随地出神……这只是一个开始，如果长期拖下去，早晚会造成精神力紊乱。”
　　漫长的安静过后，开到下一个路口，靳沉寒停下车等红灯，继续说：“我也是这样。”
　　“嗯……靳总。”顾修这才开口接话，“如果您有什么不舒服，也请随时告诉我。”
　　靳沉寒轻笑：“那你会给我提供什么样的服务？”
　　顾修一卡，当时随口说的话，现在怎么变成靳沉寒反复拷打他的武器了？
　　靳沉寒的态度倒是漫不经心：“我本来已经习惯了，但自从得到了你的信息素抚慰之后……那种状态就有些无法忍受了。”
　　“唔……”顾修有些难于应对，只好努力旁敲侧击、拼命暗示，“那个靳总，其实我是一个比较传统的Alpha。”
　　与此同时，在脑中询问007：【我这样暗示靳总我们撞号了，他那么厉害，应该听得懂的吧？】
　　007：【呃……听肯定听得懂。】
　　怎么解读就是另一回事了！
　　007饶有兴致地通过顾修的眼睛观察对方，好奇这位格外bt的灰眼睛会如何应对。
　　果不其然。
　　“生理的匹配度和心理的匹配度经常是两码事，等身体的激情褪去了，很多AO都忍不住见异思迁……所以现在的AO，要么匹配成功了尽快结婚，要么就只满足身体的需求但不确认关系。”靳沉寒慢条斯理道，“据我所知，搞婚外情的传统Alpha可不少。”
　　顾修哑口无言：“……”
　　只能问007：【他是不是在骂我？】
　　007拥有两个世界的记忆，熟练解释：【当然没有啦，他只是骂那些自称传统但搞婚外情的AO，他上次不就为你鸣不平吗？他还说主角受绿了你，你也应该原样绿回去才公平!】
　　“到了。”
　　靳沉寒的话一句更比一句难回答，好在车子终于抵达了高级公寓的地下车库。
　　顾修立马伸手去开门，但没有解锁。
　　他只好扭头去看靳沉寒：“靳总……”
　　靳沉寒却不动，默不作声摘了抑制手套。
　　顾修顿时浑身僵直，进入警戒状态。
　　靳沉寒无奈笑了下，开口：“第一次你坐我的车，我也做过类似的事，为了确认你会不会因为我的信息素感到不舒服。仅此而已。”
　　然而今夕不同与以往，那会儿的他们还是完全纯洁的上下级……
　　顾修紧张得喉咙滚动，不过靳沉寒的确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不用紧张，也不用害怕我。”
　　话虽这么说，靳沉寒却倾倒身体，摸着顾修脖颈上的金属颈环，逐渐靠近。
　　好在抑制环的钥匙在酒店的保险柜里，想到这里顾修微微放心，就算靳沉寒是Enigma，也不可能再对他的腺体做什么了！
　　突然。
　　咔哒。
　　靳沉寒嘴一张，一合拢。
　　顾修双目放大，呆呆地低下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变成两半的金属环从脖子上落到怀里。
　　顾修：“？？？”
　　普通的合金而已，以Enigma的咬合力，应付起来轻而易举。
　　刚刚咬断了金属，靳沉寒脸上仍波澜不惊，徒留顾修一个人震惊得无以言表。
　　顾修的腺体就这样暴露了出来，然而靳沉寒却没有得寸进尺，反而举起双手后退，做出投降的姿势。
　　“说了不用害怕，我什么也不会做。”
　　许久他也没有下一步动作，耐心地等待Alpha解除防备。
　　脖子上空落落的感觉令顾修很不安，但靳沉寒说到做到，没有再擅自触碰他的Alpha腺体。
　　靳沉寒也通过这套连招暗示他：你在我面前根本没有任何反抗之力。
　　不过靳沉寒却克制住了自己，尊重Alpha本人的意愿。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除了皮鼓可能遭殃的危险，其实顾修在方方面面都很信任、敬仰这位上司，再加上这番表明态度的操作，顾修于情于理都做不到那样提防他。
　　顾修甚至觉得不太好意思。
　　前不久他才说要给靳沉寒打一辈子的工，说自己的服务意识很好，因为一点小小的性别问题就把对方当成偷香盗贼了，属实不该。
　　准备下车前，他便先请示一句：“那靳总，我就先下车了？”
　　靳沉寒正要开口，余光忽然从后视镜瞥见了一个人。
　　林子君。
　　车窗开了隐私模式，只能从里看到外，不能从外看到里。不知道林子君什么时候记下了他的车牌，正在他的车子后方鬼鬼祟祟，挤眉弄眼，似乎想看看车里有没有人。
　　想了想，靳沉寒大方地将隐私模式关闭。
　　顾修低头解安全带，并未留意窗外的人，还发出一声：“哎？”
　　靳沉寒忙问：“怎么了？”
　　顾修：“安全带卡住了。”
　　“我帮你。”靳沉寒动作比说得还快，话刚落手就伸了过来。
　　顾修被他的头发蹭到脸颊，当即不适应地直起脊背，拉开距离。
　　但他人被安全带束缚着，再躲也躲不到哪儿去。
　　“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靳沉寒也没把安全带解开，“如果你着急的话，我就先用小刀把它割开。”
　　顾修忙拒绝：“没事，不急。别弄坏了。”
　　他一个蹭上司车的秘书，没付钱也就算了，再弄坏人家一条安全带就不合适了。
　　折腾半天安全带，一个忙碌一个紧张，各自都出了些汗。在狭窄的车内空间里，信息素的浓度不断提高。
　　顾修能闻到越来越浓郁的林木气息，也能听到对方稍显紊乱的呼吸声。
　　上次的标记已然失效，近几天顾修唯恐自己因为那股信息素失控，刻意戴上抑制环，与上司保持距离。
　　然而现在，在密闭的车子里，抑制环被咬断，解不开的安全带。种种“意外”组合在一起，让一切前功尽弃。
　　顾修从那双灰眸里感受到强烈的危险，但下一秒，只是脑袋被揉了揉。
　　从左到右，从右到左，把他整齐的黑发揉得乱七八糟。
　　“……嗯？”
　　“唔。”靳沉寒眨了眨眼，收手，“不好意思，我还以为你头上长出狗耳朵了。”
　　难怪那完全是撸狗的手法。
　　顾修静默一瞬，忽地想起靳沉寒上次的告诫，便问他：“靳总，你也出现幻觉了？”
　　“嗯。”靳沉寒直言不讳，“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那……”
　　顾修才刚吐出一个字，嘴巴就被对方的手指压住了。
　　顾修睁大一双清亮的黑眸，不解地用眼神询问，然后听靳沉寒道：“大黄，不要乱叫。”
　　顾修：“…………”
　　靳沉寒的幻觉症状看起来已经非常严重了！！
　　“乖乖的，听话。”靳沉寒不管不顾，“张嘴。”
　　顾修莫名其妙就张开了嘴。
　　修长的手指带着淡淡的信息素，揉着他的舌头，刮过他的口腔，痒得像有虫子在皮肤里爬，十分难受。
　　等他痒得受不了了，靳沉寒终于收手，趁他不注意吻上来，换成唇齿来攫取津液，风卷残云，特别凶。
　　湿漉漉的手指也不闲着，揉进衬衫里，探索全新的领地。
　　嘴巴里的痒和身子的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唔嗯！”
　　顾修忙要反抗。
　　靳沉寒掐住他的腰，灰眸幽沉，声音也低了两度：“乖乖听话。”
　　平时工作习惯了听从上司的命令，结果到了这种时候也是，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
　　顾修无比顺从，努力去适应那陌生的痒，绷着肌肉纹丝不动。只有在他肌肤游走上的手，偶尔能感觉到些许细微的颤抖。
　　靳沉寒放开他湿润红肿的嘴唇，吐出几口信息素交融的热气。
　　接吻的效果明显没有之前好了，靳沉寒的呼吸变得愈发凌乱，手指也烫得惊人。
　　“顾修，现在，”靳沉寒一字一顿地命令，“再给我一些信息素。”
　　顾修缺氧得说不出话，但那潮/红勾人的脸色仿佛在说，你想要就自己拿。
　　况且顾修也不知道还能怎么给信息素，扑上去继续亲吗？况且靳沉寒的手还在他身上，让他一动不敢动。
　　突然，靳沉寒往下一勾。
　　“……这次我想要这里的，比较浓。”


第106章 AE30
　　林子君一个踉跄，差点撞到后方的车子上。
　　靳沉寒照顾着面前的顾修，不忘重启车窗的隐私模式，车窗顿时恢复一片黑，不再给外面的人偷窥的机会。
　　车窗紧闭，防止信息素泄露，隔音效果也很好。
　　顾修被安全带捆着无处可躲，只能伸长脖颈，如同垂死的鱼一般喘气。
　　靳沉寒借着取用信息素的由头，不管其中包含了几分的私心，总之，满载而归。
　　在车子里扩散开的腥气很淡，就像浓郁的牛奶香气里那点微不可查的腥。加热之后，腥味就更淡了，让人不仅联想到街边的蛋糕工坊，蛋糕新鲜出炉的浓郁奶香，飘得满街都是。
　　再装点烘烤后的坚果，比如栗子，然后再配上清新微苦的茶。香气层次丰富，甜而不腻。
　　靳沉寒估计自己大概是病入膏肓了。
　　他几乎耗尽了全部的抑制力，才堪堪忍住，没当着顾修的面舔舐粘稠的手指。
　　他从抽屉里找出备用毛巾，还算冷静地先给顾修擦干净，再擦了擦自己的手，然后将脏兮兮的毛巾整齐叠好，装进袋子里，似乎是要收藏起来的架势。
　　“这……”顾修咂舌，有点说不出话来，皮带扣眼都扣错了两次。
　　他很想问问靳沉寒积攒自己子孙的用途，但又直觉最好别问，问题的答案大概率是他难以接受的。
　　他不由想起之前通过全息投影看到的，靳沉寒发情的那晚，嘴里咬着他的衬衫，后颈还贴着他用过的抑制贴……
　　顾修吞咽几下，淡褐色的小痣随着喉结起伏滚动着。
　　靳沉寒倒是从容镇静，接着给自己收拾，他的身上也是一团狼藉。
　　这次没有标记，但开探了另一种擦边性/行为，顾修从车里出来就要回家，还是靳沉寒无奈地叫住他：“你现在身上都是我的味道，最好先去我家处理一下。”
　　这种仿佛偷情的毁尸灭迹，两人干起来已经很熟练了。
　　顾修去上司家里洗澡，换身干净衣服，还可以再喷一点信息素清新喷雾，借一个新的抑制环。
　　靳沉寒自然地给顾修拿拖鞋，送上衣服，熟练地将他换下来的脏衣服收走，放到自己的房间，再假模假样打开空洗衣机。
　　顾修洗澡的时候仍有些提心吊胆，洗得也很快，唯恐上司又担心他出现意外，闯进浴室。
　　他想让太过人性化的007关机，免得被偷看了洗澡，又怕靳沉寒突然过来，就让007变成长条状，挤在门缝里给他盯梢。
　　【啾啾你放心啦。】007随时汇报外面的情况，【主角攻在生活阳台那边，有人打了电话过来，他正在聊电话。】
　　顾修轻抿了下唇：【那你去听听聊了什么，告诉我。】
　　按理说他不该如此打探上司的隐私，但他现在无事可干，又受到了八卦的007的影响，倒也正常。
　　007不敢让自己的精神力形态在主角攻面前露面——以前面对身为普通人的主角攻他就被发现过，现在的Enigma主角攻更不必说，这个世界的精神力也和他们的精神力极为相似。
　　007便留在门缝里，调用权限，把阳台那边的人投影过来。
　　顾修踩出一大朵水花，倒抽一口冷气：【……你吓死我了！】
　　只见靳沉寒的全息投影栩栩如生，猝不及防出现在顾修眼前。隔出来的淋浴区面积不大，他站在花洒下，浑身赤/裸，靳沉寒就站在两步之外，衣冠楚楚，握着手机。
　　哗啦啦的水流拍打着顾修的身体，一些细小的水花飞渐出去，却沾不到靳沉寒的投影分毫。
　　但距离实在太近了，顾修很难说服自己完全不在意。对方看不到他，被一个男人看到身体也没什么……
　　道理都懂，实践起来却很困难。水温像是被突然调高了几度，淋到哪红到哪。
　　靳沉寒脸带笑意，与电话里的人对话：“上次那个小Alpha吗？妈，他叫顾修，你应该叫他的名字。”
　　听到自己的名字，顾修忙看过去，竖起耳朵。
　　听不到对方的声音，但也能从靳沉寒的话里猜出大概：“还没有……我在努力。情况有些复杂。还涉及到了一个Omega。”
　　他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灰色的眼眸也抹去温度。
　　“你也知道，Omega对Alpha的吸引力太强了，Alpha也是天生的支配者。”靳沉寒轻轻叹口气，嗓音有几分无奈，“——不过原则这种东西，本来就是用来打破的不是吗？不管是他的还是我的。”
　　光是对一个有未婚妻的Alpha下手，已经把他那些论理道德碾碎都差不多了。
　　说到这里，靳沉寒恰好抬眸，仿佛看着自己一样。
　　顾修脸颊发热，面对一个投影竟也有些不太自在，侧过身遮掩身体。
　　应该是电话对面的母亲在唠叨，靳沉寒安静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
　　“嗯。他的确很可爱，不用你说。”
　　“又不是所有Alpha被夸可爱都会生气……再说了，他生气也很可爱。”
　　顾修换上干净的卫衣卫裤，从浴室出去。
　　路过镜子，他停下来打量自己一阵。因为刚洗过热水澡，脸红红的倒也正常。确认自己的状态可以进行合理解释，他再深吸一口气，才去客厅面对靳沉寒本人。
　　靳沉寒的电话仍没有结束。
　　顾修欲言又止。
　　靳沉寒捂住话筒，对他道：“不好意思，是我妹妹。怎么了？”
　　顾修这才道：“那个……信息素清新喷雾……”
　　靳沉寒抬手一指：“玄关的柜子上就有。”
　　“还有抑制环……”
　　可惜电话那边的妹妹嗓门太大，靳沉寒没听到后面这句。
　　顾修不好多打扰他，自己去玄关那边找需要的东西。刚好在柜子的正对面，白墙里一扇不起眼的隐藏门。
　　之前为了控制发情的靳沉寒，顾修进去过一次，但只拿了颈环和手铐，没仔细观察。
　　这里面应该有抑制环吧？
　　顾修想了想，推门进去。
　　“顾修。”
　　门刚推开，靳沉寒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顾修微微一惊，回过头。
　　“出来吧。”靳沉寒面不改色，“这边没有抑制环。”
　　顾修的余光明明已经瞄到挂了一排的各式项圈，但不好质疑，顺从地“哦”一声，从隐藏储物间出去。
　　靳沉寒去卧室里给他拿了抑制环，体贴地帮他戴上，顾修闻闻嗅嗅，确认自己身上没有其他多余的味道，这才下楼回家。
　　林子君明明已经背着他和竹恩卓暗度陈仓，今天居然端正坐在沙发上等他，就像曾经无数个他冷落未婚妻的夜晚那样。
　　听到开门声，林子君立马迎上去，说的话也是之前的台词，不过不是空穴来凤的猜测，这次他证据确凿、口气笃定：“顾修，你又去靳总家了？”
　　顾修扮演的渣攻专欺负软柿子，哪怕是至如今，在林子君面前依然不能好好说话，态度冷淡道：“我不管你，你也别管我。”
　　“但是……”林子君忧心得眉心紧拧。
　　顾修回到次卧锁上门，林子君仍旧留在客厅里，稍显焦躁地转了好几圈。
　　就像之前怀疑顾修出轨，他满心苦闷只能一个人往肚子里吞。现在他看开了，找到了真正的幸福，却又遇到了另一个没法找人分担的难题。
　　他严重怀疑顾修是为了摆脱他才一事冲动，找了一个等级极高的Alpha。
　　顾修显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靳沉寒的等级压制是他抵抗不了的，现在暧昧拉扯倒是刺激愉悦，等到真刀实枪的时候，他只有被人家标记的份！
　　等到那股冲动消退，沦落到Omega的境地才清醒过来，顾修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虽然这本小说从头到尾贯彻偷情的刺激，两位主角的道德感倒是异常地高。
　　顾修不清楚林子君纠结的心事，已经在楼上洗过了澡，浑身暖融融的，躺到床上就有些困意了。
　　次日，林子君提前预约申请，又耐心等待多时，终于进入A79集团的电梯。
　　靳沉寒的助理刷了卡，领着他上楼，边告知他道：“靳总不允许Omega进入办公室。所以我带你去大会议室，你在那等等，靳总忙完了就会过去。”
　　作为有权有势的高等级的Alpha，靳沉寒对Omega的防备稍显矫枉过正，不过也合情合理。万一不小心被哪个想要走捷径的Omega盯上了，直接在他身边发情，就算他能迅速控制住对方免于失控，也于名声有碍。
　　“你也是Beta。”林子君观察这位严肃的助理，自顾自道，“靳总身边的秘书助理都是Beta，只有顾修是例外……靳总应该很需要能力出众的属下吧，为什么以前只要Beta呢？”
　　助理一板一眼道：“这不是你应该打听的事。林先生，到了，这边请。”
　　林子君跟上他从电梯出去。
　　目标的会议室面积很大，椭圆形的大木桌足以容纳二三十个人。一整面墙壁全是窗户，还有昂贵高级的新风系统。
　　林子君默默观察周围的环境，静静等待靳沉寒的到来。
　　手机里不停弹出竹恩卓的消息，字里行间全是对他的担心。
　　【没事的。】林子君回复，【所以我特地来公司找他……只有我能判断出来他的等级，顾修是Alpha，精神力损伤还没有痊愈，在感情方面又一点不开窍……】
　　这段时间下来，他差不多摸清了这位外冷内热的未婚夫的本性。
　　以前的他说得好听是温柔人妻，说得难听就是懦弱的蠢货。直到顾修点醒他，让他迎来从外到内的真正的新生。
　　现在的他清醒了，却是发自内心地放不下顾修，心甘情愿当个老妈子，为顾修操心。
　　就是竹恩卓对此颇有怨言，需要他努力安抚。
　　他发短信的时候，只听吱呀一声，大门那边有人进来了。
　　林子君立马起身迎接，恭敬道：“靳总。”
　　*
　　而此时的秘书办公室。
　　【啾啾，你的火葬场马上就要迎来最后的高/潮剧情了！】007提醒正在工作的顾修，【你终于可以下班啦！秘书工作也不用干了……】
　　顾修却是一愣，看着面前处理到一半的工作，表情有些茫然。
　　007继续道：【‘关键剧情点·十三’，你怀疑林子君出轨，无心工作，加上精神力状况不佳，打算就此辞职。你找去主角攻办公室，竟然在门外听到了主角受的声音！】
　　【撞破上司与未婚妻的奸情让你深受打击，恍恍惚惚地离开公司，结果意外遭遇车祸，昏迷住院……】
　　顾修：“……”好狗血的剧情。
　　【啾啾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重伤的，也会给你关闭痛觉。】007拍胸脯保证。
　　【……】顾修无语道，【我又不怕受伤……算了。罗威还在休产假，靳总应该不会同意我辞职的，这样，我先写个假条吧，效果差不多。】
　　无论如何，这个关键剧情都是要走的。
　　【啾啾，你变了！】007嗅到一丝古怪，【不久前你还一点都不想给他当秘书呢！那么累，你现在怎么反而不愿意辞职了？】
　　顾修一脸正气：【都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已！】
　　顾修先找去总裁办，看了眼“Omega禁止入内”的标识，心情复杂地敲敲门。
　　等了好一阵，直到靳沉寒的助理路过，奇怪地对他道：“靳总去接见客人了，他没告诉你吗？在电梯另一边的大会议室。”
　　顾修忙改道去会议室。
　　会议室两边开门，他把后门推开一点，果然看到了靳沉寒，林子君则坐在隔了三张椅子的另一边。
　　以防靳沉寒察觉，顾修不敢继续往前，就在门外调用精神力强化听觉。
　　一来就赶上两人对峙的高/潮。
　　只听林子君问：“靳总，您每天佩戴多种信息素抑制用品，但我还是能感觉……很强的压迫感。据我所知，A+级的Alpha也没有这么强的信息素。不只是Omega，Alpha也会感到压力吧？这就是你身边的秘书助理都是Beta的原因吗？”
　　“嗯，所以呢？”靳沉寒漫不经心地应付这个难题，把问题抛回去，“你作为顾修的未婚妻，关心我的信息素？”
　　林子君抿抿唇，瞬间落了下风，他来质问顾修的上司，的确名不正言不顺。
　　他犹犹豫豫半天，才说出那个盘亘心头的诡异猜测：“靳总……我想问的是，你是不是……Enigma？”
　　“你很在意顾修吗？”靳沉寒充耳不闻，只在自己的战场里乘胜追击，“那就和顾修分手吧。”
　　林子君毫无准备，整个人都懵了。
　　靳沉寒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咄咄逼人地继续：“在你连基本的忠诚都做不到的情况下，你为顾修做的所有事……你自以为的付出，其实只显得廉价。”
　　威逼利诱，软硬兼施。
　　顾修估计着，接下来他应该要直击林子君的弱点。现在的林子君确实勇敢了不少，但本质仍旧优柔寡断。
　　靳沉寒指骨敲了敲桌面，敲得对面的林子君紧张不已，然后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顾修很重视现在的工作，我也会尽我所能提携他。如果你不希望他失去工作的话——离开他。”
　　【哎呀，好脏的手段啊。】007不由感叹，【道德标兵竟然沦落至此，要走强取豪夺路线了！】
　　顾修愣了好几秒，心情略有些复杂，闷闷道：【随便他，我本来就要请长假了。如果他不批假，我也要自己辞职。】
　　墙角听得差不多了，赶在两人出来之前，顾修掉头往回走，到自己的办公室里，直接将桌上的请假条揉成团，换成剧情要求的辞呈。
　　只是不免怀疑，问007：【靳总和林子君都没有念剧情里的台词……你确定这剧情还能走？】
　　【呃……没关系，只要你听了墙角就可以啦，剧情完成度都50%了！你被主角攻的真实性别吓到，决定辞职，离开公司的路上遇到意外……】007挠挠头，忽然调子一扬，【咦？这样好像更合理了！】
　　等靳沉寒回来就不好走了，对方必然主动自荐送他回家。顾修想了想，直接发短信告知靳沉寒家中有事需要早退，靳沉寒大概正在回来的路上，没有及时回复。
　　现在顾修的工作很自由，靳沉寒允许他居家办公，早退迟到更是无所谓，只是他自己坚持遵守公司规定早晚打卡而已。
　　靳沉寒应付完林子君，离开会议室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没有在林子君面前暴露任何蛛丝马迹，但他的性别问题，就算是林子君那种不算聪明的Omega，稍微细想一下也能猜到些许。
　　他能做到的，就是打死不承认。
　　但只要他想和顾修更进一步，性别早晚要暴露。保不齐林子君还会去顾修那里吹耳旁风，把他的小Alpha吓到逃跑。
　　那就不好了。
　　是不是趁早告诉顾修比较好呢，他又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和顾修开诚布公？
　　靳沉寒很少遇到如此为难的时刻，走着走着还叹了几口气，路过顾修的秘书办公室，通过玻璃墙一看，里边竟不见人影。
　　靳沉寒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正要询问，这才看到顾修发来的请假信息。
　　之前那么累也能硬抗，今天怎么这么巧，突然请假？
　　疑问越积累越多。
　　他走到顾修的办公桌前，东西收拾得整整齐齐，看着不像临时有事离开的模样。
　　笔筒下压了一张A4纸，白色的背面朝上，他拿出来一看，两个大字赫然跃入眼帘：
　　辞呈。
　　顿时气温骤降，将靳沉寒冻在原地。
　　什么？
　　他游刃有余纵横商海多年的灵活大脑都宕机了。
　　他想到顾修可能没什么威慑力地反抗几下，却又受制于秘书的身份不得不服从自己，然后自己再慢慢地，一点一点让顾修适应……
　　万万没料到，如此突如其来的辞呈。
　　过了两分钟，靳沉寒才动了动。
　　顾修特意把辞呈背面朝下，也没有亲自提交给他，可能只是在考虑辞职的事，并没有下定决心。就算要辞职，那也需要他的签字批准。
　　靳沉寒定了定神，给顾修拨去电话，但等到铃声结束了也无人接听。
　　靳沉寒拧起眉，有些焦躁的走了几步，来到窗边。
　　这边的窗户正对公司大门口的广场，他微微低头，可以看到三三两两进出公司的人和门口的保安。以及——站在马路边上焦急拦车的林子君。
　　第二次再打，顾修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靳沉寒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满脑子都是突然失联的秘书以及突然的辞呈，再也无心工作。
　　下班回家后，他先去八楼敲了敲门。
　　然而请假的顾修并没有回家，林子君也不在家，可能是和小情人出去私会了。
　　次日早，靳沉寒第一时间打开手机，顾修没有发新消息过来。他仔细再看了看，顾修请假的消息说的是“家里临时有事”。
　　思忖片刻，靳沉寒联系上公司的人事部门，要来顾修父母的联系方式。
　　“你好，你是顾修的母亲？”靳沉寒开门见山，“我是他的上司，靳沉寒，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我从昨天下午到现在一直联系不上他。”
　　“啊……靳总！”顾母的声音听着很疲惫，“修修的手机坏了，我们还在想该怎么联系你。是这样的，他需要请假一段时间……”
　　靳沉寒眉宇不展，打断道：“顾修怎么了？”
　　而后，靳沉寒僵硬地站起来，有些失态地喊出来：“……什么？”


第107章 AE31
　　“经过昨晚的治疗，他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了。因为受到惊吓导致精神力紊乱，所以他现在才昏迷不醒。除了车祸，他昨天是不是还遇到了什么事？”
　　“现在他最需要的是伴侣的精神力抚慰，否则很有可能进一步引发精神力暴乱。”
　　“请问……他的伴侣在吗？”
　　医生站在顾修的病床旁边，扫视满面愁容的顾父顾母。
　　林子君则坐在门外走廊的椅子上，双手紧握成拳，头颅低垂。
　　“林子君！”顾母厉声道，“你干什么吃的？修修都快不行了！你快来……”
　　林子君却坐在原地纹丝不动，痛苦地捂住脸。
　　顾父一把将他拎起来，也气得面容扭曲：“你怎么回事？真要害死我们家修修吗！你是他的Omega！他现在需要你的抚慰！你听不懂吗？”
　　“我、我……”林子君却只能连连摇头，语不成句，“可是我们……”
　　顾父手臂高扬，就要一巴掌甩下去！
　　就在这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过来，阻止愤怒的顾父。
　　靳沉寒也是满肚子的气，但清楚暴力解决不了问题，硬生生忍耐着，冷声道：“不如听他说完。”
　　同时，007在昏迷的顾修脑中汇报剧情进展：【‘关键剧情点·十四’，你意外车祸受伤，半身不遂。你的父母自然认为是主角受的失职，不仅对他言辞辱骂，还要求他照顾你，不管你们有没有标记过，他都必须对你的下半生负责！】
　　顾修无法操控身体，好在可以用精神力与007对话，也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顾修没有标记过我。”林子君哽咽道，“从来没有。”
　　剑拔弩张的三人齐齐愣住。
　　林子君咬了下嘴唇，委屈得一下就哭了：“连临时标记也没有过，我抚慰不了他！”
　　闻言，007还挺骄傲似的，向顾修邀功道：【还好我在这个世界的权限比较大，只让你受了一点擦伤，没有半身不遂～】
　　【但你让我精神力受伤了！007，你没听到林子君说的吗？他抚慰不了我。本来我要断腿残疾，你该不会歪打正着把我变成植物人了吧……】顾修郁闷道，【那还不如残疾呢。】
　　顾父顾母就是高匹配度的AO夫妻，听到林子君的话，只觉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呢？”
　　然而林子君身上的确没有一星半点顾修的信息素味道，后颈上没有牙印也没有顾修的标记纹。两人订婚四个月，顾修的精神力状况没有任何好转，也是他们之间没有过亲密行为的铁证！
　　顾母一时间无法接受，直接晕了过去。
　　顾父脸色黑沉：“就算你们之间没有……但你毕竟是Omega，你知道怎么做的吧？修修现在只是昏迷了，身体的基本功能没有出问题，你现在就进去，和他标记！”
　　这话的意思成年人都听得懂，是要林子君自力更生，坐到Alpha身上自己动。
　　顾父扶上顾母，虽然放心不下，他们却也不太方便观摩，同时叫上靳沉寒：“靳总，麻烦你和我们一起去隔壁……”
　　“不行！”靳沉寒脸色更黑，口气斩钉截铁，“他身上有别的Omega的信息素味道，贸然让他触碰顾修，只会害了他。”
　　“什……”顾父又遭到新的冲击，身子一踉跄，差点和妻子一起跌到地上。
　　“不行！”
　　这时，竹恩卓匆匆赶到。他和林子君都是Omega，一个人的时候还好，两个人一起过来，再加上靳沉寒的提醒……顾父从妻子身边走开一些，仔细闻了闻。
　　顿时脸色大变。
　　两个Omega身上的信息素彼此交融，难舍难分。
　　顾父伸出一只手指住他们，身体剧烈颤抖：“你们！你……”
　　这下好了，连一个Alpha也被气晕了过去。
　　竹恩卓准备好和顾家父母大战一场，却没想到胜利来得如此轻易。
　　林子君反倒气急，责怪起他来：“你干嘛过来……”
　　“我还不是担心你！”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靳沉寒遥望病房里沉睡的顾修，只觉头疼，冷冷吩咐道：“你们惹出来的事，处理好。”
　　“隔壁病房是空的。”林子君忙招呼竹恩卓，“我们一起把伯父伯母送过去，休息一会儿……”
　　“那靳总……麻烦你照顾一下顾修。”林子君不太放心，刚走出去又回头道，“但您知道的，他是Alpha，您别……”
　　说得好像靳沉寒赶过来就是趁人之危捡便宜一样。
　　靳沉寒默不作声进入病房，压根懒得解释。
　　*
　　等顾父顾母清醒，和两个Omega之间又是一场激烈的口舌纷争。
　　靳沉寒听到隔壁传来吵闹声，立马过去踹开门，让四个人去楼下吵。
　　病房总算恢复寂静。
　　他守在顾修的病床前，闻着Alpha身上微弱的信息素，心烦又意乱。可他绝对不能在这种时候出状况，那样只会对顾修的身体恢复产生负面影响。
　　乱成一团的精神力波形图，好比他现在杂乱的心情。
　　所幸，监控屏上显示顾修的呼吸平稳，身体各项指标也还正常。
　　他努力控制着自己。
　　他在床边坐下，轻声询问：“这段时间你的精神力不是已经好转了吗？你是A+级的Alpha，是我最器重的下属，一个小小的车祸，怎么能让你变成这样？”
　　可惜顾修没法给他回答。
　　他静静守在床边，忽然手机一亮，助理帮他查到了监控，剪辑他需要的片段发了过来。
　　他立马打开查看。
　　首先是昨天下午的大会议室，后门门外的长廊并不空旷，顾修正站在那里，耳朵贴着门，将他和林子君的谈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不但听到了林子君怀疑他是Enigma，也听到了他对林子君的威胁：不分手就让顾修丢工作。
　　他当然不会那样罔顾顾修的意愿，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相信顾修也看到了他的诚意。可有一个关于性别的巨大谎言在前，要再说服顾修信任他，属实不易。
　　难怪顾修在办公室留下一份辞呈，反常地请假早退。
　　甚至……在离开公司的路上遇到意外。
　　靳沉寒捂住发疼的脑袋，努力做了几个深呼吸。可心脏仍刺疼得厉害。
　　傍晚时分，顾家父母过来，向靳沉寒表示了歉意和感谢，礼貌地将他送到医院大门口。
　　现在的医疗技术很发达，各种高科技器械监管着顾修，一旦出现异常会第一时间通知医护人员，远比普通人来陪护可靠。
　　加上顾修是Alpha，顾家父母怕自己的信息素影响到他恢复。原本应该陪在顾修身边的林子君沾了一身别的Omega的味道，更不用说，老实乖巧地跟着两人，他们说东绝不往西。
　　竹恩卓先回去了，顾母看着安静林子君，又是一阵火：“你们都是Omega，能怎么标记？对了……就算标记了也能洗掉吧？你今晚去处理好，然后来医院陪修修。只要你能让他恢复过来，我可以既往不咎。”
　　为了忍下这个Omega的出轨行径，顾母耗尽全力，气得一口牙都快咬碎了。
　　她自认为给出了特赦令，林子君的脸色却难看至极：“我……”
　　顾母不由分说，下达最后通牒：“一晚上加一个上午总够了吧？明天中午十二点之前过来，知道了吗？明天下午我必须看到修修醒过来！”
　　一百米开外，靳沉寒将两人的谈话尽收耳底，毫不犹豫返回医院。
　　现在顾修昏迷不醒，要是林子君来霸王硬上弓，那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他压根不敢去设想那种可能性。
　　光是听到二人谈话，他的心脏就快爆开了，精神力疯狂波动，信息素不受控地往外泄。抑制环发出警告红光，他方才清醒过来，勉强冷静。
　　看到病床上睡颜温顺的顾修时，他再也冷静不了了。
　　“……不行。”病房里没开灯，高大的男人站在床边，仿佛憧憧鬼影。
　　在一片黑暗中，Enigma五感全开，不放过睡梦中Alpha每一个细微的身体变化。
　　心跳、呼吸、血流、肌肉……
　　忽然，靳沉寒身子一动，带着几分期待地喊：“顾修？”
　　“呼……”顾修仰面朝天花板，眨眨水润的眼，“终于醒过来了！”
　　靳沉寒一愣。
　　顾修脸色有些白，但满是喜悦，怎么看也不像是因为受惊而昏迷的模样。
　　“顾修？”
　　扭头看到守在床边的靳沉寒，顾修的表情才微微一变：“靳总！”
　　靳沉寒俯下身来，轻轻地拨了下他前额的碎发，顺手滑过他脸颊，让Alpha情不自禁半眯起眼睛。
　　“感觉怎么样？身体能动吗？”
　　顾修这才睁开眼，很小幅度地摇了下头：“能，但很难，感觉全身的肌肉都没有力气。”
　　“这是精神力损伤的症状之一。”靳沉寒平静地说，“严重的话还有可能永久瘫痪在床。”
　　这话似乎把顾修吓到了，脸色明显一白。
　　靳沉寒轻柔地抚摸他脸颊，垂着眼，又道：“但你放心，只要你想留在我身边工作，我绝对不会开除你。我也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靳沉寒也不遮掩，一字一句直接问：“昨天为什么突然请假早退，还走得那么着急？生气了？伤心了？还是被吓到了？”
　　顾修顾左右而言他：“唔……现在也不早了……你之前不是和我爸妈一起走了吗？”
　　“嗯？”靳沉寒皱了下眉，“你怎么知道我来过？”
　　“我……”顾修卡了下壳，“唔，我做梦的时候，好像闻到了你的信息素。”
　　靳沉寒挑了下眉，下一个问题另辟蹊径：“是什么样的梦？”
　　“啊……”顾修张了张嘴便卡住了。
　　靳沉寒直白得近乎露骨地问：“梦到我发情？戴着止咬器，被你电击……”
　　顾修赧然：“才，才没有！”
　　靳沉寒不依不饶。
　　“还是梦到我被你用衬衫捆住手，用皮带绑住嘴。”
　　“还是梦到你坐在我腿上，蛇了我一身。”
　　“还是梦到我给你……”
　　靳沉寒顶着一张冷脸，秽言污语层出不穷，简直不堪入耳。
　　偏偏，他的每一句话，都能在顾修眼前勾勒出活色生香的画面。
　　“别、别说了！”顾修直接羞成蒸汽小火车，呜呜冒烟。
　　靳沉寒顿了下，勾唇，转而描绘未来：“还是，背着你的父母和未婚妻，和我……”
　　说着拿起顾修的一只手，轻轻一吻落在顾修的手指上。
　　顾修大惊：“他们没走吗？”
　　靳沉寒用Alpha的手藏起唇边狡黠的笑，故弄玄虚：“你猜。”
　　顾修眼神闪烁，轻轻抿住唇，不敢再吭声。
　　靳沉寒也将呼吸放轻，声线压低：“我也可以抚慰你。”
　　顾修屏息。
　　靳沉寒抬起膝盖，压在床边，身形轻巧地翻到单人病床上。
　　顾修惊呼道：“靳总！”
　　靳沉寒用食指压住他嘴唇：“嘘。”
　　“别……”顾修有些着急，偏生身体无力，只能连声说，“你下去，我没什么事，很快就好了。”
　　靳沉寒充耳不闻，拉开他的衣领，先确认他的外伤。
　　走车祸剧情时007给顾修关闭了痛觉，并暗中操控那辆车的速度，及时踩下刹车，只让顾修受到了不算严重的挫伤。
　　Alpha的自愈力惊人，加上高科技的医疗手段，现在他的皮外伤已经快愈合了，剩下一些深深浅浅的红痕。
　　饶是如此，也足够令靳沉寒心疼。
　　他喃喃一声：“都是我的错。”
　　顾修下意识道：“没有……嘶！”
　　话还没说话，吓得猛抽一口气。
　　靳沉寒双手撑在他枕边，俯身低头，伸出湿漉漉的舌头，从他的伤口上舔舐过去。
　　就像成兽给幼崽疏离毛发那样，靳沉寒仔仔细细舔过他的伤口，没有痛感，只有强烈的痒，牵扯到天灵盖也阵阵发麻。
　　“……靳总！别……”
　　顾修好不容易才找回一丝力气，抬起一只手放到靳沉寒肩头，试图把身上的人推开。
　　这点微弱的力气对于Enigma来说，挠痒痒可能都不太够。
　　靳沉寒不听他的，行动上倒称得上体贴，顺势拿住他的那只手，又问：“手也不舒服吗？”
　　顾修：“没……啊！”
　　灵活的舌尖又舔过他掌心，痒得远比肩膀厉害。
　　偏生他肌肉无力，反抗不得，躲也躲不得。
　　“别、别舔了！”
　　靳沉寒动作暂停，这才告诉他：“给你我的信息素，加快你的精神力恢复。虽然直接标记的效率更高，如果你想的话……”
　　顾修忙打断，严词拒绝：“不行……靳总，我是Alpha。而且我有未婚妻……这们这样是不对的，不行。”
　　他本来就有点拒绝不了这个人，要是对方在他身上打下标记，那他就真变成任人拿捏的面团了，直男的清誉也要毁于一旦。
　　“我知道。”靳沉寒有所准备，“所以，就用这种笨办法吧。”
　　这下顾修也就不好拒绝唾液里的信息素安抚了。
　　可是手上包裹着一层皮肤，两人的体/液并没有直接交换，顾修红着脸，看向忙碌的人，迟疑地问：“这样……真能交换信息素吗？”
　　靳沉寒掀眸，灰眸底下露出一线白，稍显阴鸷，但他的舌头很热，裹在手指上的嘴唇也很软。
　　再用舌尖舔了舔，他才把话说完：“不一定，但可以试试。”
　　顾修：“……”
　　从手指到指缝，从掌背到掌心，右手的角角落落都变得湿哒哒、黏糊糊。那种感觉又诡异，又让人脸热。
　　虽然双手恢复了一些力气，但在Enigma面前仍无抵御之力，撑在对方胸口，也阻拦不住他下压的趋势。
　　这次是嘴唇被吻住，正儿八经来了次唾液交换。
　　夜里的医院静得落针可闻，而单人病房里水声响亮连绵。
　　顾修身上的病号服被解开了一半的扣子，再加上靳沉寒胡作非为的手，揉得乱七八糟，皮肤也泛起淡淡的红。
　　顾修有些不舒服，哼哼两声。
　　靳沉寒很快就能领会他的意思，嘴巴放开他的嘴巴，手放开他的胸膛，稍稍缓了缓，把剩下的几颗扣子解开，再撩起厚实的被子，整个人钻了进去。
　　“……靳总！”
　　“嘘。”
　　顾修震惊得黑眸里盈满水光，又惊又怕，忙捂住自己的嘴，手上嘴上全是黏糊半干的唾液，诡异极了。
　　被子里还不断有新鲜的唾液正在分泌，从他的胸口一路往下绵延。
　　他低头，只看得到怂起的被子一动一动，他的身体也痒得忍不住发抖。
　　“靳总……”
　　可任他怎么呼唤，被子里的人也全当做没听到，反而因为他愉悦发颤的声线愈发起劲。
　　“唔……靳总。”顾修情不自禁攥住床单，双退合拢，刚好卡在男人两边肩头。
　　他能感觉到肌肉正在恢复力气，但整个人却变得更软了，又软又湿泞，仿佛一团烂泥。
　　在此起彼伏的暧/昧声响里，两人的信息素也在彼此触碰、试探、交融。
　　分明处在黑暗没开灯的病房里，顾修却感觉眼前一阵白，还冒出几颗金色的小星星。
　　门上的窗洞外，手电的光一晃而过。
　　迷醉的幻觉被现实的光刺破，顾修如梦初醒，吓得差点失声：“靳总……护士查房！”
　　靳沉寒冷静地将身上的被子拱起，往上，把他也罩了进去。
　　被子隔绝外面扰人的光，两人在安全的被子里面对着面。
　　顾修一时心脏咚咚狂跳，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好些了吗？”靳沉寒低声开口，同时温热手掌盖到他左胸口，仔细感受他的心跳，然后却又皱了下眉，“你自己感觉怎么样？我有点不确定，因为你的呼吸和心跳变得更乱了。”
　　这话一出，乱上加乱。
　　闷在充斥信息素的被子里，顾修整个人都红透了，只差一点火星子就能熊熊燃烧。
　　“嘘。”靳沉寒轻轻吻在他嘴角，吻里充斥着好闻的信息素和淡淡的牛奶的腥气，声音又低又哑，“我锁了门，别担心。”
　　而后手上又揉了揉：“心跳还是很快。”
　　顾修不自在地撇开脸，去捉他的手：“别摸了……”
　　靳沉寒依言放过他的心脏，又去感受另一处的跳动。
　　看不到被子外的场景，又确认已经锁门，顾修一下松懈下来，意乱情迷地眯眼、扬起脖颈，发出“哈啊”一声。
　　靳沉寒的嘴唇追过来，爱怜又着迷地舔过他嘴角。
　　“顾修，我的确很喜欢小狗。”忽然，靳沉寒开口，“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比如小黄。”
　　顾修眼神迷离，喘着粗气，疑惑不解。
　　“我喜欢乖巧的，黏着我的，听话的好狗狗。”
　　靳沉寒不知餍足地舔着他，一边说，
　　“但是……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也可以是。”
　　

第108章 AE32
　　顾修被在黑暗的医院病房里被舔咬鲁一条龙服务，那惊心动魄的感觉就像坐过山车，从顶点告诉落下来后，仍残存着回味悠长的余韵。
　　过了许久，他的心跳和呼吸渐渐平复，智商回归，开始回味靳沉寒的那番话。
　　什么叫此小狗非彼小狗，虽然我很喜欢小狗，但如果你喜欢我也可以是？
　　忽然，顾修忆起网上那些训狗/训A教程，醍醐灌顶。
　　“靳总，”顾修懵懵地睁大一双眼睛问，“你那个隐藏储物间，那些带电击效果的……”
　　啪嗒。
　　顾修被这声音吸引，低头去看，只见自己手腕上又多出了一个手环。
　　如果这些东西都不具有抑制效果，那就是别的效果了。
　　比如现在，顾修一看到那手环，就忍不住想把脸颊蹭上去。手环里的信息素很是香浓，又没有Enigma本人身上的那种危险和压迫感。
　　逐渐习惯了颈环中的信息素浓度，他并不会觉得满足，反而会渴求更多，最终不得不主动投入Enigma本人的怀抱。
　　这简直就像是，温水煮青蛙的驯化道具。
　　这个推测令人震撼，但又合情合理。
　　虽说007不靠谱，但007也曾暗示他，晋江小世界十分流行反差萌。身为极少数群体，主角攻极力压抑自己、遵守社会守则，披着道德标兵的君子外衣，至于内里已经侵蚀成什么样了……
　　现在的顾修算是知道了。
　　那一堆道具就是如山铁证。
　　如果之前靳沉寒发情的时候，他没有及时控制住对方……
　　Enigma的手再一次伸过来，轻柔地抚摸，顾修却不由打了个寒噤。
　　靳沉寒看穿他的想法，温声安抚道：“不用害怕，这个手环储存了我的信息素，可以帮助你快速恢复。而且我说了，虽然我很喜欢小狗，但为了你，我也可以是。”
　　还故意玩笑，嘴唇一勾：“汪。”
　　顾修愣神的时候，他起身整理衣衫，看着是要离开的模样。
　　顾修不由自主抬起头，目光追随。
　　“想好了随时给我回答。”靳沉寒留下鱼饵，毫不拖泥带水地抽身，“我就先回去了，明早再来看你。”
　　靳沉寒半夜离开，翌日来得却比早班护士更早。
　　顾修在清晨的阳光里一睁眼，视野里就是男人高大的身影，那种感觉既让人安心，又让人心跳失控。
　　靳沉寒小心而谨慎地恪守着礼貌的距离，偶尔又有装不经意的细微触碰，顾修被碰一下就是一个激灵，又惊慌又紧张地看过去。
　　靳沉寒拖着他的手腕道：“他爸妈就快过来了，我帮你把手环取下来。”
　　顾修：“……嗯。”
　　不多时，顾家父母赶到，和主治医生结伴而来。
　　才过了一晚上，那样的精神力损伤就差不多恢复了。医生惊讶不已，只见顾修不但清醒了过来，还能从床上坐起身，自如地运用手臂，从靳沉寒手里捻零食……
　　确认他的身体各项指标并无异常，医生不由奇道：“你恢复得真快，是你的Omega来过了吗？”
　　闻言，在场四人神色各异。
　　顾母敷衍几句打发了医生，下一个目标又转向靳沉寒，礼貌问道：“靳总，你这么早就来看顾修，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靳沉寒坐在病床边不动，“我昨晚也来了一趟。”
　　顾修被他吓得嘴巴一抖，刚叼住的爆米花咕噜咕噜滚下去。
　　靳沉寒在爆米花落地前及时捡走，放进自己的口袋。
　　顾修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忽然，被角一拱，自己留在被子里的左手被捉住。
　　顾修惊恐更盛，靳沉寒仍面不改色，手在被子里握着他，道貌岸然地应付顾母。
　　顾母并未察觉，只心里唏嘘，可惜靳沉寒人再好那也是个Alpha。再说了，虽然她希望儿媳门当户对，但可不希望对方家世太过显赫，反把顾家压过一头。
　　靳沉寒这种阶层的人，就算是Omega也万万不可。
　　林子君实在太不争气，但到底是和顾修高匹配度的Omega。只是不知道昨晚林子君是不是及时洗了标记过来了，她还有一肚子的话要问顾修……
　　于是她第二次委婉地赶人，笑道：“靳总您也太辛苦了，这么照顾修修。既然修修已经没事了，您就早点回去休息吧？”
　　靳沉寒也笑了下，在被子里把顾修的手握得更紧：“照顾顾修是应该的，他是一个很可爱的Alpha。”
　　很可爱的Alpha？
　　作为小说里的反派，顾家父母有点那种封建的太子父母的意思。他们对林子君处处看不上，也忍不了儿子被人打趣“可爱”。
　　顾母望子成龙，对儿子抱有不切实际的厚望与期待，在这方面也很敏感，闻言脸色明显不太好看了。
　　旁边的顾父讪笑几声，加入话题：“我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形容。”
　　“看来你不太了解你儿子。”靳沉寒挂着一成不变的规矩的笑，说的话却有些咄咄逼人，“他的确很可爱，只是一般人发现不了。”
　　这下，病房里的气氛比刚才医生在的时候还要尴尬。
　　顾家父母用委婉的方法赶不走靳沉寒，受制于对方的权利地位又不敢直接说，还平白受了对方几句气，郁闷得不行。
　　两人拿靳沉寒没办法，矛头就转到儿子身上，索性直接问：“修修，昨晚林子君来了？”
　　顾修猝不及防被点名，不由咳了一下，才说：“没有。”
　　而顾家父母所不知道的是，靳沉寒不但握着他的手不放，甚至得寸进尺，仗着被子的遮掩，在父母眼皮子底下暧昧又狎昵地揉搓他的虎口。
　　仿佛手上有一根看不见的经络连接到其他地方，昨晚的亲密让他食髓知味，敏感非常，加上背德的刺激，不过几秒就有感觉了。
　　呼吸一变得急促，立马又会被这个Enigma察觉，所有的隐秘在他面前都无所遁形。
　　顾修耳根发热，不自在地侧开脸。
　　顾母双手抱胸，有些烦躁地自顾自道：“我就知道林子君没一点用……还好你现在没事了。等你出院，妈带你再去一趟匹配中心，这次保准给你找到一个匹配度高、漂亮又听话的Omega。”
　　“我以前还以为林子君拿了咱们家的钱，就能一心一意地对你、老实听话呢！果然本性难移，那种地方出来的能有什么好货色？既要又要……这种出身的绝对不行。”顾母一股脑儿地批判完了，又畅想未来，“但也不能太有钱了，那种千金少爷小姐咱家也供不起。家里有几个臭钱的，别说Omega了，就连Beta也会装模作样摆架子，看你脾气好还要欺负你！”
　　顾母喋喋不休，似乎还意有所指，听得一直以来只以局外人自居的顾修都有些烦。
　　原主对待主角受那种冷漠自私、利益至上的态度，和这对父母绝对脱不了干系。
　　靳沉寒何等聪明，轻易听出女人指桑骂槐之意，但他不怒反笑，直接问顾修道：“那我装模作样吗？”
　　顾修呆了一瞬，然后发出一声压抑的“啊……”
　　被子里靳沉寒的手愈发放肆，居然摸到了他的腿根！
　　靳沉寒压根不按常理出牌，不直接撕破脸但也绝对不让针对他的人好过，而顾母只擅长欺软怕硬，一时应付不来，满脸局促。
　　顾父忙来打圆场：“那个靳总，不是说您，您是Alpha，又是大集团的总裁，跟那些见人下菜碟的Omega当然不一样……”
　　“那林子君确实不厚道，孩子他妈也是太生气了。为了修修的终身幸福，我们总归得慎重一些。”
　　顾修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对父母，只小心翼翼地瞄着靳沉寒。
　　顾父道歉得还算诚恳，靳沉寒的脸色却愈发难看。
　　“靳总，那我们再出去聊一会儿怎么样？让修修在这里好好休息。”顾父滔滔不绝，“对了靳总，我听说你单身很久了吧？怎么样，打算找个什么样的Omega？孩子她妈认识一些不错的Omega……”
　　*
　　两天后从医院出院，顾修回味着顾家父母那些话，终于从中品出试探和警告的味道。
　　顾家父母可能多少看出来了一些，靳沉寒对他的关心过了度，远超乎一般的上司。
　　思及此处，顾修不由叹口气，对007道：【要是我敢搞同性恋，我估计顾家父母会气到发疯。虽然他们不是我的父母，但好歹也是用我的数据生成的……】
　　每次他进到小世界做任务，这个小世界才从文字变成真实的世界。他所扮演的角色直接沿用他本人的容貌外形，和他有血缘关系的角色也会受到他的数据的影响，多少和他有几分相似。
　　虽然顾家父母并不是他真正的父母，又满身缺点，可有这样一层关系在，他实在做不出那种把他们气进医院的事。
　　【啾啾，那又怎么了？】007却不太理解顾修的顾虑，【你真想和主角攻在一起呀？而且他是Enigma，你是Alpha，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们是异性恋啦，这是你以前自己说的！】
　　顾修：“……”
　　他身体痊愈得太快，医院的小插曲也让林子君和顾家父母闹掰，从婚房搬了出去，剩下最后一个关键剧情点……顾修揉了揉额头，不知道还能怎么走。
　　【‘关键剧情点·十四’就是最后的完全标记剧情啦！】007说，【你住院的时候，发情的主角受一个人在家，和意外找来的上司大战三天三夜，两人终于成结，修成正果！后来他们鼓起勇气向顾家父母坦白，狠狠虐了一顿这家人，最后渣攻可怜兮兮地在轮椅上度过下半生，他们则前往国外领证结婚……】
　　顾修看看自己完好的双腿，心里直打鼓：【可我没有残疾，这下该怎么办？】
　　更别说林子君都要和竹恩卓远走高飞了。
　　顾修眼帘微垂，心情复杂得说不上来，他想到靳沉寒那双冷寂的，偶尔被情欲沾染的灰眸，惴惴地喃喃：【万一任务失败小世界崩了……】
　　【没问题的啦，啾啾你去公司上班就好了。】007出谋划策，【走一步算一步！】
　　上次靳沉寒留下那番小狗的发言后，好几天没有下一步举动，每天给他打电话发信息，也只问他身体状况如何，需不需要更多的信息素。
　　刚好又来了一条新信息，顾修直接回复，说明天正常去公司上班。
　　靳沉寒并未锉灭他上班的积极性，只在他次日来到总裁办时，视线在他身上流转，看了好一会儿才问：“身体真好了？”
　　顾修站在一米开外，微垂下头：“嗯……好了。”
　　靳沉寒又是那句话：“过来。”
　　这次顾修却迟疑不前。
　　靳沉寒索性放下笔，站起身走过去，熟练地抬手，撩开他耳边的碎发。
　　顾修下意识抖了一下。
　　“怎么还这么紧张？”靳沉寒好笑道，“我只是想确认你是不是骗我。”
　　随后低下头，在顾修的颈间仔细嗅闻，确认对方的信息素，以及血氧和脉搏。
　　好半天，才有点遗憾的，轻轻叹息一声：“太久没有标记，现在你闻起来又变得像刚认识的时候那么淡了。”
　　顾修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样的亲近，支吾着，悄然往后退。
　　忽然，靳沉寒一把攥住他手腕，眼神锐利地直视他，直截了当地问：“和他分手了吗？”
　　“就算分手了……”顾修眼神游移，语气不太肯定，“我爸妈也会再给我找一个Omega。”
　　至少不是他本人还记挂着林子君，舍不得分手。
　　抛弃Omega而选择一个Enigma，要让Alpha做出这种违背本能的决定，本也非易事。
　　靳沉寒弯了弯唇，嘴唇靠近他耳廓，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嗯，那就只能偷偷的了。”
　　顾修表情愕然，注视着面前眼波如水的男人，一时间心乱如麻。
　　说好的道德标兵呢！
　　道德标兵眼神温柔，手指狎昵地揉着他脸颊，又开了口：“还是说，换个Omega就可以满足你了？”
　　顾修撇开脸，闷声道：“我……我才不喜欢那些Omega，AO之间信息素吸引的感觉也让我觉得很可怕，像失了智一样。”
　　靳沉寒正好顺势道：“但我不是Omega，而且……我们之间的匹配度只有50%，最低的档次。”
　　顾修一愣，心想不应该啊，他都被对方的信息素弄得脸红耳热喘不过气来了。
　　靳沉寒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乘胜追击，那只手愈发放肆，从脸颊到脖颈，喉结上的小痣，再到起伏的胸膛。
　　修长的手钻进修身的西装，隔着一层白衬衫按住秘书的胸口。
　　感受着秘书越来越剧烈的心跳，靳沉寒吞咽了一下，哑声道：“我们的吸引，是因为这里。”
　　顾修再一次愣住，喃喃：“……靳总。”
　　Enigma强势的吻不由分说便压了下来。
　　一边亲吻，一边抚摸。
　　“和他分手。”靳沉寒捧住他的脸，再一次开口，“这次是命令。”
　　对视间，顾修的瞳孔一点点放大。
　　眼前的靳沉寒，不知怎么，越看越是熟悉。
　　不是那种朝夕相伴的上司和秘书之间的熟悉，而是更加久远的、说不上来的……仿佛他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他了一样。
　　靳沉寒不语，顾修反倒主动上前：“靳总，你生气了吗？”
　　靳沉寒却是一个转身，走到了待客沙发那边。
　　顾修过去一看，角落里的花生盆栽居然不见了，沙发中间的小茶几上则摆了一盘花生。
　　顾修再次跟上。
　　靳沉寒一声不吭在沙发上坐下，抬头望着他。
　　“靳总……”
　　可爱的Alpha在反抗世俗枷锁一事上迟疑不决，倒也舍不得让他的上司一个人生闷气。
　　靳沉寒心念一动，伸手一拽，就让属于防备的Alpha坐到了自己身上。
　　“靳总！”顾修吓了一大跳，好在他已经有所经验，没有太过失态，只是脸色发红，“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话虽这么说，人却没挣扎。
　　靳沉寒双手环过他后腰，仰头问：“怎么不对？”
　　顾修垂下的眼眸藏在阴影里：“我是Alpha，是你的秘书……我爸妈那边也……”
　　更何况，他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靳沉寒柔软的嘴唇落在他手指，打断他纷乱纠结的思绪。
　　靳沉寒不管不顾：“不用考虑那么多，我说了，偷偷的也行。”
　　就算是偷偷的，可现在是大白天，公司的办公室……
　　顾修一阵脸热，试图提醒他的上司注意作风，然而后者已经压住了他的后脑勺，然后准确地从下方咬住他的嘴唇。
　　亲了没两下，优柔寡断的Alpha便主动地给予回应，闭上眼，彻底将自己交出去，沦陷在这个信息素交融的深吻里。
　　总裁办门外有人敲门，但没有上司的许可，没谁敢擅自推门进来。
　　于是办公室里的两人愈发放肆，在刺激的敲门声里，如同野兽一般互相撕扯啃咬。
　　换气的间隙 ，顾修大脑缺氧，迷迷糊糊地望着下方的人，不由再次疑惑地“咦？”一声。
　　靳沉寒哑声问他：“……怎么了？”
　　顾修没回答。
　　以往总是上司像摸小狗那样抚摸他，此刻他却忍不住把自己的手放到上司的脸颊，仔仔细细地抚摸，描画每一个五官的形状。
　　那双尤其熟悉的烟灰眼眸，宛如深邃的漩涡，穿透千百年的时光，攫住他。
　　“哎……”
　　越是抚摸观察，那股熟悉感就越强，可到底是怎么熟悉，又想不起来。顾修有些着急，动作也变得粗鲁起来，放肆地掐了掐Enigma的脸，然后又去揉他的喉结。
　　靳沉寒只觉身体里大火燎原，忙阻止：“顾修，别摸了。”
　　顾修压根不听，指尖钻进他衬衫领口，微凉的指尖，却带着格外强烈的电流。
　　比那电击颈环刺激太多。
　　“嗯……”
　　靳沉寒竭力压抑着，眼看就要压抑不住了。
　　嗡嗡——
　　手机响了起来。
　　顾修如梦初醒，看看面前意乱情迷的男人，似乎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整个人腾地一下就红了，变温动物似的。
　　他拿出手机，本想着借着电话结束眼前的意外状况，没想到一看电显，是林子君。
　　靳沉寒也看到了，并未多说什么，只亲吻他唇角，然后抛下Alpha难以拒绝的诱饵：“和他分手，就让你标记我。”
　　可惜林子君的电话响了几次就挂断了，顾修没能接到，起身走出去几步又走回来。
　　虽然没有口头的分手，但他和林子君的确已经一刀两断了，这样的话……不知道靳沉寒的话能不能算数？
　　让他，标记他？
　　顾修喉咙滚了几下，张开嘴，正要说话。
　　一颗圆滚滚的花生被塞进他嘴里。
　　“……唔？”
　　顾修嚼了嚼，香喷喷的花生味。
　　他又想起那空掉的角落，忙问靳沉寒：“这是不是……那个花生盆栽？”
　　靳沉寒：“嗯，前几天刚成熟的。我拿去烤了烤，还挺香吧？”
　　顾修心情复杂地再嚼了一颗花生，嘴里是坚果的酥香，鼻腔里却还是带着淡淡腥气的信息素，怎么尝怎么古怪。
　　靳沉寒倒是镇定自若，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我有点热，不介意？”
　　假模假样请示顾修一句，他随手便将脖子上的抑制环解了下来。
　　然后毫无防备地，在顾修面前露出后颈，散发浓郁信息素的源头。
　　顾修呆了一下：“那个……靳总……”
　　“你还没有和他分手。”靳沉寒一点点引诱，“不过，我的精神力最近太不稳定……侯医生一直建议我找个配偶，没想到遇到了你，偶尔能尝到一点你的味道，每次都尝不够，反而难受得更厉害。”
　　顾修有些愧疚，低下头：“……不好意思。”
　　谁知，靳沉寒忽然走到他的面前：“那就给我一个临时标记吧，抚慰我，当做补偿。”
　　“但是……”莫名其妙的，顾修每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但是什么？”
　　“没什么。”顾修迅速收敛好表情，没暴露自己压根不知道怎么标记的事，舔舔嘴唇道，“那我试试？”
　　“嗯。”
　　靳沉寒大方地在他面前露出后颈。
　　顾修把牙齿舔干净，缓缓地靠近Enigma后颈的腺体，正琢磨着该怎么办，牙龈一阵发痒，犬齿不受他的控制，直接在腺体的引诱下露了出来，吸血鬼似的，一根又尖又长的獠牙。
　　他吞咽几下，试探着，轻轻咬上去。
　　扑哧，皮肉仿佛变成了薄薄的A4纸，一碰就破。
　　Alpha和Enigma的犬齿咬合力惊人，上次靳沉寒都能咬断他的金属颈环，他现在咬住对方的后颈，只是人类的肌肤而已，犬齿自然不受阻碍，长驱直入。
　　他感觉信息素正在汹涌地往外窜，犬齿和大脑都不听使唤，只剩下一个念头：给这个猎物打上标记，将他占为己有！
　　然而听到对方低低抽冷气，他立马清醒过来，收起犬齿，再讨好似的舔了舔那骇人的血洞。
　　接着，顾修眼睁睁看着那血洞飞速愈合，不由愣住。
　　“……怎么回事？”靳沉寒看不到，就出声问。
　　顾修紧张不已：“伤口愈合了，我还没标记成功……”
　　靳沉寒不由失笑：“顾修，你怎么这么可爱？”
　　顾修脸红得像是鸭蛋黄，又难为情，又害羞。
　　“我再试试……”
　　“嗯，”靳沉寒转身过来，正面对着他，“从前面咬吧，我看着你。”
　　这下更难为情了。
　　顾修紧张地吞咽，耳膜里心跳得像要离家出走。
　　靳沉寒伸手揽住他后背，把他带过去，再偏开头，方便他啃咬后颈。
　　同时指挥道：“用力一点，咬深一点……标记成功之前不要舔。”
　　那颗鸭蛋黄仿佛被烤熟了滋滋冒油，顾修闷声：“唔，我知道。”
　　犬齿第二次咬下。
　　“嘶……”靳沉寒忍不住又抽了口气，“被标记的感觉真奇怪……别收走犬齿，继续。”
　　“唔。”顾修哼一声，咬住不放。
　　“标记成功了你会知道的，别松嘴，第一次标记需要一点时间。但你可以和我聊聊，哼哼回答我就行。”所有的Enigma本能都在抵抗压在自己后颈的Alpha，靳沉寒便用闲聊转移注意力，问他，“我之前咬你也这么疼？”
　　顾修：“唔唔。”
　　“……忍住别舔。”靳沉寒感受着后颈的变化，及时给出指示，“舔了又得重来，赶紧把你的信息素注入进来。”
　　“别告诉我连怎么用犬齿注入信息素都不会。”
　　顾修：“……”
　　好在标记是刻在Alpha骨髓里的本能，不用他刻意操作，便有源源不断的信息素从犬齿流出，注入对方的血管。
　　“结束了。”靳沉寒哑声道。
　　顾修松开牙关，只见后颈上的齿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紧随其后，一个银白色的纹路缓缓浮现出来。
　　先是漂亮鸟羽展开，顾修目不转睛，一错不错。
　　紧接着，在两边流线状的翅膀之间，出现小鸟圆滚滚的身体，两颗小小的黑豆似的眼睛，小小的黑色鸟嘴。
　　嗯？？
　　顾修呆住。
　　堂堂一个A+级Alpha的标记纹，怎么会是这种傻头傻脑的Q版小鸟卡通画？
　　“怎么了？”靳沉寒察觉到Alpha的出神，便要扭头。
　　顾修慌忙捂住他的眼睛，激动道：“别看！”
　　靳沉寒挪开脸上的那只手，就看到一张因为难为情而泛红的脸。
　　顾修一遍叮嘱他别看，一边匆匆拿起桌上的抑制环给他扣回去，讷讷道：“我的标记纹，没你的好看。”
　　最后脸红红的再强调一遍：“回家也不要偷偷看。”


第109章 AE33
　　靳沉寒非常大度的维护了他的小Alpha的自尊心，硬生生忍住没去看后颈的标记纹。
　　只是每当四下无人的时候，就忍不住取下抑制环，来回抚摸。
　　顾修到底是才刚毕业半年的大学生，脸皮薄得很。虽然有一个未婚妻，但比人家从未接触过社会的学生还要单纯和清纯。
　　真是可爱。
　　他咽了咽唾沫，发消息把他的秘书叫过来。
　　他没说有什么事，顾修过来了也不问，就乖乖地走到他身边，熟练地替他整理桌面。
　　靳沉寒看着来回忙碌的Alpha，被白衬衫勾勒出来的好身材，焦渴得更加厉害，长臂一伸，把人捞进怀里。
　　然后假公济私：“顾秘书，我的领带也需要整理。”
　　他的领带分明打得好端端的，顾修见状也不戳破，三两下给他把领带取了，问：“这样整理吗？”
　　“嗯，”靳沉寒顺势，“还是有点闷，扣子也可以解开两颗。”
　　顾修照做。
　　听着Enigma越来越急促就快要失控的呼吸，顾修一个急刹车，往旁边退了退：“靳总，今天下午你还有一个会面。”
　　靳沉寒无所谓道：“还有半个小时。就算再推迟一些也没关系。”
　　他昨天才得到了一个临时标记，整个人容光焕发，身体里融合着顾修的信息素，精神力平静而舒缓，现在动手动脚，纯属贪得无厌。
　　顾修一个闪身避开上司揩油的手，拿起桌角的一份文件：“咦？这是……”
　　“下个月我们一起去国外出差。”靳沉寒正好吩咐工作，顺便夹带一点私心，“一边工作，一边旅游——我的护照在这里，你拿去订票。”
　　上次去H市出差是靳沉寒亲自安排的行程，也是两人唯一一次去外地。作为他的秘书，顾修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的身份证件。
　　顾修好奇地翻看护照，忽而一愣：“靳总，你32了？”
　　靳沉寒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怎么？”
　　“唔……”顾修小声嘀咕，“有点，没想到。”
　　靳沉寒心情颇为古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对此多加解释，甚至摆出一本正经的样子：“对于高级的Alpha来说，30岁才算完全发育成熟。”
　　换算成Enigma，32岁刚刚好。
　　顾修“哦”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靳沉寒却纠结着这个话题不放，继续长篇大论：“虽然你才22岁，但你分化得早，你的精神力状况也需要伴侣的抚慰，尤其是足够成熟强大的伴侣，我刚刚好。”
　　顾修又“哦~”一声，唇角将扬未扬。
　　靳沉寒并未察觉，脸色越发严肃：“如果是Omega，20岁太稚嫩，30岁年纪太大，都不适合你。”
　　顾修故意拖腔拿调：“唔，这样啊……”
　　“顾修。”靳沉寒表情一沉，看着有些生气了。
　　顾修忙道：“我没嫌弃你年纪大。”
　　靳沉寒：“……”
　　不直说还好，一说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顾修察觉到失言，呃呃两声，越抹越黑：“虽然你32了，但看起来还是很年轻的，看起来没比我大多少。”
　　靳沉寒：“……”
　　“顾修。”
　　在男人的步步紧逼之下，顾修不断退后，最后落到单人沙发上。
　　靳沉寒俯下身来，将吻未吻。
　　叩叩叩！
　　办公室大门被急促敲响。
　　靳沉寒皱了下眉：“杰米提前来了？”
　　顾修一脸茫然：“应该没……”
　　咔嚓。
　　门外的人甚至直接拧动了门把。
　　随后传来保安的阻拦声：“你们等等！不能直接进去！”
　　仗着靳沉寒万人之上的地位，两人在总裁办公室里为所欲为惯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危机情况。
　　顾修大惊，赶忙把身上的人推开。
　　两人踉踉跄跄地站好，门外的人和保安拉拉拽拽，一起闯进办公室。
　　顾修怔愣片刻：“妈？”
　　来人正是气势汹汹的顾母。
　　“快放开我！”顾母奋力挣扎，恶狠狠对保安道，“那就是我儿子！”
　　保安一时左右为难，忽听靳沉寒道：“放开她，你们出去。”
　　保安照做，警惕地盯着擅自闯入顶层的顾家父母，慢慢退出办公室：“靳总，您有什么事的话随时吩咐，我们就在门口。”
　　“嗯。”
　　事发突然，两人的衣服都还没整理好。
　　顾修急忙去应付这对小世界的父母，问：“你们怎么来了？见靳总需要提起那预约，Omega也不能进入总裁办……”
　　“要是提前预约了，”顾母愤愤道，“我怎么知道你们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顾母犀利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儿子只是头发有些凌乱，这还能解释。靳沉寒那边就不太对劲了，衣冠不整的，没系领带，没戴抑制环，扣子还散着两颗。
　　靳沉寒神态自若，吩咐顾修：“我的抑制环。”
　　“啊……对。”顾母可是一个Omega，顾修小跑着去办公桌上拿来抑制环，熟练地给靳沉寒戴上。
　　好在由于昨天的临时标记，现在靳沉寒的精神力很稳定，信息素也不会每时每刻地外泄。戴抑制环主要是为了挡住标记纹。
　　只是办公室空气里弥散着的，两人信融洽交融的信息素，却是瞒不住顾母了。
　　顾母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先问顾修：“林子君跟我说，你们彻底分手了。”
　　昨天林子君两次打电话过来，看着是有什么急事。
　　晚上回家，顾修在家里遇到正在收拾行李的林子君。林子君便和他面对着面，把所有话一起说了。
　　一来是告知顾修自己打算和竹恩卓一起回老家，二来是再一次表达了对他的担心，虽然靳沉寒对他关怀备至，但那人毕竟疑似能标记Alpha的Enigma。
　　顾修已经给了靳沉寒一个临时标记，是他咬了Enigma的后颈，这种担忧自然不足为虑。
　　林子君最后又告诉他，顾母私下来问了自己他和上司的关系。
　　顾母已经起疑，但顾修没想到她这样等不住，今天就杀来了公司。
　　见顾修半晌不语，顾母脸色郑重地又道：“你和林子君分手了，那以后怎么办？你有其他满意的Omega吗？顾修，你是A+级的Alpha，不管你喜不喜欢，你都需要一个Omega。”
　　她咄咄逼人，也没顾忌旁边的靳沉寒，顾修突然来了火气，破罐子破摔直言道：“我和林子君本来就没有在一起过，我也不喜欢Omega。”
　　闻言，靳沉寒喜上眉梢，顾母面如凝霜。
　　“怎么可能呢？”顾母脸色愈发难看，却没有直接戳破，只自顾自旁敲侧击，“Alpha和Omega是命中注定的伴侣，你现在没有喜欢的，只是暂时还没遇到罢了……”
　　“妈。”顾修长吸一口气，有些疲惫地打断。
　　“伯母。”靳沉寒把领带系好，过来接过话，“我们去外面的会议室聊吧，顾修还有些工作需要处理，比较紧急。”
　　顾母想聊天的对象本就是他，闻言自然应下，和他一起从总裁办出去。
　　“修修是一个非常优秀的Alpha，也是我们唯一的儿子。”顾母边走边说，“我们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他娶一个合适的Omega，像我们一样组建一个幸福的小家，再给我们生几个孙子孙女……”
　　“嗯，”靳沉寒漫不经心道，“所以呢？”
　　敢情刚才说了那么多，您一个字也不当一回事？
　　“修修是你的秘书，你的下级。你是他的上级，是权威，就算他不愿意也没办法拒绝你，不是吗？”顾母更直接一些，“您这么做，属实不太厚道。”
　　既然她不点破，靳沉寒便顾左右而言他：“当我的秘书，本就会比较累一些，加班也是常事。再说，我也没有强迫，是顾修本身就很有上进心。”
　　顾母咂咂嘴，只好转言道：“那这周末应该不加班吧？麻烦您了，我打算安排他去见一个80%匹配度的Omega……您知道的，他的精神力状况不能再拖了，必须尽快标记Omega。”
　　两人绕着弯子说话，靳沉寒那样一个雷厉风行的性格，到最后也没把话说说绝，还礼貌地将顾母送出了公司。
　　刚回来，他就烦闷地拽了拽领带，系好没多久的领带又被他取了下来。
　　*
　　顾修不打算和顾家父母翻脸，其实他没有考虑太多，剧本里也没有这一环，顾家父母再自私薄情，至少对亲生儿子是真正好的。
　　再说，虽然这个世界暂时没有崩溃的迹象，他也没法留在这里一辈子，没必要翻脸。
　　靳沉寒和顾母聊完回来就一直脸色不好，也没兴趣吃秘书豆腐了，顾修几次欲言又止，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去隔壁的秘书办工作。
　　等到快下班的时候，靳沉寒才过来，像平时那样自然地抚摸他的脸颊和额头。
　　顾修不由眯了眯眼，差点舒服得发出小动物似的呼噜声，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嗯？靳总……怎么了？”
　　“确认你的体温，持续低烧是精神力紊乱的早期症状。”靳沉寒顿了几秒，确认完毕，“确实是有些热。”
　　顾修眼神闪躲：“昨天才临时标记过，我现在感觉挺好的……”
　　靳沉寒像撸小动物一样撸他，眼底漫上淡淡笑意：“嗯，确实。只是脸和耳朵热，额头还好。”
　　顾修：“……”
　　下班之后，顾修坐上司的车回家，两人就住在同一栋楼里，十分方便。
　　顾修偷瞄了旁边的男人几次，忽然“哎”一声：“标记纹快消失了。”
　　过了24小时，他们又不是AO的搭配，标记纹能留这么久已经很难得了。靳沉寒闻言，不由道：“我还没来得及看。”
　　顾修一赧：“……说了别看。”
　　中间的时候电梯叮过一声，到了八楼。
　　刚好靳沉寒转动身体，试图通过电梯里金属墙面的反光去窥视后颈的纹路。顾修心惊肉跳，忙扑上去阻止，一不留神，电梯门就关闭了，继续上升。
　　靳沉寒将主动送上门的小秘书抱住，在电梯里也没忍得住，亲了他一下。
　　顾修吓了一大跳，条件反射去看角落里的监控摄像头。
　　就算没了林子君和顾家父母，还有无数双眼睛和无数监控摄像头盯着他们，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暴露不该发生在上下级之间的隐秘关系。
　　但他仍不受控地往男人那边靠近，避开摄像头，牵住对方的手。
　　靳沉寒勾了勾唇，按揉他的虎口几下，提醒道：“到我家了。”
　　“唔。”
　　顾修没说什么额外的话，两人心照不宣，一起从电梯出去。
　　小黄本在自己的窝里睡觉，一听开门声就立马热情地迎了过来，见到顾修，更是将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可惜两位主人并没有工夫回应他，抵在防盗门上吻得热火朝天。
　　Alpha和Enigma的信息素四处漫溢，小黄嗷呜嗷呜叫两声，可怜兮兮地，只能夹着尾巴躲回自己的小窝里。
　　“唔……”顾修被吻得意识模糊，忽然感觉到湿淋淋的舌头攀上脖颈，忙推了下身上的人，“靳总！”
　　靳沉寒回神，意犹未尽地收走刚露出来的犬齿。
　　就算后颈上带着Alpha的标记，可他到底是更高一级的Enigma，总是情不自禁想要反过来压制对方。
　　特别是，Alpha被他舔得高温不退浑身发抖的时候。
　　“嗯……靳总。”
　　两人身形转换间，顾修手掌摸到隐藏门的位置，赶紧按了一下。
　　身后一空，两人一起进到杂物间里。
　　三面墙壁的置物架仍是顾修之前见过的模样，靳沉寒坦坦荡荡，并没有对此做任何遮掩。
　　顾修正好问他：“对了，靳总，这些……还有你说的小狗……”
　　“你应该知道了吧？我是Enigma。”，靳沉寒面不改色，冷静地把这个劲爆的真相抛了出来，“这些东西，我原本是准备用在Alpha身上的。”
　　说着，手指在顾修脸颊上勾了一下，再缓缓下移，摸到喉结和上边的小痣，无声地表示：你就是我选中的那个Alpha。
　　顾修紧张得后背渗汗，紧张得一动不敢动。
　　虽然今天是他半推半就自己上门的没错，但都是因为靳沉寒先答应说可以让他标记自己……
　　靳沉寒说到做到，很快收了手，没有任何越界的强迫举动，而是吩咐顾修：“乖，去把那个止咬器拿过来，你之前就给我戴过——还记得吗？”
　　顾修震惊不已，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靳总，你的意思是……”
　　“以后可以叫我沉寒。”靳沉寒不多解释，只催促，“快去拿过来，我怕我会忍不住咬你。”
　　顾修却不动，面色潮红，黑眸水淋漓望着他，无知无觉地说出最为撩人的句子：“可是那样……就不方便接吻了。”
　　诱人至此，靳沉寒自然不假思索，直接吻了上去。
　　Enigma的征服者本能难以克制，靳沉寒竭力维持理智，还是忍不住掐红了顾修的手腕，他艰难喘一口气，把顾修推开些：“那就去拿电击颈环，你之前用过的。乖。”
　　顾修看眼手腕上的红痕才察觉到危险，按照靳沉寒的要求拿来颈环。
　　金属的颈环戴上去，在公司发号施令的上位者仿佛成了囚犯一般，靳沉寒却仍神情自若，只眸低欲色疯狂窜动，声线低哑：“如果我反抗你……就开电击。”
　　在杂物间里拿上装备，两人这才往卧室的方向而去，你推我攘地走，乱七八糟的衣服甩了一路。
　　Alpha和Enigma并不适配，就算是Enigma想把Alpha变成Omega，也得历经一番波折。Alpha标记Enigma就更麻烦了，在网上都搜不到可供采用的资料，只能从零开始尝试，做一步看一步。
　　靳沉寒没戴止咬器，顾修不可避免被咬到了几次，嘴巴，手臂，甚至还有脸颊。
　　靳沉寒后颈上有他的临时标记，完全标记正在进行中，靳沉寒的啃咬居然也能起到效果，让他从头麻到脚，好几次都没能进到最深处完全标记，就提前缴械投降。
　　折腾来来去去，窗外天色渐明。
　　顾修之间在网上查过相关信息，据说完全标记的标记纹与两人交合的深度和浓度有关，会出现在小腹处。
　　这回两人眼睁睁看着，靳沉寒肚子上缓缓浮现山雀展翅的纹路。
　　比后颈上的更大，更为清晰，让人无法忽视。
　　包括漂亮的羽翅，也包括中间圆滚滚的小鸟身体，傻乎乎的豆豆眼……
　　顾修“啊”一声，这下他是没法阻止靳沉寒去看了，干脆自欺欺人假装没看到。
　　靳沉寒倒是目不转睛，看得仔细，还把他的手捉过去，放到自己的小腹上。
　　“摸摸你的杰作。”靳沉寒声音低沉磁哑，“……真漂亮。”
　　……
　　……
　　嗡嗡、嗡嗡——
　　日上三竿，顾修从床上坐起来，蒙蒙地抓过头发，抬头，从靳沉寒手里接过自己的手机。
　　来电显示是妈。
　　“修修，你不在家吗？”
　　顾修看看身边的靳沉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停顿好一会儿，他撇开脸，低下头撒了个小谎：“我在楼下跑步……”
　　“那你赶紧回来吧。”顾母说，“我给你带了几个合适的Omega的照片，你快来看看，好好地选一选，妈好给你们安排见面。”
　　顾修挂掉电话，愈发烦闷地把本就凌乱的头发抓得乱七八糟了。
　　温存了一整夜，整个房间里满溢着信息素和其他暧/昧的味道。两人的信息素流淌在彼此的身体里，从未有过的亲密和舒适。
　　大好的气氛，却被顾母一通电话轻松搅散。
　　顾修起床去地上捡衣服，靳沉寒先拿了套干净的衣服递过来，并叮嘱道：“你走之前，得多喷些清新喷雾。”
　　顾修抿唇“嗯”一声，感觉自己俨然成了真正的渣攻，睡了上司却依然没能把私事处理好，心情复杂地换上干净衣服。
　　“虽然我和林子君什么都没有，我们也彻底结束了。”顾修闷闷道，“但你也知道，我爸妈以后只会变本加厉，不停地催婚、逼我相亲……”
　　靳沉寒只“嗯？”一声。
　　顾修抿抿唇：“靳总，你不在意吗？”
　　靳沉寒不以为意地笑道：“我比较在意你私下里也叫我靳总。”
　　“……沉寒。”顾修忙纠正称呼，努力严肃表情，“现在不是开玩笑，万一他们逼我去相亲呢？”
　　而昔日的道德标兵主角攻，高冷严肃的靳沉寒靳总，此时温柔地从斜后方环住他，下巴放在他颈窝，低低笑着说：“那有什么？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第110章 AE34
　　刚好要和靳沉寒出国出差，顾修顺其自然推掉了顾母热情的相亲。
　　虽然没真让靳沉寒当成小三，但走在人群中的时候，亲热起来依然不太自在。
　　这个世界里Alpha的外形和其他性别显著有别，放在哪儿都是最起眼的。顾修的精神力恢复成A+级，看着比之前更挺拔几分，再加上身边一个Enigma，并肩走在一起，回头率惊人。
　　过了几个月，小世界也没有崩塌的迹象。
　　一直和顾家父母周旋下去不是个事，靳沉寒也不要求顾修和他们决裂，只是提出要不要一起出国玩一段时间，正好和这些纷纷扰扰拉开距离，还他们一个清净的二人世界。
　　“哎？”顾修喃喃，“我怎么感觉……我们以前就有过类似的约定？要一起出国玩。”
　　“是吗？”靳沉寒本就记忆力过人，更不可能忘记他们之间的任何事，但并没有直接否定顾修，而是问他，“多久以前？”
　　顾修吞吐半天也说不上来：“唔……应该是很久以前了。”
　　先是出国出差，然后是出国玩，最后干脆直接定居下来。
　　顾修本担心着小世界随时有可能的崩塌，慢慢变得享受当下的甜蜜。007安静地关了机不打扰他，只隔几个月冒出来一次，问一问靳沉寒妹妹的感情近况。
　　顾修自己感情甜蜜，看这个被恋爱脑腌入味的系统光球也顺眼不少，不再言辞辛辣地吐槽他，甚至还有些怜悯，不由道：【等回去之后，我给你买个人类皮肤吧。】
　　007纠结了好一会儿，居然拒绝了：【算了，才几天的时间那么贵，不值得，而且上次你给我买皮肤，把积分都用完了……】
　　顾修一顿：【……什么？】
　　虽说他目前并不想离开这个小世界，但听到自己攒的积分早已耗尽的消息，不心疼是不可能的。
　　关于他为什么愿意消耗大量积分给007买皮肤，007却是无可奉告。
　　可以确认的是他的记忆明显有大片的缺失，他不认为傻头傻脑的系统有那种哄骗自己的本能，自己能做出那种决定，要么是被007救了命，要么就是受到了重大的挫折或打击，伤心至极，连攒了好几年的积分都无所谓了。
　　而且他现在的爱人靳沉寒，越看越是熟悉。
　　他肯定忘了什么，大概率和这个人，和这双灰色的眼睛有关。
　　夜里，顾修坐在爱人身上，不急着干活，反而出神地抚摸对方的脸颊，勾画那双灰色的眼睛。
　　“干什么？”靳沉寒痒得受不了才去捉他的手，“……撸狗？”
　　门外传来小黄兴奋的叫声：“汪汪汪！”
　　顾修眨眨眼，清醒过来，但仍盯着那雾灰的眼睛不放，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歪了歪头。
　　靳沉寒便抬手勾过他的脖颈，拉下来亲吻。
　　交融的信息素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望，笼罩住凌乱的卧室大床，让人呼吸有些困难。
　　完全标记成功消除了可能被Enigma反咬的风险，靳沉寒不再需要颈环手铐控制自己，但那么多有趣的玩具总不能放在杂物间里落灰，也能为他们的感情生活增添一些乐趣，不用白不用。
　　此时顾修就双手被缚，一只手用一副镣铐，半边镣铐捆住手，半边捆在床头。
　　两只脚也大同小异，整个人呈大字状摊开，虽然作为感情中承担丈夫职责的那一方，却被纳入他的Enigma完全压制住，动弹不得，反抗不能。
　　时不时还有电流从靳沉寒手里的小玩具窜出，关照他空闲的上半身。
　　“嗯啊……”
　　“快给我放开！”
　　“我不行了……”
　　“靳总……沉寒，快停下！”
　　“嗯嗯……够了……真的够了！”
　　“啊——”
　　眼前一道刺眼的白光闪过。
　　顾修昏迷过去。
　　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梦里他听到靳沉寒喋喋不休的叫自己，叫他秘书，喊他工作。而他乖巧顺从，兢兢业业，跟着靳沉寒处理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务。
　　长此以往，工作的热情被消磨殆尽，他忍不住开始摸鱼睡觉吃零食，把办公桌那边的人气到火冒三丈，一脸严肃地走过来。
　　然后他死皮赖脸的，谄媚笑着，叫那灰色眼睛的人九叔。
　　那人立马便没了脾气，把他带回家悉心照料，说那里是他永远的家，自己也是他永远的家人。
　　梦境的齿轮继续往前，时间却像是在倒退。他从办公室回到青葱的大学校园，那时候灰色眼睛的男人还是青年，朝气蓬勃，没学会压抑自己，幼稚得不行，嘴贱得要死。
　　但就是这臭嘴巴的家伙，会笨拙又执着地，一遍一遍地说，顾修，我喜欢你。
　　……
　　顾修大喘着气从梦境里惊醒过来，抬手一抹脸，全是冰冰凉凉的还未干涸的眼泪。
　　他忙用衣服袖子囫囵把脸抹干净，再一抬头，就见靳沉寒推开卧室门，端着早餐走进来。
　　看到他的发红的眼睛之前，靳沉寒先察觉到他波动的信息素，皱了皱眉，轻声问：“怎么了？”
　　顾修摇摇头，明显敷衍：“没什么……”
　　靳沉寒眼神黯了一瞬，再次看向顾修又是温柔如水的模样。他放下早餐，坐到床边抚摸顾修的手，边循循善诱地问：“做噩梦了？”
　　顾修轻轻抿了下唇，这并不是可以用“是”或“否”回答的问题。
　　“下次不会那样欺负你了。”靳沉寒不明所以，只温柔地抚摸他被泪水濡湿的鬓发，“我们今天可以定个安全词。”
　　顾修又变成平时动不动害羞的薄脸皮，羞赧道：“我好歹是A+级的Alpha！”
　　“嗯。”靳沉寒轻笑，“挺好的，精神恢复过来了。”
　　完全标记之后，他们可以敏锐地感知到彼此细微的信息素变化和精神力波动，并从中察觉到彼此的情绪。
　　像是心灵感应一样，一个眼神交汇，就能读懂彼此的心中所想。
　　这让成结的伴侣之间不再有隐私，是对不忠之人的禁锢与限制。而昨晚之前的顾修坦坦荡荡，问心无愧，巴不得靳沉寒使用“读心术”，每次他想要什么就能立马给他送来什么。
　　今天的顾修却眼神闪烁，吃早餐也心不在焉，在家里坐立难安，没多久便借口出了门。
　　异国的马路边，高鼻深目彩色头发的行人来来往往。
　　顾修已经在这边生活了三年，仍不太习惯这些异域人种，此时此刻他处在陌生的人群里，却觉得安心了不少。
　　【啾啾？你怎么啦？】007和顾修拥有精神力链接，像靳沉寒一样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久违地化作光球飞出来。
　　【007……我想起来了。】顾修言简意赅，满脸惆怅。
　　银色光球安静地在他身边坐下，和他一起观看川流不息的街道，在婆娑的行道树下出神发呆。
　　【靳总好像一语成谶了……】顾修抬头望天，叹气，【他还真是小三。】
　　【而且前两个你也很爱。】007附和，【哇，真不愧是渣攻啊！】
　　顾修赧然，忙辩驳道：【才不是！他们都是一个人，我爱的是同一个人。我没有三心二意，也没有欺骗他的感情……】
　　不过说起来，他对三位“chen”先生的感情倒是略有不同。
　　陆时琛由于长辈的身份和爹系行性格，给他带来第一次体验到的家的感觉，让他依赖又眷恋；
　　其次是室友陈北川，可能因为他们都是大学生，太年轻幼稚，不谙世事，那心动的感觉最为纯粹，导致离开的时候他跟个小孩子一样，崩溃大哭；
　　最后是靳沉寒，在这个ABO世界，靳沉寒突破本能依然爱上他，他们也通过信息素和精神力达到了更深层次的交流，这个时候的他们是最成熟的，也是最满足的。
　　【那些都我们一起度过的美好记忆，他不能就这样忘记了……】顾修喃喃，【每一个灵魂碎片都是他的一部分，我要把他们找回来，我要完整的他。】
　　既是为了完完整整的过去，也是为了长长久久的未来。
　　现在的顾修经过深思熟虑后，第一次主动做出离开的决定。
　　007问：【那你要去和他告别吗？】
　　在前两个世界里，他们都没有好好地告别。
　　变得更加成熟稳重的顾修，却再一次陷入迟疑。
　　他坐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盖，把不愿面对现实的脑袋埋进去，俨然一只把自己藏到翅膀里抵御外界风风雨雨的小鸟。
　　“顾修。”
　　忽然传来靳沉寒的声音。
　　顾修抬头，下意识道：“你怎么找过来……”
　　反应过来又有点沮丧：“也是，你能闻到我的味道。”
　　靳沉寒不知道他今天突然怎么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反感这种没有隐私的链接，犹豫片刻，试探着道：“因为你的信息素变苦了，我才过来找你。”
　　而不是一直监视着你跟踪你。
　　顾修却好像没有听明白他的解释，只用一种包含着万千复杂情绪的黑色眼睛看着他，泪光闪烁，看起来有些悲伤。
　　看起来比信息素闻起来更苦。
　　靳沉寒心脏抽疼，忙走上前问：“到底怎么了？”
　　顾修不知道如何开口，只摇摇头。
　　靳沉寒注视着他，脸上平静没有表情，却有两行热泪倏然自眼眶涌出。
　　顾修惊道：“……你怎么了？”
　　靳沉寒擦去那莫名的眼泪，说：“我没事，但我感觉到了你的难过。”
　　顾修一愣，眼眶发热仍强自忍耐，用力吸住鼻子。
　　其实他也能感觉到靳沉寒的信息素变化，但靳沉寒明显在忍耐，在压抑，就像作为Enigma孤零零的前32年一样，没有让他的爱人感受到双倍的难过。
　　顾修太重感情了，他从来不想真正伤害任何一个人，甚至不想伤害一只流浪的小狗，何况是最亲密的爱人。
　　靳沉寒知道，他看起来牙尖嘴利，其实柔软善良，在负面情绪的承受能力上比自己差太多。
　　就像标记纹的长尾山雀，硬硬的鸟喙可以啄开树干，但摸上去就知道，那肚子上的绒毛比云朵还软。
　　顾修问：“如果我离开你，你会不会难过？”
　　靳沉寒不假思索：“我会跟你一起走。”
　　顾修却更沮丧了：“万一出现了什么意外，你跟不过来呢？或者又忘了我……”
　　靳沉寒不答反问：“就算有这种可能，你也要离开吗？”
　　静默两秒，顾修坚定地点了下头：“嗯。”
　　靳沉寒摸了下自己的小腹，那里的山雀标记纹过了三年也没消散，反而变得栩栩如生。
　　靳沉寒突然叹了口气，旋即道：“你是小鸟，本来就应该自由自在地去飞。”
　　顾修一时怔然。
　　“离开是你的事。我会想办法去找你，追上你，这是我的事。”
　　最后，靳沉寒轻柔地摸摸他的头，带着淡淡笑意道：“去飞吧，别害怕。”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稍显阴沉的天幕被撕开一道口子，刺眼的白光倾泻而下。
　　007惊恐得到处乱窜，都顾不得在Enigma面前藏匿身形了，大叫道：【啾啾！主神来了！肯定是你恢复记忆、挣脱他的指令被发现了！】
　　“你……”顾修忙攥住Enigma的衣襟，眼巴巴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还有什么？”靳沉寒笑容无奈，“比如，我压根不可能心甘情愿地放手，正打算趁你放低警惕给你一个手刀敲晕，然后把你拖回家里绑起来？”
　　这人怎么回事，以前明明那么聪明的……
　　顾修急得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面前的Enigma，有口难言，涉及快穿局机密的事他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顾修着急上火，连声催促：“来不及了！”
　　靳沉寒反而从容不迫地笑了笑，轻柔而缱绻的一吻落在他额头。
　　“我会完完整整地，回到你身边。”
　　“一定。”
　　

第111章 山雀01
　　“顾修，顾修……”
　　顾修眨眨眼，涣散的瞳孔逐渐聚焦，不敢置信地瞪大：“……嗯？顾淳！”
　　可不是他在狗血豪门世界的便宜堂哥吗！
　　顾淳在这里，是不是说明……陆时琛也在？
　　顾淳的表情却有些莫名其妙，无奈又好笑地对他道：“喂，现在就想给我当爹了？还早呢！”
　　顾修恍然回神。
　　这时又有个男生走过来，模样大半都像小说世界里经典的小弟，谄笑着打趣道：“不过话说回来，秦哥你和顾哥真有几分像，我看你改名顾淳也挺不错的。”
　　“切，怎么不是顾修改名？秦修也挺好啊。”秦淳把小弟推开，对着顾修举了举手里的头盔，催道，“别走神了，还比不比？”
　　顾修整个人仍是蒙的，闻言低头去看，自己怀里也抱着个相似的头盔。
　　而他们正身处一个类似厂房的空间，周围好几辆拉风的赛车，卷帘门外是绿草如茵的围场，微风阵阵，旗帜飘扬。
　　这是一个赛车场。
　　秦淳先往外走，顾修连忙跟上，门外除了比赛用的赛车还停着一辆红色跑车，顾修在豪门世界去陆时琛的车库做过炫富直播，现在一看那跑车就知道价值不菲。
　　秦淳其实并没有胜过顾修的把握，又见他一路走神，不由道：“顾修，要不你就直接认输了，把那车送给我得了？反正你也不缺这点。你要是送我，我真改名叫你爹。”
　　顾修点头：“好。”
　　秦淳：“……？”
　　顾修很快判断出了眼下的情况，他那泼天的富贵生活终归是回来了，而这秦淳看起来和他的关系还不错，不用小心翼翼、遮遮掩掩。
　　他果断松口送车，秦淳却呆滞了好几秒，挠挠头发，不太放心地说：“万一你家那位找我麻烦……”
　　顾修控制着表情，等待他的下文，可惜半天也没等到。
　　在脑中呼唤007也没有反应，顾修皱了皱眉，现在派得上用场的有且只有眼前的秦淳，他便提议道：“不比了，我有点晕。你开赛车带我兜几圈，我就把这车送你。”
　　他抛出一个换车的条件，秦淳反倒放下心来，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行，上来吧。”
　　严丝合缝的头盔隔绝猎猎劲风，顾修看着飞速变换的赛场景象，陷入漫长的沉思。
　　他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出现新的缺失，陆时琛、陈北川、靳沉寒……和那位“chen”先生有关的所有记忆都好好地储存在他脑海中，最后的记忆停留在他恢复记忆不久，和靳沉寒告别的时候。
　　刺眼的白光划破天穹，主神从天而降，一团浓重的灰雾包裹着把他带离那个世界，然后他昏迷过去，不记得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看目前的状况，这个秦淳和豪门世界的顾淳长得一模一样，外貌里带了一点他的数据。这种偷懒的捏人风格，只可能发生在由小说生成的小世界里。
　　诡异的是，新的小世界怎么会出现之前的熟人？这只是一个根据他的数据生成的NPC，按理说这种NPC并没有在不同小世界乱窜的本领。
　　倒不如说……现下的情况有可能是小世界错乱、彼此融合导致的？
　　面对一堆问题，他的服务系统007却不翼而飞。
　　【007，007……统呢？快出来！】顾修在脑中喊了一次又一次。
　　【007正在接受惩罚。】终于，有一道冷冰冰的机械音回应了他。
　　顾修一个激灵，坐直身子。
　　这声音有些熟悉，他琢磨几秒，惊讶愈盛，喃喃：【你是……主神？】
　　【顾修，你严重违反快穿局纪律，不但在小世界恣意妄为、搅乱剧情，甚至拆掉主角CP，让主角受变成攻方，还和主角攻在小世界偷偷度过了三年……直到被我发现，去《偷情的礼仪[EO]》世界寻找你并将你带回快穿局。】
　　顾修听着听着，注意力逐渐跑偏，偷情的礼仪……好想吐槽。
　　但主神的行事作风和007大相径庭，一板一眼的，顾修只好硬生生地忍下来。
　　主神继续说：【我把你带回快穿局后，由于主角攻过于强烈的自我意识，你曾经去过的三个晋江小世界自动运行起来，并且侵入其他快穿小世界，差点导致快穿局崩塌。】
　　主神的音调无波无澜：【这里就是一个错乱的小世界，将由我亲自监督你完成任务。作为该世界基础的小说是出品的《植物人大佬怎么爱上我了》。】
　　顾修：“……”
　　主神说完停了几秒，向来聒噪的顾修居然半天没回话，他有些意外，便主动问：【如果你没有什么想问的，我就给你介绍小说剧情了。】
　　【我有问题。】顾修用精神力举手，支吾，【那个……】
　　主神俨然是一个耐心的长辈或老师，循循善诱：【说吧。】
　　顾修一脸认真：【之前007忘记告诉我了，我也很好奇……请问我去的第一个晋江世界，小说名叫什么？】
　　主神沉默几秒后，用他那冷淡的语调说：【和渣攻分手后我和他小叔在一起了。】
　　顾修捂住嘴：“扑哧。”
　　主神：【……】
　　【咳咳，】顾修清清嗓子，【好了好了，你快告诉我剧情吧。】
　　在《植物人大佬怎么爱上我了》中，家境贫寒的大学生主角受，为扛起家庭重担接下一份特殊护工兼职——照料植物人大佬，也就是故事中的主角攻。虽然是植物人，主角攻却能听见大学生的声音。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爱情的种子悄然发芽，大佬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主角受！主角受赚够钱准备离去时，主角攻像是被爱情的力量唤醒，创造医学奇迹突然苏醒，怒火中烧地将主角受抓了回来，一场禁忌又炽热的爱恋就此展开……
　　顾修熟练地消化了晋江风格的耽美小说剧情，冷静地对主神道：【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主神有所预料，提前扼杀他的小心思：【我知道你总是和007插科打诨，吐槽闲聊，正经的工作反而没做多少。】
　　【呃，不是。】顾修摸摸鼻子，【我是想说，这么狗血的耽美小说剧情，用你性冷淡的机械音念出来，似乎别有一番风味。】
　　主神：【……】
　　主神：【专心工作。】
　　除了两位主角，这本小说里还有一个大反派，他间接导致主角攻车祸入院的罪魁祸首，也是主角攻受爱情的重要助攻。
　　以防顾修乱来，主神这次给他安排角色不再是主角受的前任渣攻，而是反派的养子，一位浪荡不羁的花花公子，小说里没有太多戏份的炮灰渣攻。他对主角受见色起意，奈何缺乏脑子，结果反被对方利用。自家养父能成功被主角攻扳倒，他功不可没，搬起石头专砸自家人的脚。
　　顾修性格乐观，可听到这里，忽然叹一口气。
　　主神忙问：【又怎么了？】
　　顾修感叹：【我好不容易又富了，可惜007不在，不能带他去吃好吃的了！对了，他什么时候才能惩罚结束回来啊？】
　　【……】主神静默一瞬，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平静的调子里突然多出一丝幽怨，【可惜也没用，007不是人，吃不了。】
　　顾修不屑地“切”。
　　既然007只是被“惩罚”，而不是被换智脑，问题就不大。
　　007可谓是摸鱼打工人中的翘楚，一肚子诡计坏水，只要不从源头处理了他的智脑，那就难不住他。
　　呵，还不如多担心担心自己。
　　谁知顾修不追问，主神上赶着似的，又说：【007是一个服务系统，在本职工作上却完全失职。不仅如此，他还渴望成为人类，并诱骗你使用积分为他购买人类皮肤。他早该接受惩罚。这次，你再替他求饶也没用。】
　　不知道几分钟前沉默寡言的主神怎么变得爹味十足，顾修皱了下眉，无所谓道：【我管他呢。】
　　不过说起来，难怪，贪婪的007居然拒绝了他帮忙买人类皮肤的提议，原来这家伙打算努力成为人类，一劳永逸，自然看不上那限时的皮肤了。
　　不愧是他的系统，志向远大！顾修深感欣慰。
　　主神没再多话，却默默调动用自己的权限，检查了顾修身体的各项指标，血压、心率和内分泌……
　　一切正常。
　　嗯，应该没有伤心。
　　赛车风驰电掣兜了几十圈，阴沉的天幕飘下丝丝细雨，秦淳停车，扭头对身边的顾修道：“喂，这样可以了吧？要下雨了，下次你要玩别的再联系我啊。”
　　此时顾修已然确认自己的身份，的确身世显赫。而秦淳等人是他在外面鬼混的狐朋狗友，这些人全都要以他为尊。
　　顾修没了顾忌，少爷架子也拿了起来，下巴一扬：“行，那辆车你就……”
　　这时，先前那个小弟踉跄着跑过来，手忙脚乱惊慌失措：“顾哥，你家那位来了！”
　　顾修一脸茫然，去看他身后：“……我家那位？”
　　雨才刚开始下，来人却早有预料准备了一把大黑伞，他撑着伞站在不远处，身形板正，长款的黑色风衣，仿佛天上的阴云凝固在那里。
　　顾修呆愣愣地站起来，差点被赛车门绊倒。
　　男人严肃的面容飞快闪过一丝担忧，但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用力皱了下眉，握紧伞把没动，只喊：“顾修，过来。下雨了，不知道吗？”
　　“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男人板着脸，训诫道，“……还敢玩赛车，你不要命了？”
　　秦淳慌忙解释：“那个陆董，是我开的车，我有驾驶证的……”
　　男人纹丝不动，视线也未偏，双眸如深潭沉静，透过银色的半框眼镜，只审视着顾修一人。
　　顾修许久没能回神，心脏咚咚狂跳，眼睛一眨不眨的。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熟悉的面部轮廓，熟悉的身形打扮，以及熟悉的爹系气质。
　　恰好主神的机械音响了起来，越发显得梦幻和不真实。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头号反派，寰亚集团董事长陆时琛。】
　　

第112章 山雀02
　　那一瞬间，顾修理解了“错乱的小世界”的含义。
　　他经历过的小世界，爱过的人，突破了时空的限制，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而陆时琛注视面前的义子，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想不起来上次和他是什么时候见的面了，而后不由反思，自己最近忙于工作，是不是太疏忽对义子的管教了？
　　顾修就那样呆愣愣地立在不远处，雨势渐大，把少年纤长的睫毛打得黑沉，瞧着有几分可怜。
　　陆时琛张了张嘴，又闭上，将那些训斥的话语都吞回去，心脏一抽一抽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不由自主地往前去。
　　“顾修？”
　　第二次叫出这个名字，多了一分疑惑。
　　就在下一秒，顾修仿佛变成了一个旋风陀螺，毫无征兆地扑进他怀里，动作熟练，准确无误地环住他的腰。
　　冲劲之大，直接将他手里的伞撞飞出去。
　　他毫无预料，心脏好像古老落灰的钟摆受到猛击，发出悠远的一声闷响。
　　“……顾修？”
　　第三次叫出这个名字，又多一分柔软。
　　怀里的少年热乎乎的，黑发蓬蓬松松，陆时琛的手则悬在半空中，不知道该不该给颤抖的少年顺顺后背。
　　毕竟，他们从未如此亲昵过。
　　再者，现在的顾修已经18岁了，不再是小孩子了。
　　陆时琛不自在到了极点，整个人僵硬得像兵马俑雕像。
　　最后只能说：“顾修，在下雨。”
　　再温存好一会儿，顾修才松开了他。
　　仿佛察觉不到淅淅沥沥落在脸上的冷雨，顾修目不转睛，黑色的眼睛被洗得澄明透亮，因为拧眉思考，清爽的单眼皮多出来一道窄窄的褶。
　　气质身材都没错，熟悉的松柏气息也没有错，可是这张脸……
　　顾修仔细端详，脸型和以前是一模一样的，鼻梁也是又高又直，但其他五官的样子却略显不同，尤其是瞳色，变成了华国人中常见的深褐色。
　　“咦……”
　　顾修眨眨茫然的眼，把僵成石雕的男人盯得快要开裂。
　　“顾修。”陆时琛只得板起脸，收了那些不明来历的疑惑和柔软，严肃地训了一声。
　　这个口吻，没错了。
　　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根据主神给的剧情设定，他们的关系似乎……
　　想到这里，顾修试探着喊：“唔，义父？”
　　陆时琛当即严肃地来一句：“你还知道我是你义父？”
　　义父的身份比远房表叔亲近，陆时琛管教起来也更为自如。和以前相比，爹味有增无减。
　　顾修挠挠耳朵，悄悄往后退。
　　主神适时补充道：【根据小说设定，你是陆家忠心耿耿的老司机留下来的遗孤。十年前，独自将你拉扯长大的父亲为了保护陆时琛而意外身亡，在那之后，你就被他当成亲生血脉，悉心照料。可惜他工作繁忙，没有太多时间管教你，只能给予你巨额零花钱，满足你各种任性的要求。如果不是他的纵容，你也不会变成现在这种挥金如土的纨绔。】
　　顾修的思绪却在另一个方面，自顾自道：【这么说，我依赖他，对他产生情愫，好像也很正常？】
　　主神：【……】
　　现在的顾修才刚满18岁，三个月前，陆时琛捐了一栋楼把他送进顶尖学府A大，可惜他仍是烂泥扶不上墙，不怎么去学校，课业都是应付了事。
　　陆时琛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是管不住，二是家里也不缺钱。但他跑来跟人比赛车，这种有可能危及生命的极限运动，是陆时琛万万所不能容忍的。
　　更何况，他的生父便是车祸去世。因为他生父的保护，陆时琛才在那场车祸里幸免于难。
　　无论是在第一个世界还是现在，陆时琛看起来对他很纵容，但涉及生命安全的大事，是这位爹系攻绝不可能放让的底线。
　　陆时琛从地上捡起被撞飞的伞，动作有一瞬的迟疑，不知道捡伞这个动作又是从哪儿来的熟悉感。
　　但他没想太多，赶紧将伞撑好，往顾修那边倾斜大半，将傻乎乎淋雨的义子遮好。
　　而后不再多说什么，提步就走。
　　顾修偷偷瞄着闷声走在前头的男人，他最了解这位爹系，看得出对方是生气了。
　　顾修亦步亦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拽了下他的袖子。
　　陆时琛脚步一顿。
　　顾修思绪飞转，换了个更亲昵的称呼喊：“父亲……”
　　陆时琛果然偏头看了过来。
　　顾修有点紧张，眼睛眨巴眨巴。
　　陆时琛不清楚他为什么突然卖乖，就着对这位义子的秉性的了解，猜测道：“又惹了什么事？”
　　顾修却只摇摇头，看着真乖得很，从外乖到里。
　　陆时琛沉默数秒，生硬地又把头转回去。这回他和顾修保持同频的脚步，两人肩并肩，一直走到停在路边的SUV前。
　　“上车吧。”
　　面前的是副驾，顾修先上车，陆时琛在他身后又把伞往前倾了些，在自己和车门之间营造出一块不受外界风雨干扰的安全空间。
　　等顾修坐进车里，他才将伞收回，遮好自己已经被雨打湿的肩头。
　　他身上的西服是高级定制，顾修最是清楚，一点水都沾不得，今天来接自己这一回，估计就要报废了。
　　对此，陆时琛二话没说，从驾驶座那边上车，提醒顾修系好安全带便发动车辆。
　　一路上，顾修又瞄了他几次。
　　他是上市集团的董事长，五感敏锐过人，明显察觉到了义子放肆的打量，却始终装作一无所知，只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着。
　　他的相貌和曾经的陆时琛大概只有三四分相似。
　　或者说，三个小世界里的“chen”先生共享一张脸，只因身份和年纪有些气质和习惯的不同。
　　顾修自己琢磨不出来，终于去问主神：【为什么现在的九叔和以前的长得不一样了？】
　　主神不答反问：【光是名字相同，你就确定是他吗？】
　　顾修不假思索：【嗯。】
　　他和他在没有记忆的时候，都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爱上彼此。
　　现在的他拥有全部的记忆，认不出来就怪了！
　　他无比肯定的回答却让主神陷入沉默，好半晌才出声提醒：【不要再盯着他看了，如果你再被发现任务者身份，我会把你强制登出。】
　　顾修迅速收眼，不爽地小声“切”。
　　主神接着道：【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是帮反派、主角攻和主角受完成他们各自的心愿。】
　　顾修一愣：【啊？你让我一次性攻略三个？那也太渣了吧……】
　　【是完成他们的心愿，】主神纠正，然后不得不又提醒道，【你不要再盯着他了，他刚才不小心闯了一次红灯。】
　　【切。】顾修不以为意，【不管主角攻受，只说九叔，完成他的心愿难道不要攻略他吗？他的心愿说不定就是和我结婚什么的。只是我们现在的关系有点麻烦，直接从叔侄变成父子了……】
　　顾修想着，浑然天成地开始渣攻发言：【哎，如果我的反派养父是靳总就好了，他不但不会顾忌这种身份禁忌，还会觉得很刺激。】
　　主神：【……】
　　心灵感应一般，开车的陆时琛忽然问：“你最近都和那些家伙一起玩，没去学校上课？”
　　“啊……上，当然上啊。”顾修熟练地打哈哈，“今天刚好没课而已，秦淳他们平时也要上学的。”
　　根据顾修在赛车场的观察，秦淳和那位不知名小弟也就二十左右的年纪，可能都是在读的大学生。
　　闻言陆时琛并未起疑，老父亲一般叮嘱道：“我没什么时间管你，你已经成年了，要对自己负责，该上的课就去学校上，不能想着未来全靠我给你兜底……”
　　大概又过了几分钟，陆家的别墅到了。
　　陆时琛扭头一看，副驾的顾修不知道什么时候酣然入梦，看着完全没把他苦口婆心的训诫听进去。
　　陆时琛这辈子就没受过这种忽视，又是出于一番好意，谁知道这孩子如此油盐不进……他不由皱起眉，微有些气恼，喊：“顾修。”
　　“唔，到了吗？”顾修揉揉惺忪的睡眼，半梦半醒间，身边的男人俨然和记忆里的九叔完美重合。
　　顾修看着他愣了几秒，开门下车，像只困困兽一样又抱上去。
　　“……梦游？”陆时琛再一次僵硬，然而一偏头就看到一双狡黠明亮的眼睛。
　　“你已经成年了，顾修。”陆时琛无可奈何，就毫无威慑力地板着一张脸，“你小时候我都没有抱过你，别闹。”
　　“好吧。”顾修这才稍显遗憾地松开手。
　　陆时琛得偿所愿，却莫名一阵空虚，他不太自在地握了握拳，转过身：“你进去吧，我还要去公司，你晚上和佟叔一起吃饭。”
　　进入宅子的电梯就在几步之外，陆时琛却立在车边，俨然又要离开的架势。
　　他交代完这句仍站着没动，似乎是在等待突然变得黏人的义子给予回应。
　　顾修没有答好，反而问：“父亲，你在陆家排行第几啊？”
　　在小说设定里，反派和义子的关系不算亲近，很少有情感上的沟通，这恐怕是顾修第一次关心义父的私事，好在后者并未起疑，还认真地给出了回答。
　　“第九。”陆时琛说，“所以我辈分比较大，以前和你父亲也是以兄弟相称。”
　　顾修“唔”一声，见陆时琛依然没动作，心念微动，走到他面前半步外，看到他明显一滚的喉结，扬起一个笑，又道：“那父亲，以后我改叫你九叔行不行？”
　　陆时琛蹙眉问：“那有什么区别？”
　　顾修说：“叫叔感觉更亲近。”
　　这话不太符合常理，陆时琛这样的老古板就更不理解了，想了一会儿，才道：“我知道你一直惦念着你父亲，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越俎代庖，取代他在你心里的地位。让你叫我义父，只是希望你在我身边更自在一些，这样，外面那些人也不敢看轻你。”
　　他一不小心就操起了平时工作的风格，大道理讲得多了些，他记得以前的顾修对此最不耐烦，然而现在的顾修对他的说话方式习以为常，没有分毫烦躁，只有深深的怀念。
　　顾修就站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听。而那双眼睛依然是直勾勾的，不加掩饰，看得他心里莫名发毛。
　　最终，陆时琛反常地将视线移开，而余光里顾修居然又上前一步，开口呼出来的热气都吹到了他耳廓。
　　“但是，叫义父感觉不太正经。好像……那种关系。”
　　这可真是颠倒黑白，老古板爹系可能做梦也想不到这种可能。
　　顾修都能用肉眼看出来，现在的陆时琛比被拥抱的时候更加僵硬，憋了半天就憋出一句：“别乱说。”
　　老古板越不自在，顾修越觉得有趣：“所以我觉得叫九叔更亲近嘛。”
　　陆时琛只好妥协：“都行，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吧。”
　　顾修突然又道：“九叔，你的领带松了，我帮你重新打。”
　　虽然不知道义子怎么突然变得如此贴心，陆时琛却发现自己压根拒绝不了那甜甜的坚果香，喉咙滚了下，闷出一声“嗯”。
　　顾修垂下眼，手法纯熟地把男人胸前的领带解开，再重新系。
　　“如果叫父亲，这样的时候……”
　　顾修一边系领带，一边继续刚才的话题。
　　漫长的停顿里，陆时琛皱了下眉，刚要问他“这样怎么？”
　　领口一紧，顾修冷不防拽着他的领带把他拉过去，而后才用气音道：“我会有种，犯上的感觉。”
　　陆时琛瞳孔骤缩，呼吸错拍。
　　顾修莞尔，松开领带后退一大步，拉开适当的社交距离：“打好了。那九叔，你去公司吧，我就先回去了。”
　　陆时琛：“……”
　　送别陆时琛，顾修进入别墅。
　　刚才他只觉得别墅外观有些熟悉，没想到内部竟然和当初那栋“金屋藏娇”的豪宅一模一样。
　　喜上加喜，家里的管家佟叔也是老熟人。
　　顾修双眼放光，一口气点了一堆喜欢吃的菜。
　　导致佟叔眼神复杂地看着他问：“陆董今晚回来吃饭？”
　　顾修摇摇头：“他说不回来，我一个人吃，我吃得下。”
　　佟叔便不再多问，只在饭后给陆时琛发去一条消息，告知他顾少今天似乎心情很好，一个人吃了两人份的食物。
　　陆时琛查看这条消息的时候正好在抚摸义子打的领带，不免呼吸微滞。
　　顾修能因为什么事心情好？总不能是玩赛车被自己抓到押送回家，至于后面的事……
　　直勾勾的眼神，狡黠玩味的笑，令人心神俱震的“犯上”言论。
　　他不敢继续往下想，但又忍不住，再摸了摸领带。
　　丝滑的质地，仿佛少年人细嫩的手。
　　

第113章 山雀03
　　顾修趴在床上休息消失，一个人有些无聊，又没有007能陪他，便退而求其次对主神道：【九叔这个老古板爹系攻，最经不得撩了。】
　　主神严肃地纠正：【一般情况下并不会，他自律自持，严格要求自己，不近任何男色或女色。】
　　顾修话只听前半句，眉眼飞扬：【那我是特殊情况呗，谢谢夸奖。】
　　主神：【……】
　　这主神一言不合就装掉线不说话，顾修只好自己问他：【主神，九叔的心愿完成了吗？】
　　主神怔愣片刻，迟疑道：【……原来你之前乱来是在试着做任务？】
　　【谁乱来了？这不是一边攻略一边做你说的那个心愿任务嘛。】顾修的工作风格从一而终，复读，【一举两得、事半功倍。】
　　主神静默一瞬，扫兴道：【但是任务显示没有完成。】
　　顾修哼一声，不以为意：【反正我也不想这么早完成。如果任务都完成了，我们该不会又要分开吧？】
　　主神沉默，不回答。
　　顾修满心期待，试探着又问：【那……如果完成了任务，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吗？】
　　他做好了主神闭口不言的准备，却没想到对方给出了一个完全预料之外的回答：【我不知道。】
　　顾修不由一愣：【你是主神，在小世界里，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主神又不说话了。
　　顾修自顾自地猜：【那我男朋友挺厉害啊，我还以为他只是个高级bug，没想到他的等级比你还高。】
　　主神言简意赅：【未必。】
　　顾修：【哦，那你们的等级差不多高？】
　　主神：【……】
　　【我说了你有点像九叔，他说不过我的。】顾修得意得眉飞色舞，在床上打滚，边说，【爹系攻厉害归厉害，但太端着了，人嘛，过于体面反而被体面拖累，素质这种东西也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我说，你不如模仿陈北川，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主神这才开口：【我没有模仿任何人。】
　　一直无波无澜的机械音似乎多了些起伏。
　　顾修轻蔑勾唇：【呵呵，不爽了？】
　　主神：【……】
　　顾修来这个混乱的小世界，身负完成三位关键角色心愿的重任。三人的身份、立场天差地别，光是接近对方都不容易。
　　顾修的身份是主角攻的竞争对手——大反派陆时琛的义子，幸好主角攻正在昏迷当中，是瘫痪在床的植物人。
　　顾修在家里熬夜学习，研究攻略的方法，勤奋非常，浑然是把给靳沉寒当秘书的劲头带到了这个世界。
　　主神化作一团阴恻恻的灰雾，从后往前绕住他，还从他头顶冒出来一点灰云，在纸张投下阴森的影子。
　　“哎哟我去。”顾修吓了一跳。
　　定了定神，他皱起眉，盯得一边眼睛大一边眼睛小，奇怪道：【这是你精神力的化形？你——怎么不是光球？】
　　灰雾下意识依言聚拢成球，而后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很多余，又“噗”地散开，一本正经道：【精神力本来就没有固定形态。】
　　【哦，】顾修也不多问，随口道，【虽然都是精神力，但007看起来比你阳光多了，他经常晃得我眼睛疼，但偶尔也能给我当台灯和手电筒，还挺实用的。】
　　主神：【……】
　　把灰雾噎住，顾修继续在纸上涂画，过了几分钟，抬头一看，那灰色的不明物体隐隐发光，像个UFO一样悬挂在半空中。
　　顾修微妙地顿了一下，忍住没吐槽，只给他展示手里的计划表：【我准备去医院给主角攻当护工，抢主角受的剧本，这我很熟练。】
　　主神不以为然：【你是他竞争对手的义子，他身边的人不可能让你接近他。】
　　顾修自信满满：【我查过了，网上没有任何关于九叔义子的资料，他果然和第一个世界一样，严格保护我的私人信息……而且你看，主角受一个来路不明的大学生都能轻易拿到给主角攻当护工的工作，其中肯定有什么机缘巧合，我只要去得够早，这个机会就是我的了！】
　　最后一拍胸膛：【明早就出发！】
　　懒散的顾修在爱人身边耳濡目染，俨然成了雷厉风行的行动派。
　　现在的他连懒觉都能舍弃，早上七点半陆时琛出门上班，他立刻从卧室探出脑袋，悄无声息地离开大别墅，前往主角攻所在的医院。
　　在这种以谈恋爱为主的小说世界里经常会有这样那样的bug，总之一切为了方便主角谈恋爱而服务。比如，主角攻居住的高级VIP病房这一层楼，顾修进不去，立马一个电话打给秦淳，二话不说把他打一顿，再小题大做给他办理了住院手续。
　　只要钱到位，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兜了一个圈子，顾修总算可以登记访客，顺利进入高级VIP病房所在的楼层，到处晃晃悠悠也不会被保安撵出去。
　　秦淳不明就里，拿了一笔封口费，安安分分住到医院安排的病房里。
　　顾修毫不留恋地扔下他，找去主角攻所在的病房。刚刚好，就在走廊的另一头，801。
　　顾修悄悄推开门，高级病房是套间，穿过一条走廊才能看到病床那边的景象。
　　有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瘦削男子，大概是护工，正坐在床边，单手撑着脸颊打盹。
　　顾修悄然上前。
　　然而瞌睡的护工脑袋一点，猝然惊醒，视线固定在来人身上，忙问：“嗯？你是谁？”
　　“我是来探望他的。”顾修不露声色，他还不知道主角攻的名字，便给护工展示了下手里提着的果篮。
　　“哦哦，”护工不疑有他，又问，“你是靳总的什么人？”
　　靳总？
　　顾修一愣，忙大步走过去。
　　只见床尾病人的名片，赫然三个大字：靳沉寒。
　　顾修一时间心神俱震，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没听见护工又问了什么，急急忙忙绕到床头，去看那昏迷中人的面容。
　　可是，这人和他认识的那个靳沉寒长得并不完全一样，模样和昨天那个陆时琛似而不同，两人差不多都是和原来“chen”先生有三四分相似。
　　“呃，你到底是谁啊？”这时又传来护工的声音。
　　“啊……”顾修精湛的演技上线，“不好意思，我是来看我哥的……我就说他怎么请了护工，我们家没这个钱。我本来是打算亲自来照顾他的。”
　　顾修长相稚嫩，顶多刚成年的模样，又是满脸焦急，瞧着可怜兮兮的，护工心肠一软，耐心告知他道：“你应该找错房间了，靳总已经在这里住了一个月了。”
　　“唔……可能是我找错了。谢谢你啊。”顾修强自忍耐着，硬生生原路返回，改道去了秦淳那边。
　　等到中午，顾修将高级餐厅的外卖改头换面，装到金属保温桶里，在走廊上走了几圈，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偶遇”饥肠辘辘的护工。
　　“大哥，这是我在家里煲的鸡汤，你要不要盛一碗拿过去喝？”
　　“你这也太客气了……”护工假模假样推脱一下，果断伸手，“嘿嘿，那就谢谢你了。”
　　用了三天的时间，顾修在护工心中植入一个清贫勤劳的大学生人设。
　　护工看着他在另一边的病房忙里忙外，几次欲言又止，听到他打电话借钱攒学费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上前，抛出橄榄枝。
　　“哎，小顾啊。”护工大概说，“反正你天天待在医院，不如把靳总一起照顾了怎么样？他是植物人，只要你帮他擦擦身子翻翻身就行，很简单的，也不用一直守着……”
　　懒惰的护工尝试把自己的工作外包出去。
　　最后还看似慷慨道：“一天两百块，干不干？”
　　顾修嘴角抽了下，假笑道：“好啊！”
　　上午，护工带着顾修熟悉照顾靳沉寒的工作，下午试着让他独自照顾靳沉寒半天，循序渐进，逐步把自己的工作全部交给他。
　　见护工离开，顾修彻底放心，开始自己的任务。
　　只是现在的靳沉寒昏迷不醒，他压根无从下手，完全猜不到靳沉寒的心愿是什么。
　　顾修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左右环顾，不禁喃喃：“这里和当时那间医院还挺像的……”
　　很像他在《偷情的礼仪[EO]》小世界车祸住的那家医院，当时靳沉寒偷偷找过来，为了抚慰他的精神力，把他从头舔到脚……
　　想到这里，顾修不免微微脸热。
　　他认真注视病床上沉睡的人，五官都和记忆里的略有不同，只剩眼睛的形状没变。他再四下看看确认没人，过去把男人的眼皮掀开。
　　比陆时琛的眼睛颜色浅一些，漂亮的琥珀色。
　　也不是记忆里的灰色眼睛。
　　【真奇怪，为什么他们在这个世界都变了样子？对了，他们总不能顶着同一张脸生活在同一个世界里。】顾修猜来猜去，逐步接近真相，变得兴奋起来，【我知道了……之前在小世界里的就是他真实的模样吧，是不是？】
　　主神闭口不言。
　　算了。
　　顾修懒得去胡思乱想，再次撑开男人的眼皮，另一只手竖起食指，在他眼前左右移动，确认是否有眼球追随反应。
　　眼球没有追随，他再拿一支小型手电，对着瞳孔照射，瞳孔没有收缩，并没有正常的光反应，说明患者正处于深度昏迷状态。
　　顾修通过自学的知识得以判断，现在的靳沉寒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植物人。
　　主神也告知他：【就算是主角受过来，也得等主角受亲力亲为照顾他一段时间之后，他才偶尔能听到主角受的声音。】
　　顾修最怕麻烦，可躺在病床上的是自己的爱人，他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耐着性子守在床边，眼巴巴等待医学奇迹的发生。
　　下午六点，顾修准备下班。晚上医院的护理人员还会过来两次，进行病房的统一巡视。
　　但他拿出手机一看，陆时琛居然又要加班，不回来吃晚餐。
　　四天前他和陆时琛重逢，他迫不及待上手撩人，乍看挺有效果，结果这人还是天天加班。
　　大概率是假加班，真逃避。
　　顾修有点郁闷，干脆也留在医院加班，陪变成植物人的靳沉寒。
　　还不忘在脑中哼哼：【哼，你加班我也加班！】
　　沉默寡言的主神竟突然开口：【他的加班，绝对不是像你一样在外面陪别的男人。】
　　【……】顾修一阵无语，眼珠一转，牙尖嘴利道，【我的脑子里本来就住着一个别的男人，你是最没资格吐槽我渣的，除非你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
　　主神不吭声，顾修就继续问：【难道你不是男人？】
　　主神不得已回答：【……我是。】
　　【你又没有身体，怎么确认你是男人？】顾修追问不休，【难道你喜欢女生吗？】
　　主神：【自我认同性别为男，并不一定意味着喜欢女性。你不就是吗？】
　　顾修：【别跟我说你也是男同。】
　　主神：【……不是。】
　　顾修：【瞧瞧，你又自相矛盾了。】
　　主神说不过他，又装掉线。
　　顾修也不废话，哼哧哼哧给病床上沉甸甸的靳沉寒翻了个身。
　　照顾植物人是个苦差事，光是翻身就要两小时一次。区区两百元一天，完全是对单纯大学生的欺骗。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
　　之前护工告诉他，两到三天还要给靳沉寒擦一次身体，这个工作他可不想交出去，便去打来一盆热水，放到床头，然后给病床上的男人解扣子。
　　一颗、两颗、三颗……
　　顾修一边对昏迷的人动手，一边喃喃自语：“以前都是你这样对我，没想到风水轮流转……”
　　他们坦诚相待的次数不计其数，可当爱人变成无意识的植物人之后，顾修再做这种事，总有种乘人之危的心虚感。
　　他不得不自言自语，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我只是要给你擦身体，不是要干别的哈。”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那逐渐展露的胸膛上，以至未能察觉，被子外的一只手轻轻地动了一下。
　　陆时琛的身体他还没有看到，先看到了靳沉寒的。这具身体倒是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顾修满意地先摸了几下，手感Q弹，让他爱不释手，同时不忘道貌岸然地解释：“我先给你按按摩。”
　　好半天才想起要给人擦身体，水都凉了。
　　那只放在被单上的修长的手，又微微地弹动了一下，但顾修刚刚好转身去打热水，好巧不巧又没瞧见。
　　这次顾修言行合一，没再干别的，认认真真给靳沉寒擦干净的身体，不忘礼貌地避开隐私部位。
　　“这里就不擦了吧……也不脏。”
　　他手里的毛巾在大腿中段转了个圈，收回去，最后给人拉好裤子，拍拍被子，就此收工。
　　殊不知，那只一直抖动的手指，这时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很是遗憾一般。
　　顾修一无所觉，大功告成，好心情地哼起小曲。
　　“有点晚了……唔，但我还是得回去。”顾修看眼时间，陆时琛催他回家的短信也躺在手机里，他准备告别，不舍地一步三回头，“那我就先走……”
　　砰！
　　仿佛舞台的干冰机器扑哧放出烟雾，门口那边凭空出现一团白烟，完全淹没顾修的身形。
　　须臾，白眼散去，高挑的少年却不见了踪影。
　　此时的顾修本人更加疑惑。
　　他眨眨眼，面前熟悉的病房像是放大了几十倍，病床变得很远很远，他努力抬高脑袋，怎么也看不到上面的人影。
　　身旁不远处，他的衣服堆成一团落在地上，手机从口袋里滑出来一半。
　　他吧嗒吧嗒，身体摇晃着匆匆跑过去，半天也没跑到目的地，急得纵身一蹦，身体居然漂浮起来，然后稳稳当当落在手机屏幕上。
　　“……？”
　　他低下头，看到自己胸口蓬松的白毛，蒲公英似的。然而因为白毛太蓬松，怎么也看不到下面的脚，更没法操作手机。
　　他努力倾斜身体，终于扑通倒在手机上，这下他总算看到，黑色的屏幕里倒映出来自己的模样。
　　“？？？？”
　　惊恐的豆豆眼被簇拥在白色的绒毛中。
　　“啾啾啾啾！？？”
　　

第114章 山雀04
　　【我说过这是一个混乱的小世界，主线是一本都市耽美小说，但这并不意味着其他混杂进来的小说都是科学的现代世界。】主神冷静陈述事实，【现在，你显然遇到了某种超自然状况。】
　　顾修愤怒嘶吼：“啾啾啾啾！”
　　不用你说！
　　主神一默，灰色的烟雾飘出来，绕在雪白的小鸟团子面前。
　　怎么看，那都是一个圆滚滚的白色的球。
　　点缀的小鸟眼睛和小鸟嘴，就像黑芝麻汤圆不小心露出来的馅。
　　似乎是被盯得恼羞成怒，顾小啾扑棱棱扇了两下翅膀，一边啾啾叫，一边制造只够挠痒痒的风。
　　不过他黑灰杂色的翅膀倒是挺大，都有小团子身体的三四倍了。
　　主神：【……】
　　顾修：“啾啾啾！”不准笑！
　　主神轻咳一声，在星网中进行搜索，找到一本还算符合目前情况的小说：【顾修，你可能变成了一本现代奇幻小说里修炼成精的北长尾山雀精。】
　　顾修：“啾啾啾啾啾啾！”你才是山雀精！
　　主神无奈：【安静，听我说。还有，你小点声，我怀疑你能把植物人都吵醒。】
　　顾修努力伸长脖子，瞄了眼昏迷不醒的靳沉寒，总算是安静了。
　　【奇怪，这是一本穿书坑文，作者才做了一个设定就跑了，不知道怎么会混进来……算了，这不重要，冷静。】主神缓缓道，【顾修，在这个世界设定里，妖精以人类的气运为食，你需要足够蹭到他们的气运才能维持人形。加上这是一本穿书文，小说里越重要的角色气运越高，比如主角攻受和反派。】
　　【如果你想变回人，就要去吸他们。】
　　主神刚说完，就见圆乎乎的小山雀已经蹦跶出去了一两米，来到病床边，哼哧哼哧的，试图顺着床脚的杆子爬上去。
　　可那杆子是光滑的金属质地，又是圆柱形，顾修啄又啄不动，抓又抓不住。
　　真是，努力得令人心疼。
　　灰雾飘过去，提醒道：【你是山雀精，应该会飞。】
　　说罢还加快灰雾的流速，卷起顾修翅膀上几根小鸟毛。
　　莫名其妙的，小山雀又炸毛了：“啾啾啾！”
　　主神默然片刻：【知道了，不碰你。】
　　灰雾老老实实地退到一边，随时准备飞过去接第一次使用翅膀飞行的山雀精。
　　顾修展开比团子身体长了数倍的翅膀，威风凛凛，轻轻一扇，虚胖的身体便浮了起来。
　　“啾！”
　　光是从叫声都能听出喜悦。
　　但他第一次尝试飞行，哪哪都不太熟练，东歪西倒，好几次看着要撞杆子要撞墙，看得主神心惊胆战，好在最后稳稳着陆。
　　多亏了他的目标体型够大。
　　顾修用鸟嘴叼住碍事的被子，甩一边去，然后蹦蹦跳跳地踩到靳沉寒的腹肌上。
　　他现在身形小巧，男人的腹肌对他来说堪称豪华六居室。他从这边蹦到那边，再蹦回来，跳来跳去好半天，才开口问那被他忽略的灰雾：“啾啾啾啾啾？”
　　我要怎么吸？
　　主神通过精神力连接听懂鸟语，回道：【和他待在一起就行，接触越亲密、时间越长，吸到的气运值越多。】
　　眼下的突发状况有了解释也有了解决方法，顾修放下心，彻底冷静，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说人话：【呼，吓死我了，我差点忘了还能用精神力和你说话。】
　　主神：【……】
　　顾修在靳沉寒身上一屁股坐下来，第一次觉得恒温的人类如此温暖。
　　他突然想起以前陈北川总说他是小鸟，现在真是一语成谶了。
　　陈北川还自称是小鸟饲养员，拿那些在网上学到的养鸟知识对付他，总是怕他冷了又怕他闹肚子，好像是因为小鸟天生肠胃不太好，偏偏它们又吃得很多，需要用大量食物带来的热量维持体温。
　　小鸟喜欢暖和的环境，但又喜欢在外面自由自在地翺翔；小鸟喜欢森林，但森林里风吹雨打，危险重重。
　　现在，作为垫子的靳沉寒就刚刚好！
　　顾修嗅着靳沉寒身上林木的清香，感受着他的体温，情不自禁又调子高亢地啾啾叫了几声，飞速地适应了自己的新身份。
　　主神默默旁观了一会儿，不再出声。
　　顾修倒是片刻不停，片刻不安静，啾啾啾地在靳沉寒身上踩来踩去。
　　像他这样的小鸟再胖也就几十克重，别说现在的靳沉寒是植物人了，就算只是个睡着的健康人也踩不醒。
　　顾修自顾自玩了好一阵，又扇动自己的翅膀，熟练地飞下去，叼起自己的衣服，再熟练地飞回来。
　　他变成小鸟了也是一只爱干净的小鸟，那些衣服等会儿还要穿呢，总不能一直扔在地上。而且晚上有护士查房，进来的时候可能踩到他的衣服。
　　他的小鸟嘴的承重有限，一次只拖得动一件衣服，如此来回飞了几次，他的个人用品都转移到了枕头边的空处。
　　忙完了，继续盘算吸气运的事。
　　隔着病号服踩了好一会儿，只鸟毛掉了几根，一点没见到人类的胳膊重新长出来的迹象。
　　鸟精的设定超过了主剧情的范畴，主神那边也没有吸气运恢复人形的进度条，一问三不知。
　　真是，还不如007呢。
　　顾修在心里骂完了，又开始咬人类的衣服玩。他叼起病号服上衣下摆，好似在野外拨开灌木丛，里边是一片引人入胜的神秘空间。
　　他不多犹豫就钻了进去。
　　从主神的视角，只能看见昏迷的男人睡颜沉静，身上的病号服却不怎么平静，鼓起一个小包，拱来拱去。
　　沿着方正的腹肌田一路前行，来到胸膛，这里宽广得令鸟眩晕，还有几分茫然。
　　茫茫的一片白上，小小的红豆变大好几倍，比小鸟的黑豆的眼睛还大。
　　水润的黑豆眼睛滴溜溜一转，顾修玩心大起，蹦跶过去低下鸟头，鸟鸟祟祟伸出坚硬的鸟喙，浅浅一啄。
　　让你当植物人，害得我累死累活照顾你，还要做任务……
　　顾修一边碎嘴子啾啾啾，一边啄，越啄越起劲。
　　眼看着，大红豆又肿大一圈。
　　就在这时，毫无征兆的，不知道病房哪里的警报鸣响起来。
　　嘀！嘀嘀嘀——
　　顾修大惊，刚从病号服衣领探出头，就听到一连串急迫的脚步声。
　　他赶紧原路钻回去，在衣服里躲好。
　　“靳先生！这是怎么了？”赶来的医护人员又惊又喜，你一言我一语，“你们快看，靳先生的脑电波！”
　　各项生命体征指标明确显示，靳沉寒出现了苏醒的迹象。
　　可惜刚才的心率波动和脑电波变化不过昙花一现，很快便恢复平静，他的身体依然不能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眼睛、手指和脚趾等部位也不能自发运动。
　　“哎，还是没醒。”医生遗憾收手，长叹一口气，嘱咐道，“……这样吧，联系靳先生的家属，让他们过来看看，多和靳先生说说话。看今晚的情况，他随时有可能醒过来，只是可能还缺了一个足够有效的外部刺激。”
　　“对了，明天还得跟靳先生的护工说说，他也太粗心了，走之前都没把被子盖好……”
　　作为这家私人医院的资深VIP病患，靳沉寒受到了医护们非同一般的关照。
　　一大群人就地开了个病情交流会议，将靳沉寒仔仔细细检查一遍确认没有其他问题，终于离开病房。
　　听到关门的声音，顾修这才试着从靳沉寒的衣服里往外爬。
　　刚才医生推门进来的时候，他惊慌失措直接往靳沉寒的裤子里钻，这里正好有足够的空隙容纳他，不会鼓起来被医生发现。
　　现在他攀着靳沉寒的大腿往上爬，忽然发现裤腿变沉了好几倍，任娇小的山雀怎么努力也拱不开。
　　刚才的医生太过贴心，走之前帮靳沉寒盖好被子，现在这床被子加上衣服，沉甸甸地一起压住虚胖的小鸟啾，他都有点呼吸困难了。
　　顾修哼哧哼哧努力好半天，实在无法从腿——裤腰这条路出去，只能另辟蹊径。
　　小山雀的小鸟脑袋一抬。
　　第一次从这样的角度看到这样的大鸟，顾修呆了呆，被子里实在太闷，他别无选择，犹豫几秒后伸出一只爪爪，攀住。
　　这回他总算成功爬了上去，从裤腰钻出来，重见天日！
　　他缓了几口气，甩甩毛，再抬高小鸟脑袋一看，不远处心电图又出现了波动变化，吓了他一大跳，还好这次没有再引起警报把医护人员吸引过来。
　　一番折腾让他累得气喘吁吁，蓬松的毛发也蔫巴下去。他只剩最后一点力气，翻过男人的腹肌和胸肌，窝进他肩膀和枕头之间温暖的空隙，豆豆眼一眯就睡了过去。
　　现在的靳沉寒是植物人，不会在睡梦中翻身，体型轻盈的小鸟也没有被压扁的风险。
　　顾修这一觉睡得很安稳，醒来时天色刚蒙蒙亮。
　　他视野里事物的尺寸恢复正常，男人英俊的面孔近在咫尺，就如曾经无数个夜晚，他们互相依偎着度过的那样。
　　男人的面容和记忆里的不完全一致，但身上的气味分毫未变，这让顾修觉得很安心，紧紧靠着他的肩膀，手脚并用地抱着他，醒了好一会儿也没动。
　　直到男人紧闭的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啾！”顾修吓了一跳，后知后觉，“哎我变回来了。”
　　他坐起身看看自己光滑的人类的手，再把被子掀开，整个身体都光溜溜的。
　　靳沉寒的眼皮又抖了一下。
　　顾修吓得心跳骤停，无声喃喃：【你可别现在醒啊……】
　　现在他的第一要务是赶紧穿上衣服。
　　单人病床睡两个男人稍显局促，顾修发现原本睡在病床正中间的男人被他挤到了一侧，胳膊还差一点就掉下去了。而他昨晚整理好放在枕边的衣服，此时正被男人压在脑袋底下。
　　顾修只好拿共享的被子盖好隐私部位，小心翼翼，屏息凝神，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衣服抽出来。
　　他又要盯着靳沉寒又要抽衣服，紧张得出了一身的汗。
　　好在昏迷的靳沉寒并未被惊醒。
　　也是，剧本的力量是很强大的，主角受都还没出现，他怎么可能提早这么久醒过来？
　　顾修三下五除二穿好衣服，走之前打算再给平躺一整晚还被当成垫子的靳沉寒翻个身。
　　他先把盖住腿部的被子全部掀开，然后猛地一愣。
　　靳沉寒薄软的病号服，赫然高高支起一个大帐篷。
　　虽说这样的情况顾修已经习以为常，可现在的靳沉寒……说好的植物人呢？
　　这突发情况让顾修比裸/体醒来更加心慌，回头瞄了好几次大门那边，唯恐早班的护士过来查房看到这一幕。
　　他想了想，伸手去压。
　　一松手，又弹回来，支得更高。
　　顾修：“……”
　　再压几次，适得其反。
　　最后顾修自暴自弃，把被子一盖，不管了。
　　昨晚他夜不归宿，手机里好几个来自陆时琛的未接电话和短信，最新的一通电话就在半小时前，天还没亮的时候。
　　也不知道陆时琛是不是因为担心他整晚未眠。
　　他必须赶回家汇报平安，至于靳沉寒的帐篷……过会儿总能自己消了。今天得让护工大哥本人来上班，那家伙懒得很，少说还得一两个小时才能过来。
　　顾修微微放心，转身往外走。
　　在脑中却情不自禁对主神道：【你们晋江的植物人主角攻，也这么牛掰的吗？】
　　主神罕见地回应了他的闲聊：【……这是正常的晨博现象。】
　　【我好像懂了。】经过三个世界，顾修已然被007腌入味，不由感慨，【植物人植物人，四舍五入就是草人。】
　　主神声音严肃地教育：【……不要开黄腔。】
　　【切。】顾修不以为意，眼睛里神采动人，【明明是你想歪了！】
　　一人一神在识海里吵吵闹闹地离开。
　　而在他们身后的病床上，靳沉寒手指又动了动，这次比之前的幅度更大，那只手在床铺上移动，努力收拢，握住一根遗落的白色小鸟羽毛。
　　

第115章 山雀05
　　上次从赛车场回来，顾修突然要改口叫陆时琛九叔，还在给他打领带的时候放下暗示，导致他十年来纯粹的父子情谊顷刻间地覆天翻。
　　于是这些天他都不敢准时下班回来和顾修共进晚餐，完全不知道怎么面对顾修。
　　顾修出去厮混，按理说他应该放下心来，可他的心里却说不上来的不是滋味。
　　顾修18岁了，一下突破了所有对未成年人的限制，又刚从枯燥规矩的高中生活解放。这个年纪，正是对情情爱爱最感兴趣、精力最为旺盛的时候。
　　顾修夜不归宿，不接电话，比起遇到意外，更有可能是和别人在一起，因而才故意对义父的电话短信视若无睹。
　　陆时琛的理智这样想着，他的本能却控制不住，一次又一次打去电话。也不管自己是不是干扰了义子的雅兴。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压根不敢去幻想，他的义子和别人恩爱的场景。
　　不是因为义子才18岁的年纪，也不是因为他是一个古板守旧的家长。
　　真实的原因他更不敢去细想。
　　早上九点，大门那边传来开门的响动。
　　顾修刚回家，走了几步，就见陆时琛端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不由一愣，问道：“九叔……你没去公司吗？”
　　陆时琛疲惫的眼睛望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声线略显沙哑：“我还以为你遇到了意外。”
　　“唔，没有。”顾修摸摸鼻子，眼珠一转，扯了个小谎，“秦淳生病住院了，我去看他，正好时间不早了，我又困得不想动，就在陪护床上将就了一晚。”
　　这借口简直漏洞百出。
　　不说以前的顾修是个什么大少爷性格，就说现在，摸鼻子眼神闪烁，一看就是在撒谎。
　　其实顾修也清楚，他在“chen”先生面前极其疏于防范。不知怎么的，对这个人压根提不起戒心，所有的细胞也在抗议自己去撒谎骗他。
　　不管陆时琛有没有看出来，他并没有多说什么，依旧是那个可靠沉稳的长辈，只眉宇紧紧皱着，半天展不开。
　　顾修见状主动走到沙发后方，给他捏捏肩膀献殷勤。
　　“九叔，我知道你对我好，让你担心了，对不起……”顾修语气诚恳，并将诚意付诸行动，“你平时工作很辛苦吧？我给你捏捏肩。”
　　原本陆时琛的肩膀还好，让他一捏，反倒硬得像是石头，紧张得厉害。
　　脸上倒仍是波澜不惊，真能忍。
　　顾修抬了下眉，假装漫不经心，手指越过肩头，缓缓往下……
　　穿着衣服的背影和以前一模一样，不知道藏在衣服里身材有没有变化。
　　可就在这时，陆时琛忽然抓住他的手，声音很低：“够了。”
　　“切……”顾修小声嘀咕，收了手。
　　*
　　当晚，躺在床上，顾修望着那团灰雾直叹气。
　　【现在的九叔成了我的义父，更爹了！】顾修锤枕头发泄，【臭木头，真难撩……】
　　见宿主过分活泼，主神不得不提醒道：【不要乱来，你的卧室有监控。】
　　“什……”顾修吓了一大跳。
　　但转念一想，十分合理。
　　晋江小世界主打反差萌，高冷校草是阴湿痴汉，禁欲上司是D/S爱好者，所谓的爹系自然也是道貌岸然。
　　他很快接受现实，顺便抢了007的台词：【难怪。我懂，这在晋江叫作反差萌。】
　　主神：【……】
　　顾修抱着枕头装作发呆，同时在脑中道：【就算是古板爹系攻，憋久了肯定会出问题的。他以前就占有欲大爆发关过我一次，那通过监控偷窥我也合理……】
　　主神纠正：【这栋别墅里到处是价值连城的藏品，监控遍布所有地方，没有死角，自然也包括你的房间。但他从来没有看过你房间的监控。】
　　顾修“哦”一声，似乎有点失望。
　　他在房间里转了几圈，果然让他找到了监控摄像头，就安装在天花板的角落里，位置不算隐蔽，正好可以将整个房间全部拍进去。
　　这摄像头装得光明磊落，顾修估摸着现在的陆时琛应该也还能忍。
　　再加上，他在这个世界没有包小明星，没有陪陆时琛在办公室工作调情，他估计这爹系攻没准能忍到地老天荒，一直给自己当爹。
　　……那可不行！
　　他立马行动前去陆时琛的书房。
　　陆时琛昨晚等外出不归的顾修等了一整晚，今天作息照旧，没有提前去补觉，晚上九点还在处理工作。
　　顾修在门口探头探脑，见他忙碌，半晌没开口。
　　终于陆时琛忍不住先问：“怎么了？”
　　“期末周就快到了，我这个学期几乎没怎么去上过课。”顾修走进去，举起手里的书，“我打算抓紧时间把这段时间的功课补回来，明天我也会去学校上课……”
　　闻言，陆时琛眼神颇为欣慰。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顾修也没回房间学习，一动不动站在他面前，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小兽一般的眼睛盯着他。
　　“……怎么了？”陆时琛不由问。
　　“九叔，我就在书房学习？和你一起，你正好可以监督我。”顾修说。
　　陆时琛迟疑了一瞬，这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要求，可他还是出言拒绝了：“你回房间学就好，我相信你。”
　　“好吧。”顾修咂咂嘴，低下头，转身从书房离开。
　　小说角色看不见的灰雾始终飘在顾修身侧，似是好奇他这一个无功而返的举动。而等他回到自己房间，居然真坐到桌前开始了学习。主神惊讶不已，飘在书桌上空一直看。
　　顾修不得不出声赶雾：【你挡住我看书的光了。】
　　主神：【……】
　　顾修学得本就烦躁，主神还在捣乱，不免嘟嘟囔囔：【一个精神力的拟态怎么这么碍事，还能把我的灯挡住……】
　　【咳，】主神换成从身后靠近他，实在忍不住好奇，问道，【你真要学习？】
　　【装着学一下。】顾修很诚实，【我都撩得这么直接了，九叔不可能一点感觉都没有。刚好我说我要学习，这不正好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偷窥的借口吗？】
　　为了拐弯抹角满足他假装正经实则BT的对象，他可谓是处心积虑，付出不少。
　　学习太过催眠，主神沉默又无聊，勉强坚持了半小时，顾修呵欠连天，伸懒腰的时候顺便瞄一眼天花板的监控。
　　都半小时了，他不信陆时琛还能忍住不看。
　　【哎主神，】顾修灵机一动，【你给我一个九叔那边的投影。】
　　主神却一本正经地否决：【我没有这种功能。】
　　顾修要求也不高：【那你去看看他有没有在偷看监控。】
　　主神油盐不进：【不行，我必须保证你在我的视野范围内。】
　　顾修愈发烦躁，把那灰雾拨开。
　　不管了，就当陆时琛在偷窥。
　　而且他觉得主神的功能和权限不可能比不过007，主神肯定能看到陆时琛那边的情况，说不定已经偷偷去看过了，只是不肯告诉自己。
　　这几天相处下来，顾修总感觉这主神并不希望自己去攻略爱人，只一板一眼让自己完成他们的心愿。顾修推测，现在大概有九成的可能，陆时琛正在偷看监控。
　　特别是主神又来了一句催促：【时候不早了，你可以早点睡。你不是说打算明天去学校上课吗？】
　　呵呵。
　　陆时琛十成十在偷看监控！
　　顾修得以确认，却控制着自己没有露出得意的神情，装作漫不经心，喃喃着“有点热”，然后就把身上的外套脱了。
　　现在是十一月份，大别墅早早用上了地暖。
　　脱几件衣服非常合理。
　　只是脱了外套没一会儿，顾修又坐不住了，起来转了几圈，看起来燥得厉害，灌了几口凉水也没有得到缓解。
　　他咕噜咕噜灌水，一不小心手滑，撒了一胸口。
　　“哎呀。”顾修假模假样叫一声，不忘念台词解说，“衣服湿了，看来只能脱了……”
　　说罢，他两手交叉捏住打底衫下摆，往上一剥。
　　他匀称漂亮的肌肉，从人鱼线开始，一点点往上，逐渐展露出来。
　　他特意挑了个灯光好的位置，面朝监控摄像头，装作一无所知地拨弄被衣服弄乱的头发。
　　主神不让他看陆时琛那边的情况，但他裤口袋里的手机忽然一震，刚拿出来就显示“通话已挂断”。
　　来电人正是九叔，看来手抖得很厉害。
　　顾修勾了勾唇，没回拨电话，只发条微信过去问：【怎么了九叔？】
　　九叔：【没事，我在工作，不小心碰到了。】
　　顾修：【哦～】
　　发完信息，他看着自己被陆时琛传染的老古板作风的真名昵称，有点不顺眼，正好顺手改成“咕咕啾”，头像也换成愤怒的小鸟，他很喜欢红色这些鲜亮的颜色。
　　【……】主神沉默地观察宿主一系列无聊的举动，感觉自己俨然是一名鸟类观测员，努力憋了半天又忍不住问，【你到底在做什么？】
　　【啊对了。】顾修刚捏住裤腰，被他这一声提醒了，忙道，【你关机吧，我要脱裤子了。】
　　主神一默，果断拒绝：【不行。你又想乱来？】
　　顾修解释：【我不会乱来，我又不出去，只是和我男朋友隔着监控调个情……但你得关机，你不能看。】
　　【……】主神静默一瞬，冷冰冰吐出两个字，【不关。】
　　顾修：【……】
　　毛病。
　　爱关不关，主神再厉害不过就是个高级人机系统而已，他早就不是处男了，没那么多过剩的羞耻心。
　　他二话不说，抓着裤腰就要往下脱。
　　谁知才脱到大腿中段，他就感到一股无形的阻力，然后眼睁睁看着裤腰诡异地回归原位，甚至比之前穿得更高，盖过肚脐。
　　而罪魁祸首正是萦绕在他裤腰边的灰雾——主神！
　　【不行。】主神一板一眼地教训他，【不准做这种色诱的事。】
　　【那是我男朋友！】顾修一阵无语，再次试图脱裤子。
　　主神不由分说，灰雾团团包裹住他的手，硬是将裤子再一次拽回来，提得老高老高，裆勒得慌。
　　顾修有理有据地辩驳道：【松开！说不定这就是他的心愿呢？】
　　主神却异常坚持：【不行，这不是晋江小世界的尺度。】
　　【……】顾修一默，【我一个好好的直男，都被你们晋江的男的班长睡过不知道多少遍了，我现在脱个衣服，你跟我说尺度超标？】
　　主神呼吸微滞：【那些都是意外，所以我惩罚了007。】
　　【切。】顾修咂咂嘴，而后又道，【不是我说，你这古板的样子真像九叔。】
　　主神：【……】
　　顾修自然不可能就此放弃，插科打诨不过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而已，这次他不提前打招呼直接动作，带上内裤一起脱！
　　结果这次他的手只移动了一厘米就动不了了，映在监控里，他傻乎乎地握着裤腰站在原地，但又皱着眉头看着很用力的模样，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喂……别搞了！】顾修不由嚷道，【你这样会害我暴露！也有可能九叔当成神经病，把裤子穿穿脱脱的……】
　　主神依旧冷酷：【那你就别脱。】
　　顾修勃然大怒：【你管我？你、你怎么比九叔还爹！】
　　主神不管不顾，灰雾一下浓厚了好几倍，将他全身团团缠住。
　　这些灰雾是无影无形的精神力的拟态，按理说并没有实体才对，现在的顾修却感觉自己像是被结实的藤蔓缠住了，动弹不得。
　　【唔……】他挣扎了几下，【放、放开我！】
　　主神自是不听，还分出一缕灰雾钻到他腋下，非常没素质地偷袭，挠他痒痒。
　　顾修顷刻失去反抗之力，痒得哆哆嗦嗦。
　　偏偏这灰雾缠得格外紧，他越动，胸口那边摩擦得就越厉害，那边的痒更加让人难以忍受。
　　【嗯……别闹了，快放开我。】
　　顾修的脸都憋红了，去掰胸口灰雾的指骨也泛起漂亮的绯红色。
　　几秒后。
　　层层缠绕的灰雾消失得无影无踪，回到他的识海里，默不作声，仿佛无事发生。
　　顾修气喘吁吁，缓了好一会儿，想着这样下去不行，他得和这主神搞好关系，于是换了副口气又开口道：【主神，你叫什么名字？】
　　作为一个高级智脑，主神的反应却有些慢，就像人类一样进行思考权衡，有时候也像人类一样迟疑犹豫。
　　等了好几秒，冷冰冰的声音才响起来：【我姓燕。】
　　这更古怪了。
　　顾修奇道：【嗯？你还有名有姓的？】
　　主神：【嗯。】
　　

第116章 山雀06
　　翌日早晨。
　　“顾修，你是怎么做到的？靳总昏迷这一个月什么反应都没有，你一来他就出现脑电波波动了！”电话里，护工大哥兴奋道，“如果靳总醒了，我能拿到一笔巨额奖金，到时候分一部分给你啊。对了你今天几点来？”
　　面对金钱的诱惑，顾修却不为所动：“抱歉啊大哥，我之前不是跟你说我还在读大学吗？我从今天开始要去学校上课，我现在已经快到学校了，以后我每天顶多去医院半天……”
　　大哥欣然应允：“行行行，你能来就行。只要你坚持来，半天我也按整天的工钱给你。哦不，给你再加一百，一共三百。今天下午记得来啊。”
　　“哦。”顾修态度淡淡，想到什么，板起脸叮嘱过分兴奋的护工大哥，“对了，昨天我给他擦过身子了，你就别再给他擦了。”
　　大哥俨然将他当成祖宗供起来：“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哥都听你的！”
　　打零工的顾修反客为主，像老板一样交代了几句，挂掉电话。
　　A大气派的大门就在街对面，青春洋溢的大学生来来往往，有说有笑，或匆忙或闲适。
　　懒散惯了的顾修居然起了个大早，收拾课本背上书包，早上八点就规规矩矩抵达学校门口，令主神刮目相看。
　　谁知顾修却说：【我现在就读的学校也叫A大，这太巧了，不就是我以前和陈北川的学校吗？我十分怀疑，陈北川也在这个错乱的世界……说不定，他就是主角受！】
　　顾修说着，有些激动还有些幸灾乐祸，鲜活的表情在他脸上变幻，愈发显得动人：【哈哈，要是陈北川知道自己在小说里当主角受，不知道他心情怎么样？我感觉我可以取笑他一辈子。】
　　主神始终没接话。
　　顾修只好出声喊他：【喂，你应该也有搜索功能吧？帮我找找主角受呗。】
　　主神不动，过了几秒才开口问：【你怎么不叫我的名字？】
　　顾修皱皱眉：【我倒是想叫啊，可你只告诉我一个姓，燕？一点诚意也没有。】
　　主神很人性化地轻轻叹了口气，说：【……我不记得了。】
　　顾修懒得理，继续催：【你快帮我找找！】
　　又等了好几秒主神才“嗯”一声，看着不情不愿的。
　　让主神帮忙的时候顾修也不闲着，他了解陈北川的习惯，不管有没有早课，不管风吹雨打，这人总是像老人家一样早早起床，不去教室就去图书馆。有时候因为到得太早图书馆没开门，就转而去24小时自习室。
　　不然哪能那么寡呢。
　　早上第一节课是八点半，顾修看眼时间，在校内广撒网太难找。但如果陈北川在校外租房，这个时候就该在校门附近出现了。
　　顾修双目炯炯，全神贯注观察进出学校的人群，俨然不知道自己反过来成了人群瞩目的中心。
　　他是A大的大一新生，第一个学期已经过半，但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几乎不来学校，校门口的大学生们难得一见外形如此出众的男生，还当是艺人拍摄，或是某位女神的男友。
　　许久，顾修脚步微动。
　　主神也在这时开口：【我找到……】
　　不等他说完，顾修已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那凭空出现的高挑青年同样是人群中的焦点，就算他低着头，还戴一顶黑色鸭舌帽……但顾修一眼就认出来了！
　　然后带着“狗比哪里逃”的架势，气汹汹地冲上去！
　　陈北川有所感应，抬起头来。
　　和记忆里一般无二的薄唇，最是辛辣犯贱。然而其他五官却稍显不同，乍看相似细看又不同，尤其眼睛的颜色，居然和顾修一样是黑色。
　　这个混乱小世界里的陈北川，跟陆时琛他们一样，仅和记忆里的“chen”先生有三四分相似，各自具有“chen”先生脸上几处不同的记忆点。
　　顾修目不转睛仔细确认面前的人，而后者似乎被他大胆的目光盯烦了，眉毛一挑，薄削的嘴唇也动了动，轻轻发出一声“啧”。
　　这欠揍的样子，是狗比没错。
　　陈北川是校园里的风云人物，没少遇到过没礼貌的拦路搭讪，一句话都不打算问这莫名其妙的少年，提步便要离开。
　　可是一扭头，不小心撞入一双亮晶晶湿漉漉的眼睛里，那少年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他的脚步却鬼使神差地被拽住，动不了了。
　　顾修眨眨那双明亮清澈的眼。
　　陈北川张了张嘴，想问问对方的来意。
　　而顾修确认完毕，直奔主题，用那张过分清纯的脸，趾高气扬挥着手里的钱包说：“陈北川，和我在一起，这一百万就是你的了！”
　　乃至陈北川愣了愣，反应了好一会儿也没能反应过来，长成这样的家伙，居然学那些油腻的土大款，打算玩包养那一套？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皱皱眉，“嗯？”一声。
　　“说吧，你要多少钱。”顾修志得意满，补充道，“要多少钱你才肯跟我？”
　　在陈北川沉默的时候，顾修自信满满对主神道：【对付臭狗比，激将就够了！】
　　主神一阵无语，面前的陈北川更是无语。
　　半晌，陈北川换上一副比之前更加烦躁的表情，冷声道：“让开。”
　　顾修准备充分，一招失效便再出一招，丝滑地改口：“哎呀我骗你的，我没有一百万，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还是你的校友，你的学弟……”
　　说着打开手里的钱包，里头就一张校园卡，哪有什么一百万。
　　校园卡呈现出他的个人信息，名字叫做顾修，是计算机科学院大一年级的学生。
　　还真是陈北川的学弟，直系的。
　　他的目的就是用陈北川最讨厌的方法引起注意，这自是他从校园小世界总结而来的经验，当时他偷穿作为室友的陈北川的衣服，陈北川还不是一边嫌弃烦躁一边对他念念不忘？
　　他的这一套连招，让陈北川无语得笑了一声。
　　18岁稚嫩的少年却好似看不出那抹冷笑的题外之意，反而把它当成鼓舞，也笑了起来，然后再接再厉：“一百万是骗你的，但是我刚才的表白……没有骗你。”
　　陈北川表情一顿，抬起一双看不出情绪的幽暗黑眸。
　　顾修眼神依旧诚恳，说着最不靠谱的话，最能如实反映内心的眼睛里却不见分毫谎言的痕迹。
　　“我，我那样说……”顾修抓抓头发，脸蛋微微翻红，有些局促地嗫喏，“只是想引起你的注意。”
　　同时，在脑中则是另一副恨不得把尾巴翘到天上去的自信模样：【真诚是永远的必杀技！！】
　　主神：【……】
　　陈北川却仍反应平淡：“行，注意到了。我去上课了。”
　　“哎你等等我……”
　　顾修死皮赖脸追上去，硬是跟着对方跑去上大四的课程。
　　原本他的确想走真诚路线，认认真真追失忆的男朋友一次，可这课听了不到十分钟，他就不得不和强大的瞌睡虫进行斗争，脑袋一点一点的，浑然将献殷勤的计划抛到了脑后。
　　脑袋差点撞到桌上的金属保温杯，还是陈北川眼疾手快，伸手托住他额头，免去一次意外事故。
　　顾修这下醒了觉，扭头只见一张阴沉的黑脸，却毫不气馁地嘿嘿一笑。
　　陈北川无语，冷脸低声警告：“你要是困就回去睡，别在这里打扰我。”
　　老师滔滔不绝讲了一个多小时，终于进入课间休息时间。想着接下来还要再煎熬一遍，顾修痛苦不已，而陈北川也受不了他了，起身准备换位置。
　　顾修一下又来了干劲，精神抖擞地缠上去。
　　陈北川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忽然问：“想追我？”
　　顾修点头如啄米：“嗯嗯。”
　　陈北川看眼时间：“课间休息二十分钟，那你去给我买个咖啡吧——但我不要学校里的，我要东门那边的99咖啡。”
　　顾修爽快答应，眼看时间紧急，毫不迟疑地夺门而出。
　　总算是清静了。
　　顾修一走，有几个同学忍不住好奇地围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那人是谁啊？长得好帅哦，有对象了吗？”
　　陈北川撩自己的同班同学们一眼，一句话也没接。
　　所有热热闹闹拥上来的的人，都在他的冷漠里无功而返。
　　陈北川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回顾老师上半节课讲的内容——刚才因为顾修打瞌睡抢走他大半的注意力，第一次上课如此走神，许多内容都没能听进耳朵。
　　然而现在刚看了一会儿书，又忍不住看一眼时间。
　　还剩下十五分钟。
　　就算顾修用飞的，五分钟顶多刚到东门。别说他还得穿过半条街到咖啡店，再点单等待，再拿上咖啡赶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似乎比平时快了好几倍。
　　陈北川发现自己有些神思不属，索性合拢课本，闭目养神。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顾修才跑出教学楼没多远，便机灵地意识到了时间的问题。于是脚步急刹，转头去了主席台后废弃的仓库。
　　这个世界里A大的布局和曾经他经历过的一模一样，传说中男同打炮圣地的废旧仓库也一如既往！
　　主神不清楚顾修的盘算，只见他火急火燎地从柜子里面找出纸笔，唰唰写了些什么，然后麻溜地脱下衣服，“噗”的一下，主动变回他嫌弃不已的山雀精原型。
　　主神迟疑地开口问：【你是想……】
　　一变回原形，顾修的吵闹程度一下便提升了好几倍。
　　“啾啾啾啾啾啾！”当然是飞过去！
　　主神：【……】
　　考虑到变身不能带上衣服，顾修特意准备了两张便签，一张给咖啡厅点单，一张给旁边的平价服装店，说明自己情况紧急，让他们先把东西准备好，自己随后再过去拿。
　　再加上两张百元大钞，只要钱到位，自然不用担心老板觉得奇怪而不办事。
　　小山雀看着体型小巧，时速却能达到惊人的一小时30-40公里，相当于慢速的汽车。
　　顾修先飞到服装店的试衣间，看到老板帮他准备好的衣服，赶紧变回人，然后在老板震惊的目光中从容离开服装店。
　　不远处的咖啡店里，他点的咖啡也做好了。
　　他只点了最小杯的200ml的咖啡，还好他是非科学世界的鸟精，用小鸟嘴勉强能提得动，飞了一半的路，再到仓库把衣服换回来，然后一路狂奔回教学楼！
　　卡在二十分钟时限的最后几十秒，顾修满头大汗回到教室，在陈北川震惊的眼神里把咖啡递上。
　　陈北川怔愣几秒，看着少年起伏不定的胸膛，眨眨眼，视线继续往下，不由提醒道：“……你的鞋带散了。”
　　“哦，”顾修忙弯腰去系鞋带，“我都没发现。”
　　为了准时赶回来，他着急得什么也顾不上了。
　　因为刚刚跑了步，浑身的血液都沸腾着，手指也有些抖，笨手笨脚的，半天系不好鞋带。
　　陈北川不由问：“你确定你是A大的学生，而不是隔壁医院跑出来的弱智？”
　　顾修停下动作：“……”
　　陈北川从座位上起来，弯腰一看，就见顾修撇着嘴，满脸都写着不服。
　　这家伙的脾气显然没多好，小心思也不少，可能全是因为喜欢他，才硬生生忍下他犀利的言辞，并毫无怨言地完成他的刁难。
　　想了想，陈北川索性伸出手，把顾修的手指挪开，三两下给他系好鞋带，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以防顾修产生不切实际的期待，不忘加上一句：“照顾弱智，不用谢。”
　　“……”
　　顾修美滋滋喝完热乎乎的巧克力榛果拿铁，满血复活，精神倍增。
　　因为死装男说自己不喝有糖的，转头就把咖啡扔给他了。
　　呵呵，他就知道，所以下单的时候选的就是自己喜欢的口味。
　　虽然屡屡遭到嘴毒攻击，顾修却没有分毫放弃的念头，眼睛转来转去，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鬼主意。
　　一下课，陈北川难得不在教室多逗留，拎起包起身便走。
　　在走廊上，顾修从身后追上来，那双黑亮的眼睛眨巴眨巴，饱含期待地看着他，兴奋地说：“我的鞋带又散了！”
　　陈北川：“……”
　　顾修那杯咖啡已经喝完了，空杯子依然被他拿在手里。
　　似乎是想以此证明，自己没有空手，系不了鞋带。
　　陈北川自然不配合他的演出，直接出言讥讽道：“鞋带都系不了，你是鸟？长两个翅膀用来扇风的？”
　　直接命中真相，顾修微微一惊，转念一想自己还没有变成山雀精的时候这人就总说自己是小鸟，一颗提着的心放回去，他眨眨眼，天真道：“嗯，说不定真是呢？”
　　陈北川让他噎得无话可说。
　　旁边人来人往，窃窃私语不断。
　　陈北川是A大的风云人物，大名鼎鼎的校草学长。经常翘课的顾修却是一张生面孔，气质也不如陈北川那么高冷，那些碎语基本都围绕着他，似乎还有人被好友怂恿，想要过来搭讪。
　　陈北川瞥眼热闹的人群，烦躁地“啧”一声，然后把挎包往身后猛地一甩，蹲了下去。
　　他的手指修长而灵活，在顾修的鞋带间翻飞，不一会儿，原本松散的鞋带就被他系得整整齐齐。
　　“哎哎。”顾修见他冷脸系完鞋带掉头就走，见好不收，又追上去，“我还没告诉你我叫什么呢……”
　　陈北川动作一顿，他居然下意识忽略了两人是未通姓名的陌生人，在他的潜意识里，总感觉已经被这家伙纠缠很久了似的。
　　但这些都不重要，烦人的男同的名字，关他屁事？
　　而且他已经从校园卡上看过了，他又不是只有三秒记忆的金鱼，当然记得。
　　只是他没有立马离开，顾修便主动自我介绍：“我叫顾修。”
　　低头操作几下手机，又说：“我和你一样都是计科院的，我大一。我从学院群里加了你，你通过一下哦。”
　　陈北川直挺挺站着不动，像没听到，一偏头，就见顾修双目炯炯盯着自己，那双眸子好似夜空中明亮的星辰，里边写满无声的渴望。
　　陈北川喉咙一滚，手指不自觉动了动，去找口袋里的手机。
　　谁知，纠缠不放的顾修居然主动后退一步。
　　“那我就先走了，你去吃饭吧。”顾修自信地拍拍胸脯，“你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喊我。我飞得很快！”
　　陈北川静默一瞬，心想他跑路去东门还真是快得不可思议，这话倒没有夸大。
　　陈北川淡淡“嗯”一声作为回应，态度依然有些冷淡。
　　而顾修这家伙也不是故意以退为进，说完这一通，真走了。
　　陈北川沉默地低下头，拿出手机，查看刚才收到的好友消息。
　　昵称：咕咕啾
　　头像：愤怒的小鸟
　　备注：我是顾修^-^（忄贲怒dě尛鸟版）
　　陈北川：“……”
　　什么非主流啾啾包。
　　还有，撒什么娇？
　　

第117章 山雀07
　　中午，顾修没有继续缠着陈北川一起吃饭，主打一个进退有度、点到即止的道理。其次也是因为他需要去打另一份工了——去医院照顾草人。
　　走在路上，顾修脚步欢快，还情不自禁低头欣赏了漂亮的鞋带几次，倍儿满意。
　　主神几次欲言又止。
　　顾修的嘴巴根本闲不下来，对着一个冷淡的主神系统也能自说自话：【我准备每天上午去学校追陈北川，下午去医院照顾靳总……等九叔下班回家，我正好和他一起吃晚餐。】
　　同时攻略三个人还把原著里主角受的护工剧情走了，他简直是新时代时间管理大师，敬业得感人。
　　主神：【……】
　　主神：【你与其危险地脚踏多船，不如趁早弄清楚他们的心愿。】
　　说罢又补充：【我这是身为高级智脑应有的理性思考方式，你太感情用事，我作为你的临时系统，自然应该及时提醒劝诫你——这和小说里的爹系属性无关。】
　　顾修摊手：【这次我什么也没说，没说你爹。】
　　主神：【……】
　　昨天顾修给靳沉寒擦过了身体，今天只要定时给翻身再喂食就行。
　　前段时间靳沉寒都是使用鼻饲法进食，液态的食物通过长长的管子从鼻子注进去，顾修光是换位想一下就难受极了，身为最牛的主角攻，处境竟可怜得很。
　　昨晚靳沉寒出现了苏醒的迹象，靳沉寒家人向护工大哥提出新的工作要求，但转头就被他外包给了顾修，让顾修改成经口喂食。
　　经口喂食比较麻烦，需要小心谨慎防止食物呛入气管，中午的时候护工大哥给顾修做了个示范，晚餐再由顾修一个人来。
　　顾修学得很快，一个临时上阵的外包护工，照顾靳沉寒比专业护工细心多了，护工大哥很是欣慰，提前把今天的三百块结给了他。
　　顾修收好钱，心念微动。
　　刚好，他打算在陈北川那里立一个清贫小白花人设，辛辛苦苦打工赚钱去追人，呵呵，他就不信狗比不心疼。
　　顾修越想越满意，唇角高高翘起。
　　下午，他就窝在病房的沙发里玩手机打游戏，直到喂食的闹钟响起来。
　　他去送餐的护士那边接过食物，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
　　他将护工大哥的叮嘱记在了手机备忘录，仍不放心，又上网搜索资料确认了一遍，然后才尝试实操。确认食物的温度适宜，再轻轻将床头调高到40度，给靳沉寒后背垫上枕头支撑，防止食物反流。
　　基本的工作准备妥当，他拿出注射器，捏开靳沉寒的嘴巴，缓慢地将流食推入口中，同时双眼紧盯着对方的表情，如果出现了异常反应他需要立即停止。
　　好在人工喂食十分顺利。
　　“这样感觉好变态啊……”顾修自言自语，“不过，你应该挺喜欢的吧？”
　　照顾植物人是个苦差事，连拿了丰厚薪水的护工大哥都忍不住铤而走险，把工作外包出去。他这个半吊子护工却自得其乐，心态极佳，看着爱人又成功完成了一次吞咽，嘴角浮起愉悦的弧度。
　　他喂饭喂得专注，没留意男人苍白的手指颤动了好几次，甚至努力移动了几厘米，努力往他靠在床边的腿部靠拢。
　　喂完食物还要保持半卧位一段时间，防止食物反流。
　　顾修的工作到这里还没有结束，他忙成一个小陀螺，把注射器和食物拿去消毒，又拿来干净的湿毛巾，给靳沉寒擦拭嘴角。
　　饭已经吃完了，靳沉寒却仍半张着嘴，一副贪得无厌的模样。
　　顾修一边给他擦嘴角，一边分出一根手指去捏嘴巴。但今天的草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像是恢复了些许意识，刚把嘴巴合上又自己张开，似乎想要说话，奈何发声器官没有恢复，想说又说不了。
　　顾修手法逐渐粗暴，再一次伸出手去捏，差点撞到男人的牙齿。
　　这次靳沉寒却突然自己合拢嘴巴，顺便将他的手指也纳入其中。
　　人类的咬合力不是盖的，更不知道现在的靳沉寒还有没有Enigma的基因，顾修大惊失色：“……啊！我的手！”
　　好在，靳沉寒只是含住了他的手指，用温热潮湿的口腔内壁包裹住他。
　　维持这样含吮的姿势似乎有些困难，靳沉寒的口齿微微抖动，分开的上下牙时不时碰到他的手指皮肤，磨得麻麻痒痒。
　　顾修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变态。”
　　他迅速抽走自己的手指，带出来一条黏糊糊的津液，赶紧扭头去卫生间冲洗。
　　距离下班还有一段时间，他又拿出手机玩，发现一条新信息。
　　CBC：【在学校？我想吃东门的板栗烧排骨，你帮我去买一份吧，我在食堂等你。】
　　顾修面不改色长按点击转发，学习护工大哥的工作精神，麻溜地把这份工作外包。
　　秦淳回过来一大串问号。
　　秦淳也是A大的学生，顾修是一个讲人话的上司，再把工作仔细解释一遍。
　　咕咕啾：【你在学校吧？不在就现在过去。先到东门买一份板栗烧排骨，然后送到食堂，给校草陈北川，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就上公众号搜照片。】
　　咕咕啾：【我现在在追他，你千万不要泄露我的身份，我现在只是一个在外面打工的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我这边实在走不开，所以只能麻烦我的好哥们啦～】
　　咕咕啾：【快去，否则就把我的车还回来。】
　　秦淳：【……】
　　秦淳：【喳。】
　　搞定了陈北川的要求，顾修想了想，又补充几条消息。
　　咕咕啾：【买两份，给他送完再来医院给我送一份～】
　　咕咕啾：【如果他不吃就把两份都给我送来^-^】
　　浪费食物可耻，就算是追人的代价，那也不行！
　　而此时另一边，秦淳临时开车到A大东门，按照顾修的要求排队买这条街上最热门的板栗烧排骨。学生没登记的车子不能进校园，他只能使用自己的两条小细腿，提着两份沉甸甸的食物，再跋山涉水前往食堂。
　　等他赶到的时候食堂都没几个人了，平价的打菜窗口已然结束营业，只剩外包的面条米线零星亮着灯。
　　空旷的食堂里，坐得端端正正的陈北川格外掀眼。
　　“陈校草！顾修有点忙，我来帮他……”秦淳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先开口打招呼，“您要的板栗烧排骨，不好意思啊我来晚了，排队有点久。”
　　陈北川一眼发现重点：“你怎么买了两份？”
　　秦淳闻言想了想，与其谎称自己吃，其实不如说实话帮顾爹立人设，便道：“顾修打工走不开，我给他送一份过去。”
　　陈北川看着他停顿了几秒，看得他后背冷汗直冒，好在最后陈北川只说了一声“嗯”。
　　将陈北川那份外卖送到，秦淳马不停蹄去校门口找到的跑车。
　　顾修送他的这辆红色跑车格外显眼，就算附近的大多是不识货的普通学生，也不禁围着他的车子嘀嘀咕咕，咔嚓拍照。
　　秦淳大手一挥：“去去去。”
　　他赶走这些碍事的人，马不停蹄开车去医院。
　　而他所没留意的是，在他踩下油门后，路边一辆灰扑扑的出租车立即随之发动，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方。
　　出租车本就不起眼，秦淳也不是多么警惕的人。
　　目的地是市里最高级的私人医院。作为医院，外观却是大面积的玻璃幕墙，一座座精美的喷泉不知疲惫地喷出水流，发出哗啦啦的悦耳声响。
　　陈北川默默观察，眼见秦淳拎着外卖袋进入住院部，他也加快脚步跟了进去。
　　医院大厅更是夸张，洁白无瑕，高高的玻璃穹顶遥不可及，令第一次到来的人不免头晕目眩。
　　光是能看到的扶梯就有四部，肯定还有他没看到的直升梯，而秦淳已经不见了踪影。
　　陈北川眉头紧皱，顾修今天一大早跑过来要追他，死皮赖脸缠了他一上午，竭尽全力满足了他刁难的要求。
　　结果才刚过了几个小时，就换成狐朋狗友跑腿了？追得完全没诚意，随随便便。
　　按理说顾修知难而退是好事，被男人追求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顾修这人，的确具有某种诡异的魔力，挑衅他，激怒他，然后让他注意到他，并念念不忘。
　　而且，顾修的嘴里大概率没几句真话。
　　这直接激发了他在学习上刨根究底的探究精神，甚至鬼使神差地追秦淳的车追到了医院。
　　站在宽敞高级的医院大厅里，陈北川不由想到秦淳之前的说辞——给打工的顾修送饭，他的谎言比顾修的更为拙劣。在这种高级私人医院，能有什么需要顾修那种学生打的工？
　　再者，秦淳开的是百万级的跑车，既然他能帮顾修跑腿，就说明两人关系匪浅。如果顾修家境贫寒到需要打工赚生活费，作为朋友的秦淳总该帮衬一些吧？
　　陈北川思索着，只觉到处都是谎言的味道。
　　最重要的是，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可看顾修那偶尔流露的小表情，不着调的性格，怎么看都不是清贫单纯的小白花。
　　……那小子，该不会是受伤住院了故意瞒着他吧？
　　一步步想到这里，陈北川一怔，那点被轻慢的不悦顷刻便烟消云散。
　　他拽住单肩包带，往前走了几步，刚好有个热情的护士主动找过来，询问他是不是病人家属，要探望哪个科室的病人。
　　也是，这里是住院部，一般人看病不会直接往里头冲。
　　可他都不知道顾修是不是真生病了，又在哪间病房。
　　他和顾修也没有熟到探病的地步。
　　陈北川一时卡壳，半晌，只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
　　次日是周六，连着周日两天顾修都没去学校。
　　原因很简单，没课！
　　周末的时候陈北川肯定要去图书馆待着，图书馆里面需要保持安静，挪动椅子起身去卫生间都要小心翼翼，这对天性好动的小鸟来说简直是酷刑，和坐牢无异。
　　再说了，他每天从早忙到晚一个人打三份工，周末不要休息的吗？
　　所以周末两天他心安理得在家里睡大觉，顺便撩撩陆时琛。这么说来，其实他也没有完全休息，敬业得可怕。
　　新的周一，顾修早起失败。
　　中午他才抵达学校，吃饱睡好，容光焕发地等在教学楼楼下。
　　等了没几分钟，陈北川下课出来了。顾修双眼一亮，“咻”地冲过去。
　　“饿了吧？我特意去给你买了糖炒栗子，捂在衣服里给你带过来的……”顾修从外套内袋里掏出一个香喷喷的纸袋，献宝似的递过去，“还热着呢，赶紧尝尝！”
　　准备忘了这个家伙的时候，他又来刷存在感了。
　　陈北川有点气，又有点欣喜，两股截然相反的情绪堆积在胸膛，闹得他一阵胸闷。
　　这小子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陈北川黑眸一暗，表情比初见时更冷，一针见血地问：“顾修，你真需要在外面打工？还有，你确定你来追我，不是和朋友玩大冒险输了的惩罚吗？”
　　顾修愣愣地“啊？”一声，不见被戳破谎言的慌乱，反而满脸迷茫。须臾，他回过神来，还记得把板栗揣回衣服里保温，然后才开口解释：“没有啊，我真在打工，也是真心追求你。这个糖炒板栗就是我用打工赚的钱买的。”
　　陈北川自然是一个字也不信，可看着顾修那张装得无比单纯诚恳的脸，又止不住动容，最后只能硬生生将脑袋撇开，拒绝对视，也就拒绝了可能的心软。
　　顾修冷静地翻了翻口袋，掏出上次给陈北川看过的钱包。
　　这次里面不但有一张校园卡，还有两百多的零钱，有零有整的，因为顾修笨拙的动作掉出来一枚硬币。
　　这个世界里已经普及了电子付款，但顾修做护工的工钱都是现金结账，这自然是为了掩人耳目，以免被真正的雇主抓住尾巴。
　　陈北川不明所以，直想要走，但还是先帮忙把地上那枚硬币捡了起来。
　　顾修接过硬币，弯眼一笑：“这是我昨天刚结的三百。今天拆了一百，就是为了去给你买糖炒栗子。”
　　说着还将自己的手机展示出来，正是和护工大哥的聊天记录，大哥催他去上班催了好几次，正好作为证明。
　　顾修实话实说：“我在医院做护工呢。”
　　陈北川陷入漫长的沉默。
　　顾修偷偷瞄他一眼，觉得他没生气，于是再一次拉开外套拉链，把内口袋里的糖炒板栗拿出来。
　　这份热气腾腾的糖炒板栗在他的衣服里闷了太久，导致他满身都是香香甜甜的栗子味。
　　陈北川眸光微动，看向他低垂的眼睫，白皙干净的肌肤，觉得那看起来就和闻起来一样甜香柔软。
　　说实话，陈北川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
　　天真与狡黠，两种截然不同的特质，奇妙地交织在他身上。在这个世界上，即便是八岁孩童内心也并非一尘不染。所以每当他毫无保留、赤诚直白地袒露心声时，旁人不免心生疑虑，这会不会只是骗人的拙劣谎言？
　　倘若不是谎言，那他……真的喜欢自己？
　　顾修并不清楚对方心里的弯弯绕绕，一股脑地把糖炒栗子往前塞：“给，快拿走，特意给你买的。”
　　陈北川复杂的心情没能理顺，下意识说了实话：“我不喜欢糖炒栗子。”
　　话落，才反应过来这话似乎有些伤人，毕竟顾修是那样诚恳。
　　谁知顾修遭到拒绝，眼睛反而更亮了，喜悦之情藏都藏不住，说话的调子也扬起来：“我喜欢啊！”
　　“……”陈北川一阵无语，“你追人，送你自己喜欢的东西？”
　　顾修点点头：“嗯嗯，因为喜欢你，所以我才想把我喜欢的东西分享给你。”
　　陈北川表情微动。
　　顾修有点忸怩，半晌又挤出两个字：“而且……”
　　陈北川忙问：“而且什么？”
　　“就算你拒绝了。”顾修忍不住咽口下水，“我也可以拿回去自己吃。”
　　“……”陈北川静默一瞬，稍有动容的俊脸又板起来，伸出手冷声命令道，“拿来。”
　　顾修买来糖炒栗子明明就是送给陈北川的，这时真被夺了食，反倒露出意外的表情，演都不会演。
　　陈北川好气又好笑，直接拿出一颗最胖最圆的栗子，剥开，塞进自己嘴里。
　　顾修一脸心痛。
　　陈北川又剥一颗。
　　顾修选择闭上眼。
　　刚好没看到，高冷校草唇边那抹一闪而过的浅浅笑意。
　　这次陈北川故意把板栗剥得很慢很慢，发出咔滋咔滋的响声，随着节奏，就见顾修的喉结一下一下地滚，忍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悄悄睁开一只眼睛。
　　偷偷摸摸的，把双眼皮都挤出来了。
　　“做什么？以为我要亲你？”
　　陈北川忍不住笑出来，一开口还是带着点讥嘲，眼底的笑意却是难以收敛。
　　好大一顶黑锅！顾修迅速炸毛：“什么……才没有！”
　　然而飞速泛红的耳根，却像是被戳中了隐秘心事一般心虚。
　　不过他的隐秘心事，着实称不上隐秘。
　　他对那个人的喜欢，就像包在纸袋里甜蜜的糖炒栗子，任谁都能轻易嗅出。就算那个人改了名字，换了面孔，只要一靠近，他就会瞬间化身成一只天真烂漫的小幼鸟。
　　浑身的羽毛都透着藏不住的欢喜，叽叽喳喳，吵得要命。
　　所有的爱意都赤诚而热烈，毫无保留地展现。
　　“唔？”
　　被什么东西怼到嘴巴，顾修睁开眼。同时闻到香香的味道，他也没多想，一口就咬了下去。
　　咬完才发现，竟然是陈北川递过来的板栗壳！
　　而真正的板栗，就当着他的面，被志得意满眉眼带笑的陈北川送进嘴里。
　　直接忘了自己正在追人，顾修气急跳脚：“……你、你这人！”
　　陈北川笑够了，第一次感觉糖炒板栗如此香甜，慢条斯理地吃完第二颗，只觉心里也像是甜滋滋的流着蜜。
　　好半天，终于开口：“还行。”
　　顾修已经不演了，手一伸：“还行就是不行，硬吃也是浪费……还我，我爱吃！”
　　“好。”陈北川爽快地把糖炒板栗还回去。
　　看到这里，主神忍不住冒出来，问顾修：【你确定你是在追人？】
　　顾修呆呆地看着回到自己怀里的礼物，如梦初醒：【啊，我忘了。】
　　主神：【……】
　　顾修撇撇嘴，倒也不气馁，失败了一次就失败了，与其内耗后悔，不如思考下次该怎么努力改进。
　　忽然，陈北川开口问他：“吃午饭了吗？”
　　顾修当然听不懂暗示，直说：“吃了。”
　　他是出来上班的，当然要吃得饱饱的再过来。
　　陈北川一默，转言道：“我下午要去听讲座。”
　　“唔，这样啊……”顾修实话实说，“那你去吧，我下午要打工。”
　　陈北川静静地看了他几秒，薄唇轻掀：“……行。”
　　顾修也没多想，转头出了校门。
　　【喂，主神！哦对，是姓燕的。】顾修雀跃地呼唤主神，迫不及待道，【陈北川都主动喊我一起去吃饭了！快帮我看看，他的心愿完成了没有？】
　　等了几秒。
　　灰雾弥漫，那口吻冰冷照旧，似乎还带着丝丝阴风：【没有。】


第118章 山雀08
　　顾修看着手机里的联系人，嘀嘀咕咕：“如果你们三个的心愿都是要和我永远在一起，那这个任务我就完成不了了……所以，你们每个人的心愿肯定是不一样的！”
　　想着想着，他忍不住用力戳一戳目前最难搞的硬茬，高冷校草陈北川的头像：“臭狗比，你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时值十一月底，凛冽的寒风携着年关渐近的气息，冻得人脸颊生疼。街边的店铺像是嗅到了节日的味道，迫不及待地换上了圣诞季的华服。
　　顾修缩了缩脖子，侧头的时候，目光一下子被一家礼品店牢牢吸引。
　　他正好到店里蹭暖气，顺便近距离观察橱窗里那个漂亮的雪花水晶球。
　　圆润透明的球体里漂浮着晶莹细碎的白色雪花，落到红色的复古电话亭屋顶，也落到地面上穿着黑色大衣、牵着黄色小狗的男人肩头。
　　这打扮其实更像爹系的陆时琛，但冰雪又让人联想到靳沉寒，他的气质和信息素一样，更冷更洌，但平时穿着得要骚包一些，还有不离身的颈环和手套，充满变态气息。
　　不过这黄狗，倒像是顾修和靳沉寒一起在ABO世界里养的。
　　顾修看了一会儿，干脆利落地拿起这个水晶球，他的动作在水晶球的小世界里掀起一场漂亮的雪花舞。
　　顾修不由感叹：“真好看。”
　　主神居然主动回答了他的自言自语：【你想送给谁？】
　　【唔，也不是送给谁。】顾修说，【靳总的VIP病房里面太空太冷清了。这个水晶球正好可以摆在床头柜。】
　　正好圣诞节将近，顾修再拿了两枚雪花形状的窗花，可以贴到病房的窗户上。
　　准备去结账，主神忽然问：【不给你自己买点礼物吗？】
　　顾修一愣，他专注工作，压根没想到这茬。
　　在以前的三个小世界里，“chen”先生对他的照顾细致入微，关注他的爱好、口味和各种小习惯，天天投食，小礼物也送过不少。
　　只是这个世界的三个人都还没有攻略成功，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要怎么过圣诞。
　　【唔，就是个洋节。】顾修对主神道，【不重要啦。而且说不定过节之前，我就顺利完成任务了呢？】
　　主神却化作灰雾飘了出来，引着顾修，来到挂件饰品货架前。
　　一整面货架都是毛绒可爱的玩偶公仔，很是可爱。
　　灰雾圈中其中一只小鸟玩偶，把它从挂钩上拨下来，顾修赶紧过去，伸出手接住。
　　掌心里的，赫然是一只北长尾山雀玩偶！
　　小巧玲珑的玩偶，和真正的北长尾山雀差不多等比。身体圆滚滚的，被蓬松柔软的羽毛包裹着，就像一个毛茸茸的小毛球。
　　只是为了玩偶的整体形态和谐，玩偶的设计者突出了山雀身体的圆润，缩短了黑色的长尾，让它看起来愈发憨态可掬。
　　现在的顾修看着此等“萌物”，却会下意识代入自己，只觉得丢人，迅速双手合拢，眼不见为净。
　　【可以买一个。】主神偏偏还在那儿说，【这个玩偶，和你很像。】
　　【……】顾修沉默几秒，慢慢红了耳根，【哪里像了！】
　　主神钻他话中漏洞的技术俨然陈北川附体：【哪里都很像。】
　　顾修：【……】
　　为了说服他，主神又飘过来，指了指他斜挎的小包：【可以挂在这里。】
　　包里装了他的身份证件等必需物品，一瓶水和几种小零食，免得当护工的时候饿肚子。
　　顾修却不听，把山雀玩偶挂回去。
　　灰雾仗着自己有实体，又取下来。
　　来人来回拉扯几次，主神提醒道：【店里有监控。】
　　监控倒是拍不到主神，只会拍到顾修一个人，拍到他反复把山雀玩偶挂回去，然后这玩偶又像中邪了一样一次次飘回他手上。
　　顾修放弃挣扎。换句话来说，如果他坚持拒绝这个胖东西，不就是侧面说明他自己也承认很像，并且因此感到破防？
　　买就买。
　　他抱着一堆东西去收银台结账。
　　店员动作麻利地扫码，习惯性在电脑里输入数据，指示顾修扫码付款。
　　顾修却拿出了钱包，准备付现金，刚开口：“那个……”
　　只见灰雾飘到扫码器的上空，绿光闪烁，然后传来滴的一声。
　　“……嗯？”顾修疑惑地眨眨眼。
　　“哎？”店员也是满头雾水，分明没看到这位客人拿手机，但电脑里的确显示交易成功了，他挠挠头，估计是自己粗心没留意，对顾修道，“已经付好了，谢谢惠顾。”
　　顾修收起钱包，茫然地拎着袋子从礼品店走出来，半天也没想明白，只好问主神：【你应该没有这个世界的货币吧？你难道还能制造假的付款码啊？】
　　主神正想解释，自己只是修改了一点小小的数据，绝对不是偷窃。
　　顾修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试想，一只脚踏三条船的小鸟精能有多高的道德感？他只有满脸的喜色，心花怒放地问：【嘿嘿，所以这是你送我的圣诞礼物？】
　　看着天真烂漫的少年，主神一默：【……嗯。】
　　顾修把那只毛茸茸的山雀玩偶稳稳地挂在了包上，哼着轻快的小曲，步伐轻快，活力满满地赶到了医院，
　　护工的工作辛苦，但再忙碌也不能少了仪式感。
　　他轻轻地把漂亮的水晶球摆到床头，再走到窗台边拉开窗帘。明媚的阳光瞬间填满了整个病房，让原本略显冰冷沉闷的空间变得明亮温暖。顾修眯起眼睛，享受了片刻冬日的暖阳，随后又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雪花状窗花，仔细地将它们一一贴到玻璃窗上。
　　布置完毕，顾修满意地拍了拍手，走到靳沉寒的床边，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像个等待夸奖的孩子一般邀功：“我把你的病房布置得很好看，你什么时候才能醒来看看啊？”
　　他对着昏迷不醒的植物人自说自话，忽然“唔”一声，想到了什么，紧紧盯住那严丝合缝的眼皮，说：“哎，你应该还不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小说原著充满bug，一般来说植物人听不见外界的声音，靳沉寒却能。但戏剧化的，他只选择性地听见一些关键台词，比如主角受开玩笑玩梗叫的老公之类。
　　就这样，他在昏睡中完成了自我攻略，满心以为主角受对自己暗恋至深，即便自己变成了植物人也不离不弃。
　　只是现在还没到正式的剧情开始的时候，顾修又抢先了主角受的工作，现在的靳沉寒很有可能什么也听不见，也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
　　不过，这并不妨碍碎嘴子小鸟的积极性，他一边给男人擦身体，一边喋喋不休：“你快点醒来吧，给你翻身太累了，还要给你擦澡……哎等等，你也别醒太早了。”
　　现在还没攻略完陆时琛和陈北川呢，两个烫手山芋立在那里，面前这个还是先躺着为好。
　　如果靳沉寒突然醒来……可能引发的混乱可想而知，顾修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敢细想。
　　他一时走神，手里的毛巾不知不觉擦到了男人的大腿根。
　　其实这具身体上的每一处细节他都很熟悉了。他们两人纠缠了至少三个世界，也不是什么需要脸红娇羞的纯洁关系。
　　顾修看着自己的手，想了想说：“要不那里也给你擦擦吧，前两次都没给你擦过……”
　　实际擦起来他尽量克制着力气，以免草人遭到刺激，再一次诡异地起立。
　　快速处理好身体清洁工作，顾修给昏睡不醒的男人穿好衣服。靳沉寒仍处在昏迷当中，这样方便他先去攻略另外两人。但又不免遗憾，他努力了这么多天，靳沉寒都没睁开眼睛看过他。
　　恰在这时，病房门被人敲响，随后一位颇为眼熟的贵妇人走了进来。
　　顾修回头，直接愣住，熟悉的称呼脱口而出：“……伯母？”
　　来人正是陆清梧。
　　在前两个世界里，这位小说里并未描述的母亲都出过场，容貌不变，名字也不变。
　　没想到到了这个世界，她依然在！
　　顾修怀念又感动，下意识便叫了他一声，然后才看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迷茫。他“啊”一声，急忙补救：“您好，您是靳先生的母亲吗？我是赵哥的表弟，我叫顾修，他有事出去了……”
　　赵哥就是正牌的护工大哥。陆清梧倒是没有对他的身份起疑。
　　床上的靳沉寒才刚穿好衣服，顾修打完招呼，接着给靳沉寒整理衣服的边边角角。
　　病号服的裤子是舒服的松紧腰带，但这套是刚换的新衣服，第一次穿，松紧带稍微紧些。为了防止松紧带勒在腰部太长时间影响血液循环，顾修细心地把衣服下摆弄进裤腰里，隔开腰带和皮肤。
　　然而他操作的时候，手指不可避免勾连到腰胯部位。
　　他的草人也格外给力。
　　就这样，在他眼皮子底下，随着他塞衣服的动作，一点点涨大……
　　身后还有一个陆清梧，顾修动作一僵，瞳孔颤动。
　　“那个……”陆清梧忽然开口。
　　顾修赶紧拽过被子，把他过于精神的草人裹进去，严严实实地盖好。
　　陆清梧正好走上前来。
　　两人同一时间看到男人轻轻颤动的眼皮。
　　“啊！”陆清梧惊呼，“他的眼睛！刚才……是不是动了？”
　　“嗯？”顾修赶紧去撑开靳沉寒的眼皮，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然无法跟随自己的手指移动，便遗憾摇摇头，对陆清梧道，“还没有恢复意识，应该只是无意识的肌肉颤动……”
　　“那是不是也说明他快醒了？”陆清梧一脸期待。
　　顾修不好浇冷水，含混道：“唔，有可能。”
　　“我感觉他是对你有反应。”陆清梧却信誓旦旦，“不信你再去摸摸他。”
　　顾修忸怩不前，陆清梧直接将他拉过去，指示道：“来来来，你摸他的手。”
　　顾修只好轻轻往男人手背戳了一下。
　　然后匪夷所思的事情发生了——靳沉寒被触碰过的手指弹了弹，还抖动着努力上抬，似乎是想去捉刚才碰到自己的东西。
　　陆清梧双眼发光：“真的！他对你有反应！”
　　顾修仍不确信：“肯定是巧合。”
　　陆清梧视线在他身上逡巡一圈，最后转移到挂架的挎包上，忽然“咦”一声。
　　顾修忙道：“啊，那是我的包。”
　　陆清梧的注意力却在他包上的挂件：“哎，这只小鸟……”
　　顾修说：“那是北长尾山雀，比真正的要胖一些，现在的人做玩偶的人审美真的很奇怪……”
　　“哎？等等。”陆清梧的疑惑却只增不减，搞得顾修也满头雾水。
　　顾修不明就里地望着对方，只见她拉开床头柜，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折叠的纸巾，揭开，展露出里面的一根……白色的小鸟羽毛。
　　顾修愣了愣。
　　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他上次意外变成原型落下的鸟毛！
　　怎么会出现在床头柜抽屉里？
　　陆清梧将小鸟毛和山雀玩偶做了对比，再转身过来，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问道：“这根羽毛，是你带来的吧？”
　　顾修：“……”
　　他的玩偶是今天刚买的，和那根鸟毛没有半毛钱关系！可那又确确实实是他身上掉下来的毛，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张开嘴也没发出声音。
　　陆清梧了然。
　　呵呵，这哪里是给人护工代班的弟弟？明明来过不止一次两次了。
　　而且……
　　陆清梧越想越激动：“上次我听说沉寒出现了脑电波波动，早上过来看他，发现他右手紧紧握着，掰开一看，里面就是这根羽毛！”
　　这神态情绪，仿佛操碎了心的老母亲捡到了寡王王子看上的灰姑娘遗落的水晶鞋。
　　陆清梧自顾自道：“我就说这孩子怎么死都不肯去相亲呢。这看不上，那也看不上……原来是早就有意中人了啊！你也不用瞒着伯母。你就是他偷偷谈的小男朋友，没错吧？”
　　顾修：“……”
　　好熟悉的台词！好熟悉的百口莫辩的感觉！
　　顾修人都傻了。
　　陆清梧围着他慢条斯理转了半圈，越看越满意，笑眯眯道：“你这孩子生得真好。对了，你应该成年了吧？高中毕业了吧？”
　　“嗯，成年了。”顾修终于找到可以回答的问题，“我已经上大学了。”
　　“那太好了。”陆清梧大松一口气，这次声音压得很轻。
　　顾修困扰地抓弄头发，正想着该如何解释，他不能承认是自己接了外包的护工工作，那样大概率得被赶出去；什么靳沉寒的小男朋友，那更是无中生有……
　　可他一个普通的大学生，去哪儿能结识靳沉寒这等大公司的总裁？他也不能说自己是陆时琛的义子，毕竟两人是商业上的竞争对手。从陆清梧的立场看，他来照顾靳沉寒实在像是不怀好意。
　　眼下的情况，除了将错就错别无他法。
　　“哎。”刚刚还喜上眉梢的陆清梧突然重重叹了口气，眼眶也泛起了红，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
　　顾修懵，忙问：“怎么了？”
　　陆清梧抹抹眼角：“其实沉寒跟我说过你的事，还想把你带过来介绍给我认识，我当然不同意。如果不是我阻拦，沉寒就不会冲动地开车出去，就不会遇到车祸……”
　　顾修听着听着，虽然清楚这些都是和自己无关的事，却也莫名有点抱歉：“对不起。”
　　只是他不免疑虑，问主神道：【你们晋江的主角攻不是最守男德吗？主角攻在变成植物人以前哪来的喜欢的人？】
　　不等主神回答，面前的陆清梧又激动起来。
　　“哎呀呀，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陆清梧迅速擦掉眼尾的湿润，忙不叠握住他的手，“是伯母，不对，是妈对不起你，让你受苦了。”
　　剧情发展的速度如同野马脱缰，饶是习惯速推剧情的顾修也没能反应过来。
　　“你是沉寒的男朋友，是他最爱的人。这样，正好今天妈在来了，就给你们当一个见证人吧。”陆清梧笑容和蔼亲切，“来，修修，叫老公吧。”
　　顾修：“……”
　　顾修：“？？？”


第119章 山雀09
　　打工打着打着，突然多了一个植物人老公怎么破？
　　此时的顾修就面临着这种窘境，植物人的母亲还在现场，要为他们证婚，让他现场叫老公！
　　见顾修呆愣，陆清梧体贴地为他找台阶：“哎呀，别这么不好意思。是不是当着妈的面叫不出口？”
　　顾修摸摸鼻子，囫囵嗯一声。
　　误解越攒越多，一时半会实在解释不清楚。他也得隐藏真正的身份，防止被对方从病房赶出去。这样一来，倒不如顺其自然，反正躺在病床上的家伙本来就是他的爱人切片。
　　陆清梧忽然拽了拽他的袖子，欣喜道：“快看，沉寒的眼皮又动了！”
　　这次靳沉寒的眼皮颤动十分明显，连着抖动了好几秒，仿佛是被困在梦魇里的人正在努力反抗束缚，试图从那无边无际的深长梦境里醒过来。
　　可惜最终，依旧无功而返。
　　一切又变得像寂寂无风的海面那样平静。
　　短短的几分钟里，陆清梧不知道做了几次情绪过山车，一下惊喜，一下失望，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变得疲惫。
　　顾修看得有些于心不忍，安慰道：“靳总很快就能醒来的，伯母你别太担心了。”
　　“怎么还叫靳总？你们的事妈已经允许了，别那么生疏。”陆清梧纠正。
　　“唔……”顾修犹豫两秒，瞥眼床上的人，改口，“沉寒。”
　　这话一出，靳沉寒的眼皮又是一抖。
　　陆清梧攥着他胳膊的手猛然收紧，紧张得呼吸都停了。
　　太高的期待总会带来太高的失望，顾修也不想骗人，如实对陆清梧道：“这种眼皮抖动是无意识的……”
　　陆清梧却说：“他对你的声音已经明显有反应了……不如，你亲亲他？亲一下说不定更有效！”
　　顾修有些为难，亲一下他的爱人倒没什么，只是当着长辈的面……多少有点不好意思。
　　他犹豫了一会儿，在陆清梧灼热的视线里，清清嗓子，终于缓慢地俯身下去，轻轻地，对准男人转折分明的嘴角。
　　碰了一下就迅速弹开，小猫偷腥似的。
　　“动了动了！”陆清梧激动得再一次湿润了眼眶，“沉寒的喉咙动了！他果然对你有反应……”
　　这次顾修也看了个清楚，靳沉寒明显吞咽了一下。他距离近，还听到了咕咚一声。
　　这反应确实不太像一般的植物人。
　　顾修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角往里面看一眼，那点生理反应不但没消，反而更加兴致高昂。
　　顾修不禁狐疑地盯住男人紧闭的双眼。
　　仿佛能感应到他的视线一般，低垂的睫毛抖了抖，被子旁边的手则缓慢地挪动，一点一点朝他靠近。
　　“哎？”
　　顾修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前一步，大腿贴到病床边。
　　靳沉寒竭力伸长手指，这次终于触碰到了他，然后用力抓住，连着他的腿肉和裤腿一起。
　　顾修下意识“啊”一声。
　　得到了声音刺激，靳沉寒愈发来劲，那只手得寸进尺地继续往上，喉咙那边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好似兴奋的野兽。
　　顾修万万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还能被昏迷的草人偷袭，猛吃一大口豆腐！
　　关键部位被触碰到的感觉让他浑身一激灵，紧接着触电般弹开，小脸红红地躲到病房另一头。
　　陆清梧从震惊中反应过来，迅速走向病床，激动万分道：“沉寒，你是不是醒了？妈来了，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然而那只才对着顾修耍流氓的手已经舒展开，绵软无力地耷在病床边缘，苍白不见血色，青筋血管凸显。
　　陆清梧怅然地叹口气，再看看那被吓到如惊弓之鸟的少年，忙抚慰道：“没事的修修，你不用怕。肯定是他实在太喜欢你了，才会对你反应那么大。你多来陪陪他，和他说说话，他应该很快就能醒了。”
　　然后又热情地拉过顾修，目光如慈母一般关心温柔：“你还在读书，现在沉寒又昏迷了，平时生活是不是有些拮据？这样，妈这张卡你拿着，拿去买点零食啊。”
　　作为陆时琛的义子，顾修并不差钱，但零食嘛，当然多多益善。
　　于是顾修展颜一笑，也没有多此一举的推脱，落落大方地收下了卡：“谢谢伯母。”
　　“真乖。”陆清梧又露出一个和蔼的笑。
　　顾修抓抓头发，有点不自在，他转了一圈，把自己的小挎包拿过来，从里面找出喜欢的零食递给女人：“伯母你吃点零食吧。”
　　没料到也能被小辈投食关心，陆清梧一愣，半晌才笑了笑，轻轻“嗯”一声。
　　嗡嗡嗡——
　　两代人和谐共处的时候，顾修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看电显，陆时琛。
　　那瞬间顾修感觉一下子所有小鸟毛都炸开了，忙和陆清梧告别，匆匆出去接电话。
　　走出病房他还一步三回头，生怕被陆清梧发现端倪。直到走过一个拐角，他卡在电话自动挂断前按下接听，小声喊：“九叔……”
　　此时的病房里，陆清梧坐到陪护的椅子上，望着昏迷的儿子，长长叹一口气：“难怪你一直和我说你谁也不喜欢。”
　　“你是不是，早就对陆时琛的义子产生兴趣了？”陆清梧思索着，“上次陆时琛把这孩子带出来，已经是三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才15岁，样子没长开，我刚才看了他半天，加上他的名字才认出来。”
　　最后无奈摇摇头：“真有你的，看上一个未成年的小朋友。”
　　不过这也像是她儿子能做出来的事。
　　现在三十多岁了仍孑然一身，外界传言他恐怕有隐疾，他却依然洁身自好，原来是在等一个小朋友长大。
　　“但妈好像也能理解你。”回味着刚才和顾修短暂的相处，陆清梧脸上露出格外柔软的笑容，那是她在过分早熟的亲儿子这里都没有享受过的天伦之乐，忍不住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他很善良，很乖巧，很可爱。他也被教导得很好，简单纯粹，开朗大方。现在这样的孩子很少见。”
　　意识到自己似乎夸人家的孩子夸过了头，陆清梧咳一声，把话题转回来。
　　说起来，她出自声名显赫的陆家的旁支一脉，论起辈分，陆时琛还要叫她一声小姑。
　　可是在商业的利益冲突面前，所有的血缘恩情都不得不为之让步，商人又最是冷血。
　　何况她早已嫁入靳家，她的儿子也姓靳。
　　“只是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看他对你还算上心。但他也有可能是得到了陆时琛授意，要对你不利。”陆清梧喃喃，“哎，真是孽缘……无论如何，像陆时琛那样控制欲强的人，绝对不可能让自己的义子和你在一起。”
　　自顾自说了许多，最后，陆清梧站起来，眼神一凛。
　　“不过没关系，只要他能让你醒过来，妈什么都能做。”
　　*
　　最近顾修同时攻略陈北川和靳沉寒，忙得整天整天不着家，终于被陆时琛发现端倪。
　　那通电话打过来什么也没说，就让他回家。
　　顾修立马顺从地打车回去，进了家门才意识到自己着了道，陆时琛推了下寒光森森的眼镜，眼神审视，问他：“今天是工作日，学校不要上课？”
　　“呃……”顾修黑眸闪了闪，“今天下午就一节公共课，又无聊又水，我找了个代签嘛。”
　　这话说得还算周全。
　　陆时琛坐在沙发上，从下往上看他，却仍仪态威严，极具压迫感。
　　看了半天也没从顾修脸上看出异常，陆时琛接着问：“我听佟叔说你最近每天早出晚归，是去学校上课，还是一天到晚和你那些朋友在外面玩？”
　　顾修一笑，走过去，贴着陆时琛就坐了下来。
　　弄得陆时琛浑身一僵，泄了气场，顾修才笑着开口道：“九叔，你都猜错了。”
　　陆时琛眸光微动，克制地斜着看向他，“嗯？”一声以示疑问。
　　顾修探身去捻起茶几上一颗干果，送进嘴里，嚼了几下，不紧不慢地说：“我每天早上起来是去学校上课了，我们大一新生今年的专业课都在上午。下午没几门课，也比较水，所以我就去外面打工了。”
　　陆时琛一愣。
　　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和自己记忆里那个懒散顽劣的侄子两模两样。
　　偏偏他表情自然，口气坦荡，不见分毫谎言的痕迹。
　　半晌没得到回应，顾修黑亮的眼睛一转，直勾勾盯住出神的男人，用一种亲昵得近乎勾引的口吻问他：“怎么了？九叔，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啊？”
　　陆时琛喉结轻滚，敛眸：“没。”
　　顾修故技重施，拿出钱包，亮出自己可怜兮兮的两百多块钱，表情却乐观开朗得令人心疼：“你看！这些都是我打工赚的钱。”
　　“……嗯，可以了。”陆时琛一阵无奈，不由缓声，“我没有不信你。在我面前，你也不需要这样证明自己。”
　　闻言，顾修立马扬起一个大大的笑，明媚得晃眼。
　　在陆时琛晃神的时候，他还忍不住扑过去抱住对方胳膊：“我就知道，九叔你对我最好了。”
　　陆时琛不太自在，又故意装得严厉：“……不要撒娇。”
　　顾修贴着他不动，哼哼：“没有撒娇。”
　　这个世界的陆时琛严格恪守长辈的身份，谨慎自持，无论自己如何身体纠缠，或是语言暗示，他一概佯装糊涂。
　　但他从未言辞激烈地训斥少年，想来一半是心底藏着那难以启齿、见不得光的小心思，隐秘却真实存在；另一半则是不忍心伤害少年那如骄阳般炽热的情愫。
　　顾修并不是知难而退的人，何况面前的就是他几辈子的爱人。
　　顾修抬头瞄一眼，见陆时琛下颌线紧绷，故意伸手去勾一下，玩笑道：“九叔，你怎么在家里也这么拘谨？”
　　陆时琛看也不敢看他，只哑声说：“别闹了，回房间去吧。”
　　“哦。”顾修这才依依不舍地放手，却不起身，又说，“你扣子没扣好。”
　　陆时琛明显有意收敛着目光，没去看顾修，甚至也没去看自己的扣子。
　　此刻，他的大脑好似一座被暴风雨席卷的城池，各种杂乱无章的情绪汹涌而入，愤怒、愧疚、心动、挣扎……它们相互交织，混乱不堪。
　　“我帮你吧。”顾修殷勤上前。
　　陆时琛仍岿然不动，只喉结微滚，顾修勾了勾唇，直接解开他脖颈到锁骨的两颗扣子。
　　陆时琛这时才大梦初醒，去看自己露出来的那片肌肤。
　　“嘻嘻，骗你的。”顾修笑着，又话锋一转，“虽然是骗你的，但你在家里确实可以放松一些，解开一两颗扣子透透气，不然多闷啊。”
　　陆时琛深邃的眸光，小心而谨慎地触碰到他的笑颜上，半晌才应声：“……嗯。”
　　*
　　顾修今天一口气打了三份工，在主角攻、主角受和反派之前来回周旋，晚上洗个澡，一沾枕头就昏睡了过去。
　　按理说，他最近吸的气运值应该只多不少才是……可是半夜，他被沉甸甸的被子压得喘不过气来，哼哧哼哧爬得精疲力竭，最后还是啾啾啾地叫来主神，借助灰雾的帮忙才从被子五指山里爬出。
　　浑身羽毛乱蓬蓬的小鸟仰头，发出一声郁闷的长啸：“啾！！”
　　灰雾飘在他面前，沉默了几秒后，开口解释：【你知道边界递减效应吗？在那本奇幻设定的小说里，你这只小鸟精吸的气运值就遵从这种效应。你第一次接触到关键角色的时候，只要待在他们附近就能吸收到足够的气运。渐渐地，你需要肢体的触碰，更长时间的肢体触碰……直到肢体触碰彻底失去效果。】
　　顾修：“啾啾啾！！！！”
　　主神默然片刻，使用精神力也没听明白，只好问：【你在说什么？】
　　顾修拼命扇动翅膀，浑身鸟毛都炸了，鸡嘴大张，狂吠：“啾啾！啾啾啾啾！！”
　　主神不明所以，但隐隐有种直觉，像是被骂了。
　　他迅速上星网检索鸟类炸毛狂吠的状态的含义，果不其然，是生气愤怒的意思。
　　所以不是他的精神力连接失效，而是顾修本就没有表达任何意思，只是一通啾啾乱叫，发泄怒火。
　　主神无奈，搓出一条细细的灰雾，像手指一样，在小鸟的脸颊毛上轻轻揉了揉。
　　结果看似肥胖的小山雀轻得像一团棉花，受不住这么大的力，直接被掀翻，倒在床上。
　　“啾啾！？”
　　待他爬起来，愈发激动，骂得好像也更脏了：“啾啾啾啾啾啾！！！”
　　主神急忙阻止道：【别叫了，你的房间有监控。】
　　顾修受惊，羽毛一下炸得更厉害。
　　主神努力安抚：【我会帮你清除这一段监控记录，你冷静冷静。】
　　顾修身上的羽毛这才慢慢地恢复成原状，就像爆出棉花的毛绒玩偶被缝补好。
　　主神轻松入侵系统抹去监控的痕迹，并把摄像头关闭，不忘邀功：【还好这次陪你的是我，007并没有这样的功能。】
　　顾修：“啾啾啾啾啾啾！”你还好意思说！
　　主神不知不觉受到碎嘴子影响，和他拌起嘴：【小世界变成这种混乱的样子是你间接导致的，不是因为我。】
　　顾修：“啾——”
　　这次主神提前预判，用灰雾封锁他的小鸟嘴巴：【安静。现在是半夜两点，陆时琛早上六点半准时起床，你必须在四个小时内变回来。】
　　不用主神提醒，顾修也得尽快变回人形。
　　目前他还在追求陈北川，两人不够熟稔，去蹭陈北川的气运容易暴露。靳沉寒昏迷不醒倒是好蹭，要以小鸟形态进入医院可就难了。
　　眼下，有且只有一个合适的蹭气运对象，此时正睡在隔壁的陆时琛！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位爹系起得太早，顾修得立刻马上过去，一秒也不能多耽搁。
　　让主神帮忙开了门，白得放光的小鸟头从门缝冒出来，小心翼翼地观察安静的卧室内部。
　　床上鼓起一团人形，安静未动，呼吸平稳。
　　确认完毕，顾修调用两只灵活的小鸟爪子，身体不受控地左右摇摆，吧嗒吧嗒走过去。
　　他毕竟是人类，习惯了用两条腿走路，做了鸟也是走地鸡。一直走到比他高出好几倍的大床边，他仰头看了看那遥不可及的高度，才张开翅膀，灵巧地飞上去。
　　“啾！”
　　稳稳着陆！
　　再看一眼睡颜平静的陆时琛，他纹丝未动，眼皮都没有多抖一下，显然没有察觉到不请自来的小肥啾。
　　小肥啾愈发大胆，踩着被子走过去，最后蹦一下，来到枕头上。
　　陆时琛不是植物人，他怕对方半夜翻身压着自己。枕头上也比较舒服，挨着男人的头发，就像回到森林里的鸟巢一样。
　　小肥啾顶着一个圆滚滚的身体，爪子倒是灵活，刨了几下，给自己弄出一个舒服的窝。
　　“啾啾……”
　　小肥啾窝进去，眼睛要眯不眯的。他困得有气无力，发出一串软绵绵的啾啾声。
　　“九叔……今天你让我蹭蹭吧。”
　　*
　　顾修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半夜三更突然变成小鸟从睡梦中惊醒，临时跑去陆时琛的床上搭窝，消耗大量能量，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正陷在最香最沉的梦境里。
　　梦里，他抱着一个自发热的大抱枕，带着他最喜欢的木香，他无意识地紧紧抱住，还舒服地咂了几次嘴巴。
　　陆时琛则是被热醒的。
　　黏在身上的皮肤温热柔滑的皮肤，那是他人生第一次体验到的感觉。
　　他从未与谁如此亲近，连搂抱都仅限于义子这几天的撒娇，那也是穿着规矩的衣服。
　　恍惚间，他满心以为自己仍深陷于梦境之中。
　　出于本能的探寻，他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那揽在自己腰上的胳膊。
　　指尖触碰到的，是少年细腻的肌肤，触感宛如春日里最轻柔的微风拂过。他的手不受控制地继续游移，滑过少年的腰部，再到腿部，每一寸肌肤都在诉说着少年独有的青春活力。
　　直到顾修发出一阵哼哼唧唧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与娇嗔。
　　似乎是被他的触碰扰得发痒，可顾修不但没有躲开，反而变本加厉地往他身上黏附过来，活像一只小猫在猫抓板上肆意打滚磨蹭，试图借此缓解浑身的不自在。
　　一个虚假的梦境不但有真实的触感，还破天荒地出现了真切的声音。陆时琛满心疑惑，缓缓睁开双眼，刹那间，一切声色俱全。
　　看清缠在身上的那具躯体的瞬间，他清醒过来，瞳孔地震，心脏咚咚狂跳，节奏快得突破了身体的警戒值，仿佛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地冲破喉咙跳出胸膛。
　　陆时琛这辈子从未面临如此慌乱的时刻。
　　他的理智告诉他：立刻马上把赤身裸/体出现在床上的义子叫醒，并严厉地教育告知他犯了怎样严重的错误。
　　可是他张了张嘴，注视着睡意正酣的顾修，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他的眼睛也黏在了对方的皮肤上似的移不开。
　　陆时琛吞咽了好几次，喉头反而更加干渴，如有一团无名之火在灼烧。
　　顾修的睡姿并不安分，很快发现自己的抱枕不见了踪迹，于是手脚并用在床上摩挲，没来得及下床的陆时琛便被他第二次捉住。
　　这回陆时琛清醒着，又让他蹭了几蹭。
　　那股无名火畅通无阻地一路窜到脚指头。
　　偏偏顾修还一无所觉，黏黏糊糊的，不住地往陆时琛身上蹭，好几次蹭到火势最盛的部位。
　　陆时琛声音低哑，终于开口：“顾修。”
　　“唔……”顾修眼皮抖了抖，但没能撑开。
　　不知道是做了什么美梦，他咂吧着嘴巴，呵呵傻笑。
　　可能是梦到什么好吃的了？陆时琛一时走神，忽然听他唤道：“九叔……”
　　陆时琛浑身僵硬。
　　但那只是一声梦呓，顾修没醒来，一边笑一边喊：“九叔……嘿嘿。”
　　陆时琛好几次想将越界的最义子推开，但又没舍得。
　　最后只能无奈地叹气：“顾修……你才18岁，是我的义子，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嗯嗯……”
　　顾修还在做梦，呜呜嗯嗯的，虽然是梦呓，听起来却也暧/昧至极。
　　

第120章 山雀10
　　陆时琛好不容易拨开身上的八爪鱼，用被子将光裸的少年裹好，这才脚步轻巧地从房间出去。
　　佟叔做好早餐从厨房出来，就见他站在客厅里，对着墙上的镜面打领带。
　　这些年以来，他都会在主卧的衣帽间里完成一切衣着整理工作，每天出现在佟叔面前都是衣冠楚楚。
　　今天却十分反常。
　　见佟叔过来，他的表情还明显僵了一瞬。管家经验丰富的佟叔进退有度，并未多问。
　　用早餐的时候，佟叔看看时间，才开口道：“陆董，我看了顾少的课程表，他今天九点有一节大课。八点起床吃早餐，然后去学校，时间刚刚好。”
　　此时是早上七点。
　　虽然顾修和陆时琛的作息不同频，但家里还有一个尽职尽责的管家，可以照顾到两人各自的作息。
　　听到佟叔合情合理的建议，陆时琛却又是表情一变，有些古怪地开口：“……不用，别叫他。他最近学习很刻苦，累着了，等他自己睡醒再说。”
　　顾修贴着陆时琛吸了一晚上的气运，又多亏了陆时琛的纵容，他一觉睡到自然醒，活力满满。
　　只是等他光溜溜地从陆时琛的床上醒过来，天色大亮，早不见了陆时琛的踪影。
　　在他的视角里，两人已经是多年的老夫老夫，不穿衣服睡在一起当然没什么。
　　只是不知道早起的陆时琛反应如何，居然没叫醒他，也没有给他留几条爹味的训话信息。
　　“憋吧，你就憋吧。”
　　他一边嘟嘟囔囔，一边穿上陆时琛留下来的睡衣。
　　从房间出去，刚好遇到佟叔。
　　佟叔见他过来的方向，瞳孔明显抖了几抖，流露出震惊的神色。
　　顾修打着哈欠，他问心无愧，光明磊落，饶是衣服扣子散着好几颗没系好也泰然自若，还向佟叔打了招呼：“佟叔早啊，九叔去上班了吗？”
　　佟叔垂了垂眸，努力消化那惊涛骇浪的惊爆发现：“嗯。陆董还叮嘱你不用着急，如果太累了学校那边可以请假。”
　　“还好，不累。”顾修依然神态自然，“那佟叔，麻烦你给我随便准备点早餐，我去洗个澡，洗完正好吃。”
　　佟叔深知非礼勿视的道理，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好的。”
　　*
　　接下来几天，顾修的生活有条不紊。
　　上午去学校追陈北川，如果起得早就顺便上个课，起晚了就在课间或者课后去刷个脸。下午再去医院，照顾靳沉寒。
　　顾修俨然像个定时定点刷新的NPC，一板一眼走攻略任务流程，一件多余的事也不错。
　　但就是这种拙劣的把戏，让陈北川逐渐从无语到上头。更别说顾修身上隐藏的那些秘密，聪明人最是抵挡不住，想要去一探究竟。
　　这天顾修起晚了，刚好陈北川在阶梯教室上大课，教室后门距离讲台的老师堪比电影院的最后排和电影屏幕。上课的时间，他猫着腰，偷偷摸摸从后门溜进去。
　　一边探头探脑寻找陈北川的踪迹，鬼鬼祟祟的。
　　陈北川是出名的好学生，今天却一反常态坐在最后排。顾修发现他，眼睛一亮，迅速滑过去，在对方旁边稳稳落座。
　　今天顾修买了两杯咖啡，一杯是自己的加糖拿铁，自己喝；一杯的苦涩的冰美式，给陈北川。
　　陈北川也不客气，插上吸管就喝了一口冰美式，眉头却不禁微微皱起，老师还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他竟主动向顾修搭话，问：“这么苦的咖啡，你也喜欢喝？”
　　顾修这人追得一点诚意也没有，每次给他送东西都送自己喜欢的小零食，所以他想当然以为美式也是顾修喜欢的，但这不太符合他对顾修的印象。
　　顾修闻言眨眨眼，指指自己的拿铁。
　　见陈北川没理解，又翻开自己的书，在角落的空白里写：
　　——不喜欢，美式苦得像涮锅水，是我特意给你买的^-^
　　陈北川：“……”
　　这家伙，装得有模有样热爱学习的样子，拒绝在课堂上说小话改为手写传信——但，写在书上。
　　陈北川完成今天第一次被无语得笑出来的KPI。
　　看到落款那个卖乖的颜文字，又笑了第二次。
　　过了不到半小时，下课了，同学们蜂拥离开教室，早点赶去食堂可以少排点队，饭菜也更热乎。
　　陈北川见顾修还在慢吞吞地收东西，便动手帮了他一把，边说：“去食堂吃吧，我请你。”
　　按理说吃饭应该是追人的那一方请客，可是现在被追的对象主动发出吃饭邀请，顾修的脸上却不见喜色，呆愣愣的，反应了几秒才说：“啊，我要去打工了。”
　　陈北川抿了下薄唇：“打工连午饭都不用吃？”
　　顾修说：“我一般都是过去了再点盒饭，或者吃点零食。”
　　陈北川静了几秒，看向他的眼神稍显复杂：“你的生活条件真有那么拮据吗？需要天天打工？”
　　“唔。”顾修含糊道，“打工赚钱追你嘛。”
　　陈北川：“……”
　　顾修咬住拿铁吸管，咕噜喝完最后一大口，开朗地挥手告别：“那我就走了，明天见！”
　　下午去医院，靳沉寒还是老样子，被他碰到就有可能出现身体反应，但不管再怎么移动挣扎，眼皮就是睁不开。
　　三个人的心愿任务，现在还没有任何完成的迹象。让靳沉寒暂时保持原样最好，千万别提前醒过来给他增添难度了。
　　“虽然我很希望你能醒来……”顾修喃喃自语，说的话有些左右矛盾，“但你现在不要醒。”
　　靳沉寒搭在床边的手指又动了动，食指曲起，指尖移动，似乎是想要书写什么。
　　他说不了话，仍在尽自己所能，调用身体那些不听使唤的肌肉，试图与那嗓音清润、活泼又有些聒噪的少年交流。
　　“嗯？”顾修凑过去，仔细端详，“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想说话？”
　　靳沉寒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顾修吓了一跳，赶紧去检查他是不是呼吸不畅，输氧管并没有异常，各项指标也十分平稳。
　　顾修倾倒身体检查，大腿抵到床边，靳沉寒正好抓住这个机会，用力抓住他的衣服。
　　“……你干嘛？”顾修耳朵一热，“又耍流氓？我跟你说，别以为你是植物人就可以乱来。”
　　顾修仗着他听不见，自顾自道：“就算你醒了也不行，我还有别的事要干呢。”
　　不知不觉就过了下班时间，他只好把那只拽住不放的手拨开，边嘟囔：“我得走了。再不回去，九叔就要起疑了。而且……”
　　百忙中手机又震动起来，顾修拿起来一看，居然是陈北川提醒他今天有晚课。
　　顾修不满地嘀咕：“这人怎么又来了……晚上的课谁要去上啊？”
　　靳沉寒猛地大喘几口气。
　　顾修皱皱眉，收起手机，不解地对着昏睡的植物人说：“你到底怎么了……总之，你好好休息吧，先别醒啊。”
　　将病床上的草人哄好，顾修背上自己的小挎包，马不停蹄离开病房。
　　而他前脚刚走，后脚病房里的各种检测仪器又出现了明显的起伏波动，同时警报器发出刺耳的叫声，引得正在吃晚餐的医护人员放下筷子，争先恐后地狂奔过去。
　　顾修正悠闲地走在大街上。
　　他最近天天来医院，将附近的几家美食店都试了一遍，发现有一家意面做得不错，便去打包了两份，打算带回家给陆时琛尝尝味。
　　陆时琛性格太闷了，看着无欲无求，他实在琢磨不出来陆时琛的心愿是什么，今天正好试一试投食。
　　两份意面出炉，他本想着带回家再吃的，可惜没忍住，被那香味勾得食指大动，于是就在店里打开自己那份，尝了几口。
　　他急着回家，狼吞虎咽的，不小心就从嘴边掉了一根面条下来。
　　那根面条还好巧不巧的，从他挎包边圆溜溜的山雀头上滑下去，留下一条橘色的番茄肉酱痕迹。
　　见状他急忙丢下筷子，嘴里的面条都没工夫嚼完，手忙脚乱地擦拭污渍，把山雀玩偶擦得一头乱毛，橘红的污痕仍赫然在目。
　　白色的北长尾山雀太容易脏，脏了也很显形。他每天带着这个包走街串巷，把包放进教室抽屉都会记得将挂件挪到包袋上方，以免它碰到抽屉里的污渍。
　　没想到今天一脏脏了个大的！
　　顾修一下没了食欲，几下将两份意面打包好，长长叹口气：“哎，今天有点倒霉啊。”
　　他从西餐厅出去，走了好一阵仍眉头不展，忍不住沮丧地在脑中道：【把你送我的礼物弄脏了……】
　　主神一愣，他还以为这乐天派的小鸟精这辈子都不知道负面情绪为何物。
　　而这突如其来的伤心和自责，居然是因为……弄脏了自己送的礼物？
　　主神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应什么。
　　【唔，姓燕的。】顾修想了想，又补上称呼。
　　主神这才轻轻“嗯”一声。
　　短暂的一声，却包含了太多不该属于智能系统的负面情绪。
　　【没关系。】他用刻板的机械音，尽量温和地说，【等回家洗一洗就不脏了。】
　　顾修回家直奔自己的房间，在套间的卫生间里认认真真把山雀玩偶搓洗干净。
　　等他拿着湿漉漉的玩偶从卫生间出去，就近把玩偶挂到落地窗边的衣帽架上，这里可以晒到太阳，房间里也有暖气，应该干得很快。
　　接着，他从自己的房间出去，刚好陆时琛回来了，他小跑着下楼，兴冲冲地迎上去，一脸阳光灿烂，似嗔怪又似撒娇：“九叔！你怎么这么晚？我给你带的意面都凉了！”
　　陆时琛一看到义子，那天清晨的旖旎画面便不受控地在脑海里轮番闪烁，全是白皙泛粉的肌肤，柔嫩的触感，活色生香，让他一阵阵眩晕，心不在焉。
　　以致这几天他都刻意与顾修保持距离。
　　可这样忍耐、克制、逃避，当顾修再一次贴到他面前时，所有被他压抑忽略的情愫就如洪水般卷土重来，瞬间冲垮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大坝。
　　他只觉浑身血液倒流，在鼻端，还隐隐约约有股甜甜的栗子香钻进来。
　　他忍不住深嗅了几口，问：“……买了糖炒栗子？”
　　顾修摇摇头：“不是，是意面。在我打工的地方附近，很好吃！你快来！”
　　顾修说着转身领他去厨房，少年柔软的黑色短发在空中一甩，又带出些清新的青草味道，再加上坚果、种子的油脂，不禁让人联想到，在阳光下被晒透之后，蓬蓬茸茸的小鸟。
　　顾修也像只小鸟，蹦蹦跳跳，拿出准备好的食物，送到稳重的成鸟面前现宝。
　　陆时琛喉结滚动，吞咽了一下。可他笃信自己不是馋嘴的人，更不可能被这种廉价的速食意面勾出唾液。
　　他深褐色的眼眸幽深，被镜片镀上一层森森银光，审视着面前这个，似乎对自己怀有异样情愫的义子。
　　“……你不吃吗？”顾修眼巴巴的，眼里的希望之火眼看着就要灭了。
　　“吃。”陆时琛接过叉子，非常赏脸地大快朵颐。
　　佟叔在一旁看着其乐融融的二人，没有逾越地阻止，只默默减少了今日晚餐的备菜分量。
　　*
　　转眼又到了周末，顾修自动下班休息。
　　周一因为睡过了头，想着追人少追一天也没大问题，还能避免让陈北川嫌烦。他干脆摆烂，中午在家里吃了饭就直接前去医院。
　　从周五中午开始，算上周末，陈北川已经足足三天半没有见到追求者的人影了，甚至连一条报备的消息也没有。
　　他不禁再一次发出无声的灵魂拷问：哪有这样追人的？
　　而且他一个被追的，居然整晚辗转反侧，周二天刚蒙蒙亮就醒了过来。他睁着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拿出手机，反复翻开和咕咕啾的聊天框。
　　顾修真就没有发一条消息过来，没有敷衍，也没有谎言。
　　早上九点，他到大教室上早课。上周上上周顾修都来了，不一定完全准时，至少态度还算积极。
　　今天却又没见到顾修的人影。
　　瞄眼台上的老师，陈北川小心地拿出手机，给咕咕啾发了条消息过去。
　　CBC：【？】
　　仿佛这几天无事发生，顾修和往常一样，元气满满地给予回应。
　　咕咕啾：【早上好！】
　　咕咕啾：【（小鸟探头.jpg）】
　　不管他是不是真装傻，自己的烦闷都是货真价实的，陈北川越想越气不过，他一个被追的生闷气，顾修怎么好意思嬉皮笑脸的？
　　【……】
　　陈北川先敲了一串省略号。
　　怀疑顾修看不懂言外之意，也是他的耐心即将耗尽，忍不住又问：【你到底想做什么？】
　　顾修：【追你呀^-^】
　　CBC：【那你人呢？有你这样追人的？】
　　CBC：【你在哪？】
　　当然是在家。
　　今天顾修又起晚了，将近九点才起床。
　　没想到陆时琛还在家里，说是今天没有工作，两人正好一起吃早餐。
　　早起这种事，连续早起就能一直早起，如果一不小心松懈了，再想把好习惯捡回来就变得格外困难。
　　想着鸽一天鸽两天也就一天的差别，顾修打算再偷个懒。
　　没想到陈北川居然主动来兴师问罪。
　　顾修咬着吸管，思索着，偷偷瞄眼对面慢条斯理的陆时琛。
　　想了想，顾修在桌底下偷偷打字：【其实……我生病了，今天就不去学校了。】
　　CBC：【？】
　　CBC：【你怎么了？】
　　咕咕啾：【生病了】
　　两人鸡同鸭讲。陈北川问AorB，顾修回or。
　　CBC：【……】
　　CBC：【什么病？严重吗？你现在在哪？】
　　CBC：【你在家吗？你家在哪？】
　　CBC：【还是医院？】
　　陈北川的消息噼里啪啦跟连珠炮似的不停发过来。
　　手机连续震动，惊扰了专心用早餐的陆时琛。
　　陆时琛微一皱眉，问：“怎么了？”
　　“咳。”顾修不小心呛了一口牛奶，“咳咳，没什么，咳。”
　　一看就有什么。
　　既然他如此遮遮掩掩，陆时琛便只垂下眼眸，并未追问。
　　顾修借口去卫生间脱离饭桌，关上卫生间大门再看手机，先敷衍陈北川说自己没什么事，护工大哥的催工信息又来了。
　　大哥说自己临时有事，问他能不能现在就去医院帮忙。
　　顾修幽幽叹口气，认命，换上衣服出门。
　　刚到医院，没想到陈北川的信息没完没了，又问他：【你确定你没什么事？你周五中午走了之后就没再来过学校，今天已经周二了。】
　　然后再补充一句：【而且是周二上午十一点。】
　　顾修：“……”
　　中间有两天是周末休息，怎么能一起算进去？
　　只是让陈北川这样一说，他才发现自己无故消失的时间的确有些长，不知情的人会担心也正常。
　　手机又连震两下。
　　CBC：【你是不是生病很严重，住院了？】
　　CBC：【中心医院？】
　　不知道陈北川是不是有第三只眼，居然一猜就猜到了靳沉寒住的这家医院！
　　顾修吓了一大跳，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惊弓之鸟一般环顾四周。
　　其实顺势装生病有利无弊，这样他就不用学校医院两地来回跑了。装生病打感情牌，也多少能软化陈北川一些，加快攻略进度。
　　顾修镇静下来，简单回了个“嗯”，也没有表情包了，看着就虚弱。
　　陈北川终于安静，没再发消息来打扰他。


第121章 山雀11
　　顾修出门之后，佟叔清理了收拾了餐桌，又紧锣密鼓地收拾几个房间的卫生。
　　他身为管家，也兼任保姆的工作——他主要负责的是两位主人的房间，其他公共区域则交由保洁阿姨处理。
　　陆时琛是很注重隐私的人，正好今天陆时琛在家，他先请示了一声，才前去对方的房间。
　　清理床脚灰尘时，他居然发现了几根不合时宜的诡异羽毛。抬头看一眼，他才刚刚打开窗户通风，实在不可能有小鸟从外边飞进来。
　　况且野生的小鸟怕人，就算在陆时琛睡觉的时候偷偷跑了进来，也不该蹦跶到睡着人的床底下。
　　他捡起那几根白色的羽毛，继续给陆时琛清理床铺。诡异的事件再次发生，他又在陆时琛床头找到一根质地稍硬的灰黑色翎羽。
　　佟叔将黑的白的羽毛翻来覆去，喃喃自语：“有什么鸟是这种配色……喜鹊吗？但好像又太软了……”
　　陆时琛回房间拿东西，问：“佟叔，怎么了？”
　　佟叔立马将几根羽毛展示给他：“陆董您看，我从你的床底和床上发现了鸟的羽毛……”
　　“……鸟？”
　　陆时琛愣了一下。
　　而且匪夷所思的，比起去想自己的房间里为什么会出现鸟毛，他的脑中下意识先浮现出了顾修的容貌——狡黠灵动的笑，要么咔滋咔滋吃东西要么撒娇卖乖，总之停不下来的嘴巴，仿佛聒噪的小鸟一样。
　　好几秒，他才低下头，去看佟叔交到自己手里的羽毛。
　　佟叔兀自困扰地挠挠头：“昨晚也没开窗户，不知道是哪来的鸟。昨天早上我还没看到这东西。”
　　陆时琛仔细端详：只有一根的黑灰的羽毛较硬，像是翅膀或尾巴上的翎羽；白色鸟毛有四根，又短又轻，软乎乎的，应该是鸟类胸腹上保暖的绒毛。
　　见他观察得专注，佟叔不免好奇地问：“陆董，你看出来这是什么鸟了吗？”
　　“这绒毛很蓬松，很厚实。”陆时琛看眼窗外光秃的枝丫，“已经12月了，还没有飞去南方过冬，应该是生活在北方的鸟类。白色的身体，黑灰色的翅膀。体型应该不大，身体……很软。”
　　佟叔按照他的描述上网搜索，很快有了答案，忙将手机展示给他看：“陆董，有没有可能是这种……北长尾山雀？”
　　看到佟叔手机里的照片，陆时琛脑海中那种匪夷所思的联想顿时更强烈了。他越看那黑豆似的眼睛，越觉得像顾修。
　　而且这鸟，还有另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等佟叔去收拾顾修的房间，他的疑问便有了答案。
　　顾修的房间倒是不脏，但床上乱七八糟，堆满一年四季的衣服。
　　佟叔先收拾最为混乱的床铺，陆时琛便从一旁走过去，缓缓来到窗户边，然后，脚步一顿。
　　窗户被顾修打开了一条缝，衣帽架也挪动到能吹到风的位置，原本应该挂在上面的衣服都在顾修床上。但是，上面却挂了一个……呆萌可爱的山雀玩偶。
　　陆时琛伸手默了一下，玩偶的绒毛略微潮湿，他低头细闻，隐约有一点番茄味。
　　根据种种蛛丝马迹，他估计这味道正是来自顾修昨天带回来的番茄肉酱意面。可能是在路上撒了，番茄酱不小心弄脏了包上的玩偶，回来之后，顾修将这个玩偶仔仔细细清洗，并挂在这里晾干。
　　难怪他觉得北长尾山雀的照片看着眼熟。
　　这个玩偶出现在顾修的挎包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之前他并没有额外留意，可现在却完全忽略不了了。
　　顾修是男孩，到底才18岁，喜欢可爱的玩偶倒也不足为奇。只是，当这个玩偶弄脏弄湿之后，他并没有把它交给管家佟叔处理，反而是自己不嫌麻烦地清洗干净，还谨慎地晾在自己的房间。
　　这让这个原本光明正大的玩偶，一下多了一层独属于少年人的秘密。
　　忽然间，一个念头击中了陆时琛。
　　这样可爱的玩偶，像是年轻学生之间互赠的礼物。更有可能，是女生送的。
　　这样一来，顾修最近的异常似乎有了合理的解释。
　　坚持早起，认真上课。陆时琛最清楚这个孩子的懒惰本性，也清楚学习一事对他没有多少吸引力，但万一，学校里有别的更具有吸引力的事物……或者人呢？
　　顾修跑去打工的事也显得蹊跷。
　　他向来花钱大手大脚，骄奢顽劣，怎么突然就转了性？
　　情窦初开的少年，这一切努力的背后，没准藏有一个甜蜜又羞涩的小心思——期待着能在心上人面前，尽情展示自己的能力。
　　想到这里，陆时琛差点把那无辜的山雀玩偶捏扁。
　　直到佟叔喊他：“陆董。”
　　陆时琛如梦初醒，将玩偶挂回原位。
　　顾修丢三落四，佟叔每次来给他搞卫生都像是一场探险，这不，今天又有了新的发现。
　　佟叔在书桌下捡到了一张黑卡，他清楚这种东西贵重，便没有擅作主张找地方存放，而是先向陆时琛请示。
　　再者，顾修一个没有经济能力的18岁的少年，没有陆时琛的帮助连信用卡都开不了，何况黑卡。
　　佟叔便将这黑卡物归原主，边说：“顾少太粗心了，还好没落在外面。”
　　陆时琛接过那张黑卡，却是脸色一沉：“这张卡，不是我给他的。”
　　佟叔更是震惊：“那……”
　　陆时琛用力一抽，把那张来路不明的黑卡收进手里，板着脸道：“这件事，你不要再管了。”
　　上次顾修大方地收下了陆清梧给的黑卡，却并没有恣意挥霍，而是将这张黑卡收了起来，过了没几天，自己都忘了。
　　现在他正在给靳沉寒翻身。
　　刚好陆清梧过来，一见到他就是满面笑容：“你又来照顾沉寒了？”
　　顾修“嗯”一声，已然默认了自己的小男朋友身份，没有出卖他动不动偷懒的护工大哥。
　　虽然像陆清梧这样见多识广的贵妇人绝对不好骗，但谁让这是小说世界呢？逻辑死才是常态。顾修也不会在繁忙的工作之外再自找麻烦，想太多除了内耗自己也没别的用处。
　　他就简简单单、坦坦荡荡地照顾靳沉寒。
　　不管陆清梧有没有起疑，至少没有戳穿他，还十分关心：“辛苦你了，过来坐。刚好，有个朋友送了我一盒国外带回来的巧克力，你拿去吃吧。”
　　陆清梧从自己高级的真皮包里翻出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顾修欣然接过：“谢谢伯母。”
　　陆清梧笑看着他：“不客气，真是个好孩子。”
　　顾修的外形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华国人，但他其实是在主神空间长大，在那边只有他一个人和各种智能系统为伴，也从小自在惯了，身上没有太多的繁文缛节。
　　为了表示对这份礼物的感激，也是他实在嘴馋，当着陆清梧的面就拆了礼物，刚嚼了一口巧克力，立刻餍足地眯起眼，给足情绪价值。
　　陆清梧笑得真心实意，真是越看他越喜欢。可是看着看着，又忍不住叹口气。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偏偏是陆时琛的义子呢？
　　不过也不是问题，只要沉寒早点醒过来，让生米煮成熟饭……
　　“哎对了。”陆清梧忽然开口，“修修，妈不在的时候，你有试着叫沉寒老公吗？”
　　“咳！”顾修猛地呛了一下，瞬间红了脸。
　　一看就没有。
　　少年人的脸皮太薄，陆清梧只好循循善诱，努力助攻：“修修，我跟你说，沉寒从小就特有主见，性格比较强势。你是他喜欢的人，如果你愿意叫他一声老公，他说不定……命都能给你！”
　　“咳咳咳……”顾修整张脸都涨红了，“那，那就不用了。”
　　“哎呀，别不好意思，你就叫叫嘛。”陆清梧一边劝他，一边对昏睡的靳沉寒说，“沉寒，你再不醒来，你的小男朋友就要走了哦。”
　　话音刚落，靳沉寒的手指立刻一弹。
　　见状，顾修走过去，不免狐疑问：“嗯？你是不是能听到声音？”
　　陆清梧信誓旦旦道：“他就是对你有反应。你的触碰，你的声音，你叫他的名字，要是叫老公就更好了……”
　　片刻后又道：“哎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
　　她匆匆地来，又匆匆地走，体贴地给两人留下单独相处的空间。
　　顾修想了想，戳一戳靳沉寒的手背。
　　靳沉寒手指蜷缩。
　　顾修觉得有趣，又去戳他的脸颊。
　　“嗯呃……”
　　昏迷的植物人努力想要说话，可惜顶多发出低闷的呻/吟。
　　顾修玩心大起，抚摸他颤动的喉结。
　　这是爱人的敏/感部位，让自己这么一摸，躺着的人顿时浑身颤抖不止，仿佛下一秒就要一跃而起。
　　但也只是仿佛而已。只要顾修松开手，立马打回原形。
　　顾修仗着他光打雷不下雨，一边给他擦身体一边摸，正好多吸一些气运值。
　　而精力勃发的小草人不出意外高高耸立，仿佛田间的稻草人一样捍卫在那里。
　　顾修见怪不怪，给他盖上被子，边道：“你还昏迷着呢。别激动了，就算激动了也只能自己忍着，难受不难受啊？”
　　靳沉寒的胸膛起伏，呼吸因而着急而变得急促，搭在床上的手一开一合，仿佛某种暗示。
　　顾修却没有被他挽留下来，冷酷地后退，让他自行冷却：“哼，休想。”
　　下午一点，顾修忙完今天的大部分工作，又吃了午餐，正昏昏欲睡的时候。
　　嗡嗡，嗡嗡嗡——
　　手机振动不停。
　　顾修昏沉的脑袋用力一点，清醒了过来，拿出手机一看，剩下的瞌睡虫也烟消云散。
　　——来自CBC的通话邀请
　　他定睛细看，只是通话不是视频，他松一口气，以免打扰病床上的靳沉寒，从病房出去才点下接听。
　　陈北川直截了当地问：“你好些了吗？还在医院？”
　　“唔……”顾修看着面前的医院走廊，撒起谎来也有了些底气，“挺好的，我刚才睡午觉呢。”
　　“嗯。那就好。”通过电话的美化，陈北川那向来冷漠的耐烦的声线听起来居然也有几分温柔。
　　顾修刚才被吓跑的瞌睡虫卷土重来，打了个呵欠。
　　“我还是来看看你吧，看一眼就走，不打扰你。”陈北川说着，顿了一顿，然后冷不防道，“我已经到中心医院了。”
　　啪！
　　顾修直接吓掉了手机。
　　等他慌慌张张把手机捡起来想着该如何敷衍时，却发现电话已经因为那一摔挂断了。
　　可只是挂断电话，并不能平复他惊慌失措的心情！
　　陈北川已经到了！就在楼下！
　　顾修扭头看眼靳沉寒的病房，惊慌失措。
　　这时主神还跑出来泼凉水：【陈北川在这个小世界的身份是主角受，给主角攻当护工本来就是他的剧情。】
　　今天的主神格外严肃，语气里带着两分不易察觉的幽怨：【我早就告诫过你，不要脚踏多条船。】
　　顾修懒得搭理他，迅速回到靳沉寒的病房里拿上自己的东西，匆匆忙忙地跑出去，在长廊上一路狂奔，不小心跑过了头。
　　他扶了一把墙，转身拐回来，毫不犹豫地冲进一间空病房里。
　　这家私人医院的VIP病房一天费用极高，几乎不会出现供不应求的情况。
　　哪怕顾修只是带着被他打了一顿的秦淳过来，小题大做地要求住院，只要钱到位，医院就能满足他的要求。
　　秦淳的戏已经杀青，这间病房他倒是没退，一直空在这里。毕竟住院费烧的钱包是陆时琛的又不是他的，这个小世界的钱剩下再多，那也带不走。
　　主神看出他的打算，默默闭上嘴。
　　顾修神态慌张，引过来一位护士询问情况，顾修正好抓住对方，一股脑交代道：“护士姐姐，我的腿不舒服，需要包扎……”
　　说起来，这还是他在第一个小世界学到的招数，当时他包的小明星就经常使用这招卖惨。
　　护士见多识广，眼睛一眯，也不多问，指示他道：“行，那你去骨科门诊……”
　　“不行不行，就在这里帮我打绷带。要快！多少钱不是问题！”顾修连声催，“快快快！”
　　顾修深知无论哪个世界的“chen”先生都不是善罢甘休的性子，区别只在于忍耐度的不同。
　　作为大学生的陈北川年纪最小，是忍耐度最低的那个，说干就干，经常打顾修一个措手不及。
　　手机里又进来一条消息。
　　CBC：【你在住院部吧。】
　　末尾一个句号，明显是肯定句。
　　护士才刚把绷带拿过来，动作十分专业，虽然只是做个样子也坚持佩戴无菌手套。
　　顾修急道：“别管那些了，先帮我把腿绑上。”
　　“好，我知道了。”在重金的驱使下，护士麻利地按照他的要求行事，只是忍不住问了句，“怎么了，装生病不想去学校啊？”
　　现在的他才18岁，平时的打扮也是休闲的卫衣牛仔裤，每天背着个小挎包进进出出，包上还有个可爱的挂件，一看就是彻头彻尾的学生模样。
　　顾修叹口气，不知道从何说起。
　　护士姐姐好心告诉他：“这间病房的患者虽然是你的朋友，但付费的是你，你的刷卡记录在医院的系统里都有记录。你是学生，这么大一笔费用，花的应该是家里的钱吧？只要你的父母想，早晚能查到的。”
　　实际的情况还要复杂得多，顾修再叹一口气，试图给他描述眼前最严重的危机：“实不相瞒……我喜欢靳总很久了，就是801病房的那个植物人。我当时办理住院手续，都是为了接近他。”
　　护士不由感叹道：“你小小年纪的……挺不一般嘛。”
　　顾修却没有开玩笑的兴趣，表情凝重：“但是，我还有一个在追求的人，他以为我生病住院，要来探望我。”
　　护士动作一顿：“……”
　　顾修倾诉完毕，反倒轻松了：“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哦。”
　　护士：“……”
　　顾修这边忙碌时，走廊另一头的801病房内。
　　房间里，顾修留下的气息渐渐淡化，聒噪的自言自语也消失无踪。
　　靳沉寒努力挪动手指，怎么也得不到回应。
　　他努力挣扎，眼皮颤动。
　　终于，渴望的心情强过大脑的损伤，他猝然睁开眼，双目空洞地盯住病房的天花板。
　　

第122章 山雀12
　　住院部平时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楼下的普通病房一间住两三人，陈北川推门进去，他们也不清楚来人是不是彼此的家属。况且病房门牌号相似，找错了也情有可原。
　　陈北川就这样面不改色地，一间一间找过去。
　　找完一层楼，准备继续上楼时，忽然脚步顿住。
　　他想起了一件事，他之前对顾修的经济情况的怀疑。
　　八楼，VIP病房。
　　八楼的布置比起医院更像高级的酒店，每间病房门之间距离稍远，不会出现门对着门缺乏隐私的情况。木质的墙面质朴温馨，暖调的灯光接近自然光，明亮却不刺眼。
　　他走消防楼梯上来，看眼护士台那边的值班人员。刚好是午休的时间，一个护士在打电话，一个护士单手托腮，昏昏欲睡。
　　他自然没有预约，也不清楚顾修的房间号，抓住一个无人留意的空档，大摇大摆地从护士台前方走了过去。
　　顾修会在哪呢？
　　这层楼都是VIP病房，他在网上搜过价格，最普通的也要千元一天。按理说，顾修那种还要打工的大学生绝对住不起。
　　可他直觉顾修就在这里。
　　他先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VIP病房是套间，内有客厅、卧室和卫浴，从门上的窗口看进去，调整到最佳的角度也仅能看到病床的一角。房门口也没有楼下那种标注病患个人信息的门牌。
　　想了一会儿，陈北川走到走廊最深处，给顾修拨去一个语音电话。
　　就在这时，不远处一间病房门打开，出来一个推着金属小车的护士，从敞开的门缝里，隐约泄漏出手机的铃声。
　　陈北川忙走上前，直截了当地问：“顾修住在这里吗？”
　　这护士刚刚给顾修缠好绷带，还听了那个18岁少年错综复杂的感情故事，人，此时仍记忆犹新，见到这个面前这个和顾修年纪相仿、相貌出挑的大男生，顷刻了然。
　　她眯了眯眼，笑着配合顾修的演出，告知陈北川：“没错，你是来探望他的吗？你是他的朋友？”
　　陈北川“嗯”一声，没过多解释，绕过护士就进了那间病房。
　　此时的顾修带着一条粽子腿坐在床上，正因为手机里的来电困扰，不料电话突然自己挂断，再一抬头，活生生的陈北川本人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顾修吓得“啊”一声。
　　陈北川原本黑着脸，只准备兴师问罪，但万万没想到，他真是一副可怜兮兮的伤患模样，挪动身体都不方便。
　　陈北川一愣，走上去。
　　顾修眨眨眼：“唔，你怎么找过来的？”
　　陈北川没接话，眼睛凝固在他腿上的绷带。
　　顾修一到爱人面前战斗力就会直线下滑，本能地依赖他，在他面前卖惨也是信手拈来：“你看，我真受伤了……哎，这下我都没法去打工了。”
　　陈北川无语地笑了下：“你确定你需要打工？”
　　“当然啊，打工赚钱才能追你嘛。”顾修表情诚恳，“这间病房其实是秦淳住的，他之前为了不去上学，骗家里人装作自己生病住院。刚好我受伤了，所以就让给我住几天。”
　　这话倒是合情合理。
　　陈北川掀了下眼，他的情绪总是藏得很深，现在变成密不透光的黑色眼睛，宛如一片无风无浪的沉沉死海，顾修硬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顾修只好歪了下头，发出一声疑惑的“嗯？”
　　满嘴谎言的小骗子。
　　这时，主神忍不住出声提点：【你演得有点太过了。】
　　顾修不以为意：【他说过爱我是他的本能，要是因为我演得烂就不爱了……那只能说明他骗我！渣男！】
　　主神：【……】
　　最后，陈北川自己收了眼，没就着这个拙劣的借口追问。
　　“陈北川，我腿受伤了……”顾修见他纵容，麻溜地顺着杆子往上爬，暗示道，“这几天我不但不能去打工了，也不能去学校上课，洗澡什么的也不方便。”
　　陈北川无奈又好笑：“所以呢？”
　　顾修一点不客气：“你可以经常来探望我，顺便帮帮我嘛。”
　　“……喂，顾修。”陈北川说话的口气很欠揍，眼波却是温柔又纵容，“你搞清楚，是你在追我。”
　　顾修点头：“嗯，我在追你啊。”
　　又是鸡同鸭讲。
　　能说的话很快就说完了，准备好的拷问一句也没用上，突然安静下来，陈北川此来本是满心愤懑，欲兴师问罪，可此刻，在这与顾修独处的寂静之中，他只觉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
　　他似乎没有其他多逗留的理由了，也不应该在这里多浪费时间，然而他的双腿却仿若被钉住，身体不听使唤，依旧伫立在顾修的病床旁，一步也挪不动。
　　在顾修的记忆里他们已是几个世界的爱人，倒是泰然自若，自在地与他闲话：“我本来要睡午觉的，因为你给我发一段信息还打电话，搞得我没睡成。”
　　说罢，还理所当然地支使起了自己正在追的人：“你帮我拿下被子……”
　　这间病房今天才正式住人，被子叠成整齐的豆腐块放在床尾，顾修的右腿被缠成了粽子，动起来有些困难，便眼巴巴地看着站在一边没事干的陈北川。
　　陈北川顶着一张臭脸干田螺姑娘的活，把被子弄开，扔到顾修身上，顿了顿，又忍不住把被子的褶皱捋平，掖好边边角角。
　　顾修美滋滋享受照顾，不忘关心田螺：“你可以睡那边的陪护床。”
　　陈北川冷脸：“我不睡午觉。”
　　顾修“哦”一声，不管他了，闭上眼：“那我睡了。”
　　说谁就睡，浑然对面前这个人毫无防备。
　　陈北川有点无语，怀疑他又在演，然而等了十来分钟也没有其他的动静，陈北川不禁低下头去，仔细端详那张安静的睡颜。
　　少年垂落的睫毛纤长，小扇子一样。呼吸轻轻浅浅，如同轻柔温暖的春风拂过来，带着淡淡的坚果甜香。
　　陈北川就这样静静观察了好一会儿，怕惊扰对方，还不由自主放轻了呼吸。
　　顾修睡得很熟，香浓的睡意如有实质，化作那股酥酥甜甜的味道，令人不禁想到他上次藏在衣服里的糖炒栗子。
　　也不知道这家伙平时吃了多少这种小零食，都被腌入味儿了。
　　他突然咂吧了下嘴，吓了陈北川一跳，冷静下来才发现他只是在做梦，没准在梦里也在吃零食。
　　“嗯……”
　　顾修翻了个身，在枕边摸索半天，明明闻到了爱人身上清冽的林木气息，却空手而归。
　　“……嗯？”他无意识皱起眉，嘟囔着叫名字，“chen……”
　　可是梦里的爱人变成了三张似而不同的面孔，分别具有不同的名字，各站一面。
　　他左看看右看看，陷入茫然和困惑，一时间不知道该叫谁。
　　“嗯……九……靳……？”
　　每个字都只在嘴边打了个转，又被他吞回去。
　　睡前的记忆一点点回到脑海，他猛然想起自己不是在家，不是在给靳沉寒当护工，而是在装受伤，睡在自己的病床上。
　　陈北川恐怕还没走。
　　他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入目果然是一张熟悉的扑克脸，他喃喃喊道：“陈北川？”
　　梦话支离破碎不成一句，顾修咕咕哝哝了半天，陈北川也听了半天，直觉他是在呼唤谁的名字，却始终没能听出所以然来。
　　直到他睁开眼睛清楚地叫出自己的名字。
　　陈北川窥探秘密的打算失败，他抿抿唇，问：“就睡醒了？”
　　“没……”顾修半梦半醒，说话的语速又缓又拖沓，“你也去睡吧。”
　　陈北川没再重复强调自己没有午睡的习惯，就坐在床边，静静注视顾修，发现他被一缕碎发戳得眼睛半眯，似乎不太舒服，但他懒得惊人，宁愿这样忍着，也不肯把被子里的手拿出来处理。
　　直到陈北川忍无可忍，去帮他把那根头发拨开。
　　他主动把手送上门，这下顾修舍得动了，眼疾手快地捉住他手腕，然后把自己的脸颊放到他掌心里，轻轻地枕着。
　　俨然是已经忘了，现在究竟是谁在追求谁。
　　这感觉怀念又舒适，顾修陷入回忆，情不自禁道：“……这样，感觉好像睡在你的手心里。”
　　陈北川个头高，手掌宽大，十指修长。顾修毕竟也是成年人，虽然脸型小巧，但并不能被一只手完全包裹起来。
　　可是，枕在这个掌心里，他就是无端觉得安心。那种感觉好似在冬雪肆虐的森林，他拢着一身的羽毛，舒舒服服地窝在繁茂枝丫间的巢穴里。
　　在校园世界，他因为失忆加上大学生的人设，性格幼稚，说话也不能好好说。最后还因为舍不得与这个人分别，非常丢脸地大哭失声，哭到几乎断气，累到睡着。
　　记忆的最后，陈北川伸出了一只手，轻柔地托住他的脸颊，让他枕着，度过了那最为痛苦的分别。
　　此时再一次体验到那熟悉的感觉，已是重逢。
　　顾修感慨又怀念，忍不住又在他掌心里蹭了蹭。
　　陈北川不记得那个世界的事，煽情的话不好直接说，但顾修所有藏不住的思念和欢喜，全都渗透在这下意识的亲昵举动里。
　　陈北川呼吸停顿。
　　顾修蹭来蹭去，还不忘关心他，又提议：“你如果不走，就一起来睡会儿吧？”
　　陈北川喉咙一滚，眸光幽暗地看着这个追求追得毫无诚意，满口谎言，不断得寸进尺的小骗子。
　　明知被骗，心动却无法控制，以免自己变成被情感控制的动物，他只能抓住最后的理智稻草，迅速夺门而出。
　　顾修茫然地坐起来：“嗯？”
　　砰！
　　陈北川不仅冲了出去，还重重关上了门。
　　借着这层隐蔽的门板的保护，陈北川换了几口气，冷静不少。
　　可是，胸膛里热烈跳动的心脏，那因为某个人而悸动的感觉，却只增无减。
　　哪怕明知被骗。
　　

第123章 山雀13
　　八层的走廊弯弯绕绕，陈北川转过墙角，忽见护士台那边的护士手忙脚乱，还有从电梯里出来的医生，齐刷刷往同一处赶。
　　不过这不关他的事，他随意瞥了一眼，正好坐那部空电梯离开。
　　片刻，给顾修打绷带的护士匆匆推开顾修的病房门，高声喊他道：“顾修！靳总好像醒了！”
　　顾修腾地从床上起来，因为腿上的绷带踉跄了一下。但他仍脚步不减，抓住墙上的扶手，带着这条难以弯曲的腿就冲了出去。
　　他惊喜交加，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跑过一条长走廊竟也出了一头热汗，等他气喘吁吁进到病房里一看，靳沉寒依然躺在病床上。
　　护工大哥也来了，见到顾修如同见到财神爷，兴奋不已地拉过他，带着他走到床边，激动地告知他刚才发生的事。
　　“你刚才不在吧？”护工大哥说，“靳总现在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了，他竟然自己拉过了床头的呼叫器，还按了下去！”
　　为了方便病人向护士台寻求帮助，智能床头板上有一个可以语音手动双重控制的呼叫器，床头还有一个比较原始的手动呼叫器，由一根长长的黑线连到床头的面板里。
　　顾修低头一看，就见那枚呼叫器离开了原本的床头柜位置，落到地上，也没人去捡，毕竟这可是靳沉寒疑似醒来的证明！
　　可是现在人呼啦啦来了一大串，动静极大，床上的靳沉寒却一动不动，睡得旁若无人。
　　顾修并不确信：“那应该只是无意识的肌肉收缩吧？”
　　医生给靳沉寒做了一系列检查，结果照旧，靳沉寒仍处于昏迷状态当中。
　　不过他的各项身体指标确有好转，身体机能也恢复了正常，他随时有可能醒来，只是还缺了一个契机。
　　可能是外部的刺激，也可能是他的意志力。
　　但很多植物人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找到这个契机，一辈子被困在无尽黑暗的梦境里。
　　不多时，医生护士们纷纷离开，护工大哥也坐到了沙发上，玩手机打发时间。
　　顾修却仍立在病床边，观察许久，问主神道：【靳总到底什么时候能醒来啊？】
　　【不一定。】主神说，【护工的剧情原本属于主角受，你顶替了他的工作和剧情，后来的事也可能随之改变，他可能明天就能醒，也可能一辈子都醒不来。】
　　要是连意识都恢复不了，就别提完成心愿的任务了，走一步看一步就行。
　　顾修想得很乐观，伸手摸摸靳沉寒的额头。
　　这时，紧闭的眼皮一抖，靳沉寒倏然睁开了眼。
　　“啊！”顾修吓得一跳。
　　“嗯？怎么了？”护工大哥忙着刷短视频，头也不抬地随便问了句。
　　“没、没事。”顾修随口应付，然后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挪回去。
　　他屏息凝神，伸出一根手指，在那双睁大的琥珀色眼睛上方缓缓挪动。
　　靳沉寒的眼珠跟着他的手指移动。
　　顾修紧张得心脏怦怦狂跳，试探着叫一声：“靳总？”
　　靳沉寒眨了下眼。
　　顾修探头过去，悬在他正上空。
　　自己的面容倒映在男人浅色的瞳孔中，半晌，顾修忽然又听到那喉咙里挤出来呼噜呼噜的声音。
　　像是某种兽类，表达喜悦和急迫的心情。
　　于顾修而言，却是惊恐大过了欣喜。要是早几天还好，现在他刚开始装受伤，指不定陈北川什么时候又会杀过来一个回马枪，靳沉寒现在醒来，那可是乱上加乱，让他应付不过来。
　　想到这里，顾修迅速撤退。靳沉寒的双眼失去目标，他的脑袋还转不动，只好换成手指，张开又蜷起，努力表达自己急切的心情。
　　顾修却不由小声嘀咕：“奇怪，你应该不认识我啊……”
　　“哎，顾修。”护工大哥不知道什么时候移动到了床尾那边，把他吓了一跳，赶紧把靳沉寒的眼皮复上。
　　护工大哥不疑有他，脚底抹油又想偷懒，假模假样道：“我有事出去一会儿，你看着靳总啊？”
　　顾修也不戳破，点点头：“好，你去忙吧。”
　　等护工大哥走了，顾修松一口气，回头一看，靳沉寒的眼睛又睁开了，诈尸似的，反复挑战他的心跳。
　　顾修适应了一会儿，消化完毕，面不改色地再次探头，让靳沉寒看见自己。
　　这下直接给靳沉寒急得发出呃呃啊啊的声音。
　　“别叫了。”顾修打断，“你是不是能听见我说话？我问你几个问题，如果答案是‘是’，你就眨一下眼，如果答案是‘否’就眨两下眼，怎么样？”
　　靳沉寒立马眨了下眼，乖得仿佛是他养的宠物。
　　顾修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靳沉寒没反应。
　　顾修想了想，纠正：“你以前应该不认识我吧？”
　　靳沉寒眨一下眼。
　　顾修：“你知道我是照顾你的临时护工吗？”
　　靳沉寒眨一下眼。
　　顾修了然，看来自己完全把主角受的剧情收入囊中，让昏迷的植物人主角攻在朝夕相处的照顾中对自己产生了感情。
　　“唔……”顾修想了想，又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能听见我的声音的？不对，不能这样问。你是不是一直能听见我的声音？”
　　靳沉寒眨一下眼。
　　顾修问：“那……你能感觉到我给你擦澡，翻身吗？”
　　靳沉寒眨一下眼。
　　得到肯定的答案，顾修不禁有些脸热。
　　在这些身体接触的时刻，他遇到过好几次尴尬的情况，要是靳沉寒不知情他还能一直大咧咧下去，笑称对方是草人。
　　但如果对方是有意识的……
　　顾修抿抿唇，不由后退了半步，靳沉寒感受到他的气息变淡立马急了，疯狂眨眼，喉咙咕噜咕噜好似坏了的引擎。
　　顾修小心翼翼地上前，用指尖碰了碰他的唇角，再次开口：“那……”
　　上次我亲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
　　但顾修没能问出口，又抿住了唇，不知道怎么回事，那种好似做贼当场被抓包的窘迫感，让他恍惚间一下子回到了与这人初恋时的青涩时光，心头涌起丝丝缕缕的羞涩。
　　他出着神，手指稍微移动了一点，来到男人转折分明、触感极佳的嘴唇上。
　　“啊啊……”
　　靳沉寒状若丧尸，喉管不受控制地反复颤动，恰似困兽在挣扎嘶吼。良久，他终于艰难地张开了唇瓣，然后如愿以偿，将那葱白的指尖叼进嘴里。
　　顾修一惊：“啊！”
　　好在靳沉寒并没有用牙齿咬人，现在的他也没有那个力气，转动舌头都困难。
　　似乎只是想用这样的行动，表示挽留。顾修拍拍他的脸，颇为体贴道：“好吧，我就陪着你吧。”
　　靳沉寒果然消停。
　　今天中午为了应付陈北川，顾修去另一间病房装病，独自一人的靳沉寒居然爆发出医学奇迹，使用呼叫器吸引了一大帮医护人员过来。
　　只是经过医生诊断，发现他并没有苏醒。
　　顾修是唯一一个确认他已经恢复意识的人，却没有把这件事宣扬出去，和往常一样继续照顾他。
　　之前回应顾修眨的那几次眼似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现在睡得很熟很沉。
　　傍晚，陆清梧过来探望儿子，并对顾修体贴道：“修修，我来陪着沉寒，你可以早点回去休息。”
　　顾修刚好准备下班了，拿上自己的小挎包正准备走——
　　病床上的靳沉寒，猝不及防眼皮颤动，顾修清楚，他这是又要睁眼了！
　　顾修心脏一停。
　　陆清梧站得远一些，见状仿佛被钉子钉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地叫顾修：“修、修修，沉寒好像醒了！”
　　顾修冲过去，眼疾手快把他睁开一半的眼睛按回去：“哪有？没醒！”
　　靳沉寒：“……”
　　我现在还有两个没搞定的，你就别来捣乱了！
　　陆清梧一阵恍惚，刚才那一幕闪过得太快，而顾修也信誓凿凿，她想了想，估计是自己期望太过出现了幻觉。
　　*
　　这一天天过得，过山车一般刺激。
　　顾修叼着一颗温热甜香的板栗，漫不经心地边走边想。
　　今天护士的忠告言犹在耳，这事儿是他疏忽了，不该用陆时琛给他的信用卡交住院费的。
　　但他了解陆时琛的性格，只要窗户纸不捅破，陆时琛就能一直忍下去，扮演一个温文宽厚、尊重爱护他的好长辈，绝对不会擅自去查他的信用卡，就连通过监控偷看他也要找一个合情合理的借口。
　　他上次装作学习让陆时琛监督，就是他为了勾引这位爹系攻量身定制的诱饵。
　　然而在这个混乱的小世界，三个任务对象的攻略线彼此交织，他并不确定自己在医院这边的所作所为会不会在陆家那边引起连锁反应。
　　总之，下一周的住院费还是别用陆时琛的卡了。
　　想到这里，顾修打开自己的钱包。有一张校园卡，和一堆有零有整的护工工资。
　　嗯……陆清梧给他的黑卡呢？
　　顾修皱起眉，思索片刻，对了，他最近频繁开关钱包使用现金，怕不小心把那张黑卡弄丢，所以前几天就拿了出来，留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只是他不太记得，自己是随手扔到了桌上，还是仔细收进了抽屉里。
　　直觉越来越不妙，他的脚步不自觉加快，鞋底与地面摩擦的频率愈发急促。
　　回到陆家的别墅，最近频繁加班的陆时琛已经在了。
　　顾修过去打招呼：“九叔，你今天回来好早啊。”
　　陆时琛面色无异：“我今天休息，一直在家。你呢？”
　　“啊……”顾修又吃了一颗板栗，一边嚼一边说，“我去学校上课了，马上要期末周了，我还找了个学霸给我补习呢。”
　　陆时琛漫不经心一问：“嗯？是谁？”
　　顾修说：“是个学长，人很好，就是嘴巴比较毒。”
　　忽然，陆时琛拿出那只已经晾干的山雀玩偶，又问：“这是他送你的吗？”
　　“嗯……？”顾修一愣，“这是我自己买的，我一个人逛街的时候随便买的。”
　　虽然最后是主神付的款，但这也算是实话。
　　陆时琛仍是一脸的平静，淡声又问：“是吗？”
　　纵然他语气温和，不带逼迫，可一番连问下来，顾修的头皮无端阵阵发紧。
　　“嗯，那你认真学，请教问题态度一定要好，不要给人家添麻烦。”好在陆时琛话锋一转，跳过了这个话题，“周末的时候可以带他来家里玩，我是你的义父，应该好好招待感谢他。”
　　“唔，看他愿不愿意吧。”顾修囫囵敷衍了这个问题，接走自己的玩偶，爱惜地挂回包上。
　　这边才刚查出一个让顾修含糊其辞的同学，转头，又来一个更为劲爆的消息。
　　次日早晨，寰亚集团的董事长办公室。
　　秘书阿曼达查到顾修那张黑卡的来历，消化了这个震撼的消息，立马过来告诉陆时琛。
　　“陆董。”阿曼达把黑卡递回去，“您让我查的这张卡，所属人是陆清梧陆女士……”
　　陆时琛怔住，比起一知半解茫然的阿曼达，他的心里更是惊涛骇浪，顾修是怎么接触到陆清梧的？
　　况且，现在的陆清梧是靳家的主母，他最大的商业竞争对手，靳沉寒的母亲。
　　阿曼达还当陆时琛是工作忙碌忘性太大，便多提了一嘴：“陆女士出身陆家旁支，论辈分是您的姑母，不过现在已经是靳家的女主人了。陆董，如果您不方便出面的话，我派人把这张卡送回去？”
　　阿曼达当然猜不到那些将陆时琛都狠狠震撼的内情，下意识以为这只是一个粗心的意外。
　　陆时琛敛容，平静地收起那张黑卡，转言道：“还有，顾修的信用卡消费记录。”
　　“好的……顾少最近没怎么购物，上一次的消费记录已经是半个月前了。”阿曼达说，“在中心医院，花了一万多。这个价格，要么是做手术，要么是住院。”
　　说罢小心翼翼瞄陆时琛一眼，如果是顾修受伤生病，和他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陆时琛应该最为清楚吧，这种事也需要自己去查吗？
　　陆时琛更是三缄其口，结束话题：“可以了，不用再查了。”
　　

第124章 山雀14
　　顾修包包上那只山雀玩偶是精致的手工制作，羊毛毡材质，活灵活现地还原出真正的北长尾山雀的神态。
　　陆时琛没能在网上找到一样的款式，倒是有几家店提供定制服务，他自然拒绝了，毕竟他并不是真正想要购买同款，而是想要知道它的来历。
　　他没有深究下去，不过歪打正着的，他找来A大，好巧不巧在路边看到一家礼品店。
　　门口的玻璃展示橱窗布置成圣诞气息浓厚的雪景，一棵手工的圣诞树，下面铺着一层碎银般的假雪，还有各种圣诞风格的小摆件，水晶球、积木、玩偶……
　　其中一个圣诞老人的玩偶，白花花的胡子蓬松柔软。他拿出手机对照那只山雀玩偶的照片，做工和风格都极其相似。
　　他刚往店里走了几步，一模一样的山雀玩偶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纯手工制作，售价要200元。在学生之间，算得上是比较贵重的礼物了。
　　不知道是出于怎样的心情，明明这东西令他心情烦闷，可那憨态可掬的萌样越看越像顾修，他鬼使神差地也买了一只，可买了又没地方放，只好收进大衣口袋。
　　随后，他走过一条马路，来到A大气派的校门口。
　　他今天没穿西装，但那三维挺括的大衣，成熟儒雅的精英气质也足够引人瞩目，与周围稚嫩青涩的大学生格格不入。
　　陈北川刚好从租的地方赶过来上课，远远地发现了这个古怪的男人，不由脚步一顿，多看了眼。
　　陆时琛对旁人的视线打量很敏锐，一偏头，两人刚刚好四目相接。
　　两人不约而同都愣了一下。
　　他们从彼此脸上看到了相似的五官气质，但具体像在哪儿，一时半会又说不上来。
　　况且他们也没有那么空闲，遇着个陌生人就一直观察。
　　陆时琛先撤走了视线，他拨出去的电话接通了，他将听筒送到耳边。
　　陈北川也继续往前走，进入校门需要从他身边走过去。
　　陆时琛开口问电话里的人：“顾修，你在哪？”
　　这个熟悉的名字让陈北川脚步急停。
　　“啊？我当然是在学校上课啊……”
　　电话里那狡黠灵动的，带着些许娇嗔的少年音，很是耳熟。
　　可惜男人没开外放，听不太清。
　　继续在原地停留，也可能让对方起疑。
　　“是吗？”陆时琛笑了一声，脸上却不见分毫笑意。
　　停顿两秒，他瞥眼旁边的陈北川，姿态防备，继续聊电话之前先询问对方：“同学，你有什么事吗？”
　　陈北川皱了下眉，没接话，快步走入校园中。
　　那眼熟的男人和那通电话，却在他的心间久久盘桓，挥之不去。
　　等离开男人的视野范围，他立马给顾修打去语音电话。
　　第一次无应答，第二次倒是接通了，顾修清润的声音传出来，带着点刚睡醒的懒散：“陈北川？这么早……怎么了？”
　　这种懒懒散散的感觉，就很像是撒娇，像柔软的羽毛在他耳朵上剐蹭。
　　电话接通了好几秒，陈北川才想好话题，问：“你今天也不来上课？”
　　“嗯……我受伤了嘛。”顾修演戏演到底，“我还在医院呢，正好，你帮我去交给假条吧？我把电子版发给你，你打印一下……”
　　吩咐得理直气壮，真不知道是谁追谁。
　　反正也是顺路的事，上课之前，陈北川先帮他去教务处交假条。
　　教学秘书是新上任的，在A大这等名校工作，就没见过顾修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顽劣学生，不由恼道：“你是他的对象吗？请假让他自己来，这算个什么事儿……”
　　所谓的“对象”当然只是随口的无心之言，并带着不小的怒气，陈北川却不由呼吸一屏。
　　办公室主任见状过来，先笑呵呵安抚了好学生陈北川，一看假条上的名字，不由脸色一变，一把夺过假条，不管三七二十一训斥教秘：“说什么呢……这个学生……也不是你该管的。”
　　能做到主任位置的自然都是人精，哪怕只是一个小小的学院教务处办公室。
　　主任似乎还有话想告知教秘，见陈北川杵着不走，张开嘴又闭上，瞄了他几次，不得已出声赶人：“那个北川，你就先回去吧。”
　　陈北川从教务处出去，走得很慢，准备拐弯前，又听到从身后传来主任的声音：“陆董……您怎么来了？”
　　声音里带着点惊慌，以及更多的，面临上位者的惶恐。
　　陈北川回过头，只看到在门口一闪而过的衣角，黑色的长款大衣，像是在学校大门口见过的那个男人。
　　……
　　下课铃一响，陈北川拎起包，迅速出了学校，打车直奔中心医院。
　　今天来得早，顾修还在等午餐，正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玩手机，听到有人进来，立马满怀期待地望过去。
　　不是送餐的人，竟是陈北川，他快步上前，毫不拖泥带水：“我给你带了东门的板栗烧排骨。”
　　他没有提前打招呼试探，顾修也没撒泼耍赖提要求，他居然直接复刻了以前在校园小世界的行动。
　　不管刮风下雨，默不作声给顾修带好吃的，只是嘴上总要犯两句贱。
　　今天的气温剩下不到五度，但他却是脸色红润冒着热气，可见一路之匆忙。
　　他送来的特快外卖仍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跟在店里吃的一样。
　　顾修肚子早就饿了，动作倒是不着急，揭盖子的时候偷偷瞄了冷脸的陈北川好几次。
　　陈北川眉峰一挑，口气不善：“看什么？”
　　“哦……没什么。”顾修低下头。
　　这下转换成陈北川偷偷看他。
　　顾修满心疑惑，但只大度地装作没感觉到，认真享用午餐。
　　没一会儿，他点的医院盒饭也到了，正好给陈北川吃，反正这人吃什么都说还行，但给他什么他都吃。
　　装受伤让顾修免于早起的困扰，但他依然不忘工作，攻略陈北川，同时打探这人到底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
　　用暖和美味的食物填饱肚子，顾修心神舒畅，血液往胃部汇去，愈发犯懒。可惜现在的陈北川还不是他的男朋友，否则他非得变身八爪鱼把这人缠住，拖到床上一起睡午觉不可。
　　“又看什么看？”陈北川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一边收拾午餐的垃圾，一边没好气道。
　　“切。”顾修咕哝，突然灵光一闪，“哎，我今天打算洗个头……”
　　“嗯，所以呢？”陈北川头也不抬。
　　“你帮帮我呗。”顾修大言不惭。
　　陈北川一默。
　　片刻，转身就走。
　　顾修的目光追着他，却见他不是摔门离开而是去了卫生间，然后又原路返回来，冷着脸：“卫生间那边有洗发椅，走吧。”
　　顾修一脸无辜：“我腿受伤了啊……”
　　陈北川拿他办法，俨然是冷脸洗内裤的代言人，将床上犯懒的家伙抱下来，移动到洗发椅上。
　　高冷校草自然没有给别人洗过头发，笨手笨脚地折腾了半天。
　　他不清楚水温是否合适，动作的力度是否合适，顾修倒是半点不介意，在他的伺候下眼睛半眯不眯，感觉下一秒就能原地睡过去。
　　自己一个被追的怎么变成了伺候人的？这家伙还如此心安理得。陈北川突然有点不爽，在那被热水蒸得红彤彤的耳朵上揪了一下。
　　“啊！”顾修大惊小怪，立刻叫嚷起来，“陈北川，你干嘛！”
　　陈北川奸计得逞，忍不住得意地翘起半边唇角。
　　顾修睁大眼睛，狐疑地从下往上观察他，几秒，一点也不生气了，嘟嘟囔囔：“我还以为你又咬我。”
　　陈北川微愣，被这话勾起幻想，不由自主吞咽了一下。
　　顾修赶紧捂住耳朵：“不准咬我。”
　　“……”
　　最后又给顾修吹了头发，把小鸟毛顺得服服帖帖。
　　陈北川大费周章从学校赶过来，忙活了两小时，两手空空地离开。
　　虽然顾修动不动反客为主，变成那个发号施令的人，但因为他身体受伤，倒也情有可原。而且他并没有忘记追求的事，每天在手机上早安晚安发得殷勤。
　　人类是一种适应力很强的生物，渐渐地，陈北川从厌烦到习惯，每天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先查看是否有顾修的新消息。
　　这天终于忍不住回复了一句，问顾修什么时候出院。
　　顾修含糊其词，转移了话题。
　　陈北川收起手机，琢磨着今天要不要再去一次医院，只是去了医院也是被顾修使唤，他从那小骗子的嘴巴里根本打探不出想要的信息。
　　最近顾修彻底摆烂翘课，老师那边风平浪静，在学生这边的议论声却是不小。
　　今天这场讲座有学院各个年级的学生，顾修是大一的新生，陈北川就听到他的同班同学在那儿聊天八卦。
　　“哎，你们知道顾修是什么来历吗？办公室那群人平时那么威风，在有关他的事上就唯唯诺诺，跟孙子一样！”
　　这个学生大概是在办公室受过委屈，言辞颇为偏激。
　　陈北川默默放轻手里的动作，竖起耳朵。
　　在学校里就没有不漏风的墙，再隐蔽的秘密八卦，只要足够劲爆精彩，传遍全校也只是时间问题，甚至还能代代相传，从老生传到新生，绵延不绝。
　　“我好像知道一点……”果然有人知道内情，接过话，“你们知道经院的秦淳吧？那个每天开跑车上学的富二代，他在顾修面前居然也要点头哈腰当小弟。”
　　“我有个朋友认识秦淳同班同学的学长，听他炫耀过，说自己哥们的故事小说都不敢写，特牛。”又有一人加入八卦，“应该说的就是顾修。听他们说，顾修只是豪门司机的儿子，但他爸为了保护主人死了，所以他就被豪门收养了。”
　　“就是那个……寰亚集团的董事长……听说是他的义父？”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陈北川面不改色拿起自己的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走在路上，他迅速上网搜索关键词，从寰亚集团一直搜到年轻有为的陆董，陆时琛。
　　网上的照片只有几张不算清楚的远景，依稀能看出身量高大，面容俊朗。
　　也十分眼熟。
　　陈北川记忆很好，迅速将这段时间所有的线索串联起来。
　　这就是上次找来学校的风衣男人，那和他打电话撒娇耍赖的少年，多半就是顾修。所以，顾修甚至不仅是一般的富有，而是只存在于新闻八卦中的超级富二代。
　　所谓的打工，显然是对陈北川一个人量身定制的谎言。
　　他顺利地找到寰亚集团，没有提前约时间，却异常顺利地见到了董事长陆时琛。
　　一切太过顺利，像是陆时琛早就计算好了一切，提前等待着他找上门来。
　　说起来，他过来的这一遭，本带着点兴师问罪的郁闷，可陆时琛略显古怪的态度，再加上陆时琛来学校仿若捉奸的行为，让他顷刻间便转变了想法。
　　见到了本人，按理说就算没有提前查过，陆时琛也该从前台那儿得到了访客信息，却推了下眼镜，目光冷淡，带着两分轻蔑地问：“你是谁？”
　　话里藏着不易察觉的警惕与敌意。
　　哪有做父母的人，会对孩子的同学怀有这样的情绪？
　　陈北川垂眸思索片刻，不卑不亢，也不直面回答问题，只反过来问：“陆董神通广大，难道没有提前查过我吗？”
　　陆时琛从未被如此挑战过权威，脸色冷若寒冰。
　　半天陈北川也没有退缩，他只好开口道：“我见过你，你是A大的学生，顾修的同学。”
　　陈北川这才“嗯”了一声，以退为进，嘴巴严严实实的并不多话。
　　每年丰厚的奖学金和各种奖金足以让他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并能攒下一笔不小的存款，但那种优渥只是和其他同学相较而言。在陆时琛这种已然功成名就的人物面前，无异于是以卵击石。
　　但没有关系，他坐拥最大的筹码。
　　顾修喜欢他，在追他，学校里许多人都知道。
　　陆时琛的下一句话更是坐实了他的猜测，摆明了是要清除与义子暧昧不清的人，声音严肃：“顾修和你们这些普通学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既然找到了我，就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陈北川早有准备：“顾修喜欢我，他追了我很久了。您去学校打听打听就能知道。还是说，您早就知道了？”
　　陆时琛表情明显有几分难看，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也没完全控制得住。
　　这个人，对顾修还真不是一般的在意。
　　近乎病态的在意。
　　陆时琛低头拉开抽屉，拿出自己买的那个山雀玩偶，随手往陈北川那边一抛：“你送顾修的这个便宜玩意儿，拿回去吧。”
　　陈北川皱了皱眉。
　　手里的这个玩偶很眼熟，他在顾修的小挎包上看到过好几次。
　　虽然他希望事实如此，可是，这不是他送的。
　　如果否认，他会立刻在陆时琛面前落了下风。
　　与这样的上位者交锋，容不得分毫露怯。
　　陈北川冷静地把山雀玩偶收起来，动作仔细又爱护，半晌，才重新迎上陆时琛，一字一句道：“看来您给顾修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以至于他要隐瞒又撒谎，装成穷人家的孩子，打工赚钱给我买好吃的、送礼物，用这样的笨办法来追求我。”
　　说着说着，嘴角还不禁浮上一抹甜蜜的笑意。
　　陆时琛的脸色难看得就快绷不住了。
　　“我今天过来，是有一个问题想问你。”陈北川轻飘飘地，放出最后一记猛击，“您作为顾修的父亲……不是，是义父，只是义父而已……你对他的‘保护’，是不是有些太过了？”
　　他特意重读了“保护”二字。
　　差点没直说，你对他的控制欲已经超过了长辈正常的尺度。
　　陆时琛下颌线绷紧，镇静地缄口不语，却险些把手里的钢笔掰断。
　　

第125章 山雀15
　　主神冷冰冰地向一无所知的顾修传递消息：【陈北川和陆时琛见面了。】
　　此时顾修正在吃零食，一边吃一边看VIP病房里的电视，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还给电视换了个台，才回：【嗯？怎么了？】
　　【都说了不要脚踏多条船。】主神态度严肃，【陈北川找去了寰亚集团和陆时琛对峙，告诉陆时琛你在追他。陆时琛则让他清醒一点，说他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嗯？】顾修听着听着，浑然和主神关注到了不同的地方，【这么说，九叔对我的亲情果然没那么纯粹，呵呵，我就知道，死鸭子嘴硬不承认！】
　　主神：【……】
　　【也对，当时在豪门世界也是这样，得让他吃醋吃饱他才能行动起来。】顾修喃喃，想完这个又想另一个，【不过这个世界的陈北川不是富二代了，他也没搭上主角攻这条大鱼……九叔应该不会对他怎么样吧？】
　　虽然顾修眼中他的爱人那不是那种阴险小人，但今夕不同以往，以前爱人吃的都是莫须有的飞醋，现在不一样了，他吃的是自己的醋，货真价实。
　　这样他会做出什么来，真不好说。
　　顾修心里只有担忧，忙问主神：【陈北川怎么样了？他现在在哪？】
　　主神沉默几秒，才说：【你现在还能收手，不要再和他们牵扯不清了，只要完成他们的心愿就行。】
　　顾修才不管，既然主神不配合，他自己去找就是了。
　　他大部分时候偷懒放松享受生活，在重要的事上却不迟疑，说走就走。
　　他从病床上下来，出发前先发条信息问陈北川：【你今天来医院吗？】
　　CBC：【我在家。】
　　炮仗居然好好地说人话了，顾修皱了皱眉，这人看起来正常才反常。
　　关于陈北川的住所……顾修才刚起了个念头。
　　CBC：[分享地址…]
　　你小子，又钓鱼执法！
　　不过这回的小鸟心甘情愿咬住这根小木枝，主动蹦到他最喜欢的树上。既然已经认定了自己的爱人，也不再恐惧无疾而终的分离，所有的忸怩纠结都化为乌有，他迅速冲出医院，一辆车就打了过去。
　　陈北川住的小区和之前的校园世界一样，顾修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了。
　　只是这个小区面积格外大，还分东南西北加斜对角共八个门，他下车的这边门有些陌生，里面的林荫道四通八达，看着上下左右都是一个样。
　　他绕得有点晕。
　　就在他走过一条小径的时候，陡然间天旋地转，本就让他迷惑的植物一下放大数倍，连低矮的灌木也显得高大魁梧，那些年代久远的林木更是遮天蔽日。
　　熟悉的感觉，熟悉的视角，不合时宜的地点。
　　顾修不由仰天狂嚎：“啾——”
　　主神冷漠道：【就算你骂街也解决不了问题。】
　　顾修才不管，对着他就是一通骑脸愤怒输出：“啾啾啾啾！！！！！！”
　　主神默然片刻，提醒：【赶紧把你的衣服搬到草丛里，小心被人发现。】
　　顾修的衣服和其他私人物品都因为他变成小山雀而落到地上，堆成小山似的一团，那个傻乎乎的山雀玩偶，赫然位于最上方。
　　顾修看一眼，愈发愤怒，现在好了，他变得和主神买的那个傻玩偶一模一样了！
　　“啾啾啾！”
　　【别吵了。】
　　“啾啾啾啾！！”
　　主神一阵无奈，几次劝阻未果，干脆调动灰雾，轻轻松松把顾修的随身物品挪了个地方，换到隐蔽的灌木丛里。还特意帮他把贵重的手机钱包放到衣服底下，免得被人发现捡走。
　　愤怒的小鸟啾啾啾啾发泄完了，堪堪冷静，但又不肯咽下这口气，再凶神恶煞啄了那灰雾两口。
　　灰雾自然不畏疼，言辞犀利地反击：【看来你已经很适应做鸟了。】
　　顾修悻悻收起小鸟嘴，挠挠羽毛当作无事发生。
　　灰雾继续提醒他：【你得赶紧去找个关键角色蹭气运，你现在这样可能进不了医院，陆家别墅的安保很好，你可能飞不进去。】
　　排除两个选择后，主神下结论：【我比较建议你去吸陈北川，你还没怎么吸过他，吸他的效果最好，而且他住的地方就在附近。】
　　顾修：“啾啾啾啾！”不用你说！
　　主神：【……】
　　变成小鸟的顾修说话也跟骂街似的。
　　顾修再拿翅膀扇了这破灰雾两下，终于发泄完毕，现在问题来了，他做人的时候就在这小区里迷成了无头苍蝇，现在变成鸟也好不到哪去。
　　小鸟脑袋转了一圈，抬起来，对准不远处最高的一棵树。他要不要飞到树上去，从高处看看？
　　顾修到底芯子是人，习惯了用双脚走路，见那棵树距离不远，便用两只鸟爪子蹦蹦跳跳地往那边走。
　　这时——
　　“啾啾！”
　　仿佛是同类发出的声音，但要雄浑一些，顾修疑惑地扭头，就见一只稍显眼熟的巨型黄狗，张着狰狞狗嘴站在不远处。
　　顾修迟疑地往后退：“……啾？”
　　从小鸟的视野看出去，这普普通通的黄毛田园犬看着宛如传说中的巨兽般狰狞雄伟，顾修的小鸟毛不由炸起来几根，但这狗长得又很像他在上个世界养的那一条，这种亲切感让他没有立刻展翅逃走。
　　而且……
　　狗怎么也啾啾叫？是不是他上个世界的幻觉症状回来了？
　　这次面对这面，他亲眼看着黄狗张开嘴，又发出诡异的鸟叫：“啾啾！”
　　顾修：“……？”
　　黄狗热情往前，叫个不停：“啾啾！汪汪汪！”
　　顾修沉默。
　　黄狗滔滔不绝：“啾啾，汪汪汪！汪汪汪！”
　　“啾啾！”黄狗不断吠叫，终于皇天不负苦心狗，一道人类的声音传入顾修耳里，“是我啊！007！”
　　“……啾？”顾修眨眨黑豆眼，蹦跶着上前一步，放出精神力触角，忽然，眼睛里亮起两团光，“啾！”
　　真是007！
　　变成黄色田园犬的007终于被认出来，差点喜极而泣：“汪汪呜……”
　　顾修改成用精神力问：【007，你怎么变成狗了？】
　　007刚张开狗嘴就被吓得连退几步，顾修不解地歪了下头，看向飘在自己身边蓄势待发的灰雾。
　　他顷刻了然，大声质问道：【姓燕的！是你干的好事！对不对？】
　　主神口吻冷淡：【我说过，007正在接受惩罚，这也是他自愿的——为了成为人类。】
　　007志向如此远大，顾修作为他的宿主，能帮衬一点是一点，果断把灰雾啄开蹦过去，学着007以前的模样鼓励他：【007，你一定可以成为人的！】
　　“汪汪！”007兴奋附和。
　　007本就乐观随性，这时臭味相投的人统久别重逢，乐观加倍，一狗一鸟就是一台热闹的相声。
　　主神没再多说什么，默默回到顾修的识海里。
　　对于变成流浪狗的007，顾修很是关心，他以前就在小世界养过流浪狗，深知流浪狗的不易，光是为了生存和食水的两个最基本需求，都需要整日奔波，东躲西藏。
　　顾修便问：【007，你一个狗在外面还好吗？幸好今天遇到我了……但我暂时变不回去，你记得陆董的别墅吧？我现在住在哪，你先过去……】
　　不过007一身黄毛油光水滑，看起来过得不错，他也没有立马接受顾修的提议，几分迟疑道：【最近每天有人喂我，他长得很像……】
　　【嗯，就在那边！】007突然话锋一转，越过顾修跑出去几步，然后在小道尽头回过头，汪一声招呼。
　　顾修蹦过去。
　　在灌木丛边一个隐秘的角落，放置了干净的食水盆。
　　顾修探头看一眼盆里的狗粮，再眼神复杂地看一眼007：【007，你受苦了……】
　　007倒是随遇而安，伸出长长的狗舌头卷了两口水，接着兴奋地对顾修道：【我跟你说，喂我的那个人长得很像陈北川！】
　　007在校园世界度过了他统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穿上人类皮肤和顾修等人出去野营，去迪士尼，对陈北川的妹妹一见钟情，陈北川还给他买了好多好吃的马，是对他最好的豹豹。
　　不同于端水的顾修，他心里的排位等级分明。
　　宿主顾修是第一位，陈北川是第二位。
　　他被丢到这个世界接受惩罚，并不清楚那个模样眼熟的青年和陈北川有什么关系，但对方给他食水，救了他一条狗命，他不知道顾修在不在这个世界里，于是就一直留在这附近，没有也不敢跑去太远的地方。
　　现在的他是一条流浪狗，要是被其他地方的地头狗攻击或者被城管抓走，没准就要小命呜呼了。
　　以不变应万变，茍才是硬道理。
　　没想到顾修居然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虽然顾修也变成了小动物，但靠着主统之间的精神力连接，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现在他心情大好，热情地向顾修介绍救了自己的好人，还想让顾修去确认看看对方是不是陈北川。
　　一鸟一狗体型天差地别，又是食物链上的捕食关系，此时却诡异地待在一起，啾啾啾汪汪汪的，仿佛是在密谋着什么。
　　拿着新鲜狗粮过来的陈北川不由顿住脚步，屏住呼吸，静静观察。
　　杂草间，里那圆滚滚的白色不明物体，就像一颗裹满了糯米粉的汤圆。
　　那是……小鸟吗？
　　头部圆润可爱，一双黑豆般乌黑发亮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动，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它的羽色搭配更是精妙。头顶和背部的黑色羽毛，泛着微微的光泽，宛如披上了一件黑色的绸缎披风。
　　陈北川悄无声息又观察好一阵，为了看得更清楚一些，没忍住上前一步，弄出了些微动静。
　　“啾！”
　　察觉到高大的人类接近，小鸟惊得原地变成鸟球，俨然是网上常见的“小肥啾”。
　　可待他看清来人的面容，又“啾”一声，眼睛周围那一圈白色的羽毛，恰似精心化上的精致妆容，将那双明亮的眼睛衬托得更加有神，充满了好奇与喜悦。
　　陈北川面无表情。
　　“啾啾啾！”小肥啾努力自己的漂亮羽毛展示给无趣的人类。充满活力、乐此不疲。
　　但将灰扑扑的翅膀完全展开，再低头看看自己雪白的胸毛，他才发现自己的配色过于单调，比起那些五颜六色的小鸟逊色不少。
　　他装作若无其事，忙把翅膀收回去，小鸡爪子蹦两下，再啾两声。
　　他努力地在人类面前展示自己，也行之有效，陈北川那样一个对万事万物都缺乏耐心和兴趣的家伙，居然看他看得目不转睛。
　　“啾～啾啾！”小肥啾得意得就快飞起来了。
　　这时，陈北川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好肥的鸡。”
　　闻言，小肥啾顿时大变脸，怒发冲冠，炸毛炸成蒲公英！
　　鸟翅膀疯狂扑扇，连串的叫声嘹亮刺耳：“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是小鸟啾！你才是肥鸡！
　　

第126章 山雀16
　　陈北川默默捂住耳朵，等待小肥鸡自己冷静。
　　哦不是，是小鸟啾。
　　陈北川了然，蹲下来，戳戳激动的小胖鸟，问他：“怎么了？因为我叫你肥鸡生气了？我没有骂你，那只是一种来自人类的爱称。”
　　顾修愈发激动：“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放屁！那我叫你大肥人！
　　沟通失败，陈北川原形毕露，一把捏住那聒噪不休的鸟嘴：“闭嘴。”
　　顾修拼命挣扎：“啾啾啾！”
　　与此同时，一道清亮的少年音传入陈北川耳中：“放开我！”
　　“嗯？”陈北川一愣，转过头环视一圈，附近几十米内连个人影子都没有，更没有符合那道声音的少年。
　　而且那声音也太近了，像是本人贴在他身上说话，声音通过骨头传导而来。
　　可疑的目标有且只有他面前古怪的小肥啾。
　　趁着他分神，小肥啾哒哒后退三步，瞪圆一双亮晶晶的黑葡萄眼睛，气势汹汹，不愧是亿万年前恐龙的后代。
　　“汪汪？”007不太清楚眼前的情况，迷茫的狗头转来转去。
　　但顾修有翅膀，遇到危险完全能够飞走了事，他却用两只鸟爪子攀着花坛边缘不动，与陈北川大眼瞪小眼。
　　陈北川试探着伸出一根手指。
　　小肥啾一个灵活的转身，用灵活的长尾巴用力一扫！
　　说起来，小肥啾那条长长的尾巴最为独特，占到身体总长度的一半，尾羽边缘镶嵌着白色的羽边。甩动时，好似一把优雅的小扇子在空中舞动。
　　明明胖成了球，动作倒是灵活，萌态十足。
　　陈北川不由莞尔。
　　顾修：“啾啾啾！”
　　007通过精神力连接听懂了，是“他笑我”。
　　不是007说，眼下一人一鸟的对峙状态（打情骂俏），简直和他在校园世界目睹过的一模一样！
　　想到这里007有些兴奋，往陈北川腿上一蹭，尾巴狂甩：“汪汪！”
　　豹豹！
　　陈北川微微皱了下眉。
　　黄狗蹭着他的身体发出狗叫，他却没有像刚才那样听到人类的声音。
　　如果不是他出现了幻觉，也不是动物变异，那就是那只小肥啾——独独那只小肥啾有古怪。
　　况且这小肥啾的神态越看越眼熟，咋咋呼呼的样子更是像极了某个人。
　　追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最擅长撒娇耍赖，谎话连篇也让人气不起来。
　　陈北川没怎么逗过那人，但直觉他生气的时候恐怕和这个小肥啾一样，光打雷不下雨，虚张声势，压根不知道自己炸毛的样子有多可爱。
　　小肥啾用力扇了扇翅膀，张大嘴巴伸出舌头，中气十足啾啾数声。
　　陈北川思索片刻，试探着道：“对不起，刚才不应该说你是肥鸡。”
　　小肥啾表情平复：“啾。”哼。
　　陈北川：“你只是长得有点像。”
　　小肥啾：“啾啾啾！”
　　陈北川逗他逗够了，嘴角挂着不散的笑意。随后伸出手，掌心朝上，没有擅自去捉拿小肥啾，而是耐心地等待。
　　小肥啾警惕地探头嗅了嗅，但警惕并不多，确认他不会偷袭就迈开爪子，轻盈地一蹦，踩了上来。
　　看着胖嘟嘟的，在手心里的量感却如同棉花般轻盈，感觉一不小心就能被风卷走。
　　陈北川低着头仔细观察，终于判断出这虚胖的小肥啾品种，居然是城市里罕见的北长尾山雀。
　　它那么轻，那么小。
　　陈北川不由自主提起心脏，将另一只手虚虚盖上，为小山雀挡去外面的风。
　　他悬着手避免压到小山雀，小山雀反倒主动拱起脑袋，往他的掌心里一顿蹭。
　　这感觉似曾相识，既视感格外强烈。
　　可面前的只是一只小巧的小鸟，记忆里的是身高腿长的人类少年，他们天差地别，甚至都不是同一个物种。
　　陈北川偏偏就是觉得，简直一模一样。
　　思及此处，陈北川轻抿了下唇，仍是一张不近人情的冰块脸。
　　而胸膛里的心脏，却在小山雀的打滚磨蹭间，变得宛如鸟羽一般轻盈柔软。
　　见顾修被捧在掌心里带走，007也兴奋地凑上去，疯狂摇晃尾巴：“汪汪！汪汪汪！”
　　他努力想和自己曾经的衣食父母相认。
　　“对了。”陈北川这才分出一只手，把自己刚刚带来的狗粮投放到食盆里。
　　007并没有被食物引诱，目光只追随着他：“汪汪汪！”
　　陈北川合拢双手，防止小鸟受惊飞走，然后一脸严肃对007道：“我住的房子不能养狗，去，吃吧。”
　　007尾巴倒下，原地委顿：“汪呜……”
　　虽说把小山雀带回了家，陈北川把他翻过来看看肚皮的毛发，然后下了判断：“你需要洗个澡。”
　　他缓缓松开手，先让小山雀观察适应新环境。
　　过了一会儿，他才将小山雀放到洗手台上，仍没敢把手完全收走。如果小山雀乱蹦乱跑遇到危险，他随时能把小家伙抓回来。
　　但小山雀乖得很，就站在洗手台的空处，扬起小脑袋，用黑葡萄似的眼睛望着他。既好奇，又信赖。
　　陈北川一边留意着小山雀，一边打开水龙头放水。小山雀很是通人性，站到水池边探头探脑地看，两只小鸡爪抓得牢牢的，陈北川还担心他怕水或者傻到自己栽进去，结果也是多虑了。
　　“我给你洗澡。”
　　“啾！”
　　小山雀像是说了一声“好”。
　　陈北川一愣，双手把他抓住，小山雀乖乖的一动不动，没有再乱叫，也让他无法确认之前通过触碰听到的少年音是不是错觉。
　　“再叫。”
　　“……”
　　小山雀却不吭声了，非常不配合。明明先前被骂了反应那么激烈。仿佛能听懂他说话一样。
　　“快叫几声。”
　　“叫。就像刚才那样，啾啾啾地叫。”
　　“……？”小山雀迷茫歪头。
　　人，傻。
　　算了，先洗澡再说。
　　小山雀从头到尾一直很配合，搓脑袋和脸颊最开心，被他掰开鸟翅膀搓洗也不生气，只会在力道不合适的时候发出抗议的一声“啾”。
　　陈北川惦记的那道少年音没再出现过，似乎眼前这只乖到诡异的小肥啾真是一只普通的鸟。
　　呵呵，傻子才信。
　　天真烂漫的小鸟沉浸在仆人的洗澡服务，甚至舒舒服服地眯起眼，压根不清楚陈北川一肚子的曲曲绕绕。
　　直到被搓到长长的尾巴。
　　小山雀激动扑腾，挣脱他的双手，掀起一连串的水花。
　　“啾啾啾啾！！！！！”
　　陈北川一愣，抹了把脸。
　　再想把手放到小山雀的身体上，后者却是怎么也不肯了，东躲西躲，啾个不停。
　　没有触碰到身体的时候，啾啾声听着就只是啾啾声而已。
　　陈北川却直觉他说了什么，听不到便问他：“怎么了？”
　　面对闹腾不已的小山雀仍眉目柔和，那神情看起来，活像是在爱人撒泼耍赖时而无可奈何的宠溺模样。
　　顾修仍啾啾叫个不停，豆豆眼缩成小米粒，颇为气愤地加上鸡翅膀一起扇。
　　陈北川脑瓜子嗡嗡疼，他闭了闭眼，试图去触碰小山雀听他的心声，却遭到尾巴一个横扫，紧接着小山雀又蹦开几步，谨慎地把长尾巴藏到身后。
　　陈北川想不通自己哪里冒犯了小山雀，此时一人一鸟僵持不下。最终，人类先有了动作，拿出手机上网搜索。
　　原来鸟类的尾巴是它们的敏感部位，和它们的求偶行为息息相关。而且小鸟和人一样知道害羞，尾巴连接生/殖器，所以被碰到尾巴时，它们可能会忍不住攻击、啃咬主人。
　　抬头见小山雀的警惕只增不减，陈北川赶紧压了压唇角：“我知道了，我不会随便碰你的尾巴，但你的屁股毛也需要洗，太脏了。”
　　“啾……”
　　顾修提起爪子，抓了抓空气，犹豫几秒才落下去，踩着洗手台的边沿走到陈北川这边来。
　　陈北川一把抓住湿漉漉的小山雀，快速给他洗干净。
　　不知道是不是害羞了，小山雀变得更加安静，浑身毛发都湿了，小小的一只，乖乖地依偎在他手里。
　　陈北川继续尝试沟通：“甩甩水。”
　　小山雀果然听从他的指示甩动羽毛，活像个白色的滚筒洗衣机，甩完之后便干了一半。
　　“我不敢用吹风机给你吹，你太小了。”陈北川就用毛巾再给小山雀擦了擦，把它带出卫生间，在暖气片上铺了毯子再把它放上去，接着指示，“你就待在这里，烤一会儿就干了。”
　　小山雀：“啾。”
　　陈北川赶紧用一根手指按住他脑袋。
　　小山雀歪头：“啾？”
　　陈北川眉心蹙起。
　　小山雀明明发出了叫声，他却没有再次听到那个人类的少年音。
　　那种大胆的猜想本就过于离奇，又被眼前呆萌的小山雀一次次地推翻。
　　用他整个小世界最聪明的脑袋瓜也万万想不到的是，现在的顾修已经习惯做鸟，于是经常发出一些无含义的啾啾声，只用语调起伏表示自己的心情。
　　算了，陈北川暂时放下这一茬，交代道：“我去洗澡，乖乖待着。”
　　“啾！”小山雀答应得倒是爽快。
　　陈北川在浴室里脱了衣服洗澡，在花洒下转过身，突然发现浴室大门没关严实。
　　而门缝间，最底下小小的一角，正站着一只小鸡，探头探脑。
　　陈北川好笑道：“嗯？你偷看我洗澡？”
　　小山雀顿时一蹦三尺高：“啾啾啾！”
　　才没有！


第127章 山雀17
　　陈北川在客厅里擦头发。
　　小山雀已经烤干了羽毛，整只鸟蓬蓬茸茸，又白又新。他大爷似的把翅膀背在身后，到处转来转去，只用两只小鸡爪子蹦跶，好奇地这里看看、那里看看。
　　忽然看到了什么，小山雀“啾”一声，张开翅膀，扑腾扑腾几下，飞到了衣帽架上。
　　他发现从裤口袋露出的小山雀玩偶一角，兴奋地啄了啄，再叼住一撮毛把它拽出来一点。
　　确认是自己熟悉的玩偶，小山雀更兴奋了，冲着陈北川张开鸟嘴：“啾啾啾啾……”我也有个……
　　陈北川赶紧冲上去，用手指点住小肥啾脑袋。
　　“啾啾啾！”
　　伴随着面前小鸟一开一合的嘴唇，清润耳熟的少年音在脑袋里响起：“一样的！”
　　嗯？
　　陈北川赶紧再戳他两下。
　　小肥啾被戳得东倒西歪，发出疑惑的啾啾声。
　　虽然啾了，人类的声音却不再响起。
　　“这是陆董给我的。”陈北川一只手接走小山雀，另一只手把那只山雀玩偶取出来，一边给他看一边介绍，“陆董好像以为这是我送给顾修的，就把它还给我了。”
　　“……”碎嘴子鸟突然安静。
　　他的玩偶明明还在他的包上，现在正躺在一处不起眼的灌木丛里。
　　而且这也不是陈北川送的，是主神自作主张替他挑选并且帮他付款的。
　　“啾。”
　　顾修低下脑袋戳戳陈北川的掌心，转移话题。
　　陈北川把山雀玩偶丢到一边，空下来的手将他从头撸到脚，撸得他一直发出细细的啾啾声，舒服得昏昏欲睡，陈北川却是眉头紧拧，满脸严肃。
　　陈北川只好开口：“再说点什么吧……嗯，对了，你困了吗？”
　　“啾啾啾！”
　　黑豆豆眼明亮有神，语调兴奋，整只鸟也被他握在手里，那道少年音却像是幻觉一般凭空消失了，不再出现。
　　陈北川暂时忽略这件事，专注撸鸟，见他犯困，自己也被感染得有了点睡意，便找了个纸盒把他放进去，自己则准备回卧室：“你睡吧，我也去睡了。”
　　小山雀歪着头困惑地看着他，听到这话才意识到他是要抛下自己，赶忙挥动翅膀，追到卧室里。
　　“就算你想也不能和我一起睡。”陈北川把飞到床上的小肥啾提下去，“如果我半夜翻身压到你，你就变成鸟饼了。”
　　明明是为了抓紧一切时间和机会吸气运！
　　陈北川臭狗比，老是冤枉他。
　　顾修义愤填膺，拼命扑腾，被提下床又飞上去，如此反复，坚持不懈。
　　陈北川琢磨半天，估计这家伙就是想黏着自己而已，反正时间尚早，不如先把小山雀耗睡着了，自己再去休息。
　　他捧着小山雀下床，拉开椅子坐到电脑前。
　　网上查到的资料说小鸟喜欢站在电脑和手机的边上，他便把小肥啾往电脑上放，但后者依然不配合，立马飞回来，最后自己挑选了他的上衣口袋，一骨碌钻进去。
　　胸口温温热热，软软的一块。
　　陈北川隔着衣服摸了摸他，说：“既然你不睡，就和我一起写代码。”
　　顾修：“……”
　　小山雀呆住。
　　兴致勃勃、精神饱满的小山雀，只见陈北川打开电脑，屏幕上出现在校园世界让他一看就原地昏迷的数字魔咒。
　　没一会儿，小山雀就开始点脑袋了。陈北川通过电脑偶尔的黑屏观察他，那双黑圆的眼睛也一眯一眯，困得不行。
　　等他完全睡着，陈北川才把这件居家服上衣脱下来，和小山雀一起放到外边客厅的纸箱子里。
　　又站在一旁确认几分钟，小山雀没有醒来，这才轻手轻脚地关上灯，回自己的房间。
　　次日，顾修遵循小鸟的生物钟早早苏醒。
　　窗外的野生小鸟站在树梢枝头，叫声嘹亮高亢。
　　顾修则从纸箱里蹦出来，转了一圈：“啾啾啾？”
　　现在的主神已经能够轻松与他的鸟语沟通，见状告知他道：【你昨天吸的气运还不够，现在陈北川不在家，你去他的卧室，正好多吸点。】
　　顾修赶忙蹦跶进去，在留有爱人余温的被窝里恣意打滚。
　　没多久，顺利变回人形。
　　刚好陈北川出门了，顾修光着身子大大方方在他房间里晃悠，到衣柜里翻翻找找，挑选自己喜欢的衣服。
　　此情此景，无比熟悉。
　　顾修愣了一下，喟然长叹：【我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又要偷他的衣服！】
　　主神纠正：【你上次也偷了陆时琛的。】
　　顾修快速穿衣服，换成自己的逻辑再纠正：【九叔算是我半个家人，也是长辈，穿他的衣服不叫偷。】
　　主神：【……】
　　静默了一会儿，主神无情提醒：【你现在得想想，该怎么离开这里。陈北川出门之前反锁了门窗，还有卫生间。】
　　连卫生间都锁了？
　　顾修一愣，迅速检查了大门和窗户，再去看卫生间，门关得死死的拧不开，也不知道陈北川怎么做到的。
　　客厅的地上铺了大片的防尘布，准备齐全，随便小肥啾拆家捣乱，乱飞乱拉。而卫生间里有通向外面的管道，锁门可能是为了防止小山雀掉进去，遇到危险。
　　他行事如此周密，都不管体重几十克的小鸟压根不可能打开卫生间门。
　　现在倒是好了，防住变回人的顾修了！
　　顾修一觉醒来自然有点尿意，不但生理需求解决不了，现在他也不能从这个房子出去。陈北川回来的时候，就是戳破他所有秘密的时候！
　　【这个剧情，好像也有点熟悉……】顾修捂住脑袋。
　　好在他很快便收拾好了心情，既然自己解决不了，就熟练地向主神求助：【姓燕的，你快帮帮我！】
　　【你可以试试变回原形，那样陈北川不会起疑。】主神说，【不过他买了鸟笼，打算笼养你。等被关进笼子，你就再也走不了了。】
　　顾修：“……”
　　没用的主神，也不能帮帮忙！
　　一人一灰雾大眼瞪小眼，无声僵持。
　　最后又是主神先松了口：【好吧。我去外面看看能不能给你开锁。】
　　主神的精神力拟态是一团可以变换各种形态的灰雾，而且具有实体，可以碰到这个世界里的东西，他又拥有各种高级权限，变个钥匙给顾修开门自然不在话下。
　　顾修还在门后嘟囔催促：“快开，不然我就留在这里不走了。反正在校园世界陈北川被我偷衣柜还挺开心的，大不了这次我就演一个私闯民宅的痴汉变态……”
　　咔哒，防盗门解锁。
　　顾修哼一声，推开门，迎接外边自由的空气与晨光。
　　只是从公寓楼下去，他又犯了难。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陈北川住的小区都是地狱难度的迷宫。
　　不过顾修最擅长想办法，立马道：【姓燕的，你给我带下路，我不记得我的衣服手机放在哪里了，然后你再给你指一下出小区的路……】
　　主神沉默装死。
　　顾修一点也不客气：【喂，这个混进来的鸟精世界和我又没关系，肯定是你的问题，你不得负责？】
　　主神：【我来这个世界只是负责监督你，刚才帮你开门已经是渎职了。】
　　两人推拉时，忽然一只大黄狗从灌木里窜了出来，吐着一条长长的舌头，哈哈喘气。
　　“007！”顾修两眼一亮，立马抛下主神，蹲下去撸007的狗头，边感叹，“不是我说，007，你变成狗之后顺眼多了。”
　　007：“……”
　　顾修接着吩咐：“007，还记得昨天我们见面的位置吧？快带我过去。”
　　一人一狗在迷宫小区里穿梭着。
　　顾修捡回自己的衣服、手机和钱包，仔细收好，拍拍007的狗头以示赞扬。
　　“那你要不要和我回去？回九叔的别墅。”顾修再一次询问007的意愿。
　　007却又迟疑了，用黑色的鼻头拱拱他，大概意思是让他自己走。
　　“好吧。”顾修说，“那我先回家，你想来的话我再接你。我一晚上没回家，没准九叔又要生气了……”
　　顾修在小区门口依依不舍和大黄狗告别。
　　陈北川正好在过马路，一抬头就看到对面小区大门口熟悉的身影，以及……狗影。
　　顾修居然找到了他居住的小区来，而且看起来和他最近经常喂养的大黄狗很熟。
　　这一人一狗仿若老朋友的模样，不禁勾起昨天他初见小山雀的回忆。
　　陈北川若有所思。
　　但他并没有上前去惊扰顾修，甚至等到大黄狗走远，才提着鸟笼和各种养鸟用品过马路。
　　到家门口他立即发现不对，门是关着的，但钥匙只转一圈就轻松打开了门，他走之前明明特意从外边进行了反锁。
　　进屋一看，果不其然，鸟没了。
　　他却始终镇静，放下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清理屋子，发现几根白色的小鸟绒毛。
　　他把那几根鸟毛收进口袋，仔细观察陆时琛给他的那只山雀玩偶。最后拿出手机，再看了看顾修的微信昵称和头像。
　　咕咕啾，愤怒的小鸟……
　　*
　　顾修在出租车上思来想去，纠结挣扎，不知道自己第二次擅自夜不归宿，爹系的陆时琛会怎样教训他。
　　比起上一次的电话短信轰炸，这次他的手机里只有一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短信，短信措辞简单，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今晚又不回家？】
　　顾修抓抓头发，敷衍地报了个平安，说自己为了准备期末周，熬夜学习忘记了时间。
　　刚好护工大哥打电话拜托他去医院帮忙，最后他还是让司机调转方向，先去中心医院。
　　前脚刚到医院，后脚陈北川又发来信息。
　　CBC：【你在哪？】
　　顾修一头雾水。
　　咕咕啾：【怎么了？】
　　CBC：【我答应你了，现在和我见一面。】
　　顾修：“……？？？”
　　答应什么？事发突然，顾修都没能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反应过来后更加不敢置信。
　　你这人，是不是太好追了一点！
　　顾修才刚到医院，陪护的椅子还没坐热。
　　他抿抿唇，回复：【我现在在忙，下次去学校找你。】
　　CBC：【还在医院？】
　　顾修低头看一眼自己的腿。
　　为了方便洗澡，顾修当然早把那碍事的绷带拆了，反正每次用裤腿一挡，陈北川也不知道他裤腿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就算不拆，昨天突然变成山雀，他身上的衣服物件落了一地，现在全部塞在他的包里，他身上穿的还是陈北川的衣服。
　　嗡嗡。
　　手机里的陈北川没完没了。
　　CBC：【我去医院找你。】
　　顾修：“…………”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这时陆清梧也发消息过来，说自己打算过来看看儿子，已经在路上了，问顾修想不想吃什么，顺便给他带点。
　　顾修捕捉人已经快到了的关键词。
　　他没时间了，赶紧锁上门，就在靳沉寒的病房里把自己的衣服换回来。
　　床上，靳沉寒苍白的手指不住屈伸，眼皮也抖得厉害。
　　现在顾修对这些肌肉反应已经习以为常，一抬头，却对上一双睁得溜圆的浅色眼睛。
　　顾修平静地拉好裤链，眼睛警惕地盯回去，同时从椅背上拿起外套。
　　忽然，僵硬的植物人转动脑袋，两只眼睛直视过来。
　　吓得顾修一哆嗦，扣子都没扣好。
　　靳沉寒张开干涩的嘴，震动自己沉浸已久的声带，有气无力地，艰难挤出一个字：“别……”
　　顾修一边穿外套一边问：“什么？”
　　靳沉寒抬起手，在空气里一攥，两个沙哑的字眼终于从牙关里挤了出来：“别、走。”
　　刚好从门外传来脚步声，顾修顾不上突然说话的植物人，去门口看一眼，又回颜删汀来道：“伯母马上到了，我就先走……”
　　顷刻间空气凝固，顾修的嗓子仿佛老旧的磁带，突兀地一卡。
　　刚才，床上的植物人突然扭转脖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现在，床上的植物人又毫无征兆地，直挺挺坐了起来。
　　“顾……顾修。”他甚至用那沙哑诡异的名字叫住了门口的人，“不许，走。”
　　顾修吓得所有存在不存在的羽毛都炸了起来。
　　这种医学奇迹，当你在小说里看到时顶多会心一笑，或是开麦吐槽狂喷打赏礼物。但当亲眼所见，只有巨大的惊吓！
　　靳沉寒卧床一月有余，身体的肌肉萎缩退化，力气幽微。虽然他在没有外力帮助的情况下猝然坐了起来，现在想要再动，却极为困难。
　　但他并不肯就此放弃，嘴里不断念叨着顾修的名字，一声比一声熟练。
　　顾修见他从被子里伸出一条腿，似乎想要从床上下来，两次惊吓互冲，顾修回过神，赶紧过去把他制住。
　　床头围绕的各种检测仪器都在异常地波动着，发出提醒的红光和刺耳的嗡鸣声。
　　门外的人被里边的动静吸引，猛地推开门，陆清梧一脸急色地出现在门口：“沉寒！”
　　而后见顾修正在病床边，陆清梧又急又喜，心脏砰砰狂跳，忙问他：“修修，沉寒是不是醒了？”
　　在她进门的那个刹那，在那千钧一发之际，顾修把靳沉寒压回病床上，变回平躺的姿势。
　　陆清梧叫了儿子几声没反应，但见检测器上的脑电波不同以往，激动得不行，交代完顾修就往外跑：“修修，你看着沉寒，我去叫医生！”
　　顾修刚松一口气。
　　靳沉寒趁着他一个没留意，又腾地坐了起来。
　　顾修心脏狂跳，将人往下压，没成功，紧接着整个人扑上去，用全身体重将挣扎的男人死死压住。
　　再抬起手，盖住那双震颤的眼睛。
　　被他压住的男人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他却置若罔闻，只当作无事发生。
　　“不，你没有醒。”顾修板着一张脸，口气严肃笃定，妄图将自己也蒙混过去。
　　靳沉寒挣扎了几下，突然意识到什么，不再反抗，反而主动揽住投怀送抱的少年后腰。
　　顾修吓了一跳。
　　现在他们的姿势也有些古怪，门外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陆清梧即将去而复返。
　　顾修管不了那么多了，轻轻把身上那只手拉下去，边安抚道：“我不走，我们睡觉好不好？”
　　以防靳沉寒再有异动，他维持着压制的姿势，一点点挪动身体，侧着躺到靳沉寒身边，脑袋也压在他锁骨的位置。
　　靳沉寒鼻尖深埋在少年柔软的头发里，依依不舍地嗅着，唯恐他随时又要消失不见。


第128章 山雀18
　　陆清梧回来的时候，床上两人正亲密地依偎在一起，她急急刹住脚步，捂上嘴，将叫来的医生拦下。
　　顾修被不远处一排人盯住，脸颊微热，轻手轻脚从病床上下来，最后又轻轻地摸了下男人的手以示安抚，定了下神，才对着大门那边开口道：“现在靳总偶尔能睁眼了，但还是没醒过来。”
　　医生不疑有他，给靳沉寒做了个检查。检查来来去去依然是之前的老样子，能自主呼吸，心跳脑干功能正常，脑电波也和正常人无异。
　　最近他的眼睛也能够对外界刺激做出反应了，对声音触摸的反应更加明显，出现了抓握等更加复杂的肢体活动。
　　医生检查完毕，对陆清梧道：“现在靳总醒不来，可能还是差了点刺激。您是他的母亲，平时可以多来看看他，和他多说说话，聊聊小时候愉快的事，说不定他就醒来了。”
　　这样简单的事却让陆清梧皱起眉头，儿子从小就冷漠有主见，和她并不亲近，她听得眼神逐渐涣散，游移到顾修那边。
　　让外人离开病房，她才对顾修道：“修修啊，沉寒就拜托你了，你是他的男朋友，是他最重视的人。”
　　顾修却是坐立难安，频繁看向自己的手机。
　　“你再多抱抱他，亲亲他，说不定他就醒来了。”陆清梧眼神期盼，近乎哀求。
　　床上的靳沉寒闻言立刻动了动手，抓住床沿，似乎想要再一次坐起来！
　　顾修吓得心跳暂停，冲过去迅速往男人的嘴巴上亲了一口。
　　靳沉寒动作停滞。
　　顾修忙再补上一句：“今天就这样吧……我会努力让你醒过来的。”
　　靳沉寒的眼皮抖了抖，恢复意识的大脑飞速斟酌了利弊，几秒后，眼皮恢复平静，维持闭眼的状态。
　　顾修大松一口气，去对陆清梧道：“伯母，我有点事先出去一趟……”
　　“哎，好，你去忙吧。”
　　现在他在陆清梧眼里就是活菩萨，自是对他百般纵容。
　　顾修穿过半条走廊，一拐弯，就见不远处自己病房门口瘦瘦高高的人影，又猛抽一口气。
　　陈北川发现了他，立马快步过来，微微皱着眉问：“你去那边干嘛了？”
　　说着快速将他从头打量到脚，眉心皱得更紧，责备的语气里带着点关心：“腿不疼吗？”
　　顾修撇开脸，眼神微闪：“哦……我已经差不多好了，刚才去办出院手续了。”
　　陈北川的语气仍旧硬邦邦的，脸色也很臭：“我帮你去办不就行了？”
　　说着还上手，强硬地拽过顾修的胳膊。
　　顾修立即挣扎：“你干嘛？”
　　“扶你回病房。”陈北川加大力气，“不然呢，抱你回去？”
　　“……”
　　顾修抿住嘴唇，不吭声了。
　　回到房间里，他才发现陈北川裤袋边挂着一只眼熟的山雀玩偶。
　　陈北川察觉到视线，把那只山雀玩偶拿出来，直接和顾修包上那只玩偶做了比对，一模一样。
　　陈北川不由冷呵一声，陆时琛的伎俩低级又漏洞百出。一来是误会了送顾修玩偶的人，二来是他没想到顾修整夜未归，没找到机会把顾修包上的玩偶拿走，加上陈北川又是个行动派，先他一步来医院找到顾修。
　　然后直接戳破了这个谎言。
　　但有件事仍值得在意——顾修包上的玩偶到底是谁送的？
　　陈北川捏着两只玩偶出神的时候，顾修一直盯着他的手，瞳孔不禁微微颤动。
　　“怎么了？”
　　陈北川转过去正面朝他，同时拿起自己钥匙上另一个透明的小壳子，里面裹着几根白色的绒毛。
　　顾修的眼睛几乎黏在了那上面。
　　陈北川微微勾了下唇，将圆饼状的塑胶壳夹在两根手指之间，展示给顾修：“你见过真正的北长尾山雀吗？这几根羽毛就是北长尾山雀掉的。”
　　“还挺可爱的。”陈北川眉目柔和，喃喃夸赞，只是猝不及防话锋一转，“就是太胖了，像肥鸡。”
　　“？才没有！”顾修下意识反驳，被陈北川淡淡睨了一眼，他忽然直觉不对，压住慌乱，丝滑地改口，“是，是因为白色显胖。”
　　陈北川忍不住笑出声，唇边那点淡笑再也藏不住了。
　　顾修故作镇静：“笑什么笑。”
　　陈北川：“没什么。”
　　结束了这个话题，在持续几十秒的安静里，顾修慢慢想起陈北川过来之前，给自己发来的那几条短信。
　　气氛突然间有些尴尬。
　　明明追人的是顾修，现在被追求者找上门，感到局促不安变成逃避的鸵鸟的也是他。
　　突然。
　　一只温热的手盖到顾修的头顶上，像刚才揉山雀玩偶那样，在他的头发上揉了一下。
　　顾修抬眼，皱着鼻子问眼前眉眼冷峻的青年：“……你干嘛？”
　　陈北川也不太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愣了一下，才道：“没什么，看你头发乱了。”
　　说罢便退了几步，把钥匙收回去，双手插兜，道：“走了。”
　　“啊？走了？”
　　顾修怔然。
　　这人怎么回事，来得猝不及防，走得猝不及防，话也不说清楚。
　　就跟手机里那条“我答应你了”的信息一样。
　　“嗯，下次学校见。”陈北川走到大门口，离开前最后一刻，回过头。
　　顾修不解地望过去。
　　陈北川弯了弯唇，冷不防喊了一声：“男朋友。”
　　砰。
　　病房门被轻轻关上，顾修如梦初醒，揉揉自己发红发僵的脸颊。
　　陈北川穿着一身黑衣，双手抄兜，幽灵似的在走廊里穿梭。
　　路过另一间VIP病房，他鬼使神差地顿住脚步，多看了两眼。
　　刚转身走开，忽然从病房里走出一位貌美的中年贵妇。
　　“哎，等等。”陆清梧将他叫住，见到他的面孔，忽而一愣，“你怎么……”
　　陈北川蹙眉，敏锐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你和我儿子读书的时候有点像。”陆清梧说，“我刚才是想问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18岁左右的男生，单眼皮，长得很帅……”
　　这描述听起来实在像顾修，陈北川凝眉思索片刻，巧妙地利用陆清梧刚才的话，不答反问：“怎么了？您儿子应该比我年纪大吧？”
　　“不是，我问的不是我儿子。”陆清梧一脸慈爱的微笑，“是我儿子的小未婚夫，他刚才出去了，我给他发短信也没回。”
　　陈北川一默。
　　纵然心里波涛汹涌，却没有丝毫外泄，思考几秒后，他淡淡地回了声：“没看见，我是来看我男朋友的，没留意别人。”
　　*
　　从医院离开，顾修做好充足的心理准备，终于推开别墅大门，
　　依然被端正坐在沙发上宛如石雕的陆时琛吓了一跳。
　　陆时琛抬眸望来，眼神犀利，开门见山地问：“昨晚去哪了？”
　　“唔……”顾修支吾，“在学校自习，晚上太累了，就在24小时自习室睡的。”
　　“顾修。”陆时琛眸光深深看了他一会儿，没戳破他的谎言，只叹口气，“你还小。这个年纪应该专注学习，而不是谈情说爱。”
　　顾修向来受不得这种爹味说教，哪怕对方是自己的爱人，也下意识竖起一身羽毛抗议。
　　况且陆时琛明显对他也有些想法，自己憋着也就算了，还要让他一起憋。
　　陆时琛都不知道他一个人打三份工有多辛苦！
　　想到这里，顾修不由撇了下嘴，满脸都写着不乐意，我不听，你好烦。
　　“顾修。”陆时琛将声音压得低了些。
　　顾修幽怨地扫他一眼，不想和他多费口舌，扭头就跑了，一口气跑回自己的房间，重重摔上门。
　　赌气一样。
　　陆时琛有些愣。
　　陈北川那些话，无论他装得再怎么漫不经心，心里却还是打起了鼓，信了大半。
　　然后因为整夜不归的顾修，心烦意乱，胡思乱想，坐立难安。
　　好不容易等到顾修回来了，他立马严词质问，可看顾修的神情，不但没有分毫心虚愧疚，反而像受到了莫大的委屈。
　　陆时琛一时想不明白，怔然许久。
　　直到佟叔过来问：“陆董，您要不要吃点东西？”
　　“嗯，送到我的书房吧。”陆时琛随口应了句，便也回到了房间，关上门。
　　他坐在电脑前，散发冷光的大尺寸屏幕里填满各个角度的少年照片，肩宽腿长，干净清爽帅气，穿简单的白T黑裤，沐浴在阳光下耀眼夺目，气质却仍有种难以接近的冰冷。
　　旁边是少年的个人资料，陈北川，H省状元保送A大，目前大四，大学这几年一直是院系第一的保持者、最高国家级奖学金的获得者。
　　他不仅是A大备受追捧的校草，也是当之无愧的优秀学霸。
　　这就是，顾修最近忙里忙外，正在追求的男孩。
　　陆时琛看得出神，连过来送餐的佟叔都没察觉。
　　“陆董？”
　　陆时琛微微一惊，迅速回眸，掩饰似的忙解释了屏幕上的人：“这是最近和顾修走得近的同学，我得看看他的背景来历。”
　　佟叔第一次见他这神魂不属的模样，说不意外当然是不可能的，而眼下还有另一件意外的事，更令佟叔在意。
　　陆时琛关心义子交友无可厚非，只是……佟叔作为旁观的第三人，皱了皱眉，说出自己发现：“陆董，您觉不觉得，觉得这个孩子……”
　　陆时琛掀起一双冰冷的眸。
　　佟叔莫名哆嗦了下，忙把话说完：“他长得……和您有几分像。”
　　陆时琛愣住。
　　细看照片，那少年的眉目，似乎真与他有两三分相似。
　　只是他当了太多年的集团董事长，习惯了作为上位者发号施令，总是皱着眉，显得严肃冷厉，也没了那股子少年人的蓬勃朝气。
　　佟叔是看着陆时琛长大的，凑过来再仔细比对比对，若有其事地点点头，口吻更加笃定：“的确很像，连气质也很像。”
　　佟叔并不知道自己一句无心之言，让陆时琛陷入了怎样的复杂纠结的情绪。
　　顾修这段时间的古怪，陆时琛作为他的义父，自然全部看在眼里。
　　先是一些似有若无的撩拨试探，令陆时琛心神不定，努力说服自己只是顾修到了春心萌动的年纪，刚好自己又是一直以来守护照顾着他的人，长期处于同一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年幼的顾修错把依赖与亲情当成爱情，也合情合理。
　　如果顾修能够喜欢上别人，喜欢上一个符合伦理道德的对象，与他势均力敌的同龄人，自然是好事一桩。
　　可当陆时琛查到顾修在学校追求那位校草之后，心情却是五味杂陈，什么酸涩咸苦都有，独独没有庆幸和放心。
　　现在佟叔又揭示一个可能。
　　那位校草，和他长得很像。
　　这是不是说明，顾修心心念念着的人一直是他，却因为那层父子关系的限制，加上他对本分的严格恪守，满腔感情得不到抒发的顾修，才会转而去追求自己的同学？
　　简单来说，陈北川是他的替身。
　　而顾修年纪太轻，不谙世事，没准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点，还以为自己是真心喜欢。
　　陆时琛的心情复杂极了。
　　距离上次顾修赤身裸/体在他床上醒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今晚他一个人躺在空旷的双人大床上，望着仿佛无边无际的天花板，一颗心脏也像被扔入了无尽虚空。
　　房间里一片漆黑，安静极了，近乎死寂。
　　这些都是他早已习惯了的，这时却觉得黑暗和寂静就像怪物的手和脚，无声无息地从四面八方裹挟他，令他窒息。
　　他不由发出长长的叹息，突然间，吱呀一声，房门如幻觉般被人推开。
　　他忙扭头去看，走廊上只有踢脚线的位置亮着一条灯带，正好照亮一双穿着毛绒拖鞋的脚，以及少年清瘦骨感的足踝。
　　随后，顾修作贼似的，还以为自己没被察觉，小心翼翼地探进来一颗脑袋，黝黑的眼睛眨了几下，似乎是在确认床上的人的睡眠。
　　陆时琛自是一动不动，呼吸都屏住。
　　顾修慢慢地，轻轻地，带上门，往卧室里移动。
　　昨晚在室外变回原形让他产生强烈的危机感。
　　主神告诉他，蹭气运的效果具有边际递减效应，在进行同样的接触动作时，每一次所能获取的气运会呈现出阶梯状逐步减少的态势。
　　保不齐他什么时候又突然变鸟，要是又在外边出现意外，他难以进入医院或陆家的别墅，去陈北川那边也有被抓起来关进笼子的风险。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防患于未然，他必须在人形状态尽量多蹭一些气运！
　　他自以为隐蔽地靠近陆时琛，轻手轻脚地摸到床上。
　　陆时琛没醒。
　　顾修志得意满扬了扬唇，更加得寸进尺，大胆地掀开被子钻进去。
　　“嘿嘿……”
　　甚至情不自禁笑出了声。
　　陆时琛双手紧握成拳，看不到的牙齿也咬紧，整个人身体僵直，一动不敢动。
　　顾修找到一个舒服的人形暖炉，还源源不绝地散发着他最喜欢的林木气息，依偎在对方身边，宁静又安心，很快便沉沉睡了过去。
　　陆时琛却是睡意全无。
　　待义子睡熟，陆时琛才轻轻动了下手指，然后缓慢地坐了起来，动作轻得像无声无息飘落的雪花，唯恐惊扰了栖息在枝头打盹的小鸟。
　　他低下头，细细打量观察睡梦中的少年，情不自禁为他拨开脸上的乱发。
　　“唔唔……”
　　顾修竟有所察觉，吓得他心跳一停，但顾修只是闭着眼到处摩挲半天，最后找到他的手，把自己的脸颊贴上去。
　　陆时琛：“……”
　　睡在他身边的顾修，姿态如此亲昵熟稔，不知道是不是已经在睡梦中幻想过成千上万次。
　　顾修睡得很熟，对他的气息和小动作没有任何防备，于是他渐渐放肆大胆，从头发一直抚摸到脸颊，甚至还带上了少年敏感的喉结和上面的小痣。
　　顾修痒得缩了几次脖子，依然舍不得放开他的手。
　　陆时琛心情复杂难言，眼神温柔得像倒映在池水里的弯月。
　　原来你对我的感情早已变质，但因为我太过严厉，你不敢直接吐露，于是才退而求其次去追求一个和自己相似的同学，以通过那张相似的面孔寻求慰藉……
　　陆时琛全然猜到义子对自己的心思，默念喃喃，难怪你不愿意叫父亲了。
　　但无论如何，也不是你冒犯我，是我冒犯你才对。
　　终于，他情难自已，俯下身，轻轻地吻了下男孩的额头。
　　谁知，美梦正酣的顾修突然乱动起来，熟练地扬起脖子，把自己的嘴巴送上去。
　　陆时琛瞳孔骤然紧缩。
　　他条件反射后退拉开距离，顾修失去目标，嘴唇撅起，在空气中到处寻找目标，半天找不到，发出不满的唔唔声。
　　要是放任不管，他恐怕会醒过来。
　　陆时琛给自己寻出一个最为冠冕堂皇的理由，试图说服内心的不安。他一面抗拒着这份冲动，一面却又好似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理智在心底不断拉扯。最终，他清醒且主动地倾身向前，亲了亲少年的嘴巴。
　　那柔软的触感顿时让他麻遍全身。
　　这种忤逆世俗伦常、违背道德准则的行为，令他内心陷入了极度的挣扎。心脏咚咚狂跳，血液倒流，一阵前所未有的兴奋感如汹涌浪潮般将他淹没。
　　他的呼吸愈发急促，身体也在这般复杂情绪的刺激下，有了难以抑制的反应。
　　顾修还在不断挑战他残存的理智，熟练地往他身上缠，蹭来蹭去。
　　“……顾修。”他试着喊了一声，可声音实在太小了，反被睡梦中的顾修当成了邀请。
　　少年的脑袋于他胸口轻轻蹭动，仿若一只亲昵的幼兽。少年沉浸在睡梦中，没有一丝一毫道德枷锁的禁锢，姿态自然而又毫无顾忌。
　　然而陆时琛却是清醒地沉沦，直到此刻他依然百般挣扎，反复叩问自己，真的要这样做吗？
　　“别蹭了。”他声线嘶哑，试图阻止，“顾修，醒醒。”
　　仿佛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双手能用，他一只手挪开顾修的脑袋，一只手去掰腰上的胳膊。
　　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可能将他的动作也当成了梦境的一部分，突然，顾修嘟嘟囔囔地骂起来：“陈……你个狗比！不准撸我！滚蛋！”
　　陆时琛大梦初醒，脸色骤沉，声线也像凝了一层冰：“什么？你把我当成了谁？”
　　随后喉咙一滚，只觉嗓子涩疼得厉害，像被刀片刮过，他偏要自虐一般地去问：“陈北川吗？”
　　可顾修的梦境已经变得平缓，双眼温顺地闭着，咂吧了下嘴，没再说话。
　　“嗯……”
　　过了一会儿，顾修的眼皮抖动渐渐加快。这次变成了另一场梦境。
　　“变态……”顾修喃喃，声音压成悄悄话的气音，“这里是办公室，别乱来。”
　　陆时琛猛然一愣，不敢置信地双眼放大。
　　顾修不需要工作，不用为了生计操心，他可以在自己的庇护下一生衣食无忧，尽情享乐。
　　作为一个极尽溺爱、忠于本分的义父，他当然从来没有带顾修去过办公室。
　　遑论“乱来”。
　　顾修的梦话仍在继续，尺度不断提升。
　　“死变态……谁要和你玩那种东西……”
　　顾修做着梦身体也不安分，手在床上动来动去，不小心撞到了小陆时琛，当即疑惑地“嗯？”一声。
　　陆时琛咬唇闷哼，捉住顾修胡来的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顾修倒是义愤填膺，高声怒斥：“你……在医院那啥也不行！”
　　陆时琛：“……”
　　医院？
　　

第129章 山雀19
　　顾修在义父的双人大床上睡到自然醒。
　　天色大亮，长辈作息的陆时琛早已起床，不见了踪影。
　　顾修换好衣服从卧室出去，在走廊上正好遇到来叫他起床的佟叔，佟叔刚敲了下他的房门，就看到他从主卧的方向走过来。
　　佟叔瞳孔地震，欲言又止。
　　顾修倒是神态自若，一如既往地打招呼：“佟叔早。”
　　佟叔一默：“早……顾少，早餐已经做好了，下去吃吧。”
　　“嗯。”顾修跟着他，顺口一问，“九叔呢？”
　　“陆董去公司了。”
　　“唔……”
　　顾修心不在焉地吃着早餐，想了半天，突然灵光一闪，问佟叔道：“佟叔，你跟着九叔很久了吧？”
　　“对，”佟叔点点头，“陆董几乎是我看着长大的。”
　　陆时琛虽然辈分大，其实只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人，看着他长大的佟叔也还没到退休的年纪。
　　顾修试探着问：“佟叔……那你觉得，九叔有什么心愿吗？我能帮他实现的。”
　　佟叔的回答缜密周全：“只要你好好的，就是他最大的心愿了。”
　　顾修撇撇嘴，说了等于没说。
　　今天是工作日，医院那边由护工大哥上阵，但顾修也没去学校上课，待在家里休息没出去，一直在考虑陆时琛的心愿问题。
　　中午，他从楼上看到院子里保安园丁忙成一团，几个人轮番上阵，尝试制服一只龇牙咧嘴的黄色大狗。
　　黄狗一路找来不知道经历了怎样的艰难险阻，整条狗灰头土脸的，顾修一眼都没认出来，现在还被当成了别墅的入侵者，一群高大的人类严阵以待，要将他捕获。
　　“007？”
　　顾修一愣，快步下楼，到院子里将007救下。
　　方才气势汹汹的大狗顿时可怜兮兮地发出嘤嘤声。
　　“我以前在外面喂过这条狗，他是来找我的。”顾修对一干高大的保安道，“我要养他，你们不用管了。”
　　顾修也是这栋豪宅的主人，无人敢有异议，只是佟叔不免担心，过来道：“顾少，这是流浪狗，来路不明，最好先关起来，等做个检查确认身体健康再接触。”
　　“没事，不用担心。”顾修直接上手撸狗头作为证明，007也很配合，谄媚地往地上一倒，翻出白花花的肚皮。
　　别墅的院子很大，花园里就有当初装修时提前准备的狗屋，顾修把007带过去，安置好，接着问他：【007，你怎么过来了？陈北川呢？】
　　【我来找你啦！】007摇晃尾巴，用精神力和他沟通时也傻乎乎张着狗嘴，【陈北川最近很忙，好几次忘记喂我，他在准备简历，好像打算去大公司实习……】
　　这就和顾修没关系了，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待到那个时候。
　　顾修摸摸007丝滑的皮毛，把自己的任务跟他说了一遍。顾修对此困扰已久，乃至向一个不靠谱的系统投医，问他道：【哎，007，你觉得九叔的心愿是什么？】
　　黄狗歪头，冥思苦想。
　　一缕灰雾凭空出现，把黄狗吓得汪汪直叫，随后响起主神冰冷的机械音：【问他有什么用？你应该问我。】
　　【哦，】顾修立刻转移目标，【那主神，你觉得九叔的心愿是什么？】
　　主神：【我说过，我不知道。】
　　顾修：“…………”
　　什么垃圾主神，还不如他的废物统子！
　　“汪汪！”007自以为被夸，不合时宜地叫起来。
　　“你叫什么！”顾修拍两下狗头。
　　“汪汪汪！”007摇头摆尾，愈发兴奋，俨然已经彻底被这狗皮囊所同化。
　　顾修被吵得捂住耳朵抬起头，忽见不远处男人一身肃穆的风衣，正款款而来。
　　天色未暗，还不到下班的时间，不知道陆时琛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九叔？”顾修起身相迎，打了招呼才想起地上的黄狗，忙道，“九叔，我想养一条狗，可以吗？”
　　“可以。”陆时琛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
　　顾修却直觉他的寡言和爽快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危险前奏。
　　007似乎也有所察觉，咬住顾修的裤腿，把他往后拖。
　　“007……你干嘛？别咬了，快松嘴！”顾修不得不回头应付捣乱的狗子。
　　陆时琛始终沉默着，眼帘微垂，幽暗的眼眸静静注视着他。好一会儿，才开口问：“今天没去学校上课？”
　　“唔……”顾修挠了下头发，“睡过头了，就没去。”
　　“嗯。”陆时琛神色晦暗不明，“那你这段时间就在家里待着，别出去了，好好反省。需要补的课程和考试，我会将老师请到家里来，为你一对一服务。”
　　顾修傻眼：“啊？什么？”
　　陆时琛却不多解释：“进去吧，该准备吃晚餐了。”
　　顾修：“……”
　　现在的剧情，熟得不能再熟了。
　　当时在豪门世界顾修就被陆时琛关一次，变成金屋藏娇的啾。但那是因为陆时琛长期压抑，又吃了几缸子醋，揭破他俩没有血缘关系之后就彻底不演了。
　　好歹也忍了几个月。
　　现在呢？快进也没这么快的。
　　之前的顾修能够随时脱离小世界，无所谓陆时琛关不关他，现在的顾修却是一脸愁云，他的那些攻略计划该怎么办？
　　顾修到书房里去追问，只有陆时琛一句严肃的：“在家里好好反省。”
　　【他已经这样干过了！这肯定不是他没完成的心愿啊……】顾修无语地对主神吐苦水，【而且我出不去，还怎么完成其他人的心愿？】
　　主神冷淡地回复：【他的心愿可能就是永远地把你困在自己身边。】
　　顾修怒斥：【……这样的恋爱很不健康！】
　　过了几秒，主神又道：【昨晚你去吸陆时琛的汽运，我通过监控回放发现他并没有睡着，而且你说梦话泄露了很多信息。】
　　顾修：【我说什么了？】
　　主神用机械音冷冰冰地复述：【陈……你个**，不准*我，*蛋。这里是办公室，别乱来。你……在医院**也不行。】
　　顿了顿，补充；【我对敏感词做了屏蔽处理，你吸取这次的教训，以后要更加谨言慎行，不要动不动开黄腔。】
　　顾修：“…………”
　　别的不说，这主神爹得和陆时琛如出一辙。
　　顾修才不听劝，好小鸟当然有自己的主见，如果去向007征询意见，007也一定会让他勇敢地迎难而上，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来，而不是坐以待毙。
　　晚上夜深人静时，顾修洗了澡，只穿一件软薄的缎面睡衣，领口大开，带着一身的水汽和沐浴露的香气，找去陆时琛的房间。
　　陆时琛正坐在窗边的圈椅里看书。
　　闻声抬眼，冷不丁瞧见身着单薄衣物的顾修，他的神情陡然凝滞，原本沉稳的呼吸也瞬间乱了节拍。眼镜悄然下滑，几秒后，他才抬手将眼镜推回原位。
　　顾修见状心中暗喜，面上不动声色，将得逞的笑意悄然藏起，一步一步，稳稳地往前迈去。每一步落在柔软地毯上，无声无息，却好似重锤，一下又一下，精准无误地敲在男人已然慌乱的心脏之上。
　　陆时琛眼睫抖动，心乱了，身体也乱了，控制不住想要离开那变得烫人的座位。
　　可顾修转眼就来到了他面前，让他无路可去。
　　空气之中，奶油栗子那暖烘烘的香气肆意弥漫，与沐浴露、洗发露交融而成的甜腻芬芳相互交织，以眼前袒露出大片锁骨的顾修为圆心，筑就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无形之墙，从四面八方将他团团围住。
　　陆时琛喉咙一滚，直觉应该将视线移开。
　　然而顾修趁着势头步步紧逼，往前又跨了一步，双手稳稳撑在椅子扶手上，衣襟顺势下倾，馥郁香气扑鼻而来，几乎就要贴上陆时琛的鼻尖。
　　“九叔……”
　　这一声出来，陆时琛的喉咙涩得都快滚不动了。
　　18岁的少年，坦诚热烈的性子，细嫩的皮肤，芬芳的气味，每一分、每一毫，皆如磁石般，散发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蛊惑力。
　　哪怕这颗心原本坚如磐石，沉稳自律，沉着冷静地度过了近三十年。
　　只要几个夜晚，几句话语，几道吐息，便轻轻松松前功尽弃。
　　陆时琛忍了再忍，最后终于别开眼，憋出一句：“别闹了，早点睡。”
　　顾修才不管，身子一转，直接在他椅子扶手上坐了下来，俯身问他：“九叔，我不知道我到底要反省什么……你能不能提示我？”
　　陆时琛不敢看他，低着头，脸对着书心却不在，半晌开口：“那我问问你，你跟我说你去学校上课补习的时候，其实都去了哪儿，又做了什么？”
　　顾修嘟囔：“哎呀……逃课怎么了？我都是大学生了，那些课也很无聊的，只要能顺利毕业不就行了嘛。”
　　陆时琛终于抬起头来，脸色严肃：“逃课只是小事，问题是，你是怎么跟我说的？”
　　顾修抿抿唇：“我撒谎了，所以你就是气我不诚实呗。”
　　陆时琛不语，算是默认。
　　顾修身后有一盏台灯，角度正好，将少年精致的眉眼勾勒得格外招摇。他天生一张清纯的勾人脸，此时好像真意识到了错误一般，垂下眼睫，口气也很认真：“好吧，我的确不诚实，有件很重要的事我一直瞒着你。”
　　陆时琛却仍心猿意马，目光不受控地黏在他一开一合的粉唇上，好不容易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将视线艰难移开，可不过转瞬，又被少年那随着话语起伏、轻轻耸动的喉结，以及喉结下方那颗淡褐色的小痣勾了去。
　　顾修干净的单眼皮低低垂着，还忸怩搓了半天衣服下摆。忽然，他掀起一双淋漓动人的眼，支支吾吾地开口：“那就是，九叔，我……”
　　陆时琛嗅着18岁少年身上的甜香，艰难挤出一个字：“……嗯？”
　　顾修有些难为情，又磨蹭好半天，去捉住义父的手，这才找到些许勇气，继续说：“我对你……那个……有那种想法。”
　　顾修用力一抿唇。
　　“九叔……义父，我想冒犯你。”
　　

第130章 山雀20
　　陆时琛又震惊，又欣喜。
　　可顾修才18岁，什么也不懂，可能只是把亲情误当成了爱情。
　　天真莽撞的18岁少年，可能都没有设想过他这番话可能导致的后果。
　　好比现在，自己被撩拨得大火燎原，只要顾修视线下移几寸，没准就能被吓得落荒而逃。
　　陆时琛从椅子上起来，背过身避开：“顾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啊？难道我做错了什么吗？”顾修凑近一步去够他的胳膊，笑脸直往上凑，话里话外都是暗示，“那九叔……你要不要惩罚我啊？”
　　【顾修，我必须再提醒你一次。】主神的声音突然在脑海里响起，【陆时琛在这个世界里的身份是反派，晋江耽美小说的反派默认是攻，你不要再在危险的边缘试探了。】
　　顾修压根不予理会，只一心一意攻略面前的“危险反派”——他明显在自己的攻势下乱了阵脚，节节败退，眼看便要缴械投降。
　　陆时琛被缠住胳膊，呼吸彻底乱了，可就在这时，只听“砰！”的一声，整栋别墅突然断电。
　　黑暗中，有什么冰凉触感猝然勾住顾修脚踝，他惊呼一声撞进义父怀里。后腰被稳稳托住的瞬间，月光恰好照亮陆时琛近在咫尺的唇。
　　“别怕。”低沉的嗓音带着呼吸的热度。
　　“才没有怕……”顾修突然僵住。他感觉有看不见的东西正在他脊梁上游走，所到之处激起细小的战栗。那种冰冰凉凉的触感，绝不是陆时琛的手。
　　灰雾从阴影里渗出实体，在少年背后凝成半透明的人形。当它俯身想咬顾修泛红的耳尖时，陆时琛突然把人往怀里带了带。
　　陆时琛的视野里也是黑暗一片，可他直觉顾修的身后……明显有什么东西。
　　他眼神警惕地盯住那片黑暗，小心而谨慎地将顾修护在怀里。
　　半晌，别墅里恢复照明，仿佛刚才的停电以及黑暗中古怪的东西，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怀里的少年却是真真实实的，甜软温热。
　　“顾修，回你房间去。”大好的气氛遭到打断，陆时琛的声音虽然哑得厉害，却也找回了一丝理智，“……好好反省。”
　　少年被他推着出门，随着房门关上的那一瞬，房间里那诡异的气息似乎也随之消失了。或者说，是跟着顾修离开了。
　　陆时琛眉头紧皱，不由自主地打开电脑，查看顾修房间的实时监控。
　　——毕竟他作为义父，有必要保护义子的安全。他如此说服自己。
　　顾修却是不清楚这些，回到自己房间转了两圈，嚷出久违的台词：“我讨厌爹系攻！”
　　监控屏幕后，陆时琛表情一变。
　　【陆时琛正在看你房间的监控。】主神无奈地再次提醒，【如果你实在想说，就用精神力和我对话。】
　　顾修憋了两秒已是极限，主神越劝他话多，碎碎念个不停：“又反省，就知道让人反省！我倒是想问问，需要反省的究竟是谁？”
　　主神继续提醒：【他在看你。】
　　顾修怒冲冲：【我就是对他说的！】
　　主神悻悻住嘴。
　　顾修不管不顾迁怒道：【还有你，你也很爹，跟他一起反省去吧。滚蛋！】
　　【……】主神无辜躺枪，静默一瞬，原本口口声声自己不像任何人的家伙，这时忽然解释道，【我和他不一样。比起把人形态的你关起来，我觉得你变成小肥啾骂骂咧咧的样子更有趣。】
　　这回顾修静默一瞬，无语得直翻白眼：【靠，这是陈北川的恶趣味。你能不能不要好的不学净学坏的？】
　　主神言简意赅：【不能。】
　　顾修：“……”
　　还真是让他学上了。
　　一个两个的，净添乱。
　　现在顾修很烦，不再理他了，任灰雾如何在面前飘来飘去，他一个眼神也不给，实在烦了，直接伸手拨开。
　　灰雾也不气馁，四散弥漫开，飘得到处都是，虽然稀薄却无处不存在，如同阴恻恻的鬼魂如影随形。
　　还时不时幻化出灰色的爪子得寸进尺，戳小山雀那样戳他的脸颊。
　　【喂！】顾修怒，【姓燕的！你什么毛病！】
　　忽地手机一震。
　　顾修撇着嘴拿出手机看，脸上的阴云瞬间一扫而空。
　　CBC：【到阳台来。】
　　口吻仍是硬邦邦的，而且没头没尾。顾修不明就里，但出于对爱人的信任，立马就动身去了阳台。
　　他的卧室是一个大套间，位于二楼，带独立卫浴和宽敞的开放式阳台。
　　院子里栽种着形形色色的树木花草，以常绿的松柏为主，哪怕到了深冬仍是一片葱郁。叶片、枝丫肆意舒展着，满是蓬勃的生机，赏心悦目。
　　顾修却在这一片生机里陷入茫然，他的视野完全被这片植被隔开，连外边的街道都看不到，明明身处城市，却仿佛被圈在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童话世界里。
　　嗡嗡嗡——
　　突然，奇怪的响声传来，好似有庞大的蚊虫群正在靠近。
　　顾修一怔，只见一架无人机从林间窜出，摇摇晃晃朝着他飞过来。
　　“嗯……？”
　　顾修伸出双手，将悬停在空中的无人机接住。
　　无人机下方还挂着一个塑料袋，散发出甜蜜的香气。
　　他赶紧把那个袋子取下，果不其然发现了一袋熟悉的糖炒栗子，可能是为了避免被风吹凉，准备这份惊喜的人还体贴地包上了一层保温锡纸。
　　在纸袋下方，有一张手写的小纸条。
　　【低头看。】
　　顾修惊讶地瞪大眼，迅速抓住护栏，俯身低头看去。
　　两棵树之间，陈北川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帽檐压得很低，藏住大半面容。位于二楼的顾修距离他很远，中间还隔了一大块草坪，但只要一眼，顾修就把他认了出来。
　　也不管下方的人能不能听见，顾修忙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说话的时候，他激动得双脚踮起，身子也不住往上蹿，恨不得立马变成山雀飞下二楼，扑进青年的怀里。
　　陈北川抬起头，眺望着他，伸手接走自己的无人机。
　　可惜不能通过这样遥远的距离对话，再往前走也可能被陆家的保安发现，陈北川只能拿出手机，编辑信息。
　　顾修复制粘贴一般也去看自己的手机。
　　CBC：【我得走了，门卫应该拉完肚子了。】
　　说罢，不多拖拉逗留，干脆利落掉头就走。
　　顾修却是被他这一招弄得着急上头，从阳台这头走到那头。
　　眼看青年黑色的背影消失在林木之间——
　　砰！
　　主神惊道：【顾修，你做什么？】
　　阳台上哪里还有顾修的身影，只剩一堆从他身上掉下来的衣裤，以及小小的一只白色糯米团子。
　　顾修连声狂啾：【姓燕的，记得帮我把监控记录删掉，我要飞出去！】
　　他当然不是征求主神的意见，也不等主神开口答应，就张开翅膀，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迅捷地飞了出去！
　　主神只好追上他，边叮嘱道：【小心，城市里有很多打鸟的人。】
　　顾修这时才感到些许后怕。
　　城市里到处都是人，有爱护动物的好人，自然也有不怀好意的猎手。顾修上次飞这么远是在A大上空，那边都是学生，大家发现奇怪的小鸟，顶多拿出手机拍几张照，而不会动手伤害他。
　　但现在，下方是城市的街道，男女老少的行人来往，还有拿着鞭炮和玩具手枪的小孩跑来跑去，发出刺耳的尖叫。
　　顾修赶紧扑扇翅膀，尽量往高处飞。这下他的视野也变得开阔，不多时就找到了骑在电动车上的陈北川。
　　小山雀白胖的身体化作急速的流星飞下去，精准命中，一头撞进陈北川的怀里。
　　“啾！！”
　　然后发出庆祝胜利的兴奋叫声。
　　陈北川一愣。
　　刚好红灯闪了几下，变成绿灯，身边等待的车辆纷纷发动，他赶紧把小山雀往车筐里一放，和无人机放在一起。
　　先叮嘱他别乱动，跟随大流发动车辆。
　　小山雀当然不配合，哼哧哼哧从车筐爬到车头，被风吹得一身羽毛迎风招展。第一次坐电动车，他似乎很兴奋，仰着头一直啾啾啾啾。
　　……比汽车喇叭还吵。
　　路上的私家车都被吵得难以忍受，冲着他们狂按喇叭。
　　小山雀自然也不甘示弱，蹦到他头顶上，对着噪音的方向就是一通狂啾。
　　陈北川无奈地分出一只手，把举动危险的小山雀捉下来，放到衣服内侧的口袋里。
　　小山雀依然不老实，又从他的口袋里钻出一颗毛绒脑袋，好奇地眨巴着明亮的黑眼睛瞅着他。
　　陈北川板着脸：“老实待着，别出来，我在开车。”
　　顾修乖乖啾一声，在他的要求范围里挑选最合适的落脚处，最后选中他内搭的毛衣领口。毛毛的圆领让小鸟踩脚刚好，这里不但能贴着温暖的脖子，还能欣赏前方的风景。
　　顾修美滋滋地在他领口窝好。
　　只是在小鸟脑袋的上方，青年的喉结不易察觉地滚动了几下，不知道是担心小鸟乱来遇到危险，还是被那软毛蹭得痒了。
　　回到租的房子里，陈北川第一时间把失而复得的小山雀塞进笼子。
　　顾修一时冲动追过来，结果才出龙潭又入虎穴。
　　根据他对爱人的了解，就算他以人形硬闯出别墅，陆时琛也不会真拦着他。可现在的他是小鸟，陈北川面无表情，把他关进笼子，还拴上了门闩！
　　顾修急得啾啾直叫。
　　陈北川指指笼子：“从今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啾啾！啾叽！啾——”
　　小山雀在笼子里转来转去，着急不已。一双黑豆豆眼明亮又可怜，紧紧追着陈北川的身影不放。
　　厌衫婷陈北川：“……”
　　笼子的金属栅栏之间存在缝隙，顾修就在缝隙中用力地挤压，一心只想往外钻。折腾半天，一身顺滑的毛发都乱了。
　　“啾啾啾！！！”
　　陈北川伸出一根手指压住他的脑袋顶，把他推回去。
　　“啾啾啾啾！”
　　与此同时，清润熟悉的少年音在脑中响起：“放我出去！”
　　陈北川动作一顿。
　　顾修抓住他愣神的这几秒，对着他的手指就是一顿狂啄，愤怒发泄。
　　“啾啾！”
　　坏蛋！
　　陈北川回过神，收手一看，这小鸟嘴还挺锋利，他的指尖都出血了。
　　见状，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小山雀反倒冷静下来，尖锐的调子也变低了：“啾啾啾？”
　　陈北川薄唇微抿，从笼子缝隙把手指伸进去，揉了揉小鸟脸上的毛，温声道：“我没事。”
　　不小心造成意外事故，小山雀不再激烈挣扎反抗或是用碎嘴子骂人，只用自己脸颊上软软的毛蹭过他手指上红色的咬痕。
　　柔软麻痒的触感，顺着指尖一路绵延至心脏。
　　许久，陈北川才艰难地收回了手，黑沉的眼睛微微垂着，一言不发地打开了笼子。
　　“我可以放你出来。”他将小山雀放出来，捧在手心里，直视小山雀的豆豆眼，一脸认真地问他，“那你可以答应我不乱跑，一直待在我身边吗？”
　　碎嘴子山雀一时间诡异地安静。
　　好几秒，才撒娇似的用脑袋蹭他，顺便把这个话题敷衍过去。
　　陈北川默然。
　　到最后他也没再多说什么，用指腹搓搓小山雀柔软的小肚皮，抓紧时间享受这短暂的温馨和亲昵。
　　……
　　次日，陈北川一大早便准备出门。
　　小赖鸟居然也跟着他早醒，他换好衣服一转身，就见小山雀在他身后几步外歪着头，被他发现，立马蹦过来：“啾？”
　　陈北川蹲下去，用手捧起小白团子，揉揉他的脸颊说：“我投的简历有几家公司回应了，我今天要去A79集团面试。你乖乖留在家里。”
　　A79集团，熟悉的名字。
　　呆萌的小鸟脸一下子变得更呆，顾修陷入回忆，那可不是靳沉寒的公司吗？
　　但集团总裁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陈北川也说：“靳总生病住院了，现在是他母亲陆总在临时管理公司，给我发来面试邀请的也是她，看着很有诚意。虽然不是我希望的岗位，但也可以先去看看。”
　　顾修倒是不在意这些细节，从陈北川的手心一路往上蹦，踩着他的白衬衫，再低头啄了两下。
　　“啾！”又仰头啾一声。
　　似乎是担心人类无法领会鸟的意思，他锲而不舍继续往上蹦，这次直接咬住了衬衫领子，用力扯！
　　这件白衬衫的款式过于休闲，只有素净的白与正式沾了点边，顾修扯了几下衬衫，发现陈北川挂在旁边椅子上的大衣，愈发不满，直接飞过去连踩数脚。
　　陈北川看着举动古怪的小山雀，思忖片刻，对他道：“我只是应聘一个实习的技术岗，不需要多么正式的着装。”
　　小山雀却展开自己全部的翅膀，大大的两片扇子，用整个身体发泄不满：“啾啾！”
　　然后又是一顿狂踩狂啄。
　　陈北川忍俊不禁，把他捉下来，将浑身炸开的毛发揉回原位，垂着眼，温声道：“今天来不及了，下次我会穿正装，你陪我去买吧。”
　　随后他将小山雀移动到笼子的位置，想了想，只把他放在笼子顶上的秋千，让小山雀可以自由活动。
　　“那我就先出门了，乖乖在家等我。”
　　“啾！”
　　小山雀声音清脆，白白净净、软软乎乎的，看着很乖。
　　只是陈北川出门后，没一会儿，小山雀蹦回卧室，熟练地到床上变回人形，再熟练地翻找陈北川的衣柜，从一片黑白灰里，找出一件彩条毛衣穿上。
　　再穿一条牛仔裤，加上一件短款的羽绒服，顾修收拾完毕，也出了门。
　　他本还担心陈北川对他的身份起疑，可能借口面试实则在小区楼下蹲点等他，但结果是他多虑了，一路上都没有见到陈北川的影子。
　　他不想回家被陆时琛教育，选择去医院看望将醒未醒的草人。
　　抵达的时候，靳沉寒正在睡觉，安安静静的，很是让人安心。
　　护工大哥已经在了，一脸愁容对他道：“之前好几次靳总看着都快醒了，结果你两天没来，他又没有反应了。”
　　“唔……”顾修一人肩负数职，也很为难，无奈道，“我最近太忙了，只能偶尔抽空过来。”
　　现在护工大哥全然将他当成财神爷，十分包容，附和着他道：“没事没事，你有空过来就行。”
　　不过这几天陆清梧也没有打电话发短信联系他。
　　顾修看看空旷的病房，又问：“伯……陆女士今天不来吗？”
　　“啊，她刚刚才出去。”护工大哥挠挠头，也不太清楚，“好像有什么事。”
　　顾修好几天没来医院。回想起之前他照顾靳沉寒时那股子尽心尽力的劲儿，若说他是突然厌倦了，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陆清梧打心底里没法相信。
　　就顾修那为人处世的性子，向来磊落，压根儿不可能做出这种不声不响、不告而别的事。
　　陆清梧耐着性子等了又等，忍住想要打电话过去询问的冲动。
　　打电话、发短信这效率不高，而且太容易被敷衍。更要紧的是，现在的顾修是陆时琛的义子，他的一举一动恐怕都在陆时琛的监控之下，他的未来也全要仰仗着陆时琛。
　　与其问他本人为什么不来医院，倒不如和掌握实权的陆时琛聊一聊。
　　此时，寰亚集团的会客室。
　　陆清梧妆容得体，打扮雍容，姿态优雅地坐着。
　　“我们有好几年没见了吧？你都这么大了。”
　　“长辈架子就不必了。”茶几对面，陆时琛的态度冷淡，甚至称得上无礼。
　　这模样，着实和记忆里的太不一样。
　　陆清梧倒是不介意，笑眯眯的，直言道：“你知道我今天来找你是为了什么事吗？”
　　陆时琛二话不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黑卡，顺着茶几推过去：“你的卡，拿走吧。”
　　陆清梧先装糊涂，说的是实话，却仍留有几分余地：“你这话我就听不懂了。因为修修吗？我在医院遇到他，看到这孩子就喜欢得紧，所以才送了这张卡给他，没别的意思。”
　　陆时琛显然已经查到了大部分内情，但他似乎并不知晓顾修一直在照顾昏迷的靳沉寒。
　　他可能是误以为顾修对方当成了奸细，态度中明显带着维护，沉声又道：“商业上的那些事，全都和顾修无关。我从来没有和他聊过工作，他也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
　　“不管他做了什么……他只是个孩子，爱玩了一些而已。”
　　陆清梧不禁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陆时琛不知道顾修对靳沉寒怀有好感，但依然强硬地将顾修禁足，也不知道是他风声鹤唳，保护太过，还是其中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再者，陆时琛这话一出，顾修照顾靳沉寒的心思就更纯粹了，除了喜欢不再有别的可能。隐瞒自己的身份装作护工，恐怕也是担心被靳家人发现，将他赶出医院。
　　这让陆清梧发自内心地喜悦。
　　她拿起茶盏，温柔的笑容里带着两分锋芒，这才接了陆时琛的话：“陆董这话可说错了，18岁成年了，不算小孩子。”
　　顿了下，又道：“开个条件吧。”
　　陆时琛皱起眉头：“什么？”
　　陆清梧喝一口茶：“无论你是想要现金，还是想要A79集团在哪个项目上让步，我都可以考虑。无论如何，你作为义父，都不应该阻碍孩子的终身幸福。”
　　“修修和沉寒两情相悦，已经在我的见证下订婚了。”
　　

第131章 山雀21
　　顾修仍在医院里忙碌。
　　VIP套间自带一个简易厨房，没有明火，但用个蒸煮锅不成问题。
　　护工大哥已经偷懒溜号，午餐还没来，顾修有些饿了，去厨房捣鼓捣鼓，发现了一些米面调料，他可以煮个简单的粥，和靳沉寒一起吃。
　　顾修想到了就行动。
　　主神不由奇道：【你要做饭？】
　　顾修熟练地洗米：【就煮点粥，等会儿还要吃饭的。】
　　主神不是人，确实也不太会说人话：【你那么喜欢偷懒，不像会做饭的人。】
　　顾修翻个白眼：【我以前在点家世界经常做啊，不过就是简单的水煮或火烤……之前在《偷情的礼仪》世界我也做过，营养均衡的早餐，007给我找的菜谱，我亲自下的厨房。我和靳总一起吃的，他说很好吃！】
　　主神似乎仍抱有怀疑态度，灰色的浓雾飘出来，绕着高压锅转了几圈。
　　顾修见状哼一声：【别看了，没你的份，你也不是人，吃不了。】
　　那灰雾却没有被他逼退，没长眼睛也眼巴巴地，一直守在他的高压锅旁边。
　　高压锅煮粥很快，顾修盛出来两碗晾晾，准备自己吃一碗，再给靳沉寒喂一碗。
　　他动作熟练自然，他和靳沉寒在国外过了几年，没有领证办婚礼但也和合法夫夫无异。大部分的时候是靳沉寒照顾他，偶尔他心血来潮，也会下厨做个早餐。
　　他和靳沉寒的关系更像配偶，但他在爹系的陆时琛那里，却总像个小孩子一样被照顾着。
　　一来是那时候的他比较幼稚，二来是他在第一个世界停留的时间也很短，他和陆时琛刚确认关系不久就结束了。他甚至都没能分辨出爱情到底是什么滋味。
　　只觉得，待在这个人身边很安心，很踏实，舍不得走。
　　在他专心走剧情的时候，有次从超市买了一堆半成品回来烹饪，但那些食物只要换到碗里加热就行。而且那次下厨他的用意不纯，都是为了让陆时琛帮忙，给主角受的试镜开后门。
　　结果陆时琛还是把那顿饭吃了。
　　以他对爱人的了解，这种事足够让小心眼的家伙记一辈子，那股执念跨越两个小世界，残存至今也极有可能。
　　想到这里，顾修便问主神道：【我感觉“完成心愿”这个措辞就很微妙，说不定是我之前做过但没做好的事，或者是受制于任务时长我没能做完的事。你说，九叔的愿望会不会是吃我亲手做的饭？】
　　灰雾漂浮在他的粥碗上空，并不言语。
　　顾修却仿佛得到了鼓舞：【看你也这么馋我就放心了，不过我的厨艺也没那么好吧？这就是一碗白米粥哎。】
　　主神忙道：【我没馋你煮的粥。】
　　顾修“切”一声。
　　主神却没完没了地解释：【揣测我的想法并不能帮助你完成他们的心愿。】
　　顾修“哦”一声，再喝一大勺粥，专心忙自己的。
　　主神：【……】
　　所以就不揣测了？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顾修独享一碗热乎乎的粥，另一碗凉到半凉，又拿去给靳沉寒。
　　准备好喂食，结果猝不及防地，靳沉寒直挺挺坐起来，吓得顾修差点摔倒。
　　“靳……”
　　现在的靳沉寒拥有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深邃三维，像混血，更像野兽。
　　他就这样直勾勾盯着端着粥的顾修，好半晌，才嗓音嘶哑地开口，喊道：“顾修。”
　　“……嗯？”
　　靳沉寒又很是费力地抬起一只手。
　　顾修走过去，送上粥碗，问：“你要自己吃？”
　　靳沉寒却努力地伸长手指，往他的手腕上扣。
　　顾修怕粥被打翻，把碗放到床头柜上，然后把靳沉寒的手放回被子里。
　　“不吃就睡觉。”
　　他走得近了，靳沉寒盯在他脸上的目光愈发直白，仿佛要在他脸颊上烧出一个窟窿似的。
　　顾修被盯得不自在，耳根微微发热，嘟囔着问：“看什么看？”
　　靳沉寒不答反问，他还很虚弱，声音断断续续：“你怎么……”
　　顿了两秒。
　　“不叫老公？”
　　顾修：“…………”
　　话毕，靳沉寒被子里的手又钻出来，不安分地抓住顾修的手，往自己的胸口一放。
　　顾修从耳根热到脸颊：“你干嘛！”
　　现在的靳沉寒大病初愈，脑子好像还没完全恢复，只受到最为强烈的本能和执念支配，不由分说又把他往自己那边拽，直到两张脸近到只剩几厘米的距离。
　　靳沉寒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又吐出两个字：“饿了。”
　　顾修眼神闪躲：“那你就吃粥……嘶！”
　　靳沉寒突然伸出舌头，舔过他的嘴角！
　　顾修顿时麻到天灵盖。
　　如果现在的他是小山雀形态，绝对原地炸毛成小鸟球。
　　他正要再怒斥一声变态，只见靳沉寒吐着舌头，上边粘着两颗米粒，似乎是想要向他证明，自己只是为了给他擦一擦嘴巴。
　　顾修一怔，然后就见靳沉寒将舌头收回去，砸吧砸吧两下，把从他这里抢的残羹吞进了肚子里。
　　顾修：“……”变态。
　　“香。”靳沉寒不忘评价一声。
　　顾修“……”
　　靳沉寒一天比一天清醒，顾修总不能二十四小时守在这里，看到他醒了就立马压回去。而且当自己在这里的时候，靳沉寒明显状态更好，他需要完成心愿任务不得不来，这样下去，纸早晚包不住火。
　　顾修选择放弃挣扎。
　　于是医生过来查房的时候，就看到了已然清醒的靳沉寒，他因为长期卧床肌肉萎缩，手部肌肉有些乏力，他只能把粥碗放在小桌板上，用勺子舀着，小口小口地吃。
　　这也足以让医生惊掉下巴了。
　　简直是医学奇迹！
　　奇迹的源头，恐怕就是窗户边上那个闪闪发光的，不过18岁的年轻小护工！
　　顾修创造了奇迹，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过来对医生们：“唔，他醒了，麻烦你们给你做个检查吧，看看他身体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说罢，作势要走。
　　身后立马传来嘶哑的声音：“顾……修。”
　　顾修回头瞪一眼：“老实点。”
　　靳沉寒立马闭嘴。
　　然后在医生护士们震撼的眼神里，顾修潇洒地绕开他们，离开病房。
　　*
　　这次顾修不但夜不归宿，还是在陆时琛的禁足令下偷跑出去的，饶是如此，陆时琛也没有发消息打电话质问他。
　　顾修看着安静的手机，没人管了又有点不满。
　　陆时琛说东他偏要往西，陆时琛不找他，他就自己回家。哼，就和这人反着来。
　　只是，家里竟不只陆时琛和佟叔。
　　秦淳正从别墅里走出来，面如土色，低着头心不在焉地敲手机。
　　顾修口袋里嗡嗡震动，是秦淳的电话，结果秦淳抬起头看到他本人，居然露出一副惊慌失措的表情。
　　顾修大步过去，直接出声问：“怎么了？”
　　秦淳脸色难看：“你最近去医院的事……”
　　话没说完，但他的表情已经足以说明发生了什么。
　　主神也冒出来捣乱：【我早就让你不要脚踏多条船。】
　　顾修翻个白眼，没太在意，而面前秦淳诚惶诚恐，似乎担心自己动手揍人。
　　顾修却只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脾气道：“我知道了，你先走吧。”
　　秦淳胆战心惊地一步三回头。
　　顾修倒是泰然自若，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推开双开大门，进入别墅。
　　陆时琛听到声音，提前等在门口。
　　顾修一进屋，迎面而来就是一个一针见血的问题：“这两天你都在医院照顾靳沉寒？”
　　顾修沉吟片刻。
　　这倒不是，其实今早之前他都在陈北川那里做鸟。
　　但他当然不会多此一举地说实话，以不变应万变。
　　陆时琛又道：“你应该知道，靳家是我最大的竞争对手，去年他们给寰亚造成的损失，数以亿计。”
　　顾修这才开口：“虽然靳总和你有竞争关系，你们的私交也不好，但他变成了植物人，也挺可怜的……因为你是我的义父，所以我去照顾他，也是替你补偿啊。”
　　这话说得合情合理，远比做任务的实话更具有可信度。
　　陆时琛果然皱了下眉，又问：“你是什么时候认识靳沉寒的？”
　　顾修一脸坦然：“当然是在他昏迷之后啊，我看他可怜才去医院探望他。正好他的护工偷懒，顺手把工作外包给我，我就偶尔过去照顾照顾他。”
　　也是。
　　顾修才18岁，几个月前还是学业繁忙的高中生，压根没有接触靳沉寒的机会，更遑论陆清梧口中的“两情相悦”。
　　那样拙劣的谎言，居然也让他胡思乱想了一天。
　　想到这里，陆时琛不由叹口气，走了几步，站到义子面前。
　　该怎么安慰呢？
　　陆时琛想了好一阵，顾修就不厌其烦地睁着那双澄明的黑眼睛，微微歪头看着他。
　　几秒安静后，陆时琛抬起手，有点生硬地摸了摸少年的脑袋。
　　顾修倒是享受，还主动往上送。
　　陆时琛微怔，又摸了两下，将少年有些蓬乱的短发顺整齐。
　　顾修被摸得眯起眼睛，恨不得立刻眯起眼睛，窝进他掌心。
　　陆时琛嘴角浮上笑意，嗓音温缓地对他道：“顾修，是我误会你了，很抱歉。最近我不知道怎么，情绪不太稳定……”
　　顾修摇摇头，也说：“你让我在家反省，但我还是跑出去了。”
　　陆时琛一愣，似乎意识到在这件事上也是自己理亏，又来一句：“抱歉。”
　　顾修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光说抱歉有什么用？”
　　陆时琛默然。
　　顾修一把抱住他胳膊，振振有词：“光说不做，渣男。”
　　陆时琛无奈失笑：“那你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
　　顾修嘟囔：“我想要的东西才买不到呢。”
　　陆时琛喉结一滚：“那你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动不动的亲昵，屡次的言语的暗示，陆时琛一介集团董事长，哪里猜不透，看不懂。
　　主神也出来提醒顾修：【不要试探反派的底线。】
　　他们一个是管理晋江世界的主神，一个是晋江耽美小说里的角色，几乎下意识以为，顾修的下一句话一定是老且俗的，“想要你”。
　　谁知顾修顶着一张清纯又勾人的脸，直接问陆时琛：“九叔，你有没有什么没完成的心愿，我能帮你实现的？”
　　“……”
　　主神和陆时琛不约而同沉默两秒。
　　不切实际的脑补让陆时琛有些僵硬，但他很快调整过来，又因为这个问题犯起了难：“我好像没什么心愿，只要你好好的就够了。”
　　“这也太宽泛了！”顾修俨然是那种最任性且死皮赖脸的考生，考卷做不出来，直接冲上讲台向主考官索要答案，不断追问，“要具体一点的，我能很容易做到的。”
　　主神又没有规定他不能直接问。
　　之前不问，自然是因为还不够亲近，他怕爱人感到奇怪，或是因为不熟悉而给出错误的答案。
　　顾修追问不休，现在的陆时琛也对他宠溺得很，又心怀愧疚，认真地思索了良久。
　　“你好好去学校上学，不要和外面那些奇怪的人来往。毕业前，不要谈恋爱。”陆时琛顿了下，“最好每天能早点起床，和我一起吃早餐。”
　　顾修沉默片刻，果断放弃：“嗯……下次再说吧。”
　　问了白问，他还是自己想吧。
　　陆时琛认认真真回答了他的问题，结果他反倒不乐意了，转头回房间休息，留陆时琛一个人胡思乱想。
　　不断复盘，拷问自己，是不是对义子要求太严厉，规矩太多，甚至于……超过了正常长辈的尺度。
　　陆时琛一晚上都睡得不太安稳。
　　在那混乱无序的思绪间隙，心底竟还隐隐生出一丝期待，说不定今晚顾修又会过来呢？
　　可惜他整夜半梦半醒，最后也是一个人在冷清孤寂的大床上醒来。
　　他洗漱完毕再穿戴整齐，从房间出去的时候才七点半。冬天的早晨，在暖气适宜的屋子里最适合赖床，别墅的隔音效果也很好，外头再热闹也干扰不了顾修睡懒觉。
　　不过今天的顾修，居然早早起了。
　　陆时琛一下楼就看到了开放式厨房里那个不同于寻常的人影，顾修顶着一头睡醒不久没打理的头发，带着点蓬松的卷；身上穿的睡衣也没换，白色的大片羊羔绒，袖管和裤腿则是黑的，像熊猫或者小鸟的配色。
　　其实他衣服下面的身材偏瘦，但又不如其他同龄人那样羸弱，骨肉匀停，该有的肌肉都有，只是并不夸张。毕竟陆时琛都亲眼见过的，只是见过一次也足够难以忘怀。
　　但将这羊羔绒套装一穿，他整个人直接胖了一圈，像小动物炸毛似的，说像熊猫倒也没那么夸张，还是蓬松的小鸟球更为贴切。
　　除此以外，还有更为匪夷所思的——他以一副刚睡醒的模样，在厨房里忙碌捣鼓，弄出丁零哐啷的响动。
　　陆时琛有一瞬间突然想到顾修的微信头像，一只红彤彤的、常年横眉怒目的愤怒小鸟。
　　现在，愤怒的小鸟走进现实，要拆了他的厨房。
　　陆时琛又恍惚了一下，再细看，顾修手边摆着切好的蔬菜，倒是像模像样，普普通通的小番茄都被他雕成了小鸟的形状。
　　事情更不对劲了，又听滋啦一声，顾修烧热了油，打进去一个鸡蛋。
　　陆时琛吓了一跳，生怕他拆厨房把自己也拆了，急急忙忙走过去。
　　顾修因为脚步声而回过头，眨眨眼，而后扬唇一笑：“九叔，你醒了？你去那边坐吧，早餐就快做好了——哎不跟你说了。”
　　说到一半顾修又转头回去，给煎蛋撒上黑胡椒粉。
　　顿时，香气四溢。
　　免得影响到他，陆时琛惴惴地后退稍许，但眼睛仍盯在高温的锅，唯恐他遇到意外。
　　好半天没想明白，这反常的一幕是如何发生的。
　　顾修不但早早起了床，甚至还下厨做早餐。
　　他欠顾修的生父太多，顾修也清楚这一点，所以寄人篱下才能那样任性妄为。顾修没什么需要讨好他求他的事，他给顾修的信用卡足以解决人生99%的问题，以前的顾修好吃懒做，也没做过这种事。
　　说起来，就连那几次的撒娇暗示，他也是最近才体会到的。
　　这一切，似乎都以“成年”这个微妙的节点作为分界，成年人与未成年人，在网站上都会被划分为两个频道。
　　陆时琛喉咙滚了滚，想了半天，只轻轻问一声：“起这么早，今天有考试？”
　　顾修把做好的早餐装点漂亮，端着走过来，放到餐桌上，边回答：“不是你让我早点起床陪你吃早餐的吗？”
　　陆时琛目光扫过义子亲自下厨做的早餐，义子本人穿着柔软的睡衣坐在他对面，如此温馨融洽，他只觉像是做梦一般。
　　开口说话也有几分像梦呓：“你不必下厨，想吃什么告诉佟叔就好。”
　　顾修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所有的小情绪全往脸上写，有恃无恐地展露出来：“我可是特意给你做的！”
　　陆时琛忙又抱歉一声。
　　顾修：“不准抱歉。”
　　陆时琛不由失笑，点头嗯一声，乖乖地听令。
　　顾修心满意足，唇笑眼也笑，他双手交叉支着下巴，并不急着吃自己的那份早餐，只催促对面的陆时琛：“你快尝尝，看看好不好吃。”
　　陆时琛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正好低下头去吃早餐，转移注意力。
　　过了会儿，顾修也准备开动，可他想了想，忽然端起盘子起身，坐到了陆时琛那边。
　　陆时琛咔哒一口咬到金属叉子上。
　　顾修却习惯并享受于这种亲近，和他并肩而坐，留出恰到好处的距离，确保在抬手使用餐具时，不会不小心撞到彼此。
　　陆时琛不动声色放慢进食速度，最后和顾修一起放下刀叉，结束用餐。
　　饭后两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同时拿住彼此的空盘。陆时琛本打算将义子的碗碟一起收拾了，但慢了一步，两人只好拿着彼此的餐具，一起去厨房，放进洗碗机。
　　顾修又问：“你要去公司了吗？”
　　“嗯……”陆时琛想了几秒，鬼使神差地改口道，“今天居家办公，不着急。”
　　“那我们一起看电视吧。”顾修自然地提出邀请。
　　顾修几乎是陆时琛看着长大的，他父亲去世也有十年了，可以说陆时琛刚成年，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就带了个更小的孩子在身边，并且担任起他父亲的角色。
　　关于过往的那些记忆，陆时琛现在回想起来，零零碎碎，不甚清晰。
　　按理说他不该忘性如此之大，可记忆就是模糊得如同蒙了一层灰色的雾霭，他觉得自己没有和顾修这样一起看过电视，更没有如此亲密依偎在一起。
　　顾修现在的亲近令他不自在极了，可违和的是，他又那样怀念，宁愿心乱如麻，也舍不得将人推开。
　　顾修今天起了个大早又下厨做早餐，舒舒服服地靠到男人肩头，闻着他身上舒心的木香，不由得眼皮打架，困得声音都懒懒的，绵绵的。
　　“九叔……”顾修的声音像是贴着肩膀从骨头里传过来的，“我们这样好像真正的家人了哎。”
　　陆时琛眼帘微垂，眼底藏着压抑的情绪，轻“嗯”一声。
　　顾修靠着他的肩膀还不够，为了寻找更舒服的姿势，又来回蹭了好几下。
　　陆时琛的呼吸和心跳一起停了。
　　说是家人，但其实，明显更像新婚的丈夫和小妻子。
　　这个惊世骇俗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生根发芽，猛然拔地而起，吓得陆时琛心跳一停。
　　他矛盾极了，又舍不得就此将之斩除，任由不切实际的幻想蓬勃生长，填满他所谓理智的大脑。
　　然而，顾修接下来的话就像一把锐利匕首，猛地戳破他美好的幻梦，顾修说：“九叔，等我以后和别人恋爱结婚，就没有这样和你一起吃早餐、看电视的机会了。”
　　陆时琛向来古井无波的眼里像刮起了一场暴雪。
　　“我……”他喉咙滚动，挤出一个字。
　　顾修突然起身，同时开口打断了他：“对了，我还给你磨了咖啡，我去拿过来。”
　　“……”
　　顾修去拿来热咖啡，递给陆时琛，看着他抿了一口，问他：“我没尝味道，苦不苦？”
　　那可真是太苦了。
　　陆时琛心里最诚实的声音如是说道。
　　顾修刚才的话让他不自禁去设想顾修以后和别人恋爱结婚的可能性，咖啡才轻抿了一口，他的五脏六腑都变得苦涩难言，仿佛被泡进密封的中药罐子里，既冒苦水，又冒酸水。
　　他看着顾修的眼睛，过了几秒才开口，简短两个字，声音却比放了几年的咖啡粉更涩，心里百转千回，他却只能评价这杯已经尝不出味道的咖啡：“不苦。”
　　顾修一本正经地纠正道：“你应该说苦。”
　　陆时琛再尝了一口，顺从地改口：“嗯……的确不怎么甜。没加糖吗？”
　　顾修却没有回答，安安静静的。直到他抬起头，望向身后的少年。
　　顾修站在沙发后方，双手撑着沙发靠背，微微低头。
　　慢慢地，顾修俯身下来，一点一点靠近，将无形的空气压缩成紧绷的弓弦，丝丝如缕，紧紧缠绕陆时琛胸口里那颗震颤的心脏。
　　然后毫无征兆地，
　　蜻蜓点水般，飞快的一吻，在陆时琛唇边掠过去。
　　眼睛弯弯的少年，笑得狡黠又灵动，活像只偷吃种子的小鸟。
　　“嘿嘿，这样就不苦了。”
　　

第132章 山雀22
　　陆时琛心乱如麻。
　　他手一抖，咖啡直接打翻，全洒在高级的地毯上，还溅湿了他的高级西裤。
　　可他仿佛一无所觉，看都没去看一眼，腾地就站了起来，直视沙发后侧的顾修，沉声开口：“不行。”
　　“唔？”顾修茫然地眨眨眼，“什么不行？”
　　想了想，他“哦”一声，后退，垂下的眸子里带着点黯然，嘴唇也轻轻抿起：“我知道了。”
　　陆时琛却又来了一句：“不行，我不允许。”
　　和别人谈恋爱，或是结婚。
　　可他说出口的话只有一半，顾修不明白，茫然地看着他，明亮的黑眸都黯淡两分，又说：“好吧，我知道了，我不会再偷亲你了……”
　　陆时琛慢慢从那汹涌的情绪里抽身出来，有点着急，试图解释：“不是。你刚才说要和别人恋爱结婚……”
　　顾修一脸坦然，反问：“嗯，怎么了？”
　　陆时琛眼神幽暗莫测，好半晌，才挤出一声：“我不能接受。”
　　顾修心里暗喜，脸上故意装糊涂：“那至少也是几年以后的事了啊……”
　　只是一个遥远的可能，陆时琛却仍是阵阵窒息。
　　“怎么了嘛。”顾修笑得弯弯的眼角带着狡猾的钩子，从沙发后方绕到陆时琛面前，故意把热气喷洒到他脸上，声音里也带着诱，“原来你是不准我和别人结婚，不是不准我亲你？”
　　陆时琛凌厉突出的喉结滚动得很明显。
　　因为顾修的喉结旁边长了一颗痣，以前这人老喜欢摸他喉结，顾修想着，也伸出手去，打算模仿爱人，体验一下爱人的恶趣味。
　　他的手指碰到陆时琛的喉结。
　　陆时琛顿时便僵住了。
　　理智告诉陆时琛应该就此阻止义子，掐灭他所有不该有的心思，可自己心里那股见不得光的情愫愈演愈烈，他擒住顾修的手，原本是要将人推开的，结果不知怎么，将人推到了沙发上。
　　顾修的位置低下去，只能抬起眼睛望他，看起来纯良无害，楚楚可怜。
　　“九叔……”
　　他还一声又一声地，叫着他。
　　“为什么不同意？”顾修还在不断挑战他岌岌可危的防线，一句又一句，“你只是我的义父……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陆时琛脸上装得正经，但从顾修看得清楚，他红透的脖颈，以及明显浮出来的青色筋脉。
　　陆时琛努力平复呼吸，闭了闭眼，喃喃：“我答应了顾大哥，要好好照顾你一辈子。”
　　顾修理所当然点点头：“嗯，你当然要照顾我一辈子，不然呢？难道你还打算以后娶个老婆，让继母来照顾我？”
　　顾修自然故意装不懂是开玩笑，陆时琛却着急得不行，忙解释：“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九叔。”顾修忽然拽住他的衣角下摆，把他拉下去，雾蒙蒙的眼睛里满是暗示。
　　顾修的动作很轻，他却半推半就地低下了身子，喉结滚动，期待着什么一样。
　　顾修把自己的嘴巴轻轻地送上来，蹭了蹭，又移开。
　　无论是怎样禁欲自持的爹系，到底是个正常男人，让心尖尖上的少年屡次引诱，再也忍不住了，骤然突破所有道德伦理的枷锁，重重地吻了下去。
　　他在上而顾修坐在沙发上，他单手撑在沙发靠背，轻易地就圈住了顾修，抢过主导权，不断加深这个吻。
　　“唔……”
　　突然，顾修用力在他胸口推了一下。
　　“谁告诉你的……”顾修嘴巴红润湿淋，脸颊也泛着热热的潮红，“第一次接吻就伸舌头？”
　　真是的，明明都失忆了，也急色得不行，就不能给他一点纯洁青涩的初恋的感觉吗？
　　陆时琛因为他刚才的这一推，明显有点慌乱，也有点无措。
　　顾修视线移动。
　　陆时琛猛然一个转身避开，但还是让他看了个清楚。
　　毕竟他坐着陆时琛站着，小陆时琛正对着他呢。
　　顾修：“……”
　　嗯，这熟悉的老房子着火的感觉。
　　“你自己去解决一下吧。”顾修撇开脸，说着顿了一下，提前预判并警告道，“但不准用我的照片打。”
　　陆时琛：“……”
　　【姓燕的……】顾修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呼唤失踪的主神。
　　他还没出声询问，主神先告知他：【在你和陆时琛吃完早餐之后，他的心愿完成了。】
　　调子冷冰冰的，仿佛回到了刚认识的第一天。
　　顾修却没有在意这些，只知道任务进度终于有了重大突破，成功完成1/3！
　　完成任务又亲了个爽，双喜临门。
　　顾修心情大好，只是不由感慨：【原来九叔的心愿真这么简单。】
　　主神说：【如果一个人对你要求太高，希望你为他做成你难以完成的事，让你苦恼、为难、痛苦……只能说明，他不爱你。】
　　顾修闻言感慨万千，又想到自己解释有关在医院打工的那番话。严格意义上来说他并没有撒谎，但也的确隐瞒了关键的事实，并且成功误导了陆时琛。
　　他不由撇撇嘴，嘟囔：【九叔工作那么厉害，但在感情上真是有够笨的。他这样，太很容易被骗了。】
　　主神：【因为你爱才会被你骗，就算发现你在撒谎，他也会选择忍耐和原谅。】
　　顾修：【哎，你今天怎么说话这么好听？】
　　主神刚受到夸奖，下一秒就是一个大转折：【但是，你的所作所为的确很渣攻。】
　　【……】顾修默然，【受不了了，你说话的口气和九叔也太像了！你比他更爹！】
　　主神咄咄逼人：【难道不是？你一边撩他，一边追陈北川，还去医院照顾靳沉寒……】
　　顾修见招拆招，开始耍赖：【你现在又有点像陈北川了，你脑子里有整个星网的数据，我辩论不过你，你欺负人。】
　　主神不说话了。
　　过了几秒，主神似乎叹了口气，又开口：【算了，反正他们也不会介意。】
　　顾修满意地哼哼：【就是。介意什么介意，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哎，我想起来靳总说过类似的话，他说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主神：【……】
　　*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陈北川那边的面试也顺利结束了。
　　A79集团的实习工作差不多十拿九稳，剩下的几家公司他也不愿就此放弃，打算再去面几家。
　　陈北川在电话里简单说完面试的事，又说：“顾修，你今天有空吧？出来一趟，陪我去挑正装。”
　　顾修自然一口答应下来，他才完成一个心愿，乘胜追击，正好容光焕发地去攻略下一个。
　　两人约在市中心的大型商圈见面，顾修气头十足，领着陈北川就进了其中最显眼最高端的商场，一路直奔高档西服成衣店。
　　顾修第二次扮演豪门纨绔，已然信手拈来，姿态拿捏得十足，昂首阔步地在几名店员的注目礼中走了进去。
　　回头一瞧，陈北川这小子在这个世界算不上有钱，姿态却比他还悠然。
　　陈北川双手插兜，神情略显懒散，看起来就像在小区楼下随意散步一般。他压根没瞧那群光鲜亮丽的店员，只是好笑地打量着顾修，自然也不会怯场或感到不自在。
　　顾修多此一举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张开嘴——
　　陈北川抢台词：“你有的是钱，让我随便选？”
　　“呃……怎么可能！”顾修猝不及防一卡，眼珠转一圈，又开始了表演，“不过你也可以你随便选，我分期送款送给你！！”
　　陈北川似笑非笑：“是吗？这么客气？”
　　顾修扬扬下巴，阔气十足：“那可不，选吧！”
　　陈北川也不忸怩，听他的去挑了起来。
　　主神出来提醒道：【我告诉过你陈北川和陆时琛见过面，他已经知道你是陆时琛的义子了。】
　　顾修浑不在意，套用主神之前的台词：【因为他爱我，就算发现我在撒谎，他也会选择忍耐和原谅。】
　　主神：【……】
　　顾修这一辈子，喜怒哀乐的滋味都尝过，却半点没有内耗过，他井井有条地教育主神道：【我骗都骗了，演都演了，不管我现在说什么都改变不了已经发生了的事，还不如继续演下去。而且我只是九叔的义子，不想花他的钱也情有可原，我自己确实赚不到什么钱，穷得很，这我又没骗人。】
　　说着望一眼选中一套西服正在比画的陈北川，他抬了抬眉，自信地推断道：【如果陈北川因为我骗他生气了，以他的性格才不会忍呢。如果他忍了……嗯，肯定是在盘算什么鬼主意。】
　　现在的陈北川看着不但没有分毫脾气，笑容也比平时多了几倍，冰块脸不冰了，疏离的气场也不见了，他选好衣服，还不忘过来问顾修：“这套怎么样？”
　　顾修直接夸：“你穿什么都帅。”
　　小嘴真甜。
　　陈北川一笑。
　　不知道哄骗过多少男人，说过多少甜言蜜语，保不齐从娘胎里就开始学着撩人了，区区18岁便达到了大师等级。
　　顾修眨眨眼，催道：“你快去换，看看上身效果怎么样。”
　　陈北川“嗯”一声，仍不走，又说：“你跟我一起来吧，我刚才看试衣间很大，我们可以一起进去。我也不知道怎么打领带。”
　　陈北川这人难得低头拜托别人一起，顾修自然乐颠颠地跟过去，边像只小孔雀炫耀自己：“嘿，刚好，我领带打得可好了。”
　　在试衣间里，陈北川将门拉上，营造出一个私密的小空间。
　　他换上衣服，把领带给顾修，边问：“你对我这么好，我是不是应该好好回报你？”
　　顾修将领带给他绕过后颈，与他距离很近，说话时呼吸都洒在彼此脸上：“嗯？回报什么？”
　　“你说呢？”陈北川微垂的眼里带笑，镜子高瓦数的补光灯映在一角，让那双黑眸亮得像是星光熠熠的夜幕，好一会儿，他才把话说完，“你现在是我的男朋友。”
　　“嗯？”顾修仍是不解，想了下，自顾自道，“嗯……所以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不用客气？”
　　这种逻辑，相当顾修。
　　这个回答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陈北川不由得笑起来，薄唇弯起愉悦又迷人的弧度。
　　“可是你比我有钱，你吃亏了。”
　　顾修颇为谦虚：“没有啦，我打工一天才赚五百块，比你的那些奖学金差远了。”
　　“不管怎么说，我都应该好好报答你。”
　　“那你就……”顾修正想着该怎么使唤他，手里的领带还差最后一个束紧的步骤。
　　咚！
　　冷不防的，试衣间不够牢固的墙面一晃。
　　顾修吓了一跳，他被陈北川一挤，后脑勺压到墙面上，视野骤暗，青年清俊的面孔填满他整个视野。
　　“陈……”
　　嗯，又是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顾修无暇去回忆了，因为陈北川突然换了一种眼神，深黑的瞳色变成两团浓墨，被密密的眼睫遮着，暗不透光。
　　眼看着那双眼越来越近，顾修脑子一空，什么也没想，下意识抬手一挡。
　　陈北川的嘴唇便撞入了他掌心。
　　陈北川当即不满道：“什么意思，不让亲？你先追的我，现在就想翻脸不认人了？”
　　“唔……没有。”顾修松开挡嘴的手，“你吓我一跳。”
　　陈北川脸色黑沉，喋喋不休：“还是你又喜欢上别人了？”
　　“没有……嗯！”
　　陈北川的吻毫无征兆地又压了下来。
　　刚才被挡的那一下彻底激发了陈北川的凶性，抓住这个机会，发了狠地亲，仿佛马上就要世界末日了一样。
　　“唔嗯……”
　　顾修被亲得七荤八素，头发也被揉得乱七八糟。
　　他估计现在自己的模样肯定很难堪，偏偏试衣间就这么大点地方，他躲不开陈北川的视线，更不敢跑出去让导购看了笑话。
　　陈北川捉住他的手，故技重施，又将他往墙上一压。
　　嘴巴开开合合，舌头纠缠嬉戏，第二次接吻便已臻佳境，动作熟练又狂野，将他肺腑里仅有的微薄氧气全部夺走。
　　顾修受不了了，迷乱间找到那条领带，用力拉紧，勒住野兽的脖颈。
　　陈北川闷哼一声，姑且放过他，只是挪开的时候还意犹未尽地，在他嘴巴上舔了一大口。
　　顾修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亲兽梳理毛发的幼兽，被带刺的舌头撸得浑身发麻。
　　陈北川又舔了舔自己的嘴，直勾勾盯着他，情难自抑道：“你好甜。”
　　顾修瞬间红了脸，小声嗔骂：“你、你赶紧把衣服穿好，别乱来了。”
　　从更衣室溜出去散了散热，顾修飞速结账买单，找了个地方缩起来，问主神：【陈北川的心愿完成了吗？】
　　主神冷漠道：【没有。我说了，完成他们的心愿不等同于攻略他们，亲吻并不能完成他们的心愿。】
　　【切……】顾修嘟嘟囔囔，看着不远处打扮一新、意气风发的陈北川，他一愣，忽然灵光闪现，激动地直挺挺站起来：【我知道了！】
　　主神奇道：【你怎么知道的？知道了什么？】
　　顾修挑眉：【哼，我才不告诉你。】


第133章 山雀23
　　刚买了正装，明天就有一场新的面试，也是陈北川最为看重的一场。
　　他西装革履，身姿挺拔，站在A大门口等待顾修，引得无数男男女女驻足，却因为他身上那股漠然疏离的态度不敢靠近。
　　顾修卡着点过来，陈北川冷厉的容色终于一松，无比熟稔地，直接抬手揉上顾修出门匆忙没来得及打理的乱发。
　　顾修反应激烈：“别把我当成鸟撸！”
　　“哪有？”陈北川好笑道，说着压下最后一根乱翘的头毛，忍不住又嘴贱道，“明明是鸟窝。”
　　顾修：“……”
　　然后两人一起打车出发。
　　眼看着即将抵达目的地，司机放慢车速，让车里的两人看到窗外缓缓靠近的气派大厦。
　　陆时琛所在的寰亚集团。
　　顾修：“……”
　　陈北川显然是有意为之，他的态度倒是坦然，对顾修道：“我以后想从事影视行业，寰亚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顾修单手拖脸，有些心不在焉，讷讷应：“……嗯。”
　　陈北川先开门下车，顾修抓紧时间给陆时琛发条消息，问：【九叔，你在公司吗？我来看看你？】
　　九叔：【我有个会议，你不用浪费时间跑这一趟，我下午尽量早点回家。】
　　顾修放心。
　　咕咕啾：【好～那我在家等你^-^】
　　事情已经安排妥当，似乎是觉得自己的回复缺乏人情味，陆时琛又补充。
　　九叔：【怎么了？】
　　咕咕啾：【没，就是想去探班你。】
　　九叔：【……】
　　九叔：【你想来也可以，我调整一下时间。】
　　顾修一咯噔，差点把键盘敲出火星子。
　　咕咕啾：【没事你忙吧！我下次再去找你！！】
　　话题终结。
　　顾修刚吐出一半的气，前面的陈北川又回头问他：“怎么了？和谁发消息？”
　　顾修忙收起手机：“没，没事，走吧。”
　　走着，顾修不太放心地又问：“你面试在几楼啊？”
　　陈北川看一眼楼层指示牌，指了指，对他道：“六楼，寰亚娱乐。”
　　顾修在以前的小世界给陆时琛当助理，对这边的楼层分布还算熟悉，一切都和记忆里一样，大厦中间这几层隶属于寰亚娱乐，而董事长陆时琛的办公室在十五楼。
　　非常安全！
　　陈北川见他表情变来变去，眉毛一挑，问他：“怎么了？不想陪我？”
　　顾修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当然要陪你！”
　　呵呵。
　　这小骗子，满嘴甜言蜜语，就像用一层诱人的蜜糖，精心包裹着剧毒砒霜，哄得人晕头转向，心甘情愿地将其服下。
　　纵然心里百转千回，陈北川却只揉了揉他的头，说：“走吧，去坐电梯。”
　　他们找过去的时候，两部电梯一部在高层，上一层停一层，行动得十分艰难；另一部则在一楼，刚刚有人进去，电梯门正关到一半。
　　免得等电梯浪费时间，两人加快脚步跑过去。
　　然而陈北川伸长的手还没碰到电梯的“上”键，那只剩下一丝缝隙的电梯门，忽然自己缓缓打开。
　　电梯里面只有一个人。
　　他穿着和陈北川款式相似的黑西装，头发梳理得更为整齐正式，略显相似的眉眼多了几分深邃三维，更具成熟稳重、文质彬彬的职场精英魅力。
　　看清这张脸的瞬间，顾修直接原地呆住。
　　“九……”下意识的称呼滚到嘴边，又被他急忙吞咽回去，舌头差点打结。
　　这可不是陆时琛吗。
　　他出现的那一瞬间，环绕在顾修身边的林木气息浓度一下翻了倍，明明是极温和舒缓的味道，此时却让顾修如芒在背，站在烤架上似的脚底火烧火燎，只想逃跑。
　　陆时琛却表情无异，眼神在他脸上点了一下，然后自然地问：“你们要进来吗？”
　　陈北川并未接话，拉着顾修，毫不客气地就走了进去。
　　顾修头皮发炸，忙背过身面朝电梯按键，拒绝和身后两人眼神交流。
　　“顾修。”陈北川忽然开口，呼出来的气息把他吓得心脏狂跳，却只是简单的一句，“按下电梯。”
　　“……哦。”顾修按了下楼层。
　　“我们要去六楼。”陈北川提醒道。
　　顾修看一眼电梯键盘，只有“15”的字样亮着，显然那是先进电梯的陆时琛选择的楼层，而他刚才意识恍惚，居然按在了这个已经亮起的键上。
　　“……”
　　说是上上上个世界的肌肉记忆，也不知道这个电梯里有没有人信。
　　好在顾修随机应变的能力不错，他迅速镇静下来，无事发生一般再按下“6”。
　　很快六层就到了。
　　顾修一扭头就对上陈北川的视线，和他心领神会，一起从电梯出去，提心吊胆地走了几步。
　　身后的电梯门徐徐关上。
　　陆时琛没有跟出来。
　　顾修微微松口气，但又隐隐觉得这么大度实在不像爱人的行事风格。
　　他一时半会想不明白，陈北川又快要面试了，两人先去窗户边上的休息椅上坐着等。
　　寰亚娱乐这层楼专司对外事务与各类面试，往来男女形形色色，其中不少拥有出众的容貌与身材，部分更是平日里只能在电视、杂志上瞧见的演员和模特。
　　即便身处这般花团锦簇、夺目耀眼的环境里，静静并肩而坐的两个男生依旧格外惹眼。好奇的目光一波接一波投向他们。
　　顾修穿梭诸多世界，大风大浪都见识过，区区围观不过是家常便饭，不值一提。而陈北川同样淡定自若，并未因周围人的社会地位而显露出丝毫紧张或讨好，神态跟在学校时没两样，周身透着股生人勿近的 “大佬范” 。
　　长廊另一头似乎有个影视剧的试镜，有个长小胡子的男人将自家艺人安排好，观察他们一会儿，不多犹豫就找了过来。
　　他的目光在气质迥异的两个男生之间转圜，忽见陈北川拧开一瓶水，递给顾修，他立马确认了自己的目标，双眼灼热如火，盯得顾修疑惑地抬起头。
　　男人谄媚一笑：“小帅哥，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当明星？这是我的名片，那边有部A+级的戏在试镜，你的外形很好，我可以把你送你去试男一号，和当红小花搭戏！”
　　顾修一愣，不知道该不该去接那张名片，陈北川反应更快，抢先拿走名片，原样塞回去。
　　陈北川掀眼，黑眸冷飕飕的：“他是我男朋友，不管什么小花都和我们没关系。”
　　但顾修本人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抗拒，男人便打算再努力一把，又劝了两声。
　　陈北川旁听着，抿抿唇，问顾修道：“你想当明星？”
　　顾修忙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才不要，太累了。”
　　“嗯，是太累了。”陈北川表情舒缓，“你不用去做这些，我可以养你。”
　　“噗！”顾修刚喝一口水立马喷了，还不小心喷了那经纪人一声，他忙道，“咳，不好意思，咳咳。”
　　经纪人只能黑着一张脸，悻然离开。
　　陈北川倒是心情很好，嘴角扬起明显的弧度。距离进场面试还有一点时间，他不复习也不排练，就目不转睛看着身边的顾修。
　　顾修被盯得心烦意乱：“看什么看？”
　　陈北川从善如流：“看你好看。”
　　出来一趟，还能被经纪人发掘。
　　顾修小脸撇开，把陈北川从椅子上拽起来，再攘他几下：“快去面试吧你！”
　　两人拉拉扯扯往面试的大门那边走。
　　过往的每一个世界，家境优渥的爱人总能为他营造出极为优渥舒适的生活环境，他也坦然享受着对方无微不至的照顾。除了最初身为直男时内心的些许挣扎，以及最终分别之时的难过，几乎未曾遭遇过什么艰难困苦。
　　但在这个世界里，陈北川因为剧情设定变成了一个家境普通自立自强的学生，竟然也会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证，说什么……要养他。
　　难怪人们都说学生时代纯洁且无关利益的爱情最是令人动容，没有杂质，深深触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顾修便情不自禁攥住这个人的衣角，一路跟他走到玻璃大门口。
　　“陆董。”旁边前台的接待人员忽然站起来，恭敬地喊了一声。
　　顾修如梦初醒，脊背一僵。
　　不远处，陆时琛沉着一张脸，眼神落在顾修身上，嗓音很淡：“这里正在面试，闲人止步。”
　　他看起来怨气很大，坐同一部电梯上楼，顾修不但跟别人待在一块，还全程装作不认识他，现在他也一不做二不休，当作不认识顾修。
　　陈北川直接一步挡到顾修面前，介绍说：“陆董，这是我男朋友，陪我来的，不是外人。”
　　陆时琛表情愕然，顾修则是瞳孔地震。
　　几秒静默。
　　三人心照不宣，没谁先言语，也没谁先动作。
　　又过了几秒，陈北川才拉拉顾修的手，温声安抚他道：“你去那边坐着等我吧，面试应该很快。”
　　“嗯……”
　　顾修逃也似的远离两人，找到距离最远的休息凳窝起来。
　　陆时琛临时抽空下来的这一趟，自然是为了参与这场面试。
　　义子早对他产生了情愫，却碍于身份禁忌不敢靠近，这份感情便被义子迁移到了学校，爱屋及乌地转移到与他略有相似的陈北川身上。
　　明明，几天前他们已经开诚布公，并在那个充满禁忌、刺激以及浓郁情感的深吻里，心醉神迷。
　　现在，顾修却和陈北川在一起。
　　提前发来的探班信息，没准也是为了试探他的位置，以防被他撞见。
　　陈北川还说，顾修是自己的男朋友。
　　陆时琛气得差点没崩住，手里的笔都快被他捏到变形。
　　陆时琛坐入临时增加的面试官的席位，哪怕他一语未发，也给其他几位面试官造成了极其强烈的压迫感。走完基本的流程，每个问题陈北川都对答如流，他们却不敢自作主张结束面试，而是恭敬地请示：“陆董，您有没有什么需要问的？”
　　因为陆时琛的脸色，他们几人都不敢流露出一分一毫对这位年轻人的满意，努力克制收敛着表情。
　　闻言陆时琛终于抬眸，眼神凌厉。
　　陈北川平静地接下他的视线。
　　片刻后，陆时琛开口，什么也没问，反而拍板做了决定：“那你下周一就过来上班吧。”
　　“谢谢陆董。”陈北川仍是不卑不亢，脸上也没有面试官们预想中的喜色，“那我就先出去了？”
　　“这么着急做什么？”沉默了整场面试的陆时琛突然态度一变，反常地追问一个普通的面试者。
　　“我的男朋友还在外面等我。”陈北川勾出一个浅浅的笑，露出罕见的温柔神色，“他很粘人，不好让他等太久。”
　　“咔哒！”
　　忍耐力远超乎常人的陆董，这下他手里的笔是真掰断了。


第134章 山雀24
　　陈北川从面试的房间出来，左右没瞧见顾修。
　　低头查看手机，他了然顾修的去向，仿佛对身后陆时琛的视线一无所觉一般，连电梯都懒得等，默不作声一个人走楼梯离开。
　　顾修唯恐再变成尴尬的夹心饼干，提前溜号，此时正等到大厦门口的岗亭后方。
　　主神不知道为什么对外面的世界感兴趣起来，一团灰雾漂浮在外面，任他怎么驱赶也不舍得回去。
　　“那你让让！”顾修拨弄那触感微凉的灰色不明物体，像盘橡皮泥一样捏着推他，“你挡着我了！！”
　　灰雾虽然能够挡住他的视野，在旁人眼里却是无影无形。
　　陈北川的视线畅通无阻，走了几步便顺利找到他，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搞定了。走吧，去我家。”
　　顾修稀里糊涂地进了门才反应过来。
　　陈北川倒是坦然自若，顺势发问：“我下周一开始上班，你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你从我家去学校方便，晚上等我下班回家，我们也可以一起吃晚餐。”
　　“这……不好吧。”顾修表情有点为难，“我们才谈了没几天……”
　　陈北川直接问：“你觉得太快了？”
　　顾修脸一热，经验丰富就是这点不好，一点暗示就容易让他的大脑奔驰到有颜色的地方。
　　陈北川表情寻常，目光坦荡，看着并没有任何歪门邪念的样子。他自然地放好自己的包，又把顾修的包接过来，挂好，然后才把身上那略为束缚的西装外套脱下来。
　　处理好这些琐事，两位第一次谈恋爱的大学生之间的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
　　顾修坐到沙发上，紧张得动来动去。
　　陈北川忽问：“要不要看电影？”
　　顾修讷讷应：“嗯……”
　　多了电影的画面和声音，气氛缓和不少。
　　将近晚餐时间，新的话题随之诞生，陈北川问：“晚上叫外卖吧，你想吃什么？”
　　两人点好晚餐，等晚餐送来，吃晚餐的时候还能再看一部电影。
　　酒足饭饱，顾修抱着枕头，默默地想着。
　　虽然陆时琛的心愿已经完成了，但他不能就此扔下陆时琛不顾，否则就真成渣男了。陆时琛那边还需要安抚和解释，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今晚都不该在陈北川这里过夜。
　　陈北川忽然起身。
　　顾修吓一跳。
　　然而陈北川只是拉上了窗帘，营造出更适合观影的幽暗氛围，也更适合培养暧昧。
　　“这种恐怖片暗点看才有感觉。”
　　说罢，他把灯也一起关了。
　　电视屏幕上的光影不断变幻流转，映照在陈北川的侧脸上，令那线条时而隐没于浓重阴影之中，时而又被光亮勾勒得清晰分明。
　　陈北川身姿笔挺，坐姿端正，仿佛沉浸在电影里，目不转睛。但在光线陡然变亮的刹那，顾修多次捕捉到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那细微的变化，带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意味。
　　顾修一直走神，乱七八糟的东西想了一大堆，直到猝然从电视里传出刺耳的尖叫，吓得他整个人一弹，直接往爱人身上扑。
　　陈北川一直在等着这个时机，在他动作的瞬间伸出手，原本只是想揽过爱人的肩膀顺便摸摸腰，结果一步到位，在一片黑暗里，不知道摸到了什么地方。
　　Q弹的手感令他爱不释手，情不自禁拍两下。
　　顾修一个激灵，更进一步往他身上贴，一下就把他的呼吸弄乱了。
　　电影才过半。
　　陈北川突然问：“你先去洗澡还是我先去？”
　　“嗯？”顾修身经百战反而有几分茫然，“什么？”
　　陈北川黝黑的眼睛看向他，声音有点沙哑，又问道：“还是一起洗澡？”
　　顾修：“……”
　　当然不要。
　　陈北川先去洗澡，顾修终于有了能喘口气的空间。
　　恐怖电影还在放，他一个人看有些怕，把音量调低再调低，最后还是没能坐得住，悄悄起身，前往水声哗啦的浴室。
　　这套房子是简单的一室一厅，卫浴间也不大，站在门口一眼就能望到底。
　　顾修走过去，发现门居然没关严实，正丝丝往外冒着热气，难怪水声那么大。
　　……什么意思，邀请我偷看？
　　顾修心乱如麻，乱七八糟地想了半天。
　　突然，水声停了。
　　陈北川洗完澡，留给顾修犹豫的时间急剧缩减。
　　他赶忙掉头跑到唯一的卧室里，把窗户打开一条缝，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剥个干净，换下来的衣服全塞到衣柜不起眼的角落里。
　　然后“砰！”，变回原形。
　　“啾啾啾。”小山雀召唤主神。
　　灰雾沉默地飘出来。
　　顾修：【你帮我拿一下手机。】
　　他使唤得自然而然，俨然是将主神当成了007一般的服务系统。
　　主神总说自己这不能干那不能干，行动上倒是任劳任怨，放出一缕灰雾，迅速卷起他的手机，比他还快一步窜出窗外。
　　小山雀啪嗒啪嗒踩着木地板往窗户那边走，忽听门外脚步声接近，咚咚咚的，又快又急。
　　主神比他更着急，高声催促：【你是鸟，怎么总是用走的？快过来！】
　　“啾啾啾！”
　　顾修惊得一身白毛变得蓬蓬松松，还不忘条件反射骂一句。紧接着他忙不叠展开翅膀，从打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展翅的山雀如同闪电般迅速，融进浓郁的夜色……
　　陈北川推门而入。
　　他刚洗完澡，一身湿气，就围了一条浴巾，让窗户那边的冷风一吹，不由打了个哆嗦。
　　卧室里也没有顾修。
　　他抿抿唇，环顾一圈，突然蹲下去，捡起床边一根白色的羽毛，眼神晦暗不明。
　　他并没有急着地打电话发信息联系顾修，而是不紧不慢地在房间里搜寻其他异常的痕迹。
　　他打开衣柜，乍看起来没有什么异常。
　　他再去打开电脑，查看前几天安装在衣柜里的微型摄像头，调出今晚的监控记录。
　　一片黑暗中，明亮的光倾泻进来。
　　衣柜被顾修打开，但出人意料的，顾修身上似乎未着寸缕，胸腹手臂都光着。
　　再往下，监控拍不到。
　　陈北川默然。
　　只见顾修在他的衣柜里放好衣服，砰的一声后，便凭空消失了。
　　陈北川一愣。
　　这简直像……志怪故事里来去无影无形，专门蛊惑勾引人，然后吸人精气的妖怪。
　　*
　　顾修在隐蔽的夜色里急速飞驰，一转眼就回到了陆家的豪华大别墅。
　　他毫不客气支使主神，让他帮忙打开卧室的落地玻璃门，畅通无阻地飞过去，在自己舒适温暖的大床上打一个滚，恢复人形。
　　“呼！”
　　顾修终于松懈下来，舒舒服服地抱着自己的被子，没立马去穿衣服。
　　过了几秒。
　　他瞄一眼旁边阴魂不散的灰雾，莫名脸一热：【你还在这干什么？】
　　召之即来挥之不去的主神：【……】
　　顾修不自在地拿起一角被子，挡住自己的隐私部位。
　　恰在这时，卧室房门被人从外推开。
　　陆时琛出现在门口。
　　似是没料到顾修回来得如此突然，陆时琛脚步急停，表情一愣：“顾修？”
　　下一秒，他才发现义子浑身赤/裸，就腰部盖着一点被子。
　　遮了这一点还不如不遮。
　　陆时琛浑身僵直，不住吞咽。
　　“啊，九叔……”这太猝不及防了，顾修也是脸红耳热。
　　他下意识的称呼反把陆时琛召唤上前。
　　顾修顿时全身红透，忙把话说完：“九叔，你先出去一下，我要穿衣服。”
　　“……”
　　“抱歉。”陆时琛如梦初醒，转身收走那冒犯的视线。
　　次日早晨陆时琛醒来，下楼见到佟叔，又得到一个意外的消息：“顾少已经吃完早餐出门了。”
　　陆时琛自是惊讶无比。
　　但转念一想，这种违背本能的早起，无非是对自己的逃避。
　　他没什么胃口，草草填了填肚子，穿过院子时，忽见顾修捡回来的那条黄狗，就蹲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谄媚地摇尾巴，吐舌头。
　　这本没什么奇怪的，但再往前一步，陆时琛猛然一顿，露出愕然的表情。
　　黄狗平坦的脑袋顶上，赫然站着一只昂首挺胸的白色小鸟。
　　胖嘟嘟的身体，大大的灰白翅膀一展，倒是神气十足。
　　“啾啾！”小鸟的声音也很清脆悦耳。
　　陆时琛：“……”
　　不愧是大集团董事长，这等骇人听闻的一幕也没让他的表情有多少变化。
　　一狗一鸟看起来相处融洽，但二者到底是食物链上的捕食关系，黄狗嘴巴一张，小鸟连渣子都不剩下。
　　陆时琛屏息，尽量避免惊扰黄狗，缓慢挪动手指，从狗头上把小鸟接了过来。
　　“啾！”小鸟似乎很高兴，拿尖嘴戳戳他。
　　近距离仔细一看，这家伙似乎是传说中的鸟中萌物，曾经差点被评为国鸟的北长尾山雀。
　　如此罕见的野生群居动物，竟然如此亲人。
　　听着他细细的啾啾声，陆时琛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软和了些，不由抬起手，轻轻撸过小鸟脑袋。
　　又小，又轻，又软。
　　他的动作不敢太大，呼吸都屏住了，唯恐一不小心把这小小的家伙弄伤。
　　小家伙倒是胆子很大，一个劲儿地往他掌心蹭，发出一连串愉悦的叫声：“啾啾啾啾啾。”
　　与此同时，一道少年音在陆时琛耳里响起：“你要相信我。”
　　燕山停陆时琛一愕。
　　小鸟稳稳踩着他的手指，黑豆豆眼睛认真地望着他，忽然又张大鸟嘴，发出另一种声调的叫声：“啾叽！”
　　少年音同时传来：“爱你！”
　　陆时琛：“？”
　　小山雀猝然从他手里钻出去，展开翅膀，扑棱棱地几下就飞远了。
　　陆时琛：“……”
　　哪来的花花公子小鸡，撩完就跑。
　　*
　　折腾来来去去，陈北川的心愿居然依然没有完成。
　　顾修也一反常态，不再逼问一无所知的主神，连一句吐槽抱怨也没有。
　　这天是周一，陈北川实习的第一天。
　　顾修起了个大早，以人类形态面对陆时琛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解释，倒不如变成简简单单的小鸟，一了百了。
　　等陆时琛出了门，他才回房间变回原形穿好衣服，马不停蹄出门，在寰亚集团大门口等待。
　　上次在出租屋里情到浓时他偷偷跑路，这时候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出现了。
　　陈北川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可身体仍不受控制，看到这个小骗子就迎了过去，还忍不住带着几分期待问他：“你怎么来了？”
　　顾修单眼皮的黑眼睛在晨光下清透水润，看着人的时候纯良又无害，小动物似的。
　　做的事却像是那种勾魂摄魄的妖精。
　　他展颜一笑，真心实意道：“陈北川！我来送你上班！今天可是你第一天上班哎……”
　　陈北川薄唇轻抿，沉默。
　　顾修倒是热情，将他上下打量，眼睛越来越亮：“嗯？这是我上次给你买的那套正装吗？怎么感觉今天看起来更帅了？”
　　陈北川：“……”
　　顾修眨眨眼：“那你进去吧，别迟到了，我就先走了？”
　　“喂，顾修。”陈北川终于忍无可忍，开口。
　　顾修：“嗯？”
　　陈北川偏了下脸。
　　然后毫无征兆地口齿大张，在他脸颊上咬了一下！
　　“小骗子。”
　　顾修愤然捂住脸：“颜删汀你个狗……”
　　陈北川却已经转身进了公司大门，听到他的声音转身回来，那张冷脸明显已经云销雨霁，嘴唇似勾非勾：“下班也要记得来接我，男朋友。”
　　顾修：“……”
　　彻底送走了陈北川，顾修一个人在街上走着，他记得这附近有家不错的早餐店，来都来了，正好可以吃。
　　灰雾突然飘出来。
　　顾修抢答：【是不是陈北川的心愿完成了？】
　　主神一顿，不由疑惑道：【是，但你怎么知道？你偷看了任务面板？】
　　顾修哼一声：【谁稀罕！】
　　主神越来越好奇，甚至飘过来挡住他的路：【那是为什么？】
　　【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其实是最短的，那时候我没有记忆，因为我随时可能离开，所以不敢和他确认关系。】顾修叹口气，先回忆他们的往事，【他越跟我说喜欢，我越不敢……】
　　【我们就在学校里一起住了四个月，没等到新学期开学我就走了，更没有等到毕业。我之前还好奇过，像他这样的人，又嘴贱又任性，看谁都不顺眼，如果走进职场，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可惜，我没能看到。】
　　【他一定很希望我能看到。】
　　顾修絮絮叨叨。
　　【刚才我看到他西装革履出现在公司门口的样子，我就知道，任务肯定完成了。】


第135章 山雀25
　　在这个无比混乱的小世界里，任务却简单得不可思议。
　　顾修一时怅然。
　　想想也是，一个不管换了怎样的皮囊身份都要保护他、养着他的人，怎么可能让他一个人去面临困难的挑战？
　　可是他的爱人变成了几块碎片，他不能一直停留在其中一块碎片旁边，他必须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把最剩下的碎片全部找回来。
　　小山雀展开大大的、和身体不成比例的灰黑色翅膀，翺翔过天际，划过一道漂亮的流线。
　　中心医院恢宏的建筑群出现在视野里，以极快的速度放大，小山雀的飞速不减反增，直冲住院部的一扇窗。
　　“啾啾！”
　　同时毫不客气地命令主神，开窗！
　　主神：【……】
　　总是推推拉拉的主神，这次遗憾错失表现机会。
　　801病房是整层楼VIP病房里最为豪华的，窗户也最大，但出于医院的安全规定，只能打开窄窄一条缝透气。
　　顾修冲过去才看到，那扇窗户居然已经打开了。
　　是护工大哥来了吗？但那个懒惰的家伙哪有这么细心，还记得开窗透气。
　　顾修身上的羽毛很蓬松，实际体型很小，体重不到一两，他啾啾啾的，把自己的小脑袋挤进窗缝，看起来勉勉强强，但匪夷所思地，他轻松一拱，整个胖乎乎的身子都钻了进来！
　　以防病房里还有其他人，他没有立刻跳下去，就安安静静地站在窗口，收拢羽毛，变成一颗小鸟球观察室内。
　　哐当，房间里的动静还挺大。
　　然而放眼望去，房间里只有靳沉寒一个人而已。
　　他居然已经能从床上起来了，但他卧床一月有余，腿部肌肉萎缩不好发力，最简单的移动都困难重重，必须一直扶着东西，一不小心还把柜子上的杂物撞倒了。
　　那颗漂亮的水晶球也移动到了床头柜的边缘，要掉不掉，看得顾修心惊肉跳：“啾啾！”
　　靳沉寒身体哪哪都不太舒服，却眼疾手快地把水晶球放回原位，爱惜地摸了摸。
　　小山雀炸开的羽毛恢复如初，保持安静，继续观察这个努力复建的人类。
　　顾修知道爱人的身体素质强悍，甚至能爆发那种从植物人状态惊醒的奇迹，但一般人卧床一个月需要三个月才能正常走路，他的爱人才苏醒没几天，已经非常不错了。
　　真是身残志坚！
　　小鸟暗中观察，身子缩成一团真正的球，歪了歪脑袋。
　　终于，靳沉寒一个转身，发现了窗边的意外来客。
　　他明显一愣，视线固定。
　　顾修被发现了也不惊慌，反而站起来，鸟球变成鸟条，热情地打招呼，声音清脆嘹亮。
　　“啾，啾啾！”
　　人，泥嚎！
　　靳沉寒默然片刻：“……什么奇怪的小东西。”
　　“……”顾修也默了默，然后愤怒地，“啾啾啾！！！”
　　你才小！
　　上次在陈北川那里是好肥的鸡，这下好了，靳沉寒直接把他开除鸟籍，变成奇怪的小东西。
　　人，坏。
　　被吼了一通，这次靳沉寒沉默更久，不过大概率不是被虚张声势的鸟球吓到，而是因为这过于人性化的反应而陷入怀疑。
　　顾修才不管他心里的弯弯绕绕，胆子很大，纵身一蹦，就落到了床头柜那颗水晶球上。
　　踩起来有点滑，还好他平衡性好。
　　“啾！”
　　顾修扬起小脑袋，模样看着神气十足，像在炫耀。
　　靳沉寒试着伸出手。
　　仿佛就在等着这一刻，小山雀啾一声，迫不及待地跳过来，稳稳降落在他的掌心里。
　　靳沉寒以前看过那些养鹦鹉的人，手养的鹦鹉最亲人，但鸟类到底是鸟类，那些鹦鹉更喜欢站在主人的肩头、头顶，或者手指，总之把主人当成一根趁脚的树枝。
　　这种北长尾山雀是群居野生动物，不适合人类饲养。明明是野生的却比从小养到大的小鸟更亲人，现在来到他的手里，居然不是踩着他的手指，而是在掌心最柔软温暖的地方……
　　一屁股坐了下来？
　　“啾啾？”
　　小山雀歪了歪头，似乎还奇怪人类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
　　靳沉寒敛眸，免得自己不小心带着他一起摔倒，先坐到床边上，然后拉开床头柜，从里面取出一根小鸟毛。
　　“啾啾啾！”顾修顷刻认出自己的羽毛。
　　“这是你的吧？”靳沉寒笃定道，“很早之前，你就来过了。”
　　碎嘴子的小鸟硬生生憋住一声不吭。
　　靳沉寒却笑了笑，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啾啾，啾啾……”小山雀反过来主动地蹭。
　　喜欢，再摸。
　　靳沉寒一愣。
　　他明显听到了一道清润的少年音。
　　而那道声音，再熟悉不过了，在他深陷于黑暗的泥沼中时，那一个又一个煎熬的日夜，他无无数次听见这道声音，叽叽喳喳、喋喋不休。
　　一边费心费力照顾他，一边嘀嘀咕咕地抱怨；既希望他能赶紧醒过来，又不知道为什么不想他醒得太早。
　　可能是怕他一旦醒来，一切就会恢复如初，美好的双人时光结束，他们会变回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或者因为立场对立而渐行渐远？
　　但靳沉寒心里清楚，绝对不会。
　　他不知道是怎么了，不知道是不是植物人的状态松懈了他的防备，他竟然在那朝夕的相处中对那个少年生出深深的眷恋，甚至因为对方每次的离去而惶恐不安。
　　他陷入自己的思绪里，又被小山雀蹭了两下才回过神。
　　“明天就是圣诞节了。”靳沉寒摸着小山雀，喃喃自语道，“如果我能恢复好，刚好可以和他一起去过节。”
　　顾修：“……”
　　你的“他”可能忙不过来。
　　也不是顾修自恋，靳沉寒嘴里的“他”除了自己当然不可能有别人。虽然他们在这个世界的互动不多，靳沉寒一直昏迷不醒，但这段时间以来，顾修不辞辛劳地照顾他，给他翻身喂食擦身子。
　　连陈北川和陆时琛都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
　　小山雀非常骄傲地扬起小脑袋：“啾啾啾，啾啾啾。”
　　不用陪，送礼物！
　　明知眼前的小东西只是一只小鸟，再通人性也不过动物而已，可靳沉寒看着那灵动的黑眼珠，居然不由自主地问：“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
　　顾修啄他两下：“啾，啾。”
　　“人，笨。”
　　两个简单的音节在靳沉寒的耳朵里响了起来。
　　“……”
　　靳沉寒露出愕然的表情，看看自己手背上被啄出来的小红点。
　　“啾啾啾！”
　　“嗯？”靳沉寒皱眉，“你是不是又说了什么……”
　　刚才那人类少年的声音突如其来，可病房里没别人，又位于幽静的高层，底下是一片开阔宁静的花园，也没有人在楼下玩耍叫喊。
　　靳沉寒忙捉住这唯一可疑的小山雀。
　　“笨蛋。”
　　少年音再次响起，山雀的小尖嘴也一开一合。
　　靳沉寒：“……”
　　静默两秒，再开口：“你骂我？”
　　“啾啾啾啾啾！！”
　　小山雀一下变得很激动，一边扑腾一边啾，啾得人耳膜直疼。
　　那少年音却不见了，仿佛这一串啾没有多少附加含义，只是用语调和情绪，纯骂。
　　他什么也没听懂，但切切实实感觉被骂了。
　　“你这小鸟……”靳沉寒无奈又好笑，把这不安分的小山雀翻过来，翘起长长的尾巴，露出屁股下厚实的白毛。
　　小山雀拼命挣扎：“啾啾啾？！”
　　靳沉寒不为所动：“我看看你的性别。”
　　顾修：“啾啾啾啾！”
　　聒噪的鸟鸣中夹杂一道少年音：“看不出来！”
　　“嗯？”靳沉寒挑了下眉，不以为意，自顾自地把小山雀的屁股毛扒拉开。
　　“啾啾！啾啾啾啾啾——”
　　“……”
　　靳沉寒大病初愈，本就虚弱，再让这小鸟撕心裂肺贴着脸一通吼，仿佛有一把电钻从眉心钻进去，绞疼得厉害。
　　他只好暂且放过这黑白喇叭鸡。
　　顾修摆脱他的束缚，立马连蹦好几下，跳到窗户上把自己卡在缝隙里，和他离得远远的！
　　确认自己安全以后，不忘气势十足回头骂一声：“啾啾！”
　　靳沉寒：“……”
　　小山雀跑了。
　　靳沉寒望着天穹中那道如利箭脱弦远去的身影，心中无端泛起一股空落落的感觉。
　　晚些时候，陆清梧过来了。亲眼看到儿子努力复建，她惊喜交加，险些热泪夺眶而出。
　　她忍了忍汹涌的情绪，忙过去帮忙：“沉寒，你才刚醒，千万别累着……”
　　靳沉寒自然拒绝女人的搀扶：“我没事。”
　　陆清梧也不强求：“那我去帮你要台轮椅吧。”
　　靳沉寒自然不愿像个残疾人那样坐轮椅，但如果有轮椅代步，他肯定不会让那只小山雀轻易逃脱。
　　这情形就如同面对顾修时一般。顾修总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好似握在掌心的流沙，不管怎么用力，都无法阻止其从指缝间悄然溜走。
　　坐上轮椅之后，他的行动范围也大了起来。他能自如地操纵轮椅从病房出去，甚至坐电梯下楼。
　　他研究了一会儿轮椅，又问陆清梧：“顾修呢？”
　　已经做好那孩子如烟雾一般难以捕捉的心理准备，谁知陆清梧却说：“他说明天来看你。”
　　明天，刚好是圣诞节。
　　靳沉寒微愣，不禁想起自己对小山雀说的那番话，明天想和顾修一起过节。
　　不过眼下还有一件事，他一直没有问过。
　　“顾修……”靳沉寒品味着这个名字，向母亲确认，“他是陆时琛的义子？”
　　陆清梧反而一愣，奇道：“是啊，你就是在三年前那场慈善晚宴上，对他一见钟情吧？那是陆时琛唯一一次带他出来见人。”
　　靳沉寒一默：“当然不是。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
　　陆清梧说话很直接：“他现在也才18岁，比你小了一轮呢。”
　　“……”靳沉寒丝滑地改口，“18岁成年了。这个年纪的少年最叛逆顽劣，最适合年长的人来照顾看管。”
　　陆清梧说：“陆时琛的想法恐怕和你一样。”
　　靳沉寒眉心一拧。
　　陆清梧继续：“修修是个很有魅力的孩子，我看陆时琛对他的感情也没那么纯粹，尤其他现在已经成年了……不过他已经成年了，在感情方面的事应该由他自己做决定。我看他对你是真心的，他是真喜欢你。”
　　靳沉寒却对顾修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护工工作一清二楚。
　　顾修还屡次三番在他的病房里打电话、发短信，有时候可能是应付陆时琛，有时候又不知道是谁。
　　靳沉寒心中怀疑，便问：“那他今天去哪了？”
　　“嗯……”陆清梧顿了顿，不太确定，“可能是去上学吧？他还是大学生。”
　　末了又安抚疑心太重的儿子： “你就放心吧，他才18岁，心思也简单得很。”


第136章 山雀26
　　顾修的确是去上学了，但不是去学校。
　　这个小世界的任务令他满足并痛苦着，他已经完成了两人的心愿，可这两人并没有消失，所有的生活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他当然不能、也舍不得就此不管，所以晚上依然回家住，陪陆时琛一起吃晚餐和早餐，今天又一反常态来找陈北川，提前等在小区楼下。
　　“陈北川！”见到下班回来的人，顾修乐颠颠地跑过去，“我等你好久了！”
　　陈北川薄唇微抿，愤怒和惊喜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在脸上交织，半晌，理性向感性让步，他问：“你怎么来了？”
　　顾修坦坦荡荡：“下周考试，你快帮我恶补一下，不然我怕我要挂科了。”
　　之前在校园小世界，陈北川那人不要脸天下无敌的本领，也是让顾修学到了。
　　陈北川沉默半晌，先转身走了几步，发现顾修没跟上，只好又回头喊：“喂，过来。”
　　顾修美滋滋地跟上去，一路喋喋不休：“今晚吃什么？你会不会做饭？会的话你做饭给我吃呗，不会的话也可以挑战一下，你学习能力那么强，我相信你，给你做试毒的小白鼠。”
　　陈北川：“……”
　　无语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个小骗子，和那位养父的关系明显不太清白，倒是死皮赖脸，围着自己叽叽喳喳。
　　陈北川迎上少年亮晶晶的黑眸，一肚子闷气撒不出来，就伸出两根手指，捏了他脸颊一下。
　　顾修怒目：“你又捏我！”
　　陈北川一愕：“我以前捏过你？”
　　顾修猛然愣了下，支吾：“嗯……在梦里，你可讨厌了。”
　　陈北川冷笑，再捏，坐实讨人厌的罪名。
　　“喂，陈北川！”
　　“叫什么？”陈北川冷眼，“再叫就不做饭了。”
　　嗯？
　　顾修立马噤声，乖乖巧巧，安安静静，欣赏年轻的爱人第一次下厨的壮烈景象。
　　但陈北川脑子好，懂得扬长避短，就做了两份最简单的阳春面，搭配买的卤菜。
　　顾修一点也不挑食，只要能和爱人待在一起，享受得了富贵，也适应得了清贫。
　　吃完了饭，氧气到胃里去消化食物，顾修和爱人并肩坐在书桌前，看着那堆学习资料昏昏欲睡。
　　顾修忽然嘀咕一句：“今天是平安夜……”
　　陈北川冷脸教育：“你到底要不要补习？”
　　“要的啊。”顾修贼兮兮一笑，“别的也要。”
　　说罢就迅速往爱人脸颊上吧唧亲一口。
　　陈北川僵了一瞬，艰难挤出一个字：“……喂。”
　　“我去接点水。”顾修装得若无其事起身。
　　陈北川自然不是那种一踢就扁的棉花性格，当即将他的胳膊拉住，拽回去。
　　然后发狠似的，用力吻住。
　　“唔唔……”顾修假模假样挣扎两下。
　　好半晌，陈北川依依不舍地放开他，双眸幽暗不知餍足，哑声道：“你先去洗澡。”
　　自是担心自己先洗澡，顾修又偷偷跑了。
　　不过今天顾修没打算逃跑，乖乖地先去洗澡。接着换陈北川去洗，他唯恐顾修趁着自己洗澡溜号，不放心地一步三回头。
　　顾修穿着他的睡衣，非常不客气地直接往他床上一扑，再打一个滚。
　　陈北川抿抿唇，迅速冲去卫生间处理个人卫生问题，不到十分钟就洗了个干净，迫不及待地回卧室找顾修。
　　顾修还在。
　　顾修安安静静地睡在他的床上，四仰八叉，因为家里的暖气充足，他把过厚的被子踢到一边，翻上去的衣摆露出一条雪白的腰线。
　　陈北川吞咽几下，缓缓靠近，喊道：“顾修？”
　　“嗯……”顾修咕哝着回应，没睁眼。
　　陈北川沉默几秒：“睡着了？”
　　顾修没反应。
　　陈北川伸手试探，正好让睡梦中的顾修一捉，抱住当靠枕，还用脸颊一个劲儿地蹭。
　　“……”
　　陈北川发现自己拿这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任由顾修抓着自己的手，轻轻地翻身上床。爱不释手地，摸摸顾修的脸颊，再亲亲头发。
　　这个夜晚就在这样美好的静谧中以极快的速度流逝。
　　陈北川却没什么困意，他和顾修是不一样的人，哪怕记忆残缺，也做不到如此无忧无虑。
　　他天性冷漠多疑，所以不太与人亲近。活到现在终于让这古灵精怪的小家伙缠上，就此沉沦，动了真心，那自然是更加容易猜忌。
　　何况顾修真是个小骗子，没少耍小心眼，他的许多猜测都不是空穴来风。
　　但能怎么办呢？
　　陈北川生平第一次如此无奈，又发泄不了，就捏了捏顾修的脸。
　　顾修被捏得直哼哼，动了几下，开始说梦话。
　　“我真的很喜欢你……”顾修咕咕哝哝，声音很轻，贴在他耳畔，“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等等我。”
　　说完便彻底昏睡了过去。
　　陈北川轻轻叹口气，又亲了他额头几下，然后双臂收拢，紧紧将他抱入怀里，用力再用力，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个人融入血肉，此生不再分离一般。
　　……
　　顾修醒来的时候，陈北川已经去上班了。
　　餐桌上留了早餐，看着是陈北川特意下楼去买的，新鲜的包子豆浆。
　　顾修填饱肚子，立马出发去医院。
　　现在就差靳沉寒的心愿了，他相信等完成爱人的心愿，就是他的心愿达成之时。
　　他的爱人一定会带着全部的记忆，完完整整地回到他身边。
　　光是想一想顾修都心中雀跃，一路上蹦蹦跳跳，心情好得不行。
　　到了医院，他远远地看见后花园那边熟悉的人影，“咦”一声，改道走过去。
　　真是靳沉寒。
　　靳沉寒自己操作轮椅，在花园里透气放风。
　　顾修放轻脚步，悄悄地从身后接近，无声无息地伸出爪子，打算给他一个惊吓。
　　“啊！”
　　结果反倒是顾修被吓了一跳，靳沉寒猝不及防地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快速转过来，喊道：“顾修。”
　　现在这副嗓子已经不复刚醒来时那么沙哑，低沉悦耳。
　　但他在某些方面还是像极了丧尸，机械地重复，又喊：“顾修，顾修。”
　　顾修抽了抽自己的手，赧然道：“我知道我叫顾修。”
　　靳沉寒这才换了句台词：“你来了。”
　　他的气息仍有些虚，说话力求简短精确，以节省力气。
　　“嗯，我说了要来的啊。”顾修说，“你在散步？我陪你一起。”
　　顾修绕到他身后去推轮椅。
　　“你有没有什么心愿，我能替你完成的？”顾修故技重施，开门见山，直接询问考官考试答案。
　　靳沉寒想都没想：“陪着我。”
　　顾修一默：“具体点。”
　　靳沉寒说：“今天是圣诞节，我们一起过。”
　　“唔……”顾修想了想，“也行。”
　　这个要求确实很容易做到，但他直觉这并不是心愿任务的正确完成方式。
　　晒了会儿太阳，顾修推着轮椅坐电梯上楼。
　　靳沉寒身残志坚，没要他搀扶，自己撑着扶手，艰难地转移到床上，然后又喊：“顾修。”
　　顾修头皮一麻，腻歪得有些受不了：“干嘛，总喊我。”
　　靳沉寒强调：“你今天要陪我。”
　　顾修点头如捣蒜：“嗯嗯，陪你。”
　　这人是最难忽悠的。
　　其实爱人的每一个切片都不好骗，但年纪最小的陈北川会直接生气，甚至咬人。被赋予了爹系属性的陆时琛最能忍，忍到极限了却会来硬的。靳沉寒是最强势的那一个，演都不演，还有令人发指的变态性癖！
　　从高冷最毒校草到闷骚隐忍爹系，再到变态的抖S，这条变态的成长路径，如果继续放任下去，不知道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说不定，就是主神那样？
　　集三个切片的缺点于一身，呵呵。
　　顾修只是自己在乱想，没有使用精神力说话，不料阴险的主神居然偷窥他的大脑，冷不防问罪道：【顾修，我好像没对你做什么，我还帮了你好几次。】
　　顾修不吭声。
　　主神追问：【你对我有意见？】
　　顾修点头：【对。】
　　主神恢复安静。
　　顾修担忧地看着虚弱的靳沉寒，叮嘱他道：“你躺了太久，肌肉萎缩得厉害，复建必须慢慢来。你也要好好休息，才有足够的力气。”
　　靳沉寒却像个复读机：“顾修，别走。”
　　顾修都无语了，越发敷衍：“好好好，不走不走。”
　　免得靳沉寒喋喋不休，他拉过椅子在床边一屁股坐下，以证明自己的决心。
　　靳沉寒这才放心了些，拉过他的手，包在手里摩挲。
　　顾修则看着靳沉寒病号服里的双腿，若有所思。
　　【哎，姓燕的。】顾修召唤主神，【我以前经常给九叔捏腿来着，但没有靳总捏过。每次一捏九叔就那啥……靳总更变态，说不定他会很喜欢？刚好他现在复建，也需要按摩。】
　　主神装高冷不予回应。
　　顾修自己做了决定，对靳沉寒道：“我给你按按腿，说不定能加快你的身体恢复。”
　　顾修说干就干，动手前先交代：“你……冷静一点，我给你按摩。只是按摩。”
　　然而他的手一触上去就是硬邦邦的触感，靳沉寒脸上不动如山，身体的每一块肌肉却都如实反应了心中的紧张。
　　顾修还算欣慰，看来自己真是这场医学奇迹的神药，他来给靳沉寒按按摩，没准明天这人就健步如飞。
　　按摩的时候没人说话，太安静了，导致顾修一直能听到吞咽口水的声音。这让他很不自在，头颅低垂，后颈微微发僵。
　　按完靠近自己这边的这条腿，顾修站起来，琢磨着要不要把凳子转移到另一边。
　　手腕却被男人苍白有力的手扣住。
　　“……干嘛？”顾修警惕地看过去。
　　靳沉寒声音嘶哑：“你可以，坐到床上。”
　　虽然两人是老夫老夫，以前这种事没少做过。可现在顾修和这些切片还半生不熟呢，尤其是靳沉寒，他醒了都没几天。
　　不过他倒是继承了在上一个小世界的变态特质，不知隐忍为何物，礼貌体贴且理所应当地得寸进尺。
　　“坐床上就好。”
　　见顾修忸怩不动，他干脆用力一拽，直接把顾修拽到自己身上来。
　　真是一点也不见外。
　　顾修坐到男人腿上，紧张得一阵吞咽，半晌才开口：“那我继续给你捏……”
　　靳沉寒眸光深邃注视着他，一眨不眨，应“好”。
　　顾修被盯得头皮发麻，手上的动作也逐渐变得敷衍。
　　以他对这人的了解，光用眼睛盯着绝对满足不了，浅尝之后只会越来越贪婪。果不其然，他这边专心按摩，那边微凉手指闲着没事，便从他的衣摆钻进去，往他腰上捏了一把。
　　顾修脊背一紧，手指也不由自主蜷缩起来。被人明晃晃吃豆腐，他顶着一张泛红的脸，却仍天真烂漫地问：“你到底想干嘛……”
　　靳沉寒的呼吸更沉，随着手指在少年细滑的腰上移动，气息也越发急促。
　　顾修抿唇，忍耐着，只毫无威慑力地口头警告：“我必须告诉你，我是攻，而且我现在也不会和你那啥。”
　　靳沉寒选择性挑选自己想听的话：“现在不能，那，给你五分钟，够了吗？”
　　“……”顾修一默，“在医院里那啥也不行。”
　　靳沉寒的手依然不老实，在他的衣摆里尽情游走。
　　“只有摸到你的时候，”靳沉寒相当道貌岸然，“我才感觉，我又活过来了。”
　　顾修：“……”
　　这话好像没说错，正是他亲手促成了这一场医学奇迹。
　　反正靳沉寒那些揩油的动作也就擦个边，没摸到什么关键部位，秉持着治病救人的原则，顾修专心致志，继续按摩。
　　他明显感觉到，掐着自己腰的那只手力道越来越大。靳沉寒正在以极其神奇的速度恢复力气。
　　可这人似乎还以为自己是个病人，没轻没重的，疼得他哼一声。
　　靳沉寒动作一顿，喉咙一滚：“我太用力了？”
　　顾修用犀利的眼神回：你也知道？
　　不过顾修顶多瞪两眼，倒是一点拒绝的意思也没有，靳沉寒只觉自己浑身高温不退，嗓子也干渴得厉害，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沙哑的：“那我轻一点。”
　　他们结缘的那个小世界是ABO世界，当时靳沉寒就通过抚摸和体/液交换，用自己的信息素给他治疗损伤，没准这个设定到了这里也奏效。
　　况且让爱人摸几下也没什么，他还挺舒服的。
　　顾修很大方，只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免得在不合时宜的病房出现不合时宜的反应。
　　很快他的按摩便结束了，他也被那只手弄得没了按摩的力气，身体的重量全都放了下去，压到靳沉寒腿上。
　　而靳沉寒为了方便揩油，索性坐了起来，手换成嘴巴，他的他们的那里也靠到了一起。
　　男人身上的肌肉很硬，嘴巴却是极柔软，盖在顾修的喉结上，令他浑身发麻。
　　而这才只是一个开始，男人的吻从他的喉结开始，关照到锁骨，再一路往上亲，从他的下颌流转到嘴角。
　　冷不防湿润的一下，顾修不得不开口道：“呃……别舔……”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哑，因为不好意思把音量放得很小：“你这样，好像狗。”
　　靳沉寒注视着他说：“我很喜欢小狗。”
　　“我又不是小狗……”顾修说着，猛然一愣。
　　对了，靳沉寒的性癖。
　　在那个ABO小说《偷情的礼仪》小世界中，靳沉寒是一个压抑到变态的Enigma，并且萌发了连剧本都没提到的隐蔽性癖。他渴望驯服Alpha，让他们变成乖巧的、眼里只有自己的小狗。
　　顾修几次险些着了他的道，不过每次歪打正着，莫名其妙地就让这位上位者低下了傲慢的头颅，反过来变成自己的小狗。
　　说起来他们共度了三年之久，实际上靳沉寒的变态性癖从未得到满足。
　　顾修若有所思，身上一痒才回过神来，他隔着衣服捉住胸膛上那只手，脸色红热，看着面前的靳沉寒问：“嗯……但是，你不觉得小鸟更可爱吗？”
　　这个问题居然让靳沉寒愣住。
　　几乎是在瞬间，靳沉寒回想到床头柜抽屉里的小鸟羽毛，以及昨天蹦蹦跶哒从窗户钻进来的小山雀。
　　憨态可掬，灵动可爱。
　　带着这样的回忆，再去看面前的顾修，他的瞳孔骤然缩了缩。
　　“哼。”顾修似乎很是不满，把他乱来的手驱逐出境，“你要是喜欢小狗，就找小狗去吧。”
　　“我知道了，我喜欢的小鸟，喜欢小狗只是因为它们和小鸟有些像。”靳沉寒忙改口，一口气道，“像小鸟一样活泼，热闹，天真可爱。”
　　“什么？”顾修听得俊眉直竖，颠倒黑白，“你这人，那你喜欢小狗是找替身是吧？渣男。”
　　靳沉寒一默，突然有些百口莫辩：“……不是。”
　　“我喜欢小鸟，”靳沉寒揉着顾修的细嫩的后颈和碎发，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笃定地说，“而且只有一只。”
　　说着微微侧脸，试图去亲吻顾修的嘴唇。
　　顾修却用一根手指挡开。然后又用力推一下，让他躺回去，伴随一声：“你抵到我了。”
　　被念念不忘朝思暮想的少年坐在身上，是个正常男人都抵抗不住。
　　况且现在的靳沉寒可是这个小世界的主角攻，植物人状态都能雄风大振。
　　“抱歉。”他唯恐顾修又跑了，抓住对方的手，丝滑地道歉。
　　顾修哼一声，好在没走。
　　“看在你这么喜欢小鸟的份上……”
　　顾修脸一热。
　　酝酿再酝酿。
　　嘴巴吝啬地张开一点——
　　“啾。”
　　顾修用人类的嘴巴发出小鸟的叫声，那一瞬间，真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靳沉寒直接愣住。
　　顾修脸颊红透，睫毛闪成羽翼，嗫喏道：“虽然你的性癖有点变态，但我还是满足你一下吧……”
　　片刻，他俯身下去，往靳沉寒的嘴上一啄，再“啾”一声。
　　如果这样依然不能完成任务，他就不管不顾立刻马上变回原形，立刻从窗户飞出去逃跑！！
　　好在，几秒后。
　　主神冷冰冰地通知：【靳沉寒的心愿完成了。】
　　顾修大松一口气。
　　他完成了任务就想从靳沉寒身上下来，但后者哪可能这样轻易将他放过，特别是让他这样一番撩拨之后，浑身邪火直窜，才顾不得医院不医院，恨不得直接把他按在病床上就地正法。
　　“你才18岁。”靳沉寒忽然想到什么，眉头一皱，哑声道，“这些东西，都是和谁学的？”
　　顾修打马虎眼儿：“我哪知道，得问你。”
　　两人一来一往，看似唇枪舌剑互相试探，实则暧/昧调情，连周身的空气都炙热几分。
　　“问我？”被倒打一耙，靳沉寒又好笑又生气，到底舍不得说重话把身上这小少年赶跑了，就悄然移动手指，加大力气……
　　“唔……”
　　顾修的小挎包挂在衣帽架上，手机也收在里面。
　　手机屏幕亮起，同时发出轻微的震动，可惜无人察觉。
　　CBC：【在医院吗？】
　　*
　　半小时前，A大。
　　自打上次被陆时琛严厉质问后，秦淳就像变了个人。不再整天浑浑噩噩地吃喝玩乐，转而到学校认真学习。
　　原本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在学习中痛苦但平静地过下去，结果他今天一抬头——
　　一张过分帅气的面孔映入眼帘。
　　好家伙，这可不是顾修追了老久的校草吗？
　　前不久才被陆时琛拷问过，秦淳直觉不对，头皮发炸，下意识就想溜号。
　　陈北川冷漠且力气如牛地拽住他后领，脸色阴沉如墨，直截了当地问：“把顾修在医院这段时间的事从头到尾告诉我。”
　　秦淳：“……”
　　其实秦淳对其中的内情了解得也不算多。
　　不过他掌握的信息已经足够。
　　陈北川确认顾修最近的确经常去医院，在装受伤之前就经常去，难怪追自己时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拒秦淳说，顾修好像有重要的人在那边住院。
　　陈北川马不停蹄赶去医院。
　　在住院部门口，他又遇到一位熟人，正是陆清梧。
　　说起来这是他和陆清梧第三次见面，第一次是在VIP病房走廊，第二次是在A79集团的面试，因为他能力足够出色加上和靳总的几分相似，陆清梧对他的观感很好，之前也竭力邀请他来自家公司实习。
　　只是他最后拒绝了，去了陆时琛的寰亚集团。
　　没想到第三次见面来得这样快。
　　靳总生病住院的事不算秘密，陈北川上次去面试就听到员工八卦谈论，只是靳总的去向成谜，具体生了什么病也不得而知。
　　但再一次见到陆清梧，陈北川顷刻就明白了其中的隐情。
　　“陆总。”他主动打招呼，态度礼貌，“您来探望靳总吗？”
　　“哎，对……”陆清梧也没什么需要隐瞒的，但姿态躲躲闪闪，有些古怪，“我是来看他的，不过没进去，他现在不太方便。”
　　“嗯？”陈北川眉头一皱，敏锐地问，“他怎么了？”
　　陆清梧本不是心大话痨的人，可满腔喜悦欣慰的心情依然渴望与人分享，她满足地一笑，说：“沉寒和他的小未婚夫在一起呢！”
　　陈北川的脸色顿时一变。
　　“哎对了，你来医院是……身体不舒服吗？”
　　陈北川恢复如常，谦恭却冷淡地回：“我没事，谢谢关系。我来看我男朋友。”
　　“哦，对。”陆清梧想起来了，上上次他们在医院见面，陈北川也说过自己有男朋友来着。
　　两人一个从住院部出去，一个脚步匆匆进入住院部大楼。
　　陈北川一边快步走，一边努力平复心情。
　　顾修是陆时琛的义子，是上流阶层的人。在那个圈子里，男男女女光鲜亮丽，挥金如土，但在婚恋上却未必自由，被迫嫁娶不爱的人的商业联姻屡见不鲜。
　　如果顾修的未婚夫是A79集团的总裁靳沉寒，那合情合理，可谓是两大家族强强联手。
　　顾修之前故意装病的行为也有了解释，都是为了未婚夫靳沉寒。
　　这样一来，他就能一边在医院里照顾靳沉寒，一边装可怜博取自己的同情。
　　说实话，陈北川简直气到快要丧失理智。
　　和这名正言顺的婚约比起来，身为养父的陆时琛那点见不得光的小心思，压根算不了什么。
　　但既然顾修一边维系和靳沉寒的关系，一边又来追求自己，也可以说明那只是一场没有感情的商业联姻，顾修喜欢的人是他，所以才会来追求他，和他确认恋人关系。
　　而且这一切都还没有得到切实的证据证明，还有一丝微末的，他猜错了的可能性。
　　陈北川勉强平静下来的时候，电梯刚好抵达八楼。
　　他快步出去，直奔上次路过的801病房。
　　VIP病房门上的窗洞看不到病床那边的情况，但他只将门打开一条缝，就听到了少年带着撒娇的一句骂：“变态。”
　　然后是男人沙哑的声音，调子暧昧：“还不是你弄出来的？”
　　陈北川下颌线绷紧，放轻脚步，无声无息地走了进去。
　　紧接着，他看到单人病床上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坐在躺着的人身上。
　　躺着的靳沉寒一脸餍足，顾修红着脸坐在他身上，脸颊红得快滴出汁来，却看不出一星半点闪躲的意思，反而也衬得上享受。
　　陈北川一张俊脸直接绿成菜色。
　　

第137章 山雀27
　　哐当！
　　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
　　顾修吓了一大跳，迅速从靳沉寒身上蹦下来，往大门那边走了两步，就见一道匆匆离开的青年背影。
　　顾修直接呆住了，喃喃喊一声：“陈北川？”
　　气得掉头就走的人脚步一刹，回头看他，黑色的眼眸森寒如冰，裹挟着令顾修无比陌生的阴暗情绪。
　　顾修喉咙滚了滚，没能再出声。
　　陈北川只留下这样的一眼，便转身走入走廊。
　　“……陈北川！”顾修如梦初醒，急急忙忙追上去，“陈北川！你等等我！你听我说！”
　　主神再一次告诫：【在你选择脚踏多条船的时候，就该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
　　顾修完全没好气：【滚一边去吧你！】
　　顾修心烦意乱，急着追人，自己的随身物品全都遗落在靳沉寒的病房里。
　　靳沉寒见他追人离开，忙也要过来追他，刚刚艰难地从床上下来，正好听到小挎包里手机震动的声音。
　　靳沉寒脚步一停，先把包里顾修的手机拿出来。
　　屏幕的来电显示，名字赫然是“九叔”。
　　九叔，陆时琛。
　　靳沉寒拿着手机，再看一眼顾修消失的大门那边——陆时琛打来电话，那顾修刚才匆匆跑出去，是去追谁？
　　靳沉寒眉心紧蹙，替顾修按下接听。
　　“顾修。”陆时琛的声音传出来，“你在哪？”
　　“陆时琛？”靳沉寒不答反问。
　　电话对面的声音一默。
　　“我是靳沉寒。”靳沉寒坦然地自报家门，思忖片刻，想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他如实道，“我不管你对顾修是不是有那种龌龊心思，但顾修喜欢我，他一直和我在一起，给我捏腿，和我相处得很愉快——”
　　电话对面陆时琛的呼吸都重了几分，显然气得不轻。
　　靳沉寒眉眼漠然，望向空荡的大门，接着道：“现在，他跟别人跑了。”
　　“……什么？你说清楚……”
　　不顾追问的陆时琛，靳沉寒说完便挂了电话，收起手机再拿上顾修的包，踉踉跄跄地追出门去。
　　……
　　陆时琛打电话的时候，其实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了。
　　顾修在医院的大额消费记录，陆清梧那番替儿子争夺顾修的话，都被顾修一句“觉得可怜所以帮忙照顾靳沉寒”轻易化解。
　　但他这些天回味起来，越想越不对味。
　　可能顾修的出发点只是善良的本性，但靳沉寒极有可能对顾修怀有异样的心思，等靳沉寒醒来的时候，就是顾修羊入虎口的时候。
　　况且这几天顾修又到处乱跑，不着家也不去学校。
　　为了一探究竟，他今天直接找来医院，打算亲眼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结果呢，打个电话给顾修居然被靳沉寒接了，走到医院中心视野开阔的广场，他纵目一眺，又看见气冲冲的陈北川，以及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的顾修。
　　陆时琛收起手机，快步迎到两人面前。
　　“……九叔！？”顾修一个急刹车，惊上加惊。
　　陈北川也停下了脚步。刚才还气得头也不回的人，愣了一下，然后瞬间大变脸，一把拉过身后的顾修。
　　顾修见他态度好转，松一口气，忙道：“陈北川，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可此时面前还有一个陆时琛，他也来插一脚，问：“顾修，你在做什么？”
　　顾修头皮一紧。
　　“顾修，正好。”陈北川大力把顾修拽进怀里，姿态强势不容抗拒，“你现在就亲口告诉你义父，你是我的男朋友。”
　　顾修却犹犹豫豫：“我……”
　　陈北川注视着他的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变红。
　　顾修咬了下嘴唇，为难不已：“但是九叔……”
　　他犹豫的态度，足以说明他的选择并不坚定。
　　这就够了。
　　陆时琛过来，拉住顾修的另一只手往外拽，同时低声斥责陈北川：“放手。你看不出来他不愿意吗？顾修，到我这来。”
　　陈北川自然不肯放手，死死将人箍住，音量拔高：“顾修，你是我的男朋友，告诉他！”
　　顾修脑袋疼。
　　就在这时，仿若幻听一般，又传来一声：“顾修！”
　　身上拉扯的两股力道不约而同一轻。
　　顾修愣了愣，回头去看。
　　正是靳沉寒，他脸色发白，艰难地赶过来，气息有些虚却字字坚定：“呵，男朋友？谁说的？顾修，你不是在我昏迷的时候答应了我妈，等我醒了就和我结婚吗？”
　　顾修：“…………”
　　OMG.
　　当事态严重到某种程度的时候，突破紧张焦灼的临界值，突然一下，物极必反，顾修反倒放松了下来。
　　不就是翻车吗？哈哈，小意思。
　　比起翻车，顾修更担心靳沉寒并未痊愈的身体，赶紧挣脱两人的桎梏，过去搀扶：“你怎么来了……你身子还虚着呢，别乱跑！”
　　陈北川和陆时琛被他晾下，齐齐脸色大变。
　　他们这边还争着呢，针尖对麦芒，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结果两败俱伤，顾修抛下他们两人，直奔脸色苍白虚弱无比却坐收渔翁之利的第三人。
　　“顾修。”
　　“顾修！”
　　他们自然不肯就此放弃，一声又一声地呼唤顾修。
　　陆时琛循循善诱：“顾修，你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们是永远的家人，是别墅的另一个主人。顾修，快来九叔这里，别理他们了。”
　　陈北川冷脸翻旧账：“顾修，是你先追的我，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现在就不打算负责了吗？”
　　靳沉寒虚弱地咳嗽两声，手上却力大无穷，握着顾修的手：“我不舒服，我们回病房休息吧。”
　　顾修：“……”
　　脑壳疼。
　　主神：【说了让你不要脚踏……】
　　砰！
　　主神的话戛然而止。
　　顾修应付不过来了，干脆不管了，他、他撂挑子不干了！
　　三个人眼睁睁看着顾修原地消失，徒留下一地堆叠的衣服。
　　“怎么回事？”
　　“顾修呢？”
　　“顾修！”
　　三人又惊又急，焦头烂额四下环顾，刚才还得的不可开交，现在一下子就变成了大同小异的无头苍蝇。
　　顾修变回体型小巧的山雀，躲在灌木丛里，悄悄观察，一声不敢吭。
　　过了一会儿。
　　三人堪堪冷静，各怀心思。
　　即使有谁猜到这超现实一幕的来龙去脉，也不会轻易诉诸于口，把这重要的信息告诉竞争对手。
　　说起来，哪怕眼前的情况乱作一团，顾修对爱人也没有防备，不怕他们对自己不利，就怕他们自相残杀，自己揍自己。
　　见他们冷静了，顾修想了想，蹦出去，尝试调节气氛。
　　“啾啾～”
　　三人的目光都被这撒娇的声音吸引过来。
　　顾修蹦蹦跳跳，找到一个离三人距离相当的位置，相当端水。
　　他若无其事，迈着大摇大摆的步子，神态举止间毫无心虚，坦坦荡荡。
　　三人似乎打消了疑虑，好奇地观察着他。
　　顾修也乐于表现，兴奋地在三人面前晃动尾巴。
　　“啾，啾啾啾！”
　　人，泥萌嚎！
　　变成小山雀的顾修肆无忌惮，第一次深深感觉到做鸟的好。
　　不管人类顾修做了怎样的渣攻事，都和他这只天真单纯的小鸟啾无关！
　　鸟好，人坏。
　　只是三人都太沉默了，没一个人给他反应。
　　顾修有点不满，张大鸟嘴：“啾——”
　　“咻！”
　　陈北川眼疾手快，迅速捞起他往自己衣服里一揣，面不改色地就要离开。
　　顾修陷入一片黑暗，在衣服里拱了拱：“啾啾？”
　　陈北川隔着衣服把他压住，一语不发，大步往医院外面走。
　　事发突然，陈北川又表现出反常的镇定，陆时琛和靳沉寒都愣了一会儿，片刻才渐渐琢磨过味来。
　　陆时琛忽然想起，为什么有天早晨顾修赤身裸/体在自己身边醒来，自己床上奇怪的鸟羽，以及站在黄狗脑袋上和自己打招呼的北长尾山雀。
　　还有别墅里被抹去记录的几段监控，消失的顾修，阳台上堆成一团的衣服……
　　他脑中电光一闪，浑身一麻，忙大步追上去，肃声对陈北川道：“把那只鸟给我。”
　　“那是我养的，给我！”他相当大言不惭，陈北川脚步不停，他就用手去拽。
　　两人这一争执，靳沉寒更是想了起来，那只小鸟昨天光顾他的病房，和顾修匪夷所思的相似，以及在他脑中响起的少年音……
　　他还想了起来，在自己昏迷的时候，那只小鸟胡作非为，在自己腹肌上踩来踩去，甚至踩到自己的大鸟上。
　　靳沉寒立马加入战局，手一伸：“给我，他是我的。”
　　陈北川默不作声揣着小山雀，拼命挣脱。
　　顾修被藏在衣服里什么也看不到，但被晃得晕头晕脑，发出一连串急迫的啾啾声。
　　陈北川听到他不安的叫声，动作幅度减小，结果让陆时琛钻到了空子，将自己的外套一扯。
　　顾修一直在尝试自救，抓住这个机会忙钻了出来，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展开翅膀，又被陆时琛攥进了手里。
　　“啾啾！”
　　小小的黑豆眼里写满惊慌。
　　陆时琛穿着正式的西装，此时却狼狈仓皇得像个逃犯，抓着他一路狂奔，冲向自己开来的车。
　　靳沉寒大病初愈，拼了命地追，却也只是稍稍减缓了他的速度，还害得自己摔倒在地。
　　“啾啾啾啾啾！”顾修急得不行，拼命扑腾。
　　现在的陆时琛可是陈北川的老板，但陈北川着急上火才不管，捡起地上的包就往陆时琛身上甩去。
　　“啾啾！”
　　千钧一发之际，顾修往陆时琛虎口用力咬一口，趁他吃痛，成功脱身！
　　顾修趁乱逃跑，调用两只小鸡爪吧嗒吧嗒狂奔。
　　他急得不行，好几次扇动翅膀都没飞起来，病急乱投医，嚷嚷道：“007，救我！”
　　“啾！”
　　就在六只手从不同方向伸过来的瞬间，猝不及防的，他的身体失重，诡异地飘了起来！
　　而在三人眼里，只见一道灰影凭空出现，二话不说卷走那只小山雀，然后迅速上升，远远高过他们的头顶，让他们再也无法触及。
　　“……”
　　诡异的几分钟安静后。
　　在一片混乱的战场里，陈北川抿抿唇，去捡起顾修遗落的小挎包。
　　他捏住挎包上的山雀玩偶，朝着狼狈虚弱的靳沉寒走过去，问：“这只玩偶，是你送给他的吗？”
　　靳沉寒皱眉，反问：“什么？”
　　陆时琛瞬间明白了眼前的情况，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脸色越来越黑：“这个玩偶不是你，也不是你送的？”
　　三人：“……”
　　这么说，还有他们不知道的第四个人？
　　

第138章 山雀28
　　灰雾营在半空造出一团云，稳稳拖住小巧的山雀。
　　【他们的心愿我都满足了呀，怎么会这样？】顾修着急得转来转去，【他们都要打起来了！】
　　然后探出头，又于事无补地对着下方嚷嚷：【笨蛋！你是他他是你！你们是同一个人啊！别吵了！】
　　主神沉默不语，灰雾一拢，直接把顾修带离这片混乱。
　　灰雾穿过城市，来到一家高档酒店，从窗户钻进一间干净的房间。
　　一直来到双人大床的正上方，灰雾才散开，让小山雀落下去。
　　顾修在床上翻了个边，软趴趴地瘫着不动弹，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放在以前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他指不定要蹦起来用碎嘴子破口大骂，连主神动作不够轻柔都能被他啄几下。
　　这时他却维持着仰倒的姿势，两只鸡爪子悬空，有气无力地：“啾……”
　　主神沉默依旧，黑雾化作一只人类的手，往小山雀的肚子毛上戳了戳。
　　“啾。”
　　除了疲惫的一声啾，没有额外的反应。
　　灰色的手干脆把小山雀扶起来，刚一松开，小山雀又沮丧地倒下去，声音细细的：“啾啾啾……”
　　主神转而去从衣柜里翻出一件浴袍，扔到小山雀身上。
　　“啾！”小小的山雀被埋到浴袍下方，拱了好几下，“啾啾啾！”
　　砰！
　　挣扎半天，顾修干脆变回人形，三两下将浴袍穿好，依然垂头丧气的，倒是记得叮嘱主神：【你记得黑一下酒店的系统给我登记，别让他们人过来把我赶出去了。】
　　【……】主神默然，他还以为顾修会谴责他擅自闯入酒店的行为，但转念一想，这小鸟精确实没有多高的道德感。
　　明明没有什么道德感，这时他的沮丧却是实打实的。
　　他撇着嘴，又问主神：【他们三个人的心愿全部完成了，任务怎么还没结束？他们怎么还没有变回去？】
　　主神的台词依旧：【我不知道。】
　　顾修把浴袍带子系好，低着头，气都懒得生了，就扔出两个字：【算了！】
　　主神却没有回到他的识海里，灰色的雾像鬼一样缠在他周身，挥之不去。
　　缠着缠着，渐渐地顾修也就习惯了。
　　而且他的爱人们那边乱成了一锅粥，现在只有这团鬼东西能陪着他。
　　他趴在床上，时不时扭头，瞄一眼，灰雾就一直静静地飘在那里，一动不动。
　　嗯？
　　不太确定，再瞄一眼。
　　可能是察觉到他心情平复，灰雾动了动，悄然往他这边靠近，在白色的被子上投下一团阴影。
　　【喂，你……】顾修枕着自己的胳膊，忍不住开口道，【你现在这样，又有点像靳总了。】
　　【……】灰雾一默，【我不像任何人。】
　　【切。】顾修翻了个身，仰面朝上。
　　灰雾立马跟过来，下意识要飘到他正上方，想起之前被嫌弃挡光，急急踩一脚刹车，往旁边移动些许。
　　这次顾修却主动要求：【你过来点，这顶灯晃得我眼睛疼。】
　　灰雾异常配合地飘过来。
　　顾修静静注视着他，心里疑窦丛生，但又不敢确定，便只问：【姓燕的，【你的心愿是什么？】
　　主神愣住，他幻化而出的灰雾也是一僵，仿佛骤然凝固的水泥块。
　　过了许久。
　　终于，他像是一个沉睡了很久的人类那般，开口时声线很缓、很哑，问：【我的心愿？】
　　顾修肯定地“嗯”一声。
　　但这次主神久久没有给予回应。
　　【算了，】顾修也不气馁，翻身坐起来，【我估计你也不记得。】
　　主神回答不上他的问题，也猜不透他心中所想，却依然阴魂不散，似有若无地萦绕在他身边。
　　顾修忽然想到一个离奇震撼但又合情合理的可能性。
　　他的爱人从来没有离开过他。
　　他一直跟着他，一直在他身边。
　　无论是在五花八门的小世界，还是在孤独寂寥的主神空间。
　　顾修盯着那团灰雾的眼睛缓缓聚焦。
　　“chen……”
　　他先吐出一个音节。
　　可是他的记忆缺了一块，最重要的一块。他不记得最初是怎么和爱人相识的了，也不记得爱人最初的名字。
　　他急得不行。
　　“chen……chen，到底是什么来着？”
　　灰雾悬浮绕着他，缓慢移动着，像是在抚摸，安慰。
　　“唔，尘。”顾修猛然抬起头，黑眸里洋溢兴奋激动的波光，“没错，是天地无尘的尘！没错！”
　　而后又陷入卡顿。
　　“燕……燕……呃。”
　　咻！
　　一声异响伴随着一道白光出现在酒店里。
　　顾修吓了一跳，后退数步。
　　白光里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这个世界的陆时琛，他与记忆里的爱人只有三四分相似，深褐色的眼睛注视着顾修，一步步逼近。
　　而后又是接连两道白光，是这个世界的陈北川和靳沉寒，他们争先恐后往顾修这边来，反倒绊住彼此的脚步，眼看着又要扭打成一团。
　　“顾修！”
　　“顾修……”
　　“顾修，你是我的。”
　　三个人就像三种强烈的执念，指向一个共同的目标。
　　顾修吓得直躲，幸好主神还在，他赶紧抓住眼前的灰雾，手感稍显古怪，但也让他安心不少。
　　终于，他无比肯定地，叫出那个名字。
　　“燕无尘！”
　　灰雾一僵。
　　乱作一团的三人也停住。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有爱人的一部分特征。
　　陆时琛是骨骼轮廓，陈北川是那毒舌的薄嘴唇，靳沉寒是锐利的眼睛形状。
　　在顾修叫出那个名字后，他们三人重新化作白光，三道光从不同方向而来，集中在灰雾所在的位置，起起伏伏，重新凝聚成人形。
　　不同却又相似的容貌轮番变换。
　　直到最后，那张熟悉的脸，熟悉的灰色眼睛，才完完整整地在顾修眼前浮现。
　　顾修愣愣地张大嘴巴，愕然失声。
　　和记忆里一模一样的爱人。
　　俊朗三维的五官，生人勿近的冷冽气质。
　　还有那标志性的，深邃的灰色眼睛。
　　好似露神雾重的冬夜里，亘古不化的冻湖。却因为里边倒倒映的月色，树梢，以及停泊在上面的小鸟，而有了温柔动人的神采。
　　许久，他薄唇轻启，用那最熟悉的声线说：“我说过，每一次我都会回到你身边。”
　　见顾修发愣，他轻轻一笑，捏了下少年的脸颊，认真叮嘱：“这次不要再忘记我了。”
　　“完完整整地，答应过你的。”
　　“顾修，我回来了。”
　　顾修却仍在发愣。
　　“顾修，好久不见。”
　　燕无尘含笑望着他，张开双臂，缓缓道。
　　“——我的小鸟，归巢吧。”
　　顾修眨眨眼，再眨眨眼。
　　他怀疑自己在做梦，但也顾不上那么多了，不管不顾，迫不及待地扑上去。
　　男人有力的双臂稳当当接住他。
　　不是做梦。
　　他的爱人真的、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那一瞬间顾修的脑海中涌入了很多记忆，他恍然想起自己真正的出生地。
　　那是一片白雪茫茫，无边无际的浩渺森林。
　　北长尾山雀是群居动物，冬天最寒冷的时候会簇拥在一起取暖。可他刚生下来就亲兽弄丢，又不合群，眼看着便要无法挨过这个冬天。
　　直到御兽世家的少主燕无尘外出历练途经此地，捡到奄奄一息的他，把他捧进温暖的掌心。
　　可是太晚了，燕无尘为他输入强大的灵力也回天乏术。说来他一只没开灵智还独来独往的小山雀，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
　　为了救他，燕无尘不惜与他订下血脉相连的生死契约。
　　那样天资卓绝的少主，一生只能使用一次、关乎生死大事的血契，就这样浪费在了一只没开灵智的小山雀身上。
　　燕无尘让渡了自己一半的寿元给他。
　　那样汹涌澎湃的灵力，足以让一只平平无奇的小山雀，从濒死状态迈上修仙之路……
　　“总是啾啾啾的……”男人的声音在脑中响起，仿佛从悠远的冰雪山脉传过来，裹挟着刺骨寒风，却极尽温柔，他说，“以后就叫你啾啾吧。”
　　小山雀却并不满意，用力啄这个与他性命相连的人类，硬是让对方给自己改了一个人类的名字。
　　“好吧，修修，叫你修修怎么样？”燕无尘说，“嗯……你也想姓燕吗？可我不喜欢这个姓氏……咕咕啾啾的，不如，叫你顾修？”
　　再后来，顾修成功修炼成人形，话都还不会说，第一时间就冲进对方怀里打滚，肆意撒娇。
　　都忘了人类需要穿衣服。
　　还是燕无尘把他提起来，从饮食起居各个方面，一点一点悉心教导他。
　　后来他好不容易长大了，到了人类及冠的年纪，可他们却意外遭遇敌袭，从此被迫分离。
　　他拼劲所有修为，斩断了和燕无尘的血契，将对方赠予自己的生命原原本本地还回。
　　那之后不知道过了几百几千年，多少个轮回。
　　顾修在主神空间重新长大了一次，而他以为早该荣登仙途的燕无尘居然为了救他变成许多碎片，并丧失了所有记忆。
　　顾修满腔激动无从宣泄，只能紧紧揪住这个人的衣服，半晌没能发出声音，他急得快把不存在的尾羽摇起来，说不出话，他就抱着对方，把自己的嘴巴往上送。
　　不管了，先亲再说！
　　忽然。
　　砰！
　　“啾？”
　　猝不及防地，因为过于兴奋，顾修意外变回原形。
　　“啾啾？”顾修难以置信，逐渐激动，“啾啾啾！”
　　好在燕无尘眼疾手快把他接住，捧在手心里举起来，看着他，既怀念，又忍俊不禁。
　　顾修着急不已，上蹿下跳：“啾啾啾啾！！！”
　　燕无尘灰眸沉静又温柔，用手心捧着他，又顺了顺他的毛发，再低下头。
　　跨越千百年的一吻，终于落在了那聒噪的鸟喙上。
　　-end-
　　　　下一本《一觉醒来和死对头结婚了》娱乐圈先婚后爱！请收藏吧[害羞][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