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星际唯一的治愈系鹦鹉!!/陛下的鹦鹉小护卫》作者:art君君【完结】   简介:   又名《陛下的鹦鹉小护卫》   ☆话唠小太阳鹦鹉受X高岭之花腹黑陛下攻   一朝穿越,夏一阳变成只凯克鹦鹉。   巴掌大,黄秋裤,人称秋裤鸡。   这不是最惨,他被送给从不出现的主人,关在房里差点关自闭。   夏一阳不知道的是,这间房里装满了摄像头。   他在房里乱飞,偷吃内室的果子,用嘴拆卸堆积的礼物盒,叼纸盒续壁炉的火取暖,站在挂钟上开嗓…   画面全部传到直播网,在他不知情下,他一夜成名。   后来,在内室踢正步的夏一阳踩亮桌上的ID手环,从娱乐至上的21世纪穿来的他很快学会用爪子刷帝网视频。   然后发现,他火了。   ★   宴云景接手帝国时年仅二十九,周边国度向他奉上珍贵礼物,全被他堆在皇宫角落的房间。   最近他发现件奇怪的事,他的部下们经常捧着ID手环傻乐。   出于好奇,他翻出积灰已久的手环,在星网上发现个热度居高不下的直播,进去看见只黄绿色的鸡在镜头里哼唧。   仔细看,是鸡嘴巴卡在书架里,圆不溜秋的小鸡用爪子无助的抓着书架,叫声听起来可怜至极。   宴云景瞥见刷得飞快的弹幕。   【小鸡的主人呢?该死的别逼我动手扇你!快出来救救小鸡!】   【苍天!快点跪下来救它!】   【可能我有教养吧,我就不会孽待小家伙(抹眼泪)】   发现直播背景很眼熟的宴云景:“……”   夏一阳的嘴被卡住,拔半天拔不出,忽然间他被什么东西包裹,啵的一声嘴出来了。   察觉到有东西划过他屁股,夏一阳浑身羽毛猛颤,转身仰头叽叽叫:“变态!变态!”   被只巴掌大的鸟骂变态的宴云景:“………”   ★   帝国人口千万亿,无人不饱受精神力折磨。   史上唯一的3S精神力持有者宴云景,更是承受着无边的精神折磨。   在外人看来陛下杀伐果断冷静自持,其实内核早已濒临崩溃。   遥远神秘的飞鸟族拥有罕见的治愈能力,他们向君王献上一只具备超强分化力的预备小鸟,飞鸟族不便出面,他们将小鸟的能力写在祝福卡片上。   然而那卡片被毫不知情的夏一阳用嘴啃烂扔进了壁炉……   直播火后,千万亿网友都知道有只叽叽喳喳的小鸟声音能愉悦人心。   后来,那只小鸟成了陛下身边的专属小护卫。   再后来,陛下的小鸟护卫成了一位年轻的漂亮少年。   ★   小剧场:   宴云景很忙,看了一天文件。   在办公桌上踢正步的夏一阳制造的动静再大也无法引起那家伙注意。   夏一阳踏着小短爪往宴云景那边去,在那家伙手边趴下,嘴在桌上磨蹭,这回宴云景终于放下工作看过来。   “做什么?”宴云景问。   夏一阳抬起头,嘴叼住对方手指:“磨嘴!咬你!”   宴云景停止工作,手指挠挠小鸡肚羽:“好,陪你一会儿。”   【阅读指南】   ★鹦鹉受,能变人。   ★星际未来,私设巨多,作者逻辑死勿要扣细节。   ★开文时受攻年龄20Ⅹ29[年上,差九岁]   ★受是治愈系,是唯一能治攻的乖崽;攻很强很猛除了受对任何人爱搭不理,总而言之设定老套。   ★有直播标签,但前期关于直播的描写不多,主要在后期。   ★阳阳是凯克鹦鹉,前文中会出现一些日常中凯克鹦鹉不会出现或少出现的举动(不要质疑这是私设,一切为文章服务,小说请勿对标现实哦)   ★作者剧情死,如果对剧情十分严谨的宝慎重点进。   ★会偶尔回过头修改错字和语病,遇到刷新勿在意哦~   ——2025.2.22修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未来架空 直播 萌宠 腹黑   主角视角:夏一阳 宴云景   其它:鹦鹉啊鹦鹉   一句话简介:“老公,还养吗?”   立意:好心情是治愈的最佳良药 第1章   夏一阳穿越了。   穿成一只鹦鹉。   非要究其原因,他上辈子生命最后那天逛花鸟市场,和朋友光顾一家鹦鹉店逗鸟,因为苦于寻工作改论文半年之久,看见比他活得自在的生物都要叭叭两句。   “下辈子当只鸟多好啊。”   “下辈子当只猫多好啊。”   “下辈子……”   “闭嘴。”朋友无奈又无语:“下辈子当只狗吧你。”   “狗狗多可爱呀。”夏一阳也不生气,望着挂笼里的玄凤,感慨道:“鹦鹉很聪明,感觉做鹦鹉真不亏。”   那天从花鸟市场离开,和朋友分别,才拿驾照开车路上没几天的夏一阳出车祸了。   上辈子的记忆停留在车祸,而此刻,他正两只爪子紧抓在站杆上努力维持平衡,视线所及是个巨大的方形金鸟笼。   他变成了一只鸟。   夏一阳低头观察。   黄色的小鸟腿。   再扭头看飞羽……深绿色??   这是什么搭配?   这给只是偶尔逛花鸟市场但其实并不太懂鹦鹉的夏一阳整不会了。   国内有这种黄绿搭配的鹦鹉吗?   那必然是有的,花鸟市场很多黄绿色的小鸟,但是……   他紧盯那双如同穿了黄秋裤的小肥腿,心情逐渐复杂,实在认不出这究竟是什么品种的鹦鹉。   夏一阳被关在温控笼里,据鹦鹉本体模模糊糊的记忆,他得知他已经被关了两天。   出不去,也没办法找镜子或玻璃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   从人类突变成鹦鹉的夏一阳无法适应这具身体,站杆这么小,他要稳不住了!   他看看笼子底部,不高,于是试探着抬起一只爪。   丁点儿长的爪子才探出去,夏一阳立刻失去平衡,和笼底来了个亲密接触。   所幸没摔特别疼,他站起身甩了甩脑袋,仰起头观察笼子的门。   他有个大胆的想法。   他要越狱!   夏一阳自觉接受能力良好,突然死了又忽然变成鹦鹉来到这么个陌生的地方,伤心归伤心,但他很快便想通了。   就像他上辈子说的,没有什么大不了,做一只鹦鹉也很好,况且他现在是一只保留人类智慧的鹦鹉,这是好事成双成对呀!   调整好情绪,夏一阳继续观察鸟笼,以及笼子外面的世界。   这是间很大的房间,用金碧辉煌奢靡至极来形容都毫不夸张。   房间的装饰和墙上的雕纹闪着金光,夏一阳甚至有点怀疑那是用真金子做的。   房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包装盒,看起来像礼物盒。   大胆猜测。   这间房应该是这里的主人专门用来堆放礼物的房间,综上所述得出结论……   他也是个礼物?   夏一阳仰头观察关他的金笼,用粉色绸带包装,笼外还挂着张爱心卡片。   夏一阳:“……”   他还真是个礼物。   鹦鹉本体此前的记忆很模糊,夏一阳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被送来这里前发生的事,于是乎他干脆放弃回忆。   现在最重要的是逃离鸟笼,笼里起初放置的水和食物早已见底,作为小零食的瓜子都被嗑得一干二净。   再不吃东西,他就要饿死了!   这时一道厚重的声音倏地传来,惊得夏一阳羽毛乱颤。   他扭头寻找声音来源,发现远处的壁炉上挂着个老式古钟。   哒哒哒的声音正是钟声。   夏一阳发现,钟面的文字和数字他能看懂,时间与地球的二十四小时制一样,看时间,现在是正午十二点,该吃午饭的时间。   此时此刻,夏一阳的肚子积极的发出几声‘咕咕’响,他是真饿了。   被关了两天,笼里的粮消耗殆尽,如果他是礼物的话,那他的主人呢?   喂!人!不出来养养你的鸟吗?   夏一阳踏着爪子,在满是瓜子壳的笼底走了几圈,很轻松就找到鸟笼的门,尝试用爪子开笼,发现笼门没挂锁,却被粉色丝绸绑着。   他用爪子抠丝绸,来回割了几下,绸带还真裂开一道口,夏一阳顿时惊喜,继续勤勤恳恳割绸带。   不多时,绑紧鸟笼的粉色绸带哗啦啦全部散掉,咔哒一声,门打开。夏一阳兴奋的在笼子里蹦跳,然而开心不过三秒,他站在笼门内侧,往外探头朝下看,离谱的高度吓得他赶紧撤回一个脑袋。   夏一阳:“……”   他站好立正,又战战兢兢往下面瞄一眼,再瞄一眼。   其、其实也没有很高…   他可是鸟欸,会飞的鸟,没什么好害怕的……   夏一阳闭上眼,张开翅膀,一鼓作气往下跃,他努力挥动翅膀,终于,在将要贴上地板的时候飞了起来,近距离挨地板滑翔好长一段。   睁开眼发现要撞门了,他赶紧收拢翅膀。   丁点大的鸟‘啪叽’一声撞在门上,虚掩的门被顶开条很小的缝隙。   撞得头晕眼花的夏一阳摇摇晃晃站起身,可怜兮兮的整理摔乱的羽毛。   嘴里嘟囔,舌头有点打结。   “傻…瓜。”   “…笨、蛋。”   他其实是在抱怨这一天内摔两次真的很倒霉很滑稽,但语言系统不太好控制,只能吞吐出简单的词语。   夏一阳抖抖羽毛,踏着两只爪在室内开启了巡逻式探索,嘴里不停念叨。   “好饿…啊……饿!吃饭……瓜子…水…??*<-YO@??@#&…”   【……】   【这小鸡好吵……】   星帝网最大的直播平台,一个直播间的在线观众突破三位数,进来的新人无一例外都在发问号。   【?这是哪家官方挂的直播间?ID位置竟然在主星?】   【应付上面那群老家伙的吧,随便开个直播完成任务,以前有过类似情况。】   【我观察这小鸡崽有一会儿了,它很聪明。】   【嘿兄弟,这或许是一只鹦鹉?】   【亲爱的,小鸡是爱称~】   【小鸡刚才到现在已经做出:笼内摔跤一次,用嘴开笼出逃,笼外摔跤一次(它好像不太会飞,这很不可思议),张嘴说人话等一系列超出常理的行为】   【要知道,古地球保留下来的鹦鹉发展至今,已经没有能开口说话的了,我只在纪录片里见过说话的鹦鹉。】   进直播间的观看者越来越多,而房间里的夏一阳毫不知情,他不知道的是,这间被用以完成‘上面’任务的房间,四处藏满摄像头。   夏一阳边开嗓边在礼物堆里寻找可以吃的食物,叽叽咕咕吵闹不停。   与此同时,皇宫正大殿,参加宴会的宾客们齐聚一堂,身着华贵礼服的女人焦灼的站在阶梯上,她的身前是前来禀报的云鸽中校。   宾客们面露凝重,都担忧的望着阶梯上方的女人,那是当今陛下的母亲,这次宴会的主角。   今天本该是举国欢庆其乐融融的日子。   然而就在宴会即将开场时,军部的云鸽中校赶了过来,带来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陛下的精神力纷乱暴动,无法出席此次宴会。   女人很忧虑,她和所有子民都清楚的知道,她的儿子,当今帝国的新任君王,年仅二十九岁的宴云景因为精神力太过强悍,每日都承受着精神压迫。这几年,帝国军部的实验区尝试了无数种办法,依旧无法解决宴云景的精神力纷乱问题。   彻底爆走是迟早的事。   没人希望那样糟糕的事发生。   “陛下在军部实验区,短时间内不会返回皇宫。”云鸽中校对艾丽薇尔说:“他让我传达,请您放心,以及,祝福您生辰快乐。”   宴会已经开始,没办法就此散场,只能继续进行。云鸽中校离开宫殿,很快返回气氛压抑的军部。   克雷莫阿军部占地广大,此刻尽管所有人都躲离了中心实验区域,还在军部周边滞留的人依旧会被陛下强悍野蛮的精神力压得难以喘息,等级稍低点的根本没办法留下,已经撤离军部。   云鸽中校是S级精神能力者,他能力很出众,却也没法踏进中心区,他的先生皇甫凛上校是2S精神能力者,勉强能进去待一段时间。   军部中心地下实验室。   皇甫凛捋了捋汗湿的头发,往后抹起露出额头,他躲在实验室最角落,压住发抖的手指,装模作样的痞笑两声:“呼——其实我感觉非常良好,是的陛下,或许我要升等级了呢?”   实验室会客区的沙发上,身着深黑军装的男人抬眸扫了皇甫凛一眼,没什么表情:“是么,祝贺你。”   男人有一头金色短发,他的五官锋利硬朗,幽深的红眸像蛰伏在黑暗中的野兽,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间气场肃穆强大,左耳佩戴的深蓝色宝石吊坠幽光闪烁。   知情人都知道,耳坠是遥远神秘的族群献给陛下的精神力镇压晶石,如果不是这极为稀有珍贵的晶石,他们的陛下兴许早就被纷乱的精神力折磨发疯致死。   “您别开玩笑了,等级越高饱受精神压迫越大,我可受不了。”皇甫凛耸肩:“您状态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不如我先走?改日再来看望您?”   宴云景垂着眸翻看手里的文件,不紧不慢道:“感觉良好?”   皇甫凛:“……”   他苦笑一声:“您也清楚,我这人就是嘴硬。”   陪护时间的确还没到,皇甫凛没打算真走,他在角落盘腿而坐,翻出ID手环试图转移注意力,但其实根本没法认真看屏幕里的画面,他的手在刷星帝网,身心却在不断与陛下的精神力做对抗。   就在这时,一道叽叽喳喳的声音从他的ID手环里传出,其声略显聒噪。   “啦啦…啦…啦…”   “饼干!瓜子!”   “啦、啦…啦…啦啦…”   “坏主人!坏家伙!”   “………”   声音在空荡又密闭的空间里十分响亮,就在这一瞬间,承受着巨大精神压迫的皇甫凛忽然轻松不少。   他抬起头,惊喜的朝宴云景看过去。   正对上宴云景平静的眼睛。   直播顺手刷走,取而代之的是其他声音。   皇甫凛看见他家陛下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那可怕至极的压迫感再次袭来。   “哦老天!陛下您这是在考验我呢?”皇甫凛咬紧牙苦笑不得。   宴云景缄默,收回视线继续看文件:“应变能力该提高了。”   他没注意到皇甫凛无奈的表情,在心里回忆刚才听见的声音。   很聒噪。   但意外的,那声音将他纷乱的精神力抚平了一瞬。 第2章   夏一阳不是故意要拆房间里的礼物盒,在执行这件事之前,他做过深刻的思考,但所有理性的考虑全被难以忍受的饥饿推翻。   虽然他的良心在隐隐作痛,但保命要紧。   既然收礼物的主人不管他,那他就自己动嘴。   堆积如山的礼物里还真有美食,夏一阳翻出一盒华丽精美的饼干,类似他那个世界的马卡龙甜品,除此之外还有一盒金灿灿的果实。   他用嘴拆开礼物盒,跳进黄金果实里,只吃两颗就有了饱腹感。   果实有充足的水分,夏一阳吃饱喝足,渐渐有了困意,他岔着两只爪子坐在果堆上,眼睛闭阖,头缓慢往下埋。   然后‘啪’一声趴在了果子上,就这样睡了过去。   直播间。   【有人能告诉我,小鸡刚才吃的果子是不是金琉璃?】   【没错,一百万星币一颗,种植在遥远的琉璃星上的水果。】   【这东西一年好像只能产出一万多颗吧?】   【目前能治愈精神纷乱的产品中,金琉璃的效果算上层。】   【苍天啊,上一天班回来,自己还没吃口热乎的,在直播间看见一小鸡吃上金琉璃了!!】   【哈哈哈弯了半辈子的腰终于塌啦……】   趴在金色琉璃上的夏一阳毫不知情,他翻个身睡得四仰八叉,甚至还在睡梦中打了个气嗝,白色羽绒的小鸟肚随呼吸一起一伏。   与此同时,军部实验区。   实在快要招架不住精神压迫的皇甫凛深吸一口气,手撑着墙站起身,对坐在沙发上仍在处理工作的宴云景笑了笑:“陛下,时间差不多了,我想我得离开了。”   宴云景没抬头:“嗯。”   皇甫凛看着跟没事人一样的陛下,心里有些发怵。光看表面,谁能想到此刻云淡风轻的宴云景正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力暴乱?陛下本人看起来冷静得很,连眉毛都不曾皱一下。   要知道,皇甫凛可是2S级别的精神力持有者,等级已经是顶尖的顶尖,可他依旧承受不住宴云景的精神压迫。   这简直太可怕了。   每日看护的时间并不长,特殊时期,能进入中心实验区的人也只有皇甫凛,他每天会来这里待上一个小时确定陛下的状态。   参照以往几次宴云景精神力失控后花费的平复时间,这次可能也得费上半个月之久。   实验区的门开启又关闭,周遭寂静,白色的空间里只有宴云景翻阅文件的声音。   皇甫凛离开后半小时,他停下手头的工作,起身去实验区后面的休息区,路过岛台时,看见上面放置了一杯深蓝渐变的酒。   室内的温度自动调节为人体最适宜,不多时,岛台旁边出现一位身着执事服的‘人’。   这‘人’双手佩戴白色手套,手臂上搭了条浅色干毛巾。   这位执事并不是活‘人’,他是目前帝国最顶配的人工智能管家。   “陛下,室内温度已调至最适宜,检测到您此刻的精神力波动较刚才趋向和缓,已为您调制好‘深海’。”   宴云景将手里的文件递给管家,走去岛台前,细长的手指捻起冰凉的酒杯。   管家站在一旁,见宴云景只尝了一口就放下酒杯,于是又擅自开始探索主人的心情和精神力情况。   “您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精神力状态与此前几次纷乱比较起来表现更稳定,或许您可以泡个热水澡,再睡上一觉,那样状态会更佳。”   宴云景垂着眸,转身往更深处的房间去。   执事在他后面喋喋不休。   “帕尼。”   宴云景的声音很淡。   “帕尼在。”执事站定在他身后,微微欠身,语气恭敬:“您有什么指示?”   宴云景推开沉重的白色巨门,嗓音冰凉:“实验区进入休眠模式,四十八小时内不准任何人进入胶囊治疗机舱室。”   帕尼安静两秒,硅胶制成的脸上,一双机械眼闪烁两下:“陛下,帕尼并不建议您这样做,胶囊治疗机舱效果不达预期,您需以少量多次的方式进入以保证状态良好,四十八小时超出限制范围,在无人观测的情况下,是十分危险的行为。”   宴云景推门进去,头也不回:“执行命令。”   身后的实验门自动关闭,四面白墙的胶囊治疗舱室感应到生命体的进入,自动开始释放舒缓药气体。   宴云景去实验台前,捞起抑制药剂注射进手臂,身后的胶囊舱门打开,机舱上悬浮的机械臂四面伸来,用以禁锢肢体的机械铁骨沿着他的四肢往身上攀爬。   如同在身体上镶嵌了层壁垒,后背自脖颈往下沿脊背嵌入深黑色禁锢器械,形如蜘蛛外形的辅助治疗装置全全刺入宴云景身体,贴合在内侧的针管往他体内注射镇定剂和麻醉剂。   宴云景进入胶囊舱,舱门关闭,麻醉开始起效,却被他暴动的精神力完全抵消。   于是加大剂量,光是使他陷入沉睡,就花费了大量时间。   四十八小时的治疗,机舱会自动随时间的延长持续加强治疗力度,过程并不好受,这般劳心伤神的治疗手段除了宴云景,帝国内没谁愿意尝试。   宴云景赶时间,他必须马上压下精神纷乱。   **   夏一阳做了个梦。   神奇的是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因为醒不来,所以就顺其自然的陷在梦里。   梦到的事件是夏一阳以往的经历。   前世他和朋友结伴去漫展,没打上车,两人一路小电驴开过去。抵达后又在人满为患的入口和朋友走散,在熟人面前很e却在陌生人面前i得不行的夏一阳只好独自逛漫展。   见到好几个喜欢的老师想上去集邮都没敢,整天什么收获都没有就颓丧的返回了学校。   而此时的梦,夏一阳正在排队进场。   他心想,这天会经历什么他都知道,干脆去做点别的事。   于是进场后夏一阳直奔食品摊位,绕一圈下来,被此地昂贵的物价惊得草草退出,他只得按原计划逛起了漫展,走走停停,累了找地方休息,去洗手间路过转角时猛的撞上个人。   “哎呦!”   夏一阳的额头被坚硬冰凉的东西撞得发疼,他趔趄着往后退了两步,伸手揉着脑袋连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话卡在喉咙里,仰起头的夏一阳呆呆的眨眨眼。   站在他面前的男人很高,一头金色的头发,上身穿着深黑色的紧身衣,手臂以及背部上嵌着如同黑蜘蛛外形的机械骨,一双狭长深邃的红色眼眸,周身仿若凝结着肉眼可见的肃杀。   夏一阳蓦地想起一句话:   黑色打底紧身衣——男人最好的医美……   而且这帅哥穿的还是无袖的紧身衣,两只肌肉蓬勃的手臂上缠绕的器械装置也帅炸了!   “……”   夏一阳看愣了眼,他直勾勾且心潮澎湃的盯着男人的装备。   试问哪个男生不对这样酷炫的东西心动??   夏一阳喉结滑动。   好想集邮!好想摸摸!   就算这只是个梦,能摸到他也圆满了!   夏一阳被帅迷糊了,他甚至没意识到为什么在梦里会撞疼脑袋。   他瞅瞅男人的眼睛,眨眨眼,小心且期待的问:“老师你好,可以和你集个邮吗?”   男人听见声音,眉宇轻轻蹙了下:“能听见我说话么?”   夏一阳呆滞,点头:“能啊。”   男人深深的看着夏一阳,沉静须臾:“什么是集邮?”   夏一阳赶紧在兜里摸索手机,解锁后点开相机给男人看,嘴里不停:“就是我想和你一起拍个照。”   “这其实是我第一次集邮,我觉得老师你好帅啊!”   “你身上穿的装备也很帅!”   “你介意我用原相机吗?”   “能知道老师出的什么角色吗?”   “老师你好高哦。”   “……”   宴云景低头看着男生,不是错觉,男生的声音能让他的纷乱的情绪和缓,虽然效果甚微,但比他此前所有的治疗手段都好。   男生很健谈,一刻不停的和他说话,望着他时那双眼充满了光亮。   是一双漂亮纯澈的鹿眼。   这是宴云景来到这个梦境后,在人海中遇见的唯一能听见他声音的人,而这男生的声音,也是他唯一能听见的声音。   这个梦很奇怪。   梦境仿若一晃而过,机舱门掀开,药剂的气味迎面而来,宴云景睁开眼,起身在舱体里坐着。   此时门外传来滴滴滴的动静,实验室的门倏地打开,群人一哄而进。   “苍天!陛下您还好吗?!”   “快检测陛下的身体!”   “上帝保佑,您可把我们吓坏了!”   宴云景抬起眸,扫了眼在场的人,目光落在皇甫凛身上:“治疗结束了?”   进来后就没看见他们的陛下动弹一下的皇甫上校闻言终于松口气,反应过来:“您这样问,难道以为还没结束?已经过去两天了陛下。”   “……”   宴云景垂眸注视右手臂,梦境里,男生小心且认真的对他说想摸摸他的装备,他答应了,手臂器械外骨连接着他的感知,当少年的手抚上来时,这场梦境就此结束。   暖的,软的。   宴云景收拢手指,让悬浮机械臂拆卸他身上的器械外骨,起身活动手腕。   这是他无数次治疗后,第一次感觉身体这般轻松。   他试图回忆梦里少年的模样,却发现已经想不起来了。   同一时间,在金琉璃里仰躺着睡了两天的夏一阳动动小肚皮,翻个身,‘啪叽’一声掉在了地板上。   他惊醒站起,爪子慌乱的在地板上来回踩踏,嘴里叽叽咕咕叫了半天,终于清醒过来,低头一看。   鸟的身体。   夏一阳:“………”   那个梦太美好,以至于他差点忘记现实中他变成了只鸟。夏一阳沮丧片刻,察觉到肚子很饿,于是跳回那盒果实里,叼起一个果子把皮啃开,一口口啄果肉吃。   而此时的直播间,人数已经爆上三万。   【小鸡醒了!!啊啊啊它终于醒了!!】   【老天!!我都以为你死了!!】   【该死的,谁家好鸟一睡睡两天啊?】   【金琉璃是疏导精神力的果实,有一定致幻致昏迷的作用,小鸡这类动物精神内核很小,承受不住金琉璃的治疗效果。】   【啊啊妈妈不允许你再吃那东西!!】   【它没主人吗?不养给我养啊!】   “噗——”   皇甫凛没忍住笑出声,旁边的云鸽瞥了他一眼:“笑什么?”   皇甫凛将ID手环递给云鸽:“你看。”   “这是……”云鸽看见ID手环上显示的直播间,眯眼:“一只……鸡?”   两人说着悄悄话,换了作战服出来的宴云景扫眼窝在卡座里的两位部下,转身去旁边岛台。   帕尼迎上来接住他手里的衣服。   “陛下,已经备好去皇宫的悬浮车,随时可以出发。”   宴云景:“嗯。”   他拾起岛台上的文件,刚转身,卡座那边传来皇甫凛和云鸽两人一齐的笑声。   “……”   宴云景脚步顿住,停下看过去:“皇甫上校和云中校看起来很闲?”   听见宴云景的声音,两人齐刷刷站起,以最严肃的状态立正:“抱歉陛下,您有什么吩咐?”   宴云景沉默,扫了眼皇甫凛手里的ID手环。   后者眨眼,会意,答道:“陛下,如果您有空的话,去逛逛星网会是个不错的选择,比如,去直播网看看有趣的动物。”   宴云景收回目光,整理腕带:“收拾好你们的状态,准备返回皇宫。”   “如果这次任务完成顺利,我就会有空。”   宴云景的表情实在太冷,两位军部长官不禁后背发凉:“是!” 第3章   这是夏一阳变成鸟的第五天,他很无聊。   堆积成山的礼物盒让他用嘴拆卸了一大半,满屋四散着鸟嘴啃出来的细长形状纸条。   夏一阳叼着亮晶晶的纸条往尾羽上扎,这是他精心挑选的最漂亮最闪亮的一条。插上这一簇,他正好集齐七种颜色。   夏一阳扭头盯着被自己装饰成五颜六色的尾羽,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然后猛的惊醒。   啊啊啊他到底在干什么啊?!!   夏一阳狂甩屁股把尾羽上的长纸条抖落,沮丧的趴在地板上蛄蛹蛄蛹,小推土机似的将一地的纸渣纸条拱起来往前推。   太无聊了。   真的!太无聊啦!!   【小鸡为什么要往尾巴上插长纸条?】   【不会是到繁殖期了吧?】   【???什么?这是一只小母鸟?】   【可据说这种行为分品种诶。】   【我们根本不知道小鸡是什么品种。】   【鹦鹉从古地球发展至今,很多习性和以前大不相同,说不定不止某个品种会做出这种举动。】   【万一就是到繁殖期了呢?那小家伙现在岂不是在筑巢?】   【天呢,没有小公鸟它会不会很难过?】   【该死的,它到底有没有主人?出来关注一下小鸡的身心健康呀!】   单纯觉得深绿色飞羽有点丑的夏一阳并不知道在某个直播间,上万人在担忧他的身心健康,还有上万人试图找到他的主人给他配小公鸟。   他祸害完礼物盒,又张开翅膀在地板上扮演大鹏展翅,努力扑闪两下翅膀,小鸟振翅在房间里胡乱飞了一通,然后降落在那座挂墙的深色木质古钟上,开启他这天的开嗓练习。   “叽咕……叽!咕咕咕咕噗噗……噗噜噜!!!”   清嗓仪式就绪,直播间发来一连串彩虹屁。   【小鸡先生好嗓子!】   【噢天呐!是小鸡先生的演唱会!!】   【小鸡先生小鸡先生!我是你的粉丝!!】   夏一阳仰起脑袋,张嘴开始叭叭。   “瓜子…瓜子!饼干……”   “无聊!无聊!”   这些简单的词语他每天都练,依旧不能说流畅,这把嗓子比他想象中难控制。   不过,鹦鹉本就需要反复的训练才能说人话,想要流畅,那就要更多练习,所以他并不着急。   他再次清嗓,像个即将发言的小领导,仰头高声:“红鲤鱼,与、与……吕、绿鲤与——驴!四是似……四是四!十是十……咕咕咕!”   夏一阳:“……”   他低下小鸟头,突然开始质疑曾获得普通话二甲证书的自己,虽然他现在变成小鸟,但总不至于平翘舌都不分了吧?   于是他再次清桑仰头,张嘴:“嘿化肥发灰会、会……挥hua……”   夏一阳:“………”   “灰化hui、咕!……灰化肥挥hua……咕咕咕!”   “…………”   小肥鸟舌头打结了,他拒绝再说话,转身闷闷不乐的把头趴在钟上蹭蹭。对面墙里恰好有个摄像头拍摄到小鸟背对镜头撅屁股的动作。   【退!!不许你们看小鸡屁股!】   【啊啊好想戳戳!】   【虽然不知道小鸡刚才说的什么,但它现在好像有点自闭?】   【小鸡会这么多词,是他主人教的吧?】   【所以他肯定有主人?可是我们在直播间守七天了也没见人影啊?】   【小鸡说它无聊!该死的家伙快点出来陪它玩!!】   【小鸡好可怜呜呜】   ……   被直播间反复鞭策的某位主人,此刻正在皇宫寝殿。   宴云景身姿笔挺,军装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领口顶端。他携着办公光脑大步离开寝殿,沿金碧辉煌的长廊前行。   日光透过长廊落地窗洒进一道道光柱。这时,光脑里传出了帕尼的声音。   “陛下,坦杰仑亲王候在宫殿外,他似乎迫切的想要见您。”   宴云景表情冷淡:“让他回去。”   “是。”   帕尼的话音刚落,皇甫凛的消息就传至宴云景的光脑。   上报来的任务结果显示,珈蓝星的动乱已平息,造反者落网,坦杰仑亲王正是幕后指使者。   珈蓝星球,是帝国当前最大的精神力舒缓药物生产地,像这样的星球不在少数,珈蓝星是最重要的根基地。   这不是珈蓝星第一次被人觊觎,这次主谋竟是一位亲王,倒是新鲜。   光脑再次收到皇甫凛发来的证据,宴云景点开审讯视频瞥了几秒就关掉。   漏洞百出的造反。   还真是个蠢货。   长廊转角处,几个侍从凑在一块儿,或捂嘴偷笑,或憋笑捧腹。尽管笑声极低,在感官敏锐的宴云景听来,也格外聒噪。   他停下脚步抬眸扫去,侍从们没察觉他们的陛下正从远处路过,短暂偷闲后,便各自回到岗位。   “您生气了么?”帕尼的声音从光脑里传来:“皇宫里的侍从每日除了按部就班工作,最常做的事就是聚在一起看看星网直播。”   宴云景没表情,耳麦接收到皇甫凛的声音。   “陛下,恕我直言,那位亲王的脑子肯定是被鸟屎塞满了。他此番盯上的是专产蓝晶的片区,这蓝晶是能缓解您精神力纷乱的关键晶石。依我看,他这摆明了是想害您。”   皇甫凛激情怒言,同频道的云鸽出声阻断他:“你别吵。”   于是皇甫凛立即闭嘴。   实话说,在察言观色这方面,皇甫凛的确没有云鸽仔细。   宴云景不喜欢吵闹,甚至可以说,他厌恶聒噪,因为饱受精神纷乱折磨,一丁点动静在他的感官世界里都会被无限放大。   宴云景沿着长廊前行,在艾莉薇尔的寝殿前驻足。   片刻后殿门打开,盛装打扮的艾莉薇尔与一位女士同行走出,两人瞧见门外的宴云景,皆面露惊讶之色。   “云景,你来了。”女人脸上露出温和的笑。   身旁的女士是她的好友,欠身行礼问候后,便静静站到了后面。   宴云景将带来的礼盒交给艾莉薇尔:“生日礼物。”   艾莉薇尔的生日已经过去数日,此时送礼虽晚,但她却不恼,抬手欣喜接过。   “谢谢。”她微笑抬眼,迎上宴云景冷冷淡的双眸,不由一愣,轻声问:“有事要对我说?”   宴云景沉默片刻,开口道:“坦杰仑派人袭击珈蓝星,我会罚他去开垦主星外围的荒星。”   话音刚落,艾莉薇尔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诧,不过几秒便恢复如常,她理了理发丝,抿唇笑道:“我不太懂这些,你拿主意就好。”   宴云景眯起眼睛:“是么?”   艾莉薇尔轻抚手中礼盒,语调轻柔:“从前你父亲也爱送我这般精致的小礼盒,里面总能给我带来惊喜,你和他很像。”   宴云景神色漠然:“我与父亲不同,我还有事,先走了,您玩的愉快。”   人走远后,方才在艾莉薇尔身旁大气都不敢出的夫人松了口气,凑近她压低声音:“真没想到坦杰仑亲王竟然想谋反,这简直可怕了。不过这些事,陛下怎么会向您提起呢?”   艾莉薇尔望向宴云景离去的方向,嘴角的温和笑意渐渐隐去,轻声道:“谁知道呢。”   **   宫殿外。   皇甫凛带着部下在悬浮车旁等候,见宴云景出来,皇甫上校立刻立正大声咳嗽,周围部下赶忙收好ID手环,神情严肃静候着。   部下们的小动作没能逃过宴云景的感知,战场下大家偶尔懒散,他并不会苛责。   可最近,宴云景发现这群人在他面前松懈的次数明显增多,工作时偷看 ID 手环的情况更是频繁。   宴云景乘上为首的悬浮车,部下紧随其后,宽阔舒适的空间里缓慢萦绕而来淡淡的药气,适用于舒缓精神纷乱。   无人驾驶的悬浮车连接人工智能,车载屏幕上出现一双电子眼,帕尼的声音传来。   “陛下,您在疑惑。”   显然,帕尼又在擅自探寻他的情绪。   宴云景垂眸,目光冰冷,无一丝波澜,此刻他身上散发的冷漠比刚才面对生母时还要浓重。   “坦杰仑亲王已被抓获,接下来您的工作会轻松很多。”帕尼的机械音再次传来:“或许您可以听取皇甫上校的建议,去星网逛逛。”   帝国星网,这个存在数百年、能覆盖帝国千亿居民 ID 的大型网站。几年前宴云景就读帝国军部学院时用ID手环注册过账号,现在……   “您的 ID 手环在右下角第三格自动收纳柜内夹层,五年前您用右手食指指纹上锁,夹层能自动蓄电,目前ID手环电量充足。”   宴云景:“………”   他掀起眼皮看了眼前面悬浮车载屏上正在微笑的电子眼睛,嗓音平淡:“帕尼。”   “帕尼在。”   “我想我该解除你的自动探寻功能。”   “……”   帕尼怵怵地颤出两声电子音,然后没了动静。   车内安静许多,宴云景闭眼靠在座椅背上,片刻后睁眼,右手探向尘封五年的车载小隔间,捞出积灰的 ID 手环。   的确还有充足的电量。   黑鎏金手环投出银蓝光屏,显示着几个常用网站,进入星帝网最大直播网,宴云景发现最顶处热度断层第一、已持续直播几百天的直播间。   然而点进去却严重卡顿,画面未出声先到,聒噪的声音持续传出。   “咕咕咕!!!”   “叽叽叽叽!!!”   “救命救命救命——”   声音怪异空灵,还有持续的振动音,仿若振翅引起的动静。   宴云景皱眉,立即辨出这并非人类的声音,也不是帕尼这类人工智能的机械声。   下一秒,卡顿的画面骤然清晰。   直播间有很多镜头,拍摄房间不同角度,中央放大的方形画面里,一排巨大书架醒目矗立,书架中部小隔层处,一团黄绿色十分扎眼,与深棕色书架格格不入。   仔细看,是一只能动的活物,从别的小镜头观察,初步判断,这不停哼唧的黄绿色动物应该是一只……鸡?   宴云景不太确定,他切换、放大几个直播镜头,从不同角度观察,终于看清。   这只小鸡嘴巴卡在了书架里,两只爪子岔开蹬着两侧架子,不停扭屁股往外挣。   颜色奇怪的小鸡体型不大,但看起来十分圆润,看来主人将它喂得很好。   只是现在它没人帮助,头卡着出不来,哼唧的声音听起来可怜至极。   宴云景扫了眼直播间在线人数,高达三十万,仅仅因为一只鸡。   他不免有些疑惑,往下看刷得飞快的弹幕。   【我的老天!小鸡到底有没有主人??】   【能吃得起金琉璃养不起一只鸟吗?】   金琉璃?   宴云景眯起眼。   【小鸡的主人呢?该死的别逼我动手扇你!快出来救救它!】   【苍天啊,房间都是宫殿级别的,能不能来个活人呐!】   【可能是我比较有教养,要是我绝不会这样虐待小家伙……】   宫殿?   宴云景眼皮一跳,垂眸再次扫过众多镜头里的画面,目光捕捉到熟悉的背景。   宴云景:“………”   他揉了揉眉心,再次确定镜头里的房间是他所熟悉的书房,这才放下手环:“帕尼。”   车载屏幕亮起,电子眼睛弯了弯:“帕尼在。”   宴云景:“回皇宫。”   帕尼微笑:“好的~” 第4章   夏一阳的头被卡住了。   此前,他在古钟上练习嗓子,结束开嗓后小鸟张开双翅往下一跃,扑闪好半天翅膀才在半空中成功起飞,依靠惯性滑翔。   不出意外夏一阳又要出意外了。   他不敢停,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着陆点,在空中盘旋几圈后,又撞上了上次撞过的门。   ‘啪’一声闷响,夏一阳顶开虚掩的门撞进去,又因为惯性,他直接一脑壳撞进书架的夹缝里。   然后他出不来了。   夏一阳双腿无助地岔开,爪子踩在两边,使劲扭动鸟屁股向外挣,但仅凭岔开的鸟爪根本使不上力,翅膀也被夹缝抵住张不开。   弱小无助的夏一阳在书架夹缝里折腾了好一会儿,不管怎么叽叽叫、扭动身躯,就是出不去。   古钟每隔一小时就会咚咚敲响,夏一阳被卡了两个小时,他双腿乏力,鸟叫声也愈发虚弱。   但他深知,天黑前若不出去回到外面那间房,没有外面屋子里壁炉温暖,他明早铁定变成小冻鸟。   想到这后果,卡在架里的夏一阳又叽叽喳喳叫起来,圆滚滚的身子不停的扭。   对准小鸟黄羽绒屁股拍摄的镜头那边,几十万观众潸然泪下。   【我多么希望卡在那里头的是我不是小鸡】   【小鸡的主人真该死,你最好祈祷别让我们知道你是谁!】   【它已经在这里卡了两个小时,有没有人啊,救救它吧!!】   【上报动物保护法庭!不称职的主人等着被法律制裁吧!】   【该死的,这是虐待。】   【小鸡加油!!】   【小鸡的主人,你可小心点别让我逮着,不然我会用我的靴子狠狠踢你屁股!!】   就在这时,外面的房间响起一声轻响,是指纹解锁声,门随即从外向里打开。   室内没开灯,仅靠窗外的光照亮,所以屋子里并不明亮,像蒙了层浅浅的纱。   房门一开,走廊的灯光涌入,一道挺拔身影挡住大半光线。   镜头里终于出现了人,怒刷弹幕的观众齐齐一怔,迅猛开始新一轮讨伐。   【嘿哥们儿!就是你对吧!你给我把头伸过来!我保证只打脸!】   【伙计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我是说,你要是再晚一点儿,就等着被动物法庭抓去坐牢吧!】   【你这该死又愚蠢的人类!现在立刻马上去给小鸡道歉!!】   【我说到做到!你最好保护好你的屁股,我的靴子可没长眼睛!】   直播间热度飙升,众人激情怒骂之际,门外的人走进房间,那张众人熟悉的脸出现在各个镜头中,正面、侧面、仰拍,每个角度都将其模样拍得清清楚楚。   所有的弹幕顷刻间消失,评论区安静得仿佛掉进了冰窖。   画面里,身着军装的宴云景进入房间,跟在他身后的人是皇甫凛上校。   房间里的灯感应到人的存在立刻自动亮起,宴云景前脚刚踏入,就听见里间书房传来叽叽咕咕的惨叫。   他脚步一顿,扫视满地的碎纸屑,以及被拆了一半的礼物盒,还有不远处熊熊燃烧的壁炉,缓慢的蹙起了眉。   “我说直播间背景总让我觉得熟悉。”后面的皇甫凛瞧见这一屋狼藉,看向宴云景:“陛下,这书房您两年没用了吧?”   宴云景缄默不言,收回踩在纸堆上的脚,转身往里间书房去。   何止两年,这间书房到底有多久没用,他自己都记不太清。   这里被那些老东西用作直播,他是真没想到。   看着陛下朝书房那边去,皇甫凛耸耸肩,他叉腰环顾满屋子的狼藉,边笑边摇头:“这小家伙还真能闹腾。”   说着他想起什么,抬头环视这房间一圈,随便盯着某处露出个大咧咧的笑:“嘿朋友们,这件事是个误会,大家千万别怪陛下,他是真不知道小鸡的存在。”   直播间悄然无声,殊不知那些看过直播、扬言要给小鸡主人一点教训的人,此刻内心正在经历一场巨大无比的地震。   书房。   夏一阳往左边蹬爪扭屁股,出不去,于是他又往右边扭屁股,还是出不去。   夏一阳:“……”   他有些沮丧,干脆松开爪子挂在那里一动不动。   “咕咕咕咕……”   “救命……”   它的声音没了起初的鲜活,透着股淡淡的忧伤。   就在这时,夏一阳屁股突然一暖,像被什么裹住,他疑惑地“叽”了一声,正发怔时,轻轻的拉力轻而易举将他从夹缝里拽了出来。   ‘啵’的一声,夏一阳脑袋出来了,他呆呆地看着逐渐远去的书架,还没回过神,下一秒,十分敏感的鸟屁股被暖热的触感划了两下,吓得他后腚猛的一紧。   夏一阳两只爪子慌乱的踩稳,在原地焦灼的踩来踩去,低头发现他踏着的东西竟然是人的手掌。屁股上的触感仿佛还在,夏一阳吓惨了,转身藏紧鸟屁股,仰起头叽哇乱叫:“变态!变态!!”   皇甫凛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见小鸡冲宴云景喊“变态”,他没绷住操守笑出声,被宴云景瞥一眼后,又立马闭嘴。   宴云景低头看着只有巴掌大的鸟。   也是现在,他才分辨出这不是鸡崽,而是一只很少见的鸟,至于品种,宴云景暂时拿不准。这鸟颜色搭配很奇特,翅膀的绿、大腿的黄、肚子的白各自分明。   小鸟挺胖,虽然小只,坐在宴云景手上却是沉甸甸的一团,刚才他的手划过鸟尾巴,能感受到不是羽毛蓬松,就是纯胖。   宴云景问光脑:“这些礼物在这里堆积多久了?”   手腕上的光脑发出温和机械音。   “礼物是您生辰后就堆积在此,正好有十天。”   夏一阳被近在咫尺的声音吓了一跳,浑身羽毛乱颤,差点从手掌滑落,又被来人另只手扶住。   “十天。”   宴云景垂眸看着窝在手心里一动不动的鸟:“金琉璃少了一半,强作用疏导类果实,你倒没把自己吃出事。”   他的手指蹭了一下小鸟肚羽,这小家伙还是没动静,只歪着脑袋盯着他看。   宴云景没太在意,只当小鸟独自待久了,见到人难免害怕。   他转身朝外走,对光脑里的帕尼吩咐:“叫人收拾这间房,让动保带医生来一趟。”   说罢,单手捧起小肥鸟往外走,皇甫凛紧随其后。   ***   夏一阳盯着眼前这位超帅的男人发起愣,男人的脸实在帅得有点逆天了,但这不是重点,夏一阳仰着鸟脑袋仔细观察,总觉得这脸似曾相识。   记忆模糊,仿若梦醒后渐渐淡忘,他死活想不起这人是谁,可男人带来的熟悉感却真切无比。   他们应该不是第一次见面。   所以……   这就是他的主人?   夏一阳被男人的手掌托着,出了房间后沿金碧辉煌的长廊走。他收回目光,透过长廊的落地窗望向外面。   碧蓝的天,无云。   落地窗外是一个很漂亮的花园。   这里的奢华程度再次惊到夏一阳,他瞪大眼打量四周,压在鸟屁股下面的两只小爪子悄咪咪的活动起来,爪子顶着圆润的身体转身,调整角度以方便看清楚周围的一切。   悠长廊道仿若没有尽头,四面白光净澈,空气清新。   这里越看越像个宫殿,窗外不远突然飞过去一架形式战斗机的飞行器,夏一阳猛地怔住,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还在地球。   手里暖暖一团的小东西在小心翼翼的移动,宴云景垂眸看了眼小鸟。   从刚才开始,这小家伙就安静的坐在他手掌里,这多少有点奇怪。   要知道,返回皇宫时,宴云景一直开着ID手环,一路上直播间里的小鸟嘴巴就没停过,可谓十分吵闹。   奇怪的是,向来讨厌聒噪的宴云景竟不厌烦小家伙的声音,所以他一直没关直播。   但现在,小鸟却一直安静着,显然有点反常。   蹲在人类掌心上的夏一阳在发呆。   他的心里正在经历地震,当他意识到他不仅死了,变成一只鸟,而且已经不在地球时,强大的意志力短暂的塌了个方。   不过也只忧郁片刻,男人带他进了间装饰更恢宏的屋子后,他顿时顾不上伤心。   偌大的房间四面落地窗,浅金窗帘朝两头拉开,光线十分敞亮。   房间很奢华,家具却不多,中央地毯上有沙发,其他地方东西寥寥,看得出主人不太热爱生活。   夏一阳被男人带去房间中央的沙发,男人坐下,他被放在旁边,紧接着男人顺手脱下的手环也扔在他的身边。   爪子踩着软沙发的夏一阳歪了歪小鸟脑袋,他盯着黑鎏金色的手环,心里痒痒,爪子左边踩踩,右边又踩一踩,然后低下头,用嘴巴轻轻啄了啄手环屏幕。   手环立即亮了起来,投射出一面蓝色的光屏,画面里显示几条网站。   无聊了几天的夏一阳突然发现高科技,没忍住张嘴‘哇’了一声。   他这一动静,旁边的宴云景和皇甫凛齐齐低头朝围着手环转圈的小鸟看来。   用爪子摆弄手环的夏小鸟没发现朝他看来的两道视线,他爪子摁在屏幕上,左右摆弄,光屏里的画面变了。   他又惊喜的‘哇’了一声。   这回终于听清楚小鸟的声音,宴云景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另一边的皇甫凛倒是满脸惊讶。   发现鸟爪子能触摸屏幕的夏一阳惊喜极了,他在这外观神似电话手表的高科技上踩了又踩,光屏里的画面不停的变,忽然出现一个视频。   视频播放出来,光屏里出现只他再熟悉不过的鸟在古钟上仰头叽叽叫。   这不就是他吗??   夏一阳震惊,他退出视频,爪子往网址下面刷,发现类似的视频还不少,全是他这几天在那屋子里无聊时干过的糗事。   夏一阳如遭霹雳,他忽然听见旁边有人笑了声。   仰头看去,笑的人不是刚才捧着他的男人,是那边单人位沙发上另一位男人。   他仰头在两张脸上来回看了看,发现两人竟都在瞧自己,夏一阳莫名拘谨起来,他撤回摁在手环上的爪子,后退两步抖抖尾羽,用嘴整理起自己的羽毛。   有点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隔一会儿,夏一阳小心翼翼的抬头瞄了眼,发现离他最近的金发男人仍低着头在看他。   他有点不太好意思,喉咙里发出两声弱弱的咕咕声,转身一头钻进沙发缝里,只留冷漠的背影给那两人。   殊不知,他其实再次暴露了鸟屁股。   宴云景不再看小鸟,他收回目光,这时帕尼的声音从光脑里传出。   “陛下,坦杰仑亲王似乎对您下达的惩罚有异议,他说他想见您一面。”   正撑着下巴看小鸟的皇甫凛闻言暴怒,他捏紧拳头起身:“该死的!他的脑子被狗啃了吗?竟然还有脸想见陛下?”   宴云景神色淡漠,右手将一个劲往里钻的鸟捞出来,单手托着挣扎的小家伙,另只手轻轻抚了抚它的头。   “荒星和死亡,我想他比我更清楚哪个更好。”宴云景嗓音低沉:“告诉他,别指望艾莉薇尔能救他。”   光脑闪烁了两下,帕尼应声:“是。”   旁边的皇甫凛面色凝重,他轻轻啧了声,也没再开口说话。   气氛陡然变得有点怪异压抑,被手指挠得惬意眯眼的夏一阳敏锐地察觉到异样,他睁开了眼,仰头盯着面前的男人。   金发红眸,五官冷峻,用帅炸了来形容都毫不夸张。   只是男人那双红色的眼睛和冰冷的神情实在是让人心生怯意,夏一阳缩了缩脑袋,用头轻轻蹭了蹭男人的手指,嘴里呼噜呼噜半晌。   “人。”   “你好。”   “你好呀…人。”   还是不能熟练掌握这把鹦鹉嗓子,所幸简单的词语能说得稍微顺口,他练习这么多天,现在总算派上用场。   夏一阳昂首挺胸望着男人,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一瞬不易察觉的惊讶。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小鸟的小心思得到满足,他有点开心,于是脑袋又蹭蹭男人的手指,张嘴不停的叭叭着‘你好’和‘人’。   小鸟又圆又暖的胸脯骄傲的挺着,圆溜水灵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宴云景,这模样像极了在讨要夸奖。   旁边皇甫凛不禁在心里惊叹,看了这么多天直播,也不是第一次听见这只小鸟说话,现在见到真小鸟开口讲话,还是忍不住唏嘘。   这小玩意儿实在是太好玩了,挺着小肚皮仰头站在他们陛下手心上讨夸,小模样谁看了谁不心软?   皇甫上校悄悄扫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宴云景,心里无声喟叹。   也就是陛下这般沉得住气的冰块性格,要是换了别人,早忍不住使劲表扬这小可爱了   没得到夸奖夏一阳也不失落,刚从男人眼里瞧到一瞬而过的惊喜,他已经很有成就感。   夏一阳有点累,一屁股墩子坐在男人手掌心上。   他心想,如果男人真的是他主人的话,那他以后安心做一只鹦鹉就好了。   他不是没人管的鹦鹉。   独自过了这么多天,终于见到活人,夏一阳是惊喜又开心的,至于为什么之前会被遗忘在房里,他也不想继续深究。   刚才与书架夹缝对抗了两小时,夏一阳现在终于感到很疲倦,他眯着眼窝在男人手心,很快有了睡意。   小鸟撅着脑袋往后倒,他都要睡着了,胸脯上的羽毛被蹭了蹭,夏一阳睁开眼茫然的望着面无表情的男人,思忖须臾,以为对方想和自己玩游戏,于是他用嘴回蹭了一下男人的手指。   游戏结束,他又仰起头准备睡觉,然后肚羽又被轻轻蹭了一下。   夏小鸟再次睁开眼,十分耐心的用脑袋回蹭男人。   当他以为就这样该结束了,男人两只手指捏住他的脑袋,没用力,但这还让夏一阳怎么睡??   他听见旁边另一位男人笑出声,大脑迟钝的他猛的反应过来。   这哪里是在和他玩耍啊?分明就是在逗他!!   夏一阳叽叽叫了几声,张开翅膀以展现他磅礴的气势,小发雷霆的啄了啄男人的手指。   “别闹!”   他叽叽咕咕叫了两声,爪子踩着男人的手掌转个身,用屁股对着男人:“我睡觉,你别闹。”   男人捏着他的身体把他转回来:“等会儿再睡,医生马上到了。”   夏一阳真的超级困,困得鸟脑袋不停的上下晃,要不是男人的嗓音实在太好听,他可能早已经睡了过去,这会儿完全是靠最后的意志强撑睁开眼,胸脯‘啪’的一下扑在男人掌心上。   “睡一会儿……”   “一会儿……”   小鸟崽没了动静,趴在宴云景手上安静睡着,圆肥的身体随呼吸一起一伏。   旁边的皇甫凛憋笑憋得快捶腿了,他真的很想回去向云鸽分享这件乐趣的事。   彼时,他们尚不知道,只因为某位的身影短暂出现在直播间,星帝网上现已掀起空前的讨论热潮。   其中几组词条诸如:   #我们的陛下被小鸡骂变态你敢信?#   #据说有人扬言要踹陛下屁股#   #该死,陛下是不是又帅了#   等等,热度持续居高不下。   而此时,大家口中的陛下,正单手端着一只小肥鸟静坐不动,高冷的盯着小鸟睡觉。 第5章   “这是一只金头凯克鹦鹉。”   陌生的声音,听起来是一位老先生。   睡着的夏一阳翻个身,仰着肚羽,两脚朝天,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发现头顶上是一张陌生的脸。   他缓慢的回过神志,脸紧张的贴着男人的手,怔愣的看着眼前的老先生。   动保来的医生身穿白大褂,戴上医用手套轻轻捏住小鸟的身体,没捏稳,让小鸟从手心里滑了出去。   “咳咳,这小胖鸟还挺滑手。”   医生不失尴尬的笑了两声,双手齐用去抓小鸟。   此时夏一阳总算有了点反应,他惊吓得扑动翅膀,扭动身体从医生手中逃脱,然后一头扎进金发男人的军装大衣下面,露个头小心翼翼观察外面,这才看清楚室内来了很多人。   人突然多起来,夏一阳多少有点拘谨,发现好几双眼睛都在观察他,于是又往男人衣服里缩。   可他再怎么往里藏,还是被衣服的主人捏住揪了出来。   夏一阳挣动两下,无果,对上男人红色的眼眸,顿时没了气势,只敢弱弱的冲男人嚷嚷:“你坏……”   小鸟说话了,再场的人顿时露出惊喜的神色。   男人没表情,将小鸟放在腿上,问老医生:“还需要做什么检查?”   老先生摘下医用手套:“它的身体没什么大碍,不过未来几天最好控制一下饮食。”   说着又温和的微笑:“这是金头凯克没错,很罕见的品种,星帝历史记载这种品种的鹦鹉已经快灭绝了,毕竟从久远的古地球延续至今,不少稀有动物灭绝是不可抗的。”   老先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低头看着窝在宴云景腿上的小鸟:“初步判断,这应该是一只幼鸟,还有成长空间。”   坐下来就只有巴掌大的夏一阳闻言呆滞,他望向老先生,大脑迅猛的接受着听到的讯息。   古地球,金头凯克鹦鹉,幼鸟……   这里果然不是地球……   夏一阳低下脑袋静静的想,他变成一只金头凯克鹦鹉,来到陌生的世界。   诶等等,金头凯克鹦鹉??   夏一阳有点印象,曾经偶尔和朋友逛花鸟市场的他其实见过凯克鹦鹉,那是某家店老板自养的宠物,那小家伙十分不喜欢待在笼里,也不喜欢飞,老板不剪它的飞羽它也不乐意飞,酷爱在地板上踏步。   当时朋友怎么向他科普来着?   好像是说……   [诺,这是凯克鹦鹉,鹦鹉界黄秋裤走地鸡,一万多块一只的死鸟。]   当时花鸟店的老板和夏一阳猛惊。   “它不是死鸟!他是我的胖宝宝!!”   “什么?这小东西要一万多??”   老板和夏一阳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那是夏一阳初次见到凯克鹦鹉,也是上辈子唯一一次见过。   怪不得他没想起来。   他静静窝在男人腿上,低头回忆往昔,爪子麻了,他便起身换个窝,往男人怀里又挪了挪。   男人身上有淡香,很暖和,夏一阳惬意眯眼,轻蹭近对方的衣服。   一屋子人瞧见小鸟坐到宴云景大腿根处,忙把目光挪开,不敢再看。   老先生收拾医用工具,对宴云景说:“鹦鹉得精养,凯克鹦鹉更是如此。陛下,依您看,这小家伙是随我们回动保,还是留在您这里饲养?”   夏一阳闻言又是一怔,他敏锐的捕捉到一个词。   陛下。   是称呼的谁?他身边这位金发男人?   夏一阳仰头,想看看上方的男人,奈何他实在太小,窝着的这个位置又过于刁钻,只能看见男人军装包裹下宏伟的胸膛与漂亮的下颚线。   他恍了恍神,收回目光,爪子轻挠羽毛。   “陛下没养过宠物。”旁边的皇甫凛问:“精养得到什么程度?”   夏一阳朝说话的人看去,那是一位黑发男性,一听对方的话,他这才意识到,这是在商量他的去处。   就此事,老先生又开始发表意见。   “如今已不同于古地球,精养的说法早已经改变,许多动物的生存力很强,饲主关注饮食与健康就行。” 他推推眼镜,目光热切的盯着小鸟,向宴云景推销动保的好处:“不过精养总不会出错,带它回动保,我们有最优秀的饲养员照顾它,还有许多鹦鹉可以与它做伴。最重要的是,它每年的繁殖期我们能提供小鸟与它交.配。这些不论对品种保护,还是对小鸟的生活质量,都是更好的选择,陛下,您看……”   话到这个份上,老先生想要带走小家伙的心思任谁都看得出来,可是夏一阳听见对方口中的小鸟交.配,顿时如遭雷劈!   他浑身羽毛乱颤,一个劲的往金发男人的衣服里钻,嘴里不停的嚎:“不去!我不去!!”   宴云景感受到腰腹那里一股小小的推拱力,伸手捏住小鸟的身体将其逮出来,小鸟在他手里挣动,他另只手轻轻安抚它的背羽:“安静。”   夏一阳蓦地不动了,盯着男人的脸眨眨眼。   宴云景掀起眼看向目光炽热的老医生:“你说的饲养,在我的寝殿里也能做到。”   老先生一怔,忙道:“陛下,鹦鹉繁殖期不容忽视,这小家伙性别还没确定,一般鹦鹉五个月就到成熟期,发情、□□、下蛋,这些环节至关重要。眼下动保虽没有凯克鹦鹉的同属品种,但帝国广袤,相信很快就能……”   “海伦先生。”宴云景打断他,嗓音很淡:“既然还没有同属品种,你这么迫切想带走它做什么?”   他的手指轻而慢的抚着小鸟的羽毛:“让动保最好的饲养员来皇宫,在找到同属品种前,它就留在我身边。”   听老先生的话听得后背发凉的夏一阳倏地松口气,脑袋安心的蹭蹭男人的手指。   老医生还想说什么,旁边的皇甫凛起身拦住他,将他和其他几位年轻的医生礼貌的请出去,到门口后,皇甫凛回头对宴云景说:“那么陛下,我也先走了?”   宴云景嗯了声,将手里的鸟放在沙发上,起身去旁边的落地窗前接收帕尼发来的汇报。   独自站在沙发上的夏一阳低头盯着黑鎏金手环,有点爪痒,他扭头观察落地窗前的男人,胆子大起来,一爪子踩亮手环,光屏再次投射出现。   他迅速在网址里寻找,凭借着他21世纪携带过来的超强网感,他横扫好几个网址,看到无数个视频封面和很多的热词条。   终于,夏一阳确定了。   那间关了他很多天的房里藏着许多摄像头,就几天的时间,他已经在这所谓的星帝网上火得一塌糊涂。   夏一阳有点茫然,当他发现头顶上投来一道黑影时,顿时心道不妙,一仰头就看见没什么表情的男人站在身后低头看他。   夏一阳:“……”   他嘴里发出心虚的咕咕声音,小心翼翼的收回按在手环上的爪子,往旁边站了站。   宴云景拾起沙发上的手环,将其调整为简易模式,然后又把手环还给小鸟。   这时光脑再次传出帕尼的声音,   “陛下,悬浮车已经给您备好,现在出发吗?”   宴云景嗯了一声,将光脑佩戴在腕上,侧身要离开时,脚步停了停,低头看向歪着脑袋盯着瞧他的小鸟。   缄默须臾,淡声问:“一起?”   小鸟惊喜的“呀”了一声。   夏一阳激动得心里荡漾,他早就想出去看看了,作为一只鸟,哪能不向往外面的世界?   他扑闪两下翅膀,拖着沉重的身体艰难的原地起飞,在空中盘旋几圈,两只爪轻轻落在男人的肩头。   夏一阳收拢翅膀,活动鸟爪,往男人的耳边靠近。   暖的,香的。   他惬意的眯起眼,感受男人走动时带来的轻微晃动感,是安心的感觉!   宴云景顺手带上沙发上的ID手环,托着肩上的小鸟往外去。   来到走廊,夏一阳望向落地窗外的大花园,心潮澎湃得翅膀都抖了起来,瞅见新鲜玩意儿就“哇”一声。   这一路“哇”“呀”不停,又恢复了直播间那般闹腾,奇异的是,宴云景听着不觉得吵,反倒内心得到短暂的舒缓。   睡饱一觉的夏一阳精神抖擞,出宫殿后,他望着蓝天大厦,瞧见满天悬浮的飞行器,这里满足了他对未来世界的所有想象,天空有不断窜梭而过的悬浮车、行人佩戴的科技配饰、抬眼还能瞧见浮在空中仿若岛屿的巨型停台。   看不过来,根本看不过来!   小鸟脑袋滴溜转,忽然,不远处自动贩卖零食摊闯入眼帘,眼尖的夏一阳一下瞄到第三排第五格的瓜子。   小鸟哪经得起这种诱惑?他焦急的看看那边,爪子在男人的肩头轻轻踩了几下,嘴里咕噜响,又实在不好意思让男人给他买。   于是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和瓜子相隔越来越远。   夏一阳怏怏的坐在男人肩头,嘴里持续咕噜咕噜响。   不多时,他的眼前突然出现一颗瓜子,夏一阳惊喜的睁大眼睛,张开嘴叼住瓜子,‘咔咔’几声脆响后,瓜子壳脱落露出瓜子仁。   男人手接住瓜子壳,夏一阳瞅瞅他的手,又瞧瞧他。   金发男人站在摊前,正垂眸看着光脑投射的光屏,接了壳后顺手丢进垃圾箱,接着又捏起颗瓜子递给小鸟,全程没抬头。   夏一阳又惊又喜,张嘴接住投喂,咔咔咬碎瓜子壳。   男人在自动贩卖摊站了片刻,等肩上小鸟不再呼噜叫,才结账离开。   夏一阳吃饱,坐在男人肩头,跟对方一起看光屏。   看了半晌什么也没看明白,他活动圆润的身体,往里挪挪挨近对方的脖子,这里最暖和。   这时电子机械音又响了,夏一阳左右看看,埋头,发现声音来自男人佩戴的手环。   这手环和他在沙发上踩过的不同,不像电话手表,深黑颜色,看起来很酷。   “陛下,动保那边已经派了饲养员过来,除此之外,帕尼认为您可以买一些小鸟用品,需要我为您搜寻罗列吗?”   宴云景:“你看着办,不用给我看。”   电子声音拉长哦了一声:“您此刻的心情很不错,我想您应该挺喜欢这小家伙,真不打算亲自选择用品吗?我打赌您会感兴趣。”   “帕尼。”宴云景没表情:“关闭自动探寻功能。”   电子声迟缓片刻,变成一道严肃的声线:“好的,已经购买了小鸟所需要的所有用品和食物。此外,坦杰仑亲王已卸职遣去遥远的罗波星球,陛下,捕捉到艾莉薇尔女士正在前往星际飞船停泊台,是否需要为您连线她?”   宴云景走到悬浮车前,车门自动开启,他迈进后座,靠在椅背上:“连线。”   “好的,正在为您连线。”   光脑上闪烁着红光点,那道电子音消失了,听完全程的夏一阳安静的望着男人侧脸,敏锐的觉察到此刻对方的心情应该不怎么好。   红光闪烁十几下,终于连接成功,但那边的人却迟迟没有说话。   宴云景敛着眸,冷笑一声:“您在哪里?母亲。”   对面轻微的抽气,女人近乎颤抖的声音传来:“云景,你监视我?”   “您的伪装过于拙劣。”宴云景淡声道:“不需要任何人监视,猜猜有多少押送坦杰仑的护卫认出了您?”   对面的人呼吸紧了些,似乎刻意压着声:“你真要把这件事做这么绝?他可是你的……”   “我的什么?”宴云景轻笑,眼底却没有丝毫真切的笑意:“您看,您自己都说不出口的关系,为什么要求我手下留情?”   “母亲,外面天寒,早点回家。”   他切断了连线,静默无言的靠着车椅,悬浮车启动,朝着前方行驶。   夏一阳愣愣的看着低垂着眸的男人,觉察出气氛有些凝重,于是爪子蹲麻了也没敢乱动。   云景,云景……   这应该就是对方的名字。   夏一阳动动身体,他心想,看在刚才投喂瓜子的份上,他应该给他的饲主提供一些好的情绪价值。   于是夏一阳心里一横,圆润肥硕的身体往宴云景的脖颈上贴贴,脑袋顺着对方的皮肤上下蹭了又蹭,这些动作可把拥有一颗猛男心脏的夏一阳羞坏了。   尽可能亲昵的和对方贴近片刻,夏一阳才又退开两步,仰头张嘴,不太熟练的叫出对方的名字。   “云景,云景。”   宴云景神情微怔,很快又恢复冷淡,他将肩头的小鸟捧下来揣在军服口袋里,这才又从悬浮车里出来。   原来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夏一阳窝在宴云景衣服口袋里,他探出头观察外面。悬浮车停在高台上,眺望远处,巨型堡垒映入眼帘,堡垒外壁全是高墙,四个方位设有飞行器停泊接口,他们正好在东边这处的接口平台。   一路上夏一阳从诸多的电子光屏上获取信息,得知这里是主星最大的军部兼实验区。   从东接口踏入试验区,走了许久才到中心区。   一路上,夏一阳瞧见很多穿白大褂或实验服的人,个个行色匆匆,可一见到宴云景,都会立马停下,恭恭敬敬问好。   这是他今天得到的最震撼的讯息,他的主人,这位叫做云景的金发男人,是这个帝国的君王。   很年轻的一位君王。   夏一阳小小的眼里充满了大大的崇拜,他已经能畅想到往后的自在鹦鹉生活。   抵达中心试验区的宴云景停步,把兜里小鸟逮出来放在手掌上,对实验区的博士罗林菲尼说:“给它做全套检测,包括精神力和精神内核。”   博士看着宴云景手里的小东西,眯起眼:“陛下,您也知道,全套检测要使用多组设备,您认为这样浪费资源合适吗?”   宴云景表情淡漠:“它的声音能让我精神纷乱短暂平息。”   “哦该死!”罗林菲尼如获珍宝似得双手接住这只小肥鸟:“您怎么现在才带它来?噢我是说,您上哪里发现的这么个小家伙?竟然能平息您的精神纷乱?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老天,我的助手呢?快,带小家伙去做检查,是的,要温柔一点。”   屁股底下的手掌换了人,夏一阳被人带远,他望着离他越来越远的宴云景,心里逐渐焦灼,冲宴云景可怜兮兮的叫唤。   “云景!云景!”   “上帝,这鸟是在说人话吗?喔不对!它竟然敢直接称呼我们陛下的大名?”罗林菲尼被小鸟的声音惊了一跳,他下意识要捂鸟嘴,不料手里的鸟又被他家陛下捏了回去。   宴云景托着小鸟往前走,后面的罗林菲尼在原地呆滞好半晌,他赶紧跟上去观察乖乖待在陛下手里的小家伙,抿着唇笑:“陛下,您说它能平息您的精神纷乱,效果怎么样?”   宴云景:“还行。”   还行那就是很不错!罗林菲尼面露惊喜,看着小鸟的眼神也逐渐狂热。   这可把害怕生人的夏一阳吓坏了,他转个身背对那位博士,脸埋在宴云景掌心里,呼吸时尾羽一颤一颤。   宴云景低头看看小鸟,从大衣兜里拿出颗瓜子递上前,夏一阳惊喜,张嘴叼住瓜子啃啃啃。   “呦,还挺好哄。”   罗林菲尼手痒,偷偷摸摸伸手戳了一下鸟羽。   夏一阳被突如其来的触碰吓得猛抖,因为之前被摸过一次屁股,他有心理阴影了,于是赶紧背过身把屁股藏起来。   这下好了,他才啃出来的瓜子仁掉在了地板上,夏一阳愣愣的看着地板上的瓜子仁,仰头可怜兮兮的望着宴云景。   博士捧腹大笑,宴云景瞥他一眼,罗林菲尼是再想笑也得憋住。   “没有了。”宴云景收回目光对小鸟说:“回去再买。”   夏一阳心里的创伤得到安慰,他挪挪屁股,心里又一横,飞起来去男人的肩头窝着,羽毛轻轻贴着对方的脖颈。   宴云景的手垂落,感受到脖子上温热柔软的触感,没阻止小鸟在颈窝里闹腾,任它贴着。 第6章   夏一阳辗转在各类精密仪器上做检查,身旁围满穿实验服的人,要不是云景在,这阵仗非得把他这个胆小鬼吓懵。   他性格其实还算开朗,当然,只限于和熟人相处时……   检测结束后,夏一阳安稳窝回云景的肩头,他得了条漂亮项圈,金色脖圈,上面悬着个水滴形银蓝色吊坠。   夏一阳昂首挺胸,时不时瞅瞅新得的小玩意,可谓是喜爱至极。见蓝色吊坠闪烁微光,他低头用嘴一啄,简易模式的光屏随即投射而出。   ……光屏里的界面,不就是那黑鎏金手环投射出的画面吗?   他正疑惑,罗林菲尼拿着检测报告从实验室里出来,抬眼瞧见宴云景肩上的小鸟,惊讶道:“您把ID手环改成脖圈送给这小鸟?”   宴云景忙着处理最近的文件,无暇理会博士,他光脑里的帕尼温和回应:“陛下的 ID 手环闲置已久,原本就没什么用处,小鸟感兴趣就改造给它玩了。”   “唔,陛下可真有心。”博士单手插兜走近,笑眼弯弯地看着正用爪子够 ID 吊坠的小鸟,摸着下巴说:“不过,我听说小鸟不宜戴项圈,很容易伤到脖子。”   “博士您说的没错,考虑到安全问题,项圈制作采用智能科技,能灵活感知小鸟的状态并自动调节至最佳。除定位与通话基础功能外,ID吊坠的改造还使用了少量精神力修复晶石,更利于呵护小鸟脆弱的精神内核。”帕尼耐心的向博士介绍吊坠的功能。   博士失笑一番,看向宴云景:“这宠物项圈的造价肯定不低于百万星币吧?”   还是帕尼回答:“吊坠总价七百九十八万星币,这对陛下来说只是一点小花费哦。”   罗林菲尼:“……您的消费观念还真是令人震撼。”   多少?   夏一阳在旁听完,瞪大双眼,他惊讶地望向博士,又震惊地看向云景,随即低头紧盯自己脖子上漂亮的蓝色吊坠。   这么个小玩意,七百九十八万?!   这吊坠与云景左耳的耳坠色泽相同,幽蓝淡光,夏一阳刚戴上便觉身心舒坦,此前电子声音提到这东西能修复精神内核,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精神内核,但他想,吊坠应该是对身体有益的。   上辈子做梦都不敢幻想这么大数额的夏一阳惊愕万分,他再次低头,摇宝贝似得晃晃胸脯,晶蓝的吊坠跟着晃了几下。   夏一阳与云景今天不过第一次见面,对方就把黑鎏金手环改造了送他,这东西实在太过于贵重,他稍有点心潮难平。   “说起小鸟的精神内核。”罗林菲尼收敛了些神色,饶有兴致的看向宴云景:“陛下,它的各方面检测结果出来了,您猜猜怎么样?”   宴云景掀起眼皮看着博士。   “小鸟的精神力和其他动物没什么区别,很细微一小股,这样细微的精神力是无法使用的,等同于无。”博士从检测结果中寻出一张报告放在最上面,忽然露出个神秘的笑:“但是它的精神内核却与其他动物们不太一样,这小家伙的精神内核几乎可以和人类匹敌了,很不可思议。”   宴云景放下手头的工作:“对它的身体有没有伤害?”   “您第一反应竟然不是震惊?”   罗林菲尼满脸惊讶,他将报告递给宴云景,摊开手耸肩:“对于小鸟的身体,您大可放心。根据其他几项检测,这小家伙除了有点超重,简直健康得不得了,陛下您以后不能太惯着它,你看这小鸟都快胖成小鸡崽了。”   博士用手指轻戳小鸟的胸膛,力度不重,还是让措不及防的夏一阳往后退了一小步。   夏一阳稳住身形,他虽然胆子不大,但也不是好欺负的,他小发脾气的啄了几下博士的手指,而后迅速钻进宴云景衣领,冲罗林菲尼凶巴巴叫了两声。   “小玩意儿还挺有脾气。”   罗林菲尼愉悦的笑了笑,双手插在实验服的兜里,他看向翻阅检测报告的宴云景,继续说:“精神内核太大对人类来说是坏事,就像陛下您,精神内核和精神力都过于庞大,以至于反噬也十分严重。但其实这方面对动物来说没什么影响,因为小动物这一生都不会使用那点微薄的精神力,您可以理解为,它们的精神内核会一直出于休眠状态。”   宴云景抬眼:“它的声音能缓解我的精神纷乱,不是精神力的作用,那是什么?”   “对于这个问题,实验室暂时无法给出明确的解答。陛下您也知道,能修复精神纷乱的产品一般都是果实或晶石类,这些东西携带的治疗系精神力都是经年累积而来。动物是活物,它们无法像产品或人类那样积累精神力,也不会使用精神力。”   博士对宴云景说:“老实说,刚才听您说因为这只小鸟能得到短暂的舒缓,我以为会出现什么奇迹,比如帝国终于要发现首个动物能使用精神力的例子。但事实上,检测结果摆在我们面前,它就是一只普通的小鸟,只是精神内核比较大罢了。”   罗林菲尼轻叹息后又展颜微笑:“不过,还有个好消息。我们发现这小鸟的脑电波很有趣。”   宴云景蹙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这小鸟过于聪明了,它似乎拥有一定程度的智慧。”   博士满脸惊喜:“我知道这很不可思议,但陛下您得知道,宇宙中那些捣乱的虫子和异形们,也有发展出智慧的。古地球延续至今的鹦鹉们已经无法开口说话,可偏偏这小鸟可以,这是件好事,万一小家伙有望成为我们研究地外生物的重大突破呢?”   博士的眼神再次变得狂热,吓得夏一阳努力往宴云景脖子里藏。   什么仪器啊,都快猜出他的秘密了。   小鸟身体瑟瑟发抖,窝在下面胡乱蹬的爪子碰到了吊坠。   ID吊坠闪了两下,迷你摄像头开始工作。   星帝直播网,另一个官方号直播间出现画面,屏幕中央惊现小鸟漂亮的胸脯。   【嘿,瞧我发现了什么?是小鸡!】   【是小鸡先生伟岸的胸膛!我贴贴贴!!】   【又是个官方号直播间,小鸡再次出现,是不是意味着陛下也在?】   直播间的热度迅速攀升,毫不知情的夏一阳正侧耳聆听云景和博士对话。   “陛下您放心,我们只偶尔需要小鸟配合研究,不会把它烤着吃了。”罗林菲尼弯了弯眼睛。   帕尼温馨提示:“博士,这是小鸟哦,是金头凯克鹦鹉,不是小鸡。”   “我知道了亲爱的帕尼管家,小鸡只是个称呼,你瞧瞧这小家伙现在多胖,陛下的衣领都快兜不住它了。”博士微笑,目光移向正翻阅报告的宴云景,问道:“陛下,您对检测报告有疑惑?”   宴云景将报告还给博士,垂眸感受着脖颈处的温热。   他仍相信自己的感觉,精神纷乱的平息绝对是因为小鸟的声音。   “这件事到此为止。”他伸手将衣领里的小鸟逮出来放在手掌上,问博士:“地下禁闭室的情况怎么样?”   这才是宴云景这次来实验区的主要目的,地下禁闭室关着一位精神力暴乱的学生,来自主星外围的星球。   “暴乱者的基础信息已经汇报给您。”博士立刻严肃起来:“男性,十九岁,精神等级为B,阿波罗星原住民,此前没使用过任何辅助精神力增长的药剂,也未使用过舒缓类产品,背景还算干净,那男生的精神暴乱来得很突然且令人不解。”   宴云景将小鸟放进兜里:“去看看。”   【???】   【上帝,我们刚才是待在陛下的脖子里吗??】   【噢天呐陛下您好香好温暖!】   【该死的!大家能不能矜持些?是小鸡待在陛下脖子里才对吧?】   【多么有爱的画面。】   【这个角度偷感好重,真是刺激极了。】   【小鸡误触开了直播间?】   【这个号与之前不同,可能是陛下的私人号欸。】   【话说大家有听见刚才陛下和博士的对话吗?早就想说了,最近一年帝国出了很多起精神力暴乱事件,每一件都十分离奇。】   【刚才博士提到的那位学生来自阿波罗星?我朋友在那边旅游,听了点传言,据说这次精神暴乱是因为情伤。】   【嘿伙计,你确定没有传谣吗?什么伤?】   [菠萝蜜涉及敏感话题已被提出直播间。]   [安娜……已被踢出直播间。]   ……   【该死,大家不要提敏感话题!】   众人胡乱猜测之际,直播间突然关闭,几十万观众瞬间懵圈。宴云景关掉小鸟ID吊坠的直播功能,再次把小鸟放回兜里。   夏一阳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安分的窝在云景身边。很快两人一鸟来到地下实验区,这里四面都是光洁的白墙,军靴踏在地板上铿锵有力。   小鸟从口袋里探出脑袋环顾四周,只见一条单调的长廊,快到尽头时,才瞧见远处围着不少人,有穿实验服的工作人员,也有身着常服的人。   “那些是精神暴乱者的老师和家长。”罗林菲尼向宴云景解释,“有点棘手,家长不愿意让他们的孩子接受研究治疗,在这闹了很久。”   他们尚未走近,争吵声便顺着长廊传来,夏一阳支起脑袋细听。   “我说了,那就是她自己的问题,才十一周而已去流掉不就好了?”   “再说她之前为什么就没发现怀了?生理课白上的?每个月的经期来没来自己不清楚吗?她肯定是想恶心我故意这么干的!”   是一道稍显稚嫩的男声,紧接着便是浑厚的怒吼。   “够了!你还嫌不够丢人?精神力被弄得乱七八糟,还搞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你以后还怎么上主星军校?我怎么有你这样的混账儿子?!”   “你别骂孩子,他还小不懂事……”   “你也给我闭嘴!要不是你惯着他!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你的意思是怪我喽?”男生睁大眼睛不可思议道:“我跟你们说很多遍,我的精神力一直很稳定,肯定是她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还故意怀上孩子,我看她就是想嫁进我们家!我是冤枉的啊,你们为什么不相信我?”   “静静能用什么手段迫害你?没有证据就不要随口污蔑人。”说话声又换了个男人:“当务之急是压制精神力暴乱,家长和孩子都先听研究人员的,快别吵了。”   “那一家三口还在吵,劝架的是校长,至于静静,是学校里的女孩。”罗林菲尼对宴云景说,“这次精神力暴乱集中在阿波罗星球上的某所高校,初步判断源头是这个男生,打了镇定剂,情况已经稳定。”   宴云景看向被关在玻璃禁闭室内的男生,受精神力暴乱的折磨,男生此刻的模样看起来很狼狈,尽管如此仍怒目圆睁地推卸责任。   狭小空间里充斥着吵闹声,那群人争执不停,兜里的夏一阳都有些受不了。   他从大衣兜钻出,双爪岔开踩着兜的边沿,扑闪翅膀飞起,盘旋后落在禁闭室外灯杆上。   夏一阳的胆子实在算不上大,可这些人的对话听得他又气又躁,他低头扯着嗓子叫嚷好几声,争吵的人群瞬间安静。   禁闭室里的男生透过玻璃看到外面灯杆上的鸟,其他成年人也都仰起头。   夏一阳在灯杆上活动爪子,冲男生叫喊。   “小混蛋!臭小鬼!死渣男!”   正处于暴乱期的男生意识到被只比鸡还肥的鸟骂了,他的眼睛立刻充血变红。   用以压制精神暴乱的禁闭室里,为数不多几件家具突然悬空浮起,一件一件爆体炸开,发出巨大的声响,外面的人群被里面掀起的冲击力吓得连连后退。   男生使用了精神力,他试图挣破禁闭室的束缚,双手紧抓两边的铁杆,对灯杆上的鸟怒吼:“闭嘴!你找死!”   他的身体逐渐红温,脸上手臂上的血管暴起,声嘶力竭的怒吼后,禁闭室的玻璃猛地碎了条裂口。   工作人员和校长受到惊吓,就连男生的亲生父母也都惨白了脸色。   “我根本不喜欢她!是她勾引我!是她用精神力控制我!”   “你们为什么就是不相信?”   “谁知道她肚子里的种是不是我的?就算是我的又怎么样?让我娶她?不可能?!”   “我的精神力等级可是B!是学校里最高最有天赋的人!我未来要上帝国军校读书的!她算什么?不过是个F级的蠢货!她一辈子都不可能配得上我!!”   玻璃又被震裂两条口,灯杆上的夏一阳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可男生的话实在太恶臭,他气不过,嘴里持续叽咕骂男生渣男,发现那家伙仰头怒瞪过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就在下一秒,男生猛地趴倒在地,像突然遭受千斤顶的压迫,地板被他的身体砸出一个浅坑,溅起不少碎屑。   男生嘴里吐出一口鲜血,惨叫声吓得外面的父母连连大叫。   “来人啊快来人!我儿子吐血了!快救救他!!”   “宝贝你怎么了?你和妈妈说句话啊宝贝!快点放他出来!!”   “没必要,他B级,死不了。”   人群后面传来一道声音,几位工作人员转身,眼睛一亮:“陛下,罗林博士。”   趴跪在禁闭室前的两位家长闻言转过身,看清来人,蓦地就闭上了嘴。   双眼挂泪的母亲为了孩子,尽管已经害怕到手脚发抖,还是凑上前哀求:“善良慈爱的陛下,我们的儿子是冤枉的!求您救救他!他现在真的很危险!”   宴云景没看女人,他抬头望向站在灯杆上的小鸟,抬起手淡声道:“回来。”   夏一阳左右挪爪,身前的吊坠晃了又晃,听见云景的呼唤后胆子蓦地大起来,他勇敢往下一跃,在半空中扑动翅膀,再次成功起飞后盘旋几圈,然后稳稳落在宴云景的手掌中央。   沉甸甸的一团降落在手心,宴云景垂眸看着小鸟:“看来是该控制你的饮食。”   胖得都快飞不动了。   夏一阳发愣,他一屁股坐在男人手心,听见旁边的女人在苦苦哀求,声音实在过于悲惨。   “都说了你们的孩子B级死不了,他可是B级欸,B级不是很厉害吗?”旁边的罗林菲尼阴阳怪气,顺手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资料,对这对夫妻冷笑:“我们陛下十分之一的精神力都还没用到,吐口脏血而已,况且你们儿子那肮脏的思想本来就该好好清理清理。”   女人挂着两行泪,又是摇头又是祈求,被博士怒斥一声安静。   无人再敢说话,空间里安静得可怕。   宴云景接过另一位工作人员递来的资料,垂眸查阅,捏着资料的那只手臂,小鸟蹦蹦跳跳的踩了上来,就着他的手低头在看纸张上的内容。   宴云景不动声色的挑起眉,另只手轻抚小鸟的背羽,小鸟在他手臂上转个弯,歪着头疑惑的望着他。   “还记得我的名字么?”宴云景问   夏一阳眨眨眼,张嘴呼唤:“云景!云景!”   “嗯。”宴云景烦躁的情绪得到片刻平息,他两只手捏了捏小鸟圆润的身躯,依旧没什么表情:“很厉害。”   被夸奖了,夏一阳眼睛亮晶晶,他仰头愉悦地呼喊宴云景的名字,在场其他人满脸惊讶,而博士则在心里不停地啧声。   能让陛下开口夸奖,这小胖鸟恐怕是第一个吧,要知道,就连帝国最强的军队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第7章   夏一阳蹲在宴云景的手臂上,低头看着对方手里的资料,能看得懂,却没办法一目十行,资料送走时他还没看完,只抓到些关键信息。   精神暴乱,阿波罗星,事件异常。   夏一阳又被宴云景放回肩头,听见对方手环传出熟悉的声音,记性好的他立马想起这是寝殿里见到的那位黑发男性。   “陛下,阿波罗星的高校均已停课,学生全部留校观察。”皇甫凛顿了顿,压低声音继续说:“此次事件存疑,您还记得带回主星的那位男学生吗?好像叫休?有个自称他女友的学生联系我们,称精神暴乱是因她而起。”   罗林菲尼站在宴云景旁,听闻此言面露震撼:“皇甫上校,您确定没搞错吧?”   “我儿子是冤枉的!”那位缄口不言的母亲再也忍不住,她双手捂着眼睛低声的哭泣:“我就说,休从小到大一直很听话,他怎么可能会做出那样的事?”   宴云景问光脑对面的皇甫凛:“自曝者基础信息调查清楚了吗?”   “也是高校最高年级的学生,姓名安妮蕾亚,精神等级是C。”对面皇甫凛道:“还有一件事,陛下,她自称见过魅祇。”   魅祇是民间对鬼鱼异形的称呼。   阿波罗星海洋广袤,海洋又极易滋生变异体,鬼鱼是潜藏在深海的异形,这些以群居为主的怪物很少现身外界,一旦有船体不幸途经它们的巢穴,那毫无疑问会成为其猎物。   星网传言魅祇用迷雾致幻,放出诱饵,诱导人类进入陷阱,其实并不是致幻,因为鬼鱼的精神力属于控制系。   精神力分三大系,战力系、控制系、治愈系。   大部分人类和异形虫子都是战力系精神力,治愈系精神力极少且全部来自果实晶石产品,而这三系中中,控制系精神力的拥有者属中等数量。   可鬼鱼这类拥有强控精神力的异形已经许久未现于星帝国,就算有,群居类应该早已经被发现才对。   旁边两位家长听到女孩名字并非静静时,后背直冒冷汗。   得知儿子不止一个女友,他们仿佛被隔空打了好几个巴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原来不是静静啊?”罗林菲尼冷笑,瞥向禁闭室男生,又蔑视那对脸色惨白的父母,“你们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宴云景抬眼望向禁闭室:“看紧他,我回来前,家属的要求一概驳回。”   又对帕尼下令:“准备星舰,明天一支队伍跟我去阿波罗星。”   如果只是寻常精神暴乱根本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可涉及到鬼鱼,那事情就不简单。   一颗距主星不远的星球出现强控系异形,如果女学生的话属实,恐怕就不止一只,因为鬼鱼是群居类异形。   大量鬼鱼能避开阿波罗星上的所有地外生物探测电波,极有可能表明那些怪物正在进化。   “陛下,您打算亲自过去?”罗林菲尼斟酌片刻道:“您的精神力才稳定下来,这次就让皇甫上校去吧?”   宴云景看看时间,转身往外走:“他有他的任务。”   军部可派遣的军官有很多,只是宴云景得亲自过去确认一些事。   近一年,周边星球精神力暴乱事件频发,次次调查均无满意的结果。   如果这些非人为,那么就极可能是异形或虫子在作祟。   宴云景离开地下实验区,乘悬浮车回皇宫,途中光脑里响起帕尼的声音:“军队和军舰都已备好,陛下,除此之外您还有一项工作。”   宴云景嗯了声,现在外面已经完全天黑,他今日所剩的最后一项工作,家庭纠纷。   说来可笑,还是他自己的家庭纠纷。   夏一阳缩在宴云景兜里,天一黑他就犯困,小鸟拢着飞羽在温暖的兜里圈地,脸埋在宴云景身上,眯起开始打瞌睡。片刻后,他感到轻微晃动,睁眼发现已经下了悬浮车。   宴云景步履沉稳,夏一阳感受着轻微的摇晃,体验很是舒适。回到寝殿后,他发现先前空荡的殿内堆满了鹦鹉日常用品。   夏一阳被放回温控笼里,发现上方悬挂着个很精致的小鸟窝,愣神间,察觉宴云景又离开了寝殿。   笼子没关,偌大的殿内安静极了,他动了动翅膀,低头瞧瞧晶蓝色的吊坠,心想总不能又不管他了吧?   夏一阳没去小鸟窝里睡觉,他先去旁边的水盒喝了点水,然后在笼里高抬腿来回走了好几圈,接着又去零食盒前叼瓜子来啃。   他意识到自己有点焦虑,不多时宴云景回来了,夏一阳心里一喜,抬头却发现对方的脸色似乎比刚才差。   本打算往宴云景身边飞去的夏一阳犹豫不决,他站在笼子里,嘴里叽咕叫了两声。   宴云景朝他看来,淡漠的脸上没什么表情,静静停在远处好一会儿才缓步朝小鸟这边走来。   脖子被温暖的手指触碰,夏一阳眨眨眼,埋头用脑袋回蹭对方。   他惊奇的发现被挠脖子真的很舒服,如果是逆羽毛的话效果会更好。   但显然云景不知道该如何抚摸才能让小鸟体验感达到最佳,所以夏一阳自愿变得更主动。   他热情的上下蹭动对方的手指,可以顺毛也可以逆毛,蹭来蹭去倒是把自己给玩开心了。   但不一会儿,挨着他的手指缓慢撤离,正愉快贴贴的夏一阳失去温热的依靠。   他眼巴巴的看着宴云景离他远去,瞧见对方走向寝殿另一扇门,门马上就要关闭,夏一阳焦灼心慌,全力振翅冲过去,瞬息之间挤入门缝,“啪叽”一声撞在宴云景胸膛后往下面滑,被对方稳稳接住。   夏一阳晃着脑袋起身,对上神色淡漠的宴云景,再环顾周遭,发现这是间宽敞的卧室。   深色窗帘紧拉着,室内似蒙了层浅纱,仅床头一盏暖灯亮着,光线非常昏暗。   他这才明白,宴云景不是要走,而是准备休息。   夏一阳有点尴尬,低下头开始忙碌的整理起羽毛。   宴云景开门出去,将温控鸟笼拎进卧室,于是夏一阳又被放回笼里,他拢起羽毛望着在卧室里走动的宴云景,房间里昏暗的光线激起睡意,他准备钻进小鸟窝睡觉,抬爪发现底部黢黑。   发现自己是只小脏鸟的夏一阳默默撤回一只爪。   宴云景的军服就搭在旁边椅子上,夏一阳往那边瞅了瞅,发现那军装肩头的位置有很多灰。   夏一阳:“……”   小鸟有点尴尬,他晃了晃胸脯,张开翅膀嗅嗅味道。   怎么好像有股小鸡味?   夏一阳活动鸟屁股,抖抖身体,发现有浅浅的羽粉飞出来,他不免一惊。   原来他都这么脏了,云景竟然不嫌弃他?   小鸟瞅见宴云景要去浴室,心下一动,飞出笼子在地上连蹦带跳,三两下就挪到浴室门口。   不一会儿,浴室门开,趁这当口,他扑棱着翅膀飞进去,在里头转了好几圈,稳稳落在花洒开关上,两只爪子踩的地方染上一层灰,小鸟歪着脑袋,眼巴巴的望着后进来的宴云景。   一人一鸟对视片刻,宴云景呼唤帕尼,浴室顶部的智能语音滴滴响了两声,帕尼的声音传来:“晚上好陛下,您有何指示?”   宴云景看着小鸟:“鹦鹉能洗澡吗?”   “正在为您检索……”   帕尼稍作停顿后给出答案:“陛下,鹦鹉是能洗澡的,但请不要太频繁。室内智能温控刚好有适宜鹦鹉的温度,已为您调节改善。”   “此外,根据罗林博士给出的报告,海伦先生判断错误,这只凯克鹦鹉已经成年,它只是有点胖所以看起来比较幼小。”   帕尼的电子音携着温和的笑意:“成年鹦鹉洗澡无需担忧太多,您用容器为它准备温和的水,小家伙不害怕的话,会自己主动清理身体。”   害怕?   宴云景看着站在花洒开关上探头探脑的小胖鸟,心下暗忖,这小家伙胆子可不小。   夏一阳睁圆眼睛望着宴云景,他心里其实有点打鼓,因为实在想洗澡,又怕云景不明白他的意思,所干脆就跟了进来,可他现在意识到一个问题——云景正准备洗澡。   夏一阳前世在南方长大,大学选在北方,他头回去澡堂子时差点被吓自闭,那以后他在大学里洗澡就像做贼,得精密计算时间,专挑没人的低峰期,每次麻溜洗完就跑。   曾经的他一度觉得,洗澡时身边就算有鬼,那都比有人好。   夏一阳瞥了眼用小盆接温水的宴云景,下一秒他就被捧到盆边。   小鸟用爪试探水温,温度刚刚合适,于是他欣喜的踏入盆里舒展羽毛,伏下身体在不深的水里拱来拱去。洗开心了,猛张开翅膀一抖,溅起的水花直扑还站在旁边的宴云景一脸。   宴云景:“……”   夏一阳仰头,小心翼翼的收回翅膀,张张嘴巴:“对不起……”   鸟嘴不太好控制,每次说新词时夏一阳就感觉舌头在打结,云景没有回应他,而是转身脱下被溅湿的衣服,去了淋浴区。   宴云景结实的身形映进夏一阳眼里,这可把从没和人坦诚相见过的夏一阳吓坏了。他赶忙转身,拿屁股对着淋浴区,自顾自地继续梳理羽毛。   身后响起淅淅沥沥的水声,渐渐热气弥漫,室内的温度适宜,夏一阳惬意的打理着羽毛,结束后跳出盆,抖抖身体,水珠四处飞溅。   这时一只手裹住他,小鸟双脚腾空,扭头看见身后是宴云景,他被对方轻握着离开浴室,再次回到温控笼。   夏一阳抖抖羽毛,暖烘的柔风随即拂来。他在笼里转了几圈,找到风源,就站在旁边张开翅膀,很快身上的水就干得差不多。   他蹦跶到水盒处,啄几口水,浑身舒坦,打算钻进鸟窝睡觉,一抬眼发现不远处,宴云景换上一套崭新的军装。   这、这就准备出门了??   夏一阳从今天接收到的诸多讯息里知晓,云景应该打算出远门,只是他没料这么快就要走,刚才不还说明天出发吗?   他瞬间没了瞌睡,倏地从笼子里钻出。眼见着宴云景走来,给他戴上洗澡时摘下的 ID 吊坠,又面无表情地挠了挠他肚皮上的毛,转身欲走之际,夏一阳一嘴叼住对方的手指,蹭两下又松开。   他用蹩脚的口音努力传述自己的期望:“云景,带上我,云景,带上我……”   宴云景低眸静静看着闹腾的小鸟,嗓音散漫:“博士说的没错,你的确很聪明。”   “堆积礼物的房间已经收拾干净,没找到有关你的任何讯息。你来自何方,是谁送来的,你的语言又是谁教的,这些都无从得知。”宴云景面无表情的看着小鸟:“自己还记得吗?”   夏一阳蓦地愣住。   他一穿越来的地球人,上哪去记得?   诶等等……   他想起件事,之前关他的金笼子上好像挂着张贺卡,兴许那上面就有小鸟的来历!   夏小鸟挺挺胸脯,张了张嘴想要告诉云景这个好消息,然后又突然想起件事,那几天里他为了取暖,好像把卡片连同被咬烂的礼物盒一起叼去壁炉里烧了。   夏一阳:“……”   他缓慢的合上嘴巴,心道丸辣,这次是真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鸟安静着,展露出的类似“犹豫”的反应让宴云景挑了挑眉,他倒没指望能从小家伙这里得到讯息,毕竟这只是一只鸟。   宴云景收回抚摸小鸟胸脯的手,淡声说:“执行任务会在外待很多天,要去?”   夏一阳惊喜,跳上男人胸膛前面的口袋,仰头:“叽!” 第8章   夏一阳缩在宴云景的衣兜中睡觉,再睁眼时,已然身处星舰内部。   小鸟睡醒后精神抖擞,在陌生的房间中振翅穿梭,似巡视新领地般将每个角落绕遍,飞累了就降落回鸟笼里休息。   这次出行,云景不仅带了他,还携带了一只小巧精致的手提鸟笼。   夏一阳美滋滋的钻进小鸟窝,在里面拱来拱去,玩舒服了又出来喝水吃粮。   刚好到他有点无聊的时候,房间的自动门开启,身着深色军服的宴云景进来,将手上的手套摘下,随后过来提起小鸟笼往外走。   夏一阳安生的待在笼子里,随云景一起离开星舰,见到外面的蓝天白云。   他们已经抵达目的地——阿波罗星。   星舰降落在阿波罗星的驻地军部,这是一座悬浮于海洋之上的巨型接口平台。   夏一阳随宴云景下了星舰后,便在笼子里好奇地打量起四周,他心中暗自疑惑为什么四面全是天空。直至坐上悬浮车驶离平台才恍然,原来刚才身处在巨型停台上,停台下就是广袤无垠的深蓝海洋。   悬浮车朝不远处形似岛屿的陆地进发,从高空俯瞰,那片陆地在大面积海洋的映衬下显得颇为渺小,然而随着距离拉近才真切感受到,陆地其实并不小。   此次随行的队伍暂留军部悬空台待命,宴云景与云鸽中校则先行前往那片陆地勘察。   “陛下,此前凛提到的那位女学生在一等高校,”云鸽从光脑中导出地图:“距离不远,军部驻扎的分部就在那边,正好可以将小家伙放去那里。”   云鸽指的小家伙无疑是陛下手里提着的鹦鹉,夏一阳闻言仰起头叽咕两声,他在笼子里左右蹦跶,歪着脑袋观察这位陌生的面孔。   与先前那位黑发男子不同,这位跟随云景的部下周身散发着柔和的气息。一头浅蓝色的头发,眼眸也是浅蓝,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温润和善。   夏一阳好奇的打量着这位中校,见对方低头对自己露出温柔的笑,腼腆小鸟眨眨眼,努力寻找舌头的正确使用方式,张嘴乖巧打招呼:“你好,你好。”   宴云景垂目瞥了眼手中的鸟笼。跟在后面的云鸽听到动静先是一怔,继而面露惊喜,望着那如同大芒果般的鹦鹉,柔声问道:“你在和我说话吗?”   努力进行社交的夏小鸟凑上前,爪子紧抓笼子里短小的站杆,仰头:“你好,你好。”   看来小家伙会的词语不多,云鸽眉眼弯弯看着它:“你好啊。”   宴云景移开视线,此刻他们已抵达高校外的军部驻地,这里距离学校不远,已经能感受到空气中浮着的细微压迫感。   精神爆乱发在学校这种公共场所,很容易引起多人同时纷乱,如今学校里的学生和教师情况虽没有主星禁闭室里的男生休情况严重,但问题在于数量太庞大。   这些学生暂时都不能放离学校,因为尚未稳定的精神力极有可能会使校外的居民也陷入纷乱。   精神暴乱就形如病毒,传播极快,精神等级越低者越容易受到波及。   且大规模的精神暴乱会引来异形和虫子,这才是最危险的情形。   “学生和教师都已经注射.精神舒缓药剂,目前情况稳定。”云鸽向宴云景汇报道:“学校周边的居民也都疏散离开。陛下,是否现在就去探视安妮蕾亚?”   宴云景步入军营,数位驻守军官即刻上前欠身行礼。夏一阳被这阵仗唬了一跳,待回过神,发现鸟笼被交到一位长官手里。他心中大惊,忙不迭地望向宴云景,焦急万分嚷嚷起来:“云景,不带我吗?带我吧,带上我吧……”   小鸟的叫声略显聒噪,然而在场却无一人产生不悦的情绪,甚至大家都面露惊讶之色。   要知道,因长时间执行任务,军官们的精神都已经非常疲惫不堪,稍许细微的动静都会使他们十分头疼。   但出乎意料的是,听了这小家伙的声音,他们的头疼与烦闷竟神奇地舒缓了许多。   夏一阳就算说的是问句,声调也只能是平平单一的,他现在是只平翘舌不分的小鸟,偶尔说话一着急,舌头打结,磕磕巴巴吐出来的话自己都听不太懂,好在他乐意反反复复的说。   小鸟胸脯高高的挺起,仰着头眼巴巴的望着宴云景,就在这时,宴云景光脑里传出帕尼管家温和的声音。   “陛下,根据罗林博士给出的所有检测数据,动物的精神内核处于休眠状态,所以不会受到外界精神力的影响。”   宴云景缓慢的皱起眉,旁边的云鸽见状立即反应过来,心里暗忖肯定是帕尼管家又在擅自试探陛下的心情,他无声的叹息,低头看着小家伙,竟然从一只小鸟眼里看出些可怜和期望。   云鸽静默片刻,对宴云景说:“陛下,此行只是去学校内部察看情况,不会有危险。”   其实就算有危险,老实说,阿波罗星上所有的人和潜在的异形虫子加起来,可都没有陛下一个人危险。   哦不对,是强悍。   他们的陛下很强,能很好的控制精神力,就算察觉到暴乱来临,也能硬扛着把自己关进实验区才放纵纷乱。   总而言之,陛下身边绝对安全。   宴云景垂眸看着小鸟,他伸出手,夏一阳见状惊喜的咕咕两声,立刻跳上对方的手掌,接着就被放在了云景的肩头。   他低头看看爪子下面踩着的布料,没弄脏,于是安心的往云景的脖子上贴,小鸟窝在肩头,与众人一起离开驻地前往高校内部。   ***   一等高校主教学楼。   每层楼的班级门窗紧闭,学生们并未上课,任课老师们也未进行授课,整栋楼弥漫着死寂的气息。   此前在校外所感知到的精神压迫尚且还算微弱,那么在此处,精神纷乱便显得更为强烈而密集。   前来执行看守任务的军官等级必须达到 A 级以上,否则极易遭受影响。   四楼校长办公室,副校长和几位学生早已静候在此。进去后,夏一阳发现好几双眼睛朝他这边看过来。   准确来说,是朝宴云景看来。   副校长是位中年男性,有些秃顶,一见来人就赶紧领着几位学生上前。   “陛下,一校恭候您的到来。”   宴云景不废话,扫视副校身后站着的几位学生:“谁是安妮蕾亚?”   左侧后方,身着校服的浅黄色波浪长发女生闻言,身子下意识地颤了颤,她紧咬下唇,努力维持镇定,迎上宴云景深红色的双眸:“是我。”   女生在发抖,即便副校长在向她眼神示意,她也仍不用敬语,她几乎咬破了下唇,以此战胜内心对宴云景的恐惧,坚定地说道:“我是休的女朋友,我见过魅祇,就在南海那片区域!休是无辜的,都是因为魅祇,我被它控制,携带了精神污染回来,休的精神力是B级,学校里最高,他和我挨得最近,所以才感染最严重!”   “这一切都是因为魅祇,不管他的事,你们放过他。”   宴云景目光沉静地凝视她,继而收回视线,环视在场众人。   一旁的云鸽心领神会,开口道:“一切没有证据的言论都不值得考究,你说见过鬼鱼异形,什么情况下看见的?鬼鱼为什么只控制你而不伤害你?你是如何逃脱并发现自己被精神控制?”   安妮蕾亚用左手紧紧按住颤抖不停的右手,嘴唇因恐惧而近乎惨白,可目光依旧直直地锁住宴云景:“在南海的游丘岛屿,我和朋友去旅游,独自骑游艇的时候遇见的。我当时被迷惑了,见到已逝的外公,后来是朋友和其他人开船寻找才得以获救。我想我应该只碰到一只才侥幸躲过。可是回校后不久,大家都变得不对劲,尤其是休,后来一天他突然精神力失控爆发,紧接着就是全校。”   云鸽开启光脑准备记录,同时问道:“那你怎么判定是因为你被鬼鱼控制,从而带回了精神污染?”   “我那几天每天都做梦,梦见我外公,梦见魅祇,而且我的等级原本是C ,最近直接突破到了A,这不可能啊!一定是魅祇搞的鬼!我们都是无辜的!”安妮蕾亚一只盯着宴云景,尽管她牙齿都在发抖:“你们是皇室的人,是帝国的军人,你们应该给我们清白!”   一旁的副校被安妮蕾亚胆大的言论吓得浑身颤抖。   云鸽记录的手微微一滞,抬眸间,脸上原本的温润之色褪去:“我们不会冤枉任何人,前提是你的言辞能让人信服。”   安妮蕾亚大着胆子道:“就算我的话现在没有证据,那还有时间可以去求证,可你们凭什么要抓走休?凭什么把我们关起来?”   缄默的宴云景此时淡声问:“凭什么?依你的意思,我们就应该不顾外面居民的安全,将受精神污染的你们放出去,让更多人陷入危险?”   安妮蕾亚戛然噤声,她望着宴云景,身体止不住发抖。   她害怕宴云景。   可以说,星帝国内大部分人都惧怕宴云景,传言这位年轻的君王强大到几乎可以亲手绞碎一颗星球,杀死一个人类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安妮蕾亚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我、我可以带你们去我遇到魅祇的地方,但这次不一定能遇见它。”   宴云景的视线扫过副校长身旁另一位女学生,继而看向副校,校长心领神会,忙不迭地介绍道:“这是静静,是高年级一班的优等生,是、是……”   那位黑长发女生上前,礼貌的欠身:“尊贵的陛下,我的名字叫西维拉·静。”   夏一阳圆溜溜的眼睛紧盯着这位有着黑长直发的女生,忽然就见对方抬头望向了自己。   他不由的愣了愣,爪子轻轻往左挪了些许,西维拉的目光也随他移动。他又赶忙往右紧贴着云景,西维拉的目光依旧紧紧相随。   夏一阳:“……”   他别扭的抖抖羽毛,小心翼翼的观察起西维拉浅紫色眼睛,耳边是云鸽中校和安妮蕾亚交谈的声音,以及云景沉稳的呼吸声。   忽然间,眼尖的夏一阳瞧见西维拉的眼白里游过一条细线,稍纵即逝,仿佛错觉。   他眨眨眼,紧盯那双紫罗兰花般的眼眸,疑惑的歪了歪脑袋。   谈话结束后,众人离开办公室,宴云景一行接着去查看校内其他人员的状况,直至深夜才收工。   夏一阳蜷缩在宴云景的兜里,脑海里不时浮现出白天西维拉眼中的那缕细线。   他仍没觉得是自己看晃眼,越想越觉得奇怪,后来细想,那细线总不能是长虫吧?   一生惧怕各种虫子的夏一阳浑身哆嗦,赶紧住脑不再去想。   回到校外军营,夏一阳趴在鸟窝里,这是云景临时休息的房间,但现在军营里只有他一只鸟,云景去外面开会了。   他原本已经困了,可一想起白天见到的,立刻又没了睡意。夏一阳在窝里翻来覆去,好不容易眼皮沉重起来,突然,静谧的黑夜中传来几声哒哒声。   是鞋子踩在地上发出的动静。   夏一阳骤然睁开双眼,在窝里扭动着身躯调转方向,缓缓向外探出脑袋。   光线黯淡的驻扎营门口,军绿色门帘被一只细白的手撩起,他怔怔地望向那道伫立在门口的身影。   黑长的头发,幽紫的眼珠,那眼白里有东西在唰唰游动,夏一阳对上西维拉的目光,倏地发现她的两只耳朵正在缓慢的扇动,很轻盈,渐渐的拉长飘起。   他惊讶的发现那是一对浅白渐紫的耳羽。   西维拉往里走,放下身后的门帘,静静的望着笼子里的夏一阳。   “你好。”她眯起眼睛注视小鸟,声音散漫:“好久不见啊。”   夏一阳心跳如雷,眼前这一幕宛如电影中的鬼片场景,小鸟吓得不轻,赶紧挪动身体往窝里藏。   紧接着营地的门帘再度被掀开,熟悉的身影映入夏一阳的眼眸,他又惊又喜,脱口喊出:“云景!”   宴云景看向窝里探头探脑的小鸟,继而垂眸看着西维拉:“你在和谁说话?” 第9章   西维拉转身,瞧见宴云景的瞬间眼中闪过一抹惊诧,她立刻欠身致歉:“十分抱歉陛下,我不是有意闯入您的休息室,我想我大概找错地方了,我只是来替副校长送调查报告。”   宴云景不语,再次望向窝里的小鸟:“回答我的问题。”   西维拉低垂着头恭敬道:“我刚在跟您的鹦鹉搭话,它和我以前养的一只实在太像,一时间认错了。”   夏一阳探着脑袋向外张望,他听清了西维拉的回答,可此刻再瞧,对方那对耳羽已不见踪影,露在外面的俨然是正常人类的耳朵。   女生离开军营后,夏一阳从窝里钻出,他飞到宴云景肩头站稳,抖了抖翅膀,随宴云景去军营桌前坐下,瞧见对方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   夏一阳探头观察,发现对方在写工作日记。   —12.12。   —阿波罗星,精神暴乱,异常。   宴云景写下几个字,合上笔记本,起身走向旁边狭窄的军用床。   夏一阳疑惑地瞧向对方的侧脸,恰在此时,宴云景也侧过头,目光与他对上。   一人一鸟四目相对,夏一阳爪子动了动,他其实想跟宴云景提刚才西维拉的异样,可又怕稍不注意就暴露了自己拥有人类智慧,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夏一阳满心犹豫,嘴里不时发出轻微的叽咕声。宴云景看着小鸟,收回目光,把它带到笼边,从肩上逮下来放回窝里,见小鸟在窝里不停踏步转圈,淡声问:“不困?”   夏一阳猛地一停,仰头望着宴云景,他唧唧叫唤两声,斟酌着说出几个字词:“虫,眼里,长虫。”   宴云景的眉心缓慢蹙起:“谁?”   夏一阳安静两秒,动了动尾羽:“黑色,她,头发。”   “……”   夏一阳自认为已经很隐晦的在传递信息,虽然他并不确定西维拉有没有问题,但不可否认,刚才再次见到她,夏一阳又看见对方眼里游动着细长的东西。   多留个心眼总没错。   宴云景带着薄茧的暖手抚着小鸟胸脯,此刻那双红眸微垂,不露丝毫情绪。   不多时,他淡淡道:“知道了。”   夏一阳盯盯对方的脸,见云景没什么表情,心道应该没有引起怀疑,于是暗自松口气,用小鸟伟岸又柔软的胸膛回以礼貌的蹭蹭,然后转身一头扎进鸟窝里,在布料蓬松的小窝内转个身,用鸟屁股往里挤,露出头对笼子外的宴云景说:“云景!晚安!”   道过晚安,夏一阳便安心窝回小窝,闭上双眼,暗自思忖下次再将西维拉有一对耳羽的事告诉宴云景。   毕竟如果一次性全抖落出来,很容易引起对方猜疑。   小鸟惬意地在心里谋划着,浑然不知宴云景还静立在鸟笼外,他静静的看着圆形鸟窝口露出的一小撮尾羽,片刻后才转身离去。   ***   夏一阳入睡很快,也睡得踏实。他穿来这么久其实很少做梦,上次做的美梦现已完全记不清内容,今晚夏一阳又做梦了。   他清楚自己在做梦,这种感觉很奇妙,比梦里突然踏空、猛蹬腿抽筋还特别。   夏一阳手里抱着个小盆,里面装着洗澡用品和换洗衣物。   短短几秒,他就意识到这是哪段记忆——就是那该死的第一次去澡堂子前夕!!   当时单纯的夏一阳根本不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他跟随几位室友开开心心去,几分钟后见到满澡堂白花花行走的人.体,头顶仿若遭受晴天霹雳。   夏一阳哪里知道澡堂子里竟然连个隔帘都没有!这可把他吓惨了!   而此刻,他的室友们正在旁边寄存东西,他站在储物柜前发着愣。   夏一阳猛地回神,顿时满脸严肃如临大敌,朋友走过来拍拍他肩膀:“怎么还不放东西?走啦去洗澡。”   “你、你们去吧!”夏一阳慌乱地连退几大步,他抱紧盆望着满脸疑惑的室友,仓促道:“我忽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就先走了!拜拜!”   说完转身就跑,他那几个室友在后面喊。   “什么事啊这么着急?不能洗了澡再去吗?”   “你不是说上午军训一身汗很难受吗?”   “这会儿人还算少,等会儿人更多了哦。”   夏一阳不停,他跑得飞快,抱着小盆冲出澡堂,站在外面大口喘气。   真是要命,做梦居然都躲不开这可怕的经历,差点就重蹈覆辙了一场悲哀事故。   夏一阳抱着盆往寝室走,走走又停下,低头嗅嗅身上,顿时皱起眉。   奇了怪,一场梦而已,为什么汗臭味这么真实?而且身上还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他心想,总不能这梦还非得照着之前的经历去洗个澡吧?   夏一阳就不去洗!他径直回到寝室,在自己的位置上静坐。   不多时,室友都洗完回来了,就他身上还是臭臭的,他又倔强的忍了好一会儿,直到外面天黑,夏一阳看看时间,距离澡堂关门还有半个小时不到,依照他过往的精细推算,这会儿已过洗浴高峰,运气好的话,澡堂里应该没人。   夏一阳火速抱起小盆,见室友都已经上床睡下,他便迈起很轻的小碎步,出门后匆匆朝澡堂赶,抵达后发现澡堂外面果然没什么人。   夏一阳飞速冲进去,跑上楼,寄存东西,抱着盆走向澡堂,小心翼翼地朝里探头张望。   嘿呀!没人!   夏一阳心中一喜,抱着东西快步进去,然后转身轻轻把门合上,但不能上锁,他深呼吸,暗自祈祷洗澡时千万别来人。   简单给自己做了番心理建设,才抱着东西走向常用的角落,这地儿虽然不会被进门的人一眼瞧见,可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澡堂是个宽敞的方形空间,四面墙上都安装了扫码花洒,这大空间里没有任何隔板或帘子。   即便四下无人,夏一阳在这空旷的大澡堂里独自脱衣,还是会浑身不自在。他去中央长凳放下小盆,三两下脱掉衣裤,又快步回到花洒下,扫码付款,热水一放开始计费。   他以前每次洗澡都十分迅速,不仅因为担心中途会有人来,还有个原因就是这水费真的很贵!多洗一分钟流走的都是金钱。   夏一阳通常五六分钟解决完洗澡,如果要洗头会多花点时间。   这梦境太过于逼真,夏一阳寻思应该洗个头,正往头上打泡沫,澡堂的门“哗啦”一声被推开,惊得站在水下的他猛地双臂抱紧身体面朝墙壁,扭头,隔着氤氲热气的水帘看向门口,对上一双深邃的红色眼眸。   四周热气太盛,他没看清楚进来人的模样,当然,他也不敢多去看,毕竟澡堂子里的对视对夏一阳来说可太尴尬了。   他听到那边有响动,那人走到他后面一排花洒处。夏一阳心急如焚,只想快点洗完,他匆忙把泡沫打到头发上,使劲揉搓,接着又去热水下冲洗干净。就这时,身后传来窸窣声,他立马猜到对方在脱衣服。   夏一阳紧张极了,尽管他自己都不知道在紧张个什么劲,但他还是那么想,就算现在来只鬼,那也比来个人好啊!   风风火火洗个战斗澡,夏一阳关掉热水后才想起,他的衣服和浴巾都放在澡堂中间的长凳上。   夏一阳:“…………”   光溜溜的夏一阳站在原地犹豫几秒,一咬牙,低头转身径直朝长凳走去,快步来到长凳前,他赶紧挑出浴巾裹在腰上,心里总算是松了口气,正要用毛巾擦头发和身体时,听见对面传来滴滴几声响。   夏一阳下意识瞥去,瞧见那高个子男生站在花洒下,身上的衣服并没有脱,上身是黑色高领紧身衣,下面是一条沾了些泥的深色军装裤。   他心里一紧又一松,情绪如坐过山车,正欲收回目光之际,发现对方抬手按向花洒的扫码界面。   热心少年夏一阳当即开口:“那个要用手机扫码。”   那高得离谱的男生朝他望来,一双红眸透着冷冽。夏一阳瞬间呆住,他认得这张脸,是云景。   宴云景静静地看着他,缄默数秒后问:“手机?”   夏一阳眨了眨眼,略显慌乱地去小盆里寻找自己的手机:“你用我的吧。”   他根本无瑕细想云景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梦里,直接伸手就把手机递上。   宴云景看着夏一阳的脸,往旁边站:“你来?”   夏一阳下意识听话的踩着小步伐过去,凉飕飕的感觉让他立刻想起他此时只围着浴巾。   “!!!”   他脚步猛顿,脸上一热,几大步过去帮对方扫了码,转身返回长凳边迅速套上衣服,走之前犹豫片刻,还是多提了一嘴:“你洗完后记得把水关好哦。”   说完后他火速逃离澡堂。   返回寄存处的夏一阳低头喘气,手背贴贴有点发烫的脸,拿出手机看看水费记录,有一条项目正在进行,所以云景还没洗完。   看着水费逐渐涨上十块,夏一阳有点肉疼,但他心想,反正只是个梦,又不会真花钱,而且,现实里对方可是给他花了几百万呢……   他自己开解自己,收拾好东西离开澡堂,来到楼下,前脚踏出,却踩了个空。   正在睡梦中的小鸟猛蹬爪子,吓醒过来唧唧乱叫。   睁眼满世界都是黑的,梦里一脚踏空的恐惧尚且存在,夏一阳心有余悸,趴着一动不动。   醒来不多时,梦境里发生的事儿便逐渐模糊,细节记不清了,唯一就记得,梦里他和宴云景在澡堂洗澡……   夏一阳平复了许久,在窝里来扭来扭去,好不容易冷静下来,却又没了睡意。   他听见远处的呼吸声,迟疑片刻,钻出窝跳出笼,振翅飞到宴云景床上,而后又小心翼翼地跳到枕边。   军营里光线很暗,只亮着盏小灯,夏一阳歪歪脑袋盯着睡觉的宴云景,小心翼翼的往对方脖颈靠近,然后就在那地方布窝了。   小鸟缩在宴云景的身边,团成圆圆的一团,终于安心闭上眼,很快就睡了过去。   昏暗中,静躺着的人缓慢睁开眼,他感受到肩膀处的温暖,耳边有细微的声响。   宴云景阖着眼回忆刚才的梦。   梦中黑发少年鹿眼澄澈,声音清灵。   短短几秒,那些画面渐趋模糊,结合上次梦境残留的零星记忆,宴云景判断那是同一个人。   他抬起另一边的手,在光脑上做记录。   12.12晚,梦。   黑发,学生、   在这条之前还记录有一条。   12.05晚,梦。   陌生世界,黑发,鹿眼。   宴云景静默数秒,颈边一团暖热往他身边贴近,他敛着眸似在回忆,片刻后,又在记录里面加上两条。   12.12晚,梦。   黑发,学生、170-175,胆小。 第10章   这一觉夏一阳睡得十分惬意,次日清晨,作息规律的小鸟早早醒来,他一睁眼,就猝不及防撞进一双幽深的红眸里。   夏小鸟脑子还迷糊,他直勾勾地望着云景的脸,瞬间想起昨晚的事儿,顿时尴尬不已。   他扭扭身体,从焐热的地方挪开,可屁股下顿时变得十分冰凉,实在舍不得那暖意,于是夏一阳又小心翼翼地挪了回去团成一团。   为了缓解他单方面的尴尬,夏一阳索性把脑袋往云景脖子上贴蹭了两下。   现在他已经很擅长用“蹭蹭”来缓和气氛,但每次这么做,心里还是会觉得怪不好意思。   夏一阳认真地蹭云景,接着他感觉到云景动了动,一阵凉风袭来,他被温暖的大手托起,转眼间小鸟就回到冷冰冰的鸟窝。   他在窝里转个身,探头往外瞧,发现云景正在穿衣服。   夏一阳眨了眨眼,望向对方身上的黑色紧身作战服,发现云景双肩上扣着用来固定的皮质肩带。   他直勾勾地盯着肩带勾勒出的宽阔胸膛,忽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夏小鸟回到笼子,去水盒里喝了点水,又抓紧时间吃了些水果和粮。   等他从笼子里钻出来时,云景已经穿好军装,每粒扣子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扣到最上,腰腹上的腰带勾勒出倒三角身形,十分英挺。   看着云景大步往军营外走,夏一阳急得差点叫出声,下一秒,走到门口的云景转身朝他这边过来。   宴云景不语,揣上小鸟就往外走。   夏一阳感受到熟悉又沉稳的轻微摇晃感,这才安心地窝在了对方肩头。   此次出行,他们乘坐悬浮车前往不远处的南海游丘岛屿,队伍不大,没打算大动干戈。   抵达游丘岛的悬浮车接口平台后,众人下了车,站在宴云景肩头的夏一阳看见后门跟着几位眼熟的人。   随行的有云鸽中校、几位军官,还有安妮蕾亚。人不算多,可大家神色凝重,这让站在云景肩头的夏一阳察觉到,今天的任务怕是不简单。   一行人从平台下来,很快踏上游丘岛。这天的天气晴朗,岛上游客众多,前来勘察的众人避开人群前行,在安妮蕾亚的指引下,很快便来到岛屿偏僻沙滩外延的一处礁石旁。   “就是那边。”   站在人群后排的安妮蕾亚抬手,指向不远处被海浪拍打的礁石,“再往远一点的海域,我那天开游艇到了那儿,就在那片区域遇到了魅祇。”   云鸽低头在光脑上操作几下,随后抬头向宴云景汇报:“陛下,已租好一艘中型游艇,随时能够出发。”   云鸽的话让安妮蕾亚一惊:“我们要去海面上?!”   夏一阳被她尖锐的质问惊得趔趄两步,扭着小鸟脑袋往后看,发现安妮蕾亚此刻脸色很难看,眼中满是恐惧,身体因惧怕而不住颤抖。   云鸽看向安妮蕾亚:“放心,有我们在不会出事。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查清楚情况,不去你出事的地方还怎么勘察?”   “可、可是如果真遇到魅祇,我们都被控制了怎么办?”安妮蕾亚声线发抖:“我、我给你们画定位,能不能让我待在岸上?”   随行的军官们都看着安妮蕾亚,他们神色虽然凝重,却没人害怕。毕竟大家心里都清楚,要是真碰上鬼鱼,陛下大概率会用精神力将其绞杀。   他们神色凝重在于,到时候难免会受到陛下强大精神力的波及。   不过这问题不算大,陛下精神力收放自如,被压迫也就几秒的事。可军官们都体验过那种可怕的感觉,实在不想再来一次。   “据资料记载,鬼鱼异形的精神力在A-S期间浮动,就算它们完成进化,最高也只能抵达S级。”   云鸽将精神力阻隔手环递给安妮蕾亚,对她说:“你应该相信,应付一只或是一整群鬼鱼对陛下来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戴上阻隔手环,我们马上出发。”   安妮蕾亚愣愣的接住手环:“这是……?”   她身后一位寸头军官告诉她:“这是可以抵押小部分精神压迫的手环,能帮你抵挡鬼鱼的精神控制。”   当然,最主要的是抵挡陛下的精神力冲击。   军官在心里叹息,要不是这种手环过于昂贵且无法量产,他高低也得去买一个。   安妮蕾亚望着眼前身着军装的众人,她仍然很恐惧,可一想到自己的遭遇和心中所盼,还是咬咬牙:“好,我去。”   她迅速戴上手环。这时云鸽租的中型游艇刚好抵达,和工作人员交接完毕,众人登上游艇,朝不远处的海域驶去。   夏一阳蹲在宴云景肩头,毛茸茸的羽毛盖住两只爪子。他紧盯着海洋,海天仿佛融为一体,渐渐让人辨不清界限,整个世界好似成了一个平面 。   这感觉不太美妙,甚至让人有些眩晕迷失。夏一阳赶忙扭头看向身后渐渐远去的岛屿,这才找回了些真实感。   安妮蕾亚看着自己的ID手环,上面显示坐标定位:“要再往前一点。”   在旁边记录点位的云鸽忽然问:“你为什么独自一人来这么远的地方?”   安妮蕾亚顿了顿,眼神不自觉地朝宴云景飘去。随后,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当时和朋友打赌,她觉得我没胆量驾驶游艇,可我做到了,我证明了我可以独自开到这么远的海域。”   云鸽抬眸看了安妮蕾亚一眼,又瞧瞧不远处的宴云景,然后收回目光:“嗯,你很厉害。”   安妮蕾亚紧抿着唇,双手用力攥紧,几次吞咽后,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挤出一句话:“他们说,帝国军校招收女学生有名额限制,这是真的吗?”   在场众人一怔,纷纷看向安妮蕾亚。云鸽缓缓皱起眉头:“谁跟你这么说的?”   安妮蕾亚犹豫片刻,答道:“很多人,同学,高年级的学长,校领导,街坊邻居,他们会说……女生没必要去考军校,说军校招收女学生有严格限制。”   安妮蕾亚目光一凛:“我在星帝网上见过女将军,我知道他们在说谎,可我不明白为什么身边的人总跟我说帝国军校并不优先考虑女生。明明我曾经的C等级加上学科成绩已经够得到报名条件。”   她这话一出,众人一时陷入沉默。   云鸽看向宴云景,只见宴云景垂眸瞧着跳到手心的小鸟,语气平淡道:“帝国主星军校的男女学生比例是6:4,你的校长不知道虚假宣传会被卸职并监禁二十年?”   周围的军官们倒吸一口凉气。   陛下这话的意思再明白不过,阿波罗星的高校教育和这里民众的观念显然出了问题。难怪这些年输送出去的学生几乎都是男性。   云鸽在一旁解释道:“帝国对每一位优秀学生一视同仁,你所提到的,我们后续会一并处理。”   安妮蕾亚眼睛一亮,刚要开口,游艇突然震了几下,紧接着开始剧烈摇晃,大家立刻警惕起来,驾驶游艇的军官努力稳住船身,大声道:“水下有东西!”   安妮蕾亚发现周身弥漫起浓烟迷雾,在遥远的地方出现了一点光亮,她的外公从那里走了出来。   “安妮、安妮,来,到外公这来……”   安妮蕾亚浑身颤抖,她热着眼眶望向遥远处的外公,往前迈出脚步:“外公……”   云鸽一把将朝游艇外面跨的安妮蕾亚拉回来,迅速摁开她手腕上的精神力阻隔手环。   阻隔功能启动,她眼前很快恢复清明,刚才那些画面消失不见。而此时,众人皆进入了戒备状态。   “小丁,你继续开游艇!其他人都往中间集中,安妮到最中间去!” 云鸽说完望向站在游艇边沿往海里看的宴云景,等了几秒,听见对方说:“是独行的鬼鱼,执行A计划。”   鬼鱼是群居异形,阿波罗星海洋广袤,既然出现了鬼鱼,就肯定不止这一只。   眼下只有一只,那接下来就得确认它的巢穴位置。   A计划开始执行,众人伺机而动。很快,船体下方的异形像是察觉到比它更强的生物的存在,便悻悻地游走了。   抓捕电波捕捉到那家伙正往远处深海游去,游艇立刻加速追赶。可那家伙太过灵活,眨眼间就消失在电波感应范围内。   开游艇的小丁在前头汇报:“陛下,电波感应不到那家伙了,它逃走了!”   宴云景蹙起眉。就在这时,躲在颈窝里的夏一阳猛地抬起头,他的大脑霎时一片空白,思维仿佛凝固,只觉得异常沉重,好似被铁链紧紧拴住。   紧接着,无数空灵的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那些声音如同鲸鸣。   夏一阳呆呆地望向远方的海洋,他的思维被某种力量桎梏,回过神时已经从宴云景的脖颈处飞离,他发现自己正扇动翅膀朝那片海域飞去,现已飞离了游艇。而在这片嘈杂空灵的声音里,他捕捉到一道低沉的声音。   盘旋在海洋上空的夏一阳猛的清醒,他立刻转身,奋力扇动翅膀往回飞。   刹时间,身后的海域骤然卷起漩涡,一头巨型深黑色怪鱼破水而出,它张开血盆大口,瞬间笼罩住空中的小鸟。   被黑影盖住时,夏一阳吓得心脏仿佛都停跳了。就在下一刻,即将把他吞入腹中的巨型怪鱼迅速膨胀,那具身体上隆起密密麻麻的鼓包,鼓包越胀越大,眨眼间,怪鱼在空中爆体炸开,腥臭和血肉飞溅,掀起来的浪潮一波接一波。   夏一阳被血液波及,他看见下方深蓝色的海域被染成刺目的红。   在中央不停摇晃的游艇上,宴云景仰头看着他,那双眼睛似比之前更深红,冷静的声音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哑:“回来。”   夏一阳飞累了,小鸟翅膀拖着圆润的身体努力飞行,找准降落机会落在游艇护栏上。   被血液淋成落汤鸟的夏一阳抖抖翅膀,怏怏的叫了两声,下一秒就被温暖的手托住。   小鸟坐在宴云景手心上,有点嫌弃自己身上的血液和臭味,于是仰头对云景说:“很脏,很臭。”   旁边几位军官和安妮蕾亚听见小鸟说话,顿时面露惊讶。云鸽还算冷静,他正在记录刚才发生的情况,问宴云景:“陛下,返航吗?”   宴云景面无表情的捏了捏小鸟胸脯,还没说什么,手心上的鹦鹉又仰头盯着他:“这里很多、很多……”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词形容刚才听到的声音,而且鸟嘴巴是真不太好使。   宴云景缓慢的蹙起眉,他抬眸看向宁静的海洋,刚才杀掉的鬼鱼碎片浮在海平面,渐渐的有鱼类前来觅食。   但周围太静了,静得诡异。   宴云景将小鸟放在肩膀上,作出决定:“返航。”   杀掉一群对他来说不难,但游艇上还有其他人,以及他的鹦鹉。 第11章   夏一阳浑身难受,同时对又弄脏了云景的衣服感到稍许愧疚。   小鸟安静的蹲在云景左肩上,脖子上的ID吊坠与云景的耳坠光彩熠熠,看起来像配的一套。   后门几位军官暗自惊叹,他们可从未见过陛下养宠物,就算陛下私底下养过,那以前也没见陛下这样公然带在身边。而且这小鸟还戴着陛下耳坠同款的晶石吊坠,这可太令人稀奇了。   站在一旁的安妮蕾亚时不时去瞧陛下肩上的小鸟,总觉得这小家伙有点眼熟。   直到游艇安全抵达岸边,她才终于想起来,前段时间在直播间见过这小鸟。安妮蕾亚不常追直播,直播间里的小鸟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并不清楚。   如今来看,这能吃得起金琉璃的小东西,竟然是陛下的宠物。   安妮蕾亚自己也养了两只玄凤,都被她喂得圆润健康。凭借养鹦鹉的经验,她当时一眼就看出直播间里的是小鸟不是小鸡。   不过这小家伙究竟属于什么品种她就不清楚了。   安妮心里暗自盘算,要是陛下这次执行任务得花很长时间,说不定她能把自家的鹦鹉带来陪这小家伙解闷,或许她还能趁机表现一下……   云鸽原本一直安静记录着此行发生的事,这时忽然抬头看向安妮蕾亚:“安妮,你坐我的悬浮车,我送你回学校。”   “哦,好。”安妮蕾亚临走时又看向宴云景,过了片刻才收回目光,低头皱眉沉思。   坐上悬浮车,驾驶位上的云鸽开口道:“今天你提的事,我们离开前会全部处理妥当。”   安妮蕾亚放在膝盖上的手缩了缩,她看向云鸽的侧脸,大着胆子问:“中校,您的等级是S吗?”   云鸽点头,答道:“我入学军校时是A级,现在的等级是后来提升上来的。”   “那您觉得,A等级考入军校难吗?”安妮蕾亚咬着下唇,又换个方式问:“我其实是想问,要是学科成绩都还不错,等级达到A级,那考入军校的概率是不是挺大?”   云鸽侧眸看向安妮蕾亚,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可眼底却未显笑意 :“安妮同学,等级并非关键,军校入学是多方面考核,不单只考量等级和学科成绩。此外,学生的体能、格斗能力,还有对战斗机和军舰基础知识的认知,这些都会纳入考核范围。”   “我……”安妮蓦地愣住,还想说点什么。   “小朋友,你今天在游艇上说的话,将你的情绪倾向暴露无遗。我能猜到,陛下肯定也能。”云鸽收回目光,眼中依旧带着淡淡的温和:“你是不是觉得,在陛下面前展现出大胆、坚强的一面,再提及自己目前是A等级,陛下就会破格录取你进入军校?”   云鸽笑了笑:“你今天也听见陛下亲口说的话,做过几十年校长的人,一旦违法虚假宣传,都得依法卸任,还要面临几十年监禁。”   “你要明白,没人比陛下更严守规则,况且这些规则本就是由他亲自修订。”云鸽对她说:“所以,收起你的小心思,往后好好提升自己的能力,别再想走捷径。军校对每个人一视同仁,从来不存在破格录取。”   安妮蕾亚缓缓低下头,耳朵瞬间变得通红。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起又松开 。   原来她从见到陛下起所表现出的勇敢和个性,一早就被看透了……   “我只是不服气。”安妮蕾亚突然说:“我想向那些贬低我的人证明我可以。那天早上醒来,我发现自己等级升到了A,激动得都说不出话。我超越了休成为全校第一,我要证明我比他强,要证明我能把那个混球踩在脚下!”   云鸽缓缓皱起眉:“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对休的态度和现在可不一样。   “我当时说那些话,是打算给自己立个坚毅的人设,想以此获取陛下青睐。我想着,就算嘴上说让你们放他出来,你们肯定不会真放人。我只利用和休的关系以及见过鬼鱼的经历才能见到陛下,才能在陛面前展现我自己,但是现在计划都泡汤了……”安妮蕾亚沮丧道:“要不是为了这个,谁愿意和休再扯上关系?那家伙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云鸽无奈:“别丧气,你调整计划实施方式还能继续执行。不过,这得看你的综合成绩单。”   “哦……”安妮没了之前的劲头,此刻显得丧丧的。   “打起精神来,现在和我说说休做过的事。”云鸽将悬浮车调成自动驾驶,又调出光脑记录面板,这才发现皇甫凛给他发了条消息。   “这也要记录?”安妮蕾亚抓了两把头发,扭头看见光脑投影面板上接收的消息,她眯起眼读出那行字:“我…想…你了?”   她眨眨眼,抬眸望向眼含笑意的云鸽:“中校,是您爱人的来信?”   云鸽回神,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我们接着刚才的话题。”   安妮眯起眼,随后耸肩道:“好吧,我实话告诉您,其实就是个倒霉蛋被欺骗了感情的悲惨故事,是的我就是那个倒霉蛋。”   “休的学科成绩和精神等级是全校最高,他是学校最高年级的学长,一直以来都有很多人憧憬他,曾经的我也对他有滤镜。后来他主动追求我,我们顺理成章在一起了。”安妮蕾亚说着露出嫌恶的表情:“在一起半年后,他以相处时间够长为由,想和我发生关系,我拒绝了。他那时候已经成年,可我还没有,理智告诉我不能那样做。”   “后来就发生了我出行旅行遇到鬼鱼,他精神力暴乱被抓走,学校来了很多军官调查他的在校人际关系。你猜怎么着?”安妮的声音里充满了讽刺和不可思议:“我认识了同样和休是高年级学生的西维拉,并且得知她和休走的很近,就那天校长办公室出来!她告诉我她已经怀孕十一周!孩子是休的!”   “该死的!这简直疯了!”安妮蕾亚气极了:“天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我得声明,之前我说你们不应该抓走他,那是假话。我当时铺垫那么多,其实是为了向你们强调我的等级提升到了A,我承认我在耍小聪明。”安妮双手环抱在身前:“我巴不得那家伙一直被关在主星,如果能采用物理阉.割的方式惩罚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云鸽记录听到的内容,抬眸道:“你能有勇气把这些说出来,真的很了不起。”   他继续说:“要是你提供的信息能在后续调查中派上用场,会被当作协助军队任务给予加分。”   安妮瞬间转怒为喜:“能加多少分?对我考军校有多大帮助?”   恰在此时,悬浮车抵达一等高校,云鸽停好车:“到了,下车吧,加多少分那得看任务最终怎么处理 。”   说完他稍作停顿,又叮嘱道:“你提到的西维拉同学的事,一定要保密,别跟其他人说,明白吗?”   安妮蕾亚打开车门出去,转身向云鸽微微欠身:“我还不至于恶劣到随便散播别人的事,谢谢中校送我回来,中校再见。”   将人送达,云鸽启航返回军部,他将记载的内容转发给宴云景。   而此时,军营里的宴云景正低头看着水盆里拱水的小鸟,用手帮鹦鹉掐羽管并清理羽毛上结痂的血块。   一盆水被染红,又换一盆新的温水。   阿波罗星的气候适宜,此时又临近中午,温度不算低,但帕尼还是提醒不能让小鸟在水里久待。   宴云景看着时间将小鸟从水里捞出来放回温控笼,他伫立在鸟笼前,低眸注视着里面抖落水珠的鹦鹉。   这时帕尼出声提醒:“陛下,云鸽中校向您发来汇报,是否需要我为您播报?”   宴云景:“嗯。”   很快,ID手环里传出帕尼管家富有感情的朗读声,正在用暖风吹羽毛的夏一阳凑巧听清了汇报内容。   然后他震惊了。   那个叫休的家伙,果然是个渣男!脚踏两条船!还妄图诱.骗未成年!   夏一阳也不吹羽毛了,迈起短腿来到鸟笼门口,他把胸膛挺得高高的,聚精会神地听帕尼管家朗读。   文字记录很简洁,朗读结束后,小鸟仰头盯向宴云景,没从对方那脸上看出什么表情。   夏小鸟犹豫着想说话,忽然间,一个小球从他头顶飞过,镂空的小球里装了轻音铃铛,在空中飞跃时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球飞过去那瞬间,夏一阳根本没经过脑子思考,飞起来就去追。黄绿色的小鸟降落在远处的桌面,低头用嘴把轻盈的小球叼起来,然后蹦蹦跶跶跳回鸟笼前,仰头将球递上。   宴云景接住球,又把球扔远。   夏小鸟小火箭似得窜出去,心情十分愉悦。   咬着小球还给云景的时候,那白绒绒的胸脯高高挺起,‘夸我’这两个字都快写胸膛上了。   然而宴云景放下小球,拿起了光脑手环。   夏一阳有些失落,低头啄了啄身旁的球,又抬眼瞅瞅在看光脑的宴云景。他心里一动,放下球飞到宴云景肩上。   此时小鸟的羽毛已经干得差不多,柔软蓬松,还带着股小鸟特有的香气。   夏一阳两只爪子往云景肩膀内侧挪了挪,把自己蜷成一团,就待在云景脖子边。   小鸟不语,其实是在偷偷观察对方的光脑界面。   夏一阳眯起眼细看,只见光脑投射出的屏幕上,显示着云鸽中校发来的讯息,内容是……   [陛下,安妮说她养过鹦鹉,要是我们忙,可以把小家伙寄放在她那儿,或者她也能带自己的鹦鹉来陪小家伙。]   读到关键词的夏一阳倏地愣住,他仰头望向云景的侧脸,又低头看向光脑。   宴云景回复:[不必。]   夏一阳松口气,然而接着又看见云景发:[让她来配合调查的时候,把鹦鹉带上。]   夏一阳:??? 第12章   军营内部,军官们围坐在长桌前,左边末尾椅子上坐着来配合调查的安妮蕾亚。   旁边平台上,一只黄白色的鹦鹉正追一只黄绿色的鹦鹉,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充斥全屋,会议不得不暂时中断。   云景外出执行任务,夏一阳只好跟着云鸽中校,然而中校也很忙,于是他打算在窝里睡上一觉,后来安妮蕾亚带着她的玄风出现了。   而此时,夏一阳正被那只小公鸟追得满屋子又飞又跑。   “救命!救命!!!”   夏一阳被追上来的玄凤压住尾羽又蹭又啄,这鹦鹉不会说话,一直叽咕叽咕叫,神奇的是,身为鹦鹉的夏一阳居然能听懂鸟语。   他惊悚的发现,这只比他还胖的玄风小公鸟快到交.配期了!更要命的是这家伙把他当成了母鸟!!   “你玄凤!”夏小鸟扑腾翅膀,大声嚷道:“我凯克!!”   玄风小公鸟:“叽咕叽!叽咕叽咕!!!”   “我、公的!公鸟!!”   夏一阳终于从那小重鸟的身下逃脱,扇动翅膀在空中盘旋好几圈后落在云鸽肩上。   云鸽的发尾长,刚好搭落在肩膀,夏一阳往头发下面藏,露出的屁股不停的往里扭。   不出所料,那小公鸟又追了上来,它降落在凯克后面,吓得夏一阳尾羽猛颤,猛转身冲那家伙叽叽喳喳凶叫几声,然后朝云鸽另一边肩膀躲,边躲边嚷:“中校!救命!!”   云鸽无奈一笑,放下手中文件,对坐在远处的安妮蕾亚说道:“先把它放回笼里吧,这俩小家伙看样子玩不到一块儿。”   何止玩不到一起?再等等可能得打架了。   在场几位军官颇为怜惜的望着站在云鸽中校右肩上的鹦鹉,那小家伙嘴里叼着刚才被玄风啄下来的羽毛,正在扭头往尾巴上扎,可羽毛已经掉了怎么可能还插得回去?   瞧小鸟那副可怜的模样,几位军官的心逐渐柔软,恨不得掏出积蓄给小家伙做最贵的动物羽绒梳理。   安妮把玄凤放进鸟笼,会议接着进行。   夏一阳委屈地叼着从自己身上掉落的羽毛,一个劲儿往尾巴上塞,终于把羽毛扎稳,他紧张地盯着尾部,左右抖了抖屁股,结果那根羽毛“唰”地又掉了下来 。   夏一阳欲哭无泪,再次叼起那根羽毛,安静的蹲在云鸽中校的肩上,恶狠狠地盯着远处鸟笼里情绪高涨的胖鸟,心中的怨气越积越深。   他其实挺怕那只发情的玄凤,并且刚才被追得满屋子乱飞乱跑,就足以证明他不是那家伙的对手!   满心委屈的夏一阳团成毛茸茸的圆团子,羽毛死死的咬在嘴里。他眯起眼睛打瞌睡,再睁眼时会议已经结束。   军营外夜幕降临,安妮蕾亚提着鸟笼回了学校。此时云鸽正收拾着桌上的文件。   夏一阳降落在宽大的桌面,把那根可怜的羽毛轻轻放在白色的文件上,然后仰头看向云鸽。   云鸽一愣,温声道:“陛下快回来了,别着急。”   夏一阳蹲在桌上,嘴里叽咕几声,又重新叼起羽毛。   云景整个下午都没在,走的时候只带了一位安全员和一位游艇驾驶军官,到现在还没回来。   其他军官都已离开军营,现在这里只剩云鸽还在整理资料。   夏一阳百无聊赖,开始怀念和云景玩扔球游戏的时光。   小鸟再次放下那根珍贵的羽毛,站起身抖动飞羽,在长桌上练起了“踏步”,爪子落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啪嗒啪嗒”声,走了一圈后,他又回到原位,趴下,小鸟脑袋在桌面上轻轻磨蹭。   蹭了半晌又仰起头,他望着处理工作的云鸽,安静两秒,张嘴捋捋舌头:“…中校。”   云鸽抬眸,弯弯眼睛:“怎么了?”   想来鹦鹉应该只是会说话,不能听懂人类的言语。云鸽没真觉得这小东西能回答他的话,兴许会说点别的什么,然而下一刻,他听见小鸟慢慢的说:“云景,去哪?”   云鸽有些惊讶,他放下手上的资料,用手指轻轻触碰小鸟脑袋:“你能听得懂人话啊?”   他笑着对小鸟说:“陛下去处理上午没完成的工作,应该快回来了。”   上午?工作?   夏一阳心道糟糕,那不就是去海上找那怪鱼吗?他立刻叽喳叫道:“危险!危险!好多……”   鸟舌头又不好使了,他叭叭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倒是云鸽听了他的话面露震惊:“你还真听得懂我说的话?这太不可思议了。”   就在这时,军营外传来熟悉的电子音。   “根据罗林博士的检测,这可是一只拥有智慧的鹦鹉哦,小家伙很聪明。”   是帕尼管家!   夏一阳瞬间惊喜,他扑扇翅膀朝军营门口飞去,稳稳落在云景的肩膀上,刚落下,又猛地想起那根羽毛。   于是小鸟又飞回会议桌,低头叼起那根深绿色的羽毛,再次向云景扑过去。在肩膀上站稳后,夏一阳仰着头,嘴里叼着羽毛,睁大眼睛紧盯对方的侧脸 。   宴云景发现鹦鹉嘴里的羽毛,眉心蹙起:“怎么回事?”   夏一阳委屈的哼哼两声,那边云鸽扶额失笑,将下午发生的事述说了一遍。   宴云景沉默,忽然他的侧脸传来一丝痒意,低头看,小鸟仰着头往前凑了凑。   这时帕尼管家温馨提示:“陛下,我猜这小家伙大概是想把羽毛送给您。”   肩膀上的小鸟把头高高仰起,嘴里那根羽毛随脑袋的动作一颤一晃。直到宴云景伸手接过羽毛,夏一阳咬得发酸的嘴巴才放松下来。   夏一阳瞧了瞧躺在云景手心里的羽毛,心道这形状其实还蛮好看,就是颜色有点……   正当他担忧云景会不会嫌弃这颜色时,发现对方把羽毛放进了胸前的口袋,一点绿色的羽尖露在外面。   夏一阳安心了,他依偎在云景的脖颈旁。忽然有一丝熟悉的气味钻进它的鼻腔,正是上午那怪鱼散发的臭味。小鸟瞬间一怔,紧接着便听见云景身旁的安全员和游艇驾驶军官汇报任务情况。   “南海片区使用高感探测装置一共发现两百三十七头鬼鱼,已全部击杀。”   “目前南海片区的鬼鱼异形已清除干净,现军部正在对海面进行清理。”   两位随行军官简要讲述了下午发生的事,交由云鸽记录。   宴云景去军营内部提起鸟笼,临走前提及下次任务时间:“明天去北海,都回去好好休息。”   安全员听了这话,忍不住打个哆嗦:“陛下,您今天使用了大量精神力,或许我们可以后天再去?”   云鸽也附和道:“我们此行的时间十分充裕,等您的状态恢复些再去也不迟。”   宴云景低头瞧了眼笼子里正往鸟窝钻的鹦鹉,静默片刻后说:“状态明天能恢复,此行还有其他事要处理,没必要在海域上浪费时间。”   夏一阳叼着在鸟窝深处好不容易找到的小球,从里面钻出来,这才发现已经离开了会议军营。阿波罗星球的夜空能看到银河,他在鸟笼里望着外面的天空,前世他可从没见过如此壮观的景象。   鸟笼轻轻晃动,身后的人步履沉稳,没多久,一人一鸟回到了休息军营。   笼子放回原位,夏一阳见云景去了浴室,里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他百无聊赖,便低头用嘴啄了啄挂在脖子上的晶蓝色ID吊坠。   不多时,浴室的门打开,热气涌出,穿着深灰色浴袍的宴云景走出来,他洗过头发,打湿的发丝还在滴水,狭长眼眸中,那双红色的瞳仁似因为热气变得更深红。   宴云景来到鸟笼前,低头看着鹦鹉。   刚还在玩ID吊坠的夏一阳呆滞的望着周身氤氲热气的云景,莫名有点口渴,他慌慌张张地转动鸟脑袋,不敢去看对方那露了点出来的胸膛。   须臾后,宴云景伸手,对笼子里看起来有点忙的小鸟说:“过来。”   正在没事找事的夏一阳身形猛顿,扭头,略显别扭的朝云景走过去,然后乖乖蹲在对方手心上。   紧接着,他脖子上的ID吊坠被摘下来放去旁边桌上,夏一阳仰头,疑惑的咕咕两声。   这时贴心的帕尼管家突然出声:“是的陛下,脖圈虽有自动调整功能,但偶尔也得给小家伙摘下来,让它回归没有拘束的状态。”   夏一阳这才明白摘吊坠的意图,他被云景带去对面不远处的军用床,被放在枕头边。   宴云景低头查阅光脑上的文件:“还记得我叫什么名字?”   在床上找窝的夏一阳仰头,有问必答:“云景!”   “嗯。”宴云景的目光依旧没从光脑上移开,不紧不慢道:“我的姓为宴,名是云景,重新记一遍。”   夏小鸟蓦地一顿:?   他低头在脑海里捋了捋,鸟嘴里叽咕叽咕响,好半天才仰头张嘴:“艳?燕?”   宴云景终于将目光挪向鹦鹉,目光平静:“夜宴的宴。”   小鸟“咕”了一声,叫声明显比刚才欢快许多:“云景!宴云景!”   宴云景收回目光,又问:“不想要同伴?”   “咕?”夏小鸟疑惑的歪着头,没明白对方的意思。   宴云景:“如果你觉得无聊,我会再养一只鹦鹉。”   夏一阳一听这话,立马从暖乎乎的窝里站起身,迈着小短腿跑到宴云景面前,用脑袋轻蹭对方的手背,略有些羞耻的说道:“不无聊,有云景,不无聊。”   有今天被玄凤追的经历,他是真不敢再和其他鸟相处!   “……”宴云景感受着手背上的柔软,低头,没什么表情的摁了摁鸟脑袋:“知道了。”   与此同时,在后面不远处的鸟笼旁,搁置在桌面上的ID吊坠镜头正对宴云景和小鸟。   【刚想问这是个野生直播间吗,就听见陛下如此温柔的声音,上帝,我就知道晚睡会有惊喜!】   【直播间终于刑满释放了?我们又可以见到小鸡了吗?】   【该死!画面里那穿浴袍的人是陛下吗?这是我们能看的??】   【刚才那是什么美妙的对话?陛下亲自教导小鸡念他的名字!!】   【陛下我也要!!】   【噢天呢,短短几天,小鸡是不是又胖了?】   ……   静默不言的帕尼管家静静的观察着直播间,直到陛下处理完手头的工作才缓慢开口:“陛下,您给小鸟ID吊坠关禁的直播间刚才解封了。”   宴云景侧眸看向远处桌面上的ID吊坠,反应平淡:“关了。”   帕尼应声:“已为您关闭直播间。”   蹲在宴云景旁边的夏一阳疑惑的歪歪脑袋,旋即被一只手托起放回刚才焐热的窝,紧接着宴云景也上床躺下,夏一阳正好蜷在对方颈窝边。   他都快睡着了,静躺的宴云景忽然开口:“复习一遍,我的名字是什么?”   于是夏一阳迷迷糊糊地说:“宴云景……”   “嗯。”宴云景阖上眼:“睡吧。” 第13章   次日清晨,夏一阳站在宴云景肩头,前往驻扎营地的中心区,在那里再次见到西维拉。   西维拉身着阿波罗一等高校的深蓝色校服,版型修身,腰带勾勒出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她身姿笔挺,举止优雅,正在与云鸽中校交谈。   夏一阳下意识往宴云景脖子里躲,老实说,尽管那晚西维拉误闯进宴云景的休息军营并未发生什么,但当时她的形态还是把夏一阳吓到了。   眼中游过的形如长虫的细线,以及一对仿若飞羽的耳羽。   想到这儿,夏一阳猛地记起还没跟宴云景提西维拉有耳羽的事,他有点苦恼,人类拥有耳羽也太诡异了,这让他该怎么告诉云景?   此时宴云景忽然停下,两只爪子紧抓肩膀的夏一阳因停顿产生的惯性猛的往前倾,旋即“啪”一声,落在了宴云景掌心里。   他被对方稳稳接住,摇头晃脑站起来,又被放进对方身前的衣袋里。   衣袋空间逼仄,小鸟挤在其中稍显局促,夏一阳扭动身躯转过身,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云鸽与西维拉。   “今天就到这里。”云鸽将光脑收起,抬眸对西维拉说:“谢谢你的配合。”   “这是我应该做的。”西维拉微笑,紫罗兰色眼眸中情绪稍敛:“中校,请问休什么时候能回来?”   云鸽一愣,反问:“你希望他回来?”   “倒不是这个意思。”西维拉垂眸,没有多做解释,而是说:“那么我先走了,中校再见。”   两人同时转身,恰好见到过来的宴云景,西维拉脸上神色微滞,旋即颔首欠身:“上午好,陛下。”   宴云景嗯了一声,看向云鸽:“你继续留在军营,关于高校的教育问题和民众观念,我要这里的管理层给出解释。”   云鸽点头:“明白。”   西维拉跟随一位军官离开军营,她走后,云鸽才将刚才她配合调查时说的话告知宴云景。   “西维拉和休不是情侣关系,她的原话说……她只不过找了个提供精.子的人,是谁无所谓。 ”云鸽蹙眉:“西维拉似乎并不在乎休的死活,但她又总提起休,刚才交谈,她不止一次问起休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很矛盾。”   这时云鸽的助手赶来汇报:“陛下、云鸽中校,主星那边发来消息,最近几天频繁联系休一家人的人除了其亲戚,最多的就是西维拉。”   “……”   云鸽撤回目光看向宴云景,接着说:“西维拉称,那天她之所以也在校长办公室,其实是想告诉安妮蕾亚她怀孕的事情。”   “她一直知道安妮蕾亚和休的关系。”云鸽打开光脑投屏,将刚才所有文字记录发给宴云景:“以及,她打算将孩子生下来,并称这个孩子除了血缘,不会和休有任何关系。”   西维拉这事虽不能直接助力调查,却让他们意识到,部分学生观念出了偏差,如此看来,安妮蕾亚指出的问题确实存在。   阿波罗星生了蛀虫,异形,人类,都得处理掉。   宴云景低眸看了眼兜里的小鸟,向云鸽下令:“你留下来调查,抓到那些尸位素餐的人,撤职上火烙,扔去开垦荒星。”   “明白。”云鸽点头,紧接着又补充道:“罗林博士传来消息,说休的状况已经靠强效药稳住。陛下,那边要怎么处理?”   如果这次精神力爆发的源头不是休,那就没理由继续监禁他,至于休在学校做过的混账事,没触犯星帝法律,就算是军人也不便插手。   可就这么放过他大家心里都不太爽快,一番权衡,云鸽决定来请示宴云景。   夏一阳眨眼,小鸟仰起头思索,他心里清楚这事儿有点棘手,休那家伙的所作所为似乎没真的触犯法律,往重了可能有一条猥亵未遂,这勉强能给安妮蕾亚一个交代,可西维拉那边……   刚才听云鸽中校说,她似乎在期盼孩子出生,好像也不埋怨休,这就更难给休定罪了。   没人能处置那个混账小鬼。   但如果是宴云景……   夏一阳眼睛一亮,仰头,嘴里咕咕几声,呼唤道:“云景!宴云景!!”   他这一开口,可把云鸽和在场其他军官吓坏了。   试问如今谁敢直呼陛下大名?不仅现在,当年陛下还是殿下时,也没人敢如此无礼。即便是陛下的母亲,也只唤“云景”,不带姓氏。可眼下这是……被一只小胖鸟叫上了?   宴云景低头:“怎么?”   夏一阳捋捋舌头,张嘴:“休,惩罚。”   宴云景挑眉:“你想怎么罚?”   夏一阳想都没想,鸟嘴一张直白道:“割了!阉.割!”   众人再次经受一场无与伦比的震撼,他们简直不敢相信这只可爱的小鸟能说出阉.割这个词。   宴云景蹙眉,手指捏住灵活扭动的鹦鹉脑袋:“你的上一任主人还教过你什么奇怪的词?”   这时夏一阳才意识到,那词从自己这小鸟嘴里说出去有多离谱。他赶忙闭上嘴,圆溜溜的眼睛连眨几下,嘴里冒出两声“咕咕”。   凯克鹦鹉的鸟脑袋十分圆润,两边脸膨起的羽毛像发了腮,伸手捏一把绒毛就会收紧,接着又缓慢地鼓开,很胖。   宴云景面无表情的捏了三四下,再次确认这鹦鹉就是纯胖,他掀起眸,对云鸽说:“告诉罗林,他的仪器可以用休去实验。”   在场的军官们呼吸猛的屏住,大气不敢出,就连云鸽听了都后背发凉:“我这就告诉他。”   随后他低身看向陛下衣袋里的小鸟:“罗林博士研发的仪器一般人可扛不住,虽说不会危及性命,可遭受的折磨绝不好受。”   夏一阳眨眼,听见不远处的军官们悄声交谈。   “我觉得去当博士的小白鼠可比阉.割痛苦多了……”   “该死,你知道阉.割是什么感觉吗?可别胡说。”   “够了,你们又不是没被博士实验过。”   “噢上帝,你可别提那糟心事了!”   “小声些,下次自愿者名单里就有我!该死的我一点都不自愿!”   据夏一阳了解,这里的军官可都是A级以上,如果他们都受不了,那休肯定更难熬。   他心情畅快了些,用脑袋乖巧的贴贴云景的胸膛,嘴里不停的“咕咕”。   宴云景瞥了眼鹦鹉后抬眸,从云鸽手中接过鬼鱼的全部资料,旋即垂首,逐页翻看。   鬼鱼,在星帝网上被称作魅祇 。成年鬼鱼体型堪比鲸鲨,头顶有一根长长的触须,触须顶端吊着巨型肿瘤状球体,其中布满密密麻麻的眼珠,强控精神力就是从此处散发。受鬼鱼控制的人,见到的人或事,其实本体就是这颗巨型肿瘤球。   此行首要目的是确认阿波罗星上是否存在异形。既然已证实异形存在,那么其他星球上爆发的大大小小精神暴乱,极有可能也是虫子和异形作祟。   这些怪物间存在独特的感应波,群体释放的精神波动更大更强,很可能影响相邻星球上存在的异形和虫子,更何况,阿波罗星上的鬼鱼数量这般庞大。   其他星球也存在地外生物,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夏一阳在衣袋里转圈,这边脸贴贴宴云景的胸膛,转个身用又另边脸贴,他很喜欢对方身上淡淡的香,似木质香水后调,很安心,他有点上头。   忽然,夏一阳瞥见不远处站着提着手提箱的西维拉,瞬间吓得鸟背发凉,嘴里接连咕咕叫了好几声。   小鸟的动静引起宴云景和云鸽注意,云鸽顺着小家伙的视线望去,这才想起,对宴云景说:“陛下,西维拉资料显示,她家乡在北海岛屿,最近正有回去的打算,我安排了她乘凌小丁的悬浮车。”   宴云景“嗯”了声,带着鹦鹉转身离开。   ***   前往北海的行程定在下午,跟着宴云景忙碌到中午的小鸟窝在衣袋里直打哈欠,回到休息军营,他一头扎进鸟笼吃水果蔬菜,转头往外瞧,看见喝完营养液的宴云景又埋头处理工作。   夏小鸟飞过去,站在对方肩头,鸟嘴叭叭:“云景,工作,带我。”   宴云景没抬头:“你留下,云鸽会照看你。”   夏一阳不放弃,爪子在对方肩膀上轻轻踩,嘴里持续输出:“带我,带我……”   “………”   宴景放下光脑,侧眸看向站在他肩上歪头歪脑的小鸟,伸手将其裹住放在手心里,另只手指捏住鹦鹉发腮的脸,脸上没有半分多余的神态:“执行任务会遇到鬼鱼,不怕?”   夏一阳被宴云景握着,他仰躺在对方掌心上,肚皮和爪子朝上,尾羽左右颤了颤,没了刚才嚷嚷时的气势:“咕咕…带我……咕…”   宴云景静静的看着手里的鹦鹉,放去旁边桌上:“不带。”   夏一阳原地转圈,用头拱桌缝,然后踩着爪子啪嗒啪嗒凑过去贴蹭对方的手:“带我…带嘛……”   宴云景:“……”   他垂着眸:“上次差点被鬼鱼吃掉,这么快就忘了?”   小鸟踩上云景的手,一屁股坐下团成一团,刚刚好霸占对方的整只手,嘴里“咕咕”好几声,缓慢又生疏的说出新的词:“云景,厉害。”   这只鹦鹉过于聪明,甚至有问必答。   宴云眯起眼:“为什么要我带上你?”   小鸟不语,只一个劲儿用脑袋蹭对方的手。   夏一阳不会告诉宴云景,他是害怕安妮蕾亚再带那只玄风鹦鹉来,他宁愿出去冒险,也不想留在军营被小公鸟追着交.配。   更何况,跟云景出去哪里算冒险?宴云景的实力夏一阳亲眼见过,在哪可都没有在对方身边安全。   宴云景静默须臾,手指轻抵小鸟胸膛:“带上你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夏一阳蓦地呆滞,好半天反应过来,他往前一小步,大大方方的将自己毛茸茸的胸膛凑上去:“人…依靠…”   鹦鹉嘴磕磕巴巴,夏一阳挺起小鸟宽阔的胸脯,心想,他拿得出手的东西就一样,那就是小鸟柔软的胸膛。   也就是云景可以埋埋,换做别人夏一阳还不太乐意给。   宴云景愣了一瞬,领会小鸟的意思,而后扬起唇角轻轻笑出声。   笑声瞬息而过,被夏一阳敏锐的捕捉到,他仰起头,愣愣地盯着上方的宴云景。   夏一阳不止一次觉得,宴云景真的很帅,是小说里面形容的那种可以炸掉苍穹的帅,一点也不夸张。   那声笑莫名让他心尖发麻,此刻对方脸上已经没了笑意,可夏一可心里痒痒的,他有点好奇,想看。   小鸟往前凑近,蓬松的肚羽盖住宴云景的手指,他头伏在对方手上:“云景,好看。”   宴云景捏起小鸟放回鸟笼:“睡觉。”   夏一阳在笼里转个身,眼巴巴的望着外面的宴云景,听对方说:“睡醒了出发,去北海。”   夏一阳惊喜仰头:“咕!” 第14章   北海区域陆地并不宽阔,从空中俯瞰,零零散散的群岛被深渊般的海洋环绕。   夏一阳站在宴云景肩头,透过悬浮车窗看清楚外面的光景。   上辈子的他大学前连省都没出过,更别提出国,旅行和美景对他来说都是奢望。夏一阳的大学被学业和兼职填满,直到大三他才攒下些积蓄,得以让自己放松些。   也是在大三,他稍有了闲暇去做自己想做的事。逛漫展,自掏腰包学了车,还狠狠心买了辆一万多的二手车。   车不贵,但自从有车后,夏一阳从小到大漂浮不定的心踏实了不少。   他为自己规划人生蓝图:读书、买车、看世界、买房,而后安稳度日。夏一阳有条不紊地推进着计划,然而还没等开启看世界的旅程,他连同爱车一起出了事故。   上辈子没能实现的计划,这辈子变成鹦鹉后却实现了,老实说,这种感受有点奇妙,还有点荒诞,这让夏一阳心里淌起隐隐的伤感。   他蹲下来,用毛茸茸的羽毛把爪子盖住,一动不动。   夏一阳心想,他真的只有一点点伤感。   他从来不会让负面情绪在占据心头太久,小鸟抖落那些阴霾,去蹭了蹭云景的脖颈,立刻又变回正能量积极向上的小鸟。   抵达北海群岛,悬浮车降落在接口平台,夏一阳随宴云景出来,立刻嗅到了空气中淡淡的咸味。   随行的成员只有两位,安全员苏利时,驾驶员凌小丁,还有一位是同行回家乡的西维拉。   西维拉下悬浮车后便与大家告别。夏一阳站在宴云景肩头,转身望向那渐行渐远的背影,莫名觉得哪里有些怪异。   西维拉的家乡很美,北海群岛是绝佳的旅行胜地,前提是这地方得安全。   昨天军部下达指令,暂不允许外来星球及本星球居民在阿波罗星的旅游点位驻足,军部未给出明确解释,不过这种情况并非首次,星帝国的居民们很快就猜到,阿波罗星肯定出脏东西了。   “游艇已经准备好。”苏利时走过来,对宴云景说:“陛下,这里没有低空飞行器,只能使用游艇。”   “老实说,我觉得还是游艇好使,”旁边正在准备高感探测仪的凌小丁抬头:“飞行器虽然是低空,但始终没在海平面上,很难引出那群鬼鱼,那些怪物太聪明,你忘了南海使用低空飞行器,我们足足和它们周旋了三个小时。”   宴云景淡淡道:“就用游艇。”   说罢从悬浮车里拿出手提箱放在旁边平台上。   旋即站在肩头的夏一阳被宴云景抓住,也被放在平台上。   夏一阳疑惑的原地踏踏爪,只见对方打开深黑色的手提箱,里面是一款很酷的装置,他当即一愣,凑近看,总觉得这装置有点眼熟。   这时,许久未吭声的帕尼管家出声提示:“陛下,蛛骨械内的舒缓剂与镇定剂储备充足,但请容我再提醒您,这是您此次出行第二次使用蛛骨械,据罗林博士的数据显示,您的身体承受上限是四次,且不是在这般频繁使用的情况下。如果这次鬼鱼数量和昨日差不多,我真诚建议您下次任务时间安排在三天后,好让身体有时间恢复。”   夏一阳闻言怔住,他仰头看向面无表情的宴云景,而此时,正在旁边做准备的凌小丁和苏利时也都转过头,目光凝重,却都选择沉默 。   宴云景淡淡“嗯”了声。旋即,安静置于手提箱里的蛛骨械缓缓启动,坚硬的部件向上伸展,灵活得仿若有了生命。机械装置沿宴云景的手臂、脖颈、后背攀爬贴合,似牢固的固定器,黑色外观又极像蜘蛛形骨架。   夏一阳看见,器械内侧靠近宴云景手臂时,多个针头探出扎进对方皮肉,与身体紧紧相融。   小鸟心里猛颤,他焦急的看向宴云景,对方神色平静得像一潭没有波澜的湖水,仿佛那些扎入皮肉的针根本不存在。   夏一阳打小就怕打针,自记事起,他每次感冒发烧都是独自去打针挂水。后来大学时他染上流感,室友陪他去挂水,护士准备扎针,许久没生病的夏一阳见到针吓得脸色惨白,室友见状满脸疑惑的说了句“不至于吧?”   当时夏一阳只弱弱的笑了声,他自己也觉得不至于,可他就是很怕。   扎针很疼,没谁会喜欢疼。   小鸟急得在平台上转圈,嘴里叽咕不停什么都没说清楚。好一会儿后,他凑到宴云景手边,脑袋轻轻挨着,一动不动。   宴云景看着反常的鹦鹉,蹙眉:“怎么了?”   小鸟尾羽轻颤,头往对方的手腕上拱,另边脸触碰到冰凉的器械骨,寒凉渗过蓬松的羽毛传达到全身,夏一阳嘴里“咕咕”,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干脆一鸟嘴啃在蛛骨械上。   嘴被磕疼了,夏一阳后退,如临大敌般紧盯缠绕在宴云景身上的器械,紧接着又凑上去咬。   旁边的苏利时和凌小丁满脸疑惑,温和的帕尼管家开口提示:“我猜,小家伙可能是觉得这东西会伤到陛下。”   夏一阳仰头呼唤宴云景:“云景,不穿。”   宴云景缄默不言,手掌轻轻托起鹦鹉。   一人一鸟对视,夏一阳留意到,宴云景仿佛总是没什么表情。可不得不说,这张脸是真的好看,眉骨鼻梁立挺,眼眸很深,如果笑一笑,肯定会更好看。   “亲爱的小鸟,不知道你能不能听懂,但帕尼还是想告诉你。陛下执行任务时,蛛骨械绝不能离身,他的精神力需要蛛骨械压制,这是一种保护机制,没了它,陛下极有可能陷入精神暴乱。还有,针剂注射结束后会自动收回,所以小鸟完全不用担心。”   夏一阳低头盯着宴云景手腕上发出声音的光脑,轻轻的“咕”了声。   旁边的苏利时扶额:“亲爱的帕尼管家,小鸟虽然聪明,您一次性说这么多,它肯定理解不了吧?”   组装好高感探测仪的凌小丁也说:“小短句更适合小家伙。”   帕尼温声应道:“看来帕尼该修改一下语言系统了,感谢二位的提议。”   其实……夏一阳都听得懂。   如果不是两位军官出言提醒帕尼管家,他可能就回应管家的话了。   天呢,好险……   夏一阳心虚地踩踩爪子,脚下触感柔软,摩挲间能觉出些薄茧,他低头观察宴云景的手掌,用嘴轻啄对方手指,紧接着脸就被宴云景另只手捏住。   小鸟发腮的胖脸被捏了两三下,他听见宴云景说:“到海上你就待在笼子里。”   夏一阳胸膛挺起:“咕。”   “能听懂短句?那回答我的问题。”宴云景看着鹦鹉,手指仍轻捏着小鸟脑袋:“上次在南海,为什么飞走?”   夏一阳怔忪片刻,说得不太顺口:“声音…很吵,很多。”   他顿了顿,在脑海里搜罗合适的词语,思忖良久,再次仰头:“吸引,引……”   夏一阳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觉,那时他大脑倏地空白,像有股强大又沉重的力量在拉扯他,不能称作吸引,更像是……   “控制?”宴云景问:“想说这个?”   夏一阳眼睛一亮,发现鸟嘴竟然不太好发出控这个字的音,捋捋舌头,嘴里还是一直在“咕咕”。   宴云景静静的看着鹦鹉,心里有了猜想。   是精神控制,鬼鱼的精神力桎梏了鹦鹉,所以鹦鹉飞离了他。   不过……   罗林博士不是说,动物不受精神力影响吗?   宴云景捏着小家伙脸的手动了动,摩挲时逆着羽毛划过,旋即鹦鹉嘴里极快的“咕咕”几声,小鸟眯起眼睛,尾羽在宴云景手心扫来扫去,引起一阵痒意。   宴云景眯了眯眼,手指再次捏上去,就像刚才那样逆羽毛轻轻挠,小鸟尾部欢快抖动,主动凑上来蹭他手指。   就这么弄几下,宴云景好似找到某种开关,他发现逆着羽毛抚弄小鸟会更快乐,于是又揉了揉,面无表情问:“舒服?”   小鸟仰头,把胸脯也交给宴云景,愉快的踩踏爪子:“咕咕!”   看来是真舒服了。   宴云景难得有耐心陪小鸟玩了一会儿,直到身上的蛛骨械完全贴合,药物注射成功,这才将鹦鹉放回手提笼里。   “上游艇后你就睡觉。”宴云景提着鹦鹉前往悬浮车。   夏一阳挤进鸟笼的窝里,闻言必应:“咕!”   随后他的笼里放进来一个手环,夏一阳认得,这是上次云鸽中校给安妮蕾亚的精神力阻隔手环,此时笼子里的阻隔手环显示已经在工作中。   夏一阳还发现,旁边准备上车的凌小丁和苏利时也佩戴了精神力阻隔手环。   悬浮车驶向海边,抵达后换乘游艇,夏一阳被安置到游艇内室,他眼巴巴的看着宴云景出去,门关上后,里面只剩他一只鸟。   很快,游艇向海上行驶,夏一阳在笼子里能感觉到轻微摇晃,他有点无聊,用爪子拨弄阻隔手环,又低头啄ID吊坠。突然,吊坠闪了两下,夏一阳疑惑地眨了眨眼。   【……】   【该死,每次进入这个熟悉的直播间,我都觉得偷感会很重。】   【伙计们,帮你们打探好了,陛下不在!!】   【我看见小鸡先生的胸肌了!】   【噢上帝,多么强壮的胸膛啊!】   【等等,这里是游艇内部吧?墙上有图标,是哪?】   【是阿波罗星北海群岛景点的游艇,我去过。】   【可是最近不是禁止前往阿波罗吗?】   【在执行任务吧?陛下肯定也在游艇上。】   ……   夏一阳鸟爪子勾勾吊坠,一个小型的银蓝色光屏忽然投射在他面前,光屏上显示的是……直播?   他凑近点,发现直播间正上方是一团白色的羽毛,他动一下,画面里的羽毛也动一下。   小鸟歪头:“咕?”   弹幕瞬间飞快的刷起来,夏一阳捕捉到一句话。   【宝宝是一只雄壮的胸鸡!!】   夏一阳:“……?” 第15章   夏一阳研究明白,这还真是个直播间,主播就是作为小鸟的他。   先不管直播间是怎么被他误打误撞弄出来的,眼见着此刻播间里足足三十来万人,夏小鸟的尴尬症瞬间发作。   小鸟在光屏前紧张地来回跺爪,他知道自己前段时间在星帝网上火了一把,却没料到会火到这种程度。   他着急寻找关闭直播间的方法,就在这时,游艇猛烈晃动,站在笼子里的夏一阳被强大的惯性带着向前倾斜,“啪”一声,鸟头着地,撞得他头晕眼花。   夏一阳回过神,赶紧起身察看他那几百来万的ID吊坠,见没摔坏,这才松口气。   游艇仍在剧烈摇晃,夏一阳不敢再站着,一屁股坐在笼底保持平衡,好在小鸟身形小巧,底盘稳,坐下后完全没有摔倒的顾虑。   有点犯i人症的夏一阳偷摸瞥了眼光屏,在线观众不减反增,上升速度之快之震撼小鸟。   他局促的挪挪屁股,关不掉直播间,又摘不下ID吊坠,只能干看着播间里自己袒露的白色绒毛胸膛,稍不注意低个头,他那黄不溜秋的小鸟头就会出现在画面里,紧接着弹幕出现一连串【啊啊啊】。   夏一阳可紧张了,嘴里不小心发出几声“叽咕”,于是弹幕又是一串【啊啊啊】。   夏一阳:“……”   帝国人民真热情……   关不掉直播,夏一阳只能干坐着,游艇晃得越来越厉害,他有点担心外面的情况。   游艇内部并非全封闭,夏一阳挪动屁股转个身,透过笼子看向窗外,只见深蓝色的海面掀起层层巨浪,刚才还平静的海面突然激起巨大浪潮,应该是那群怪鱼来了。   【什么情况,怎么一直在晃?】   【该死,不会真的在执行任务吧?】   【陛下您在吗?】   【大家放心,陛下绝不会让小鸡出事。】   直播间的疯狂刷屏之际,夏一阳眼睁睁看着外面翻涌的浪潮被染成浑浊的红色,无数肉块密密麻麻地漂浮在海上,数量惊人。   鬼鱼正在被屠杀,可即便如此,游艇摇晃不仅没停,还愈发剧烈。   夏一阳耳朵里再次响起阵阵鲸鸣,他眼前突然漆黑,脑子像被绳子狠狠勒住,仿若有一块巨石拽着他不断往下沉。   “啪”一声脆响,夏一阳猛回过神,他低头看,放在笼里的精神力阻隔手环裂开了。   恰在此时游艇门打开,夏一阳惊喜抬头,看见宴云景走进来,他瞧清楚对方的脸,瞬间愣住。   宴云景周身散发着肉眼近乎可见的寒气,双臂上缠绕的黑色器械裂开无数道裂痕,他双眼血红,脸上却波澜不惊。   宴云景走近,看见鸟笼里碎裂的精神力阻隔手环,平静的脸上闪过一瞬阴霾,接着他打开了鸟笼,将小鸟握住带出来。   “剩下的镇定剂和舒缓剂全部注入。”   这话不是对夏一阳说的,他看见宴云景手腕上的光脑闪烁两下,帕尼管家的声音传出:“陛下,剂量过大会损害您的身体,帕尼建议您以少量多次的方式注射。”   “执行命令。”宴云景垂眸看了眼鹦鹉:“没有多余的精神力阻隔手环,如果你会受到精神力的影响,待在我身边不是件好事,返程后我会将你放在岸上找人照看。”   这已经不算小短句,宴云景也没指望鹦鹉能听懂,他的手桎梏着鹦鹉的身体,没给小鸟任何飞走的机会。   从游艇内部出来能看见上空的悬浮车,车里早已将长梯抛了下来,凌小丁和苏利时扛着高感勘测仪先行上车。   宴云景带着小鸟离开摇晃的游艇,悬浮车接上他们后,迅速朝上空飞去。   夏一阳向下望,以海上白色游艇为中心,四周黑压压一片,海里混杂着鲜红血肉,无数黑影正朝着游艇聚集,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他们离开游艇不久,一头巨型鬼鱼破水而出,一口咬碎游艇,眨眼间游艇支离破碎,海上再不见半点白色。   夏一阳吓得急忙收回目光,不多时,他随单手攀长梯的宴云景登上悬浮车,看清车内,苏利时专注驾驶。   凌小丁检查高感勘测仪,此外还有一位来自阿波罗星球的原住民,正是他开着悬浮车赶来支援。   凌小丁拧眉对宴云景说:“陛下,勘测仪数值还在涨,已经跳到一千以上,北海鬼鱼的数量,是南海的好几倍!”他脸上因四面八方的精神压迫布满细密汗珠:“我们很可能闯进鬼鱼巢穴了。”   凌小丁和苏利时的阻隔手环碎得不成样,他们难以承受鬼鱼群攻带来的精神控制,再加上身旁还有陛下强得可怕的威压,此时两人被汗水湿透,驾驶悬浮车前来支援的那位居民,现已彻底昏了过去。   即便宴云景把蛛骨械里的舒缓剂镇定剂全注射进体内,也无法彻底压制住精神力。   随行的人依然会受到影响。   北海的鬼鱼数量太多,这种情况,只能宴云景一人来处理。   此时的夏一阳仍被握在手中,他感受不到宴云景手掌的温度,与往常截然不同,这次对方的手冷得像裹了一层寒冰。   小鸟乖巧地待着,他仰头看看宴云景的下巴,又扭头看向悬浮车窗外,忽然发现缩成悬浮窗的银蓝色光屏 。   夏一阳:“………”糟糕。   【海里的东西是什么?该死,阿波罗现在已经这么危险了吗?】   【是鬼鱼异形,军校教科书记录,属强控系群居异形。】   【群居?可这数量也太多了吧?】   【游艇都被淹没了,上帝,还好陛下他们撤离得快!】   【陛下没忘记带上小鸟,我真的要哭了!】   【原来帝国军队面对的怪物都是这样的?这也太可怕了!】   【致敬军人。】   【现在是要返航吗?刚才晃眼看见旁边的军官,状态好像很不好。】   【群攻的精神压迫很可怕,肯定特别难受。】   【等等,你们看海面上,是不是有什么?】   【鬼鱼,到处都是鬼鱼!】   【不对不对,你们看另一边海面,是不是有人?】   【不是禁止了吗?怎么还有人敢去游泳?】   夏一阳看见这几条弹幕,小鸟嘴里疑惑的“咕咕”,扭头看向车窗外。   他们已经在高空,能看见广袤的海洋,一侧海域正被鬼鱼群围剿,而另一侧平静的海面,一个小黑点正缓慢移动。   定睛一看,是海面上漂淌着个人,身下是巨大的泳圈,在阳光之下,那人皮肤白得近乎透光,悠闲的状态与旁边危险的海域仿若两个世界。   夏一阳当即扭头呼唤宴云景:“云景!云景!”   宴云景低头,这才发现鹦鹉身前吊坠投射出的光屏,他伸手关闭直播,然后平静的看着鹦鹉。   夏一阳有点着急,他不停的朝窗户探头,嘴里不断嚷着“人”。   很快,宴云景与另外两名军官都注意到下方,在未受鬼鱼群侵袭的海面上,漂着个人。   驾驶悬浮车的苏利时调出车载摄像,拍摄后放大画面,不禁皱起眉,向宴云景禀报:“陛下,是西维拉。”   夏一阳猛地愣住,宴云景倒没什么反应,此时驾驶位上的苏利时又说:“悬浮车感应器探测到前方不远处有座小岛,陛下,西维拉正朝那个方向漂去。”   车内安静下来,紧盯高感勘测仪的凌小丁抬手抹一把脸上的汗,向宴云景汇报:“陛下,这片海域的鬼鱼数量减少了,目前勘测到附近有七条。”   可就算鬼鱼数量很少,一头就足以要了西维拉的命,人在下面,不能不救。   宴云景垂眸:“悬浮车停泊到小岛上。”   苏利时:“是!”   悬浮车调整方向,没过多久,四周渐渐被白雾萦绕,穿过迷雾,一座孤岛出现在海面,岛上没有停靠的平台,悬浮车费了些功夫才停稳。   这座岛面积不大,站在岛顶,能将四面的海洋尽收眼底,夏一阳和凌小丁还有那位居民留在车里,宴云景和苏利时出去救人。   半小时后,窝在凌小丁旁边的夏一阳能明显觉察到这位军官的状态好了很多,前面的居民也渐渐醒来。   夏一阳无事可做,望着车前玻璃外发呆,忽然一只小鸟落在车头,他眨眨眼,只见那麻雀模样的鸟立在那儿一动不动,随后扭头看向车内。   紧接着,一条细长的虫子从鸟眼里钻出,虫子尾部不停扭动,夏一阳吓得浑身发凉,他“叽叽”叫着跳起来,对准旁边凌小丁的腿一阵猛啄。   “怎么了?”正在检查勘测仪的凌小丁低头看向小鸟,疑惑蹙眉,顺着小家伙探头的方向看去,顿时一阵恶心:“该死!那是什么鬼东西?”   那长虫似乎只是出来透口气,很快又钻回鸟眼睛里,随后鸟不明显的耳羽展开又合上,振动翅膀飞走了。   夏一阳愣住。   耳羽、长虫、西维拉……   不妙的预感占据心头,夏一阳再次去啄凌小丁,仰头:“云景、云景!”   凌小丁趁机摸摸小家伙的羽毛,安慰道:“别害怕,那虫子是恶心了点,但伤害不到你,噢,你是想念陛下了吗?再等等,他们很快就会回来。”   夏一阳有点着急,爪子踩踏对方的腿:“云景!找……”   “你想去找陛下?”凌小丁眨眼,微笑:“陛下让我们在此待命,我们可不能违抗命令,原来你在担心陛下?没关系的小家伙,这颗星球所有怪物加起来都没有陛下厉害,你还不如担心担心被陛下碰到的怪物。”   “……”   夏一阳郁闷的“咕咕”两声,一屁股坐下来,忽然想起自己有ID吊坠。   吊坠能连上帕尼管家,他立即低头呼唤:“管家、管家……”   果不其然,管家应声而来:“你好小家伙。”   夏一阳捋捋舌头:“云景、云景……”   “抱歉小可爱 ,陛下把我弄丢了,我目前也不清楚他的状况,但你不必担忧。”帕尼管家语气温和,接着说:“刚才出了点小意外,不过我想现在应该已经解决了。”   夏一阳舌头不好使:“丢、丢……”   旁边的凌小丁闻言惊讶:“这怎么可能?陛下怎么会把光脑弄丢?”   “这其实是一个不太美妙的事故。”帕尼管家用电子声音苦笑一番:“陛下和苏长官踏进了蠕虫巢穴,那是下山的必经之路,被虫子堵死了,是的,后来我们被虫潮卷走,我和陛下不幸分开,就目前光脑反馈给帕尼的体感,我想我应该还在巢穴里,四周全是黏糊糊的液体,至于陛下和苏长官的情况,我暂时还不清楚。”   山洞,巢穴,蠕虫,又是怪物。   夏一阳焦急万分,他帮不上忙,只好仰头看向满脸震惊的凌小丁。   “见鬼,我早该料到,这地方不安全!”凌小丁迅速调试高感勘测仪,将勘测物种设为蠕虫,很快,探测显示屏上冒出红点,密密麻麻铺开一片。   夏一阳看向显示数量的那一栏,数字已经飙升上万。   这座岛屿是蠕虫的洞穴。   帕尼管家没了回音,夏一阳急得在座位上转圈,然后眼巴巴的望向脸色不太好的凌小丁。   凌小丁眉头紧皱,思忖片刻后说道:“抱歉小可爱,我选择相信陛下,继续执行待命的命令。”   在军队中,上级命令不容违抗,若擅自行动,极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意外。   夏一阳有些颓丧,但他冷静下来想,就算出去了,他也帮不上忙,凌长官的决定其实没错,他要相信宴云景。   岛屿上空,层层迷雾缭绕不散,许久后,雾气渐渐消开,上方晴空初现,阳光洒下,此时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   夏一阳坐在宴云景的位子上干着急,突然,他似有所感应,抬眼向前望去,只见迷雾中,三道身影缓缓走来。   走近了,他看清中间的人正是宴云景,两侧分别是苏利时、以及被救回的西维拉。   西维拉裹着苏长官的外套,她脸色煞白,嘴唇几近失色,显然是吓得不轻。   很快,归来的三人乘上悬浮车,车载人数恰好达到上限,夏一阳嗅到宴云景身上独有的淡香,这是能让他安心的气息。   宴云景坐回原位,夏一阳立刻去他腿上窝着,他使劲往对方身上靠,就这时,尾羽被轻轻抚了一下,夏一阳猛地怔住,仰头看向宴云。   “怎么?”宴云景问。   尾巴被摸了,夏一阳心情有点别扭,先前宴云景也会揉他羽毛,但除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对方不小心碰到他的鸟屁股,后来宴云景都只是偶尔碰碰他的脑袋和胸脯,还从没摸过尾羽。   刚才摸那一下有点吓到夏一阳,他才知道尾羽这么敏感,被冰凉的手触碰,忍不住想晃屁股甩走那股奇怪的感觉。   小鸟嘴里“咕咕”几声,继续往对方身上拱。   旁边凌小丁看着小鸟,告诉陛下:“小家伙很担心您,刚才帕尼管家来消息,说你们遇到了蠕虫,它很着急。”   宴云景垂眸,手指有意无意的扫过鹦鹉的尾羽。   夏一阳有点脸热,他一头扎进宴云景衣服里,小心翼翼地把屁股藏起来,这才阻止对方的抚摸。   片刻后,他听见苏长官描述在蠕虫巢穴时的惊险,悬浮车再次启航,夏一阳探出点头,发现宴云景垂在身边的手腕上戴着光脑手环。   嗯?帕尼管家不是说他被弄丢了吗?   找回来了?   那真是太好了。   刚才精神高度紧张,此刻夏一阳困意来袭,他嗅着安心的气味,把自己团成一团,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是梦,夏一阳又在做梦。   阶梯教室,大课结束后,四位男生围在一起商量。   “那这次就讲《雪花的快乐》?”   “志摩先生还有哪些文学作品?我们不一定非得用教材上这一篇。”   “教材上的方便,有注析。”   “就这点儿注析,上网查能查到很多。”   发愣的夏一阳缓慢回神,他低头,看见自己手里的教材。   大学语文,《雪花的快乐》,徐志摩。   这是大一时候的课程。   夏一阳清楚自己在做梦,也记得这段过往,他抬起头,看到身旁的三人,是语文课上随机分组的小组成员。   “……那就这样吧。”其中一位男生说:“还是老样子,我查资料,岑哥写稿子,东东做PPT,一阳你去讲PPT。”   夏一阳张张嘴:“我其实……”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那个男生打断,对方头也没抬,抬手拍他的肩:“一阳,这次你发言声音大点儿,上次就因为声小被扣分,我们仨平时分本来就不够,抛开期末考试成绩,这次小组作业再出差错,这学期很容易挂科的。”   夏一阳愣了几秒,皱眉,抬手捏住对方的手甩开:“我话还没说完,你着急去投胎吗?”   三人顿时愣住,齐齐看向夏一阳。   其实他不太受得了这种直直的目光,于是选择不看,垂眸看着教材:“前两次小组作业都是我上去讲,这次我不去,你们谁爱去谁去。”   “你怎么这样?”刚才那男生蹙眉:“我们都分工好了啊。”   “谁跟你们分工好了?”夏一阳不擅与人争论,可这是他的梦,至少在这儿,他要掌控一切。   他把桌上的教材收拾好,捞起书包站起身,瞥了三人一眼:“我从没答应过你们的分工,都是你们自说自话,这次我不管你们怎么弄,反正我不去讲,要是讲解部分扣分,别想赖上我。”   说完霸气转身,大步离开教室。   夏一阳心跳很快,他疾步朝寝室走,头越埋越低,目光一只紧盯身下移动的影子。   直到抵达宿舍楼下,才彻底松口气。   原来大声说出心中的不满并非难事,坦露真言只需要一点点勇气。   感觉真不错。   夏一阳觉得自己酷毙了。   他调整好心情,上楼回宿舍。   他是混合寝,舍友不是同专业学生,这个点寝室只有他一人。   夏一阳进寝室后关上门,背靠着门站了许久,宿舍没电梯,寝室又在七楼,他刚才爬楼梯身上渐渐有了热意。   真奇怪,怎么做个梦还会觉得热?   夏一阳没多想,刚才的事让他心有余悸,他在梦里反驳了那三个人,可现实并非如此,大一两学期的语文必修课,他总共上台汇报过四次作业,每次都默默接受组内安排。   现在想想,那会儿的自己还真是个傻子。   夏一阳失笑,他将书包放去桌上,转身伫立在宿舍门背的全身镜前,失神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是个胆小的人,他对外的开朗和胆大是装出来的,有的人可以伪装出外向性格,夏一阳就是那种人,他给予自己和别人积极向上的情绪,可他同时也非常累。   夏一阳害怕上台,不敢在公共场合发言,不太会说话,很想永远一个人待着。他不断的改变自己,强行让自己抵御害怕,他在押着自己往前走。   他将美好的情绪裱在自己身上,别人称他性格很好。   其实不对,夏一阳只是不想在艰难的生活里,再添一份坏心情。   夏一阳静静的看着全身镜里的自己,那张脸此刻露出些委屈神色,他努力扯出个笑容,想起上次上台发言,老师说他声音太小。   那是夏一阳不乐意回忆的经历。   他那时候是怎么做的?佯装失误对老师和大家笑了笑,然后提高自己的音量。   夏一阳笑得越来越勉强,他望着镜子,张了张嘴,声音还是不大,但声线很温柔细腻,吐字清晰,只是那嗓音里全是难过:“大家好,我是来自法学院24级3班的夏一阳,我们小组汇报的作业是《雪花的快乐》……”   他紧紧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上下唇碰了碰,没再发出声音,慢慢埋头抵着镜子,心里郁闷绞紧:“我一点都不想上去发言啊……”   夏一阳渐渐忘记课题内容,汇报时的细节也逐渐模糊,他的记忆如沙漏流逝,大脑一片空白,思维被股沉重的力量束缚。   他抬起头,看见镜子里,被黑发遮盖一半的耳朵慢慢拉长,轻盈的羽毛在空中缓缓飘动,头发一瞬浅白,发色与化作飞羽的耳朵一样,染上层淡淡的金。   夏一阳惊恐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触碰到耳羽,触感很真实。他的思维沉重得像要坠入深渊,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他身后,将他笼罩在这一隅。   夏一阳嗅到熟悉的淡香,是木质香水前调。   他僵硬了许久,转过身,仰头,对上那双深红的眼,此时宴云景身上的蛛骨械近乎完全碎裂,他仍很平静,伸手捏住夏一阳的下巴。   夏一阳仰起头,心脏缓慢收紧,而后,一股温和的力量顺着宴云景的手,传遍他的全身,大脑中那股沉重的束缚感烟消云散,方才笼罩心头的阴霾情绪也一扫而空,夏一阳睁圆眼睛,愣愣地望着对方。   直至身体里的束缚感全然消失,捏着他下巴的手才松开,他双侧的白色耳羽下意识合拢,不经意间碰到了对方的手指,夏一阳心里一慌,匆忙张开原本想遮脸的耳羽,发现宴云景已经后退一步。   “外来精神力对你干扰很大,这已经不是梦境。”宴云景注视男生:“你叫什么名字?”   夏一阳怔忪开口:“我、我叫夏一阳。”   宴云景“嗯”了声,没有追问夏一阳的来历,也不打算问夏一阳是什么人,他的精神力直接盖过操控这里的那股力量,周围的场景立刻瓦解成碎片,他对夏一阳说:“发音很标准,表达也很流畅,上台发言并不是一件难事,你刚才就做的很好。”   夏一阳愣住,脸慢慢变红,他见宴云景身影渐渐淡去,下意识往前一步,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就呆呆看半晌,直到对方快消失时才出声:“谢谢你。”   梦境轰然崩塌,夏一阳猛地睁眼醒来,此刻悬浮车里只有他、凌小丁和那位居民。   夏一阳发现悬浮车前站着披头散发的西维拉,细长的虫子从她眼中钻出,紫色眼眸闪烁诡异光芒。   他瞬间反应过来,刚才宴云景和苏长官回来的画面都是假的。   夏一阳立刻扭头,用嘴使劲啄凌小丁,直到把人啄醒才停下。   “噢上帝,发生什么了?”凌小丁目视车前,看见外面站着西维拉:“陛下他们已经回来了吗?”   夏一阳猛惊,扭头再看向车前,西维拉已经把耳羽和虫子收起来了!   凌小丁完全不知道危险来临,他要去开悬浮车的门,夏一阳着急之下,只好扑上去啄凌长官的手。   小鸟的举动吓了凌小丁一跳,他收回手问:“怎么了?”   “她,危险!”夏一阳刚说完,凌小丁便皱起眉,他看向车外面色虚弱的西维拉,忽然想起之前,陛下下达的秘密盯紧西维拉的任务,还真就停止了开门的动作。   同一时间,蠕虫的巢穴,上万条虫尸洞穴里,宴云景站在中央,他身上的蛛骨械彻底破碎,身边蹲着大口喘气的苏利时,周朝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臭气。   “夏一阳……”宴云景垂眸看着手指,因为刚才一瞬失神,他再次进入那不真实的梦境,指尖捏过男生的下巴,温度似乎还尚存。   那不是一般的梦,能感受到温度,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情绪。   那是一方净土,不该被不干净的精神力入侵。   好在现在已经解决。   记忆中,男生的模样和那对漂亮耳羽渐渐模糊,不多时,宴云景就只记得那三个字,他本想拿光脑记录,这才想起光脑不在手腕上。 第16章   悬浮车外的西维拉身着泳衣,湿漉漉的头发贴在皮肤上,被风吹得瑟瑟发抖。   她眼含祈求,轻敲车窗说着什么,悬浮车隔音太好,车内的夏一阳和凌小丁听不见声音,却能看清楚她几近落泪的神情。   凌小丁目光落在对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心中暗咒一句,伸手按住悬浮车门:   “见鬼,帝国军人怎么能让怀孕的女性吃苦?小家伙,你的话暂且放一放,有我在不会出事!”   眼看凌长官就要去开门,夏一阳急得在原地转圈,嘴里不住叽咕叽咕叫,就这一瞬,他忽然觉察窗外西维拉的视线始终紧随着自己,他往左,西维拉的眼珠往左滑,他往右,西维拉随即视线也向右。   夏一阳倏地愣住,他两只鸟爪子定在原地,对方不再转动眼珠。   真的在看他。   难道……   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在夏一阳脑海中闪过:西维拉是冲着他来的。   这想法一冒头,便在他心里扎了根,他愈发觉得不对劲,眼见凌长官要开门,西维拉立刻绕到他这边,目光炽热地盯住他。   夏一阳心跳陡然加快,内心笃定这个猜测。   他没办法阻止凌长官开门,那就只能……   悬浮车门打开,裹挟着海洋咸腥味的风挤进来,夏一阳看见,西维拉被发丝黏贴的脸上,那笑得僵硬又诡异的眼里,几条长虫飞速游过。   就在西维拉俯身靠近时,夏一阳猛振动翅膀,拼尽全力,敏捷地从她手臂下钻了出去。   “噢该死!”凌小丁惊呼,他立刻开门下车到外面来,此时鹦鹉已经朝长空飞去。   夏一阳灵活躲过几只飞鸟,他往下看,发现西维拉果然没在意凌小丁,而是朝着他的方向踱步而来,只见她仰起脸,嘴角挂着抹淡笑,好像在说:“你能逃到哪里去?”   说实话,夏一阳真不敢飞太远,他既担心西维拉对凌长官造成危险,又无法找到宴云景,无奈下,只能在空中不停盘旋。他低头查看下方情况,见凌小丁一边着急抓他,一边把衣服递给西维拉,示意她到悬浮车里去。   西维拉接住衣服,颔首感谢了凌长官,又仰头看向天上的夏一阳,还真就坐进了悬浮车。   夏一阳心脏狂跳。   难道她猜到他不敢飞走?   可她就这样待下去,不担心宴云景回来吗?   西维拉神情太过坦然,这让夏一阳愈发不安,她表现的毫不担忧,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她清楚宴云景短时间内回不来。   也就是说,宴云景和苏长官极可能还陷在危险里。   蠕虫巢穴,上万条虫。   夏一阳不敢再往下想,他已经飞累了,仿佛每根羽毛都灌满铅,他扑闪翅膀努力维持平衡,低头瞅瞅自己圆润的身体,还是第一次有点儿忧心自己的体重。   没多久,空中的鸟越来越多,夏一阳惊恐发现,这些盘旋的飞鸟身上、眼里,甚至屁股里都有虫子钻动。   不多时,群鸟朝他猛冲过来,起初夏一阳还能敏捷躲过,可渐渐地体力不支,他的动作越来越迟缓。下方凌长官的呼喊声不断,夏一阳本意不想让对方担忧,但直接告诉他,下去后果会更严重。   夏一阳立刻做出决定,他要去找宴云景。   这座岛屿不大,左边往下是断崖,唯一下山的路必经过断崖,如果有巢穴,那就只能在断崖下。   夏一阳调整翅膀振动频率,躲避飞鸟攻击,收拢翅膀向下俯冲,速度太快,拨开的迷雾和劲风刮得他羽毛很不舒服。   掠过悬浮车与凌长官所处位置时,夏一阳瞥见,车里的西维拉又出来了,她脸上先是闪过惊讶与难以置信,转瞬化作凶狠。   夏一阳俯冲直下,体验了一把比蹦极还刺激的下落,视野逐渐变黑,越往下光线越暗,当浓烈的血腥气和臭气扑面而来时,他就知道,他找对地方了,这里就是蠕虫的洞穴。   夏一阳没看见一条完整的虫,墙上全是断掉的虫块,不断渗出黑色血液,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熏得他头晕目眩。   他持续俯冲了很久,直至一丝光亮透来,夏一阳看清圆形巢穴底部,四周被绞杀的虫尸堆积如山,在中间相对平坦的地上,站着两个人。   终于见到宴云景,夏一阳还未落地,就激动地张嘴叫起来,小鸟叫声在狭长洞穴中不断回响,清脆的动静让底部两人同时抬起头。   夏一阳带动这具圆润的身体,一下扑在宴云景胸膛上,“啪”一声,小鸟往下滑,旋即被稳稳接住。   他胸膛的羽毛被轻抚了一下,是胸膛不是尾巴,这才是真的云景。   小鸟累得肚子不断起伏,收拢起来的翅膀仍旧在打颤,夏一阳用头不停地蹭宴云景的手,快喘不过气了还执着呼唤‘云景’。   “小家伙怎么跑来这儿了?凌小丁在搞什么?”蹲在一旁的苏利时站起身,他身上的衣服破得不成样子,手臂缠的绷带早已被鲜血浸透,另只手抓着只断掉仍在扭动的虫子。   夏一阳就算再累,一看见那虫就拼命往宴云景衣袖里钻,接着宴云景就转过身背对苏长官。   苏利时不禁莞尔,将那条巨型虫子藏到身后:“别害怕小可爱,这里的虫已经清理干净,我只是在记录这些前所未见的虫子,说不定帝国的教科书又该添新内容了。”   夏一阳缓过劲,他脸贴着宴云景的手指,发现对方身上的蛛骨械已经完全碎裂,手腕上也没有光脑手环。   小鸟挪挪屁股,坐好,仰头咕咕两声:“云景。”   宴云景点开他脖颈上的ID吊坠,投射出光屏,发出几条消息,很快,夏一阳见到光屏上显示凌长官的回复,称那边一切安好。   紧接着又来一条消息,凌长官汇报称鹦鹉飞走了,请陛下责罚他。   夏一阳有些自责,他贴紧宴云景的手:“不怪……”   他要说什么已经很明显,宴云景淡淡“嗯”了声,回复凌小丁鹦鹉在他这里,并让对方继续在上面待命,他们将在下面花费些时间。   “说真的,小鸟来得太及时了。”苏利时蹲下,接着记录虫子的数据,用的是能揣进兜里的袖珍手写本:“我和陛下您的通讯工具,都被这些可恶的虫子搅碎,只能靠手写记录,这还得发挥我的文字描述能力,好在小家伙来了。”   夏一阳的ID吊坠被摘下,递给苏利时用于拍照记录。   苏长官继续工作,夏一阳坐在宴云景手心上,对方带他去旁边勘察环境,走远了,他才听见宴云景问:“为什么要离开悬浮车?”   夏一阳嘴里“咕咕”两声,仰头:“她,虫子,眼睛。”   宴云景听了后没多大反应:“还有吗?”   “……咕。”夏一阳毛茸茸的肚子挪了挪,心里琢磨着词:“…鸟,耳朵。”   宴云景低头:“什么?”   很显然,这场人鸟之间的交流以失败告终,夏一阳不放弃:“她……危险。”   宴云景眯起眼,手指刮了下小鸟胸膛:“知道了。”   很多细节夏一阳都没能说出来,他发现,这张嘴说不出长句,并且部分的音很难发出口,就算他强行发出,也会变成鸟叫。   夏一阳团在宴云景手心,他刚才飞得太累,一疲劳就困倦。   小鸟睡一觉醒来仍在虫洞里,但此时已不是刚才的洞底,他们正穿梭在山洞中,旁边苏利时手持照明袖口,两人一鸟在这条漆黑的山洞中前行。   夏一阳窝在宴云景衣兜里,感受到对方身体冰凉,他仰头望向宴云景,思索片刻,挪动屁股用身体贴紧对方,试图用自己微薄的体温温暖宴云景。   一路无言的两人忽然开始交流,苏长官擦拭脸上的汗:“洞底就这一条道,虫母肯定就在里面,陛下,您打算留下些数据拿回去吗?”   宴云景“嗯”声,意思是有打算。   苏利时叹息:“这些虫子外形像行军虫,却比行军虫大出好多倍,又细又长,真希望虫母别是个巨型怪物,阿波罗给我的意外已经够多了。”   夏一阳听得浑身发凉,他往衣袋里藏,被宴云景轻轻捞出,小鸟胸脯和下巴被揉了揉,再之后逆着羽毛梳理。   是真的很舒服,夏一阳眯起眼让对方挠,尾羽快乐的扫来扫去,嘴里叽叽咕咕嚷了半晌。   他没发现的是,因为他发出的声音,宴云景眼底的阴霾散去不少,旁边的苏利时更是身心舒畅,不禁露出惊讶的神色。   胸膛前的ID吊坠晃来晃去,这时,夏一阳瞧见宴云景打开吊坠光屏,在屏幕笔记簿里输入。   —12.14下午,梦。   浅金头发、耳羽(白)、夏一阳。   瞧见自己名字出现在对方笔记上,夏一阳当即愣住,他紧盯这一段记录,疑惑仰头看向宴云景。   夏一阳有点懵,他自己做过的梦大多已记不清,只模糊记得宴云景在梦里出现过,现在这是……宴云景也梦见了他?   连他名字都知道,这也太玄幻了。   难道他被发现了?   小鸟忐忑地观察宴云景,只见对方面无表情盯着光屏,压根没看自己。   夏一阳正纳闷,忽然听宴云景呼唤“帕尼”,ID吊坠闪烁两下,帕尼管家回应:“下午好,陛下。”   宴云景:“光脑内容同步到ID吊坠。”   “正在执行同步任务。”帕尼管家稍作停顿,又说:“陛下,您的光脑恐怕已损坏,建议您离开此地后换个新的,我觉得塞文亚那款皮肤很不错。”   宴云景没给回应,目光锁着光屏。   此时夏一阳也在看光屏,他瞧见屏幕笔记簿里多出许多工作日志,眼尖的小鸟忽然扫见一条记录。   —12.12晚,梦。   黑发,学生、170-175,胆小。   夏一阳:???   谁170-175?谁胆小??   小鸟震撼不已,心想总不能说的他吧?   他仰头望向宴云景,犹豫半晌,张张鸟嘴却什么也没说,小鸟团成一团窝在对方手心,郁闷的想。   他只有174,不过他对外都说自己差点一米八,夏一阳嘴很严的,宴云景的梦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知道他的身高?   再说……胆小又是怎么来的啊?他是有点儿胆小。   但是真的只有一点点。 第17章   洞穴终点是个巨大坑洞,腐臭气味扑来,夏一阳赶忙钻进宴云景衣兜把脸藏起来,可即便这样,那股恶臭依旧无法隔绝。   “见鬼,这东西简直……”旁边的苏利时捏紧鼻子,眉毛紧皱。他举起手,试图用袖扣照明设备照亮眼前的巨坑。   巨型坑洞内淌满绿色黏液,此刻正散发热气,在液体中央,躺着只缓慢蠕动的巨型虫子。   虫母的头部呈三角形,巨大扁平,前端是布满利齿的口器,牙齿锯齿状,又长又尖,口器里不断流出黏腻恶心的绿色液体。   其背部长满无数瘤状物,瘤体表面坑坑洼洼,随着虫母蠕动与呼吸,那些瘤状物上下起伏,部分破裂的瘤体正在外涌白色的虫卵,虫卵掉进绿色黏液,瞬间就被腐蚀蒸发,化作一缕气烟。   绿色液体从虫母体内流出,它的身体断成两截,蠕动的动作越来越慢,渐渐归于平静。   “虫母死了?”苏利时看清眼前景象,难以置信道:“这怎么可能?我们都还没动手呢。”   宴云景抬手护在身前,为鹦鹉挡住那些画面,他目光扫向下方断体的虫母,借袖扣灯光,发现虫母断开的地方堆着三颗蛋。   没被腐蚀,比虫卵大了很多。   宴云景将兜里的小鸟捞出来交给苏利时,言简意赅:“我下去,你在这里待命,有情况保你自己和鹦鹉,别管我。”   苏利时手忙脚乱接住鹦鹉,照明袖扣被宴云景拿走,他赶紧从另一只衣袖摘下袖扣点亮,神色凝重地看向跃入坑中的宴云景:“明白!”   夏一阳听了宴云景的话,急忙扭头朝下方看,这一看可把来自地球的他吓惨了,坑洞里躺着的虫子他只在科幻电影里见过,周围的恶气熏得他脑袋发昏,这里的一切都太过魔幻可怕,可宴云景居然就这样直接跳下去了??   苏利时察觉到手臂上小鸟的紧张,温声安抚:“别担心,帝国军装用的是防腐材料,除了物理攻击没办法防,抵御腐蚀的能力很强,而且,陛下肯定不会让那些液体沾到他的靴子。”   夏一阳看见宴云景稳稳落在虫母身上,巧妙避开了流淌液体的伤口,靴子果真没弄脏,他暗暗松口气,却仍紧盯着宴云景,即便阵阵反胃,眼睛也不肯挪开分毫。   宴云景踩着虫母,来到它断裂的部位,看清那三颗泡在腐蚀液里的蛋,其中一颗甚至还半埋在虫母断裂的身体里。   他扫一眼从瘤体里冒出的虫卵,又看这三颗蛋,初步判断它们不是虫卵,很可能是变异体。   宴云景举起照明袖扣,用ID吊坠拍照传给外面的凌小丁,很快,对比结果传回来,帝国资料库记载,大小和外观类似的蛋有十多种,大多是异形所产,并无虫母产蛋的记录。   来历不明的蛋,断体的虫母。   宴云景皱眉看着虫母断裂的部位,裂痕上呈现模糊的锯齿状,像被啃食后糊烂的伤口。   上面,夏一阳紧张地看着站在虫尸上的宴云景,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直到宴云景转身准备返回才缓缓松出一口气。   可就是这时,他忽然发现漆黑的坑洞深处闪烁着三个红点,像高楼大厦上的红色警示灯般,一闪一灭。   小鸟精神紧绷,几乎瞬间就断定那些红点正飞速逼近宴云景,他立刻张嘴冲下面叫嚷,鹦鹉声在空旷密闭的洞穴里回荡,底部的宴云景抬起眼,伸手一把捏住左后侧扑来的怪物。   夏一阳悬着的心放下,下一刻,几十条怪物朝他和苏长官扑来,红眼怪物是长虫身躯,却有一对沾染黏腻液体的灰色翅膀,头部的口器不断发出“嘶嘶”声。   夏一阳呼吸停滞,他被苏长官的手臂护住,听见外面不断传来“噗噗”声,是扑来的怪物爆体炸碎了。   “苍天……”苏长官缓缓放下护住鹦鹉的手臂,身上沾满恶臭液体,狼狈不堪。   站稳后,他向下方的宴云景汇报:“感谢陛下,我们一切安全。”   宴云景垂眸,看着手心里不断挣扎扭动的怪物。长虫长了翅膀,从身躯上粘稠的液体看出,应该才破壳没多久,显然,这是那蛋里出来的东西。   他发现这怪物的头部不断在朝上探,顺着望上去,缓慢的蹙起眉。   在看什么?他的鹦鹉?   宴云景简单给虫子拍了照,旋即一掌捏碎,扔掉废掉的手套,动用精神力,将剩下几颗蛋全部震碎,这才返回上面。   凌小丁回复消息,称高感勘测仪已感应不到蠕虫生物,下面已全部清理干净。   即时,两人一鸟沿路返程。   浑身恶臭的两人返回岛屿顶端的悬浮车,躲在宴云景衣兜里的夏一阳探出头,瞧了眼车里的西维拉,只见她呆坐在后座,脸色十分惨白。   夏一阳仰头,发现宴云景看了西维拉一眼,收回目光对凌小丁说:“图和数据转给罗林,让他返研究结果过来。”   凌小丁点头:“明白。”   “噢,对了!”苏长官把手中的袋子递给凌小丁,“把这些虫子尸体寄给博士,这可是难得的研究样本。”   悬浮车改凌小丁来驾驶,苏利时累极了,他来后面坐下没多久就睡了过去,连身上的恶臭都可以直接忽视。   夏一阳悄悄观察安静坐在后方的西维拉,这时,正在记录工作的宴云景语气平淡地发问:“为什么去海上?”   悬浮车内瞬间安静下来,连平日话多的凌长官都闭上了嘴。   西维拉低下头,双手掐得泛白:“对不起,我不清楚禁令的事情,本想着回来后调养身体,孤儿院长老说晒太阳对养胎好,我就独自去海上待了会儿,刚才发现海里有东西,就赶紧上了岸,我、我知道,帝国的军人们一定会保护我和我的孩子。”   宴云景对此话不置可否,他甚至头都没抬一下:“你应该知道,我的鹦鹉会讲话。”   空气中陡然压来一股强大精神力,直直锁定后排,凌小丁虽未被针对,却也被余威吓得冒出一层细汗,连睡着的苏利时都被惊醒。   气氛凝重,宴云景写完工作日志,给小鸟戴上ID吊坠,这才抬眼看向西维拉。   后者脸色惨白,却始终没有露出半点破绽。   宴云景撤走精神力,收回目光看着站在他腿上的小鸟:“凌小丁,返程带上她,没我的命令不许放她离开军营。”   西维拉大口喘着气,仍低着头,一声不吭。   这时,宴云景接到罗林博士的通讯,对方声音愉悦:“陛下,多谢您送来的小伙子,仪器测验结果很理想 。”   宴云景没表情:“祝贺。”   “麻烦的是,那小子的父母差点哭掀实验区。”罗林博士说:“既然我的测验已经结束,现在来请示您,那小子能返回阿波罗了吗?”   夏一阳静静听着博士说话,就在对方话音刚落时,他惊讶地发现,一直毫无反应的西维拉抬起了眼睛。   “咕?”夏一阳眨眼,脸被宴云景捏了捏。   夏一阳仰头想贴贴宴云景,忽然嗅到对方身上有气味,于是小鸟赶忙停住,纠结片刻,“咕咕”叫了两声,放弃去蹭,轻轻落回宴云景干净的手上,目不转睛盯着对方的脸。   宴云景一直在看鹦鹉,见它这个反应,轻轻挑了挑眉。   他对ID吊坠那边的博士说:“让他回来,人留在驻扎营里,告诉云鸽把人看着。”   结束通话,悬浮车刚好抵达北海群岛的停泊接口,天色已暗,凌小丁带着西维拉和虫子样本返回军营驻扎地。   北海里的鬼鱼计划明天解决,宴云景在岛上订了酒店,带着小鸟进房间后,径直走向浴室。   夏一阳被揣进浴室,干湿分离的浴室自动开启温控,须臾后,他得到一盆温和的水。   小鸟爪子踩进水里,扭扭身体,展开翅膀开始认真清理自己。   这盆水很快变浑浊,夏一阳还没洗干净,他从盆里出来,爪子踩在台面上,瞅瞅一盆脏水,又把目光投向远处氤氲雾气的淋浴间。   夏一阳嘴里轻轻“咕咕”,犹豫半晌,低声呼唤:“云景。”   他呼唤声不大,望着热气弥漫人影模糊的淋浴间,心想还是等宴云景洗完再换水,没想片刻后,里面水声停了,磨砂玻璃门被推开。   宴云景擦着头发出来,看见站在台面上歪着头看他的鹦鹉,再扫一眼盆里的水。   他将手里的毛巾扔进脏衣篓,过去拿起盆返回淋浴间,接了盆干净的温水回来放在小鸟身旁,再回淋浴间前,手指轻轻按了下鹦鹉脑袋。   小鸟发呆,羽毛下面的脸缓慢变烫,脑袋里循环播放刚才看见的画面。   那是正常人该有的尺寸吗?   夏一阳蹲进水盆,鸟嘴埋在水里不停“咕噜咕噜”,水面冒出一串串泡泡。   他心里乱七八糟,刚才那一幕在脑海里怎么也甩不掉。   这是继大一那次澡堂惊魂后,又一次震慑他小心脏的经历。都是男的,对方有的他也有,这明明没什么好别扭的,可夏一阳就是莫名羞赧。   可能是因为,宴云景身材太好了……   胸肌好看,腹肌也好看……   小鸟嘴里吐泡泡,燥得在盆里拱来拱去。 第18章   洗完澡的夏一阳从水盆里出来,他站在台面上抖了抖身上的水珠,听见淋浴室门开的声响,下意识背过身,不敢去看。   片刻后宴云景走近,把他捧在手心带了出去,夏一阳坐在对方手里,瞄见宴云景穿了浴袍,这才悄咪咪松了口气。   浴室外的房间温度适宜,恰在此时,酒店服务生将所需物品送达,宴云景把推车拉进房间,又将谷物面包和择好的紫甘蓝放在餐碟上。   正抖着羽毛的夏一阳见状,踩着爪子走过去,看看盘中食物,又歪头瞅瞅正在佩戴新光脑的宴云景。   小鸟埋头啄紫甘蓝,少顷,又仰头呼唤宴云景:“云景。”   宴云景看过来。   夏一阳咕咕两声:“喝水。”   他眼巴巴的望着对方,半分钟后,如愿得到一小碟水,水和食物补充完毕,羽毛也干得差不多,夏一阳又有点犯困。   小鸟蹲在台面上打瞌睡,眼睛眯成条缝,脑袋一点一点的,他感到股温热,睁眼看,发现是宴云景伸手捧起了他,随后一起去了床那边。   酒店房间宽敞,床也很大,夏一阳被放在枕头边,他打个哈欠,蜷起身子团成毛茸茸的小球,这时床垫微微下陷,宴云景躺了上来。   夏一阳往被褥里钻,成功贴上对方的肩膀才停下‘蛄蛹’的身体,脖子缩起来闭上眼睛,当他马上要酝酿出睡意时,他的主人宴云景先生又开始考问小鸟问题了。   “我的名字是什么?”   夏一阳费力睁开眼,嘴里“叽咕”半天,终于找准舌头的用法,这才张嘴发音:“宴云景。”   “嗯。”宴云景接着问:“来总结白天的事,你是想告诉我,西微拉眼睛里有虫子?”   一提这事小鸟瞬间来了精神,他困意全无,脑袋上下点了点,安静几秒后说:“长虫。”   宴云景再问:“鸟、耳朵,这句话,能再具体点吗?”   小鸟彻底安静了。   宴云景侧头看向身旁的鹦鹉,见它脑袋慢慢缩下去,以为它没听懂,沉默片刻,刚要回头,鹦鹉突然探出头,用脑袋蹭蹭他的下巴,咕哝了好一会儿,终于又开口讲话:“耳朵,羽毛。”   夏一阳刚才在试着寻找能发出的音,现在话都说到这份上,宴云景应该能懂了吧?   他仰起头,脸贴着宴云景的下巴,这个角度能清楚看见对方立体的五官,还能感受到温热的呼吸,以及宴云景身上独有的淡香。   夏一阳眨眨眼,莫名有些扭捏,他挪动圆滚的身子,小心拉开一点距离,这时,他脖颈上的ID吊坠突然闪烁两下,紧接着脖子一紧,吊坠猛的与宴云景的耳坠吸合在一起。   小鸟的身体紧紧贴在宴云景侧脸上,他疑惑地咕咕叫,随后被宴云景伸手摘下来,放回他刚才窝着的地方。   旁边柜台上的新光脑闪烁起来,传来帕尼的声音:“实在抱歉,帕尼正在调整新光脑的数据,不小心触发陛下耳坠和小家伙吊坠的连接指令了。”   宴云景没说什么,摘下鹦鹉脖颈的吊坠,放去光脑旁,重新躺回来,静静望着天花板:“耳朵,羽毛,是指耳羽?”   正在调整屁股位置的夏一阳仰头应答:“咕咕!”   宴云景沉默了,想起那几个如今已遗忘大半的梦,梦里男生叫夏一阳,有一对耳羽,这是他后来记录下的信息,男生的模样其实早已记不清。   为什么鹦鹉会提到耳羽?   是指西维拉?   夏一阳不知道宴云景在想什么,他寻到舒适的位置,没再被提问后困意再度袭来,很快就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次日清晨,夏一阳刚起床就被交到苏长官手中,他眼巴巴看着宴云景换上新的蛛骨械,驾驶悬浮车独自前往北海海洋。   “好了亲爱的,放轻松,陛下独自去的话,不到半小时就会回来。”苏利时单手托着鹦鹉,走向接口平台的休息区:“不过,独自执行任务总归有太多未知数,其实并不提倡,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但真的,不必太担心。”   来到休息室,夏一阳被放在桌面上,爪子踩着苏长官准备整理的资料,他心想,苏长官这话自相矛盾,这位安全员长官显然也在担心独自去工作的宴云景。   小鸟闲不住,在桌面上练踢正步,“啪嗒啪嗒”的声响在休息室回荡 ,鸟嘴里还不停“叽咕”。   旁边的苏利时丝毫没被干扰,反而对小鸟的举动很好奇:“我发现,小可爱你除了昨天寻找陛下时飞了很长一段距离,其他时候你还真不怎么飞,你可是只小鸟,难道不热爱飞翔吗?”   夏小鸟转过身,歪头:“咕?”   “好吧,看来你知道自己很可爱。”苏长官整理好资料,拿出电子印真机里的文件,边看边说:“说真的,听了你的声音,我心情放松不少,这太神奇了。”   夏一阳听着长官说话,没回应,也没留意具体内容,练完踏步,他活动了几下套着黄色羽毛的小短腿,展开翅膀扇了扇,接着又低头趴下,脸贴桌面前后蛄蛹,缓慢的磨蹭着嘴巴。   做完这一连串动作,宴云景还没回来,夏一阳又绕了一圈,回到苏长官身前,在资料上蹲下,把爪子藏在圆滚滚的身子下面,安安静静,一动不动。   苏长官捏住资料一角,有点犯难:“亲爱的,挪挪窝呗?”   夏一阳往旁边挪挪屁股,然后压在了另一张资料上,他低头看着身下的资料,又抬头歪着脑袋望向沈长官。   “老天,我有理由怀疑你这小坏蛋是故意的。”苏长官笑得满脸宠溺,他放下手里那沓资料,坐下单手撑脸,手指轻轻刮蹭小鸟胸膛:“无聊了?”   夏小鸟:“咕。”   “好吧,我猜你肯定和我一样,在担心陛下?”苏利时垂着眼,目光凝滞,像是陷入回忆:“老实说,作为安全员,任务期间我本该时刻守在陛下身边,可我的等级不够,这是件很悲哀的事。”   “我比陛下大十几岁,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作为他的安全员,可以说,我算是看着陛下成长起来,看着他超越我,超越所有人,成为帝国最强的人。”苏利时叹息:“他太强了,站在顶端,下面的人没办法理解他的劳累。”   夏一阳静静地看着失神的苏利时,挪了挪身子,用蓬松的羽毛盖住对方戳他胸脯的指尖。   就勉为其难给苏长官依靠一下吧。   他默默的想,虽然是帝国最强,又是一国的君王,宴云景果然还是有诸多不易。   一人一鸟相处,苏长官话多,开启单方面唠嗑模式。   夏一阳对有些话题还挺感兴趣,比如,苏长官说宴云景少年时单枪匹马掀翻一整个军队;说云景课业全满分,唯独烹饪课永远不及格;还说宴云景在军校时收的情书多到堆成山,偏偏又没一个人敢靠近他。   不多时,休息室外面传来悬浮车的声音,夏一阳“呀”了一声,伸长脖子往窗外瞧,看清楚是熟悉的悬浮车就要往外飞,苏长官猛惊坐而起,双手捧住小鸟:“别急小可爱,陛下平安回来是好事,不过这会儿,咱们最好先别过去。”   夏一阳不解,仰头望向苏长官的脸,只见对方表情凝重盯着窗外,于是夏一阳也扭头看去,恰好瞧见宴云景从悬浮车里出来。   还是那身军装,蛛骨械碎了一半,宴云景下车后静静倚着悬浮车,身形笔挺眼眸微垂。   只是蛛骨械碎了,军装依旧整齐,模样与往常无异,可周身却散发着肉眼可见的压迫感。   夏一阳下意识绷紧身体,很快又放松下来,他在苏长官手里奋力挣扎,迅速挣脱后飞了出去。   苏长官大概在担心宴云景外泄的精神力,刚经历一场杀戮,宴云景肯定还没完全收敛,但夏一阳记得罗林博士说过,动物不会受精神力影响。   夏一阳飞出窗户,圆润的身子快速冲向宴云景,一头撞在对方胸膛上,和上次一样,被稳稳接住。   小鸟仰起头呼唤:“云景!”   宴云景阴霾笼罩的眼中闪过怔愣,稍纵即逝,他手掌托着小鸟,轻轻“嗯”了一声。   夏一阳并没有觉得不舒服,罗林博士的话果然没错,所以他根本不需要害怕宴云景,他随时都可以靠近对方。   小鸟在手心里快乐的扫动尾羽,宴云景没瞧见它有不适的反应,这才眼神示意那边的苏利时不用过来。   夏一阳也瞅瞅那边无奈失笑的苏长官,张嘴呼唤:“长官!长官!”   远处的苏利时双手叉腰:“你这小坏蛋,真是吓死我了。”   夏一阳难得调皮一次,心里莫名愉快。   小鸟的尾巴越扫越欢,他没注意到的是,在他上方的视线一直注视着他,忽然,夏一阳朝着苏长官看的脑袋被宴云景轻轻扭回来,视线对上那双深红的眼。   小鸟嘴里轻声“叽咕”,鸟肚子跟着缓慢起伏。   宴云景眼帘垂下,掩去部分神色:“和苏长官相处得不错?”   夏一阳仰头:“长官,聊天。”   宴云景:“聊什么?”   小鸟低头,在心里寻找词语,然后高高仰起头挺起毛茸茸的胸脯:“云景,少年。”   宴云景挑眉:“我?”   小鸟骄傲的点点头:“云景,厉害,情书,很多……”   今天的开口量似乎快达上限了,最后那俩字含糊不清,听起来就像鸟叫。   宴云景听懂了,神色平静:“不记得了。”   军校时期的事,早就忘的差不多,也没必要记住。   远处的苏利时早早藏进休息室,夏一阳却浑然不觉宴云景此时细微的情绪变化,他用头挨紧对方的手,拱两下,尾羽跟着左右晃:“云景,好看。”   夏一阳说的是实话,他也只能趁自己是只鸟才敢这般实诚坦率,他知道宴云景刚经历战斗,精神力还没平复,肯定很难受,既然身为宠物,就得为云景提供情绪价值,嘴甜点总没错。   宴云景静静揉着小鸟的羽毛,纷乱的精神力在逐渐平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   他再次确定,这只鹦鹉拥有一定精神力,并且不会受到他精神暴乱的影响…… 第19章   苏利时带着高感勘测仪,驾驶悬浮车在北海上空往返盘旋,确认海里无活体异形后才返程。   透过车窗,他望着尸横海面的景象,暗自咋舌,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这场面,陛下一人屠戮了整片北海区域的鬼鱼异形,实在是太强悍了。   解决北海的鬼鱼,清理海面的军队赶到后,宴云景和苏利时带上小鸟离开北海群岛,返回阿波罗主大陆的驻扎军营。   还剩东西海洋待处理,宴云景正准备敲定前往任务地点的时间,就收到了罗林博士的通讯轰炸。   “上帝!您当自己的身体是钢筋铁骨吗?要不是我问凌长官,您是不是还打算瞒着我继续高强度工作?”   罗林很气愤,会议室里,军官们噤若寒蝉,要知道,敢这般对陛下直言的,除了这位和陛下一起长大的挚友,还能有谁?   哦对,还有那边那只在练习踢正步的小鸟。   众人的目光悄然移向会议室左边平台上那只可爱的小家伙,看着它精神饱满的样子,大家心肠都快暖化了。   多么美好的画面啊,小鸟就该一直快快乐乐。   夏一阳浑然不知身后十几双眼睛正盯着他,他正在进行每日必练的踢正步,小鸟拖着尾羽,从台面这头踢到那头,又折返再来,乐此不疲。   罗林博士的话他也有认真听,一心两用间,突然一爪子被绊倒,在台面上慌乱扑腾翅膀,叽叽咕咕嚷了半晌,翻滚一圈仰着肚皮,尾羽一颤一颤,休息够了,这才又翻身站起来。   几位年长的军官差点惊坐而起冲去帮忙,好在克制住了,看到小鸟自己成功翻身后,脸上止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   长桌正上方,桌面上的光脑里不断传出罗林博士的声音,宴云景却侧着头,也在看那边的鹦鹉。   “所以我才说,这次任务就该交给皇甫上校或者云鸽中校,他们的实力完全可以应对那些危机,您又不是不清楚,抑制您的精神力有多难!”   “陛下,我是您的精神力检测负责人,您该跟我说实话的,今天内,请您务必把精神力数值表都发给我,别让帕尼给您弄假数据单!”   “这可不是烹饪课,我也不是好糊弄的专业老师。”   罗林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缓了缓神,安静下来,他其实没那么大胆子对陛下无礼,只是实在担忧:“陛下,您在听吗?”   宴云景收回目光:“嗯,知道了。”   “知道就好,真希望这次您的精神力数值别吓坏我。”   宴云景:“不会。”   他心里清楚,这次的数值说不定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理想。   通讯结束,会议继续。   夏一阳趴伏在台面蹭脑袋,身体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听完罗林博士的话,他心里也隐隐有些担忧。   片刻后,他站起身,抖擞抖擞羽毛,迈着爪子晃到台面边缘,先看看下方,又望向远处的宴云景,脑袋左探右探,圆润的身子向下匍匐,眼睛紧盯宴云景的肩膀。   他仔细丈量距离,心里有了些把握,飞过很多次依旧不喜欢飞翔的夏一阳在心里倒数预备,用力扇动翅膀往前一跃,“唰”地起飞,短短几秒后稳落在宴云景肩上。   小鸟仰头,挺起胸脯,小模样像是要发言。   夏一阳确实有事要说,他声音不大,只在宴云景耳边轻轻囔:“云景,云景。”   宴云景在看文件,应了一声:“嗯。”   小鸟踏踏爪子,在宴云景的肩膀上蹲下,毛茸茸的肚羽盖住爪子,蹲在那就是一团黄绿色的小胖球,嘴里不停念叨:“云景,听话。”   宴云景抬眸,侧脸看向鹦鹉,挑眉:“听谁的话?”   “博士。”夏一阳张张嘴,舌头又有点不好使了,于是他闭上嘴,趁语言系统在CD冷却中,他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宴云景的脸,缓过来后才接着说:“听话,健康。”   几位年长的长官听了这懂事小鸟的话,心里猛地一震,一位长官甚至轻抚胸口,赶忙拿出光脑手环,找到家里逆子的通讯号就是一顿批斗。   多好的小鸟啊,这谁能不心软?   宴云景神色平静,应了句“知道了”,便接着处理会议事务。   南北海域的鬼鱼已经清理完毕,为防止东西海域的鬼鱼群迁徙过来,军营启用了帝国试验所提供的精神力隔离屏障。   这屏障无形无质,由凝聚的精神力构成,仪器悬挂在海域上空,最大覆盖范围可达半颗星球,这些精神力,都源自陛下精神力暴乱时,试验区仪器加班加点收集所得。   有了这个仪器,南北海域暂不必担忧,剩下的只有东西海域。   此外,昨日留守阿波罗主大陆的云鸽,在调查处理内陆地区问题时,有了重大发现。   被查出尸位素餐的负责人多达三十位,他们有个共同特征:精神力濒临枯竭,意识混沌,如同行尸走肉。   在帝国千万亿人口里,精神力枯竭本应是垂暮老人的现象,但这三十几位都是正值壮年的成年人,其中两位两年前还是A级精神力,如今却降至F级以下。   此前,除急速衰老的老人外,从未出现过精神力下降的案例。   “我们找到他们时,他们看起来与正常人没有区别,只是,脸部表情长时间不会改变,要么一整天微笑,要么一整天哭丧,像个木头人。” 云鸽把光脑里的数据传给宴云景,接着说:“之后我们对其做了精神力测试,发现等级都很低,罗林博士说,这种情况在帝国史中有过两种记载。”   “他们的精神力,要么是被能吸收精神力的异形或虫子吸干,要么……”云鸽神色凝重,抬头看向宴云景,眉头紧蹙:“精神内核被人为压迫摧毁,不过这种可能性很低,作案者精神力等级起码得在SS级以上。”   “这……”在场军官听闻,脸色瞬间凝重,有人指出:“SS级的人肯定不可能,帝国能把精神力提升到SS级的人寥寥无几,这几年阿波罗星都没出过双S,那就只能是第一种情况,难道这陆地上也有异形?”   “该死,不会是虫子吧?就像陛下和苏长官昨天碰到的那些从没见过的怪虫?”   夏一阳一听见虫子就犯恶心,他依偎在宴云景身旁,动了动翅膀,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西维拉站在悬浮车外,眼睛里挤出蠕动的长虫。   他大脑瞬间空白,嘴巴微张,仰头看向宴云景的侧脸,犹豫片刻后,用鸟嘴轻啄对方的耳朵。   宴云景看过来:“怎么了?”   夏一阳嘴里“咕咕”,张嘴呼唤:“云景。”   宴云景缄默须臾,问:“你觉得会是什么?”   听到这一问,夏一阳顿时愣住,他发现不少正激情讨论的军官都安静下来,朝他这只小鸟看来,顿时有些局促,爪子在宴云景肩膀上不安地踩动。   他费了好大劲调整发音,艰难吐出音节:“西…西维……”   宴云景笑了,那笑不达眼底,只是很轻很懒散的一声,他伸手握住小鸟,放在掌心,轻轻摩挲它腹部的羽毛:“你是挺聪明。”   夏一阳扭动身体,用肚羽轻轻裹住宴云景的手指,正享受指尖摩挲带来的惬意。   这时,宴云景在他胸脯上滑动的手指突然停住,夏一阳的双爪腾空,他的身体被对方的手握着量了量,宴云景低头看他,评价中肯:“还有点胖。”   夏一阳:???   小鸟郁闷,在宴云景手心里挣扎扭动,嘴里不停‘叽咕’,他小发雷霆了一会儿,自己把自己哄好,又凑上去贴宴云景。   以前逛花鸟市场,老板传授养鸟经验,说鹦鹉需要很多好的情绪价值,饲养时要多陪伴,这样它们就会十分信任依赖主人。   如今夏一阳对此深有体会,他发觉到自己真的很粘宴云景。   他盼着宴云景的手能多在自己身上停留,喜欢蹭蹭对方,想让对方给自己挠羽毛,说起来怪不好意思的,身为猛男,夏一阳意识到,变成小鸟后,他的性格似乎被鹦鹉同化了,他以前明明不这样。   宴云景将鹦鹉的反应尽收眼底,手指缓缓揉着小家伙的脑袋,就这时,一名军人急匆匆从军营外进来。   “陛下!出事了!”   年轻的新兵脸上满是细密汗珠,眼中透着惊恐,说话差点结巴,但在宴云景面前,还是身姿笔挺立正站好。   “是阿里啊,别慌,慢慢说。”一位老军官温和地对他说道,“我记得今天你们队伍看守禁闭室,出什么事了?”   新兵神情凝重,喘着粗气:“上午刚到阿波罗的那位男生,死了……”   众人闻言瞬间瞪大眼睛,宴云景蹙眉:“什么时候的事?”   “午后一点二十发现。”新兵紧张的汇报出细节:“驻守军队一直在禁闭室门外看守,这几个小时内,我们确保室内的人没出现任何问题,直到刚才送午饭,发现他一直没吃,呼唤也不回应,我们进去查看,他……他已经失去生命体征,身体里……”   军官脸色骤变,嗓音发虚:“…身体里全是虫子。” 第20章   休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夏一阳当即愣住。   前来汇报情况的新兵向在场众人详述细节, 夏一阳迅速抓住关键信息,休的身体外壳完好无损,体内却全是虫子, 还是靠仪器才发现的那些蠕动的虫子。   宴云景和众军官准备前往禁闭室查看情况, 站在手掌里的夏一阳动了动身子,振翅飞回对方肩上。   宴云景瞥鹦鹉一眼,问道:“要去?”   夏一阳舒展身体,蹲下用肚羽盖住爪子:“去。”   宴云景不再多问,带着肩头的小鸟前往禁闭室,途中, 罗林博士的通讯再次拨来,声音透着几分复杂:“陛下, 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您想先听哪个?”   宴云景不语,侧过头对鹦鹉说:“你选。”   小鸟得到选择权, 欣然张嘴:“坏。”   “哟, 我听见小可爱的声音了,小家伙,好久不见。”罗林博士愉快地跟鹦鹉打招呼, 紧接着神色又一肃, 对宴云景说:“陛下, 您寄来的虫子样本,检测结果已经出来了, 我给您发了份资料, 不过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您口述。”   “您一共寄来三种虫子,分别是蠕虫、虫母,还有长翅膀的怪物。”罗林语气严肃:“先说蠕虫, 这东西极其罕见,我查了很多资料才找到类似,它很可能是古地球行军虫延续至今变异后的形态,精神等级不高,和虫母一样,都在C-B级。不过,长翅膀的怪物可就不一样,这已经是一种变异体。”   “实验室在怪物样本里检测出两种基因,一种源于蠕虫,而另一种,则来自某种鸟类 。”罗林博士的声音凝重起来:“鸟类基因检测结果显示为变异异形,仪器测出其精神力等级在C-S,要是再结合蠕虫的基因,精神力很可能变异突增,有不小的概率达到双S。”   “陛下,关于鸟类异形的基因,实验室几十号人翻遍了古书,仪器也全方位排查多遍,都找不出其基因来源,这事有点古怪。”   通讯里传来纸张翻阅声,罗林博士接着说:“变异体产生的几率很小,更何况还是虫子和异形的结合体,研究早就发现,异形和虫子存在生物隔阂,它们不愿也不能与其他物种结合生产变异体,不光是主观意愿抵触,更多的是,母体在孕育强大变异体时,会承受巨大痛苦,所以,这怪物极可能是人为产生的。”   “陛下,您比我清楚,帝国历史上,人为组织研究变异体的恶劣事件,并不是没有过。”   罗林博士解释完,众军官皆沉默,宴云景抬眸望向远处的禁闭区:“鸟类异形的基因,你尽可能去查。”   “当然,那是我应该做的。”罗林博士说着深吸一口气,忽而一笑:“那么,现在来讲好消息,对我来说,这个消息的美好程度几乎可以完全盖过刚才的坏消息,所以小家伙的选择是正确的,先苦后甜,这甜可不得了。”   夏一阳挺起胸脯:“咕!”   “噢,我又听见它的声音了,真悦耳。”罗林博士清了清嗓,郑重其事地说:“陛下,帕尼把您的精神力检测数据传给了我,我跟他确认是不是真的,他说是,好的,我相信了,如果是真的,那这简直就是奇迹!”   “您这次的精神力数据,比前三次平均值足足平缓了三倍!老天,您知道这是什么概念吗?”   罗林激动得近乎欢呼:“昨天执行任务回来的皇甫上校,精神力暴涨到现在还把自己关在地下实验室呢,您的数据竟然比他还好!我宣布,这绝对值得载入史册!实验室奋斗五年都没把您的精神力稳定住,这次您还历经这么多任务,怎么突然就好转了?可千万别告诉我这数据是假的。”   周围的军官们都露出惊喜神色,夏一阳受众人喜悦情绪感染,在宴云景肩膀上踩来踩去,嘴里不停叽叽咕咕,这时,他发现宴云景看了他一眼,小鸟疑惑的眨眨眼。   “数据是真的。”宴云景言简意赅,随后又道:“或许你该想想之前某项检测是不是出了问题,最近跟我身边的几位执行长官,回去都做精神力检测,结果会令你意外。”   “该死,我大概猜到你在说什么了。”罗林博士惊呼:“不会真是那小玩意儿吧?”   被称作小玩意儿的夏一阳不明就里,歪着脑袋直愣愣地盯着宴云景的侧脸,随后,他的脑袋被对方的手指轻轻按了按,紧接着眼前出现一颗瓜子。   像是收到意外奖励,小鸟惊喜地“咕”了声,兴奋地张嘴嗑瓜子,咬碎的壳被宴云景用掌心接住,夏一阳吃到瓜子仁,心情好得不得了。   “见鬼了,难不成是仪器出了问题?”罗林嗓音疑惑,却又透着股热切:“陛下,要是小家伙真能治愈精神力暴乱,那它可就是帝国首个拥有治愈系精神力的动物,这简直是天大的好消息!”   宴云景并不觉得这全然是好事,稍作思忖,他对光脑那么的罗林和身后一众军官下令:“这件事,我不希望有更多人知道。”   大家都明白,保密最为稳妥,几位长官看着宴云景肩头嗑瓜子的小家伙,眼神满是慈爱,就像看着自家孩子。   要是真如陛下和罗林博士所言,这几天大家心情变好、精神力稳定都多亏了小家伙。   那保护小鸟的秘密,就和守护自家孩子是一个道理。   听得一头雾水的夏一阳再次眨眼,疑惑的望着宴云景。   什么不能宣扬?什么治愈系精神力?在说他?还是这次任务的重要机密?   不容他多想,他便随宴云景等人来到了禁闭区。   阿波罗的驻军营地规模庞大,并非临时搭建,每个星球都设有专供军部使用的军事区域,在驻地军营里,有一个极为广阔的监禁区,这里不仅关押着此次事件中抓捕的人员,还收押了很多星球上的罪犯。   刚进入监禁区长廊,夏一阳就眼尖地瞧见不远转角处行动鬼祟的安妮蕾亚,他疑惑地“叽咕”两声,成功吸引众人注意,很快,大家也都发现了前面的安妮。   这是条密闭长廊,军靴踏地,脚步声格外清晰,众人注意到安妮时,她也因脚步声猛地警觉,一转头,就撞上众军官的目光。   她吓得不轻,尤其在看清为首的宴云景时,腿差点都软了。   宴云景后面的云鸽上前去把人搀起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安妮很害怕宴云景,她战战兢兢的说了实话:“我、我想来看看休……”   “你……”云鸽蹙眉,忽然笑了声:“小朋友,你之前的豪言壮志呢?不是说希望他永远别回来吗?”   “我、我……”安妮吓得浑身发抖,她之前在悬浮车上对云鸽中校说的话,其实并非完全属实,她确实想进军校,也想给休一点教训,可事实上,交往这么久,她根本放不下休。   宴云景扫了眼安妮,对后面的军官说:“把她带走。”   说罢绕过安妮蕾亚,继续往里走。   夏一阳扭头看向垂头丧气的安妮,有些不解,安妮蕾亚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休和西维拉的关系,为什么还要来找休?   再则,她其实也没办法再见到休了。   休的死太突然,夏一阳心里五味杂陈,都不知道该作何情绪。   快抵达关禁室时,夏一阳听见熟悉的哭喊,是休的父母,他刚要扭头去看,就被宴云景抓住握在手里,对方另只手挡住他的视线,他看不清前面。   很快,宴云景停下脚步,夏一阳仔细听动静,这里和虫洞不同,没有黏腻液体和腐臭气味,根本不适合虫子生长,可他还真听见了虫子的蠕动声,其间还夹杂细微“嘶嘶”声。   夏一阳想看又害怕,人菜瘾还大,视线被宴云景的大手挡得严实,就非得用耳朵去听。   小鸟窝在手心里,专注地听着动静,缩成一团的身体微微起伏,尾巴毛在宴云景手心上蹭来蹭去,他浑然不知,殊不知这般小动作,给对方手心挠出不少痒意。   宴云景垂眸,看着乖乖趴在掌心上的鹦鹉,最后视线定格在那一小撮绿色尾羽上。   宴云景留意到,小鸟的情绪似乎集中在尾巴上,高兴时,它会轻轻晃尾,尾羽跟着扫来扫去;激动时,尾巴会微微翘起,短尾羽上扬,显出一股很骄傲的姿态。   此时,小鸟既不像高兴也不像激动,它趴在宴云景手心上,尾巴又是轻颤又是扫动,处于警惕状态,但说警惕又不太准确,它在用脸蹭宴云景另只手的手心,似乎是在认真观察周围的情况。   或许更准确点说,是在听不远处监禁室里的动静。   宴云景抬眸看向监禁室,肚子已经被虫啃食大半的休静静躺在床上,从腹腔中涌出的虫子发出“嘶嘶”声,动静并不小,鹦鹉肯定听得见。   看来,虫洞穴里的经历,还是吓到这只小鸟了。   宴云景收回目光,垂眸侧身,用身体挡住禁闭室,撤下挡着小鸟视线的手,手指轻捏鹦鹉的脸,逆着羽毛缓慢梳理。   正专注听声的夏一阳被这么一挠,舒服得“咕咕”直叫,眯眼仰头,主动把胸脯递给宴云景。   忽然又反应过来,尴尬的往后挪了挪,心虚的想,他好像对宴云景的手指有点上瘾了。 第21章   夏一阳被挠舒服了, 可随后,宴云景把他交给云鸽中校,然后独自进了监禁室。   他下意识去望, 云鸽眼疾手快, 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夏一阳什么都看不见,被中校轻捧着往另一边走。   这边离休的父母更近,原本还在哭泣的两人,见到众军官和宴云景出现后,瞬间没了声音, 只是双眼哭得通红,泪水依旧止不住地流, 眼神里满是惊恐, 根本不敢往监禁室看。   夏一阳发现,在这对父母身后的另一个监禁室里, 关的正是西维拉。   阿波罗监禁区通体洁白, 建设用的是能抵御精神力的材料,每个监禁室里有桌椅、床铺,还有帝国法典书籍, 环境还算适宜。   西维拉安静地坐在白色圆桌旁的小椅上, 低着头, 轻轻抚摸着腹部,她依旧是那身深色校服, 黑色长发整齐地垂在身后, 仪态优雅,着装整洁。   夏一阳却察觉到异样,恍惚间, 他觉得西维拉的肚子似乎大了不少。   他以为是自己看错了,眯起眼睛细看,发现西维拉腰带上的卡扣扣在了一个新扣眼上,旁边的扣眼残留着不少皮质碎屑,显然,那才是之前常用的,现在她把腰带放宽了些。   夏一阳正疑惑,忽然望见进监禁室查看情况的宴云景出来了,对方摘掉手套,对身后提着一袋子虫子的军官吩咐:“这些虫送回去给罗林,和之前那三种一起化验对比。”   夏一阳抬头,和宴云景对上视线,小鸟在云鸽中校掌心兴奋地踩踏爪子,迫不及待要回到宴云景身边,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身望向云鸽。   他礼貌地用脑袋蹭了蹭云鸽的手指,这才又转回身,瞄准宴云景的肩膀扑腾过去,稳稳落在上面,仰头呼喊:“云景!”   宴云景“嗯”了声,继续前行,路过休的父母,在西维拉的监禁室前停下。   夏一阳和宴云景一同看向室内,只见西维拉仍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西维拉表现得太过正常,这种情况下,她作为帝国子民,任何军人都无权伤害她,这不是不能,而是不行。没有证据就下达惩治指令,难以服众且不合帝国法律。帝国法是宴云景亲自修定,也必须由他带头执行。   隔着监禁室,宴云景再次用精神力锁定西维拉,强度与上次相同,西维拉明显比上次更镇定,她抬眸,唇色略显苍白,甚至还抚着肚子冲外面的人笑了笑,依旧毫无破绽。   法律规定的施压强度就到这个限度,无法再增强,宴云景面无表情地看着西维拉,收回精神力,对身后的云鸽说:“看好她,加强监禁室监管,周边监禁的人和罪犯都撤走。”   休确定死亡,体内的虫子抓出带走,尸体送往试验区,他的父母远远望着,始终没敢靠近,等人送走彻底没了踪影,他们也没再说出一句话。   宴云景带着鹦鹉离开监禁区,这天任务已经完成,主大陆出了这件事,东西海洋那边的任务不会马上执行,得留下来。   他们没有直接回休息军营,夏一阳站在宴云景肩头一路随行,发现对方离开了军营,朝外面城市居民区走去。   随后,夏一阳瞧见宴云景拿出面罩戴在脸上,是一枚浅色面罩,戴在脸上并不会显得突兀,反倒衬得宴云景神秘又帅气。   小鸟歪着脑袋望着对方的脸,旋即被轻轻握住,紧接着他再次坐进衣袋。   夏一阳乖乖待在衣袋里,脸贴着宴云景的胸膛感受暖意,起初,他以为宴云景只是想去城区逛逛,然而穿过熙攘人流后,他们来到一家咖啡馆,刚坐下,夏一阳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那家伙太可恨了,我是想给他一点惩罚,但是……”   是安妮蕾亚。   夏小鸟警惕的探头环顾四周,脑袋被宴云景的手指轻轻按了回去,他缩回脖子眨眼,又被对方单手握了出来。   不多时,侍应生送来一杯咖啡和一杯牛奶。   夏一阳眼睛直勾勾盯着牛奶,宴云景另只手把牛奶送到他面前,他惊喜的“咕咕”两声,爪子踩踩宴云景的手心,凑到杯前,低头啄一口牛奶。   嗯?怎么黏糊糊的?   夏小鸟歪歪脑袋,疑惑的咂了咂鸟嘴,觉着不太像牛奶,倒有点像谷物制品。   不确定,又低头啄一口,仰起头细细咂嘴品味,真不是牛奶,应该是谷物磨粉制成的糊,味道还挺不错。   鸟的食量小,一整杯谷物糊夏一阳根本吃不完,他吃了点就有饱腹感,然后就蹲在宴云景手掌上,嘴上还沾着谷糊。   宴云景用纸巾帮小鸟擦嘴,这才拿起咖啡。   安妮就在他们后面不远,很近,声音里充斥郁闷烦躁。   “你知道的,我就是气不过,早知道他是这种人,我死都不会跟他在一起!”   “现在问题是,从去年到现在,我们谈了整整一年,他背着我乱搞,平时对我又确实体贴,我知道该放下,可这分手的戒断反应太难受了,该死的东西!我都快郁闷死了!”   “冷静点亲爱的,听我分析分析你现在是怎么回事。”说话的也是位女生,应该是安妮蕾亚的朋友:“你说自己升到了A等,还说你打算读帝国军校,要让那个渣男好看,可现在又对我讲,那渣男以前对你确实好,哪怕他人很渣。你知道吗?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就是,你想挽回这段感情了,你放不下。”   那女生直戳要害,毫不留情:“你想给他点颜色看看,想压他一头,就是因为你太在意,你特意的攀比,是想向他证明你比那个高年级的谁更厉害,亲爱的,你这是掉进自证陷阱,还陷入雌竞了啊,你到底在干什么?能不能理智点?”   “我——”安妮欲要说话,被朋友打断。   “听我说,你不能把自己都磁场打乱了,而且你知道我向来劝分不劝和,那男的太高傲,我不看好他,再说,凭你的实力,进军校完全没问题,以后肯定能遇到更好的,而且你本就应该为了自己而活。”   这些话句句在理,窝在宴云景手里的夏一阳忍不住点头,这时,他听见安妮叹气说:“你说得对,可我心里就是很不痛快,你知道吗?升为A级后,我最高兴的是自己能进军校,但那天校长叫我去办公室见陛下,我碰到了西维拉,从办公室出来后,她跟我说了很多话,她…… ”   安妮又叹气:“我觉得她就是在跟我比,她看我的眼神,就好像在看一个废物。”   “该死的,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朋友厉声制止。   “噢不不不,我不是说我自己,只是形容她那眼神,居高临下,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可又特别平静。”安妮蕾亚继续说:“就是当时,她告诉我她怀孕了,还说是她主动找上休,并且休丝毫没拒绝,她说休是废物,唯一用处就是当…引子。对,她当时就用的这个词。”   “她这么说,不就是暗指我看上休,就等于看上了垃圾吗?我肯定,她特意来找我说这些,就是想气我!”安妮越说越烦躁:“之前在办公室我还鼓起勇气维护休,后来又盼着他赶紧完蛋,可现在,我发现自己还是忘不了他,我怎么变得这么奇怪!”   安妮的情绪愈发失控,言语间满是暴躁。   夏一阳察觉到异样,他仰头望向声音来源处,却什么都看不见,转而看向宴云景。   宴云景不紧不慢放下咖啡杯,低头看着小鸟:“还记得她叫什么吗?”   夏一阳挺起小鸟胸脯:“咕!”   宴云景用指腹轻轻揉抚小鸟柔软的肚羽:“等会儿过去,喊她的名字。”   说罢补充,声音平淡:“是任务。”   小鸟顿时有了斗志,脑袋高高昂起:“咕咕!”   那边,安妮蕾亚周身的磁场愈发不对劲,旁边的女生有所察觉,伸手想去触碰,却被安妮膨胀爆发的精神力弹开。   “安妮,你——”   朋友话还没说完,她们卡座旁出现道人影,来人戴着面具,看不清面容,在对面卡座坐下,手里托着只很肥的鸡。   不,不对,那不是鸡!   朋友立刻睁大眼,震惊的看着那只黄绿色的小鸟,反复确认。   颜色一样,吊坠一样,又又又胖了!   这不就是直播间那只小可爱吗??   同时,安妮也认出了小鸟,并立即反应过来来人是宴云景,当即脸色煞白。   她眼眶通红,情绪暴躁,却强忍着无法宣泄,身体难受极了。   这时,戴着晶石吊坠的鹦鹉跳上桌,仰头看向安妮,接着小鸟挺起胸膛,昂头呼唤:“安妮!安妮!”   “蕾亚”的发音对夏一阳来说有点难,他就只喊“安妮”,反复呼唤了几遍,嘴巴不太灵活了才停下,CD冷却期间,转头扎回宴云景怀里蹭蹭讨要抚摸。   那几声呼唤已然足够,安妮周身的暴乱瞬间消散,紊乱的磁场迅速恢复,她愣愣地望着对面的宴云景和鹦鹉,既害怕,却又实实在在感到舒畅。   宴云景抚摸小鸟脑袋,并没抬头:“看来你没对云鸽说实话,还知道什么?”   小鸟在宴云景怀里转身,蹲在腿上,仰头望着安妮:“安妮,听话。”   蹲在腿上的小鸟团成毛茸茸的圆球,沉甸甸的分量在宴云景大腿压出个小窝,爪子被圆润的身体完全盖住,尾羽戳着宴云景腰腹下方,隔着军装,羽毛扫动的触感依旧清晰。   宴云景仍未抬头,手指轻轻摩挲鸟羽,心想,或许真该改善一下小家伙的饮食了。 第22章   安妮惧怕宴云景, 可此刻,她心中毫无烦躁之意,刚才几近爆发的情绪彻底消散, 她震惊地盯着宴云景手中的鹦鹉, 愣神许久。   直到身旁的朋友轻咳一声,拉了拉她的衣袖,安妮才惊觉,自己还没回答陛下的问题。   “就……就刚才说的那些,没别的了……”安妮蕾亚声音渐弱,战战兢兢地瞥向对面, 撞上宴云景面具下冷淡的目光,吓得脊背猛颤, 舌头打结:“其……其实她私下找过我几次, 不过都没说什么,多数在问休……”   安妮垂眸, 突然想起什么, 眯着眼细细回忆:“有一次……她问我想不想去主星见休,我当时很生气,说休和我没关系, 让她这个有关系的人自己去, 她说……”   安妮莫名打个寒战, 恶心道:“她说,休不过是给她提供了精.子, 他们之间仅仅是吃与被吃的关系。”   “这什么意思?”旁边的朋友疑惑, 偷瞄一眼对面,压低声音问安妮:“情.趣?这也太那啥了吧?”   两人不敢深入交谈,都悄悄瞥一眼坐在对面的宴云景, 安妮蕾亚轻轻咽了咽口水,小声说:“…我真就知道这些了。”   宴云景手指摩挲小鸟,缄默不言,片刻后起身离开卡座,垂眼看着安妮:“军校要的是意志坚定的人,你想进军校,就得舍弃一些东西。”   说罢带着小鸟离开,留安妮蕾亚呆坐怔了许久。   随宴云景离开咖啡馆,窝在对方手心的夏一阳发现,他们经过商业街,来到自助贩卖区时,宴云景停下买了袋瓜子,夏一阳眼睛瞬间亮起,仰头向对方“咕咕”。   从市区返回后,他们直接回了休息军营,夏一阳得到几颗瓜子,嗑几颗后又去喝水,扑腾来又走过去,在笼子里面来回转圈。   不远处,宴云景坐在桌前记录工作,夏一阳振翅飞过去,站在桌面上暖灯下方,抖抖翅膀乖巧蹲下,用肚羽盖住凉飕飕的爪子。   小鸟歪着脑袋看宴云景写工作日志,他发现对方记录工作有两种方式,一种用的是光脑,再则就是手写。   夏一阳观察过对方的记录内容,两者其实没什么差别。   至于为什么要记两遍……   做过不少文档作业的夏一阳猜测,这大概是二次保存,担心文件丢失出现难以挽回的状况。   小鸟安静蹲在笔记本旁,腹羽盖住本子一角,他无事可做,很快就开始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埋得越来越低,最后直接趴在了笔记本上。   正在书写的宴云景手背一暖,停止动作看向鹦鹉,他放下笔,轻轻握住小鸟托在掌心,合上笔记本起身去床边,将小家伙放在枕头边。   夏一阳困意渐浓,迷迷糊糊中感受到温暖,下意识往热源处蹭了蹭,嗅到熟悉的淡香,便又安心睡去。   ***   是梦。   夏一阳睁眼,发现自己坐在学府花园中央的长椅上,微风轻拂,树叶簌簌的动,放在膝盖上的英语四级词库被风吹得不停翻页。   这是春天,夏一阳看见远处墙上的花开得正盛,花朵满墙,有正以此为背景拍照的女学生。   他垂眸看向腿上的词库,抬手轻轻按住翻动的书页,翻开第一页,看见上面工工整整书写的“夏一阳”三个字。   夏一阳清楚这只是个梦,于是只安静坐着,不打算去重复过往经历。   但他渐渐想起,前几次梦里出现过宴云景,原本发呆的他眼睛渐渐睁圆。   虽说前两次梦的内容已经忘得精光,只记得宴云景出现过,但夏一阳不免为此担忧,万一这次宴云景也会出现呢?   他刚打算从长椅起身,却又默默坐了回去,心想,就算宴云景出现又能怎样?他们互不相识,而且,如今现实中夏一阳是只鹦鹉,他总不能直接去对宴云景说“我是你的鸟”,会被当成傻子吧?   夏一阳郁闷的坐着,磨蹭半晌,还是起身离开了学府花园。   他记得,这段经历来自备考英语四级的时候,那时一有空他就往图书馆跑,不出意外,今天应该是周日。   夏一阳抱着学习资料往校外去,一路上,他不时左右张望,可直到出了校门,也没瞧见宴云景的身影。   他拿出手机看一眼,正是下午三点,不是饭点,又是周末,校外没多少人,他百无聊赖地翻手机,路过奶茶店时,恰好刷出两张优惠券。   夏一阳倏地停下脚步,盯着折扣力度很大的券,又扭头看向满是红色装修的奶茶店,听着店门口循环播放魔性又押韵的宣传音乐。   思忖两秒,毫不犹豫转身来到店门前,再离开的时候,手里提着两杯奶昔,他站在路口发愣,突然被自己的行为逗乐了。   夏一阳不常买奶茶,在吃上也很少花钱,一日三餐去食堂吃饱就行,但要是碰到大额优惠券,对他来说,兴奋程度不亚于买车时遇到大幅折扣的二手车,他一样会很高兴,并且绝不会浪费优惠卷。   他提着打包好的奶昔,另只手拿手机,边看边慢悠悠往前走,来到附近最大的书店,进去逛了一圈,在阅读区停了下来。   书店阅读区的书能随意翻阅,不远处有为学生设置的卡座,里面还开着家小咖啡店,夏一阳以前常来,一坐就是一下午,偶尔点杯牛奶,大多时候只要免费热水。   夏一阳手指在书架上移动,最后停在一本侦探小说上,他抽出书抱在怀里,像以前那样,高高兴兴去咖啡店前台,向老板要了杯热水。   “好久不见你来啦,今天有空?”老板是一位女生,和夏一阳相熟,笑着把一杯咖啡放上柜台,推向他:“刚才就看见你进来,这杯我请。”   夏一阳笑着接过:“谢谢。”   忽然想起手里的奶昔,便拎起一杯递过去:“那我请你喝奶昔。”   “抹茶味,我喜欢。”老板爽快收下,朝读书区抬了抬下巴:“快去吧,今天人多,一会儿没位置了。”   夏一阳左手抱起其他东西,右手拿起咖啡,向老板道别后,转身走向阅读区。   正如老板所说,今天天气好,来书店看书的人很多,靠窗有阳光的位置几乎坐满,一般这时候大家会选择拼桌,毕竟是公共区域,安静看书互不干扰。   夏一阳沿窗边这排卡座往前走,远远就发现这排末尾有空位,不过那空位的桌子对面坐着个人,背影高大,在低头看书的人群里格外显眼,被外面阳光照耀,头发泛着浅浅的金。   夏一阳担心那唯一的空位被人抢先占下,急忙快步过去,左臂夹的书差点滑落,几步抵达后,他把书放在桌上,抬手抹了把不存在的虚汗,这才微笑看向对面的人:“同学你介意拼桌……”   他的笑瞬间凝固,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红色眼眸,近了才发现,对方的头发本就是金色,并非阳光照耀所致。   而这位身形笔挺,手中同样拿着一本侦探小说的人,正是宴云景。   夏一阳的话忽然噎在喉咙里,局促感瞬间上身,好像站也不是坐下也不是,眼珠子甚至有点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宴云景注视着夏一阳,语气平静:“不介意。”   夏一阳愣了两秒,低头看着桌上的书,慌乱眨眼,匆匆应了声“哦”,然后又礼节性地说了声“谢谢”,这才绕过去坐下,把书挪到面前,将咖啡和挂在手腕的奶昔搁去一旁。   他翻开侦探小说,随意翻了页,死死盯着某行字,眼神呆滞,一个字都没读进去。   不多时,对面传来翻书声,拉回夏一阳的思绪,他偷偷抬眼看向对面,阳光下,宴云景垂着眼帘,脸上光影被窗外阳光分割,一半暖一半暗,衬得五官更立体。   夏一阳看愣了。   宴云景不紧不慢又翻了页书,没抬头:“我脸上有东西?”   夏一阳又猛地低头,旋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遂抬头光明正大的看:“没。”   短暂安静后,他扫了眼身旁的咖啡和奶昔,思忖片刻,递出奶昔:“给你。”   宴云景抬眸眼,看着递来的红色包装袋,又看向夏一阳:“这是什么?   “奶昔,也叫冰淇淋,味道很不错,就是有点凉。”夏一阳眨眨眼,笑着问:“你吃凉吗?”   宴云景收回目光,视线扫过夏一阳手边的咖啡,夏一阳立刻反应过来:“或者,你喝咖啡?”   宴云景接过奶昔:“不用。”   夏一阳松口气,他垂眸盯着咖啡看,心里犯嘀咕,他以前与人交流明明很利落流畅,怎么到宴云景这里,反倒说得磕磕巴巴?   难不成现实里当小鸟当久了,连梦里都受影响?   夏一阳不继续纠结,端起咖啡轻抿一口,瞬间五官都皱在了一起。   好苦!   他急忙放下杯子,郁闷地盯着咖啡,无声叹气,又忍不住笑自己。   他本就不常喝咖啡,就算喝也要加点糖,实在受不了这苦味,就在夏一阳打算把咖啡推到旁边晾着时,对面递回插着勺子的奶昔,紧接着,宴云景拿走了他的咖啡。   宴云景神色如常:“我不吃甜食。”   夏一阳愣了愣,看向奶昔上贴的标签——#全糖#。   他嘴角上扬,弯了弯眼:“我喝不了太苦,正好我们交换,这杯咖啡没加糖,不知道你能不能喝习惯。”   宴云景“嗯”了声,垂眸继续看书。夏一阳接过奶昔,挖几勺送入嘴里,奥利奥碎配香醇奶昔,他享受的眯了眯眼,腮帮子一鼓一鼓,吃几勺便放下勺子看书。   阳光缓缓滑过城市街区,两人的影子被拉长,映在书店地板上,夏一阳沉浸在书里,不时吃口奶昔,浑然不知对面的宴云景已经注视他许久。   正翻到精彩处,脸庞忽然一暖,唇角上摩挲过轻轻的力度,夏一阳怔住,抬头看向对面的宴云景,眨眼间,发现对方收回的手上,指腹沾着白色混奥利奥碎的奶昔。   正呆滞的夏一阳僵了僵,莫名脸热,忙低头掏兜里的纸巾擦嘴,又递了张纸巾给宴云景擦手,下意识坐直,迟疑的问:“还有吗?”   宴云景看着夏一阳被纸巾擦得泛红的嘴唇,目光微敛:“没了。” 第23章   两人看了很久书, 夏一阳莫名有点热,像被最后的余晖烘烤熟了,半杯奶昔下肚也没法缓解。   梦境就定格在此处。小小的鹦鹉蜷在温暖的被窝里, 身体随呼吸缓慢起伏, 他睡觉很安静,偶尔咂巴嘴,发出轻微“咯咯”声,不吵人,反倒有些解压。   宴云景睁眼,军营里留着一盏灯。他望着营帐顶, 视线定在某处,许久, 扭头看向身旁的鹦鹉。   深夜, 风把树叶吹得簌簌作响,和刚才梦里窗外的树叶声一样。   被窝里, 宴云景缓缓摩挲手指, 似乎梦里的触感尚在。   醒来后意识逐渐清醒,梦境里的经历就开始慢慢消散,刻意回忆也无济于事。宴云景还是习惯性抬手拿出光脑, 准备记录, 可这次竟不知道该记录点什么。   距离天明只剩一个多小时, 宴云景没再入睡,只是静静躺着。耳边传来小鸟不时磨动嘴巴的细微声响, 奇怪的是, 这回不是鹦鹉说话的声音,仅仅听着这细碎动静,他那乱糟糟的精神力竟也在一点点慢慢修复。   他就这样安静听了一小时, 天快亮时,身边没了动静,又过片刻,窝在肩颈角落的鹦鹉慢慢动了起来,他偏过头看向那小家伙。   小鸟先是往旁边挪了点,接着把头埋进床单里,缓慢且小心翼翼的朝床边蛄蛹,趴伏的姿态让其身形瞧起来十分圆润,每一下前移都很轻,好像生怕吵醒宴云景。   宴云景一直面无表情的观察鹦鹉,就在它快要蛄蛹到床边时,他才坐起身,床垫下陷发出声响。正鬼鬼祟祟移动的夏一阳吓得羽毛乱颤,差点摔下床,下一秒,被身后伸来的大手擒住。   夏一阳下意识要挣扎,可被温暖的手覆住抚摸,竟忘了挣,舒服得嘴里直发出轻微“咕咕”声。   反应过来自己又被这手法“捕获”,羽毛下的脸瞬间滚烫,与刚醒来回想起梦境内容时脸热的状况一样。   夏一阳挪动身子,又蹭了蹭宴云景的手,乖巧待着,正暗自庆幸自己现在是鹦鹉,就算脸红尴尬对方也看不出来,握着他的宴云景突然说:“怎么这么烫?”   夏小鸟倏地僵住。   “早上好陛下,鹦鹉体温比人类高,这是正常现象,您不必担心。”帕尼的声音传来。夏一阳心中一喜,用嘴啄了下宴云景手腕上的光脑手环。   “你是在跟我打招呼吗?你好呀小家伙。”帕尼的语调温润依旧,接着对宴云景说,“陛下,博士连夜化验出数据,刚发了过来,需要帕尼为您朗读吗?”   “不用。”宴云景起身,把鹦鹉放进鸟笼,站在笼外点开罗林发来的化验数据,快速浏览。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末尾的核验结果上。   ——虫子基因与蠕虫基因相似度达百分之八十 ,含“怪羽变异体虫子”基因百分之二十,暂定属变异体幼年期。   笼子里喝水的夏一阳悄悄观察宴云景的神色,试图从他脸上判断化验结果的好坏。但很可惜,宴云景面无波澜,看不出丝毫情绪。   小鸟爪子在笼里踩来踩去,又去旁边食盒啄一口水果,嘴巴咂动,看似在吃东西,其实心思全在宴云景身上,夏一阳正努力的一心二用,殊不知左右扫动的尾羽早已出卖了他。   宴云景看了眼笼中反应鬼祟的小鸟,目光扫过它欢快的尾羽,彻底关掉光脑面板,然后一直看着它。   这时,又咬一口水果的夏一阳再次悄咪咪往笼外看,冷不防对上宴云景好整以暇的目光。他一惊,没忍住“叽咕”出声,爪子忙不迭往后连退好几步,接着一脚踩在角落的铃铛玩具上。   几声清脆叮铃声,小鸟“啪叽”摔倒,脸贴地屁股撅起,嘴巴很不幸的卡在笼子底部的缝隙里。   夏一阳:“……”   他扭动身体,试图把嘴从缝里抽出来,失败告终。这场景似曾相识,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卡在某个地方出不来了,上次还是在书房。   那是他和宴云景初次见面,当时被摸了鸟屁股,他还骂对方变态来着……   一想到这些,夏一阳就又有点尴尬,为了避免再发生上次那样的囧事,他十分努力的往外面抽嘴巴,试图自己出来以免去宴云景来帮忙的可能性。   于是夏一阳再次尝试,不出几秒,尝试再次失败,他两只爪子踩着笼子,身体发力时浑身羽毛都在簌簌的抖动,连屁股都在使劲,却依旧无济于事。他浑然不知,就站在笼外的宴云景默默看着小鸟因用力而上下耸动的毛茸屁股,一直不为所动。   直到温柔的帕尼管家抄着那口电子声音笑着说:“陛下,小鸟屁股上的羽毛是最柔软的。”   正在卖力的夏一阳:“咕?!”   管家的声音温柔依旧:“就是现在,您不想摸摸吗?”   宴云景不出声。夏一阳可吓坏了!他左右挣动,心想这帕尼管家怎么这样呢!!   小鸟嘴里“叽咕”,挣扎的动静越来越大,笼子也跟着晃不停。就在这时,他的羽背被轻轻顺抚两下,夏一阳瞬间安静了。   紧接着,宴云景的手握住他,另只手伸下来,用两根指尖捏住卡住他嘴的细杆,将缝隙拉大。   很轻易,夏一阳被宴云景解救出来,没被摸着屁股。   他蹲在宴云景手掌上整理羽毛,尴尬是一点没少,又幽怨的盯了盯对方手腕上的光脑,没想到这时帕尼管家竟然还打趣:“哎呀,真可惜,没摸到。”   夏一阳束手无策,跳起来用嘴啄光脑,仰头看着宴云景:“云景好。”   然后又啄一下光脑,小发脾气:“管家坏!”   觊觎他屁股的都坏!!   宴云景垂眸,手指抚着鹦鹉的背羽,回想刚才的报告。结果摆在眼前,结合安妮蕾亚昨日说的话,其实心中已有推断,但没有证据。   军营外,日光升起越过山峦,光影在城市间穿梭。蜡黄色的光刚透进军营,外面就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云鸽略带气喘的声音从门帘外传进:“陛下,您起了吗?”   宴云景蹙眉,将鹦鹉放去肩头,几步过去撩开门帘看着外面脸色凝重的云鸽:“怎么了?”   云鸽喉结滚动,嗓音有点哑:“西维拉不见了。”   “按您指示,我们把西维拉周边监禁的人和罪犯全转移了区域,派整支军队看守。看守人员一刻未松懈,没人离岗。查看监控回放,监禁室的门整晚都没开过。用勘测仪检查了每个角落,没发现有被破坏又修复的地方,监禁室完好无损,但西维拉就是消失了。”   这个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   可这怎么可能?在帝国这么多强设备看守和军人看守的情况下,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凭空消失?夏一阳震惊的想着,又忽然想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情况。   除非,这不是人,是异形,或者虫子……   他急忙扭头看向宴云景,见对方眉头皱紧,显然也想到了这点。   “去监禁室。”宴云景往外走,又停下,转身对精神高度紧绷的云鸽说,“你留下休息,通知昨晚守看的人换岗。”   云鸽一怔,旋即站直:“明白。”   夏一阳看向云鸽,轻声呼唤:“中校,休息。”   只是两声而已,云鸽的精神瞬间变好很多,他对鹦鹉笑了笑:“谢谢你啊。”   夏一阳不太明白云鸽为什么要向他道谢,不容他深想,他就随宴云景前往了监禁室。此时,负责继续调查的人员已经换了一批,夏一阳在其中见到了熟面孔,是凌长官。   “陛下。”凌小丁上前汇报,内容和云鸽说的一样,西维拉凭空消失,监禁室内设备、墙壁完好无损,监控里也不见她的踪迹。   宴云景来到监控室,负责调控的人调出所有能拍到监禁室的镜头画面,加速播放,一整晚的画面里确实一个人影都没有。   夏一阳站在宴云景肩头,他在琢磨西维拉会不会真是异形或虫子。要是虫子异形能变成人形,还拥有人类智慧,那它们岂不是变得更强了?   初来这个世界的他不太懂,但瞧宴云景的神情就知道,若真是这样,帝国怕是要陷入危机。   众人反复播放监控,仔细排查,却毫无收获。这时,夏一阳听见宴云景说:“从监禁室通风设备所在那面墙起,画出最近连通外界的线路,把这条线路上所有监控调出来。”   负责人迅速调出线路监控,看完却一无所获,宴云景却要求:“再放一遍。”   气氛压抑,夏一阳也跟着紧张,眼睛紧盯大屏幕。一遍、两遍、三遍,放到第四遍时,他突然看见第五个监控探头画面里快速闪过一个黑影。   夏一阳猛惊,立刻“叽咕”叫嚷起来。宴云景喊停,侧头看向肩膀上的小鸟:“看见什么了?”   夏一阳莫名紧张,调整发声:“五。”   “放大第五个画面。”宴云景盯着不停踩爪子的小鸟,向负责调控的人说,“减速倒放。”   画面逐帧倒放,监控室里安静得针落可闻,所有人都屏气敛息,夏一阳也是。倒放二十分钟后,在一小时三十二分五十八秒时,镜头里出现一只黑色的鸟。   画面中鸟的影像较为清晰,它飞得应该不快。这里临近出口,有鸟闯入很正常。其他军官见状,纷纷叹气,夏一阳紧绷的神经垮了下来。   不是西维拉啊……   肩膀上的鹦鹉没精打采,宴云景却紧盯着画面里的黑鸟,很快认出那是黑虎皮鹦鹉。   将画面放大,发现鹦鹉的腹部很大。   他把画面拍摄下来存进光脑,带着肩膀上的小鸟离开监控室,朝监禁室回去。身后军官们沉默不语,肩头的小鸟也蔫蔫的。   宴云景伸手轻握住鹦鹉,低头眯起眼,凭借记忆将它与刚才画面里的鹦鹉对比。   片刻后确定,他的鹦鹉只是有点胖,而刚才画面里的黑虎皮鹦鹉,肚子大得很不正常。   被握住的夏一阳疑惑地望着宴云景,突然肚羽被手指轻轻摩挲,接着他听见对方说:“你胖得很匀称。”   夏一阳:? 第24章   监禁室的调查仍在继续, 可无论重复多少次,结果依旧如此,西维拉就像人间蒸发了。   之后, 夏一阳随宴云景离开监禁区, 回到会议军营,一进去,就见到等在里面的苏利时。   苏利时走上前,将光脑备份发给宴云景:“陛下,您要的西维拉所有资料都在这。”   紧接着又递上一份纸质档案,补充道:“她来自北海群岛的孤儿院, 初等、中等教育都在那边完成,后来成功考入阿波罗主大陆的高等教育学校, 来这里念书已经三年了。”   没精打采的夏一阳顿时提起精神, 他认真听苏长官的话,同时低头看着宴云景手里的资料。小鸟不能一目十行, 他只捕捉到部分关键词。   ——孤儿, 乐安福利院,梅铎美岸院长。   纸质文件底部,附上了西维拉从小到大的几张照片, 拍摄地点是孤儿院大门口, 每张照片里, 她的身边都站着位面容慈祥的老先生。   苏长官详细汇报:“乐安福利院由主星投资创办,至今刚好四十年。照片里的老先生是上任院长多尼, 四年前过世了。现任院长的照片在下一页文件, 叫梅铎美岸。”   说着他稍作停顿,压声补充:“陛下,多尼院长去世没两天, 梅铎美岸就接手了福利院。据悉,乐安福利院的投资人正是梅铎美岸的外祖父,是您认识的人。”   宴云景反应平静,稍一回忆便想起那人。梅铎美岸的外祖父,正是前不久被撤职、遣去开垦荒星的坦杰仑。   他放下手中资料,抬腕看了眼光脑上显示的时间。   上午十点半。   旋即对苏利时说:“告诉凌小丁,他留在主大陆继续调查,下午你和云鸽各带一支队伍,跟我去北海群岛乐安福利院。”   苏利时凝神应道:“明白!”   肩膀上的夏一阳敏锐察觉到事态紧迫。他掌握的线索太过零碎,很难推断出什么,看宴云景好像已有了思路。夏一阳隐隐有种预感,这次再去北海群岛,恐怕会碰上比上次更棘手的事。   正想着,宴云景掌心托着他往外走,边走边问:“要去?   爪子和肚皮朝天的夏一阳闻言毫不犹豫,探头脆生生应了声:“咕!”   宴云景缄默不语,低头,眼底宁静:“你留下未必安全,或许是我的错觉,它们对你似乎很感兴趣。”   夏一阳没明白。它们是指谁?   一人一鸟刚来到会议军营外,就听见不远处传来声“哎呦”,紧接着是噼里啪啦一连串动静,很快又都没了声响。   夏一阳看向声音来源,宴云景也侧头看去。   十几秒后,捂着额头的安妮蕾亚从军营后面绕出来,另只手紧紧拽着校服衣摆,神色又是尴尬又是害怕。   夏一阳发现安妮裤腿上大片灰尘,很显然,刚才那阵动静是她慌乱逃窜时摔倒弄出来的。闹出这么大动静,安妮深知跑也没用,躲在外面偷听的她已经被发现,所以就战战兢兢走了出来。   宴云景没说话,安妮被吓得也不知该说什么。夏小鸟望着宴云景,又看向安妮,在宴云景手掌上站稳,歪着头朝安妮招呼:“安妮,安妮。”   小鸟的声音格外治愈,安妮的紧张少了许多,她不敢直视宴云景的眼睛,于是就盯着小鸟看,努力挤出个笑,不断下咽口水,一鼓作气,对着宴云景就是一个九十度弯腰大鞠躬:“陛下!我很抱歉!我不该偷听!但、但……”   她咬咬牙,学着军人的气势大声吼出,“这次北海任务,请您带上我!”   宴云景看着她:“理由?”   安妮仍保持鞠躬的状态,她双眼紧盯地面:“我想向您证明,我不是胆小懦弱的人,我能舍弃那些没用的东西。”   宴云景收回目光,垂眼看着在手掌上踩来踩去的鹦鹉:“为什么要向我证明?”   安妮怔了下,没料到会被这样反问,以为是遭到了拒绝。她紧捏裤子的双手掐得泛白,咬牙,指甲嵌进掌心,试图借疼痛驱散内心的怯懦。   夏一阳将安妮的反应尽收眼底,他观察表情平淡的宴云景,思忖片刻,向那边的安妮“咕咕”两声:“安妮笨,证明,自己。”   安妮蕾亚抬头,眼中的呆滞逐渐变成惊讶,她望看小鸟,数秒后豁然开朗,于是又看向宴云景。宴云景那双深红的眼太过美丽威慑,她再度低头,重新说:“能得到您的肯定,是帝国子民无上的荣耀。您说得对,我不该向您证明,而是为自己证明,我想要为自己证明,我想要学习更多。陛下,我一定不会拖后腿,恳请您带上我!”   宴云景带着鹦鹉转身,对后面的人说:“午后一点,大陆悬浮车接口平台集合。任务期间你跟着云鸽,没有命令不许擅自行动。”   安妮蕾亚激动得眼眶泛红,她抬手抹了把眼睛,大声回应:“明白!”   夏一阳安安静静窝在宴云景手心。这天天气很好,吹来的风携着暖意,可谁能想到,在这般宁静下,阿波罗星球竟藏着这么多隐患与危机。   小鸟望着宴云景,心想,这大概就是对方的日常,或许,还经历过更棘手的任务。   曾经的夏一阳,高中时没考出理想的成绩,都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天塌了;到大学,扛着兼职和学业的他觉得生活艰难、命运不公。可如今看来,那些和宴云景的经历比起,还真只是小巫见大巫。   想到这里,夏一阳不禁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拿苦难作比较本就很幼稚,他曾经的确过得疲惫,当下宴云景同样扛着很多压力,只是角度和经历不同罢了。   两人都是在艰难中负重前行的人,都值得称赞。要是怀着同情或怜悯看待,反而不太妥当,各自坚守与维护所取得的成果,都弥足珍贵,他和宴云景都很了不起。   夏一阳自己开解自己,想通了,从宴云景手里挣脱,飞去对方肩上站稳,用温暖蓬松的身子亲昵地挨着宴云景的侧脸,缓慢的蹭蹭。   他心想,来到这个世界是意外,那么遇到宴云景就是意外中的惊喜,夏一阳很庆幸。   ***   下午一点,前往北海群岛执行任务的军官们齐聚悬浮车接口平台,人群里有个身姿笔挺、神情紧张的女学生,正是安妮蕾亚。她身着校服,背个简单的小包,准备跟云鸽上车时,ID手环通讯不断。她接连挂断,最后索性拉黑。   云鸽和站在宴云景肩头的小鸟同时看向她的ID手环。安妮有些尴尬:“是……是我爸,没事的,我妈已经同意我这次出行了!”   “那你爸那边呢?”云鸽问。   “他总想着让我按他给我规划的路走。”安妮蕾亚摇摇头,“不好意思,我不是想抱怨,我只是想说,我已经明白自己想做什么了。”   云鸽微笑:“明白就好。”   站在宴云景肩头的夏小鸟也跟着点头,脖子上的晶石吊坠随之晃了晃。   前往北海群岛的行程需要一个多小时,上车后,夏一阳安静蹲在宴云景肩头,对方处理主星转来的各项工作,他则望着悬浮车窗外的海洋发呆。   不多时,小鸟开始打瞌睡,头一点一点慢慢往下埋,被宴云景的手接住,放在了大腿上。   夏一阳睡着了,再睁眼时,又是梦里。   他恍惚觉察,最近做梦的次数似乎变多了。   一阵凉风吹来,扯乱了他的头发,夏一阳背脊发凉,双手环抱住冻得发抖的身体。他环顾四周,发现竟身处在学校天台边缘。   夏一阳打个哆嗦,扫一眼仿若深渊的楼底,双腿发软往后退步。退下来后,眼前忽然被一片阴霾遮挡,风小了,那遮住视线的东西又缓缓离开。   他愣在原地,抬起双手摸摸自己的两只耳朵。   没有耳朵,是一对轻盈的耳羽,以及,浅白中染着些淡金的发丝随风扬起,在他眼前不停地晃。   这些,是什么?   夏一阳蹙眉,脑海中闪过些模糊的记忆,好像在曾经的梦境里,也出现过浅金色的发色和耳羽?   天台上的风愈发猛烈,他仰头,发现一只小鸟在狂风中奋力翱翔。他盯着那只鸟,不由自主往前跨出一步挨近天台边缘。   下面是万丈深渊,夏一阳呼吸急促起来,他的身体不听使唤了。双腿持续往前,这一瞬,夏一阳反应过来,现在这场梦的主导,已经不再是他。   夏一阳拼命控制身体,双眼因争夺主导权变得通红,他艰难后挪,声音嘶哑:“你到底是谁?滚啊!”   一股强力桎梏着他,他的双手不受控地往上掐住自己喉咙。夏一阳呼吸闭紧,狠狠咬破舌尖,借疼痛夺回片刻主导,迅速往后撤。可那股力量像被激怒,瞬间又将他的身体禁锢。   眼看着自己又离天台边越来越近,指尖掐得掌心流血,却没了痛觉。   此刻他已经无暇思考为何在梦里会有痛感,为何身体会被他人操控。   他被那道强力推至边缘,一条腿悬在空中,身体僵住。   没有立刻往下跳,那道力定住了他,像在玩弄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玩具。   夏一阳呼吸急促,直视虚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也不清楚在梦里死了,现实会怎样。”   “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别想好过!”他心里害怕,却仍咬着牙,战战兢兢地放出狠话,“我很记仇,梦里跳楼的滋味,我会找到你!再会加倍奉还给你!”   夏一阳自认为人生第一次言语威胁放得很有气势,可那股力量显然不为所动。他的身体再度不受控,继续向前。夏一阳根本不敢往下看,委屈得想哭,却又倔强地忍着。   前脚彻底跨出去,身体往前倾斜,他的心跳仿若停跳,一句“完了”脱口而出。就在身体失衡的下一秒,腰上传来道强有力的力量。   夏一阳猛睁开紧闭的双眼,环住他的手臂把他扯回,因惯性,他撞在那人身上,天旋地转后,他压在来人身上,和对方紧急退了好几步倒下又翻滚两圈。   那股可恶的力量终于消散,夏一阳再次感受到痛觉。他只膝盖磕到地面,背部和脑袋都被人护着,并无大碍。   再获身体控制,就像溺水重获新生,又似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夏一阳双腿跪地呼吸急促,刚才濒死的恐惧让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   被他骑在身下的人一直安静等待。直到夏一阳缓过来,意识清明,他眨动通红的眼睛,对上宴云景镇静的双眼。   好像只要见到这人,夏一阳就觉得安心。他眼眶瞬间发热,强忍着情绪:“宴云景……”   宴云景神情微顿,眯眼:“你知道我的名字?” 第25章   夏一阳乍然惊醒。小鸟做了噩梦, 在大腿上焦灼地踩踏。此时宴云景也睁开眼,意识清明后,他伸手安抚腿上的鹦鹉, 目光长久地望向车窗外的天空。   他们还未抵达目的地, 宴云景拿出光脑,准备记录刚才那被陌生精神力入侵的短暂梦境。   这时,跟在悬浮车后的云鸽发来通讯。接通后,那边语气凝重:“陛下,我从安妮蕾亚耳朵里抓出一只虫子。”   宴云景蹙眉:“用过高感探测仪了?”   “嗯,”云鸽回应, “只有这一条,刚拍摄记录发给罗林博士, 他判断这是变异体幼虫。”   这也就意味着, 幼虫成年后,会长成洞穴里那种长翅膀的怪虫。   宴云景“嗯”声, 对云鸽说:“看好安妮蕾亚。”   结束通讯后, 罗林博士的通讯又拨了进来。   “下午好陛下。结果出来了,您给的三种虫子样本,前两种蠕虫和虫母属战力系精神力, 让我意外的是, 那长翅膀的怪虫, 属控制系精神力。”罗林博士喟叹一声,“陛下, 我得提醒您, 这变异怪虫似乎还在生长。我们原判断您寄来的是成年体样本,但后来研究发现有偏差,基因库没有相关记载, 我们无法准确判断,不过,云鸽中校刚才发来的那种应该是幼虫。”   宴云景的指腹缓缓摩挲着腿上精神欠佳的鹦鹉,听完汇报后挂断通讯,垂眸看向它,在心里回忆报告细节。   蠕虫基因和陌生鸟类异形基因结合而成的变异体;寄生在虫母身体里的蛋;和群居鬼鱼一样的控制系……   夏一阳趴在宴云景手掌上,他做噩梦了,醒后惊恐到现在才缓过神。那梦很短暂,醒来后时间一久又记不清了。   小鸟身体缓慢起伏,用头挨挨蹭蹭宴云景的手,觉得还不够,他用侧脸贴着对方皮肤慢慢耸动,又换另一边脸继续蹭,从未如此迫切地希望对方摸摸自己。   夏一阳扭动身体,抬头望着垂眸沉思的宴云景,轻轻呼唤:“云景。”   宴云景视线动了动:“嗯?”   小鸟蹲下,用头撞了撞宴云景的手指:“摸、摸。”   夏一阳有些难为情,但他此刻是真的很需要宴云景摸摸头。   宴云景静默须臾,伸手缓慢揉小鸟的头,顺毛又逆毛,手指娴熟的刮蹭肚羽,把小鸟的情绪安抚得恰到好处。   夏一阳舒服了,心里的焦灼也消散,他眯着眼,嘴里不停地“叽咕叽咕”。   宴云景低垂着眼,他仍在思忖这次任务,一人一鸟就这样安静相处着。   很快,悬浮车队抵达北海群岛,径直驶向乐安福利院所在的岛屿,大批浮车停在岛屿接口平台,军官们纷纷下车,蹲在宴云景肩膀上的夏一阳也来到了外面。   风是咸腥的,天空隐匿不见阳光,四周氤氲薄雾。   一部分人原地待命,三分之二随宴云景前往乐安福利院。   这座岛屿面积不大,居民稀少,没有城区。福利院建在镇后的山腰。众人登上半山,绕行在小路间,四处迷雾渐重,走在最前面的宴云景突然停下,身后所有人瞬间警惕的握紧手中激光枪。   夏一阳从宴云景肩头飞起,钻进衣兜,只探出半个脑袋,紧张地打量四周。   山林静谧,树叶簌簌作响,雾里空无一物,但很快,夏一阳捕捉到空气中飘散着血腥味。   夏一阳瞬间精神紧绷,他往兜里缩了点儿,小鸟身体紧贴宴云景的胸膛。   云鸽拿着微型探测仪上前:“陛下,探测仪显示,四周没有异形或虫子。”   宴云景点头,抬步继续前行。   越往前走,血腥味越重,众人纷纷皱眉。到乐安福利院紧闭的铁门外时,那股腐臭的腥味浓到了极致。跟在云鸽身后的安妮蕾亚双手捂嘴,极力克制生理上的恶心,可还是没忍住,弯腰干呕起来。   老旧的双开铁门没挂锁,宴云景抬手,把衣兜里探头探脑的鹦鹉脑袋轻轻摁回去,另只手推动铁门。   左边的铁门朝里缓慢打开,发出陈年老旧的“吱呀”声,拉长一道,像猫的爪子在钢板上挠,扯得人神经紧绷头皮发麻。   门只开一半,被东西抵住不动了。夏一阳按捺不住探索的心情,又悄悄探头,对上一双向外凸出的眼球,那上面爬满细小白虫。   他吓得赶紧缩回兜里把头埋起来,嘴里不停“咕咕咕”,心里直懊悔。   好奇心害死猫好奇心害死猫……   安妮也被吓得不轻,又开始干呕。好不容易憋住了,她双眼涨红嘴唇发白,强忍着恐惧,拿出笔记本有模有样地记录现场。   抵住门的是一具开始腐烂的尸体,上面爬满了啃食人体组织的虫子。   云鸽低头看探测仪,对宴云景说:“这些只是普通虫子,没有精神力。”   宴云景攒起眉,推开另一边铁门,军靴跨过尸体和虫群,进到院内。   福利院前院不大,大门正对一座教堂式建筑。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多具尸体,白色建筑的墙壁溅满了鲜血。如此大面积的死亡,难怪在山下时就闻到了血腥味。   “该死……”苏利时忍不住低骂。他虽见过不少这种场面,但每次还是难以立刻适应。他跨过门前尸体走进来,看着如此惨状,“究竟是谁这么残忍?看着装,这些可都是福利院的职工啊!”   安妮跟在云鸽身后记录现场,她扫一眼前院,实在不忍直视便收回目光。恍神间一脚踩在石头上差点摔倒,被云鸽扶住了。   “谢谢中校……”安妮站稳,低头查看,发现鞋底黏着东西。   她伸手抠下那层薄薄的东西,放在手心,抹掉表面泥土,才看清是张初等学校的学生卡。照片上是位少女,和西维拉很像。   她赶紧把卡片递给云鸽:“中校,你看。”   云鸽接过卡片,刚一到手,卡片瞬间散开,变成一条条虫子落在地上,部分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   安妮吓得尖叫,又急忙捂住嘴。她的动静吸引了众人目光,连超级怕虫的夏一阳都探出了头。   云鸽使用精神力抹杀了这些虫子,抬头看向宴云景:“陛下,西维拉很有可能在这里。”   宴云景站在建筑大门前,垂眸看了眼云鸽脚边的虫尸,伸手推开建筑门。一股恶臭扑面而来,他往后退一步,门完全打开后,里面的景象展露无遗。   建筑内部是一座巨大的教堂。夏一阳看见,教堂顶部镂空,圆形光柱洒下,底部中心有个巨型石人雕像,雕像手持长剑,上面挂着个身穿黑色教服的男人。   男人正面仰天,被长剑刺穿腹部串在剑上,鲜血顺着剑柄流下,染红了雕像,淌了一地。   在教堂前面的短阶梯上,披头散发不着寸缕的西维拉安静坐着,怀里捧了沓厚厚的相册。她低着眼,沾满鲜血的手一页页翻动相册,听到动静也没抬头,一双耳羽耷拉着。在她身边,上万条虫子翻涌堆积,却没有一只伤害她。   眼前的景象让夏一阳震惊不已,当他认出被穿刺在长剑上的男人正是资料照片里的现任院长梅铎美岸时,阶梯上的西维拉合上手里面的相册,抬头,看向站在建筑门口的众人,脸上挂着抹空洞又浅淡的笑。   “下午好。”她声音轻柔,话落,身边涌动的虫子全部朝长剑上的梅铎美岸涌去。转眼,梅铎美岸就被虫群淹没,啃噬骨头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西维拉站起身,长发垂至腹部,目光落在宴云景身上,随后缓缓下移,看向衣袋里的夏一阳:“你也是,好久不见。”   这话夏一阳从前听过,还没等他细想其中含义,那边的虫群像是受到惊吓,迅速撤回西维拉身边。此时,梅铎美岸已被啃食得面目全非。   宴云景视线冰冷,目光扫过西维拉的耳羽:“你是异形还是虫?”   西维拉微笑,可怕的是,她的笑容竟含着几分纯真:“都不是。”   说着她那双耳羽缓慢盈动,像在和众人打招呼:“如您所见,我是一只鸟。”   宴云景眼底暗沉:“人是你杀的?”   西维拉点头:“是。”   “这可是孤儿院!那些孩子去哪儿了?”苏利时捏紧拳头,怒视阶梯上的西维拉。从进来起,他们看见的死者都是成年人,没见到一个孩子。   “这些话,你应该去问那些死掉的家伙。”西维拉把厚厚的相册抱紧在怀,笑,“很久以前,我也是这里的孩子啊。”   苏利时脸色凝固:“你是说,你不知道孩子们的下落?”   西维拉不说话了。   “为什么要杀这些人?”云鸽发问。   “因为他们都该死。”西维拉的手轻轻抚摸隆起的腹部,低头喃喃,“这里的人都该死,人类都不得好死。”   “为什么啊?人类哪里招惹你了?”安妮蕾亚吼道,声音不大,却用尽了力气。军官们看向她,只见她牙齿打着战,既害怕又坚持说道,“总得有个理由吧?要是只为满足你杀人的乐趣,那你和怪物有什么区别?”   “可我本来就是个怪物。”西维拉看向安妮蕾亚,满脸疑惑,“你为什么生气?因为我抢走了休?那种男人不值得你维护,况且他已经死了。”   安妮蕾亚瞬间僵住,眼睛睁圆。   “所以,休是你杀的?”宴云景问。   “是。”西维拉坦然承认,甚至还笑了笑,“他不过是个‘引子’罢了。”   云鸽凝视她:“什么是‘引子’?”   西维拉又不说话了。   “既然你已经承认了,那就是做好了被抓的准备,那你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云鸽还算淡定,一直在做笔录。   “没错,我是在等你们来抓我,不管我跑不跑,迟早都会被你们发现。”西维拉再次坐下,紧紧抱着相册,仰头望向教堂顶部,光束洒落在她身上 ,“我杀他们,是因为他们和休一样都是人渣,他们伤害过多尼院长。”   “院长年纪大了,本可以多活几年的……”西维拉望着那束白光,眼神空洞,“我小时候,他经常开玩笑说,要是他离开了,福利院的孩子们该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 ”   西维拉无力的笑了笑:“我就说,我会像以前一样,坐在教堂的阶梯上,等他来接我一起离开。”   众人沉默地注视着西维拉,她没有低头,声音小了许多:“我们是族群同期的孩子,就因为我是黑色不讨喜,被族长送给那群人带走,后来是院长收留了我。可你不一样,你现在过得很好。”   夏一阳愣住,他看着西维拉,没明白她在跟谁说话,周围军官显然也很茫然。   这时,静谧中通讯声突兀响起,所有人目光投向宴云景的光脑手环,夏一阳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思绪断掉。   宴云景抬手接通,凌小丁急促的声音传来:“陛下!高感探测仪显示,东西海域的群居鬼鱼,正大批向阿波罗主大陆移动!”   所有人脸色骤变,夏一阳仰头望向宴云景,见对方抬眼看向远处阶梯上的西维拉。   西维拉安静坐着,没过多久,她的视线转过来,毫不畏惧地与宴云景对视。   夏一阳惊觉西维拉平静表象下的疯狂,就在下一刻,那双紫罗兰眼睛看向了他。   他猛地愣住,眼前景象扭曲旋转,像被卷入漩涡。   突然,小鸟被双手握住,离开了衣兜,他的头被温热的手指捏着,宴云景用指腹按压着他发腮的黄色羽绒脸,把他的视线转过来。   夏一阳被拉回现实,仰头呆怔地望着宴云景,眼睛不停眨。宴云景面无表情,低眸平静道:“别看她的眼睛,看我。”   说罢揉搓两下小鸟腮帮子。   夏小鸟的脸被揉得上下耸动:“咕…”   宴云景久久地看着手心里的鹦鹉,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夏一阳还真听话,就一直盯着宴云景看。   看着看着……   夏小鸟发呆,忽然魔怔,十分实诚的仰头呼唤:“云景,好看,喜欢。”   他说完就后悔,后知后觉刚才两股力量在自己身体里博弈好像把它的脑子给干懵了,嘴巴没把住门。   这时,众人已经齐齐看向了他,包括宴云景。   夏一阳尴尬的缩了缩头,小心翼翼贴住宴云景的手,装傻:“咕咕……” 第26章   宴云景准备返回主大陆, 临行前把鹦鹉交给云鸽,并打算带走此地最危险的威胁西维拉。   悬浮车平台上,夏一阳站在云鸽掌心, 看着裹着军服的西维拉被押进车里, 又担忧地望向站在车外的宴云景。   刚才凌长官的通讯告知,东西海洋鬼鱼数量远超南北海,夏一阳深知此行风险巨大,宴云景不带他是明智的。   悬浮车启航离去,小鸟乖乖窝在云鸽中校的手心里,一动不动。   “该死, 东西海洋里的鬼鱼怎么突然……”旁边的苏利时单手扶额,深吸一气, “这次任务结束, 陛下必须好好休息,精神力不能再超负荷使用了。”   云鸽点头赞同:“陛下会平安归来的。现在我们得做好这边的善后工作。”福利院的调查还没结束, 现场也亟待清理。   云鸽伸手戳了戳手心里鹦鹉圆润温暖的肚子, 安慰道:“别担心,陛下会安全回来的。”   夏一阳:“咕咕。”   反应没什么精气神,还是乖乖蹭了蹭中校的手作为回应。   云鸽把小鸟放在肩头, 拿起勘测仪和激光枪, 对身后的队伍下令:“走吧, 回福利院。”   队伍没走出去多远,云鸽收到通讯。站在他肩头的夏一阳瞧见光屏上显示通讯人是罗林博士。   接通后, 那边博士急切地说:“中校, 您发我的笔记我看了,我现在联系不上陛下,麻烦您转告他, 请务必先留下西维拉,先别杀她!她很可能是陌生鸟类异形基因的来源!”   云鸽脚步猛地停下,站在肩膀上的夏一阳随惯性晃了两下才站稳,他跺了跺爪,往中校头发旁凑近。   “陛下不在我们身边,阿波罗主大陆出了事,他带走了西维拉。”云鸽告诉罗林博士,“不过我想陛下应该会考虑到研究所的需要。”   “老天,但愿如此!”罗林叹道,“长耳羽的人类……究竟是人是鸟还是其他什么,这一切都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   不知为何,夏一阳听了博士这话,心里突然涌起一阵不安。   结束通讯,他出着神,随众军官返回福利院。   小鸟跟随云鸽和苏长官勘察院内情况,其他军官负责处理现场。   教堂后面是一个比前院大很多的院子,这里有不少老旧的玩具设施,显然是供福利院孩子们玩耍的地方。   再往后的环形建筑。进去里面,从一楼到三楼,挨个检查房间,一小时就这样过去了。   夏一阳蹲在云鸽肩头,他有点儿担心宴云景,往日开朗的小鸟此刻异常安静,云鸽和苏长官很快便察觉到它的反常,就连跟在后面的安妮也看了出来。   云鸽每走一步,肩头团成一团的小鸟就会随之轻晃,脖子上的晶石吊坠也跟着晃。   众人来到第二栋楼一层,在走廊尽头的门外站定,云鸽无奈叹气,伸手把鹦鹉从肩头托到掌心,手指轻戳它发腮柔软的脸:“以前陛下在帝国境外的陌生荒星执行过更危险的任务。”   “那颗星球比阿波罗大三四倍,地心被巨型虫母啃食占领,星球里外到处都是虫。陛下单枪匹马,为随行军队杀出一条血路,最后平安归来。”   云鸽又摁一下小鸟的脑袋,“也许之后他的精神力会面临崩溃,但现在有你在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正在尝试打开房门的苏长官猛地用力,暴力开门,拍拍手上的灰尘回头,弯腰看着云鸽手心里的小鸟:“是啊,就像我上次跟你讲的,陛下心里肯定有数。”   说完又理了理头发:“我承认其实我也很担心,但我们得相信他。”   一旁站得笔直的安妮蕾亚眨眼,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云鸽中校,苏长官,小鸟能听懂这么长的话吗?”   云鸽和苏利时同怔住,随后相视一笑。   “是我们没考虑到。”云鸽低头看小家伙,温柔地说,“我们的意思是,陛下会平安的,所以别担心。”   苏利时实在按捺不住,抬手轻轻抚摸小家伙的背羽,这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和执行任务时的严肃判若两人:“说起来,我早就想偷偷摸摸这小胖鸟了,之前有次摸到过,隔几天没摸手心直痒。”   一个中校,一个高位军官,面对面低头摸鹦鹉,稀罕这小玩意儿的神情,把旁边的安妮看得直愣眼。   夏一阳的脑袋、肚子和背羽被轮番抚摸,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突然惊觉尾羽上有触感,小鸟像触了电一样赶紧挪开尾巴,转身一屁股坐在云鸽掌心,仰头叽叽咕咕叫。   “不让摸尾巴?”苏利时捏捏手指,笑得很没心没肺,“还是一只害羞小鸟呢?”   夏一阳:“……”   他挪挪尾羽,再次警惕的藏了藏屁股,幽怨的望着满面笑容的苏利时。这时,身后的云鸽拳抵下唇轻咳:“好了,我们继续任务吧。”   推开门,一股陈旧的木质气味从书房里扑来,刚站回肩头的夏一阳忙往云鸽头发下面躲。书房空间不大,黑漆漆的,窗帘紧闭,空气里带着潮气,显然已闲置许久。   苏利时走在前,找到开关打开,房间亮起不太明亮的灯光。   “还好,灯还能用。”苏利时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从这角度正好能看到教堂后门。他低头一瞧,手上沾满灰尘,忍不住抱怨:“该死,这里怎么这么脏?”   安妮从背包里找出纸巾递给苏长官,手还没来得及收回,掌心里就多出一只又暖又沉的小鸟。安妮低头,和仰头的夏一阳愣愣对视几秒,随后一人一鸟同时看向云鸽。   “苏利时,来搭把手。”云鸽喊道,“我得检查办公桌上的电脑,开关应该在桌子下面,咱们把桌子搬开。”   说着他蹲下身,又叮嘱,“这边太脏,安妮,你带着小家伙就站旁边,别离开书房。”   安妮眨眼,像捧着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双手捧举鹦鹉:“明白。”   说完低头,又和鹦鹉大眼瞪小眼,没忍住轻轻掂了掂,低声感慨:“你可真圆,比我家大宝二宝都重。”   曾经被某宝追逐过的夏一阳:“……”   他有点郁闷,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被说胖,他以前可是标准体重!再说,小鸟胖点怎么了?   他在安妮手里转过身,小发脾气用背对着她。安妮愣了愣,思忖片刻,把鹦鹉放到肩头,偏着头说:“我们在书房转转吧,我在学习记录现场,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夏一阳心里不乐意,还是礼貌回应,只“咕”了一声,表明自己正在生气。   安妮显然没明白这声“咕”的意思,带着他在书房慢慢踱步。这书房四面都是书架,深色木质书架直顶天花板,似乎有点受潮,满屋子都是腐朽木头味。   夏一阳对调查现场挺积极,高处就由他负责飞上去查看。不过书架里外全是灰,一番下来,他爪子沾满脏东西。   安妮只好反复用纸巾给小鸟擦爪子,接着来到最后一面整墙书架前。   那边苏长官和云鸽中校已经打开电脑,正仔细检索里面的内容。   这边夏一阳又飞到书架最高层,踩在上面一格一格走,来到角落那格,他一爪踩下去,爪子忽然就往下陷了。   他疑惑“咕咕”,低头看,发现底部木质书架陷出个正方形坑,很像按钮。他试着松爪,下陷区域又缓缓弹回,和书架再次严丝合缝。   夏一阳歪头,再次一爪子踩下去,这次使了点力气。   短暂的平静……   咔、咔咔……   夏一阳:“咕?”   下面听见细微动静的安妮仰起看鸟的头也歪了歪。   紧接着……   咔咔、咔咔咔咔……   身下的书架突然晃动,夏一阳惊恐地松开爪子,身体因剧烈摇晃失衡坠落,被紧急赶来的云鸽双手接住。   “我的天,这真是太凶险了!”苏长官随后赶来,心有余悸地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却不小心把手上的灰尘抹到脸上,划出几道脏印。   伴随巨大的响动,他们面前的书架缓缓旋转,墙壁上的碎渣簌簌掉落,扬起漫天灰尘。   夏一阳被云鸽护着,他的羽毛一尘不染。待一切平静后,挡在他身前的手臂才撤开,小鸟扭头望去,旋转后的书架后面,出现了一个巨型通道。漆黑的通道往下,望不到尽头。   “见鬼,这可真是……”苏利时盯着洞口,满脸震惊,他接过安妮递来的纸巾,边擦脸边道谢,“十分感谢。”   云鸽摊开掌心,让安妮给爪子脏兮兮的小鸟擦拭,另只手则拿着微型勘测仪,再次确认此处没有异形或虫子。   收拾好东西,他转头对苏利时说:“下去看看。”   苏长官点头,又低头看着在云鸽掌心不停踩爪的小鸟,夸赞道:“小家伙,你可立了大功。”   接着又鼓励安妮蕾亚:“你也很棒,干得漂亮,你们发现了不得了的线索。”   安妮顿时站得笔直:“谢谢长官!”   沿通道往下走,到底才发现,这段路其实并不长,只是因为下面没灯光,才看着像无尽深渊。   苏利时把手中灯光设备亮度拉满,到底后在墙壁上寻找,还真找到了灯的开关。   冷白色灯光一路亮起,照亮了他们身后的通道,底部景象也完全显露。   这里是个冰冷简陋的实验室,中间摆着一张沾血污的试验台,接通电源后,四周实验设备全部亮起。   夏一阳又被交给安妮蕾亚。苏长官和云鸽中校神情凝重,非法实验室可不是小事,还是在福利院底下发现的,他们得调出这里所有数据,记录并发送给主星。   调取实验数据是个大工程,夏一阳和安妮待在一起,随她四处查看。后来,他们在一张桌前停下,安妮从堆积的纸张里抽出个满是灰尘的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低声念出第一行记录。   “7月19日,‘他们’带回来一只鹦鹉,我查了星网,那是只黑虎皮鹦鹉,听他们说,打算用鹦鹉做实验……”   夏一阳怔住,忙低头看向笔记本上的内容。   7月21日,这群人带回来很多虫子和异形。他们是在提取它们的血液吗?那只小家伙被注射了很多针剂,每天都疼得在笼子里惨叫。   7月23日,小家伙状态异常,他们警告我别多管闲事。   7月29日,下来送午餐,实验室没人。不,有个小女孩,我从没见过她。   8月1日,他们兴奋地告诉我,说那小孩就是鹦鹉,实验成功了。   8月19日,我真心劝解他们停止对孩子的实验,他们很爽快就把孩子交给我,让我养在福利院。   9月7日,主星传来消息,说要换院长,我应该是被盯上了。我阻止不了他们在地下实验室进行的研究,也没办法出去告发,我愧对上帝。   之后的笔记愈发凌乱,安妮翻到笔记中期,发现已经是几年后的记录。   3月17日,我无力保护孩子们,我该下地狱……   夏一阳心里一阵发寒,猜测这应该是上任院长多尼的笔记。到这里笔记并未结束,之后换了个人的字迹续写下去。   4月1日,是他们害了院长。   4月4日,身体里有虫子在爬,他们说这是成功变异的特征,这些虫子会成为我的武器,我必须学会掌控它们。   4月7日,他们督促我好好读书,让我去往外面,我的身体被改造,基因程序里有一个目标,一个必须杀掉的人类。   4月18日,他们说,我得学会隐瞒自己的等级和能力,强控系,SS,人类会畏惧这样的能力?   5月12日,院长还没来接我。   5月,我的身体能孕育强大的变异体。   7月,需要更优质的精.子,培育更强大的变异体,越强越好。   9月,他们全都该死,全都该死。   ……   12月,我终于得知目标的名字,那个人叫宴云景。   夏一阳心脏猛颤,他愣愣地盯着笔记本上被笔尖用力压出凹痕的“宴云景”三个字,结合笔记立刻断定,后续写笔记的人是西维拉!   而此刻,西维拉正就和宴云景待在一起!   他从未紧张到近乎窒息,安妮看到这些内容,也不禁浑身发冷。就在这时,云鸽的光脑突然来了通讯。   夏一阳望过去,正好看见向他走来的云鸽。紧接着,对方递过手环说:“说说话吧小家伙,是陛下。”   通讯那头只有细微的呼吸声,夏一阳立刻跳到云鸽手腕上,低头凑近光脑急切咕咕:“云景!你在?”   那边短暂安静后,传来宴云景稍有些沉的嗓音:“嗯。” 第27章   逼近主大陆的上万条鬼鱼被屠戮殆尽, 站在大陆接口平台上的宴云景手持光脑。在他身后,已经碎掉第四个精神力阻隔手环的凌小丁擦擦脸上的汗,默默站在远处。   宴云景听着光脑那边小鸟的声音, 平淡的情绪与周身几近失控的精神纷乱是两个极端:“海里的东西死了, 你似乎很失望?   站在他身后的西维拉垂着眼,面无表情,像个没有生命的傀儡。   光脑那边,鹦鹉叽叽咕咕叫嚷,呼唤:“云景。”   宴云景垂眸:“嗯。”   此时,北海群岛乐安福利院的地下违规实验室里, 夏一阳急得跺爪子,他低头轻啄云鸽的手环, 急于把在笔记本里看见的事告诉宴云景, 但说不出长句,且又担心西维拉就在宴云景身旁, 怕一说出口, 西维拉就会立刻对宴云景动手。   云鸽将小鸟的焦急看在眼里,他瞧见安妮蕾亚递来的笔记本,匆匆扫过内容, 目光骤然一凛。另只手安抚鹦鹉, 低声:“别担心, 我会告诉陛下。”   夏一阳仰起头蹭了蹭云鸽的手,这时, 光脑那边的宴云景开口, 话是对云鸽说的:“它id吊坠上有我的通讯,打开拨给我,你去忙你的。”   云鸽照做, 他明白此刻宴云景很需要小鸟的声音。打开ID吊坠拨过去,如此,小鸟的每一声都能传过去。   违规实验室数据繁杂,苏利时一人应付不来。云鸽把鹦鹉放在安妮蕾亚肩头,示意她保持安静,拿走笔记本快速翻看,眉头越皱越紧。他记录关键内容发给宴云景,这才去帮苏利时。   这边,夏一阳知道吊坠连着宴云景的通讯,安妮带他在实验室找线索,他就蹲在肩头仔细听那头的动静,时不时低头轻啄ID吊坠呼唤:“云景。”   每一声,对方都会给出回应。   沉寂许久的星帝网某直播间,在小鸟第四次轻啄吊坠时突然亮起。起初进直播间的人都发出不确定的问号,直播间人数不断波动,大家反复进出,反复确认。   【这是……???】   【我们又被释放了吗?】   【真要命,我们几天没见到小鸡了?】   【听说阿波罗彻底禁止外来星球人员到访了,最近那边情况怎么样啊?】   【我有住在阿波罗的朋友,渠道消息,听说情伤事件是真的!】   【苍天!请别传谣,把直播间封了你赔我啊?】   【啊啊啊啊是好久不见的小鸡先生!】   【看不到小鸡的胖脸,该死的镜头!】   完全没意识到直播间已打开的夏一阳动了动爪子。安妮的肩膀比宴云景和云鸽的窄不少,他得时刻调整站位才不会掉下去。他身体一晃,吊坠也跟着晃,镜头剧烈摇摆,始终拍不到鹦鹉,画面抖个不停,根本看不清所处何处。   【住手啊小鸡先生,要晕了,别晃别晃…】   【呕呕呕……快停下……】   【大家太有意思了,话说小鸡这是在哪儿? 】   夏一阳隔会儿碰碰吊坠,执着地呼唤:“云景。”   那边不紧不慢回应:“嗯。”   小鸟咕咕:“回来,安全。”   吊坠那边答:“很快。 ”   【噢,陛下多么耐心呀。】   【小鸡先生有分离焦虑症!它好粘陛下!】   【老天,这对话简直可爱极了!】   【所以现在小鸡和陛下分开了吗?】   【我找到家里最漂亮的袋子,有和我一起去偷小胖鸟的吗?】   夏一阳说话依旧艰难,即便当了很久鹦鹉,还是没能掌握灵活发声的方法。他喊出的声音小鸟音很重,也说不出长句,好在宴云景每次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安妮带着他在实验室转了两圈,没发现特别有用的线索,却看见不少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   许多实验台上有干涸的血迹和抓痕,一人一鸟吓得匆匆扫几眼就赶紧转移。   远处试验台前,苏长官和云鸽中校脸色愈发凝重,夏一阳捕捉到他们言语中的关键词——恐怖组织、违规实验、改造变异体……   他直觉,这些词组意味着危险。   夏一阳动了动,低头正要啄ID吊坠喊“云景”,忽然发现吊坠闪烁着红点。这红点很眼熟,不妙感涌上心头,他猛地惊觉,慌慌张张左右环顾,连啄几下安妮的耳垂。   “怎么了?”安妮正低头翻笔记,察觉到耳垂动静,扭头看向小鸟。   夏一阳挺起胸脯晃了晃:“吊坠。”   安妮眨眨眼,歪头:“吊坠?”   与此同时,直播间里的星帝网友们惊觉,纷纷刷屏。   【小鸟发现我们了吗?小鸟小鸟!!】   【该死,它绝对爱我们!】   【主神在上!千万别让我逮到这只小鸡,不然我一定会忍不住亲死它!!】   【我的小甜心!!!】   【小鸡先生小鸡先生,我是您的粉丝!!】   夏一阳心急如焚,生怕直播会泄露他们的调查行动。一着急舌头就打结,叽叽咕咕半晌才找回语言能力:“吊坠!直播!”   安妮又眨眼,目光缓缓聚焦在小鸟吊坠上:“直……播?”   这时,直播间里的大家终于察觉到事情不太对。   【我怎么觉得小鸡好像是想关掉直播?】   【不要哇!!!】   【小鸡我们还能再见吗?再见又是什么时候呢?】   【小鸡先生不要呀!我们已经坐牢好几天啦!!】   安妮瞬间反应过来,迅速带着小鸟转身面对墙壁,用身体挡住后面的试验区,刚伸手准备去碰鹦鹉脖子上的吊坠,通讯那头沉静许久的宴云景忽然出声。   “不用去碰它的吊坠,直播已经关了。”   安妮的手悬在半空,尴尬地捏了捏指尖,轻轻“哦”了声。正要缩回手,鹦鹉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心,明显是在表达感谢,接着她听见小家伙说:“安妮,好。”   安妮那点儿尴尬瞬间烟消云散,又见小鸟伏下身,低头对吊坠说:“云景,好。”   那边依旧是淡淡一声:“嗯。”   安妮收回手,摸了把脸,遮住眼睛,努力压住上扬的唇角。她早就发觉了,陛下十分冷淡疏离,回应小肥鸟的话却句句不落,这其实是很温柔的吧?   经历直播误开的小插曲,夏一阳之后触碰ID吊坠时谨慎多了。毕竟这不是他第一次莫名其妙打开直播间,他决定与宴云景汇合后,让对方调整调整吊坠的功能。   过了些时候,苏长官和云鸽中校调出所有数据,全部打包发给主星的罗林博士,也给宴云景转发了备份,离开时还带上了那本又厚又旧的笔记本。   从地下室出来时,外面天色已有些暗沉。福利院已经清理完毕,众人离开山林,返回悬浮车接口平台。   “陛下得守着主大陆,我们这边事已办完,就由我们返航去和陛下汇合。”云鸽把鹦鹉放在肩头,在兜里翻找,又到悬浮车上寻觅,疑惑思索后,下车问大家,“谁有吃的?瓜子、饼干之类的?”   话刚落,原本没精打采的夏一阳立马挺直胸脯,探头张望。   “我、我这儿有面包!”远处一名寸头军官拿着袋面包走来,拆开外包装后说:“是谷物面包,纯天然无添加!”   军官满眼期待地看着云鸽肩头的鹦鹉,递上一整块面包。夏一阳左右探头找下嘴的地方,这时云鸽笑着提醒:“帮它撕成小块,小家伙吃不了太多。”   军官立刻把面包撤走。   刚张嘴准备咬的夏一阳:“……”   他默默闭嘴,扇扇翅膀装作很忙,掩饰那点小尴尬。   面包撕成小块后,夏一阳得到一片,他就着军官的手轻轻啄食,小鸟食量小,很快就吃饱,随后仰头对满脸期待的军官说:“谢谢。”   军官眼睛亮了亮,回应“不客气”后,快速退回自己悬浮车所在位置。   夏一阳听见那边一群军官小声交谈。   “嘿!你真幸运,刚才是不是摸到那小可爱了?”   “我也该带些食物来的,真可惜。”   “它是不是很好摸?”   “它看起来就很圆润,肯定好摸极了!”   夏一阳探头:“咕?”   云鸽用瓶盖递了点水给他,他便没再去看那边。   返程时车队开得很快,比来时少花了半个小时。夏一阳有点晕悬浮车了,后座的安妮也晕了一路。这下他算是明白,为什么来时车队速度不快。   夏一阳直接晕睡在云鸽身前的兜里,醒来时迷迷糊糊,闻到熟悉的气息,睁眼往上看,是熟悉的脸。   小鸟翻身扭动,站起来又蹲下,歪着头直勾勾地盯着宴云景。   此时天已完全黑了,三位军官正在汇报情况。在宴云景另一侧,是被束缚器控制的西维拉。   “地下实验室的数据已经全部交给罗林博士。”云鸽看着光脑投射出的银蓝色光屏,神色凝重,“他已经确认了,那是数据,就是改造融合异形和虫子的非法组织,做过上百起实验,部分实验体……”   云鸽说到这儿咬了咬牙,声音发颤,“是福利院的孩子。”   夏一阳震惊,更泯灭人性的还在后面。云鸽继续汇报:“数据显示,上百起实验里,只有一起实验成功,实验体融合了蠕虫和鸟类基因,被改造成为强控系变异体。”   众人的目光落在西维拉身上。她始终垂着头,黑色长发遮住了神情,听了这些也毫无反应。   “陛下,”凌小丁收回目光,拿着新的数据报告说,“这些是清理海面的部队收集的样本,他们在部分鬼鱼碎块里发现了变异长虫。”   鬼鱼属于强控系,体内竟有变异体虫子……   宴云景接过资料翻看,语气平淡地问:“海里的鬼鱼是你操控的?”   西维拉眼珠动了动,没出声,只咧嘴轻轻笑了一下。   “你的目标是我?”宴云景放下资料,看向她,“驱使群居鬼鱼,引发陆地校园精神力暴动,借休惊动主星,就是为了让我关注这件事?”   西维拉依旧沉默,只是笑不停,肩膀微微耸动。   “实验室的主谋是谁?”宴云景似乎没了耐心,低头俯视着她,“‘他们’是谁?”   西维拉什么都不说。   宴云景侧眸看向云鸽,后者心领神会,点开另一份资料汇报:“高感勘测队伍连夜对阿波罗星做了地外生物检测。目前,海域已清理干净,陆地上也未发现异形和虫子。那几十个精神力衰竭的主大陆负责人已全部撤职监禁,接任者将由大陆民众投票决定。”   云鸽抬头:“陛下,阿波罗此行任务已完成,海洋和陆地的后续处理是长期工作,已告知当地驻军该如何处理。”   如今,此行最大的遗留问题,就剩西维拉。   罗林博士强烈要求将西维拉带回主星试验区,他刚传来消息,从数据中发现一个惊人的事情。   西维拉最初的基因仅属于鸟类,并非鸟类异形。了,换言之,她起初不是怪物,只是一只鸟。   鸟变成人,光是这点,就足够令人震撼。   ***   返程迫在眉睫,大家都忙碌了起来,深夜无人入睡,整晚都在筹备返程事宜。天快亮时,主星来的军队终于准备启航。   笔记本和实验数据显示,西维拉是强控系双S精神力持有者,危险程度超过在场所有军官,仅次宴云景。最初学院记载她是F级精神等级,那些全是假的。能控制虫子、驱使鬼鱼群进攻陆地的人,也只有宴云景能亲自押送。   这是艘改造星舰,设有抵御精神力的束缚室。室内,戴束缚器的西维拉安静坐在中央独椅上,双手反绑在身后,与椅背捆在一起。   星舰机舱内,宴云景持续施压,用精神力控制室内的人。夏一阳身边的精神力阻隔手环碎了又碎,如今已是第四枚,小鸟看着又开始崩裂的手环,抬头望向站在数据面板前工作的宴云景,只见对方从容不迫的又拿出一枚手环,打开放在他身边。   夏一阳:“……”   他依稀记得,这玩意好像不便宜……   小鸟其实没受到精神力的影响,他明白宴云景是为了以防万一。但眼睁睁看着价值几百万的手环碎掉,夏一阳难免有些心疼。   他仰头咕咕叫,想提醒宴云景,对方没看过来,只是抬手轻轻点了点他的脑袋。   小鸟立刻听话,安静蹲在旁边,用圆润温暖的羽毛盖住冰凉的爪子,低头盯着又开始碎裂的手环。   返回主星还需不少时间,此时他们正身处宇宙。远处束缚室里,一直低头的西维拉动了动,动作僵硬得像被操控的提线木偶。她抬头看向玻璃隔罩外,目光紧盯台面上黄绿色的鹦鹉,随后又落在宴云景身上。   周身被强压笼罩,根本无法挣脱,她只是笑了一声,便又低下头。   昨晚军队通宵未眠,夏一阳虽然在宴云景兜里有机会睡觉,却也没睡踏实。现在环境安静,瞌睡立刻来袭。小鸟蹲在哪里,哪里都能当窝,他脑袋一点一点往下埋,趴在精神力阻隔手环上,眼睛眯成条缝。   一只手伸来,把他脑袋下面即将碎掉的精神力阻隔手环拿走,换了个新的,又把小鸟窝拿过来,把鹦鹉放了进去。   夏一阳舒服了,很快就睡了过去。   睁眼又是梦,他站在一片草坪上,天空是紫色,四周的建筑缠绕在巨型藤蔓之间,很像放大版的鸟巢。   是陌生的地方。   夏一阳立刻警惕起来。   他环顾四周,低头看,发现自己身上穿了套白色衣裳,下巴没入高领里,拉链拉到最上面。   空中有一群飞鸟飞过,转瞬消失。   “你好啊。”   熟悉的声音,是西维拉。   夏一阳转身,看见同样身着白衣的西维拉。她长发束起,腹部平坦,安静伫立,端庄优雅。   夏一阳蹙眉:“这是我的梦?”   “不算。”西维拉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个淡淡的笑。 第28章   夏一阳:“什么意思?”   西维拉摇头:“聊点别的, 我好不容易等你睡着。我的精神力只能抵挡他一会儿,再过片刻,他就该冲破我的屏障找来了。”   夏一阳不太理解她的话, 只见她那双紫眸再度望来:“你好像忘了, 这里是我们族群生活的地方,一个与世隔绝、鲜有人知的星球。”   西维拉观察夏一阳的表情,眯起眼:“之前看他的样子,似乎还不知道你能化为人形。现在来看你的反应,你自己好像也不清楚。”   “你说,要是他知道我和你是同族人, 知道你和我这个罪人是同个奇怪的物种,他会不会怀疑你?”西维拉的笑让夏一阳脊背发凉, 他突然想起上次梦境里跳楼的细节。   “是你?”他的脸色下沉,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如果你想从我脸上看到害怕和震惊,那不可能。我和宴云景就算有误会, 也能自己解决。”   西维拉收起笑容, 直勾勾地盯着夏一阳的眼睛:“你了解宴云景吗?他不会讲情义,在他眼里,对帝国的威胁都该被铲除。我现在就是那个威胁, 而你, 只要我告诉他你和我一样, 他就会怀疑你。 ”   夏一阳终于反应过来:“我和你是一样?”   西维拉是鸟,是……   他瞳孔猛地一震:“你是监控里那只鸟?”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西维拉抬头, 平静的双眼仿若藏着无尽深渊, 她往前迈一步。   “那些长翅膀的虫子,都是我孕育的。我的身体早就有了虫子的基因。我需要精神力强的人类精.子,才能培育出更强大的变异体。”   西维拉来到夏一阳面前:“阿波罗上等级高的人就那几个, 我试过不少人,最后一个是休。他只能算学院里的优秀者,性格跟我遇到的那些恶劣的人一样丑陋。”   “以前培育的变异体都失败了,后来我发现,我就差一步。”她轻抚平坦的腹部,低声说,“失败那么多次,原来只是因为孕期没吃掉孩子的父亲。”   所以休……被吃了?   夏一阳:“阿波罗上那几十个失去精神力的人,也是你?”   西维拉紧盯着夏一阳的脸,继续自顾自地说:“你应该看过我的笔记本,‘他们’赋予我孕育变异体的能力,我的基因彻底紊乱。前期的蛋因为没有父体血肉哺育,我只能将其放进虫母身体里。不过现在这枚蛋有休的血肉‘支撑’,肯定能独自破壳。”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夏一阳看着她:“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   “说为了报复人类,有点太虚假了,不过确实有这因素。”西维拉后退一步,随意摆弄头发,“更多是因为我被植入多种基因,很多时候身不由己。发情、以及特定时期,身体里的虫子基因就会驱使我去交.配。我早不在乎那些,至于为什么要告诉你……”   西维拉压低声音,仅让两人听得见:“你猜我这些话是说给你听,还是说给偷听的他听?”   夏一阳怔忪,他下意识四处张望,没见宴云景的身影。   “他肯定会起疑心。”西维拉轻声嗫嚅,“为了杀他,我研究了他很多年,他绝对会铲除一切对帝国的威胁,包括与我是同类的你。”   “我的基因程序里有一条死令:用我的生命,去杀死宴云景。”   西维拉仰头望天,双手轻抚平坦的腹部:“不过,我大概是做不到了。”   梦境陡然崩坏,夏一阳稳住随着坍塌世界摇晃的身体,看见西维拉身后不远处,破碎世界之外,出现了宴云景的身影。   他的心跳加快,窝里的小鸟骤然惊醒。夏一阳感受到一股阴恻恻的寒风,睁眼就听见窝外传来窸窣声响。   小鸟爬出小窝,恶臭袭来,迎面扑来深渊巨口。他甚至还没反应,巨大的口器被一把铁器贯穿。满身黏液的巨虫嘶嘶惊叫,瞬间逃窜得不见踪影。   夏一阳被宴云景捧起放入衣兜,他听见宴云景对光脑通讯沉声说话:“拉开与我这艘星舰航行距离,加强精神力阻隔。”   夏一阳脖子上被套上两个阻隔手环,随后,他目睹四周空气翻滚器具悬空,又倏地发现束缚室内的西维拉垂着头,腹部有个血淋淋的大洞,鲜血和黏液不断流出。   随着精神压迫不断加码,舰体内部器具碎裂,夏一阳脖子上的阻隔手环也不堪重负,那条虫仍未被逼出。   在宴云景收力的同时,星舰操控台显示屏全部亮起红色报警灯光。夏一阳紧张地贴着宴云景,听见光脑手环里不断传来云鸽的呼唤。   “陛下!您还安全吗?”   “这里是列队三号星舰,距主星还有半程距离,最近的太空站在九百公里以外,是否前往停泊?”   那条破坏星舰的虫子从机舱缝隙里游出,宴云景看着显示台上一片通红的警示,单手护着胸口的鹦鹉,回复通讯:“来不及,云鸽,通知队列拉开与我舰的距离,星舰一分钟后爆炸,注意躲避气浪。”   他看向远处逐渐逼近的怪物,伸手捞起鸟笼里的食盒塞进衣兜,打开多人通讯:“听着,你们返回帝国后,以帝国事务为重。在我回去之前,我的权力交给皇甫凛,云鸽你协助他。告诉所有人,包括我的母亲,违抗者按帝国法处置。先处理好事务,不必急于寻找我。”   通讯里,云鸽、苏利时和凌小丁全部沉默。   宴云景:“说话。”   三人才出声回应:   “明白!”   “明白!”   “明白!”   结束通讯前,云鸽气息颤抖:“陛下,愿您一切安好!”   宴云景“嗯”了声,切断通讯,单手护住兜里的鹦鹉,抬眸,红色的眼眸闪烁,宛如伺机而动的猛兽。   只是一瞬间,盘旋而来的怪物立刻被绞碎,恶臭四溅。   宴云景扫了眼束缚室内已经死亡的西维拉,带上鹦鹉前往胶囊保护机舱。   夏一阳知道那怪物死了,此时情况危急,刚才又听了西维拉那么多惊人言语,他心情又慌张又复杂。   很快,星舰的红色警报开始倒计时。夏一阳窝在宴云景衣兜里,对方躺进胶囊保护机舱,舱门关闭,寒意袭来,四周灰暗看不见任何东西。宴云景温热的手捂着他的背羽,对他说:“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夏一阳心脏狂跳,心想这节骨眼怎么睡得着?   颠簸和失重感接踵而来,托着他的手稳稳护着他,还不时用指腹轻揉他的羽毛,像是在安抚。   持续失重,夏一阳感受到无尽的天旋地转,这是胶囊保护机舱被爆炸气浪冲击推出后的体感。他难受极了,大脑和呼吸都有种濒死的窒息感,机舱虽挡了部分伤害,却难以抵挡更多。   恍惚间,一股力量环住他,外界的压迫感被挡去大半。夏一阳脸贴着温热的胸膛,紧闭双眼,努力听着宴云景强有力的心跳。   经过长达两天的漂流,胶囊舱进入某星球大气,朝着陆地直直坠落。   对时间失去概念的夏一阳疲惫到了极点,恍惚中,他仍能听见有力的心跳。平稳漂流到现在,再次体验颠簸依然很不适应,他双手抓紧身下人的军服,随即后脑被轻轻护住,腰上圈来一只手臂。   簸感越来越强烈,机舱开始预警。   “警报!机舱即将着陆!舱体受损面积64%!请做好着陆前自我防护!”   冰冷的电子声音重复预警三遍,夏一阳听得清清楚楚。紧接着,光脑里传出帕尼的声音:“陛下,根据帝国以往星舰失事记录,胶囊机舱受损面积超50%,跌落地面时肯定会大面积破损。为减轻您和这位……小可爱的受伤程度,建议您使用百分之三十精神力抵御冲击力。”   夏一阳怔住,头顶传来宴云景的声音:“你能连上星帝网?”   “抱歉,不能。”帕尼回答,“我断开了主大陆连接跟在您身边。刚才的数据是我日常学习所记录,希望能帮到您。”   宴云景“嗯”声。夏一阳感觉头顶被轻轻碰了下,刚想仰头,护住他后脑勺的手捏了下他脖颈。   “别动。”   夏一阳瞬间僵住,真就乖乖不动了。   “要着陆了。”宴云景嗓音有些哑,却依旧镇静,“我会缓冲部分冲击力。”   夏一阳眨眼,想回应些什么,按鹦鹉本能努力发音,张嘴却愣住了。   他咬到舌尖,唇齿触碰,舌头被咯出血。   夏一阳睁圆眼睛一脸茫然。   此时颠簸陡然加剧,他根本来不及细想自己似乎变成人这件事,双手紧紧抓住宴云景,埋头闭眼。   这是一场持久的、耗费心神的降落。   夏一阳的皮肤被刮得生疼,很快那些疼痛全部消失,腰间的手臂愈发收紧。一阵剧烈碰撞后,四周寂静无声。   “滴滴滴——”   “警告!警告!”   “舱体受损89%,已成功着陆,内部线路受损烧毁,请您尽快离开机舱!”   夏一阳不太灵活的动了动身体,撑起来又跌落,这似乎是长时间做鹦鹉留下的后遗症。   这时,光脑手环里传来帕尼的声音,同时,夏一阳感到周围热浪滚滚。   “陛下,舱体着火了,请尽快撤离机舱!”   夏一阳有点儿着急,被一只手按住身体,随即听见宴云景说:“先别动。”   于是他立刻静止不动,紧接便听见帕尼说:“感应波检测到,您的左腿受伤了。”   机舱受损严重,部分钢板和材质扭曲,一块铁片插进了宴云景的左小腿。   夏一阳僵着不敢动,身下的人单手护住他脑袋,另一只手砸开身后紧闭的舱门,仅凭一只手就将沉重的舱门掀飞出去。   光线照进来,夏一阳闻到烧焦味,按住他后脑的手松开,上方传来声音:“能自己起来吗?”   夏一阳双手撑地,拼尽全力,从没觉得身体如此难以操控,费了好大劲撑起,低头对上宴云景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   他张张嘴,看似欲言又止,其实是还没完全找回说话的能力。   时间不容耽误,夏一阳皱紧眉,龇牙咧嘴地起身,宴云景单手护住他的腰,借了些力,他终于成功翻出机舱。   出来没多久,一件外套落在他头上。夏一阳抱着身子喘气,仰头看向宴云景,艰难发声:“谢、谢谢……”   这件外套已经被烧毁了部分,夏一阳匆忙裹在身上,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抱了起来。   他双脚腾空失去平衡,凭借本能双手抱住宴云景的脖子。   一阵凉风扯过,宴云景抱着他远离起火的机舱,他静静看着越来越远的舱体,忽然想起帕尼管家的话,低头看向宴云景的腿。   走路有些颠簸,但宴云景似乎毫不在意,那腿上还插着一块巴掌大的铁块啊!   “你、你……”夏一阳的手拍拍对方的肩,“腿,腿!”   宴云景:“没事。”   哪里像没事啊?!   夏一阳光看着都觉得疼,他抓紧宴云景的衣服。随着他们越走越远,机舱“砰”的一声炸开,爆炸冲上天,掀起的气浪波及过来,将两人的头发和衣服吹在风中胡乱的扯。   夏一阳眯起眼睛,他的脑袋被宴云景的手摁住,对方用身体为他挡住了大部分伤害。   气浪裹挟着残渣,重重撞在宴云景背上,一声闷响传来,夏一阳心脏猛颤,双手下意识更紧地环住对方。   等一切归于平静,尘土落下,宴云景的腿终于有点支撑不住,他再向前跨出一步,来到坑洞边缘,倒下前翻个身,背朝坑洞斜坡躺着,仰头望着灰暗的天,待胸膛起伏平缓后才松开双手,卸去浑身力气。   夏一阳被沙尘呛得不停咳嗽,他双臂撑着身体,想从宴云景身上起来,一次起身失败,二次还是失败。   夏一阳:“……”   很悲壮,他还是没找回手脚的正确使用方式……   于是他只能骑在宴云景身上,和对方大眼瞪小眼。   宴云景目光微敛:“不会说话?”   夏一阳眨眼,也是体验了一把言语重塑的感觉,比起开口,他率先摇头,然后才艰难发音:“会的。”   “嗯。”宴云景再度望天,“那就好。”   夏一阳有点脸热,不过很快冷静下来,尴尬肯定有,更多的是紧迫感。他的双手撑在对方身体两侧,起不来,宴云景也没打算帮他,于是他只能再次提醒:“你,腿。”   宴云景缄默不言,好一会儿,右手抬来,轻轻捏住他的下巴,眯起眼:“夏一阳?”   莫名的,夏一阳心跳在变快,他张张嘴,低声应道:“嗯。”   他其实没反应过来,宴云景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这时,贴心的帕尼管家将光脑里记录的笔记投射出来,正是之前夏一阳偷看宴云景光屏时看到的内容。   —12.14下午,梦。   浅金头发、耳羽(白)、夏一阳。   夏一阳想起来了。自己之前做梦梦到过对方,不出意外,宴云景肯定也是同样的情况。   他的表情被宴云景尽收眼底。夏一阳还在胡思乱想,身下人突然起身,伸手按住他的腰。许久没做人的夏一阳浑身敏感,隔着军服被碰一下,身体猛地发颤。   宴云景仰头看向天空:“没时间闲聊了。”   天空在瞬息之间变得灰暗,夏一阳仰头,看见翻涌在他们头顶上方遮天蔽日的黑色,高速振翅的动静掀起层层风浪,将风沙卷起弥漫。   他定住眼睛,看清楚天空中那些巨型怪物,外形像苍蝇,头部扁平,口器里吐出来的却是红色的蛇信。   夏一阳脱口一句“要完”,立刻捂嘴对蹙眉看他的宴云景眨眨眼,他反应不及,又被单手抱起,双手惊慌的抱住对方的脖子,扭头看看地面,再看回来:“你的腿?”   舌头终于比刚才能灵活点,他才脱口而出,就被宴云景抱着跑出去,狂风裹挟着尘土扑面而来,夏一阳紧紧闭眼,耳边传来帕尼管家温和又淡定的声音。   “蝇蚺,群居类蛇蝇结合异形,A级战力系,等级不高,不会完。”   夏一阳搂紧宴云景手臂的手心虚地僵了僵 ,还没等他松口气,帕尼管家的声音又传来:“这颗荒星的具体情况不明,蝇蚺数量也无法确定,不过,帕尼相信陛下绝对能应对。”   夏一阳心慌的睁开眼睛。   不要随便立flag啊!!   一睁眼就对上宴云景的目光,这才发现自己的耳朵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一双白色浅金尾耳羽,被风刮着,正不停的拍对方的脸。   夏一阳尴尬一笑,凝神聚气,还真让他找到合拢耳羽的办法,于是他将耳羽拢在两旁脸侧,这才又眼巴巴的望向对方,抿唇挤出个笑。   宴云景左腿受伤,但他抱个人依旧能快速前行,不过要杀出重围,还是得使用精神力,爆开一条血路后,他边向前边问怀里的人:“精神力对你有干扰吗?”   夏一阳正紧张的盯着后面穷追不舍的怪物,闻言严肃摇头:“没。”   他的嗓音清润,像山间里浸出的一股冷泉水,仅一个字,宴云景使用过量的精神力就稍有修复。   宴云景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带着人逃跑,可他的精神力已经过载,相较当下的局面,他更不想出现精神力暴乱这种棘手的状况。   逃离蝇蚺的群攻并不麻烦,如果不出意外……   杀出一条道路后,意外出现了。   帕尼管家那道电子音弱弱开口:“陛下,这个数量好像有点不对劲……”   紧抓宴云景肩膀的夏一阳倏然僵住,低头看向光脑:“我、我就说!”   不要随便立flag!!   群居蝇蚺数量奇多,将天空遮得严实,天色愈发暗沉。这并非天气原因,而是远处又涌来更多。   部分异形会被强大精神力持有者震慑,可还有部分却反其道而行。对它们来说,强大精神力持有者有着致命吸引力,只要能吞噬其血肉,就能融合提升、突破等级。不出意外,蝇蚺正是那类不要命的异形。   它们孤注一掷,如潮水般蜂拥而上,妄图借此改变族群等级能力。哪怕只有一只成功,对它们来说都是胜利。   夏一阳被吓得不轻,眼睛被狂风吹得通红,他死死盯着后方天空扑来的怪物,不知不觉双臂越搂越紧。   直到抱着他的人沉声道:“别紧张。”   他猛地回过神,赶紧松了松手:“抱歉!”   眼见怪物步步逼近,夏一阳察觉状况不太妙,连忙双手轻敲对方的肩膀:“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跑。”   终于完整说出一句话,对上那双红眸,夏一阳才发现宴云景额头上已布满细密冷汗,是小腿伤口疼出来的,可宴云景神色依旧,问他:“手脚灵活了?”   夏一阳话头噎住,拧眉思忖,诚实摇头。   “那就待着别动。”宴云景目视前方,安静两秒:“说几句话。”   夏一阳表情怔忪:“说什么?”   “随你。”   夏一阳陷入思索,他以前很擅长故作开朗侃侃而谈,在人前应对自如游刃有余,从不会让话题冷场。可当下,他着实犯了难。   他紧张地瞥了眼身后紧追不舍的异形,耳羽贴着脸,仰头看向宴云景,憋出一句:“那个,我重吗?”   说完后悔,怎么会想起问这个?   “……”宴云景低头看他一眼,又抬眸:“太轻。”   “那——”夏一阳话到嘴边,又猛地闭上。一只巨型蝇蚺追上,吐出蛇信缠来,吓得他脊背紧绷,耳羽下意识护住双眼。紧接着“噗”的一声,无事发生。   他挪开耳羽看一眼,那怪物已碎成块,被风卷到后面撞倒了好几只蝇蚺。夏一阳心有余悸地长舒一口气,没想到头顶的宴云景倒先淡定开口:“不过,作为鹦鹉,你的确超重了。”   夏一阳无辜的望着宴云景的下巴,小声嘀咕:“那也是你喂出来的……”   这回轮到宴云景沉默。夏一阳偷瞄对方好几眼,一直警惕后面追赶的怪物,心里纠结:“…星舰上做梦,西维拉跟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宴云景:“嗯。”   夏一阳很想问宴云景听到多少,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对方连自己是鹦鹉都知道,那肯定都听得差不多了。   他攥紧手指,想起西维拉凑近他时低声说的话——他绝对会抹杀所有对帝国的威胁,包括和我是同类的你。   夏一阳前世内心其实是个挺拧巴的人,但他不想和宴云景产生误会。他紧张地看了面,又认真盯着宴云景的眼睛:“你会怀疑我吗?”   只见宴云景嘴唇动了动,还没等说话,一只巨型蝇蚺突然从侧面猛冲上来。它高速振翅掀起的气浪和力量割伤夏一阳挂在宴云景脖子上的手。   夏一阳眯眼“嘶”了一声,宴云景立刻皱眉,侧身躲开扑来的蝇蚺。刹时,撞在地上的怪物炸开,血液飞溅,宴云景手臂及时遮挡,让夏一阳躲过了这阵血雨。   这时宴云景忽然停下,帕尼管家急切的电子音传出:“陛下,前方两千米处,群居类S级地热虫正高速向我们靠近!”   夏一阳震惊,扭头看向他们前方。遥远的地平线上,一条细长的线正快速朝这边移动,那红色的线越变越大。近些才看清,是如长蛇般的红色群虫翻涌形成,所到之处,地皮上的枯草瞬间被点燃,浓烟直冲向天空。   地热虫的突然出现,让后方A级的蝇蚺放慢了速度,可它们仍不死心,又都朝中心的宴云景冲刺过来。   宴云景的精神力稍有恢复,但受伤的腿却不堪重负,卡在血肉里的铁块扎得太深,他脸上细汗已凝结成豆大的汗珠。   他将夏一阳放下,说:“现在没有精神阻隔手环,不留余地的释放精神力肯定会影响到你。”   夏一阳光脚踩在沙地上,嘴唇发白。左边的热气和右边的狂风不断逼近,他猜到了宴云景接下来要说的话,嘴唇微颤:“不……”   “东边,我给你开出一条路,你往那边跑。”宴云景直视夏一阳淡金色的眼睛,“找个安全的地方,再找机会和我汇合。”   “不行!””夏一阳紧紧盯着他,“你现在,不能再负荷!”   他被宴云景推开,对方神色很冷:“照我说的做。   夏一阳望着宴云景的脸,他心里闪过一瞬恍惚,对方是在保护他?还是已经不信任他了?   耳鸣阵阵,他忽然什么也听不见,放眼望去,四周火光冲天,风助火势,将他们团团围困。宴云景眼中流露出的情绪,让夏一阳难以捉摸。   地热虫和蝇蚺不断向中心圈聚拢。夏一阳很热,身上的衣服好像要被烤化。他察觉到后背一阵疼痛痒意。   他晃了神,大脑空白,凭借本能猛向前扑去,火海中,一头撞进宴云景怀里,双手紧紧抱住对方。   后背疼得像撕开一道口子,夏一阳再次睁眼时,金色双眸闪烁着异样光芒。   宴云景眼前展开一对漂亮的白色翅膀,翅膀羽毛的尾部染着浅绿。   他罕见的怔了几秒,旋即双脚离地,抱着他的人奋力扇动双翅,掀起层层气浪,冲破火光与绞杀,眨眼间便撞出了蝇蚺和地热虫的包围圈。   夏一阳双臂无力,根本抱不稳宴云景,全靠求生的本能支撑。他使不上力气的双臂与初次展开的翅膀一样止不住地颤。就在他恍惚觉察要搂不住宴云景时,对方双手环住他的腰。   紧接着,一只追上来的蝇蚺在旁炸开,恶臭弥漫血肉横飞,夏一阳的侧脸被宴云景的手捧住,飞溅物全都砸在对方手背上。   “你只管往前。”宴云景的嗓音不重:“其他交给我。”   夏一阳听见了,他后背疼得仿佛裂开,每扇动一下翅膀都像在撕扯伤口。他带着宴云景一头扎出蝇蚺卷起的火龙卷,慌不择路,朝着没有怪物的方向拼命飞。   强烈的求生欲赋予他无尽动力,到后来,他已经在极度紧绷中忘记疼痛,每次呼吸都像在下咽生锈的铁片,喉咙干涩发疼,翅膀沉重得像灌了铅。   直到抱着他的宴云景说:“找个地方降落。”   夏一阳疲惫不堪,模糊的目光扫视下方,最后锁定一处枯木丛生的高坡顶,带着宴云景朝那边飞去,却在空中盘旋许久,久到宴云景问他:“下面又有异形?”   夏一阳呼吸乱得一塌糊涂,摇头:“没……”   末了艰难咽口水,苦涩道:“我不会降落……”   宴遇景缄默片刻:“下去,距离近了先放下我。”   夏一阳听话照做,又盘旋几圈,找准时机松手,让宴云景落下。距离地面还有一段,宴云景轻松着地,单脚一撑便稳稳站住,随后朝夏一阳伸出双手:“来。”   夏一阳心跳如鼓,实在累到极点,后背又疼痛难忍,他紧盯宴云景,下落时伸手,面对面栽进对方怀里,没了一丝力气,没骨头似的挂在宴云景手臂上,大口喘气。   这感觉,比体测一千五还要命……   夏一阳瘫趴在宴云景身上,体力严重透支,身体和翅膀止不住微微痉挛,脸颊旁的小耳羽没精打采地耷拉着,迟迟缓不过劲。   他的脸无力的搁在宴云景肩膀上,累得阖上眼睛,喉咙反复吞咽,十分难受的说:“我好渴……”   说完又张张嘴:“你帮我看看,我的背是不是坏了?”   宴云景把人抱稳,低头看一眼:“没有。”   “可我觉得好像撕裂了,这对翅膀也收不回去……”夏一阳一直小声叭叭:“它们从我背上长出来的,那里肯定坏了……”   看着背上穿破军服伸长出来的翅膀,连接处是夏一阳白皙的皮肤,衔接完美,像是天生就长在身上,既没穿破皮肉,也没有出血,于是宴云景还是说:“没坏。”   夏一阳静了几秒,动动脑袋:“我好渴,怎么办?”   宴云景将他的翅膀拢了拢,单臂把人抱起:“渴了就别说话。”   说罢打开光脑,确定连不上帝国网络,也没信号,没办法向外界发送消息。   “陛下,帕尼记录的资料里,帝国境内荒星没有地热虫,这颗星球很可能已不在帝国范围。”   宴云景打开光脑自带的微型勘测系统,抱着夏一阳下山,一路畅通无阻。   这星球植被稀少,存活的都是生命力顽强的,整座山全是枯木枯草,到了山脚,才发现一株像仙人掌的绿色植物。   “巨型刺株,果实里有充足的水分,有轻微毒素,不伤人。”帕尼管家贴心提醒,“小心尖刺,非常锋利,别扎到嘴。”   埋在宴云景肩头的夏一阳迷迷糊糊抬头,通篇就听见“毒素”二字。他看看果实,又看看宴云景,只见对方直接摘下长满尖刺的果实,又放下他,去掉尖刺递了过来。   “……”夏一阳眨眼,看着这绿油油的东西,耳羽耷拉,“没有别的吗?”   宴云景将其收回,自己喝一口,面无表情:“现在可以了?”   夏一阳匆忙捧住果实:“可以了可以了……”   宴云景双手环抱,好整以暇看着低头喝水的人。夏一阳发色浅金,眼睛与发色相近 ,白色耳羽和身后巨大的翅膀颜色一致,羽尾都染着一抹不太明显的浅绿。   那双眼睛很明亮,狗狗眼型,五官柔和,脸很小。   宴云景收回目光,低头打开光脑勘测装置。检测后,确定有三处适宜前往的地方。   光脑只能探测到建筑群或金属设备多的区域,无法确定具体是什么,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他收起光脑,抬眸看向夏一阳,目光落在那双光着的脚上。皮肤很白,脚趾尖泛着红,踩在沙地里沾满了脏兮兮的沙子。   不多时,夏一阳喝饱了水,抬头长舒一口气,又看看手中的果实,递给宴云景:“你喝吗?”   宴云景接过,将剩下的水解决,这才说:“我们要去十五公里以外的建筑区。”   夏一阳就跟那个收到命令的军人般一下就站直了:“好。”   “翅膀能收起来吗?”宴云景问。   夏一阳蹙眉,低头,凝神静气,好一阵挣扎后,还真给收起来了,这次也很疼,但显然没上次那么撕心裂肺的剧痛,他脸上起了层冷汗,仰头对宴云景露出个灿烂的笑:“可以!”   “十五公里,预估三小时赶到。”宴云景垂眸在光屏上规划路线,面无表情地说,“你没鞋,路上我会背你,开阔路段你自己走,走不动就说。”   夏一阳听完立马皱眉,看了眼宴云景还在流血的腿:“报告,我有问题。”   宴云景抬眼:“说。”   “你的腿,”夏一阳指了指,“还在流血。其实我自己能走,沙地踩着很暖和。”   “噢亲爱的,你真是个贴心的小甜心。”说话的是帕尼管家,夏一阳瞧见银蓝色光脑屏幕闪了两下,那上面露出个电子微笑表情。   “不过我得提醒你,沙地踩着暖和是一回事,有些区域可有沙虫。你没穿鞋,沙虫会钻进你身体,啃食血肉、在体内产卵……”   “帕尼。”宴云景看了眼光脑。   于是帕尼管家麻溜的闭嘴了。   夏一阳被吓得不轻,感觉脚下像踩着滚烫铁板,双脚心慌地挪了又挪。   “这段区域没有沙虫。”宴遇景说,“比起我的腿伤,更重要的是在黑夜降临前赶到建筑区,不然夜晚会出没更多虫子和异形。   夏一阳抿唇:“我知道了。”   从山底启程,这段没有异形和虫子威胁的路,由夏一阳独自前行。他慢慢找回了控制手脚的感觉,可长途跋涉依旧艰难,走久了脚底就开始疼。   他没告诉宴云景,一直咬牙跟在后面,渐渐地速度越来越慢。又走一段,前面的宴云景突然停下,没留意的夏一阳一头撞在对方硬邦邦的背上,隔着黑色紧身训练服,磕得额头生疼。   没等他缓过神,双脚就离开沙地,他被宴云景抱了起来。夏一阳紧紧抓着对方肩膀,许久没吭声,等脚底疼痛缓解了些才说:“谢谢你啊……”   宴云景:“刚才说了,走不动直接告诉我。”   夏一阳心虚的“哦”了一声。   他暗自叹口气,很快又振作起来,低头捧着宴云景扔来的光脑,紧盯路线,发现连三分之一都还没走到。   接下来的路程,夏一阳累了就直接告诉宴云景。经过沙虫区域时,宴云景一直背着他走。   历经三个多小时,两人终于在天黑前赶到了目的地,一座废弃实验所。   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打开实验所的门,进去后关上厚重的巨门,四周瞬间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这时,夏一阳手中的光脑自动亮起,帕尼管家贴心提示:“两位冒险家,已为你们检测完毕,这个实验所内部安全,没有异形和虫子侵入。”   夏一阳认真点头:“谢谢帕尼管家。”   “哦,不用跟我客气小可爱,电源装置在直行五十米后左转的电房,期望你们能修好电源,帕尼快没电了。”   夏一阳震撼,紧跟着已经在往前走的宴云景,低声问:“管家不是太阳能的吗?”   “你是说太阳?”帕尼疑惑,“星帝国有人造太阳,能用来充电,不过这里是荒星,阳光稀薄,你刚才也看见外面一直雾蒙蒙。而且,现在那颗太阳对外释放的能量不多了,作用不大。”   夏一阳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然后又一头撞上宴云景的背,惯性后仰,被对方伸手按住肩膀。   “看路。”宴云景提醒他,旋即转身进入电房,夏一阳紧随其后,在后面帮忙照明。   电房空间很大,由此可见,这个实验所规模肯定不小。修复电路的过程十分顺利,主要是宴云景很厉害,夏一阳完全摸不着头脑,他曾经做过最大的电路活,就是亲手换过出租房里的一个灯泡。   想起那次经历,他竟莫名有点小骄傲。   很快,宴云景将电路修好,起身接过夏一阳手里的光脑,离开电房往实验所里行走。   沿着进门的路继续深入,来到内部,宴云景在偌大冰冷的实验室转了一圈,停在某个试验台前。   夏一阳安静站在后面,紧接着,宴云景把光脑扔给他,并说:“自己去转转。”   说罢进入另一扇门。透过玻璃,夏一阳看见对方躺进一个胶囊机舱。   “那是治疗胶囊机舱。”帕尼向夏一阳解释,“不过是很老旧的款式,光脑探测波感应到,陛下的腿伤到了骨头,恐怕很难修复。”   “那怎么办?”夏一阳担忧的看着里面的机舱。   “别担心,绝地求生你们都做到了,没什么能难道陛下。”帕尼温柔宽慰,“你先去探索实验所,摸清这里的物资情况就靠你啦。”   夏一阳顿感责任重大,又看了眼已进入机舱的宴云景,才转身去勘察其他地方。   实验所非常大,他在各个试验区穿梭,并在光脑面板上记录路线,来到储藏区,翻遍了所有柜子和架子。   “这是什么?”从里拿出个小罐,夏一阳低头问帕尼,“罐头?”   光脑闪烁几下,扫描成功,帕尼温柔道:“是军用罐头,还没过期。”   夏一阳眼睛亮了亮,拧开:“我尝尝……”   里面有点像黄桃,他抿了一口罐头里的水,五官立刻皱在一起:“好酸!”   温柔的帕尼管家电子音拉长:“啊……抱歉,忘了提醒你了小可爱,这是酸口的。”   夏一阳嘀咕:“……你是故意的吧?”   他又翻出两个罐头,确认味道正常后,小心翼翼抱在怀里,打算带回去给宴云景。   记录好食物储存室的路线,继续去探,他走进个不大的房间。里三面白墙,一面是镜子,柜子里有许多同款但型号不同的白色套装。   令他惊讶的是,这后面竟然有个浴室,尝试放水,还真放出了热水。   “这种没损坏的实验所一般都有储水库,电路修好,其他就不是问题。”帕尼温和的说,“已经为你检测过,水很干净,放心去洗个热水澡吧。”   “谢谢帕尼管家!”夏一阳挑了件合身的衣服,把光脑和罐头放在外面平台,弯腰轻轻拍拍手环,“你在这儿等等我。”   “好的,希望你出来不要忘记帕尼~”   洗完澡穿上新衣服,换下来的军服已经破烂不堪,但夏一阳没扔,洗净后挂在外面架子上,才又去镜前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耳羽还没收回去,尝试用收翅膀的方法也没用,他洗澡时顺便清洗了耳羽,冲出不少沙子。   镜子里的人就是他自己,连脖子上那颗痣都一模一样,只是发色变了,不再是从前不太健康的深棕色,变成了轻盈的浅金,这倒和金头凯克鹦鹉的颜色有些像。   身上这套衣服很合身,白色高领棉衣,拉链拉到顶刚好能埋住下巴,十分暖和;裤子也是配套的白色,手臂和双腿外侧有两条黑线,看起来挺酷。   夏一阳埋埋下巴,脚底有点凉,回神,才又去柜子里找出双黑靴子穿上,身上舒服了,就去抱起罐头和光脑,笑盈盈道:“我回来了帕尼管家。”   “欢迎回来。”帕尼感慨,“你真的很漂亮,我见过很多美丽的人,你是最漂亮的,哦对了,感谢你还记得我。”   夏一阳有些不好意思,抱着光脑和罐头,边记录衣橱位置边往回走。   实验所大得离谱,他绕了好久才逛完,抱着找到的两个罐头,步伐轻快得像满载而归的猎人,推开主实验所的门,进去后又转身小心翼翼的关好门,小跑着朝宴云景所在的胶囊机舱奔去。   没多久,机舱发出“滴滴滴”两声,舱门缓缓打开,先是舱内的治疗气烟涌出,消散后,躺在里面的宴云景睁开了眼。   夏一阳站在舱门外,歪着头看向里面,看清人后露出个笑:“欢迎回来。”   宴云景很快恢复意识,目光移动,看见那张明媚灿烂的笑脸,和记忆中梦里的那张脸完全重合 。 第29章   宴云景目光一顿, 扫了眼对方的着装,看见夏一阳抱着东西,从治疗机舱中出来, 看他的人从俯身变成仰头。   “你的腿好点了吗?”夏一阳问。   宴云景“嗯”了声, 接过光脑,看清上面画满的详细路线图。   两人一前一后往主实验室外面走。   不多时,宴云景站定回身,从兜里掏出ID吊坠扔给夏一阳。   夏一阳手忙脚乱地接住,捧在手心,看着豆大的晶石吊坠, 弯起双眼:“我还以为丢了。”   宴云景不说话,安静的注视他。   太静了。察觉到气氛微妙, 夏一阳握紧手中的吊坠, 垂下手,抬头迎上宴云景淡淡的目光:“我觉得我可以解释。   宴云景转身, 朝线路记载的衣橱方向去:“吊坠可以改成手链。”   人走远了, 夏一阳看着对方的身影,目光下移,落在宴云景身上那条深黑色裤子上。破损布料下, 小腿伤口没有痊愈, 铁块已经取出, 血也止住了,但伤口依旧鲜红。   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罐头, 思忖片刻快步跟了上去。   两人中间隔了段距离, 抵达衣橱室,夏一阳就站在门口,他看见宴云景拿了套比他身上同款大很多号的衣服进浴室, 里面渐渐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静止几秒,走进去站在柜台前,小声问光脑:“帕尼管家,他的腿怎么样了?”   光脑闪烁两下,电子声配合他也跟着降低音量:“据检测,陛下的腿伤到了骨头,胶囊机舱只简单处理,无法治疗彻底。”   夏一阳扭头看向浴室,心里揪紧五味杂陈。他有些出神,直到浴室里水声突然停止,才猛地惊醒收回目光,又弯腰小声问:“那这个吊坠该怎么变成手链?”   “很简单,点击晶石表面调出光屏,在设置里修改佩戴方式,选手链式就行,”帕尼贴心提醒,“记得把尺寸改成适合人类手腕噢。”   “谢谢。”夏一阳站直,退到门口,低头摆弄吊坠,很快就把手链戴在了手腕上。   这时浴室门打开,热气率先涌出,他抬眼,正看见着一身白的宴云景出来,对方刚洗完的头发还滴着水,氤氲的热气让周身冷淡感散去不少。   夏一阳动了动唇,指向旁边说:“那边有干发装置。”   宴云景看他一眼,转身朝那边走去。   静音干发装置开启运作,宴云景站在柜台旁,低头调试光脑,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   渐渐地,夏一阳生出一点点尴尬,他低头盯着鞋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踩地板,看似佯装淡定,其实微微合拢贴紧脸颊的耳羽早已暴露了他的情绪。   就像鹦鹉形态时,尾羽可以展现出小鸟的情绪,尾羽高高翘起是兴奋,左右扫动是愉快,又扫又颤则是警惕。   如今人形态下,耳羽向下耷拉是没精打采,贴着脸时是紧张,情绪不错时则会轻轻扇动。   宴云景收回目光,不再去看低头盯地板的夏一阳。   光脑连不上帝国网,没办法发出消息,他得寻找其他离开这里的方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一阳站着出了神,发呆久后困意来袭,他打个哈欠,双眼泛起泪花,又偷瞧一眼宴云景。   此时对方头发已经吹干,并恰巧,宴云景关掉光脑投射屏抬起眼。   视线交汇,心跳一瞬猛跳,夏一阳努力镇定,露出个带着困意却真诚的笑。   “……”   没有回应,他抿直唇,低声嘀咕:“你说句话啊?”   宴云景朝他走近,路过门口时停下,低头看来:“想好怎么解释了?”   距离太近,夏一阳紧贴身后门,仰头缩脖子:“嗯,想好了。”   宴云景侧身离开:“跟上。”   一路向前,绕过几条洁白的长廊,来到了休息室。   实验所的休息室保存完好,只是被子等物品长久搁置没使用,肯定比不上家用的,但在这荒星上能有这样的环境,已经很不错了。   推开通道尽头的门进去,里面空间宽敞,没有小隔间,八张床铺并列拍着。   夏一阳站在门口,看见宴云景去到岛台,摘下手腕上的光脑放在充电平台上,随后转身,就靠着岛台前,朝他抬抬下巴:“说吧。”   他心里一紧,转身关好门走过去,在离宴云景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犹豫两秒,递上罐头:“你饿吗?”   宴云景缄默不语。   “……看来你不饿。”夏一阳尴尬地把罐头放在台上,认真道:“关于我的来历,其实我自己都不清楚。”   宴云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是真的,我在你书房待了那么多天,能想的都想了,能找的线索也都找了,当时有张明信片,我没多想……给扔进壁炉烧了。”夏一阳扯出个笑,“我不知道自己能变成人,虽说后来作为鸟的我的确有了人类意识……”   宴云景依旧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夏一阳:“……”   他的耳羽耷拉下来,没精打采:“你说句话吧,要不你直接问,我绝对知无不言。”   宴云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有人类意识?”   “在……抵达你书房的两天后。”夏一阳回答。   他这可没说谎,穿越过来时,本体鹦鹉的确已经在那房间待了两天。   “你会讲话。”宴云问,“为什么不说?”   夏一阳坦诚:“我不敢。”   “……”宴云景敛了敛视线,打开光脑上记载的内容:“梦里你是黑发,生活的地方很陌生。”   夏一阳汗颜:“我要是说我不记得梦里的内容,你信吗?”   这是实话,他只模糊记得梦里出现过宴云景。梦境究竟发生什么他不敢深想,前世的外貌特点全被宴云景记了下来,这情况很很不妙。   比人能变成鹦鹉更离谱的,是他其实是从传说中的“古地球”穿越而来的地球人。夏一阳心里直发虚,思忖这事得先瞒着,不然搞不好会被当成傻子,说不定还会加重宴云景对自己的怀疑。   夏一阳能感觉到,宴云景此时对他存疑,态度比起自己还是鹦鹉时,有了微妙变化。   “你的来历,你自己记不清楚?”宴云景又问。   “嗯。”夏一阳点头,耳羽随着晃动,“我到那间书房的第三天才有人类意识,作为鸟时的记忆,只能往前追溯两三天。”   到这里,宴云景不再提问,目光扫过岛台上的罐头,转身走向身后的床铺。   “你真不饿吗?”夏一阳瞧一眼罐头,不自觉咽了咽口水,对走向床铺的宴云景说,“帕尼先生说这还在保质期内,我挑的是常规口味,味道应该不会太差。”   宴云景平躺在床上,闭上眼,连躺姿都格外端正:“你饿了就吃。”   很饿并且很馋的夏一阳:“……”   他试图挣扎:“两罐很多的,而且你也很久没吃东西了。”   于是他看见宴云景睁开了眼,侧头朝他看来,不紧不慢道:“实验所里有营养液,我喝过。”   夏一阳晃神,目光悄咪咪观察那两罐罐头:“那好吧。”   说完又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然后发现床上的人还在看他,脸瞬时有些烫。   多没出息啊夏一阳!就两个罐头而已!   夏一阳在心里鞭策自己一通,热着脸坐在台前的椅子上,慢慢把两罐头吃得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来困意了,他后仰靠着椅背,仰头虚望着上方,又扭头去瞧床上闭着眼的宴云景。   他不动,屏住呼吸,去听对方的呼吸声,很均匀。   夏一阳坐直了些,单手撑着脸一直看着那边,许久,压低声音:“你睡着了吗?”   安静等几秒,没有回应。宴云景侧脸一动不动,呼吸起伏十分平稳。   “……”夏一阳垂眸似在思考,又轻声呼唤:“宴云景。”   他从椅子上下来,把岛台上吃空的罐头收拾了,这才蹑手蹑脚的朝另一边的空床走去,没走两步又停下,转身看向宴云景。   他盯着躺在床上的人,又瞧了眼床内侧叠整齐的棉被,眉头皱起。   受国人睡觉一定得盖肚子的习惯驱使,夏一阳轻手轻脚转身,又朝宴云景走去。   他在床边站定,低头静静看了会儿宴云景的脸,打量起这张床。床比宿舍的宽,比一般家里用的小些,要越过平躺的宴云景去拿里面的棉被,还不能把人吵醒,十分具有挑战性。   夏一阳有点心慌,犹豫半晌,在床边盘腿坐下了。他双手轻轻趴在床沿,歪头靠着手臂,目光描绘宴云景的五官,没忍住轻轻叹了口气,又小声呼唤:“宴云景。”   不出意外,没得到回应。夏一阳胆子大了些,轻轻说:“你别不相信我啊,我在这地方就只认识你一个人……”   说着闭了闭眼,静默两秒,像以前那样迅速驱散负面情绪,振作起来。   他眼神坚定,坐直起身,目光锁定床里的被褥,弯腰伸手去够。就差一点碰到时,夏一阳似有所感,紧张地瞥了眼床上的人,冷不丁对上那双平静的红眸。   他吓得哆嗦,一把抓住了棉被,身体倾斜过度向前栽倒,心里暗叫“完了”。   然人没倒下去,腰被双手擒住,触碰到他腰窝往上最敏感的那块痒痒肉,身体像有电流窜过,从头皮直麻到脚底。紧接着“嘭”一声响,眼前事物瞬间变大,衣裤散落在地上床上。   他被一只手稳稳揪出放在掌心,受到惊吓的夏一阳不停的踩踏爪子转圈,叽叽咕咕嚷了很久,一低头,又对上那双深邃的红眼睛。   小鸟静止,缓慢蹲下,对着宴云景:“咕……”   又心虚地挪了挪圆润的身体,用脸蹭了下对方的手指,顺速撤离。   宴云景静静看着鹦鹉,随后落下手,将其放在自己身上,轻揉小鸟羽毛。   熟悉的手法,夏一阳舒服又安心,他眯着眼任由对方帮他挠羽,嘴里不时咕两声,突然想起要紧事,睁开眼:“云景。”   宴云景看他一眼。   “盖、被子。”夏一阳抄着口小鸟音,跳到旁边的棉被上,用嘴叼住被角,又跳回来轻啄宴云景的手指,站在胸膛上歪着脑袋盯他。   爪子下的触感很特别,夏一阳心痒痒,没忍住来回踩了踩,低头一看。   是宴云景的胸肌!   小鸟羞赧,停止胡作非为的爪,往旁边跳,下意识就像以前那样跑去宴云景肩颈处窝着,没感觉到被子的存在,于是又探出脑袋:“云景!”   宴云景侧头看他一眼,先把掉落的衣服捡起放去一旁,这才捞起被子盖上。   “准备好睡觉了吗?”充满电的帕尼管家贴心提醒,“那帕尼要关灯咯。”   光脑连上实验所程序,帕尼获得关灯权限。夏一阳缩成一团,往宴云景身边靠了靠,等待帕尼灭灯。就在这时,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猛睁开眼。   现在这个情况继续挨着宴云景睡觉,好像很不妥!   窝在颈窝的小鸟僵住,宴云景则淡淡地问:“确定要睡这里?”   夏一阳静止,小心翼翼且十分不舍的离开了才捂暖的窝:“不、确定……”   等待关灯指令的帕尼温声说道:“两位冒险家,帕尼得提醒你们,这里可没有小鸟窝。要是让小可爱独自睡一张大床,睡觉中很可能会被厚重的被褥盖住发生窒息危险,毕竟小鸟的力气可掀不动那么重的被子。”   夏一阳张张嘴,被帕尼管家抢了先:“陛下受过军事化训练,睡觉一直平躺从不翻身。所以,待在陛下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小鸟嘴里咕咕,身体悄悄往床边挪,来到床沿,他正要张开翅膀飞向对面床铺,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停下扭头看向身后。   宴云景静静地看着他。   夏小鸟:“……”   他缓缓收起翅膀,低头思考。   夏一阳很惜命,他确实……非常怕死,这或许是前世车祸留下的阴影。但他想着,其实自己不盖被子,躲在对面床的枕头边睡,应该也会暖和。   “据帕尼检索,实验室没有暖气设备,荒星夜晚的温度很低。”帕尼管家的声音适时响起,甚至还贴心地强调了一遍:“真的,非常低。”   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被猜透了心思的夏一阳:“咕……”   他心一横,转身,踩着爪子回去,重新窝回刚才的位置,缩着脑袋把自己团成一团,这次保持了点距离,忍住没去贴宴云景。   等鹦鹉找好窝后,宴云景才收回目光将被褥往上拉。   “好的,那么两位,晚安,祝你们好梦。”帕尼的电子嗓音渐渐变弱,随后,室内灯光全部熄灭。   四周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那种。夏一阳有点紧绷,但困意来得很快,眼睛眯成条缝,立刻就睡着了。   小鸟睡觉的时候嘴巴会轻轻咂动,迷糊间,还是贴在了宴云景肩上。   暖的,温度比人类体温高,像个发热的暖手宝。   宴云景并没有闭眼,他凝视漆黑的上空,目光沉静,呼吸平稳。   ***   次日清晨,一觉睡到自然醒的夏一阳迷迷糊糊睁眼,懵了很久,又缓慢闭上,伸手往上拉一把柔软的被褥,在床上翻滚,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脸埋进枕头,又要睡过去。   不过片刻,他猛睁开双眼,惊慌失措的撑起身体环顾,没见到宴云景的身影。   夏一阳呆坐,身上凉飕飕,低头一看,光的。他立刻捞起被褥把自己埋回窝里,床上隆起一个大包,里面伸出只细白的手四处摸索,把放在枕头边折叠整齐的衣服拽了进去。一阵窸窣声后,穿好衣服的夏一阳掀开被褥起身。   脸在里面憋得通红。   他下巴埋进衣领,穿好鞋去岛台前,看见光脑闪烁两下。   “中午好小家伙。”帕尼声音温柔,“陛下在治疗机舱里。”   “谢谢。”夏一阳带上光脑往外去,对帕尼说,“叫我夏一阳就好。”   “帕尼的礼仪程序里没有直呼大名的设定,我可以叫你阳阳吗?或者小阳?”帕尼问。   “当然可以。”夏一阳如一阵风,冲进洗浴间洗漱,出来后径直向实验室跑去,路过储藏室顺道进去拿了两罐罐头。   随后继续朝主实验室小跑,没跑一会儿,他忽然停下,站在长廊里:“帕尼管家,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当然。”   夏一阳低头看着光脑:“其实你知道有办法能治好宴云景的腿,对吗?”   光脑闪烁两下,没有下文。   “你说胶囊机舱治不好他的腿,可你却没多紧张,与之前迫降机舱出事故时的紧迫感截然不同。”夏一阳直言,“所以你肯定知道,他也知道,你们有办法治好腿。”   夏一阳苦笑着问:“不告诉我,是因为你也怀疑我吗?”   “不不不,你千万别这么想。”帕尼的电子音人性化地叹了口气,带着几分语重心长,“你得相信,陛下肯定是信任你的。”   “真的吗?他这么跟你说过?”夏一阳眼睛瞬间亮起。   “……我猜的。”帕尼轻咳两声,解释道,“根据以往对陛下的面部表情捕捉,帕尼推测他情绪的准确率已经高达百分之七十 ,相信我,他绝不会怀疑你。”   夏一阳垂着眼皮,反应过来后追问:“那你们知道的治疗方法是什么?”   “这……”   ***   主实验所内,宴云景从治疗机舱出来站定,听见实验室后门传来“哒哒哒”的跑步声。   没几秒,门被打开,夏一阳喘着粗气,亮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宴云景,他深吸一气大步走去:“我能出去!”   夏一阳仰头,认真的看着对方:“给我点时间,两天……不,一天就行,我能控制好自己的翅膀。”   此前,帕尼用光脑探测过周边情况,他告知夏一阳,在七公里外的洞穴里,有一种叫“棘毒甲”的中小型异形。   它是独行异形,战力系S级,外形像坚硬扁平的甲虫,血肉含一定毒性,毒液中能提取少量治疗原液,可以用以修复重伤。   要获取原液,就得采集大量毒素,意味着得对付一头“棘毒甲”,   这异形会飞,飞行速度远超蝇蚺,与其比速度肯定没有胜算,直接杀死它也不行,“棘毒甲”一旦死亡,毒液里的治疗原液就会失去活性,所以必须在其活着时采集,那样就有点麻烦。   并且,“棘毒甲”虽独行,却不会离同类太远。真要去采集,最好不打草惊蛇。   夏一阳刚从帕尼管家那得知,最佳办法就是会飞的他同宴云景一起前往,管家也向宴云景提了这方案,被驳回了。   “给我点时间,”夏一阳注视宴云景的眼睛,“我们一起去把原液取回来。”   宴云景不语,低头看向夏一阳手中的光脑,那上面红点闪烁两下,帕尼一声不吭。   发现对方在看光脑,夏一阳出声:“是我自己,我猜出你们肯定有治疗办法了,所以才去问的帕尼管家。”   “那你还挺聪明。”宴云景面无表情。   “啊?”夏一阳缓慢眨眼,手指挠一下侧脸,有点不好意思:“也就……一点点吧。”   “……”宴云景收回视线,转身往试验台的方向走。   “那……云景长官,这事就这么决定了?”夏一阳跟在后面。   宴云景:“不去。”   “为什么啊?”夏一阳绕上前,站在旁边,低头注视密密麻麻按钮的试验台,抬头望着上方巨型显示屏。   看不懂。于是收回目光盯宴云景的侧脸:“你担心出事?”   夏一阳说:“我相信你,你这么厉害,肯定不会出事,就像昨天那样。”   提到昨天,宴云景撤回看着显示屏的目光,低头注视夏一阳的眼睛:“你相信我?那昨天在火圈里为什么不跑?”   夏一阳愣住。   “如果你不会飞,你觉得昨天该如何收场?”宴云景嗓音低沉,语气犀利,“你认为我能稳住局面?是不是忘了,我才是最大的威胁,精神力一旦暴乱,局面会更难控制。”   夏一阳垂下眼:“对不起。”   “说说吧,”宴云景不再管操作台,侧身,双手环抱在身前,“当时在想什么?为什么不跑?”   “我……”夏一阳顿了顿,如实说,“我当时想,我不能这么没心没肺,丢下你一个人活命。”   他仰起头,小声咕哝:“要是你没了,那我也不活了。”   宴云景蹙眉,脸上闪过一瞬复杂。   这时一直安静的帕尼管家突然不要命的“哇哦”一声,电子音拖得老长:“这难道就是星帝网上说的殉情?”   光脑被关掉,夏一阳眼睁睁看着帕尼先生被制裁,他压着唇闭上嘴,眨巴眨巴眼望着脸色不怎么美好的宴云景。   而后对方依然拒绝同行外出,夏一阳觉得宴云景好像有点生气,他没走,就站在旁边,绞尽脑汁,小声呼唤:“宴云景。”   宴云景不搭理他。   夏一阳低头摆弄手腕上的晶石吊坠:“我以前是鹦鹉的时候说“云景好”,那都是真心话,我是真的觉得你人很好。”   旁边的人依旧不为所动。   夏一阳挪过去一步,侧身面对宴云景,歪头仰望对方:“我有人类思维后,一直觉得做你的鹦鹉很幸运。”   宴云景:“讲这些没用。”   “没有打感情牌的意思。”夏一阳脸上露出个坦诚的笑:“我说的是实话。”   他收回目光,和对方并排着站,低头看着手腕上的吊坠:“所以,我真的希望你的腿能好起来。”   又抬起头,对宴云景晃了晃手腕上的吊坠手链:“还有,之前一直没感谢你送给我吊坠,我以前买条几百块的手链能犹豫很久,到后来也一直没买。谢谢你呀。”   他其实是想拿自己的事缓解了一下气氛,谁料刚被关掉的帕尼先生竟然自己开机,并发出一道凄惨同情的电子音:“苍天,小可爱你原来这么穷吗?”   夏一阳的笑容微微凝固。   好在宴云景终于看向了他,目光扫过他手腕上的吊坠手链,抬起眼:“翅膀能放出来吗?   夏一阳眼睛亮了亮,没马上回答,而是往后退几步,低头凝神。   时间缓缓流逝,背上渐渐泛起一阵细密酥麻,不再是第一次那般疼痛,只刺痛一瞬,翅膀冲破衣裳,展开后缓慢扇动。   “能放出来!”夏一阳看向宴云景,对方则在观察显示屏上的时间。总共用时三分二十七秒。   夏一阳兴冲冲上前,满脸小骄傲:“然后呢?”   宴云景目光下移,看进那双浅金色眼里:“收回去,去把衣服换了。”   夏一阳羽毛下垂:“哦……”   这时一捧暖热忽然袭来,耳朵、不……耳羽被触碰,夏一阳身体猛颤,连着后退几大步,两边的耳羽不停抖抖抖把脸遮紧:“等等等等……别碰这个!”   羽毛下面的脸迅速热红,夏一阳惊恐的发现,他这对耳羽,好像比腰上的痒痒肉更敏感!   宴云景看着退远的人,收回手,问:“什么感觉?”   没明白对方为什么突然摸他耳羽的夏一阳控制羽毛,撤开一条缝,只露出眼睛:“……很痒。”   宴云景:“嗯”。继而继续在光屏上操作。   夏一阳挪步回去:“你在做什么?”   “计划。”宴云景没表情,“该怎么带你这个兵。”   夏一阳眨眼,头凑过去观察光屏。   ——翅膀展开时间三分二十七秒,太慢。   耳羽敏感,弱点。   人形偏瘦,体能短板,手脚不协调。   鹦鹉形态胖,应该控制食量。   “……”夏一阳麻了,他伸手指着后面那两条:“报告,我有异议。”   宴云景:“驳回。”   夏一阳可怜兮兮道:“云景长官,你这样是不对的。”   宴云景看过来。   夏一阳端正态度,微笑脸:“老话说,吃饱喝足,才有力气锻炼身体。” 第30章   宴云景为夏一阳制定了身体素质强化计划, 没扣他的伙食,只是给他搭配了不同罐头的吃法。   除按计划锻炼,其余时间他就和宴云景探讨外出行动。不过, 基本每次都是宴云景单方面在制定行动计划, 因为夏一阳只能算个身体素质欠佳的新兵。   出发时间定在十天后,这期间两人都需要调整状态,尤其是夏一阳任务繁重,他得适应刚变回人形的身体,还得训练自己那对展开迟缓的翅膀。   锻炼是长期计划,十天肯定不行, 他需要做的是几天内能灵活使用身体,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机。   这天上午, 在帕尼管家的监督下, 夏一阳做完三套高抬腿、两套开合跳、一分钟平板支撑,又在实验所健身区的跑步器上慢跑了半小时。结束后做完拉伸, 夏一阳累得四肢发软, 趴在垫子上一动不动。   健身区里只有他和帕尼管家,宴云景不在。   这两天,宴云景一直在尝试向星外发送讯息, 至今还没得到回应。夏一阳累极了, 他侧过脸, 有气无力地问:“帕尼管家,我今天还有多少运动没做?”   “亲爱的阳阳, 陛下嘱咐我根据你的身体适应情况安排, 运动还是得以适量为重。”帕尼管家温和道,“休息好了就起来走走,活动活动腿脚。”   夏一阳懒懒地“唔”了一声, 闭眼静止,趴成为一长条。   他倒是也想起来走走,可趴着实在太舒服了……   困意袭来,分秒内直接入睡。帕尼没有叫醒他,而是联系了正在主实验室的宴云景。   没多久,手里拿着吊坠手链的宴云景推开门,他站在门口,目光扫视宽敞明亮的健身区,缓缓落在不远处的垫子上。   层叠堆积的白色衣服中央,隆着个圆小的鼓包缓缓起伏着。   台上的光脑闪烁两下,没发出声音。   宴云景走上前,从散落的衣裤里翻找出熟睡的夏一阳,轻轻托在手心,另只手捡起地上的衣服,拿上光脑,转身离开了健身区。   ***   夏一阳睡了个好觉,后来是饿醒的,刚睁眼时大脑还迷糊着,他下意识扯了扯被子,拉高盖住下巴,翻个身,只动了这么一下,就觉浑身肌肉酸痛。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曾经每学期体测前,久没运动的他都会提前去操场跑圈适应,头两天跑完,第二天必定是这种浑身散架般的酸痛。   他在床上又赖了会儿,实在饿,于是撑起半个身子准备起床,低头发现自己□□,又默默躺了回去。   夏一阳:“……”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又变回了鹦鹉。   伸出手去旁边摸索,找到叠好的衣服,拽进被子里穿上,这才下床活动手脚和脖子。他先到岛台前看了看,没找瞧见光脑,但晶石手链在。   戴上手链,离开休息室前往储物室,按照帕尼管家和宴云景给他安排的食谱,夏一阳找到菜罐头和肉罐头抱在怀里,又小跑着往主实验室去。   推开实验室的门,看见宴云景站在操作台前,夏一阳脚步顿了下,转身轻轻关上门,没去打扰对方,走去旁边椅子坐下,安静吃着罐头。   他吃不惯菜罐头,感觉像在吃煮得稀烂的水煮菜,配上肉罐头勉强能入口,两种味道含在嘴里,吃得他表情扭曲。   半小时,解决完一半罐头的夏一阳实在吃不下,把罐头放旁边盖上盖子,起身出去漱漱口,才回来宴云景就叫他过去。   七公里外的棘毒甲属独行异形,生活在沙丘洞穴中,此次行动最关键的是不能打草惊蛇,在确保不惊动更多棘毒甲的前提下控制住一头,尽快完成血液抽取。   两人来到旁边的实验室,夏一阳看见中央台面上放着很多抽血的针管,帕尼出来解释:“运气很不错,陛下在实验室找到了这些能保存毒液活性的隔离针管。”   夏一阳真诚发问:“需要这么多针管?”   宴云景拿出从储物室找来的手提包,往里装针管:“一管只能提取出十分之一原液。”   夏一阳震惊。帕尼这时又补充:“这还是提取顺利的情况。不是每头棘毒甲都能顺利提出修复原液,运气好跑一趟逮一只就行;要是碰到营养不良的,说不定我们还得去一次。”   还真是个大工程,夏一阳心想。   收拾完,他又跟随宴云景去了隔壁。这是个比主实验室还大的房间,却没有明亮的灯光。   由于无法预估要在实验所待多久,为避免电力系统负荷过大,很多房间和长廊的灯都关了,只保留必要区域的照明。   走进灰暗的房间,先是闻到类似消毒液的气味,不怎么刺鼻,很快就消散了。紧接着夏一阳看见不远处有几个小红点在闪烁,那是器械发出的亮光。   紧跟宴云景来到一处装置前,见对方打开厚重的门,从里取出套服装递来,夏一阳伸手接住,被沉甸甸的重量唬了一跳。   “这是隔离服,能抵御毒气、烈焰和腐蚀放射性物质的攻击。”帕尼贴心解释,“棘毒甲的血液有毒,呼出的气息也含不可忽视的微量毒素,过量吸入会麻痹四肢,所以此行得穿上它。”   说到这里,帕尼管家的电子音忽然拖长调:“亲爱的阳阳,你这套隔离服,是陛下花了两天亲手改小的噢。”   夏一阳目光转向宴云景,弯了弯眼眸:“谢谢云景。”   宴云景看他一眼,反应淡淡:“穿上。”   夏一阳应了声,低头研究起怎么穿。这隔离服和普通衣服差不多,只是材质硬且重,还是连体的。他先是拉开后面的拉链,套进两条腿,再穿上袖子,站他旁边的宴云景顺手给他拉上身后的拉链。   瞬间,沉重感和密封感让夏一阳立刻热起来,脸上渐渐冒出薄汗。   紧接着一个防护头盔罩在他头上,眼前是玻璃材质。他茫然一瞬,看着玻璃隔罩外的宴云景,对方问他:“紧么?”   夏一阳摇头:“挺合适。”   话音刚落,头盔又摘走了。夏一阳拖着沉重的隔离服上前:“那我翅膀怎么展出来?”   宴云景:“非必要不会使用翅膀,我会在阻隔服后面弄两道出口。”   夏一阳:“噢。”   又听宴云景提醒:“隔离服可以脱了。”   “好。”于是夏一阳去够身后的拉链。   很悲壮,他够不到。   一番挣扎后,他垂下手,凑到宴云景身边,望着正设计修改方案的宴云景:“我够不到拉链。”   宴云景没抬头,只是抬手示意:“转身。”   夏一阳转过身,身后的拉链被拉下,焐热的身体终于感受到一丝凉意。   双手从阻隔服里退出,再是双腿,他站直,抱着衣服对宴云景说谢谢,又问:“衣服放去哪?”   宴云景停下手上的事,看过去,对上夏一阳氤氲水汽的眼睛,那张脸被捂得泛起层淡淡的红,像一滴颜料滴进清水里,在澄澈中晕染成绸,缓慢散开,让整张脸都染上了绯色。   “很热?”宴云景问他。   夏一阳定住两秒,点头:“是有点热,但可以忍受。”   宴云景缄默不语,收回视线在光屏上记录一笔。而后目光扫到夏一阳手中隔离服时,突然看见他白衣服的衣角乱糟糟地卡在裤沿里,左边腰大片皮肤裸露,白皮肤上,有块弹头大小的浅红色印记。   他当即蹙眉,伸手按住夏一阳侧腰,把衣服往上撩了些,看清楚不是伤口。   被摁住的夏一阳身子猛缩,脸上的温度不减反增。他随宴云景视线低头,看见侧腰往下那块随了自己很多年的印记。   “这是胎印。”夏一阳动了动,想从对方手里挣出,又根本腾不出手整理卡在裤子里的衣角,只好后退一步,装作若无其事。   这时帕尼突然提醒,拯救稍有些不自在的夏一阳于水火:“阳阳,你今天第二轮运动时间到了,一起去健身室吧。”   怀里的衣服被宴云景捞走,夏一阳手心里出现光脑手环,他愣了两秒,快速整理好衣服,把手腕上的手链摘下交换给对方。   这才带着光脑慌慌张张离开实验室。   ***   十天时间眨眼过去。   出发这天清晨,实验所外沙尘漫天,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好消息。棘毒甲在沙尘天会把自己封闭起来抵御外界伤害,陷入短暂半休眠状态,这样,它对外界的感知就会降低。   麻烦的是,上午在实验所准备装备时出了意外,夏一阳清晨醒来还是小鸟模样,一直到快十点都没变回人形。   这几天他摸清了些规律,大概两天一次变小鸟,累了或者受惊吓也会变。后两个可以控制,但两天一次那个实在没办法。   十天后的今天,是他第五次不受控变成小鸟,往常六个小时就该变回人形,这次却一直没动静。   夏小鸟急得在宴云景身后哒哒哒地跑,爪子踩在地板上,声音清脆,圆润的胸脯晃来晃去。他心急如焚,宴云景却很镇静。照帕尼管家的说法就是,大不了再找机会。   不爱飞的小鸟追上宴云景,一屁股蹲在靴子上,团成一坨仰头望着上方。   脚背上忽然沉甸甸,宴云景停下,低头看着团成标准圆形的鹦鹉,弯腰将其握起来,放在肩膀上。   “阳阳还真是不喜欢飞翔呢。”帕尼管家笑着打趣,“你可是一只小鸟啊。”   夏小鸟贴蹭宴云景的脸:“咕咕。”   他窝在宴云景肩上,郁闷的动动翅膀。   怎么就忽然变不回去了?   实验所外的沙尘暴仍在持续,宴云景照旧吃营养剂补充能量,变成小鸟的夏一阳吃不了太多,啄两口罐头就饱了。   它蹲在宴云景肩头,忽然察觉到身体产生微妙的反应。   小鸟惊慌失措,爪子在宴云景肩上慌乱地踩,实验室通往别处的门都紧闭着,他飞不出去,只能仰头呼唤:“云景!云景!”   宴云景放下手里喂鹦鹉的罐头,带着夏一阳来到旁边实验室,把他放在地上,离开前提醒:“衣服在里面。”   夏小鸟挺起胸脯:“咕!”   门关上,独自站在实验室里的夏一阳在地板上踩小碎步焦急转圈,那股感觉再次涌来,脑袋发涨,“嘭”一声,他跌坐在地,伸手摸摸眩晕的脑袋。   等待意识清晰了,这才起身去穿衣服,一件件套上,开门出去,小跑到宴云景身边:“我好了。”   宴云景看向他。热情的帕尼管家呼唤:“欢迎回来。”   夏一阳绕去宴云景右边:“有什么需要我帮忙?”   “去把隔离服穿上。”宴云景把手里的光脑递给他。   看着人朝实验室后面的通道走去,夏一阳下意识要跟:“你去哪?”   对方没回头,只是说:“衣橱室。”   以为对方是去换衣服,夏一阳就没多想,带着光脑来到旁边实验室,打开装置,费力拿出阻隔服,问帕尼管家:“外面风暴停了吗?”   “快了。”帕尼管家说,“风暴过境后的三小时,是棘毒甲半休眠状态最沉的时候,我们要趁这段时间赶过去。”   夏一阳立刻明白,他们该出发了。   他认真穿隔离服,这时旁边台上的光脑闪烁两下,帕尼管家突然问:“阳阳就不好奇陛下去衣橱室做什么吗?”   夏一阳眨眼:“不是去换衣服吗?”   “不是哦。”帕尼管家温声说,“陛下得找个离实验室,也就是离你较远的地方,检测精神力状态,距离较远的衣橱室是最佳选择。”   “他精神力出问题了?”夏一阳顾不上穿阻隔服,立刻脱下要去找人。   “噢不不不。”帕尼管家连忙阻止,“别紧张,不是你想的那样。陛下的精神紊乱最近恢复得很好,甚至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平缓状态,比十天前刚到实验所时稳定多了。”   夏一阳停下脚步,松口气:“那就好。”   “帕尼跟随陛下很多年了,每年都会记录他的精神纷乱数据,以前从来没想过,还能见到他有这么好的数据。”   帕尼先生的嗓音虽携着电音,但每一句话都能将情绪表现出来,夏一阳被感染,跟着高兴:“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   “是的,多亏了你。”   “嗯,多亏了……”夏一阳猛顿,抬头,眼里充斥着茫然和不解:“我?”   “哦?看来小可爱你还不知道?”帕尼装模作样,用那道嗓音说,“或许是陛下觉得没必要告诉你,真没办法,看来只能帕尼代替他说。”   夏一阳凝神,竖起耳朵认真听。   “你作为鹦鹉的时候,肯定听见过陛下与其他军官谈到过精神力的事,我猜你肯定听得一知半解。”   帕尼管家清清嗓子,开始向夏一阳科普,“精神力分为三大系。战力系、控制系和治愈系。目前战力系人数最多,这类精神力极具冲击性,举例陛下的精神力,压迫感与其杀伤力都很强大;控制系数量中等,比如西维拉,以及阿波罗海洋里的鬼鱼群,这类精神力持有者能使用精神力干扰或控制敌人,也相当厉害且危险;最后是治愈系。”   说到这,帕尼管家轻轻叹气:“目前,整个帝国的治愈系精神力全部只来源于晶石或果实,数量极为稀少,且没有人、动物或异形属于治愈系精神力。”   “要知道,帝国的千万人口都具备或强或弱的精神能力,也都得承受精神力带来的絮乱。精神力等级越高,症状越严重,如果不采用治愈系产品控制,暴动时会非常痛苦,抵达零界点甚至会危及生命,或者变成只会发疯的怪物。”   “阳阳,陛下是帝国史上首个三S级精神力持有者,他已经饱受折磨很多年。”说到这里,帕尼管家无奈一笑:“我们平日里见到他冷静自持,那只是他忍得住,帕尼有时候会想,万一陛下哪天憋出问题了……”   “咳咳,抱歉,我们回到刚才的话题。”电子声音降低了些:“帝国民众都不希望陛下疯掉,这几年他的精神纷乱越来越频繁,直到你出现。”   夏一阳凝重的脸上出现一抹诧异。   “你或许也察觉到了些,阳阳还是鹦鹉时,跟在陛下身边执行任务,肯定听过他们谈论有关你的话。”   帕尼管家说:“随行军官、云鸽中校、林长官苏长官,还有陛下,只要听了你的声音,心情就会变好,精神纷乱也会慢慢平息。”   “罗林博士的检测应该没错,你的精神内核很强大,只是当时你是一只小鸟,查不出原因。现在你变成人,这就是答案,你不是不能使用精神力的动物。”帕尼语重心长道,“你是目前帝国唯一拥有治愈系精神力的人。”   夏一阳缓慢的眨眼,忽然蹙眉:“等等。”   他指着自己的脸,目光清澈疑惑:“我吗?”   光脑上露出个微笑表情:“是的,是你。”   “可我什么都没做。”夏一阳觉得这事有点玄乎,低声嘀咕:“只是说了几句话,还是用的一口小鸟音……”   “请你千万不要看轻自己。”帕尼言辞恳切,特意拉长声音,强调似的,“你的存在,对陛下而言就像一束光。所以,一定要相信我之前说的,陛下绝对信任着你。”   夏一阳还是有些茫然,几秒后回过神,眼睛亮了亮:“那我该如何运用精神力,才能帮他更快恢复?”   “精神力的运用,得进入军校系统学习,帕尼暂时没法帮你。”帕尼管家稍作停顿,接着说,“不过,你只要知道,你的声音能起很大作用就行,平时可以多和陛下聊聊天说说话。”   夏一阳的表情瞬间变得复杂,苦着脸:“帕尼管家,我能跟你说说心里话吗?”   “当然。”   夏一阳低声说:“我觉得他好像不太乐意跟我说话。”   帕尼管家一时语塞,沉默几秒后斟酌道:“陛下只是话少,你千万别和他计较。”   身为有着十几年工作经验的智能管家,他鲜少生出些犹豫,既想维护陛下在小可爱心中的形象,但又不想忽悠夏一阳,可职业操守又不允许他说陛下坏话。   这时夏一阳摇摇头,露出个笑,自己哄自己:“真没办法,就当他是话少吧,那以后我话多点说给他听。”   有这样一个懂事贴心的小可爱,帕尼老师落下了欣慰的电子眼泪。那么今天趁陛下不在,偷偷告诉夏一阳这些,真是十分值了。   得知自己能帮到宴云景,夏一阳满心热忱。他迅速套上沉重的阻隔服,抱起头盔,揣上光脑手环来到外面实验室。刚出来,就瞧见正好回来的宴云景。   夏一阳脚步顿了顿,绽出抹灿烂的笑:“宴云景。”   宴云景掀起双眼看他。   夏一阳双手捧着防护头盔递过去:“我不会弄这个,你帮我吧。”   不会是真的,前几次试穿也都是宴云景帮他佩戴。夏一阳双眼明亮,被实验室的白灯映照,眼里仿若藏着星星。   宴云景安静注视那双眼睛,片刻后,接过头盔走去实验台前:“不戴,阻隔服合身就脱下来。”   夏一阳愣住:“不穿吗?”   宴云景目光复杂地看向他:“七公里,你打算穿过去?”   “……”夏一阳眨眼,走过去背身:“那你帮我拉下拉链。”   身后传来拉链下滑的细长声响,夏一阳赶紧脱下阻隔服。这是最后一次改尺寸,宴云景给他改得十分合身。   “穿着好像没有第一次那么热了。”夏一阳边把阻隔服往包里塞边问,“你改了什么?”   “散气口。”宴云景提起装有阻隔服和其他装备的包,低头看他:“准备好了?”   夏一阳点头:“好了。”   而后又安静两秒,呼唤一声:“宴云景。”   已经提着包转身的人停住,侧身看来:“怎么?”   夏一阳眉眼弯起,笑意明媚:“你人真好。”   “……”   宴云景不说话,视线下落,看着夏一阳手腕上的光脑。   帕尼管家:“……” 第31章   沙尘暴过境, 天空空寂得近乎死沉。实验所外,沙地被沙暴抚平,远处沙丘起伏, 不见一丝草木。   “请两位冒险家沿东边直行, 帕尼会全程为你们导航。”帕尼管家温声提醒,“阳阳,路上可能会遇到奇怪的事物,请千万别被迷惑,紧跟陛下。”   夏一阳定了定神,微笑:“我知道了, 谢谢帕尼。”   宴云景看他一眼,朝无垠的沙地走去。夏一阳忙跟上, 乖乖挨着他肩走。   相处十天, 两人真正站在一起的时候其实不多。也是现在,夏一阳才真切感觉到宴云景的身高。他双手垂在身侧, 又背到身后, 忍不住瞄一眼宴云景的头顶。   目光丈量不出,就悄悄靠近,肩膀快碰到宴云景时停下, 这才发现自己矮了不少。他惊讶眨眼, 仰头呼唤:“宴云景。”   宴云景侧眸看来。   夏一阳眼里含着憧憬:“你多高呀?”   “咳咳。”帕尼管家适时出声, “陛下净身高一米九一。”顺便十分礼貌的问夏一阳,“阳阳你呢?”   夏一阳讪讪一笑, 背着手往旁边挪开一步, 小声嘀咕:“你们不是都知道吗?我看见过光脑里关于我外貌的记录……”   说着眯起眼,疑惑地望向宴云景,“话说你怎么知道我的身高?梦里我告诉你的?”   对于梦境, 夏一阳记得不太真切,但他很了解自己,绝不会随便跟人透露真实身高。   宴云景收回目光:“看得出来。”   夏一阳没想到是这个原因,震惊之余心情稍有点复杂,干巴巴地说:“你好厉害哦……”   这声调听起来有些幽怨,宴云景扬了扬眉,并未应答。   两人安静走着,夏一阳忽然发现左边的远处沙丘线上出现了一排哈士奇,它们前脚后脚十分不协调的跳来跳去,走姿乱七八糟。   “……”   夏一阳眯眼细看,有用手揉揉眼睛,转瞬,那群哈士奇消失,又出现了一排翘着尾巴的猫,沿沙丘线往回走。领头的是一只灰白巨型缅因,优雅的走几步停下,转头看向了他,深红色竖瞳和宴云景的眼睛一样,神秘又好看。   夏一阳没忍住,朝那边迈出一步,旋即他的手臂被轻轻握住,一道巧力将他拉回,侧身轻撞在宴云景手臂上。   迷蒙混沌的意识立刻清晰,夏一阳缓慢眨眼,再去看那边的沙丘,猫和狗都不见了。   手臂还被宴遇景握着,夏一阳也没好意思挣开:“刚才那是什么?”   宴云景看一眼那边:“变异沙虫。”   帕尼管家随即开始科普,“它的体型很大,颜色和沙丘相近,借此隐藏自己。这是控制系A级精神力虫子,能制造幻境迷惑猎物,靠近就会被拖进沙坑。”   说完又问,“阳阳刚才看见了什么?”   夏一阳闻言一怔,下意识仰头看向宴云景。正好对方松开他的手,低头回望,两人视线交汇。   “哦~”帕尼管家发出一声绵长的电子音,“让帕尼猜猜,难道看见陛下了?”   “没。”夏一阳低头,回忆刚才看见的画面,抿唇笑了声,“看见些……很可爱的动物。”   “是小鸟吗?”帕尼问。   “不是。”夏一阳想着那只帅气的领队猫,脑海中全是那双和宴云景一样冷峻漂亮的眼睛,他轻轻笑,看起来心情很好,“是一只很酷的猫。”   ***   路程七公里,走出五公里后,帕尼忽然提醒前方出现巨型沙漩涡。   见宴云景捡起一团滚动的枯木球扔进漩涡,一瞬后木球被吞没,夏一阳不禁脊背发凉。   正常情况下两人应该绕路,可帕尼管家探测到沙漩涡面积很大,绕路得走很远。   夏一阳抬头看宴云景:“飞过去?”   一阵沉默,宴云景安静看他。夏一阳定了定神:“沙尘暴过后的黄金三小时很关键,我们得抓紧时间。”   宴云景提了提手里的包,提醒他:“算上这些,你确定能保存足够体力?”   “沙丘面积大概一千米,过了这片区域,再走一公里就到棘毒甲所在区域。”帕尼也出声提醒,“从这里飞过去,之后还有一段路要走。阳阳,你得留够体力以应对之后可能出现的意外。”   夏一阳问:“绕路要走多远?”   “稍等,帕尼正在检测……”光脑里的声音消失片刻,随后闪烁两下,“如果绕路,选择左边直行一公里,再右转前进两公里多绕回原路线,这是最近的线路。”   也就是说,得多走三公里,很可能错过黄金三小时,也就更容易惊动棘毒甲。权衡之下,飞过去显然是更好的选择。   夏一阳捏捏指尖,对宴云景说:“我还是觉得应该飞过去,赶在棘毒甲半休眠期间到达。”   惊动一只很容易引发附近其他棘毒甲群起攻击,局面会变得更难控制,就算那些家伙对宴云景造不成威胁,但他们此行不是来杀异形的,而是来取血液的。   宴云景垂下目光:“那就按你说的办。”   说着提起包,没什么表情道,“两套阻隔服、针管、营养剂,大概十几公斤。”   夏一阳神色凝重地看着装的满满当当的背包,身后的翅膀突破衣服伸展开来,他仰头,眼神坚定:“你我都抱得动,多加个包而已。”   说完抖抖翅膀,顿了两秒,问宴云景,“回去后,能帮我改改平时穿的衣服吗?展开翅膀就弄坏一件,我怕再过几天就没衣服穿了。”   宴云景:“我不是裁缝。”   “你不是改过阻隔服吗?”夏一阳往前凑近,犹豫着在宴云景身上寻找合适的地方下手,最后干脆伸出双手望着对方,“我怎么抱你?”   “阻隔服材质特殊,属于军用产品,设计修改方案交给实验室的装置就能改。”宴云景单手拎包,另只手臂环住夏一阳的腰,避开了敏感部位,搂紧后低头,“你以为是我一针一线缝的?”   夏一阳无辜眨眼,双臂收拢抱紧宴云景的背:“我下次就不会这样以为了。 ”   扇动翅膀,沙尘扬起,看似夏一阳抱着宴云景,实际上是宴云景用力揽着他。他的翅膀发力很猛,完全可以带动两个人。   这段路程不算长,这是夏一阳第二次飞行实践。起初他还有些生涩,很快就找到了节奏。   他和宴云景身体紧贴,距离极近,没有上次那般被异形追逐时的紧迫,四周静谧无声,夏一阳渐渐生出些局促感。   飞半程时,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句:“我努力锻炼,能拥有你这样的身材吗?”   话出口就后悔了,并且还吃了满嘴子的沙。   宴云景缄默着,连向来善解人意的帕尼先生一时间也没吭声,夏一阳尴尬得恨不能直接钻进沙坑。   就在他无地自容时,帕尼管家先于宴云景开了口,虽然没直接回答问题,却也相关:“阳阳似乎对陛下的身体状态很了解,是因为鹦鹉时期见过?”   曾经沐浴时的偷窥小鸟夏一阳闻言翅膀猛抖,慌张失措的在空中乱七八糟飞了一通,堪堪稳住阵脚。   他满脸通红,憋着张严肃脸,这时才听见帕尼先生又委婉道:“阳阳想达到陛下这样的体魄,可能……具有一定挑战性。”   夏一阳:“……谢谢你用如此体贴的词。”   “哦,不用客气。”帕尼先生回应,“你可以向陛下取经,回帝国后,他肯定会带你好好锻炼。”   夏一阳脸烫得厉害,根本不敢看宴云景,双手紧张地抱着对方背,死盯前方振翅向前,被裹挟着细沙的风吹冷静,小声说:“快到了。”   宴云景“嗯”了声:“会降落吗?”   夏一阳很坦诚:“不太会。”   “先放我下去。”   “好。”   夏一阳找了片平坦沙地,下降到合适高度才松手。宴云景轻松落地,把包放在沙地上,抬手仰头:“来。”   盯紧对方的手臂,夏一阳喉结滑动,紧张下落,缓慢收起翅膀,然后被稳稳被接住,站稳轻轻拍了拍宴云景的手臂:“我好了。”   宴云景松开他,提起包,两人继续前行。没走多久,夏一阳悄咪咪瞄一眼宴云景的腿,被裤子遮住,什么也看不见,于是索性直接问:“你的腿疼不疼?”   没得到回应,自己倒开始自言自语:“肯定很痛,刚才放你下去时,那只脚落地肯定承受了很大压力。”   宴云景看向他。   “重心偏右,冲击不大。”难得的,宴云景耐心地给夏一阳解释。   夏一阳心里喟叹,脸露出个温柔的笑,将所以好情绪展现给宴云景:“再坚持一下,拿到原液,你的腿就能好了。”   那双浅金色的眼睛很漂亮,宴云景垂着眸,片刻后收回视线:“嗯。”   走完剩余两公里,抵达目的地附近。夏一阳趴伏在沙丘上,探头看向遥远处,旁边背靠沙丘斜躺的宴云景将光脑手环调试好,递给他:“记得我们在实验所安排的策略吗?”   夏一阳握紧光脑,重重地点头:“记得。”   见宴云景打开包,拿出两套隔离服,夏一阳突然轻轻按住对方的手:“那个,在这之前我还有个问题。”   宴云景看着手背上那只白皙且能看清青色血管的手,抬眼看他。   “虽说之前你给我讲过针管的使用方法,但我还想再确认下。”夏一阳的喉结轻轻滑动,表情十分严肃。   按照他们的计划,宴云景先进入最近的沙丘洞穴,控制住一头半休眠状态的棘毒甲,再给外面待命的夏一阳传讯息,之后由夏一阳扛着一袋针管进去接头,完成棘毒甲血液的抽取。   来之前夏一阳数过,他们带了三十二管针管,这意味着极度怕针的他,得亲手扎针三十二次!宴云景要控制棘毒甲,必须时刻留意周边情况,在能帮忙时会来协助,即便如此,对夏一阳来说也算是个不简单的挑战了。   宴云景静静看着他,垂眸开始穿隔离服:“棘毒甲的外壳很僵硬,我会弄开一道口,你直接针扎裂口处,后拉推筒,抽满换下一管。”   说着顿了顿,又看向表情十分凝重的夏一阳:“棘毒甲通体深黑,看不见内层皮肉,扎针不会看见细节。”   夏一阳抿了抿唇:“我知道了。”   安静两秒,莫名的为自己小小狡辩了一下:“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熟悉下步骤。”   “嗯。”穿好隔离服的宴云景拿出小一号的防护头盔,侧身,“知道你没别的意思,过来戴头盔。”   夏一阳迅速穿好隔离服,撑起身背过对方:“你先帮我拉拉链。”   拉链拉好,防护头盔戴上,外界沙尘簌簌的声音被阻隔了许多。夏一阳仍趴在沙丘这边,右手臂搂紧那一袋针管,神情严肃地望着朝沙丘岭走去的宴云景。   能随时提供指导的帕尼管家跟在夏一阳身边,吊坠手链在宴云景手腕上。   此时他们之间开着通讯,夏一阳顿觉紧张感袭来,他单手抵着被防护头盔保护的下巴,压低声音呼叫:“云景长官加油,等你好消息!”   通讯那头是沙沙的风声,夏一阳紧巴巴的盯着远处渐行渐远的身影,光脑里传来一声从容的“嗯”。   即便隔着防护服,那声音淡漠感依旧,可偏偏这一声就能让夏一阳格外安心。   这时候光脑里传出帕尼管家的声音:“别担心阳阳,一头棘毒甲而已,对陛下来说轻而易举,他会很快的。”   夏一阳刚要点头,忽然蹙紧眉,十分不赞同且低下头严肃的对帕尼管家说:“不行不行,不能说男人太快。”   说完又后悔,在心里狠狠鞭策自己一通。   深感被上一世网络荼毒太深的夏一阳抿紧唇,努力甩出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再次严肃且紧张地盯着远处的宴云景。   光脑闪烁两下,帕尼管家忽然开口:“帕尼检索了很久,没明白阳阳这句话的意思,阳阳是觉得,应该保持警惕稳重执行任务,对吗?   夏一阳想伸手遮脸,被防护头盔前的隔离玻璃挡住,他慌里慌张解释:“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是……”   解释不通,夏一阳耷拉眼皮,干脆顺其道而行,立改面部画风,严肃得像个老干部:“帕尼先生说得对,是战术,我的意思就是我们应该以稳为重!”   “原来是这样,阳阳很沉着冷静,以后适合报考军校指挥部。”帕尼应和道。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夏一阳心虚极了。就在此时,一直开着的通讯那边传来声很轻的笑,低沉又散漫,隔着通讯传入夏一阳耳中,却像一层细细的电流,从头皮顺着脊背蔓延到全身,搅得他浑身酥麻。   他想伸手摸摸生出些痒意的耳朵,隔着防护头盔碰不到,只好默默收回悬起来的手,脸上渐渐被烫染红。   宴云景肯定听懂了……   夏一阳默默趴在沙丘上,上下唇轻轻碰了碰,咕哝着控诉:“你不准笑。”   那头安静几秒,竟然回了:“没笑。”   “我听见了。”夏一阳脸热,又听见那边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动,他的心瞬间提起来,撑起身体朝沙丘远处望过去,现在已经不见宴云景的身影。   应该是已经进到了沙丘洞穴里。夏一阳屏住呼吸,等了片刻,通讯里边安静了才小声呼唤:“宴云景?”   很静,接着传来声音:“嗯,可以过来了。”   夏一阳瞬间神情严肃,一把提起已经不算沉重的包,目光坚定地锁着前方:“我来了!”   帕尼为他导航:“前方直行五百米,左转后注意脚下坑洞,阳阳加油!”   光脑对夏一阳来说非常必要,帕尼能协助他。这片沙丘岭放眼望去几近一样,很难分清楚方向,要夏一阳这个新兵独自前往,很容易出事。   在帕尼管家的实时提示下,身着厚重隔离服的夏一阳一路顺利,迅速抵达目的地。他停在隆起的沙丘前,只见流沙不断下涌,待沙尘稍停,才看清底部的巨大坑洞。   夏一阳抱紧怀里的包,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坑洞底部的宴云景。在漆黑的环境中,宴云景站在那束唯一的光里,很容易被发现。   他立刻展开翅膀纵身一跃,稳稳落入对方张开的手臂里,站定后环顾,看清这个沙坑下的洞穴。   无数甲片支撑起这个巨型坑洞,而在洞穴的另一边,一只体型远超他们数倍的黑色巨型甲虫异形正奋力扇动翅膀,每一次震动,都带起流沙簌簌下流。   宴云景稍释放精神压力,棘毒甲立刻动弹不了,他伸手接过夏一阳手里的包,向前走去。夏一阳像个小尾巴,紧紧跟在后面。   他快步绕上前,来到宴云景身旁:“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精神力有没有乱?是要给我做示范吗?其实我觉得我可以的你去坚守你的任务吧。”   夏一阳小嘴像连珠炮,一刻不停的说。   宴云景低头,打断他的话:“知道该往哪里扎?”   夏一阳蓦地愣住,诚实摇头:“不知道。”   说罢睁圆眼睛眨一眨,微笑,状态永远在线且积极向上。   “……”宴云景沉默了一瞬,走到发出嘶嘶尖锐低鸣的棘毒甲身旁,蹲下,从包里取出针管,拧开针头上的胶帽,对准一块被打烂的甲片扎进去,握住推筒的双手稍稍往后勾,棘毒甲的血液立刻抽进了针管。   夏一阳目不转睛地盯着宴云景操作的手,那双手修长且骨节分明。隔离服材质厚重,却并不显臃肿,反而十分贴合身体,尤其是手部,是白色的轻薄材质,就像紧贴着手的精致手套。仔细看,手背上微微凸起的血管和指节都能看见。   提取完一管血液,用胶帽封好针头,将其放回包里,宴云景转头看向表情严肃的夏一阳:“看明白了吗?”   夏一阳直愣愣的回:“明白了。”   宴云景微眯起眼,并没有直接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他,而是问:“看明白了什么?”   夏一阳脱口而出:“手很好看。”   说着猛地一顿,回神摇头:“不对,是针管很好看!”   又左手猛拍额头:“不是!是针管很好用!扎进去,抽出来,很简单!”   一抬头,对上宴云景平静的双眼,夏一阳抿唇微笑,主动拿过包,尴尬但故作镇定地推推对方的肩膀,悄声说:“你去忙,快去……”   宴云景发现夏一阳慌乱躲避的眼睛,起身往后退,又停下问:“你确定我的精神力不会影响你?   夏一阳摸出针管对准刚扎过的地方,眉毛拧成一团,扎进去后快速眨眨眼,表情丰富,闻言后不忘回应:“不会不会,我感觉挺好。”   瞧状态确实如此,宴云景看着蹲在地上的夏一阳,心中里思量,这次使用的精神压力并不小,要是云鸽或皇甫凛在场,都未必能毫无影响。   夏一阳的等级会是多少?   显然,帕尼管家也察觉到了。光脑闪烁两下,慢悠悠地问:“阳阳,你知道如今帝国有谁能承受住陛下的精神压迫吗?”   兢兢业业提取血液的夏一阳摇头:“不知道。”   “噢,我想想,你应该见过,是皇甫上校。”帕尼温声说,“黑发狼尾,你有印象吗?”   夏一阳一门心思在任务上,脑子过了一遍,又摇头:“没印象。”   “你们以后一定有机会见面。”铺垫到这里的帕尼管家话头巧妙一转,“而且帕尼发现,现在应该不只皇甫上校能受住陛下的精神压力,您有发现吗陛下?”   远处在检查洞穴的宴云景并不理会。   帕尼等待几秒,闪烁了两下,礼貌继续:“好的,看来陛下没听见。”   完成一半任务的夏一阳接住帕尼管家的话:“他在忙,我们别打扰他,和我说话吧帕尼管家。”   “阳阳小可爱,你真的很贴心。”帕尼再次欣慰不已。   远处的宴云景侧身看向那边一刻不停在交谈的人和光脑,情绪愈发平稳,心情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摁了摁手腕,心跳频率正常,又抬头看向远处夏一阳的侧脸,试图寻找这种变化的来源。   不过很可惜,那种感觉很快又消失了,在夏一阳扭过脸后,只见后脑勺不见侧脸时。 第32章   夏一阳抖着手完成了二十管棘毒甲的血液抽取。棘毒甲皮肉呈深黑、皮层厚多角质, 根本看不见针扎的地方,他猜测这头棘毒甲对针管的刺入感受甚微,它的痛苦和颤抖, 几乎都来自宴云景施加的精神压迫。   夏一阳怕的是尖锐的针, 他可以选择不看,但同一动作重复多了,紧张的神经就会驱使身体发抖,于是他逐渐加快速度,想尽快完成抽取。   包里的针管渐渐装满深黑色血液。漆黑环境里,只有帕尼的声音不时传来, 夏一阳总觉得被什么追赶,屏着呼吸, 内心焦灼。   他专注地握着针管, 这种针管与他上一世见过的医用针管类似却又不同,更大, 推筒是类似铁铜的材质, 冰冷又稍有重量,拉杆上有两个圆形钩子方便扣入手指,前段针头很细, 管身不是塑胶也不是普通玻璃, 能保存血液中毒液的活性。   最后几管时, 夏一阳手腕光脑闪烁,是宴云景的通讯:“收齐东西, 我来接你。”   夏一阳意识到情况不对, 立刻放下手里的针管,封好包拉上拉链,紧紧抱在怀里, 起身回头。   漆黑的沙洞远处传来靴子声,宴云景很快出现在他的光线里。夏一阳发现对方脸上防护头盔没了,左侧手臂的隔离服擦破一大片。   第六感倏然爆发,夏一阳后背猛地发凉,他拔腿往前狂奔。下一秒,身后的棘毒甲被沙坑底部涌出的怪物掀飞,倒在远处翻滚几大圈。突然出现的巨型怪物扑下的地方,正是夏一阳刚才站的位置。   身后传来追赶声,是皮肉剐蹭沙地发出的沙沙声响。夏一阳脸色煞白,吓得心脏狂跳,双腿拼命向前冲向宴云景,撞进对方怀里就被抱起来后撤,一阵天旋地转,他被宴云景扛在肩上,手里紧紧抓着包。   夏一阳扭头,呼吸急促:“是什么?!”   这时帕尼管家出声:“陛下,光脑检测波无法感应到刚才那头怪物!”   宴云景单手抱紧夏一阳,扫视平静的沙洞,昏暗中只能看到挣扎的棘毒甲,不见其他生物。   但刚才看见的的确不假,是一头巨型的蜈蚣长虫。能在棘毒甲群区内盘旋,从沙坑底部埋伏攻击,只有一种可能。   帕尼管家也迅速得出结论:“巨型蜈蚣虫,能隐藏身形,强战系双S级精神力,是棘毒甲的天敌。”   又紧急呼唤:“陛下,这头蜈蚣虫是冲你们来的。”   宴云景带着夏一阳紧急后退,站定后把人从肩上放下,抱在身前,单臂搂紧,另只手摘下他手腕上的光脑,打开勘测波界面:“我能空出一只手抱你,你随时做好展开翅膀撤离的准备,抱紧我别掉下去。”   夏一阳紧张地应了声,手环住宴云景的脖子,他手里还提着包,没法使全力气。沙坑中再度传来令人脊背发凉的簌簌声响,他知道那怪物又来了。   宴云景身形动起,夏一阳为了不干扰对方,又要保证无力的双臂能稳稳挂住身体,只得借力往上攀了点,双腿钳住宴云景的腰,慌乱地问:“这样会妨碍你行动吗?”   宴云景看了眼远处的坑洞,另只手托住夏一阳的身体:“不会。”   他们得撤离,在不清楚怪物底细时,尽可能不引发大规模战斗,因采集的血液得时刻保护好,战斗极有可能使其碎裂。   离出口坑洞还有段距离,蜈蚣虫出现一瞬又消失了,显然,出来觅食的它把目标从棘毒甲换成了他们,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光屏探测波感知不到这头高等级虫子,这时候最好使用高感勘测仪,但很可惜他们没有。   宴云景抱着夏一阳朝出口底部迈去,第三步时,底部沙地强烈颤动,沙地翻涌,趴在肩头的夏一阳看见,远处沙坑中掀起蟒蛇般的巨型身躯,上面长满无数爬行的腿。   “宴云景!”夏一阳高声呼唤。   “听到了。”宴云景抱紧夏一阳继续前行,沙地翻滚出怪物盘旋的身体,他将精神力‘核凝’收缩至最强,注入的强精神压力瞬间炸开,挤爆所有血肉。   蜈蚣虫半截身体被炸得血肉模糊,宴云景的靴子和裤子被沾染得不成样。他几步跃上下陷的沙坑,来到洞口底,对夏一阳说:“做好准备。”   夏一阳眼神一凛,展开翅膀,奋力扇动卷起沙尘,两人立刻冲出沙坑。然而见光的下一秒,洞口外匍匐的巨型棘毒甲张开口器,含毒素的气息直扑两人而来。   夏一阳的玻璃防护隔罩被热毒气蒙上一层厚雾,装备完好无损,抵挡住了所有冲击。   “宴云景!”他立刻扭头去过看。   “没事,往回飞。”   隔着隔离服,后脖子被轻轻捏了一下,夏一阳收敛情绪,毫不犹豫调转方向朝来时路猛冲。   等防护隔罩上的毒素雾气散尽,他回头看一眼,大片被蜈蚣虫惊动的棘毒甲蜂拥朝他们追来,即便他们飞远了也不罢休。   夏一阳小声埋怨:“搅它们老巢的又不是我们,干嘛追我们啊?”   宴云景看了眼身后,又低头问夏一阳:“你确定我的精神力不会让你有窒息感或不舒服?”   夏一阳认真回望宴云景:“真的!不会!”   “好。”宴云景刚才被毒气扑过,现在脸色不太好。他望着后方,避开夏一阳的视线,红色眼眸泛起宝石般暗沉危险的光,空气中力量骤起,从他们这里开始沿后方席卷推压,沙地被层层卷起,形成翻涌的沙浪。   无形的压迫力仿若核爆,能量猛推向后方的棘毒甲群,同时覆盖沙地上匍匐盘旋的巨型蜈蚣虫。   只在瞬间,群攻来的怪物全被绞成肉泥,血雨炸开飞溅,将整片沙漠染成污红色。   恶臭涌来,夏一阳穿着隔离服,竟还通过散气口闻到了那股刺鼻的臭味。他急促呼吸片刻,渐渐咳嗽起来。   抱着他的宴云景手臂明显僵了一下,低头对他说:“结束了,下去吧。”   这一路直接飞出去两公里多,甚至越过了沙漩涡地带。夏一阳听宴云景的话,缓缓降落,还像之前那样,先把宴云景放下,自己才慢慢落地,撑着对方手臂站稳,仍不停地咳嗽。   头盔被打开,凉意袭来,夏一阳的脸还是被捂得发热,湿漉的头发软塌塌搭在额头上。他咳嗽了好一会儿,感觉背上被轻轻拍着,过了片刻冷静了些,听见对方问:“很难受?”   夏一阳还没彻底缓过劲,闻言点点头,难受得脸都皱起来。   宴云景拍抚的手顿了顿,神色黯然一瞬。这时夏一阳抬起头,皱着眉抱怨:“棘毒甲的血太臭,我穿着隔离服都被那味道呛了一口。”   说着仰头看向宴云景:“你没事吧?刚才棘毒甲的毒气都扑你脸上了,有没有不舒服?”   宴云景静静地注视眼睛亮亮的夏一阳,眉宇间的阴霾散去:“没事。”   沉默两秒,又确认:“我的精神力没影响到你?”   夏一阳绽出个笑:“没有!”   垂在身侧的手蜷了下,宴云景脸上依旧没表现出任何表情,只点头:“没有就行。”   夏一阳一直仰着头,他观察宴云景的脸,犹豫着,伸手轻轻凑近,指尖点了点对方的眉心:“别皱眉啦,你皱眉虽然也很帅,但不皱眉会更好看。”   “……”眉心传来触碰,暖的。宴云景垂着的手再次动了动,抬起捏住夏一阳的手腕带着放下来:“包给我,该回去了。”   夏一阳收回手:“好的。”   确认刚才的颠簸没弄坏针管,宴云景拉上包的拉链,对他说:“隔离服可以脱了。”   “好啊。”夏一阳扯了扯隔离服,“确实有点重。”   身后拉链被拉下,夏一阳脱掉手臂上的隔离服,刚弯腰要脱腿上的,突然耳边嗡鸣,大脑晕眩,眼前顿时一黑。他踉跄两步,宴云景伸手扶着他的肩,稳住后那些症状又都消失了。他盯着沙地,脱掉腿上的隔离服,起身恍惚了两秒:“好奇怪。”   宴云景也脱掉隔离服,看向他:“怎么了?”   夏一阳摇头,他不知道怎么形容。   隔离服收起,与针管分开放,由宴云景提着。两人并肩往回走,还剩最后两公里时,夏一阳落后了些,他低着头跟在宴云景身后,抿着唇,脑袋晕乎乎的。   他的异样被宴云景察觉,走在前面的人停下,慢跟在后的夏一阳一头撞了上去,后退两步被拉住,仰起头缓慢眨眼,看清宴云景的脸,露出笑:“到了吗?”   他早已对路程没了概念,全程靠帕尼管家导航,可此刻耳朵像蒙了层雾,听得模模糊糊。   他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样子在宴云景眼中十分不对劲。宴云景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夏一阳后背颤抖,立刻捧住那只手,用脸蹭了蹭手心,嗓音迷糊:“你的手好凉快啊……”   手心被滚烫贴蹭着,宴云景想抽离,却感觉手腕被紧紧抓住。他蹙起眉注视夏一阳:“哪里不舒服?”   夏一阳迷迷糊糊“唔”了一声,脸颊滚烫,嘴唇也红,脖子和耳朵也整片红透,状态十分奇怪。他的上下唇轻碰,睁开眼睛,眼里蒙着层雾,只能看见宴云景模糊的身影:“我……”   他觉得难受,心脏和胸腔闷得慌。   “嘭”一声,紧抓宴云景手腕的夏一阳瞬间消失,宴云景动作很快很轻,兜住下落的衣服,从中找出了小鸟。   夏一阳窝在手心,呼吸微微急促,团成一团,紧贴着宴云景的手一动不动,眼睛眯成条缝。   宴云景拇指揉了揉鹦鹉肚羽:“夏一阳?”   嗓音轻了几分,“你哪里不舒服?”   没有回应,小鸟直用头轻轻蹭着他的手,嘴里发出弱弱的咕咕声。   “帕尼。”宴云景点开光脑,“你所学习的资料里能找到相关症状吗?”   光脑立刻闪烁两下:“正在检索,请陛下稍等片刻。”   宴云景整理好地上的衣服,全部携上,另一只手则稳稳托着趴在手心的夏一阳。   没过多久,迷糊的小鸟动了动,搁在宴云景手指处的尾羽轻轻颤动起来,随后慢慢左右扫,传递出的情绪既不是愉悦,也不是警惕,反倒有点想焦灼。   小鸟贴紧宴云景的手,尾巴前端柔软的屁股绒毛轻蹭着他的手,嘴里一直细细地咕咕叫嚷。鹦鹉身体温度与平常差不多,可刚才还是人形的时候,体温却很高。   宴云景加快步伐,朝着实验所赶去,将剩下几公里的路程缩短一半。   一路上,仅凭小鸟状态,帕尼管家无法判断具体是什么症状,要说是受了精神压迫后的症状,又不太像,因为夏一阳只是显得焦虑不安,而非痛苦。   抵达实验所,宴云景单手拉开厚重的门,把包提进去,转身关门。   当外面的光线彻底隔绝,手心里软软的鹦鹉突然颤抖起来,紧接着又是一声熟悉的响动,鹦鹉变回了人形态。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两人都没来得及防备,宴云景接住夏一阳,顺势往后跌坐在地,后背靠着实验所的门。   这段通道没有灯光,只有远处一盏白灯照亮些许。宴云景的肩被夏一阳的头压着,能感觉到坐在身上的人呼吸沉重又紊乱。   宴云景没动,低头,昏暗环境中只能看见模糊轮廓。夏一阳很白,即便在这样的暗处,也能看出他鼻尖、脸颊和耳朵上与白皮肤颜色的不同,那几处都热红了。   夏一阳艰难地撑起头,迷蒙的眼睛盯了宴云景好久,再凑近,用滚烫的脸贴着对方的脸轻蹭。   觉得不够,又伸手胡乱摸索寻找宴云景的手,终于找到后,双手握住那只冰凉的手掌,轻轻贴在自己脸上,近乎痴迷地蹭着,这边脸蹭完又换另一边。   夏一阳呼吸中携着不安的哼哼声,察觉到宴云景的手无动于衷,后来那手甚至要抽离,他立刻抓紧,带着浓重气音,嗓音听起来很可怜:“你摸摸我啊,你摸一下……”   宴云景的手僵了一瞬,低头问帕尼:“还没找到?”   光脑闪烁两下,帕尼压低电子嗓音:“抱歉陛下,阳阳的状态,在帕尼的学习记录里找不到相似情况……”   宴云景唇线压直,夏一阳牢牢抓着他的手,嘴里不停嗫嚅,显然已没多少自主意识。   他气息稍沉,被拉着贴在夏一阳脸上的手动了动,生疏又缓慢地用指腹揉着对方的脸,就像给小鸟揉羽毛那样。   夏一阳立刻顺着力道贴上来,身体紧挨着宴云景,鼻息沉重,微眯的眼睛里蒙着一层热热的雾气。   宴云景想起,以前鹦鹉形态的夏一阳也时常需要这样被揉揉羽毛。   他动作尽量放轻,手捧住的脸仍在发烫,皮肤很细腻,每揉一下,坐在身上的人就轻轻颤一下。没多久,怀里的夏一阳又变成了鹦鹉。   这不是第一次了,今天夏一阳的状态很不稳定,从早上起床开始变回会人,到现在一直在鹦鹉与人的形态间频繁切换。   宴云景低头,看见鹦鹉在腿上焦急地来回踱步,爪子踩过的地方都会陷下去,夏一阳看起来很忙,却不知在忙什么,只不停地转圈,短短的尾羽一直发抖,然后突然蹲下了,鸟屁股在宴云景大腿上轻轻蹭了蹭。   而后夏一阳像突然惊醒,立马站起来叽叽咕咕叫嚷,胡乱绕着圈,又蹲下找地方窝着,可尾巴还在抖。   宴云景伸手轻抚他的背羽,夏一阳立刻凑上头蹭他手指,从咕咕嚷声中改口呼唤“云景”,没多久又变回鸟鸣,意识似乎时混沌时清晰。   就在这时,光脑再次闪烁,帕尼管家轻咳两声:“陛下,帕尼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宴云景紧绷的手臂松了些,看着焦虑蹭他手的小鸟:“是什么?”   帕尼管家一本正经道:“应该是在经历发情热,凯克鹦鹉繁.殖期在每年1月到6月,具体情况因个体而定,阳阳又不是一般的鹦鹉……”   说着帕尼再次轻咳,电子嗓音依旧镇定自若:“一般这种情况,他会变得很焦躁不安,出现蹭人的举动很正常,阳阳刚才可能没有意识,不过,看得出他在努力调整状态,大概是控制不住。”   帕尼善意科普:“这是正常现象,不是生病,度过这几天就好了。但要注意,如果阳阳意识完全模糊控制不住自己,得适当人为干涉蹭动行为,尤其是蹭屁股,避免他受伤,但也不能过度束缚。”   “我们能做的,是为他缓解焦躁情绪,保持心理健康。不过,他可能因焦躁出现攻击行为,陛下那时千万别生阳阳的气,还有……”   贴心的帕尼管家淡定补充:“帕尼觉得,阳阳脸皮可能比较薄,所以陛下,请您尽量温柔。”   说完,帕尼立刻禁声,光脑的灯光也不再闪烁。   宴云景低头看向啃着他手一动不动的鹦鹉,发现夏一阳尾巴没明显的抖了,却能看出细微的颤动,显然是在忍。   看来现在意识是清醒的。   他正要伸手抓鹦鹉,夏一阳却突然跳开,往左边跑走。宴云景伸手,轻松擒住圆润的小鸟,把他抓回来放在手上,另只手轻轻抚摸还在忍着颤抖的夏一阳,仰头看向远处的灯,平静道:“正常现象,你最近几天不许离我太远。”   夏小鸟颤颤巍巍动动尾羽:“咕咕……”   他站在宴云景手上,身体一颤就忍不住想蹭屁股,意识一恢复又赶紧挪开,扭头追着尾巴转圈,恨不得狠狠啄一口鸟屁股。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小鸟干脆趴下,尾巴高高撅起,努力不让屁股去接触对方的手心,但他又真的很焦躁,很热,很烦闷,很想蹭蹭……   但宴云景是他的朋友啊,也算是绝地求生后过命的好兄弟,对好兄弟做这种事,这不就是耍流氓吗?!   夏一阳不敢再想,意识很快又被可恶的躁动占领。他想跑,却被宴云景轻轻摁住,根本跑不掉。   小鸟不停地颤,宴云景帮不上忙,只能看好他不让他受伤。   手心时不时传来柔软又温暖的触感,那软软的部位小心翼翼地动两下就停下,感受得出夏一阳内心十分挣扎。   宴云景选择沉默,他如果说话,很可能让夏一阳心理防线崩塌。就像帕尼管家说的,夏一阳脸皮很薄。   宴云景手指轻轻逆着羽毛揉,焦躁的小鸟安静下来,主动用头贴着他的指腹,他提上东西起身,朝实验室里面走,一直把小鸟带在身边。   夏一阳烦躁狠了,不会乖乖站在肩膀上,总四处乱飞或地板上拱来拱去。为避免他出事,宴云景没有拉高衣领,直接把鹦鹉放在衣领里兜着,空出双手在试验区提取采集来的毒液。   提取过程繁重又精细。期间,意识清醒的夏一阳预感到自己要变回人形,就仰头呼叫宴云景,随后宴云景就会带他去衣橱室。   后来,穿好衣服的夏一阳站在远处门后,扒着门看实验室里的宴云景,他只露出半边身体,不敢上前,想走,但又记着宴云景对他说过不能走远。   夏一阳身上一阵阵地发热,他频繁跑去喝水,喝完又回来。尽管之前的行为和现在的状态都让他尴尬得无地自容,可他还是听话没离开。   他望着实验室里的人,犹豫不决,张嘴呼唤,声音很轻:“宴云景。”   正在提取原液的宴云景手持试管转身看向他。   夏一阳眼神闪躲,小声说:“不好意思啊……”   宴云景看他一会儿,放下手里东西,径直走过去,站定后说:“为什么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躲在门后的夏一阳紧张地再往里挪了一步,眼巴巴的看着对方。   宴云景立刻明白,无奈地抬起手递去:“要吗?”   夏一阳眼睛亮了亮,脸还是红了,他走出去,双手握住对方的手,低头,拉着手帖在自己的脸上,低声:“谢谢你。”   宴云景垂眸注视着他颤动的眼睫,心想,果真是脸皮很薄。 第33章   当晚睡觉前, 夏一阳眼睁睁看着宴云景把旁边的床搬过来,和他的床拼在一起。   “……”他低头盯着两张贴合的床,试图挣扎:“其实我一个人睡没问题……”   “不行哦阳阳。”一直没吭声的帕尼管家这时开口, “你这几天状态不稳定, 万一睡觉时变回鹦鹉,被被褥盖住会很危险。”   夏一阳张了张嘴,无言辩解,只能怏怏地“哦”了一声,又悄悄瞄了眼通铺那边站着的宴云景,不巧和对方的目光撞个正着。   他慌乱收回视线, 左顾右盼,小动作不断, 意识到自己破绽百出, 干脆深呼吸,对宴云景说:“我睡觉可能有点不老实。”   宴云景垂眸应了一声, 反应平淡。这时夏一阳才恍惚想起, 之前他睡前变成小鸟,醒来变成人就窝在对方床上,只是每次睁眼没见到对方人影而已。   他之前没在意过自己是什么时候变回来的, 也没问过宴云景是什么时候起床离开的, 现在意识到了, 却又觉得没必要问,免得徒增尴尬。   夏一阳甩掉杂念, 振作起来, 铺开被褥上床。他盘腿坐着,仰头问宴云景:“原液很难提取吗?你都忙一下午了。”   见宴云景摇头,夏一阳垂眸想事, 他双手放在盘起的腿间,身体慢悠悠前后摇晃。此时他的身体不再燥热,状态比刚回来时好多了。   “棘毒甲的毒气真的对你没有影响?”他问。   宴云景在看光屏的勘测波动界面:“没有。”   “……有那么多毒雾。”夏一阳皱眉嘀咕,“你是不是骗我?”   他看见宴云景手里的光脑闪了两下,本以为会听到帕尼管家的声音,却见对方关掉了光屏。   夏一阳眨眼,对上那双狭长的红色眼睛。   宴云景:“还不困?”   “不困。”夏一阳摇头,抿唇微笑。   宴云景:“……”   以为对方打算睡觉了,夏一阳贴心躺下,拉起自己的被褥盖上,脸上仍挂着笑:“那睡觉吧,我好像有点困了。”   宴云景看着精神饱满的夏一阳,沉默,放下光脑也躺下,拉上被褥盖在身前。   这时,放在两人枕头中间的光脑闪烁,帕尼温和的电子嗓音传来:“那么帕尼关灯了,两位晚安。”   灯光骤然熄灭,眼前漆黑,夏一阳缓缓眨眼,盯着上方一动不动。身旁传来阵轻微的响,随后只剩宴云景均匀的呼吸声。   夏一阳对时间没什么概念,不知过去多久,他都以为宴云景睡着了,对方却突然开口,声音不大:“那是一头低等级未成年棘毒甲,毒气含量不高。”   夏一阳迅速翻个身侧身面对宴云景:“你还没睡?”   而后又小声嘀咕,“怪不得,我看它体型不小,怎么还没成年呢?”   “棘毒甲不靠体型判断是否成年,观察它们头顶的角,颜色越浅等级越低,属于幼年体。”宴云景说。   “唔,我懂了。”夏一阳笑了笑,“你没事就好。”   接着又问,“原液提取很麻烦吧?我能帮到忙吗?”   宴云景:“能。”   夏一阳惊喜:“什么?”   旋即脑袋上被冰凉的手指轻点了一下,触感很快消失,听见宴云景说:“看好自己。”   夏一阳伸手摸了摸额头,“哦”了一声,拉过被子遮住下巴。   没了交谈,室内再次安静,他和宴云景的呼吸一轻一缓,似乎同步了。   “宴云景。”夏一阳呼唤。   “嗯。”   “能聊会儿天吗?”他问完又补了句,“要是你困的话就算了。”   旁边先没吭声,过了会儿才应:“聊什么?”   夏一阳垂下眼帘想了想:“我也不知道,聊聊你,或者我?”   其实他们到现在都不太了解彼此。从主星到阿波罗星球再到如今的荒星,已经发生太多事,很多都让夏一阳很恍惚。比如他突然变成人,解释过后,宴云景没再追问,可他还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他不了解对方,自己也有很多无法向对方解释通的事。   “……”夏一阳双手抓紧被褥:“我这几天仔细想了想。”   他声音放轻,小声对宴云景说,“对你来说,我好像确实不值得信任。”   宴云景没出声,一阵轻微响动后,夏一阳感觉到对方朝他这边侧过身来,他下意识屏住呼吸:“帕尼管家不是说,你受过训练不会翻身吗?”   “你听他胡扯。”宴云景淡淡道。   夏一阳眨了下眼。   “前几天你确实不值得我信任,”宴云景又开口,“你第一次跟我解释时说的话漏洞百出。”   “比如呢?”夏一阳问。   “你说你来到皇宫后才有人类意识,梦里我却见过几次不属于星帝国任何星球的陌生环境。”宴云景不紧不慢道:“虽说梦里画面已经不记得了,但我知道有过‘陌生场景’的经历。”   “而你也做过梦,那几次被西维拉精神控制的场景不可能是她凭空捏造,那些场景不属于我的记忆,那就只能是由你的记忆构成。记忆里你是人,那么,在被送入皇宫前你就是人,不是鹦鹉。”   宴云景说完,夏一阳沉默了,他张了张嘴:“要是我说,我不记得以前的事呢?”   “你的确可以这么说,但你觉得我会信?”宴云景反问。   夏一阳闷声道:“你不会。 ”   “是,我不会。”宴云景,“我宁可信你是不愿意说,或者你有其他目的。”   “……”   话说到这里,四周再度安静下来。夏一阳是真的很不擅长欺骗与隐瞒,可关于自己的经历又实在难以言说。他深吸一口气:“那你刚说,是前几天不信任我,现在呢?有变化吗?”   宴云景侧回身平躺:“有。”   夏一阳眼睛亮亮,往那边挪了点儿:“有什么变化?”   “像你这样遇到危险不会跑,体力近乎为零,拿针管都手抖的人。”宴云景停顿片刻,一针见血地评价,“这么弱,就算有目的,也威胁不到我。”   说罢顿了几秒,又补充,“脑子还笨,自己发情热都不知道。”   夏一阳被懵了,他慢慢缩起脑袋,小声且毫无气势的咕哝:“我怎么现在才发现,你有时候真的很嘴毒……”   “什么意思?”宴云景问。   夏一阳轻轻笑了笑,摇头:“没什么。”   嘴上逞强,揪着的心却没能完全放松,他明白,宴云景还是不信任他。   犹豫再三,夏一阳的手伸出被窝,轻轻勾住宴云景露在外面的衣袖,对方没阻拦,他便大着胆子抓住那只手臂:“那你就当我没法解释吧,我真的不会对你做什么,也没有目的。”   “宴云景,你不能丢下我,我现在只认识你了。   宴云景没回应,夏一阳抿紧嘴唇,手抓得更紧,在黑暗中努力找寻对方的轮廓:“一直在说我,能讲讲你吗?”   宴云景闭上眼睛:“睡觉。”   夏一阳应了声“哦” ,手没被推开,于是就一直抓着,闭眼静静听着对方的呼吸。周遭寂静,他又忍不住小声唤:“宴云景。”   对方的嗓音比刚才懒了些:“嗯?”   “他们都称你陛下,我直接喊你名字,是不是有点不太礼貌?”   夏一阳的声音带着丝笑,“可我觉得称呼你陛下太生分了,我还能喊你的名字吗?”   “随你。”   他心情好了些,又准备睡觉,安静没多久,再次睁眼:“宴云景。”   宴云景侧过头打断他:“睡觉。”   这下夏一阳老实了,不再吭声。   一夜无梦,清晨,夏一阳醒来发现自己变回了小鸟,他不在被窝里,而是窝在宴云景的枕头边,床上不见对方人影,只有身旁放着光脑手环。   察觉到小鸟醒来,手环闪了两下,帕尼管家的声音传出:“早上好阳阳,陛下正在实验室。”   小鸟挺起胸脯轻轻晃了晃,低头啄一口光脑:“咕咕。”   鹦鹉说话依旧不太顺溜,因此夏一阳更喜欢咕咕叫。在柔软的床垫上又窝了一会儿,这才起身走向床边,走几步回头,看看床上的光脑。   “去吧小可爱,要是陛下有空,或者你变回人形了,记得回来找帕尼哦。”帕尼管家温和的对他说。   夏一阳这才放心离开床,飞到地板上,爪子哒哒哒地跑出了休息室。   去往实验室的路挺长,小鸟认真赶路,来到灯光明亮的试验室内部,他一眼锁定远处宴云景的肩膀,俯下身子匍匐着,展开翅膀飞过去,稳稳落在对方肩头。   宴云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侧头看来,问:“没有不舒服?”   夏一阳仰头:“没有。”   小鸟口音很重。   宴云景继续手里的事,原液的提取十分麻烦,他们带回来总共二十九管棘毒甲血液,得先提取毒液成分,每管大概只能留下三分之一甚至更少的毒液,再从这些毒液里取出更少的原液。   原液供给治疗胶囊机舱,再通过它治疗伤口,整个流程才算完成。   实验所物资不齐,提取原液得宴云景手动操作。因此速度很慢,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才完成一半,消耗掉的大半血液,也只取出半管原液。   夏一阳安静看着宴云景忙碌。没有光脑,他对时间就没有概念,直到肚子稍有些饿了,他挪了挪爪,呼唤:“云景。”   宴云景回应:“饿了?”   被猜中心思,夏小鸟干脆蹲下,肚羽盖住爪子,头靠着对方的脸:“咕咕。”   宴云景放下试管,摘掉手套清洗双手,带着夏一阳离开实验室前往储物区。快到时,夏一阳突然紧张地呼唤起来,宴云景立刻明白,带他去了储物室旁边的衣橱室,把他放进去后转身离开。   不多时,穿好衣服的夏一阳出现在储物区,凑到宴云景旁边:“你今天吃罐头吗?”   宴云景没回头。   “真不尝尝?”夏一阳拿出罐普通口味的递给宴云景,“虽然很多罐头味道奇怪,但也有能吃的,这个就不错。”   宴云景看他一眼,还真接了过去。夏一阳有点惊讶,还没等他问,宴云景先开口:“剩下的营养剂留够,方便携带。等腿好了我们得离开实验所,去其他地方寻找离开这颗荒星的办法。”   夏一阳怔了怔,点头:“好啊。”   他们确实不能坐以待毙。能在这荒星遇到实验所已经很幸运,但这里资源有限,发出的信号也一直没得到回复,总不能干等帝国救援。要是不找离开的办法,物资迟早得耗尽,到时候就麻烦了。   想到这里,夏一阳仰头:“云景长官,我有个问题。”   宴云景打开罐头:“说吧。”   “这颗荒星和主星的时间不一样吗?”夏一阳想了想,重新措辞,“我是说,主星、阿波罗星球,还有这颗荒星,时间都不同,对吗?”   他解释自己的感受,“因为不管在哪颗星球,光脑、吊坠、实验所显示器上都显示二十四小时,我之前以为时间是一样的,但仔细想想,星球转速与大小都不一样,还有其他因素等等……”   夏一阳有点犯难,觉得自己没说清楚,干脆直说,“我不看光脑就没什么时间概念,有时觉得一天特别长,可到哪都是二十四小时,这是为什么呢?时间应该不一样吧?”   “不一样。”宴云景看他,“星帝国的智能设备会根据不同星球调整时间,以二十四小时为基础,调节秒数快慢。”   夏一阳疑惑:“为什么要这么做?”   “方便。”宴云景,“星帝国内统一使用从‘古地球’传下来的二十四小时制。”   夏一阳懂了。听到“古地球”三个字,他心里有点感触。随后自己也拿了罐罐头,问:“这颗荒星每天好慢长,我们这里过去十几天,主星岂不是已经过去更久了?”   宴云景“嗯”了声。   “这样啊。”夏一阳看着罐头,沉默几秒又抬起头,用手里黄色包装的罐头轻轻碰了碰宴云景的罐头,笑着说,“那我们得加把劲,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出去探险。”   该说他心态好还是不好?   宴云景敛起双眼:“探险家,你的身体素质似乎还不达标。”   夏一阳灿烂的笑容瞬间僵住,他单手叉腰:“小阳同志会努力锻炼身体的。”   宴云景散漫了应了声,拿起罐头喝一口,里面是甜水,他不喜甜,可这会儿竟也没那么反感。   简单吃了饭,夏一阳去休息室找帕尼管家,宴云景继续去提取原液。   他本打算去健身区锻炼,光脑传来通讯,是宴云景:“这两天别锻炼,身体恢复再说。”   夏一阳想说自己身体很好,突然想起自己还在发情热期间,于是打消了锻炼的念头,转身去了试验室。   忙活一下午,原液终于提取完。在旁边跟着帕尼老师学习帝国史、了解异形和虫子的夏一阳起身伸了个懒腰,正要去看宴云景那边的情况,突然感觉身体不对劲。   又开始发热了,和昨天一样,而且没有变回小鸟的迹象。他呆站着等了等,依旧没有要变回去的感觉。   不要啊!   夏一阳内心叫苦不迭,如果是小鸟状态,那还能掩盖他的窘迫,可如果是人形……   他望向宴云景的背影,愣着神,轻轻咽了咽口水,转身收拾好桌上学习用的纸笔,问:“需要我帮忙吗?”   宴云景摇头:“不用,做你自己的事。”   夏一阳忍着不适,应了声“哦”,往门那边挪:“那我去洗个澡,总感觉昨天的沙子没洗干净。”   听到宴云景的回应,夏一阳如获大赦,匆匆逃离实验室。   脚步声消失不久,身着实验服的宴云景放下手中的东西,摘掉手套,转身去洗手,抬头扫了眼夏一阳刚才待的地方,发现桌上的光脑。   他走过去:“怎么没带上你?”   光脑闪烁,帕尼说:“阳阳看起来很着急,把帕尼忘了也情有可原。”   宴云景蹙眉,转身朝夏一阳离开的方向找去。   衣橱区,夏一阳抓起衣服准备冲进浴室洗冷水澡,身后突然打开的门吓得他脊背猛颤。他的脑子里乱成浆糊了,举止行为自己都摸不着头脑,听到开门声后直接惊慌失措钻进了衣柜,躲在里面紧紧拉住柜门。   从柜门缝隙里能看见宴云景来到外面,夏一阳热得呼吸急促,耳鸣不断,脸颊被展开的耳羽紧贴。   “夏一阳。”   外面的人喊他。   夏一阳咽了咽口水,眨眼,睫毛上的水汽润得双眼难受。   外面又喊他一声:“听得见吗?”   夏一阳低头:“我听见了……两只耳朵、都听见了……”   安静几秒,又说,“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很快就好。”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被耳羽紧紧遮住,头也越埋越低,拉着柜门的手滑落下去垂在身侧。门外的宴云景等了会儿,伸手拉开门,看清里面的情况。   夏一阳双腿蜷起,头埋在膝盖上,捂住脸的耳羽细细的颤着,双手垂在两边,呼吸急促得使身体起伏剧烈。他整个人缩成一团后显得很小,柜子里折叠和挂着的衣服被挤出个刚好能坐下他的窝。   夏一阳热懵了,听见宴云景喊他,随后被抱起来,感受到那令人安心的凉意,本能地靠上去。   宴云景像抱孩子那样把他抱起,带出衣柜,用手背贴着他的脸试探温度,旋即,那只手被夏一阳捧住不放。   他只好单手搂住夏一阳的腿,让他坐在自己手臂上,侧头看向那张热得通红的脸,喊一声:“夏一阳。”   夏一阳迷迷糊糊回应,头深埋在宴云景的肩上,呼吸沉重炽热,热气正好扫着脖颈。   宴云景无奈叹息:“你是骗子吗?”   怎么还骗人说来洗澡?   才没看住一会儿,就想洗冷水澡?宴云景抱着人往外走:“这里没有医用药物,生病了会更麻烦。”   此时的夏一阳根本听不进去,一个劲儿地用脑袋蹭宴云景的脸,显然已失去自主意识。   去实验室拿上光脑,保存好提取出的原液,宴云景这才带上夏一阳返回休息室。   晚点的时候,躺在床上的夏一阳意识稍微清醒了些,他仰头盯着天花板,扭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宴云景,小声说:“我真觉得洗个澡应该就没事了。”   宴云景将视线从光屏移到他脸上:“冷水澡?”   夏一阳有口难言,眼眶被热气熏红,翻过身侧身蜷缩起来,伸手去够宴云景垂着的那只手:“能借一下你的手吗?”   宴云景把手递给他,夏一阳握住那只冰凉的手,贴在自己脸上。距离有点远,他挪了挪身体挨近些对方,阖上眼说:“我是鹦鹉的时候,很喜欢窝在你手心里,那时候觉得你的手很暖和。”   说着轻轻笑了笑,“现在可能是我太热了,你的手很凉快。”   他捏了捏宴云景的手指,小声问:“宴云景,要是我们安全回到主星,我还能留在你身边吗?”   夏一阳莫名有些惆怅,但尚存的理智又不允许自己消沉:“你这么厉害,我得努努力了,争取和你并肩。对了,军校难考吗?我记得安妮也要考军校,她现在学的东西多吗?我脑子不太好使怎么办啊?”   人都热迷糊了嘴巴还这么勤快。宴云景放下光脑,低头看向闭着眼的夏一阳,那对耳羽没精打采的耷拉着,不再遮脸,仍在发抖。   “不难。”宴云景,“你能学会。”   这时光脑里的帕尼突然出声:“有陛下在,阳阳肯定能顺利进军校。”   夏一阳清醒了些,睁眼愣了几秒,连忙摇头:“不行不行,不能走捷径,我要自己考。”   “……”宴云景沉默,收回目光,“是不能走捷径。”   但有加分项。   入读军校更看重的是学生的战斗能力。夏一阳能在异形和虫子的围攻下带两人重量突围,能配合他采集棘毒甲血液,已经具备基础心理素质和应变能力,只需再好好培养,基础知识拉上去,入校很简单。   宴云景的话倒没让夏一阳灰心,即便身体难受,他还是能挤出一抹笑:“那我努努力。”   说完安静下来,松开宴云景的手,“这只手不凉快了。”   宴云景把另只手递给他。   夏一阳够不到,于是又得寸进尺地凑近了些。 第34章   经宴云景和夏一阳统计, 由帕尼管家计算,实验所剩余的物资、电量系统和储水量,最多维持他们生存一个月。   这意味着若找不到离开的办法, 一个月以后他们会面临更大麻烦。   提取出来的原液供给胶囊治疗机舱, 宴云景准备治疗腿伤。他等待夏一阳新一轮发热结束,计算出治疗时间为六七个小时,在进入机舱前,专门提醒夏一阳作出任何决定前要理智思考后果。   夏一阳站在宴云景身前,立起两根手指保证:“你放心,发热才结束不会立刻再来, 你醒来后我肯定好好的,你安心去治腿。”   宴云景眯着眼看他, 不语。   夏一阳摘下手腕上的光脑捧起, “有帕尼管家监督我,你就放心吧。”   宴云景这才转身走向胶囊治疗机舱所在的实验室。舱门打开, 药物气烟散出, 他躺进去,等待舱门关闭,而后他看见夏一阳来到外面。来人弯腰俯在玻璃机舱门外, 浅金色的眼睛发亮, 满含笑意, 朝他轻轻挥了挥手。   烟雾模糊了视线,宴云景闭上眼, 手臂和腿感受到针头注入麻醉和舒缓试剂。他的精神力过强, 会自动免疫部分麻醉和舒缓剂,因此这次他也设置了大剂量,花了点时间才彻底失去意识。   治疗很漫长, 夏一阳在实验室并非无事可做,他跟着帕尼老师学习帝国历史和报考军校所要具备的知识。   他是认真的,想要考军校,想与宴云景并肩。   不过可惜的是,帕尼是智能管家,又无法连接星帝网络,只能凭借多年学习储备的知识教夏一阳,内容只基础,无法深入。   不过这些基础知识对目前初学的夏一阳来说已经足够了。   星帝国与他原来世界的教育差异很大,这里的军校学生必须具备“战斗能力”,更注重“实践”而非书本内容。   书本考核固然也重要,但不是硬考就能上,因为二三轮考核会加入实战练习。   听帕尼管家说,每年第二轮和第三轮实战演练中,很多书本知识扎实的学生会因怯懦和自身抉择失误而被淘汰。   通过考核的,更多的是胆子大具备战斗能力,且懂随机应变的学生。   ***   宴云景进入胶囊机舱三小时后,帕尼管家提醒夏一阳停止学习起身活动。夏一阳起身伸个懒腰,去喝了水,又到胶囊机舱室看看沉睡的宴云景。他趴在玻璃隔罩外,单手抵着下巴,望着宴云景的脸出神。   不久,新一轮药烟散出,夏一阳看不清宴云景的脸了,便起身离开,去储物区拿了罐头,盘腿坐在刚才学习的地方,边吃边对帕尼管家说:“帕尼先生,能来聊天吗?”   放在小桌上的光脑闪烁两下:“当然,阳阳想要聊点什么?”   夏一阳嘴里含着勺子,仰头看着上方思忖,问:“能讲讲宴云景的事吗?不方便说就算了。”   帕尼管家温声说:“没什么不方便,关于陛下的私事帕尼没权限说。不过,帕尼陪伴陛下多年,知晓他成长中的经历,这些说说倒是没关系,阳阳想听什么?”   夏一阳坐直了些:“帕尼先生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让帕尼想想。”光脑里的声音顿了片刻,“讲讲陛下在军校时期的经历吧。如今陛下正好二十九岁,在星帝国人均两百岁的年龄里,还算年轻。他二十七岁继位,是帝国史上最年轻的君王。”   简单铺垫后,帕尼管家接着说:“陛下二十七岁前的四年,一直在星外为帝国开疆扩土,二十三岁以前的四年,则在军校学习。四年军校大赛,陛下每年都是第一哦。”   帕尼管家的电子嗓音充满骄傲,“不仅是年级第一,还是全军校第一,每年都是。阳阳知道那四年全军校一共多少人吗?据统计有三十多万人,陛下是断层第一。”   夏一阳眼睛亮亮的,罐头也不吃了,双手放在盘起的腿中间:“他好厉害啊。”   “那时候,与陛下同年级的皇甫凛上校可还是个毛头小子,少时的上校性格倔,陛下性子又冷,两人经常在格斗场上对着干,他们俩的性格在别人看来都不太好,可都没少被人编排。”   “有件趣事,陛下读军校时没公开身份,大家都不知道他是谁。”帕尼说,“后来他多次大捷归来,避免不了在公共场合露面,有民众把他在校经历发到星帝网络上,那些曾编排过陛下的人,如今大多成了守卫帝国的军官上将,在不同地区执行任务。他们得知自己曾诋毁过陛下,群人连夜写忏悔书呈交。”   光脑屏幕上跳出个微笑的电子表情:“当时刚继位的陛下每天要处理数不清的文件,有段时间接连收到忏悔书,甚至还有夹带私货的表白书。苍天,阳阳你能想象吗?帕尼那时没胆子偷偷拍照记录,不然现在还能拿出当时陛下臭脸的照片给你看。”   “哦对,陛下在军校时挺招人讨厌,因为性子冷被讹传为高傲,一直没人敢靠近他。有趣的是,即便很多学生讨厌他,可他每天都能在不同地方收到一堆情书,像游泳室、格斗室的柜子里,甚至烹饪室的锅里,可有意思了。”   夏一阳单手撑着脸,笑着说:“之前在阿波罗星球,我听苏长官提过。听你们这样说,我倒是觉得宴云景是很受欢迎,讨厌他的人说不定还暗暗憧憬着他。不过……军校还要学烹饪吗?”   “当然,不过陛下有不学那门课的权利,只不过……”帕尼告诉他,“悄悄告诉你,陛下小时候和他母亲的关系很好,学烹饪是因为艾丽薇尔夫人爱吃甜食。”   夏一阳愣了下,笑:“他人真的很好。”   帕尼应道:“是啊,陛下已经做了很多让步。”   说着忽然惊讶道,“阳阳你知道些陛下以前的事了?是苏利时长官告诉你的?在你是小鸟的时候?”   一连三个问题,夏一阳乐了:“帕尼先生,你不是说你的礼仪程序不允许你直呼别人大名吗?”   “噢亲爱的阳阳,你要知道,帕尼是人工智能。”帕尼淡定回应,“我所拥有的智能程序随时可以更改,你得允许帕尼随机应变。”   “帕尼先生说得对。”夏一阳弯起眼睛。   “感谢阳阳理解,那我们继续学习?或者你还想听陛下的故事?”帕尼问。   夏一阳起身整理衣服:“我去看看他,回来再继续学习,好吗?”   “真是个勤快好学的好孩子,快去吧。”   夏一阳到胶囊机舱室查看,舱内药物没有散开,看不清宴云景的脸,他是来确定仪器安全以及对方的状态,在旁边试验台显示屏上就能看见,帕尼管家教过他查看方法。无误后,他才返回继续学习。   傍晚,夏一阳又去胶囊实验室看了眼,发现显示面板和之前不同,便拿上光脑让帕尼管家检测,问:“这是什么情况?”   光脑安静片刻,帕尼检索后说道:“原液果然不太够。”   夏一阳立刻皱起眉,转身看向胶囊机舱:“那怎么办?宴云景现在能出来吗?”   “得等麻醉效果过去他才能醒来,原液不够,只能以后再找机会出去一趟。”说到这帕尼停顿片刻,光脑上的红点闪烁几下,“苍天,我们回来之前,好像是把棘毒甲都杀光了?”   夏一阳沉默,脸色凝起:“还有一只,洞穴里被掀翻的那只棘毒甲,如果它没追出来并且还活着,那就能抽取它的血液。”   “帕尼管家,你能勘测一下棘毒甲区域内的生命体征波动吗?”夏一阳攥紧拳头,“万一还活着,我马上去一趟。”   “阳阳你……”帕尼又倏然禁声,电子嗓音稍显沉重,“勘测波动显示,生命体征很弱。但是阳阳,你得等陛下醒来一起去。”   夏一阳摇头,指尖陷了掐手心,“那是最后一头棘毒甲,如果它死了,毒液失去活性就没办法提出原液。而且……”   他看向胶囊机舱里的宴云景,对帕尼说,“我能飞行,独自飞过去能节省很多赶路时间。那边区域的棘毒甲和蜈蚣虫都被宴云景清理掉了,不会出问题。”   “帕尼管家,趁天还没黑,我们得抓紧时间。”   帕尼理智上想劝阻夏一阳,可仔细分析,竟无法反驳他的方案。这次的情况,不管怎么考虑,夏一阳说的确实是最可行的办法。   “阳阳,你得带上激光武器,实验所储物区里有,陛下之前试过,性能没问题,能正常使用。”帕尼对他说,“还有,你一定要带上帕尼。这次行动帕尼确实有点私心,为了陛下让你去冒险,之后陛下责怪请一定说是帕尼的决定。”   “这怎么行?”夏一阳戴上装备和包,去外面实验室把针管全放进包里,穿上隔离服,费好大劲才用手把身后的拉链拉上。又到储物室挑了两把激光器,戴上光脑,准备离开时,他又看了眼安静的胶囊机舱。   距离预估的治疗结束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离天黑也差不多是两个多小时,要是等麻醉药效结束,还得更久。   夏一阳深呼吸,走进机舱室,摸了摸玻璃隔罩,药烟遮挡,还是看不清里面的人,他挤出个笑,轻声说:“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拎起包,夏一阳迅速走出实验所。厚重的门关上后,他站在外面抬头望天,没有沙尘,天还不算太暗。   “阳阳,帕尼得提醒你,这次虽然只有你一个人,重量减轻不少,但飞行七公里距离太长,会耗费你大量体力。”帕尼理性为他分析,“你可以一半路程行走,一半飞行。”   夏一阳听取了帕尼管家的建议,前半程走路,途中,在帕尼的提醒下,他避开了许多潜在的低等级异形和虫子,到了沙漩涡至目的地这段区域,直接飞过去。   经过那片快被沙子吞没的血地时,夏一阳低头扫了一眼,看到很多蠕动的细小虫子,画面十分恶心,他赶紧收回目光继续前行。   帕尼管家可没错过这个现场教学的机会,认真地向夏一阳科普:“那是沙虫的同类,嗜骨虫,等级比沙虫低。这些碎掉的血肉已经被强大的异形和虫子瓜分过,嗜骨虫算是后来的一批。”   夏一阳言简意赅地总结:“捡漏的?”   光脑闪烁两下,帕尼难得天真又疑惑地问:“捡漏是指捡剩下的吗?确实是这样,嗜骨虫无法与高等级的异形虫子争抢,只能扫食残渣。”   “是这个意思。”夏一阳笑了笑,“帕尼先生真聪明。”   “谢谢阳阳夸奖,阳阳也很聪明。”   一人一人工智能互相吹捧,把互相给逗开心了,夏一阳原本紧绷的状态放松不少。   成功抵达之前的坑洞,天色已经有些暗沉。夏一阳降落时没找准高度,还摔了跤吃一嘴沙子。他趴在坑洞边往下看,小声问:“还能检测到它的生命体征吗?”   “请稍等。”帕尼安静须臾,“能检测到微弱的生命体征,四周也没有其他生命体存在。但阳阳,你要随时注意周边环境,提高警惕,光脑的勘测功能比不上高感勘测仪器那么精密,就像上次的蜈蚣虫,高等级的虫子或异形,光脑检测不到。”   夏一阳捏紧手里的包:“那我下去了。”   “帕尼随时为你勘测周围情况,阳阳,抽够十五管就差不多了。”   “明白。”   夏一阳站起身,屏住呼吸往下跳,展开翅膀后,光脑随即打开灯光功能。他看清沙坑底部,尝试降落,几次颠簸后收起翅膀落在沙地上,趔趄几步趴倒在地。   第二次自己降落还是以失败告终……   他的落地惊扰了躲在洞穴角落舔.舐伤口的棘毒甲。夏一阳听见某处传来紧促的嘶叫,他屏住气息,将灯光照向那边,另一只手紧握着激光器,手指压在扳机上。   在角落处,那头黑色的棘毒甲口器张开,精神十分萎靡。它还活着,被蜈蚣虫掀飞后受了重伤,已经动弹不得。   夏一阳紧绷得反复吞咽,捏紧挂在身上的包,慢慢抬腿往前试探,一步步绕到棘毒甲的身侧。他深呼吸,手里的激光器一刻都不敢放下,低声念叨:“你别动,我只拿一点点你的血,就一点点,事后你继续养伤,我们互不伤害好吗?”   棘毒甲张大口器,里面散出毒雾,嘶叫虽弱,却依旧吓得到夏一阳。   夏一阳强忍手抖,捞出针管,对准上次那片被打碎的甲壳扎进去。棘毒甲忽然爆发出尖锐的惊叫,吓得他差点直接扣动激光器的扳机,好在忍住了,棘毒甲的叫声也停止了。   一人一异形,被互相吓得不轻。   夏一阳颤巍巍地蹲下继续抽血,紧张得一直嘀咕:“你别怪我,我真的很需要你的血,要是你以后还活着,千万别来找我们麻烦,如果、我是说如果,有机会再见面,我们别打架,以德服人行不行?或者我可以分你罐头,哦不行,我们物资不多,给你罐头的话我得先向宴云景请示……”   帕尼提醒,“阳阳尽快,外面天要黑了。”   夏一阳手抖,伸手重重拍打那只抖动的手,啪一声很清脆,把那头很虚弱的棘毒甲和手环上的帕尼同时吓一跳。   “阳阳你不要打自己哇!”帕尼管家惊呼,“这么漂亮的手,打坏了可怎么办?!”   夏一阳太紧张了:“帕尼管家,我们聊聊天好吗?”   帕尼尽量温声:“阳阳想听什么?”   “什么都可以。”夏一阳抽完一管换下一管,随便做出决定:“还是聊宴云景吧。”   “让帕尼想想……”光脑负责勘测周围情况,又和夏一阳说着话,“陛下在没上军校前养过一只漂亮的猫。后来他上学、进军营,就把猫交给艾丽薇尔夫人养,那是陛下养的第一只宠物,现在还在夫人寝殿里。”   夏一阳抬手擦汗:“好可惜,猫和鹦鹉不能混养。”   “阳阳在吃醋吗?”帕尼管家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星帝网络上是这么说的,你是不想和猫咪共处吗?”   “帕尼先生,您真该少看些星帝网上没营养的东西了。”夏一阳苦笑着解释,“我很喜欢猫,只是鹦鹉和猫真不能一起养,猫会扑咬鹦鹉。”   “这样啊?”帕尼装模作样,“我还以为,阳阳不乐意陛下养除你之外的小可爱呢。”   夏一阳听到这话,被口水呛到:“我和他是朋友,我以后会自力更生的。”   他不能一直依赖宴云景,如果他一直是鹦鹉倒也罢了,可他现在是人,怎么能让宴云景养着?   他的心思像是被帕尼管家看穿,帕尼说:“其实阳阳,你可以一直跟着陛下,只要你开口,他肯定会照顾好你。”   “陛下很有钱,能养你好几辈子的那么多钱,而且他很大方,要不要考虑跟他说说?帕尼可以帮你。”   “……”夏一阳闭眼,“帕尼先生,我相信以后我也会很有钱,谢谢你的好意。”   他虽然人穷,但志可不穷。   “好呢,不用客气,有需要就跟帕尼说。”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就跑偏,不过不得不说,夏一阳确实没那么紧张了。完成十五管血液抽取后,他迅速拉上拉链背起包,起飞离开沙坑洞。   此时外面天色已黑,只能看见远处地平线上一缕即将消失的白光。   “来得及。”夏一阳把包挂在身上,展开翅膀,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赶。   傍晚开始降温,沙尘平静,四周一片死寂。   防护头盔和隔离服帮他挡住了沙尘和冷风,尽管头盔很重,还没到实验所,危险未知,夏一阳就不敢摘掉脱下装备。   路过半程,他飞不动了,准备降落走一段。这时天空仅存的亮光彻底消失,荒星的夜晚能清晰看到宇宙,夜幕繁星满天,夏一阳多看了几眼,降落后抓紧时间赶路。   就在他低头的瞬间,一阵凉风吹来,他踩在沙地上的身影突然被巨型黑影笼罩。   夏一阳背脊发凉,立刻反应,瞬间展开翅膀向前冲。   身后传来沉重的落地声,巨物踩在沙地上的震颤声震耳欲聋,沙尘从后面扑来,染脏了防护头盔的玻璃隔罩。   “阳阳!往前跑别回头!是阿列囚!”   帕尼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传来。夏一阳拼命往前冲,同时想起,就在这天下午,帕尼向他科普虫子和异形时提到过这种异形。   阿列囚,强战系双S级精神力异形,巨型空中捕猎者。   之所以会科普它,是因为它是蜈蚣虫的天敌,讲解蜈蚣虫的时候顺便讲了。   这是这几天遇到的第几个S级以上的怪物?据帕尼管家说,能达到S级的怪物并不多,夏一阳真是恨透了自己这倒霉运气。   他不敢回头,发狠向前,却瞬息被伸展而来的尖锐触手缠住身体往后扯去。   这股拉扯力大得几乎要把他的腰扯断,他死命抱紧身上的包,被触手悬空吊着,头上的防护头盔也被掀掉,他看见低空处,长在巨型鹰体上的一颗人头。   如石膏般的人头上五官模糊,没有眼珠和嘴唇,只有突起和凹陷。在头顶,是无数蠕动的触手,像美杜莎女王的毒蛇长发。   这是一头没有脸的阿列囚,夏一阳记得帕尼管家说过,这种生物会模仿见过的生物,也会根据吃下的生物基因序列生成自己的模样,它们依靠听觉和精神力感知,视觉和嗅觉差到几乎为零。   这头阿列囚的头是无脸的人头,那么,它很可能是在模仿人类。   夏一阳猛然惊觉,这颗荒星难道有人存在?   生死之际,他狠狠咬破舌头,凭借刺痛强行让自己冷静。夏一阳握紧激光枪,瞄准阿列囚的头部扣下扳机,一击命中额头。   阿列囚头顶无数的触手发出尖锐叫声,缠在夏一阳身上的长触手瞬间松开,他猛地坠地,趁怪物吃痛发狂,拔腿向前狂跑。   没跑几步,身后追赶声又起,他心一横,扑倒在地,抱紧怀里的包,借着沙丘斜坡的惯性,飞速向底部翻滚。   滚到坡底后,夏一阳起身继续奔,边跑边喊:“帕尼先生!有没有可以打乱它精神力探测的干扰波?”   手环里立刻传来回应:“有的!但光脑电量有限,要扰乱阿列囚精神力磁场的话,消耗会很快,阳阳你抓紧时间!”   干扰波启动,夏一阳立刻察觉到身后的阿列囚安静了一瞬,可紧接着又继续追来。   他当机立断,站定不动。   后面的怪物停下了。   这怪物依靠精神力和听觉定位,干扰一旦生效,他不制造声响,它就无法确定他的位置。   但这不是长久之计,夏一阳必须尽快想办法逃生。   他轻轻吞咽,就这么极其细微的动静,身后的阿列囚立刻放出触手攻来。   夏一阳侧身躲避,手腕上的隔离服被划破,藏在里面的光脑被触手顶端的利刺勾破,手环顷刻碎成两节掉在沙地上,红光随之熄灭。   他额前的头发被冷汗浸湿,轻声呼唤:“帕尼管家?”   没有回应。 第35章   失去帕尼管家, 光脑干扰波消失,夏一阳一出声,行踪就彻底暴露, 长触手在空中旋转, 朝他扎来。   他单臂抱紧包,猛地趴下,从沙地抓起断成两截的光脑手环,贴地躲过阿列囚新一轮攻击。但他速度不及怪物,刚起身,左腿就被折返的触手缠住。   夏一阳手心攥紧光脑, 指甲掐出了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死抱住怀里的东西不松手。   阿列囚的触手拽着他的腿往后拖, 夏一阳的皮肤擦得火辣辣的疼,整个人被颠倒过来, 天旋地转, 触手缠着左腿将他悬空吊起。   他呼吸艰难,每一口吞咽都像生吞刀片,隔离服被扯裂大半, 模样狼狈不堪。   触手吊着他拉近, 夏一阳看见那颗头上无数蠕动的触手, 顶端尖刺消失,变成满嘴锋利牙齿的口器。   阿列囚无数的口器在尖叫欢呼, 夏一阳听得头皮发麻, 他攥紧光脑的手缓慢挪动,从包里抽出顶端带利刃的激光器,毫不犹豫扎进它头部左侧近乎变形的耳朵。   血肉横溅, 刺耳尖叫几近震破他的耳膜。但阿列囚没像上次那样松开他,反而缠得更紧,夏一阳疼得叫出声,眼里泛起泪,又委屈又倔强地大喊:“有病啊!我招你惹你了你要吃我?!!”   他疼得叫喊,阿列囚头顶无数口器也痛得尖叫。被晃得头晕目眩的夏一阳无法瞄准怪物另一只耳朵,激光器打歪,击中怪物模糊的五官,旋即又是一阵刺耳惊叫传来。   激光器打出的血窟窿里,无数触手蠕动,夏一阳一阵恶寒,忍着痛苦再次瞄准。   不断射击却不断打偏,阿列囚失去耐心,又一根长触手从后伸出。夏一阳心里一凉,瞬间想起古代五马分尸的刑罚。   他真的怕了。   这怪物比他大太多,他毫无胜算。   难道就这样被吃掉?又死一次?   下次可没这么幸运能穿越了,夏一阳真的很不甘心。   就在这时,宁静的夜空突现惊雷,强气流从阿列囚身后涌来,惊雷落下后,独耳的阿列囚竟然静止了。   雷声震耳欲聋,从不惧怕打雷的夏一阳也被吓得浑身一颤,他立刻从中察觉到求生机会。   阿列囚依靠听觉,听觉必然敏感,巨大的惊雷声能干扰它的感知。如果强气流再来,说不定还能扰乱它的精神力感测。   夏一阳反复吞咽,他被反吊着,脸因缺氧憋得通红。他趁阿列囚感知迟钝,把光脑塞进背包,单臂缠紧包带,另只手拿起激光枪,对准阿列囚头部不停射击。   不知第几击出,他看见怪物剩下的那只耳朵断掉,夏一阳按住扳机不松,长激光化作利刃,砍向抓着他腿的触手。   摔落在地,疼得他浑身难受,又爬起来踉跄往前跑,双腿像灌了铅般沉重。   身后怪物挣扎着又追来,阿列囚的听觉虽然被干扰,但它还有精神力感测,双S精神力的异形,夏一阳根本不是对手。他能再次逃脱实属幸运,强风在后面推着他,惊雷不断,震得沙地都在颤。   夏一阳恍惚间意识到,他本没机会逃走,能二次脱身,是因为他似乎不受精神力的影响,之前只被控制系精神力异形干扰过,除此之外,他从来没被战力系精神力伤害过。   不然,他早该被阿列囚用精神力炸得粉碎。   夏一阳咬紧牙关,艰难向前走,深呼吸后展开翅膀,借着后方涌来的强大气流往前飞。   他扭头看了眼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阿列囚,仍心有余悸,今天如果不是这突变的天,他可能真就完了。   翅膀和身体一样沉重,气流只助他飞了一段路程,夏一阳跌落地面,喘着气拉开背包查看,两罐原液碎了,还有碎掉的光脑手环……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凭感觉向前,四周环境毫无差别,全是沙丘,没了帕尼管家导航,他完全辨不清方向。   好在剩余路程不远,虽走偏了些,但站在沙丘高处,能看到不远处的实验所。   夏一阳疲惫至极,全靠仅存的意志力一步步往前挪,终于到了实验所门前,试了好几次,都没力气推开那扇厚重的门。   夜晚气温越来越低,远处气流似慢慢朝他这边逼近。夏一阳双手紧抓门,跌坐在沙地上,手滑下来撑着地面,痛苦地呕吐起来。   一阵呕吐后,他竟感觉舒服了不少。夏一阳看着地上的呕吐物,坐直身子,捧起旁边的沙子盖上,深呼吸后起身再次尝试开门。   这次终于成功,他费力推开门进去,又费劲关上门,随后靠着门呆坐许久。   劫后余生的滋味并不好受,他心里堵得慌,甚至不敢去回想刚才的经历。等麻木发软的身体恢复了些力气,才起身,扛着东西慢慢往里走。   越靠近实验室,夏一阳越不安。他垂着头,浑身疼得像要散架,每一步都像踩在钉子上,脚腕被阿列囚触手绑过的地方疼得尤其难忍。   来到安静的实验室,他在门口站定,望向胶囊机舱室,走过去看一眼,里面还弥漫着白色烟雾,宴云景尚未苏醒。   抬头观察显示屏上的时间,确定从离开到现在一共用了三个小时,已经很快了,是后来气流的推动帮他节省了不少时间。   夏一阳拖着身子出去喝了口水,下咽时喉咙像被刮伤般疼痛。他把包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整齐放在试验台上,数了数,只剩十三管血液,碎了两管。   收拾好碎针管,又擦了擦光脑,放在旁边桌子上,这才拖着身体走向实验所的衣橱区。   人离开没多久,使用了大剂量麻醉和舒缓剂的宴云景终于醒来,意识清醒后,胶囊机舱门缓缓打开,他等白色药烟散去,没看见本以为会等在外面的夏一阳。   宴云景坐起身,看向左边的数据显示屏,储存原液的区域已变成红色,标记时间是三小时前,也就是说,三小时前原液就耗光了。   他起身,试着左腿发力,仍能感觉到内部疼痛,伤还没完全好,但比之前好很多。   走出胶囊机舱,没看到夏一阳。宴云景站在原地扫视实验室,发现远处小圆桌上放着半罐罐头、学习用的纸和笔,还有……   碎成两截的光脑。   宴云景脸色凝固,没有立刻上前拿光脑,而是扭头看向试验台,发现上面整齐摆放的十几管血液,似有所料,他快步过去拿起光脑,取出里面的芯片,放入试验台的芯片注入区。   不多时,超大显示屏闪烁几下,发出几声嘶嘶的电流声,随后安静下来。   宴云景冷声问:“你们出去了?”   显示屏上出现个对手指的表情,帕尼的嗓音从试验台旁的播音器传出:“陛下,这件事是帕尼的决定,请您责罚帕尼,千万别怪阳阳。”   “为什么出去?”宴云景声音凌厉,显然生气了,“他不知道外面的危险,你也不知道?我的腿又不是废了。”   帕尼安静几秒,电子嗓音失去感情,变回初始模式:“十分抱歉陛下,帕尼必须以您为重,原谅帕尼的私心。”   宴云景捏紧的手发出咯咯声响,转身快步朝后面的衣橱区走去。   ***   夏一阳去洗澡,可身上全是擦伤,疼得厉害,洗到一半实在受不了。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只得打湿那件被弄得稀烂的衣服,用湿热的布料一点点擦拭身体。过了很久才从浴室出来。   他穿上新一套衣服,把拉链拉到最顶端,下巴埋进高领,双手揣进衣兜,全身上下只露出个脑袋。路过镜子时看了一眼,心里满是酸涩。   光脑毁了,这可怎么办?   他低着头,没精打采地去开门,刚往外跨出一步就撞在硬邦邦的东西上。夏一阳“唔”了声,后退站稳,伸手摸摸头,手腕却立刻被人握住。   他瞬间愣住,心里顿时慌了起来,睁圆眼睛望向身前的宴云景。   然而宴云景没说话,用另只手撩起他的衣袖往上推,露出多处擦伤的手臂。   夏一阳心虚地看看自己的手臂,又瞄了眼对方,小声问,“你什么时候醒的啊?”   “是什么?”宴云景不答反问。   夏一阳一下子怔住,只见对方掀起眼,那双红色眼睛里夹杂着冰凉,似乎还有些许焦躁。   “你遇到的,是什么?”宴云景又问了一遍。   夏一阳抿紧唇,垂头低声:“一头阿列囚。”   身前的人没再说话,他强撑着精神,身上疼得要命,特别想找个地方坐着或躺着不动。可宴云景没走,他也只能干等着,直到对方转身离开。   夏一阳心里顿时有些茫然失措,他觉得宴云景在生气,可又不太像……   “你去哪啊?”他赶紧追上去,可腿太疼,又没什么力气,追了两步就落后,只好停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远去的宴云景,心里有种不妙的预感。   夏一阳心里堵得慌,咬紧牙跑上前,从后面抱住宴云景:“你等等我啊……”   宴云景停下了,低头看着环在自己腰上的那双手,手臂上是肉眼可见的鲜红擦伤。   “我没事,就一些擦伤而已。”夏一阳深呼吸,心情不好,什么话都往外说,坦诚得很,“我觉得你在生我的气,你别生气好吗?”   宴云景眼帘低垂,抬手按住那双手将其分开,转身单臂抱起夏一阳,一句话不说,来到实验室又把人放下,接着毫不犹豫地转身去拿隔离服。   直到看见宴云景带上激光器,夏一阳才猛的反应过来:“你要出去吗?”   他有点慌,起身过去拉住宴云景的手:“外面有强气流,你别出去。”   宴云景停下,低头看着眼眶都急红的夏一阳,平静的脸上闪过一瞬不忍。他注视那双浅金色的眼睛,问:“现在是什么感觉?”   夏一阳不明白:“什么、什么感觉?”   “如果我现在要出去,你是什么感受?”宴云景问。   “我……”夏一阳表情僵着,说,“你不能出去。”   “回答我的问题。”宴云景重复,“如果我要出去,你是什么心情?”   “我很担心,你别出去。”夏一阳呼吸有些急促,抓着宴云景的手不停地颤。   “是啊,你也知道会担心。”宴云景的表情出现一丝裂痕,很快又恢复冷静,反问,“我出去至少能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你能?你离开前没想过,我知道了会是什么心情?”   夏一阳怔忪地望着宴云景,心与鼻根一样酸胀。   宴云景也静静看他,而后伸手推开他的手,后退一步,态度冷漠:“帕尼在试验显示屏里,我回来之前,你们有时间对好口供。”   夏一阳无法阻止宴云景出去,对方离开后,实验室安静得可怕。他没了力气,坐在长椅上,失控露出的耳羽没精打采地耷拉在两旁。这时,远处试验台里传出帕尼管家的声音。   “阳阳,陛下他只是太着急,他不是真生气……”   “……”夏一阳吸吸鼻子,摇头,“他就是生气了。”   而且还是很生气。   但如果再遇到这种情况,夏一阳可能还是会那样决定。他现在只是很担心,还有点不开心。   这种不开心源于他差点丢了性命,好不容易逃命回来,宴云景却对他的态度这样冷淡,还凶。   他自然知道对方是因为担心才生气,可就不能换个方式吗?至少,让他缓缓啊,他都要委屈死了……   夏一阳伸手揉了揉眼睛,问帕尼管家:“你还好吗?”   “帕尼没事的,只要芯片还在,帕尼在哪都行。”帕尼管家又说,“很抱歉,这件事的确是帕尼的问题,帕尼能估量出去的风险,但没阻止阳阳。等会儿陛下回来,阳阳大可不用维护帕尼,请让帕尼独自承担错责。”   夏一阳摇头:“不要,外面多危险我自己还是知道的。”   口供是没法对,夏一阳从不为自己认为正确的事自责,并且他现在依旧觉得自己没错。   宴云景出去了很久,帕尼告诉夏一阳外面的强气流已经过境,他又实在太困,没等到宴云景回来,就在长椅上蜷缩着睡着了。   后来,他在梦里感觉身体滚烫,仿佛被扔进火炉炙烤。再次睁眼时已经变回了鹦鹉,正在经历新一轮发情热。   小鸟意识迷糊,团成一团,感受着身下的柔软。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抬头对上宴云景毫无表情的脸。   宴云景已经换掉隔离服,夏一阳看着对方,越想越气,趁脑子不太清醒,他用鸟嘴凶狠地啃咬对方的手指,发出急躁地叽咕叽咕声。   夏一阳委屈劲上来了,趴在手心,身体起伏,啃着对方的手一动不动,随后松开嘴,用颤颤巍巍的鸟屁股对着宴云景,也不理人了。   宴云景唇线压直,把手放在腿上,看着前方,一言不发。   夏一阳趴着难受,想翻身又不想看到宴云景的脸。   这算僵持吗?   他觉得不算,他只是也在生气,还很委屈。   小鸟又张开嘴,这次咬得没那么重,在宴云景手指上留下一排排印记,像在做标记,整个过程宴云景都没阻止。   发完小脾气,他挪着小鸟身体站起来,转身仰头,和一直低头看他的宴云景对视。   没想到宴云景在看自己,夏一阳稍愣了愣,别扭地踩踏鸟爪,上前几步,脑袋拱在宴云景肚子上,隔着衣服蹭了好几下,胆大包天且持续地喊:“宴云景坏家伙。”   等他喊完,宴云景才收拢手,覆在他的背羽上,轻声说:“意识清醒的话,就变回来。”   夏一阳转身,用头推拱对方的手,仰头拒绝:“不要!”   宴云景表情僵了片刻,说:“你腿上的伤,是被阿列囚触手上的腐蚀毒液感染,不治疗会烂。”   发怒小鸟瞬间僵住,挺起的胸脯塌下去,无精打采地“咕咕”叫。   宴云景又说:“烂了会断。”   小鸟吓得团团转,尾羽在宴云景身上蹭来蹭去。   宴云景:“………”   他伸手按住乱动的夏一阳,又说:“先变回来。”   夏一阳嘴里不停嚷:“没、药。”   “阿列囚鹰体部分的肉就是解药,那部分肉没有毒素可以食用。”宴云景托起小鸟,起身去后面的储物区。   夏一阳闻到了熟肉香,他探起头,看见储物区临时架起的简易架子上插着两块巨型鸡翅,被下面的火烤得发红。   很久没吃熟肉的他忍不住反复吞咽。这时又听见对方问:“现在能变回来吗?”   大丈夫能屈能伸,怎么不能变回来?夏一阳转身,仰头:“咕咕。”   随后,对方带他去旁边衣橱区。门关上后,他变回人形,穿上衣服,正好发热症状减轻了些,又撩起裤腿看,脚腕被触手勒过的地方已经变得青紫。   夏一阳急忙开门出去,一头撞在宴云景胸膛上,对方扶住他的肩,得以站稳,他低头揉了揉鼻尖,抬头对上对方的眼睛。   刚闹完别扭,对视都觉得尴尬,夏一阳后退一步,嘀咕:“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等你。”宴云景说,“走吧。”   “哦。”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储物区,在简易烤肉架前坐下,用洗净的空罐头当碗,激光器顶部的刀头切熟肉。   见到熟悉的刀头,夏一阳忽然想起用刀头扎阿列囚耳朵的场景,恶臭的血液仿佛喷溅还在周围,他胃里一阵翻涌,捂着胸口俯身干呕。   宴云景轻抚着他的背,等他平静后递来水。   “谢谢…”夏一阳捧着水喝几口,冷静下来才低头吃肉。   宴云景没吃,除了用刀头剔肉,其余时间要么盯着那堆火,要么看着吃肉的夏一阳。   夏一阳被盯得实在有点招架不住,他放下手里接肉的空罐头,双手搁在膝盖上,酝酿片刻:“我们休战行吗?”   宴云景沉默须臾,问:“我们在吵架?”   “……”夏一阳眼神幽怨,“你在生我的气,我也在生你的气,怎么不算吵架?”   宴云景垂眼思考,然后说:“那休战吧。”   “所以你承认在生气,对吧?”夏一阳怏怏地问。   宴云景没回答,反而反问:“你为什么生气?”   “因为我——”夏一阳突然顿住,伸手揉了把眼睛,“我不开心,因为你刚才对我很冷漠,还很凶。”   宴云景低头,注视那只被小鸟啃满印子的手,捏了捏指尖:“我向你道歉。”   这话一出,夏一阳倒有点不知所措了。他震惊地看着宴云景,站起身又坐下,愣愣地盯着火堆,突然意识到,对方出去是为了他腿上的伤。   夏一阳:“……”   他低头,把手里的罐头伸过去,板着脸:“我们扯平了。”   又说,“我还没吃饱。”   宴云景看他一眼,又开始剔肉给他,安静片刻后说:“吃完饭,告诉我你的战斗经历。”   不太愿意回忆悲惨经历的夏一阳闷闷地“哦”了声,鼓着腮帮子嚼肉,咽下去后说:“能不讲吗?给我留点面子。”   宴云景:“你没有战斗经验,能在阿列囚的追捕下逃生,不是丢脸,是很厉害。”   被夸了,夏一阳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脸上讪讪地挤出个笑:“真的啊?”   终于看到他笑,宴云景那稍僵的情绪松开了些,点头:“阿列囚在军校课题里属高等级异形,一般只在大规模的模拟测试中出现,在绝对监管下才能放进模拟场地。能通过阿列囚考核的学生目前不到5%。”   夏一阳有点小骄傲,他坐直了些,模样就像站在肩头挺起胸脯的鹦鹉,像是准备发言。   “我知道自己逃不掉,被它用触手抓回去两次。”夏一阳说,“我记得帕尼管家告诉我,阿列囚是依靠精神力感测和听觉判断猎物,所以我把它的两只耳朵弄掉了。至于精神力感测,我躲不过,后来是一阵强气流帮了我。”   说着,他突然想起件事,“对了,我发现一件事。”   宴云景:“什么?”   “我好像不受战力系精神力的影响,这次阿列囚的攻击,我全程没感觉到身体内部不适,纯硬扛过来的。但以前在阿波罗星球上,我明明受到过控制系精神力的影响。”夏一阳托着下巴思忖,“好奇怪啊。”   “等回帝国,找罗林检测后就知道了。”宴云景,问,“还吃吗?”   夏一阳把空罐头递过去,又问:“你看见这头阿列囚的头了吗?是人头,那是不是能证明这颗荒星上有人?”   宴云景给他剔肉,敛着眼眸:“嗯,是有可能。”   “那我们寻找离开这里的办法就又多出一条。”夏一阳弯起眼睛,对宴云景笑。   “……”宴云景手里的动作停下,平静地看向那张绽着真切笑容的脸,目光恍惚,喊:“夏一阳。”   夏一阳歪头:“嗯?”   “下次别一个人去冒险,行么?”   夏一阳愣住,发现宴云景眼里稍纵即逝的焦虑,呼吸放轻,垂眸又看见对方那只被自己鸟嘴啃出很多痕迹的手,轻轻“嗯”了声,又说:“对不起啊,让你担心了。”   宴云景撤回视线:“不是你的错,是帕尼的问题。”   夏一阳着急:“不要哇!不是帕尼先生!” 第36章   宴云景没去找帕尼质问, 去储物室找到个旧手环,注入芯片,给帕尼弄了新的容纳之处。   实验室没法储存食物, 夏一阳眼睁睁看着宴云景把吃不完的烤翅扔掉, 实在觉得可惜。   这天晚上,他独自在休息室里,都快睡着了才等到拿着个小盒子回来的宴云景。   他从被窝里探出脸,问:“这是什么?”   宴云景没回自己床位,扯了把椅子在夏一阳床边坐下,拉出他藏在被子里的手臂。   接触到凉意, 夏一阳清醒不少,见宴云景在给他手臂上的擦伤涂东西, 疑惑:“实验所里不是没药吗?”   宴云景“嗯”了声, 继续抹。   夏一阳反应过来:“棘毒甲的治疗原液?”   见对方手腕上的手环闪了两下,夏一阳立刻明白那是来自帕尼先生的提示, 他倏地坐起身:“只有十几管血液, 给我用了你腿怎么办?我就皮外伤,过几天就好。”   宴云景停下,看着他, 把盒子放旁边:“我的腿没事了。”   “怎么可能?原液不够。”   “足够, 这盒里是刚提取的一半。”   “提取……”夏一阳摸出枕头下的晶石手链, 看时间,凌晨四点, 震撼道:“你熬夜了?”   宴云景反问:“你怎么还没睡?”   “我等你。”夏一阳抬头, 又问,“你腿真没事了?”   见宴云景点头,他才松口气:“没事就好。”   说着又凝神:“不会是骗我的吧?”   “不骗你。”宴云景看着他的发旋, 那头顶上有几根翘起来的头发,或者是身上的伤还疼,耳羽一直没收回去,羽毛耷拉在双肩上,根部被头发遮盖住,看起来没什么精气神。   安静许久,夏一阳又问:“你不困?”   “不困。”宴云景,“身上还有哪里有伤?”   夏一阳侧身扭头:“背上。”   他被阿列囚的触手拖拽过两次,背在沙地摩擦留下擦伤,刚才睡前都不敢平躺。   “衣服撩起来。”   闻言刚要撩衣服,又顿住,夏一阳看着宴云景:“要不,我自己来?”   “……”宴云景掀起眼和他对视:“你确定?”   双手摸背困难的夏一阳蔫了,摇头:“…不确定。”   他撩起上衣露出擦伤的背,自己看不见情况,只能弓腰低头问:“没多严重吧?”   宴云景应了声,抹上一大坨原液:“不严重,差点翻出肉而已。”   夏一阳苦着脸:“你别吓我。”   身后人还真不再说话了。夏一阳只觉背上凉凉的,先是刺痛,接着火辣的伤痛感渐轻,转为酥麻,疼痛消失。   “效果这么快?”他惊讶抬头,想直起身子,腰被轻轻按住。   “别动,”宴云景提醒他,“原液里有棘毒甲毒素的微量麻痹效果,对人体无害,类似麻醉。”   “难怪我感觉不到疼了。”夏一阳低着头,虽没痛感,但宴云景触碰他皮肤的感觉还是很明显,尤其划过腰时,他忍不住往前缩。   “……”   宴云景无奈,把人捞回来,手臂固定住他的腰:“再躲原液滴床上了。”   夏一阳压紧唇,从齿缝中挤出笑声:“我怕痒!”   宴云景框着他的腰不松手:“忍着。”   完全忍不了,夏一阳紧闭嘴巴,对方的手抹一下他腰上的痒痒肉,他就忍不住颤一下。最后实在受不了,松开双手胡乱挥,缩着笑得发抖的肩膀喊:“行了行了我不行了!换另一边!另一边!!”   他笑得身体直颤,松开双手后衣服滑落,差点把刚抹上的原液全蹭掉。   好在宴云景眼疾手快,拉着衣服往上捞,反套在夏一阳头上,按住他晃个不停的身体:“别动。”   被衣服罩住头的夏一阳:“……”   他双手悬空摸索着去扯衣服,另一边腰又被冰凉的手抹了几下。   要不是被宴云景按着,他恐怕早就挣扎溜开了。一通药擦下来笑得他上气不接下气,趴在床上一直乐。   这时帕尼管家的声音从新手环里传出:“阳阳的腿上还有伤,据新手环的检测功能显示,大腿和小腿肚上擦伤很严重。”   宴云景问他:“腿上你自己擦?”   夏一阳上身的衣服还没穿,背上涂抹了原液还没干,他不敢动,下巴压在枕头上,侧过头:“等背上原液干了,我自己擦腿。”   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你。”   宴云景垂眸看着夏一阳白得晃眼的背,瞧见他侧腰往下的位置,那块桃心形的胎印,而后移开视线,把盒子放在枕头旁:“等十分钟就行。”   说完又要走。   夏一阳赶紧问:“你去哪?不睡觉吗?”   “不困。”宴云景看了眼手环,“出行准备的东西很多。”   是要准备出去寻找离开荒星的办法了,夏一阳应了声:“我知道的。但是,就算要准备出发计划和物资,也不能熬身体,你得休息。”   宴云景不为所动,往外走:“擦完药等等再睡。”   夏一阳盘坐起身:“知道啦。”   原液效果显著,第二天醒来,夏一阳身上的伤好了很多,他还惊喜地发现发情热过去了,这是作为小鸟的第六感,他好几天没这般神清气爽,穿好衣服小跑着去实验室,看见坐在椅子上的宴云景。   走过去,在宴云景面前蹲下,他本想伸手撩对方裤腿,忍住了,仰头问:“能看看你的腿吗?”   宴云景视线从光脑移到蹲在身前的夏一阳身上,没动,还是那句:“已经好了。”   “好吧。”夏一阳起身,“你在做什么?”   宴云景把光屏上显示的勘测波动给他看:“西边有一片建筑区,我们先去那边看看。”   “没问题,小阳同志听云景长官的安排。”夏一阳去旁边坐下,拿起昨晚用的小盒子,“还剩点,保存着以后有用。”   宴云景“嗯”了声,突然问:“会开车吗?”   夏一阳眨眼,疑惑,“悬浮车吗?那我应该是不会的。”   毕竟在宴云景眼里,他是个刚有人类意识没多久的小鸟,虽然对方并不相信。   宴云景起身,朝实验区另一扇门走去。夏一阳也起身跟上,并肩问道:“我们去哪?这里有悬浮车?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爱提问的夏一阳又开启话痨模式,宴云景却不觉得烦,他带着夏一阳打开后面实验室的门,进去后冷白灯光亮起,这是个很大的圆形实验室。   站在空荡的大实验室内扫视一圈,夏一阳见宴云景去到左边试验台按下按钮,紧接着传来器械声响,实验室中央底部打开一扇巨型门,随后一辆车升了出来。   他震惊之余,发现这不是悬浮车,而是一辆超酷的越野车,轮子很大,底盘高,黑色外观,和他原来世界的越野很像,就是不知道驾驶方式是否一样。   等等……   宴云景问他会不会开车,难道……   夏一阳扭头,问对方:“你不会开这种车?”   宴云景走过来,罕见地挑了挑眉:“为什么这样觉得?”   “因为你刚问我了。”夏一阳凑过去,“无所不能的云景长官,你真不会开这车?”   宴云景打开驾驶位车门:“军校要求学生会所有类型的通行工具和战斗器械,包括陆地车。”   “这是荒星发现的陆地车,和星帝国内的性能一样?”夏一阳又问,“还有,你会开,那为什么要问我会不会?”   “你得会开。”宴云景对他说:“这辆陆地车是我们第一天到实验室时发现了的,昨天才修好能启动,功能和帝国的陆地车不同但差别不大,这颗荒星曾经有过人类生存,并且很有可能是帝国来的人。”   又说,“我们出行依靠它,遇到危险时我不能分心,就由你来开车。”   夏一阳张了张嘴巴,低声“哦”了一声,不知道说点什么。   总不能说,他有个上辈子,最后出车祸死了,现在可能稍微有点怕开车吧……   宴云景见夏一阳盯着车不吭声,刚想开口,对方立刻抬头,笑着问:“我不会开的话,你教我吗?”   那笑容一如既往开朗,情绪感染了宴云景,他应道:“会教你。”   “那没问题了,到时候我开车,你保护我和我们的车。”夏一阳眼底含着一层释然,心想,有宴云景在,没什么好怕的。   他们为出行做足准备,驾驶教学打算放到出行后,去外面沙地上实地教。   当晚,夏一阳强硬地拉着宴云景去休息。拼在一起的床还没分开,他按住宴云景的双肩将其摁坐在床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今晚你必须好好休息。”   说完,他绕到自己床边,躺下闭眼,嚷嚷:“快躺下呀,帕尼先生要关灯啦。”   手环里的帕尼管家附和:“是呀,帕尼要关灯啦。”   宴云景:“……”   听见旁边床传来窸窣声,知道宴云景躺下了,夏一阳嘴角上扬,呼叫帕尼:“帕尼先生,关灯吧!”   帕尼管家:“好呀!”   紧接着,灯光十分有仪式感的从那边一盏盏灭过来,直到漆黑。   宴云景:“………”   四周安静下来,只剩彼此的呼吸声,困意来袭,宴云景闭上了眼睛。   是梦。   睁开双眼时,夏一阳身在一座花园内,四周繁花簇拥,身旁白色小桌上放着一块蛋糕和茶水,远处的巨型建筑宏伟壮观,宛如皇宫。   花园里只有他一人,这里对夏一阳来说很陌生。   他看看那块蛋糕,起身,漫步在偌大的花园里寻找出口,兜兜转转后走进一扇门,进入建筑,来到条明亮甬长的长廊。   阳光透过长廊的玻璃窗,形成一道道光柱洒在地上。夏一阳左右张望,长廊两边都望不到尽头,也不见人影。   他随意选了右边前行,停在一扇华丽的大门前,门没关,隙着条缝。   他听到一丝声响,像人声,很小声没听清是什么,于是往前靠近点,那声音忽然变大,是一男一女纠缠时才可能发出的暧昧声响。   夏一阳吓坏了,他慌忙后退,转身想跑,看见不远处站着一位身着白色礼服的少年。   金发、红眸,左耳戴着晶石吊坠。   是与他年纪相仿的宴云景。   对方安静站在几步远外,目光从门缝移到夏一阳身上,脸上静得像一滩死水。   门内持续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夏一阳头皮发麻不知所措,他见宴云景朝他走来,站定在他面前。   夏一阳眨眼,发现此时的宴云景还是比他高一些。   手腕被握住,对方拉着他离开了这里。回到花园这边的长廊,前面的人停下,夏一阳差点撞上去。宴云景单手按住他肩膀,他站稳,后退一步,抬眼与对方对视。   夏一阳犹豫:“……宴云景?”   宴云景看着花园,应了声:“嗯。”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做同个梦,之前有两次是受强控系精神力影响,还有几次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促使梦境发生。   夏一阳手指碰了碰鼻尖,低着头凑过去,和宴云景并肩看向花园,没有说话。   刚才的经历让他有些尴尬,但很快,夏一阳对少年宴云景的好奇就盖过了那些尴尬。他不时偷瞄对方的侧脸,心想难怪军校时期那么多人给宴云景送情书。   这时的宴云景和二十九岁时的宴云景一样帅气,五官更显清润,少年气十足,光看外表会给人很好相处的感觉。   其实夏一阳偷摸观察的目光早被宴云景察觉,只是对方一直望着远方,没有出声。   没过多久,他们刚才跑来的方向传来声音,夏一阳下意识要扭头去看,手腕被握住,宴云景拉他转过身。他的脸轻挨在对方胸膛上,后脑被手按着。   身后脚步声渐近,随后停止,传来道温柔且稍显惊讶的女声:“云景?你怎么在这里?为什么还不去宴会?”   接着,那声音又带着些疑惑问,“这位是?”   夏一阳看不见说话的人,刚一动,后脖子被轻捏住,他瞬间安静。   “我的朋友。”宴云景对那道女声说,“宴会我去过了,母亲,是您迟到了。”   是宴云景的母亲?夏一阳愣住,这时身后又传来道含笑的男声:“刚才与艾丽多聊了会儿天,殿下别怪你母亲,她是因为我才耽误了时间。”   夏一阳神色一滞,蹙起眉,听见头顶上的声音冷淡道:“坦杰仑亲王,你似乎有些忘本了。”   那两人顷刻沉默。夏一阳的手抓紧宴云景的衣摆,想抬头,后颈又被捏了一下,他像是被按住了开关,立刻乖乖不动。   “抱歉殿下,是我疏忽。”男声立刻改口,“刚才与薇尔夫人相谈甚欢,忘记了时间。”   夏一阳紧绷着,他好像明白了这“相谈甚欢”背后的含义,刚才那间房里,是宴云景的母亲,和这个男人……   他立刻抓住宴云景垂着的那只手,紧紧握住。   宴云景按在夏一阳后脖子的手僵了僵,低头看着熟悉的发旋,又抬眼看向对面两人。他的母亲艾丽薇尔,脸上挂着和多年前一模一样的笑容,淡然又虚伪。   她会关切地对宴云景说:“你父亲还在宴会里等我们,我们快过去吧?”   几年前的那天,她也是同样的话。   “今天是他的生辰,别让他久等了。”   同样是淡笑着的语气。   “刚才听坦杰仑亲王说,他的孩子今天也来了,你们以后会一起进入军校,你得多与同龄人聊聊天。”   坦杰仑的孩子?多么讽刺。   宴云景冷笑:“母亲,让父亲久等的是你。”   他的手反握紧夏一阳的手,说:“希望你们在他面前,也能坦然说出‘相谈甚欢’这四个字。”   夏一阳被宴云景拉走,两人在花团锦簇的花园中穿梭,回到之前他见过的那张桌椅前,那块蛋糕还在。   见宴云景去椅子上坐下,他愣了好几秒,走过去坐在旁边,扭头看看对方,又低头看着蛋糕,喊道:“宴云景。”   对方看过来。   实在太好看了这张脸,夏一阳有点招架不住,他眼神闪躲,又忽觉没必要,于是专注地看着对方,伸手去捞宴云景的手,认真的说:“我们是好朋友。”   夏一阳不太会安慰人,并且心里清楚,这时最好别提刚才的事。这是梦境,很可能是很久以前真实发生过的事,是宴云景的一段经历。   他得另起话题,缓解对方此时的坏心情。   宴云景静静地看着他,问:“吃蛋糕吗?”   夏一阳眨眼:“可以吃吗?”   宴云景把蛋糕推给夏一阳。   话题立刻转到了蛋糕上,虽然在梦里吃不到真实的蛋糕,但也能解解馋。夏一阳含着勺子,眯起眼睛,满脸幸福。   吃一半,他突然想起自己是准备安慰宴云景来着,于是立刻停下,看着剩下的蛋糕,抬头问:“你吃吗?”   “不吃。”宴云景回答。   夏一阳绞尽脑汁想了想,笨拙且坦诚:“你吃吧,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你。”   “……”宴云景眯起眼,突然说:“夏一阳,你真的很奇特。”   “什么奇特?”夏一阳疑惑,坚持要把蛋糕递过去。   “夸你。”宴云景没接,“我不吃甜食。”   夏一阳没多想,又把蛋糕往前递了递,“我用的是这个勺子,还有新的,你尝一点点,吃甜食能让人心情变好。”   宴云景敛下目光,接住蛋糕,用新勺子吃了一口。   很甜,甜得发腻。   “怎么样?”夏一阳笑着问。   “还行。”宴云景放下蛋糕推给他。   夏一阳又追问,“心情有好点吗?”   宴云景还是那俩字:“还行。”   夏一阳嘀咕:“你真奇怪,就不能多说几个字?”   奇怪吗?宴云景反倒觉得夏一阳才奇怪,不对,是奇特,明明会生气会委屈,却总能很快调整好情绪,永远展现出最积极的一面,与他之前遇见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就像是,太阳。   照得人周身温暖。   ***   醒来后,夏一阳脑袋在柔软的枕头上蹭了蹭,还没从梦里吃蛋糕的感觉中回来,轻轻咂着嘴。   意识慢慢清醒,他抱紧怀里的东西,脸贴上去,眯着眼浅浅呼吸。   这时,检测到两人清醒的帕尼管家打开了远处的一盏灯,光虽然远,夏一阳还是皱了皱眉,艰难的睁开眼,安静几秒,瞬间僵住。   他立刻推开双手抱紧的那只手臂,裹着被子往后滚一圈,紧张地眨眼。   宴云景醒着,侧头看向他。   夏一阳有些尴尬,脸色染红:“正常反应,人之常情……”   越描越黑,脸涨得通红,干脆一头扎进被子里。   偏偏这时,放在两人枕头中间的帕尼管家突然出声:“帕尼检测到阳阳你现在——”   “帕尼先生!!”夏一阳大声打断。   “噢……”光脑闪了两下,帕尼温柔地说,“阳阳别害羞,正常反应,人之常情。”   夏一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他裹着衣服起身,曲起腿遮遮掩掩,准备下床,却被宴云景拉住。   “不准洗冷水。”   被碰得一哆嗦,夏一阳“嘭”一声变回了小鸟,在床上急得转来转去,最后蹲在被自己压出的小窝里,背对宴云景低声咕咕叫。   尾羽左右扫动,看起来十分着急。   宴云景起身,离开前再次提醒他不准洗冷水,这才前往实验室。   夏一阳羞赧惨了,变回人在床上干等了半个小时,冷静下来才敢去实验室。   此时宴云景已经把昨天准备出行的东西又检查了一遍,夏一阳到了后,他们即刻准备出发。   两人把东西搬上实验所的陆地车,夏一阳坐上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呼喊:“我准备好了!”   宴云景启动实验室的传送带,回来坐进驾驶位。传送带将车和人送到实验所后面紧闭的大门,门打开后,启动陆地车,开出去,见到外面的天光。   风里夹着沙子,夏一阳关上车窗,转头笑盈盈的看向宴云景:“云景长官,什么时候教我开车?”   宴云景目视前方:“过了沙丘,到前面平地。”   夏一阳应道:“好。”   明明还身处危险的荒星,却莫名又紧张又兴奋,这回夏一阳可有底气多了,因为旁边坐着实力超强的宴云景。 第37章   到平地, 由夏一阳开车,宴云景坐在副驾,只给他讲了一遍驾驶方法。   这陆地车功能与他原来世界的车稍有不同, 但驾驶方式大同小异, 夏一阳很快就熟练上手,一路开得很顺畅。   起初仍有点紧张,但沙平地空旷无人,夏一阳越开越快,心里的恐惧很快扫空,一阵后, 觉察到旁边的人一直没说话,于是减速看过去, 对上宴云景好整以暇的目光。   宴云景:“不会?”   “……”夏一阳挪回目光盯着前方, 故作镇定:“可能…我天赋异禀?”   对方没说话了,以为糊弄过关的夏一阳心里暗暗松气, 又后知后觉没必要, 宴云景本就对他的来历保持怀疑。   高底盘陆地车开起来很爽,四周无障碍物,又有帕尼管家导航, 夏一阳独自开了半程。快到建筑群时, 帕尼提醒前方有流沙, 只能绕路,于是行程延长了一小时。   越过沙丘, 看见盆地似的巨型沙坑底部, 有一座灰黑色荒城。天空中盘旋着类似秃鹫的鸟,它们朝车飞来,很快又飞走。   夏一阳停车, 转头问宴云景:“你用精神力了?”   宴云景反问他:“没感觉?”   夏一阳摇头:“没。”   这时,帕尼在光脑里说:“陛下,阳阳,帕尼对曾经记录的事件和最近事件做过推测,发现一件事。”   两人闻言看向放在中央的手环,帕尼管家接着说:“我们刚落荒星时,遭遇蝇蚺和地热虫围剿,帕尼原以为是陛下的精神力吸引它们,最近结合以前事件计算出概率,猜测它们可能是冲阳阳来的。”   “帝国内没有关于治愈系人类的资料记录,帕尼无法准确分析,但帕尼知道治愈系产品对怪物和人类都有极强吸引力,阳阳或许也是如此。他的精神力,说不定比治愈系果实、晶石散发的精神力更强大且更具吸引力。   “其一,在阿波罗上,阳阳还是鹦鹉,仅凭声音就能缓解陛下和其他军官的精神纷乱和疲乏;其二,还是阿波罗,南海海面上,阳阳被鬼鱼控制飞向大海,说明当时,鬼鱼的目标由游艇上的人转向了他;其三,西维拉误闯陛下军营,真的是误闯吗?还是在打阳阳的注意?”   “除此之外还有蝇蚺和地热虫的围剿,阿列囚的追捕,一切都有迹可循。”说着,手环闪烁两下,帕尼提醒他们,“如果帕尼分析没错,那么阳阳,你对这些怪物来说就是一块肥肉,你才是最需要注意安全的,请千万别和陛下分开。”   夏一阳听懵了,空白着张脸望向宴云景,发现对方很镇静,于是欲出的紧张渐渐消散,玩笑道:“是我在拖你后腿。”   宴云景蹙眉:“我的精神力也会吸引它们。”   “你好会安慰人哦。”夏一阳还是笑,他握紧方向盘,脚踩油门启动陆地车下方的荒城开去,窗户外刮过的风沙也掩盖不了他上扬的声调:“反正我赖上你了,云景长官你得保护我,我会努力给你打好辅助。”   车从沙丘顶部开下来,甩尾漂移,停稳在荒城外围,夏一阳呼气,熄火说:“到了。”   手环里帕尼先生实力捧场:“阳阳好厉害好会开车!”   开爽了的夏一阳倏地僵住,凝着笑悄咪咪瞄一眼宴云景,对方双手环抱在身前,懒懒的靠着椅背,侧头,还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夏一阳露出大大方方的笑:“都说我天赋异禀啦。”   宴云景解开安全带下车,绕去旁边车门拿下装备,站在驾驶位车门外:“下车了,天才。”   “……”夏一阳解安全带,戴上手环,又检查一遍车内,这才拿上钥匙跳下车,站定在宴云景身前,仰头:“要我帮忙拿东西吗?”   一把激光器扔过来,夏一阳手忙脚乱接住,听对方说:“带上,打辅助用的。”   说着又将一个小胸包扔给他:“营养液,还有你的罐头,食物足够,不用节省。”   夏一阳将激光器放进包里,把包挂在身上:“我准备好了云景长官。”   宴云景看他一眼,视线再次落在那根不知道什么时候翘起来的头发上,移开目光,转身往城区走:“跟紧。”   夏一阳快步追上,和对方肩并肩。   *   荒废的城区被沙尘笼罩,宛如雾都,能见度很低。夏一阳与宴云景走进城区,不多时,他的耳羽突然展了出来。他没多想,任由耳羽露在外面,顺便能遮挡些风沙。   又走过一段荒凉的街区,贴在夏一阳脸颊旁的耳羽动了动,轻扇两下后不再贴合着脸。   他忽然屏起呼吸,凝神,察觉到什么,看了眼旁边毫无反应的宴云景,犹豫两秒,伸手握住对方的手。   宴云景脚步顿了顿,低头:“怎么?”   夏一阳安静的眨了眨眼,宴云景缓缓攒眉,什么也没说,握着他的手继续前行。   风沙呼啸,吹得危楼哐哐作响,风声和杂乱的响动充斥四周,一阵阵,给此地染上些萧瑟颓败感。   夏一阳发现,他的耳羽以前一直只正常听觉,但现在,竟也能展开听觉变得更加敏锐。就刚才,在那些鬼哭狼嚎般的风声里,他听见了许多人类的声音。   有无数人藏在四周建筑里,正窥探着他们的行踪。   他抓紧宴云景的手,沿着长长的街道来到十字路口停下,那些窥视的目光依旧如影随形。   远处传来一声巨响,像坍塌的声音。夏一阳猛地扭头,只见一道人影朝他们冲了过来,近了才看清是个男生。   男生一出现,周围隐匿的人似乎按捺不住了。夏一阳发现不同建筑里纷纷探出脑袋,他被宴云景拉近,对方绕上前站在他身前,挡住那个男生。   男生定在两步远外,双手抬起,声音发颤:“别、别紧张,你们是帝国来的人吗?”   说的是帝国语言,夏一阳稍有些震惊。   男生的着装是很简单的布料制成,只能挡风沙不能御寒,他的脸色和唇色都十分苍白,抬起的双手还在颤抖。   “你们是什么人?”宴云景问。   能交流,男生脸上露出惊喜神色,他紧张地左右张望,似乎在观察周围建筑里的人,旋即压低声:“我们以前来自帝国。”   接着又问,“你们是掉落在这颗荒星的吧?曾经也有人来寻找物资,我猜你们和他们一样。”   “他们?”宴云景眯起眼,“这里有多少人?你们是坠落这里的?期间有新来的人加入?”   夏一阳见男生越来越紧张,拉了拉宴云景,站上前:“你别紧张,我们有太多事不清楚,这几个问题如果你清楚的话,请务必告诉我们,谢谢!”   男生听了他的声音,短暂怔愣后放松下来:“我叫阿烙,可以的话,去我家里,我慢慢告诉你们。”   夏一阳仰头看向宴云景,后者安静几秒,点头:“走吧。”   四处建筑里的人似乎越来越多,可很快又隐匿起来。夏一阳左右看看,觉得奇怪,又往宴云景身边靠了点。   他低头看看仍被对方紧握住的手,手指动了动,对方没松开,于是便心安理得地任由对方牵着走。   跟着阿烙来到住处,夏一阳仰头观察,这是荒城里一栋不高的楼房,只有三四层。阿烙把他们领到负一层,打开停车场角落的一扇门,站在门外礼貌地说:“请进。”   夏一阳和宴云景一前一后,走宴后面的云景低了低头才进。   “抱歉,家里没什么东西,喝水可以吗?”阿烙关上门,急忙去找热水。   “不用不用,我们听完就走。”夏一阳赶忙劝阻,拉着宴云景去旁边的椅子,问,“能坐这里吗?”   阿烙应了声可以,还是端着水过来,用两个小容器装满,水是冷的,有些浑浊。   夏一阳见宴云景站在旁边不打算坐,自己也想站起来,对方对他摇摇头,单手按了按他的肩。   于是他坐回去,看向对面的阿烙,问:“你一个人住?”   阿烙表情僵了下,摇头:“我和叔叔一起生活,他出去了,还没回来。”   这房间很小,挤三个人显得很局促,宴云景站着,头顶几乎快碰到天花板,他问阿烙:“藏在建筑里的人想做什么?你又为什么突然出现?”   阿烙手指捏紧,“我们是一起的,这座城市只供我们居住,无法抵御异形和虫子,所以每天都要有一批人留守看护,刚才建筑里的人就是看护者,另一批人出去寻找食物。”   “你叔叔是出去找食物的那批?”夏一阳问。   “嗯。”阿烙点头,“你们别害怕,我们警惕惯了,好久没见到外来人,而且你们也明白,有些控制系异形能制造幻觉,我们不敢轻举妄动,担心你们是……”   “那你为什么敢出现?”宴云景看他。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直觉你们不是怪物。”阿烙望向夏一阳,目光落在他的耳羽上,“你这羽毛,很容易被当成异形,我刚才都差点以为……”   说着伸手过去,“这是戴在耳朵上的吗?”   他的手差点触碰到夏一阳的耳羽,被宴云景的手拦住。   夏一阳皱眉,躲到宴云景身后藏起耳羽,双手捂着耳朵,又慢慢藏到身后,然后探出头对阿烙笑了笑:“抱歉,这对羽毛是戴上去的,对我们很重要,不方便给你碰。”   说完把挂在身侧的包挪过来,假装掂量了一下。   阿烙收回手:“啊,抱歉。”   “仅凭直觉判断我们没问题,就敢出现,你胆子不小。”宴云景面无表情,“没想过赌错了,会丢命?”   阿烙急忙站起身:“我们不能错过任何离开这颗星球的机会,万一误杀了你们,机会就没了!”   “这才是真正原因?”宴云景态度冷淡。   气氛凝重,夏一阳试图调节,对阿烙说:“其实我们正在寻找离开的办法。”   阿烙脸上的期许瞬间消失,他低下头,放在膝盖上的手不停颤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气氛好像越调越沉重了。   夏一阳:“……”   他有些不忍,但这是事实。他看着阿烙:“很抱歉,但别灰心,会好起来的。”   静默须臾,小心翼翼的问,“你们也是坠落到这里的?”   阿烙摇头:“我从出生就在这里,帝国语言还是爷爷教授给我的,听他说,以前这里不是荒星,后来星球面临枯竭,很多人跑了,很多人走不掉留了下来,被异形和虫子吃掉,最后剩下的人不多,后来又慢慢发展到现在的几百人。”   他叹息道:“以前这里的环境其实没这么恶劣,如今已经很难生存了,爷爷最后的遗愿,就是希望我们能离开这里。”   夏一阳抿直唇线,低声:“抱歉。”   阿烙擦了擦脸,抬起头:“没关系的,我已经习惯了。”   说着起身,“你们饿吗?家里还有些叔叔培育的菜,我会做沙拉,爷爷以前教过我。”   夏一阳连忙阻止:“不用了,我们还有事要做,谢谢你。”   阿烙有些失落:“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这问题没人能回答,夏一阳不语,只能挤出抹笑,不确定性因素太多了,他们也没办法给人保证。   见他们真要走,阿烙赶忙跟上:“我和你们一起出去,他们看见我没事,就不会怀疑你们。”   夏一阳点头:“谢谢你。”   从那间小房子出来,夏一阳明显感到四周投来的许多视线,他不禁有些发怵,往旁边挪一步,手臂贴近宴云景。   垂落的手再次被握住。宴云景的手很暖,带着薄薄的茧,宽大的手掌将他的手完全包裹,很有安全感。   暗处的人没有现身,也没有发动攻击。阿烙把他们送到城区边缘,停下脚步:“那我就送到这里,外面很危险,你们注意安全。”   顿了顿,捏紧手指:“再见。”   夏一阳挥挥手,心中一阵揪紧,转身和宴云景并肩走出城区,这时,手环里的帕尼先生终于开口:“陛下,阳阳,除了你们,帕尼从始至终没有检测到其他人类生命体。”   夏一阳顿时僵住,震惊的望向宴云景。   “手环功能很鸡肋,帕尼多次尝试,结果都一样,这里的确只是一座荒城,没有人类,也没有异形和虫子。”   夏一阳看着宴云景:“会不会是等级特别高的怪物?手环无法检测?”   宴云景先带他找到陆地车,上车启动车子,朝更远处开,绕过山丘不见荒城才开口:“你的猜测应该没错,那个男生是不是人不确定,但他应该拥有强控系的精神力,能制造幻境。”   夏一阳震惊不已:“你怎么发现的?”   “建筑里的人是假的,他试图控制你和我。”宴云景目视前方,又说,“你的治愈系精神力与众不同,他应该也察觉到了。”   夏一阳静默,托着下巴垂眸思索,“他对我们说的话,是一个异形能说出来的?”   “还记得阿列囚吗?”宴云景举例,“它是一头能摄取人类基因序列的异形,能模仿人类的样貌。”   “你的意思……”夏一阳后背发凉,“如果阿烙是异形,他的等级会比阿列囚还高?也能变人?”   宴云景摇头:“不一定。说不定都是幻境,包括他自己。”   “那……你都发现他试图控制你,”夏一阳疑惑,“怎么可能看见的还是幻境?不应该看见真实的吗?”   宴云景缄默,侧头看向夏一阳:“如果我的猜测是错的,他的等级很高,从刚才到现在,包括我们此时的对话和猜测,都还在幻境里呢?”   夏一阳猛的愣住,背脊发凉。   “骗你的。”宴云景注视他,“他控制不了我,别怕。”   “………”   夏一阳小发雷霆:“你怎么还吓唬人呢?”   说罢突然叹气,坐直身子双手拍脸,目视前方道:“先不管那些,我们继续往前,重点是寻找离开这里的办法。”   宴云景收回目光:“不觉得可惜?”   刚才那座城市还没仔细搜寻,可惜肯定是有的。   “我不想你和我陷入未知的危险里。”夏一阳脸埋进高领,静止不动,忽然坐直提议,“我们晚上潜伏过去,你觉得怎么样?”   接着进行理智分析:“帕尼管家说,一部分异形和虫子在夜晚会选择留在领地休息,不会外出。要是阿烙真的是强控制系,恰好今晚不外出,那其他怪物就不敢靠近他的领地。这样一来,我们不用担心遭遇怪物群攻。只要你能应对高等级的阿烙,我们晚上再悄悄行动,应该不会有问题。”   分析得还算在理,但并不严谨,宴云景选择依他,问:“你不怕?”   夏一阳微笑:“有你在,我不怕。”   “那就晚上去。”宴云景驱车前行,“先去别的地方看看。”   他们驾驶陆地车行驶了很长一段路,一无所获,于是沿着来时的路折返。一路上依靠帕尼管家的检测,避开了许多潜在的异形和虫子。   离那座荒城还有一段距离时,他们停车,准备等待天黑。   车停在沙丘底部,宴云景用精神力感测,结合帕尼管家的勘测,确定周围安全后才下车。   夏一阳站在沙地上活动手脚和脖子,做了一套伸展运动,伸手遮住额头,眯眼望向天空:“要等天黑,还得好一会儿。”   旁边专注光屏勘测波的宴云景说:“你去睡觉。”   “这能行吗?”夏一阳惊讶,“我们还在外面呢,到处都是未知的危险。”   “我看着。”宴云景说。   夏一阳:“……”   他手背在身后,挪步过去,肩膀撞了撞宴云景的手臂,头歪在对方肩上,半开玩笑地说:“云景长官,你把我这个兵惯懒了可怎么办呀?”   宴云景的手顿了下,侧头,又见夏一阳的发旋,片刻后收回目光:“不会。”   随后又在勘测光屏上标记点位:“去休息,晚上你熬不住。”   “你小看我?”夏一阳站直,绕去宴云景身前,双手抱臂,“我以前很能熬夜的。”   “以前?”宴云景挑眉。   夏一阳僵住,松开双手垂下,安静数秒后抬头瞄一眼,发现宴云景还在看他。   那双红色的眼睛平静无波,不掺杂任何好坏情绪,也没有怀疑,只静静的注视着夏一阳。   “……”夏一阳睫毛轻颤,低头:“抱歉。”   每当话题扯上有关他曾经经历,而非一只鹦鹉该有的过往时,他就不知道该如何对宴云景说下去。   夏一阳不喜欢这样的氛围,露出一抹笑,又抬头直视对方,索性不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轻声说:“真的,我挺能熬夜,你相信我。”   “没说不信你。”宴云景目光落在光屏上,没有追问夏一阳话里“以前”的含义,“熬夜不好,你说的。”   “是我说的。”夏一阳心情平复些许,往前一步,黑靴子踩踩沙地,“今晚熬夜避免不了,就这一次,没事的。”   “那就现在去睡觉。”宴云景收回光屏,伸手捏住夏一阳后衣领轻提起,“不去,我们就继续聊刚才关于“以前”的话题。”   夏一阳像被抓住命门的小鸡崽,缩着脖子快速眨眼,举手投降:“我去我去!云景长官饶命!”   被松开后,他赶忙跑到陆地车旁,拉开后座车门钻进去。坐在椅子上,身体扭动寻找舒适姿势,头往后靠闭眼准备睡觉,却怎么都觉得不舒服,于是又慢悠悠地往旁边座位倒去。   侧躺腿伸不直,转身平躺又辗转难眠,找不到舒适的入睡姿势。于是再次坐直,伸手摸索座位下面和后面,想找放倒靠背的开关,找了半天没找到,只好打开窗户呼唤宴云景:“云景长官,小阳同志遇到一点点小麻烦。”   宴云景转身:“什么?”   “后座靠背怎么放下去?”夏一阳脸压在车窗上,挤出一团肉,苦恼地说,“直接睡太硌,我没找到开关,长官你帮帮忙。”   宴云景垂下手,走过去拉开车门,陆地车的底盘很高,宴云景也高,他站在车外,稍低一些头,前身进去车里,伸手寻找靠背后面的开关。   夏一阳尽量往后挪让出空间,以方便对方寻找。   显然,这车性能和帝国内的相似,细节却有差别,宴云景也没能立刻找到放下靠背的方法。他左腿抵在坐垫上,身体又往里探了些。   夏一阳避无可避,伸手按着身后车门的开关:“不然我先下——”   话还没说完,后面的靠背突然晃了一下,猛地往后倒去,夏一阳跟着倒,一阵天旋地转,后脑被只手轻轻托住。   宴云景的声音从上方传来:“怎么这么笨?”   夏一阳还没从猝不及防中缓过神,看着上方的脸,缓慢眨眼,扬起唇角低低的笑:“我没想到它会直接倒下去。”   说着伸手抓住宴云景的手腕:“来都来了,一起躺一会儿?”   宴云景看着他的眼睛,把他的脑袋放下,移开坐去旁边:“你睡,我守着。”   夏一阳侧身面对宴云景:“我们轮流睡,我醒了换你,然后我守。”   宴云景:“你能守住什么?”   夏一阳不服气,躺平,双手放在肚子上,理直气壮道:“我能守住你,如果有危险,我就第一时间喊醒你。”   “……”宴云景,“那很厉害了。”   夏一阳扬起唇:“谢谢夸奖。” 第38章   一觉睡到天黑, 夏一阳自然醒来,睁眼,无垠的星空映入眼帘。他缓慢清醒, 侧头看向坐在旁边的宴云景。   “怎么不叫醒我?”   嗓音有点哑, 对方递给他水。夏一阳坐起身,双手捧住水杯,仰头望向天空。陆地车敞着篷,夜风微凉,却格外平静,沙子含量也少。   他身上搭着的薄毯, 是从实验所带出来的。喝了口水,夏一阳安静片刻, 忽然开口说:“我刚才做了个梦。”   顿了顿, 歪着脑袋看旁边:“宴云景,我是鹦鹉的时候, 你为什么不给我起名呢?”   宴云景没抬头:“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不知道, 可能和刚做的梦有关,可我想不起来了。”夏一阳眨眼,又低头看着手中的水。   梦里的内容醒来后总会很快遗忘, 这也不是第一次。   宴云景收起光屏, 看向发呆的夏一阳:“你是送来的礼物。”   顿了顿, 改口,“曾经是。”   “所以呢?你觉得小鸟时期的我应该有自己的名字, 所以没给我起名?”夏一阳笑着抬手, 在宴云景头顶轻拍两下,笑着问,“还是说, 云景长官不擅长起名?”   宴云景缓缓眯起眼,没说话。   手腕上的光脑闪了又闪,帕尼欲言又止。   夏一阳没察觉,手摸摸宴云景的头发,好奇:“你的头发一直是这个颜色吗?”   他来到这个世界,见过不少发色不同的人,比如云鸽中校是浅蓝色头发,比如变成人的自己,是浅金发色。   “是遗传。”帕尼管家轻咳一声,用电子音解释,“陛下的父亲,上一任陛下也是金发哦。”   夏一阳恍然:“这样啊。”   说着手下落,撩了撩宴云景额前的头发,夸赞道:“很好看。”   宴云景一直看他,旋即握住他的手腕放下去,摘下手环递给夏一阳,交换了晶石手链,然后下车。   自始至终都是沉默的,夏一阳的手悬空片刻,落下,望着外面的宴云景,疑惑地眨眼。   这时,放在身边的手环闪烁起来,帕尼温声问:“亲爱的阳阳,准备好要出发了吗?   “帕尼先生……”夏一阳瞄了眼外面的人,低头小声问:“你觉不觉得,他现在有点奇怪?”   “哦?阳阳为什么会这么想呢?”帕尼装糊涂。   “他一直不说话。”夏一阳蹙眉,严肃道,“这很奇怪。”   “这真没什么,小可爱别多想。”帕尼管家温柔的电子音里携着一丝笑意,“阳阳只不过是摸了一下陛下的头。陛下小时候也被艾丽薇尔夫人摸过一次头,当时他也没说话。你知道的,陛下就是这个性子。”   “哦对了,阳阳可千万别信星帝网络上说的,什么男人的头顶摸不得,摸了就要负责,那些都是危言耸听,阳阳照常和陛下相处就行了,快下车吧~”   夏一阳:“…………”   他单手抵着下唇轻咳两声,戴上光脑下车,舒展四肢后走到宴云景身旁,悄咪咪瞄一眼对方的脸:“我们现在出发?”   宴云景:“嗯。”   拿上备好的东西,夏一阳依旧背他的小胸包,里面装着激光器和营养液,为减轻负担没带罐头。   陆地车绕过山丘向下,停稳后两人下车,重回那座荒城。夏一阳控制耳羽不外露,就无法像白天那样感知周围,也不清楚是否陷在幻境里。   他集中精神观察四周,跟紧宴云景穿梭在颓败的建筑间。夏一阳忽觉自己像谍战片里的特务,眼神警惕、四处张望,神态严肃,双手紧抓身前背包,随时准备掏出激光器。   跟在宴云景身边走了一程,忽然听见对方呼出一气,很轻一声,以为有危险,当即要掏武器,下一刻手腕就被对方握住了。   温热的手指在他腕上摩挲几下,薄茧划过皮肤,痒得夏一阳缩了缩手。   “放松。”宴云景淡淡的嗓音中含着些无奈,“你太紧绷了。”   夏一阳眼睛快速的眨,低头看着手腕:“哦。”   此后对方就没再松开他的手,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夏一阳微微低着头,在前的宴云景对他说:“军校考核分三阶段,第一轮考理论基础,第二轮实战演练,采取淘汰制,第三轮团队合作完成军校指定任务。”   夏一阳视线从被握住的手上移开,看着宴云景的后背。   “从第二轮开始,危险系数和难度都会逐步提升,保持警惕是好,但过于紧绷并不是件好事。”宴云景说,“冷静才能分析实况。”   夏一阳点头:“我知道了。”   城市不小,单靠人力搜寻效果不佳,得依靠帕尼的检测,然而新手环款式老旧,无法同时使用多种功能,检索周围建筑状态时,只能暂时关闭生物探索功能。   两人加速前往最近的检索波动较大的点位,是一座废弃医院。到二楼超声室搜寻无果,又前往旁边办公室。宴云景打开一台设备,费了些时间调整杂乱的信号,编辑讯息发送出去,没得到回应。   他们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关闭设备后在光屏上记录标点,又前往下一个点位。   医院、办公大楼、居民楼,能尝试的发讯号方式都试了,寻求星外帮助的办法不太管用,也不切实际。搜寻到后半夜,几乎跑完帕尼标点的点位,仍没得到星外任何回应,也一无所获。   从居民楼出来,已经起了层薄汗的夏一阳紧跟在宴云景身后。夜晚冷光映出他的影子,两人靴子踩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他抬头,视线扫过不远处建筑,透过黯然失色的玻璃,隐约看见一个人影。夏一阳心脏猛跳,伸手拉住宴云景,转身站定。   宴云景同时转身,发现站在远处城市道路中央的阿烙。   阿烙远远地站着,风把他单薄的衣服吹起,他向前一步,站在光影与黑暗的分界线上,声音带着冰凉和疑惑:“你们怎么现在回来这里?现在是晚上啊。”   夏一阳后退一步靠近宴云景,另只手按住胸包:“你是阿烙?”   阿烙没有回答,隐匿在黑暗中的上半身,那双深棕色眼睛散发着微弱光亮,他小声问:“你们有见到我的叔叔吗?他还没有回家,你们见到他的话,能让他快点回家吗?”   夏一阳听得脊背发凉,宴云景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拉到身后,上前直视远处的阿烙,鲜红的眸子比夜晚伺机而动的猛兽更具血性。   他甚至未开口,黑暗中一直喃喃自语的阿烙骤然闭嘴,踩在光亮处的下半身往后退,就像探出脑袋的恶魔遇见了更强大的存在,只能悻悻收起锋芒。   夏一阳紧紧盯着,发现阿烙如散去的雾气般消失在黑暗里。他抓着宴云景的手臂,努力保持镇定,问:“是异形吗?”   宴云景收回目光,侧头,低身用耳朵靠近夏一阳,配合他压低声音:“现在看来应该是。”   “应该?”夏一阳疑惑,“你也不确定?”   宴云景摇头:“和白天的阿烙不太一样。”   夏一阳没明白,宴云景未给出明确解释。他猜想,或许对方也还没确定。   经历刚才的插曲,他们能肯定这个地方存在强大的怪物。刚才的幻象,绝不是简单的控制系异形能制造出来的。   夏一阳对控制系精神力的认知,仅来自阿波罗星球的鬼鱼和西维拉。西维拉是双S精神力持有者,能制造幻境,还两次控制过他的梦境,他虽已经不记得梦里的内容,但每每去想那模糊的梦时,仍会脊背发凉。   两人继续前往未勘测完的点位。途中夏一阳总感觉被注视着,刚才的“阿烙”跟来过来,就在附近,没有靠近。   从废弃政务楼出来,站在大半塌陷的广场上,夏一阳正在确认下一个地点,宴云景拉住了他。   他立刻抬头,发现前方塌陷的巨大断裂区域对面,“阿烙”站在那里。   “阿烙”的眼睛透着寒意,他站在裂口边缘,低头看着无尽深渊,嘴唇不停张合,低声嗫语。   夏一阳察觉不对劲,下意识往旁边站,用身体挡在宴云景身前。   宴云景低头他,罕见地露出了些惊讶神情。   此时,偌大的政务楼广场地面突然颤动,无数地板砖发出颤巍声响,石头和石块从地缝中飘起悬浮,又骤然落下。密集的黑暗中,夏一阳发现,远处“阿烙”身后有条细线,另一头连着巨大缝隙底部,像一跳绳子,紧紧的拴住站在裂缝边缘的“阿烙”。   宴云景只稍用了一点精神力,撑起屏障,抵挡住石头雨。这场毫无伤害力的石雨后,地面平静,凌乱地散落着石子沙土。   万籁俱寂间,夏一阳看见“阿烙”抬眼,眼睛不再是深棕色,而是散发着诡异的白光。   他的心脏猛缩,下一秒双脚腾空,宴云景低身将他横抱而起,跃至后面躲避。   两人刚离开的位置,地面突然隆起,一只沾满白色黏液的东西探了出来,看起来像膨胀后的巨人观人手。   夏一阳迅速反应,从包里掏出激光器,对准后方,扣紧扳机不松。激光长刃立刻斩断后方朝他和宴云景挥来的白色长触手。   断掉的触手掉在地上,另一头狼狈地钻回裂开的缝隙里。   宴云景站定,扫了眼后方,目光落在前面那只巨型白色怪物上,没吝啬夸奖:“做得很好。”   尽管情况紧迫,夏一阳也不忘回以微笑,他双手抱住宴云景的脖子,盯紧后方:“我看着后面。”   镇定从容的宴云景抱着人在石块上跳跃:“嗯,交给你了。”   帕尼刚想开口说陛下一人其实也没问题,闻言立刻改口,十分懂事且配合宴云景:“阳阳加油,请保护好陛下的后背!”   这一瞬夏一阳深感责任重大,他紧握激光器,警惕地盯着宴云景身后,直到对方带着他离开广场,跃上政务楼大门的石柱顶端,站在高处俯瞰整个崩坏的场地,他才单臂抱住对方,转过头看向下方。   那是一条通体白色的怪物,身体并未全部露出,部分还藏在广场地下,泥似的白色躯体不停蠕动,被激光器砍断的尾部掉在外面,很快失去光彩,化成一潭液体,发出滋滋的声响。   怪物盘旋在“阿烙”身边,夏一阳发现,那条捆绑“阿烙”的白色细线,就来自这头不明怪物。   “这是什么?”夏一阳问。   “同体,”宴云景言简意赅,“多种异形虫子结合的变异体。”   是变异体,就像西维拉肚子里的怪物?   夏一阳捏紧激光器:“‘阿烙’是它弄出来的假象?”   “嗯。”宴云景还是之前那句话,“和白天的阿烙不一样。”   “你的感觉吗?”夏一阳望着宴云景的下巴。   见对方点头,他一时间陷入沉默。其实夏一阳也有几个瞬间觉得奇怪,只是难以言表,干脆换个方向思考:“我们现在怎么做?”   “据检测,还有最后一个点位没搜寻。”帕尼管家提醒,“在政务广场对面的酒店,酒店楼顶的波感很强。”   宴云景问:“去吗?”   夏一阳凝神:“去!”   他把武器塞进包里,双臂抱紧宴云景,展开翅膀。在石柱上,庞大漂亮的翅膀将两人围住,随后再次展开。   宴云景调整抱夏一阳的姿势,将他的腿放好,双手环住他的腰,见对方一颤,问:“碰到敏感的地方了?”   “没,”夏一阳立刻扇动双翅,掀起一阵气浪,两人腾空而起,这才露出个笑,“我有点不习惯,一会会儿就好。”   下方藏在广场地下的同体突然躁动,伸长巨型触手朝空中追来。夏一阳往旁边倾斜,成功躲过,呼唤:“宴云景!”   宴云景应声:“嗯。”   那条冲击而来的触手瞬间炸烂一半,悻悻缩了回去。夏一阳看不清下方状况,他的目标是对面楼的楼顶。   与他面对面抱着的宴云景看清,在底部,站在同体中间的“阿烙”抬起头,朝他们望来。   距离渐远,看不清“阿烙”脸上的表情,但宴云景断定,同体和“阿烙”的目标是夏一阳。   夏一阳身上没劲,这双翅膀却蛮劲十足,一顿猛冲后成功来到酒店楼顶,他刻发现停在上面的小型星舰,眼睛亮起:“宴云景!”   宴云景与他视线区域不同,落地后才看清楚情况,上前查看一番,后退站定:“没有动力,无法起飞。”   兴奋不到两秒的夏一阳瞬间颓丧,又立刻振作:“实验所可以解决动力问题吗?”   “实验所没有动力装置,”宴云景说,“要去其他地方寻找。”   这时手环里的帕尼管家提醒:“陛下,这艘星舰版本很老,如果不修补改善,很难坚持到星外。”   见人沉默着,夏一阳静了几秒,问:“你在想别的事?”   宴云景看向他,问:“你认为白天的阿烙是什么?”   夏一阳愣了愣,垂眸认真思考,说:“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人类,第二印象是奇怪。”   “晚上的呢?”宴云景又问。   夏一阳:“第一印象,是怪物。”   说罢安静须臾,问帕尼管家:“帕尼先生,你确定这里真的没有人类吗?”   手环闪烁,帕尼的电子嗓音语重心长:“阳阳,虽然手环功能不比从前,但数据不会骗人。”   这就奇怪了,晚上的“阿烙”可以确定是同体制造的幻象,那白天的到底是什么?   夏一阳心想,如果白天的阿烙是人类,他们就必须带上那个阿烙离开这里,想必这也是宴云景在考虑的事。   双双缄默着,夏一阳低头看着鞋尖,凑到宴云景身边:“云景长官,听听小阳同志的建议?”   宴云景看他:“嗯,你说。”   “要是不确定,我们就等白天再去见见那个阿烙。”夏一阳抬头,“而且,这艘星舰需要改造,还缺少动力装置,我们得想办法把它弄回研究所,反正都得花费不少时间,要不就先等等?”   宴云景敛起目光:“听你的。”   夏一阳有些惊讶:“你都不跟我探讨探讨吗?”   “你说得对,没什么好探讨。”宴云景打开星舰的门,沙尘落下,他俯身进去,对夏一阳说:“进来看看。”   夏一阳转头观察周围,这栋楼是城里最高的建筑,放眼望去只有无尽沙尘和城市的边角。他低头朝里问:“下面那头同体呢?你不担心它过来?”   “不会。”宴云景说,“进来。”   夏一阳立刻明白,进去,按宴云景说的坐在星舰副驾驶位上。这艘星舰很久没用了,即便舱门密闭,里面仍有一层薄沙尘,他坐下就问旁边驾驶位的宴云景:“你又用精神力了?状态还好吗?万一过载怎么办?”   他不受对方精神力影响,也感受不到对方的精神压力,不过能肯定的是,此时宴云景一定用精神压力制住了那头试图逼近的同体。   他的担忧不无道理,帕尼先生给出了解释:“阳阳别担心,帕尼检测到陛下精神力状态良好,比以往几年都好,因为有你在。”   夏一阳恍惚,仍有疑惑,“真的只用我说几句话就能治疗?”   帕尼还没回答,宴云景提醒夏一阳:“看操作面板。”   “哦,好。”夏一阳眨眼,“你要教我开星舰?”   “驾驶这种星舰需要两个人。”宴云景说,“既然要等白天,那就找点事做。”   说着转过头看他,不紧不慢地问:“熬不住了?”   胜负欲轻而易举的被挑起,夏一阳顿时来了精神:“怎么可能,我一点都不困!”   星舰副驾要掌握的操作并不难,主要是协助主驾,记住基础后,因为此时没法直接操作,于是教学告一段落。   夏一阳想起个问题:“我们怎么把星舰弄回实验所?”   这星舰虽小,是酒店专用的民用星舰,可体型比陆地车大多了,要弄回去还真没辙。   宴云景:“找到动力装置,带过来维修。”   “可是万一那头同体……”夏一阳刚开口,突然意识到什么,“你该不会是打算……?”   宴云景的视线从操作台上移向夏一阳。   两人对视,都不说话。   夏一阳很担心,他猜到宴云景打算去杀了那头同体,可同时又恍惚意识到,他的担心其实没什么必要。   宴云景很强。夏一阳其实从未真正见识过对方的真实实力。曾经几次对他来说算得上是危急的时刻,比如遭遇蝇蚺和地热虫的围剿,又或是被蜈蚣虫和群棘毒甲攻击,那时的他只负责往前飞,其他全交给了宴云景,后方的血雨腥风到底是如何的,他心里其实没有概念。   宴云景一直很镇定,杀掉那些怪物对他来说轻而易举。而在夏一阳面前时,他却将强大和锋芒隐藏了起来。   “你要杀同体。”夏一阳垂眸,自顾自地说,“其实你早就计划好了,把威胁解决,留下白天的阿诺慢慢寻找疑问,星舰保护好以后再过来修,这些,在问我之前你都想好了,是吗?”   宴云景静静地看着他。   “宴云景,你是在配合我吗?”夏一阳抬头,“你很厉害,强大到超乎我的想象。你最担心的是自己精神力的紊乱,而不是任何怪物的威胁,对不对?”   夏一阳小声问,“你是在配合我,在等我自己思考,在教我,或者说,是在照顾我?”   宴云景收回目光看向驾驶室外,垂着眼帘:“夏一阳,你之前那股理所当然的劲呢?”   之前?   夏一阳想起白天时候,在车里耍赖,说要赖上宴云景。他愣了一下,忍不住笑出声,低低的乐了很久,又慢慢安静,问:“我们会在这里待到白天吗?”   宴云景:“嗯。”   夏一阳撑着驾驶位的扶手,身体往宴云景那边倾了倾:“星舰后面的房间能用吗?”   宴云景合上双眼,还是“嗯”声。   于是他立刻起身跑向后面。很快,变成小鸟的夏一阳又哒哒哒地跑回来,跳到宴云景腿上,在大腿上踩来踩去,转个圈又去拱对方的腹部。   一通折腾后,跳去宴云景肩上,仰头咕咕:“云景!衣领!”   宴云景任由夏一阳耍无赖,没睁眼,伸手拉下些高领的拉链。不多时,脖颈处传来温暖又沉甸的感觉。   夏一阳把自己紧紧裹在衣领里,窝着不动,小鸟脑袋在宴云景脖子上蹭了又蹭。   他这人其实不太擅长表达内心的扭捏,让他装开朗都没问题,唯独拧巴情绪不会表露。但如果是变成小鸟,他好像就可以做到。   他现在是在撒娇吗?   夏一阳立刻在心里否认,贴紧宴云景的脖子,心想,这是在感谢,是小鸟独有的感谢方式。   小鸟脑袋上下贴蹭,仰头咕咕:“云景好。”   衣领往下沉了沉,宴云景抬手托住,把拉链往上拉了点,手没松开,掂量了一下那团小鸟,蹙眉:“怎么又重了?”   正在挪动身躯的夏小鸟瞬间僵住:“咕?” 第39章   夏小鸟就在宴云景的衣领里睡着了, 从后半夜一睡到天亮。醒来后意识还迷糊,挪着身子不停扭,尾巴左右扫动, 旋即被轻轻按住。   “别动。”   宴云景的嗓音有点哑, 夏一阳瞬间清醒,在对方锁骨处扫动的尾羽立刻停下,仰起小鸟脑袋在宴云景的喉结上蹭了蹭,嘴里发出轻轻的咂声。   他扭过头,发现星舰外面的天已然大亮,风沙似乎更大了。   小鸟两只爪子踩着宴云景的衣领, 钻出来落到对方大腿上,转个身仰头 “咕咕” 两声, 便跳下去, 哒哒哒地左右晃着胸脯跑向后面房间。   没多久,穿好衣服的夏一阳出来, 从包里拿出水递给宴云景, 坐去旁边副驾驶位上,问:“我昨晚没压着你吧?”   见宴云景摇头,他又小声嘟囔:“我最近一直在锻炼, 怎么可能变重?”   又见对方看过来, 他偏头眨眼, 力辩道:“我是锻炼身体,又不是减肥塑形, 不一定得掉体重呀, 可能是体脂率在变化。”   宴云景还是看他,应声:“嗯,你说得对。”   夏一阳不服气:“你以后别说小鸟胖了, 我那是标准体重。”   宴云景低头喝水,唇角微扬:“标准?确定?”   “……” 夏一阳没有辩驳了,因为他发现宴云景刚才笑了一下,转瞬即逝。他愣了几秒,手肘撑在扶手上,单手托着下巴盯着对方的侧脸发呆,好一会儿才恍惚地问:“云景长官,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戴在手腕上的手环闪烁几下,又暗淡下去,帕尼管家持续保持沉默。   宴云景没回答,起身往外走:“出去看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夏一阳赶紧跟上,绕去宴云景旁边,双手背在身后,低身歪头,边走边仰望对方的侧脸:“你就是笑了。”   宴云景缄默不言。   “你明明会笑呀,而且笑起来很好看。”似乎经历了昨晚上那一遭,夏一阳跟宴云景的关系好像更近了,也更敢得寸进尺,话痨似得在对方身边叨叨,尽管没得到回答也不依不饶。   一个愿说,一个愿听,倒是意外的和谐。   他们没从楼顶飞下去,酒店楼层高,电梯不能用,于是走的楼梯下楼。   这时手环里的帕尼出声:“陛下,阳阳,帕尼昨晚以及现在一直没感应到同体的存在,探测仍显示这里没有人类和异形虫子。”   这意味着昨晚的同体等级不低,老旧手环难以探测,最好用高感探测仪,可他们没有,只能尽力克服。   来到酒店楼外,遥望远处政务楼前的大广场,能看见崩坏得更加严重的地面,却不见那头怪物,以及那个‘阿烙’。   两人短暂停留,前往昨日白天里见到阿烙的街区。不多时,夏一阳又感觉到有很多视线在暗处窥视他和宴云景,他心里发怵,上前一步站在宴云景身边,犹豫不决,伸手只握住对方衣袖。   宴云景看他一眼,收回视线,任由他牵着。   经过眼熟的街区,来到走过一遍的十字路口,夏一阳听见坍塌的动静,他立刻蹙起眉,朝街道另一头看去,发现那边破败的房屋里狼狈走出个人,紧接着那人朝他们奔来。   他站定,抓着衣袖的手轻扯两下,宴云景侧过身上前,与他并肩。   来人是阿烙,他眼含惊恐,声音颤抖,在几步外停下,轻举双手安抚:“别、别紧张,我们不会伤害你们,你们是帝国来的人吗?”   “……”   夏一阳眉心紧皱,他仰头和宴云景交换一个眼神。   “你是什么人?”由宴云景开口问,“藏在建筑里的那些又是什么人?”   阿烙回答:“我们以前也是帝国的,请别害怕我们。”   接着又问:“你们是掉落在这星球的吧?是来找物资的吗?以前也有人来找过,我猜你们和他们一样。”   夏一阳接过话反问:“他们是谁?现在在哪?”   阿烙挠挠头:“他们来了又离开,我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了。”   和上次对话的内容不太相同了。这里曾经来过其他坠落荒星的人,但离开了?   不、不对,为什么那批人没有发现酒店上方的星舰,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也是来寻找逃离荒星的办法,酒店楼顶不算隐蔽,不难发现才对。   而且……为什么这个阿烙不记得他们了?明明昨天才见过面。   见他们不说话,阿烙捏紧衣摆低声问:“你们是帝国人,那你们有离开的办法吗?”   夏一阳摇头:“抱歉,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没弄清楚,而且,暂时没办法离开这里。”   阿烙顷刻变得失落,但还和昨天一样,邀请他们去家里:“那,你们要不要去我家?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   夏一阳扭头看向宴云景。   这时宴云景点头:“走吧。”   弯弯绕绕来到地下车场,进入那间来过的小屋。   一切都和昨天一样,进屋后阿烙就去倒水,连杯子都与昨日相同。   夏一阳坐着宴云景站着,说了些话问了些问题,不管怎么引导,阿烙都会重复到之前说过的话。   “我叔叔是出去的那批人,他们还没回来……” 阿烙担忧地捏紧手指,仰头问:“你们之后会走吗?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夏一阳刚想回答,宴云景突然出声:“能住一晚么?”   阿烙愣住,就连夏一阳也有点懵,他很快反应过来,看向阿烙:“如果麻烦的话……”   “不麻烦不麻烦。”阿烙脸上露出惊喜神色,他当即站起身,有些紧张地笑了笑:“当然可以住下,不过你们只能先住我的房间,叔叔那间房几天没住人了,应该已经积了灰,我去住他那间。”   阿烙的表情不像是装的,没有任何破绽。   这屋不大,甚至可以说狭小又拥挤。客厅如此,两个小房间也一样,厨房在狭窄的廊道上,厕所就在进门的位置。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东西多却并不杂乱。阿烙急忙去准备房间,匆匆找出一床毯子,虽然旧,但保存得很干净,接着赶忙去给房间的床换上。   夏一阳和宴云景交换了一个眼神,他起身去房间帮忙。宴云景则在客厅里四处打量,没有跟过去。   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安静须臾,夏一阳突然问:“你不怕我们?”   阿烙先是露出疑惑的神情,随后微笑。他脸上有些雀斑,肤色偏小麦色,头发和眼睛都是深棕,分明就还只是个少年:“我觉得你们是好人。”   夏一阳一时语塞 ,在心里无奈叹气,帮忙拉着被套边角,认真道:“阿烙,有些事不是凭感觉就能判断的,万一我们是坏人呢?”   阿烙刚钻进被套里找边角,听到这话又钻了出来,眼含疑惑:“你们是坏人吗?”   夏一阳愣住,摇头:“不是。”   于是阿烙又笑:“对啊,你们不是坏人。”   夏一阳:“……”   他没辙了,不知道该如果告诉对方不要随便相信陌生人。   而后又细想,在这荒星里生活,遇到坏人的几率或许还没遇到异形虫子的概率大,也难怪阿烙在这方面这么单纯。   这样鲜活的阿烙,分明很有活人样,怎么可能检测不到生命波动呢?   难道是帕尼先生的新手环功能太旧?是手环的问题吗?   他们此行就是为了确定阿烙是不是人类。如果是,作为帝国军人的宴云景,以及预备军人的夏一阳,就有义务把阿烙带走。   可现在疑点重重,如果手环的结果是错的,那么建筑里那些人都是活人……不、不对,宴云景说那些人不是……   夏一阳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他干脆先不想,帮阿烙弄好床铺后,离开房间,与客厅里的宴云景对视一眼。   还没走过去,就听见靠近走廊的地方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   两人过去查看,发现是准备切菜的阿烙割伤了手指,指尖流出鲜红的血液,夏一阳闻到了血的味道。   震惊之余,赶紧从胸包里拿出小盒装的原液给阿烙:“这个能治疗伤口,要我帮你吗?”   “我自己来吧,谢谢你。”阿烙接过盒子,挽起点长袖口,小心翼翼的给伤口涂抹原液。   伤口很快不流血了,凝血功能很好,身体是健康的。   只有活人才会流血。   夏一阳攒紧眉,发现对方挽起袖口的手腕上有一块暗黑色的印记,很快又被衣袖给盖住了。   他回过神,对阿烙说:“我来吧,是要做沙拉吗?”   阿烙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了谢,也没离开,就站在旁边看着。   这里没有油盐和其他佐料,夏一阳把蔬菜切好洗净,用阿烙叔叔弄来的调味料做了盘算不上沙拉的沙拉。   “这些佐料都是叔叔去外面找回来的。”阿烙把做好的沙拉放上桌,“他每次出去都会带很多东西回来,有时候还会给我带一些小玩意。”   夏一阳笑了笑:“你叔叔对你很好。”   阿烙点头,随即又失落起来:“叔叔他们已经离开七天了,这是有史以来时间最长的一次。”   “别担心,他会安全回来的。”夏一阳安慰他,端着另一盘沙拉来到桌前。   三人坐在这稍显拥挤,简单吃了点就结束了这顿饭。   距离夜晚还早,夏一阳和宴云景跟着阿烙出去了一趟。那些藏在建筑里的视线依旧存在,而且还很多,阿烙带他们见了几个人,但无一例外,这些人和阿烙说话时,视线都有意无意地扫向夏一阳和宴云景。   并且,他们脸上有种仿若死人才有的气质。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活人。   即便见了几个人,隐匿在暗处的无数双眼睛仍死死盯着夏一阳和宴云景。   有那么一瞬间,夏一阳恍惚觉得,那些眼睛就好像饥渴了很久的猛兽,在看一块肥肉。   “抱歉,因为之前有怪物在夜里闯来这里,吃了很多人,大家很害怕再遇到那样的危险,所以都很警惕。”阿烙向他们解释,“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和叔叔是幸存者。那怪物深夜出现,大家毫无防备,它吃了人就跑,连续几天都是这样。”   “大家想离开又不知道该去哪,于是就想办法弄死那头怪物,叔叔也去了,我那会儿就一个人待在家里。”阿烙接着说,“我记得,他们去了一天一夜,我很担心,不过好在后来讨伐成功,那头怪物死了,我们继续在这里生活,叔叔和以前一样,随大家出去寻找食物。”   阿烙绽出笑容:“我叔叔很厉害对吧?他是我的榜样,我以后也要成为他那样的人。”   夏一阳和宴云景同时沉默,他脸色不太好,问:“你知道那头怪物长什么样吗?”   “我没见过。”阿烙摇头,“但我听他们说过。”   他仰头往前走,眼睛望着沙尘满天的天空,“他们说,那是神降下来惩罚我们的,可叔叔说,那就是一头怪物,是一只白色的巨型怪物。”   白色的?是同体?   夏一阳看向宴云景,后者垂眸不语,他只好收回目光自己思考。   阿烙说同体被大家合力战胜,可明明那头同体还在广场地底下,那……   他忽然愣住,惊讶地想,难道说阿烙的叔叔和其他人其实都已经被同体吃掉了,那些建筑里藏着的人是同体制造出来的假象?而眼前这个阿烙,并不知道身边的人其实已经死光了?   那这个阿烙呢?也是假象?   可刚才,他的手指明明被刀割出了血。   *   三人回到家中时已经临近夜晚,简单处理完中午剩下的沙拉,他们便准备休息。夏一阳和宴云景前往原本属于阿烙的房间,阿烙则去了对面他叔叔的房间。   房门关上,夏一阳转身,看着头顶几乎快碰到天花板的宴云景,刚要开口,忽然意识到什么,拿起手环打开光屏,输入:在这上面交流?   又仰头看着宴云景,见对方敛下眼帘,回:可以。   夏一阳再次输入:这个阿烙会出血,他是人?   宴云景:高等级控制系制造出的幻觉很真实。   夏一阳疑惑:可我闻到的血液的味道?   宴云景注视他,突然伸手把他拉了过来。夏一阳反应不及,被这股巧力一带,整个人朝宴云景扑去。慌乱之中,他单脚抵住床,差点就坐到对方腿上。   他双手急忙按住宴云景的肩膀,刚低头想问怎么回事,身后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   宴云景的手顺势揽着他的腰,下巴抵住肩膀,问夏一阳身后的来人:“什么事?”   来开门的阿烙见到房间这一幕瞬间愣住,往后退:“抱歉,我是来告诉你们,家里没电,晚上要去厕所的话,得用门上的手携小灯。”   说完又道了句打扰,立刻关上门离开了。   夏一阳愣着,听见关门声才缓缓松出口气。他低下头,动了动身体离开些,欲言又止。   宴云景看他一眼,展开光屏输入:说说你的看法。   夏一阳压下刚才那一瞬的别扭,挨着宴云景坐在床上,通过手环分析:阿烙说,以前这里遭遇过怪物攻击,那怪物应该就是同体?可是同体还活着,那么会不会是,去讨伐同体的大家都没了?如果阿诺也是假象,那他是不是也没了?我们看见的人,都只是同体留下的幻境?   宴云景没有回应,收起光屏,对他说:“睡觉。”   夏一阳疑惑,做口型:就这么睡了?   “你还想做点什么?”宴云景问他。   还真没有。但他们不是要调查阿烙吗?至少得‘了解’一下阿烙的家……   虽然这样做不太礼貌,但似乎是唯一的办法。   宴云景表示不用,于是夏一阳听话躺下。这张床不大,躺他和宴云景两个人显得有些拥挤,两人手臂紧挨着,共用一床被子。   他还在想着那些事,越想越觉得糟糕。直到旁边的人动了动,将手环交给他。   夏一阳双手捧住手环,看见光屏上显示几个字:先睡,晚上我叫醒你。   晚上行动?   夏一阳把手环放身上,侧过身看着宴云景的侧脸,小声问:“你又不睡?”   宴云景偏过头,视线交汇,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他敛起目光,说:“帕尼负责叫醒。”   “不会惊动他吗?”夏一阳小声问。   宴云景没说不会,而是说:“没关系。”   “好吧。”夏一阳准备睡觉,犹豫片刻,手放在宴云景的手臂上,忽然问:“我有挤着你吗?”   宴云景回答:“没有。”   夏一阳轻轻笑了下:“那就好。”   被子很单薄,不太够两个人盖。夏一阳睡着后双手抱紧自己,不自觉地往温暖的地方靠,几乎都快抱上宴云景了。   外面夜色渐深,宴云景一直没睡,他眼前的一切事物开始变化,房子、简陋的家具,全部变成了石头。   房间里空空如也,他们躺着的是石头,身上盖的是即将烂掉的纸壳。   宴云景周身缠起一道精神力,他起身,轻轻抱起熟睡的夏一阳,确保对方没醒,这才缓步来到房间外面。   客厅也是一片荒废石窟,显然已废弃很久。   这才是这里的真面目,白天见到的都是假象。   夏一阳会受到控制系的影响,至始至终就被假象缠绕着,宴云景却不会。   旁边那间房没有门,里面也不见阿烙的身影,只在昏暗的客厅角落,站着一个眸色惨白的人影,正是昨晚见到的阿烙。   宴云景淡淡地看了眼那边,转身朝往外走。   身后的阿烙是诱饵,白天的也是。   不管哪个阿烙,其实早就死了,他口中的叔叔和大家也都不在了,这里的一切,不过是那头开了智慧的同体抛出来的诱饵。   整座荒城,都是同体的巢穴。   阿烙说的话或许有部分不假,这里以前可能生活着一批人类。一批人看守,一批人外出寻找食物,后来,所有人都被变异体同体吃掉。   阿烙在等叔叔,陷入无限循环的等待中。曾经这里或许来过跌落荒星的人,那些人究竟是安全离开了,还是被诱饵欺骗,成为了同体的食物,答案已经没必要弄清楚。   阿烙等不到叔叔和大家回家,也永远离不开这里。   而这些,起初宴云景并不想让夏一阳知道。他思考过原因,大概是出于,私心。   但夏一阳很聪明,似乎已经快想明白了。   来到建筑外面,一只巨型白色怪物盘踞在对面高楼之上,白色液体不断从它身上往下淌,其头部口器大得几乎能生吞整个建筑顶部。   怪物朝他们这边探来,宴云景不予理会,转身朝城市外走去。他每走一步,地上凝聚起的力量便吞噬掉身后追击的怪物一寸。   另一边,阿烙一直站在倾斜的屋檐下,随着同体渐渐死去,他也在慢慢消失。   宴云景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低头看,发现夏一阳双手捂住眼睛,唇线紧绷。   他醒着。   “他早就死了,对吗?”夏一阳嗓音很哑,松开手,通红的眼睛望着宴云景,随后攀起来,下巴抵在对方肩上,直面后面不远处那头正被力量绞杀的怪物,视线移动,看见即将坍塌的屋檐下,一直望着他们,却始终走不出阴影的阿烙。   “他对我们说想离开这里,应该不是假话,阿烙活着的时候,肯定一直在期盼离开这里。”   宴云景低头:“嗯。”   “你什么时候确定的?”夏一阳仍望着后方,亲眼见证着宴云景的实力,到结束也没回过头。   “有发现阿烙手腕上的印记吗?”宴云景问。   夏一阳回忆,点头:“那是胎记?”   “不是。”宴云景目视前方,步伐沉稳,“那是一个组织的标记,几十年前,星帝国内有一个非法实验室组织。你应该还记得,在阿波罗星球孤儿院的地下室,你和云鸽他们发现了很多的数据,那里面也有这样的标记。”   夏一阳看向宴云景的侧脸:“你的意思是……”   “帝国严禁研究异形和虫子,禁止创造变异体。”宴云景对他说,“同体不会自然产生,这颗荒星曾是可能是制造变异体的窝点。阿烙手臂上的标记,是失败实验体的标志。多数失败体会被喂给成功体。例如,西维拉是地下研究室唯一的成功实验体,那么其他被当作实验体的孩子呢?”   “所以,同体是成功实验体,其他的人和实验体,包括阿烙,都成了它的食物?”夏一阳目光定着,沉默许久,低头:“你是担心我知道真相后被吓到吗?”   宴云景没说话。夏一阳心里空落落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凉感涌上心口。   绝望的、令人窒息的感觉。   他突然深吸一气,双臂环住宴云景的脖子,头靠在对方肩膀上,小声问:“我重不重?”   “太轻。”宴云景回答。   “宴云景,如今帝国还有很多这样的非法实验室,对吗?”他又问。   “嗯,很多,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难以彻底清除。”宴云景说。   “那些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知道呢?”宴云景的下巴轻轻抵住夏一阳的头。   夏一阳闭上眼:“你一定很累,每天每年都有那么多任务要处理,还有那么多邪.恶组织要打击。”   没听见宴云景说话,他又问,“这些都是幻境,那我们白天吃的沙拉是什么?”   “空气。”宴云景说,“不是虫子沙子。”   “怪不得我又饿了。”夏一阳轻轻的笑了声。轻微震颤的嗓音扰得宴云景的耳朵有些痒,脖子也被搂得更紧了。   夏一阳趴在他肩头,呼唤:“宴云景。”   “嗯。”   “我们回去后,等我上军校,以后帮你分担压力。”   宴云景低垂着目光,轻声应道:“好。” 第40章   “我有一个问题。”   走在旁边的夏一阳停了停, 转身看向身后塌陷的建筑:“云景长官明明早就发现这里不对劲了,却一直没揭穿,还和我一起探索, 并不只是为了确认阿烙不是活人。”   他收回目光, 望向宴云景:“你目的是为了确定,这座孤立在荒芜星球上的城市,是非法实验组织。还有,你在帮我。”   夏一阳朝对方走近一步,小声问:“宴云景,是因为之前我说想上军校, 你听进去了,对吧?”   他弯起眼睛笑了笑:“你最近和之前很不一样, 给我的感觉就像是……”   夏一阳安静思忖, 竖起手指晃了晃:“像一位寡言少语但认真负责的老师。”   他昨晚在星舰里时也说过,他知道宴云景在教他。遇到需要思考的地方, 对方不会立刻告知答案。这两天夏一阳一直陷在同体制造的幻境里, 宴云景发现了也没戳穿,而是把这当作实践的机会,让他独立分析。   “云景老师, 就当这次经历是我第一次作业, 你觉得我这个学生怎么样?”   宴云景走在前, 停下脚步,回身看他, 评价中肯:“还算聪明。”   “谢谢夸奖。”夏一阳喜滋滋地笑, 又敛起目光回望那片废墟,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情绪尚在。他缓缓呼出一口气,转身, 迎向宴云景:“走吧,我们不能停留在这里。”   他们不该被悲伤牵绊,他们还有很多事要做。   “对了,既然这里都是幻境,那酒店楼顶上的那艘星舰也是假的吗?”夏一阳问。   “不是假的。”宴云景目视前方,“同体以这座城为基础制造幻境,多数幻象集中在那些假人上,附近环境改变不多。那艘星舰确实被幻境改造过,不是你昨晚见到的光鲜外观,其实是个空架子,但这也足够了。”   “你的意思是,你能修好那艘星舰?”夏一阳绕到宴云景前面,与其面对面倒退着走,“我们现在还需要什么?应该不只动力装置吧?”   见对方点头,夏一阳瞬间明白,安静思忖,问:“修复的工具,实验室有吗?”   “修补工具实验室有,缺少的动力装置需要再去寻找,还有发动动力的能量。”宴云景告诉他,“在荒星上,几乎不可能找到能发动那款星舰的动力能源。”   “除非?”夏一阳猜肯定有反转,“是不是某种怪物身上能弄出那种能源?”   “阳阳真聪明。”这时手环里的帕尼管家立刻尽职科普:“在这座荒城北部十七公里外,有一个虫子巢穴。密花虫,花蕊与其根部有丰富的类似动力油的液体,能当作动力能源。”   听起来像某种植物。   夏一阳:“危险系数呢?”   “密花虫雌雄同体,具备战力系A级以上的精神力,还有S级以上的控制系能力,是群居生物。”帕尼说着又道,“并且,帕尼得提醒,北部十几公里外就不再是沙丘地带,那边是大面积平原,不出意外,会是这颗星球上唯一一处仅存水源的地方,所以植物系的异形和虫子很多,甚至会有变异体存在,可能会面临虫子埋伏的密林,或者说,密林可能就是由怪物组成。”   夏一阳蹙眉,环抱的双手在手臂上轻轻敲击,抬头:“取密花虫能源应该放在最后,在这之前,我们得先找到合适的动力装置,修复好那艘星舰,再去取能源。”   说罢问宴云景,“应该是这样做,对吗?”   宴云景安静听完,点头:“嗯,思路没错。”   夏一阳抿唇笑,大步往前跨出,又转身站定,歪着头冲宴云景绽个大大方方的微笑:“我有预感,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   他站在那里,明明深处黑夜,却仿佛是夜光的焦点。   热烈,明媚,又漂亮。   很耀眼。   ***   将此地标点,两人尽快离开了荒城,驱车返回实验所。他们计划休息一天,明天再启程去寻找动力装置。   此时电量即将耗光的帕尼先生正在休息室里补充电量。夏一阳手捧着晶石手链,在光屏上做帕尼老师布置的帝国史作业。   他盘腿坐在衣橱区里的垫子上,耳边是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遇到不会的题目,他就张嘴呼唤浴室里的宴云景。   夏一阳前世学文,记忆力还算不错,可他不乐意记超长的人名。帝国历史虽比不上中华上下五千年历史悠久,毕竟改朝换代频繁,从上上上任星帝国君王到现在算一个新时代,也就几百年的历史,但需要记的长名字实在太多,很烧记性。   帕尼老师出的都是基础题。夏一阳做一半,浴室的门打开,涌出的热气让专注答题的他分了神,他仰去头,正好对上宴云景低头投来的目光。   “这么快就洗完了?”他问。   “……”宴云景扫了眼光屏上的时间,“答题用时23分钟,快?”   “写作业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夏一阳抿唇微笑,暂停答题,起身活动盘麻的腿。   他将手链放去旁边台面上,慢悠悠走到衣柜前拿出套新衣服,数了数里面衣服的数量,叹息,“宴云景,适合我尺码的衣服没几件了。”   宴云景站在干发装置前,没抬头,拿着手链批改夏一阳的答题:“所以呢?”   “我每展开一次翅膀就会弄毁一件衣服。”夏一阳无奈,又莫名笑了几声,“再这样下去,我就只剩裤子能穿了,其他衣服尺码太大,我又穿不了。”   “你真不会缝补?”他拉下衣服拉链,不是全拉链式,拉到一半停下,双手按住衣服下摆往上捞起,脱掉上衣,从衣服和头发里抖出许多沙子。   又顺便展开耳羽,里面也藏了不少沙,夏一阳甩了甩头,看着手里这件背面破了两个大洞的衣服,又问,“你在军校里都学过烹饪了,就没有裁缝课吗?”   “谁告诉你的?”这时宴云景抬起头,第一眼就看见光着上半身抖沙子的夏一阳,他的目光顿了顿,收回视线,低眼注视光屏,“烹饪课是为了适应荒野生存。”   “那裁缝还能修补战服呢,你们不担心战服破损吗?”夏一阳看过去,发现宴云景正低头看他的作业,神经一紧,往那边挪了两步,探头,“是苏长官和帕尼先生告诉我的,不能说吗?”   “……”说着眨眼,盯着光屏瞧,“怎么样,错得多吗?”   距离近了,宴云景感受到夏一阳呼出的温热气息,心里稍有些无奈,伸手按住他肩膀,把人转个身往浴室推,“去洗澡,在外面晃什么?”   “等等等等……”夏一阳对空气中的微妙毫无察觉,走向衣柜抱上衣服往浴室走。   关上门刚脱光,才想起没拿要换的裤子,差点直接跨步出去,凉意袭来让他猛地定住。   “……”他挪步回来,站在淋水下,手指碰了碰鼻尖。   奇怪,他以前明明很在意在别人面前坦诚相见,怎么最近好像对这方面变得迟钝了?刚还光着上身在宴云景身边晃……   夏一阳低头,让热水淋湿自己,周身被热气环绕。他缓慢闭眼,双手抹了把糊满水的脸,背过身又低头,迷糊地想,可能最近太累了,没心思注意那些……   但是,之前没想起来时不在意,现在想起来,夏一阳又莫名开始拧巴。   裤子没拿进来,总不能穿脏的出去吧?他犹豫片刻,呼唤外面:“宴云景,你还在吗?”   隔着浴室门和水声,外面传来一声:“怎么?”   “我裤子忘记拿进来了。”夏一阳说,“就放在衣柜外面,你帮我拿一下?”   外面传来趿拉鞋子的声音。不多时,一道人影出现在磨砂玻璃门外,宴云景声音传开:“开门。”   夏一阳“哦”了声,关掉水,站到门背面,开了条缝,探出半个脑袋,伸手接住裤子,又仰头冲门缝外的宴云景笑:“谢谢你啊。”   说罢轻轻关上门,美滋滋地继续洗澡。   外面,宴云景看着门关上,里面再次传来水声。他在原地站了两秒,转身回到干发装置前,轻轻倚着柜台,拿起手链继续处理夏一阳的作业,目光却停在某行文字上许久未动。   他干脆放下手环,双手环抱靠着柜台,阖上双眼,等待宁静,脑海里还是闪过刚才夏一阳那双氤氲着热气,水光灵灵的笑眼。   夏一阳洗澡花了些时间,他需要清洗翅膀和耳羽,之前遭遇风沙弄脏了,不洗难受,不过他心里惦记着要节约用水,所以没一直放水。   洗完后,他抖抖翅膀,用毛巾擦干,收起双翅穿上衣服,开门小跑出来,与在干发装置前的宴云景挨着站。感受到暖风,他惬意地喟叹一声。   洗完澡果然舒服。   又仰头去看闭着眼不动的宴云景,没去打扰对方,自己拿起手链看,发现刚答的题只错了一道,正确率高得令人意外。   夏一阳蛮惊喜,他继续做后面的题,手臂无意间碰了宴云景手臂几次。   “……”宴云景睁开眼,起身往外走。   还没吹干头发的夏一阳抬头:“你去实验室吗?”   “嗯。”   “那我等会儿过去找你,你吃什么口味的罐头?”   “都行。”   “常规口味?”   “好。”   头发吹干没花多少时间,夏一阳同时结束了全部答题,去休息室带上充满电的帕尼管家,将做好的作业发给对方,这才又去储物室拿上两个常规口味的罐头,小跑着前往实验室。   ***   第一次出行收获还算不错,尽管过程并非一帆风顺,但好歹得到了一艘修修还能起飞的星舰。   下一步,他们要前往实验所检测到的另外几个勘测波动区。这次有四个距离较近的点位,初步计划一趟就探查清楚。   不过,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他们得为可能出现的变数做好充分准备。   因陆地车的大部分动能来自实验室的储存电量,所以两人在生活用电上更加节省,以此减少电量输出。   吃完罐头后,把准备好的装备搬上在充电的陆地车,夏一阳紧盯着仍待在实验室里的宴云景。   一到该睡觉的时间,他就出声:“你不去睡觉吗?你已经两天晚上没好好睡了,云景长官?宴云景?”   宴云景没看他:“困了就去睡。”   夏一阳起身走过去,伸手拉住对方手臂:“一起睡。”   宴云景:“……”   “就算你的身体是钢筋铁骨,也不能这么熬。”夏一阳小大人似的装严肃,“熬夜对身体的伤害很多。”   “比如?”宴云景问。   “比如?”夏一阳愣了下,立刻举例,“会秃顶,会减少寿命,抵抗力下降,脑子变迟钝,会变笨。”   宴云景把手环给他,打断:“我在这里睡,你去休息室。”   夏一阳疑惑,脱口而出:“为什么?”   对上对方那双静如止水的眼,他又立刻明白过来,张了张嘴:“因为不想和我进入同一个梦境?”   夏一阳憋不住事,有问题就问:“上次和你一起做梦,是关于你的记忆吧?我不记得发生了什么,你还记得?”   难道宴云景又偷偷做笔记了?   看对方反应,好像的确还记得,难道梦里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夏一阳又悄悄瞧了眼宴云景的眼睛,对方还是静静地看着他。   他一直觉得,宴云景这双红色的眼睛特别好看。宴云景的五官立体,眼窝深邃,眉骨和鼻梁挺拔,那双时常显得淡然的眼睛狭长又美丽,没有威慑力的时候,就像一朵鲜红优雅的玫瑰花。   明明性格偏冷,却长着这么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对视久了,夏一阳有点招架不住。他本就不太习惯和人对视,因为眼神交流就像在耳边私语,时间一长,心尖就会发麻。   “实验室不方便休息。”夏一阳移开视线,暗暗呼出一口气,对宴云景说,“我早上醒来不会记住梦里发生了什么,没关系的。”   宴云景沉默片刻,并非妥协,而是觉得有道理:“走吧。”   夏一阳笑了,捏紧手里的手环:“好。”   两人的床已经没再拼一起,夏一阳刚才回来拿手环,顺便就把挪过来的床推了回去,毕竟他的发情热早就结束了。   他躺上床,盖好被褥,向那边的宴云景道声晚安,对方应了声。不多时,帕尼管家像往常那样熄灭灯光,一切归于平静。   夏一阳闭着眼心想,总不可能这么容易又进入同个梦里,哪有那么多巧合?   他很快睡着,又睁眼时,入眼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   “………”   果然话不能说得太早。   一低头,发现自己不是人形,而是鹦鹉的状态,正站在树枝做成的站杆上。   这间房采光很好,他被关在笼子里,旁边是一张华丽的梳妆台。正对梳妆台的位置,是一张被轻盈纱帐围起的圆形床铺。   夏一阳当即判断,这是一位女士的房间。   就在他动了心思想打开鸟笼越狱时,扭头,忽然对上了笼子外面一张巨大的猫脸。   猫咪直勾勾地盯着他,张嘴打了个哈欠。   夏一阳很喜欢猫,他心里惊喜,这只珠圆玉润的小猫一看就被养得很好,毛□□亮,身形圆润,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是小鸟形态,顿时有点慌。   这不是玩笑,猫咪和鹦鹉真不能混养。这只大可爱盯着他的眼神明显虎视眈眈,它尾巴高高竖起,前爪趴在窗台上,背微微拱着,显然是准备攻击的姿态。   夏一阳害怕极了。就这时,房间的门从外面推开,接着传来道女声。   “巴斯?你怎么来这里了?”那道女声越来越近,惊讶一瞬,随即将猫抱走,“上帝,你可不能靠近这只小可爱,这是我送给云景的礼物,在他明天生日的时候。”   猫被抱走了,夏一阳松口气,透过笼子看清这位女士。   她的黑发优雅地盘起,身着华丽的长裙,眼睛是淡淡的红色。有一瞬间,这双温润的眼睛让夏一阳想起了宴云景。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外面。”女士对怀里的猫说话,又俯身看了看笼子里的鹦鹉,温柔平淡的眼睛里含着浅浅笑意,“那么你就乖乖在这里,明天你会见到你的新主人。”   女人抱着猫走了,房门关上,一切归于平静。夏一阳眨眼,仰头观察这个鸟笼,很熟悉。   他眯起眼睛,立刻想起,这不就是他穿越过来时,关他的那个鸟笼吗?   难不成把他送给宴云景的,就是这位女士?这位……和宴云景有几分相似的女士。   夏一阳等不及,学上次样子打开鸟笼,飞出去站在敞开的窗台上,扇动翅膀朝外面的花园飞去。   他绕过几根柱子,落在花园里那挂满紫罗兰藤的柱子顶端,发现不远处聚着几位喝下午茶的女士,刚才那位也在,她怀里正抱着猫。   夏一阳突觉奇怪,这梦境是谁的?现在是在他还没被送给宴云景之前,总不能是宴云景的记忆吧?   难不成是原身鹦鹉的?   小鸟踩踩爪子,发现窝在女士怀里的猫挣动起来,他吓得赶紧往后退了好几步。就这时,安抚猫咪的女士抬起头,朝他这边看来。   女士眼中含笑,很快又收回了目光,就像无事发生。   夏一阳不明所以,心底莫名发凉,他赶紧转身,踩着紫罗兰藤往反方向跑,展翅起飞,越过宫殿和花园,来到陌生的地方。   低头观察下空,看见一片不大的湖泊,旁边是个马场。   扑腾累了的夏一阳选择降落,盘旋几圈,落在露天亭台摆放的软垫上,一屁股蹲下,窝着不动了。   小鸟累极了,再也动弹不得。   他挪了挪鸟屁股,调整蹲姿,把垫子压出个小坑,团成标准圆形,爪子被藏得严严实实。   这时忽然传来道男声:“噢,这是只什么?”   夏一阳双爪腾空,焐暖的爪子瞬间冰凉,他被人捧起来,反应不及之时胸脯就被戳了一下。   “哦该死,这是一只迷路的小鸟?”还是那道男声,“这看起来,分明就是只很胖的小鸡崽!”   夏一阳猛地僵住,抬起头叽叽叫,也就看清了抓着他的男人。   黑发,狼尾,有点眼熟。   他眯起眼睛,立刻记起,是他和宴云景初次见面时,宴云景从书架里救出他并带去别的房间后见到的另一位男人,名字是……   小鸟没想起名字,并且此刻他正面临更棘手的事。这位自来熟的男人笑嘻嘻地捧着他,另只手十分欠揍地揉他的脑袋,前面胸脯摸了摸后面背羽,顺手就往尾羽探去。   夏一阳吓得叽哇乱叫,挣脱出来展开翅膀,以此展现自己的“磅礴气势”,十分凶狠地冲着男人的手指啄了又啄,并警惕地保护好自己的鸟屁股。   “小东西还挺有脾气。”男人乐了,却不生气,反而被萌到,跃跃欲试又要来摸他胸脯。   夏一阳准备起飞,这时他发现远处从马上下来的人朝这边过来,是熟悉的脸。   他立刻咕咕叫嚷起来,朝那边飞去,一头撞在宴云景胸膛上,被稳稳接住。   “云景!”夏小鸟仰头,爪子不停地踩踏,尾巴毛激动地扫动。   宴云景神情微顿,抬眸看了眼远处走来的皇甫凛,又低头看鹦鹉,发现鸟毛被揉得乱七八糟。他动了动手指,指腹轻轻给夏一阳顺毛。   “这是您的小鸟?”皇甫凛走近,“我怎么不知道,您还养过这样的小宠物,不是只有巴斯吗?”   夏一阳背过身,把屁股藏在宴云景这边,警惕地盯着那位黑发男士。   宴云景没应皇甫凛的话,将马绳交给他,留下一句:“他不是宠物。”   而后带着小鸟离开了。   夏一阳歪头贴蹭对方的手指,咕咕几声,呼唤:“云景。”   宴云景回到建筑里,推开门,垂眸:“嗯。”   他带夏一阳去岛台处,弄了点面包碎,然后安静看着鹦鹉。   夏一阳低头啄面包碎,又去旁边的盖子里喝点水,听见身后的宴云景问:“这次梦境的经历,是庆生前几天,也就是遇见你的前几天,你为什么现在就在皇宫里?”   夏一阳踩着小碎步哒哒哒靠过去,小鸟胸脯依偎着宴云景的手臂:“在,皇宫。”   鹦鹉舌头不好用,夏一阳努力整理措辞:“猫,女士。”   宴云景缓缓蹙眉:“你在的房间里有猫?”   夏一阳点头,旋即被宴云景捧起,拉近了距离,看到放大几倍的脸。   宴云景手指揉开小鸟绒毛:“它扑你了吗?”   夏一阳侧着身体,头亲昵地贴贴对方的鼻子,嘴里咕咕:“没,安全。”   感受到柔软,宴云景顿了下,拉开些距离,低眸看着这个时期的鹦鹉,静声片刻,低声唤:“夏一阳。”   夏小鸟仰头,感受到胸脯被捏了两下,他疑惑地歪着脑袋。   “你这个时候你看起来倒挺瘦。”宴云景唇角轻轻扬了下,“看来,还真是我喂胖的。”   夏一阳被宴云景清润的笑整迷糊了,他轻轻踩踏爪子,上前,用温暖的胸膛压着对方的手指,说出心里话:“云景,好看。”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样直说,上次也是用的鹦鹉形态,夏一阳一直觉得宴云景很好看,好看到令人着迷的程度。   只是,是小鸟时,他才能这般大胆直言。 第41章   醒来时, 夏一阳面朝墙壁蜷缩,久盯着墙面发呆,身后不远处的床榻发出窸窣的声响, 他缓缓撑起身体, 回身望向宴云景,目光还迷糊在瞌睡里。   直到宴云景转身看向他,他才缓慢眨了眨眼:“昨晚上,我们是不是又做梦了?”   嗓音携着清晨独有的哑,目光还蒙着层迷离,头发软塌着, 却有一撮倔强的翘起,整个人懒洋洋的。   宴云景看他片刻, 垂眼在光屏上记录关键词, 问:“醒了吗?”   “……”夏一阳茫然,激灵一下, 双手拍脸, 揉搓几下后,露出清晨的第一个笑容:“醒了。”   “那就起床,准备出发。”宴云景说着, 收好光屏向外走去。   夏一阳赶紧掀开被褥跟上, 轻快地跟在旁边:“昨晚的梦你还记得吗?”   宴云景:“不多。”   “我也不多, 还记得一点点。”夏一阳说。   末了歪着脑袋:“我记得,昨晚梦里好像出现一只很可爱的猫, 是关于你的梦境吧?我听说你以前养过猫。”   宴云景陷入沉默, 视线上移,伸手把夏一阳头顶那一撮晃来晃去的头发摁下去,嗓音平淡:“不是怕猫?怎么只记得它?”   这话让夏一阳感觉怪怪的, 他见宴云景的手收回去,下意识伸手探向头顶:“我不怕猫,只是如果我是鹦鹉形态的话,就挺担心猫咪来扑,我其实很喜欢可爱的小动物。”   顿了顿,眯着眼又问,“你果然还记得梦里发生什么?能告诉我吗?”   宴云景没给夏一阳继续追问梦境的机会,来到实验室后,将装满东西的小胸包塞给他,朝陆地车所在的实验室去,“走了,出发。”   夏一阳只好耸肩:“好哦。”   这是第二次外出,方向与第一次前往的荒城相反,这次有五个波动点位,五处密集分布。   抵达后,为节省时间,宴云景直接用精神力铲除建筑内的所以威胁,然后两人快速展开搜索。   五个点位搜查了三个时,他们意外发现这里同是非法实验所的分区,经过简单维修,竟还能获取少量电力。   他们没浪费这点电,把陆地车开进来补充电能,接着搜查剩下两个点位。   经这两次外出,初步判断这颗尚未被帝国收揽的荒星,曾经极可能被不法分子当作非法实验窝点。如今星球荒废,那些家伙生死不明去向不明,是否将实验室迁到别的星球,会不会对帝国造成威胁,都无从知晓。   五个区域全部搜查完毕,收获颇丰,试验区该有的东西基本都有。在最后的点位,一个类似小型停泊区的建筑里,夏一阳和宴云景在内部的巨型坑洞下找到架坠毁的星舰。经确认,这艘星舰无法使用,但内部动力装置可以拆卸带走。   坑洞很大,动力装置卡在星舰内部,被很多湿黏的沙土掩埋。如果用精神力震碎周围部件,很容易损伤动力装置,于是两人花时间四处寻找工具,一点点挖开沙土,并拆卸搬走动力装置表层覆盖的部件。   夏一阳负责刨泥沙土,他朝下挖出个小坑,半边身体都站在坑里,出汗了直接上手背抹脸,毫不知觉自己已然变成花猫脸。   负责搬运巨大部件的宴云景回来,看见他的脸,蹙眉呼唤:“夏一阳。”   “怎么了?”埋头苦挖的夏一阳从坑里探出头,脸上又是汗水又是土,他再次顺手擦汗,又一层蹭上了脸。   宴云景走过去,捡起夏一阳放在旁边的胸包,从里面拿出实验所带出的、用旧衣服撕碎做成的毛巾,倒了点饮水瓶里的水打湿,转身把湿布敷在夏一阳脸上。   夏一阳一懵,双手向上要来抓住。   宴云景:“别动。”   “……哦。”夏一阳不动了,睁圆眼睛轻轻眨了下,“我自己可以擦的。”   “手比脸还脏。”宴云景看着他那双糊满湿沙土、几乎看不出本色的手。   建筑底部的沙子被积累的水份浸湿,全成了湿泥沙,一碰就沾得到处都是。   夏一阳闻言笑道:“这能证明,我干活很卖力。”   “嗯,你最卖力。”宴云景面无表情地帮他把脸擦干净,起身又要去倒水打湿毛巾,被夏一阳扯住裤腿。   “不用了,多浪费水资源啊,我脏点没关系,回去洗洗就好了。”   宴云景沉默,低头扫视被夏一阳泥巴手抓住的裤子。   夏一阳顺着视线低头,赶紧收回双手,讪讪一笑:“小失误。”   宴云景便没再倒水洗手里的布,把东西放好后,重回岗位去搬那几件大部件。   两人从上午一直忙到下午,临近天黑,终于把深埋在里面的动力装置刨了出来。   见天色已晚,他们争分夺秒,夏一阳用带来的粗麻绳绑好装置,往旁边站了站,仰头呼唤坑洞外的宴云景:“可以了!开车吧!”   补充满电能的陆地车上,宴云景启动汽车倒车,动力拉满,绑在车身上的粗麻绳瞬间绷紧,随着车子强大的拖拽力,坑洞里的动力装置缓缓被拖出。   坑洞斜坡虽不算特别陡,但仍然得小心谨慎,不能过猛拉拽,得确保装置不受损伤。   宴云景把控好车速,下方的夏一阳紧跟着被拉动的动力装置,时刻留意其状态。   成功将这个大家伙弄出来后,两人又花了些时间把它搬上车。由于装置差不多占半个陆地车大小,塞不进车内,他们只能敞开车顶,把装置直接放在后座和后车厢这片区域。   搞定后准备返程时,天已完全黑了。累得浑身脱力的夏一阳瘫坐在副驾驶座,费力地拧开装水的铁罐子,喝了两口后准备盖上,想起什么,扭头看向旁边驾驶位上的宴云景。   借着冰冷的夜色,发现对方嘴唇有些干,左右瞧了瞧,没发现宴云景的水罐,又记起来,对方把自己的水用来给他洗脸了。   夏一阳再次打开自己的水罐,凑过去喂宴云景:“喝水。”   宴云景专注开车,听到后低头凑近,就着夏一阳递来的罐子喝一口,抬头,静了片刻后突然问:“你的水罐?”   正在盖盖子的夏一阳“嗯”声,说:“你那罐全给我洗脸了,就我这还有水。”   宴云景没说话了。   夏一阳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又动了动,转身看向后面那还沾着些泥土的大家伙,问宴云景:“明天就带着装置去荒城修星舰吗?”   宴云景:“嗯。”   “我突然想到,我们得在实验所和荒城之间来回跑,之后还得开陆地车去十几公里外找密花虫,这么多次行程需要给陆地车补充很多电能,实验所的电力系统还能撑多久呢?”夏一阳转过身坐好,懒懒地倚着椅背,“之前预估还能撑一个月左右,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半个月还行吗?”   “可能不行哦。”负责各种数据计算的帕尼管家出声,“实验所的电力系统依靠太阳能发电,我们来的时候,剩下的太阳能储备能源只够支撑一个月左右的发电量。这颗荒星没有人造太阳,自然阳光也少,陆地车耗能太大,按之后的使用量计算,电能大概只能供实验所坚持十天。”   “只有十天?”夏一阳有些惊讶,脑袋靠向宴云景那边,“云景长官,你有信心尽快修好星舰吗?”   宴云景:“不会花太多时间。”   顿了顿,又说:“你应该担心密花虫动力液的采集。”   “很棘手吗?”夏一阳坐直。   “不难对付,”宴云景说,“但要取它们的花蕊液,挺麻烦。”   “怎么个麻烦法?像之前棘毒甲那样不能杀死?”夏一阳问了又自顾自道,“如果不能杀,那还真有点麻烦。”   “不全是哦,阳阳。”手环里的帕尼管家科普,“有几个因素。密花虫雌雄同体,雌体常年处于发情状态,以此保证每年固定的虫卵产量,所以它们几乎每天都高度亢奋。而雄体受其感染,保护意识会变得极强,一旦有危险靠近,雄体会带动主体逃跑,其逃跑速度极快,很容易让它们溜走。”   “除此之外还有个麻烦事。密花虫头顶是花朵形态的口器,很大,能散发致幻花粉,这也是它们施展控制系精神力的方式。被花粉感染,可能会全身麻痹甚至出现其他状况。”帕尼管家总结,“全部杀掉的确算个办法,但它们逃跑速度太快,就算能一窝端了,也容易受其花粉影响,所以很麻烦。”   “这样啊。”夏一阳单手托着下巴,陷入沉思。   宴云景没打扰他,专心开车。   不过片刻,夏一阳动了动,没说有没有想到办法,而是看向旁边:“你开累了吗?要换我吗?”   宴云景:“不用。”   夏一阳坚持劝:“不能疲劳驾驶。”   “……”宴云景甚至没扭头看他,反问:“你觉得现在你和我,到底谁更疲劳?”   夏一阳疑惑,反应过来,拿出手环展开光屏,从银蓝色的光屏反光中看见自己的模样:眼皮耷拉,眼神疲惫。   再看一眼宴云景,状态良好。   “……”   他默默收起光屏,诚实地说:“一直让你开,我良心不太好受。”   “那就闭眼。”宴云景言简意赅,“睡觉。”   夏一阳听话地闭上了眼,哪还有半点良心不安的样子。他唇角上扬,双手环抱在胸前,靠在椅背上,临睡前还不忘客气两句:“云景长官辛苦了,累了就叫我。”   片刻后,宴云景看一眼睡着的人,收回目光,双眼平静无波。   快要抵达目的地时,夏一阳被叫醒。陆地车停稳,他迷迷糊糊地下了车,站在那儿发懵。   直到宴云景从旁边绕过来,把拿下来的胸包塞进他怀里,又轻轻摁了摁他的脑袋,他才稍微回过神,跟在对方身后,低头踩宴云景的影子。   后来一头撞在了对方背上,宴云景扶住他,又把拿出来的衣服交给他:“去洗澡。”   “哦。”夏一阳抱着干净衣服去洗澡,站在浴室里被热气环绕时,这才清醒了些。   出来后换宴云景去洗,等两人都吹干头发,便一起前往休息室。   接下来的五天都是如此,每天起床就出门去荒城修星舰,快到夜晚时再回来。五天后,在夏一阳的辅助和宴云景的执行下,星舰终于修好。改装的动力装置装上后,一切大功告成。   浑身脏兮兮的夏一阳伸手擦汗,又给宴云景喂水。对方处理好最后的修补,从星舰底部出来,站定,收拾好工具,单手提起没什么力气的夏一阳,往星舰里面去。   舱门关闭,夏一阳坐在副驾驶座上,茫然地看着宴云景在主驾坐下:“我们这是?”   “开回去。”宴云景,“动力装置里还有动力源,足够支撑我们抵达实验所,就当提前感受。”   “真的?”夏一阳顿时来了精神,激动地搓搓双手,又忽然疑惑,“那我们的陆地车呢?”   “星舰开回去,还有需要修补的地方,陆地车以后再说。”宴云景启动星舰,操作面板全部亮起,面板上各色数据显现,星舰机身一阵轻微晃动,提前预热。   夏一阳打起精神:“需要我做什么?”   “看着。”宴云景对他说,“军校基础考核中,关于星舰驾驶模拟操作,使用的星舰型号和这艘大同小异,你记住我前后的操作方式,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实践。”   夏一阳点头,马上展开光屏准备记录。   “起飞前检测,不管模拟还是真实操作,这一步都不能跳过。”宴云景将各项系统和设备挨个检查,并告诉夏一阳,“这一步在考核的时候,往往是主驾和副驾配合,这看你以后选读专业,如果是指挥员,那么你将会被分配为副驾,选修主驾。”   “需要检查的东西包括氧气设备、动力设备、仪表盘,操作屏和操作杆、紧急设备等。”宴云景说着用手在各个地方进行检查,“这一步,在进入军校后会更加具体学习,但考入前,你得具备基础认知。”   夏一阳边听边专注地看着对方的操作。   “关于航行计划,这一项是副驾的工作,在这里我们不必多准备,星舰会为我们显示路线。”宴云景的手放在制动器上,“检查结束后,确定没问题,准备起飞。”   夏一阳看见对方的手在制动装置上按了一下,随后立刻感受到一股推背感,紧接着星舰在缓慢地向后滑动。   “感受到移动了吗?”宴云景问他。   夏一阳点头:“嗯,感受到了,很慢。”   “现在启动引擎。”宴云景在中央的操作台上扭动两个旋转的按钮,并提醒,“不同星舰内部的操作位置不同,你只需要记住大差不差的步骤,关于星舰型号,回到帝国会见到更多。”   “好。”夏一阳在光屏上记录一笔,同时他能感受到星舰轻微的移动停止了,接着是机身缓慢的震颤感,就像汽车发动机过猛带来的感觉,但在星舰里面并不强烈。   “现在看仪表盘,数值达到中央位置,表示动力达到了启动标准,进入稳定运行状态,在这里,还可以看到左下角红色标识,表示发动机动力源储备量。”   认真听讲的夏一阳举手发言:“动力达到启动标准,可以准备起飞?”   “嗯。”宴云景在几处操作点上扫了一遍,“现在起飞。”   “起飞前还有部分基础工作属于副驾,我们这里不详讲。准备好起飞,直接将动力推至最大,助力起飞。”宴云景说话的期间星舰已经开始缓慢的向前移,在这偌大的酒店停台上,星舰拥有足够的滑行区域,民用星舰动力没有军用强,滑行至楼房边缘,才成功起飞。   夏一阳感受到强烈推背感,他往后靠着椅背,感受到机身腾空带来的特殊向上爬升感,机舱室玻璃外的画面变了,很快,他看见了底部无垠的沙丘,以及渐渐远去的荒城。   “我们起飞成功了,云景机长真厉害。”夏一阳扭回头笑盈盈的看着旁边。   宴云景:“刚才讲的东西不多。”   夏一阳低头看了眼光屏上的记录:“还是挺多的。”   “以后我会考你。”宴云景又说。   “啊?”夏一阳抬头,又立刻凝神:“你尽管来!”   他看见驾驶位上的宴云景挑了挑眉,显然心情还算不错。夏一阳呆望片刻,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撑着下巴看向外面的景色。   荒星的天空既没有蓝天,也没有白云,全是沙子,夏一阳就这么一路盯着看,直至抵达实验所。   由于没有停泊平台,他们花了些时间才将星舰稳稳停在实验所外的沙地上,等外面扬起的沙尘落下,两人这才离开星舰返回实验所内部。   “我们去密花虫巢穴得用陆地车吧?要不要去把车开回来?”夏一阳跟在宴云景旁边。   “不用。”宴云景说,“距离不远,星舰动力装置里剩下的动力源,够我们抵达密花虫巢穴附近。”   “你的意思是,开过去,取到动力源就离开这里?”夏一阳稍有些疑问,“取密花虫的花蕊液体不是挺棘手吗?你想到办法了?”   既要在施展精神力的同时防止虫群瞬间溜走,还要防范它们的花粉散播,这可不是一件简单事。   宴云景停下脚步,回身:“你呢?有什么想法?”   “……”夏一阳静了须臾,小声嘀咕,“你怎么就知道我想到办法了?”   宴云景安静注视他。   “……”   “好吧。”夏一阳妥协,“我是有个办法,但感觉不太靠谱。”   “说说看。”宴云景也不走了,侧身靠着墙站。   夏一阳转过身与其面对面,两人站在通体雪白的廊道中间,一人一边。   他清清嗓子,开始讲诉自己的想法:“帕尼管家教我时提到过一种虫子。叶虫,外形和螳螂差不多,是雄虫,控制系等级为S级以上,常年处于发情期状态。”   “叶虫没有雌虫,它们是雄虫产卵,通过在其他虫类身上寄生虫卵进行繁衍。”夏一阳说着翻出光屏上的学习记录,“我对比过,叶虫的控制系精神力等级比密花虫高,虽然没有密花虫的两种精神力,但这影响不大。”   “我问过帕尼先生,他说,在密花虫巢穴五公里外有一片叶虫林,我们可以把叶虫引过来。”夏一阳望着宴云景,“两种处于发情期的虫子,因为基因排斥不会进行配对行为,但最近是叶虫的繁衍期,它们急需寻找能寄生虫卵的寄生体,不出意外,它们会选中密花虫。”   “两拨虫□□会后,因叶虫的精神力控制更强,密花虫逃不走,这样你就有时间用精神力将它们一网打尽。”夏一阳说完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当然,这办法的荒唐之处在于,不确定这两种虫子到底会不会进行匹配,但就算如此也没什么关系……”   宴云景:“不会,它们属于不同种。不过你打算怎么吸引叶虫群?”   “……”   夏一阳背过双手,心虚地扫了宴云景一眼,又扫一眼,声音细如蚊鸣:“……用我?”   宴云景顷刻皱起眉:“不行。”   “不是真用我。”夏一阳赶紧伸手拉住宴云景的手,用哄小孩的语气,“我就和你待在一起,你把你的精神力收敛起来,不让它们察觉到你的存在,只用我的存在去吸引它们。”   夏一阳解释:“上次阿列囚大概就是感应到我的存在才来追捕我,帕尼先生说治愈系很特殊,对怪物很有吸引力,用我肯定能行。”   说着,他轻轻捏了捏宴云景的手指,“有你在旁边,不会出事的。”   宴云景沉默,原本紧绷的脸色缓和了些。他动了动手,没抽出来,就任夏一阳捏着玩。   “不过,有个事我觉得很有必要。”夏一阳抬起头,“我觉得陆地车很重要。叶虫追赶起来可能很快,靠我们的腿跑或者用我的翅膀飞都不切实际,几公里有点困难,总不能开星舰去吧?”   宴云景看着他的眼睛,最终妥协:“明天去把陆地车开回来。”   “你答应这个方案啦?”夏一阳眼睛弯起,兴致勃勃地绕到宴云景身旁,有模有样地环抱双手,偏着脑袋笑,“放心吧,有你在,肯定安全。”   “……”   宴云景敛下双眼,无奈,抬手捏住夏一阳的后颈,像提小猫似的捏了几把:“夏一阳。”   “嗯?”夏一阳缩着脖子眨眼。   “你这人不仅奇特,还挺奇怪。”宴云景看着他那双目光游移的眼睛,“说你胆小,你能想出用自己去吸引叶虫,能独自一人对抗阿列囚;说你胆大,你又不敢和我对视。”   “我——”夏一阳想反驳,上下唇碰了碰,又合上,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这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宴云景追问。   夏一阳不是不敢对视,是没法和别人对视太久,尤其是和宴云景,因为这种感觉太微妙了,微妙到他自己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眼神闪躲,急忙去够宴云景捏自己后脖子的那只手:“反正就是不一样,你就当我的胆子可大可小吧!”   说罢推开对方的手想跑,却又被轻而易举地提了回来。   宴云景看着他发颤的眼睫,轻叹口气:“说好,到时候不许离开我的视线。”   夏一阳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又双手去抓对方的手企图推开。握住时,摸到层细细薄薄的茧,动作突然停住。   仿若被奇怪的魔力吸引,他紧巴巴地盯着自己手心里的那只大手,眉心紧蹙,忽然低头,把脸埋进去,静了几秒,耳朵尖莫名其妙红了,闷声解释:“这是个意外……”   宴云景静静地看他:“什么意外?”   埋在宴云景手里的脸动了动,夏一阳侧过头,脸颊贴着那只手,耳朵尖还是红的,小声说:“你摸一下呗?”   掌心感受到温暖和细腻,宴云景狭长的眼睛缓缓眯起,没有动作,只问:“为什么?”   夏一阳那双浅金色的眼睛睁得圆溜,轻轻摇头:“不知道,就想你摸一下。”   说着脸又动了动,明明耳朵尖还红着,甚至有往脖子蔓延的趋势,可他依旧紧紧贴着宴云景的手不离开。   半天没得到回应,他心里那别扭的情绪实在快压不住了,只好嗫嚅着再解释:“我好像对你的手有瘾了。”   宴云景大概明白这“瘾”是指什么,夏一阳是鹦鹉时,经常需要揉羽毛,和现在的状态很像。   指腹不太习惯地动了动,宴云景垂眼:“这样?”   夏一阳惬意地眯起眼睛,换另一边脸:“这边。”   脸颊转换时,一片柔软擦过掌心,宴云景心念动了动,唇线绷直,最后才说:“夏一阳,回去帝国后不许对别人提出这样的要求。”   夏一阳被揉舒服了,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知道了……”   随后轻轻地笑:“我只找你。” 第42章   休息了一晚, 第二天两人前往荒城,把停在那里的陆地车开了回来。又花了两天完善星舰的修复工作。后来估算剩余电量能支撑实验所发电十天左右,如今只剩下两天多。   这天清晨, 夏一阳像往常一样起床, 简单伸展四肢,接着洗漱、换衣服,随后去储物室拿罐头。他瞧了眼柜子里为数不多的营养剂和罐头,心里默默计算了一遍时间,这才小跑着前往实验室。   宴云景正在对星舰做最后的检查。夏一阳抱着罐头过去递给对方,又顺手倒了杯水放在对方身前, 然后打开罐头,盘腿坐在旁边, 一勺一勺吃起来。   这时手环里的帕尼管家出声:“那天在外面点位建筑里找到很多护具。阳阳, 为了应对密花虫花粉散播导致的致幻,你得戴上口罩眼罩护具。”   夏一阳听后, 松开盘着的腿, 起身放下吃一半的罐头,去堆积着搜寻回来物资的地方翻找,找出一个类似墨镜的超酷眼罩护具, 一个黑色口护具, 问帕尼管家:“是这个吗?”   “是的, 阳阳的精神力等级暂时无法评估,安全起见, 你得做好全面防护。”帕尼顿了顿, 又说,“这方面,陛下就没必要了。”   夏一阳明白, 密花虫散播的致幻花粉,本质就是控制系的精神力攻击。精神力强大就能将其压制,稍弱就容易陷入其中,所以宴云景不会受到影响。   他试着戴上护具,白皙的脸上稳稳扣着黑色护镜,戴好后走去试验台的反光屏幕前看了看,又回来,冲宴云景扬起唇:“帅吗?”   宴云景看他一眼,面无表情:“戴反了。”   “?!”夏一阳赶紧抬起双手解下护镜,低头翻来覆去地看,“不能吧?正反应该没错,你看内部颜色都不一样。”   “上下。”宴云景言简意赅,“不是前后。”   “……”夏一阳又研究了一下,发现了问题,抿唇笑:“好哦,我现在知道了,谢谢你。”   他重新戴上护具,歪着头又问:“帅不帅?”   手环里的帕尼管家实力捧场:“阳阳好帅!”   “谢谢帕尼管家。”夏一阳依旧满怀期待地望着宴云景。   宴云景放下手里的罐头,抬眼看向戴着黑色护镜的夏一阳,安静片刻后,起身走过去,抬手把他头顶上翘起的一撮头发按下去,说:“嗯,你最帅。”   明明是一句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话,夏一阳偏偏还是听乐了。他摘下护镜,连同口罩护具一起放进自己的小胸包,跟上宴云景:“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只剩下两天左右的时间,实验所电量就将耗尽,食物和储水也不多了。为了维修星舰,他们提前消耗了大量资源,这剩下的两天里,他们必须取回密花虫的花蕊液,并且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马上。”宴云景把从实验所找出的几个大桶放上陆地车,同时将一把带刀鞘的短刀递给夏一阳,说:“取密花虫的液体比棘毒甲容易,用刀割开根部和花蕊就行。”   “然后用桶直接接?”夏一阳打了个响指,精神饱满,“我们带了十个大桶,应该足够星舰动力返回帝国区域吧?”   “暂时无法确定。”宴云景收好自己的刀,“目前还不清楚这颗荒星的具体位置,动力装置一次性需要灌满四桶动力液,多带以备不时之需。”   “明白了。”夏一阳双手扣起朝前拉伸,然后站好,“那么,出发吧,云景长官。”   *   他们要前往荒城以北十几公里外的平原地区,寻找密花虫巢。不过在此之前,得先找到处于发情繁殖期的叶虫群。   备满电能的陆地车足够跑个来回,车后座绑着串起来的巨型大空桶,一路畅行后抵达平原地区,接下来换夏一阳驾驶。   到这边,便能明显感觉到空气中水分更足,不同于之前的沙丘区域那般干燥,地表上长着些绿色的“草”,车子开过去,通过后视镜看,夏一阳发现被车轮碾过的地方都变成了红色,后知后觉那些根本不是真草,而是某种趴伏在地面的虫子。   越往前开,虫子和异形的数量明显增多。由于车棚敞开,宴云景一直释放精神力,阻挡那些试图靠近的小怪物。   “预计三公里后进入密花虫巢穴外围。”手环里的帕尼先生实时提醒,“前方请朝西方向转弯,往八公里外叶虫群巢行驶。”   夏一阳向左打方向盘,陆地车车头转向,避开密花虫感应区域,踩下动力径直朝叶虫群方向驾驶。   距离近了,手环再次闪烁,帕尼提醒:“距离一点五公里,陛下,请您将精神力完全收起,阳阳控制车速靠近,帕尼时刻为你们关注叶虫群的波动。”   夏一阳缓缓呼出一口气。不多时,便能感觉到周边天空中有飞行的小虫子朝他们扑来,不过下一秒就被副驾驶上宴云景用手中的激光器射杀,这些杂虫小怪依旧无法靠近他们。   此时,宴云景的精神力已经完全收起,夏一阳控制车速缓慢往前,平原上,已经渐渐地能看见片黑压压、仿若一堵墙的深绿色“密林”。   其实不然,如果不是昨天制定计划时,宴云景和帕尼管家告诉他,叶虫身躯庞大、颜色深绿,四肢百骸形同锋利的叶片,群居时会集合凝聚成迷惑视野的“森林”,他第一眼肯定想不到,那样片宽广的林子,会全是虫子。   距离越来越近,那片“森林”区域也越大越清晰。这时,手环里的帕尼管家压低电子声音提醒:“距离不到一公里,阳阳请保持低速,随时准备掉头。”   缓缓靠近,连车轮压过地面的声音都细微难辨。夏一阳双手紧握方向盘,屏住呼吸。   陆地车持续向前,一秒、两秒、三秒……   距离已经很近了,这巨型“密林”得仰头看才能看清全部,盘踞在枯枝上方的绿色在攒动,像蜗居在蜂窝里的蜜蜂,数量多,密密麻麻一大片。   夏一阳发现,无数双鲜红、如同螳螂头部突起的双眼朝他们这边看来,部分攀在枯枝上的叶虫开始脱落,朝他们振翅俯冲。   帕尼管家立刻出声:“叶虫开始波动了!阳阳掉头!”   夏一阳反应迅速,立刻向左打死方向盘,陆地车四个巨大的轮胎擦过地面,溅起泥土,车轮和地面激烈摩擦发出尖锐声响。   一阵旋转后,他双手盘住方向盘摆正方向,猛踩动力,朝着来时的路加速行驶,仪表盘上转速达到顶峰。   身后的天空被密密麻麻的叶虫遮盖,顿时灰暗下来。冲在前面的几只虫子,被宴云景用激光器全部击杀。   夏一阳专注驾驶,将后背全全交给了宴云景,即便有一头叶虫低空飞到他脑袋上方,他也咬着牙稳住心态,双手盘紧方向盘,目光坚定地锁着前方,丝毫没有乱了阵脚。   那头在他上方的叶虫被宴云景用激光器穿刺,连同后面追来的一排横扫砍杀,扔去旁边,随着惯性大批掉落在地,朝后滚动,皮肉在地表被撕扯碎烂。   宴云景站在副驾驶位置,面朝后方,单脚踩在座椅上,目视着大批涌来的虫群,状态镇静,还抽空看了眼驾驶座上的夏一阳。   夏一阳感受到目光,但没挪开看前面的视线,绷直的嘴唇扯出个笑,苦中作乐:“哈哈……看来我还真挺管用的……”   宴云景收回目光,不语。   迎着风,夏一阳的眼睛被吹得有些红,他忽然问:“宴云景,之前这么安全,是你一直在释放精神力驱赶异形和虫子?”   宴云景抬起激光器,击杀两只叶虫:“你以为呢?”   夏一阳先前确实没往这方面想。现在回忆,前几天次次同宴云景出实验所探寻外面,几乎碰不到什么怪物,也没出现过他独自外出时遇上高等级异形阿列囚的情况。   除了荒城那次,但那次事出有因。现在再来看后面那一大群叶虫,才发现自己这个治愈系有时候还真能算个麻烦,能一直安全到现在,就是因为有宴云景的精神力覆盖。   夏一阳张了张嘴,被风吹得通红的眼睛弯起来:“谢谢你呀。”   宴云景不语,只一味地击杀冲上前的虫子。   手环里的帕尼管家实事提醒:“距离密花虫巢穴两公里,即将进入其精神力感知范围。”   夏一阳严阵以待,对宴云景说:“你千万别释放精神力,它们感知到你的存在就会溜走。”   “知道。”宴云景空出一只手摁了把夏一阳那被吹得乱七八糟的头发:“认真开你的车。”   夏一阳缩起脖子,嘴里嘀咕:“只要一会儿,让叶虫进入密花虫的感知范围就行。”   只要叶虫进入密花虫的感知范围,那么控制系等级较强且处于高强繁衍期间的叶虫,预感到同种可帮助繁衍虫卵的密花虫,就会释放控制系精神力将密花从控住,那么,密花虫就没办法短时间内溜走,这样宴云景就可以……   就这一瞬,车轮碾过松软地面,激起一阵振动。强大的推感从地底下迅猛袭来,以陆地车所在区域为中心,四周地表迅速裂开无数裂痕沟壑。   仅仅几秒,从地下钻出的怪物将陆地车拱得高高抬起。看着视线不断拔高,夏一阳的心脏仿若提到了嗓子眼。   陆地车堪堪跌回地表,凭借四个轮胎的重力稳住没有翻车。剧烈的颠簸让夏一阳差点吐出来,他扭头看向旁边,确认宴云景安全,却依旧不敢松一口气。   突然自地底下冒出来的异形,是一头巨蟒双头蛇。它的目标显然是车上的夏一阳,因双头巨蟒的出现,即将进入密花虫区域的叶虫群逐渐退缩。   计划内的意外出现了。   巨型双头蟒,SS级战力系精神力的异形。在宴云景没有施展精神力的现在,它就是最强的存在。   夏一阳立刻调转车头,朝左边避开密花虫区域行驶,带着双头蟒冲出叶虫和密花虫即将交汇的中部地带。   千算万算没算到他这个治愈系吸引力太猛,那群叶虫在害怕双头蟒的情况下,竟然不选择近在咫尺的密花虫群,反倒跟着调转方向朝他这边追了过来!   没办法,夏一阳急忙呼唤宴云景:“我们能先把车上的十个桶扔了吗?!”   被车速带起的风吹乱头发的宴云景低头看他一眼,迅速抽出别在身上的短刀,割断捆绑十个大桶的粗麻绳。   刹时大桶滚落,散落在地表各处。陆地车减轻负重,车速更快。夏一阳心脏狂跳,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到想起上辈子车祸的瞬间。   他咬紧下唇,强迫自己保持镇静,握紧方向盘拉开和叶虫群的距离。在他们和叶虫中间,双头蛇快要追上来了,夏一阳再次调转方向,侧身盘旋,地上滑出两道深深的轮胎印。   车子引擎冒出烟雾,盘旋稳住后,后轮胎猛搅泥地冲出去。   仅仅半分钟,夏一阳就带着紧追不舍的双头巨蟒来到叶虫群后方。在群叶虫差点失去追捕方向时,他深吸一口气,掏出藏在身上的短刀,狠心在自己小手臂上割出一条伤口。   血液涌出,他闷哼一声。旁边留意情况的宴云景嗅到血腥气息,瞳色顷刻间鲜红,嗓音近乎嘶哑:“夏一阳!”   “你别使用精神力!”夏一阳喊住他,“再等等!再等等!”   血液不断涌出,强大的治愈系精神力在无形的空气中渗出扩散。不远处盘踞的无数密花虫感应到这股强大的精神力,立刻朝这边移动过来。   夏一阳扫了眼车镜,发现粉色的密花虫群即将靠近叶虫群体。他再次呼唤用武器控制双头蛇的宴云景:“宴云景!后面叶虫和密花虫马上就要汇集了,这是最好的机会,换你开车过去,去那边收了它们!”   他们与虫群已经拉开一段距离,如果在这里使用精神力,覆盖速度太慢,极有可能让能高速移动的密花虫溜走。但如果两人都过去,又会把精神力强大的双头蛇吸引去,双头蛇的存在也会吓走密花虫。   “你去搞定虫子,双头蛇交给我。”夏一阳仰头说道,“我们只有这一次机会!”   宴云景回头看他:“不行!你以为你能对付双头蛇?”   “我会飞!双头蛇不会!”眼看着后面密花虫群和叶虫群就要交会,夏一阳紧绷的情绪再也忍无可忍,“求你了!你相信我好吗?”   车身颠簸,宴云景的手搭在夏一阳肩上,嗓音低沉:“减速,换人。”   夏一阳深呼吸,胸膛起伏。在减速的一瞬间,他展开翅膀脱离驾驶位置,飞向天空。   下方,车身左右摇摆一阵后,宴云景成功换上驾驶位。   这头,夏一阳飞向高空,低头看见陆地车掉头绕过双头蛇,径直开向即将交汇的粉色虫群和绿色虫群。   那边的天空已经被密密麻麻的虫子染得浑浊不清。而这里,双头蛇果然选择继续追捕夏一阳。   实则那两拨虫子也是冲夏一阳来的,只是叶虫速度比不上陆地车,而密花虫又距离最远。两虫群能够交汇,也是因为密花虫的移动速度比叶虫快。   但如果密花虫一旦感应到叶虫的控制力,没被其精神力控制住的话,等级被压制下很有可能会选择逃离。所以两虫□□汇之际,是最关键的时刻。   不能惊动,宴云景也不能远距离展开精神力碾压,只能赶过去,在瞬间展开。   夏一阳朝上空拉开与双头蟒的距离,既要保证能保护好自己,又要牵制住这头精神力同样会影响群虫交汇的异形。   可就在他飞上高空时,忽然发现双头蛇左边那头的红色冠顶上,有一个熟悉的印记。他眯眼看清,仿若受到刺激般朝下俯冲,然而晚了。双头蛇意识到抓不到上空的夏一阳,立刻转换目标,朝后方的群虫和宴云景追去。   夏一阳认出了那个印记,和阿烙手腕上的标记一样,但颜色不同。这双头蛇是和同体一样开了智慧的成功变异体!它没打算和抓不到的夏一阳纠缠。   这样不行!它不能去打扰宴云景!   夏一阳再次掏出别在腰上的短刀,俯冲落地后,又一刀割伤自己的手臂,伤口很深,鲜血瞬间涌出,刺激了调转方向的双头蛇回头。   他缓慢振动翅膀悬空半米,抬起流血的手臂,内里的治愈系精神力散了出来,像迷药般吸引着周围所有怪物。   夏一阳脸色惨白,扯出个不要命的笑,冲那头盘旋不前的双头蛇喊:“来啊,过来抓我。”   空气中的含着治愈系精神力的血腥味渐浓,风将其带向远方,双头蛇疯狂地朝夏一阳扑来。而所在远处,陆地车上踩死动力的宴云景敏锐地嗅到,风里有微弱的血腥味,他的双眼顷刻变红。   紧急赶到虫□□汇处,此时粉色密花虫和绿色叶虫即将融合,强大的精神力如核爆般爆发,瞬间碾压绞杀了天空中密密麻麻的虫子。   放在以往,精神力碾压距离越远,施展耗时会越久,现在几乎是瞬间就爆开,就连处在末端的几只密花虫也没能幸免。   虫子如雨点般横飞,砸落在地面。强大精神力瞬间施展,在没有器械骨的抑制下,即便这几天一直被夏一阳治愈,也还是太过勉强,差点没收住就会陷入精神暴乱中。   宴云景双眼通红,胸膛剧烈起伏,确认所有密花虫都死亡后,立刻调转车头,朝夏一阳的方向急速驶去。   拉近了距离后,他看见天空中无数被夏一阳精神力吸引来的异形虫子,黑压压地朝天空中某处聚拢,形成一个包围圈。   他没见到夏一阳的影子,手上的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方向盘捏碎。   这之前,躲开双头蛇攻击飞起的夏一阳,本想看看叶虫和密花虫是否已被解决,却目睹一只巨型老鹰朝自己冲来。   躲避不及,夏一阳只能拿出激光器应对。他长按激光刀刃,砍断老鹰的头和左翅,然而这还没完,无数被他吸引来的怪物纷纷聚拢,那一双双眼睛里充斥饥渴与狂热,似乎正在为即将瓜分他狂欢。   一只异形张着嘴扑来,狠狠撕咬住夏一阳被刀割伤的手臂。他用短刀戳瞎怪物的眼球,血肉横飞恶臭弥漫。可即便失去方向感,尝到鲜血的怪物仍疯狂扑咬他。   长满复眼的虫子用锋利的口器撕碎他的裤子,小腿传来的刺痛迅速蔓延至全身。夏一阳咬紧牙关,用激光器抵住虫子的脑袋将其贯穿。   他的衣服被撕扯,皮肤被啃咬,翅膀也被缠住无法挣脱。夏一阳倔着股劲,到此番穷途末路之际,他的第一感受竟然不是害怕和慌乱。   他在想,要挣脱出去,要和宴云景会合,要一起取出密花虫的动力液体,要和宴云景一起回去帝国……   一只手臂被怪物死死咬住,夏一阳仰头望去,无数怪物将他笼罩,视线全被遮挡,层层包裹下,只能看见一缕天光,他动弹不得了。   啊……   好想再见宴云景一面……   夏一阳心念动了动,垂眸沉重呼吸,闭眼颓丧了一秒,仅仅一秒,便狠狠咬破嘴唇,用疼痛让自己清醒。   唯一能动的手,拿着已经被咬得破旧不堪的激光器,一头又一头地杀掉眼前怪物,杀红了眼,不断斩断怪物肢体,以一敌百。   当激光器彻底不堪重负失去动能后,夏一阳收敛气息。随着一声巨响,被包裹在中央的人消失了,只剩下被怪物撕咬得千疮百孔的衣物。   小鸟攒动翅膀,在密密麻麻的怪物肢体缝隙间穿梭,绕过重重异形虫子,冲出重围,重见天光。   夏一阳如获新生,他望向远处地面,大片粉绿色的虫尸躺倒在地,疲惫不堪的心瞬间畅然。   宴云景成功了。   而他,又一次靠自己活了下来。   小鸟拖着沉重的翅膀努力向前飞,他看见下方的陆地车朝这边驶来,累的不行的夏一阳立刻扑着翅膀下降。   距离地面近了,意外再次降临,一直盘旋在下方的双头蛇从后方张开血盆大口,朝着夏一阳的方向覆盖而来。   下一刻双头蛇瞬间炸裂,接着天空中所有的怪物就像爆炸的炮仗,一头接一头地膨胀爆开。   血雨过后,天空重归宁静,夏一阳仰头观天,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呼唤他。   他低头朝下看,发现陆地车已经停稳。宴云景双目通红,向他伸出双手,沙哑着嗓音呼唤:“夏一阳,回来。”   夏一阳累极了,他朝下降去,在落入对方双臂的瞬间变回人形。宴云景迅速用身上的外衣将他裹起来,双臂紧紧地抱住他,头深埋在夏一阳的肩膀上,呼吸沉重。   感受到对方剧烈起伏的胸膛,累瘫的夏一阳动了动身体,小声问:“我们成功了吗?成功了吧?”   埋在他肩膀上的人没说话,双臂收得更紧了。   夏一阳虚弱地趴了一会儿,抬起手去摸索宴云景的手臂,想往上探探对方的脸,却被宴云景的手握住。   “你怎么了?”夏一阳轻轻问,“怎么一直在喘气?精神力使用过度了吗?”   还是没有得到回应,夏一阳有点慌。他侧过头,脸颊贴着宴云景的脸,呼唤:“宴云景?”   过去片刻,埋在他肩上的宴云景动了动,嗓音很沉,携着浓浓的嘶哑:“夏一阳,你是个骗子。”   夏一阳嘴唇动了动,想说的话却堵在了心口。   他的手腕还淌着血,被宴云景虚握着   “刚才还说让我相信你?”宴云景几乎是咬着牙在问他,“你就是这么让我相信你的?”   “割伤自己,用自己的血去吸引异形虫子,”宴云景一字一句,并非质问,而是携着悲伤讨要说法,“不是说好回去上军校,要帮我分担压力?你死了还怎么帮我?”   夏一阳听出对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这让他心脏一阵绞痛。他双臂虚虚地抱住宴云景:“对不起,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没事……”   宴云景没有应声,显然是生气不理人了,可手臂却依旧紧抱着夏一阳,小心避开伤口,抱了很久才松开。他从胸包里拿出干净的布和一小盒原液,低头默默为夏一阳处理伤口。   那点原液全部用完,也仅仅处理好流血的大伤,许多擦伤只能简单清理包扎。   陆地车的车棚升起,宴云景将夏一阳抱去后座,随后离车去捡拾落在四处的空桶,精神力一直没收,大面积覆盖不允许其他怪物再靠近。   夏一阳身上只裹着件宴云景的白色外衣,尺码大了许多,能盖到大腿处。   他躺在后座,撑起身看看车外面。宴云景独自在采集密花虫液,剩下的半天多时间,十桶采集完毕,全部搬上车捆绑结实。   夏一阳又被抱去副驾驶,他的身体有些发热,似乎发烧了,这和发情热不同,浑身很难受。   回程路上车开得很快,却因陆地车承载比来时更重,抵达实验所时已是深夜。整个路程中,两人一句话都没交谈。   反复闪烁的手环里,帕尼管家欲言又止,始终也没说出一句话。   夏一阳热得难受,迷迷糊糊中感觉自己被抱起。他睁开眼,借着上方的灯光,看清宴云景布满血丝的眼睛,从里面读出无尽的悲伤。   他把头靠在对方胸膛,小声呼唤了几下,话都说不清楚,再次昏睡过去。   宴云景用热毛巾帮他擦净身体,小心的避开伤口,又裁剪了干净衣服重新包扎,帮夏一阳换上套干净的衣服,抱他去休息室,盖上被褥,才转身离开。   一整夜,宴云景把实验所剩下的所有电力都输送进星舰,当作储备电源,将得来的动力液灌进动力装置,剩下几桶全部搬上星舰。实验室所剩的食物、应急工具、储水都弄上去后,已然到了后半夜。   完成这一切,浑身汗淋淋的他顾不上清理自己,回到休息室,用被褥裹住夏一阳抱起来,一起进入星舰。   夏一阳发烧了,是伤口感染。这里没有医用药物,不能耽误时间,他们必须尽快启程返回帝国,哪怕进入帝国范围内,随便哪个星球降落都行。   *   仿若陷入无尽滚烫的混沌,被热气烘烤,夏一阳脚下踩不实,这一觉睡得十分难受,他出了很多汗。   睁开眼时,看到的是陌生环境,沉重的眼皮眨了眨,仔细看了片刻,发现有点熟悉。   是星舰后面的房间。   他撑起身,皮肉刺痛,缓了好一会儿才坐起。又环顾四周,没看到宴云景。   感受到轻微的颠簸,夏一阳心里有了猜测。   此时没之前那么热了,可身上还是难受。他掀开被褥,趿拉着鞋子,一步步往外面的驾驶舱挪动,扭头发现星舰窗外一片漆黑。   是宇宙,他们已经离开了荒星。   收回目光,他继续前行,轻推开驾驶舱的门,挪过去,站在驾驶位后面低着头,干渴的嘴唇张了张,又合上,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才嗫嚅着喊了声:“宴云景。”   驾驶位上的人沉默着,唇线却绷紧了。   夏一阳发烫的眼皮下垂,不多时,眼前出现一个水罐,是宴云景递给他的。   他静静地看着对方的手和那罐还冒着热气的水,心里发酸,情绪瞬间将他淹没,声线颤抖:“你别不理我……”   许久,一声浅浅的叹息传来。夏一阳眼睫轻抖,抬头看见宴云景简单操作,松开驾驶杆,能自动调节的椅子旋转过来,那双熬红的眼睛静静地注视他。   “夏一阳。”宴云景低声问,“你是真的不怕死吗?”   这话像戳中了他最痛的地方,夏一阳鼻根酸胀不止。他想起上辈子车祸时,还没彻底失去意识前,能感受到四肢百骸被碾压的痛;又想起之前被群虫包围,手臂和小腿被啃咬的疼。   很疼,真的很疼,疼得他觉得活着没意思。可那时他在想什么呢?他在想宴云景。   “不是……”夏一阳低头,伸手捂住双眼,嗓音里压抑不住哭音,“不是的……”   宴云景看着身前的人,不忍地拧起眉,伸出双手,还是问:“告诉我,是什么?”   “我……”夏一阳腰被扶住,下意识往前一步,双手又被宴云景拉开。他双眼哭得很红,不断渗出眼泪,声音发抖:“我很怕死,很怕……”   宴云景抬起手,生疏地帮他擦拭眼泪:“别哭了。”   如果没人安慰,夏一阳也许会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把这些憋久的情绪咽下去自己消化,可宴云景提起来了,他的情绪就像决堤的洪水止不住。   眼泪被轻轻抹去,他被抱进怀里,头压在宴云景的肩上。抽噎许久,情绪缓和过来,感受到背上僵硬又不太熟练的安抚手法,眨了眨眼让眼睛干涩片刻,望着驾驶室,喉结滑动:“驾驶员不专注驾驶,这行吗?”   宴云景:“成功飞出星外,平稳航行区间,可以自动。”   说罢侧过头问:“哭够了?”   夏一阳又埋下双眼,在对方肩膀上擦了擦,鼻音很重:“嗯,够了。”   宴云景收回目光,低声:“那起来?”   夏一阳双臂抱紧对方:“不,让我再抱会儿。”   “……”宴云景沉默,仰头看着上方,“夏一阳,这是第二次了。”   “唔……”夏一阳动了动,“对不起。”   “事不过三,”宴云景轻声说,“下次我真的会生气。” 第43章   夏一阳又断断续续发热, 他赖在驾驶舱不肯走,瘫坐在副驾驶位上,裹着从实验所带出的被子, 身上又一阵热一阵冷, 迷迷糊糊地睡着又惊醒。   很多时候是宴云景叫他起来喝水。出汗脱水等情况出现就必须立刻补水,夏一阳睁着双眼,却觉得眼前蒙着一层厚雾,他捧着热水罐,鼻音很浓:“我们到哪里了啊?”   “目前还没进入帝国范围内。”放在驾驶操作台上补充电能的手环里传出帕尼管家的声音,“手环和星舰无法做到精确勘测, 还没办法确定与帝国范畴的距离。”   “不过,一旦进入帝国网络覆盖区域, 帕尼就能连接上主星实验所里的本体。所以阳阳别担心, 只要我们大概方向对了就不会迷路。”帕尼管家的声音很温柔,“阳阳要多喝水, 水里加了点实验所里找到的盐, 能防止电解质紊乱。”   夏一阳又困又累,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安静几秒后,忽然又问:“帕尼先生的本体是什么呢?也是光脑吗?还是机器人?”   “是机器人哦。”帕尼十分耐心, 甚至用哄人的声调对他说, “帕尼的本体是目前帝国最先进最智能的机器人管家, 等回到主星实验所,阳阳就能看见啦。”   夏一阳半眯着眼睛笑:“我很期待。”   他倒在椅背上, 脖子稍有些不舒服, 再喝一口水放下水杯,动了动身体调整坐姿。   旁边驾驶位上的宴云景看向他:“坐着不舒服就去后面床上睡。”   说着将补充好电能源的晶石手链打开通讯交给他,“通讯开着, 我会提醒你起来喝水。”   夏一阳从裹紧的被褥里伸出手接住手链,虚握在手心里,下巴埋进被褥,闷声道:“我就想在这儿。”   宴云景静静的看他。   “……”   因为刚才哭过,夏一阳的眼眶还是红色,鼻尖也红,看起来有点可怜。他吸吸鼻子,小声说:“反正在哪都是睡,我就要在这里。”   “夏一阳。”宴云景喊他的名字,声音不是在开玩笑。   夏一阳:“……”   他蹙起眉心,妥协道:“好吧,我去后面睡。”   说着动了动,站起来,一脚踩住被子,还没完全起身的身体猛一趔趄,又跌坐回了椅子上。一阵晃荡,捏在手里的手链不慎掉在了地上。   夏一阳低头四处寻找,伸手费劲去够,抓住了手链将其重新捏在手里,转头朝那边面色凝重的宴云景看,还有心思开玩笑:“你看,这把椅子都不想我离开。”   宴云景望着他,问,“起不来?”   夏一阳活动双腿感受了一下,坦诚点头:“腿有点软。”   “是软还是疼?”宴云景又问。   腿上和手臂上都还有伤,只是简单包扎处理,连药物都没得用,怎么可能只是软?   经此一问,夏一阳抿直了唇,小声承认:“疼。”   宴云景的神色闪过一瞬沉重,他再次将驾驶调整为自动,从位置上起来,来到副驾驶旁边俯身,连同着被褥和里面的夏一阳一起打横抱起,转身朝后面的房间走。   夏一阳一只手握紧着手链,另只手攀着宴云景的肩膀,他看了眼远离的驾驶室,还是没忍住问了句:“自动驾驶,真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宴云景:“问题不大,出事了也不会要命,大不了就是航向偏移。”   “你……”夏一阳轻轻瘪嘴,小声嘟哝,“我都说了我怕死了,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宴云景面无表情:“没生气。”   “我不信。”夏一阳的手焦灼地捏了捏手链,头靠在宴云景肩上,闭眼哄人,“宴云景,你别生气啦,我们现在都是过命的交情了。”   宴云景没吭声,冷着脸往后面走,唇线一直紧着。   到了后面房间,夏一阳被轻放在床上。他看着在加热器前接热水,又将水杯放来床柜上的宴云景,轻撑起身体:“你要回驾驶室了吗?”   宴云景放下水罐后站直身体,垂眸看着夏一阳那双氤氲水汽的眼睛:“不回去,让航线继续偏离?”   夏一阳咕哝:“你刚才还说问题不大。”   他话里话外都透着希望宴云景能留下陪他的意思,眼里的期待都快溢出来了。   宴云景缄默不言,眼中闪过一瞬无奈,旋即又恢复成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你的伤不能久拖,航向偏离会拉长回帝国的时间。”   说完转身,又顿了顿,回头看他:“通讯一直开着,想说话就说,到时间我会提醒你喝水。”   夏一阳握着手链,点头:“好吧。 ”   人离开了休息室,夏一阳不停地捏着手链,双目有些出神。因身上疼痛,他很快又回过神,将手链放去枕头旁,捧起水罐喝了几口,这便躺下拉上被褥盖好,闭眼仔细听着手链通讯那边的动静。   其实只有细微的声响,但他听得认真,过片刻就就喊一声:“宴云景。”   那边很快回应:“什么?”   夏一阳闭着眼笑了笑:“没什么,就想听听你的声音。”   通讯对面沉默一瞬,轻轻“嗯”声。   渐渐地夏一阳来了睡意,睡前迷糊着声喊宴云景,听到回应后才慢慢睡去。   同一时间,已经开播几分钟的直播间里,人数高涨到十几万人,且还在持续攀升。   【主上显灵,我应该没看错吧?这个直播间难道是……?】   【停播快两个月的直播间诈尸了!!】   【是小鸡先生吗?小鸡先生我好想你!!】   【不对,刚才说话的声音是谁和谁?】   【听声音明明是陛下好嘛?而且另外一道声音好好听!!】   【提到名字了,绝对是陛下,是已经两个多月没出现在公众视野的陛下!】   【陛下单推这两个月真的很难过!!陛下您到底去哪了啊??】   【小道消息,据说阿波罗星那次任务后,陛下出了点意外。】   【该死的,不信谣不传谣!传播虚假消息遭天打雷劈!】   ……   与此同时,星舰驾驶室里,比手链稍晚一步接收到帝国网的帕尼管家立刻出声:“陛下,我们已经进入帝国范围内,帕尼正在尝试连接主星本体。”   宴云景回到驾驶位,操作导航连接星帝网络,打开星舰通讯,尝试连上最近的星球。   操作台上画面不停闪烁,扩音里传出滋滋声,不多时,通讯连接成功,那边传来声音:“这里是凯撒伦帝国克安耶尼星,请出示您的身份证明并打开视频通讯。”   宴云景看了眼星舰操作台上的视频通讯功能,发现这艘星舰已无法使用视频通讯,便对通讯那边的人说:“身份ID07286001,星舰性能问题无法打开视频通讯。”   他一开口,那边瞬间安静,随后对方压着激动的嗓音:“陛下?是您回来了?”   宴云景没什么表情:“这艘星舰的动力液即将耗尽,我将迫降在南城停泊场,通知医护人员尽快过来。”   “您受伤了?”那边震惊后立刻又道,“我们会立刻调空南城停泊场,陛下您一切顺利!”   通讯挂断后,星舰朝那颗已经清晰可见的碧蓝色星球行驶。成功进入大气,冲过云层,海洋和陆地映入眼帘。   十大桶的密花虫动力液彻底用光,在星舰动能完全耗光之际,成功迫降在南城停泊场。降落过程中机舱室不断颠簸,好似要散架,停稳后却有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宴云景按下制动,起身去星舰后面房间,连同被褥一起将夏一阳横抱起来,顺手拿上放在枕头边的晶石手链往外走。   大批医护人员和当地驻扎军官早已等候在星舰外,望着这艘近乎破败的星舰,众人激动无比。机舱门缓缓打开,看见宴云景以及他怀里抱着的……   众人反应不及,推着救护担架车的医护人员第一时间上前。宴云景快步走下星舰,将脸上再次烧得通红的夏一阳放上担架车,对迎上来的军官说:“这艘星舰不能用了,暂时存放交给实验分区。”   随后,他跟随医护车离开了停泊场,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军官。   安静数秒,终于有一位军官出声:“陛下刚才抱着下来的,是个人?”   旁边另一位军官回过神,拍了下对方:“管他是什么,陛下还活着就是最大的惊喜!赶紧联系主星!”   *   同一时间,主星试验区中心。   正处于精神狂躁期间的皇甫凛上校,一边强压着精神纷乱,一边处理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他忽然狂怒而起,单手拍案,又伸手抓乱头发,红着眼睛幽怨地看向坐在实验室角落的云鸽,随后背着手来回踱步。   “该死的!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皇甫凛气笑了,“八次?还是第九次?我们又不是抓猫大队的!艾丽薇尔夫人怎么连一只猫都看不好?!”   帮忙处理文件的云鸽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好啦,安静点,我已经让人过去帮忙找了。”   因为刚处理完一个大型任务,皇甫凛精神力状态很差。他苦着脸紧盯云鸽,往前迈一小步,轻声喊:“云鸽……”   “你别过来。”云鸽抬起头,满脸无奈,“忍一忍,等精神力纷乱降下去再说,不想处理就放着留给我。”   “那怎么行?”皇甫凛重新坐回桌前,忍着狂跳的太阳穴继续翻看文件,嘴里不住叹息,“已经两个月了,帝国派出去一半的军队,还是没有陛下的下落……”   谈到这个话题,云鸽也不知如何接话。他们都希望早日找到陛下的下落,阿波罗星球发生意外到现在已经整整两个月,陛下究竟在哪,还有那只小胖鸟是否有危险,都无从知晓。   实验室徒然安静,就这时,从不同方向传来两道推门声,“哐哐”两声巨响,惊得实验室里的两人齐齐怔愣。   云鸽看向靠近自己这边被推开的门,来人是凌小丁,对方大口气喘,脸上表情丰富;而对面那扇门是从内部推开的,出来的正是两个月未曾露面的帕尼管家。   “陛、陛下……”凌小丁使劲咽口水,说话断断续续,把情绪本就不太稳定的皇甫凛急坏了:“陛下怎么了?找到了?你说话啊?”   “你、你把你那乱七八糟的精神力收一收!”凌小丁咬牙扛住来自皇甫凛的精神力压迫。   云鸽看向皇甫凛,温声劝道:“冷静,先别说话。”   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帕尼管家走过来,依旧穿着那身优雅的执事服,脸是最周正的硅胶脸,黑发扎着个小辫,他微微欠身:“还是我来说吧。”   帕尼抬起头:“陛下已经安全回来了,目前正在克安耶尼星的一等医院里。”   “陛下受伤了?”皇甫凛和云鸽同时出声。   旁边缓过气的凌小丁张张嘴,欲言又止。   “并不。”帕尼管家摇摇头,硅胶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不是陛下,是他带回来的一位……小朋友。”   宴云景遇到危险失踪的事,这两个月来一直被军部压着,为避免引起民间恐慌,瞒得很紧。如今人平安归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帝国军部,短时间内,帝国各大军区所有军官终于彻底松了口气。   克安耶尼星,一等医院VIP病房内。夏一阳睁开沉重的眼皮,第一眼看见的是自己那只被挂起来的左腿。   夏一阳:“………”   他动了动身体,旁边立刻传来宴云景的声音。   “别动。”   夏一阳不动了,看过去,发现宴云景坐在旁边的单人位沙发上,低头正在看手环展现的银蓝色光屏。   他环顾四周,这里是个装饰简单的房间,确切地说,是个病房。   窗外天色明亮,微风轻轻吹起轻盈的窗帘,能看见外面墨绿的树叶,风里也没有呛人的沙子。   他们回来了。   夏一阳彻底放松,惬意地眯眼躺在柔软的被褥里,又慢慢睁开眼,问:“我记得我左腿应该没断。”   宴云景抬眼看他:“是没断。”   夏一阳疑惑地看着自己的腿:“那这个?”   “阳阳睡觉太闹腾,包扎好的伤会被蹭到,所以暂时吊了起来。”是帕尼管家的声音,从宴云景手腕上的手环内传来。   夏一阳看过去,发现手环不是之前那个,于是问:“帕尼先生换手环了吗?”   “是啊。”帕尼管家电子嗓音欢快,“我们已经回到帝国了,目前在星帝外围的克安耶尼星上。之前那款手环功能太欠缺,陛下回来就换回了光脑。”   真的回来了,夏一阳长舒一口气。而后他忽然睁圆眼睛,没挂水的那只手在床上摸来摸去。   那边的宴云景注意到他的动静,问:“怎么了?”   “我的晶石手链呢?”夏一阳扭头看过去。   宴云景放下手里的工作,起身走到病床旁边的柜台前,拿起晶石手链递过去,站在床边没走。   夏一阳捏着手链,笑了两声:“什么都能丢,这个不行,这可是你送我的。”   他拿起手链,将那颗银蓝色的晶石用指尖捏着放在眼前仔细端详,忽然发现内里闪烁着光芒,疑惑:“怎么亮着?”   这时安静着的帕尼管家拉长嗓音“啊”了一声,“抱歉,帕尼忘记连上晶石吊坠,稍等……已经将直播间关闭。”   夏一阳:“……”   宴云景:“……”   帕尼管家装死又不说话了。   “刚才……?”夏一阳摸索着手链,一通胡乱操作点开光屏展开,发现上面显示三个小时的直播已关闭。   他茫然呆滞,缓慢望向宴云景。   后者没什么反应,只是伸手接过他的手链,设置之后还回:“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意外。”   夏一阳看看光屏,直播系统已卸载。他放下手链,手搁放在小腹的位置,问:“之前那三个小时,应该没泄漏出去什么吧?”   宴云景回到单人位沙发上,低眸继续处理工作:“不用在意。”   他们下了星舰到医院这三个小时内,大多数时间都在医院里。夏一阳昏迷着,宴云景又话少,能泄露的东西不多。   但宴云景出了点事,以及他身边带着个声音很好听的男生,这两件事已然在星帝国内传开。   夏一阳在医院里躺了两天,星帝国的医疗设备很先进,他出院的时候,身上所有大小伤都好全了,甚至一点疤痕都没留下。   这天出院,站在医院大门口,夏一阳伸手拉伸,深吸一口气,感慨:“好清新的空气啊!”   又转身看着身后的宴云景:“我们现在做什么?”   宴云景看一眼穿着他叫人买来的衣服的夏一阳。尺寸是他告诉买衣服的人,只说是比他小几岁的男生穿,结果对方买来一套很像童装的单衣,浅黄色,后面印着个大大的涂鸦,裤子也宽松,不过意外和夏一阳很适配。   他收了光屏,往前走:“去星舰停泊场地,准备返回帝国。”   夏一阳小跑着跟上前,与其肩并肩:“我们之前回来的那艘星舰呢?”   宴云景侧眸,“有东西没拿?”   “不是。”夏一阳摇头,“只是问问。”   “那艘星舰的型号和帝国任何军用民用星舰都对不上,只是部分功能相近。”宴云景,“交给这里的实验分区勘察,那上面或许可以获取一些关于那颗荒星的线索。”   经过他们那几次危险的经历,基本能确定那颗荒废的星球是一个非法实验组织的窝点。那些实验室造出来的东西对帝国是莫大的威胁,能查出点线索自然是好的。   乘上给他们准备好的星舰,夏一阳轻车熟路前往副驾,并期待地看着主驾上的宴云景:“回去以后,你会带我去报考军校吗?”   宴云景停了停手上的动作,放下操作杆,偏头看来:“看来你对自己的基础知识掌握很自信?”   “不敢不敢。”夏一阳抿唇,露出个十分坦率的微笑,“帕尼先生说,他能连上星帝的网络了,就能给我进行更细致的教学。”   “是帕尼说的哦。”光脑手环里,帕尼管家的嗓音雀跃又真诚,“帕尼愿意给阳阳教学,直到他学会所有知识!”   宴云景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光脑,收回目光后启动星舰引擎,“随你们,下一季度军校一轮基础考核在半个月之后,把握好机会。”   夏一阳精神振奋:“没问题!”   返航时间不定,抵达主星时已是第二天上午。副驾上抱着笔记本睡得昏天黑地的夏一阳被宴云景叫醒,他迷迷糊糊地“唔”了一声,伸手揉着惺忪睡眼,起身跟在对方身后。   机舱门打开,他埋着头紧跟宴云景走下扶梯,对方停下他停下,然后前面一直没动了。   意识还蒙在困意里的夏一阳缓过神,抬头,刺眼的日光让他眯起眼睛:“怎么不走了?”   周围静极了,适应了日光的夏一阳眨动双眼,看清正回头看着他的宴云景,疑惑地歪头:“宴云景?”   宴云景缓缓眯起眼睛,转过身,伸手把夏一阳头发上那撮又翘起来的头发按下去,收回手后:“发什么呆,回神。”   大脑还在“开机”状态的夏一阳下意识抬手,揉了揉被按过的头发:“我只是睡懵了。”   说完又问,“你刚才对我说话了吗?”   宴云景没出声,夏一阳恍惚发现,对方身后站满了人。   他歪着脑袋,探过宴云景的肩膀看向那边,看见几张熟悉的脸。   云鸽中校面容温和,和以前没什么两样,其他人脸上写满惊讶和震惊。   夏一阳顿了顿,探出手,微笑:“你们好啊。”   打完招呼又默默把头缩回来,躲在宴云景后面,小声问:“怎么这么多人啊?”   “我接下来会有很多事要处理。”宴云景低头看他,“跟着我去试验区,还是给你办个住校?”   “住校?备考军校的吗?”夏一阳眼睛亮了亮。   见他有些期待,宴云景缓缓蹙眉:“是这个意思,但效果一般,你不是说要帕尼教你?”   光脑手环里的帕尼管家立刻品出宴云景话里的意思,赶紧接话:“阳阳不用去那样的学校,你跟着陛下去试验区吧,帕尼可以教你。”   夏一阳弯着眼眸,绽出个漂亮的笑:“我答应过要向帕尼管家求学,那就得跟着你们走呀。”   宴云景发现夏一阳头顶那撮头发又翘了起来,指尖轻轻摩挲,忍住了,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随后两人朝那群队列整齐的军官走去,夏一阳就站在宴云景旁边。   为首的黑发狼尾军官激情地向宴云景诉说关切话语,并眼含热泪控诉这段时间需要处理的任务太多,同时兢兢业业地进行交接工作,还抽空偷偷瞧了夏一阳好几眼。   夏一阳察觉到了,只是抿唇笑笑,没开口。面前人太多,他目光都不知道往哪放,最后选择落在温柔的云鸽中校那。   云鸽中校、苏利时安全员和凌小丁军官,都是他熟悉的面孔,但他不能直接打招呼,毕竟他们不知道他就是那只黄绿色的凯克鹦鹉。   察觉到他的视线,云鸽目光移过来,对他温柔微笑。夏一阳怔了下,回以笑容,完了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他稍有点尴尬,挪开视线却发现,不管看向哪里,都能对上别人的目光,这些军人都在观察他。   夏一阳有点遭不住,宴云景还在对接工作,他等了又等,只好悄悄伸出一只手,扯了下对方垂在身侧的手。   扯完他就后悔了,这小动作被感官敏锐的军官们全看见了,大家的视线齐齐往下看着他的手。   夏一阳:“……”   宴云景低头看他一眼,将手里的文件还给皇甫凛:“回实验区再说。”   随后侧身对夏一阳说:“走吧。”   夏一阳下意识立正:“哦,好。”   转身前还礼貌地对众军官点点头,这才追上去,和宴云景并肩离开。   两人走远,一群猫头鹰似的军官又齐齐扭头看去,直勾勾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   手握文件的皇甫凛回神,转身问云鸽:“你感觉到了吗?”   云鸽双手环抱在身前,扬起唇:“感觉到什么?”   “那个男生,他说话给人一种很舒畅的感觉。”皇甫凛说完,后面一群军官纷纷附和。   “不仅如此,他刚才直呼陛下大名!”   “陛下摸还他头发了!”   “噢不不不,重点根本不是这些!陛下上哪去带了这么个男生回来啊?”   “那孩子要备考军校?还是帕尼管家亲自教授?”   “你们刚才看见他去牵陛下的手了吗?打死我也不敢做那样胆大包天的事情!”   云鸽笑着没说话,回头和皱眉思忖的苏利时对视一眼,后者缓缓睁大眼睛,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在他俩后面的凌小丁抓抓脑袋,嘀咕:“我怎么觉得,那男生说话带来的感觉,有点熟悉呢?” 第44章   乘坐悬浮车前往实验区, 快要抵达时,夏一阳从车窗向外俯瞰,能清楚的看见下方那座巨型堡垒。这地方他之前来过一次, 不过那时他还是一只小鸟。   悬浮车稳停在实验区接口平台上, 夏一阳紧跟宴云景下车,错身后抬头,发现前面聚集了很多人,其中大部分身着军服,还有不少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为首那位很眼熟, 正是罗林博士。   “陛下,万幸您能安全回来!”罗林菲尼走上前, 行了欠身礼, 随后目光移向旁边的夏一阳,挑眉:“这位小可爱是?”   夏一阳张了张嘴, 先礼貌打招呼:“你好。”   觉察到罗林打量夏一阳的目光, 宴云景稍稍皱眉,说起停泊在克安耶尼星那艘星舰的事:“实验分区对我们带回来的那艘星舰进行勘测,结果出来后, 带上检测报告来找我。”   旋即叫上夏一阳, 径直朝实验区中心去。   夏一阳赶紧对博士和其他人点头示意, 匆忙跟上宴云景,他们辗转穿过许多长廊, 终于来到中心部的实验室。   一进门就看见偌大空间里, 两张办公桌上堆满了文件,夏一阳不禁在心里惊叹。还没等他反应,手腕就被宴云景握住, 对方带着他继续往后走。   实验室内部布局错综复杂,夏一阳跟随宴云景来到后面的房间,对方才松开他的手。   这是间光线明亮的单人间,位于办公区以后,空间宽敞,家具齐全,落地窗正外对着远处的星帝主城。   “你住这里。”宴云景低头看了眼光脑,“我有些事要去处理,有事给我打通讯。”   刚要转身,又顿住,低眸看着眼巴巴望着他的夏一阳,又说,“帕尼等会儿会过来,你也可以去外面逛逛,手链里安装了导航,逛够了就回来。”   “……”夏一阳瞧着他,“那你呢?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暂时不会离开实验区。”宴云景,“事务处理结束就回,我的房间就在你旁边。”   宴云景难得这么耐心解释,还是在百忙之中,夏一阳没理由缠着他,便点点头,想了想又问:“关于我是鹦鹉的事……”   “先别告诉任何人。”宴云景走近,低头注视夏一阳的眼睛,“还有你是治愈系的事,都不能说出去。之后我会找罗林给你做检查,现在不管谁打探你的事,都别透露。”   夏一阳感受到事情的严肃性,认真点头:“我知道了。”   “嗯。”宴云景转身离开前又说,“柜子里有零食,想吃什么用手链点。”   “好哦。”夏一阳笑盈盈道,“你快去忙吧。”   人走后,房间安静下来,他站在屋里中央,扭头看向窗外,清凉的风拂面而来,吹动轻纱般的窗帘,也轻轻撩起他的头发。夏一阳惬意地眯了眯眼,低头看看脚下柔软的地毯。   他去换上拖鞋,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在单人房里转了几圈后,拿着小胸包盘腿坐在地毯的矮桌前,把包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   一把有些破损的激光器和使用过的短刀,这两样之前对付异形和虫子时弄丢了,后来被宴云景找到塞回他的包里,又一路带回了主星。   夏一阳摸了摸激光器,起身把这两样东西放进柜子里,又坐回来打开晶石手链的光屏。   手链连上了帝国网络,他没急着找备考军校第一轮考试的基础资料,而是先熟悉手链的功能。   晶石手链和宴云景的光脑功能差不多,能调出银蓝色光屏进行操作,捣鼓一通后夏一阳立刻上手。   除通讯外,手链还兼备娱乐、学习、工作等功能,虽比光脑稍逊一筹,但也足够使用。   夏一阳翻着网页,突然想起什么,去找到最大的直播网站,点进后台查看,发现ID号是07286001。   这个号很可能是宴云景的,或者说,这个ID手环的使用权就归宴云景。   看着后台几次直播记录,夏一阳心里稍有些复杂。曾经几次误触打开直播,还留下了记录,他很担心泄露宴云景的隐私,尽管对方说过不用在意,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   然事到如今也无济于事了,夏一阳离开直播网站,前往学习区域收集资料。   不多时,房间门被轻轻敲响,他以为是帕尼管家,盘麻了的腿站起后趔趄了几大步,稳住后匆匆走去开门,期待地看向外面:“帕尼…管…家……”   夏一阳的声音一点点变小。   门外,云鸽单手托着盘切好的水果,以及旁边,站着双手环抱的苏利时。一个笑容温润,一个面色严肃。   夏一阳的笑凝住,缓慢眨眼,站直:“你们好。”   三人杵在门口,时间静止着,夏一阳搭在门把上的手垂下来,轻轻捏了捏衣角,努力在脑海里组织措辞。   这时云鸽笑着对他说:“抱歉打扰,能进去和你聊聊天吗?”   夏一阳眼睫快速扇动:“当然可以。”   说着又飞速瞄一眼云鸽后面的苏利时,对方依旧板着脸盯他。   夏一阳又怏怏地缩了缩脑袋。   抿唇微笑的云鸽不动声色地用手肘撞了下后面的苏利时,后者吃痛,严肃的表情瞬间垮掉,张嘴欲质问,发现门内浅金色头发那小子正瑟瑟地望着自己,于是又立刻闭上了嘴。   夏一阳自然看清对方丰富的表情,也看见了云鸽的动作,他犹豫几秒,拉开门往里站了站:“请进。”   两位身着军服的军官走进房间,他们都比夏一阳高出不少,莫名带来一股压迫感。等人都进来后,夏一阳关上门,有些犹豫地转过身,看向站在客厅的两人。   果不其然,那两人的视线仍盯在他身上。   “你们要喝点什么吗?”他下意识遵循待客礼仪问道,话一出口,才想起自己对这个房间还不太熟悉,于是悄悄扫了眼不远处的岛台,发现只有热水。   “……”他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不好意思,好像只有热水。”   “没关系,我带了些喝的过来。”云鸽将托着的盘子放在矮桌上,对夏一阳招招手,“过来吧,有热牛奶和咖啡,你想喝什么?”   夏一阳走过去,稍有些不好意思:“热牛奶就好,谢谢云鸽中校。”   这话一说出口,在场的人都愣住了,包括他自己。   云鸽回神,把牛奶递给他,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你知道我的名字?”   夏一阳心里一紧,心虚地想,他不仅知道云鸽中校的名字,还知道旁边椅子上那张严肃脸苏长官的名字呢!   他扯出个笑,点点头,只能暂时拿宴云景当借口:“刚才宴云景告诉我的。”   说着朝云鸽点头,“云鸽中校。”   又看向苏利时,“苏长官。”   礼貌打完招呼,他忽觉这个理由天衣无缝,可紧接着就看见那两人意味深长的表情。   苏利时欲言又止,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不对劲,我还是觉得你这小家伙很熟悉。”   这话让保持着官方微笑的夏一阳瞬间汗流浃背,他干笑两声:“没有吧,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   苏利时紧紧盯着他,那眼神像是要把他的脸看穿,探究意味十足。   夏一阳有点招架不住,这时云鸽在旁边说:“吃点水果吧,这些都是刚切好的。”   “唔,谢谢。”夏一阳赶紧往嘴里塞水果,试图以此举动来缓解尴尬,可刚咬一口,一直微笑看他的云鸽突然说:“我听帕尼管家说你叫夏一阳?你是我知道的第一个敢直呼陛下名字的人。”   夏一阳咀嚼的动作猛地僵住,腮帮子鼓着一动不动。   “啊……”云鸽又慢悠悠拉长语调,声音依旧温润柔和,“不对,我记错了,你是第二位,第一位是一只很可爱的小鸟。”   夏一阳:“………”   他算是明白了,这两位军官是有备而来,尤其是云鸽中校,明显在试探他。旁边的苏利时看起来还一头雾水,可云鸽中校显然已经猜到了什么。   毕竟有西维拉的先例,他是鹦鹉的事被这些参与过阿波罗任务的军官猜到,似乎也有理有据……   但宴云景叮嘱过不能告诉任何人,于是夏一阳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之前问过宴云景能不能叫他名字,他说随便我……”   “之前?”云鸽佯装惊讶,“你不是和陛下在荒星上认识的吗?怎么知道他的身份呢?对了,这是帕尼管家告诉我们,说陛下在荒星上遇见了你。”   防不胜防!夏一阳心里暗叫不妙,后悔没提前和帕尼管家统一口径。他强装镇定,绞尽脑汁:“对,我们是在荒星上遇见的,是帕尼管家告诉我宴云景的身份。”   “这样啊……”云鸽还是笑眯眯,“水果还合口味吗?”   堪堪躲过一劫,夏一阳暗暗松了口气,这才放松着把含在嘴里的水果咽下。   这时坐在椅子上的苏利时双手交叉架起,下巴抵在手背上,直直地盯着他:“小家伙,既然你在荒星上遇见了陛下,那你总该见过一只黄绿色的小鸟吧?”   说着他松开交叉的手坐直,用双手给夏一阳比划:“大概这么长,很圆,胖得像只小鸡崽。”   有被冒犯到的夏一阳一阵汗颜,抿唇摇头:“没见过。”   “不应该啊,按理说有陛下在,那小家伙肯定不会出事的!”苏利时垂眸,眼神黯淡了一瞬,又立刻抬眼上下打量夏一阳,眯起眸子,“你这身黄色衣服,倒是和那小胖鸟的羽毛颜色很相近。”   夏一阳苦不堪言,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能勉强挤出个笑容,低头默默又往嘴里塞了块水果,鼓着腮帮子慢慢嚼。   云鸽提醒他:“手里的牛奶别放凉了,味道很好,试试吧。”   夏一阳点头:“好。”   他捧着牛奶喝两口,味道确实不错,很暖和。在荒星待那么久一直吃罐头,如今终于尝到新鲜食物,夏一阳馋得不行,但他吃东西一向很慢,总是慢慢嚼,再馋也这样。   他和这两位军官没什么共同话题,没多久那两人就谈起工作上的事,夏一阳安静地听着。   不多时,云鸽忽然低头看了眼手环,夏一阳注意到对方脸上闪过一丝无奈的笑。   云鸽中校的手环没有投射出光屏,夏一阳没兴趣窥视别人隐私,倒是旁边的苏利时突然问起云鸽:“是皇甫凛吗?他和陛下的交接工作完成了?”   一提到宴云景,夏一阳立刻竖起了耳朵。   “不是他。”云鸽摇头,低头在光脑手环上轻轻点了点,依旧没投射光屏,“是安妮,你应该还记得她,那孩子最近几个月很刻苦,马上就快到下一季度军校入校考核了,她来问我些考核相关的事。”   是熟悉的名字,夏一阳眼睛亮了亮。   “安妮?”苏利时垂眸思忖,“安妮蕾亚?她是下一季度的新生?”   “对,她目标很明确,死磕军校,是个很厉害的女生。”云鸽说着停下发消息的手,抬眼看向捧着热牛奶发呆的夏一阳,“对了,听说阳阳也要参加下一季度的军校入校考核,准备得怎么样了?”   夏一阳回过神,轻轻笑了笑:“我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慢慢来,帕尼管家是最好的老师。”云鸽对他说,“对了,我最近正好要给安妮线上指导,你要一起来听听吗?”   夏一阳惊喜:“可以吗?”   “当然可以。”云鸽又低头回复消息,声调轻松和缓,“说起来,军校考核其实没那么死板,尤其是二轮、三轮的实践演练,很考验学生的灵活性,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加分项目。”   “我听帕尼管家讲过一些你在荒星上的事迹,管家保存了很多记录,那些实战经验经过军校核实也可以当做加分项,此外,为军部提供相关帮助也能加分。”云鸽说到这里又抬起头,眉宇舒展,“举个例子,你在荒星上几次抉择是为了保护陛下,这就可以算作对军部的帮助,因为陛下是我们的主心骨,你保护了他,就是保护了整个军部,阳阳你很勇敢,也很厉害。”   旁边双臂环抱的苏利时也跟着点头:“我也听帕尼管家说了,你小子还真挺猛。”   夏一阳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压不住唇角的期待:“那,加分会加多少呢?”   没谁不喜欢加分,况且那些分还是他拿命拼来的,夏一阳自然心安理得的受用。   “这个得看军校后续的判断,不过我想应该不会低。”云鸽一直专注的看着夏一阳,而后那双笑眼缓慢的眯起,“我再举个例子吧,还记得之前在阿波罗地下实验室吗?你和安妮一起发现的那个笔记本,后来笔记本里的内容对军部调查有帮助,经军部和军校一起判定,给安妮加了初等级的三分。”   说完,云鸽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佯装惊讶:“哦对了,这样说来,你也该分到那三分。”   夏一阳闻言立刻摇头:“不不不,那个笔记本是安妮发现的,不是我,我不应该去分她的加分。”   没人回答他,空气徒然安静。   夏一阳疑惑地望着笑眯眯的云鸽,再看一眼旁边满脸凝重,忽然露出恍然表情的苏利时。他慢慢收回目光,低头愣愣地盯着手中的牛奶。   牛奶已经没那么热了,他的指尖因用力捏得泛白。   完了,嘴瓢说漏了……   房间里静得可怕,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夏一阳能感觉到,情绪有些激动的苏利时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云鸽放下手,嗓音还是那么温柔:“我果然没猜错。”   夏一阳瞥见,对方手腕上的光脑根本没亮,哪有什么安妮发消息这回事?   “阳阳。”云鸽笑着喊他,语气笃定,“那只小可爱?”   夏一阳倏地站起身,依旧低着头,慌乱地在原地踩了踩:“我、我想起还有事找宴云景……”   这时房间的门从外面被推开,开门声惊动了屋里的三人。慌得快在屋里踱步的夏一阳背脊僵住,机械地转过头,看见站在门口的宴云景,嘴唇瞬间绷紧,侧身朝那边挪了一步:“宴云景……”   接着“嘭”一声,几件衣服哗啦啦掉落在地板上,被盖在布料下面的小鸟着急的拱来拱去,终于找到出口,钻出来后立刻扑闪翅膀朝着宴云景飞去。   这是能长时间保持人形以来,夏一阳第一次突然变回小鸟。他被云鸽和苏利时的套话吓怕了,一见到宴云景就止不住心酸,扑腾着翅膀在对方脸上转来转去,又是贴又是蹭,嘴里不停地咕咕叫。   站在门口的宴云景任由受惊的小鸟蹭自己的脸,等夏一阳快飞不动了,才伸手托住鸟屁股,低头看着在手心里胸脯起伏、尾巴毛直颤的小鸟,然后抬头扫视室内。   云鸽和苏利时已经站起身,两位恭敬地行礼,对视一眼,齐声道歉。   “我们没想吓他。”云鸽软着神色看趴在宴云景手心里撅着屁股不理人的小家伙,无奈又抱歉,“不过,确实是我太冲动了,抱歉,阳阳。”   苏利时可就没云鸽那么淡定,他震惊地瞪大双眼,看看坦然接受现实的云鸽,又看看趴在宴云景手心里的鹦鹉,震惊得差点结巴:“这、这小子……是那小肥鸟??”   再次被冒犯的夏一阳又委屈又生气,站在宴云景手心上转过身,挺着胸脯朝苏利时叽叽咕咕叫嚷,气势汹汹地发着小脾气,把看愣的苏长官逗乐了。   “还真是你……”苏利时伸手捂住眼睛,笑得肩膀直抖,半晌后冷静下来,垂眼看着夏一阳,脸上不再是刚才那副严肃模样,“我说呢,怎么总觉得你熟悉,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气得咕咕叫的夏一阳闻言顿时愣住,现在叫也不是,不叫又觉得气没撒完,干脆动动胸脯,转身用屁股对着那两位长官,把头往宴云景那边蹭。   “还是这么有小脾气。”苏利时乐不可支,很想伸手摸摸小家伙,但抬眼发现面色很冷的宴云景,念头瞬间打消。   两位军官再次对视,由云鸽说:“擅自过来试探阳阳是我们的错,请陛下处罚。”   宴云景的手轻轻抚摸着小鸟的背羽:“还不至于因为这点事处罚你们。”   接着又说,“这件事你们该向他道歉,不必跟我说,还有,夏一阳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   云鸽和苏利时同时松了口气,点头道:“明白。”   两位军官收拾好准备离开房间,还没跨出门,带着小家伙进屋的宴云景叫住他们:“明天这个时间,一人交一万字检讨报告给我。”   苏利时:“………”   云鸽:“………”   两位军官离开后,夏一阳动动尾巴毛,尾羽轻轻扫动,仰头望着宴云景,咂嘴呼唤:“云景。”   宴云景应声,走到屋子中央,弯腰捡起掉落在地毯上的衣服,放在旁边的椅子上,低头问他:“他们来了多久?”   小鸟挪了挪胸膛,在他手心乖乖蹲好:“你走…以后。”   他用头紧紧贴着宴云景的手指,嘴里咕咕叫着:“云景,秘密。”   宴云景沉默了数秒,对他说:“云鸽和苏利时可以信任,告诉他们也无妨。但你有权利生气,也可以选择不原谅。”   倒没那么严重,夏一阳能感受到两位军官并无恶意,虽然是有点生气……   他不再想这件事,动了动身体,飞到宴云景肩膀上蹲下,腹部羽毛盖住爪子,张着鸟嘴打哈欠。   宴云景扭过头看着肩膀上蹲着的一团,问:“不变回来?”   夏一阳把小小的身体凑近对方侧脸,咕一声:“不。”   他忽然就很想用小鸟形态依偎一下宴云景。   于是后来,宴云景一直待在房间里没再离开,看得出他很忙,一直对着光屏处理堆工作,夏小鸟就没去打扰,安静地蹲在肩上看着,很快就打起了瞌睡,眯着眯着眼睛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夏一阳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柔软的被褥,床又大又软。   他坐起身发了会儿呆,感觉上半身凉飕飕的,低头一看,光着。   夏一阳:“………”   他默默躺回被窝,忽然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想起在荒星实验所时,也发生过几次类似情况。   夏一阳伸手在周边摸索,找到衣裤拉进被窝穿上,然后起床,到房间外面的客厅看了看,没见到宴云景。   他原地站了会儿,返回房间找到晶石手链,发现通讯功能果然开着,于是轻声呼唤:“宴云景?”   那边很快回应:“嗯。”   夏一阳心里踏实了,他走到外面客厅找水喝,站在岛台旁边问:“你在哪?我能去找你吗?”   那边安静着,有翻阅纸张的声音,随后是宴云景的回答:“按手环导航,来实验区中心实验室,不远。”   “好。”夏一阳捧着手环,打开导航,跟着电子语音提示离开了房间。   他出门左转又右转,再直走,站定在一扇门前,还没等他有进一步动作,门就自动从中间向两边打开。   走进去,发现是之前经过的实验室,与其说是实验室,不如说是一个很大的办公区,此时里面站着好几位他眼熟的人,其中就有刚才见过的云鸽中校和苏利时长官。   夏一阳的到来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办公桌前的云鸽轻轻向他挥了挥手微笑招呼,夏一阳点点头,走过去,来到宴云景的旁边。   宴云景正在处理一份文件,桌对面站着好几位军官,为首的是那位黑发狼尾。   夏一阳定了定神,忽然瞧见宴云景另一边,一位身着执事服的人,那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先生一直对他微笑。   他眯起眼睛,只用了几秒,惊讶地睁圆双眼,小声确认:“帕尼管家?”   这一开口,所有人再次朝他看来,尤其是还没从精神纷乱中缓过来的皇甫凛,他轻轻嘶了一声,打量夏一阳,又扭头看向云鸽,压低声音:“我绝对没感觉错,这小家伙的声音肯定有种奇特的魔力!我脑子竟然不疼了你敢信?”   云鸽笑着,旁边的苏利时也在笑,那笑还带着点无奈。   宴云景放下手里的事,抬头问夏一阳:“饿了吗?”   还在工作呢,就问他饿不饿?这对吗?   夏一阳瞄了眼桌子对面那批人,还是诚实地回答:“饿了。”   于是宴云景放下所有事,起身对那几人说:“去吃晚饭,晚点再回来继续。”   皇甫凛不可思议,又靠近云鸽压着声说:“我没听错吧?工作狂陛下竟然让我们去吃晚饭?”   云鸽耸耸肩,那边的苏利时嘀咕道:“想得倒美,陛下可不是为了让我们去吃晚饭才暂停的。”   皇甫凛托着下巴琢磨,又观察一眼陛下身边的男生,忽然想起什么:“对了,陛下,艾丽薇尔夫人刚才发来通讯,说巴斯找到了,并且让我问问您,晚上回皇宫吗?”   宴云景带着夏一阳往外走:“不回。”   皇甫凛习以为常:“好的,这就为您回复夫人。”   宴云景的光脑几乎只用于工作,很少和皇室的人联系,包括艾丽薇尔。   夏一阳向几位军官点头告别,跟上宴云景,又瞧了瞧另一边的帕尼,忽然低头笑了笑。   宴云景看他:“笑什么?”   “没什么。”夏一阳正色,“就是忽然觉得很奇妙,本来还担心换了环境会不适应,现在看来其实没什么两样,我们仨还是好好地在一起。”   帕尼管家感动道:“天呢,阳阳把帕尼也算上了,帕尼好感动!”   夏一阳真诚夸赞:“帕尼先生的本体很好看哦!”   “阳阳也很可爱哦!”管家回以真诚。   一人一机器人聊得很欢,宴云景看着说话总是笑盈盈的夏一阳,静默须臾,忽然问:“待在这里会不习惯吗?”   夏一阳怔忪一下,摇头:“不是。”   他绕到宴云景身前,与其面对面倒退着走:“我没有不习惯,也能感觉到大家的好奇里没有恶意,不用担心我。”   说着,他做了个撸袖子的动作:“接下来,我可要好好备考了!”   宴云景依旧低眸注视他的眼睛,似乎在观察他的情绪,不多时,又喊了声他的名字。   “夏一阳。”   夏一阳笑着点头:“在呢。”   “如果觉得任何不自在,就告诉我。”宴云景脸上没什么情绪起伏,声音不高也不低。   夏一阳弯起双眼:“好。” 第45章   返回主星的第三天。   这天早晨, 夏一阳如往常一样,醒来后在床上呆坐了几分钟 ,随后顶着一头乱发慢悠悠地穿好衣服, 趿拉着拖鞋去洗漱, 随后戴上晶石手链,抱起教科书,站在半身镜前眨了眨眼,彻底清醒过来,这才出门前往实验室的中心部办公区。   他来得算早,推开门发现几位军官已经在忙碌。   偌大的办公区内, 宴云景坐在的办公位那里,浅白色工作长桌上堆积的文件已处理了大半。投射而出的银蓝色透明光屏上展示着星帝国边缘战区的最新动态。   几位军官和帕尼管家在室内不同分区, 忙前忙后协助处理事务。   夏一阳静悄悄走进去, 身后的门自动合上,他抱着一沓教科书, 走向左边为他临时准备的位置, 没想去打扰忙碌的众人。   刚放下书准备去接杯热水,云鸽抱着资料从宴云景那边路过而来,将一袋热气腾腾的早点放在他桌上:“早上好阳阳, 早饭趁热吃, 不合口味就告诉我, 下次给你换。”   “啊,好, 谢谢中校。”夏一阳受宠若惊, 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好好学习, 有不懂的就问我们,大家都能给你解答。”云鸽笑着说完,便抱着资料离开了实验室。   夏一阳目送云鸽离开,刚捧起准备接水的杯子,那扇才关闭的门突然又打开,苏长官风风火火进来,边走边盯着手腕上光脑投射的光屏:“该死,遣去南部区域开垦荒星的那批人最近太躁动了,昨天还动用了军部镇压,那些家伙是要造反吗?!”   苏利时一边愤慨,一边路过夏一阳的桌子,从军服兜里摸出罐热牛奶塞到他手里,十分顺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顿了顿,低头啧声:“你小子几岁了?怎么不长个?”   夏一阳张张嘴,低声咕哝:“我这是正常身高……”   “牛奶趁热喝,我看还能再长一点。”苏利时说完,便气势汹汹地找宴云景告状去了。   “噢,谢谢苏长官。”夏一阳目送苏长官,发现那边宴云景抬眼看过来,两人视线对上,他立刻展眉露出这天早上第一个笑容,精气神十足。   既然有了早点和牛奶,夏一阳便放弃了接热水的打算。他坐在位置上,一口一口吃完早饭,又把牛奶喝完,这才开始上午的学习。   这时,协助处理工作的帕尼管家来到他身边,一上午都陪着他。   基础课程主要分为文学类、基础理学类和军事类。   军事类又细分为器械实操知识和格斗技巧,这些课程目前主要是基础认知学习,器械实操包含对各种机甲星舰的认知和掌握,考试以模拟场地考试进行。   文学类和基础理学类对夏一阳来说并不难,毕竟他曾经可也是在考公考研中厮杀过的人。相对欠缺的是军事类,这不仅要记住书本知识,更重要的是去模拟场地现场学习。   在各大高校,备考军校的学生会由学校带领去模拟场地学习,这是帕尼管家告诉他的。   夏一阳不在学校备考,没办法去,不过宴云景提过这件事,等这段时间忙完,会带他去开一个模拟场地,于是他现在便只专注于书本知识。   临近中午,外出执行一天半任务的皇甫凛上校雷厉风行地走进来,他身后的部下避得远远的,从他一进门,那混乱的精神力就让苏利时皱起眉:“皇甫上校!我真该向实验区请示,让你每次精神纷乱都去住地下禁闭室!”   皇甫凛精神振奋,他扯了扯紧巴巴的军服衣领,进来后左右环顾,看见那边在帕尼管家指导下学习的夏一阳,大步走过去,把手里的蛋糕放在桌上,努力克制纷乱压低声音,像老干部似的说话:“小家伙,说几句话呗?”   夏一阳抬头:“中午好皇甫上校,你吃了吗?”   皇甫凛瞬间露出轻松的表情,刚要开口,就被赶进来的云鸽从后面拉住手腕拖走:“好啦好啦,别打扰阳阳,你先跟我过来。”   “等等等等……”皇甫凛反手握住云鸽的手,对夏一阳说,“蛋糕当做谢礼,听说年轻人就喜欢吃这个。”   夏一阳一愣,失笑:“上校你也不老啊。”   “我当然不老。”皇甫凛乐了,转身单手搂住云鸽的肩膀靠上去,对夏一阳挥挥手,“好了你学吧,不打扰你。”   夏一阳点头,看着两人去宴云景那边汇报任务。他收回目光,垂眸出了会儿神,忽然仰头对旁边的帕尼管家说:“帕尼先生,我想出去逛逛。”   “需要帕尼陪你去吗?”帕尼管家放下手里的授课资料,“实验室的路况有些复杂,陛下最近实在抽不开身,帕尼很乐意陪阳阳出去走走。”   夏一阳摇摇头:“没关系的,有导航,我走不丢,帕尼先生留下来帮帮宴云景吧。”   帕尼思考后,温和微笑:“没问题,阳阳早去早回。”   夏一阳来这里好多天,还没好好去看看主星的城市,此时临近午饭,他正好可以出去吃饭,顺便逛逛。   说去就去,他收拾好桌面,去到宴云景身旁,等汇报任务的军官说完,才低头喊了声:“宴云景。”   宴云景抬头,桌对面的几位军官同时也都看了过来。   “……”夏一阳在心里失笑,继续说:“我想出去走走。”   宴云景放下文件:“让帕尼跟你一起。”   “不用不用,我刚和帕尼先生说了,我自己出去就行。”夏一阳边说边摆手,“我想先自己逛逛,等你哪天忙完,我们再一起吧。”   宴云景沉默数秒,低头在光脑上点了几下。很快,实验室门打开,一位陌生军官走进来,向宴云景递上一枚手环。   没等夏一阳反应,垂在身侧的手就被轻轻握住。宴云景托起他的手,将散发着鎏金光泽的深色手环戴在他手腕上。   “你的身份ID办好了,这个手环是用你的身份办理的,里面有我的通讯方式,玩累了就给我发消息。”   宴云景叮嘱,“买东西可以直接刷ID号,别去人少的地方。”   手腕上的手松开,夏一阳低头愣愣的看着这枚漂亮的手环,没忍住轻轻笑出声:“我又不是小孩,怎么说得我好像会走丢似的?”   他抬起手晃了晃,黑鎏金色手环与晶蓝色手链碰撞,发出清脆声响,在白皙的腕上闪烁光泽,夏一阳笑着对宴云景说:“谢谢你,那我走咯?”   宴云景看着他:“嗯,去吧。”   夏一阳迈着欢快的步子,背上他的胸包小跑着离开实验室。人都没影了,宴云景还望着那边,过了几秒才收回目光。   三位军官互相看了看,皇甫凛反应几秒,挑眉看向云鸽,刚有点想法想要表达,被云鸽一个眼神制止,便没开口。   再次谈及任务,皇甫凛立刻严肃起来:“南部区的异形虫子多起来了,这个月派去的军队是前几个月的三倍,陛下,您不觉得奇怪?”   “又是南部?”苏利时叉腰,揉着眉心,“最近那边怎么回事?我刚得知,南部几颗开发中的荒星最近频出岔子,遣去的大批人有造反迹象。该死的,那边最近是风水不好吗?”   站在最左边的云鸽看看这焦躁的两人,又望向垂眸的宴云景:“陛下,还有件小事,我觉得有必要向您请示。”   这么忙的情况下,能称作小事的,几位军官顺手就能解决。既然拿出来请示,肯定不是简单的小事。   皇甫凛和苏利时同时看向云鸽,宴云景也抬了抬眼:“什么事?”   “顾承向军部递交了第三次申请,希望将坦杰仑亲王永久封禁在荒星,还希望能拿回他母亲曾经协助坦杰仑执政时动用的伊森家的权利。”云鸽顿了顿,提到,“顾承少爷今年是在军校的最后一学年,一年后将面临进入军部的考核。”   “那小子……”皇甫凛皱眉冷笑一声,“算大义灭亲,还是有头脑?这时候来和他父亲撇清关系。”   “我想不只是他的想法,说不定是和沙利夫人一起决定的?”苏利时说着,突然皱眉看向宴云景,“对了陛下,坦杰仑亲王不就在南部的罗波荒星上?”   这话一出,众人都安静下来。苏利时并非多心,军人的直觉往往很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顾承是坦杰仑与沙利夫人的儿子,论血统,和宴云景算得上亲人。   上上任陛下有七个孩子,宴云景的父亲是老大,坦杰仑是老七。坦杰仑年少时曾犯下大错,在家中关系尴尬。后来宴云景父亲继位,坦杰仑彻底失去权利,入赘权贵伊森家,娶了沙利小姐,才坐稳亲王的位置。   而他们的孩子伊森·顾承,算是宴云景的弟弟。   坦杰仑已经废了,这毋庸置疑。顾承是伊森家族的人,传言这位少爷性格文雅,做事雷厉果断,军校成绩常年断层第一,他能提出断绝和坦杰仑的关系,以此保护家族和自己前程,某种意义上讲是个明智之举。   宴云景撤回目光:“坦杰仑的服刑时间是多少年?”   “三十年。”云鸽回答,“他的职位已彻底被撤,即便回来也没机会再上任。”   “按照星帝法,该怎么执行就怎么执行。”宴云景拿出关于南部战区的资料,不打算在这件小事上多费心思,“告诉他,三十年时间他有足够时间进入军部,等他哪天能参与法律修改了再来提这件事。”   云鸽点头:“明白了。”   这时,双手环抱陷入沉思的皇甫凛突然开口:“那小子,是真想和坦杰仑断绝关系吗?”   “申请亲生父亲永久待在荒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算是个狠人。”皇甫凛抬起眼眸,“陛下,我觉得最好盯着那小子,别让他闹出什么乱子。”   宴云景说:“你看着办。”   皇甫凛笑了:“这没问题,您知道的,我最不服气的就是喜欢在军校里成绩断层第一的人。”   他这么一说,旁边的苏利时和云鸽都乐了。宴云景没抬头:“看来皇甫上校对我的意见还是很大。”   “不敢不敢,”皇甫凛摆摆手,“陛下您第一当之无愧。”   宴云景不再言语,时不时看一眼光脑上的时间,夏一阳已经离开差不多半个小时了。   三位军官敏锐地察觉到他的目光,互相看了看。皇甫凛拉着云鸽往后退一步:“那个,陛下,我和云鸽先去忙了,您有事再叫我们。”   宴云景没抬头:“嗯。”   看着两个明显是想去找小胖鸟的人溜走,苏利时也有些许蠢蠢欲动:“既然这样,那我也……”   “你留下。”宴云景终于又抬头。这时实验室的门打开,忙得不可开交的罗林博士急步走进来。   “该死的,最近这工作强度真让我为你们几个人的身体提心吊胆!!”罗林进来后,先去喝了几大口水,才拿着报告单走过来,他站在宴云景桌前,把那一沓资料推过去。   “好的陛下,现在我们终于能一起聊聊这件医学奇迹了,您的精神力检测报告单显示,您现在的精神力完全趋于平稳。”罗林博士双手环抱,“完全平稳!这是什么概念呢?!放了三天的尸体醒来我都觉得没您这事令人惊讶!我可没见您带那只小胖鸟回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利时看看博士,又看看那一沓报告单,见宴云景没什么反应,便顺手拿起报告看了起来。   数据显示精神力完全平稳,稳定得令人震撼。   “这是现在需要聊的。”宴云景看着对面的罗林和苏利时,语气平静且镇定:“关于人能拥有治愈系精神力的事。”   “说之前,我得提醒,这件事除了你们几个,不能有其他人知道。”   *   同一时间,跟着导航来到实验区外面的夏一阳仰头看天,看见空中有许多悬浮车穿行,他伸手舒展了一下筋骨,又低头在光屏上研究起该如何打车。   就这时,他的左边肩膀被轻拍了一下,夏一阳回头,看见个陌生男生。   金发,眼睛也是红色……   夏一阳怔了几秒,恍惚觉得这人跟宴云景长得有几分相似,但头发颜色没宴云景好看,也没宴云景高,而且是一双笑眼。   他忽觉得自己挺没礼貌,心道怎么看见个人就拿去和宴云景比,于是他下意识扯出个笑,问:“有什么事吗?”   对方刚要开口,听到他的声音,目光凝滞了好几秒,回过神来眼含笑意:“抱歉打扰,我刚才见你从实验室中心部的通道出来,你是里面的工作人员吗?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夏一阳蹙眉:“我不是。”又问,“有事吗?”   男生眯起眼睛,虽然面带微笑,却透着淡淡的疏离:“我来这里上交申请,不清楚中部区怎么走,你能带我去一下吗?当然,如果太麻烦的话就算了。”   夏一阳想都没想:“那算了吧,确实有点麻烦。”   实验区的路况是真的复杂,夏一阳跟着导航走了好久才出来,要带路回去的话,他还真不太乐意。   男生对他的直白有些意外,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就见夏一阳低头看向手环。   那是一个黑鎏金色的手环,是市面上价格最昂贵的款式。   夏一阳在手环上敲了敲,抬起头问:“能问问你叫什么名字吗?”   被他这么一问,面前这位高个子、身着学院服的金发男生微微欠身,十分礼貌地说:“忘了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伊森·顾承,很高兴认识你。”   这么正式的介绍,让夏一阳多少有些不适应,他朝对方点了点头:“你好,我叫夏一阳。”   说完又点击手环:“我还有事,不能给你带路,帮你问问看其他人能不能帮到你吧。”   顾承微笑着问:“你认识里面的人?”   “你为什么一直问我的事?”夏一阳没有被对方的问题牵着走,而是点击通讯。   那边很快接通,他呼唤对方:“帕尼先生,你现在忙吗?有个路人想进实验区交申请,他不认路。”   顾承一听夏一阳喊的是帕尼,微笑的表情瞬间僵了下,还没来得及阻止,通讯那边就传来一道清冷的嗓音:“是谁?”   夏一阳惊讶:“宴云景?怎么是你接帕尼先生的通讯?”   对面传来翻阅文件的声音:“他的私人通讯连着我的光脑。”   “这样啊。”夏一阳抬头看着身前的顾承,对着通讯说:“有位叫顾承的男生不认识进实验区中心部的路,你能帮帮忙吗?”   顾承欲言又止,听到这话立刻绷紧唇线,脸上没了刚才的从容。   通讯对面传来一声:“你说谁?”   夏一阳眯眼,觉察出果真有异样,于是他又报了遍顾承的名字,后者脸色变得不太好看。   “你还在实验区外面?”宴云景问他。   “嗯,刚走出来。”夏一阳回答。   “去逛你的,”宴云景说,“带路不是你的义务。”   夏一阳“哦”了声,刚要挂断通讯,那边叫住他:“出去看看想吃什么,晚点我去接你,带你去。”   “好啊。”夏一阳跟那边说完再见,挂断通讯,抬眼看着面容不佳的顾承:“抱歉啊,看来我帮不到你了。”   顾承一直盯着他,勉强挤出个笑容:“没关系,不过,通讯对面的人是陛下吧?你认识陛下?”   “你好像对别人的事很有探究欲。”夏一阳直视顾承,“我们才第一次见面,还算是陌生人,你觉得追问别人的事礼貌吗?”   顾承愣了愣,眯起眼睛,仍笑着:“抱歉,是我唐突了。”   “那我走了。”夏一阳点点头,转身离开。   他不知道,身后的顾承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目光愈发深沉。   走出实验室区域,夏一阳还在研究怎么打车。他站在路口站台,望着遥远处的主城,对着光屏一脸茫然。   这时一辆炫酷的悬浮车倏地停在他面前,驾驶位车窗打开,皇甫凛手臂搭在车窗上,脸上戴着副很酷的墨镜。   “嘿小家伙,去主城?”   副驾驶上的云鸽偏过头来向他打招呼:“我们也去主城,阳阳要一起吗?”   夏一阳眼睛一亮,刚要跨出去的腿顿住,看着两位笑盈盈的军官:“你们不会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被戳穿也临危不乱的皇甫凛打了个响指:“很聪明,上车,带你一程。”   夏一阳弯起眼眸,打开车门坐上后座,系好安全带,坐好后看着前方。   悬浮车启动,朝着主城驶去,副驾驶上的云鸽回过头问:“阳阳打算去哪里逛?”   夏一阳诚实地摇头:“我也不清楚,走哪是哪吧。”   “还挺随性。”驾驶悬浮车的皇甫凛说,“主城中心倒是有逛的地方,把你放那里怎么样?”   夏一阳点头:“好,谢谢上校,谢谢中校。”   “别和我们客气。”皇甫凛突然问,“小家伙,问你个问题,不方便回答就直说。”   夏一阳大方道:“问吧。”   他知道这两位军官不会无故找他,没有恶意的接近他自然不会拒绝,更何况这两位还是宴云景的得力助手。   “你和陛下在荒星上的经历,陛下肯定会有所取舍后才告诉我们,很多他觉得没必要的事都不会说,还会提前让有文字和部分影像记录的帕尼也别告诉我们。”皇甫凛对夏一阳说,“当然,以前帕尼先生常为陛下考虑,会偷偷告诉我们一些情况,但现在不行了,陛下设置了帕尼的程序,管家就没法说。”   “我们想问问,在荒星上是否发生过特别的意外,比如给你和陛下造成了什么后遗症,身体方面或者精神力方面。”云鸽接着具体讲,“这项工作该罗林博士来做,他总为陛下的身体状态焦头烂额。我想,陛下说不定觉得没必要,但阳阳你肯定不这么认为,对吗?”   夏一阳双手抓着安全带,坐直了些:“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们,他的左腿受过伤?”   皇甫凛和云鸽神色一凝:“能具体说说吗?”   “我们刚跌落荒星时,胶囊机舱坠毁了,他的左腿插入了很大一块铁片,伤到了他的骨头。”夏一阳说,“后来我们去找了棘毒甲的原液,但一次不太够,又去找了第二次,不过出了点小意外,他对我说没问题,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   “好,我们知道了。”云鸽立刻拿出手环准备给罗林发消息,顿了顿问:“能说是你告知的吗?”   夏一阳叉腰:“当然可以说,这又没什么。”   “呦,不担心陛下说你?”皇甫凛半开玩笑地问。   “他不会的。”夏一阳小声嘀咕,“让他更生气的事我都做过,这算什么……”   现在想想之前那两次让宴云景生气的经历,倒让夏一阳觉得很深刻。他怎么会不懂,对方生气,其实是因为担心他。   他不再说话,前面的云鸽和皇甫凛相视一笑,也没再开口。   抵达主城最繁华的中心区,和两位告别后,夏一阳转身走进熙攘的人群。   他在城市里绕来绕去,走走停停。先是搭乘悬浮梯去商城逛了逛,又在商场外的大型荧光导播屏幕前驻足,观看如今星帝国热映的影视广告,然后买了些小吃,选部电影,捧着小零食待在影院里。   电影散场后,离开放映厅的夏一阳坐在外面卡座里,望着窗外繁华的城市发起呆。   天色渐渐暗沉,他低头拨通宴云景的通讯,小声问:“你还忙吗?”   那边回应:“不忙,在哪,去接你。”   “我在主城中心区的电影院里。”夏一阳说,“你能找到吗?我给你发个定位?”   “不用,几分钟就到。”宴云景问,“看的什么电影?”   “随便挑的,好像是爱情片。”夏一阳说着笑了笑,半开玩笑道,“没怎么看进去,倒是一直在想那个男主角没有你帅。”   那边静默须臾,问:“很无聊?”   被戳中心思的夏一阳老实道:“有点儿,一个人玩挺没意思的。”   通讯那边安静着,不多时,远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是军靴踩在地板上的动静。   这个时间点,这层放映厅外面没什么人,夏一阳敏锐地捕捉到那声音,他立刻抬头,看见身着军服的宴云景朝他走近。   即便周围人不多,宴云景的出现还是吸引了众多人的目光。   夏一阳仰起头:“你怎么这么快?”   “就在附近。”宴云景看着他,“晚饭想吃什么?”   夏一阳摇头:“不知道,我对这里不太清楚。”   “那跟我走。”宴云景翻阅光脑,又对他说,“等这几天忙完,抽空陪你再逛逛。”   夏一阳很容易就被哄好,他站起身挨过去:“好啊。”   两人一起往外走,肩膀时常相互碰到,夏一阳提起:“是我告诉云鸽他们你之前腿受过伤。”   “嗯,我知道。”宴云景把他领上悬浮车,“有没有忌口?”   “没有,我什么都能吃。”坐稳在副驾驶的夏一阳又问,“下午那个叫做顾承的男生,你认识吧?”   宴云景看他一眼:“怎么知道的?”   “猜的。”夏一阳专注地盯着宴云景那双好看的眼睛,“宴云景,其实有时候你话里的情绪很好猜。”   “是吗?”宴云景启动悬浮车,“不问问他是谁?”   “问了你会不高兴吗?”   “……”宴云景沉默数秒,回答:“会。”   “那我不问了。”夏一阳对他笑,“好小鸟是不会做出让云景不开心的事的。”   这话让开车的宴云景轻轻挑起了眉:“那之前那几次算什么?”   “之前……”夏一阳伸手挠挠脸,干笑两声,“算坏小鸟吧?”   驾驶位上的人扬了扬唇,眼底罕见地露出一瞬笑意,不过只是一瞬,还是被夏一阳看见了。   他看愣了,轻声说:“宴云景,你这双眼睛真的很好看,我是觉得下午那个男生和你有些像,但你的眼睛要好看很多。”   悬浮车持续前行,宴云景收敛了神色:“不是说不提他?”   “我话里的关键是你,不是他。”夏一阳缴械,“好啦,不提了。”   安静片刻,他又慢悠悠地说:“上午皇甫上校给我带了一个蛋糕,味道很好。”   说着偷偷瞄一眼宴云景,“晚饭我还能拥有一块蛋糕吗?”   宴云景:“嗯,可以。” 第46章   夏一阳这两天花时间研究了星帝网, 自从返回主星,他就有个打算,现在是初步实践的时候。   他曾想过, 如果自己一直是只鹦鹉, 就能心安理得的赖着宴云景。   可现在他变回了人类,之前的想法就得推翻。他是独立个体,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即便帕尼管家反复对他提宴云景很有钱,有钱到养他几辈子都没问题,但真一直赖着是不行的。   宴云景已经帮他很多了, 他作为鹦鹉时能提供给对方的仅有情绪价值,再赖下去, 夏一阳自己都会过意不去。   他得工作, 兼职也行。但考虑到最近要备考军校,大概率没时间兼职, 只能另寻他法。   这段时间, 夏一阳把星帝网研究得透彻,发现一个特别的渠道。   他盯上了网上最大的直播平台。   同他上一世一样,直播在这个世界也很火, 夏一阳打算放平心态试试水。   为此他闲暇时间看了很多直播, 做了些总结。   诸如家庭做饭直播、唱歌跳舞才艺主播、带货主播等, 都需要很强的表达能力和技艺,热度自然不低。   还有一种静态直播, 稍让夏一阳有些不解。   比如在直播间放个苹果, 就有几千上万的人看;或者主播单纯睡觉,也有很多人看。   在这个直播平台,甚至能看到菠萝和香蕉PK、情侣线上吵架、好友连麦八卦等, 应有尽有,热度高得令人震撼。   夏一阳查过资料,帝国子民目前已达千万亿人口,网络覆盖帝国所有星球,包括正在开发的荒星。   人口基数大,网站注册用户日益增多,流量自然也大。   于是经过一系列准备,这天中午吃完午饭回到中心办公区。夏一阳收拾好学习区域的教科书,对宴云景说:“我下午就在房间,不来实验室了。”   几人都抬头看他,帕尼管家问:“需要帕尼去阳阳的房间教学吗?”   “不用。”夏一阳摇头,“帕尼先生该教我的内容已经讲得差不多了,我想自己巩固加深印象。”   宴云景看他片刻:“晚饭出去吃?”   “好啊。”夏一阳笑着,“我晚点过来找你。”   “嗯。”宴云景从深处抽出一张表递给他,“这是体检前需要填的身体数据,晚上我带你去体检。”   夏一阳接住表,和怀里的资料放在一起:“那我先走了。”   他抱着东西离开,几人目送他远去,实验室的门合上才收回目光。   “这小子最近有点奇怪啊。”皇甫凛摸摸下巴,另一只手搭在云鸽肩膀上,“我看他前两天没事就盯着手环发呆,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云鸽无奈:“阳阳刚来主星,对星帝网感兴趣不是很正常的事?别疑神疑鬼。”   “难道真是我上年纪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上星帝网?”皇甫凛咂舌,又嘶了一声,“不对,我曾经上军校那会儿也上,不过我都是去看战舰操作视频,说不定那小子也是在偷偷学习?”   “皇甫上校,请不要用你那一根筋思维去看待现在的年轻人,可不是谁都像你一样是个战斗狂。”苏利时过来,将光脑里的文件发给宴云景,又瞧一眼那边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学习区,“我倒是觉得云鸽中校说的没错,年轻人嘛,对新事物好奇一点很正常。”   说着忽然蹙眉:“该死的,我今早是不是忘记给他带牛奶了?那小身板再不努把力长一点以后可就停止发育了。”   苏利时低头看向宴云景,“对了陛下,阳阳究竟多大了?我还奇怪,明明是小鸟的时候长那么圆润,怎么人形就这么小个子?”   办公室里众军官身高都一米八往上,无不担忧夏一阳的发育问题。   宴云景闻言后轻轻蹙眉,手指在桌面上缓慢的敲着:“不清楚。”   桌子对面几人陷入沉默。皇甫凛左右看了看,满脸疑惑:“你们在说什么?什么小鸟?怎么又扯到夏一阳那小子的年纪了?”   云鸽一脸无奈的笑,伸手拉着皇甫凛后腿,对宴云景说:“那么陛下,我们先走了。”   宴云景:“嗯。”   苏利时侧身看着云鸽和皇甫凛离开,又回头看向桌对面表情平静的宴云景,沉默片刻后也开口:“那我也……”   “你留下。”宴云景出声,没抬头,收起刚才那份文件 ,打开光屏快速浏览完,签字后重新发回给苏利时,“南部荒星上那批人如果再闹事,不用手下留情。把坦杰仑调出来,带上我上次描述给你们的标记图案,去试探他,别太明显。”   苏利时立刻严肃,侧回身看向宴云景:“用什么方式?”   “随你。”宴云景淡淡道,“别把人弄死就行。”   苏利时点头:“明白。”   *   夏一阳回到房间,拿出手环打开已注册好的直播账号。他找好拍摄角度,只露出下巴和上半身,其余画面是桌面和上面摆放的学习资料。   他打算尝试开个学习播间,全程不说话那种。   一切调整好后,他没有马上开播,而是起身接了杯热水,拿了些零食放在旁边,又扯来薄毯子盖在腿上,准备就绪,才打开直播。   “叮——”   [主播[一阳]开播了,快来直播间看看吧~]   夏一阳懒得费心思取ID名,干脆就用了自己名字,带上的直播词条也很简单,就#新人主播##直播学习# ,然后就把光脑放在那,真就开始看书了。   没过多久,渐渐有网友进入播间,人数不停上下波动。   【主播你是做什么的呀?】   【在学习吗?手好看呢。】   【那不是预备军校的学习资料吗?主播准备考军校?】   【可是各大高校不是已经开学了吗?主播不去学校?】   【自学啊?自学能考上什么军校?是来博取关注的吧?】   【楼上怎么还恶意揣测呐?】   【实话而已,现在军校这么难考,在学校学都不一定能上,自学考上了我倒立洗头。】   【你不乐意看就出去呗,就算这小帅哥是博取关注我也认了,瞧这手多好看。】   【对啊,再说都干直播了,谁不是为得到关注度?又没吃你家的用你家的。】   【噢上帝,怎么进来就看见评论在吵架?】   【呕,一群三观跟着五官走的恶心家伙】   【可恶,就应该用靴子狠狠抽你这家伙的脸,嘴巴放干净点!】   夏一阳快速记忆完一页内容,抬头看见光屏上评论区出了状况,原本不打算说话的他立刻出声:“大家别吵架。”   他压了压嗓音,“我的确是准备考军校的,虽然我不能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但至少我在努力,所以不接受任何对我努力质疑的话,刚才那位对我和大家不礼貌的……”   他边说边翻看评论,找到那个人的ID名念出来:“的……草莓屁……咳……”   夏一阳顿了顿,保持正经:“这位用户,你不喜欢就请你离开,如果再来恶语相向的话,我会骂你。”   夏一阳凶不起来,以前也没对谁真的放过狠话,这可能是他能说出的最有震慑力的话了。   说完轻轻呼气,既然已经出声了,那便自我介绍了一下:“大家好,我是新人主播一阳,以前没做过直播,也没什么才艺,最近在备考军校,每天下午这会儿直播学习,顺便监督自己。”   说着笑了笑:“大家说得也没错,我开直播没别的意思,的确是为了关注度,如果大家感兴趣就关注一下吧。”   说完瞥了眼在线人数,两百多个,挺让他意外。夏一阳不算大胆,但能持久乐观,收拾好状态又看向评论区。   【亲爱的,如果你愿意的话,你可以随便骂我。】   【会骂人?怎么骂?排队的话能被骂第二次吗?】   【宝贝你的嗓音是被天使吻过吗?】   【好诚实一主播,虽然我不爱学习,但我就喜欢看别人学,关注你啦】   【小可爱,你不要理会刚才那个混球,别奖励他了,你骂骂我吧。】   【多么甜美可口的声音,不过怎么有点耳熟?】   【一阳是你的名字吗?可以看看脸吗?宝宝你多大了?成年了吗?】   评论区画风好像有点不对……   夏一阳噎了一下,他想了想,没打算继续聊,毕竟这是个学习直播间,于是压低声:“不聊天,我开始看书了。”   他很快进入状态,一学就是几个小时,肩膀和后脖子疼才回过神放下笔。夏一阳伸个懒腰,这才又抬眼看直播间,人数竟稳定在一千多。   见他终于动了,评论区又飞快刷起来。   【亲爱的学好了吗?能聊聊天了吗?我听了你的声音这天下午的状态一直很好,这太神奇了。】   【听说这个新人主播声音好听,慕名而来。】   【说说话吧小可爱,给你刷礼物。】   【跟着主播学了一下午,状态竟然意外的很不错。】   夏一阳有点意外,他看了眼时间,快到和宴云景约定晚饭的时间了,于是歉意地对大家说:“抱歉大家,我马上下播了。”   想了想又道:“以后的直播都在下午,明天有机会再聊天,大家再见。”   说罢准备关闭直播,忽然瞄见一条快速闪过的评论。   【错觉吗?主播你给我的感觉真的很熟悉,声音总让我想起一位故鸟。】   夏一阳愣了一下,立刻关闭直播间,发呆几秒后起身活动筋骨,离开房间准备去找宴云景,拉开门正好看见准备敲门的对方。   视线相撞,夏一阳微笑:“去吃晚饭吗?”   宴云景放下手:“嗯。”   两人并肩外出,路上,夏一阳把填好的表递给宴云景,问:“是博士给我做检测?我是鹦鹉的事情,他会知道?”   宴云景:“他看了检测结果大概能猜到。”   “哦。”夏一阳收回目光,思索片刻,“宴云景,还记得咱俩刚落在荒星上的时候吗?”   宴云景看向他。   “我那会儿其实很怕你不信任我。”夏一阳坦言,“毕竟我有很多事没法跟你解释清楚,不过现在,我没那么担心了。”   “……”宴云景沉默片刻,目视前方,“我身边的那几个人,都值得信任。”   “我没有怀疑他们的意思。”夏一阳笑了笑,“只是有感而发。”   说完又问:“还有几天就要考试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模拟考场?”   “明天。”悬浮车缓缓下降,宴云景解开安全带,侧过头,“上午带你去开模拟场地,下午云鸽不是要给你上指导课?”   夏一阳点头,“中校说改成线下了,因为有很多后辈来请教。”   宴云景问:“地点?”   “主星军校分区。”夏一阳回答。   “要我送吗?”   “不用,云鸽中校带我一起过去。”夏一阳扬了扬眉,“等你有空,再给我讲讲你的经验吧。”   宴云景:“嗯,那结束了告诉我,去接你。”   说完便下车,副驾驶上的夏一阳愣了下,也推门下去,和宴云景并肩走向预订的餐厅。   晚饭后回到实验室,稍作休息,又跟随宴云景前往实验区找罗林博士。   “晚上好陛下,还有这位小甜心。”罗林菲尼挑着眉看夏一阳,眼里满是期待与莫名的热切,“跟我来吧,我保证把你的身体状态查得精准无误。”   夏一阳上前一步:“麻烦博士了。”   “真是嘴甜。”罗林博士单手压着夏一阳的肩膀,回头朝宴云景微笑一下,便带着夏一阳往里走。   这边,宴云景没有在原地等,而是去了旁边的实验室,在罗林的工位上坐下。   他手指摩挲着腕上的光脑,很快光屏投射出来,传出帕尼管家的声音:“陛下,这是下午阳阳直播间的录屏,已经为您调试到最清晰的画面,定位到阳阳说话的时间段。”   办公室门紧闭,偌大空间里响起男生清润的嗓音,即便是在生气,话语也毫无威慑力。   没有跳过,一直听完,宴云景才不动声色地关掉光屏,用一个不常用的账号关注了夏一阳,并向他的后台打赏了十万星币。   这是他思索后的打赏,不过帕尼管家还是提醒:“陛下,十万似乎有些多了。”   宴云景皱眉:“多了?”   就在经验丰富的帕尼管家想着该如何向这位富有的一国君王解释,十万星币对普通星际人民意味着什么时,办公室门突然从外面推开,大口气喘的罗林博士出现在门口。   罗林脸上是激动与兴奋,拿着报告单的手指都快颤抖起来,他身后,夏一阳歪着头看向里面的宴云景。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罗林惊叹,理智让他稍微镇定,他转身看了看外面走廊,伸手拉过夏一阳,把人带到办公室里,又小心翼翼关上门,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低头又仔仔细细的看检测报告:“这是奇迹!是上帝给我们的恩赐,阳阳你就是个大宝贝!”   说着就要张开双臂去拥抱夏一阳,被已经起身走来的宴云景伸手推开。   夏一阳被宴云景拉到身边,站稳后,他挤出个笑:“没这么夸张吧?”   “不不不,这不是夸张!”罗林博士没拥抱到夏一阳也不尴尬,双手紧紧捏着报告结果,“你们以为我震惊的是阳阳是治愈系这件事吗?陛下,您之前已经当面跟我说过了,我早有心理准备!这几天我一直劝自己,就算检测结果出来,阳阳不是治愈系,我也能接受。但现在!”   他把报告递给宴云景,用近乎狂热的眼神盯着旁边的夏一阳:“阳阳不仅是治愈系,还拥有比那些晶石果实纯度更高的精神力!等级也达到了S,根据报告显示,还有稳步提升的空间!”   “好小子!”博士抱不到人就上手揉,双手捧着夏一阳的脸又搓又揉,惊喜得像自己得了个大宝贝,“你这样还考什么军校?!军校各个部门铁定争着抢着要你!让我想想,首个治愈系人类,阳阳你可以选择去指挥部,将来做一名指挥官,不仅能统领各大军队,还能治愈那些精神纷乱的家伙!”   博士越说越激动:“这太好了!有了你,我再不用担心那些精神力随时爆炸的家伙们了,你就是我的救星!”   夏一阳被搓得话都说不清楚,伸手去抓博士的双手,勉强拉住并扯开:“博士你冷静一下。”   博士冷静不下来,又是宴云景伸手把人推开。他低头仔细看着那份报告,目光落在夏一阳身上,问:“军校还考吗?”   “当然考啊。”夏一阳毫不犹豫地回答,“为什么不考?我都努力这么多天了。再说,我走捷径那不是破坏规则吗?”   宴云景将报告还给博士:“这件事不许跟任何人说。”   “为什么??”罗林博士震惊,“不是,阳阳,你不用吃那个苦啊,考军校可没那么简单,尤其是二轮和三轮的考核,那都是要前往实地进行战斗的,你很可能会去原始森林那样的地方和其他学生抢夺积分,要面对虫子和异形!”   “可是博士,如果进入军校都要走捷径和享受优待,那我为什么要进呢?那可是军校啊。”夏一阳反问。   这话让罗林噎住了,他伸手抓了抓头发,叹息:“好吧,是我激动过头了,你说得对。”   但他还是有点可惜:“陛下,阳阳的治愈系能力,您就打算这样瞒着?”   “你觉得,公布和瞒着,哪个更好?”宴云景不答反问。   “……这…”罗林好几秒后才摇头,“算了,或许您说得对,如今太多人心思不轨,还是瞒着为好。”   接着又看向夏一阳,温声道:“那么阳阳,你有这宝贵的治愈能力,以后可千万要帮帮我啊。”   宴云景带着人往外走:“这不是他的义务。”   “陛下您也太小心眼了。”罗林博士跟在后面,“您知道的,我一个人要应付你们好几个人的精神力纷乱,我很累的好吗,而且还总有几个军官不太听从医嘱,我的意思是,我在暗示您给我找一个帮手,如果是阳阳的话,那最好不过。”   “如果你不想这么快失业的话,就回去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宴云景走出办公室,停下,看着还站在里面的罗林,面无表情的伸手将门拉上关闭,牵着夏一阳的手朝外走。   身后,罗林打开门出来,又气又笑:“有您这句话,我绝对坚守岗位!”   宴云景不语,倒是夏一阳回眸看了看博士,挥挥手以示告别。   在无人的通道,两人并肩往外走,他又瞄一眼对方:“我的能力,会给你造成麻烦吗?”   宴云景停下,看他:“不会。”   夏一阳又问:“是因为担心有人多想?还是什么?”   “治愈系能力本身就吸引大批人,晶石果实对他们来说甚至比金钱财富还重要。”宴云景,“在你还没完全安定下来或者拥有一定自我保护能力前,最好不要公之于众。”   夏一阳听完,言简意赅地总结:“所以我算是个稀有物?什么人都可能吸引来?”   宴云景点头:“是这样。”   “那我就更得变强,能足够保护自己。”夏一阳说着抬头,对宴云景笑,“所以云景长官,你现在是在保护我吧?”   这是从荒星回来以后,夏一阳再次称呼宴云景为云景长官。宴云景缄默片刻,忽然说:“夏一阳,二轮和三轮考试,是罗林说的那样,你不怕?”   “为什么要怕?”夏一阳疑惑,“与我一样参与考试的学生那么多,他们也都会遇到同样情况,而且,我可是直面过阿列囚和很多异形虫子的人,没什么好怕的。”   “嗯,你很厉害。”宴云景没吝啬夸奖,又问,“夜宵想吃什么?”   夏一阳一听吃的就来劲,刚想张嘴报菜名,忽然顿住,眯眼看着准备点餐的宴云景:“云景长官,你最近好像一直在改善我的伙食,怎么不克扣我的饮食了?”   宴云景抬头:“我什么时候扣过你的饮食?”   “荒……”夏一阳忽然安静,仔细想想那的确不算克扣,只能算安排,于是微笑摇头:“没有,我记错了。”   而后又问:“可最近每天吃饭的次数也太多了,我们才吃完晚饭啊。”   而且每次正餐,宴云景都带他去外面的餐厅点滋补的菜,量大管饱,蛋糕水果等饭后点心也会定时送到他房间,一天下来夏一阳能吃掉很多东西。   “你不让我管理体重了?”夏一阳问。   “不了。”宴云景再度低头,点了几份夜宵,“我收回之前的话,你不用控制饮食,身体养好再考虑其他。”   “我又没生病…”夏一阳嘀咕,又问,“那鹦鹉形态怎么办?”   “胖点就胖点。”宴云景说,“我会定期带鹦鹉形态的你去做健康检查,必要时,以鹦鹉形态锻炼。”   夏一阳苦涩,扯出个无奈的笑,头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对方的肩上:“你这和让我人形锻炼有什么区别呀云景长官——”   头发丝扫过脖子,痒痒的。宴云景视线动了动,伸手托着夏一阳的肩膀,嗓音其实并不严肃:“没得商量。”   “好吧。”夏一阳还是靠着他,笑嘻嘻道:“听你的。” 第47章   吃完夜宵, 夏一阳回到自己房间,他盘腿坐在地毯上,面前是浅色矮桌, 趁有空又看了会儿书。   时间悄然而过, 窗外夜色渐深,冷风吹得窗纱往里飘动,只穿了件单衣的夏一阳感到一丝寒意,于是起身活动肩颈,踩着柔软的地毯去关阳台处的落地窗。没了冷风,屋内很快暖和起来。   夏一阳收拾桌面, 从衣柜拿处衣服去浴室洗了个热水澡,随后回房关灯睡觉。   深夜, 隔壁房间, 宴云景还没休息,即便不在办公区, 也不耽误他处理事务。光屏展开放大投射在身前, 上面展示着白天苏利时线上审讯坦杰仑的视频记录,旁边的区域则是南部战区目前的情况。   光脑里传出帕尼的声音:“根据苏长官提供的文字和视频审讯记录,坦杰仑拒不承认认识那个图案, 陛下, 苏长官向您请示, 明天是否接着审?”   宴云景的视线停留在播放的视频上。画面是荒星上搭建的军部审讯室,许久未见, 坦杰仑苍老了许多, 他双目赤红,不看审讯人员,一直盯着镜头。无论是之前采用试探的方式, 还是后来直接审问,都没办法撬开他的嘴。   宴云景挪开视频,全方位展开南部战区图,嗓音散漫:“不用了,让他把坦杰仑调回去,继续执行三十年刑期。”随后便查看起战区情况。   帕尼不再出声,房间安静下来。不久,宴云景关闭战地图,打开罗林发来的电子档体检报告。银蓝色巨型光屏上,是夏一阳更准确的身体数据,以及那张填写的体检前数据采集表。   宴云景没有快速浏览,他仔细看过每一条指标,最后视线停留在夏一阳自己填写的基础信息上。   夏一阳,身高175,体重56kg,年龄20。   才二十岁吗?   宴云景陷入沉默,随后视线移向罗林给出的体检报告。   身高174,体重54kg,年龄检测结果参考区间为18 - 20。   宴云景顿时皱眉,对比两份结果,差别虽不大,但为什么体重比夏一阳自己填报的还轻了四斤?这可不算好消息,也就是说,在确定夏一阳有过不是鹦鹉形态的“曾经”的前提下,从两人相遇至今,竟一直在瘦?   他反复看了几遍检测报告,保存关键词,关闭报告单,在心里构思该如何制定养身计划。   才二十岁,在如今的帝国,二十岁就还是个小孩,是该上学的年纪。   宴云景眉头紧皱,关闭光脑,揉了揉眉心,刚准备起身喝水,房间门忽然被敲响,很缓很轻的两下,节奏带着试探和小心翼翼。   他脚步顿住,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于是也不去喝水了,转身大步朝门走去,伸手拉开门,果然看见是夏一阳站在外面。   刚要问怎么了,立刻发现夏一阳状态不对。宴云景眼神一暗,单手托起对方的下巴,手指抵着将脸往侧边推了推,看清楚夏一阳脖子上大面积的红斑,蹙眉:“这是怎么回事?”   夏一阳脸偏着,眼睛还望着宴云景,又很想伸手挠脖子,“刚睡着很热,醒来感觉又热又痒,可能是过敏了。”   宴云景另只手抓住夏一阳的手腕:“别挠。”   旋即呼唤光脑,“帕尼,你在实验室?”   光脑闪烁:“在的,陛下,不过帕尼得提醒,博士他们都下班了哦。”   宴云景拉着夏一阳进自己房间,对帕尼说:“把实验室里抗过敏药和舒缓试剂带过来。”   光脑里的管家应声,又问:“需要带上一些擦拭皮肤的软膏吗?帕尼知道博士那里有。”   宴云景视线再扫过夏一阳的脖子:“嗯,带过来。”   随后他把夏一阳带到沙发,问:“你有过敏史?”   夏一阳摇头,实在痒得难受,双手却被宴云景抓着,只能忍耐:“我以前没过敏过。”   “白天没事?”宴云景问。   “嗯,没事。”夏一阳点头。   宴云景沉默片刻,说:“可能是夜宵里的东西。今晚先用抗过敏药和舒缓剂,你明天安排很满,晚上回来我让罗林给你做过敏原检测。”   “好。”夏一阳动了动身体,低头看着宴云景的手,“可以松开吗?我保证不挠。”   宴云景看他片刻,松开手,却没去旁边坐,而是低头看着那片绯红的脖子。   整片红斑,让原本很白的皮肤显得有些可怜,红色往下,蔓延到衣领里面。   “身上也有?”宴云景问。   夏一阳捏玩着自己的指骨,闻言点头,发顶上那一撮头发也跟着轻轻晃动:“有。”   他又苦中作乐地笑了下,“我刚睡觉的时候觉得热,醒过来还以为是房间开了暖气,要不是摸到身上一片斑驳,说不定会接着睡过去。”   “……”宴云景看着他,“过敏严重了可能引起哮喘。”   夏一阳愣了愣,抬眼,看见对方神色闪过一瞬凝重,似乎还有一些微不可查的自责。他刚要开口,房间门被敲响了。   是帕尼管家,他来送东西,和夏一阳打了声招呼便离开。   门关闭后,宴云景去岛台接了杯水,把抗过敏药和水递来。夏一阳双手接住正要吃,瞥见对方从一个小盒子里拿出一份注射剂,他立刻看见注射剂的针头,身体猛地僵住。   “这、这是要给我打针?”   宴云景没抬头,调整试剂:“嗯,舒缓试剂能让你减少皮肤痒意。”   “……”夏一阳脸色刷一下白了,“不了吧,我其实没多痒,吃抗过敏药应该就没事了。”   宴云景闻言停止手里的动作,抬头望着夏一阳,发现对方的脸色和刚才不太对,他沉静几秒,放下手里的东西,把盒子盖上遮主注射剂,放去旁边:“那就先不注射,用软膏把过敏的地方擦一遍,情况不好的话,再考虑舒缓试剂。”   夏一阳心里暗暗的松口气,他将手里的抗过敏药吃下,放下水杯,准备去拿那些软膏:“那我自己回房间去擦药,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你能擦到背上?”宴云景问。   夏一阳思考几秒,诚实摇头:“不能。”   而后又说:“但是我可以找帕尼先生。”   宴云景:“…………”   看着夏一阳又要伸手去摸那几盒软膏,宴云景直接将软膏拿走握在手里,起身,用不容拒绝的声音:“今晚就留在我这里,我给你擦药,你现在过敏症状不算轻,必须要有人看着,必要时我给你注射舒缓剂。”   “可是帕尼先生也……”   “他不能,”宴云景打断他的话,“去房间里,把上衣脱了。”   夏一阳只得打消回自己房间的念头,又偷偷瞄了眼桌面上那让他忌惮的注射剂盒子,喉结动了动,盯向宴云景:“我们说好了,只要我状态没问题,就不用注射剂。”   宴云景:“嗯,答应你了。”   “那好吧。”夏一阳趿拉着拖鞋走向宴云景房间,一进去就闻到熟悉的淡香,正是宴云景身上平常的气息。   这房间格局和装饰与他的房间如出一辙,夏一阳猜测这大概是实验区域统一配套的。   他进屋后左右打量,打算去单人位沙发上坐,宴云景随后进来,直接对他说:“去床上趴着,先给你擦背上。”   “……”夏一阳脚步一顿,轻轻“哦”了声,认真想了几秒后问:“不会把你的床弄脏吧?”   正在拆软膏盒子的宴云景抬头看他一眼:“你没洗澡?”   “当然洗过啊。”夏一阳,“我是说,擦的药万一弄到床上,会弄脏床单。要不我就站着,你给我擦完我回自己房间……”   “夏一阳。”   夏一阳立刻合上了嘴,对着满眼认真的宴云景眨眨眼。   “你今晚就留在这里,”宴云景再次强调,“别想着回去。”   “……”夏一阳定了定神,点头:“好,我不说了。”   盒子拆开,空壳扔进垃圾桶,宴云景朝他走来:“脱上衣。”   穿着浅色睡衣的夏一阳犹豫两秒,双手捏在衣服下摆,往上一捞,脱掉了上衣。衣服领口把头发带得更蓬乱了,他拿着衣服,又有些不自在:“那我趴你床上了啊?”   映入眼的是一片白晃晃的皮肤,上面布满成片的红色,从脖子往下,经过锁骨,一直蔓延到胸口,有着些许线条感的小腹上也分布着几块红斑,上面还有不少抓痕。   宴云景缓缓皱眉,应了一声,看着对方转过身,背上同样一片糟糕,尤其是肩胛骨的位置,那是夏一阳能展开翅膀的地方,聚集着大片红斑。   脱了衣裳后身上有些凉,夏一阳趴下,头枕着双手,偏着脑袋问:“背上应该没多少吧?”   宴云景坐在旁边,看着没有一处完好的背,不答反问:“挠过身上?”   “唔,”夏一阳,“可能是刚睡迷糊的时候挠的,真不是故意的。”   宴云景没说话,用棉签取了药膏,涂抹在夏一阳背上。   冰冰凉凉的触感袭来,夏一阳忍不住打了个激灵,许久没露出来的耳羽一下冒了出来。他惊讶地眨眨眼,趴着也不好放耳羽,奇怪的是这会儿竟然不能收回去。   “别动。”宴云景的指腹轻摁了一下他的后颈。   夏一阳像被下了定身咒,瞪圆眼睛,绷紧唇线,还真就不动了。   背上划过的冰凉触感,掀起一阵痒意,他心脏莫名发涨。不知不觉间,那对耳羽慢慢收拢,贴着脸,把眼睛和侧脸都遮住。   房间里静极了,没人说话,只能听见呼吸声。夏一阳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竟有点紧张,他一直用耳羽挡着视线,忽然感觉周身暖和起来,张了张唇,小声问:“你开暖气了吗?”   “嗯。”宴云景垂着眼,目光在那对洁白耳羽上扫过,落在耳羽下微张的唇上,片刻后移开视线。   又是一阵静默。夏一阳的视线被自己挡住,其他感官就更敏感,尤其是背上的感触。尽管宴云景用的是医用棉签擦药,但对方凉凉的手时不时会碰到他的皮肤,每次接触的感觉仿若都被无限放大。   这太奇怪了,他轻轻合上嘴唇,抿得紧紧的,想找点话题转移这莫名的紧绷情绪:“现在几点了?”   宴云景问:“出来的时候没看时间?”   夏一阳轻轻点头:“嗯。”   于是宴云景看一眼腕上的光脑:“凌晨一点。”   夏一阳问,“都这个点了,你还没睡觉?”   回想起刚才在看体检报告,宴云景不动声色地应道:“工作上的事。”   “你又熬夜了。”夏一阳的闷声问,“云景长官,回来这么多天,你天天都熬夜吗?”   “不是。”宴云景垂着眼,捏着取了软膏的棉签,轻轻扫过夏一阳腰部,目光落在那肉粉色的胎印上。   那是个像桃心的胎记,不大不小,在白皮肤上,像是绽开的小花。   宴云景的目光在胎记上停留了稍久,眼底情绪难辨,再抬眼时,发现趴着的夏一阳猛地缩了下身体。   棉签碰到了他最怕痒的地方。   不过他也只是缩了一下,大概是忍着,又绷着不动了。   宴云景眼底平静,心里却泛起一丝连自己都诧异的恶趣味,但他没顺势再去逗弄,而是撤回手,对趴着一动不动的夏一阳说:“可以坐起来了。”   夏一阳没有立刻动,先悄悄松了口气,才抽出压在头下的手,胡乱摸索支撑的地方,不小心碰到了宴云景坐在床上的腿。   他立刻松开,惊得坐起来,慌乱地放下遮挡双眼的耳羽,愣愣地看着对方。   此时两人面对面坐着,距离不算远,对方也在安静地看他。   因为趴久了有点难受,夏一阳胸膛微微起伏,身前皮肤看起来更红了。他下意识避开视线,“谢谢,剩下的我自己来吧。”   宴云景放下手里东西,把托盘里的医用棉签和剩下的乳膏递给他,起身往外面走。   感觉到床垫起伏,夏一阳一愣,追着对方看:“你去哪?”   宴云景停下,回头:“不介意我看着?”   “……”夏一阳上下唇碰了碰,不再说话。   “我去外面,药擦好了叫我。”宴云景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夏一阳这才回过神。他静坐了好片刻,耳边似乎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今晚这是怎么了?   他深吸一口气,赶忙拿药膏和棉签给自己擦药,身前擦完擦腿上,这一番下来花了些时间。   房间开着暖气,皮肤上的乳膏很快就干了。他穿好衣服开门出去,看见单人位沙发上坐着的宴云景。对方双手环抱,坐在仅开着一盏灯的位置旁,昏暗屋子里,宴云景身处在鹅黄色灯光下,微低着头,双眼阖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夏一阳脚步顿住,下意识放轻动作,他缓步走过去,低头看着沙发里的宴云景,又慢慢蹲下,双手放在膝盖上,仰头望着微低着头睡着的人。   就这么看了好一会儿,竟看出了神,不知不觉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到对方额头前散落的金发,等回过神时,已然对上宴云景睁开的眼睛。   两人无声对视,那双狭长漂亮的红色眼眸,似有魔力般拉扯着夏一阳,他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近乎只有气息:“宴云景,你好好看啊。”   宴云景沉默地看着他。   几秒后,夏一阳终于彻底清醒,猛地收回手起身,蹲久了双腿早就发麻,刚站起来就又软了下去,被宴云景双手接住。   夏一阳的膝盖抵在对方双.腿间的沙发上,腰上被一道巧力轻轻托举。他双手下意识按住对方双肩,低头,近距离看见那张放大的脸。   一阵沉默,他动了动身体,往后退。宴云景松开他的腰。   脚还是很麻,勉强能站稳,夏一阳眼睫快速扇了几下:“抱歉把你房间占着,你快去睡觉吧。”   宴云景起身,低头问:“能走吗?”   夏一阳笑了下:“我等会儿就好,你去睡觉,我好了自己回房间就行。”   “……”宴云景沉默,而后无声叹息,“这是今晚第三次了,夏一阳。”   夏一阳微愣,双手背在身后,那种奇怪的感觉又涌上来。他低了低头,偏着眼睛看向别处:“我已经没事了,我待在这里,你不方便睡觉。”   “为什么不方便?”宴云景问他,“我们在荒星上更恶劣的情况都经历过。”   “我……”夏一阳竟无法反驳,毕竟说起来,不过是躺一张床上睡觉而已,荒星上两人连废楼里的石头床都一起躺过。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点头:“不好意思啊。”   “你不用道歉。”宴云景对他说,“这件事是我疏忽。”   夏一阳茫然抬头:“这和你没关系呀,是我自己……”   “好了。”宴云景眼里映着暖色灯光,似乎将那冷冰冰的眼睛都染得温暖了许多,“别说了,去睡觉,明天还有很多事做。”   “哦,好。”夏一阳点头。   “脚还麻?”   “不了。”   两人一前一后,夏一阳跟在对方后面进入房间。进屋后关上门,宴云景将外套脱下挂在衣架上,夏一阳站在床边不动。   他看着穿着灰色常服的宴云景绕过去,掀开床那边的被褥,又抬头看他:“愣着干什么?”   夏一阳摇头:“没。”   只有一床被子……   他掀起被子一角,躺上床盖好,规规矩矩地平躺,身旁床垫下陷,宴云景也躺了上来,那窸窣的动静莫名的撩着他的神经。   其实这床很大,比荒星实验所里两张拼合起来的床还宽敞,被褥也宽,中间甚至还能再躺一个人,空间十分充足。   夏一阳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待身旁的动静停歇,灯也熄灭,渐渐的,他开始能听见宴云景沉稳的呼吸声,仿佛自己的呼吸也与之同频。   没过多久,对方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   夏一阳轻声回应:“好多了。”   “嗯。”宴云景接着说,“后半夜要是不舒服就喊醒我,别硬撑。”   夏一阳:“好。”   室内再度安静。夏一阳下意识又去捕捉宴云景的呼吸声,本应感到紧张和不习惯的他,却在这富有节奏且充满安全感的声音里,渐渐有了睡意。   一人睡着后,另一人却毫无睡意。黑暗里,宴云景睁开双眼,静静地凝视着漆黑的上空。   不知过了多久,身旁原本安静熟睡的人动了动,慢慢靠近,随后脑袋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扫过脖子,带来羽毛轻挠般的痒意。   那双耳羽仍没收回去,时不时贴蹭过宴云景的脸。   夏一阳睡觉闹腾,在荒星的时候,宴云景每早都会早起,给对方盖好被子,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也正是因为他清楚夏一阳睡觉闹腾,这次两人又盖着同一条被子,所以他知道,对方肯定会靠过来。   宴云景闭上双眼,侧过头,鼻尖轻抵在夏一阳的额头上,渐渐地也有了困意。   *   次日晨,皇甫凛和云鸽一大早就来到办公区。   皇甫凛大大咧咧地跨门而入:“陛下,昨晚我们听博士说了,他激动得找不到人倾诉,只能跟我们——”   话刚说一半,发现办公区里面没人,他愣了几秒,下意识扭头看向学习区,挑了挑眉:“呦,两人都还没来呢。”   他一边耸肩,一边伸手搭上云鸽的肩膀:“你说这事儿,小家伙没来倒正常,陛下怎么可能会晚点?真是稀奇,要不我去看看?”   云鸽正低头看文件,抬手拍了下他的手背:“让你去你敢吗?”   “我不敢叫陛下,叫那夏一阳那小子起床还是没问题的。”皇甫凛凑过去,压低声音,就差把心里那点儿猫爪似的好奇心说出口了,“云鸽,你不觉得奇怪吗?”   云鸽停下手中的事,侧过头挑眉看他:“想说什么?”   “就是……”皇甫凛努力组织措辞,“你什么时候见过陛下对谁这么温柔了?”   云鸽还没来得及说话,实验室的门再次打开,苏利时风风火火地走进来。他掀起眼瞧了瞧两人,见怪不怪地提醒:“两位军官,上班时间公共场合禁止谈恋爱。”   说完便朝陛下的位置走去,“陛下,这是昨天审讯的——”   一抬头没看见人,猛地顿住,眯起眼回头,看向那边面带笑意的两人。几秒钟内,苏利时脸上闪过困惑、恍然和复杂的神色:“陛下这……很罕见啊。”   三位军官围在一起讨论,想着应该去叫一下,毕竟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这时帕尼管家从内部优雅地走出来,礼貌地向三位军官道了早上好,然后闲情逸致地朝着旁边的办公区域走去,准备收拾凌乱的桌面。   三人的视线跟过去,又收回来互相对视,紧接着朝帕尼管家走近。   “管家先生,陛下今早还没起来呢?”皇甫凛的八卦味儿藏都藏不住。   “是啊,陛下昨晚睡得很晚。”帕尼温和地说,“请允许他多休息一会儿,帕尼看了今天的行程,陛下还能再休息半个小时。”   “昨晚?”苏利时皱眉。   “很晚?”皇甫凛挑眉。   只有云鸽还算冷静,他无奈地打断那两人可能在脑海里浮现的各种想象画面,问:“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是的,昨晚阳阳过敏了。”帕尼温着嗓音,“陛下已经给他擦过药,也吃了抗过敏药,现在应该没事了。”   听是夏一阳出了事,三位军官一改面色。   苏利时来回踱步:“怎么忽然就过敏了?是不是抵抗力太差?还是吃了什么东西?”   云鸽拍拍他的肩膀:“别着急,不是已经没事了?等阳阳醒了去找罗林博士看看。”   “那小家伙还真得好好锻炼一下身体了。”皇甫凛蹙眉,“不行,我得给他制定个健身计划,这样的身子板哪能行?”   就这时,刚好进入办公区的罗林菲尼听说夏一阳过敏了,大惊失色道:“什么??怎么就过敏了?昨晚上不还好好的吗?”   他也急得来回踱步:“不行不行,他人在哪?还在睡吗?我得去叫醒他,起来再做个检查!”   说着就要往回走,被力气最大的皇甫凛单手拽了回来:“别着急,博士。”   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微笑的帕尼管家:“阳阳在陛下房间?”   “是哦。”帕尼管家点头。   四人:“……”   “咳咳。”罗林立刻站好,整理仪态,“陛下在的话,那应该问题不大了,那就不去打扰了。”   其他三人赞同地点点头。   同一时间,宴云景房间里。   睡得十分踏实的夏一阳睁开双眼,他和往常一样,起床后还没完全清醒,发着呆,视线慢慢聚焦,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近距离挨着的,是宴云景。   夏一阳屏住呼吸,发觉自己正抱着对方,于是瞬间绷紧身体,刚一动,身前的人就醒了。   宴云景偏过头,近距离放大的脸看过来,夏一阳一动不敢动。   两人躺在同个枕头上,盖着一床被褥,他还双手双脚把人锁着。   就这样互相盯着看了几秒,夏一阳眨眼,笑一下:“早啊。”   嗓音有些哑,声音挠耳朵。 第48章   打完招呼, 夏一阳尴尬得脸都快僵了,又勉强挤出声干笑,手脚僵硬地松开, 往后默默翻滚两圈, 因为视线被还没收回的耳羽遮挡,一个没注意,直接滚下了床。   随着“扑通”一声巨响,人掉了下去,一根羽毛腾空飘起,又晃晃悠悠地落下。   盖在宴云景身上的被褥被那边掉落的力度拉扯了一下, 被窝那边的温度空了,他静止几秒后起身, 低头看着头卡在床和床头柜缝隙里的夏一阳。   夏一阳鼓着眼睛望着上方, 懵了好几秒,手在地毯上乱摸, 试图找个支撑点起来。可他掉落的这姿势太刁钻, 一条腿挂在床上,还缠着被褥无法动弹,另只手挤在床边缝隙里, 仅靠空着的手根本撑不起来。更尴尬的是, 他的头好像卡住, 动不了了!   那对耳羽缓缓扇动,时而遮住视线, 时而展开, 可因为空间有限,又无法完全展开。   他挣扎无果,眼珠子滴溜滴溜转, 看见宴云景半个身子从床上探来,对方低头看他片刻,问:“起不来?”   “……”夏一阳抿了抿唇,脸莫名有点热,嗓音可怜,“你帮我一下……”   旋即便听见上方的人轻轻笑了一声,嗓音是清晨独有的沙哑,携着些懒散。   夏一阳竟然不自觉听脸红了,视线胡乱瞟,落在对方喉结上。   此时宴云景穿的灰色棉质单衣,领口不像军服那么高,脖子完全露出来,还能看见些锁骨,笑的时候,喉结轻轻滑动,看得夏一阳心里莫名燥热。   他忙用耳羽挡住眼睛,能动的那只手在地毯上乱摸,“你别笑了!快救救我!!”   难得听到宴云景笑,还是在这么尴尬的情况下,一向能控制情绪的夏一阳有点表情失控。脸上的红甚至染到了洁白的耳羽根部,泛起浅粉。   宴云景并不是在嘲笑他,那一声里更多的是无奈,夏一阳自然听得出来。他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床垫动了动,随即是拖鞋走近的动静。   宴云景过来,双手架住他的手臂,轻而易举将他从缝隙里救出来,并且就这样双手托举着他转了身,不把他放下。   “………”   夏一阳松开耳羽,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又低头看看自己悬空垂着的双脚。   虽说现在和宴云景视线齐平了,可这状态,多少让一米七五的他有点自尊受伤。   夏一阳冲宴云景眨眨眼:“可以放下我吗?”   于是他被放了下来。双脚着地后,下意识在地毯上踩了两脚,又仰头看看宴云景的头顶。   刚才也算体验了一把一米九的身高……   “身上还不舒服吗?”宴云景问,把拖鞋拿过来放在他身前,站直后,视线在他脖子上扫了一圈,红斑已经淡了很多。   “没感觉痒了。”夏一阳穿上拖鞋,道了谢,瞄了眼昨晚睡过的床铺,赶紧压下心里渐渐滋生的奇怪情绪,“几点了?”   宴云景看了眼光脑,“马上八点。”   “什么??”夏一阳震惊,“这么晚了?”   说着转身就往外面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来围着床铺把被褥整理好,仰头发现宴云景双手环抱靠在一旁看他。   夏一阳着急,上前去拉宴云景:“你怎么不着急呀?今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只穿着单衣的宴云景就这样被夏一阳拉去门处,见对方就要伸手拉门,他反手握住夏一阳的手腕往后轻扯了一下,人立刻被拉了回来倒在他身上。   夏一阳茫然,仰头看着宴云景。   “你让我就这样去工作?”宴云景低头问他。   夏一阳赶忙收回目光,回身看看宴云景的穿搭:宽松浅灰色单衣,宽松长裤。   很居家,很帅,但不是工作时的风格。   于是他微微一笑,按着宴云景的肩膀帮他转身,小心翼翼地往里推,“你去换衣裳,我先回自己房间了。”   宴云景被推了两步,停下转身,看着像溜走一样去开门的夏一阳,目光落在他那没收回去的耳羽上。刚要出声,夏一阳自己反应过来了。   他面朝门,低着头,手放在门把上一动不动,站了大概一分钟,才转过身,可怜地看着宴云景,“我耳羽收不回去了,怎么办?”   宴云景早猜到了,无奈叹气,“可能是过敏引起的,我们住的这里,除了那几个人不会来别人,你可以出去走动。”   “先去换衣服。”宴云景看着夏一阳那对因为焦灼慢慢收紧贴着脸的耳羽,“等会儿带你去找罗林。”   夏一阳深思两秒,“那,我们上午的模拟场地训练?”   “有时间去。”宴云景说,“去换衣服。”   “好吧。”夏一阳点头,这才开门出去。   另一头,办公区内。   “……”   四个人各自忙碌着,室内安静得有些诡异。苏利时时不时看看时间,刚过半小时就坐不住了,立刻起身呼唤帕尼管家:“管家先生,陛下他……”   话还没说完,办公区的门开了,身着军服的宴云景走了进来。   四个人加上一个机器人,同时停下手中的事看过去。只见宴云景走进来,却不见夏一阳。   罗林博士着急地问:“陛下,阳阳呢?”   宴云景停下,偏过头,视线往后挪了一点。   四人疑惑,不多时,宴云景身后慢慢探出个脑袋,一对洁白的耳羽展开,露出夏一阳的笑脸:“大家早上好啊。”   在场的人瞬间愣住,只有帕尼管家优雅地放下手中东西,朝夏一阳走去:“阳阳感觉好点了吗?”   见大家没被吓到,夏一阳才站出来。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衣裳,在一群身着深色军服的军官中格外显眼,但更显个子小了。   因为白衣裳,那对同样白色的耳羽便不太突出,乍一看像装饰品,仔细瞧才能分辨出是从两侧发丝里长出来的。   “我已经没事了。”夏一阳对帕尼管家说,随后又小心翼翼观察大家的神色。   皇甫凛眨眨眼,又伸手揉了揉眼睛,眯成一条缝仔细看,然后指着自己耳朵问:“这是戴的护耳套?这天气还没这么冷吧?”   夏一阳张了张嘴,不知如何解释,干脆展开耳羽轻轻扇动两下,说:“不是护耳罩,是……”   他严肃的思考后,确定道:“是我的耳朵。”   一阵沉默,皇甫凛似乎没反应过来,其他三位很快从惊讶中回过神。   云鸽伸手拍了拍迷茫的皇甫凛:“好了,之后我告诉你为什么,别自己瞎想。”   “不是,这怎么回事?”皇甫凛还是很茫然,环顾众人,察觉到微妙,笑了:“好啊,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   随即又转头打量夏一阳,无奈地抬抬下巴:“小家伙,过敏真好了?”   “嗯。”夏一阳点头,“没事了。”   “需要再做个检查。”宴云景看向罗林,“他现在不方便去实验室,你带工具过来。”   罗林盯盯夏一阳的耳羽,点头:“行,在这等我。”   博士暂时离开,工作区内大家又忙碌起来。夏一阳带了书,他去学习区坐下,云鸽和苏利时同时过来。   “早饭。”   “牛奶。”   和往常一样,两位军官把早饭和牛奶带给他,夏一阳双手接过:“谢谢中校,谢谢苏长官。”   两人微笑着,都没急着离开。学习区原本是休息区,卡座和独椅到处都是,两人各拉了把椅子坐下,盯着夏一阳看。   夏一阳瞄了眼那边的宴云景和正在汇报工作的皇甫凛,收回目光:“中校,苏长官,有什么事吗?”   “没有,就看看你。”云鸽微笑,手肘抵着桌面,掌心撑着下巴 ,“阳阳,之前有人跟你说过,你真的很可爱吗?”   啃了一口早饭的夏一阳:“嗯?”   旁边苏利时看了眼云鸽,双手交叉,严肃的问:“你这个……耳羽?不能收回去了?”   夏一阳点头:“是。”   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叹口气,又振作起来笑笑:“应该是过敏导致的,暂时收不回去了。”   两位军官对视片刻,云鸽说:“下午的指导会,我改在实验区进行,到时候阳阳可以在另一间房看,如果耳羽能收回去了,就来主讲会议室。”   “不不不,因为我改地方这不太合适。”夏一阳连忙摇头,“中校你去军校吧,可以的话,给我开个线上的视频就好。”   夏一阳双手合十,眼巴巴地请求:“麻烦你了。”   云鸽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头发,又偷偷滑过耳羽,发现一碰,夏一阳的耳羽就会缩起来,于是撤回手:“没事,其实改在实验区进行,是前两天决定的,已经通知其他学生了,不是因为你。”   夏一阳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云鸽点头,对他说,“所以你别有压力,下午来会议室就行。”   罗林带着工具回来,他把医药箱放在桌上,打开拿出抽血工具。   夏一阳眼尖,一下就看到了针头,脸色瞬间僵硬。   这时宴云景叫走了云鸽和苏利时,围在夏一阳身边的两位军官离开了。他下意识看向那头,宴云景正在处理工作。   “把袖子捋上去,给你抽血。”博士边说边准备东西,“现在实验室人太多,你不方便过去,就没法用免抽血仪器,不过没关系,我抽了带过去检测,效果一样。”   夏一阳唇线绷直,轻轻嗯了声,捋起衣袖露出还带着淡淡红斑的手臂。   “握拳。”博士戴着医用手套的手轻轻按了按他手肘弯曲处的血管。   和前世抽血流程一模一样……   夏一阳本来就慌,这下更紧张了,听到指令就照做,握拳的同时还闭上了眼睛。   正在试探静脉血管位置的博士下意识抬眼,看见的是用那对耳羽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夏一阳。   “……”   罗林短暂顿了顿,没有问夏一阳是不是害怕,而是微微压低声音,温和地问:“我刚才听云鸽中校说要开指导会,阳阳下午也去吗?”   夏一阳闷着声:“嗯”。   “挺好的,我们几个以前是同一届,哦,除了苏长官,他比我们大不少。”罗林找准血管位置,消毒皮肤,“我们那时候,就属云鸽理论成绩最好,连陛下都比不过他。”   被耳羽遮挡的夏一阳缓慢睁眼:“中校好厉害。但是苏长官跟我说,宴云景以前是断层第一。”   “你真可爱,还不忘先夸夸云鸽。”罗林一边陪夏一阳聊天,一边将针头扎进去,迅速接上储血管,“陛下确实每年都是断层第一,因为他每次战斗比赛的积分都能把我们甩一大截,他实战太强了,我们理论再好也比不上。”   “这样啊……”夏一阳想了想,笑了下,“那我想,我以后实战可能要拖后腿了。”   “别这么想。”罗林换下抽满的第一管血,接着第二管,“我听说你在荒星上一个人对付过阿列囚,这很厉害啊。现在那些备考军校的学生,好多连模拟战斗都不敢进,阳阳可别小瞧自己的能力。”   “谢谢博士宽慰,”夏一阳笑着,“但我们还是别比下不比上了吧?”   “哈哈哈,你说得对。”罗林抽出针头,用棉签按住针孔,对夏一阳说,“好了,你自己按一会儿棉签。”   夏一阳一愣,展开耳羽看着自己的手臂,已经结束了。他伸手接过博士手里的棉签:“谢谢博士。”   “不用跟我客气。”博士收拾好东西,提着医药箱对他挥挥手,“不流血了就可以松开,我先回实验室了。”   “嗯,博士再见。”夏一阳目送对方离开,收回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过了片刻,又抬头看向远处,和那边正看向他的宴云景对上了视线。   他怔了下,低头,没发觉自己的耳羽已经出卖了此刻有些小开心的情绪,正轻盈地扇动着。   夏一阳有点高兴,仅仅是因为他刚才顺利且毫无破绽地完成了抽血,连他自己都觉得这种高兴蛮幼稚的,但就是忍不住。   针孔不再流血,他捋下衣袖,扔掉棉签,起身去接了杯水,回来坐在桌前,耳羽还在轻轻扇动。   不久,宴云景处理完手头的事务,遣散了几位部下,起身来到夏一阳这边:“走,去模拟训练。”   夏一阳抬头:“现在吗?我耳羽还没办法收回去。”   “实验区有专门的训练室,去开那边的。”宴云景说。   这时帕尼过来,对夏一阳说:“实验区的训练室很少使用,陛下昨晚就让帕尼去提前启动了,本来还担心久了没用开不了,幸亏成功了。”   夏一阳眼睛亮了亮,起身:“那走吧。”   他今天要进行的模拟,是一轮考试中的操作模拟考试。星帝国的代步工具和战斗器械很多,学生将随机抽取三种进行模拟,无需实际操作。   两人来到模拟场地,宴云景送夏一阳进模拟机舱,问:“需要我进去看着吗?”   “要是以前,我大概会说要。”夏一阳手捧着全息头盔,对宴云景露出自信的笑容,“不过那是以前的夏一阳,现在的夏一阳已经掌握了很多理论基础知识,为了检验我这几天背书的效果,就把这次模拟当作考试。”   他弯着眼眸打了个响指:“你就当是我的考官,怎么样?”   宴云景挑眉:“看来你很自信。”   “那当然。”夏一阳扬起唇角,戴上头盔,“那我进去啦。”   “去吧。”宴云景看着他进入模拟机舱,机舱门关闭后,便前往旁边的观测台去观看。   这次模拟其实不难,宴云景百分百相信夏一阳。在这个过程中,从外面很难通过观测台准确看到检测经过,他只需留意机舱模拟过程不出意外就行。   不多时,云鸽给他发来消息,称下午的指导会,顾承申请参加。   宴云景蹙眉,问:这不是考入军校的指导会吗?他来做什么?   云鸽很快回复:二三轮实战考试,会有军校高年级学生参与,这次考试修改了考核体系,新生的任务不仅是面对对手和怪物,还要通过高年级学生的关卡,也就是说,顾承算是考核员之一,他来了解考试体系。   宴云景眼神暗沉:这次参与指导会议的学生名单公开了?   云鸽回复:没有。不过,顾承以考核员的名义向我要了一份。   旁边的帕尼管家能感知到宴云景光脑里的对话,得知后无奈地笑了笑。正好此时模拟考核结束,那边机舱打开,掀起一阵气烟。   帕尼管家看过去。夏一阳站出来,摘下全息头盔,露出个漂亮的笑,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心情很好:“我考完了,成绩怎么样?是不是满分?”   管家刚准备夸,身边的宴云景立刻快步朝那边走去,瞬息间秒,脸色绯红的夏一阳突然消失,衣服掉落,被赶来的宴云景接住。   在衣服堆里拱来拱去的小鸟终于钻了出来,疑惑地咕咕几声,仰头看着抱着他的宴云景。   小鸟很疑惑,宴云景倒是冷静,他带着夏一阳去面板上看了一眼:“九十八分。”   旁边帕尼管家拍手:“阳阳真厉害。”   夏一阳难以置信地看着面板上的成绩,仰头惊呼:“不!可能!”   他确信自己每步操作都没出差错,怎么会不是满分?   宴云景调出失分项目,问他:“结束的时候没有按下制动?”   夏小鸟:“……”   着急出来,忘记做结束后的收尾步骤了。小鸟尴尬地咕咕两声,圆润的身体软塌下去,变成一团小鸟饼:“咕……”   “成绩很不错。”宴云景看着几天未见的小鸟形态,手指轻轻蹭过夏一阳白色绒毛的肚子,被轻轻啄了一下。   昨晚那尚存的恶趣味再度涌上来,他用两只手指把鹦鹉翻过来仰躺着,指尖轻轻揉捏夏一阳柔软的胸膛,眼底平静:“怎么突然变回来了?”   肚子上痒痒的,莫名有些舒服,夏一阳爪子朝天动了动:“咕咕。”   “不知道?”宴云景的手指继续蹭小鸟肚羽。   夏小鸟:“咕咕。”   宴云景微敛眸色:“可能还是和过敏有关。”   夏小鸟:“咕!”   旁边的帕尼微笑着,看着这一人一鸟毫无障碍地交流。   夏一阳很想试试能不能变回去,但这里不太合适。于是他用爪子蹬住宴云景戳自己肚子的手指:“云景,房间!”   宴云景点头,对帕尼说:“这里交给你收拾。”   帕尼颔首:“好。”   一人一鸟返回居住区,宴云景把夏一阳连同衣裤一起放在房间床上,转身离开屋子,在外面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坐了片刻,收到了罗林博士发来的血检报告。   过敏原是芒果。   他想起昨晚的夜宵,餐后甜点里正好有芒果。   宴云景眸色暗沉。就在这时,里面房间忽然传来一声响动,随后又安静下来。他立刻起身过去,轻敲门:“夏一阳?”   没动静,宴云景直接推门进去,看见鹦鹉撅着屁股在被褥里扑腾。   他立刻过去,轻轻握住炸毛的夏一阳把他抓起来放在手心:“怎么了?”   夏一阳冷静片刻,站在宴云景手上着急地踏踏爪子。   “变不回来了?”宴云景问。   夏一阳仰头:“咕咕!”   于是接下来,一人一小鸟认真查看了博士发来的检测报告,确定夏一阳是因为过敏引起身体失调,暂时无法变回人类。   小鸟在宴云景手掌上蹲成一团,气鼓鼓地咕了一声。   这怎么办?下午还有云鸽中校的指导会,不去感觉就像损失了一个亿!   宴云景一眼看穿小鸟的心思,想起云鸽刚才发给他的消息,提到顾承也要来指导会……   “想去指导会?”宴云景问,手指又轻轻去捏夏一阳因为生闷气而鼓起来的腮帮子。鹦鹉形态下浅黄色绒毛的腮帮子本就有点像发腮,现在鼓得更圆了。   小鸟闻言,用脸蹭蹭对方的指腹:“想去。”   宴云景“嗯”了声:“我带你去。”   夏一阳有些惊讶,脑袋探高一点:“云景,忙。”   “最近不忙。”宴云景捏玩着小鸟脸,又顺着羽毛、逆着羽毛揉了几下:“算是工作。”   于是,在下午的指导会议上,偌大的会议室内,一众申请参加的学生中,出现了肩膀上站着只黄绿色小鸟的宴云景。   他一进来,喧闹的室内瞬间安静,所有人目光都悄悄追随着宴云景,以及他身上的小鸟。已经坐在第一排的顾承也在看。   宴云景径直走向第一排角落的位置坐下。台上在准备讲解资料的云鸽看见下面的宴云景,和他肩膀上的小家伙,没忍住笑了下。   匆忙赶来的安妮蕾亚抱着一沓资料找位置,发现只有第一排还有空位,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一眼瞥见角落坐着军校目前实力最强的学长顾承,她果断选择其他空位,再看向另一边角落。   安妮猛地僵住,内心叫苦,怎么这边更离谱,居然是陛下?   不过在看到陛下肩膀上那只不停踩爪子的小鸟时,她的眼睛立刻亮了亮,硬是顶着压力选择了宴云景那边的位置,但没敢坐得太近,中间还隔了三个空位。   夏一阳很激动,爪子一直踩个不停。感觉到旁边有人来,扭头看去,吃了一惊,发现是安妮。   不过她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大波浪长发剪短到肩膀处,短发看起来挺飒。   对上视线,安妮和小鸟打了个招呼。夏一阳下意识想回应,小鸟脑袋忽然被宴云景的手指轻轻捏回来。他眨眨眼,又被对方捧在手里,只能看见宴云景的脸。   “专心。”宴云景对他说,“别开小差。”   夏小鸟挺胸:“咕咕。” 第49章   “那么, 一轮基础考核我们就讲到这里,值得一提的是之后的二三轮考试。”   台上,云鸽放下手中资料, 展开光脑面板, 投射到大荧幕上,画面里总共展现了六个地形图。   “今年军校的考核稍作修改,在之前核心基础上加入不少元素,实战地形图新增两个,届时会随机抽取,抽到哪个, 你们就去哪个实地进行积分抢夺。”云鸽着重强调:“是的,是抢夺。今年不像以往, 只猎杀异形积累积分可不行。”   “这一届进入军校的学生有了限额, 为控制核定人数,比赛时间设为无限, 直到赛场上只剩规定范围人数才算结束。”   云鸽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第二轮单人比赛, 积分再多,被其他选手猎杀了,你的所有积分会被他拿走, 同理你也得去抢夺其他人的积分, 如果积累分数只来自单一的异形虫子, 那么抱歉,就算留下来了, 也会被军校刷下去。   “第三轮是团体赛, 随机组队,同理是积分抢夺,但这次获取的积分归小组, 小组成员被猎杀,但同组成员最后获取的积分高过合格线,那么也算合格,反之被猎杀光了的小组淘汰。”   云鸽继续说:“这次考核,规避了捡漏选手的通过可能性,光捡弱小异形捕猎行不通,你们得和其他对手拼搏。而且,这次还设定了高年级军校学生为考核员,战胜他们,获取的分数会高于任何一只异形和同级对手,前提是你们有自信拿下那些学长学姐。”   会议室里一片哗然。云鸽挨个展开光屏中的地形图,这些都是军校设置的实地考核场地,分布在帝国六个不同星球上:凯撒星的原始森林,埃摩森星的地下洞窟,莫爱丽儿星的荒漠,科洛星的海上领域,摩羯克星的峰峦叠嶂,以及尼罗联星的冰岛。   每个场地都看得人胆战心惊,里面散布着帝国军部和军校联合投放的异形和虫子,虽然怪物体内都安装了引爆芯片,能保障学生的生命安全,但受伤肯定是在所难免。   夏一阳在闪过的画面里看到见过的异形,莫爱丽儿星荒漠里的棘毒甲群,还有不少眼熟的虫子。他对这些虫子和异形感触不大,让他警惕的是这六个区域内的地形,不管哪个都很棘手,环境恶劣且地形错综复杂,尤其是森林和地下洞窟,光看画面都觉得压抑。   他暗自祈祷,千万不要抽中这两个之一。   讲解渐入尾声,夏一阳站久了腿麻,干脆蹲下来。他专注的望着荧幕,恍惚间察觉到一道视线,扭头看去,发现那边一角的顾承收回了视线。   他稍感疑惑,又收回视线,心道应该是错觉。   离会议结束不到半小时,快到众人研讨环节,蹲着的夏一阳忽觉情况不对,他猛一下站起来,赶紧用鸟嘴去啄宴云景的手指,会议室太安静,不便呼唤出声,他只能边着急踩踏爪子边轻轻啃咬对方指尖。   好在宴云景和他足够默契,他没啃两下,对方便起身带他离开了会议室。   夏一阳被送回房间,宴云景转身出门关好房门。他着急在床单上来回踱步,不多时感觉上来了,成功变回了人。   趁着时间充足,他迅速套上衣服裤子,随便扒拉一下头发,抱上书和笔记本,戴上手环匆匆出了房间。   看见宴云景等在外面,于是又停下来:“会议还没结束,等会儿还有研讨会,我再过去一趟。”   宴云景:“嗯,去吧。”   “谢谢你,今天麻烦你了,你快去工作吧。”夏一阳快速说完,着急离开,没发现宴云景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晦暗。   然而他走到房间门口又突然停下,倒回来转身,站在宴云景面前:“你有喜欢的东西吗?”   宴云景眼底平静:“什么?”   夏一阳摇头:“就是问问。”   沉默许久,宴云景回答:“没什么感兴趣的。”   “……”夏一阳眉心拧了下,沉思后又问:“那最近有什么缺的吗?”   其实夏一阳想送礼物,他之前考虑过制造神秘感,但又觉得没必要,实实在在就好,所以也就没藏着掖着。   他这几天仔细观察思索过宴云景的喜好,却发现对方好像真的什么都不缺,对什么也都很淡然。   沉静许久,宴云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   夏一阳眨眼:“晚上?或者明天?”   他想了想:“后天考试了,那段时间你好像也挺忙。”   “那就今天晚上。”宴云景,“出去吃饭,地点我定。”   随后抬手把夏一阳头顶翘起来的那一撮头发按下去:“你买单。”   夏一阳缩了下脖子,又往上顶:“好啊。”   商量好后,这才道了再见,转身离开房间。   人都走没影了,宴云景仍看着门的方向。他垂下视线看着刚才触碰过夏一阳头发的手,指尖轻轻摩挲,仿若感受到一股淡淡的阳光青草气息,那是鹦鹉身上独有的小鸟味。   其实刚才稍有破绽,夏一阳明显想送礼物,宴云景没问他钱从哪来。夏一阳也没明说,好像默认了他知道直播的事。   那么,打赏到后台的星币,应该已经被看见了。   其实并不。   夏一阳自从上次下播后就只上过一次直播平台,就是这天上午顺手进去请了下午不直播的假,然后匆匆离开,所以还不知道有人给他后台打赏。   他能有底气请宴云景吃饭,是因为这两天有空就去帮博士的忙。   博士以正规聘用的方式,按小时计费邀请他。夏一阳本想着帮点小忙也无妨,现在还有工资拿,何乐而不为?   小时费三百星币,他没事就去博士那待两小时,目前已经攒下小两千星币了。   小跑着回到会议室,轻轻推开门,夏一阳从后面绕进去,在刚才宴云景坐的位置坐下,对上头的云鸽笑了笑。   对上视线,云鸽严肃的脸上闪过一瞬温和,现场本就安静,此刻仿佛更安静。   第一排角落,顾承顺着视线看过去,发现宴云景已经不在了,此时那里坐着的是浅金色头发的少年,正是上次在实验区中心部门通道外遇见的那位。   顾承眯起眼睛看了夏一阳片刻,又将视线移向云鸽中校,眼底闪过一瞬诧异。   会议结束,进入研讨阶段。云鸽收拾好东西和光屏走下来,为围上来的学生解答问题。   夏一阳过了一遍自己的笔记,也起身朝人群走去。他站在外围等待,低头翻看着手里的笔记。   这时身边一道人影压来,挡住了部分光线,他顿了顿,抬头,看见笑得温和的顾承。   夏一阳安静两秒,点头打招呼:“你好。”   “你好。”顾承收敛了些笑容,扫了眼他手里的笔记,“原来你也是今年报考的新生,很高兴再见到你,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军校四年级生顾承。”   夏一阳看着伸过来的手,静默片刻,腾出只手虚握了一下,又收回来:“顾学长好。”   “叫我顾承就行。”顾承看看他的笔记,“有问题要问中校?能说给我听听吗?”   夏一阳摇头:“不是,我只是想问中校要一份地形图。”   “我可以发给你。”顾承抬起手轻晃腕上的光脑,“加个联系方式?”   夏一阳心里觉得奇怪,但出于礼貌还是掏出自己的手环打开光屏,“怎么加?”   “你告诉我ID号就好,我来申请。”顾承看了眼对方投射出的光屏,又收回目光,“这款手环的功能快赶上光脑了,为什么不直接买个光脑?”   “都一样,我无所谓。”夏一阳报了自己的ID,收起光屏,心想宴云景送什么他就用什么,反正都好。   “你通过一下申请,我把地形图发给你。”顾承看着自己的光脑,若无其事地问,“需要我给你解析这几个地形图吗?”   “不麻烦你了。”夏一阳摇头,接收文件后,对顾承点点头,“谢谢顾学长。”   之后他并未离开,低头浏览地形图,顺便等待云鸽中校。旁边的顾承瞧了他几眼,没再出声,转头去那边收拾自己的资料和笔记。   远处人群角落,安妮探头观察走远的顾承,又看看站在原地的白衣男生。犹豫许久,走过去轻拍男生的肩膀,压低声音:“你好。”   夏一阳循声看去,对上安妮蕾亚的眼睛,他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正经了脸色,装模作样的点点头:“你好。”   安妮贼兮兮的瞧了眼远处的顾承,又压了压声,指着夏一阳的手环:“那个,刚才顾承学长给你的地形图,能给我一份吗?”   说着双手合十:“拜托了拜托了。”   夏一阳本意想直接给,注意到她的视线,于是问:“你不想去找顾学长?”   “当然。”安妮耸肩,低声说,“我听说那位学长性格很怪,而且,他看着不太好相处。”   说着又干笑两声:“我不是说他坏话,其实是我性格的问题,我这人有点胆小。”   夏一阳加了安妮的ID通讯,将地形图发过去:“别说自己胆小,以后我们会面对更可怕的怪物。”   “我打架挺厉害的。”安妮接收地形图,对夏一阳说,“我是说我对人胆小,对怪物其实还行,最近一直在练习格斗。”   “你很厉害。”夏一阳不吝啬夸奖,顿了顿眼睛一亮,“格斗,你是自己练,还是找人学的?”   “当然是找人学。”安妮竖起手指轻轻晃,“自己练习倒也可以,星帝网有很多教学视频,我试过自己练,但很容易练歪,就找了老师。”   “在哪里可以找到格斗教学老师?”夏一阳又问。   “这个在……”安妮刚开口,忽然瞧见夏一阳旁边站过来的人,嘴巴磕巴了一下,接着说完,“…去星帝教练网站上联系就行。”   夏一阳也察觉到有人过来,扭头看去,又看到顾承那张带着笑意的脸。   “你要找格斗教练?”顾承低头看着夏一阳的眼睛,“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给你做指导。”   一阵沉默。夏一阳没接话,安妮瞧瞧顾承,又看看夏一阳,也闭上了嘴。   前面围在外围几位学生听清后面的对话,悄悄扭头看了好几眼。其实起初,他们不是被对话吸引,而是被身后那道好听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大家最近备考,精神高度紧绷,状态很差,还要控制时不时纷乱的精神力,过得很艰难。   刚开始只是觉得那道嗓音好听,多听几句,竟然感觉心情好了些,于是不自觉往后挪了几步,不小心就听见这三人说话的内容。   安妮其实也有这方面原因,她看这位男生亲切,远远听着声音也好听,才过来打招呼要地形图,哪想到会碰上顾承学长又回来?   四周似乎比刚才更安静了些。夏一阳看着顾承,收回目光,微微低头关闭手环上的光屏:“谢谢顾学长,我只是在打算,目前还没有请教练的想法。”   接着又抬起头,露出一个温和不失尴尬的笑,“就不麻烦你了。”   这话一出,偷听的几人齐齐震惊地睁大双眼。这可是顾承,军校成绩断层第一的学霸,主动要做陪练,居然就这么拒绝了?   夏一阳表面平静,内心其实很疑惑。这已经是第二次了,这个顾承给他的感觉很奇怪。   面对拒绝,顾承只是轻轻笑了笑:“如果你之后有想法,可以来找我。”   夏一阳点头,没再说话。他看看仍被人群围着的中校,收回目光继续阅读地形图。   安妮见他如此淡定,轻咳一声,也低头看自己的手环,在光屏上点了点,小声问:“你叫什么名字?我给你备注。”   夏一阳:“我叫夏一阳。”   安妮在光屏上打字,随后微笑看过去,“我叫安妮蕾亚,很高兴认识你。”   “……”夏一阳抿了抿唇,再次装模作样地点头,“很高兴认识你。”   而后两人都安静地做自己的事,直到前方围站的人散去了些,旁边的顾承忽然出声:“夏一阳,你在警惕我?”   长久的沉默。夏一阳没抬头,倒是闻言后稍有些紧张的安妮瞄了眼顾承,心里揪着看向低头不语的夏一阳。   浏览完地形图,夏一阳这才抬头看去,眼底疑惑:“你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顾承眼眸弯着,嗓音依旧温和:“不是吗?”   旋即抬起手,指尖触碰到夏一阳耳边的头发:“第一次见面时,你就对我很警惕,如果是陌生人的话,警惕一点倒没错,可我们现在是第二次见面。你是害怕我?还是觉得我这个人是传言里说的怪人?所以在刻意保持距离?”   夏一阳望着顾承:“我和你只是见过两面而已,这并不能证明什么,我们既不是朋友,也不是熟人,只是互不了解的陌生人,我为什么不和陌生人保持距离?”   顾承的视线缓慢落在后面的安妮蕾亚身上,不答反问:“那你们是熟人?”   夏一阳差点脱口而出,张了张嘴又合上,摇头:“不是。”   “这样么。”顾承的手依然没收回,轻捏了把那一撮头发丝。   夏一阳蹙眉,往后退远离,正要开口说话,一只手忽然从后方探来,轻托住他的侧脸。他下意识绷紧,闻到熟悉的气息,发现面对面的顾承视线落在他身后,目光往他头顶上看去。   刚才被顾承捏过的头发丝,此时被托着他侧脸的手覆盖,薄茧带来的轻微触感很特别,手掌是温热的,夏一阳下意识就往掌心上蹭了一下。   宴云景并没有将手撤走,而是往后拨动,将夏一阳耳边的头发朝后撩起别在耳朵后面,低头问他:“什么时候结束?”   夏一阳没回过头,被指尖轻轻划过的侧脸激起些痒意,他下意识伸手揉了下脸,说:“我在等云鸽中校。”   “想问他什么?我给你解答。”宴云景的视线定在夏一阳的耳朵上,耳垂的肉比其他地方稍圆厚一些,光瞧就会觉得很柔软。   其实夏一阳本意是想等云鸽中校结束后一起返回办公区。他往那边被人群围住的中校看去,后者觉察到视线,对他点头示意。   于是夏一阳对宴云景说,“我没问题了,走吧。”   宴云景的手垂落下去,握住他的手腕,低头看一眼手环上显示的地形图其一,视线不动声色扫过ID好友那一栏:“新增地形图发我一份。”   “你用这个来做什么?”夏一阳虽这么问,还是低头把这份地形图发给了宴云景。   旋即好友一栏上,首位联系人变成了宴云景。   宴云景这才松开夏一阳的手,抬眸看一眼那边的云鸽,忽然提起:“最近几天你去了罗林那里兼职?”   夏一阳解释:“我这是正经工作,没耽误其他时间。”   “我知道,只是问问。”宴云景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晚饭你能付起什么规格的餐厅?”   “你随便选。”夏一阳昂起头,“一顿饭而已,我请得起。”   “是么?”宴云景的唇角上扬,他注视片刻夏一阳染着骄傲劲的脸,视线越过对方头顶,冷冰冰的目光扫向后面的顾承。   对上视线,后者绷着唇安静须臾,朝他颔首。   早就缩去另一边角落里躲着偷看的安妮瞧瞧这又看看那,脸上满是惊愕。她的肩膀被云鸽轻拍一下,吓得一哆嗦的安妮猛回神,向云鸽打招呼:“中校您好。”   云鸽微笑:“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那可多了。安妮忍不住又去偷瞄那边三人,压住泛滥成灾的好奇心,拳抵下唇轻咳,拿出自己的笔记问正经问题。   那头,宴云景带走了夏一阳。人离开后,满会议室鬼鬼祟祟偷看的学生彻底松口气。   传言说陛下的气场很强,这还真不假。传言又说,陛下的精神力压迫也超猛,毕竟等级太高,总会出现可能收不住的情况。据说在他身边的高等级军官们都不太受得住,可刚才陛下两次出现,精神力明明都收拾的很好。   不过……那位和陛下关系看起来很好的男生是谁?以前只听说过,与陛下走得比较近的几位军官只那几位,还从来没听说过这个浅金色头发的男生。   而且刚才……两人的相处模式,看起来还有些亲密。   会议室里四散着没有离去的学生,安妮蕾亚瞧瞧门口,已经不见陛下和夏一阳了。她低头想了想,觉得奇怪,这时候云鸽提醒她回神。   “还有什么问题吗?”云鸽问她。   安妮张了张嘴,合上笔记:“中校,夏一阳他……”   “这并不是我们今天需要探讨的事。”云鸽笑着说。   “很抱歉,我的错。”安妮眨眨眼,赶紧回归正题,心里却还是觉得奇怪,刚才没多想,现在后知后觉,夏一阳给她种莫名的……熟悉感。   另一头,随宴云景离开会议室后,夏一阳回了趟房间,将手里的东西放下,去屋子里换了身灰蓝色的衣服出来,去和等在门口的宴云景汇合:“我好了,走吧。”   双手环抱倚着门的宴云景没动,他静静地看着走近的人:“为什么要换衣服?”   “……”夏一阳深思熟虑,说,“因为今天蓝色是我的幸运色。”   实则不然,他总不能告诉宴云景,以前大学时候和舍友去聚餐,他都会提前换上旧衣裳以免气味和油污弄脏好衣裳。   刚才穿的白色实在太容易被被弄脏了,曾经省吃俭用勤工俭学的夏一阳舍不得穿那套去。   宴云静沉默着,视线下落,停在夏一阳侧颈那颗很明显的痣上,他眼底闪过一瞬晦色,松开环抱的手,探过去,手掌轻握住对方的脖子,拇指指腹摁在那颗痣上面慢慢研磨。   夏一阳猛地僵住,他一动不动,这几天时不时就油然而起的奇怪感觉忽然又钻了出来。   脖颈处蔓延而来一阵阵摩挲而过的痒意,他呼吸屏紧,瓮声瓮气的问:“怎么了?”   宴云景垂帘的双眼注视那颗痣:“过敏好些了?”   “好了吧。”夏一阳偏头,“你看,我能收好耳羽了。   宴云景的手仍未松开,“顾承对你说了什么?”   话题跳转得有些快,夏一阳愣了愣,手虚抓着对方的腕部:“他发了地形图给我。”   “还有呢?”宴云景问,指腹轻轻按压。   像是被下了定身咒,夏一阳又不动了,他望着低敛着眼睫的宴云景,如实说:“他说可以做我的格斗教练。   “你怎么回的?”宴云景抬眼,那双红色的眼眸望进夏一阳眼里。   “我拒绝了。”对上视线,夏一阳下意识露出个笑,“我觉得没必要请教练,而且我和他才只见过两面。”   一阵安静,宴云景松开手,垂落的指尖轻轻摩挲:“那你想要格斗教练吗?”   夏一阳一愣,弯起眼睛:“你要做我的陪练?”   宴云景:“要吗?”   夏一阳毫不犹豫:“当然要!”   然后赶紧谢过:“谢谢云景长官!云景长官答应了就不许反悔了!”   “不反悔。”宴云景对他说,“以后有类似需求,直接来找我。”   夏一阳凑近一步,歪着脑袋,鼓圆双眼盯着宴云景看,对视好一会儿,实在抵不过,直接伸出冰凉的双手一把覆盖在对方脖子上。   宴云景穿着军服,衣领最高刚好抵着喉结,夏一阳那双手只能摸到上面露出来那些皮肤,不过也足够了。   他从宴云景那双总是静如止水的眼里看见一闪而过的怔忪。这便松开已经有些暖和的双手,狡黠的笑笑:“我们扯平了。”   说着大踏步往外走,转过身,吆喝着愉快的嗓音:“我以后一定只来烦你,云景长官还记得我以前说的话吗?万一我真赖上你了怎么办?”   宴云景不语,被军服遮挡了些的喉结缓慢滑动,好半晌才问:“真想赖上我,那为什么去找罗林打小时工?”   被发现了,夏一阳干笑两声,甩开小尴尬,大咧咧的笑道:“我挣钱养你啊。”   本来只是开个玩笑,谁知宴云景安静注视着他,眼底竟然有几分认真。夏一阳心虚了,又小声补充了个前提:“要是你乐意跟着我吃苦的话。”   宴云景跟上前,路过他时停下,低头:“我不怕吃苦,说好了,你养我。”   手头只有两千币的夏一阳:QAQ。 第50章   又是一家看起来挺高档的餐厅, 这几天宴云景带夏一阳去的餐厅没一个重样。   包间很大,里面就他两人,不多时, 侍应生推着餐车进来, 将小碗奶油汤、小份香煎鱼、小碟牛排以及沙拉甜品,一一放在他面前。   虽然种类多,但每碟里分量看起来都挺少。   夏一阳看向对面的宴云景,对方的餐和自己差不多,只是没点巧克力布丁,而是要了一杯咖啡。   点餐的是宴云景, 夏一阳不怎么挑食,就让对方一起点的。用餐时两人没怎么说话, 先吃完的宴云景看着还在对付牛排的夏一阳:“罗林的检测报告应该也发给你一份了?”   “嗯。”夏一阳点头, 咽下嘴里的食物,“报告说我对芒果过敏, 可我以前真不过敏。”   前世的夏一阳什么都吃, 也吃过不少芒果,所以他确定自己以前对芒果不过敏。   他想了想,觉得这可能和穿越有关。毕竟上辈子是上辈子, 虽然这辈子他和上辈子长得一样, 但上辈子的他确实已经死了。   夏一阳不再说话, 低头认真吃完牛排,又用叉子慢慢吃光沙拉, 喝口汤休息片刻, 继续拿起巧克力布丁。他吃得很慢,却把几样食物都吃得干干净净。   结束后满足地抬起头,发现宴云景除了咖啡喝完了, 其他各样都剩下了点。   夏一阳十分节约粮食,立刻皱起眉,说出每次和宴云景一起吃饭都会说的话:“你怎么又剩饭?不喜欢?”   宴云景摇头:“没有,味道还行。”   夏一阳无奈,扭头呼叫侍应生:“你好,买单。”   侍应生过来,欠身微笑:“好的先生,一共是两千三百九十八星币,请用手环扫描我的ID手环。”   夏一阳听懵了:“多少??”   侍应生保持微笑:“一共是两千三百九十八星币,您扫我就好。”   “……”夏一阳缓慢眨眼,愣愣地低头点开ID手环扫码,只听“叮”一声,支付成功。   “感谢你们的到来,祝您和这位先生生活愉快。”侍应生笑着看了眼耷拉着眼皮的夏一阳,又偷瞄一眼宴云景,然后退下。   夏一阳看看手环面板。   余额:2星币。   “………”   他抬头看向宴云景,竟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好整以暇,于是眼睛巴巴地盯着对方身前剩下的食物,用商量的语气好脾气道:“浪费食物是不好的,下次你要吃完,好叭?”   宴云景起身:“好,下次一定。”   夏一阳心疼极了,不过很快振作起来。钱嘛,该花花,总能挣回来的。   他跟上宴云景,正在认真思考着该好好做直播,前面的人忽然停下,他差点撞上去,赶紧定住身体,往旁边挪了一步:“怎么了?”   宴云景神色冷淡地看着前方。   相处这些天,夏一阳已经能分辨出对方什么时候是真的情绪冷淡,此刻的宴云景明显心情不太美好,眼底甚至带着一丝愠怒。   夏一阳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瞧见这层楼远处的包间门外,几位身着华丽的夫人正在交谈,其中一位朝这边看来。   看清那张温着笑意的脸时,夏一阳怔了下。   好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艾丽薇尔看见了宴云景,她眼底闪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诧异,和身边好友说了几句,便朝这边过来。   夏一阳看着她走近,旋即那道视线落在他身上,夫人对他温柔一笑,便又仰头看向宴云景。   “好久不见,云景。”女夫人拢了拢披肩,“已经吃完晚饭了?”   宴云景点了下头:“好久不见,母亲。”   是宴云景的妈妈?   夏一阳眨眼,犹豫着要不要打招呼,可母子俩正在聊天,他插话似乎不太礼貌……   就在他思索时,手腕忽然被握住,宴云景冷冰冰地对艾丽薇尔夫人说:“我还有事,您玩得愉快。”   说完拉着夏一阳就走,夏一阳反应不及,只好在宴云景母亲看过来时赶紧点头:“夫人你好,夫人再见。”   艾丽薇尔目送两人离开,站在原地没动。   夏一阳快步跟上宴云景,到外面后,手腕被松开,两人安静地上了悬浮车。   “我刚才想起,一轮考核通过之后马上就是二轮考试,看来我没时间跟你学习格斗了。”夏一阳对宴云景笑笑,“等我上军校后,你再做我教练,怎么样?”   驾驶位的宴云景着看他:“听你的。”   夏一阳观察那双的眼睛,已经没有刚才那股冷淡劲儿了。   所以……宴云景和他母亲,关系不太好吗?还是闹别扭了?   这件事也不是他能多考虑的,他还有自己的使命有待完成。曾经鹦鹉形态的他可以提供给对方好情绪,现在的他不仅得能提供好情绪,还得努力挣钱,不然以后连顿饭钱都付不起!   于是,处理完这天的事回到房间,夏一阳快速洗了个澡,用晶石手链上直播。他调整好角度,把镜头对着桌面,只露出双手和一点点身体,确保脸没出镜,这才打开直播。   起初进来的人不多,人数起起伏伏。夏一阳简单说了开场白:“大家晚上好,最近几天有点忙,因为后天开始要进行军校考核,到时候直播时间可能会更少,所以现在抽空播一会儿。”   随后他用手环投射光屏,展现那六个地形图,边浏览记录地形,边时不时瞧瞧直播间。   【一阳宝宝晚上好,我都以为今天等不到直播了。】   【天呐,亲爱的你真准备考军校?】   【今年的地形图增加了两个?最近几年的考核不停在加大难度吧?主播真敢去?不害怕吗?】   【阳阳说说话吧,给你刷礼物。】   地形图不需要死记硬背,夏一阳反复看,只是为了熟悉并寻找其中的细节,所以便有时间和直播间的大家聊天。   “军校考核有安全保障,不用担心生命危险。”他笑着说,“之前说好的和大家聊聊天,你们都想聊什么?”   【阳阳今年成年了吗?】   【亲爱的你声音真好听,我上次听了你的声音,这几天情绪一直很稳定。】   【应该成年了吧?军校不是得成年才能报考?】   【叫声姐姐,给你刷礼物。】   【楼上这位姐姐,不要用礼物引诱小孩子呀!一阳宝贝别叫她,叫我一声姐,我给你刷大礼物。】   “我成年了。”夏一阳挨个回复,“是的,军校得成年才能报考,我的声音?”   他顿了顿,心想着应该是跟自己的治愈系精神力有关,可现在只不过是在直播间,难道通过网络也有效果?那这也太玄幻了。   夏一阳没再想这玄乎的事,继续回复:“谢谢你们喜欢我声音,直播间各位姐姐好。”   【啊啊啊啊宝贝!!】   【阳阳宝宝我砸锅卖铁给你刷礼物!!】   【这还有哥哥呢!叫一声哥哥哇!!(大哭——)】   直播间不断跳出打赏特效,夏一阳不忘感谢并提醒,“谢谢大家的打赏,理性消费就好,不要破费了。”   挣钱不易,夏一阳太懂这个道理了,能在直播间收到打赏他其实很开心,但又真心不希望自己说出的话误导播间里的人。   聊了一会儿,他便继续看地形图,这六个当中,光是看就让他头疼的就属森林和洞窟。   这两个太复杂了,会大大加强抢夺积分的难度。夏一阳停留在森林这块地形图上很久,一直在标注笔记,再抬头时,发现直播间里的礼物特效仍在持续。   某个ID号不停的给他刷平台上数额最大的礼物,一直不停。   “这位……”夏一阳赶紧去瞧对方的ID名称:“这位句号用户,你别刷了,理性消费啊。”   句号用户,是因为这用户的ID名称,就只有一个句号。   【哇啊啊这里有富婆!!】   【好多钱好多钱!!】   【这刷了有好久了吧?我进直播间几分钟了,来的时候就在刷。】   【阳阳他值得!!】   【土豪小姐,您还缺提鞋的吗?】   “这位句号……”夏一阳着急,严肃制止,“你别刷了,挣钱不容易,我就一个什么都不会的新人,不值得你这样送。”   不多时,画面中打赏的特效消失,句号回复了。   【你值得。】   一阵寂静,滚动的评论静止了。   【啊啊啊啊她好爱,是不是又一个被阳阳声音捕获的人?】   【小姐姐好酷啊!】   夏一阳抿唇:“谢谢句号小姐,这只是个学习直播间,偶尔聊聊天,我没什么才艺,你想我做点什么?”   【哈哈哈看得出来阳阳真是直播小白,都把孩子担心成啥样了!】   【听听这小可怜的声音,太真诚了叭!】   【阳阳乖宝!】   【要不阳阳给这位富婆姐姐唱首歌吧,你的嗓音唱歌肯定好听!】   【我们也算沾沾富婆姐姐的光了!】   夏一阳看到评论,刚想问要不要唱歌,句号发来了评论。   【说话就行,就说你对地形图的分析。】   【还有,我是男的。】   夏一阳愣了下,赶忙道歉:“抱歉,谢谢句号先生。”   【原来是土豪先生!!】   【先生您好!您的公司或者产业需要招人吗?我毕业于XX高等大学,读***专业,成绩年级前五,拿过很多奖项!先生看看我!!】   【苍天,看见现场求职了?这也太机智了。】   评论区画风突变,夏一阳又看见了句号先生的评论。   【专心,讲讲你对原始森林这块地形的解析。】   句号先生一发言,评论区杂乱的言论顷刻间消失。   夏一阳专注地看向手环光屏:“那好,我说说我的分析。这六份地形图里,难度最大的无疑是凯撒星的原始森林和埃摩森星的地下洞窟。地形复杂会大大增加二三轮积分抢夺赛的难度,选手要花时间适应,还得在复杂的环境里应对其他人,以及随时出现的异形虫子,还有学长学姐们。”   【惊!学长学姐们和虫子异形是一个梯队的??】   【今年考核方案改了?】   【确实改了,军校官网已经发了修改文件,不知道的备考选手赶紧去看!能救一个是一个!】   【居然刷到现场分析地图的直播间,这是预示我几天后考试必过吗?】   【接考试过!】   【接接接!!】   直播间观看人数激增。夏一阳没抬头,他展开光屏上的图,放大细节:“原始森林和地下洞窟很复杂,相比较,另外四个稍好一些。荒漠平坦,视野不受阻;海上领域会分配游艇类工具,体能消耗较少;峰峦叠嶂地形不太友好,但气候最适宜人体;冰岛虽然冷,但可生存的异形虫子少,选手的行动也会因天气变迟钝。”   他定了定神:“原始森林气候炎热潮湿,内部地形错综复杂,十分适合异形和虫子生存,并且内里还有大量有毒动植物;地下洞窟环境阴暗压抑,部分区域氧气稀缺,因为与外界接触少,容易让人产生生理不适,异形虫子也多。”   他单独放大原始森林地形图,圈出两个地点:“森林西北和东南两角地势高低明显不同,中间肯定有个断崖,这是最麻烦的地方。断崖上部和下部的选手想前往另一头会很困难。军校会随机投放学生,如果降落在人数较少那一半区,就算靠猎杀异形获得足够多的积分,最后没法去低地对猎更多同级选手,还是会被淘汰。”   【该死的!这断崖竟然是一道考题??】   【主上保佑我,千万别抽中森林!】   【阳阳再多讲讲。】   【恐高选手怎么办呀?苍天呐——】   【亲爱的,要是恐高,要不就换个学校考?星帝国这么多高校,总有更适合你的。】   【阳阳分析得真好!还有,认真时候的阳阳也很可爱!】   “至于怎么突破这断崖,不同人有不同见解,我就不说这个了。”夏一阳跳过这个话题,继续道,“同时,在森林内部,我们会遇到沼泽地、断崖式水位湖等危险地势,后面几张地图我还没看完。总之,在原始森林里,除了警惕可能会突然出现的异形虫子,还要多注意脚下,说不定哪一脚下去就是出局。”   【我没有自己的见解!我是个废物!阳阳不要跳过断崖呀!】   【哎呦,阳阳有小心思噢。】   【听得出来阳阳肯定有办法,他就是不说哈哈。】   【阳阳:给你们说了我咋办?】   解析到尾声,夏一阳喝口水,瞄了眼直播间,发现在线人数竟有两万多,评论区很和谐,大家都在讨论这几张地图。   这时句号先生又开始刷礼物,一波后发来评论。   【分析得很好,很晚了,什么时候下播?】   夏一阳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了。于是他进行下播流程:“谢谢大家来我直播间,谢谢打赏的朋友们,谢谢句号先生……”   【啊呀,阳阳为什么要单独谢句号先生呢?】   【啊呀,句号先生有什么特别吗?】   【啊呀,好难猜呀——】   【没事哒阳阳,我们溺爱你,不挨个念我们的ID我们也不会吃醋哒~(疯狂暗示)】   【不叫哥哥姐姐这事儿过不去啦!】   夏一阳眼巴巴的看着直播间,还真乖乖喊了:“直播间的哥哥姐姐兄弟姐妹们还有各位学友们,大家晚安,我们下场再见。”   非常接地气的告别语,夏一阳对此挺满意,关闭直播间,收起展现地图的手环,发呆两秒,进入直播后台。   今天播了四个多小时,打赏分成后他收入有……二十万星币?!   等等,多少??   夏一阳震惊,仔仔细细翻看细则,忽然发现在今天之前就有十万星币的入账。   他茫然地看着给他后台打赏的ID,是句号先生。   坐在地毯上的夏一阳一动不动,紧盯着这个陌生的ID号看了很久,窗外凉风吹进来,他收拾好东西起身,挪到沙发边坐下,伸直双腿,等盘麻的腿缓过劲。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拖鞋鞋尖,许久后眨一下瞪得干涩的双眼,起身朝门走去,又回来喝了一大口水,拿上手环,轻轻开门出去。   来到旁边宴云景房门外,没去敲门,背靠着旁边的墙站着,低头展开手环光屏,找到通讯联系人,发过去几个字。   夏一阳:「你睡觉了吗?」   发完就收起手环,双手背去身后抵在墙壁上,低头静静地看着并拢的双脚。   没过多久,身旁的门打开了,一道灯光挤出来,照亮了昏暗走廊上的夏一阳。   他抬头看向门内,与宴云景对视,小声问:“能进去吗?”   宴云景为他敞开了大门。   夏一阳站直,转身经过对方身旁走进房间,小步来到客厅沙发处,低头,看着放在矮桌上的光脑。他听见身后关门声,便转身,视线对上走过来在离自己两步远处站定的宴云景。   “你怎么还没睡觉?”夏一阳问。   宴云景注视他的眼睛。   “……”   夏一阳垂在身侧的手摩挲了两下,视线忍不住飘向别处:“宴云景,能问你个问题吗?”   宴云景:“嗯。”   “你觉得,一个陌生人忽然对你示好,那算什么?”夏一阳问他。   宴云景:“如果是我,我会觉得对方带有目的。”   这很符合宴云景的风格,夏一阳扯出个笑,抿紧唇垂眼盯着地板上的花纹,手指捏玩着衣摆:“也对,你这样想才是对的。”   “我还没说完。”宴云景的视线落在夏一阳那只很忙但是不知道在忙什么的手指上,嗓音带着些许慵懒,“目的也分好坏。”   夏一阳抬头:“目的分好坏?”   “看情况。”宴云景问他,“你呢,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有人向你示好?”   夏一阳背脊僵了一下,点头,又忽然摇头,斟酌着说辞:“好像也不算示好,我可能表达有误,大概是我想多了。”   “顾承?”宴云景问。   夏一阳犹豫,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我觉得他有点奇怪。”   静默须臾,宴云景去岛台那边拿了杯热牛奶过来给他,去旁边单人位沙发坐下,收起了矮桌上的文件:“顾承算我的兄弟。”   夏一阳一怔:“不是亲生的?”   “嗯。”宴云景神情平淡,“他的父亲,是我父亲的兄弟。”   夏一阳手里握着暖和的牛奶,还站在原地:“你们关系不好?”   宴云景停下手上动作,抬头看着站在旁边的夏一阳,没回答,反问:“你现在来找我,真的是想聊这个?”   “……”夏一阳唇线绷直,摇头:“不是。”   “那是什么?”宴云景问他,“和我有关?”   “……是,和你有关。”夏一阳下意识躲避目光,忽然就像泄了气的气球,小声嗫嚅,“你不是陌生人,也不是在示好,我刚才的话不是对你……”   他在宴云景面前很难说谎,也不会试探,捏着杯子的指尖用力到泛白:“你对我太好了,宴云景。”   他有点不明白:“为什么呢?”   宴云景静静地看着他,起身走过去,夏一阳后退一步,他便往前一步,直到夏一阳得仰头,两人之间只剩分毫距离才停下,伸手轻轻按住那格外晃人眼的痣,指腹缓慢摩挲按压,低敛的眼眸中暗潮涌动,嗓音却和平常并无差异:“你觉得是为什么?”   夏一阳后背涌起一阵麻痒,他上下唇轻碰,小声试探:“句号先生?”   宴云景的指腹蹭过他的喉结:“嗯。”   瞬间爆开的情绪将夏一阳淹没,脑子好像那个老电脑卡机,一顿一顿然后忽然炸开。他往后偷偷挪一步,被对方的手追回,腰上的巧力并不重,只是轻抵着,却透着一股明显的强势。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宴云景问,“你觉得是为什么?”   为什么……   又来了,那股这几天一直在他心脏里冲撞的奇怪感觉,一直让夏一阳无法解释的微妙紧张。   他脑子艰难转动,一瞬间,铁锈的思维好像无师自通了。母胎单身二十年的夏一阳缓慢睁大双眼,怔愣地看着宴云景的眼睛,最先有反应的竟是逐渐发烫的脸!   这该死的脸红体质,前世大学前不是已经被他克服了吗?怎么突然又发作了?!   不,不对不对不对!!现在重点不是这个!!   宴云景对他,对他……   完了完了完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误导了对方?   立刻开始自责检讨自己的夏一阳惊慌后退,宴云景没有禁锢他,而是松开了手。   “你——”夏一阳视线乱飘,嘴巴磕巴:“不、不是,我——”   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脸上滚烫,耳根烧红,脑子里乱七八糟七上八下,耳羽倏地冒出来遮住脸,连连后退,双手双脚抵在门背上,胡言乱语:“我、我房间的猪还没喂,我先回去了——”   转身去开门,后方覆盖而来一道阴影,是宴云景把他笼罩在门角。   两人中间保持着一段距离,宴云景嗓音很轻,像是怕吓到这位慌得精神快错乱的新兴养猪户:“牛奶喝了再回去。”   夏一阳头抵着门静止不动,跟面壁思过似的。他悄悄张开点儿耳羽,低着头匆匆喝牛奶,结果不幸呛了一口,狼狈地咳嗽起来,红晕蔓延到脖子上。   身后人按着他的肩膀将他转了个身,夏一阳赶紧又用耳羽挡脸,被对方的手撩开。   “夏一阳。”宴云景绷紧了唇,指腹给他擦干净下巴上的牛奶,虽不是命令的口吻,但也没给夏一阳留退路:“不许躲我。” 第51章   夏一阳的脸被捧着, 眼睫止不住地颤动。他脸上滚烫,以至于感觉宴云景的双手格外冰凉。在他大脑宕机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的身体本能帮他做出了反应。   在这紧迫万分的情况下, 他竟然用脸蹭了蹭对方的手心。   他竟然!去蹭宴云景的手心!!!   完了完了完了!!   夏一阳咬着嘴唇, 僵硬地看着对方,好半天才挤出几个字:“条件反射,信我。”   宴云景眼底闪过一瞬怔愣,手心和指腹触碰到的皮肤细滑,夏一阳还是和以前一样,存在着小鸟形态时对他手掌心的依赖。   倏然间一股恶趣味涌上心头, 宴云景压低目光,指腹在那张脸上轻轻摩挲, 只是这么一下, 就见到夏一阳颤了颤。   “很痒?”宴云景问。   夏一阳紧张地贴着门背,脑子乱成浆糊, 闻言慌张地点头, 又摇头。   其实不是痒,是很舒服。   夏一阳心里既羞耻又期待宴云景能多摸摸。可此时情况十万火急不容滞缓,他应该离开, 应该回自己房间, 让两人各自有冷静的时间。但他挪不动步, 不是腿软,而是舍不得宴云景的手!   一阵急促地呼吸后, 夏一阳猛地埋下头, 把脸压在对方手上,耳羽同时包裹住对方的手,就这么僵持着一动不动。   呼吸炽热, 携着阵阵潮气,和柔软的耳羽一起,给双手带来别样感觉。宴云景微低着头,顺着夏一阳趴着的脑袋往后看,能清楚看到那白得晃眼的脖颈,越往上,脖子染着一层浅浅的红色,像要熟透了。   好半晌,夏一阳才咬牙切齿闷声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宴云景原本只是给夏一阳擦嘴角的牛奶,此刻却双手覆盖在那张脸上一直不撤走。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不松开,一个割舍不下。   静默须臾,宴云景承认:“刚才不是,现在是了。”   夏一阳屏着气息,倔着劲儿在内心与自己对抗,他的脸仍旧埋着不动,也不松开耳羽,直到内心挣扎有了结果,他一鼓作气伸手抓住宴云景的双手要扯开。可下一刻,猛然感觉对方那温热的指腹轻划过他的嘴唇。   宴云景是故意的,指腹按压在那柔软处,他阴暗的内心得到片刻满足,见夏一阳背脊明显抖了一下,这让他更恶劣的心思全都冒了出来,就在爆发的边缘。   旋即“嘭”一声,夏一阳消失了,衣服裤子掉落。宴云景双手接住鹦鹉,那些汹涌的情绪又全部收了回去。   夏一阳吓回鹦鹉形态,慌慌张张在漆黑的衣服里钻来钻去,终于拱出来,瞄见宴云景的脸,小鸟身体僵住,又小心翼翼地往回缩。   宴云景单手捧着这团鸟,把他从衣服里解救出来,又俯身拾起地上的裤子拿在另只手里,这才带着夏一阳去旁边房间。   把鹦鹉和衣服一起放在里屋床上,也不走,双手环抱,就看着在床上很忙但是不知道在忙什么的小鸟。片刻过去,才松开手,转身离开。   听到关门声,在床上拱动的夏一阳彻底松了口气。小鸟瘫成一团饼,蹲着发呆,背影看起来很是忧郁,好一会儿后,轻轻咂动的嘴里发出一声喟叹。   他用爪子挠挠绒毛,又收起来,用瘫软的身体盖住冰凉的爪,就这么缩在偌大的床铺中央,把被褥压出一个小坑。   又过片刻,夏小鸟再次叹息,他变回人,光着膀子坐在床上,伸手去摸衣裳,胡乱套上上衣内.裤,又去勾裤子,却没够着,让裤子滑地上去了。   无奈,他只得转过身去抓地毯上的裤子,抬头,正对上倚在门边的宴云景。   “……………”   世界仿佛静止,夏一阳瑟缩了一下,僵硬地扯过被褥盖住光溜溜的腿,懵着脸问:“你怎么还没走?”   宴云景淡定自若:“我只是关门,没说要走。”   夏一阳竟无言以对,低头盯着被褥上面的花纹,闭着嘴不说话。   “聊聊?”宴云景虽这么问,却没给夏一阳拒绝的机会,问完就扯过一把单人沙发坐在床边,顺手捡起地毯上的裤子,折叠好放在他身前。   眼前的被褥花纹变成深灰颜色的裤子,夏一阳定了定神,抬头:“聊什么?”   “夏一阳,你已经开始怕我了?”宴云景清润的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落寞,“要和我保持距离吗?”   “没有!”夏一阳脱口而出,又僵硬住,偏开头,“我没怕你,只是……”   “什么?”宴云景语速不快,甚至称得上很耐心,“告诉我。”   “我只是觉得很奇怪。”夏一阳拽着被褥,紧了又松,豁出去般说道,“老实说我真的是把你当最好的朋友看待,不管是鹦鹉形态还是现在人类形态。还有,我们在荒星上一起度过那么多困难,是生死之交过命的交情,我……”   他深呼吸,肩膀和耳羽都耷拉,像个泄气的气球:“忽然知道自己认定的铁哥们对自己有意思,我肯定会有点震惊。”   “嗯,很正常。”宴云景看他,“那你现在怎么想?”   夏一阳绷住,抬头瞄了宴云景一眼,然后又一眼,小声说:“我在想,我们还能继续做铁哥们吗?”   “当然可以。”宴云景神色不变。   夏一阳眼睛亮了:“真的?”   他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耳羽轻盈地扇动,“抱歉啊宴云景,我刚在想,肯定是我之前在你面前的行为给你太多误导,这是我的问题,我以后一定会多注意。这样吧,我考入军校之后就住校,我已经看过住校需要办理什么手续了,我们暂时分开一段时间,你放心,每周我都会回来看望你,我也会努力挣钱感谢你……”   “夏一阳。”宴云景打断滔滔不绝的夏一阳,“为什么要去看住校办理方案?我给你的还不够好吗?”   夏一阳愣住。   宴云景伸手,手背轻轻撩开他一侧的耳羽,眸色平静得诡异:“我的意思是,你当然可以继续以以前的相处方式和我相处,但我不能。”   “什么……?”夏一阳有些茫然。   “你为什么会觉得,一个对你动了心思的人,会安心和你继续维持以前的关系?”宴云景眼底染上一层浅浅的笑意,手指抚过夏一阳的侧脸,“如果要我那样做,那太残忍了。”   夏一阳不敢呼吸,有一瞬间像溺水,可下一秒,又像极了被宴云景从水里提了出来,情绪起伏不定,七上八下。   “不许去住军校。”宴云景松开手,笑意淡淡,不容商量,“不是要我做你教练?说好的话不能反悔。”   夏一阳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耷拉下眼皮:“你别这样啊宴云景,你变得好奇怪……”   “害怕?”宴云景问。   夏一阳还是毫不犹豫地摇头:“不。”   他深深吸气:“我最不可能怕的就是你,你怎么样我都不会怕的,你对我这么好……”他又猛地一顿,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说下去,生怕误导对方更深。   宴云景专注地看着他,忽然说:“如果我说,我其实不是什么好人呢?”   “不,你就是好人!”夏一阳在纠结和维护中再次毫不犹豫地选择维护宴云景,“你很好……”   宴云景笑了下,不再说什么,起身:“很晚了,早点休息。”   见他准备走了,夏一阳猛地抬头。   远处,打开房门的宴云景回头看了眼床上的夏一阳,嗓音温浅:“晚安。”   夏一阳的心脏狂跳,门都关上了,那句晚安还在他脑子里回荡,像魔音一般挥之不去。他低下头,手捂着心口,内里的心脏跳动有力,仿佛要冲撞出胸腔,奇怪的感觉升腾发酵,就好像在昭告天下,说他不对劲。   夏一阳不对劲,他的状态不对劲,他为什么要脸红?为什么心跳加速?为什么会觉得有点……激动?又有点失落?   房间外面没传来再度开门的声音,夏一阳像着了魔。他愣着眼睛,穿上裤子,身体不受控制地走向房间门口,光脚踩在地板上,却好似感觉不到冰凉。   他的手轻轻放在门把上,过了好久才小心翼翼按下把手。   打开房间门,看见外面的客厅,没有人。   夏一阳屏紧气息,走出去,侧身,看见了靠在旁边的宴云景,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睛。   宴云景偏了偏头:“为什么出来?”   “……”夏一阳拽紧手指,“我…出来确认个事。”   宴云景站直,与他面对面:“确认什么?”   心跳持续加快,夏一阳的脸却没热了,他紧盯着宴云景的眼睛,上前一步:“你为什么不走啊?”   “在等某个要确认什么事的人。”宴云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夏一阳呼吸紧了,犹豫半晌,伸出手:“能抱一下你吗?”   没问为什么,宴云景张开了双臂。夏一阳还在琢磨该怎么抱,脑海里参照之前在荒星上抱着对方飞的姿势,手才探过去,就被宴云景双手拉过轻轻搂住。   呼吸和起伏全部传递到他身上,夏一阳身体稍稍后仰,僵硬着合拢双手,抱住身前人宽大的背,头仰着,下巴抵住对方的肩。   宴云景也把头压在夏一阳肩上,用身体完全笼罩怀里的人,形成一种旖旎的依偎姿态。   心跳声很大,夏一阳听见了,那是自己的心跳,他眼睫颤动,看着远处岛台中央放着的花瓶,那朵前几天才换的花,正在这夜间开得正盛。   这样抱了很久,久到忘记时间,夏一阳动了动,环住宴云景腰的手臂收紧了些。   宴云景问他:“确认清楚了吗?”   “好像……”夏一阳睫毛快速地眨,埋头闷声道:“…确认清楚了。”   肩上传来一道轻轻的笑,携着温热呼吸,扫得夏一阳的耳羽颤动,羽翼轻贴合在脸的两边,遮挡着他双眼尾部泛起的红温。   “那还去军校住吗?”宴云景又问。   “不去了。”夏一阳小声回答,而后又说,“我都还没考,就不说那事了吧。”   “刚才是谁先提起的这事?”宴云景动了动头,没起来。   “……”夏一阳闭眼,窘迫的感觉让他觉得有一点点微死,“不提了好吗?就当我胡言乱语的。”   “那回房间养猪?”   “宴云景!”   “不说了。”肩上的脑袋离开,环住腰的双手却没松走。夏一阳本想后退,又被往前捞了回去。   他低头看着两人紧贴的身体,抬眸,耳羽贴得脸更紧:“很晚了,你回去睡觉吧。”   宴云景看着他,不动。   莫名的,夏一阳竟能猜到宴云景在想什么。他慌张地视线乱飞,低头,手轻轻拍一下对方的肩:“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   这回宴云景松开了他,后退一步站定:“进去吧。”   “那你呢?”夏一阳下意识接话。   宴云景:“我总不能也跟着你进去。”   “……”夏一阳后退走进自己房间,手扒拉着门看着站在外面的人:“你走呗。”   门外的人注视他,无奈笑了声,转身前再次道了晚安,这才离开。   外屋的门关上,这回是彻底走了,夏一阳发呆片刻,关闭房间门,背靠着门低头,双手捂着眼睛,耳羽根部烧红得像快熟的鸡翅。   完了,现在是真的一点退路都没了!   *   次日清晨,夏一阳醒来,发现自己睡的角度过于离谱,头在床尾,脚在床头。他状态混沌,起床去洗漱,带上资料前往实验区中心部门。   门向两边打开,他走进去,和往常一样先去学习区放下东西,拿上水杯接热水,还顺手给宴云景弄了杯咖啡送过去。   放下咖啡抬眼,对上宴云景的视线,一早上都在发呆的夏一阳终于反应慢半拍的回过神,他后退一步,挤出个笑,匆忙转身回学习区。   桌对面,云鸽、皇甫凛以及苏利时齐齐看向光速逃离的夏一阳,表情各异。皇甫凛盯了那边片刻,挑眉看看宴云景,又悄咪咪撞了下旁边的云鸽。   云鸽无奈瞥他一眼,继续汇报工作:“陛下,关于西维拉那件事的后续调查,现在唯一线索只有那些从地下实验室调回的数据。之前您所在的那艘炸毁星舰打捞无果,无法获取她的基因。”   “罗林那边有结果了吗?”宴云景问。   “带回来的数据零散,很多还被抹除,很难整合,博士的团队在努力。”云鸽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纠结,“有件事,我们和罗林商量后,觉得还是得跟你说说。”   此刻云鸽没用敬语,他们几人曾是并肩作战的伙伴,如今虽有上下级之分,但想说真心话时,随时转换状态并不成问题。   旁边的皇甫凛和苏利时也不再看夏一阳,收回目光专注这件任务。   宴云景放下手里的事,抬头:“说吧。”   云鸽压低嗓音,语气平常:“我们希望能采取一些阳阳的血液做基因检测。上次罗林取过阳阳的血液,之前也带他做过身体检查,但关于基因检测,我们想,这件事必须得和阳阳商量。”   孤儿院教堂里,坐在光束下的西维拉张开黑色耳羽,结合笔记本和实验数据里的零散信息,以及她的反常举动,基本上能确定她的基因不属于人类,而是属于鸟类。   调查到这线索就断了,实验区两个月来的仔细勘察都没找到证据,也拿不到西维拉的基因,她究竟是什么、来自哪里,一切都还是迷雾。   这也就无法通过阿波罗事件揪出背后作乱的非法实验室,调查前进得艰难困苦。直到宴云景带着夏一阳回来,一个和西维拉一样能展开耳羽的少年出现了,这或许是阿波罗后续事件唯一的突破口。   宴云景沉默,看向那边的夏一阳:“我会去问他的意见。”   另一头,完成线上报名的夏一阳收拾东西起身,抱着书匆匆往办公区门口走,顿了顿又停下,折返小跑向宴云景。他站在旁边,打算等几位军官说完话再开口,没想到刚站过去,四人的视线全看过来了。   夏一阳:“……”   他只好先笑笑,对宴云景说:“我线上报名完成了,现在要去线下完成资料审核。”   宴云景合上文件,起身朝他走近:“走吧。”   夏一阳茫然:“你走哪去?”   “去军校,”宴云景看他,“不是要资料审核?”   夏一阳瞄一眼后面办公桌上的文件:“你不工作了?”   “不急。”宴云景侧身看向那边三人,“明天军校开始考核,未来几天会很忙,今天放假。”   夏一阳震惊。这么随便的吗?   三位军官反应却很淡定,苏利时伸了个懒腰:“好的,多谢陛下,那么各位我先走了,阳阳考试加油~”   夏一阳点头:“苏长官再见。”   皇甫凛手臂揽着云鸽的肩膀,谢过宴云景后看向夏一阳:“小家伙,等你考完试,我和云鸽有礼物要送你,加油啊。”   夏一阳惊讶,又笑,倒也没客气:“那就提前谢谢上校和中校。”   皇甫凛挥挥手,带着云鸽离开。人都走后,夏一阳收回目光看着宴云景:“你这也太随便了吧?”   宴云景垂眸,忽然抬手,掌心覆在他头顶,压下那一撮头发。   夏一阳昂起头,下意识左右看看,没瞧见人竟莫名松了口气,忽然又想起件事:“帕尼先生呢?”   “他最近在维修。”宴云景收回手,往外走,“走吧,去军校。”   “哦。”夏一阳赶紧跟上。   并肩来到中心部外面,正要上悬浮车,宴云景忽然问他:“资料审核后,所有报考学生的名单会公布出来,在此之前,学生可以申请对外公布名单用自编名称,不用本名,你怎么打算?”   夏一阳想了想:“我没什么想法,这有什么影响吗?”   “二轮三轮考核会全程直播,面向星帝国所有人民,”宴云景解释,“这是军部和军校必须做到的公开原则,直播无法避免,赛场上每位学生的动向都会被捕捉。如果你用自编名称,大家就不知道你的真名以及你的真实信息。不过也可以选择用自己的名字迎接热度,以往很多学生这么做,一部分人是认为无所谓,另一部分人希望借热度让大众或者军区认识自己。”   “有利有弊?”夏一阳,“用真名的话,线下遇到考试时的对手,可能会引起麻烦?”   “是这样,抉择在你。”宴云景顿了顿,又说,“你的直播ID名是一阳,赛制直播的热度接住的话,直播号一夜起来不是问题。”   夏一阳弯起双眼:“你觉得我会害怕线下被人欺负吗?”   宴云景不语。   “我不会怕,我自己能对付。”夏一阳说罢又笑笑,“而且,退一万步讲,万一我真遇到搞不定的人或麻烦事,这不还有你在吗?”   “赛事那么高的热度,我可不会放过。”夏一阳冲宴云景眨眼,俯身钻进车里:“走吧云景长官。”   这是自昨天后,他再次露出的不参杂烦恼的笑。宴云景站在外面冷静了片刻,俯身进车里,关上悬浮车的门,却没动作。   夏一阳系上安全带,目视前方,等了片刻,扭头看去:“怎么了?”   宴云景偏过头,目光锁着夏一阳的双眼,伸出手,轻轻托住夏一阳的下巴,指腹轻摁下唇:“能告诉我你昨晚上想明白了什么吗?”   夏一阳一愣,脸又不争气的有点热,但他伸手推开宴云景的手:“不。”   “因为我没明确表态?”宴云景又问。   夏一阳不说话。   “那好,我对你说清楚。”宴云景专注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夏一阳,在荒星上你舍命去拿那几管棘毒甲液时我就想过这问题,我不想让你有任何危险,想把你永远带在身边,你不能离开我,也不许离开我——”   宴云景的话被夏一阳双手堵回嘴里,他眯起眼睛,目光仔细描摹着夏一阳那双染上温红的眼睛,平静面容下,因咬合肌用力,太阳穴周血管凸起了些。   夏一阳慌里慌张,咬着后槽牙挤出声音:“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先别说话,再说我原地炸给你看!”   说着慢慢松开手,犹豫挣扎着,手虚握住宴云景的右手,指尖摩挲过对方手背上的青筋,轻轻呼吸,将对方的手反过来,低头,唇覆盖在宴云景的手心上。   掌心像触碰到棉花,宴云景呼吸滞住。   片刻,夏一阳抬起头,松开对方的手,眼神飘忽:“…这就是我想明白的。”   实在遭不住这个气氛,他偏开身体往旁边挪挪,嗫嚅着:“好了好了,开车吧我们得快点赶过去——”   他被摁着肩膀掰了回来,刚缩回去的手被轻托起,宴云景低头,虔诚地亲吻了他的手背。   夏一阳懵了,他闻到熟悉的气息,感受着手背上柔软温热,脸刷一下红得不可思议。紧接着“砰”的一声,副驾驶的夏一阳不见了,被安全带别在座位上的,只有一只弱小无助又慌张的小鸟。 第52章   前往军校的过程可谓颠沛流离。夏一阳怎么也没想到, 自己竟又被吓回了鹦鹉形态,他做了无数次心理建设,才在车后座变回人形、穿上衣服。之后一路上都不和宴云景说话。   这实在太危险了!这两天过速的心跳, 都快赶上在荒星上正面杠阿列囚的时候了!   终于成功在军校完成了资料审核, 在公布名单那一栏,夏一阳填报上了自己的真实名字,这意味着他同意自己的部分真实信息在二三轮比赛中公布。   实际上,夏一阳的真实信息根本没什么。宴云景帮他办理身份ID时,填写的是来自星帝国内还在开发的偏远星球,目前居住地是主星实验区。也就是说, 加上他自己的身体基础信息,资料栏就这么几句话。   从军校返回后, 他没再跟着宴云景去实验室中心办公部, 而是抱着从军校领回的考试工具,火速穿过廊道跑回自己房间。   途中遇到还没离开实验区的皇甫凛上校和云鸽中校, 也只是匆匆打了个招呼就跑了。   他需要好好调整状态迎接明天的考试, 如果再继续和宴云景待在一起,这天就别想静下心来了!   见夏一阳跑远,皇甫凛和云鸽同时收回目光看向这边的宴云景。   皇甫凛按捺不住好奇, 朝夏一阳离开的方向偏了偏脑袋, 轻佻地吹了声口哨:“陛下, 小家伙最近好像有点奇怪啊?”   云鸽无奈地看了眼皇甫凛,对宴云景说:“陛下, 刚才南部发来消息, 称正在开发的荒星内发现了大量治愈系晶石,面积过于庞大,可能得过去一趟看看。”   宴云景垂眸看了看光脑:“嗯, 我去。”   云鸽和皇甫凛对视一眼,最后都只点点头。这件事其实他俩之中谁去都没问题,之所以来请示宴云景,是因为坦杰仑就在那颗荒星上。   关于坦杰仑这个人,云鸽和皇甫凛知道的并不多。但多年来已经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位已被卸职的亲王,之前一直在想法子整宴云景,他的手段无奇不有,甚至有很多下三滥、低端得像傻子的做法。在很多人看来,这位亲王的一举一动简直就是在作死送命。   可是谁又愿意将自己多年坐稳的位置就这么葬送出去呢?坦杰仑偏偏就那样做了,他针对宴云景的恶劣行为,所有人都不理解。到如今,大家也只以为是这位亲王脑子出了问题,以至现在坦杰仑已然成为民众们的饭后谈资。   可总该有个理由,不可能无缘无故就那样做。没谁知道坦杰仑究竟在想什么,大家无法从他嘴里撬出真相,但大家其实也都明白,陛下肯定清楚其中的原因。   所以这一趟,由宴云景去才是最妥当的。   *   夏一阳在房间里看了一天书,晚上没和宴云景出去吃饭,就在实验区简单对付了晚餐。   两人都开始忙碌起自己的事。   光是一轮考核就安排了三天,这三天宴云景离开了主星。第三天下午,完成最后模拟考核的夏一阳从军校考区出来,他伸手遮挡在额头上挡住阳光,眯眼,看见站在军校门外的顾承,脚步立刻顿住,转身往旁边绕。   结果才走出去,顾承就朝他过来了。   此时正值军校下课时间,各年级的在校学生来来往往,没人注意到角落里低着头走的夏一阳,但偏偏顾承朝这边来,就带过来那些人的目光。   “……”夏一阳不想抬头,大踏步往前走,还是被拦了下来。   他站定,扭头看过去,表情淡淡:“有事吗顾学长?”   如果是之前,他对这个顾承肯定会做到起码的尊重,但现在不一样,因为他知道宴云景和这个顾承关系不好。关系不好肯定是有原因,夏一阳再次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宴云景。   “陛下前往罗波荒星了。”顾承没有迂回,直接开门见山,“你知道这件事吗?”   宴云景走那天对他说过,于是夏一阳昂起头,自己都没觉察到回答的时候有点小骄傲:“他跟我说过,怎么?有什么问题?”   “开采荒星的任务根本没必要他亲自去。”顾承脸色很平静,甚至还笑了下,“他去那边,无非只有一个原因,因为我的父亲,坦杰仑在那里。”   夏一阳有点迷惑,蹙眉:“所以呢?学长你来找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   “你不想知道,云景兄长去找我父亲是为什么吗?”顾承提到宴云景名字的时候,刻意压低了些嗓音,那双时刻温存着笑的眼里闪过一瞬狡黠:“或者说,关于他的事,你不想知道?我猜他肯定没告诉你。”   夏一阳本意是要绕开往前走,闻言立刻定住脚步,眉毛拧成毛线团:“你不觉得你有点冒昧吗学长?我就算想知道,也会自己去问他,而且关于他的事情,他想说就说不想说就不说,为什么我一定要让他告诉我?”   他的话一向没什么攻击力,但这次显然是有点生气了。   可即便是如此,顾承依旧不为所动,甚至那张脸上还眯着眼在笑:“可这件事也和我有关,他告诉你,不等于侵犯我的意愿吗?不过我倒是很乐意讲给你听,你听我说怎么样?”   “你——”夏一阳那句“是不是脑子有病”就要脱口而出,所幸他忍住了,抿唇假笑一下:“你乐意讲,我还不乐意听呢。顾承学长,你到底是为什么总是来对我说一些很奇怪的话?是有什么目?”   夏一阳大概是着急了,恶意的揣测之言就这么说出口。但他也没想到,顾承会直接承认。   “是,没错,我有目的。”顾承向前走一步,俯身压低声音:“夏一阳,你的精神力很特别,第一次我就感觉到了,你能平息我的精神力纷乱。”   夏一阳猛地愣住,他立刻左右扫视一眼周围的人群,很多人在注意他和顾承。   “去里面办公室?学校给我的单独工作区,在那里不会有人听见。”顾承站直了后退一步,温和的脸上携着欠揍的笑。   夏一阳盯了片刻,心里啧声,转身往校内走。   大踏步走到最近的教学楼,来到阶梯处刚要抬脚往上,跟上来的顾承提醒他:“这边。”   夏一阳郁闷地看过去,收回脚,又往那边走。   兜兜转转来到顾承说的那个办公室,是军校分区主教学楼一楼的一间不大的房间。进去后,他就站着,脚尖十分不耐地点着地板:“有话快说,我很忙的。”   顾承给他倒了杯热水,见夏一阳不接,也没生气,放去旁边的岛台上,这才说:“你的精神力很特别,我刚才没说错吧?”   夏一阳不语。   顾承笑了笑:“我的等级不低,使用过很多治愈系晶石和果实产品,能感受出来你给我的感觉和那些产品差不多,并且更纯净。”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别人。”顾承看着夏一阳,笑,“说起来,我既然能感受出来,军区那几位高等级军官肯定也能,或者说,他们给你做过检测,你和他们关系很好?”   “如果你是来试探我的,那还是算了吧顾学长。”夏一阳双手环抱,努力维持一个很冷酷的人设,试图以此让对方感受到自己不好惹,“有话直说,为什么要在校门口拦我。”   “我说我很需要你的精神力,你信吗?” 顾承直勾勾地看着夏一阳,脸上的笑平静诡异。   “……”夏一阳蹙眉,“就这?不止吧?”   “你很聪明。”顾承敛起眼帘,去岛台那边,给自己调制了一杯深蓝色的酒,“还有,因为私心。”   他单手托着酒杯,绕过岛台来到夏一阳的身前:“云景兄长去见我的父亲,是因为他的私心,他恨透了我的父亲,因为我的父亲和他母亲有私情,而这件事,我,以及我的母亲,云景兄长,以及他去世的父亲,都知道。”   夏一阳的呼吸猛地滞住。   “我猜,他很早就想弄死我父亲了。”顾承站直,不紧不慢地摇晃手里的酒杯,笑出声:“因为这件事,他肯定也讨厌我,但我和我的母亲又有什么错?我们不该承受他的怨恨。”   “……”夏一阳沉默,叹息一声,“可这件事也不怪他,你话中对他的埋怨来自什么?这件事的错在他母亲和你的父亲,为什么要将矛头指向他?”   “而且,我知道的宴云景,不可能无辜迁怒没犯错的人,你说他讨厌你,可我不相信是因为他恨你父亲才讨厌你和你母亲。”夏一阳丝毫不被对方的话牵着走:“除非是你自己做过什么。”   “……”顾承沉默,笑不达眼底,“你真奇怪,不问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反倒先维护他。”   “你才奇怪,”夏一阳就差翻白眼了,“刚才在外面,不知道是谁说乐意对我说,我都说了不乐意听,你自己说出口的事,还问我为什么不问你原因。”   顾承眼底暗沉,发现似乎无法用言语将夏一阳套进来,一口喝光了酒,放下杯子:“那好,我告诉你为什么。”   “夏一阳,明眼人应该都看得出来他对你的感情不一般。”顾承笑着,“我刚才说了,我私心。我来找你之前,很恶劣地想过,想要利用你牵制他,现在看来这条路行不通了。”   夏一阳:“……”   他有点怀疑这个顾承脑子是不是不太好使,就这么告诉他了?   “不过我现在已经确定了,他不是没有软肋的人。”顾承还是笑,只不过变成了冷笑,“你的存在就是他的软肋,看着吧,要不了多久,你就会给他带来很大麻烦。”   说罢偏偏脑袋,再次用那莫名让人火大的温柔嗓音:“那么就聊到这里吧,二三轮考试加油,真希望能在实地赛场上再遇见你。”   夏一阳心情沉重地从军校里走出来,一路上都在想顾承说的话。他打车返回实验区,蹙着眉回到自己房间,又在沙发上打坐似的静止了很久。   顾承说他会给宴云景带去麻烦……   不多时,房间的门被敲响,夏一阳应声,下意识以为是这两天下午都会来找他的帕尼管家,起身过去开门,正对上外面宴云景的眼睛。   三天没见面而已,却好像分别了很久。夏一阳有很多话想说,张了张嘴巴,竟然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干脆先笑了下,拉开门往里面让开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宴云景进来,转身看着关门的夏一阳,待对方回过身才说:“刚才。”   又问:“考试怎么样?”   “肯定通过。”夏一阳笑,“相信我。”   “嗯。”宴云景的视线锁着那双浅金色的眼睛,走近一步,低头将人圈在门角:“发生了什么?”   先传过来的是宴云景身上独有的气息,很好闻,让人很安心,让刚才迷茫紧绷状态的夏一阳立刻放松了不少。但当他听见了对方的问话后,又僵了下,摇头:“没啊。”   夏一阳的双手抵在门上,仰头时难免头也会抵着门,他说罢又露出个笑,以为自己伪装很完美。   宴云景看着他,从军服里拿出一枚淡紫色的宝石别针,低头,仔细的为他别在领口上。   距离过于近了,夏一阳能清楚地看见宴云景的眼睫,两人的呼吸缠绕,很热,他蜷缩起手指,僵着身体一动不动。他以为对方别好别针后会后退,然而并没有。   宴云景还是圈着他,别针戴好,抬眼,看进夏一阳眼里,眸色静地像一汪温水,仿若要将夏一阳看穿看透。   “后天的二轮考核做好准备了吗?”宴云景问他,那道嗓音似乎就在耳朵边轻扫。   夏一阳的鼻尖也被扫得痒痒的,他低着眼帘,视线往旁边挪,手指轻轻蹭了下鼻尖,瓮声瓮气:“嗯,准备好了。”   “上次直播只分析了森林,其他几块呢?”   “都做好攻略了。”   宴云景依旧不离开,他的目光慢慢地临摹夏一阳的五官,轻放在夏一阳腰上的手轻轻收拢,好半晌再出声,“夏一阳。”   “嗯?”夏一阳的眼睛挪回来。   “我去罗波星上,是为了见坦杰仑。”宴云景告诉他。   夏一阳愣着,唇微张,却不知道该接些什么。   “他是顾承的父亲,我父亲的兄弟,也是我母亲的情人。”宴云景嗓音很淡很淡,从中什么情绪都品味不出来,可偏偏夏一阳就是听出了落寞。   宴云景在难过。   夏一阳蒙着层雾的情绪立刻散开,他冲出困住自己的那些郁闷心情,双手捧住对方的脸,立刻又变回了在对方需要的时候,会提供好情绪的夏小鸟。   “你在伤心吗?你别伤心了,我陪你说说话吧。”   宴云景专注地看着他,片刻后,头压低下来,鼻尖轻碰夏一阳的鼻尖:“顾承是不是找过你?”   夏一阳表情忽然滞住,他收紧气息,轻声“嗯”了下,又颇为不自在的动了动,距离太近,鼻尖上痒痒的,感觉怎么挪都不太合适。   “他说了什么?”宴云景又问。   “……”夏一阳捧住对方脸的双手下移,无处可放只好攀着宴云景的肩,“其实没什么,他好像猜到我是治愈系精神力了,还和我说了……关于你的事。”   而后又立刻说,“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听他的,只听你说。”   夏一阳眼睫轻颤,因为两人距离太近,好像动一下就会碰上对方,于是他说话都特别谨慎,嘴轻轻的嗫嚅出声。   “只这些吗?”宴云景看着他的眼睛。   夏一阳点头:“是。”   “……”宴云景手背轻碰他的脸,“那为什么会不高兴?”   呼吸僵着,夏一阳心虚,又听见对方说:“如果是因为我没告诉你那些而不高兴,我现在可以全部告诉你。”   “不是因为这个。”夏一阳着急,只好直言:“好吧,他还说了,我会给你带去很大麻烦。”   “因为这个?”宴云景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他依旧没松开环住夏一阳腰间的手,指腹缓慢摩挲着对方腰部的衣服,“没人能对我造成威胁,夏一阳,你大可以大胆一些依赖我,也不要担心会给我造成麻烦,而且,你的事对我来说都不是麻烦。”   夏一阳腰部传来的痒意蔓延至全身,虽然避开了痒痒肉,但宴云景捏得实在太……   他缩起些身躯,双手抵在对方身上推了推:“好了我知道了,你松一下。”   他好像有点……   夏一阳立刻惊觉状态不对,后背猛地绷紧,双手用力推宴云景,却没推动。他头皮发麻,脸上温度不断攀升:“你让一下!等等再说!”   宴云景看着他,只让开了一点,夏一阳刷地蹲下,从他臂弯下钻走,趿拉着拖鞋朝卧室跑。在关门之际,门缝被忽然伸来的手臂抵住。   他猛惊,立刻打开门:“你怎么朝门缝里伸手啊?有没有受伤?我看看。”   衣袖撩上去,手臂上有两道泛红的印记。夏一阳绷着唇看,宴云景却说:“你又没用力,没什么感觉。”   他刚要说怎么可能没感觉,抬头就对上宴云景那双平静中掺杂着炽热的眼睛,在还没开灯的房间里,那双眼就像伺机待发的野兽正在看待猎物。   夏一阳松开对方的手,后退,转身往浴室那边跑,才跨出去一步,就被身后的人提住后衣领轻轻捞回。   “宴云景你……”   听见身后的关门声,夏一阳立刻被宴云景一把捞进怀里,他的脚尖甚至没能着地,双手无助地抵着对方环住他腰的手臂。   兴许是因为黑暗,也可能是因为身体上的反应,这氛围让他没办法大声呼出,只好声音压低捶宴云景的手:“……你松开我!”   身后,宴云景狭长的眼睛眯起,脸埋在夏一阳的肩上,呼吸炽热,就不松手。他眼眸往下看,在这昏暗中能依稀见得夏一阳正试图努力遮掩的地方,又侧过脸,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的下巴,嗓音有些哑:“该怎么做?”   夏一阳胸膛起伏,他弓着背,脑袋低垂,用头发遮盖住脸上的窘迫,染着层水汽的眼睛愣愣地盯着地板,多扫一眼下面都觉得快要炸掉。   “你松开我,我自己……”   “我帮你。”宴云景的气息罕见地有些急,不给夏一阳反驳的机会,把人翻个面抱着。   一阵旋转,夏一阳的背抵在门上,失控感让他不得不撑住对方的双肩寻找平衡。他急促地呼吸,抿着唇收拢指尖,抓紧宴云景的衣服:“不、不了吧,这事儿我自己……”   然后就被抓住了,夏一阳全身哆嗦,立刻软成一滩水似的趴倒在对方身上。   “宴、宴云景!”夏一阳惊慌失措,赶紧叫住对方,“你、你先等等!听我说!”   宴云景停下,偏过头,鼻尖抵着夏一阳的侧脸:“你说。”   夏一阳喉结滑动,这种情况下本能想并拢双腿掩盖尴尬,但他被抱着,双腿岔.开,宴云景就站在他腿中间,并拢双腿不就把人的腰夹紧了?那姿势也太奇怪,可不并拢又好像要滑下去。   这样做也不对,那样做也不行。一轮呼吸后,他双手扒拉着对方的肩,在紧迫中问:“你、现在是不是有点不高兴啊?”   宴云景没说话。   “因为那三天的任务?”夏一阳小声问完还不忘安慰,“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你别不开心,还有,那什么,我们有话好商量,你看,我俩现在的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宴云景显然听进去了,但他仍然没松开夏一阳,经过一轮思考后,问:“如果我说,我心情不好,并且很想完成现在这件事,怎么办?”   怎么办?夏一阳惊了,瑟缩着被热气扫得发痒的脖子:“不是,云景长官,你问我怎么办,我怎么回答你啊?”   “不然,你先松开我?帮忙的事我们以后再考虑好吗?给我十分钟,我好了出来和你聊聊天怎么样?”夏一阳好声好气地商量。   宴云景的鼻尖触着他的侧脸,埋头:“不好。”   天呢,夏一阳欲哭无泪,心里却又像是被挠了一下,他竟然从宴云景那平静的嗓音里听出了一丝撒娇,神奇的是,他竟然有点受用这种被依赖的感觉。但是!现在的安慰方式一定得是帮他吗?   “那……总不能……”夏一阳的防线在不断坍塌,因为埋在他肩膀上的脑袋已经开始轻蹭他了。就这么几下,把他那些窘迫尴尬和无与伦比的羞赧慢慢蹭没。   “总不能什么?”宴云景闷着嗓音问,没等夏一阳回答直接替他说了,“不想在这里?那去床上?或者你想去浴室?”   “我什么都没说啊!”夏一阳咬紧后槽牙,就在下一刻,行动力超强的宴云景立刻抱着他转身,紧接着他就被放在了柔软的床上,夏一阳立刻想翻身溜之大吉,再次被逮了回来按在床上,毫无挣扎反抗之力。   宴云景膝盖抵在他的双.腿.间,俯身,一只手轻捏着夏一阳的腰,恶劣地捏了把他最怕痒的部位。   就这么一下,夏一阳绷着的身体和神经彻底瓦解,他甚至压不住脸上的笑,咬着牙笑出声:“等等等等……我、我——”   宴云景空着的那只手捏住夏一阳的手,亲吻指尖,这下夏一阳彻底软了。   已经被裤子磨蹭得难受的地方,受到陌生的力道圈禁,不同于任何一次自己笨拙的实践。其实这次宴云景的手法也很笨,但却很温柔很耐心地照顾着夏一阳。   明明每一下力度都不同,却偏偏将时间线拉长很久很久。久到宴云景无师自通,从手法拙笨到游刃有余十分灵活,久到夏一阳胸膛不停起伏,脸红透,眼里被一层热雾蒙住,耳羽在黑暗中遮挡住双眼,不敢看对方。   实在遭不住了,他身上每一处都在因为激烈和温存不停颤抖,只好哑着嗓音喊:“好了……别弄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变回——唔!!”   “不许变回去。”宴云景嗓音很哑,另只手轻轻拨开夏一阳发软的耳羽,仔仔细细地看着咬紧下唇闭着眼的他,指尖轻探开那张被咬出褶子的唇缝:“别咬嘴唇,咬我的手。”   旋即换了力道,轻拢慢捻,又抹复挑起,仿若捧住的是饱满的果实。   夏一阳说变回去,那是真的很想变,但一听宴云景的话竟然真僵着没敢轻举妄动了,不过有一种情况,是他自己都没办法控制,本来这进展在他眼里就像是坐了火车,宴云景还故意的不撒手,指腹使坏似的按压了一下他的下唇。   这下完了,夏一阳绷不住,身体猛一抖,“啪”的一声,人没了,小鸟落在床上扑腾着翅膀,又是叽咕叽咕叫嚷,又是乱七八糟的拱动,慌得找不到方向。   扑腾久了没力气,趴在被褥上一动不动,小鸟脑袋埋着,屁股也往下藏,尾羽起伏缓慢,还止不住的在细细的颤。   宴云景处理好一切,把他捧起来放在腿上,手轻轻的抚摸小鸟背羽。   夏小鸟瘫成一团,就算再没力气,也坚强的挪了一下,把爪和鸟屁股藏起来,尾巴紧张的贴着宴云景的腿不动,好半晌嘴里吐出几声“咕咕”。   宴云景慢慢顺他的背:“荒星上开采出大量治愈晶石,发现者是坦杰仑。”   夏小鸟抬头,犹豫了一下,脸凑过去趴在宴云景手指上蹭。   宴云景低头:“在晶石坑洞里,他告诉我,他和我母亲七岁相识一直到二十三岁,是我父亲为了拿下君王的位置,与我母亲的家族联姻拆散了他们。”   夏一阳愣住,抬头,又从宴云景那双很平静的眼里看出了难过。   “这算什么?”宴云景颓自发问,却不是在问夏一阳。   小鸟着急,用脸去挨蹭宴云景的手,一边叽咕叽一边艰难的呼唤“云景”。   鸟嘴巴不方便说话,夏一阳干脆变回人,他双手捧住宴云景的脸,心脏揪着:“你别伤心了。”   宴云景看着他,伸手捞起被褥把夏一阳裹住,面对面的把人抱着,埋着头喊了声:“夏一阳。”   夏一阳动了动,安静窝着,钻出双手有模有样的轻轻拍宴云景的背,像在哄小孩:“我在呢。” 第53章   清晨, 夏一阳睁眼,外面已然天光大亮。他木讷片刻,伸手揉了揉蒙着层热雾的眼睛 , 不太乐意起床, 于是在被窝里翻了个身,准备再眯一会儿,刚一动,腰上突然传来收紧的力度。   夏一阳动作猛地顿住,低头,撩开被褥, 看见一只手臂。   他僵了下,回头果真看见张放大的脸, 近距离能清晰瞧见对方浓密的眼睫。   宴云景还没醒, 夏一阳缓缓转回头一动不动,也不想继续睡觉了, 就这么干瞪着眼盯着窗户外面。   碧蓝的天, 没有云,天气很好,还能听见一些鸟叫声。   他有点想上厕所, 只好硬着头皮缓慢的动, 手小心谨慎地握着环在他腰上的那只手, 提起来,放旁边。   刚挪出被褥一点点, 就立刻被抱了回去, 宴云景的鼻息扑洒在他的后脖子上,很痒。   夏一阳一激灵,慌忙展出耳羽遮挡脸, 双手撑着对方环住他腰的手臂:“我要去厕所。”   这下身后的人便把他松开了。   他轻吁一口气,匆忙起身,掀开被褥下床,趿拉着拖鞋去了房间浴室。不多时开门出来,抬头看见坐在他床上的宴云景。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落在床上,将被褥一角照成橙黄色。宴云景身上穿着军服内里的黑色紧身训练服,身体轮廓若隐若现。   棉白色的被褥轻轻拱起弧度,他一只腿曲着,坐在床头微低头看着光脑,一头金发因晚上的睡眠变得稍显蓬松凌乱。   此时的宴云景,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慵懒劲。   夏一阳呆看片刻,回过神,打消了再回床上去睡个回笼觉的想法。他走去衣柜拿出套衣裳,抱着去浴室把睡衣换下来,再出来时,宴云景已经去门外拎了早饭回来。   他脚步顿了顿,走去洗衣机把睡衣塞进去,问:“是帕尼先生送来的吗?”   “嗯。”宴云景问他,“有多的洗漱工具吗?”   “有的。”夏一阳往浴室去,忽然又停下,看向倚着门的宴云景,“你的房间不就在旁边?”   “不想回去。”宴云景说。   夏一阳:“……好吧。”   拿了套新的洗漱用具给对方,而后两人结束清晨的清洗,去房间外面的客厅吃早饭。   才啃一口早点,夏一阳便听见对面沙发上的宴云景说:“下午会出成绩,之后军校系统会立刻为入选二轮考核的学生随机分配考场,成绩出来后跟我说,有些可以自带的工具需要准备。”   夏一阳咽下嘴里的东西,点头:“知道了。”   他一口一口吃完东西,又喝牛奶,瞄一眼对面,说:“昨天顾承找我,说了一些话。”   宴云景朝他看来。   夏一阳放下手机的牛奶,一样样提起:“首先,他猜到了我的精神力;其次,向我提起了你的事,并且我能听得出来,他是刻意的,并且在之后,他也明确说了是因为他有私心,他说他之前企图通过我来影响你,说我是你的软肋,我会给你带去麻烦。”   说到这夏一阳便开始吐苦水和疑惑:“他这人真奇怪,就这样将他自己的恶劣想法告诉我了,还对我直说想影响你,他这不是……”   脑子有病几个字差点又脱口而出,夏一阳再次忍住,他看向宴云景:“你怎么看?”   宴云景放下手里的咖啡:“他不是傻子,既然已经可以无所谓到说出口的事,那么就只能说明,他的目的并不是这个。”   夏一阳:“他在诈我?”   宴云景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关于他父亲,坦杰仑,在此之前也做过很多令人想不通的举动,但要说他脑子有问题,其实解释不通。坦杰仑真正记恨的并不是我的父亲,也不是我,他记恨的,大概是不公平。”   “就算这样,他做那些事也太……”夏一阳昨晚听完宴云景阐述了坦杰仑曾经的行为,有点想不明白。   宴云景摇头,“我并不能确定,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夏一阳懵了,坦杰仑的事,顾承的举动,各有各的不同,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到现在其实无法看通透。   如果两个人拥有正常人的思维,那曾经那些傻瓜行为,很可能是在为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设局。   “那……”他又想起一件事,“昨天他跟我说话时,言语中对你的怨念很明显,他话里的意思是,你是因为记恨他的父亲,才迁怒他和他的母亲。”   “他这样对你说的?”宴云景挑眉,似乎有些诧异,而后反问夏一阳,“你相信吗?”   “当然不相信!”夏一阳坐直,“我只听你说,而且我知道,你绝不可能是会迁怒无辜的人。”   宴云景眉宇轻扬,眼底染着层笑,虽然不明显,但还是足够把夏一阳迷得挪不开眼睛。   “……”夏一阳愣着盯着好久,瞧见对方眯起眼睛看他,这才回过神,神速地展开耳羽把脸挡住,偏开脸装作很忙的样子。   宴云景不逗他,垂下眼:“我没必要因为一个坦杰仑,就去迁怒伊森家族。”   又说,“也并没有针对过伊森家。”   夏一阳挪回头,展开一点点耳羽:“那他?”   光脑上弹出来一条消息,宴云景抬头看向夏一阳:“想知道的话,跟我出去一趟。”   夏一阳眨眼:“去哪?”   “皇宫。”宴云景说着收拾了桌面上的早餐盒,起身后低头看着沙发上的夏一阳,缓慢地眯起眼,“不过,你得换个形态。”   夏一阳:嗯?   于是,穿着个黄色小斗篷的夏小鸟站在身着军服的宴云景肩头上,有点不太习惯地用爪子挠了下挂在斗篷前面的那颗红色小棉球,抬头时,三角形斗篷帽顶端另外那颗红色小球随之晃动。   他往宴云景的耳朵边挪挪,咕咕两声:“云景,衣服。”   来到办公区的宴云景接过云鸽递过来的文件,低头看他:“帕尼采购的。”   “噢天呢!”那一头,帕尼管家装模作样地惊呼,“帕尼怎么不记得自己买过这样可爱的小鸟斗篷?”   宴云景:“……”   小鸟歪歪脑袋,用脸蹭宴云景,看得在场其他几位军官手痒痒。   处理了几件着急的事务,宴云景这便带着肩上穿了新衣裳的夏小鸟前往皇宫。   皇宫正在举办的并不是什么聚会,是每年一场的对外公开活动,同皇宫内部总会有那么一个被直播观测的空房间一个性质,全是那几位元老们没事找事提议的,美其名曰让皇室和民众之间缩短距离。   前几年这种活动宴云景都没参与,今天的主要目的其实也不是参与活动,而是返回皇宫取东西,并为夏一阳解答之前的问题。   悬浮车上,宴云景对蹲在肩膀上的夏一阳提起:“罗林他们来找我商量,希望用你的血液进行基因检测。”   说着顿了顿,又提起之前阿波罗事件:“西维拉那件事还没调查清楚,我们无法在拿到她的基因,用你的血液去检测,你应该明白是意味着什么,抉择权在你,不想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   夏一阳愣了下,他怎么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因为他和西维拉很可能是同一种生物,调查他的基因,就很大可能寻找到他的来历。   而他的来历,他之前一直没对宴云景说清楚。其实不然,关于原身这只鹦鹉的来头,夏一阳是真不知道,他没法说。而关于自己真正的由来,那更没法说。   基因调查能调查到的是关于鹦鹉的来历,并不能查到他是个穿越者,但麻烦的是,万一原身鹦鹉来历真查到了,之前生活的地方就也可能被查到,可那些鹦鹉生活过的地方,与他和宴云景梦中见到的并不相通,那不就出现破绽了?   思来想去,夏一阳在心里叹息。   其实好像已经没必要隐藏,就算现在宴云景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于是,小鸟踏踏爪子,贴近对方的脸:“咕咕。”   “同意了?”宴云景侧眸看着肩膀上穿着小黄斗篷的夏一阳,“如果调查出来些什么怎么办?”   好久没用这口小鸟嘴说话,竟然又变得难以操控,夏一阳整理舌头,爪子扒拉两下对方的衣服,咕咕半天终于吐出几个字:“没、关系。”   宴云景安静着,而后收回目光目视前方:“好。”   悬浮车进入皇宫范围后,出现很多架着直播设备的记者和录播人。   此次公开活动,几乎皇室所有的成员都会参与,包括军部一些有威望的军官。元老们早早就安排了大量直播记者,全方位无死角记录今天的活动,全程直播面向星帝国大众。   宴云景的悬浮车到了后,停在宫殿外,随后车由人开走去停泊。   从他下来后,四处准备进场的、身着华丽礼服应邀前来的各界皇室成员以及军官纷纷朝这边看来,跃跃欲试要上前,宴云景没时间应每一个人,于是快步往前面的长阶梯走去。   四周围满的直播设备调整向宴云景的脸,拍了片刻,大家忽然捕捉到站在他肩膀上的一坨黄色的东西。   多镜头纷纷拉大画面,看清站在陛下肩膀上的,是……一只小鸡?   【(欢快蹦出)(扫一眼陛下)(被帅晕倒)(起身擦擦鼻血)(发现小鸡)(震惊)(抱住屏幕仔细看)(确认)(尖叫嘶吼)(在地上蛄蛹)(发癫大笑)小鸡先生我终于见到你啦!!】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是好久不见的小鸡先生!!我就知道它肯定和陛下好好的!!】   【天呢!!我都给失联好久的小鸡先生立了个电子墓碑了,现在忽然告诉我它好好的没事,真好哇(大哭——)】   【小鸡先生好久不见!小鸡先生你又胖啦!!】   【我就说我就说!有陛下在,怎么可能会让小鸡出事呢?这不是好好的吗?这不是又胖了吗?看看多精神啊!!还有小斗篷穿!!】   【我都不敢想象陛下有多么的溺爱它,该死的这画面也太美好!】   【瞧瞧孩子把胸膛挺多高,多么骄傲的小鸡先生!!】   【噢噢噢噢它朝这边镜头看过来了!!哦哦哦它冲镜头挡住陛下的脸!!】   【这简直可爱得犯规!】   【这是陛下的小鸡护卫!!】   ……   直播间翻天覆地翻云覆雨,各大平台立刻发现了观看人数暴涨的原因,于是下达将镜头多给陛下和他肩膀上的小鸟的指令。   夏一阳只看见很多镜头在拍摄,他挡不过来,甚至还生出来一点想要飞宴云景脸上扒着的想法,又忽然后知后觉这些镜头是正规的,也就不再担心。   既然都正规了,这些记者们就大大方方拍呗,为什么要躲在角落里鬼鬼祟祟?   夏小鸟不解,但表示尊重。   他不知道的是,因为他和宴云景的同框出现,星帝网上再次炸开了锅。   来到皇宫,宴云景拒绝了一波又一波上前来的人,绕开众人前往后殿。   许久没回这边的房间,进去后发现还是很久以前的样子。宴云景前往里头房间,拿了放在柜子里的一只过时的手环。   转身离开,路过那堆帕尼管家曾经采购来的鹦鹉用具时又停下,目光在里面寻找,旋即提起个竹篮子放在桌面上,偏过头看向肩膀上踏爪子的夏一阳:“选几件?”   夏一阳爪子停住,低头,看见竹篮子里一堆鹦鹉穿的小衣服。   “………”   他歪着脑袋看看宴云景的脸,心里无奈,想着就依着对方吧,于是就用脑袋拱一下对方的鼻子,宴云景这便将他放去篮子里。   穿着黄色小斗篷的小鸟在很大的竹篮里踩踩,挑挑拣拣,看中一个就用嘴巴叼住,昂起头交给宴云景。   后来他竟还真就觉得这些小衣服很不错,挑上瘾了,被宴云景捞出来的时候,嘴巴里还叼着个浅蓝色针织小帽。   帽子被宴云景手指捏住,从鸟嘴巴里提出:“好了,装不了这么多,喜欢的话我让人之后把这一篮送去实验区。”   站在手心上的夏一阳转个弯,面对宴云景的脸,低头去看对方的军服衣兜,里面都快塞满了。   于是他仰头叽咕两声,心满意足地答应了,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这些小玩意迷惑了双眼。   小鸟立刻严肃,抖抖尾羽,一本正经地挺着胸脯,呼唤:“云景,正事。”   宴云景把那只小帽子放进衣兜,又把夏一阳放在肩膀上,向外走去:“别急。”   他们此行,一是拿东西,二是关于顾承。   返回皇宫主会场的路上,经过一段无人的长廊,路过花园入口时,夏一阳往园里看了眼,觉得有些眼熟。   这时,一位抱着猫的夫人从花园里进来,夏一阳见过她,是宴云景的母亲艾丽薇尔夫人。   他看见了猫,猛一惊,赶紧往宴云景脖子里钻,宴云景双手捧住他,后退一步。   “上午好,母亲。”他向艾丽薇尔颔首,“活动已经开始,您该过去了。”   “云景。”艾丽薇尔叫住他,轻轻抚摸着怀里盯着小鸟的猫,“我们很久没好好说说话了。”   宴云景并不想停留:“我不想让我的鹦鹉和猫处在一个环境里,您也知道这很危险。”   “巴斯很乖。”艾丽薇尔看着他,“它以前也是你的宠物,你忘了吗?”   “没忘。”宴云景,“可它是您未经我同意就送来的,后来也是您带走了它,所以现在它是您的宠物。”   艾丽薇尔还想说什么,宴云景直接打断:“母亲,您似乎每次都不准时去参加活动,别让大家久等了。”   说完便转身,“我先走了。”   夏一阳怕那只猫,猫看起来的确很可爱,如果是人形,他会很想抱抱。但现在情况不同,他很惜命,小心翼翼地待在宴云景手心里不动,看都不去看一眼。   回到皇宫主会场,夏一阳再次站回了宴云景肩膀。   宴云景拒绝社交,很多皇室贵族便都不再上前,但一部分人仍然会过来,其中就包括顾承和他的母亲沙利夫人。   其他人打完招呼便自觉离开,顾承和沙利夫人却没走。宴云景不说话,他们便也安静着,似乎在等什么。   不久,身着礼服的艾丽薇尔夫人来到会场,立刻便成为焦点,很多人无法接近陛下,就去围绕艾丽薇尔夫人。   这边三人安静地站着,一直看着那边。   肩上的夏一阳爪子站麻了,干脆蹲下靠着宴云景的脸取暖,他也在观察人群中的艾丽薇尔夫人。   宴云景感受到脸上一团暖意,收回目光注视小鸟。   稍片刻,沙利夫人对宴云景颔首:“我去见见夫人,陛下您玩得愉快。”   沙利夫人走了,顾承却没动。   宴云景顺手拿了颗小果实,托在掌心递给肩上的夏一阳,淡声问:“你不去?”   正准备啄果实的夏小鸟一顿,反应过来宴云景这话是对顾承说的。   顾承温和的笑了笑:“夫人们的聚会,我就不过去了。”   旋即又开口:“云景兄长,我听说您前几天去了罗波星球?”   宴云景继续喂鸟,只“嗯”了一声。   “是因为那边的开采任务吗?”顾承垂下眼帘,“抱歉,不是我故意打听。我向军部提交了几份申请,事关伊森家族。是的,您应该知道我什么意思,虽然他是我的父亲,可他做过很多错事,我不会袒护他,这也是为了伊森家族和我的母亲。我希望您能通过我的申请,哦对了,您看到我的申请了吗?我这里还有备份。”   顾承说完就要打开光脑,宴云景打断他:“你的申请我看过,是我驳回的。”   顾承动作僵住,抬头挤出个笑:“是因为您不信任我?”   宴云景不答,反问:“为什么对夏一阳说那些话?”   顾承脸上闪过恰到好处的诧异,又低下头:“抱歉云景兄长,我得承认那天是我太冲动了,那些话不是我的本意,请您原谅。”   “你好像默认我在生气?”宴云景反应平淡,伸手又抓了颗瓜子给肩上的小鸟,“或者说,你好像总在揣测我的心思,比如,你觉得我厌恶你,是因为你的父亲?”   顾承头低着:“云景兄长,那天我找他说的话,确实有我冲动的成分,我跟您说实话,我说那些是因为申请一直没成功。我原以为……挑拨你们的关系,能让您注意到我,这样就可以……抱歉,实在是我太担心伊森家族的事,请您责罚。”   “你看,你又觉得我在生气。”宴云景垂着眼,偏头看向远处被人群簇拥的艾丽薇尔和沙利夫人,她们笑容温和却又虚假,“顾承,我明确告诉你,帝国法律摆在那,你的申请越过了法律永远不可能执行。想要修改法律执行申请内容,凭你的本事进入军部再说。”   顾承低头凝视着地板,脸上闪过一瞬暗沉:“……明白。”   宴云景不再理他,专注喂肩膀上的小家伙。直到顾承离开后,他才对夏一阳说:“现在知道为什么了吗?”   夏一阳歪歪脑袋。   “他的话没一句可信。”宴云景对夏一阳说,“耍小聪明想利用你和我来改变规则,完成他自己的打算和计划。至于计划是什么我暂且不管,很容易看得出来,他有野心,并且试图掌控他人。就比如你,但你很聪明,没有陷入他的言语圈套。”宴云景看向远方,“有野心并不是坏事,但把计划打到我身上了,我就没理由不厌恶他。”   夏一阳明白了,他动动胸脯,低头吃完瓜子,靠近宴云景的脸,探头蹭蹭。   这时皇甫凛和云鸽穿过人群走来,上校一走近,就把光脑镜头对准宴云景肩上的小鸟:“陛下,借您的小可爱用用,上头给我发配的任务我每月都欠着,这回总算有机会补上了。”   好几位军官都有任务,每月必须完成与民众互动的指标,皇甫凛一年到头互动不了几次,每年这个公开活动就是他的机会。   镜头对准贴着陛下脸的小鸟,距离太近,整个画面都是鹦鹉的胸膛。   【好肥美的小鸡!!!】   【皇甫上校干得漂亮!】   【中校您拦着点他呀,至少拉远一点点距离,别让陛下给他轰走了!!】   【是充满了小麦青草味道的小鸡胸膛!!】   【隔着屏幕都闻到小鸡香了!!】   投射出的银蓝色透明光屏上,评论不断滚动。夏一阳i人症又犯了,他焦急地踏踏爪子,尾羽不安地蹭着宴云景的肩膀,扑腾一下往宴云景衣兜里钻。   这一飞,身上的小披肩掉落在地。宴云景单手护着胸膛衣兜里的夏一阳,俯身去捡地上的小鸟披风,稍没注意,军服包里塞满的五颜六色小衣服全掉了出来,撒落一地。   皇甫上校低头,顺便带着镜头看下去,看清楚地上一堆花里胡哨的小玩意。顿时,现场一片寂静,包括直播间。   “………”   【………】   只有云鸽镇定自若,过来蹲下,帮着把地上的小衣裳捡起来交给宴云景,温声道:“陛下真的把小家伙养得很好。”   宴云景:“……”   兜里的夏小鸟回头:? 第54章   【天呢。】   【这么帅的军服里, 竟然塞了那——么多小鸟衣裳。】   【这都是陛下给小鸡满满的爱!】   【看看把孩子溺爱成什么样了,这哪是一只小鸟?分明是一座小鸟!】   【瞧这圆不溜秋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没少吃饭。】   ……   直播间一阵狂欢, 夏一阳有点茫然, 宴云景却很淡定。他拾起掉在地上的小玩意,接住云鸽递来的那些,顺手又将小披肩给夏一阳穿好,单手捧着小鸟往外走。   【哎哎?陛下您就走了吗?】   【(追赶)(呐喊)小鸡先生我们还能再见面吗?再见面的时候你一定不要再胖了好吗?小鸡先生!!没有你我又要怎么熬呀!!】   【上校上校您追上去好吗!!我会每天向上面提交书面报告,申请为您的直播减轻任务量。】   皇甫凛瞧见评论区,看乐了:“要是你们真能成功的话, 那我可得谢天谢地。”   而后又神秘兮兮道,“放心吧, 要不了多久你们会再见那小可爱的。”   云鸽闻言扫了眼皇甫凛, 眼神提醒。后者会意,不便多说, 于是对直播间大家道:“好了, 今天就到这里,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抱歉了各位,多了不能透露, 你们信我就好了。”   关了直播间, 皇甫凛舒展身体, 手臂探过去环住云鸽,下巴压在对方肩上:“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至少待足够两个小时。”云鸽看看时间, “快了, 结束后我们直接去军校。”   “话说,下午该出成绩了吧?”皇甫凛也低头去看他的光屏,眯起眼睛, “今年的二三轮考核明显更严格了,军校那边怎么回事?”   “据说这届报名人数超额太多。”云鸽目光锁着光屏上派发下来的任务,一目十行,“而且这一届,有几位上头的人。”   “皇室那几个?”皇甫凛动了动下巴,“嗯…我想起来了,那几个小鬼都是这一届考核。”   “嗯。”云鸽点头,“所以为了避免麻烦出现,军校安排了很多高年级的学生参与,改变规则其实不仅是为了拉高难度控制入学人数。”   “更多是为了看住那几个小鬼?”皇甫凛站直,活动脖颈,懒懒散散道,“那喊我们去做什么?我们可不是什么大闲人。”   “多一层保障吧。”云鸽放下光脑,转身与皇甫凛面对面,弯起双眼,“这对我们几个来说都不算任务,算作给自己的放松时间吧。”   皇甫凛低头注视他:“你说的对,看这群小鬼比赛,可比出星外任务轻松多了。”   而后他又稍有疑惑,“陛下能让我们去吗?”   “已经批准了,而且……”云鸽微笑,“说不定他也会去。”   皇甫凛装模作样的说,“他以前可从来不会参与这种事,难得啊,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去看守比赛的,还是别的什么。”   云鸽笑了两声:“明知故问,又不是坏事。”   “对,是好事。”皇甫凛揽住云鸽的腰,又把头压他肩上,“两个小时过去了吗?在这真的很无聊。”   云鸽任由身上挂着这么个大物件,再看一眼光脑:“快了,别急。”   另一头,从皇宫出来后,两人径直返回了实验区。在房间里变回人穿戴整齐,夏一阳与和宴云景去解决了午饭。再回来后就一直待在房间,趁着有空,他开了会儿直播。   【下午好阳阳,今天能看看脸吗?给刷礼物哦。】   【一轮考试已经结束了吧,我记得是今天下午出成绩,阳阳紧张吗?】   【不是,你们还真相信主播去考试了呀?】   【蹭这个词条的热度起号就信了,别当真,自学考军校怎么可能考得上?】   【该死的,怎么又开始讨论这个话题了?阳阳之前不都说得很清楚了吗?】   【说说你们就相信?怎么这么好骗?】   【上面的朋友,你最好小心你的嘴巴!被让我抓住给你撕烂了!】   夏一阳正要查找二轮考核需要准备的装备,发现评论区走向不对劲,直接开口:“我已经去考过一轮考核了,是今天下午出成绩。”   【听见了吗?阳阳说考过了!】   【谁信呢?而且现在都还没出成绩就开始找二轮考试的装备,谁知道是不是还在蹭热度。】   【该死的!上面这人脑子被野猪拱过吧?】   【别吵啊,不是等会儿出成绩吗?主播要不就在直播间查成绩?】   夏一阳看见这条评论,没什么大的反应:“我的确有这个打算,但不是为了向谁证明。查完后就去采购装备,就直播这一会儿,以后几天就没时间直播,大家有什么想聊的吗?可以说说看。”   【阳阳大气!我们不和那些脑子有病的家伙说话!我想听你叫声姐姐!】   【叫哥哥!】   【叫姐姐!】   【你们够了啊哈哈哈!】   评论区的风向很快被纠了回来,夏一阳没搭理那几道反面声音,将其拉黑踢出直播间,又挑了几个问题回答。到点查成绩,他将手环光屏展开,登上军校官网,网页卡顿一阵子后,弹出条盖着军校印章的成绩单。   夏一阳。   三基础考核总分300,得分277。   三模拟考核总分300,得分300。   合格。   他看了结果,第一时间保存成绩单,避开了镜头将其发给宴云景。   夏一阳:「图片」   夏一阳:「你看。」   那边立刻回复。   宴云景:「在房间?」   宴云景:「要准备的装备看好了吗?现在带你去线下买。」   夏一阳:「看好了,马上出来和你汇合。」   此时的直播间。   【呦呦呦,和谁聊天呢?听听这笑声。】   【阳阳,一阳,夏一阳,名字真好听!】   【好高的分数,三场模拟竟然全满分,这也太厉害了。】   【我记得能拿到模拟满分的,除了基础知识扎实外,精神力等级一般都不会低。】   【阳阳你还真去考了?还真通过啦??】   【还是高分通过呢,按照我曾经的经历,二轮考试前,高分很可能抽取到难度较高的场地。(本人军校在读生)】   【不是随机的吗?】   【设置过抽取概率,玩过抽卡游戏吗?性质差不多。】   【天呢怎么这样?】   【哎等等,阳阳你就这样把信息露出来真的行吗?之前不是出过有学生透露自己的真实信息,后来线下被同期眼红的学生欺凌了的事?】   【什么?还有这种事?不允许谁欺负阳阳!】   夏一阳回完宴云景的消息,重新去看直播间,瞧见评论怔了下。   “别担心,我不会出那种事的。”他赶紧挑几个评论回答。   “二轮考核的赛场分配我其实也不太了解,不过我都做好地形攻略了,大家放心。”   “马上要下播去买装备,这场直播后,就是二轮考核结束才能上播。”   聊了片刻,房间的门被敲响,他向大家告别:“那么今天的直播就到这里,大家再见。”   随后他起身去开门,对上外面的宴云景:“我好了,走吧。”   宴云景:“在直播?”   夏一阳不答反问:“你在看?”   “嗯。”宴云景倒也没隐瞒,“选好装备了吗?”   “能自带的也就那几样,先去看看。”夏一阳挨过去,走在对方旁边。   并肩行走片刻,宴云景忽然停下,在甬长的通道里侧过身看着夏一阳:“你的分数很高,概率会出困难场的可能性很大。”   夏一阳也停下,闻言后只笑了下:“我不怕啊。”   “我也不是担心这个。”宴云景对他说,“这届调整考核难度,其一是因为报名人数超过预估,其二是因为有几位和其他学生大概不在一个层次的考生。”   “皇室的人?”夏一阳立刻反应过来,“是你父亲其他兄弟的孩子?他们很厉害吗?”   “从记事起就一直经受严格的训练。”宴云景的手背轻碰夏一阳的脸,“有几位的等级同样抵达了S,属战力系和属控制系。”   多了这几位,积分抢夺的难度就大大增加了,这对是治愈系的夏一阳来说,的确不是个好消息。   他垂着眼认真想了片刻,往前走一步看着宴云景的下巴,又抬起眼睛瞅瞅对方的双眼:“你担心我过不了第二轮?”   宴云景摇头:“你能过。”   夏一阳弯起双眼,手指轻轻的捏按对方军服的肩章,小声说,“所以你是相信我的,那我就肯定会过。”   他后退一步,转身继续大步往前走。宴云景站在原地看着走远一段距离的夏一阳。   几秒后,夏一阳停止前进,又转身看向落后的宴云景,提醒:“我们该去买装备了。”   通透白色的长廊里只有他们,不见其他人,冷白的灯光将宴云景的五官照得更加立体。夏一阳静静的注视了片刻,敛起呼吸,莫名的滑了几下喉结。   他又走回来,走近,面对面看着宴云景那双眼睛,双手轻轻抓住对方垂落在身侧的手,仰头凑近,却在极近的时候猛地停下,僵硬的眨了下眼,瞬息之间改变了策略,低头,牵起对方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溜之大吉。   “快走了快走了……”   宴云景的视线追过去,能清楚的看见夏一阳的耳朵尖红透了,他低头看一眼被亲过的手背,刚才那瞬间的温热柔软尚存,心里温存,就像石子扔进平静的湖面,荡起一阵涟漪。   宴云景垂下手,跟上前,几大步就把溜得飞快的夏一阳逮住,往后轻轻一捞把人环在身边,低下头问:“刚才想做什么?”   夏一阳的下巴被捏起来,他脸果然是红的,闻言眼睫扑棱好几下,挪挪肩膀想溜:“没什么啊,就提醒你该走了,不然外面商店该关门了。”   “战斗装备类型的店铺都是二十四小时经营。”宴云景就不松开他,俯身拉近距离:“说说,刚才是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他刚才……是有点想亲一下宴云景的脸。   夏一阳心里像是添了一把火,热得不得了,那双耳羽又悄悄溜了出来,根部都快染红了,羽毛死死挡着脸,把脸包裹得像个粽子。   长廊远处传来脚步声,再瞧快把自己憋出事的夏一阳,宴云景便把人放开了。才松手,怀里的人就立刻溜走跑去旁边墙壁面对面,把头抵着墙仿若在面壁思过。   另一头过来的皇甫凛和云鸽一齐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宴云景,以及……旁边头紧贴着墙的夏一阳,细看发现,夏一阳那对裹着脸的白色耳羽,根部都快红成烤鸡翅了。   皇甫凛:“……”   云鸽:“……”   皇甫凛立刻转眼看向云鸽,单手环住对方的肩把人带着转个身,“我忽然想起有东西放悬浮车里,陪我去找找吧。”   云鸽微笑:“好啊。”   很不凑巧,两人刚转身,就看见迎面过来的,正边走边讨论工作的苏利时和凌小丁。   皇甫凛心里啧声,吹一声口哨提醒那边两人。苏利时和凌小丁抬头,苏长官只扫一眼又低下,还是老生常谈那句话:“工作时间公共场所禁止谈恋爱。”   皇甫凛乐了,过去直接把人带走。   苏利时被推着肩膀往回:“干什么?我还有事。”   凌小丁瞄见那头的宴云景和夏一阳,他也被推着转身,伸手抓一把脑袋,疑惑:“那边是陛下和夏一阳吧?他们在做什么?怎么站在那没动?”   此时苏利时终于意识到什么,同时伸手捞回凌小丁的脑袋:“好了好了,你看错了,走吧皇甫上校请客吃饭。”   凌小丁立刻回头:“多谢上校。”   皇甫凛笑一声:“行啊,我没问题。”   云鸽:^v^   远处的动静消失了,夏一阳挪开耳羽,扭头看向宴云景,闷着嗓音问:“我们还去吗?”   宴云景扬眉:“怎么不去?”   夏一阳“哦”了声,磨蹭片刻,转身,努力收拾好耳羽,又挪过去一步:“那走吧。”   这一程总算有惊无险地完成了。作战衣装和小型器具,比如腰包、手套、防护口罩和面罩,都能自带。而补充体能的营养试剂、通讯工具和积分工具,则由军校统一发放。   带上采购的装备返回实验区,休息一晚,第二天下午夏一阳便启程前往军校。   通过系统随机分配二轮实战场地,结果不出所料,他被分配到难度高的地图。   夏一阳抽中的,正是之前他祈祷不要抽到的两张地图中的原始森林。   他振作精神,带上装备前往军校分区的大型星舰停泊场地。   今年的二轮军校入校考核直播在此时正式开启,直播面向全星帝国所有民众,各大平台同步播放。   前往凯撒星的星舰整齐排列,足足有二十五艘。按照抽取的编号,夏一阳找到3号星舰,把装备存到星舰储物室后,便去寻找自己的房间。   在这六个考核区域星中,凯撒星距离最远,航行时间需一天一夜,要在星舰上休息一晚。   军用的大型宇宙星舰上房间众多,都是单人间。夏一阳找到房间进去,放好随身背包,展开光脑和宴云景打了个通讯报备,又看了会儿地形图,随后早早上床休息,养精蓄锐。   后半夜,他被一阵吵闹声弄醒。星舰内部隔音效果虽好,但架不住吵闹的人就在他房间外面,声音很大很聒噪,人还不少。   他掀开被褥坐起身,下床开门,看见门外围着一群准备干架的人。   这头门忽然打开,几个纠缠的人倏地停止动作看向过来。   夏一阳被吵得心烦,垮着脸说:“能去别的地方打吗?你们真的很吵。”   廊道上几个人紧盯着他。夏一阳发现是四个人把一个人围在中间,不禁蹙眉:“以多欺少,不太好吧各位?”   他的再次出声,让其他人终于有了反应,四人小团体冲着中间那个被围攻的长发男怒吼:“该死的!你竟然找帮手?!”   夏一阳:…?   说着就有人向他扑来,他立刻单手接住对方的拳头,脚下一横扫,那人就趴地上了。   “啊,抱歉。”他看着地上叫疼的人,又看向外面另三个同伙,心道不妙,果真下一秒三人就叫嚷着朝他冲来。   夏一阳:“等等!你们干什么??”   出于正当防卫,他不得不接下那几个人的攻击。夏一阳其实不怎么会打架,就算打,也是毫无章法的野路子。不过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几个人太小趴菜了,他没用几下力,冲来的几人就全部倒在地上。   夏一阳看着地上的人,无奈又看向站在外面的那位金长发男生:“他们找你麻烦?”   那男生活动着手腕,若无其事地说:“不算。”   “本来就不算!”地上的人边嚎叫边控诉,“我们不过接个热水准备吃晚饭,他来插.我们的队!!”   夏一阳心里一惊:“可你们也不能动手打人吧?”   “是这家伙先骂我们庶民的!”地上的人又哭又嚎。   夏一阳沉默了,他看向那位面无表情的男生:“他们说的是真的?”   “嗯。”男生嗓音淡淡,俯视地上的人,“本来就是一群庶民。”   夏一阳有点无语,他把地上的人搀起来,拍拍他们身上的灰,“他脑子有毛病,你们也不能太冲动呀,我真不是他帮手,下次能不能先听别人把话说完?”   几人自知理亏,闷闷地哦了一声,又齐齐瞪着外头的男生,放狠话:“你给我们等着,赛场上我们再见!”   人一窝蜂走了,周遭静下来。夏一阳看一眼还在仔仔细细整理衣着的男生。   看起来年纪和他差不多,可能比自己要高那么一点点,金色长发,红眼睛……   夏一阳心里有了猜测,他收回目光,伸手搭在门上要关门,外面的人叫住他,没抬头:“你去给我拿些水来。”   他关门的动作停住,问:“你没手?”   埋着眼整理袖口的男生闻言蹙眉,抬头看向门内的夏一阳:“没看见我现在没空?”   “那你没嘴巴?不知道说请?”夏一阳再次反问。   这才男生手上的动作彻底停止,他拧着眉宇,用质问的语气,“那几个庶民看不出就算了,你穿着不差,难道也认不出我这身是皇室的衣服?”   “所以呢?”夏一阳问,“很了不起吗?我们应该伺候你做你的随行仆从?”   “你——”   “你难道从来不和外界接触?家里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夏一阳郁闷地看着那双竟然和宴云景有几分相似的眼睛,“小朋友都知道找人帮忙要说请,就算雇人做事那也得给钱,这两样你一样都没做到,就一句‘我是皇室的人’,你这个皇室的人好丢皇室的脸你知道吗?”   他说罢朝左边走廊指了指,“你刚不是在那边插队接过水吗?去那边自己找水。”   男生咬紧牙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夏一阳。”夏一阳大大方方承认,甚至还狡黠地笑了笑,“要找我麻烦?我随时奉陪。”   “我记住你了,赛场上你等着。”男生怒瞪他,“刚才我不反抗那群庶民,只不过是因为星舰内部不允许使用精神力,你以为皇室血统的战力系精神力,会没办法对付那几个人?”   夏一阳没忍住,被这中二的发言逗乐了。   “你笑什么?”对方几近恼羞成怒。   夏一阳耸肩,“除了这个,你还能拿出什么更具威慑力的来吓我?”   “如今帝国的陛下,你知道他是我谁吗?”那男生冷笑,“如果你知道,肯定会后悔刚才对我的出言不逊。”   “的确很好猜。”夏一阳看着他的眼睛,“你和宴…陛下,有相同象征的头发和眼睛。”   “知道就好……”男生说着立刻蹙眉,“既然你知道,怎么还敢对我无礼?”   夏一阳微笑:“皇室又不是人权卡,你除了这个身份,除了和陛下发色眸色一样,其他要品行没有,要陛下那样的实力你也没有,还没礼貌,不值得我对你有礼。”   “……你很崇拜陛下?”男生眯起双眼,“像你这样的人,一辈子都没机会见到他,怎么敢评判与他有同种血脉的我?”   “我是很崇拜他,他是我偶像,在我这里,谁和他比都差一头,你差很多头,有同种血脉又怎么样?”夏一阳平静地阐述事实,“你就是没他厉害,也没他好看。”   说着又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尤其是眼睛。”   男生震怒:“我和他是兄弟!”   “你没他好看。”夏一阳还是这句话。   “……”   气得发抖的男生双手捏紧:“该死的!我一定会在赛场上猎杀你!”   说完气急败坏地离开了。   夏一阳往外探探脑袋,看见人走没影了才关门。   这一闹还把他闹饿了,他找出份便当,加热的间隙站在柜台前,低头抬起手腕打开光屏看时间,看见界面猛地僵住。   光屏显示,通讯时长五小时三十二分钟。   算算时间,就是他入睡前一直到现在都开着通讯。   “……”夏一阳计算着现在星帝国应该是晚上,那么宴云景很可能已经休息了,他本打算直接挂断,不知道怎么想的,小声试探,“宴云景?”   那头回应:“嗯?”   夏一阳:“……” 第55章   房间里仅亮着一盏不太明亮的鹅黄色小灯, 正在加热的小锅发出团暖光。夏一阳僵了下,双脚轻轻挪动,转个身用背倚着柜台, 低头, 透过光屏看向踩在地板上的鞋尖。   “我把你吵醒了?”   那头传来些窸窣的动静,宴云景嗓音轻缓:“没有。”   “那这么晚了,你为什么还没睡觉?”夏一阳又问。   “不困。”宴云景问,“在做什么?”   “饿了,热便当吃。”夏一阳说罢转身,摘掉小锅的电源, 打开盖子放凉。   房间里静极了,通过通讯, 似乎都能听见那头的呼吸声。旁边水龙头滴落一滴水, 唤醒有些出神的夏一阳,他戴上柜子里找到的隔热手套, 拿出便当, 就站在柜台前,用勺子吃起来。   通讯一直没关,不多时, 那头传来一声轻响。夏一阳抬起低垂的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宴云景回应他, 很快又安静了。   夏一阳咽下一口米饭, 问:“刚才那个人,真是你兄弟?”   “不确定。”宴云景说, “描述一下外貌。”   “看来你真的很少和他们见面。”夏一阳笑了, 下,回忆那个男生的样子,“金色长头发, 不过是浅金色,有点偏棕了其实,和顾承那差不多,是下垂眼。”   那头沉默片刻,说:“麦加尔,战力系S级,我的确很久没见过他。”   夏一阳勺起一口蔬菜,嚼了嚼咽下,半开玩笑道:“怎么办呐,你弟弟对我下狠话了,说要在赛场上猎杀我。”   “听你的声音,你应该并不害怕。”宴云景说。   “那确实,我没必要怕他。”夏一阳,“他是S级,我也是S级,而且你应该没忘记,我不受任何战力系精神力的影响,你这么厉害的精神力都不会影响到我,我怎么可能怕他?”   “嗯,没忘。”宴云景又说,“他们几个,从幼年时候就开始训练,不过只有少部分人能扛得住压力,将自身格斗能力和精神力等级一起提升上去。”   夏一阳闻言眼睛亮了亮:“你的意思是,麦加尔的精神力高,但格斗不行?”   “他的确是这样。”宴云景继续说,“此行参与考核的皇室成员总共有五位,有三位和顾承一样,属我的旁系血亲,另外两位来自贵族,那三人中,除麦加尔,另两个精神力以及格斗能力都不算弱,需要我给你分析一下吗?”   夏一阳闻言半眯起眼睛笑了:“宴云景,你是打算给我开小灶吗?”   “开小灶是什么意思?”宴云景问。   “啊……”夏一阳放下手里的勺子,解释,“就是……提供特殊待遇,或者也叫给予额外帮助和指导的意思。”   说着笑盈盈的问:“你单独给我透露,不就对其他考生不太公平?”   “你的声音听起来很期待。”宴云景告诉他,“不算特殊待遇,其他有资源的考生也会去做相同的攻略。”   夏一阳洗耳恭听:“好嘞,你讲吧,我听着。”   宴云景这便开始给他讲那几个人:“麦加尔,战力系S级,刚突破S,正处于精神力躁郁不稳定期,需要注意的是他的随时暴动;麦安娜,是麦加尔的同胞胎姐姐,同战力系S级,格斗能力不弱,能稳定控制精神力;图鸠,控制系S级,格斗也不弱,关于图鸠,你尽量远离,最好不要正面交战。”   夏一阳大概能猜到原因:“因为我没办法摆脱控制系的影响?”   “不全是。”宴云景说,“他比那两个双胞胎,更会用脑子。”   夏一阳“哦”了声,又问:“还有两位呢?”   “另两个目前都处在A级,不出意外,你如果遇到了刚才那三位中任何一位,就有可能会同时遇见另两中的一个。”   “是伙伴?他们提前商量好了落地找机会汇合?”夏一阳托着下巴思忖,“如果是这样的话,二对一对我的确不是特别友好,你觉得我是不是也该寻找一个合作队友?”   “可以找。”宴云景提醒他,“不过就算合作了,也不能全全信任队友。”   夏一阳:“我明白。”   而后两人又都安静下去,好半晌没有交流,却又心照不宣似的,都不挂断通讯。   夏一阳坐在床边,扭头看着窗户外外的幽深宇宙,小声说:“宴云景,我觉得,你和他们很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那头宴云景问。   “我说不清楚。”夏一阳捏了捏手环,“你的旁系血亲我就见过两位,都相处了一下,就是觉得不一样。”   他缄口须臾,又说:“就感觉,你很好。”   手环对面传过来一道很轻的笑声,不轻不重一下,像挠痒痒。   夏一阳抿了抿嘴,仔细捕捉着那声嗓音,下意识就拿近了点手环:“据说,快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我们自己的通讯设备会上缴。”   宴云景:“嗯,是这样。”   “那之后就得结束考核,才能和你通话了。”夏一阳说。   “不会太久。”宴云景,“就几天。”   “那是以前。”夏一阳耷拉下眼皮,“今年考核改革,时间不限,要直到场上剩下核定人数才算结束,时间线肯定会拉长。”   那边沉默着,忽然问:“夏一阳,你想对我说什么?”   夏一阳捏按着散发幽蓝色光芒的手环,就像捧着块漂亮珍贵的宝石。   他其实从上星舰后就有一点焦灼,这种感觉就像之前在荒星上,为了拿下那群密花虫,他和宴云景不得不分头行动,那时产生的严重焦虑情绪。   并不是害怕,他现在也没在害怕接下来的考试,就是感觉很难过。   这种郁闷情绪一点点拉扯着他,从只能听见对方的声音却见不到人时开始,再次被无限放大。   “我……”夏一阳低了低头,闷着声:“…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那头轻轻“嗯”了一声:“我也是。”   夏一阳愣着,被那道好听的声音迷得眼睛一眨不眨,瞬时间脸上染成红色,慌忙“唔”了一声:“那,那我们不聊了吧,你快去睡觉,我也睡了。”   “……”宴云景,“不是说想我?怎么又不聊了?”   夏一阳为自己刚才那把持不住的情绪感到悲痛:“一码归一码,你该休息了。”   “通讯开着。”宴云景对他说,“别挂断。”   拗不过对方,于是后来,通讯还真就一直开着。   将便当盒收拾了,简单洗漱,夏一阳再次躺下睡觉,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听见枕头边上的手环里传出宴云景对他说晚安的声音。   一觉睡到自然醒,醒来的时候,正好房间外面有监考的军官们来没收他们的通讯设备。   夏一阳起床去打开门,正要上缴自己的手环,抬眼就看见单手抱着个收纳箱站门外的皇甫上校。   他一愣,后者冲他挑眉:“手环关机放收纳箱里,旁边格子的军用手环和积分手环一样拿一枚。”   夏一阳“哦”了声,将自己的手环放进去,又拿了两个看起来更便携的手环,托在手心里研究。   这时候,走廊那头传来几道呼唤皇甫上校的嗓音。   “上校您等等,请问这个手环怎么打开?”   “上校,今年是您监考我们场地?”   “上校我很崇拜您!”   皇甫凛朝那边挥挥手,吆喝道:“公共场合不许大声喧哗,回自己房间去待着,那手环你们学校老师教过怎么打开,自己研究。”   说罢转回头看着夏一阳,给他指了指:“按这里,这款军用手环的功能仅提供给考核用,不能通讯只能呼叫监考总部,遇到问题了呼叫就是,除此之外能查看地图情况和自己所在的点位,积分手环只记录积分涨幅,明白了吗?”   夏一阳在皇甫凛的指导下打开了两只手环,点头:“明白了,谢谢上校。”   “马上就要到了。”皇甫凛对他说,“考核加油。”   “嗯。”夏一阳微笑,“我会的。”   皇甫凛对他挥挥手,便朝着那头继续去收缴通讯设备。   夏一阳戴好手环,去储物室取出自己的所有装备,回去房间内部收拾好东西,换上自备的黑色作战服,把防护器具、军校下发的营养剂和医药包、便携式武器和一把军校激光器全部塞进随身背包,背上,系紧腰带和背包肩带。   很快,星舰队朝着凯撒星驶近,窗外的画面在逐渐改变,被厚重的云雾遮挡。军用手环接收到消息,通知夏一阳前往星舰后面区域的胶囊机舱室准备投放降落。   这一步骤并不是所有考生一起,是经过军校安排,抵达原始森林某个点位进行的分批次投放。   夏一阳带上东西出门,发现同他一起出来的学生并不多,大家也都换上了各自准备的作战服。他转身,瞧见了麦加尔,对方身着黑色的作战服,装备系在腰上,将头发扎起来,看起来挺精神。   还算养眼,但仍然没有宴云景好看。   夏一阳挪开眼往胶囊机舱室去,发现麦加尔朝他看过来,然后瞪他一眼,昂着头高傲地往机舱室先走了。   夏一阳:“………”   什么叫冤家路窄,两人降落的胶囊机舱都是挨着的。夏一阳将包放进去,要往里面跨,感受到一股炽热的目光,又看过去:“你有事?”   麦加尔啧了一声,跨进自己的胶囊机舱,才躺下又撑起头来:“你给我等着!”   “……”正在系安全扣的夏一阳闻言乐了,“好啊,我等着。”   麦加尔很气愤,又要说什么,那头的军官走过来指着他:“怎么还不躺进去系安全扣?不要浪费时间,你们这批马上要投放了。”   麦加尔噎了下,愤恨地闭上嘴躺进去。   夏一阳觉得这少爷还挺逗,他没再多想,弄好安全设备后,调整躺倒的位置,等待胶囊机舱门缓慢关闭,闭上眼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不多时,一阵颠簸感传来,紧接着是下坠的感觉,紧接着又是颠簸,随后舱内部“滴滴”响了几声,机械女声传来。   “您已安全降落,请手动按压左边按钮打开机舱门。”   夏一阳解开安全扣,按下开关,厚重的舱门缓慢打开,还只是展开一条缝隙,便已经有一股浓郁的草木味挤进来,同时携着泥土和潮湿的气息,紧接着便是炎热的浪潮。   舱门完全打开,夏一阳没立刻出去,他先就在里面观察外头的情况。   抬头望不到天的参天密林,疯长的草木交错缠绕,远处是一片藓地。因植被过于茂盛,遮挡天空压盖了阳光,周围环境看起来很阴沉压抑。   胶囊机舱降落的地方砸出一个坑洞,周围被碾平不少。夏一阳确定外面安全,这才背上包从机舱里出来。   这时机舱门内的机械声再次传出。   【考生夏一阳已进入考场,祝您考试顺利。】   从机舱出来后艰难行走,战地靴踩出下陷的泥巴脚印,地面过于松软,他花了点时间才来到能正常走动的区域。   夏一阳回头看一眼陷在藓泥地里的胶囊机舱,又抬头看了眼四周,伸手擦擦脸上的汗水。   这里的气候过于湿热,才这么片刻,他脸上已经起了层汗。   夏一阳低头,展开军用手环上的地形图,投射出来的光屏上只展示着整片森林考场,上头的红点表示他所在位置。图上显示场地考生总数,以及预通过人数。   预通过人数足足比总人数少了一半,也就是说,得有一半会被淘汰。   从中间的断崖分区高地和低地,他目前正处在高地边缘区域。   还不能确定究竟降落在高地的人多还是低地的人多,而且现在大家也才进入考场,分数都不多,前期大概率都会选择猎杀异形和虫子积累积分,到了后期,才会进行抢夺。   夏一阳沿地图边缘走,很快来到一处稍平的区域,地表的草没刚才那么茂密,到这里能看到天空,平地上没巨树。   这里像是被什么凿出来的,一阵热风吹过,躲在草丛深处的夏一阳感受到诡异的波动。   他立刻掏出包里的激光器,警惕四周。就在那道热风完全吹拂而过时,一头比他大出两倍的巨型黑色蜘蛛从顶上挂落而下。   夏一阳没抬头,迅速往左边翻滚,靴子摩擦着泥地稳住身体,抽出激光器,对准个头庞大的蜘蛛腹部穿刺,浓绿色的液体迸溅而出,蜘蛛异形立刻倒地,圆鼓的身体随着液体的流出慢慢扁下去。   【叮——】   【凯撒星森林考场,考生夏一阳击杀幼年体毒蛛,获取积分+4。】   星帝直播平台实时播放,第一条猎杀记录出现,千万亿民众参与直播交流。   【好可爱一小男生,就这么一刀就砍死毒蛛了?】   【哇啊好猛,他都没抬头,怎么觉察到是在头顶上的?】   【精神力感知吧,也可能是环境波动。】   【很厉害的小男生,名字是夏一阳,是真名吗?】   【夏一阳?好耳熟的名字。】   【夏一阳?!阳阳?这不是阳阳吗?】   【哇啊啊阳阳长这么好看呀!和声音好适配的一张脸!!】   赛场上,夏一阳看了眼手环,入账积分4分,从0变成了4。   积分一浮动,光屏画面里立刻出现了排行榜,是同在森林考场考生的积分排行,目前他排在第一名,不过就在下一刻,立刻冒出好几个获取积分的学生将他的名次挤了下去。   大家都开始猎杀异形和虫子了。   夏一阳振奋精神准备继续前行,就在这时,一阵风压力过来。不,不对,是气浪!   他迅速趴伏下去,气浪过境后,四周陷入诡异的平静。夏一阳抬起头,透过密林杂草,看到不远处的平地上,躺着只庞大的巨型成年体毒蛛异形,在它上面,站着个手持激光器的人。   那人留着金色短发,往后扎起个小辫,红色眼睛,身着黑色作战服。   脸和眼睛,和麦加尔简直一模一样。   就在对方抬眼朝他这边看来的瞬间,夏一阳就立刻判断出这人是谁。   麦安娜,麦加尔的同胞胎姐姐。   【叮——】   【凯撒星森林考场,考生麦安娜击杀成年体毒蛛王,获取积分+15。】   凯撒星森林考场排行榜上,麦安娜立刻登上积分榜首。   【是麦安娜殿下吗?】   【该死的!她真的好酷!!】   【S强控系毒蛛王,就这么给杀掉了??】   【15分!榜首了!】   【怎么幼年体才加4分,成年体就加15了?】   【亲爱的,加分是按照猎杀对象精神力等级划分的,那只幼年体等级不到A级,分数自然不会高。】   【4分也很好了,很多C级以下的虫子和异形甚至只有1分或0.5分。】   【等级越高越难杀,慢慢积累小分数也是一个好办法。】   【改革了,这次考核,如果只积累弱小异形不去抢夺积分,也会被淘汰。】   【天呢今年难难度加大了?】   比赛采取淘汰制,也就是说,人与人之间相遇后,互相猎杀的可能性很大。   在和麦安娜对视的一瞬间,夏一阳丝毫不犹豫,抬起双脚就往旁边闪避。就在他闪开的下一刻,麦安娜的激光器击落点就落在了他刚站的位置。   降落之前,军部给每个学生下发了贴身防护衣,能和自己的衣装完美镶嵌,这种防护衣能抵御很多伤害,包括军校下发的激光器。   所谓的猎杀,并不是真的杀死。当防护衣感受到人体受到的伤害程度超过核定,那么这位考生就失去比赛资格,会被监考的军官接回去进行治疗。   夏一阳刚才那一下,差点就失去比赛资格了。   他可不想落地就成盒,毫不犹豫抽出激光器反击,在麦安娜跳跃下来的瞬间,激光长刃擦过她的肩膀,割下一截头发。   麦安娜只是偏了偏头,就避开了。   她是战力系,精神力S级,精神力不会对夏一阳造成任何伤害,如果拼一拼,说不定有可能……   握紧激光器准备战斗的夏一阳忽然发现,毒蛛的后面走出来个很高的男生,黑发,和麦安娜的装备一模一样。   此次有五位皇室成员参加考核,听宴云景说,有两位来自贵族的,会随行其他三位中的任意两位。   随机降落,他们怎么这么快就汇合了?   夏一阳蹙眉,要踏出草丛的脚步立刻收了回来。以一敌二,毫无胜算,他打算走为上策,但显然已经晚了。麦安娜行动速度太快,很快就把夏一阳逼出了草丛。   在躺着毒蛛的平地上,他一个人面对围过来的两人。   麦安娜不再使用激光器,而是掏出一把短刀,问他:“你有多少积分?”   夏一阳扯出个笑:“我要是没有呢?”   “没有的话,杀掉你我们会少一个对手哦。”旁边那位眯眯眼黑发男也掏出短刀,并恭敬地对麦安娜说,“安娜殿下,交给我吧。”   麦安娜看着夏一阳,伸手撩了撩刚被割掉一截的头发,收了武器回身:“快点结束。”   黑发男点头:“您放心。”   夏一阳警惕地盯着黑发男,在对方发起攻击的第一时间选择后撤而不是进攻,拉开距离的同时,又立刻抽出激光刀刃,一个回旋,朝那头的麦安娜砍去。   黑发男人眼神猛凛,抬刀要冲去阻止夏一阳,却忽然被后方猛压来的力道摁倒在地。   来人的力量庞大到可怕,将他的头一半砸进了泥地里。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双手就被捏住向后折叠起来,发出“咔嚓”一声。   男生的惨叫以及夏一阳的偷袭,让松懈一瞬的麦安娜立刻反应。她躲避激光刃,回身,看向被按在地上的随从,以及压在他身上的女生。   安妮的战力系精神力和力量挂钩,她的力气大到能掀飞一头小型毒蛛,稍微一用力,身下男生的手就被她弄骨折了。   夏一阳拉起安妮后退,压低声:“我们不是麦安娜的对手。”   嗓音就算严肃也透着股清润温和,一道很轻盈的力量瞬间传达到安妮蕾亚的身上。   她刚才独自对付了一头幼年体毒蛛,现在又冲出草丛压住那个A级男生,本就还有点不太习惯精神力的操控,现已有点吃力了。   但夏一阳一开口说话,那些纷乱的精神力立刻缓和。   安妮压低眼眸看看夏一阳,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向远处的麦安娜:“那现在,怎么办?”   夏一阳压着声:“先等等。”   那边,麦安娜低头看一眼地上挣扎的随从,走过去用脚踢了下:“能动吗?”   地上的男生疼得冒冷汗,呼吸急促:“我没事的安娜殿下,给我一点时间,马上就好。”   可就在下一刻,麦安娜直接用手刃给了男生一击。   夏一阳和安妮蕾亚惊了。   伤害并不致命,男生身上的防护衣闪烁起红光,并发出出局警示。紧接着,积分排行榜上,麦安娜的积分又涨了4分,她拿走了男生的所有积分,男生出局了。   “不能动就回去,我不需要没用的随从。”麦安娜说罢转身,表情冷漠。   很快监考官降落下来准备接走男生,而就在此时,麦安娜后方的密林深处,一阵阵震天动地的声响袭来,无数的异形怪物朝她围攻,同时惊住了监考军军官和麦安娜。   夏一阳叫上安妮蕾亚:“就是现在,走。”   【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多异形和虫子?】   【麦安娜为什么要把她的队友击杀了?这也太……】   【这怎么了?二轮考核本就是单独战,别讲什么队友不队友,玻璃心的不要出来嚎,安娜殿下没错!】   【……这很难评价。】   【还好监考军官来得及时,不然地上那男生就危险了。】   【麦安娜不去追那两个考生?那个叫夏一阳的和另外一个女生把她的队友搞没了,她难道不生气?】   【有什么好气的,本来就是积分抢夺赛,伤了她队友又不是她,再说她自己不也把队友解决了?】   【话说到底为什么忽然来这么多怪物?都让那两个人溜了,心疼安娜殿下。】   为什么会来这么多异形,皇甫凛也想知道。终于从这群怪物爪下将那个被淘汰的考生救出来,他看一眼夏一阳离开的方向,又瞧向旁边的麦安娜,没打算久留,立刻扛着考生离开了现场。   同时,已经安全的两人停止前进,一个靠着树干喘气,一个站着看目前的积分榜。   安妮缓过神来:“好险,为什么会突然来那么多的异形?这太可怕了!”   夏一阳扯出个笑,没说话。   其实是,他刚才在草丛里躲避麦安娜击落的激光刃时,虽是躲过去了,但还是被割伤了一道小口子,血液正好就滴在距离刚才麦安娜站的地方不远。   所幸他尽快用衣服捂住了伤口避免血液气息散出,这才躲过了异形的追赶。   安妮看着夏一阳,安静须臾,忽然说:“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夏一阳抬头:“嗯?”   安妮眯起眼睛,忽然想起在这里可能随时被直播镜头捕捉,谨慎的比划了几下,指着夏一阳:“你。”   又压低声:“小鸟?”   夏一阳:“…………”   他张了张唇,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安妮心中立刻有了答案,她睁大眼睛,震惊得口齿不清:“你你你!!果然是你!!我就说我就说!!”   那天会议结束后她回去想了很久很久,夏一阳给她的感觉太熟悉了,同样参与过阿波罗事件的安妮绞尽脑汁,就想出了这么个令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答案。   “你就是!!”安妮快结巴了,“天呐这太神奇了!”   夏一阳单手遮脸:“……你怎么知道的?”   “很好猜啊!”安妮叉腰昂头,并骄傲地说出了自己的第一个理由:“只有你和它,与陛下的相处模式最不同,而且相似!”   夏一阳惊讶:“……因为这个?”   “不全是。”安妮双手环抱:“别小瞧我,我可是能进入难度高的场地的考生,实力与智慧兼备。”   夏一阳抿唇:“能不告诉别人吗?”   “当然!”安妮拍拍胸脯,“你放心,我是不会和任何人说的!”   “谢谢你。”夏一阳笑了笑,忽然提出,“要组队吗?”   “和我?”安妮惊讶,超级感动,“你确定和我?我可能会拖你后腿。”   “不会。”夏一阳笑,“你很厉害,刚才一把就按倒了那个考生。”   “没有技巧,全靠精神力聚成的力量。”安妮笑着忽然叹息,感慨,“感觉好奇妙,和你有种故人重逢的感觉,但其实我们以前也不算朋友。怎么说呢,这么久以来,总算有个能正常和我交流的人了。”   夏一阳愣住:“你这几个月?”   “不好。”安妮苦涩的笑了笑,“烦死了,很多人竟然还以为我考军校是忘不了他,都认为我考不上,都以为我受了情伤出不来。”   夏一阳:“你以前……”   “啊啊我知道我以前是恋爱脑上头。”安妮耷拉的双眼,“所有人都可以随便说我恋爱脑,也可以说我很傻,我也承认我以前脑子和眼睛都有问题。但就是不能说我考军校是为了别人。”   安妮骄傲道:“我考军校是为了我自己。”   夏一阳微笑:“嗯,我知道的。”   安妮欣然,心里舒畅多了,又问:“你呢?你考军校是为了陛下?”   “我……”夏一阳一顿,眨眼,又左右看看观察环境,这才轻轻“唔”了声。   安妮眯起眼睛,露出一幅我就知道的表情,而后耸肩,“真好,能和陛下那样融洽相处,也就只有你能做到了,换我我的担惊受怕好几天。”   夏一阳立刻出声:“他不凶的,他人很好。”   “我知道,是我胆子小,不敢直面他。”安妮依着夏一阳,说着忽然顿住,学着他左右观察周围,压了压声:“也看不见直播设备,我们说的话应该没被拍到吧?”   夏一阳蹙眉:“应该没吧?”   毕竟他也没看见拍摄设备。   【看见了哦。】   【也听见了呢。】   【听得清清楚楚。】   【所以这两人说的悄悄话算什么意思,这个夏一阳认识陛下?关系还挺好??还是为了陛下考的军校?这是什么天大的玩笑话?】   【肯定假的,一般人怎么可能见得到陛下?而且陛下精神力压迫那么可怕,就连皇甫上校都不能和他相处久了。】   【见没见过不知道,可能是吹牛的,反正我以前的目标也是陛下,这很正常,毕竟憧憬陛下的人很多。】   【小鸡又是什么意思?暗语呢?】   【原来这两人认识啊,我刚还以为,这么完美的配合,会是线下的伙伴呢。】   【没人舔夏一阳的脸吗?该死的!他真的长在我的心上了,是的,每一个点都长得恰到好处的让我喜欢!】   【这可是阳阳啊!推荐他的直播,去听听他的声音吧,超治愈!】   【原来是个小主播,那确定了,是为了炒热度。】   ……   同一时间,抵达凯撒星的宴云景身处星舰内部,独自一人坐在驾驶舱,手环上展现的是比赛直播。   在重播了两次夏一阳向安妮解释他不凶的画面后,关掉直播起身,朝外面走去。   等候在外的苏利时见他出来,上前:“陛下,考区那边的名单发过来了,参与此次赛事的高年级学生里面,有顾承。”   宴云景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名单发我一份,先去完成我们的任务。”   此行凯撒星球主要任务,搜出藏匿的非法实验区,证据来源罗林团队整合的数据。次要任务,试探顾承。   走几步,宴云景忽然停下,转身问苏利时:“我脾气很差?”   苏利时闻言惊得睁大双眼:“怎么会呢?陛下您很善良。”   宴云景敛回目光,再次回想起刚才夏一阳维护他说的那句话,“嗯” 了声:“他也是这么说。”   苏利时:“……”   根本不用问,就知道那个“他”是谁。 第56章   凯撒星原始森林考区, 断崖高地边缘区。   草丛中,两人低身穿梭,潜在暗处伺机而动, 成功猎杀了两头正在进食的A级熊蜂异形。   【叮——】   【凯撒星森林考场, 考生夏一阳击杀成年体熊蜂,获取积分+4。】   【凯撒星森林考场,考生安妮击杀成年体熊蜂,获取积分+4。】   此时考试已经开始两个多小时,积分排行榜上已现两极分化。   榜首不出意料是那三人。第二名麦安娜积分276,第三名麦加尔积分254 , 第一名图鸠积分389,断层领先第二名。   夏一阳和安妮处在中上游, 各有一百多积分, 目前稳定处在考核通过的那一批人中。   两人商量好先不激进,一直在稳定发育, 冒头并不是件好事, 况且他们两人的实力加起来,确实不敌很多超强的选手。   考试从下午持续进行,再过段时间就到晚上。夜间行动不便, 地势环境都艰难, 食物和水源获取困难, 营养剂仅够他们使用两天。   两天后若考试还未结束,就得自行寻找食物。   虽说森林考区找食物比地下洞窟容易些, 但这里有毒动植物太多, 误食就会出局。在不清楚动植物属性的前提下,最好不要贸然尝试。   所以能肯定的是,大家都不太会想把考核时间拉长, 估计一天后就会有考生耐不住要开始抢夺其他考生的积分。   经过一番盘算,夏一阳和安妮选择最稳妥的方式,先猎杀中等异形获取积分,保持在积分排行榜中上游水平。   等一天后观察积分排行榜,若面临出局的核定人数骤降,就立刻出击猎杀其他考生。   当然,如果遇到无法战胜的对手,就得立刻撤到低地区域回血休整,用同样的办法在低地进行比赛,直到考场上人数剩下核定合格人数。   “你有办法前往低地?”安妮一边解剖熊蜂,一边捋了捋袖子,“我以前不会分析地图,前几天在一个直播间,听有主播分享,他分析得很到位,就是没说该如何突破断崖。”   她用短刀割下熊蜂尾部尖刺,戴着手套削成几截:“那个主播声音很好听,我没留意他ID,光顾着听解析了,有点可惜,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找到他。”   旁边的夏一阳闻言笑了下,接过安妮分切好的熊蜂尾部尖刺,将其分包起来:“我确实有办法,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安妮放下短刀,收拾好工具,接过夏一阳用隔离塑料袋包裹起来的尖刺,问:“这个有什么用?”   “熊蜂异形的尾部尖刺含有大量麻痹毒素,留着会有用的。”夏一阳手里也拿着袋,包裹好后,环顾四周,眼睛一亮,用短刀砍来两个坚固的枝丫,一番修整后,两个简易弹弓就做好了。   只是还缺用以弹力的绳子,不过也不急在这一时,之后说不定能找到。   “走吧,我们继续往前。”夏一阳收拾好东西,背上背包继续前行,安妮同步跟上。   同一时间,森林考试区域的低地半区,两个人正在激烈对峙,丛生的草林因两人的精神力波动几乎被碾平,躲藏在四处的其他考生根本不敢上前,生怕遭受波及,却又都不想离开,期望着能捡漏其中一人。   激烈打斗的两人分开后,以被碾平的区域中心为点,各站在两端。   麦加尔身上的战斗服被割烂好几处,他双目赤红,血丝狰狞,精神力愈发不稳定。而他对面的,是大他半岁的图鸠。   图鸠看起来从容得多,甚至还有心思低头整理腕口,头都不抬地说:“还要继续吗?再打下去,你肯定会出局。”   图鸠一头清爽的短金发,上扬眉,下垂眼,深红色眼眸总是含着一丝懒懒的笑意,额前头发向后撩起,身上半点伤都没有,说话声音一如既往地欠揍:“加尔弟弟,跟哥哥低个头,至少能保住考核顺利通过。”   麦加尔咬牙切齿,嘴里有血液的气息:“滚蛋!我的字典里没有低头两个字!”   “真是个犟小孩。”图鸠活动手腕,眯着眼笑,“那再来?”   “来!”麦加尔胸膛起伏,四散的战力系精神力形成磁场,压迫得周围其他考生喘不过气。   图鸠依旧从容不迫地微笑,压低声:“坏孩子需要得到一些教训。”   说罢他一个腾起,瞬间出现在麦加尔身前。后者迅速朝中央压迫精神力,却在被图鸠手臂砍下来的同时,被对方的强控系精神力困住,精神力无法继续施展。   麦加尔不能动弹了,双手被图鸠单手桎梏。图鸠比他高很多,直接把他提了起来,控制系精神力钻进麦加尔的意识里,一阵麻痹刺激袭来。   见他胸膛起伏更重,图鸠眯着眼说:“和哥哥认个错?”   其实矛盾起初就是麦加尔挑起的。   图鸠正猎杀异形,碰到同在低地区域的麦加尔。后者从丛林中钻出来,立刻杀掉了他苦战许久的蟒蛇变异体,抢走了他的三十分。   他这位哥哥起初还算温和,想着就送三十分给弟弟。谁知幼稚的麦加尔杀完竟站在蛇头上挑衅:“你怎么这么弱?杀这么久还不如我一下,是不是不行?”   站在蛇头下面的图鸠平静地笑:“你确定要探讨我行不行?”   于是就有了这场长达半个小时的对峙,最终以图鸠轻而易举拿下麦加尔结束。   即便如此,嘴硬的麦加尔依然不服输,被吊起来还狠狠瞪着图鸠放狠话:“我又没错!凭什么跟你认错?本来就是你杀不掉那头蟒蛇!该死的!你松开我!”   图鸠微笑着,往麦加尔的脑子里注入精神力,后者被麻痹得一激灵,颤抖着怒吼:“图…鸠!”   “没礼貌,叫哥哥。”图鸠笑意淡淡,环顾四周:“瞧瞧,好多人守在四周,他们在赌我不会击杀你出局,想要趁机来捡漏你。”   说着低头,用另只空着的手捏住麦加尔的脸:“你的积分对他们来说可是一块肥肉,以你现在纷乱的精神力,保不准根本不需要我动手,交给他们,你一样会出局。”   “怕不怕?不担心你父亲责怪你这么冲动?”图鸠凑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叫声哥哥,一笔勾销,我带你离开这里。”   麦加尔怒目圆睁,倔脾气上来,一头猛撞在图鸠的头上,怒斥:“滚啊!”   图鸠:“……”   【好啦好啦别吵架啊啊!!】   【退一万步讲我就没有错吗?好吧都是我的错,你俩不要吵啦!】   【受不了了,你俩都前三的,还是血亲,能不能不要下手这么狠啊?】   【我该死,战损加尔殿下真好看,图鸠殿下不要放过这个加尔殿下呀!】   【很久没见到这几位殿下了,他们现在都这么有个性吗?】   【刚想说,自从这几位闭关后到现在有两年没出现在公众视野,怎么总觉得,加尔殿下和安娜殿下的性格越来越不一样了?以前明明是俩乖崽。】   【没人觉得图鸠殿下更坏吗?他一只在笑,下手又特别狠,看看把加尔殿下弄成什么样了?】   ……   另一边,夏一阳带着安妮安全落到低地半区,站稳后,他拿出便携式打火器,将从上头掉下来的绳索烧掉,对安妮说:“走吧。”   安妮仰头望着那一眼瞧不到头的悬崖峭壁,还在震惊:“你怎么知道地脉虫的筋可以抽出来?”   夏一阳递给安妮一个用剩下地脉虫筋做成的弹弓,解释:“来之前我做过攻略,这片区域有很多地脉虫。它们等级不高,身上有条韧性很强的筋,弹力大,能当作绳索。不过这筋遇火就化,能销毁,不会给其他人留下提示。”   安妮惊叹:“你好厉害啊,简直就是百科全书!”   夏一阳笑了笑:“走吧,探索这片区域。”   他们原计划等明天开始抢夺积分再前往低地,但在高处没找到合适的过夜地,只能提前下来。   安妮拨开眼前的绿植:“话说,你是不是也有从低处前往高处的办法?要上去就得攀岩吧?可我们刚把绳子烧了,之后怎么办?”   夏一阳对她说:“有别的办法,别担心。”   【看了很多人,其他考生全都在硬拼,好像只有这个夏一阳在动脑子?】   【记笔记,断崖这道题两个答案已经出了一个,高地前往低地,得猎杀地脉虫取出其虫筋做成绳索。】   【他真的很聪明,其实两人联手能把积分往前十冲一波,却一直压在中上游,算计着过了合格人数范围,不往前冲就不容易被针对。】   【等等,难道不是在这个区间才容易被针对吗?其他考生说不定会以为这个区间的考生实力没有上头几位的高,好对付些?】   【曾经的军校考生告诉你,不是这样的,虽然规则改了些,但本质差不多。看着吧,到后期,没进合格范围的考生会因为担心过不了,联合起来群攻前面积分多的考生,想以人多搏一把,成功了就能瓜分很多积分。】   【是的,像夏一阳和这个叫安妮的女生,他们这个分数区间,后期来找上他们的,很可能是同区间成绩的考生,对他们来说也容易对付。】   【等等你们先别分析了,瞧瞧这两人前往的方向??】   【该死的,怎么在往那俩打架的兄弟那边去啊?】   【哦上帝,快停下!我可是压了你俩绝对通过考试的!稳定发挥就好了不要招惹那两个人!】   【是的,他们没有上帝视角,他们不会知道前面有什么。】   夏一阳和安妮浑然不知,只是按照地图线路缓慢前行,为保安全,他们一直躲在丛林里前进。   这里环境潮湿炎热,夏一阳脸上的汗水刚擦干净又冒出来,好在他衣服材质好,能保持清爽,身体并无不适。   安妮起初不太适应,但因为夏一阳在,她渐渐稳定下来,精神力和身体各方面的不适都慢慢消失,但炎热是真没办法消解。   两人穿过密林,不多时,夏一阳立刻察觉到明显的精神力波动,他赶紧拦下安妮,摇摇头示意别出声。   而后两人就地蹲下往旁边慢慢挪。突然,夏一阳手臂碰到个东西,扭头一看,是个棕色头发的男生,头顶插着几梗草,身上也盖着大把草叶子,正把自己隐藏在草丛里一动不动。   三人突然碰面,场面稍显尴尬。   男生眼尖,发现夏一阳的手放到了腰间短刀上,又见后面安妮捏紧了拳头,赶紧摇头,压低声祈求:“别别别,我就几十个积分,打不过你们的,你们俩大人大量放过我。”   夏一阳蹙眉,也压着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男生拨开另一边草丛:“看见那边了吗?麦加尔殿下和图鸠殿下打起来了,我准备在这儿蹲守,看看能不能捡漏。”   旁边的安妮无情戳破:“我觉得就算他们受伤了,你还是打不过任何一个。”   男生尴尬,伸手擦擦头上的汗:“我知道我明白,但万一呢?蹲守在这里的考生可不少,群起而上说不定能成功,到时候还可能分到一点点积分。”   说着又看向草丛那头,“你看,麦加尔殿下已经受了很重的伤,他现在可是积分排行榜第三,有很多积分的!要不你们一起等等?”   夏一阳和安妮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往后撤。   男生惊讶:“你们不等?”   夏一阳:“不了。”   安妮:“再见。”   夏一阳:“祝你好运。”   男生:“………”   他们的对策其一,绝不没脑子的去和有实力的人硬拼,稍微仔细想想就该知道,就算麦加尔被打得没什么反抗之力,图鸠也不可能让他出局,他们可是血亲。   而且图鸠是积分榜断层第一,强控系精神力,夏一阳无法抵御,留在这里不是上策。   两人刚往后撤没几步,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动,是从地底下传出的。   夏一阳心道不妙,下一刻地表的泥泞开始翻涌发烫,藏在草丛深林里的学生都蹲不住了,纷纷站了起来。   地上太烫了,夏一阳和安妮也只好站起身走出密集的杂草林。   “地下有东西要上来。”夏一阳对安妮说,“这里不能待,快走。”   两人毫不犹豫朝反方向跑,瞬息之间,一个人飞过来落在夏一阳脚边,他还没来得及低头看,后脚腕就被一把抓住,熟悉的声音传来。   麦加尔扒住夏一阳的腿:“夏一阳!不准跑!”   夏一阳低头,看看那边走来的图鸠,暗叫不好,对麦加尔说:“不是吧这位殿下,你和那位都还没分出胜负,先对付那边那位好吗?”   说着抖抖腿,却甩不掉麦加尔那双倔强的手。   安妮见状,快速蹲下来,用手去扒拉麦加尔的手:“抱歉啊加尔殿下,我力气有点大,可能有点疼。”   说着一把扯开麦加尔的手,力气之大,疼得他差点叫出来。   “你、你……你们!”麦加尔撑起身体,怒瞪夏一阳和安妮。   地面震颤越来越严重,就在刚才夏一阳和安妮蹲过的地方,地表破裂,一只口器内长满复眼和尖锐牙齿的巨虫破土而出,直接撞飞了还蹲在那里的男生。   男生落地后痛苦挣扎,在身上的衣服闪烁红色光芒前几秒,被密林深处冲出来的其他选手攻击了无数下,仅仅片刻,他身上的几十个积分就被瓜分干净。   众人再齐齐看向夏一阳这边,看见那头虫子盘旋而出,不知道是谁大声吼了一声:“是猎拉!!”   猎拉,S级战力系精神力地脉虫王。   夏一阳心里猛沉,看一眼趴在地上无法动弹的麦加尔,后退一步挡住安妮,问地上的人:“你能逃吧?”   麦加尔咬牙:“弱者才逃跑!”   “是的我们是弱者。”夏一阳平静地阐述事实。   旁边的安妮跟着附和:“没错没错。”   见麦加尔眼眶血红,夏一阳又瞥了眼站在猎拉后头无动于衷的图鸠,问麦加尔:“你哥他会救你吗?”   “那不是我哥!”麦加尔狂怒。   夏一阳:“……”看来是真吵架了。   他和安妮往后退,没打算留下战斗,走之前还善意提醒了一下:“你好自为之,我觉得你哥可能不会救你。”   “再说他是我哥!我给你嘴巴撕了!”麦加尔恼羞成怒,“夏一阳,有种你就别跑,杀掉猎拉,你能得到30分!”   这很令人心动,但夏一阳可不傻,他挥挥手:“三十分让给你了,加油。”   说着还真就走了,不过很可惜,没走掉。   猎拉发现无法对后方的图鸠造成伤害,似乎明白了图鸠惹不起,立刻将矛头移向精神力很强能充盈自己实力,并且受了重伤的麦加尔身上,盘旋着长长的身体朝这头蛹了过来。   令所有人震惊的是,在如此十万火急的时刻,图鸠却站着不动,就这么看着猎拉张开巨大的口器朝趴在地上的麦加尔冲去。   距离近了,同在这头无法躲避波及的夏一阳蹙起眉,低喊一声:“安妮!”   安妮立刻进入战斗状态,所有精神力聚集在拳头上,目光紧锁着那头巨型猎拉,余光追着拿出激光器的夏一阳。   躲不掉了,那就迎面而上,夏一阳手握激光刀刃,直击猎拉口器中的复眼,在怪物摩擦着地面冲击而来时,借着巨大的惯性,捅穿了其腔部。   一阵巨大的推背感袭来,有安妮抵着夏一阳的背,两人才勉强稳住没被推倒。   就在猎拉将要混合着推拱地表堆积起来的层层泥土,把即将到嘴的麦加尔生吞下去时,还没收回激光刀刃的夏一阳使尽了力气,直接用捅穿猎拉口器的激光刃朝左边横扫,硬生生割开了虫子的口腔,无数的复眼血泥流淌而出。   在这迫在眉睫的时刻,安妮冲刺往前,扛起差点被复眼和泥土掩盖的麦加尔,另一拳头上去,砸烂了一颗掉落下来的巨型脓状物。   恶臭迸发,沾了她一手,她扛着人边跑边喊:“啊啊啊好恶心!!”   夏一阳收回激光刀刃,在猎拉刺耳的鸣叫声中,掏出弹弓和熊蜂异形的尾部尖刺,一弹射出刺入虫子的腔体。   毒素效果很快,怪物前半部分的身体立刻遭受麻痹瘫倒不动,尾部却仍在翻滚,赶走了无数个想要上前来疯抢猎拉积分的学生。   图鸠仍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甚至双手环抱靠着树干,眼里含着一丝饶有兴味。   眼见许多学生跃跃欲试,夏一阳郁闷的心情抵达顶峰,他很讨厌这样,自己忙活一通让别人摘了桃子。   况且现在他和安妮想全身而退已经不行了,于是夏一阳定住双脚,再次掏出激光枪,一枪打在了不远处凑上前准备猎杀猎拉的学生脚边。   “哦该死!”那学生吓了一大跳,朝夏一阳怒瞪过来,“你干什么?”   夏一阳冷冷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我——”那学生猛一顿,露出个笑,“同学,你应该大气一些,这头猎拉三十分呢,你一个人拿不走这么多分。”   “谁说的?”夏一阳掏出短刀,上前,一刀扎在猎拉被麻痹无法动弹的头颅上,忍着恶臭将顶端的那块鸡冠肉瘤刨了下来。当鸡冠落地,猎拉挣扎的尾部很快静止不动了。   不出两秒。   【叮——】   【凯撒星森林考场,考生夏一阳击杀成年体地脉虫王猎拉,获取积分+30。】   【凯撒星森林考场,考生安妮蕾亚协助击杀成年体地脉虫王猎拉,获取积分+15。】   猎拉死了,就这么轻而易举,仅仅只是割掉了它头顶的鸡冠肉瘤。   夏一阳手上和脸上沾了血,他扯过旁边的叶子擦干净短刀,深吸一口气,转身去找躲在后面的安妮。   现场所有人都震惊着,图鸠在那头静静地看着夏一阳的背影,脸上浮出一抹笑。   【为什么?这可是猎拉?这就死了?】   【就说他很聪明啊,肯定是做足了功课,猎拉虽然很强,但那是在没办法接近的情况下,它的致命弱点就是头顶的鸡冠肉瘤,和熊蜂尾部的针刺被拔掉后一个道理,猎拉的鸡冠被割掉,会立刻死亡。】   【这么多异形虫子,他都知道弱点?他是百科全书吧?】   【没人觉得他护食的样子很帅气吗?】   【个人觉得,那些总是试图捡漏的考生,你们还考什么军校?考上了以后也会当逃兵吧?】   【人性呗,瞧瞧之前那个被群攻的可怜男生。话说这个夏一阳倒是有点看头,是今年的黑马吧。】   【有人下注吗?我就压这个很聪明的小可爱了。】   【那我压一手安妮,她力气到底有多大?】   【她力气多大不知道,但我很想知道,这俩又没说话,直接眼神对了几下,意念交流吗?该死的真是酷极了。】   【就冲他们救下了麦加尔殿下,不喜欢都不行。】   夏一阳找到按住麦加尔躲在丛林间的安妮,说:“没事了,走吧。”   安妮抬头,直接松开麦加尔,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好啊,走吧。”   这里考生太多,图鸠又一直站在那边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感觉很奇怪。   总之,此地不宜久留。夏一阳和安妮刚拿了一波分数,成了个小焦点,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两人立刻带上东西离开,远离人群,可没走多远,就察觉到后面有人跟来。   安妮靠近夏一阳,压低声说:“后面有人跟着。”   夏一阳也感觉到了,他深吸一气,走几步停下,后面的动静也停下,再往前走,那声音又跟了上来。   夏一阳:“………”   安妮:“………”   夏一阳干脆回过头,只见几步远处,麦加尔拖着受伤的身体跟在后面,再往后一些是图鸠。   他蹙眉问:“你们干什么?”   麦加尔听到“你们”,一愣,回头看见图鸠,质问:“你干什么?!”   图鸠双眼含笑,露出疑惑的神情:“我又没跟着你,还不准我逛地图吗?”   “你逛哪里不行?”麦加尔要炸了,“别跟着我们!”   “你们?”图鸠眯着眼,越过麦加尔看向夏一阳,“怎么,你不想和哥哥组队?要找他们?”   麦加尔张嘴又闭上,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我和谁组队,都不可能和你!”   “好伤心啊。”图鸠笑着耸耸肩,绕过满身是伤的麦加尔,来到夏一阳和安妮面前,微俯身:“你好,我是图鸠,能和你们组队吗?”   【什么?怎么忽然这样了?】   【图鸠殿下你回头看看快碎掉的麦加尔殿下吧!】   【人之常情,阳阳的确很有魅力,要我我也找他组队。】   【可我怎么觉得,图鸠殿下他别有用心呢?】   夏一阳和安妮脸上同时闪过诧异和疑惑,随即立刻警惕起来。   他皱眉问:“为什么?”   安妮没有出声,看向图鸠后面的人。   麦加尔直接几大步冲上前对图鸠怒吼:“滚蛋啊!你是不是有毛病?什么都要来和我抢?”   图鸠诧异:“加尔你是不是忘了,是你刚才从我这里抢走了一头积分很高的异形,不是我抢你。”   麦加尔瞬间噎住,怒目圆睁怒火中烧,却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两人吵起来了,夏一阳和安妮眉头越皱越紧,他们看看这位看看那位,干脆直接转身,双双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哎哎!你们站住!”麦加尔见他们要走,赶紧不管图鸠,凑上去边走边对夏一阳说:“我要和你们组队!”   “是吗?”夏一阳看他一眼,微笑,“我拒绝。”   安妮听夏一阳的话,也说:“我也拒绝。”   “你们!”麦加尔脸色憋红,忍着脾气问:“为什么?我积分在前三,和我组队,之后的积分抢夺赛你们会很轻松的!”   夏一阳站定,偏头看向麦加尔:“胶囊机舱上,是谁说让我等着?绝对不会放过我?”   安妮“哇啊”了一声,惊讶道:“还有这事儿啊?那麦加尔殿下,你也太那啥了吧?”   麦加尔一阵语塞,又听夏一阳说:“你实力很强,不过前三中你在第三,如果真要选一个的话,还不如选后面那位第一的殿下呢。”   安妮双手环抱,点点头:“对。”   于是图鸠微笑上前,低头看着夏一阳:“那选我?我们组队?”   夏一阳再次摇头:“不要。”   安妮同声附和:“嗯嗯,不要。”   图鸠:“……”   他温和地笑了笑:“能问问为什么吗?”   夏一阳缄默片刻,带着安妮后退一步,平静的看着图鸠:“如果你现在,把你用来试探我的那股控制系精神力收回去的话,我说不定还能稍微感受到你的诚意。”   这话一出,图鸠和麦加尔同时惊讶。   “你用精神力试探他干什么?”麦加尔脑子一根筋,没搞懂。   图鸠却有些诧异,他收了试探夏一阳的精神力,眯起眼:“你很特别,能觉察到我的试探,等级应该不低。”   “错了,我等级很低。”夏一阳直接一口反话,“是你想多了。”   图鸠问:“真不组队?”   夏一阳确定:“不。”   “可我挺喜欢你,这可怎么办?”图鸠微笑直言。   线上直播炸了。   【什么??】   【什么喜欢?谁喜欢谁??图鸠殿下您什么意思??】   【这个夏一阳不是挺聪明吗?这都不接受?跟着图鸠殿下肯定躺赢啊!】   【我说,就算是跟着麦加尔殿下那也会躺赢啊!】   【可是麦加尔殿下对他放过狠话诶。】   【加尔殿下都来给台阶了,顺着台阶下来又不会怎么样。】   【该死的,图鸠殿下您不能这样!不能随便对人说喜欢!!】   凯撒星考区外,任务中得闲的宴云景一打开直播就听见这段对话,脸色瞬间阴沉。   下一刻,直播里的夏一阳开口。   “别,我不喜欢你,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他比你厉害比你好看。”他还是那句话,“不组队,和你组队会成为漩涡中心,我可不想在明天的比赛中成为对猎焦点。”   安妮点头:“就是就是。”   屏幕外面,宴云景的脸色瞬间阴转晴,那头正擦汗的凌小丁疑惑地看看天:“怎么回事,一阵冷一阵热的。”   苏利时扫了眼那头站着看直播的宴云景,小声嘀咕:“行走制冷器就在身边,可不冷吗?” 第57章   宴云景目前身处凯撒星球的北部半球。与考生们所在的南部半球原始森林相比, 北部的气候较为宜人。   罗林团队耗费数月,总于将从阿波罗星地下实验室收集来的数据整理出来一份,根据数据显示, 在凯撒星北半球大陆一座海滨城市, 藏在一家老旧小店铺下面,有个非法实验分区。   据当地居民回忆,过去这家店铺经营糖水生意,由一位老头子打理,老头已然去世好几年,店铺也就随之荒废。   在军部几位长官的共同努力下, 众人挖开了店铺内堆积的杂物和泥堆,找到了通往地下的铁门。   与阿波罗星球的地下实验室一样, 这里也深藏于地下, 一下去便能闻到股腐臭味。   这里的各种设备都没法正常使用,只能取出生锈的芯片, 带回去交给罗林的团队检测。   几位军官在幽暗的实验室里寻找线索, 宴云景来到里处一间实验室,站定在一面墙壁前。   帕尼自动调节了光脑照明亮度,白瓷色的光亮闪烁, 将宴云景笼罩其中, 他抬手用光亮照耀墙壁。   看清楚这并非普通的墙壁, 而是由特殊材质制成的双面夹层玻璃墙,夹层中央整齐排列着动物和异形虫子的肢体标本。   在这一整面墙的标本中, 宴云景发现了鹦鹉的飞羽, 羽毛上烙有实验体标记。   这种标记曾在阿波罗地下实验室以及荒星上的同体变异体身上出现过。   宴云景眸色暗了暗,意识到这些鹦鹉标本的原身很可能和夏一阳、西维拉属是同类。   他将所有标本挨个拍照记录,在墙壁角落, 发现了一个眼熟的标本。   宴云景仔细回忆,皱起了眉,认出那是地脉虫的鸡冠肉瘤。   地脉虫,一种偏好潮湿炎热气候的泥地群居虫子,幼虫等级在B-A不等,雄虫王等级大概率会突破到S级,鸡冠肉瘤是雄虫虫王的弱点。   此外,成群的地脉虫中可能会有一条虫母,但概率很小。   宴云景觉得眼熟,是因为他记得夏一阳备考时看过很多关于异形虫子的书籍,其中就有地脉虫,凑巧的是,地脉虫正是这次森林考区的一道题目。   他将最后一个标本拍照记录,起身离开内室,出去与其他几位汇合,问苏利时:“考区那边核查过地脉虫的数量和种类吗?”   苏利时放下笔记,抬头回答:“核查过,军校和军部派人来过多次,用高感勘测仪反复检测,考区的地脉虫数量稳定在核定范围,有百条以上的幼虫和十只成年雄虫王,没有虫母。每只虫子都嵌入了引爆芯片,后台会一直监测动向,确保学生生命安全。”   宴云景听后沉默片刻,想到鹦鹉飞羽标本和地脉虫鸡冠肉瘤标本,以及那个令人心生躁郁的实验体印记,还是给远在南部考区监考的皇甫凛发了通讯,让他多留意考区情况。   随后,他把标本照片全部打包发给主星实验区的罗林,这才又继续执行任务。   ***   同一时间,南部森林考区。   夏一阳和安妮走在前,后面跟着两个一路上反复斗嘴的人。   麦加尔总嘴欠挑起事端,图鸠则从容不迫应对,接着麦加尔恼羞成怒,图鸠一脸坦然。   夏一阳没理会他们,安妮起初还有些担心后面那两个人会对他们造成威胁,后来渐渐习惯了,也不再去理会。   时间已经临近傍晚,他们必须在黑夜降临前找到安全的过夜地点。夜晚的森林最为危险,许多异形和虫子会选择在夜间出没,人类的夜视能力较差,没有安全地势庇佑的话,夜晚出局的可能性很大。   往届考核虽没有森林考区,但也有类似情况,夜晚是一道分水岭,会有不少学生挺不过晚上。   夏一阳和安妮已基本探索完高地,没找到合适的过夜之处,便把希望寄托在低地,沿着考区边沿勘察,一趟下来花了两个多小时。   途中后面那两人又打了起来,夏一阳仍旧不理会,拉着想去看热闹的安妮继续往前。   好在时间把控完美,绕完最后一段路时发现了一个山洞,这很幸运,但不幸的是,打架的两兄弟还是跟了上来。   脸上带血的麦加尔走进山洞,毫不客气地坐在夏一阳对面铺着叶子的石头上,看着积分手环朝夏一阳抬抬下巴:“你怎么才198分?她也才166分,你们这分数到明天,很可能会被挤下去。”   随后进来的图鸠把头绳扔给麦加尔:“动动脑子吧加尔,看排名,他们的名次不算低。”   接着看向夏一阳,眯眼笑:“你叫夏一阳?名字很好听,你和这位安妮小姐是故意压分吧?”   正在生火的夏一阳和用露水擦脸的安妮闻言神色一凛,两人悄悄对视一眼。   夏一阳垂眸,嗓音平淡:“殿下你想多了,我们就这实力,早告诉过你我很弱。”   安妮附和:“这点分数可是我们俩好不容易挣来的。”   麦加尔捡起地上沾血的头绳,随便扎了个低马尾:“就你们这样,不更应该和我组队吗?我绝对能保证你们在之后的积分抢夺赛中稳赢。”   说着瞄了眼旁边靠墙站着的图鸠,拉踩道:“图鸠那家伙是控制系,我是战力系的,你们知道该怎么选了吧?”   两人不语,夏一阳把火升起来,四周更热了,和湿热的环境融合起来,让人觉着很不舒服。火堆是应对晚上温度骤降的必须,得提前准备,热也得忍耐。   蜡黄色的火光映在众人脸上,影影绰绰,将夏一阳柔和的五官衬得更加温润。他低着头,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软塌塌地耷拉在前,看起来毫无攻击性。   可就是这么个看似很弱的人,刚才在队友配合下竟然搞定了一只三十分的地脉雄虫王。   夏一阳不说话,安妮也安静地擦着脸上沾染的虫血臭气,世界安静极了,另外两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夏一阳脸上,丝毫未挪开。   【两位殿下!别看了好吗?!做点正事吧!!】   【你们两个从刚才到现在,已经赖着人家两个多小时了!!】   【该死的真的很像那个跟踪狂!我知道我的用词可能有点不太美好,但真的很像!!】   【阳阳竟然还没有不耐烦吗?】   【怎么会不耐烦?这可是麦加尔殿下和图鸠殿下。】   【不不不,看看一阳的脸色,他其实已经有点不耐烦了吧。】   【哦上帝,你俩要是真心诚意想要和人家组队,帮忙去找点夜晚生火用的柴火啊!诚意拿出来啊!人安妮一女孩子都出去找柴火了!!】   【亲爱的,你在希望两个生活优渥的少爷明白这些道理?虽然有点倒反天罡了,但事实就是这样,我得告诉你,他们那养尊处优习惯了的脑回路还真不一定能反应过来。】   【他们只要不再打架,那就是谢天谢地。】   【可这里是阳阳和安妮找到的地方啊,虽然是殿下,但这两位有点太无厘头了吧?】   【谁规定谁找到就该是谁的?赛场上用实力说话,一个山洞而已,两位殿下根本不用动手指头,用精神力压迫就能让这个夏一阳主动交出山洞使用权,还得是殿下们没计较。】   【上头的小可爱,你的嘴巴是吃过屎吗?】   不多时,安妮单手夹着一大捆木头回来,另一边肩膀还扛着几根,她把木头扔去旁边角落,转身活动手臂:“这里太潮了,能找到的稍微干一点的木头不多,这些应该够晚上用。”   “辛苦了。”正在组装武器的夏一阳把烤好的熊蜂肉递给她:“尝尝。”   安妮走过去,接住肉坐在夏一阳旁边,悄悄扫了眼麦加尔和图鸠,忽地对上麦加尔的视线。   她一怔,下意识想礼貌询问对方吃不吃,刚要递出拿着烤肉的手,就被夏一阳轻轻推了回来。   “他不吃。”夏一阳头都不抬。   安妮愣了愣,清楚地看到麦加尔眼里闪过一瞬诧异和恼羞,然后是憋屈,最后别过头啧了一声:“谁稀罕?!”   安妮:“……”   夏一阳抬眼看了看那两人,对安妮说:“等会儿我出去一趟,你守在这里。”   安妮脱口而出:“我和你一起!”   夏一阳摇头,又看向那两人:“没事的,我很快回来。”   安妮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立刻冷静下来,也看了看那边两人,郁闷地啃了口肉,咽下去:“那你注意安全。”   “嗯,放心吧。”夏一阳拿起自己那串烤肉,慢慢吃完,然后拍拍身上灰尘,起身出去,身上只带上了把短刀。   见人离开,安妮心里还是升起一丝不安,她吃完手里的东西,时不时看看另外两个人。   果然不出几分钟,靠墙站的图鸠不再看手环,站直后直接转身离开了山洞。   麦加尔发现图鸠走了,刚要起身,又忽然坐了回去,烦躁地摸了几把头发,猛一回头看着安妮:“喂,问你个事。”   安妮警惕:“什么?”   “他。”麦加尔朝山洞外面抬抬下巴,“为什么和你组队都不愿意和我?”   “……”安妮闻言,扯出个礼貌的笑:“您不觉得您有点冒昧吗?”   【殿下天不是这么聊的啊!!!】   【天哪谁来告诉我为什么加尔殿下的情商这么令人堪忧?对女孩子礼貌一点点好吗??】   【这都不是礼不礼貌的问题了,他都没意识到问题究竟是什么!人安妮也算很厉害很勇敢了,什么叫‘和你都不和我?’。该死的皇室礼仪指导老师都干什么吃的??】   安妮放下手里的东西,双手环抱,对这位似乎与外界缺少交流的殿下说:“加尔殿下,我认为呢,你想和一阳组队,那就应该是礼貌请求,你不能用高高在上施舍的姿态呀,不然,除了阳阳,其他人也没谁乐意和你组队。”   “不可能,我这么强,他们不和我组队那都是眼瞎!”麦加尔反驳。   “你没有朋友吧?”安妮看着他,“或者说,接近你、试图和你做朋友的人,只是看中你能给他们带来的利益,不是真心诚意。”   麦加尔愣住。   安妮耸肩:“真正的队友和朋友是相辅相成的,你刚才说的那些人,只是想依仗你的实力和你组队,某种意义上讲就是在利用你,这可不是真心实意,如果你想要用获得一个真心的队友,那就不能像现在这样。”   麦加尔皱眉,扔下一句:“我不需要朋友。”然后就起身离开了山洞。   【嘴巴怎么这么硬?】   【老实说,安妮说得没有错。】   【可是让这样一位骄傲惯了的人放下姿态去请求,好像的确有点难。】   【谁说是放下姿态请求了?只是平等地去沟通,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啊!】   【图鸠殿下好像就能做到。】   【等等,图鸠殿下出去干什么了?】   【是的,他找阳阳去了。 】   夏一阳离开山洞后,图鸠便跟了上去,一路跟到稍远的平地。   来到浸水的石头旁,夏一阳掏出短刀蹲下,割开手臂上沾血的布料,用护腕遮住裸露皮肤,接着不紧不慢地用清水洗净手上和脸上的血污。   不远处,图鸠肩靠树干,静静地看着夏一阳的背影,片刻后开口:“你很奇怪。”   夏一阳没有抬头,继续清理短刀:“你也很奇怪。”   “哦?”图鸠眯眼笑,“哪里奇怪?说来听听?”   “你都已经是榜首了,通过考核是必然的,为什么非要找我组队?”夏一阳这才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转身直视倚着树的图鸠。   “说过了,我很喜欢你。”图鸠上前一步,站在离夏一阳一步远的地方,微微俯身,手托起他的右手,“小可爱,你不知道自己很有吸引力吗?尤其是……你的声音。”   夏一阳抽出手,后退一步,平静地说:“与其说喜欢我,不如说是为了气麦加尔吧?在我看来,你只是有点无聊了,想在这场对你来说轻而易举的比赛里找点乐子。”   “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我也无法反驳。”图鸠垂着眼,无辜的模样拿捏得恰到好处。   “别什么锅都往我身上扣。”夏一阳说,“不是我非这么说,这就是事实。图鸠殿下,你比我聪明,应该知道我和我的队友不想和你组队的原因。”   “是的,你们不想因为我成为漩涡中心?”图鸠问,“是这样吗?”   夏一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因为在此之前他其实已经明确说过一次了,只说:“麦加尔能和你切磋来回,我和安妮不行。”   “可你们更有趣啊。”图鸠笑了笑,“我就想和你组队。”   “如果我还是拒绝呢?”夏一阳问。   “……”图鸠睁开眯着的眼睛,压低声,“你不会想在之后的比赛中被我针对吧?”   “夏一阳。”图鸠一字一顿地叫着他的名字,手指轻轻撩起他的发丝,“要是我不知道你这人,说不定接下来的比赛你不会碰上我这个麻烦。但现在我知道了,和我组队,我保你安全到比赛结束,不然抱歉了,你这场比赛绝对过不了。”   夏一阳皱起眉,拍开图鸠的手,笑了下:“你这是在威胁我?”   随后又说,“那还真是可惜,我连你另一个哥都不怕,怎么会怕你?”   图鸠皱眉:“你……”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麦加尔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几步上前,横在两人中间,一把推开图鸠:“图鸠,你卑鄙无耻!他不可能成为你的队友!”   图鸠沉着脸看麦加尔:“加尔,你真的很不听话。”   【完了完了又要打架了!】   【我现在就站夏一阳这边,听了图鸠殿下的话真的好气!】   【这不是赤裸裸的威胁吗?阳阳什么都没做就被缠上,本来能安稳到比赛结束的,现在都快被这两兄弟给搅和了!】   【他到底为什么非得和夏一阳组队?他自己完全能通关啊。】   【突然对皇室成员的看法有了改变,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好。】   【哦亲爱的,别以偏概全,陛下还是很好的!】   【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只喜欢陛下,又帅又有实力,还一直维护星帝国!】   【加一条!陛下还热爱小动物!!】   【啊啊啊你们也知道小鸡吗?!】   【现在谁有还不知道陛下身边有只超可爱的小鸡护卫啊!!】   ……   直播火热朝天,考区内依旧剑拔弩张,夏一阳双手抱胸,静静的看着又要对峙起来的两兄弟。   眼见天快黑了,他俯身捞起放在石头边的短刀,转身往回走,才走两步,双肩同时被身后的两人按住。   夏一阳额头上青筋跳了两下,咬着后槽牙:“两位,你们知道你们现在很烦人吗?”   【嗷嗷嗷阳阳生气了!】   【要我我也生气,简直死缠烂打!】   【这种感觉真让人觉得不舒服,就像两个人在抢一个玩具。】   夏一阳甩开两人的手,没有转身,继续往前走,身后的人没出声,但很快又跟了上来。   回到山洞,他给火堆添了柴,坐下整理背包,旁边安妮在打瞌睡,外面天已完全黑了。   不久两兄弟回来了,不过没进太多,就在山洞外围待着。   深夜,气温骤降,火堆的暖气都不太够用。安妮冷醒两次,睡得很不安稳,后来索性不睡,于是夏一阳才闭眼休息片刻。   到后半夜,森林里传来一些响动,四人同时睁眼看向漆黑的外面。响动很快又消失,夏一阳拿出积分手环查看,考生总人数正在下降,且速度很快,仅仅一晚,人数就降了四分之一。   他收起手环不再关注,山洞里是安全的,现在最重要的是抓紧时间养精蓄锐。   就在这时外头突然一声惊雷,精神力波动传来,夏一阳和其他三人齐齐一怔,再次扭头看向洞口。   又一道白色闪电落下,照亮了站在洞口的人。   顾承从黑暗中现身,站定在洞口,身着军校服的他双手慵懒地放在腰间,头发稍有些湿:“啊啊,看看我发现了什么?”   四人立刻起身,夏一阳将安妮护在身后。离洞口最近的麦加尔和图鸠同时后退几步,最先开口的是图鸠:“好久不见,顾承兄长。”   顾承笑了笑:“好久不见。”   麦加尔嘴唇动了动,没什么好脸色:“好久不见。”   “唔。”顾承点头,似笑非笑,倒也没计较麦加尔不称呼他兄长,而是越过两人看向后面的夏一阳,扬起眉:“又见面了,夏一阳。”   夏一阳扯出个笑,心想这可真是孽缘。   【是顾承殿下!!】   【学长今年果然在森林考区监考!】   【之前直播怎么没看见顾承殿下呢?】   【据说是到晚上,几位学长学姐才进的考区哦。】   【不是,这个夏一阳和顾承殿下认识?】   【重点不该是,顾承殿下对另四个人来说可是个大积分的对手吗?】   【但说实话,四个人加起来,应该也不是顾承的对手吧?】   顾承的视线停留在夏一阳身上,走进几步,见四人警惕的样子,他只好耸耸肩:“我只是想找个地方过夜,分享下你们的山洞,别太紧张。”   说着转身看向后面两人:“说起来,你们还不一定是我的对手,现在动手对你们可没好处。”   随后走到夏一阳身前,开门见山地说:“这里到处安插着微型直播探头,有些话我就不直说了。夏一阳,之前对你说那些话,是我冲动了,我向你道歉,以后不会再贸然找你说那样的话,请你原谅。”   夏一阳有点懵:“之前?你……”   他忽然想起来,在上一轮考核结束时,顾承守在军校门口等他,然后说了一番话。   夏一阳当即反应过来,弯着眼睛狡黠地笑了下:“顾承学长,你是真不方便当着直播间直说,还是因为害怕他,所以借着直播间告诉他,你对我道过歉了?”   顾承神色不变,蜡黄色的光映得他眉眼平静:“你可以这么理解,为了他,也为了你和我自己。总之,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夏一阳竟无法从顾承的表情中看出破绽,他安静片刻,拉着安妮坐下:“道歉我收到了,但我不接受。”   “那真是可惜,”顾承在对面石头坐下,盯着火堆,“或许是我诚意不够,我还会再找机会的。”   夏一阳沉默不语,在场另外三人表情各有所异。   安妮还算平静,她甚至能猜到两人说的“他”是指谁。毕竟上次在云鸽中校的会议上,她亲眼见过夏一阳、陛下和顾承学长三人剑拔弩张。   ……不过仔细想想,准确点说,应该是陛下和顾承学长之间气氛紧张。   相比安妮的冷静,图鸠和麦加尔的反应就大多了。   两人还没从夏一阳与顾承相识的震惊中缓过神,又听见一向在他们面前姿态颇高的顾承,两次向夏一阳道歉,被拒绝了也不生气。   到底发生过什么?   图鸠的目光再次落在夏一阳身上,眸中映着火光。旁边的麦加尔回过神后,捏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夏一阳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心里有些郁闷,外面雷声不断,他也没心思睡觉了,便抬手查看积分排行。   打开顿时吃了一惊,积分榜上的人数已经跌了一半,直接少了二分之一。   这时外面又一道惊雷,震天动地的声音刺激耳膜,似乎在昭示着即将有大事发生。   看着急速下降的考生人数,曾在荒星有过死亡般紧迫感的夏一阳立刻察觉到事情不对劲。他抬头问对面的顾承:“你监考过前几届考核?”   顾承疑惑:“怎么?”   夏一阳又看了眼还在急剧减少的人数,倏地起身:“之前几次考核,第一晚人数会大幅跌落到一半以下?”   “……你说什么?”顾承皱眉,反应过来,拿出积分手环查看,上头显示人数在猛跌。   他意识到事情不对,立刻打开连接监考军官的通讯,却一直拨不通。   外面狂风暴雨,惊雷不断,顾承第五次拨出通讯后,终于通了。那头传来纷乱嘈杂的声音,有人在尖叫,夹杂着呼吸声、风声,还有怪物的嘶吼。   “上校,我是顾承,考区内考生人数骤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顾承握着手环,寻找稳定的通讯信号。   此时森林考区所有的直播受强波动天气和超强精神力影响,信号十分不稳定,画面和声音不停卡顿,星帝网上乱成了一团,在直播中断前几秒,镜头拍到一头巨型怪物钻出地表,瞬间生吞了三个学生。   “滋滋……我……滋…我是皇甫凛!立刻带着低地学生往高地撤离!”信号不稳,手环那头传来皇甫凛的声音,“考场出现变异体虫母!带上学生走!该死的!……滋滋滋,要不是……滋…学生还……我早给它搅碎了!”   通讯彻底断掉,四周一片寂静。   顾承脸色一沉,叫上四个人:“收拾东西,准备撤离。”   四人迅速收拾好东西往外走,就在跃出洞口的瞬间,地面坍塌,一条深渊裂口出现,裂缝追着四人,跑在后面的安妮后脚落空,惊呼一声向下掉落。   离她最近的麦加尔反应迅速,一把拉住安妮的手,可还没等他用力,他所在的位置也塌陷下去。追过来的夏一阳和图鸠只抓住了麦加尔,混乱中,安妮还是掉了下去。   只见深渊底部钻出的巨型虫母张开口器,夏一阳呼吸停滞,扯掉身上的背包,一双巨大的翅膀挣脱战斗服束缚,展翅朝着裂口下方俯冲而去。   跌落在裂崖旁的麦加尔和图鸠震惊地睁大双眼,顾承僵着。追赶虫母到此的皇甫凛来到断裂口,向下一声吼:“夏一阳!救到人就回来!!”   夏一阳本就这么打算。在虫母口器即将吞掉安妮的瞬间,他抓住安妮双臂把人框着,翅膀振动向侧方闪避,惊险躲过怪物咬合的牙齿,一阵天旋地转,成功腾空而起,极限落地。   他双腿跪在泥地上,因刚才瞬息应变,身体一时半会儿还没接受,身后的翅膀细细的发着颤,刚吸入的大量空气,让他喉咙干得像粘了一层铁锈。   太惊险了。   夏一阳大口喘着气,旁边自己都还在发抖的安妮伸手拍了拍他的背:“你没事吧?”   他摇了摇头,伸手擦掉脸上的汗,起身看向站在断崖处,用精神力压制虫母的皇甫凛:“上校。”   皇甫凛应了一声,看过来:“翅膀能收回去吗?”   夏一阳定了定神:“得等一等,有点不受控制。”   “那就带着其他几个人去高地。”皇甫凛伸手揉了揉夏一阳的脑袋,“你能做到。”   夏一阳没有回应,说:“您可以杀了那头虫母。”   “现在不行。”皇甫凛摇头,面色愈发严肃,“被它生吞的几个学生,半小时内还有得救,如果直接杀了,人就保不住了。”   跟随在旁边的几位监考军官表情也都很难看。显然,这头虫母是个意外,是没被检测到的意外。   夏一阳深吸一气:“我刚才看见它鸡冠肉瘤上的图案了,是实验变异体。”   皇甫凛蹙眉:“你确定?”   “确定。”夏一阳说,“我没看错。”   和荒星上遇到的同体变异体身上的图案一模一样,是成功的实验变异体。   事情有点麻烦了,皇甫凛烦闷地啧了一声,还是那句话:“你把那几个小鬼挨个带走,这里不用你管。”   夏一阳点头,他深知自己待在这里帮不到什么忙,便转身朝其他人走去。   因为刚才过度使用力量,他的耳羽也露了出来,被雨水打湿,洁白的羽毛粘在脸上,看起来稍微有点狼狈,但即便如此,也掩盖不了他脸上的韧劲。   他已经缓得差不多,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和汗,看向在场的人,对安妮说:“我先带你上去。”   安妮立刻提起夏一阳扔掉的包,走过去揽住他的肩,丝毫不拖泥带水。   成功送上去一个人后,夏一阳又回来,落地看着其他三个人:“谁先来?”   三个人都紧紧盯着他不说话。   夏一阳随便点一个:“麦加尔。”   麦加尔皱眉:“谁要你带了?!”   那边的皇甫凛闻言直接朝这边吼道:“给我听夏一阳的话!我现在没空管你们!跟他上去!”   麦加尔立刻不说话了,绷着脸去揽夏一阳的肩。   随后是图鸠,全程没吭声。最后是顾承,夏一阳已经很累了,带着人往上飞时,顾承一直皱眉看着他满是雨水和汗水的脸。   “你……”顾承忍不住问,“是人吗?”   夏一阳咽了咽喉咙,声音沙哑:“你是人吗?”   顾承说:“当然!”   “那废话!”夏一阳,“你都是人了我为什么不是?”   抵达顶端,把人放下,夏一阳累得低头喘气,他的耳羽耷拉着,翅膀只能暂时拢起来,收不回去。   这时所在的平地上突然出现几个学生,领头的是麦安娜,她一眼看见夏一阳身后的白色翅膀,当即皱起眉掏出了武器。   在场四个人见状,立刻过来挡在夏一阳身前。   “等等!!”麦加尔朝麦安娜怒吼,“他不是异形!”   图鸠紧盯着麦安娜:“冷静点,安娜。”   安妮捏紧拳头护着夏一阳。   旁边的顾承则一声不吭,一直盯着夏一阳的翅膀。   惊雷响起时,天空中降下一艘巨大的星舰,停泊在他们所在的唯一平坦区域。   星舰停稳后,机舱门打开,着军服的宴云景大步走出来。   他的视线扫过人群,发现了展着翅膀的夏一阳,蹙眉几大步过去,低头用手把夏一阳脸上的汗水雨水擦干净,指腹轻轻揉着他的侧脸:“现在是什么情况?”   夏一阳闭了闭眼,感受着熟悉的抚摸,用脸蹭宴云景的手心:“上校在下面,虫母吞了几个学生,他暂时不能立刻杀掉虫母。”   说着睁开双眼望着对方,“我在虫母的鸡冠肉瘤上看见了那个图案。”   宴云景:“知道了。”   他又用手揉了揉夏一阳的脸,对跟过来的苏利时说:“带这群学生去星舰里。”   苏利时点头:“明白。”   宴云景准备去低地,夏一阳拉住他:“宴云景,我和你一起。”   后者回头,手背轻碰他发软的耳羽:“听话,你去星舰,这边交给我们。”   夏一阳垂着的耳羽拢起来:“那你注意安全。”   “嗯。”宴云景点头,看了眼旁边站得笔直的四个人,转身离开。   被他目光扫过的图鸠背脊发凉,一声不吭。 第58章   几艘战机从星舰后舱驶出, 迎着风雨前往低地。   夏一阳收回目光垂下眼,密集的细雨打湿又把脸打湿,脸上似乎还尚存着宴云景手掌留下的温度。他下意识用手指碰了碰刚才被摸过的地方, 抬头, 看向正在催促众人登上星舰的苏利时。   “苏长官。”他唤了一声。   苏利时听到声音回过头,走近他,按着他的肩往星舰那边推:“不要担心,陛下他们会安全解救出那几位学生。”   夏一阳边走边回头问:“你们的调查有进展了?”   “嗯。”苏利时点头,神色严肃,刚要开口解释, 发现走在前的那几个人频繁回头,于是抬头:“看什么?赶紧进星舰去。”   几位被抓个正着的殿下当即愣住, 从刚才到现在, 先是被皇甫上校训,现在又被苏长官催促。就算不敢公然反驳这几位威望颇高的军官, 但心里总归有些不平衡。   尤其是情绪都写在脸上的麦加尔, 他捏紧了拳头,在即将抵达星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 咬着牙转身, 大步朝着夏一阳走来。   夏一阳一愣, 没等他反应,一只手臂横在了他身前。苏利时皱着眉拦住麦加尔:“加尔殿下, 您听不懂指令?”   苏长官语气并不客气, 其他几位殿下都站定了回身看来,大家脸色各异,目光却都落在夏一阳身上。   谁都知道, 陛下身边的几位军官,在陛下不在时,话语权几乎等同于陛下本人,所以皇室贵族都得敬他们几分。   麦加尔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紧紧盯着夏一阳的双眼,嗓音嘶哑:“所以你在机舱里一点都不怕我,不愿意和我组队,也不怕图鸠那家伙会找你麻烦,就是因为你认识陛下?”   夏一阳静静地看着他,偏开脸:“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生气,加尔殿下,我不怕你,不想组队,那都是因为我自己,宴云景能给我底气,但我不会依赖他,我是一个独立的人,我有自己的想法。”   麦加尔的状态有些反常,他双目鲜红,直勾勾地盯着夏一阳的翅膀,声音几乎发颤,“那这双翅膀什么?你是实验变异体?融合了异形还是虫子?”   “……”夏一阳觉察出了他的异常,先去看了苏利时一眼,见苏长官摇头,于是直言:“我说了,我是人,和你们一样。”   麦加尔不再说话,他垂着头,浑身被大雨淋湿,杵在原地的样子看起来狼狈又可怜。很久之后,他松开身侧捏紧的双拳,微弱的嗓音几乎被密集的雨声掩盖:“对不起……”   除了夏一阳和苏利时,没人听见这句道歉。   夏一阳不明白,这位从比赛开始到现在一直无比骄傲的殿下,为什么会忽然向他道歉。   之后,麦安娜上前把麦加尔拉进了星舰。夏一阳看着人离开,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仰头看向皱着眉的苏长官:“他怎么了?”   苏利时蹙着眉毛:“先进去,之后告诉你。”   返回星舰后,夏一阳去房间擦干净身体,换了套作战服,终于把翅膀收了回去。但麻烦事有出现了,他的耳羽收不回去,索性擦干羽毛上的水不管耳羽的存在,出去寻找苏长官。   他才跨出房间,就看见外头廊道上站着几个人。在他出来的下一刻,那几个人都朝他看过来。   “……”夏一阳顿了顿,拉上身后的门,没有理会他们,径直朝着驾驶舱的方向走去,身后那几个人并没有跟上来。   “苏长官。”他打开驾驶舱的门,探头进去。苏利时正在观测驾驶舱内部的高感勘测仪器,听见声音后向他招手:“来这边坐。”   夏一阳推门走过去,在副驾驶的位置坐下,手里得到一杯热水。   “回答你刚才的问题,我们的确是来这边执行任务的。”苏利时并不避讳在夏一阳面前提到任务内容,相反,他很乐意告诉夏一阳,“罗林的团队下了大功夫,将从地下实验室收集起来的零散数据进行整合,从中分析出,在凯撒星北部大陆的某个海滨城市,有非法实验室分区,所以我们过来一趟,并且找到了实验室。”   夏一阳:“有收获?”   苏利时点头,将拍照整合的满墙标本拿给他看:“这是在实验室内找到的一整墙的标本,是动物、异形、虫子的部分肢体,上面都印有实验体标记。”   夏一阳看着光屏,眼尖地发现了属于鹦鹉的飞羽,以及一个地脉虫母的鸡冠肉瘤。他怔了下,抬头看向苏利时。   苏利时深吸一气:“发现这些东西后,陛下就来问我考区内的地脉虫检测是否过关,据我所知,军部和军校联合对考区进行过数次排查,用的都是顶尖的高感勘测仪,确定是没有虫母的,但谁知道呢,就在我们准备返回主星的时候,意外出现了。”   虫母出现了,还是一只成功的实验体虫母。   “能确定它的等级吗?”夏一阳问。   苏利时摇头:“光用高感勘测仪的话,无法准确判断,得带回主星实验区检测。”   “那……”夏一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想问那几位学生怎么办?”苏利时收起光屏,伸手揉了下太阳穴,“虫母的弱点和雄虫王的弱点不太一样,割掉鸡冠肉瘤也不一定能致死,而且那还是一头变异体,暂时无法估量它的精神力等级,所以这事的确有点麻烦。”   “不过你放心,有陛下和皇甫上校在,我们得相信他们。”苏利时挤出个笑,对夏一阳说,“把热水喝了,回房间去休整,这场被搅乱的考核,之后可能会重新再考一次。”   夏一阳“唔”了一声,低头喝了热水,却坐着没走,目光落在正在波动的高感勘测仪上,那上面的红点在高速移动向考区以外的区域,虫母正在逃跑。   机舱室内很安静,看似怔愣其实在想事情的夏一阳忽然开口:“麦加尔刚才的反应有点奇怪。”   正在观察勘测仪的苏利时问:“你们在考场上发生过冲突?”   “不算。”夏一阳摇头,垂着眼看手里的水杯,将和麦加尔在星舰走廊里的第一次见面对峙,以及低地考区发生的事简化一下告诉苏利时。   后者沉默片刻,双手环抱:“皇室贵族里的那几位都有这样的通病,骄傲的头颅在面临真正危险的时候就知道低下来了。”   “至于刚才那小鬼的过激反应……”苏利时顿了顿,说,“他的母亲曾遭受过一次意外,被异形啃掉了双腿,当时年幼的麦加尔受过刺激,所以对怪物非常痛恨。”   苏利时伸手揉乱夏一阳的头发:“不过,他对你的情绪过激,更多肯定是在于骄傲被碾碎,观念被掀翻,因为你和安妮帮他救他,还不止一次,对那位涉世不深只知道用精神力压人的少爷肯定是个莫大的打击。”   “但你不用理会他,小破孩太过傲慢可不行,是该给点教训。”苏利时说。   夏一阳笑了下,伸手捋顺被揉乱的头发:“我的翅膀被他们看见了,现在怎么办?还有直播?”   “直播早就断了,之后我会去观察网上的风向,你去休息,别担心。”苏利时说着顿了顿,忽然眯起眼睛问,“图鸠那小鬼是不是对你做过什么?”   才起身的夏一阳脚步顿住:“为什么这么问?”   苏利时心想哪能告诉这小鸟刚才陛下看图鸠的眼神都要冻成冰碴子了,只是笑一笑说:“刚看那小鬼瞧你的眼神不对,他是控制系的,在赛场上没为难你吧?”   夏一阳仔细回想,阐述事实:“他说他喜欢我。”   苏利时微笑凝固:“……”   夏一阳郁闷道:“我看得出来,他是觉得好玩,威胁我说不组队就不让我通关,估计也是为了找乐子。”   苏利时凝固的微笑稍稍破裂,他轻咳嗽几声,起身拍拍夏一阳的肩,语重心长:“你年纪还小,应该以学业为重。”   他没明说,夏一阳点头:“我明白的。”   “回去吧。”苏利时温和地推了推他的肩,脸上挂着笑,牙齿却暗暗咬着,“我去找那几个人‘聊聊’。”   夏一阳点头:“辛苦苏长官了。”   真是个可爱的孩子。苏利时微笑着目送夏一阳离开,等人彻底没了影,他立刻收起笑容,抄起手环,离开驾驶舱,出门挨个敲响那几个人的房门。   几位殿下开门出来,见来敲门的是苏长官,表情各有不同。   苏利时竟然从麦加尔和图鸠的眼中看到了一瞬间的失落。他深吸一气,双手环抱在胸前:“好了各位殿下,我想我们该好好聊聊,跟我到机舱室来吧。”   “哦对了。”苏利时顿了顿,又去敲安妮的房门。   安妮出来,一看到外面这阵仗,立刻反应过来,在嘴巴前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神情严肃:“放心吧苏长官,您知道的,我的嘴巴一向很严。”   苏利时满意地点点头:“安妮是个好孩子。”   说着,他回头看向另外几人,眼中的温度骤然下降:“我希望,几位殿下也会是好孩子。”   看着苏长官领着人离开了,扒拉着门的安妮眨了眨眼,从房间里出来去找夏一阳。   她敲响旁边的门,不多时门打开,她第一眼就盯着夏一阳拢在脸颊两旁洁白蓬松的耳羽,眼睛睁大,目不转睛,倒还记着正事:“你还好吗?”   夏一阳笑了笑:“我没事。”   安妮立刻九十度大鞠躬:“谢谢你救我!真的!谢谢!”   夏一阳一怔,赶紧把她扶起来:“没事就好。”   其实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的安妮伸手揉了把眼睛,露出个大咧咧的笑:“阳阳你真的超勇超厉害!”   夏一阳抿笑了下,虽然没说话,但那对耳羽轻轻动了一下,很显然处在放松状态。   安妮一双眼睛又黏在那对漂亮的羽毛上,她指了指问:“你这个,为什么会是白色?”   夏一阳摇头,老实说,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鹦鹉形态的颜色是黄绿白三色混搭,唯一的白色绒毛在小鸟腹部,其他地方要么是黄色要么是绿色。   可变成人形后,羽毛和耳羽却都是白色,仔细看才能发现只有羽绒尾部渐变着一层轻纱般的荧绿。   夏一阳半开玩笑地说,“可能是随了肚羽上的颜色?”   安妮笑盈盈地背过双手:“反正很好看就是了。”   他们就站在门口聊天,夏一阳时不时看看时间。距离刚才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不知道外面情况怎么样。   安妮见状,温声宽慰:“没事的,陛下和上校很厉害,他们会安全回来。”   “嗯,我相信他们。”夏一阳点头。   不多时,驾驶室机舱的门打开,两人齐齐抬头看去。   四个人从机舱室内出来,第一眼全都看那边房间门外的安妮和夏一阳。   后头机舱室的苏利时出声警告:“记住我说的话,这是命令,还有,其他那几位也见过的学生,由你们去做工作,处理好了来给我汇报。”   四位殿下应了一声,走在后头的麦安娜关上机舱室的门,一切回归平静。   众人的视线再次黏在夏一阳身上,安妮察言观色,对夏一阳说:“我不打扰你休息了,你快进去吧。”   夏一阳点头,转身进去,刚要关上门,那边麦加尔第一个出声。   “你等等!”   夏一阳不理会,门却被冲过来的麦加尔单手抵住。安妮见状下意识去抓麦加尔的手,却被过来的麦安娜桎梏。   里头的夏一阳顿时皱起眉,他拉开门,盯着麦安娜紧捏安妮的手:“你们什么意思?”   麦加尔当即回头看向他姐,用手肘抵开麦安娜:“你别多管闲事!”   被抵开的麦安娜,后走上来的图鸠和顾承还算冷静,一人一边架住麦加尔的手臂把他拉回来。   这里顾承年纪最大,他对夏一阳说:“抱歉,他有点冲动,别和他计较。”   图鸠也出声:“我为之前对你说过的话道歉,请你原谅。”   其他几个人齐齐看向图鸠,顾承皱起眉:“你说了什么?”   被桎梏着挣扎无果的麦加尔望着图鸠,冷笑一声:“他说什么?玩脱了呗?用言语威胁人家!”   说着又看向夏一阳:“你等等!我有话说!”   “……”夏一阳双手环抱看着他。   “我……”麦加尔张嘴,又猛地顿住,两脚踢开架着他的图鸠和顾承,犹豫好半晌,拧巴着表情对夏一阳说:“我之前是有点冲动,但我至少没像图鸠那样说过威胁你的话吧?我……”   他磕磕巴巴好半天,偏开头:“这个谁,安妮,我想了一下,她说得话不是没道理,我是想和你成为队友,不是在命令,我的意思是……”   说着说着又没声了。但这几句话,不仅震惊了后头那几位从不见麦加尔低头的三人,也让夏一阳稍有些惊讶。但他惊讶的点在于:“你确定你没说威胁我的话?”   夏一阳提示:“在比赛之前,我应该没记错,你说赛场上绝对不会放过我?”   旁边的安妮惋惜地叹了一声。   麦加尔憋红脸:“但我没有那样做!”   夏一阳淡淡地“哦”了一声,看向安妮:“你对他说过什么?”   安妮耸肩:“一些和人相处应该有的基础礼貌。”   “真是为难你了。”夏一阳摇了摇头。   安妮也跟着摇头:“至少有点用不是吗?”   旁边四人:“……”   麦加尔还要再说什么,麦安娜直接叫住了他:“加尔,我们还有任务没完成。”   这是在提醒他不要再惹事了,麦加尔立刻禁言,却仍旧盯着夏一阳看。后者避开那几道眼神,低头看手环上显示的时间。   已经过去半个多小时了……   就在这时,星舰的门传来响动,厚重的门在缓慢启动。   安妮的角度最能看清楚那边的情况,她一见到为首提着浑身淌满绿色液体的学生进来的宴云景,立刻转头看向夏一阳:“是陛下!”   夏一阳眼睛一亮,立刻站出来,穿过围在门口的几个人,来到宴云景这边往前凑。   宴云景把手里的学生放下,后退一步:“身上不干净,先别过来。”   夏一阳脚步一顿,转头看向后几位进入星舰的军官,人手带着个昏迷的学生。   几位学生身上粘粘着诡异的液体,很可能是才从虫母身体里刨出来的。   驾驶机舱室里的苏利时赶紧出来帮忙,扛着人去治疗室。   满身狼狈的皇甫凛想伸手撩头发,却没有干净的手可用。夏一阳赶紧回房间去拿了湿毛巾过来分递给他们。   “得救了。”皇甫凛擦干净脸上,先不顾身上的黏液,扫一眼那头站着的几个崽子,又看向旁边正在帮宴云景擦脸的夏一阳,垂眸仔细想想,还是决定开口:“陛下,刚才向您说的那个方案,您想得怎么样了?”   宴云景在看夏一阳,闻言缄默片刻,问身前的人:“我们需要几滴你的血液。”   夏一阳根本不思考:“没问题。”   而后他又皱起眉头:“虫母没抓到?”   “你反应还挺快。”旁边的皇甫凛失笑,“本来是抓住了的,不然也不会成功从它身体里刨出那几个学生,但谁知道这实验体竟然装死,断掉尾部又跑了。”   “高感勘测仪不能找到它吗?”夏一阳问。   “它藏到地底深处去了,要是能找到,之前考区进行了那么多次检测,早就该发现。”皇甫凛啧声,郁闷道,“能躲过高感勘测仪的检测,不知道这怪物到底什么等级。”   夏一阳收回目光看向宴云景,小声问:“我和你一起去?”   “不。”宴云景注视他,“你留在星舰。”   “……”夏一阳沉默,又问:“怎么取血?几滴就行吗?”   怎么取,其实答案不言而喻,用小针头扎一下手指,这是最快的。   夏一阳有时候觉得自己挺矛盾,他怕针,可在荒星上的时候,却敢用刀割自己的手臂。明明这两者相比,被刀子割伤肯定更疼,但针头他确实打心底里害怕。   宴云景没说话,安静地观察着夏一阳稍有些游离的目光,从他手中拿过毛巾,抬眼越过夏一阳的头顶,看向后面廊道里站得笔直的几个人,对站在身前的夏一阳说:“半小时后执行任务,现在先带我去你房间。”   夏一阳应了声“哦”,转身便走,一抬眼又对上那几个人的目光,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下,心里多少有些烦闷了。   宴云景跟在后,来到房门外,脚步停下,侧头看向那边几个人。   三人显得有些木讷,唯有安妮礼貌地颔首打招呼:“陛下。”   “……”顾承压直嘴唇,唤道:“云景兄长。”   另外三人也都垂着眼睛,跟着喊了声兄长。比起安妮的大方,这几个人的状态明显紧绷许多。   宴云景没回应,而是问:“围在这里做什么?”   安妮看热闹不嫌事大,她暗搓搓地扫了几眼四位殿下,再看看又帅又威严的陛下,最后冲后面的夏一阳眨眨眼。   夏一阳没明白她的意思,走出去问:“怎么了?”   宴云景收回目光,用干净的那只手按住夏一阳的肩,往里轻推:“没什么,进去吧。”   走之前,他又看向四人,留下一句:“听苏利时说,你们还有任没完成。”   顾承垂着眼睛:“嗯,我们这就去。”   几个人颔首离去,安妮目送他们,回过头的时候,宴云景和夏一阳已经进了房间。她这便收回目光,竟莫名地心情好,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又被正在忙碌的苏长官喊去帮忙。   房间里,宴云景在浴室,夏一阳靠外面听着里头的水声:“我觉得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出去,我尽力不拖你后腿,要是遇到麻烦,我能飞走撤离,那只虫母不能飞吧?”   他低头看着鞋尖,继续说,“等会儿取血的话,能不能找一位手稳点的军官?要不用刀也行。”   “我开玩笑的。”夏一阳觉得自己疯了,赶紧圆回来,扯着笑说:“我在胡言乱语,你听听就好别当真。”   他耳羽下垂着,眼皮也跟着耷拉。这时浴室的门打开,热气涌出,他立刻扭头看去,在氤氲的热气中,看见光着上身的宴云景,当即愣住,偏开视线:“你怎么不穿衣服?”   宴云景看着夏一阳渐渐合拢的耳羽,走到床边,拉起折叠在床尾的干净军服,穿上后转身:“没拿进去。”   “哦。”夏一阳愣愣的,“其实你可以喊我帮你拿的。”   宴云景静静地看着他,上前来,手指轻蹭他的耳羽,捏揉两下:“为什么怕打针?”   “我没——”夏一阳刚张嘴,又合上,眸色里闪烁着房间灯光映衬出来的亮,“现在狡辩一下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宴云景对他说,“这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我曾经也有害怕的东西。”   “是什么?”夏一阳好奇地问。   “黑暗。”宴云景平静地说,“密闭空间,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夜晚都开着灯度过。”   夏一阳愣住:“那你现在好了吗?”   “嗯。”宴云景手指碰了碰他的脸,“现在好了。”   “有过脱敏治疗?”夏一阳的脸被碰得有点痒,耳羽轻盈的动,连同着宴云景的手指一起拢住,他弯起双眼,半开玩笑,“能帮我也脱敏一下吗?”   “可以。”宴云景答应他,又问:“为什么害怕针头?”   夏一阳沉默了,目光静止地看着宴云景的下巴,好半天后才说:“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小时候身体不太好,容易生病,一生病就得打针挂水,年纪小的时候本来就怕去医院,每次去得待上很久,反正……”   他顿了顿,笑一下:“也可能是有一次扎针,几次没扎准,留下点小阴影。”   说完呼出一气:“其实我最怕的还是屁股针,那真的很疼。”   宴云景静静听完,压着眼帘轻声问:“没人陪你?”   夏一阳的笑容凝着:“没。”   宴云景:“很小的时候也没有?为什么?”   “……”夏一阳表情微敛,挤出个干巴巴的笑,“家里没人。”   周围安静下来,夏一阳偏了偏头,伸手去捞宴云景的手:“好了,你该去吹头发了……”   被他按下去的那只手又抬起来,轻轻覆盖在夏一阳的双眼上,遮挡住他的视线。   宴云景的手心能感受到夏一阳眼睫扫过的阵阵痒意,以及一些微不可察的潮气。他的另一只手撩开那对耳羽,俯身,低头。   夏一阳眼前一片黑暗,他的世界里此刻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视觉被屏蔽后,其他感官无限放大,一道温热凑近,随后是带着些冰凉的柔软,很轻很轻地落在了他的嘴唇上,小心的覆着,没有离开。   夏一阳的呼吸瞬间静止。许久,他的眼睫颤动两下,唇线下意识地抿直,直到对方离开。   短暂的触碰,像一片叶子落在平静的湖面,荡起一点点涟漪,稍纵即逝,却给湖面留下一抹独特的颜色。   此刻,那抹颜色在夏一阳的脸上慢慢散开,他紧绷着嘴唇,双手拉住对方即将撤离的手,不让其撤走:“你等等……”   宴云景依着他,用手代替夏一阳合拢过来的耳羽,帮其挡脸,片刻后说:“脱敏的方法很多,转移注意力是其一。”   “……可我还没开始取血!”夏一阳脸上烫得厉害,像个暖手宝,唇色也比刚才更加艳。   宴云景低头看着那张微张的唇,刚要说点什么,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他往那边看了眼,回眸低头问:“好了?”   不好也得说好,夏一阳松开对方的手,立刻用耳羽挡住脸。   宴云景这才去开门,来人是苏利时和安妮。苏利时见门开了,直言:“这里会取血的人就那么几个,你要说谁技术好一点的话,那还真没办法抉择……”   话还没说完,宴云景单手接过他手里的工具,留下一句“我来”后,便关上了门。   苏利时看着合上的门,纳闷:“陛下什么时候会取血了?”   旁边安妮眨眨眼,抿唇:“说不定,是现学的呢?”   “现学?”苏利时回头看她,耸耸肩,“可能吧。”   事实上宴云景根本没学什么取血,他进来后将那些工具扔去旁边,向准备英勇就义的夏一阳走去,伸手把他捋起来的衣袖推下,单臂把人捞起。   “什么?”夏一阳双脚腾空,惊诧着扭头:“怎么了?”   宴云景抱着人去那头的床边坐着,面对面把夏一阳揉进怀里,头埋在他肩上轻轻吸气。   不是小鸟味,但身上很清爽很好闻。   这样接触有点亲密了,夏一阳不太习惯,他的双手按着宴云景的肩:“…不是还要取血吗?脱敏治疗?”   “不取。”宴云景嗓音有些闷,“这个方案驳回。”   “为什么?”夏一阳疑惑,偏过头,脸一下就碰到对方的耳朵。   宴云景埋着头呼吸,眼看半小时快过去,夏一阳要提醒,后者抬头,鼻尖蹭一下他的鼻尖:“怕针头很正常,不是病,不需要脱敏,也没必要为了任务抽取你的血液。”   夏一阳愣住,低声:“那虫母怎么办?”   宴云景看着他,“汗液也可以,用罗林给的调和剂能扩散放大汗液中的精神力,效果不会比血液差。”   夏一阳眼睫颤了下,“我现在没流汗,要不我去浴室里蒸一会儿?”   “……”宴云景双手握住夏一阳的腰,“确定用你的办法?”   夏一阳脸上有点热,后仰:“你等等……”   他不用想都能明白宴云景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这情况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别吧,光天化日的……”夏一阳挣动,腰上的力道收紧些,那双手刚好摩挲过容易痒的部位,他立刻就定住了。   “外面天还没亮。”宴云景空出只手抚了下夏一阳已经起了层薄汗的脸:“效果很明显。”   说着凑近,压低声:“还有几分钟,抓紧时间。” 第59章   夏一阳听见了令人羞耻的水声, 他的舌尖被轻轻咬了一下,真的是很轻的一下,接着便被覆来的气息淹没。   伴随着, 还有腰上不停捏揉的力度。   他被亲麻了, 松开后人都是懵的。   宴云景抱起夏一阳,手臂托着他的屁股往那边的柜台走去,然后把人放在了柜台上。   终于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坐下的感觉,夏一阳那颗飘忽不定的心脏终于踏实了一点。   但不过几秒,他的喉结就被亲了下。宴云景的头埋在他的脖颈处,冰凉的唇慢慢游移, 往喉结左边偏移了点。   夏一阳太热了,呼吸也变得不稳定, 他的眼里蒙着层模糊的雾, 干涸之后又再次盈满,恍惚间, 眼角好像被什么擦拭了一下, 没等他仔细去看,脖子上传来轻轻的吸吮力度。   他放在宴云景肩上的手骤然抓紧,把对方的训练服抓出了一道道褶皱, 实在有些受不住这刺激, 才用拳头去敲打对方, 嗓音发颤:“行了……”   宴云景放过了他,抬起头注视脸上热出一层细汗的夏一阳, 用工具托盘里的棉球一点点给他擦拭。   原来夏一阳在没什么力气的时候, 耳羽是会软塌塌地垂在两侧的,在不太能经受得住对视时,才会慢慢拢起来贴住脸。   但此时宴云景在收集他脸上的汗, 于是那双耳羽只得小心翼翼地合拢一些,稍稍贴蹭着宴云景的手。   汗液并不多,甚至不能打湿那颗小棉球。宴云景将小球放进旁边充盈着扩散试剂的容器里泡着,收回手,手背轻轻撩开夏一阳的耳羽,低头,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发烫的指腹往下,捏按刚才亲吻过的地方:“这里。”   他的嗓音不高不低,携着些过热的气息,扫得夏一阳脸颊发痒。   “有颗淡红色的痣。”宴云景的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那一处,“你身上两处特别的标记,都是这种颜色。”   夏一阳眼睫不停地扇动,后仰,又被捞了回来,于是说:“生下来就有……”   其实那颜色并非十分明艳的红,而是与肤色能和谐融洽的肉粉色,不深沉,淡淡的。   腰腹往下那一小片像桃印的胎记,和脖子上那颗在白皮肤上的痣一样,不论什么时候看见,都好像在吸引人说:往这里亲。   宴云景眼帘垂着,安静地看了会儿夏一阳,双手落下握住他的腰,差一点就能全部握住。他的指腹慢慢按压,安抚似的揉着对方的腰部,隔着衣服布料,避开对方容易发痒的部位,一下又一下。   旖旎暧昧的氛围似乎又在慢慢升腾,夏一阳偏了偏头,伸手抵在对方身上,喉结滑动:“时间到了,云景长官,你还有任务。”   宴云景“嗯”了一声,终于才舍得松开夏一阳,但他站在夏一阳腿间,也不让开,就这么立在那里看起了光脑。   距离太近,夏一阳又没办法下去,只好忍着近距离带来的别扭感觉和对方一起看光脑。可又因为视线所及之处正好看见宴云景紧身战斗服下蓬勃的胸膛,以及自己近距离贴着对方腰部的腿,实在静不下心来。   他干脆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目光坚定地去看光屏,看清内容,倏地抬头:“这是?”   宴云景将光屏面向他:“就是你看见的这样。”   光屏上的视频,显然是森林中正在进行的实时勘测,画面里仍旧是黑夜,风雨似乎比刚才小了很多。携带勘测仪器的是随时监控虫母的军官。   军官们只是紧跟着虫母,并没有进行攻击。而在画面下方,俯瞰大面积的森林中,一头巨型虫母正缓慢地蠕动,很慢很慢,尾部的确是断掉了,血肉模糊,不停地往外面渗出血液和绿色液体。   从画面里的情况来看,这头虫母很显然已经没什么反抗能力,根本不是刚才皇甫上校说的那样事态严重。   “这……”夏一阳蹙眉,抬头和宴云景对视,“为什么?”   宴云景言简意赅地告诉他,“虫母还有用,此行最后一个任务,是顾承。”   夏一阳闻言猛地一怔,压低嗓音:“试探他?”   经过之前发生的很多事以及收集起来的证据,关于非法实验室,很多矛头都指向了坦杰仑,但并没有充分的证据,并且用尽任何办法也撬不开坦杰仑的嘴。那么现在,要试探的人换成了顾承。   夏一阳瞧一眼宴云景的眼睛立刻就明白了,问:“需要我们去做点什么?”   宴云景:“等待外面彻底将直播信号断掉。”   “直播不是已经断了吗?”夏一阳问。   “刚才受强天气波动和虫母的精神力干扰,现在这些都已经平静了。”宴云景的手背轻碰夏一阳的耳羽,“再等等,现场所有考生都会被撤离,只留下军部的人,和他们几个。”   夏一阳垂眸沉思,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这是你和皇甫上校早就想好的计划?”   宴云景不语。   夏一阳脸上渐渐又烫起来:“那为什么还回来对我说要……”   “的确需要。”宴云景的鼻尖碰了碰他的,“需要再刺激虫母活跃,刚才没控制好,差点把它杀了。”   “……”夏一阳抿唇,“我怎么觉得你……”   嘴巴上又被碰了一下,他立刻没话说了。   下嘴唇被咬着蹭了蹭,夏一阳偏开头:“好了,该去执行任务了。”   宴云景终于不再弄他,松开些,把人抱下柜台:“等会儿出去后,离那四个人远一点。”   夏一阳站稳,抖抖腿缓解腿软,闻言抬头:“虽然他们人不怎么样,但我也没让自己受欺负,你放心,他们不敢拿我怎样。”   “……”宴云景沉默,回身,低头看着他,“不是因为这个。”   夏一阳疑惑:“那是?”   他对上宴云景那双好看到几乎可以蛊惑人心的眼睛,一怔,后知后觉,小声问:“你在吃醋吗?”   宴云景不语,夏一阳竟然从那双眼里看出一瞬的幽怨,他甚至以为是错觉。   “你……”他张了张嘴,在对方的注视下,偏移眼睛,伸手扯住宴云景的衣服,“我们俩都……”   他觉得那话有点烫嘴,嗫嚅半晌,凑近一步,小声说:“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宴云景脸色不变,但很明显有被哄好,他刚又要转身,再次被夏一阳拉住。   夏一阳质问起来:“你等等,我们账还没算清呢,你刚才绕来绕去讲的那些和做的事,全都是唬我的?”   他假装埋怨:“刚还不让我出去,说这么严重,结果外面已经解除危机了,你这人原来心眼这么多?”   宴云景再次回头,伸手把夏一阳往身前一揽:“我确实不想让你出去,现在也不想,最好你能一直待在星舰里。”   夏一阳立刻出声拒绝:“不,我不想待在这里。”   宴云景又问:“那还要我留下你吗?”   “不了。”夏一阳拉起宴云景的手,轻轻捧起来覆在自己脸上,“我又不是不行。”   宴云景的指腹动了动:“嗯,你很行。”   *   同一时间,房间外,皇甫凛看着时间,把那四个小鬼叫出了房,让他们就站在外面的廊道上。   不多时,夏一阳的房间门打开,宴云景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夏一阳。   四人朝这边看过来,夏一阳抬头,又偏开了视线。   他的耳羽已经收了回去,现在换上了一套干净的战斗服,身体轻盈灵活,浅金色的头发十分蓬松,手腕上戴着宴云景交给他的光脑,上面显示着勘测波动数据。   “呦,看起来休整得不错。”皇甫凛看看宴云景,又看向夏一阳,“小家伙,真要去?你不怕?”   夏一阳露出抹笑容:“不怕。”   “说来也是,毕竟你面对过更可怕的情况。”皇甫凛懒懒的笑,又看向旁边几位同样换了战斗服的殿下,“好了各位殿下,虽然你们也很厉害,不过我得提醒,在此之前你们经受训练所面对的怪物,都是帝国军校和军部联合给你们做过保障的,说到底你们可还没真正经历过实战,这次就当是积累经验了。”   他装模作样地说:“你们是这批学生里实力顶尖的,不过外头那头虫母就不用你们去对付,你们只需要去帮忙善后就行。”   几人闻言,表情变得有些复杂。麦加尔捏着拳头,显然有些不服气,其他几人的表情还算平静,顾承则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一阳不太会伪装,也不擅长演戏,看着皇甫上校精湛的演技,他多少惊诧。要是由他来,多半是会露馅的,所以在出来前,宴云景直接把光脑交给他,让他只需要看着上头的波动数据就行,不需要说话。   于是夏一阳兢兢业业地看着实时数据,就在这时,光脑里传来帕尼的声音:“凌晨好,陛下,阳阳,还有上校,帕尼已经跟踪星帝网彻底断掉了森林考区的直播系统,随时可以出发。”   说着顿了顿,还特别私心单独问候了夏一阳:“亲爱的阳阳,帕尼在主星很想念你,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呀!”   夏一阳笑着回应:“我知道了,谢谢帕尼先生提醒。”   皇甫凛乐了,看向宴云景,打趣道:“陛下,帕尼管家跟了您这么多年,对您说过如此体贴的话吗?”   “帕尼也有对陛下说过的哦。”光脑里的帕尼管家言辞认真,“请上校千万不要用帕尼离间陛下和阳阳的关系!”   “好的管家先生。”皇甫凛耸肩,“能帮我向云鸽报备一下吗?这头信号不太好总断线,我想我回去得换和陛下一个款式的光脑了。”   帕尼管家回应:“收到。”   几人就在此地聊了几句,宴云景没怎么说话。直到外头汇报说已经将考区内部的学生全部转移离开,他们才准备出发。   四位殿下的任务并不是特别难,他们只需要对考区进行维护和检查,整合受到破坏的区域以及破坏程度的数据,将其汇报给军部和军校。   在这过程中,肯定会遇到考区内暴走的异形和虫子,以及考区外闯进来的没被引爆芯片控制的怪物,但这些对于他们来说其实都不算太难,而且还有很多军官陪同进行任务。   此时,外头已经有了一些天光,气温慢慢开始上升,经过一夜的狂风暴雨之后,迎来了黎明时的雨过天晴。   从星舰内部出来,迎面而来的是大雨过后的泥土气息,混合着草木的味道,空气有点潮热。夏一阳跟在宴云景身后,日光的第一抹橙黄色映在他脸上,他伸手捋了把额前的头发,上前一步挨着宴云景:“我和你一起去找那头虫母?”   宴云景低头看着他:“你跟随后面梯队的战机,就待在外围。”   “……”夏一阳静默几秒,想起他们的计划,下意识扭头去瞄侧后方排着走的那四位,收回目光:“好的。”   来到星舰后方的战机停泊点位,皇甫凛转身叉腰,看向那四个神情严肃的人:“好了殿下们,你们跟着我,去维护考区,收拾掉里头那些躁动的异形虫子们。”   他又看向宴云景:“那么陛下,虫母那边就交给你们了。”   夏一阳对皇甫上校挥挥手,转身要走。这时,那边的麦加尔忽然出声:“夏一阳呢?让他跟着去对付那头变异体虫母?他能做什么?”   几人顿住,皇甫凛挑眉:“或许我应该告诉你们,那小可爱可是单独从阿列囚爪牙中成功活下来的人,哦对,还配合陛下一起对付过一整群的野生怪物,换做你们能行吗?”   夏一阳闻言僵了下,老实说,他觉得皇甫上校有点夸大其词了,那几次他其实很狼狈的。   他对皇甫凛眨眨眼,后者朝他挑眉,那眼神仿佛在说:听我的就这么说。   “……”夏一阳看向宴云景,后者把精神力扩散装置放上战机,转身看向麦加尔:“你似乎对他很不满意?”   “我没……”麦加尔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又说错了,他抿住嘴唇,被旁边的麦安娜单臂推向身后:“抱歉云景兄长,他脑子不清醒不会说话,我会管好他。”   “希望你说到做到。”宴云景转身,对夏一阳说,“上战机。”   “嗯。”夏一阳点头,扫了眼麦加尔,转身上了战机。   麦加尔拳头捏紧了又松开,好半晌,对前面的麦安娜说:“我没让你多管闲事!”   这回麦安娜可没惯着他,回头,冷冰冰道:“你以为我在管你?麦加尔,父亲警告过我们很多次,不要惹是生非。”   麦加尔不说话了,下嘴唇都被咬出了褶子。   那边皇甫凛看着远去的战机队,回头扫视这四人,目光落在后头安静站着的顾承和图鸠身上。   他下令其他军官先行去维护现场,战机一架一架地离开,掀起层层气浪,吹得衣服头发胡乱扯动。   皇甫凛从容地站着,双手环抱吹了声口哨,待那头四个人看过来,才露出一个痞笑:“嘿,各位殿下,这就受到打击了?”   皇甫凛说话是几人当中最直的。要说其中做事最狠的人,那肯定是宴云景;而说话最直接、最嘴上不留德的人,那就肯定是曾经还带过几届军校生的皇甫凛。   “夏一阳没上过任何备考冲刺学校,只用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备考,并且还从来没练习过格斗技巧。”皇甫凛笑了声,也没催促几位赶紧去执行任务,因为本来这次的任务就是个幌子,他便有的是时间和私心教育一下这几个傲慢的小鬼。   出于刚才在星舰上,苏利时告诉他几位在赛场上对夏一阳做过的事,他可有理由护犊子了。   “你们引以为豪的实力不好好使用。”皇甫凛,“真虫子真异形没杀几个,就是知道去威胁其他认真考试的学生了?”   “哦当然,我知道考场上你们拥有想猎杀谁就猎杀谁的权利,但是抱歉,夏一阳不行。”皇甫凛耸肩,“你们有皇室庇佑,那小家伙一样有,你看他拿出来到处宣扬了吗?”   说着转身挥挥手:“上战机去,别一会儿陛下和小家伙都执行完任务回来了,你们还没完成那些简单到不值一提的任务。”   四人当中,除了麦安娜还算平静,另外三人的表情都不怎么好看,尤其是麦加尔和图鸠,各有各的难看。   几人前往战机,顾承走在最后,他低垂着眼睛似乎在想什么。其实从山洞中出来后,他就经常陷入沉默,紧皱的眉毛就没松开过。   另一边,战机队伍已经出了考区范围,夏一阳从窗户看向底部,在无垠的森林中,虫母正缓慢蠕动着向前爬行。它的身后被压出一条巨型沟壑,下陷的泥坑里被拖出一路的绿色液体。   夏一阳收回目光,早在刚才他就已经换了星舰,目前正处在战机队伍的外围梯队,距虫母很远。在他们这片战机前面冲锋的,是宴云景所在的那一个梯队。   不多时,他发现下面那头行动迟缓的虫母开始挣动,像回了血一般灵活起来,随之还有森林里藏匿的各种异形虫子冒头。   他们所在的这排战机立刻掉头后撤,保持安全距离。   现在的计划,是将虫母往考区范围吸引,夏一阳心想,宴云景应该已经使用了含有他精神力的装置。   一阵前行,能看见不远处高耸的断崖,像在这星球上横着的巨大壁垒,他们折返回来了。   后头蠕动的虫母像是发了狂,被那治愈系精神力吸引前行。维护在后围的宴云景用精神力压着虫母的疯狂躁动,抵达考区后,各战机立刻停泊到平地。   夏一阳下战机就去找才降落的宴云景,眼见着那头虫母近了,他屏住呼吸,发现虫母过不来。   虫母不敢上前,因为宴云景的精神力桎梏,它不停的发出嘶吼鸣叫,涌动的身体抖落粘液,头顶紫色的鸡冠摇晃,上头的实验体标记十分晃眼。   “现在?”夏一阳压低声音问。   宴云景:“等待。”   虽然心里清楚有宴云景在就不会出什么事,而且那头虫母已然是强弩之末,但一头巨型的大虫子就在不远处冲着人嘶吼,这画面多少还是让人胆战心惊。   夏一阳下意识瞄了几眼旁边的那些军官,只见他们各忙各的,有的在给虫母拍照记录,有的在手写数据,甚至还有人在擦拭战机外壳,一个个看起来都淡定自若。   于是他轻轻咳嗽一声,干脆拿起宴云景的光脑做起了书面笔记,毕竟这也算是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很快,森林深处传来一阵响动,几架战机腾空出现,快速地停泊在了旁边空地,皇甫凛踢开了门,到后头将顾承提了下来。   从别的星舰下来的几位殿下赶紧围上前。   有人在低吼,在胡言乱语,夏一阳看见,那人正是被皇甫凛提出来跪在泥地上的顾承。   他立刻皱起眉头,跟着宴云景走过去,看向皇甫凛:“上校,他怎么了?”   “呵。”皇甫凛看了看那边的虫母,又看向跪在地上发疯般抱着头的顾承,“这小鬼是战力系,等级还不低,大脑忽然受到刺激发狂,症状很明显,是受到了更强控制系的压迫。”   控制系……   在场的控制系只有……   夏一阳下意识抬头,那边满脸是汗狼狈不堪的图鸠脱口争辩:“不是我!我的等级没有顾承高!”   “谁说是你了?”皇甫凛看向宴云景,“陛下,怎么弄?”   宴云景俯视着地上发狂的人:“虫母是什么属系?”   顾承的肩膀猛抖,埋着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夏一阳看向宴云景,目光又挪向那边同样在发狂的虫母,一个可怕的念头冒了出来,可又难以捕捉到其全貌。   “……”宴云景抬眼,“顾承,你的父亲坦杰仑向我承认了,你还打算继续为他隐瞒?”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包括皇甫凛和夏一阳。   地上的顾承僵着,嘴里持续嗫嚅着“不知道”。   “非法实验,改造实验体,需要实验载体,也需要更强的基因当做融合的促发剂。你的父亲收集过很多人的基因,你、你的母亲,甚至他自己和他的情人。”宴云景淡淡地说,“想知道他是怎么和我说的吗?”   宴云景冷笑一声,那笑里含着淡淡的疯感:“你母亲的基因,最适合被改造融合进那些实验体当中,因为她是控制系。”   “不对!不对!!”顾承抬起头,一双赤红的眼睛圆睁着,“不是我母亲!他从来没用过我们的基因,我母亲是A级控制系,不足以让那头虫母这么强,他一直采用的是a——”   顾承的话头瞬间静止,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迸溅的血液溅在了宴云景身上,波及了旁边的夏一阳和皇甫凛。   后头的麦加尔和麦安娜吓得脸色惨白,肢体颤抖着盯紧倒在地上的顾承。   一道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超强控制系精神力从顾承身上散出来,瞬息之间,将他的意识绞杀抹净。   顾承被操控着咬断了舌头,倒在地上鲜血直流。   而就在这一瞬,仅仅一瞬,爆发出来的陌生强控系精神力冲击过四周,将宴云景和夏一阳拉进了熟悉的幻境。   如同曾经在阿波罗星球上的几次经历一样,他们淌进了“梦境”里面。   巨大的拉扯力度后,夏一阳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昏暗,伸手不见五指。   这是个漆黑的密闭空间,压抑沉闷,恐惧和不安被无限放大。他挪了一步,脚碰到个柔软的东西,心里猛惊,下意识以为踢到了老鼠。   感受到手腕上光脑的存在,于是夏一阳立刻打开照明,发现,在四方密闭空间的角落里,坐着个看起来只有六七岁的金发小少年。   同一时刻,睁开双眼的宴云景身处一条陌生的长廊,窗外是黑夜,四处不见一个人影,周遭充满了刺鼻的消毒水气味。   他只往前走了几步,转过长廊弯道,看见不远处寂静的走廊,一个很小的男生独自坐在长椅上。   男生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衣领上有一条红色的丝巾,系得规规矩矩。他坐姿也很端正,放在膝盖上的手扎了针,旁边挂着吊瓶,白嫩的手背上,扎针的部位已经变成了青紫色。   滴答滴答的声响从廊道那边的洗手台传来,小少年慢慢转过头,那颗毛茸茸的黑发脑袋歪了歪,一双明亮又大的眼睛望着宴云景。   对视半晌,小少年对他露出个礼貌的笑:“大哥哥你好,能帮我叫一下护士姐姐吗?我该取针了。” 第60章   奇怪的是, 整条走廊上一个人也没见到,更别提什么护士。好在绕过几个廊道后,宴云景终于找到了人。   护士过来, 取了针就离开了, 这层楼再次只剩下宴云景和坐在椅子上的小孩。   小孩旁边放着个书包,装得满满当当,看起来很沉重。他坐在长椅上,用护士给的棉签按压着还在流血的针口,从刚才取针开始,他脸上的血色就变得更淡了, 愈发显得苍白。   小少年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坐在那长椅上, 脚尖刚好勾着地板。   宴云景蹙眉心想, 是这里的椅子太高了。   他没走,就倚在旁边, 手腕上没有光脑, 无法得知现在的时间。   走廊尽头的水池仍然在滴水,滴答滴答的,声音越来越缓慢。这里的一切看起来很真实, 却又有种虚假感。   眼前这个小男生显然是幼年时候的夏一阳, 只是这个夏一阳, 不像前几次梦境那样记得宴云景。这里,更像是夏一阳的记忆, 是没有宴云景踏入他生活之前, 单纯的过往。   深夜一个人独自在医院里挂水,不吵不闹,见到人礼貌求助, 甚至脸上还会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明明因为穿得少,又被输进去的冰凉液体冻得身体都有些发抖,明明因为害怕针头脸都吓得煞白,可还是能在这种情况下忍住不哭。   宴云景静静地看着长椅上低头认真按着手背的小孩。不多时,小少年松开棉签,看了看肉手背上的针口,已经不流血了,止血功能还是挺不错。但那只小手因为挂水,已经显得有些浮肿,颜色也是青紫色。   夏一阳就瞧了一眼,便拉起衣袖将手背遮住,这才从长椅上跳下来,跺了跺脚活动双腿,左右看了看,瞧见了倚在旁边的宴云景,转过身来礼貌地鞠躬:“谢谢哥哥。”   宴云景“嗯”了一声:“没事。”   夏一阳这才去捞旁边的书包,双手刚扒拉上肩带,忽然顿住,又左右看看,留下书包朝着尽头那边的门走去,进去后关上门没了动静。   那边是洗手间,宴云景的目光落在旁边的标示上,收回目光看着那个几乎快有小孩一半大的书包,眉毛微微蹙起。   不一会儿,上完厕所的夏一阳回来,见宴云景还站在这里,脚步顿了顿,犹豫着上前,背上自己的书包往前走,路过宴云景的时候停下,仰头说:“哥哥再见。”   这回宴云景并没有回应,而是看着小孩走远,然后跟了上去。   前面微微低着头的夏一阳走走停停,来到医院一楼的时候人多起来,他立刻停住脚步,转身眼巴巴地看着后头的宴云景,张张嘴小声说:“我身上没钱,你把我拐了,我家里也拿不出拿钱来救我的。”   宴云景:“……”   夏一阳抓紧书包肩带,悄悄往边上的护士台挪了挪,一双明亮的大眼睛警惕地盯着宴云景。   宴云景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的确有点像人贩子,他思忖片刻,没有走近,低身蹲下来,尽量用他能做到的最平和语气对夏一阳说:“我不是人贩子。”   夏一阳眨眼:“我妈妈以前告诉我,人贩子都说自己不是人贩子。”   “……”宴云景安静片刻,问,“你叫夏一阳?”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夏一阳有些惊讶。   “我知道你。”宴云景不太会哄孩子,言语有些生硬,对眼前的小少年说,“爸爸妈妈不在家吗?为什么一个人来医院?”   “他们……”夏一阳张了张嘴,摇头,“他们不在了,我现在住在大姨家。”   宴云景的话头顿住,眉心缓慢拧紧,问:“那大姨呢?没陪你来?”   “她很忙。”夏一阳又是摇头,“不能麻烦她。”   这是第一次,宴云景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他不再提起这个话题,问:“现在要回大姨家里吗?”   “我……”刚要张口,忽然意识到自己和陌生人说了这么多话的夏一阳猛地闭嘴,赶紧摇头,又往护士站那边挪了一步,“我妈妈以前也说,不能和陌生人说话。”   宴云景深知,要让这小孩对他放下警惕,那绝对是不可能的。他安静地看着穿得单薄的夏一阳,目光落在那过长的衣袖上,衣服不太合身,看起来松松垮垮的。   片刻后,宴云景站起身,去那头的护士站询问了一通,借到了这里的通讯工具。转头回去,一看,原地哪里还有那小孩的影子。   他这便又将电话还给了护士,快步赶出去,迎着夜风,在璀璨的城市灯光中,看见已经穿过马路朝那头跑去的小背影。   四处行人匆匆,车水马龙,尽管是夜晚也依旧喧嚣。   宴云景跟上,小孩的短胳膊短腿,他几步就把人赶上了,而后伸手捞回了将要再次穿过马路的夏一阳,将小孩抱起来。同一时间,一辆闯红灯的货车疾驰而过,风掀起他们的衣裳和头发,在空中胡乱的扯。   夏一阳不停地挣动,嘴里高喊着救命,可即便动静再大,四周的行人也像没听见似的。这里仿佛只有他们这一方天地是鲜活的,其他地方看似喧嚣热闹,却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死气沉沉。   宴云景将挣扎的小孩抱在身前,手不太习惯地拍抚着他的背。   “你不要抓我好不好?我不值钱的……”夏一阳吓哭了,不停扭动,拳头敲打宴云景的肩膀。   宴云景慢慢安抚他的情绪:“不抓你,送你回家。”   “我不要你送,我自己认得路。”夏一阳的腿扑腾着,嘴里抽噎着哭音,挣扎不过,双手捂着脸边哭边嚷,“哥哥你放了我吧,我什么都没有……”   说着吸吸鼻子:“你别干这行了好吗?我爸说有点力气干什么都能挣钱的。”   宴云景现在什么都依着这孩子,生硬地哄了好久,等人终于不再哭得厉害了,才问:“往前走回家?”   夏一阳下意识点头,又立刻摇头:“不是的不是的。”   他怕得又快哭了,但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宴云景回头是岸:“哥哥,你这么好看,可以去当明星的,你认真工作的话,会比抓小孩过得更好。”   宴云景一只手臂托着夏一阳,摘下他的书包挂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轻轻安抚他的后脑勺:“嗯,听你的。”   并再次强调:“我不是人贩子。”   趴在他肩膀上的小孩哭累了,闷闷地说:“人贩子不会说自己是人贩子……”   小孩哭红的眼睛看看周围,发现竟然真的是回大姨家的路,他稍有些惊讶,立刻撑起身体:“你不会是想打劫我大姨家吧?你别……”   “不是。”宴云景心底无奈,还是耐着性子对夏一阳说,“送你到家,我就走。”   经过刚才那一阵的挣扎和反抗,夏一阳显然有点将信将疑了,但他依旧警惕。只是就算警惕,他现在也跑不掉,于是只能抓着对方肩膀上的布料,小声说:“你不能用我去换大姨的钱,大姨和叔叔很累很累,他们还有自己的孩子,你别拿我去换他们的钱好吗?”   “好,不换。”宴云景拍拍他的背。   好一阵后,夏一阳眼睫轻颤,看着宴云景的脸,问:“哥哥你是谁啊?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该怎么说呢?宴云景缄默许久,偏过头看着这个看起来像个小肉团子的夏一阳,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长大……”夏一阳嗫嚅着,双眼迷迷瞪瞪。小孩到了晚上容易困,他顶着袭来的困意,眼睛慢慢阖上,又忽然一下惊醒,眼皮再慢慢下垂,脑袋一点一点的。   宴云景步伐很稳,轻轻的晃动很有频率,身上温暖的温度正好足够温暖穿得单薄的夏一阳。   他看着前面的路程,低声对趴在他肩膀上的小孩说:“警惕坏人是对的,下次再遇见奇怪的人,能跑就跑,不能跑,找到人多的地方借电话打给家里人,知道吗?”   “……我知道的……”夏一阳动了动脑袋,脸在宴云景肩膀上压出一团肉,迷糊着声音说,“你好奇怪啊,明明你看起来就是坏人,还教我这个……”   宴云景不语,静静地拍抚着小孩的背,一步一步沉稳地,迎过夜风和人群慢慢向前走。   在另一个“梦境”之中,夏一阳蹲在金发小孩身前,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他与小孩干瞪眼半晌,主动对眼前这个满眼警惕、浑身散发着危险气息的小孩露出笑,轻声安抚:“没事的,你瞧,我和你一样在关禁闭。”   说完他站起身,到旁边靠着坐下,偏过头对年少时的宴云景说:“我们做个伴,有人陪着就不那么害怕了。”   坐在角落的少年并未说话,只是看向了夏一阳这边,过了许久才开口:“你是谁?”   少年的嗓音清嫩,说话时携着股小严肃的气势,眉皱着,让那张稚嫩的脸上,多了一种与年纪不符的沉着。   可处在这样的年纪就有这般气质,其实未必是好事,毕竟这该是一个应该充满快乐的年纪。   夏一阳双手放在膝盖上,听到少年的问题后,仰起头思索片刻,随后埋下头,朝小宴云景这边偏过脸,笑着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小少年收回了目光,没有言语。   原来宴云景小时候就这么闷吗?夏一阳暗暗观察眼前的小孩,那张脸与长大后的宴云景有着很大的区别。   小时候的宴云景五官线条柔和,脸颊还带着些婴儿肥,尽管一脸严肃,但在柔软金发的衬托下,面庞看起来十分可爱。   他身上还穿着训练服,手脚上甚至缠着绷带,似乎是刚处理完伤口就被关到了这里。   夏一阳问:“你为什么会被关禁闭?”   小少年沉默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偏过头看向夏一阳:“你不是人吧,或者说,你不属于这里。”   夏一阳一愣,惊讶道:“你怎么……”   “我被关进来的时候,这里面明明没有别人。在你出现之前,我也没听见任何开门关门的声音。”宴云景的眼睛紧盯着夏一阳,追问,“你是我母亲制造出来的幻境吗?”   “你母亲?”夏一阳突然皱起眉头,“她为什么要给你制造幻境?她经常这么做?”   宴云景又不说话了,许久之后偏开头看向另一边。好半晌才缓缓开口,那话语不像是在对夏一阳说,倒像是借他传达给其他人:“我不明白您为什么生气,很多次我都想问,您既然总是告诉我您和父亲并非真心相爱,那为什么要在一起?为什么要生下我?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这是在跟他母亲说话?夏一阳蹙眉深思。   不,不全对,他是以为自己是他母亲制造的幻境,所以才通过自己跟他母亲对话。   宴云景的母亲能制造幻境,难道他母亲是控制系?夏一阳突然愣住,往小宴云景身边挪了一点,低声呼唤:“宴云景。”   小宴云景向他看来,对上了夏一阳那双温含笑意的眼。   “你的存在是独一无二的,在很久很久以后,会有很多人喜欢你爱戴你,非常多。”夏一阳不太擅长哄人,只能尽力组织措辞,“不要被困在这里了,也不要否认自己的存在,请你坚定地为自己而活。”   小少年愣愣地望着他,红色眼眸倒映着微弱的灯光:“你……”   夏一阳突然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拉扯力将他往外拽,他心中猛惊,双手连忙握住角落少年的手,在身体消失的前一秒对他说:“我们未来再见。”   “梦境”迅速崩塌,夏一阳仿佛溺水后重获新生,猛地睁开双眼。眼前天光大亮,他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呼吸十分不畅,却嗅到了熟悉的湿润泥土气息。   他低着头喘了几口气息,缓过神后伸手去拉旁边宴云景的手。宴云景僵硬的肢体动了一下,回握住他的手,转过头,那双狭长的红色眼眸里此刻布满了血丝,气息显然也有些不稳。   他们回来了,从“梦境”中回来了。   地上还躺着顾承,周围的人还是那些。   夏一阳低头看了眼光脑,发现时间竟然丝毫未动。也就是说,这场加速版的“梦境”,可能连一分钟都没用到。   不,现在不能再称其为“梦境”了,那应该是幻境,是由强大的控制系精神力打造出来的幻境。   此前那么多次,无论是关于夏一阳的,还是关于宴云景的,以及两人一起做过的梦,不出意外,都是那隐藏在深处的控制系精神力所为。   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之前他们会频繁做同一个梦了。   宴云景和那边面色凝重的皇甫凛对视一眼,皇甫凛迅速扛起地上的顾承往星舰走去,并朝里面的人呼喊:“苏长官!启动星舰里最贵的那台治疗机舱!!”   其他人都定在原地未动,夏一阳拉了拉宴云景:“宴云景,虫母还活着。”   宴云景点头,握住夏一阳的手没有松开。   下一刻,那头在发狂嘶吼的虫母开始膨胀,布满肉瘤的白色身体上鼓起一圈圈巨大的瘤状物,随后膨胀炸开,碎成了一滩肉泥。   宴云景对身后的部下下令:“联合军校整理维护考区,收集虫母的肢体,交给主星实验室。”   旋即拉着夏一阳往星舰里面走。   虫母死了,在一瞬间。   后头站着的麦加尔众人脸色煞白,紧绷的情绪化作一大口气息喘出,好半天,才手脚冰凉地跟上星舰。   “命是保住了,人能不能醒来就不清楚了。”皇甫凛站在胶囊治理机舱旁边,看着里面的顾承,又抬头对宴云景说,“陛下,刚才从顾承身体里涌出来的控制系精神力很强,强到我都没自信说自己的等级比那股力量高。”   宴云景:“等级应该比你高。”   “该死的,我就说我没感觉错!”皇甫凛伸手抓了把头发,“可是在星帝国,能比2S还高的控制系精神力,目前身份系统中并没有这号人,这……”   宴云景收回目光:“先回主星,有些话需要问问沙利夫人。”   “哦对了。”皇甫凛眯起眼睛,“您刚才说,坦杰仑已经向您坦白了?真的假的?上次您去罗波荒星执行任务的时候?”   “不,他嘴很严。”宴云景看了眼手环,“是罗林整理的数据里找出的证据。”   “……”皇甫凛眯眼,笑了,“所以您刚才,是在顾承面前瞎编乱造?”   宴云景神色平静:“只是阐述事实,不过不是他父亲承认的罢了。”   “您可真行。”皇甫凛耸耸肩,说着收起了笑容,又看向顾承,“顾承果然知道坦杰仑跟非法实验室有牵连,父亲嘴紧,他其实也没松口多少,只是提及他母亲时还是没守住。该说他还是个小鬼呢,舍不得沙利夫人出事吧。”   “不过,他包庇他父亲做那些事,却又申请让他父亲永久留在荒星上,”皇甫凛蹙眉,“这到底是恨?还是不恨?还是有别的目的?”   宴云景没有说话,垂着眼睛回忆刚才顾承咬舌前说的那些话,低声:“……a?”   皇甫凛并未听见宴云景的话,自顾自说:“藏在这小鬼身体里的强大控制系精神力,是不是也隐藏在了虫母的身体里?或者说,就像您说的,虫母是实验载体,被采用那个陌生的强控系人类基因改造过,所以虫母的精神力波动才会刺激得顾承发疯,对吗?”   宴云景没有否认皇甫凛的推测,在此之前,他和苏利时也曾探讨过这个可能性。   根据罗林提供的数据显示,如果虫母使用过那个陌生强控系的基因,并且如果顾承知晓一些内情,说不定也被那股力量影响过,那么虫母就极有可能会对顾承产生影响。   这个计划确实存在赌的成分,但没出意外,成功了。   坦杰仑与非法实验室有牵连,这已是确凿无疑的事实。然而,那股被拿去使用的强控系人类基因,究竟来自谁?   或者说,那股甚至还暗藏在他身体里的控制系力量,源自谁?   这并非宴云景无端揣测,只因刚才他受到顾承身体里散发出的控制系精神力影响后,再次和夏一阳掉入了幻境之中。   那道能悄然藏在他身体里,甚至也同时影响了夏一阳的力量,竟然没被他察觉到。其等级不仅可以说比皇甫凛的2S强,大胆猜测,那股力量或许能与他持平。   星舰正在返航途中,宴云景处理完手头的事务后,转身前往夏一阳的房间,刚到那边,就看见几个人影围站在房间门外。   是麦加尔一行人。   宴云景走过去,军靴踩在地面上发出的声响,让那边的几个人立刻紧张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这次麦加尔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云景兄长。”   宴云景只是看了他们几眼,便看向夏一阳:“在做什么?”   夏一阳旁边站着安妮,两人手里拿着各自的积分手环,上面显示的是考试出事故前的积分排行。   “在等军校通知,说是马上会给出这场考试的后续处理方案。”夏一阳抬头,“我听说有三个备用场地,会重新考核一遍吗?”   宴云景的目光扫过他手环上的积分:“或许会,也可能将这场事故算作一场应变考核。如果算作应变考核的话,军校军部会综合考量每一位学生的表现,协助完成突发任务或对此次意外做出贡献的学生,会算作通过。”   “以前有这种先例吗?”夏一阳又问。   “嗯。”宴云景没有详细解释,看了眼那边的三个人,“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他们……”夏一阳和旁边的安妮对视一眼,那边的麦加尔抢先开口:“我是来道歉的!”   宴云景平静地看着麦加尔。   “我、我承认我之前说话有些莽撞。”麦加尔在宴云景面前说话,下意识地变得吞吞吐吐,站得笔直,尽管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还是坚持说完,“我很少见过皇室之外的世界究竟怎样,在此之前,也不懂人外有人的道理,但现在我明白了,我是真诚来道歉的。”   旁边的麦安娜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盯着麦加尔,像是在履行监督的职责。   麦加尔说完后,旁边的图鸠上前一步,按住他的肩膀,颔首:“云景兄长。”   之后又看向夏一阳,“抱歉,我之前是跟你开玩笑的,请你原谅。”   夏一阳慢慢皱起眉,突然回过味来:“你们……是因为害怕宴云景,才来跟我说这些的吗?”   他的话让宴云景挑了挑眉。   “不是、我——”麦加尔咬着牙,目光扫了一眼宴云景。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夏一阳敢直接称呼云景兄长的全名,但当下的情形让他明白,不能再说出任何过激的言论,嘴巴张了张又闭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图鸠的脸色也十分难看。   “看样子是了。”夏一阳无奈地笑了,他望向宴云景,“怎么办啊宴云景,我本来不想依赖你的,可现在好像还是借着你的光环了。”   宴云景知道夏一阳是在打趣,十分配合他:“嗯,你随便借。”   夏一阳弯起双眼笑出声,又对那边几个人说,“道歉收到了,回应我就不说了,好没意思的。”   麦加尔和图鸠的后背绷紧。旁边一直不吭声的安妮眯起眼睛,在夏一阳和宴云景之间来回地瞧,敏锐地捕捉到了什么,她呆滞了几秒,缓缓眯起了眼睛。   “我们以后还会在赛场上遇见。”夏一阳摆摆手,“用实力说话吧,到时候谁也别让着谁,谁也不依靠谁。”   说着看向安妮:“之后再聊?”   安妮点头:“好的,再见。”   等人都走后,夏一阳才领着宴云景走进房间,关上门,他的脸色突然变得严肃:“刚才那个“梦”我没忘,记得清清楚楚,我看见小时候的你了。”   走在里面的宴云景转过身:“嗯,我也没忘。”   “你看见什么了?”夏一阳问。   宴云景沉默几秒,伸手将夏一阳拉到身边,轻而易举地抱起来,转了个身往里走,到里面也不把夏一阳放下,就一直抱着:“看见个独自坐在医院挂水的小孩。”   夏一阳愣了愣,双手捧住宴云景的脸:“我?”   “你不是也看见我了?”宴云景仰起头,看着抱起来后比自己略高一点的夏一阳,冰凉的唇轻轻印在他的手指上,“你小时候警惕性挺高。”   “你……”夏一阳呆滞片刻,倏地弯起眸子,“你不会是被我当成人贩子了吧?”   宴云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说说呗,后来哄我跟你走了没?”夏一阳的手心被亲得有些痒,但这并不影响他此刻强烈的好奇心。   宴云景的唇离开他的手指,仰头碰了碰他的唇角,在他耳边说:“不会哄人,只是你后来哭累了,才抱着你走了一路。”   夏一阳瑟缩一下,低低的笑了:“那看来,我还是蛮厉害的,又警惕又不警惕。”   “嗯,很厉害。”宴云景望着他,一直抱着人不松开,仿若是从夏一阳小孩时期开始,一直抱着他长大。那些无法填补的时间空缺,好像在此刻正慢慢被填满。   两人依偎了好一会儿,趴在宴云景身上的夏一阳忽地抬起头:“你小时候明明长得很可爱,为什么长大了就变得……”   宴云景问:“变得什么?”   斟酌片刻,夏一阳抿了抿嘴,小声说:“很帅。”   然后又快速趴下,咕哝道:“反正,你小时候很可爱就是了。”   有个词形容刚刚好,帅萌帅萌的。夏一阳心想。   宴云景轻轻笑了声,气息扫过他的耳朵,让他心里痒痒的。 第61章   “对了。”待在宴云景身上的夏一阳双臂揽过对方的脖子, 与其面对面。   他手里拿着光脑,翻看自己和宴云景记录的任务笔记,忽然问起:“我们刚才那个‘梦’, 还有以前一起经历过的‘梦’, 是幻境吧?”   他收起光脑,双手撑着对方的肩,相贴的上半身分开了些,低头注视宴云景的眼睛:“我会受到控制系精神力的影响,刚才顾承身体里就有那股力量冲出来,所以我们俩是被那道力量扯进幻境里了?那之前那几次呢?”   宴云景:“应该也是那道力量。”   夏一阳立刻反应过来, 眉头紧皱,“是你身边的人?”   听到这里宴云景沉默了, 他身边的人很多, 或许只是短暂的相处,就有可能将那道精神力植入身体里藏起来, 所以要找出那个人并非易事。   见他没说话, 夏一阳安静沉思,忽然小声问:“你小时候,为什么被关禁闭啊?”   “很多原因。”宴云景, “可能是一次训练结果不达标, 也可能是惹父亲母亲生气, 又或者是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纷乱,需要通过禁闭来约束。”   “……”夏一阳的眉心紧紧皱着, “这也太极端了, 而且,为什么你的母亲要对你使用精神力制造幻境?”   这话倒是让宴云景愣了下:““梦”里的我告诉你的?”   “嗯。”夏一阳点头,“小宴说的。”   “……”静默片刻, 宴云景用鼻尖触碰夏一阳的鼻尖,“以前我不理解,现在想明白了,有两个原因。因为我幼年时候的精神力就很难压制,经常失控,当时还没有实验手段可以稳定控制,所以会关禁闭,由她用控制系精神力转移我的注意力。”   “只是转移吗?这治标不治本啊?”夏一阳的心揪着,脑海中又闪过那个缩在禁闭室角落的小宴。   “她和我有血缘关系,由她的控制系精神力,对那时的我有一定的压制束缚效果。”宴云景说,“那是最稳妥的办法,因为我必须学会在高压下控制住自己的精神力。”   夏一阳往前凑了一下,鼻尖紧紧贴住对方的,“所以,已经长大的你除了在精神力暴乱时,其他时候都能把精神力压得好好的?”   “偶尔仍然会失控。”宴云景,“直到你出现。”   夏一阳眼睛亮了亮,双手环住宴云景脖子:“我都很久没问过你了,你现在的精神力很稳定吗?”   “嗯。”宴云景肯定地回答,“很稳定。”   夏一阳腰间传来一道轻轻摩挲的力度,他缩了一下,眼睫快速地眨,“还有一个原因你没说。”   “父亲母亲经常产生矛盾,偶尔会将怒火转移向我,如果我犯了些小错,那么处罚方式就是关禁闭,不过他们冷静后,将我从禁闭室放出来,又会向我道歉。”宴云景平静地说,“那时候我能想到的理由是,他们不相爱且精神力不稳定。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母亲和坦杰仑的事情。”   “可那些都是无厘头的宣泄,对你很不公平。”夏一阳把宴云景抱住,头蹭了下他的脸:“我不太会安慰人,你别伤心。”   “还记得顾承咬舌前说的那些话吗?”宴云景问。   肩膀上的人点点头:“记得。”   “如果让你猜,你觉得他最后说的a,会是谁?”   “……”   夏一阳沉默着,他有点不太敢说,有个名字悬在脑海里,但又因为过于不可置信,实在难以开口。   宴云景轻轻拍抚他的背,闭上眼侧过头,唇触碰到夏一阳的耳廓:“没关系,告诉我。”   夏一阳偏过头,正好和宴云景面对面,两人就这么紧靠着,视线交融,缓慢的呼吸交织在一起。他张了张嘴,将那个名字告诉了宴云景。   *   同一时间,主星皇宫。   天气尚好,沙利夫人从花园中离去,她的脸上很平静,可双眼之下却染着一层青色,看起来状态十分疲惫。   在她离开后不久,独自坐在花园内的艾丽薇尔夫人将怀里的巴斯放下,望着小猫在花园里追逐蝴蝶,她目光宁静,似在出神。   不多时,侍从过来,在她身后恭敬道:“夫人,您不能晒太久太阳,该回房间休息了。”   “今天的日光很暖和,我想再多待一会儿。”艾丽薇尔惬意地眯着眼睛,遥望着远方。   主星的天空每日都是这样,天上没什么云,能隐约瞧见天空中的人造太阳,时不时会有飞鸟经过,它们看起来是那么的自由。   “云景是不是该回主星了?”她问,随后又低下头,轻轻拢起腿上的薄毯,“我想,我应该好好准备一下。”   身后的侍从回答:“抱歉夫人,军部那边并没有向外透露陛下此行的行程,所以还不清楚陛下什么时候返回主星。”   艾丽薇尔闻言愣了下,旋即脸上露出平淡的笑:“对,我忘了,军部那边从来不会透露他的行踪,就算是我也不会告知。”   可她知道,宴云景已经在返航的路途中。   “去把我的光脑拿来。”艾丽薇尔说,“我想,最近星帝网上肯定很热闹。”   她猜想的没错,最近的星帝网的确十分热闹,无数的热帖几乎都围绕着这次军校二轮考核。出了意外的森林考区更是备受关注,几乎在各大平台上,都能瞧见原始森林考区的词条,以及一位叫做夏一阳的考生的名字。   顶得最高的一条帖,是来自军校内部学生发的一条提问帖,这条帖子在校内被疯传、不断架楼,很快传播到星帝网上。   #[提问帖]#【匿一下匿一下】【话说,那些躲着偷看即将入学的学弟学妹们考核直播的朋友们,你们有关注森林考区的夏一阳吗?他用的应该是真名?好的,先抛开这位小学弟聪明、实力强、长得可爱又好看不说,难道没人觉得,他的声音有一股魔力吗?】   【有!最近我在备考战机证,压力特别大。听他说话比任何解压视频都管用,反正我现在十分轻松一点也不焦虑。】   【楼上那位,你确定不是备考备疯了?】   【是真的管用!】   【一楼说得没错,我们寝室有四个人,有个是刚摸到S级的学霸,和顾承殿下同班的。他直言夏一阳的声音能安抚人心。】   【A级路过,我一直在看森林考区的直播,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没记住,就记住夏一阳的声音真的很好听。】   【你们都在看直播?大家不都应该是满课吗?哪来的时间看直播?】   【是不是等级稍微高点,对他声音的感受就更明显?我只觉得他声音确实好听。】   【我来说说,我只有A级,最近那该死的学业压力十分重,焦虑紧张到出现躯体化症状,精神力也纷乱不堪,我都快放弃了,偶然听了夏一阳的声音,症状明显得到了缓解!听说他有个人直播号,大家可以去搜他的历史直播记录,反复听,绝对有效果!】   【老天,你们怎么把人家了解得这么清楚?话说他的直播号在哪里?】   【在星帝直播平台上,一个叫[一阳]的小主播就是他,我在他最开始做账号的时候就关注了,他真是个很可爱的小学弟!】   【我去看了下,都七十多万粉丝了,这还叫小主播?】   【阳阳很聪明,也很直率,他也没藏着掖着,明说了在考区用真名,就是为了他的直播号。】   【喜欢说实话?那挺不错,我去看看。】   【不是吧,真有这么玄乎?不过就是隔着网络听听声音而已。】   【兄弟,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帝国的网络正在发展全息体验效果,全息功能启用后,就算隔着网络,去做饭直播间里都能闻到真的饭菜味道,更别说其他。】   【楼上你的意思是?】   【是精神力波动。我没看过夏一阳的个人直播,但考区直播看过,点开全息功能,能感受到现场很多学生和怪物的精神力波动,反正体感很不好,但能清晰地捕捉到夏一阳的精神力和其他人不一样,非常独特。】   【可恶,全息功能什么时候启用的?我怎么不知道?】   【还没普及多久,而且需要自己手动打开,考区直播的话,不建议打开,一般人受不了那种精神力冲击。】   【可是现在考试出意外了,看不了直播!】   ……   关于夏一阳和考试意外,网上还有许多其他帖子。各大平台上也存在着大量回顾考区直播的视频,森林考区的直播中断在那几人聚集在山洞里的时候,当时顾承正在给夏一阳道歉。   诸如#顾承给夏一阳道歉##顾承认识夏一阳##几位殿下聚集,全在关注夏一阳#等热词居高不下,星帝网上讨论得热火朝天,少人同时在关心出意外的考区状况,网络上热闹又混乱。   苏利时找到星帝网管控平台,安排人员密切关注网上的过激言论,努力将舆论控制在比较温和的水平线上。   完成这些工作后,他又联合军部和军校,发布了森林考区意外已处理妥当的通知。   至于考核结果,将把森林考区转变为一次意外应对考核,由军部和军校联合,依据此前学生获取的积分,以及危机来临时各位学生的应变能力,筛选出森林考区的通过人数。   这也就意味着,不会进行重考,五天后的三轮考核将照常进行。   通告发出时,夏一阳正跟着宴云景在星舰内部穿梭。   他可不是无事可做,恰恰相反,身为拥有治愈系精神力的他,得帮助星舰上被精神力纷乱困扰的考生们。   关键是,能加分。   来回奔波好几趟,跟着众军官排查学生情况,由他说上几句话,起到安抚作用。   这种感觉,有点像大学时查寝。夏一阳以前在学管会做过查寝工作,只不过那时他总是跟在学长学姐后面做一个默默的记录者,而这次,得由他上前慰问各位备考学生们。   这稍微有点为难间歇性发作i人症的夏一阳。走完所有房间后,他怏怏地靠在宴云景的手臂上轻嚎:“小阳同志的词库要枯竭了——”   宴云景把人扶稳,问:“累吗?”   夏一阳的脸在宴云景肩头压出一团肉,他摇摇头,闭上眼:“还好,有点渴。”   这时,从驾驶机舱室风风火火走出来的苏长官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下意识脱口而出:“公共场合工作期间禁——”   但他猛地反应过来,赶紧闭上嘴,拳头抵着下唇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下,佯装刚才什么都没说。   旁边双手环抱的皇甫凛挑眉,调侃道:“怎么不说完呢苏长官?是不想吗?”   苏利时看向他:“我有理由怀疑你是在口头报复,是因为我以前只对你和云鸽说这话吗?”   皇甫凛耸耸肩,一脸无辜:“天地良心,我可没这样说。”   两位军官走近后,夏一阳立刻站直,往旁边挪了一步。宴云景的手空了出来,他收回手,问皇甫凛:“顾承情况怎么样?”   夏一阳听到这话,视线又立刻挪了回来。   “还是那样,已经通知沙利夫人了,她的反应比我想象中要冷静。”皇甫凛说完,又疑惑地问,“就这样直接告诉沙利夫人?您不担心她跑?”   宴云景:“她不会扔下伊森家族。”   正如宴云景所猜测的那样,沙利夫人从皇宫离开后回到家中,在房间里呆坐了很久。   即便压力重重,她依旧坐得端庄。   这位夫人望着梳妆台后面窗外的天空,拉开抽屉,拿出里面那份资料放在身前,凝视了许久,想起刚才艾丽薇尔邀请她去喝下午茶时说的话。   “我时常想,我们几人的恩怨,凌驾在几位小辈身上,何尝不算是一种自私呢?”艾丽薇尔夫人这样对她说。   沙利夫人沉默了许久,起身欠身,说出了这些年一直憋在心里的话:“请您不要将我拉入其中,夫人,那是你们的恩怨,我一直以来只为了伊森家族。”   没错,那些恩怨,是上一任陛下、艾丽薇尔以及坦杰仑三人之间的纠葛,与她无关。   不管是以前扶持坦杰仑,还是知道坦杰仑和艾丽薇尔之间的关系后选择不闻不问,又或是现在想要踹开坦杰仑,都是为了维持伊森家族的一切,她也是这样教育自己的孩子顾承的。   然而,自从刚才收到军部发来的消息,得知顾承出事了,她突然不太明白那孩子到底在想什么了。   坦杰仑参与非法实验室的事情她毫不知情,顾承却知道,这太荒谬了。   沙利夫人将手中的文件拍照,全部发给了皇甫上校,这是她留存的唯一一份有关坦杰仑行事的证据。   实际上,沙利夫人只知道坦杰仑在谋划一件大事,但无论她如何试探都无法得知详情。   这份文件是她从坦杰仑那里偷来的,由一封信打印出的备份。   *   星舰内部,宴云景收到了皇甫凛转发来的文件,对方告知是沙利夫人给出的。打开来一目十行地浏览,他眉宇渐渐皱起,随后又从头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最后视线落在全版文字的末尾。   ——至此,篮星上发现的神秘飞鸟族群,目前列为最成功实验载体,实验有了很大进展,感谢你告知我这样强大的族群存在,亲爱的,我想我们很快就能回到从前。   这份文件原版是一封信,寄信人是坦杰仑,收件人空缺。   但稍微用脑子想想,就该知道收件人是谁。   返回主星已是次日,星舰停泊后,一批人从里面出来。宴云景对皇甫凛说:“去把沙利夫人接来实验区。”   夏一阳在后面,和安妮并肩走着。两人刚刚收到军校的通知,得知二轮考核综合判定为通过,接下来五天内要到军校去报道一次,准备抽取三轮考核的地图。   “你什么时候去军校?”安妮问。   夏一阳看向不远处的宴云景,收回目光:“今天可能不行。”   安妮立刻心领神会:“好,那我先走了,有机会再见。”   “嗯,再见。”夏一阳对安妮微笑,随后才往宴云景那边走去。等几位军官离开后,他才问宴云景:“你不回实验区?”   “我要回皇宫一趟。”宴云景低头看他。   夏一阳:“我和你一起?”   宴云景没有拒绝,又问:“五天时间备考三轮,时间足够吗?”   “完全足够,所以现在有时间。”夏一阳绽出个灿烂的笑容,“走吧,先去皇宫。”   他们乘坐悬浮车离开,由宴云景亲自驾驶。坐在副驾驶的夏一阳看着窗外,思忖着此行应该是去见艾丽薇尔夫人。   这时旁边的宴云景忽然出声:“沙利夫人给出一份文件,是坦杰仑曾经写的一封信,收件人不详。”   夏一阳转过头,专注地看着宴云景。   “不过,能猜到收件人是我母亲。”宴云景目视前方,语气平静,没有什么情绪起伏,“信里提到了有关神秘飞鸟族,这是之前从来没听说过的族群,坦杰仑信里的意思是,飞鸟族是最成功的实验载体,而这一族群的存在,是我母亲透露给他的。”   夏一阳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脑子转了片刻后,豁然:“就是说,我和西维拉很可能属于飞鸟族?”   宴云景没有说话,只是偏过头看着夏一阳,眼神中似有深意。   “……”夏一阳一怔,抿了抿唇,认真地对宴云景说,“我跟你说实话,我的家乡……你也看到过,和星帝国的任何一个地方都不一样,反正我的记忆里,曾经生活的地方不属于什么飞鸟族群,你信我。”   “嗯,我相信你。”宴云景看着他,“我只是在想,为什么我的母亲会知道那样的族群?又为什么要告诉坦杰仑。”   如果真是这样,那曾经抓西维拉去实验的那群人,背后很可能就是坦杰仑。如此一来,追根溯源,宴云景的母亲,也是始作俑者之一。   夏一阳的心情变得有些沉重,他安静了片刻,忽然一怔:“等等,我们现在去皇宫,能见到她吗?”   宴云景摇头,目视前方:“如果她真的隐藏了精神力在我身上,就应该知道我回来后第一时间会去找她。”   既然已经知道被发现了,那艾丽薇尔会一直等待宴云景回去吗?   答案显然是不会。   两人抵达皇宫,这里依旧如往常一样宁静而神圣,他们穿过长廊,经过那片安静又美丽的花园,来到艾尔薇尔的寝殿。   敲门无人回应,打开门后,殿内空无一人。侍从匆匆赶来解释,说已经找了夫人一整天。   派人找遍了皇宫也找不到她,她所有的通讯工具都没带走,也没有乘坐主星任何民用星舰离开的记录。   艾丽薇尔夫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夏一阳陪着宴云景忙到很晚,这天晚上两人就在皇宫休息,他坐在卡座里,在看递交给宴云景的各项数据记录,可始终没有新的发现。   不多时,洗完澡的宴云景从里面出来,擦干头发后走近,听见夏一阳低声说:“她果然是已经察觉到我们知道了,所以才离开的吧?”   宴云景将他手里的光脑拿走:“不看了,去洗澡准备休息。”   “那接下来怎么办?”夏一阳仰头,“线索到这里又断了,那些非法实验室究竟在做什么,以后该怎么继续调查……”   宴云景揉了把他的脑袋,将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线索还可以再找,现在去洗澡。”   夏一阳愣了愣,目光下移,落在穿着睡袍的宴云景身上,见那微露出的胸膛上还沾着些许水珠,慢慢的划过沟壑……   他倏地起身,转身朝里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问:“接下来要寻找那个飞鸟族所在的星球吗?”   宴云景双手环抱在胸前,静静地看着他。   夏一阳抿唇笑笑:“我这就去洗澡。”   人进去后不久,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宴云景收回目光,在刚才夏一阳坐的地方坐下,垂眼看着光脑。   其实夏一阳的想法没错,下一步确实是该寻找飞鸟族所在的蓝星,只是要寻找一个陌生的星球谈何容易?但这的确是除了坦杰仑和那些数据线索之外,最后的一条线路了。   他不禁思索,自己的母亲艾丽薇尔,是否是前往了蓝星?   很快,洗完澡的夏一阳探出头来:“宴云景,这里没有干发装置吗?”   宴云景没抬头,对他招了招手。   夏一阳把浴袍系得整整齐齐才走出来,站在卡座旁:“怎么了?”   宴云景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这里。”   于是夏一阳坐下。   随后宴云景起身,去拿了一个类似夏一阳那个世界吹风机的设备过来,不过这个不需要连接电源。夏一阳下意识想要接过,宴云景单手按了按他的肩膀,示意他别动。   没有任何噪音的暖风吹在脑袋上,还有一只大手轻轻拨动着他的头发,夏一阳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这时他的手环收到消息,是安妮发来的。   安妮:「天呐,原来你就是那天直播间分析地图的博主?!」   安妮:「我去关注你的直播号了,已经有一百多万粉丝了!」   夏一阳一愣,赶紧打开自己的直播平台,瞬间被铺天盖地的私信淹没。他来不及看这么多私信,只看了些前面的,大多是关心他考试情况的粉丝,虽然也有极少部分言语激烈的,但很多过激的词汇都被平台屏蔽了。   浏览了一通后,夏一阳想了想,抬头问在给他吹头发的宴云景:“我能开一会儿直播吗?就几分钟。”   “想开就开,这是你的自由。”宴云景说着顿了顿,关掉正在运行的暖风器,空出双手,低下身,把夏一阳的浴袍又往中间拉紧一点,严丝合缝到夏一阳只能露出脖子以上,这才又站直,重新拿起热风器继续给他吹头发。   夏一阳低头看看自己的浴袍,又仰头看看宴云景的,眯起眼:“你怎么不给自己拉一拉?”   “我不用直播。”宴云景镇定自若。   夏一阳乐了会儿,这才点开直播,不出几秒,观看人数就上涨到三位数,并且还在持续上涨。这回他没调整镜头,直接拿着手环正对自己。   “大家晚上好,我是主播一阳,现在有点晚了,直播一会儿就下。”他弯着双眼,笑得灿烂,“私信我有看,但太多了看不过来,大家想聊天的话,来直播间聊就行。”   【阳阳晚上好!】   【我就说官方已经通告考试结束了,那么阳阳肯定会上播!】   【好美啊一阳!】   【该死,近距离看这张脸,真是好看得极了!】   【阳阳才洗过澡吗?穿的浴袍诶?】   【浴袍怎么拉这么紧?别拘谨呀。】   【等等,阳阳你头上有什么在动?】   【那是人的手!是谁在给你吹头发?】   【不会吧阳阳你难道已经恋爱了?我不允许!你是公共财产!!】   【主播,终于等到你开播了,有很多问题的想问你,你考试过了吗?】   【对对对,我也有问题,主播有人在讨论你的声音具有安抚性,我来试一下,好像还真有,能说说这是为什么吗?】   【你们够了,阳阳我比较想知道你和顾承殿下他们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   问题太多,夏一阳有点回答不过来,他挑了几个能说的回答。眼看着观看人数持续上涨,本来就不太习惯在人前展示自己的夏一阳,i人症再次间歇性发作。之前几次直播都没露脸还好,现在在镜头面前,他要多不适应就有多不适应。   他讪讪一笑,赶紧说完几句话后拿出告别词:“今天是临时直播几分钟,我一切都挺顺利,欢迎大家继续关注三轮考核,那么直播就到这里,大家晚安,再见。”   说罢毫不犹豫地关了直播,将手环放在桌上,扯出个笑:“看来关于直播,我还有很长的适应路程需要走。”   宴云景给他的头发吹干后,手指轻轻玩着夏一阳头顶上那一撮翘起来的头发:“以后会好的。”   夏一阳双手放在膝盖上,身体左右摇摆晃了晃,然后额头一下轻抵在宴云景的身体上,乐着说:“努力没白费,直播有起色了,我以后养你啊云景长官。”   宴云景低低地“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蹲下来,环住夏一阳的双腿把人抱起。   突然一下腾空,夏一阳双手赶紧抓着宴云景的肩膀,惊讶地问:“干什么?”   宴云景往里走:“睡觉。”   “……”夏一阳欲言又止,“睡一起?”   宴云景:“只有一张床。”   “……”夏一阳止言又欲,“那,整两床被子呗?”   宴云景:“驳回。” 第62章   一觉到天亮。   醒来的时候, 夏一阳轻轻拢了拢身体,将自己团成一团,又往热源的方向靠了靠。   身体下面的温度很暖, 也很柔软。他惬意地眯起眼睛, 打算继续睡觉。然而闭上眼的夏一阳迟钝地反应过来不太对劲,于是他再次睁开双眼,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正窝在一片柔软的皮肤上。   “……”小鸟安静了几秒,动了动爪站起,竟还大胆地感受起来爪下的触感。   这一踩吓了一跳, 原本柔软的胸膛忽然变得硬邦邦。旋即夏一阳便听见上头传来一声沙哑的轻叹,携着些无奈。   紧接着, 踩在爪子下面的身体坐起, 窝在宴云景胸肌上的夏小鸟顺着倾斜往下滑,他一惊, 扑腾好几下翅膀, 起飞失败,掉在了宴云景的腿.间。   沉甸甸的一团精准掉落在某个地方,宴云景顿了顿, 伸手去捞夏一阳, 反应竟然慢了几拍, 让站起来的小鸟在那地方踩了几爪子。   宴云景:“…………”   他表情没变,还是伸手去把夏一阳捞起, 放在自己肩头, 这才整理了有些凌乱的睡袍,掀开被褥起床去浴室洗漱 。   出来的时候顺手将散落在床铺上的夏一阳昨晚穿的那套睡袍拿出来整理好,这才带着小鸟离开皇宫。   返回实验区的星舰上, 宴云景不时撕一小点面包递给肩膀上的夏一阳,说:“是我疏忽,这两天你太累,没想到会变回鹦鹉。”   吃完面包屑的夏小鸟用爪子挠挠头上的毛毛,踩着小鸟碎步在宴云景的肩膀上横着走,靠过去,用头上下蹭蹭对方的脸。   随着毛绒触感而来的,还有熟悉的,有点像被太阳晒香的谷物的味道,很特别。宴云景驾驶着悬浮车,问他:“很久没用鹦鹉形态说话,不会了?”   这倒还真有点,夏一阳磨蹭脑袋的动作顿了顿,张嘴叽叽咕咕几声,适应了嗓音,脱口用小鸟音极重的嗓音喊了一声:“云景。”   宴云景应了声,旋即又说:“三轮考核是组队考核,队伍人数不能少于三人,最多不能多于七人,可以自己寻找队友,但如果实在没办法找到,那就得在考核之前前往军校,由军校分配。”   夏小鸟“咕咕”了一声,表示明白。   宴云景向他解析:“到三轮考核的学生人数已经是经过筛选的,相比较二轮,已经剔去了四分之三,所以之后地图不会多,只有三个。”   夏小鸟:“咕咕。”   “嗯,数量少,自然难度就会变大。”宴云景继续,“并且三轮考核的是团队配合,这是进入军校必不可少的一项能力,不能只顾着自己冲锋陷阵,要兼顾队友。”   “有合适的队友人选了吗?”宴云景偏过头,鼻尖触碰到小鸟柔软的羽毛。   夏小鸟踏踏爪子:“咕咕!”   “安妮蕾亚?”宴云景说着这个名字,思忖片刻,“云鸽带过她一段时间,我也看过你们二轮的直播,她实力尚可,几次和你的配合都不错。”   又问:“还有呢?”   夏一阳:“……”   虽然他的确是因为不太习惯用小鸟嘴说人话才选择直接咕咕,但宴云景究竟是怎么做到能明白他的意思?   小鸟在沉默,宴云景又偏过头来看一眼:“没想好没关系,还有时间。”   夏一阳的确还没想好,毕竟他在这么多考生里,熟悉的人只有安妮。组队少说也得三个人,无法达成三人的话,那么就得学院随机分配。随机分配可不是什么好事,且不谈对队友之间不了解,万一和那几个人分在一起了,那就很糟糕了。   夏一阳想到的那几个人,此时正各怀着心思。三位殿下在各自的家里,收到了很多组队邀请,认识的不认识的,甚至有写信来书面申请的,多得不得了。然而这三位其实都在想一件事。   那就是怎么样才能联系上夏一阳。   他们瞒着互相,各自顺藤摸瓜找到了夏一阳的直播号,但很可惜一直没等到直播,昨晚等到了也只几分钟。   并且昨晚见直播里背景,他们根本不用想就知道夏一阳在哪,还有那给夏一阳吹头发的人,是谁那就更不言而喻了。   当着云景兄长的面联系夏一阳,用几个胆子他们都不敢。   但麦加尔仍没放弃,他绞尽脑汁,甚至想到了去皇宫外面蹲点,后来被侍从告知陛下已经离开皇宫返回实验区,他又一咬牙去实验区蹲点。   但他赶在后头,夏一阳和宴云景已经赶回实验区中心部,麦加尔错过了。他难得有些颓丧,准备离开的时候,看见顾承兄长的母亲沙利夫人从实验区出来。   站在远处的麦加尔望着沙利夫人乘坐悬浮车离开,陷入了沉思。   其实自那天之后,几人都没谈起顾承那件事。实话说,几兄弟之间其实没什么来往,顾承出了事,他们是惊诧迷茫的,要说更多,那就是惋惜了。   可是当下见到沙利夫人,麦加尔忽然想起自己的母亲,心情顿时有点不是滋味。   他不打算多打听,尽管已经觉察到最近可能有大事在发生,但这都和他没关系。   就像他父亲说的,不要惹是生非,不要惹怒云景兄长,本分的考上军校进入军部就行了。   麦加尔心烦意燥的离开了。几分钟后,夏一阳从里面出来,他穿了件亚麻色毛衣,手里抱着资料,出来后首先抬头望向天空,感受片刻阳光,这才小跑着前往外头赶车去军校。   宴云景这几天比较忙,所以夏一阳自己去军校资料审核。完成后回来时已经快到晚上,他顺路带了晚饭回来,拎着两大提餐盒回到中心部,给忙得脚不沾地的几位军官送去。   “有我们的晚饭?”皇甫凛挑眉,揉一把夏一阳头发,从兜里掏出把钥匙扔给他,“给你的。”   夏一阳接住钥匙:“这是?”   “今年星帝国最新款的民用悬浮车。”皇甫凛看向旁边的云鸽,对夏一阳说,“之前说过,等你考核结束,我和云鸽送你个礼物。”   “这太贵重了。”夏一阳把钥匙放回去,“我不能收。”   “这悬浮车的价格还不够陛下给你那枚手环的价格贵。”皇甫凛啧了一声,拿起那把钥匙塞去夏一阳毛衣帽子里,拍拍他肩膀,“不收不行,这可是我们挑很久的。”   “……”夏一阳觉得这钥匙有点烫手,张嘴欲再拒绝。那边的云鸽笑眯眯地尝着他带回来的晚餐,咽下去后说,“收着吧,也算是你帮我们解决精神纷乱的感谢。”   “对,是这样。”皇甫凛立刻搭腔,“算你小子自己挣的。”   虽然这么说会让夏一阳稍微过得去一点,但他还是觉得不太妥:“我没有悬浮车驾驶证。”   “这款有无人驾驶功能。”皇甫凛,“你上军校第一年就必须得考证,到时候就有用了。”   推来推去,夏一阳推不过,兜里多出来一把车钥匙。他提着晚餐挪到宴云景那头去,拿了把椅子过来坐在旁边,一样样打开餐盒,将餐具递给宴云景。   忙完手头上事务的宴云景接住餐具,抬头看向望着他发呆的夏一阳:“怎么了?”   “上校和中校送了一辆悬浮车给我。”夏一阳说。   “嗯,听见了。”宴云景从餐盒中夹了块肉给他,“最新款,挺适合你。”   那头吃得正香的皇甫凛闻言扭过头:“这款式我和云鸽挑了很久,现在的年轻人就喜欢这样的。”   夏一阳面朝皇甫凛和云鸽那边:“谢谢上校、谢谢中校。”   皇甫凛吃一口饭,朝他挥挥手:“就停在实验区悬浮车停泊站台上,有空去开着玩玩吧。”   这时苏利时和凌小丁从外面进来,嗅到饭菜的香味。   “实验区伙食改善了?怎么这么香?”凌小丁左右探头,发现大家都在吃饭。   苏利时朝自己的工位走去,“你信是食堂改善伙食了,还是信下个月放假?”   “算了,我都不相信。”凌小丁耸了耸肩。   那边夏一阳抬起头:“苏长官、凌长官,你们的餐盒放在位置上了。”   “哦天呢,原来是阳阳带的饭?”凌小丁惊讶,赶紧过去打开餐盒,“味道真好,感谢阳阳!”   “谢了小家伙。”苏利时将最近一份文件交给宴云景,这才过去吃饭。   一阵惬意的午后时光过后,众人再次进入了忙碌状态。关于寻找蓝星,日常事务的处理,还有非法实验室的工作调查跟进,都等着他们去完成。   夏一阳回到自己的房间,准备备战三轮考核地图,顺便抓紧时间经营已经有点起色的直播号。   做好心理建设后,他直接开播,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   [叮——]   [主播【一阳】开播了,快来围观吧!]   看着后台显示的一百多万粉丝数量,夏一阳觉得有些不真实。直到开直播一分钟不到,直播间里涌进来大批的人,他才立刻对此有了切实的感受。   他轻轻吸了口气,对着镜头微笑:“大家下午好,今天仍然是直播备考,我在准备三轮考核,所以就不花太多时间聊天了。”   【没关系阳阳,你隔一会儿来直播间看看我们就行(搬板凳坐好)】   【真是幸运,能在这样好的天气遇到阳阳开播。】   【阳阳三轮考核的场地抽取了吗?】   【听说三轮比二轮更危险?】   【三轮是组队考核,会再和安妮一组吗?】   问题太多,夏一阳挑了几个回答:“是组队考核,会和安妮一起,另一位同伴?还没想好。”   “上次的危险是意外,这种概率很小,三轮考核肯定不会出现意外了,大家放心。”   “直播间不回答其他人的事,大家别问那几位了。”   简单回复后,他便准备开始解析地图。收回目光前,夏一阳看见条快速刷过去的评论。   【装货,这个主播是个怪物。】   他蓦地愣住,蹙了下眉,当做没看见。其实评论刷得很快,那条评论根本没什么人在意,可就是那么一句,让夏一阳的心里像是扎了一根小刺,有点憋屈。   他很快调整好状态低头忙碌起来,没发现直播间里,某位句号先生又开始用礼物刷屏,直到再次抬头,才看见沾满整个光屏的绚烂礼物特效。   要不是知道这人就是宴云景,夏一阳八成又要被吓一跳。   他笑了笑:“句号先生下午好,谢谢句号先生的打赏。”   【好甜的笑声,该死的,我竟然觉着这个句号先生和阳阳有猫腻!】   【句号先生您能莫名其妙给我一点点钱吗?】   【每次阳阳开播,这位句号先生都会以如此高调的方式出现,成功霸占榜一后然后悄然离去,他是真爱。】   果真不出意外,句号先生砸礼物到榜一后,就评论了一句“好好备考”,便销声匿迹了。   夏一阳弯起眼眸:“谢谢老板,老板大气。”   笑声轻盈,尾音上扬。   这还是直播以来,夏一阳第一次出现有些调皮的一面。他忽然就更加鲜活,好像在逐渐适应镜头,散去起初的一些紧张。   其实夏一阳还是紧张,只是心想到,明明该在忙碌的云景同志,竟然在工作时候上直播平台给他打赏,多少会觉得有意思。   这算是偷闲吧?   他紧张的注意力为此转移了不少。   而这个有些俏皮的笑,以及那句谢谢老板,通过镜头落在中心部宴云景的眼里和耳朵里,变成的就好像是:我发现你在偷懒哦。   像一种无声又独特的传达,独属于他们之间。   宴云景承认,这一瞬间他心里是有点爽的。   而此时的直播间:   【该死,主播你别这样笑,我要恋爱了……】   【好像一只做坏事得逞的小猫!】   【苍天,确定不是在和句号先生打情骂俏吗?隔着光屏我都闻到味儿了。】   【什么味?恋爱的酸臭味吗?】   【可是阳阳笑得真的好好看,我现在的心情很复杂,我很想生他……】   【那的确挺复杂了。】   夏一阳只活泼了几秒,那笑渐渐收敛,眨眨眼又是之前那个温和的夏一阳。看到评论后,他稍微绷直了一点点嘴唇,埋下头:“那么我继续备考……”   【??主播就对句号先生那样笑吗?我要闹啦(大哭——)】   【嗯……阳阳是不是耳朵红了?】   【他其实很紧张吧?我看过很多直播,一眼看出阳阳还没适应镜头!】   【多和我们聊聊天,聊熟了就适应了。】   【真不是因为句号先生才耳朵红吗?】   【我怎么觉得,主播和句号先生真有点什么?】   【苍天,不会是那种关系吧?主播不至于为了钱到这个地步啊!】   评论区一阵瞎猜,这时候,一个陌生ID忽然跳出来砸钱,一通狂砸后把榜一的句号先生压了下去,震惊了在场所有人。   夏一阳是听见手环传来声响才抬起头,发现有人申请连麦,这才发现直播间评论里一大把说他爱钱不要脸的。他当即脸黑,找后台管理员将这些进来叫骂的人踢了出去,这才去看那个再次打过来的连麦申请。   【这新榜一谁啊?】   【主播你不会又见钱眼开吧?人新榜一大概就猜到你是这样的人才砸的钱,你要是接的话,我就瞧不起你。】   【上面有病吧?大家乐意砸钱关阳阳什么事?】   【看那个句号先生不就知道了?这主播私底下和句号没来往我倒立洗头!】   【阳阳你别听这些家伙的,该死的,他们肯定吃过屎,嘴巴臭死了!】   还有部分没有过激言论,但却阴阳怪气的人在刷评论,管理员没办法删除这批人。直播间人数已经快到十万以上了,在平台的热度排行榜上,什么人都混了进来。   夏一阳短暂地蹙眉,并没有被那群人的言论牵着鼻子走,他也没有向谁证明,接通了连线:“你好,这位……”   扫一眼ID号,继续说,“小麦先生,感谢你的礼物,连线是有什么事吗?”   “我!”那头骤然传来一声,是熟悉的嗓音,“你先别挂,我没你联系方式!我——不……你还缺一个队友是吧?我做你的队友!”   夏一阳原本礼貌微笑的脸缓慢凝起:“你是?”   “麦加尔!”对面显然有些紧张,“你先别去找陛……他,听我说完。”   “……”夏一阳反应淡淡,还是保持礼貌,“谢谢加尔殿下的礼物,但组队的事我暂时不能答应你,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结束连线吧。”   “不,你等等,你听我分析。”麦加尔深吸一口气,手里拿着书写好的措辞,“你肯定不想军部随便分配队友给你吧?现在如果就你和安妮,那么最好就再只找一个人组队,人多并不占优势,人多积分分散,内部容易产生冲突,尤其是后期会很艰难,所以你只需要再找一个队友,而且不能找太弱的!”   “……”夏一阳听完,慢慢挑眉,“所以加尔殿下你是在向我表达你很强?还是在告知我们需要你这样强的队友?”   “……不是,”麦加尔咬牙,“我的意思是,你和我组队的话会赢得很轻松,至少前三!”   “这样啊。可是入围就算通过,我们又不是一定得争前三。”夏一阳微笑,“入围对我和安妮来说不难,再加上一个队友也不会很难,所以我们不一定得选择很强的你。”   “是我想和你组队!”那头麦加尔的牙齿好像都要咬碎了。   一阵沉默,评论区里却一直在刷屏,刚才那些负面的评论早就消失殆尽。   【天呢也是让我追到现场直播了!是加尔殿下请求入队的现场直播!】   【加尔殿下是个傲娇吧?说这么多终于才说出实话。】   【这是机会啊阳阳,你不是还差一个队友吗?这不就来了?你和加尔殿下一起肯定杀遍全场!】   【快点答应他!!!】   【我很喜欢看你们同框!!】   【如果是这样,那阳阳这个队伍就无敌了,保证顺利通过考核!】   评论区一阵热火朝天,连线那头麦加尔一声不吭也不挂断,就等着夏一阳出声。   这时候,又出现一个陌生的号开始狂砸礼物,不出片刻,麦加尔被挤了下去,又一个申请连线来了。   【哦哦哦我猜这次是图鸠殿下!】   【那我赌麦安娜殿下!】   【啊啊啊句号先生到榜三了!不要啊——】   【阳阳快点接快点接!】   【好刺激好刺激!】   “……”夏一阳不是很想接,但这是在直播,他可以不对几位殿下客气,但他不想当着粉丝的面,于是接通连麦,还是那套说辞:“你好,这位Tiiil先生,感谢你的礼物,请问连麦有什么事?”   “是我,图鸠。”熟悉的欠揍的调调,“别和他组队,选我怎么样?”   不怎么样。   夏一阳心累地想了想,扯出个笑:“图鸠殿下,我觉得你和麦加尔殿下组队就很好,这样你们会赢得更轻松。”   对面沉默,那头麦加尔怒吼:“我不要和他一个队!”   “……”夏一阳有点烦了,直言,“我也不要和你们一个队,就这样吧两位老板,再次感谢你们的礼物,组队大可不必。”   说着就要挂断连麦,这时候又弹出一条连麦,夏一阳忍着脾气点开:“这是最后一个了,之后我会关掉连麦,大家不要再申请了,这位……”   他去看连麦来的ID,看见了眼熟的号。   紧接着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把他们两个踢出去,拉黑。”   不像是对他说的,更像是对管理员说的。   这道嗓音很平静,听着却有点挠耳朵,夏一阳愣着,下意识伸手抓了一把耳背,木讷两秒反应过来,快速切断所有的连线,并麻烦后台管理员把连麦关了,这才回到直播,维持一贯的温和笑容:“今天直播就到这吧,明天我多补一点,抱歉大家,再见。”   【什么?就结束了吗?不要啊——】   【刚才那是句号先生吧?刚才那好听到挠耳朵的声音!是句号先生吧!!】   【句号先生又榜首了,他超爱啊!】   【不是,没人觉得句号先生的声音很耳熟吗?】   【有,好像陛下的声音(弱弱举手)】   【等等阳阳,再播一会儿吧哇啊啊啊!!!】   播不了一点,夏一阳立刻按掉直播,把手环倒扣在桌子上,倏地站起身,热得在房间里来回地走,展出的耳羽紧紧地贴着脸,根部氤氲上一层淡淡的粉红。   奇了怪了奇了怪了,刚才宴云景的声音其实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还隔着网络,怎么就撩得他耳羽都收不住??   夏一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去岛台那边喝了一杯冷水,稍微冷静了点,长舒一口气,耳羽还是收不回去。   最近状态其实没什么问题,可能是之前考试太累,也可能是在他不知觉的情况下消耗了精神力,所以才这么不受控制吧。   夏一阳杵在岛台边上,好半晌后,听见敲门声,回过神,趿拉着拖鞋去开门。   来人果不其然是宴云景,一进来就把夏一阳抱住,低头看着他的耳羽,指腹轻捏他的后颈。   “怎么了?”夏一阳瑟缩一下,双手虚抓着对方的腰,被轻轻带着进到屋子里。   门关上,宴云景低头靠近:“怎么不播了?因为我?”   “不是。”夏一阳贴着脸的耳羽动了一下:“这个,收不回去了。”   宴云景静静地看他片刻,埋下头亲吻夏一阳的耳羽,弄得他浑身猛颤。   “你等等等等……别亲那!!”   “这里敏感?”宴云景松开些,没再弄他了,压低些声:“下次他们找上你,你不乐意的话,告诉我,我会处理。”   “……”夏一阳小声嗯道:“我知道了。”   宴云景看着脸红成一片的夏一阳,有些口干舌燥,还想低头,被夏一阳双手捂着嘴巴推了推脸:“云景同志你工作做完了吗?你别……噫!!”   手心被舔了,夏一阳像个炸毛鹦鹉,从脚底下炸到头皮顶端,赶紧撤开双手,愕然到口齿不清:“你、你——”   宴云景一双红眸紧紧地盯着他,嗓音有些哑:“工作做完了,现在有空。”   又握起他的手往自己的脸上凑近:“刚才看了你的直播评论,我有点不爽。”   夏一阳愣住,张了张嘴,就在这时候,桌上的手环乍然传来响声,有人来通讯了。   他猛地一僵,去推宴云景:“我有通讯……”   “谁的?”宴云景眯起眼睛,“朋友?你都有哪些朋友,除了我认识的人还有谁?”   “你先放开我好吗?”夏一阳往那边挪,硬是带着环抱着他腰的宴云景一起过去,身后的人就是不放开他。   他见来电是安妮,立刻接通:“安妮,怎么了?”   那头安妮压低声音:“阳阳!直播关错了!你关掉的是画面,还听得见声音!!”   夏一阳浑身一震,他愣愣地去看宴云景,后者竟然十分淡定坦然:“我的疏忽,刚才没仔细看你关没关就过来了。”   天塌了。   夏一阳赶紧跑去直播后台,发现直播果然还在继续,他按错了地方,没关掉,声音全录进去了。   而现在,评论区已然是刷满屏的问号。 第63章   夏一阳把直播关了, 他抬起脑袋,睁圆眼和宴云景大眼瞪小眼,过了半晌咂了下嘴:“怎么办?”   宴云景挑眉, 环抱着他腰的双手仍不松开:“我们的关系很见不得人?”   “不是这个意思。”夏一阳脸上本来就滚烫, 越听这话,热度愈发往上涌,“我是说,这对你没影响吗?”   “……”宴云景盯着夏一阳,眯起眼睛,“你觉得我会不希望让别人知道我们的事?”   “不是…”夏一阳的耳羽收拢把双眼遮住, “你认真点好吗?明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于是,耳羽被宴云景轻轻撩开。夏一阳眼睁睁看着宴云景的脸慢慢放大、凑近, 最后, 眉心上被柔软冰凉的触感碰了下,紧接着, 听见对方轻轻笑了一声:“老实说, 从你开始直播,我就没打算过隐瞒。”   “……”夏一阳伸手摸了摸刚才被亲的地方,“那你装什么句号先生?”   “那样不会扰乱你的直播。”宴云景看着他, 认真地说, “刚才我说看了直播的评论有点不爽, 现在仍然有点。”   夏一阳的眼睛睁得溜圆:“你该不会是看评论……把自己看醋了吧?”   宴云景盯着他,没有说话。   夏一阳立刻恍然, 有些无奈, 又觉得这样的宴云景有点莫名的可爱。他双手把对方的脸捧住,凑上前去,在宴云景的鼻尖上亲了下。松开后立刻扭转身体背对对方, 低头看似很忙地查看自己的手环,其实耳羽在轻轻扇动,心思早就飘远了。   “我得看看星帝网上是什么情况,肯定乱成一锅粥了……”   “我有账号。”宴云景的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不向大家介绍一下我?”   夏一阳:“……”   他两边的羽毛又紧张地合拢,好半天后才憋出一句:“你有两个账号。”   “那就一起。”宴云景说。   夏一阳有点犯难,一起的话,要怎么说?直说吗?是不是有点草率?   在他苦恼的时候,星帝网络上正热火朝天,不过也并非全然是热闹,更多的是震惊和不可思议。   [提问贴]【码死谢谢!!】【天呢,我的上帝主上爸爸妈妈们,谁能告诉我那是真的假的?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我有直播录屏,绝对是陛下!】   【该死的该死的这这这……】   【这个提问贴甚至没说问题是什么我都能猜到内容,已经看了好的同内容的贴了,星帝网上找不到录屏!!所以你们到底听见了什么刺激的东西??】   【不是,能说吗?】   【我来说,我一直以为陛下会是那种冷静自持无欲无求甚至是性冷淡的风格,谁能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   【苍天大地,你们到底听见什么了?该死的谁有录频私我一下好吗?求求了!!】   【别乱传,被抓住就惨了。】   【可是没人问吗?为什么阳阳他……和陛下???】   【这太令人震惊了,谁能明白,我昨天听完了全程!!明明没有画面,光是听就听得我脸红耳燥!!简直太要命了!!】   【阳阳和陛下住一起?在皇宫?实验区?一个房间??】   【他进来就抱着人亲吧?什么地方敏感?哪里敏感??】   【我仅仅只花了几秒,就完全接受了这一对,于是我再花了一秒,成功的开始品味这一对……】   【没救了没救了,陛下说什么来着?他说他看了直播评论很不爽?大家评论什么了?是在说阳阳和几位殿下的事吧?所以是我想的那样吗?陛下是在吃醋?!!】   【重点是这些吗?重点难道不应该是!!阳阳谈恋爱了!还是和陛下!!】   【重点是陛下竟然恋爱了!!这是我从来不曾敢想的!!】   ……   夏一阳登上星帝网,待了不出五分钟就退了出来。他耷拉着肩膀,伸手推推还在用头轻轻磨蹭他肩的宴云景,脸上一阵阵地发热。   斟酌一番,他干脆把手环塞给对方:“你来,我不知道说什么。”   “那就不说。”宴云景揣着他的手环,“放着不管。”   “我明天还得直播……”夏一阳的耳羽垂了下来,头顶上那一撮头发更是显得没精打采,偏偏耳根子和脸还是红的。   宴云景沉默一瞬,垂着眼眸:“是我的问题,如果我多看一眼,就不会……”   他的嘴被再次转过身的夏一阳用手捂住,夏一阳挤出一个微笑:“我可没埋怨你。”   “……”宴云景盯着他看,半晌后把手拉下来:“可以选择不说,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做,明天直播我会找人管理评论,你照常按照以前的方式直播。”   虽然宴云景的语调和平时没什么区别,但这一连串的话说下来,夏一阳硬是越听越觉得对方有点委屈。   他抿唇安静了几秒,想了想,问:“你明天下午有空吗?”   宴云景眸色暗闪,捧着夏一阳的手背亲吻:“有空。”   夏一阳:“那我直播,你坐旁边,出个镜?”   说着又问:“真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吧?”   “不会。”宴云景说,“一些工作也会出镜,没什么影响,不要多想。”   “好吧。”夏一阳从对方手里拿回手环,立刻严肃:“那现在我要继续备战地图,你出去?”   宴云景:“不。”   夏一阳:“……”   于是两人待在房间里,各做各的,这天剩下的时间还多,需要备战的东西不少,夏一阳让自己冷静下来看书看地图,稍空闲时,还考虑了第三位队友的事。   他问过安妮有没有合适的人选,但是很可惜,安妮和他一样,在同期的选手中不认识任何人。   这就有点让人苦恼了。   结束今天的任务,夏一阳起身活动身体,看见坐在旁边的宴云景仍然在忙,眯起眼:“你不是说你工作处理完了?有空?”   宴云景掀起眼:“我在看星帝网。”   “……”夏一阳立刻不说话了,转个身去那头的岛台喝水。   到了晚上,他将赖在这里的宴云景送回对面房间,回来洗完澡后躺上床,回想今天下午发生的事,又有点不冷静了。   夏一阳干脆捞起被褥把头盖上,花了点时间,终于是睡着了。   *   是梦。   睁开双眼,夏一阳坐在空旷的阶梯教室里,窗外的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有日光照耀,阳光穿过密集的树叶,零零散散的细小光柱穿透进来,将挨着窗户那排的桌子映照明亮。   看起来是春天,有阳光,有风,没课,他自己来空教室里学习。   身前放着本空白页的笔记本,夏一阳往前翻了翻,发现是自己以前的笔记。   是的,以前。   这里是梦,他知道,并且还知道,这场梦是一个幻境,是艾丽薇尔夫人的精神力所致。   那么这股力量,是残余在他身体里的?还是夫人并没有离开主星,就在实验区附近用精神力控制他?   这个答案暂时无从得知,夏一阳没办法醒来。   窗外的风吹进来,凉丝丝的,将他身前的笔记本吹得不停翻页,他合上笔记,站起身朝教室外走去。   大概是上课时间,主教学楼外面没见到几个学生,沿着充莹绿色的校内大道走了很久,夏一阳停在学术花园旁边,扭头看向里面。   视线越过挂满早春花的长亭,落在远方那一处密集的小竹林,那是学校最能栖息小鸟的地方,每天上早课从这路过,都能听见大面积的叽叽喳喳声,是小鸟们在开晨会,很热闹。   夏一阳的目光定在那里,在小竹林的枝丫上看见很多麻雀团子,越往上,瞧见顶端的一只漂亮小鸟,蓝白色,几乎能和碧蓝的天空融为一体。   他怔愣了一下,忽然觉察到什么,低头一看,是校园里那只备受大家宠爱的大橘猫,名字叫橘座。   橘猫慢悠悠地来到他身边,脑袋在他腿上贴贴蹭蹭,尾巴高高竖起,而后“刷”一下趴下,蹲在了他的鞋子上。   暖的,沉甸甸。   夏一阳心想,这里是幻境,由精神力制造,所以能感受到实感,就像之前几次“梦”一样。   感触完全真实,摸得到碰得到,就好像回到了他原本的世界,继续以前的生活,一切都没变,一切都在往前进行。   橘座窝在他的鞋子上耍赖,夏一阳在身上寻找一番,从冲锋衣的衣兜里掏出根毛条,撕开包装后蹲下身,看着橘座惬意地舔猫条。   他以前确实会为了学校里的小猫,随身揣些小零食。   没想到就连这个细节,幻境都给他完美复刻了。   橘座吃得心满意足,起身抖抖身体,转身离开。夏一阳站起身,他有些茫然,心里空落落的。   既然这里是假的,又暂时醒不过来,那接下来该做点什么?   他呆站着,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于是赶紧掏出手机,见是大姨打来的,心里一紧,接通后下意识用带着笑意的嗓音:“大姨,嗯,我在学校,什么事?”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话,即便没有开免提,喜悦的情绪还是从手机里散了些出来。   夏一阳的眼睛慢慢睁大,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电话那头还在说话,他愣愣地低头:“我……爸妈?”   “对啊,你爸妈他们回来了,哎呀,本来是说出差两年的,今年那边行情不好就提前回来了。”电话那头的大姨疑惑,“他们没给你打电话吗?”   一顿,又惊道:“呦!瞧我这心急的,没想到他们可能是打算给你个惊喜,怪我怪我。”   “阳阳你今天中午就回家来吃饭吧,你爸妈正好快到家了。”   耳朵里似有强烈的耳鸣,夏一阳好像听不见声音了,他的世界变得一片空白。电话那头大姨又说了什么他没记住,只知道自己答应了回去吃饭。   通话结束,他愣愣地定在原地,垂着视线盯着地面。   走远的橘座在花园里惬意地打滚,然后团成一团晒太阳,四周时不时有说笑的学生路过,那头的小鸟们还在叽叽喳喳,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却又不一样。   夏一阳明明知道这只是个幻境,可他还是不由自主地朝家的方向走。   他的心跳不断加快,手心捏出了汗水。在他转身离开后,那只站在枝头顶端的蓝色飞鸟悄然消失不见了。   下车后,夏一阳是用跑的,一路上他越跑越快,可在抵达大姨家门口的时候,他却犹豫了。   这一切都是假的,就算真的见到,也都是虚幻……   他抬起手,动作却顿住。就在这时,门从里面打开,熟悉的声音传来:“阳阳?”   那是浑厚又温柔的声音,带着些惊喜,随之而来的,是他幼年时经常在爸爸身上闻到的气息。   夏一阳的鼻根瞬间酸胀,他缓缓抬起头,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一张久违了十几年的脸。   或许是因为幻境只能窃取他的记忆,他爸的样子很年轻,还是夏一阳小时候记忆中的模样。   “你怎么就回来了?”阳爸爸收起惊讶,无奈地笑着,朝屋里面喊:“他小姨!是你告的密吧?”   里头传来小姨的笑声,紧接着,夏一阳看见他妈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他的眼眶瞬间热了,连忙低下头,装作不经意地揉了一下眼睛。   “我和你妈也才刚刚到。”阳爸爸转回头,“进来吧,今天课多不多?吃了午饭下午还去上课吗?”   家人之间日常的交流,大概就是这样平淡又温暖的。   夏一阳摇头,瓮声瓮气地说:“今天没什么课。”   “快进来,吃了饭陪我和你妈一会儿,一年没见了,小伙子又长高了。”阳爸爸给他拿了双拖鞋,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是真实的触感,温暖的,有力度。   夏一阳低着头走进屋内,却没有换鞋。身后的门缓缓关上,他站在玄关角落,看向屋子里其乐融融的画面,张了张嘴:“爸,妈。”   那两人笑着应了一声,又各自忙着手头的事。   一切都那么平常,就好像这就是真实在发生的,仿佛夏一阳前十几年真的拥有一个圆满的家。   他杵在门口,一动不动,心脏抽痛。直到屋里的阳爸爸朝他呼唤:“怎么了?怎么不进来?”   夏一阳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始终站在这片祥和之外,屋内被温馨的氛围笼罩,而他独自定在光环的外围,未曾踏足进去。   他其实很想走过去,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在想,干脆就这样陷在这里吧,反正这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和现实也没什么区别。   但他的始终没有挪动一步,阳爸爸又走了过来:“怎么不进来?”   夏一阳的手指攥紧,呼吸很慢很紧:“爸爸,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阳爸爸双手环抱在身前,笑着:“说吧,遇到什么困难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夏一阳垂下眼,“如果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如果我没办法陪在你和妈妈身边,如果……”   他的眼睫颤动,埋着头继续说,“如果我现在就要走,你们怎么办?”   阳爸爸沉默了。许久之后,一只手轻轻覆盖在夏一阳的头上,那只手很温暖,很宽大,长着岁月留下的老茧。   “如果这里是假的,那就去寻找真的。”阳爸爸的声音很温柔,他站在光亮下,手穿过光与暗的分割线,抚摸着昏暗里的夏一阳,“如果你没办法陪在我和你妈妈身边,那爸爸妈妈希望,你能自己照顾好自己。”   夏一阳看着地板,豆大的泪珠落在上面。他不敢抬头,抚摸他头发的人轻轻叹息,却依旧含笑对他说:“去吧,孩子,你该属于真实的地方。如果累了,就回家看看,我们一直在身后。”   如果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那唯一不可能虚假的,就是他爸妈对他永恒不变的爱。   制造幻境的人,永远也无法改变这份爱意。   渐渐的,幻境开始崩塌,夏一阳没能来得及拥抱家人,他站在黑暗之中,家人在光明那头,他们被分割开来。   光亮之中,他爸妈并肩站在那里,对他微笑挥手,似在诉说迟来的告别。   夏一阳缓慢睁开双眼,眼前是仪器散发的冷白灯光。他躺在试验台上,从堪称梦魇的幻境中挣脱出来后,虚抬起双手遮住双眼,压抑着抽噎的声音。   实验室里,身着实验服、正准备采用仪器驱赶那道强控系精神力的罗林,以及在场的皇甫凛、云鸽,还有站在实验台旁边的宴云景,都安静地站着,脸色凝重,心情沉重。   夏一阳昏睡了一天,被那道精神力紧紧桎梏着怎么也出不来。   宴云景小瞧他母亲的力量了,他不能强行用自己的精神力去驱赶那道力量,一旦出了意外,很可能损伤到夏一阳的大脑。   实验室的强电子流仪运作时,会通过那些精神力波动,展现夏一阳的梦境,并不是画面展现,是由仪器计算成文字描述,以此,梦里发生了什么,便能知道个大概。   夏一阳的父母早已离世。试图用他的父母,将他永远困在幻境中,做这件事的人,是宴云景的母亲。   那头的皇甫凛烦闷的啧了声,揽着云鸽离开了实验室。罗林走上前,伸手拍了拍宴云景的肩膀,随后也离开了,把这片空间留给了他们。   夏一阳哭够了,擦擦眼泪又是一条好汉,他吸了吸鼻子坐起身来,猛然发现所处环境不太对劲,接着看见站在身旁的宴云景,蓦地一僵,试图用耳羽遮挡双眼:“我怎么在这里?”   宴云景抬手,碰了碰他哭红的眼尾:“你被强控精神力拉进幻境了。”   “……”夏一阳闻言,顿时吃了一惊:“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候?直播时间过了吗?”   “……”   先担心的竟然是直播,看来状态没什么大问题,但宴云景还是皱起眉,轻叹一声,把他抱起来朝房间走:“帮你发过改播通告。”   “那就好……”夏一阳松口气,动了动,瞄一眼察觉到宴云景,觉察到对方状态似乎不太对,于是主动说,“我没事。”   宴云景没说话。   “其实这次的这个幻境……”夏一阳闭上眼,缓声说,“我还挺高兴的。”   “那为什么哭?”宴云景这才开口问。   夏一阳:“我……”   他拳头抵着下唇轻咳,狡辩,“眼睛进沙子了,不行吗?”   很拙劣的狡辩语录,宴云景看着他,脚步沉稳,许久后抬头目视前方:“给你制造幻境的人,是我的母亲。”   夏一阳刚要点头,忽然觉察过味来,抬头惊诧:“这不是你的问题,你可不能随便自责啊。”   “你在想办法拉我出来,你很好。”他露放出个大大的笑,尽管眼角还是红的,“我一直都知道那是幻境,虽然梦境内容很让人留恋,但我知道不能留下。”   他又双手揉了一把宴云景的脸:“我很厉害吧?”   宴云景紧蹙的眉头慢慢舒开:“嗯,你最厉害。”   回到房间后,宴云景把夏一阳放在床上,用被褥将他裹好,然后坐在旁边,紧紧地抱着他,头埋着不动了。   夏一阳暖和起来,开口提起:“这次的内容我也记得,我在“梦”里看见一只蓝色的鸟,特别漂亮。”   宴云景:“嗯。”   “这股力量能控制我,是她还留了精神力在你我身体里,还是她就在实验室附近?”夏一阳问。   “发现你被控制后,第一时间就展开了排查,”宴云景,“一只鸟也没放过。”   “没发现?”夏一阳又问。   “嗯。”宴云景点头。   “没关系,我们还有时间。”夏一阳从被褥里伸出双手,抱住对方,“也还有机会。”   刚说完,宴云景光脑里的帕尼突然出声:“陛下,星外传来消息,称在帝国范围外,发现了一个蓝色的星球,目前等待指令,是否降落进一步探寻?”   听到这话,两人双双愣住。夏一阳看向宴云景,后者沉默片刻,对帕尼说:“标记位置,不降落,通知军队返航,注意安全。”   随后又对夏一阳说:“你先备考。”   “我们一起去,你不许单独行动。”夏一阳拉住宴云景的胳膊。   “先备考,听话。”宴云景还是这句话。   两人僵持了很久,也没得出个结果。后来各退一步,夏一阳接下来的计划还是备考,在这期间,宴云景他们会进一步对那颗星球外围进行勘测,暂时不会贸然着陆。   *   次日,夏一阳从宴云景的手臂中挣脱出来,捧着手环坐起身:“我找到另一位队友了。”   宴云景也起身:“嗯,是好事。”   “还记得你之前跟我说过,这次考核中,有三位殿下,两位贵族。你说其中两位会随机跟在另外三位中的两位身边,我遇见了一位黑发男生,他的确跟着麦安娜。”夏一阳挑眉。   宴云景看着夏一阳有些得意的小表情:“另一位独行?”   “嗯,他是独行的。”夏一阳问,“你之前为什么会觉得那两位会跟着其他三位?”   宴云景找了套衣服给夏一阳,说:“皇室和贵族之间有暗线利益往来,部分贵族会选择依附,多数会安排小辈去随从皇室成员。”   “这样啊。”夏一阳也从床上起来,“另外那位单独比赛,积分在中上游,意外发生后也能保护好自己,等级和跟随麦安娜的那位黑发男生一样,但他属于控制系。”   穿好军服的宴云景转过身:“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他找我了。”夏一阳晃了晃手里的手环,“我看见直播后台私信,有挺多考生想入我和安妮的队伍,从中发现了他的消息。”   “他叫西里尔,我和他还有安妮约在今天上午见面,确定好组队之后就去军校报道。”夏一阳笑盈盈的对宴云景说,“午饭就不回来吃了,你晚饭想吃哪家?我给你带回来。”   宴云景沉默一瞬,说:“就你们中午那家。”   夏一阳:“好啊,没问题。”   “……”宴云景看着他,转过去,拿了那枚宝石胸针过来,给夏一阳戴在身前,而后后退一步看了看,“很适合你。”   夏一阳低头看看这枚与宴云景眼睛同一个颜色的红宝石胸针,笑:“有点像是把你带在身边。”   宴云景眸色敛着,伸手揉乱他的头发:“出去吃早饭了。”   “好。”夏一阳赶紧跟上。   这天早上,离开实验区后和安妮在约定的主城咖啡馆碰面,夏一阳走过去,离近了,安妮立刻盯见他身前的红宝石胸针,眯眼翘起嘴角,小声问:“陛下送你的礼物?”   夏一阳疑惑:“这怎么看出来的?”   安妮的表情意味深长,哼哼两句:“虽然我遇到的是渣男,但我起码真谈过,我猜这肯定是陛下给你戴上的。”   她指了指夏一阳身前的胸针:“和陛下眼睛一个颜色,很像一种不醒目的标记哦。”   她一本正经的咳嗽一声,笑眯眯道:“你和我们出来吃午饭,陛下一个人没人陪一定会很寂寞吧。”   夏一阳顿时回味过来今天早上宴云景的举动,他有点脸热,埋头拿起手环给宴云景发通讯。   夏一阳:「我会很快回去。」   那边立刻回复。   宴云景:「没关系,我一个人也会好好吃饭。」   ???   这是宴云景发出来了?被夺舍了?这看着…明明就是很有关系…… 第64章   推开咖啡馆的门, 一声清脆的铃铛声后,随之而来的是淡淡的咖啡香。   夏一阳左右环顾,发现左边角落卡座里, 一位银灰色头发的男生抬起了头。对方愣了一下, 旋即向他们招手。   两人朝那边走去,男生从卡座里站起身,向他们微颔首:“你们好,我是西里尔。”   “我是夏一阳。”夏一阳笑着回应。   “安妮蕾亚。”安妮紧随其后说道。   自我介绍后三人便在三方卡座分别坐下。西里尔将两份点单递给他们,嗓音和反应都挺温吞:“这家的奶饮品都很不错。”   夏一阳对旁边的侍应生说:“我要一杯热牛奶。”   安妮:“我要一份淡奶咖啡。”   侍应生记下,刚要转身, 反应慢半拍的西里尔又说:“再加一份舒芙蕾。”   安妮眨眨眼:“西里尔喜欢吃甜食?”   西里尔刚要点头,顿了顿又没动, 说:“这家的舒芙蕾也很好吃, 推荐你们尝尝。”   夏一阳微笑:“谢谢你的推荐。”   “……”西里尔慢吞吞道,“不客气。”   其实夏一阳和安妮都没想到西里尔是这样温吞的性格, 说话慢慢悠悠的, 性格十分温柔。   若不是两人私下都复盘过之前的考试直播,真难以想象在赛场里下手快准狠的西里尔会是这样慢节奏的性子。   不多时,他们点的东西都上来了。夏一阳也不含糊, 他点开光屏, 分屏成为两个面板, 一半展现的是他花时间分析备战的三份地图,另一半是他对他们三人组队的基本信息整合。   “这是我们三个人的基本信息, ”夏一阳抬起头, “没问题的话,等会儿就可以去军校填报组队信息。”   “我没问题,我早就准备好了。”安妮手捧咖啡说。   “我也没问题。”西里尔静了两秒, 又说,“很高兴能加入你们的队伍。”   他说话慢慢的,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这样其实很可爱。安妮和夏一阳对视一眼,看向西里尔:“很高兴和你成为队友!”   之后三人又简单地聊了聊这三份地图。从咖啡馆出来后已经是上午过半,他们准备前往军校上报组队信息。   来到路口,夏一阳抬起手环准备看看前往军校的班车。他还没有驾驶证,上校中校送他的悬浮车只能在规定区域驾驶,出了区域就得有具有三年以上驾龄的人陪同,所以这趟他是自己打车出来的。   站在旁边的西里尔反应过来,刚张嘴,被后边一道声音打断。   “夏一阳!!!”   是麦加尔殿下的声音。西里尔后背一抖,下意识往夏一阳和安妮那边挪了挪。   这大嗓门,夏一阳一听就知道是谁。他转过身,看向那边气势汹汹过来的麦加尔,瞧见对方的身后还跟着麦安娜和图鸠。三位殿下走成个不规则三角形,各不搭理彼此,偏偏又是同路的,也不知道到底是关系不好还是很好。   夏一阳站在原地没动,反倒是看起来很凶的麦加尔,走近后那股气势竟然立刻垮了,他皱着脸盯着夏一阳,然后视线落在后面的西里尔身上,表情顿时从复杂变成震怒:“西里尔?!你什么意思?”   西里尔抿直了嘴,犹豫几秒,站出来:“加尔殿下,安娜殿下,图鸠殿下。”   他站直了,声音仍是不紧不慢:“没什么意思,我和安妮,还有夏一阳准备去军校报道。”   “谁允许你和他一队了?”麦加尔要气疯了。   “没谁允许,也不需要谁允许。”夏一阳双手环抱在身前,“西里尔他愿意和谁一队就和谁,我和安妮很欢迎他的加入。”   “你选他?!”麦加尔红着眼睛看向夏一阳,“为什么?!”   夏一阳不动声色,“你情我愿的事,为什么要问为什么?”   “你——”麦加尔还要说什么,嘴巴却被身后站上来的麦安娜一把捂住,话全被塞了回去。   “见谅,他才升等级没多久,精神力不稳定。”麦安娜对夏一阳说罢,视线移旁边的西里尔,“西里尔,你很有自己的想法。”   明明是很平静的一句话,但其中分明含着古怪的意味。   西里尔的唇线绷直,安妮左右看看,伸手去拍他的肩膀。接着夏一阳接了麦安娜的话:“安娜殿下也很有自己的想法,西里尔当然也可以有。”   “……”麦安娜安静地注视他,“我以为你会是一个聪明人,从组队的事看来,你很草率。”   被言语误伤的安妮多少有点不爽,她没忍住啧了一声,干脆学夏一阳,脸上露出不温不火的笑:“啊呀,我和西里尔当然是没有殿下你们厉害,不过……”   她无辜地眨眨眼:“阳阳的后背交给我们至少是安全的,可不会被队友背刺。”   麦安娜的眉宇间瞬间染上愠怒:“你叫安妮?”   “安娜殿下真厉害,我这么个无名小卒的名字都记得住,真是难为你了。”安妮还是笑,手心却捏出了汗。   说不怕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他们有阳阳,阳阳都这么勇敢了,这气她绝不能受!   夏一阳弯着眼眸等安妮发挥完,这才又开口:“安娜殿下,我从来没说过我是个聪明人,至于草不草率,这由我自己说了算,我很喜欢我的队友们,而且,他们都很厉害。”   几人站在主城街区,虽然只是在说话,但气氛逐渐剑拔弩张。周围的行人慢慢聚集,很显然,该认出来的都认出来了,拿着手环偷拍的人不少。   那边的图鸠叹气,上前来和事:“好了,再待下去,我们可要影响这里的交通了。”   他看向夏一阳:“要去军校报道?我可以送你们。”   麦加尔一把扯开了麦安娜捂着他嘴的手:“我送!”   夏一阳不再看他们:“不了,我比较喜欢让班车送。”   “班车多挤啊!你是不是脑子……”麦加尔的话又被麦安娜的手堵了回去。   麦安娜仍看着夏一阳:“我们也去军校,顺路,一起吧。”   “是啊,你没有悬浮车,哦对,我想,你应该是还没考驾驶证。”图鸠低头点了点手环,“我们三人都可以驾驶,稍等片刻,我叫我的车过来一趟。”   “……”夏一阳看过去,刚要说话,身边的西里尔对他说:“我有驾驶证的。”   他眼睛一亮,抬起自己的手晃了下腕上的手环:“好意心领了,我们有自己的悬浮车。”   早在之前,宴云景就帮他的手环连接上悬浮车的自动驾驶功能,图鸠能叫车过来,他当然也可以。   那头三位齐刷刷看向西里尔。西里尔直接又往夏一阳身边挪一步,眨眨眼,明明没什么表情,可就是让那三个人看出一股无名怒火。   夏一阳的车比图鸠他们的车先到,他也不意外,因为这里距离实验区的距离算不上很远。   这是最新款的民用悬浮车,才上市没多久,哑光白,车头的标志是当下最时髦的品牌标。   悬浮车降落停稳后,夏一阳朝几位挥挥手,轻推着西里尔去驾驶室,给安妮打开了后车门,这才转过身上副驾驶,朝那三人露出个很官方的微笑:“先走一步了,殿下们再见。”   悬浮车带着人离开,围观的行人们逐渐散去。麦加尔终于再次挣脱麦安娜那只力度重得可怕的手臂,仰头看天:“该死的!他为什么会有悬浮车?还是我一直在看的那款!!”   麦安娜瞧他一眼,转身走了。图鸠的车这才到,他看着车,没忍住哼笑了一声。   *   悬浮车很快抵达了军校,停泊好车后,三人径直朝里走。   安妮还在愤愤不平:“老实说,我以前是真的很崇拜那几位殿下,现在想想真是晦气。嘿,西里尔,你上场比赛单独行动,是不是因为早就不能忍受他们那傲慢的性格了?”   走在旁边的西里尔点点头,又摇头:“很多原因,我的父亲让我随他们行动,我觉得没必要。”   “为什么要你随他们啊?皇室贵族里头难道真有什么暗箱操作?”安妮问,见西里尔犹豫着轻点了下头,浑身一寒颤,“该死的,果然不能对皇室有太多滤镜,纵观这些年那些层出不穷的糟心新闻,果真只有陛下最值得大家信任爱戴,你说是吧阳阳?”   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夏一阳忽然被点名,一愣:“啊?”   事关宴云景,他当即严肃点头:“是的!”   安妮捂嘴笑,西里尔也看着夏一阳。   还瞧得夏一阳莫名有点耳根子发热。   他们来到军校内部,在考核登记系统录入了各自的信息,得到了这批下发下来的物资和武器,暂时存放在军校里。   完成一切后准备离开,正好遇到刚刚到的那三个人。   很显然,他们也是来登记的。令人意外的是,三个总是互嘴的人,竟然是组的同一队。但是登记的时候,麦加尔脸上尤其不耐烦。   夏一阳收回目光,问身边的两位:“中午吃什么?”   一听见吃,安妮立刻掏出自己的手环打开光屏:“我挑选了很多家备选,性价比,好评,风味,自助,各种各样应有尽有,你们想吃什么?”   “都可以。”西里尔停了停,又说,“我不太能吃辣。”   “那排除太辣的。”安妮又看向夏一阳,“阳阳呢?”   “唔……”夏一阳托着下巴思忖,满脑子都是今早宴云景对他说的:想吃他们中午那家。   他甩了甩脑子里那道缠绕他一上午的嗓音:“找一家家常点的,可以吗?”   “当然!”安妮立刻在她做的美食攻略里头翻出三家店:“这三家在主城很出名,排除辣口的……”   她将面板调转过来给两人看:“去这家怎么样?口碑很好。”   夏一阳和西里尔都没有异议,于是接下来三人再次乘坐悬浮车返回主城。抵达餐厅后,他们选定了一个半开放式的包区,位置在靠窗这边。   “今天酒水饮料全部打折?”安妮指着点单,询问旁边的侍应生,“没有活动要求吧?”   “没有活动要求,每一位顾客都可以享受折扣。”侍应生礼貌地回应,并提醒,“今天是活动的最后一天了哦。”   安妮转头看向夏一阳和西里尔:“你们喝点什么?”   “我都可以。”夏一阳说完,看着自己手里的菜单,“安妮和西里尔吃牛肉吗?”   安妮:“吃!”   西里尔:“嗯。”   三个人边问边在各自的菜单上勾画,随后将三份点单递交给侍应生,接着便又开始讨论地形图。   这次的地形共有三种,难度比第二轮的更大。   其一是位于摩羯座星上的人工赛场,其二是在艾达尔星的人工赛场,其三是洛洛星上的峡谷赛场。   前两个人工赛场是由军部和军校联合建设的生态赛场,虽说都是人工搭建,但那里的地形、天气和气候全部由人工模拟制造,规律很难把握,而且投放在里面的异形等级也不低,平均在A级以上,难度大大增加。   另外的洛洛星峡谷赛场同样不简单。据说上一届有很多有等级、有实力的学生在峡谷赛场败北。那地方视线受阻,扬尘稀薄,地势犹如一个天然迷宫,稍不留意就会和队友走散,被其他队伍或者虫子击杀出局的可能性极大。   这三个赛场的难度不相上下,选取赛场依旧采用抽签的方式,在报道当天随机分配出结果,然后直接登上星舰前往赛场。   简单聊完这三个赛场后,三人又把各自的情况简要说明,参考前几届学生的经验,总结出了一套方案。   团队比赛,到最后一刻,只要赛场上还剩下一位团队成员,且队员总积分达到核定入选人数的标准,就算过关。   他们计划在开赛前期必须绑定在一起,先把积分提上去,保持在中上游水平,再平稳过渡到中后期。   开始抢夺积分后,首要任务是保证自身团队的安全,进攻则为次要。   “我有个问题。”侍应生正在上菜,这时安妮突然提出,“我们在赛场上遇到其他选手倒没什么,万一又和那三位殿下分在同一个赛区了,他们会针对我们吗?”   西里尔听后愣了愣,看向夏一阳:“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这倒是真的。”夏一阳垂眸,而后露出一丝稍显狡黠的笑,“不过,我猜他们不会那样做。”   两人一怔,又立刻心领神会。安妮拿起侍应生送来的饮料,打开瓶盖倒了三杯,分递给夏一阳和西里尔,自己握住杯子抿了口,惊喜:“唔!味道很不错!”   夏一阳握起杯子,喝了一口:“是酒吗?有点甜。”   旁边上菜的侍应生回答:“这是本店的招牌,特制桂花酒,微甜不辣口。”   “你不喝酒?”旁边的西里尔问。   夏一阳摇头:“不是,只是喝得少,喝还是能喝的。”   他确实能喝酒,而且酒量还不差。刚上大学那会儿,他偶尔会和室友出去团建。第一次喝酒时,六个人到最后只有他还稳如泰山,其他人全都喝趴下了。   “我酒量应该还不错。”夏一阳用酒杯轻轻碰了碰安妮和西里尔的杯子。   “哦?”安妮挑起眉,“我酒量也不错,要比比吗?”   夏一阳笑:“来啊。”   随即两人一起看向西里尔:“一起啊,西里尔。”   旁边捧着杯子坐姿端正的西里尔:“啊……哦,好的。”   这顿午饭吃得挺久,他们换了不同的酒来品尝,快结束时,店内突然一阵骚动。已经有些上脸,但意识还超级清醒的安妮再给夏一阳倒满,扭头朝着声音来源处望去:“那边怎么了?”   西里尔也转过头,在人群中捕捉到熟悉的身影,皱起眉:“是他们。”   “啊啊,他们怎么也来这里了?”安妮也看清了,她愤愤地坐下,咕哝道,“我怎么总觉得,他们是刻意来找阳阳的。”   夏一阳眨了下眼:“…嗯?”   此时的夏一阳话变少了,表情平静,脸上一点红晕都没有,看起来很正常,但太过正常反而显得不太正常。   西里尔抿了口酒,他看看夏一阳,放下杯子,刚要喊那边的侍应生拿些蜂蜜水过来,身旁就站来了人。   “好巧,你们也在这里吃饭。”是图鸠的声音。   西里尔顿了顿,还是先呼唤那边的侍应生:“你好,能送一杯蜂蜜水过来吗?”   旁边的安妮抬眼看着来人,心道果然让她猜对了,这几人就是冲着阳阳来的。她不打算理会,问西里尔:“喝难受了吗?那我们不喝了。”   她把所有的酒推去旁边,又要了两杯蜂蜜水,扫一眼四周,发现周边很多顾客都看了过来。   安妮有点郁闷:“三位殿下吃饭的话,去找侍应生给你们开一个空卡座区,围在这里做什么?”   麦加尔盯着夏一阳,麦安娜盯着安妮,图鸠则是礼貌微笑:“正巧看见你们在,你们这还有空位,介意拼桌吗?”   “介意”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安妮烦闷地憋住了,她看看西里尔,又看向夏一阳,突然发现夏一阳状态不太对劲。   夏一阳太安静了,垂着眼睛,手里还捧着那杯没喝完的酒,一动不动,只有睫毛在轻轻颤。   安妮眨眼,伸手在夏一阳眼前晃了晃:“阳阳?”   夏一阳慢半拍地抬起头:“……怎么?”   “你……”安妮看着他那张一切正常的脸,“不会是喝醉了吧?”   夏一阳反应了好一会儿,摇头:“没有。”   这还没有?反应都比西里尔慢了!   安妮和西里尔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安妮接过西里尔刚到手那杯蜂蜜水,送去夏一阳面前,推推杯子:“别喝酒了阳阳,喝这个。”   她这才又看向三位殿下:“抱歉各位殿下,我们吃得差不多了,拼桌就算了吧。”   说着就要起身,却被离得最近的麦安娜伸手按回座位。   “你……”安妮双目怔忪,有些生气,“安娜殿下什么意思?”   麦安娜没看她,声音很淡:“他现在没法帮你们,你最好安分一点。”   这才是真面目吧?安妮睁大眼睛,旋即冷笑一声:“我真的很好奇,你们到底为什么要一直缠着阳阳?”   “他实力出众,跟你们组队是浪费了。”麦安娜直言不讳。   一旁一直注视着夏一阳的麦加尔闻言,皱起了眉头,有点想阻止麦安娜这样说话,但终究还是没开口。过了好半天,他朝着夏一阳走去。   西里尔立刻站起身,一把拉住麦加尔的手臂:“加尔殿下,你想做什么?”   麦加尔回过头,瞪着西里尔:“松手!别用你的手碰我!”   西里尔手心出了汗,可依旧没有松手,他直直地盯着麦加尔。   麦加尔竟然莫名有一瞬间的发怵,他烦躁的啧声,甩开西里尔的手:“够了,他不是喝醉了吗?我送他回去!”   周围人的目光越聚越多,图鸠又打算出来当和事佬。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发现安妮的另只手摸到了夏一阳的手环。   一切发生得太快,根本来不及阻止,就连麦安娜都没反应过来去抢夺手环,通讯就拨了出去。   四周瞬间寂静,几乎是一瞬间,通讯通了,手环里传来道清冷的声音,携着温柔:“怎么了?”   酒精过量,意识混沌的夏一阳听到熟悉的声音,下意识抬了抬眼睛,随后又没了反应。   安妮屏起呼吸,开口:“陛下,我是安妮蕾亚,很抱歉擅自用阳阳的手环给您发通讯。阳阳他喝醉了,现在出了点意外。”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接着传来宴云景回归平静的嗓音:“在哪?”   安妮报了个地址,听见手环那头起了些动静。片刻后,宴云景的声音再度传来:“什么意外?”   那几人脸色骤变。安妮刚要开口,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力度加重了几分,她猛的停住,咬牙看向麦安娜。   宴云景:“你直说。”   安妮的底气一下就起来了,她的怒火早就快压不住了,现在更是直接添油加醋:“我们遇见了三位殿下,三次。我真希望是我想多了,可几位殿下对阳阳似乎……过分热情?当然,我用词可能有些不恰当,但请陛下理解,任谁见了殿下们的反应都会那样想。”   通讯那头,宴云景说:“在那等着,让侍应生给他兑杯蜂蜜水。”   通讯结束,安妮迎着几人冷冰冰的目光,心里畅快极了。   她哼了一声,回头又推推蜂蜜水:“阳阳喝水。”   夏一阳迟钝地接收着信息,半分钟后,点头:“谢谢。”   他脸上依旧平静,一点都不上脸,完全看不出已经醉了。   那几个人还是不肯离开,安妮甚至能感觉到空气中有精神力在浮动,压在她身边。但很快,一道清爽的力量将那股压力全部驱散了。   没过多久,麦安娜的光脑收到通讯。她烦躁地撤走压在安妮肩上的手,转身去接通讯。麦加尔看着她走远,嘴唇绷直。   “我跟你们说过多少次?!让你们给我安分点安分点!!不许去招惹陛下!”通讯那边传来男人的怒吼,“你们今天到底干了什么?!”   麦安娜揉着眉心:“抱歉父亲,我们只是和朋友们聊了会儿天。”   那边怒斥:“我不管你们私底下搞什么名堂!这次你们把我手头的项目搅和了!!陛下已经收回了项目!你让我去找谁说理?!该死的,早知道就不该让你们出去瞎晃!”   “现在立刻!给我回来!把麦加尔那臭小子也带回来!”   通讯瞬间挂断,没了声音。麦安娜脸色十分难看,她转过身,叫上麦加尔:“走了。”   “等等,夏一阳他……”麦加尔看向夏一阳。   “够了,你的精神力已经足够平静,还赖着不走干什么?”麦安娜戳穿他,“麦加尔,父亲的怒火是朝我发的,你以为我很乐意给你收拾烂摊子?答应陪你出来找他,不过是因为你的精神纷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的什么!”   没错,他们都觉得很奇怪,待在夏一阳身边,精神纷乱会渐渐平静。仅这一点,夏一阳就能打败无数对手,他是个绝佳的帮手。   但现在不行了,因为夏一阳后面是宴云景。   麦加尔咬着牙转身。那边图鸠也接完了通讯,他冷着脸扫了眼夏一阳,刚要走,卡座里的夏一阳忽然抬头,超长的反射弧终于有了反应:“你们欺负安妮和西里尔?”   三人停下脚步,齐刷刷看着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的夏一阳。那表情分明不是喝醉的人该有的,他们突然意识到,夏一阳现在的状态,就算是真醉了,也只是反应慢,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夏一阳的笑意瞬间消失,“真是恶臭。”   他确实是醉了,仅剩那点耐心和礼貌都不给了。   麦加尔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被麦安娜拉着离开。图鸠绷着脸,片刻后也转身走了。   安妮和西里尔愣愣地看着再次垂下双眼的夏一阳。   忽然间,一双漂亮洁白的耳羽“刷”一下冒了出来,贴在夏一阳的脸颊旁,把那张脸包起来。   安妮吓得猛地站起,一把捞起夏一阳的衣服帽子,迅速给他盖上。她双手拉住帽子前面的两根绳子,拉紧系个蝴蝶结,一顿操作猛如虎,把夏一阳的脑袋连同那双耳羽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脸。而后伸手擦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呼,太惊险了……”   对面的西里尔则睁大了双眼:“他……?”   安妮转过身,“嘘”了一声:“这是秘密,不能说的,我就不替阳阳说了。”   西里尔点头:“好,我会保密。”   夏一阳被捂得有点热,伸手想去扯开帽子。安妮忙塞了个小蛋糕给他:“吃这个。”   反应迟缓的夏一阳盯着手里的蛋糕,一动不动。   很快,又是一阵轻微的喧闹声传来。身着军服的宴云景出现,几步来到卡座前,扫了眼桌上喝空的酒瓶:“还挺能喝。”   旁边站得笔直的安妮和西里尔:“……”   不敢说话,因为他们有劝酒的嫌疑……   宴云景把夏一阳捞起来:“回去了,醉鬼。”   夏一阳依旧没什么显醉状态,被捞起来站稳后,也只是“哦”了一声。   宴云景低头看着他,对身后跟随而来的军官说:“送他们回去。”   然后轻轻拍触夏一阳的脸:“说再见。”   夏一阳静了几秒,成功接收讯息,转身抬头:“安妮再见,西里尔再见。”   安妮挥了挥手:“再见。”   西里尔点头:“再见。”   他们看着宴云景带着面无表情的夏一阳离开了现场,对视一眼,安妮挑眉,西里尔眨眼,相视而笑。   *   宴云景带着夏一阳上车,给对方系好安全带,抬眼正好和睁圆了眼睛盯他看的夏一阳对视。   他伸手给夏一阳解开包住头的帽子,手背触碰那对耳羽:“真的醉了?”   长达一分钟之久的信息接收,夏一阳目光坚定:“没有。”   他依旧觉得自己酒量很不错。   宴云景眯起眼睛,捏住他的下巴:“我是谁?”   “……”夏一阳看着他,“你是,宴云景。”   虽然反应还是很慢,但回答正确。   宴云景的拇指指腹压住他的下唇,又问:“宴云景是你什么人?”   夏一阳殷红的嘴唇微微张开,这回反应的时间更久,终于慢慢开口:“是我,男朋友。”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宴云景的下唇,一眨不眨。   “在看什么?”宴云景问。   “……看你。”夏一阳伸手捧住宴云景的脸,摸来摸去,直愣愣地说,“怎么长得这么好看呢……”   宴云景低低的笑:“还说没醉?”   要是平常,说了这么几句话,夏一阳可能早溜走了。   夏一阳静了很久,歪头:“我有点想亲你。”   宴云景眼底懒着笑意,没凑近,故意使坏离远了一点,松开双手:“来。”   身上系着安全带,夏一阳往前扑了下又被拉回来,他低头解开安全带,双手攀住宴云景的手臂凑过去,身体往前倾斜,腰很快被双手扶住。   他越过驾驶室中部,整个身体都压了过去。亲到后冰冰凉凉的薄唇后闭上眼睛,贴了半晌后退开,望着那张好看得不得了的脸:“亲到了,然后呢?”   宴云景心底埋藏的那股恶劣慢慢冒了出来:“试试让我张嘴?”   于是夏一阳又凑上去亲,小心翼翼地,用舌尖试探着想要打开宴云景的齿关。太难了,根本做不到。他小脾气上来,撑起身体看着被他压着的人:“算了,好难。”   宴云景双手掐住他的腰,眼眸暗闪。他把夏一阳拉了回来,凑上前,轻而易举就撬开了夏一阳的唇齿。   亲够了才松开,仔仔细细地看着喘气的夏一阳,用手背碰他的脸:“像这样,记住了吗?” 第65章   夏一阳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 埋下头一动不动。他就这样压在宴云景的身上,呼吸轻轻的,瞧不见脸, 只能瞧见后脑勺, 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驾驶位的空间完全足够容纳两人。宴云景的后背抵着车门,身上托着染了酒气的夏一阳。   热的,很热,尤其是呼吸。   那颗脑袋正正好埋在他的脖子处,炽热又湿润的呼吸散在皮肤上,一阵阵发烫。宴云景的双手护着夏一阳的腰, 空出一只手扫开驾驶室中部放置的东西,以免磕碰到对方的腰。   接着他慢慢调整姿势, 双手把人往自己身上又掂了下, 抱着,仰仰头看着车顶:“夏一阳。”   他轻喊了一声, 等醉鬼慢慢接收, 总于得到一声闷闷的回应,才继续说:“还记得下午有直播吗?”   窝在他身上的夏一阳闭了闭眼睛,嗓音很懒, 携着淡淡潮音:“唔……”   宴云景用手背试了试夏一阳的脸, 不烫, 和平常没什么区别。但仔细点看的话,就会发现, 那双向下耷拉的眉毛下, 眼尾处,染了层薄薄的红色,很淡, 像是散开的红晕。   是真醉了。   “不能喝酒还喝那么多。”宴云景的指腹轻轻揉着夏一阳的腰,避开敏感的地方,“你是真厉害。”   事实上夏一阳真挺能喝,但很可惜,那是上辈子的事。   就像他上辈子不对芒果过敏,穿到这里后会对芒果过敏。未曾多想,他明明不会这么轻易就喝醉,结果这次就醉了。   夏一阳接收信息的能力变得十分缓慢,思维迟钝,意识模糊。当身体内部在渐渐发热的时候,他恍惚间想起了很久之前熟悉的感觉,是什么时候来着?他也有过这种身体发热的感觉。   脑子不太好使,艰难回忆也不达效果,干脆闭上眼睛任由思维放逐。他的呼吸扑洒在柔软的地方,折返回来,扫得他的鼻子痒痒的。   夏一阳睁了睁双眼,虚望着,目光所及之处有处凸起,于是往前凑,亲一下,又用牙齿轻咬磨蹭。   宴云景罕见地绷紧了身体,他的右手抬起来护住夏一阳的后脑勺,手背上的青筋冒起,与他此刻的呼吸一样,稍显紧促。   喉结被又亲又咬,在他脖子上胡作非为的醉鬼夏一阳挺没心没肺,咬够了就撒开嘴,偏着脑袋压在宴云景胸膛上,眯上双眼,呼吸渐渐平稳。   揉捏他后颈的手缓慢停止,宴云景尽力克制胸膛的起伏。等人睡熟了才起身,启动悬浮车打开自动驾驶。   返回实验区的这段路程,他始终没有松开夏一阳。   不想松是其一,还有便是,他只要一动作,熟睡的人就会下意识拽紧他身上的衣服,耳羽不安地颤,半点都不乐意从他身上下去。   悬浮车抵达实验区停泊台后,宴云景迟迟没法将人带离车内。后来干脆将驾驶室中部的设备调空,直接将夏一阳从副驾驶那边抱过来,抱着双手双脚紧缠着他不放的醉鬼返回中心部后面的居住区。   *   夏一阳一觉睡到自然醒,睁眼的时候脑子都是懵的,完全睡迷糊了。   窗外天光明亮,风将窗纱轻轻吹起,他闻到了小麦的味道。正巧肚子饿了,便循着味道翻身起床。   脑子还没完全清醒,全凭想吃饭的坚定意志追着香味走。脚底下的被褥柔软暖和,长途跋涉后,终于来到与床垫齐平的平台,发现盒打开、散着一点点热气的糕点。   小鸟背对床铺,低头啄一口糕点,边咂动嘴边踩爪子,咽下一口又埋头,身后的尾羽快乐的左右扫动。   显然,夏一阳还没醒彻底,连背后床上坐着个人都不知道。   小鸟埋头啄糕点的时候,尾巴会朝上一点。宴云景懒着双眼,静静地看着小鸟的尾巴毛边扫一下又去右边扫,埋身啄糕点时,尾羽撅起来,鸟屁股到那两只小腿区域的黄色绒毛全都露了出来。   难得一次,宴云景认认真真的把夏一阳鹦鹉形态看了个遍。身上三种颜色,绿黄白,偏偏两只小短腿和脑袋是一个色,翅膀和尾羽又是一个色,肚羽又单独一个色。   好看是真的,奇特也是真的,这模样,倒是和古灵精怪搭得上边。   他眼眸下压,低身,伸手按住了灵活摆动的尾巴。   夏小鸟猛的一愣,还没来得及回头,屁股毛就被摸了一下,吓得他一激灵,叽叽咕咕地叫嚷着回身,嘴巴追着那只胡作非为的手又啃又啄。   现在夏一阳彻底清醒了,他嚷了半晌,小脾气瞬间过境,松开嘴放过宴云景的手指,踩着爪子往后挪,把屁股藏起来,磨磨嘴后嘀嘀咕咕。   宴云景不动声色,起身去衣柜那边给夏一阳挑衣服:“醒了就变回来,带你出去吃晚饭。”   夏小鸟又是一懵,仅仅几秒,大脑里就完成了记忆回溯,场景重演等等数据整合。   以及!他的直播!!   完,天塌了。   身后静悄悄,宴云景回过头,没看见夏一阳的人影,也没看见平台上的小鸟。他的视线左右移了移,放下手里的外套,绕过床来到这边,低头,看见了在努力蹬着后腿往床缝里钻的小鸟。   鸟嘴磨在地板上,发出咯咯的声音。   宴云景:“……”   他蹲下来,双手将夏一阳握住捧起,小鸟僵了下,挣动起来。   宴云景的手指轻按住那只扭来扭去的脑袋,低声:“别闹。”   夏一阳不动了。   宴云景带小鸟去旁边柜子,从那一篮子花里胡哨的小衣裳中挑了件蓝色的斗篷给他。   蹲在手心里的夏一阳咂嘴:“咕咕。”   “不喜欢?”宴云景又挑了件毛绒白色小衣,“这件?”   夏一阳踩踩爪子。   于是宴云景将他放在柜台上,帮他穿上,又给他戴上尖顶三角帽,揣上小鸟:“带你出去吃饭,小鸟先生。”   夏一阳晃了晃身前那颗毛绒小球,暂时将那些令人羞耻的记忆压下去,往宴云景的脸靠近,贴住。   从居住区出来后,宴云景去了趟中心部,实验室的门从中间打开,跨步进去后,正在里面工作的几位军官看过来。   苏利时上前递交最新工作的文件,那头的皇甫凛扯着嗓门:“陛下,刚才威力亲王来了实验区一趟,说是想见您,我让他回去了。”   “嗯。”宴云景翻看手里的文件,签了字,再递交给苏利时,问肩膀上的夏一阳,“有什么东西要带?”   夏小鸟摇头,几位长官围过来看着他,小鸟悄咪咪往宴云景脖子挪了一爪。   “看起来状态没什么问题。”皇甫凛笑着,“你小子,最近星帝网上热火朝天,你一直不开播,我还以为你没调整过来。”   云鸽从兜里抓了把瓜子,瞧见夏一阳眼睛猛地一亮,于是微笑着递上一颗。   夏一阳立刻踩着爪子在宴云景肩上横着挪步,挨近了云鸽中校,仰头咕咕两声表示感谢,低头一口啃住那颗瓜子。   云鸽将那把瓜子给了宴云景,看着小鸟啃完,接住瓜子壳退开,对夏一阳说:“直播的事不着急。”   小鸟挺胸:“咕!”   皇甫凛乐了,从后面把云鸽抱住,在他兜里摸出颗瓜子又递去。他的手指太大,捏了瓜子一半区域,夏一阳左右啃,好不容易才把壳啃掉,不过很不幸,里面的瓜子仁掉在了地上。   小鸟一愣,低头看地板,又扭头看向宴云景。   宴云景将瓜子放在手心,递给他。   皇甫凛越看越开心,还要去摸云鸽的口袋,被一巴掌轻轻拍开,只得作罢,提起正事:“陛下,威力亲王那个项目,您觉得换谁去比较合适?”   他说了又啧了声,郁闷地抓了抓头发:“该死的,要我说,那几个亲王贵族,其实都不怎么靠谱,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私底下做那些肮脏的交易,我觉得就该给他们全部收拾了!”   宴云景看着肩膀上啃瓜子的夏一阳,说:“项目分交给沙利夫人和约尔,提醒约尔不要做小动作。”   夏一阳愣了下,他知道约尔,那是西里尔的父亲。宴云景这是……   没等他多想,对方就带着他离开了中心部,前往外头吃晚饭。   从对方口中夏一阳得知,他从中午回来一直睡到晚上,直播的事只能再次搁置。   夏一阳有点郁闷,他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体质竟然这么敏感。他以前能吃芒果能喝酒的,现在都不能了。   来到餐厅,小鸟站在餐桌上,得到一份独属于他的晚餐。作为小鸟的他吃不了太多,饱腹后无事可做,就在桌子上走来走去。   不多时,小鸟踏着爪子来到宴云景的面前,在他的餐盘旁边立定站好,半天后,吐出一声“咕”,歪着脑袋:“云景。”   宴云景放下餐具看他:“嗯。”   小鸟往前迈一步,宴云景空出一只手摊开,他便立刻轻盈地跳上了掌心,于是夏一阳又稳稳地蹲在了宴云景的肩上。他安静地等待对方用餐,时不时打个哈欠,对方脖子里挤一挤,寻求更多温暖。   这家高档餐厅需要提前预约,此时又并非人流高峰,所以来这用餐的人并不多。包间采用半开放式设计,隐私性还算说得过去,但时不时路过几个人,都会往这边看看。   夏一阳敏锐地察觉到视线,扭头望去,发现有人在拍照。   “……”他莫名有点局促,赶紧往另一边肩膀躲,试图藏在宴云景的头发下面,但他体型太大团了,头发根本遮不住他。   小鸟围着宴云景的脖子转圈躲避镜头,爪子紧紧抓住对方的衣服,在宴云景身上攀来攀去,最后实在没辙,干脆缩到了对方腿上。   宴云景无奈,伸手轻抚腿上小鸟的脑袋。结束晚饭后,立刻带上夏一阳离开。   返程路上,夏一阳在琢磨着晚上回去得上直播,不能再拖了,再拖不合适。   他有点苦恼,浑然不知,他和宴云景在餐厅里的照片已经被传到了星帝网上,很快,相关帖子就引发了大量关注。   [分享帖]【码一下】【很幸运,在今天去的餐厅里遇到了陛下和小鸡先生(图片)(图片)(图片)…】   【(嗅到小鸡味!)(扭曲爬出)是小鸡!!新鲜的小鸡!!!】   【好久不见小鸡先生!!】   【我的天呢,楼主,您这么大胆还敢拍照发帖?告你侵犯肖像权一告一个准哦。】   【胆子是真大,话说怎么就见到陛下一个人,那什么博主夏一阳呢?】   【晚饭让陛下一个人吃?他们不是恋人关系吗?都不陪陛下啊?】   【你们真搞笑,谁见过必须得整天每时每刻绑定在一起的恋爱关系啊?人阳阳不会有自己的事吗?】   【啊对对对,他很忙,比陛下都忙。】   【我说你们到底在阴阳什么?陛下不是还有小鸡陪吗?】   【其实很早就想说了,那次之后他一直不开直播肯定就是不敢,只要声音又没有画面,现在哪家人工科技不能合成声音?都没见过陛下真人和那个夏一阳同框过,你们就敢相信,真是离谱。】   【哇塞你们好大的敌意啊,那现在热度这么高,也没见陛下出来澄清啊?就算陛下觉得没必要澄清,那我们在军部唯一的人脉皇甫上校绝对不会惯着这样的糟心事出现,也不见上校出来解释啊,这还不是真的,你们脑子是不是有病?】   【该死的吵什么啊!这层楼难道不是应该好好欣赏小鸡先生吗?】   【好可爱的小衣服,和上次那件不一样诶。】   【嗯嗯嗯嗯小鸡可爱,不像某个人,装货一个。】   【?不是,你们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大敌意?我本来不想掺和的,有点看不下去。(图片)(图片)(图片)……】   【该死的??这是什么?你告诉我这是什么?!!!】   【中午去这家餐厅吃饭,本来线下看见主播阳阳和安娜他们就觉得很幸运了,后来几位殿下又出现了,不过吧气氛好像不太好?但这些都不是重点,后面是陛下亲自来接走的阳阳,货真价实的,我在场吃饭票还在呢,不是合成图。】   【我坐得挺近,阳阳大概是喝醉了,陛下把人牵着离开的,要是这都不是情侣,我在场每个人请一顿饭!】   【姐姐大气!】   【苍天,这陛下和阳阳站一起,怎么一大一小?好美好的身型差……】   【阳阳多高啊?怎么这么小一只?之前和安妮还有几位殿下站一起没觉得,和陛下一起就……天呢好像个随手就能抱起来的娃娃。】   【军校对外公布的考生基础信息,阳阳身高是174。陛下的身高,少说也有一米九了吧。】   【哦该死…咳咳,我脑子有点不干净我先走了……】   【刚才那些臭叫的人?怎么不叫了?有本事再出来啊!该死的别让我抓住你们!不然我肯定会把鞋垫塞进你们的嘴里!】   ……   星帝网上吵成一锅粥,返回实验区的夏一阳和宴云景全然不知。因为临时有一个紧急项目,夏一阳也就没提他想直播的事,就先陪着宴云景在中心部办公区办公。   办公桌那头,几位军官正在汇报工作,这边宴云景单手拿着文件在看,另只手放在桌面上,手背侧搭着,小鸟就拱在他的手心里,以他的手为背靠,惬意地蹲在这一方小角落。   宴云景抽空扫了眼小鸟,收回目光,不露声色地将手挪远一点。夏一阳后背一凉,赶紧利索地站起来,转身去追那只手,轻轻啃咬腕口的衣袖,身体攀过手腕,又窝回对方手心里。   如此这般往复了几次,没想到竟然把夏一阳给玩乐了,追着那只手推拱,想让宴云景再来一次。   这一幕看得对面几位军官忍不住咂舌摇头。   花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结束了工作。宴云景遣散各位军官,带着桌上叼他手指玩的夏一阳起身离开,返回居住区,径直前往夏一阳的房间。   推开了门,把小鸟放在床上,宴云景走到衣柜前,挑了套白色的毛衣放在床上:“这件?”   小鸟挺起胸脯:“咕!”   而后宴云景转身离开房间,顺手将门关上。   夏一阳迅速变回人形,穿上毛衣套上裤子,随意抓了几下头发,拉开门出去:“宴云景,我想补直播,你……”   刚出来,就看见站在岛台前的宴云景正在喝水,夏一阳的视线立刻注意到对方下咽时滑动的喉结,本来一顿晚饭都已经让他冷静下来,现在好了,中午发生的那些事再次生成画面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他定在原地,忽觉脸上一阵发烫,整个人像要炸了。   宴云景闻声放下水杯,侧身看向站在房间门口一动不动的夏一阳,发现对方那张脸是红的,他眯了眯眼,双手环抱在身前:“可以,现在补?”   夏一阳视线闪躲,手在衣服上抓了几把,显得有些局促慌乱:“…等等,等一下。”   他转个身又跑回了房间里,在里面忙碌的走来走去,结果越来越燥。   宴云景倚着岛台,好整以暇地看着里面踱步的夏一阳,许久后低头看一眼光脑。   五分钟后,夏一阳终于走了出来,在沙发上端坐,一本正经:“我找到手环了,来吧。”   宴云景嗯了一声,不忘提醒:“下次记得手环放在显眼的地方。”   “……”夏一阳抿唇:“……哦。”   岛台那边的宴云景走过来,没去旁边的沙发,就在夏一阳旁边坐下。   夏一阳正襟危坐:“那我开了?”   宴云景:“嗯。”   两人此刻的状态,一个平静中携着些散漫懒散,一个一本正经却显然很紧绷。明明开过几次直播的人是夏一阳,他有点想不通,为什么这次会这么紧张?   他整理情绪,立刻点开了直播,镜头先对着自己。   [叮——]   [主播【一阳】开播了,大家快来围观吧!]   直播开启后的短短十秒内,观众潮水般涌了进来,观看人数以惊人的速度上涨,评论也瞬间刷满屏幕。   【等到了——!!】   【阳阳阳阳!!终于等到你!】   【天呢进来就是贴脸大图,好可爱的脸!】   【阳阳前几天出事了吗?人没事吧?】   【陛下呢?陛下在不在?你们在一起吗?你们是恋人吗??你们同居了吗??】   “对不起,前两场有事耽误了。”夏一阳露出歉意的笑,“我没出什么事,别担心,一切都好。”   他看见了那条询问宴云景的评论,刚想开口,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下意识瞥了眼身旁的人。   宴云景朝他扬了下眉。   【看什么?左边有什么??】   【陛下您别藏了!!我知道是您!!】   【阳阳耳朵红了!!你们这是来秀恩爱的吧?!该死的我吃了一嘴狗粮竟然还在咧嘴笑!!】   夏一阳实在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镜头拉远。   于是,坐在旁边的宴云景出现在了镜头里。不过宴云景并没有看向镜头,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夏一阳身上。   【!!!】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陛下您都不看镜头吗?就一直看着阳阳?!该死的这个男人他肯定是来真的了!】   【苍天大地……这简直是美好极了……】   夏一阳斟酌,向大家表达歉意:“之前是我的失误没关好直播,我该出来给大家一个解释。”   他的视线又缓缓飘向旁边:“宴云景他,其实……”   嘶,该找个什么合适的说法?夏一阳的表情拧巴。   宴云景伸手接过夏一阳的手环,将镜头改成他自己的视角,对准对方,画面里只留下对方。   他嗓音平静:“夏一阳。”   镜头里的夏一阳抬眼:“嗯?”   “之前不是会说?”宴云景看着镜头里那张脸,抬起眼睛,越过光屏看向对面真实的夏一阳,“忘了怎么称呼了?”   夏一阳脑筋一时没转过弯,头顶仿佛冒出个大大的问号:“之前?称呼?”   宴云景提醒他:“男朋友。”   “………”夏一阳眼神直愣,好半晌后,他双手拿回自己的手环,看着镜头,木讷着表情说出结束语录:“今晚是临时直播,以后会再播,大家可以关注之后的三轮赛事,再次为之前那件事抱歉,大家晚安,大家再见。”   这场短暂的直播就这样结束了。夏一阳机械地站起身:“早睡早起身体健康,我睡了,你自便。”   说完就要走,被宴云景轻而易举捞了回来,他反应不及,跌在了对方腿上,这才神魂归位,惊炸而起,又被搂了回去。   “你等等……”夏一阳愕然着脸,口齿不清,“什么你……那是我说的?我说过那个?我什么时候……”   脑海里倍速闪过之前的画面,检索一遍又一遍,一些之前没想起的记忆归位,他猛地撑起身体,小发雷霆:“中午车里,是你先勾引我的!”   宴云景捏下他的腰:“原来没忘啊。”   “……”夏一阳坚定的意志瞬间崩塌,他瞬间憋红了脸,然后“嘭”一声变回小鸟,拱在宴云景小腹上一动不动。   夏小鸟在自闭,忽然感觉到背羽被摸了一下,他惊得叽叽乱叫,转身用头把那只手顶开,然后又转回来,继续把头拱在宴云景的衣服上。   宴云景尝试了两次,手都被小鸟推开了。夏一阳用行动表明:现在别碰他,他要静静。   宴云景等了片刻,双手齐下将小鸟抓起来,托着对方拉近距离,鼻尖抵着鹦鹉洁白的肚羽,轻轻的笑:“我的错,别生气。”   挣扎扭动的夏一阳倏地静止,仅仅几秒,他就自己把自己哄好了,然后又是几秒,凑过去,勉为其难的蹭了下宴云景的脸。   有小麦和阳光混合的味道,是小鸟味。宴云景垂下眼,唇角轻轻扬起。 第66章   距离三轮考核开始只剩下一天时间。自从那天喝醉后, 夏一阳此后吃东西谨慎多了,酒更是一滴不沾。   备考最后这天,他和安妮、西里尔进行了整上午的线上交流。   考生信息是公开的, 二轮考试的直播在星帝网上有很多备份。他们花时间复盘每场直播, 把通过二轮考核的学生都过了遍眼。人太多自然无法全部记住,但那些在赛场上有精彩表现的考生,都给他们留下了印象。   因为忙碌,夏一阳就在实验区中心部吃的午饭,下午继续和两位队友备战。中场休息时,他伸个懒腰, 起身活动坐僵硬的身体。   刚好来房间一趟的宴云景瞧见夏一阳光着脚站毛绒地毯上,于是去了里面房间, 出来后, 把在做伸展运动的夏一阳捞过来,让其坐在自己腿上, 低头给夏一阳穿袜子。   经历过之前那件事, 夏一阳偶尔还会觉得别扭。他被宴云景抱着,一动不动,盯着自己的脚发呆。   这时, 还没结束的语音通讯里传来安妮的声音:“我们的装备寄存在军校第一校区, 听说明天是直接去第二校区报道, 今天要去把东西拿回来吗?”   第一校区和第二校区距离挺远,如果明天去拿, 时间会不太充足。夏一阳刚要张口, 给他穿好袜子的宴云景单手握住他的脚踝捏了两下:“我让人去拿,你好好备战。”   夏一阳转过头看着宴云景的眼睛:“安妮和西里尔的装备在我旁边的柜子,02和04。”   “知道了。”宴云景拍拍夏一阳的背, 这才把人放开,站起身,“热牛奶记得喝。”   夏一阳应了声,目送宴云景离开,回到桌子前又在柔软的地毯上坐下:“我们继续吧,尽快完成,早早休息。”   安妮笑盈盈地说:“谢谢阳阳和陛下。”   西里尔慢慢道:“谢谢。”   又花了些时间,三人终于结束所有赛前准备。夏一阳有点累,往后倒在地毯上,眨着干涩的眼睛望着上方。   语音通讯还开着,不多时,西里尔忽然提起:“我的父亲,这两天收到一个项目。”   夏一阳刚要出声恭喜,忽然想起那天听见宴云景他们的工作内容,便没有第一时间开口。   安妮那边翻笔记的声音停下:“这是好事呀,恭喜恭喜。”   西里尔安静几秒:“这个项目很重要,之前是已经交给了威力亲王他们去做,但是我听说陛下收回了项目,又转交给了沙利夫人和我的父亲。”   安妮疑惑:“威力亲王……不就是加尔殿下和安娜殿下的父亲?那这……”   “是的。”西里尔,“是个大项目,也是……我们家很难接到手的工作,我父亲这两天很高兴,和沙利夫人所在的伊森家来往也多了。”   西里尔又慢慢道:“其实在此之前,我的父亲是有计划依附威力亲王的,现在,他似乎没那个打算了。”   他举例:“以前我和他说过很多次不想跟随几位殿下,每提到这个话题都免不了与他吵一架。但今天他主动找我,让我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夏一阳眨了下眼,终于出声:“西里尔是自由的,以前的你本来就很有主见,不是因为你父亲的说辞才改变,曾经和现在的西里尔都很酷。”   安妮也说:“是啊,家里没那么多烦心事了,只是锦上添花,你以前就很好,以后会更好。”   西里尔笑了下:“谢谢你们。”   夏一阳翻身坐起:“那今天就到这里吧,明天见。”   西里尔答了好,安妮却忽然叫住夏一阳:“等等,阳阳你今天还开播吗?”   夏一阳一愣:“啊?”   “嘿嘿,因为你那天就播了几分钟,后来也没发布下次直播的时间,我有点好奇。”安妮声音里含着笑,“你去星帝网上看看没?很热闹哦。”   夏一阳脸上发烫,捞起手环:“最近没空,没上星网。”   安妮嗓音上扬:“考试最重要,考完再看也不迟,那我们明天见啦~”   道别之后通讯结束,夏一阳握着光屏犹豫片刻,还是放下了。   他很少上星网,最近忙是其一,还有就是,他真不太敢上去看看到底发展成什么样了。   其实并没有夏一阳想的那么可怕,狂欢倒是真的。   [发疯帖]【等不到阳阳的直播!空虚寂寞每日难耐!该死的虽然我知道阳阳最近很忙,孩子还在备战我们不能打扰他。但是!!我真的很需要阳阳和陛下同框来拯救一下我这枯燥乏味的生活!!!】   【哦亲爱的楼主小姐,这样日子不是就更有盼头了?好吧我的意思是,我和你一样,等不到直播快发疯了。】   【苍天大地!要知道,我已经快把阳阳那小家伙上次那几分钟的直播录屏反反复复看包浆了!!是的,就那几分钟的录频!!】   【放大这张截图(图片),告诉我亲爱的们,你们发现了什么?】   【阳阳真好看,陛下真帅气。】   【真是般配极了。】   【瞧瞧陛下的眼睛,我可从来没在财经新闻或者战事新闻上见他这样温柔,感谢阳阳让我知道,原来我们曾经对陛下的冷淡性格都是刻板印象。】   【哦,有没有一种可能,陛下他就是很冷淡?但阳阳是他的例外?】   【醍醐灌顶,你可真会说。该死,美好的眼泪从嘴角里流了出来。】   【哦不不不,你们应该更仔细一点观察,放大看看,我给一点提醒吧,瞧瞧陛下的军服衣领。】   【该死的该死的那是什么?吻痕??!!】   【天呢你们真能盯帧!那都快被高领遮住了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不对不对!那是牙印!虽然只露出一点,但那绝对是牙印!!】   【阳阳好牙!】   【我不敢想象,如果让我们亲眼看着他们谈恋爱,我该有多幸福。】   【都是咬脖子的关系了,我真的很好奇……】   【有谁关注陛下的昨晚说的称呼吗?男朋友诶!男朋友诶!!阳阳都听脸红了!!】   【话说,按照之前那些帖子分析,阳阳那天中午是真喝醉了吧?喝醉了好啊,喝醉了知道咬陛下脖子!!阳阳是有一口好牙的乖孩子。】   【陛下手上那些小印子是小鸡啃的吧?养鸟人一眼看出。】   【真好,小鸟和阳阳他都有,真不知道该羡慕谁……】   【鹦鹉嘴巴和小孩好奇心一样,小鸟用嘴啃人是小鸟在探索世界,由此得出,阳阳咬陛下,就是阳阳在探索陛下!】   【难道不应该是陛下探索阳阳?】   【该死的该死的,瞧瞧你们都在说什么!我心不干净看什么都……哦——真是……】   ……   夏一阳斟酌思忖,最后还是没去星帝网上,他需要维持冷静状态,用以应对明天的考试。   又是一套伸展运动,筋骨活动开之后,夏一阳转身准备出去找中心部的宴云景。走出去几步,脚踩在了冰凉的地板上,他折返回来穿上鞋子,才又往外面走。   很快抵达中心部,门开后他第一眼便看见了帕尼管家。   “帕尼先生!”夏一阳向前迈步,“好久不见,你的维修情况还好吗?”   帕尼依旧身着执事服,硅胶脸礼貌微笑:“好久不见阳阳,帕尼的维修很顺利哦!”   夏一阳已经有段时间没见到帕尼了,这段时间宴云景的光脑里也很少传出帕尼先生的声音。说是去维修,如今看来,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他和帕尼站在门口聊起天来,一聊就是半小时。那边办公桌后的宴云景多次抬头看向夏一阳,结束最后一份工作后,干脆就靠在椅背上,静静地注视着夏一阳。   又过去了十分钟,还没聊完。   宴云景面无表情地垂眼,在光脑上点了几下。那头的帕尼顿时停住话语,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两声:“阳阳是来找陛下的吧?他现在有空哦,快去吧。”   夏一阳看了看那边低着头看光脑的宴云景,收回目光:“他在忙,我现在不去打扰他。”   帕尼:“………”   他的硅胶脸稍显苦恼:“帕尼真想多陪阳阳聊聊天,真是好可惜,我手里还有些工作没完成。”   “那帕尼先生先去忙。”夏一阳一惊,“我不耽搁你时间了,我们以后再聊。”   “好的,感谢阳阳。”帕尼颔首,又说,“阳阳明天考试加油,帕尼会随时为你祈福。”   目送帕尼管家离开,夏一阳这才转身朝宴云景走去。和以前一样,他搬了张椅子过来,在对方办公桌的侧面坐下,打开光屏看了起来。   宴云景手头上没什么事了,他的视线移向夏一阳,片刻后收回,开口说:“三轮考核通过之后,入校前会收集学生更全面的信息,并且会组织校内体检。”   夏一阳抬头:“体检不过会被勒令退学吗?”   他突然想起上辈子悲惨的找工作经历。虽然那会儿他还没毕业,但大环境下就业压力非常大,很多学生都会提前准备,他也不例外。正经一点的工作基本上都要体检,更不用说体制内的工作了,体检有问题的话还不一定会被录用。   听他这么问,宴云景短暂地沉默,侧过头看着他:“没那么严重,罗林带你体检过,你的身体很健康。”   安静两秒,又补充,“除了鹦鹉状态有点超重。”   夏一阳真想上去捂住宴云景的嘴,他哼哼两声昂头:“小鸟胖点怎么了?”   “对啊,小鸟胖点怎么了?”皇甫凛的声音传来,他把手里的文件放在宴云景身前,另一只手上的面包扔给夏一阳,“能吃是福,胖点多可爱啊,是吧小家伙。”   夏一阳手忙脚乱地接住面包,笑起来:“就是就是!谢谢上校!”   皇甫凛摆了摆手,又对宴云景说:“这些是往届军校入校体检医生的名单,实在不行,我想个办法让罗林今年也参与体检工作?”   “我可没那个时间。”这时罗林从外面风风火火进来,又把一沓文件放在办公桌上,“这是凯撒星地下实验室整合出来的文件,该死的,没有设备内数据,全是纸质档,陛下您知道我们收拾起来多艰难吗?”   说着扫一眼夏一阳手里的面包,大惊失色,“哦小可爱,那面包是芒果味的吗?你可千万不能吃!”   皇甫凛一把推开要去抢面包的罗林:“那是哈密瓜味的,博士您别瞎担心。”   宴云景一目十行地看完手里的这份名单,对罗林说:“辛苦,最近两天没事,回去好好休息。”   罗林震惊:“陛下您还是陛下吗?您竟然对我说辛苦?该死的,有您这句话我死而无憾。”   宴云景瞥他一眼,放下文件,接着对夏一阳说起刚才的话题:“体检你肯定没问题,只是这次录入军校的信息就不再只是基础信息了,得包括你的精神力等级和分类。”   夏一阳顿时严肃起来。   他的分类,是治愈系。   谈及这个问题,皇甫凛和罗林双双拍了拍他的肩:“没事,我们能安排好,你就好好考试,之后等着入校就行。”   夏一阳仰头:“谢谢上校,谢谢博士。”   而后他想了想,看向宴云景,颇为认真地问,“我是说如果,如果让大家知道了,真的会很麻烦吗?”   宴云景摇头:“不是麻烦。”   罗林和皇甫凛安静下来,宴云景继续说:“我们并不希望你陷入任何危险中。”   “是啊。”皇甫凛双手环抱,“如果是不可抗因素的话,我们会保护你,在不可抗因素出现前,就没必要让更多人知道。”   罗林伸手揉乱夏一阳的头发:“你这个年纪,本来是该好好享受生活、好好享受快乐的年纪。”   夏一阳心里热热的:“好,听你们的。”   宴云景又看着那份名单,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几下,随后收起来,起身:“今天就到这里,去吃饭。”   罗林活动肩颈,转身慢悠悠地走了:“再见了各位,我要去享受我两天的假期了,阳阳考试加油,我会随时关注直播的。”   皇甫凛看了眼时间:“那我也走了,云鸽还在等我。”   夏一阳和两位道别,起身绕过去与宴云景并肩往外走。走了几步,他忽然没忍住笑了,声音很低,不被发现的话就像是在偷偷乐。   宴云景看他:“怎么了?”   “忽然觉得你们好像我的家长。”夏一阳朝宴云景这边歪歪脑袋,“感觉挺奇妙。”   宴云景:“我们年纪都比你大挺多,的确能算你的家长。”   夏一阳“唔”了一声,单手托着下巴:“你今年29岁,博士上校和你年纪相仿,算起来我其实与你们也差不了多少,家长的话……称呼你们一声哥更合适。”   宴云景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看着他。   往前走去几步的夏一阳发现旁边没人了,也停下,回过头看着表情平静的宴云景:“怎么了,总不能还让我叫你们叔吧?”   而后他蹙眉认真地思索,“其实,叫小叔也不是不行,但这样好显你们上年纪了……”   “星际人口的平均年纪两百岁,你在想什么?”宴云景提醒。   夏一阳稍显惊讶:“……两百?”   见他的反应,宴云景扬眉,双手环抱:“怎么?你以前的地方不是?”   “……”夏一阳缄默不言,半晌后耷拉下眼皮:“嗯。”   宴云景没问为什么,见到夏一阳有点难过的表情后,立刻放下双手上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好了,罗林给你的身体做过测试,你和我们是一样的。”   才忧郁不到几秒的夏一阳睁圆眼睛:“你套我话呢?!”   宴云景还在捏他的脸:“能说说吗?你以前生活的地方。”   正准备小发脾气的夏一阳立刻怔住,他注视宴云景的那双眼睛,狭长的,平静又认真。   “……”   他下巴往衣领里埋了埋,绕过去又和宴云景并肩,双手插兜,手臂贴着对方:“我们那里的人,平均寿命能到一百都谢天谢地了。”   宴云景不露声色,轻轻“嗯”了一声。   夏一阳望着前方,回忆:“我的家乡,山好水好人也好,景色很漂亮,好玩的地方也多。只是大家都太忙碌,各有各的事情要奔波,上学的忙着上学,上班的忙着上班,仿佛从出生起,就被一张无形的计划表填得满满当当。只有把一条条任务都执行完了,才能抽空去欣赏一下山水风光。当然,可能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但我确实如此。”   他没所谓地笑了下:“不过我对自己挺满意了。在来到你身边之前,我成功考上了理想的学校,有朋友,学习也还算说得过去,虽然还没找到工作。”   夏一阳的声音停了停,又说:“我们那的科技虽比不上你们这厉害,但也不差。我的手机,就等同于你们的手环光脑,里面存了好多照片,有我自己买的车、我拍的猫咪照,和旅行照。”   他感慨道:“虽然我出去旅行的次数不多,车也是二手的,但这些可都是我自己一点点挣来的。”   夏一阳很自豪,“我很厉害的。”   宴云景看着他:“嗯,你很厉害。”   夏一阳笑一笑,安静下来,又突然问:“你不觉得奇怪吗?我曾经生活的地方,并不在星帝国内的任何一处。”   他再次停下脚步,双手背在身后,歪着头看宴云景:“不问问我原因?”   夏一阳脸上染着浅浅的笑意,像自由的风,又像凯撒伦帝国的希望之花洁塞莉亚,洁白美丽,清澈无比。   宴云景垂着眼睛注视他,伸手轻捧住夏一阳的脸:“我确实很好奇。”   安静一瞬又说,“那是独属于你的曾经,说与不说是你的自由。”   夏一阳怔忪着,忽然笑了:“老实说,我其实挺想告诉你的,只是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有些无奈,“我觉得会吓到你。”   宴云景挑眉:“是吗?我还真没怕过什么。”   “真的?”夏一阳看着他,确认道,“那我可真说了啊?”   宴云景静静地等待。   夏一阳左右环顾,确保周围环境安全,收回目光凑近,踮起脚尖,右手揽上对方的脖子:“你埋下来一点。”   宴云景依言俯身,手扶着夏一阳的腰。面前的人凑到他耳边,呼吸轻扫过,声音极小,神神秘秘的。   “我其实,是从古地球穿越来的,所以原身小鸟生活的地方我并不清楚,因为我的记忆和它根本不一样。”   宴云景:“…………”   夏一阳撤开点距离,仰头,期待又紧张地盯着宴云景。   旋即,一只手伸来试探他的额头,宴云景那张平日里总是冷静自持的脸上,难得浮现出担忧:“体温是正常的,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夏一阳抿紧嘴,耷拉下眼皮,“你看吧,我说了你又不相信。”   又是一阵沉默,宴云景静静地看着他,表情是镇定自若,可实际上还在消化夏一阳刚才说的话。过了许久,他用手背触碰夏一阳的脸:“古地球?”   “嗯。”夏一阳点头。被对方手这么一碰,心底那份渴望被抚摸的心思一下子又唤醒了。   他伸手握住宴云景的手,不让那只手抽离,偏着脑袋用脸去蹭蹭:“你不信也正常,换做任何人听了肯定都是这种反应。我当初发现自己变成鹦鹉的时候也特别惊讶。”   宴云景还在沉默,他的表情闪过一瞬的复杂与凝重。又过片刻,手揉一揉夏一阳的脸,就像给小鸟梳理羽毛那样:“为什么会穿越?”   正惬意享受揉脸的夏一阳睁开眼,实话实说:“因为上一世的我死了。”   宴云景蹙眉:“死了?因为什么?”   到现在,夏一阳其实已经能够坦然接受自己上辈子已经死亡的事,如今他连开车都不再害怕,说一说也没什么大不了。   “因为车祸。”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怎么说呢,刚穿来的时候,我偶尔心里特别不平衡。”   他又闭上眼,声音慢悠悠的,“我那么努力,一步步实现自己的目标,结果进程才到一半,突然就死了。醒来发现自己变成只鹦鹉,而且那两天还待在空荡又压抑的屋子里,每天总会有那么一会儿情绪低落,只能靠训练鹦鹉的嘴巴来转移注意力。”   夏一阳不再蹭宴云景的手,站好后垂下眼帘,双手抓住对方的手慢慢捏玩:“我花了很多天努力调整自己的心态,遇到你后没多久就想通了。”   他打了个响指,笑盈盈的,“云景长官,我可是真的有认真想过要做你一辈子的鹦鹉,也打算好要努力为你提供好情绪价值,但是再后来,我又变成人了。”   “这事太戏剧太荒谬了。”夏一阳嘀嘀咕咕,伸手整理宴云景本来就很工整的衣领,缓声说,“我已经没有曾经那种不平衡的心情了。”   他的手在军服衣领处慢慢摩挲,盯着一处,有些出神,“我现在反倒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来到这里,我遇见了你。”   说完立刻意识到这话有点肉麻,夏一阳当即撤回手,转身想溜。   结果后衣领被一把揪住,又被宴云景轻而易举捞了回来。一阵旋转,被对方抱紧,这回两人是实实在在地贴在了一起。   他眼睛快速地眨,脑袋后仰,双手压在宴云景脸上推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公共场合上班时间,不太好吧?”   宴云景拉下夏一阳的手,看着他那双追逐空气的眼睛:“你心态还挺好。”   说着伸手,抚了下夏一阳的眼尾,“不觉得难过?”   “我……”夏一阳刚开口,忽然注意到什么,眯起眼睛仔细观察宴云景的脖子,眉心紧蹙,“等等,云景长官,你脖子上怎么了?”   他低头凑过去,伸手扒拉对方的衣领。   宴云景微仰起下巴,一副任君采撷的姿态,表情却依然平静。   “这是……”夏一阳看清对方喉结上的一圈痕迹,脱口而出,“牙印??谁咬的??”   “……”宴云景低头,下巴抵住夏一阳的头发,有些无奈,“你就不怀疑一下自己?”   “!!!”   夏一阳顿时木了,反应却又极快,火速给宴云景整理好衣领,抿唇微笑:“这肯定是个意外……”   看来那天中午的记忆还是残缺不全!   夏一阳又想跑,再次被宴云景轻易地捞了回来。紧接着他就感觉对方埋下头,趴在了自己肩膀上,随后脖子一热。   夏一阳“嗷”的一声,浑身猛颤。   根本推不开对方,于是喜提一个咬痕。   事后来到餐厅里,他拉紧衣领,幽怨的盯着坐对面泰然自若的宴云景。   宴云景把切好的牛排和他的交换,提醒:“吃饭。”   夏一阳看看牛排,松开衣领拿起餐具。   不管了,吃饭要紧。 第67章   晚饭后, 两人返回居住区。夏一阳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转身准备和宴云景说再见,结果下一秒就见对方十分自然地走进他的房间。   宴云景走近, 单手按住他的肩膀, 于是夏一阳只得往后退让一步。   他瞧见对方另只手背在身后,轻轻一带,敞开的门便轻飘飘地滑过去关上了。   “你……”夏一阳收回目光,对上宴云景的视线,倏而严肃皱眉,“我今晚得早点睡, 你要不回自己房间?”   “不闹你。”宴云景牵起夏一阳的手,往房间里走去, “你睡你的就是。”   其实之前宴云景有几次留在他这里睡觉, 也仅仅只是睡觉而已,两人并没有更进一步的发展。只是两人躺在一起时, 夏一阳总会稍有些紧张。那种紧张感没办法一下子适应并消失, 毕竟他们是两个成年男人,还是恋人关系。   他看看在前的宴云景的背影,安静数秒, 问:“你是不是还在想我之前跟你说的话啊?”   宴云景停下, 回过身看着他, 过了片刻伸手揉乱了夏一阳的头发:“没有,别瞎想。”   说完又转身, 牵着夏一阳来到房间, 从衣橱里拿出套睡衣递给对方,“去洗澡。”   夏一阳抱着衣服,仔细观察宴云景神态表情, 什么也没看出来,于是耸耸肩:“好吧。”   看着人走进浴室,磨砂质地的玻璃门关上后,里面渐渐传出流水声,宴云景这才收回目光,视线扫过这间充满生活气息的房间。   原本这个房间和他那边的格局是一样的,统一由实验区安排的单调风格,可现在,夏一阳这里看着就是很不同。   挨窗台的柜台上摆放了多盆绿植,养得很好。被套也换新成了橙色,改掉之前统一搭配的深色被褥。如此一来,曾经冷冰冰的房间变成了暖色调。   仔细看,房间里还多了很多小玩意。墙上有挂架,桌面上放着书,衣橱旁边的平台上有一个给小鸟装小衣裳的篮子,还有个专门用来放置配饰的盒子。   这间房,到处都是夏一阳的气息,四处也都有他生活的痕迹。   夏一阳现在是属于这里的。   在宴云景失神的间隙,浴室的门打开了,擦干头发的夏一阳走出来,随之涌出的还有热气。   “我好了,你去洗吧。”   宴云景收回打量房间的目光,他没有立刻去洗澡,而是把夏一阳拉过来,让他坐在床上,帮他吹干头发,有把人塞进被褥里,这才从衣橱里拿出一套自己放在这儿的衣服,前往浴室。   夏一阳窝在被褥里,头发干爽蓬松,他闭上眼睛,听着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声,很快就酝酿出了睡意。   但他强撑着不睡,心里想着等宴云景出来了再睡。   可宴云景一直没出来,夏一阳迷迷糊糊地摸出手环看了眼时间,心里困惑,好像已经过去半小时了?   他又等了等,结果就睡着了。直到旁边的床垫下陷,冰凉的气息传来,夏一阳缩了一下,就一下,然后慢悠悠凑过去,抱住对方的手臂,试图分点温度给对方。   “你怎么才出来?”夏一阳没睁眼,尾音渐渐消失。过了好半天,他像是突然醒了一下,迷糊着把脸压在宴云景的手臂上,挤压出一团肉,瓮声瓮气说:“你好凉……”   刚坐上床的宴云景低头看着夏一阳毛茸茸的脑袋,伸手将扫在他眼睫上的碎发拨开,然后就坐着,等待身上的寒气散去些才躺下,用被褥把夏一阳裹好,手搭在对方的腰上,一直没有松开。   这晚夏一阳睡得很好,睁眼后外面已然天亮,他的生物钟很准时,踩在闹钟前一分钟醒来。   夏一阳有点想赖床,重新闭上眼睛不过两秒,忽然想起今天是三轮考核报道的日子,于是又倏地睁开双眼,猛掀被褥坐起身。   他左看看右看看,没瞧见宴云景。就在下一刻房间的门被推开,宴云景带着早饭进来:“去洗漱,起床吃饭,送你去军校。”   夏一阳发呆几秒,立刻起床,踩着地毯就往浴室走。   “穿鞋。”宴云景提醒他。   于是他又折返回来,穿上拖鞋,趿拉着拖鞋哒哒哒地又往浴室走。   这边,宴云景把打包好的早点拿出来拆开摆好,又去外面岛台将热好的牛奶拿进来。刚好夏一阳洗漱完出来正在换衣服,他推开门进去,就见一片白皙的后背,脚步顿了一下,直接光明正大地看着。   夏一阳套好衣裳,头发乱糟糟的。他回过身,发现站在门口的宴云景,疑惑:“你站在那做什么?”   宴云景不露声色,过来把热牛奶塞他手里,帮夏一阳整理头发,才说:“去吃饭。”   夏一阳不明所以,双手捧着暖和的牛奶往那边去,坐下后说:“我们的装备等会儿要一起带过去。”   “嗯,放在悬浮车里了。”宴云景应声。   夏一阳啃了口早点,对他笑笑:“谢谢。”   他的腮帮子鼓着,一大清早就笑盈盈的。宴云景看他半晌,伸手捏住他的脸,面无表情地捏了两下。   夏一阳十分给面子地用脸蹭蹭那只手,脸上依旧带着笑。   印象里,夏一阳好像时刻都是这样乐观。要说他的情绪一直很好,其实不然,有时候夏一阳也会陷入忧郁中,但他调整情绪的能力很强,不会让自己长时间停在负面情绪里,展现给他人的状态也总是饱满开朗的。   也正因如此,他身边的人都会受到他的感染,心情也会跟着变好。   和夏一阳一起生活的这段时光,是宴云景前二十几年从未有过的别样体验,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感受,总之,是很特别的。   吃饭很慢但会认真吃完每一样东西的夏一阳终于结束最后一口,又喝完牛奶,起身走几步活动身体,然后去戴手环,转身:“我好了,出发吧。”   夏一阳今天穿了件浅灰蓝色的衣服,白鞋子直筒裤,看着分明还是个少年。他走了两步又倒退着回来,和后面的宴云景并肩:“这次三个考场的难度不相上下,你觉得抽取机制会有上次考核那样的概率情况吗?”   宴云景:“这次不会。”   “那就好。”夏一阳笑了下,又扭过头仰起眼,“我们说好了,我考核期间,你不能自己先去那颗星球。”   宴云景依他:“嗯,答应了你,不去。”   夏一阳这才放心,踏步往前,手神神秘秘地在兜里摸了摸。   抵达军校第二校区时,距离集合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悬浮车停好,夏一阳把三份装备捞下来放在旁边,转身去瞧宴云景,又神秘兮兮地观察了下左右。   他们来得早,停泊台上的学生和家长还很少,两人所处的一隅被车挡着,没人看得见。   夏一阳一只手凑在下唇上轻轻咳嗽,另只手揣了揣衣兜里。他往前一步,凑近和宴云景面对面,迅速将兜里的东西掏出,抓住对方的手放了上去:“这个给你。”   把宴云景的手指合上后,夏一阳赶紧后退,转身捞起那三个包裹要离开,被宴云景提住了命运的后颈。   夏一阳缩紧脖子,回头。   宴云景摊开手里的克莱因蓝小盒子,挑眉:“不解释一下?”   “……”专门趁着这个时候送,就是想避开肉麻话的夏一阳眨眨清澈的双眼,“送你的礼物,我要走了,你回去看吧。”   宴云景看一眼时间:“还早,不着急,送的什么?”   有点着急的夏一阳:“………”   宴云景当着他的面打开了小盒子,一枚红宝石戒指立在盒子中央。宝石成色剔透,和宴云景眸色一样。   看见盒子里的礼物,宴云景罕见地愣了下。夏一阳见状,赶紧放下东西转身把盒子合上:“就是这样,你都看见了。”   他压低声,“我偷偷量过你的食指,大小肯定合适。”   宴云景看他:“定制的?”   “嗯。”夏一阳点头,扬起唇,“这颗宝石的颜色和你的眼睛很像,肯定很适合你。”   说着捏捏宴云景的手,“我要去考试了,你回去试试吧。”   “……”宴云景盯着他,又打开盒子把戒指拿出来,递过去,“现在就可以试试。”   夏一阳一愣,接住戒指,拉过宴云景的手给他把戒指戴上。   宴云景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指尖很长,手上的皮肤很薄,又是冷白色。菱形的宝石主钻配上精致的副石带,衬得这只手稍有了些血色,更好看了。   夏一阳愣愣地看了好一会儿,抬头笑了下:“很合适。”   宴云景的目光锁在戒指上,不多时,又扫向夏一阳的手,微微眯起。   那还缺一枚戒指。   “我真的该去报道了。”夏一阳松开宴云景的手,转身提东西。   宴云景没收回那枚戒指,就戴在手上,这让夏一阳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   时间的确还充裕,但早到总归是好的。家长只能送到接口平台,再往里就不允许了,因为此时人渐渐多起来,为避免混乱,学生需要自己进入。   宴云景目送夏一阳带着三个包往里走,没过多久,路上走来两个人,正是安妮和西里尔,他们分走了夏一阳身上的背包,三人一同朝着前去。   直到人消失,宴云景才收回目光,他又低头看着戒指,许久后才转身上车,驾驶悬浮车离开。   另一边,夏一阳三人汇合后径直前往集合地点报道。   现场抽签,夏一阳去,抽到了第三个,是洛洛星的峡谷考场。   当场确定考场,直接前往星舰停泊场的左边星舰队,登上去后夏一阳便遇到了熟人,是这次监考峡谷考场的考官之一,云鸽中校。   他上前去打了声招呼,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三个面包。夏一阳将面包拿去和队友们分享,之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们三人的房间挨着,休整一小时后,又聚集到一起讨论峡谷作战计划。此前他们对三个场地都做过分析,现在可以抛开另外两个,只专注于峡谷考场。   洛洛星球的峡谷考场,地势比二轮考核的森林考区和地下洞窟考区更复杂麻烦。据说从高空俯瞰,峡谷呈巨型迷宫式,里面路况杂乱,人在里面很容易迷失方向,并且说不定就会在某个转角遇到大型爬行异形和从地下钻出的虫子,也有可能会遭遇对手战队。   除此之外,峡谷区域光线暗沉,空气也不太好,部分区域有迷雾,这种环境首先要做的就是尽量不与队友分散,一旦单打独斗,胜算会大大降低。   三人盘坐在地毯上,休息时,夏一阳想起刚才宴云景的表情,低头给对方发了条消息。   夏一阳:「我上星舰了。」   那边很快回复。   宴云景:「嗯。」   就一个字,夏一阳盯着看了半晌,又发消息:「是峡谷考场,云鸽中校也在监考官里。」   宴云景:「考试加油。」   夏一阳犹豫了下,接着问:「戒指你喜欢吗?」   这回发来的是一张照片。夏一阳立刻点开,发现拍的正是宴云景戴着戒指的手,那只手在办公桌上,握着钢笔,很好看。   紧接着又是一条消息。   宴云景:[很喜欢,谢谢。]   夏一阳慢慢把手环收起来,愣愣地看着一个地方不眨眼。此时,对面正在逛星帝网的安妮惊喜地“啊”了一声,吓得夏一阳一哆嗦。   他看过去,只见弯着眼睛正笑的安妮也朝他看来:“阳阳好眼光,戒指好漂亮啊。”   “什么?”夏一阳表情怔忪。   安妮将自己的手环递给他:“你看。”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战事采访视频,画面里的宴云景坐在中心部的办公室。拍摄视频的人是皇甫凛上校,问的都是每年这种采访视频都会问的问题。   宴云景垂着眼看文件,和皇甫凛一问一答,两人话都不多,视频就凑了两分多钟就结束了。   其实没什么特别值得关注的,这样的采访视频每年都有,大家屡见不鲜。许多星球网民看这视频都是冲着陛下来的,往年讨论度虽然不低,但不像今年,视频才放出来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推上热榜。   夏一阳有点茫然,就见安妮直接将光屏往下翻动,露出热门评论。   【第五十八秒,一分二十七秒,以及两分十九秒,这不足三分钟的视频,陛下您就看了手上的戒指三次。】   【感谢,退回去又看了几遍,是真的。】   【哦?戒指很好看吗,还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呢?好难猜啊。】   【陛下曾经戴过戒指吗?哦是的,那肯定是没有的,为什么忽然戴戒指了呢?好难猜啊。】   【苍天,你们真是好眼力,没有你们我不过了下辈子还和你们做网友。】   【总共就两分三十五秒的视频,陛下您真的一点都不看看镜头的吗?】   【亲爱的,能有这几分钟的视频都已经是谢天谢地了,今年甚至比去年长了十一秒。】   【那十一秒是盯戒指去了吧?哦对,阳阳考试去了,陛下一个人独守空房很难的,大家体谅体谅。】   【啊呀!明天就要开三轮考核的直播了!又能看见阳阳了!】   【阳阳的眼光真好,戒指和陛下的眼睛颜色很像,我猜他们肯定在热恋期!!】   ……   夏一阳还是有点疑惑:“就两分多钟的视频,怎么看出来的?”   安妮挑眉,捂着上扬的嘴:“因为真的很好猜啊~”   夏一阳挤出个笑,抿唇低头,他摩挲着手里的手环,问宴云景:「戴着戒指,不会影响你工作吗?」   对面依旧回复很快。   宴云景:「不会。」   夏一阳这便不问了,可心里那点奇怪的感觉还是没散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   *   实验区。   处理了一上午工作的宴云景起身,将最后一份文件拿去给皇甫凛。   正在工位上埋头思考体检安排的皇甫凛抬眼,接住文件,又一眼看见了宴云景手上的红宝石戒指。   是的,又看见了。   这已经是今天上午第四次了,他原本相信陛下大概是不经意的,但现在,他怀疑地眯起眼睛,看看转身离开的宴云景,再看看手里这份文件。   没忍住笑出了声。   难得陛下亲自给他送文件过来,看来心情是真的好。   也难怪,那么漂亮的红宝石戒指,能让从不戴这些玩意的陛下戴着晃来晃去,指定是那小家伙送的。   皇甫凛打开手环,火速给去监考的云鸽发了条消息。   皇甫凛:「亲爱的,我觉得我们需要添一枚戒指,喜欢什么颜色的宝石?我马上去买。」   没过多久,云鸽回复:「嗯?为什么忽然要买戒指?」   皇甫凛回想起陛下那颗在他眼前晃了一上午的宝石戒指,笑着啧声,回复:「宝贝,我想体验一下恩爱的感觉,拜托好不好?」   远在星舰上的云鸽看见这条消息,虽然还是有些疑惑,但没忍住笑了:「好啊,你挑吧。」   云鸽回复完皇甫凛便去找夏一阳,把他叫出来带去星舰驾驶舱吃饭。   夏一阳到驾驶舱,才发现凌长官也在。他刚坐下,很快就得到一份热好的便当。   云鸽在他旁边坐在,伸手拨了下他耳朵边的头发:“趁热吃,吃完回去早早休息,明天上午我们就能抵达洛洛星考区。”   夏一阳双手捧着便当:“谢谢中校。”   那边正扒饭的凌小丁问:“阳阳准备得怎么样了?”   “都准备好了。”夏一阳笑着,“放心吧。”   凌长官伸手拍在他肩膀上,语重心长:“赛场上别激进,稳一点就行了,加油。”   “嗯,我们会的。”夏一阳点头。   三人围坐在一起吃完午饭,饭后夏一阳收拾了餐具,告别了两位军官。驾驶机舱室的门关上后,云鸽和凌小丁对视一眼,由云鸽打开光脑,发送消息给宴云景。   云鸽:「陛下,追踪器已经贴在阳阳的耳背后面。」   隐形追踪器,和皮肤接触后会自动贴合在人体上,薄薄的一层完全看不出,能与人体皮肤完美融合,无害,除了定位,内部芯片还能感知到周围精神力浮动。   那边很快回复:「嗯。」   此时在实验区的宴云景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两下,起身往外走,通知帕尼随时关注夏一阳在考区里的状态、动向以及周围的精神力浮动,又给皇甫凛发消息:「准备出发。」   他们得前往那颗陌生星球一趟,要尽量赶在考试前期回来。   有那次夏一阳被幻境困住一事发生,宴云景就清楚地知道,他的母亲对夏一阳的敌意态度。他不能让潜在的危险埋伏在夏一阳身边,就算是他的母亲也不行。   那颗蓝色星球距离很远,使用最快的星舰赶过去也得花一天时间,来回两天,返程时考试已经开始,所以时间很紧迫。   宴云景相信夏一阳能保护自己,但他不敢赌。   他想在开考前赶回来,但时间怎么都不可能够。所以追踪器是一层保障,云鸽和凌小丁是二层保障。   皇甫凛匆匆忙忙赶回来,捞起自己工位上的军服抱在手里,大咧咧地跟在宴云景身后,不经意地晃动了一下手腕上的手链。   手链是蓝色的,晶莹剔透十分耀眼,想不注意到都难。   宴云景扫了眼,收回目光。   “真是的,云鸽非说手链更好看,我就挑了和他同款发色的,陛下觉得怎么样?”皇甫凛胆大包天,又去宴云景眼前晃了两下。   宴云景反应平淡:“凑合。”   皇甫凛挑起眉:“您也觉得该要戒指是吧?我没拗过他,拿他没办法,手链就手链吧。”   宴云景扫皇甫凛一眼,还真面无表情的说了:“是该要戒指,毕竟性质不一样。”   皇甫凛:“………”   俩人走得很快,一个手上闪红,一个闪蓝,不知道到底在犟什么,嘴上不让步,执行任务的速度倒是一点也没慢。   *   在星舰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睁眼便顺利抵达洛洛星。赶在军官来收手环之前,夏一阳换上作战服,又仔细整理了一遍自己的装备,这才出门去上交自己的手环,领回了两幅考试手环。和上次一样,一枚看积分,一枚显示考区地图。   回到房间等待的间隙,他透过星舰的窗户,看见外面逐渐显现的洛洛星。星舰悬浮在大面积的深黑色峡谷区域上方,考官一对对地呼叫学生前往胶囊机舱室。   这次投放会更精准落在谷底。轮到夏一阳这组时,他背上背包,系紧肩带,出门和两位队友汇合。刚转身,就看见旁边身着战服的三个人。   真可谓是冤家路窄,又碰上了。   夏一阳没打算打招呼,和自己的队友绕过去,径直前往胶囊机舱。   人都走远了,麦加尔等三人才有动静。   麦安娜提醒道身后两个人:“好好考试,别惹是生非。”   说完便快步往前。   麦加尔的脸色不太好看,他刚要跟上,图鸠拉住了他,等麦安娜走远了,才对他说:“你不好奇夏一阳那股能平息你精神力的力量吗?”   麦加尔张了张嘴,甩开图鸠的手:“滚蛋,别在我面前提他!”   “真不乖。”图鸠眯起眼睛,“我以为你都S级了,应该能感受出来,他的那道力量分明就是治愈系精神力。”   刚往前跨出一步的麦加尔猛地顿住,回头盯着微笑着的图鸠:“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图鸠压低声,“夏一阳的精神力是治愈系。”   他拿出理由:“陛下自从消失那两个月后回来,就再也没传出过精神力纷乱的事,就算是他能压制得住,那皇甫上校呢?云鸽上校呢?最近这段时间,那几位精神力纷乱都很难压制的军官们,全部安然无恙,甚至走在他们身边,一点都感受不到精神力的纷乱。还有你,最近的暴躁的精神力也很快就平静下来,根本不像是刚升等级后该有的状态。”   麦加尔震惊地睁大双眼:“这怎么可能……”   他瞪着眼,忽然啧了一声,“就算是这样那又怎么样?他夏一阳背后是陛下,我们最近几天又……”   “当然不怎么样。”图鸠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让你的父亲消气其实很简单,去和夏一阳搞好关系,这样不仅能得到最好保障的精神力安抚,也不需要花钱消耗那些昂贵的治愈系产品,还能得到陛下的信任,一举多得。”   “你的意思是……”麦加尔抬眼,难得一次没有一拳揍开图鸠。   “去道个歉,用实际行动帮他的忙。”图鸠眯着的眼睛睁开一点,“相信我,以他的性格,肯定会原谅我们。”   “……”麦加尔皱眉,还真认真思考了一下图鸠的话,而后忽然反应过来,一拳揍了过去:“你洗脑让我去?凭什么你不去?”   图鸠捂着脸,笑了声:“聪明了。”   “你——”麦加尔正要发火,走远的麦安娜回来了:“你们在做什么?”   两人停止对峙,互不对视,都不说话,随后前往胶囊机舱室。麦安娜蹙眉,觉着不太对劲。   另一边,夏一阳的队伍成功降落在峡谷南部区域。三人聚集后,第一时间确定他们所在的点位。   峡谷考区实在太复杂,只能依靠地图手环上各自的红色标点来确定大体位置。   峡谷内部爬行类异形居多,光线差,视野受阻。往上望去,只能看见一条狭长的白色天虹,两面全是高崖峭壁。   “先往前走。”夏一阳说,“先积累积分,我们不要散开了。”   安妮在手上缠绕好绷带,握紧拳头:“我走前面。”   三人当中,安妮属于战力系,力量最为强大,拥有应对突发意外的能力。   此行夏一阳居中,西里尔垫后,三人中间间隔不超过一米。   抵达洛洛星的第一个小时,所有三轮考生成功降落在考区,积分榜上的分数开始浮动。十分钟后,赛场直播开启。   【终于等到了!!】   【阳阳在哪儿?有人看见了吗?】   【在偏南区域,176号镜头可以看见。】   【光线好暗啊,现在是什么情况了?】   【已经搞定两只蠕虫,一头爬虫,和一只蜥蜴异形,团队总积分在46,处于中上游!】   【安妮走第一位?好猛!】   【安妮是战力系的吧?力量很强,她刚才徒手把那只蜥蜴扛起来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   【西里尔是控制系的,这个我知道,阳阳是什么系就不清楚了。】   【他们三人的配合和战斗方式很合理,肯定提前做过培训。刚才遇到突发情况,西里尔第一时间控制怪物,然后阳阳首攻,每次攻击都能捏住怪物的毙命点,最后安妮收尾。】   【老实说,这才是团战,瞧瞧隔壁77号镜头,三位殿下好像快互殴起来了。】   【没人好奇阳阳是什么系吗?他也没透露过,但感觉在他身边好像磁场都变强了。】   【斗胆打开了一下全息功能,我猜阳阳是治愈系,我真觉得他的磁场和声音一样,会给人一种清新舒畅的感觉。】   【治愈系?哈哈哈真敢说啊,楼上没什么常识吧?】   【开个玩笑,这绝对不可能,人怎么可能会是治愈系呢?】   ……   同一时间,已经快马加鞭前往了一趟陌生星球的宴云景众人正在返程的路上,他周身散发着低气压,垂着眼正在看光脑。   这次出行没有任何收获,要说那星球上鸟类多,那倒是真多,但全是鸟,一个人都没有,更别谈艾丽薇尔夫人了。   如今三轮考试已经开始,只能先返航去洛洛星等待。   直播正在进行,他扫见评论区里关于夏一阳的内容,视线落在那几个猜测夏一阳是治愈系的评论上,于是面无表情地进入直播后台,把这些评论删除了。   他拥有后台权限,删完便放下光脑,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   静了几秒,起身前往房间。   穿过空旷甬长的廊道,打开房间的门进去,只身陷入黑暗中,身后的门缓慢关闭。   房间内部没开灯,只有窗外宇宙一点点微弱的光探进来,宴云景抬起眼,目光落在圆形窗户内部平台上,一只散发荧光的蓝色鹦鹉上。   那是一只近乎透明的鸟,像光的折射,却又很真实。宴云景在看那只鸟,鸟亦在看他。   四周的空间忽然开始扭曲,视线内所有东西被搅成漩涡,宴云景反应却很平静,他闭了闭眼,许久后,嗅到熟悉的香味。   淡淡的,是独属于夏一阳的味道。   “宴云景。”   很轻的一声,携着潮气,那声音软软的,听起来很像羽毛轻扫过皮肤,让人心痒。   宴云景睁开双眼,看见一双潮湿泛红的眼睛,夏一阳洗了头和澡,身上还散着热气,全身湿哒哒的,脸上潮红,那双下垂眼此刻看起来有点可怜。   宴云景的手被抓起,被带着抚摸到那张脸庞,夏一阳闭着双眼轻轻的蹭他,很痴迷,和小鸟讨要抚摸时一样。   也和那次在荒星上发情时,期望他摸摸脸时一样,连说的话都一模一样。   “我不舒服,你摸摸我吧,宴云景。”   宴云景无动于衷,他垂眸看着这张脸,面无表情的开口:“你不是第一天知道我,为什么会觉得,用一个假的他就能困住我?”   面前的夏一阳静止了,像是从动态变成了一张画,不出两秒,画面崩塌,四周建立起来的温馨空间瞬间碎掉,宴云景回到那间漆黑的房里,刚才站在窗户那的鸟也不见了。   他静静的看着窗外的浩瀚宇宙,背靠着门,抬起光脑再次打开直播。   声音拉大,打开全息功能。   这次在173号镜头,里面迷雾缭绕,一头异形从画面里横穿过去,是山甲王异形,等级不低。   宴云景等了一会儿,异形消失,镜头正对着的那块石头后面忽然探出半个脑,夏一阳脸上弄成了花猫,他谨慎露头,又缩回去,然后又露出来。   是真的很谨慎了,但那张脸配上严肃的表情,又实在可爱。   【猫猫露头!】   【阳阳我给你看好了,它去177号镜头了,你们放心大胆出来!!】   【这仨能屈能伸,打得过的就打,打不过的就躲!】   【山甲王:有本事出来对狙!】   【山甲王就是吃了感知弱和精神力勘察能力低的亏哈哈哈。】   ……   镜头里,夏一阳又冒出半个脑袋,反复确认后带着队友出来,竟然不是要跑,抓住机会去解决了那只山甲王。三人配合很到位,等山甲王放松警惕,西里尔短暂控制,安妮和夏一阳配合弄断它的甲片,刺穿心脏,于是又拿下二十分。   镜头外,陷在深黑里的宴云景脸上映照着光屏带来的蓝色光芒,他的眼里染着浅浅的温度,目光紧随画面里笑起来和队友击掌的夏一阳。   这才是真实的夏一阳。   曾经就算在发热期时不舒服,也会努力抵制生理难受让自己保持冷静。   随时鲜活随时开朗,不是任何虚假幻象能代替的。 第68章   此次前往陌生星球, 采用的是星帝国速度最快的星舰,返航的目的地设定在洛洛星三轮考区附近的星舰停泊平台。   星舰队伍稳稳停靠后,宴云景走出, 站在高台之上, 眺望向遥远处漆黑的考区。   凉飕飕的风席卷而过,却仅徘徊在高处,无法进入峡谷内部。   宴云景手环上光脑一直开,直播正在进行中。镜头里,夏一阳眉头紧蹙,处于高度警惕的状态。他的发丝未曾有丝毫掀动, 脸上早已布满肉眼可见的汗水,时而汇聚成汗珠, 顺着脸颊从下巴滑落。   他们身上的战服不算厚实, 材质甚至还具备散热功能。出现这般汗流浃背的情况,只能说明是峡谷内空气堵塞, 难以流通。   加之他们一直处于战斗状态, 这副模样其实已经算比较好的。纵观其他直播间的考生,可谓惨得五花八门,战服被破坏的更是不计其数。   峡谷考区, 视线受阻, 空气不畅, 异形虫子和对手队伍神出鬼没,这便是往届考生们说峡谷难熬的原因。   【该死的!我就开了三分钟全息功能, 光是峡谷区域里的空气都快把我压得喘不过气了!】   【普通人千万不要随便开全息功能, 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举手)可是阳阳不也算普通人?他甚至没去备考学校上学,是自己备考的。】   【哦,或许陛下和几位军官指导过阳阳?瞧瞧那小家伙, 他好像除了流了点汗水,还真没有什么剧烈反应。】   【阳阳体质肯定很不错,而且这可不只是看体质,和精神力等级也有关。看看24号镜头里面,那三个S等级的殿下,他们一点异常反应都没有,也都只是流了点汗,再看其他的直播间,很多考生的呼吸都有点不畅了。】   【那是不是可以说明,阳阳的精神力等级不低?】   【正确解答,我甚至觉得,阳阳的等级比安妮和西里尔都要高一点。当然,两位队友都很厉害,他们刚才经过的区域,是往届学长标注过的氧气最稀薄的西南角,安妮和西里尔已经有些吃力了。】   【这么说来,阳阳好像还真一直没什么事。哦?安妮和西里尔怎么坐下了?阳阳去哪?】   刚才经过的区域耗费了他们很多精力,夏一阳找了块石头,让安妮和西里尔坐下休息。他自己擦擦汗,前往四周观测环境。   没走远,确定周围安全后便又回来,从背包里拿出营养剂,拧开递给安妮和西里尔,自己则站在旁边,低头查看积分光屏。   他们队伍目前的总积分是176,处于积分排行榜的中上游,这看似是一件好事,但其实也不完全乐观。   从开赛到现在,他们未曾停歇,一直在猎杀异形和虫子,不停收集积分,因为后面队伍的积分追得很紧。   很明显,能进入三轮考核的学生,不再是二轮考核时那样能轻易拉开差距。夏一阳他们只要稍不注意,后面紧追不舍的队伍就会立刻赶上来。   大家都在拼命采集积分,积分排行榜的名次跳跃浮动十分激烈。   但仔细想想,这件事也并非完全对他们不利。   就如同长跑比赛,如果一开始就消耗大量精力和力量往前冲,到了最后关头,反倒很可能因为体力过度消耗,无法完成最后的冲刺。   这场考试的时间线本就是未知数,不出意外还是会被拉长。若是一开始就乱了阵脚去追逐名次,体力全部耗尽,到后期积分抢夺阶段,就没有多余精力应对对手了。   好在,夏一阳的队伍有一层保障,他是治愈系,他可以将自己以及安妮和西里尔消耗的精神力弥补回来。   想到这里,他竟然莫名地笑了下,忽然有种自己开了挂的感觉。   夏一阳不再去想,他活动活动手脚,又伸手擦了把脸上的汗水,这才走过去,和安妮、西里尔坐在一起,悄咪咪地用自己的精神力给两位减轻精神上的压力。   老实说,夏一阳此前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正确使用精神力。帕尼先生说那是到了军校才会具体教学的内容。   然而在星帝国里,民众大多从小就会使用自己的精神力,这是普遍现象。更具体的更适用于战斗方式的精神力使用方法,一般要到军校和正规学校才会教学。   大家都默认彼此会使用精神力,可唯独他夏一阳其实并不明白。   为此他自己还找过一些书来看,很多民间的书和星帝网上的书讲解得都很简单:注意力集中,凝神静气,汇集一处,爆发而起。   反正就是那个意思,专注。夏一阳将其理解为意念,很玄幻。   此前,一有空闲时间,他就抓住宴云景的手,偷偷量对方手指尺寸的间隙,还拿宴云景做过几次实验。他会凝神将自己的精神力灌输给对方,然后抬头满怀期待地问:“怎么样?有没有很轻飘飘的,很舒服的感觉?”   宴云景每次的回答都是有,并且会夸他做的好,从来不吝啬对他的夸奖,次数多了,夏一阳多少会有点飘飘然。   好在,他确定了自己能使用精神力,也就能把握住治愈他人的能力,就比如现在。   夏一阳端坐,一双手放在膝盖上,眯着眼睛凝神聚气。   不多时,坐在他旁边的西里尔忽然抬起手捂住自己的胸口:“好奇怪,我怎么觉得我过度消耗的精神力好像回来了?”   在西里尔旁边一直没讲话的安妮立刻扭过头,睁大眼睛:“是吧是吧?我也觉得!好奇怪!!”   夏一阳汗颜,伸手擦汗,装傻:“有吗?我没什么感觉呢?”   “是真有!”安妮刷一下站起来,面对着他们手舞足蹈地比划,“就是一种很清爽的感觉,我本来已经很累了,现在有点像得到拯救回光返照,这种感觉就像是,就像……”   她蹙眉想了好半天,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比方。夏一阳呼吸都屏紧了,身边的西里尔托着下巴思索,接话:“就像是使用过治愈系产品,但感觉更纯粹,更清澈。”   “对!”安妮用力拍一下自己的手心,“就是这种感觉!一模一样!”   夏一阳抿着唇弱弱地笑:“或许是感觉错了?考场不允许携带治愈系产品。”   不准携带治愈系产品了,就不能再不准携带治愈系的人了哦。   夏一阳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安妮托腮:“也对,说不定是这里的环境太让人郁闷,产生错觉了吧?但我怎么觉得……”   西里尔又安静地垂下头,看着自己那只放在膝盖上的手,心里还是觉得奇怪。   那边不停擦汗的夏一阳:“是的是的,可能是错了觉。”   【阳阳很热吗?现在脸上也没汗啊。】   【孩子可能有点紧张吧。】   【说谁紧张都行,这小家伙绝对不可能紧张,他胆子指定大着呢。】   【刚才本来都以为他们会躲过山甲王后就跑,结果硬是在夏一阳这小鬼头的带领下过去把山甲王给干掉了。】   【阳阳很厉害!安妮很厉害!西里尔也很厉害!】   【哦苍天!有人正在逼近阳阳他们所在的197号镜头!!】   【终于要遇到对手考生了吗?】   夏一阳也注意到四周有精神力浮动,他立刻拉过安妮,起身往前站一步,紧盯着前方。那边迷雾中慢慢出现了三个人影,很快,模糊的人影变得清晰,是三个陌生人。   不,也不全陌生,是他们之前复盘二轮考核直播时,见过的几位实力很出众的考生。   两位女生一位男生,是二轮考核属地下洞窟考区的考生,直播显示他们当时也是三人一起行动。   名字记不得了,只记得,三个人一起在地下洞窟干掉了一只巨型蜈蚣异形,配合很厉害。   两位女生当中,有一位扎着丸子头的女生,她走在最前面,神态和姿态看起来都十分放松,身后跟着的女生和男生都是黑发,个子很高。   三人刚从迷雾中走出,就发现了正在休息的夏一阳等人。他们原本警惕的神情瞬间浮现,不过为首的丸子头女生又立刻眨了眨眼睛,上下打量着夏一阳,舒展开眉宇:“我知道你!你是夏一阳吧?”   说着,她就要蹦蹦跳跳地往前冲,却被身后的高个子女生一把提住衣领拉了回去。   “悠悠姐!别捏我脖子!!”丸子头女生身高完全不占优势,被提起来后蹬了半天腿,最后干脆卸了力气,像个挂件一样挂着,同时冲着夏一阳打招呼:“你好啊,阳阳,我叫科洛伊娃,是你的粉丝,我超级超级超级喜欢你!你和陛下一定要长长久久呀!!”   夏一阳原本还保持着警惕,听到这些话,努力稳住表情,挤出一个笑容回应:“你好。”   随后他扫了眼科洛伊娃身后两个表情冷峻的人,又回头和自己的队友对视一眼。   三人目光交汇,心领神会。   夏一阳收回目光,眯起眼睛笑着:“不过,在赛场上,还是别说场外的话了吧,你们觉得呢?”   科洛伊娃顿了下,笑:“吼哦~阳阳,你们队伍的积分可没有我们高哦。要说实力,我们可是很有自信能打败你们的。”   夏一阳依旧面带微笑:“那还挺巧,我们也有自信拿下你们。”   两队的小队长一番言语交锋,虽然都面带微笑,但剑拔弩张的氛围瞬间弥漫开来。   【哦哦哦!!这是阳阳他们遇到的第一队考生对手!】   【科洛伊娃队积分多少了啊?在阳阳他们上面?】   【比阳阳他们高20分,他们队伍很强的,别看科洛伊娃笑脸盈盈是个甜妹,她可是控制系精神力A级。】   【我和她是同学,她身后那个女生,格兰悠,我们学校的特优生!是个S级的战力系!!】   【完了完了,好像有点刚不过了?阳阳听我的,我们不吃这个亏,能屈能伸,走为上策!!】   【可是真的很想看看这两队交战,阳阳他们好像很有信心诶。】   夏一阳确实有信心,安妮和西里尔亦是如此。   此刻对面那三人虽然表面看上去没什么异样,但散发出来的精神力已经十分疲软,显然已经很疲惫了。而夏一阳这边状态充盈,虽说安妮和西里尔不太清楚具体原因,但他们对自己的状态很有数。   如果这场能战胜对方队伍,积分就能翻倍,也就能缓解被后面队伍紧追积分的局面。   迷雾之外,场地开阔。   夏一阳和科洛伊娃相互微笑,刹时间,一阵风扫过,扯得后面笼罩的雾气微微波动。夏一阳额头前的头发被风轻轻往两侧拨开,他眯起眼睛,稳如泰山。   突然,一只捆绑着纱布的拳头朝着他的脸直直冲击而来,此时旁边的安妮迅速伸出单只手掌稳稳接住那一拳头,两股战力系力量碰撞在一起,往两侧掀起层层气浪。   安妮的掌心接住了格兰悠的第一轮攻击,她挑起眉,眉眼张扬:“嘿女士,你的对手是我~”   格兰悠皱起眉头,刚要有所动作,脑子突然像是被凭空扯空了一瞬。回神之后她立刻察觉到不妙,只见抵住她拳头的这个女生一记扫腿袭来,她迅速躲避。紧接着一道力量在她腹部散开,那股强大得可怕的力道将她往后推去,她整个人被掀了回去。   就在她刚刚站稳的下一刻,一道金色光影闪现眼前,手刃从右侧击杀而来。此时逼近的夏一阳,已经不再是刚才那副笑脸相迎的模样。   格兰悠来不及躲避,如果不是科洛伊娃用控制系精神力短暂地束缚住了夏一阳的行动,她可能已经被手刃击中而淘汰出局了。   即便如此,她还是受了伤,右臂被割出一条口子。在被队长科洛伊娃拉着后退时,另外一位队友特希赶忙上前帮忙,勉强抵挡下了下一波攻击,不过接招的样子十分狼狈,因为特希也早已疲惫不堪。   第一波交手,夏一阳他们显得游刃有余。原本由科洛伊娃队占据的实力优势,瞬间倒向了夏一阳他们这边。   并且,格兰悠发现了一个极为棘手的情况,她的战力系精神力,似乎对夏一阳不起作用。就算作用到另外两位队友身上,能从他们脸上看到短暂的难受,可下一刻,那两人又会立刻恢复如常。   就好像,他们拥有一个无形的充能手段。   【漂亮!这波配合真是太爽了!!】   【他们三个就该是一队的!这反应速度和配合衔接的能力简直太厉害!】   【安妮好帅!】   【阳阳刚才那个笑坏坏的欸!是得逞的笑呀!谁能懂吗??】   【我懂我懂!就是那种‘不好意思,但敌方的你们,不是我们的对手。’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又嚣张又可爱!】   【老实说,我觉得科洛伊娃她们有点累了。】   【可是按照之前的直播来看,阳阳他们队也一直没停歇地收集积分啊,阳阳他们好像打了鸡血,一直都很精神。】   【这波西里尔暗地发挥得很稳,他等级是A,居然能控住S级的格兰悠,该死的,都好帅!】   【哈哈没人替科洛伊娃队加油吗?老实说,两队我都希望能过关,都是好孩子。】   科洛伊娃护着格兰悠,脸上露出个略显尴尬的笑容,她警惕地看着对面的三个人,最后目光落在夏一阳身上,“我想我得收回刚才说的话了,你们确实很厉害,阳阳,你等级多少?有A+了吧?”   夏一阳弯了弯眼:“这是秘密。”   “你真是可爱。”科洛伊娃轻轻哼了一声,又看向他身边的安妮和西里尔,回头看看自己身边的队友,很明显,他们这边的状态已经不太妙了。   “亲爱的阳阳,比赛时间还早,这个时候就抢夺积分,其实不太合适。”科洛伊娃笑一笑,“好吧,我的意思是,能不能放过我们呗?提什么要求都行,联手也行,后期积分抢夺赛,六个人会更容易应对意外情况。”   夏一阳歪头:“十分抱歉,这并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而且,我们当中,不会有人放心把后背交给除了我们自己人之外的其他任何人。”   安妮缠好手上的绷带,扬起眉:“这位美丽的小姐,博取同情心在赛场上可不管用哦。”   西里尔点了点头。   “很好,我明白了。”科洛伊娃无奈耸肩,眼神变得有些沉重:“这样,我们自愿把一半积分让给你们,行了吧?”   自愿转让积分,是比赛规则之一,可以通过手环操作,将积分转移给其他队伍,以此换取信任,或者用以求和。   夏一阳和安妮、西里尔对视一眼,仅仅一个眼神,三人便达成了共识。   见好就收,不要试图激怒陷入绝境的人,不然对方队伍可能会做出不顾一切的举动。   于是夏一阳答应:“好啊,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那我有个小小的请求。”科洛伊娃眨眨眼,双手合十,“此后你们队伍再遇到我们队伍,不要这样了好吗?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已经是交换过积分的关系了哦。”   夏一阳回答:“这个可以。”   安妮点头:“嗯嗯,家和万事兴。”   西里尔应了声:“理解。”   科洛伊娃无奈,转身轻轻拍了拍格兰悠和特希的肩膀,故作豪爽地说道:“没事的,积分没了还能再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说罢她转过身,独自朝着夏一阳走去。在夏一阳面前站定后,她伸出手递出自己的手环:“来吧。”   夏一阳也探出自己的手环:“来。”   科洛伊娃低下头,点开自己的积分手环。就在积分榜页面刚打开时,她低垂的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立刻伸手抓住夏一阳的手,用力往自己身前扯,同时高声笑:“哈哈,你们上当啦~”   控制系精神力瞬间迎面压了过来,然而,下一刻这股精神力却被反弹了回去。科洛伊娃的得意还没维持两秒,甚至没等身后的格兰悠和特希赶上来,她的心口位置就被一把刀抵住。刀刃轻轻刺入,刺穿了表层皮肤,刺激到作战服上的感应层。   [叮——]   [洛洛星峡谷考区,科洛伊娃出局,所在队伍剩两人,总积分扣除40分。]   [叮——]   [洛洛星峡谷考区,夏一阳、安妮、西里尔所在队伍击杀科洛伊娃,总积分加分40分。]   科洛伊娃瞬间瞪大了双眼,满脸怔愣地看着夏一阳,嘴唇颤抖着大吼:“别过来!!”   这话是对身后的格兰悠和特希说的,那两人听到后立刻僵在原地,不敢再动。   科洛伊娃脸上露出病态的笑,胸脯剧烈起伏,随后瞬间赤红的眼睛看向夏一阳身后的西里尔:“是你!你怎么会知道我会下手?”   西里尔面无表情:“你本来就不值得我们信任。”   科洛伊娃一愣,随即笑了起来,那笑声仿佛发了疯一般。她甩开夏一阳的手,尽管情绪波动极大,但还是强自保持着冷静,对身后两人:“别和他们硬拼,没了我你们照样也能赢下比赛,你们赢了我就没事。”   很显然,格兰悠听进去了她的话,二话不说拉着特希转身就要朝着刚才来时的迷雾冲去,却被又从迷雾中走出来的三个人一并猎杀。   这一切都发生在转瞬之间,科洛伊娃彻底僵住。   随着场地播报声再次响起,宣告科洛伊娃所在队伍全军覆没,彻底出局。   那三道人影踏出迷雾,为首的麦加尔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格兰悠和特希,然后抬眼,发现那边的夏一阳,脸色顿时一紧。   “你……”麦加尔环顾现场,皱起眉,“他们三个怎么你们了?”   夏一阳没有理会他,转身叫上安妮和西里尔:“走了。”   【完了,刚才那个只是开胃菜,这三个是真厉害。】   【运气怎么这么差!这三个人阳阳他们是真没办法对付了呀。】   【阳阳我们不和他们玩,我们走。】   【等等,麦加尔殿下他这是做什么?】   【不要靠近阳阳啊——】   “你等等,我有话要说。”麦加尔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可还没等他再次开口,就被麦安娜一把抓了回去。他转头正要怒吼,对上麦安娜那双满含怒火的眼睛,顿时歇了火。   他很不服麦安娜,无时无刻都不服,但又确实惹不起麦安娜。一方面是血脉压制,另一方面,在外面,麦安娜代表他父亲,可以随时管教他。   夏一阳看都不看身后发生的事,背上东西和自己的队友继续往前走,同时低头查看积分手环。现在他们的积分是216分,经过刚才的加分,已经位列前二十了。   目前榜单上排名第一的,无疑是身后那三个又要吵起来的人。他们的总积分经过刚才那一波加持,目前已经达到553分,远远高于第二位的三百多分。   夏一阳只扫了一眼榜单便收回目光。身后吵完架的几个人似乎终于达成了某种一致,麦加尔又追了上来,跟在夏一阳旁边:“夏一阳。”   夏一阳看他一眼:“什么事?”   “我们要和你道歉,之前是我们的问题。”就这简单的两句道歉,可把麦加尔殿下给为难坏了,“对不起,你原谅我们。”   夏一阳笑了下:“受不起,算了吧。”   “你——”麦加尔噎住,往后看了看那两个跟着的人,收回目光压低声:“你就原谅我们呗,你看,你和云景兄长都那种关系了,你们俩……诶,你看我们和云景兄长又是血亲,以后都是亲人,没必要这样僵着。”   夏一阳立刻停下脚步,扭头,脸上带着笑,但那笑容并未达眼底:“我喜欢宴云景,和宴云景是你们谁,有什么直接关系?”   他没给多余表情:“你有本事去当着他的面说这些话,看看他会给你什么反应。”   夏一阳昂起头,罕见的有些小骄傲姿态,“我和宴云景是亲人就够了,和你们?抱歉我不是非常感兴趣。”   麦加尔这火爆脾气,根本忍受不了一点憋屈,但又实在不能发作,他咬着牙:“你非要这样?”   夏一阳耸耸肩:“看吧,说点大实话就恼羞成怒,怎么让我相信你的诚意?”   那边安妮立刻高声附和:“是啊是啊。”   西里尔也点了点头。   直播间里的观众们乐得不行。   【好骄傲啊阳阳!!】   【天呢他说他喜欢陛下!!好直球一孩子!所以私底下也会这么直接吗?阳阳原来是这样的?】   【阳阳这小家伙妥妥的高攻低防,在陛下面前敢这么直接吗哈哈哈。】   【其实我比较想知道,陛下是不是也在看直播?在的话,他听见这些话会很开心吗?】   【何止开心,会感觉很爽吧?】   宴云景确实在看直播,夏一阳的每一个表情,以及刚才说的每一句话,他都没有错过。他的手轻轻把玩着手里的戒指,很显然,此刻心情十分愉悦。 第69章   这和预期的根本不一样。麦加尔回头看向身后的图鸠, 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仿佛都要咬碎了,可图鸠那家伙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更是让麦加尔怒火中烧。   他收回向后看的目光, 一边追着夏一阳走一边说话:“我们在跟你道歉,你就不能认真听一下?”   “道歉是你们的事,你管我认不认真听?”夏一阳看都不看麦加尔一眼,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后面的图鸠和麦安娜,“而且, 就一个人来说算什么意思?这么简单的一件事还需要有人带头冲锋陷阵?安娜殿下图鸠殿下你们是在当观众?给他加油助威?”   后头原本面无表情的两个人顿时皱起了眉。   夏一阳继续说:“你们该道歉的人是我的队友安妮和西里尔。我上次是喝醉了,但不代表我喝酒断片, 你们做了什么我都记得。”   说到这里他双手环抱, 笑一声:“我现在倒是很好奇,你们道歉为什么非要对我?为什么要避开我的队友?故意的?还是根本不把我队友放心上?所以来道歉都是假的吧, 是有什么目的么?”   他这一番话彻底让带着任务前来的麦加尔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道该如何进行下一步。麦加尔定在原地,扭头看向图鸠,而后者干脆避开了他的目光。   麦加尔愤怒不已, 咬牙切齿地看向安妮和西里尔:“喂, 你们, 对不起行了吧,我们没必要僵着, 这事过去了。”   安妮眨下眼, 和西里尔对视,摇了摇头:“不太行哦,殿下。”   “你什么意思?”麦加尔恼怒地问, 可被夏一阳的目光注视着,顿时又把火给压了下去。   夏一阳看着他:“好有架子的道歉方式呢。”   他平静地弯弯眼,但那并不是真的在笑,“你们道歉,原来都是用命令的口吻吗?”   那边的麦安娜看不下去了,上前来拉过麦加尔,面对夏一阳:“他不会说话,见谅。”   夏一阳“哦”了声,转身带着自己的两位队友朝前走。麦安娜拧着眉,等人走远了才松开抓着麦加尔的那只手。   “你干什么啊!人又走了!”麦加尔朝她吼。   “不走让他继续看你在这里做跳梁小丑?”麦安娜怒视麦加尔,回头扫一眼图鸠,“很好啊你们两个,这就是你们说的好办法?”   图鸠不说话,麦加尔也咬着嘴发冷脾气,一时间场面冰凉,直到监考官来带走了科洛伊娃队的三位考生,这三个人才往前继续走。各走各的,谁也不搭理谁。   【天呢,几位殿下线下究竟做过什么呀?怎么这样?阳阳刚才是真生气了吧。】   【有个帖子,就前两天的,阳阳他们线下好像被三位殿下堵了。】   【我以前挺喜欢这几位的,现在觉得有点难评价。】   【道歉就没好好道啊这……】   【啊啊?怎么这三个人又打起来了??】   【算了,追阳阳的镜头去了。】   从刚才那片区域离开的夏一阳等人正沿着曲折的峡谷道路往正西方向行进。夏一阳摩挲着手腕上的手环,低垂着眸子感受周围的精神波动。   这一片的异形和虫子变少了,需要高度警惕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意外。   这时走在前面的安妮忽然说:“阳阳,我还是觉得他们三人是冲你来的,他们似乎是看中你身上或者身边什么东西了?比如陛下?或者其他什么?总而言之,不安好心。”   “千万别觉得我阴谋论,虽然我也知道没有证据的揣测很不礼貌很不友好,但阳阳你真得离远一点那三个人。”安妮说说停停,忽然感知到前面有精神力波动,立刻停下脚步,伸手拦住后面的夏一阳和西里尔。   夏一阳和西里尔定住前进的双脚,顺着安妮的视线往前看。   遥远处,漆黑的山崖裂谷中慢慢走出两个人影。   夏一阳皱起了眉,心里渐渐涌起不祥的预感。四面的峭壁峡谷将环境压得十分沉抑,那边的两人一步一步缓慢地从黑暗中挪出来,出现在光明的地带。   没错,是两个人,两位身着作战服的考生。他们身上的作战服多处破损,低着头看不见脸,头垂在脖子上,一走一晃,像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   当这两人走近,夏一阳等人终于察觉到四周涌来的可怕精神力暴乱,那纷乱已经快到临界点,每一丝波动都携着令人发颤的灼。   当这两个行尸般的学生出现后,不仅是夏一阳他们感受到了强烈的纷乱带来的影响,就连开启了全息功能的直播间观众都能发现异样。   很显然,这两个考生的身体,已经快撑不住这样的精神力暴乱了。   【怎么回事?有学生精神暴乱了?】   【可是这种程度的精神纷乱也太可怕了吧?那两个学生的对外信息精神力等级都是B+,怎么可能达到这么可怕的程度?】   【该死的,大家别开全息功能!真的会出事的!这两个人有点不对!】   的确很不对劲,夏一阳他们也觉察了出来。他们往后退,避开那两个好似没有目的,只是托着身体前进的学生。就在那两人路过的时候,夏一阳忽然发现其中一个人的头顶上出现了只蓝色的鸟。   在昏暗的环境里,那只荧蓝色的鸟扭过头,看向了夏一阳。   夏一阳面色凝着,他左右观察身边的安妮和西里尔,发现两人并没有往那只鸟的方向看。   所以,只有他能看见那只鸟,幻境只作用于他一个人。但那两个受到精神力纷乱影响的学生是真实存在的,并且这种可怕的精神力纷乱,极大可能并不来自两个学生本身。   是那只鸟在作怪。   “他们……”安妮望着慢慢摇晃着走远的同级考生,“……这精神力纷乱是不是有点太可怕了?这两人等级究竟是多少?好奇怪啊,而且……”   她深吸一口气:“…不及时阻止,会出人命的吧?”   在星帝国,每个人都饱受着精神力纷乱的困扰。如果不及时干预,达到临界点后,人的意识会被渐渐吞没,轻度的会变痴傻,严重的会危及生命。   那两个考生很显然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再晚点可能人就没了。   夏一阳清楚的知道,监考官们发现了这种情况后肯定会及时赶来,但赶来也需要时间,而现在,那两个人已经快撑不住了。   “……”他看着盘踞在那学生头顶的鸟,鸟还在看他。   “安妮,西里尔。”夏一阳转过身,“我有件事要做,能帮帮我吗?”   安妮收回目光:“当然。”   西里尔点头:“嗯。”   于是三个人追了上去,把那两个精神力纷乱的考生控制住带去稍微平坦空旷一点的区域。   安妮徒手按着挣扎的男生:“好了哥们儿,别乱动,你这纷乱的精神力太冲人了!”   说着她看向蹲在旁边的夏一阳,发现对方双手托着这个男生的头,或许是觉得不方便,干脆席地而坐,将男生的头搁置在自己的腿上,双手捧住男生脑袋两侧。   “你要做什么呀阳阳?”安妮有点看不懂。   那边的西里尔按着另一位考生,他观察了片刻夏一阳,压低声对安妮说:“先别说话。”   安妮眨眨眼,不再发声。   此时的夏一阳闭着眼睛,他微低着头,精神力缓慢地汇集起来,通过手臂手掌,快速地灌输到了这位考生的身体里。   四周笼罩的紊乱力量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心情无比透彻的精神力浮动。清澈,强大,比任何治愈系产品都纯净的力量。   这股力量起起伏伏,像轻盈的纱,将大地和人一并笼罩裹挟,一点一点地把乱七八糟的如同污染物的纷乱压了下去。   安妮缓缓地睁大双眼,震惊地看着夏一阳,好半天,又木讷地看向同样也很震惊的西里尔。   再感受不出来,那他们这等级怕是白培养了。   漂浮在周身的治愈系精神力实在过于强大,让人感到安心。   在夏一阳手里挣动的脑袋渐渐平静,安妮按着的这个考生冷静了,闭着眼睛,陷入了悠长的梦境中。   夏一阳倏地睁开双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也就是这个时候,监考官们赶到了现场,多艘悬浮车降落在他们所在的区域。   云鸽和凌小丁来了,宴云景也在。当他们发现夏一阳的所为时,并没有着急上前。尽管脸上各有各的凝重,但依旧安静地等待夏一阳将剩下的那位精神力纷乱的考生治愈。   所有暴乱全部处理掉,夏一阳睁开眼睛,抬起头擦擦汗,提心吊胆的心情终于松懈下来。   刚准备起身,就发现那边站着的几位军官,先是一愣,又并不觉得意外,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冲宴云景笑了下:“我厉害吧。”   宴云景静静地看着他,有些无奈,还是说:“很厉害。”   这场突发的意外得到解决,但原因还没得出,两位考生的精神力暴乱很烈,根本不属于他们这个等级该有的。   根据镜头追踪显示,就在几分钟之前,这两人都还安然无恙。然而,穿过那片漆黑且没有镜头捕捉的峡谷后,他们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很奇怪,直播间里没人看明白,也想不到原因。现场也只有跟进过艾丽薇尔事件的几个人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这件事与考核并无关联,这两个考生是无辜的受害者,艾丽薇尔是冲着夏一阳来的。   可是为什么要伤害无辜的人?   这么可怕的精神力纷乱,如果救援晚一步,这两个学生这辈子可能就毁了。   云鸽他们快马加鞭赶来,带上了足够的治愈系产品,为的就是保住两位学生,他们也在担心会不会赶去晚了,所幸夏一阳在,两个学生没事。   但由此,夏一阳是治愈系的事大概率是瞒不住了。   叫停这样大面积的直播需要时间,无法在一瞬间内完成停播,直播又是面向全星际,还带有全息功能,不被发现都难。   【上帝……不是我想的那样吧?】   【刚才有人开全息功能了吗?我没敢开,但我看这两个考生好像有回光返照的状态了。】   【瞧瞧安妮和西里尔的眼神啊!他们在震惊什么!】   【苍天,夏一阳他总不能……真是那个吧?】   【该死的你们在打什么哑谜?有人能给我解释一下怎么了吗?为什么阳阳要把这两个人的头放自己的腿上?手捧脑袋又是干什么?】   【我开了全息。】   【我也开了……】   【一群不怕死的,是的我也开了,该死的我想我可能没睡醒,怎么会从一个人身上感受到治愈系精神力??】   【阳阳不会真是治愈系吧?这怎么可能?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可是刚才分明就有治愈系的力量散出来,很舒服的感觉。】   【开玩笑有个限度,人怎么可能是治愈系?】   【是真的,我也开了全息,精神暴乱全部被那力量摁下去了。】   与此同时,宴云景的光脑,云鸽及周边几位军官的光脑,都接连收到了各方发来的通讯。宴云景掐断所有通讯,他身后的几位军官也都全部拒绝接听。   夏一阳注视着走近的宴云景,往旁边让了让,看向躺在地上的两个学生:“他们的考试还没结束,等他们醒来了能继续。”   接着又对宴云景说:“这场考试也还没结束。”   宴云景缄默不言,抬手放在他的头上,就放着,没有动作,过了半晌才揉两下:“我知道,考试会继续。”   后面的军官走上前来,给地上的两位考生喂了水和营养剂,接着便往后退去准备撤离考场。   夏一阳目送宴云景,忽然又追上去,凑到对方身边,压低声问:“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吗?”   宴云景停下脚步,看向他。   “我说过,我会努力上军校,努力站在你的身边,努力帮助你守护好你守护的一切。”夏一阳笑起来,像一簇温暖的阳光,“我会一直和你站在一起,我不担心被发现,虽然这次的决定可能有点任性冲动,但我不后悔,而且我有你们,你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怕。宴云景,你是我的目标,也是我的保障。”   这些话很直白,光听着好像是在酝酿表白,但其中掺杂的情绪很多,多到让宴云景的心脏沉甸甸,仿佛被什么裹挟住了。   他看着笑嘻嘻的夏一阳,伸手探过去,捏住他的脸,把脸上那一抹灰黑色抹掉:“知道了,花猫。”   夏一阳一愣,伸手揉脸:“很脏?”   宴云景收回手:“还好。”   说着转身乘上悬浮车,离开前又打开车窗对夏一阳说:“好好考试,走了。”   “嗯嗯。”夏一阳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离开,待所有的悬浮车全部向上驶离了峡谷,一切回归平静,这里又只剩下他们几位考生。   考核继续进行,积分榜单上的数字仍在跳动。   夏一阳望着上方狭长的天虹,脸上的笑意渐渐收起。   宴云景会出现在洛洛星球,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又或者说,他之前可能就预估到会发生。   夏一阳托着下巴思索起来,又因为实在缺少线索,没办法进一步想到更多,于是只能暂时放下这件事,转身去,倏然对上安妮和西里尔两人直直的目光。   夏一阳:“………”   他抿了抿唇,试图蒙混过关地笑笑:“我们走吧?”   安妮眯起眼睛,捞起夏一阳的背包挂在自己身上,走到他身边,围着他边转圈边打量,然后站定在夏一阳左手边:“阳阳,你是那个吧?”   西里尔将两个考生安顿好,也过来,站在夏一阳的右手边,嗓音不紧不慢:“之前谢谢你,我说怎么会觉得那么轻松。”   帮那两位之前就想到了会被发现,夏一阳也不再藏着掖着,他只是笑笑,说:“不好意思啊,因为觉得没必要说,又因为一些其他原因,就没向你们透露过。”   “不不不你不用对我们说不好意思,你不说我们也会很信任你的!我们可是队友欸!”安妮深吸一气,感慨,“难怪难怪,之前在阿波罗的时候也是你……”   好像一切都能串起来了,安妮接受得很快,但还是超震惊,“苍天呐,阳阳你可真的是个宝啊!”   夏一阳连连摇头:“别别别,我是个人。”   安妮轻轻一拳抵在他肩上,被逗笑了:“我当然知道你是人啦!我是说你这个人就是个大宝贝!”   西里尔看着夏一阳的侧脸,低头思索了下,说:“我们继续执行任务?”   夏一阳感激地看向他:“嗯嗯!任务!”   考场上到底什么地方安插着直播设备,他们都不清楚。但被发现这件事显然已经无法避免,夏一阳并不想花费多余的时间在这个话题上,多说无益,执行任务要紧。   显然安妮也意识到了这点,于是他们继续向前。那两位考生就安顿在这里,等他们自己醒来。   考场内的这个小插曲并没有扰乱考试,却惊动了整个帝国。夏一阳究竟是不是治愈系的相关热词和相关直播片段已经被疯传。皇室里的人和军校内部的领导都在寻找途径试探宴云景身边的人,全都没有结果。   宴云景明令禁止所有知晓此事的军官透露任何消息给外界。   这件事,得等夏一阳结束考核以后再说。   *   考试继续进行,夏一阳的队伍这天的总积分定格在了307分。夜晚降临,许多考生都选择暂停积分收集,他们也是如此。   幸运的是,这天在天黑之前他们找到了一处可以休息的地方。虽然没有之前森林考区的山洞安全,只是峡谷的一隅小角落,但也足够抵挡寒风。   夜晚不论在什么区域,都是异形虫子比较活跃的时段,这个时候最好以休息为主,不要盲目夜行。   三人轮流守夜,夏一阳让安妮和西里尔先休息,他时不时用木头弄一下火堆,维持着微弱的火光。   峡谷里很难找到燃烧用的木头,这次考试允许携带燃火设备,他们好不容易找到点木头,靠着燃火设备勉强能坚持一晚上。   后半夜轮到夏一阳休息,他把自己的背包抱在身前,告诉守夜的西里尔:“如果到白天后我没醒,喊我也没办法叫醒,就用手环联系监考官。”   西里尔皱起眉:“你怎么了?”   夏一阳摇头,因为疲倦,他的笑都是懒懒的:“没事,你按照我说的做就是了。”   西里尔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   夏一阳靠着石壁,怀里抱着取暖的背包,闭上眼睛。他的脸上闪烁着影影绰绰的火光,渐渐地呼吸平稳,睡了过去。   不多时,他睁开眼睛,周围的景象变了。   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又做梦了。   夏一阳仔细观察周围陌生的环境,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西维拉最后一次拉他进入幻境的场景。那也是一个陌生的地方,有许多飞鸟在其间穿梭。   这里是一处花园,广袤无垠,一眼望不到尽头。天边的云彩洁白巨大,仿佛与这花园不在同一个图层,显得极为虚幻不真实。   四处有许多从土地里钻出来的巨型藤蔓,随便哪一根藤蔓上,都建有不少小房子。每处小房子里都有一只鸟,或大或小。   有鸟从拱形窗户里探出头来打量他,有鸟站在尖顶木头房子的顶端静静地凝视他。   所有的鸟类,不管是在花丛里飞的,还是栖息在房子里的,亦或是在天上盘旋的,都无一例外地,将目光聚焦在夏一阳身上。   夏一阳收回目光,沿着这片花丛中的唯一的小路向前走去。他穿梭过许多藤蔓搭建的巨型房屋,最终来到了一片圣洁的白花园。   花园中央是一张小圆桌,旁边坐着位身着华丽服装的女人,正是艾丽薇尔夫人。   她手里托着杯热茶,肩上站着那只蓝色的小鸟。而小鸟,正紧紧地盯着夏一阳。   夏一阳安静片刻,走过去,在小圆桌旁边那张唯一空着的椅子上坐下。他看了眼桌上摆放的热茶和糕点,目光慢慢往上移动,看向对面正细细品味茶水的女士。   过了好半晌,女士轻轻放下茶杯,眺望远方:“很惬意是吧,这里的环境很不错。”   夏一阳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远处:“是挺不错。”   艾丽薇尔夫人偏过头:“我从未仔仔细细地看过你。以前只当你是云景身边的一只宠物,后来觉得你顶多只能算他的朋友,就像皇甫凛那样的。可现在,你成了他的恋人。”   夏一阳看向她,问道:“夫人,是你把鹦鹉送给他的吧?”   曾经很多梦境的内容,夏一阳都记不太清了。但最近的梦他都能清晰地记住,并且也在慢慢回忆起曾经梦境里的一些片段。   他记起有一次做梦,梦见自己是小鸟形态,关在鸟笼里面,所在艾丽薇尔的房间里,而那个梦对照的现实时间,竟然是鹦鹉在被送给宴云景之前,   “是我。”艾丽薇尔承认,“他的生日,我理应送一份好礼物给他,顺便代表了我们的族群,不过他没必要知道族群的存在。你是族群里最具潜力的小鸟,我本意是希望你能治愈他的精神力纷乱。”她的嗓音很温柔,慢慢的说着,却又毫无起伏,“你做到了,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到了,你把我身边所剩下的唯一的爱抢走了,那本该是我呵护长大的好孩子。”   夏一阳蹙眉:“呵护长大?那为什么要在他小时候用精神力控制他?你明明知道那时候的他很难过。”   “孩子,你不明白。”艾丽薇尔说,“我失去的足够多了。青春、爱情、亲情。你和他都不能体会这份痛苦。”   她看着夏一阳的眼睛,“不明白没关系,我会一点点地教导你们理解。爱情是很奢侈的东西,我并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但也不会同意,就像是当初那群人不同意我的意愿一样。你们会因此学会珍惜这份感情。”   “…………”   人在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想笑。   夏一阳闭上眼睛,又睁开,憋着一口呼之欲出的气:“别讲这么多大道理了,夫人,你把你心里的不平衡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什么爱情奢侈,什么你来教导我们,直白点,不就是想说,你自己的经历你要让宴云景也去走一遭,这样你才能心里平衡,对吗?”   他站起身,一口喝光桌上的热茶,垂着眼睛看她:“夫人,我很惋惜你的经历,但未知全貌我就不多说了,我只知道,你的青春你的爱情,那都是你和另外两个人的爱恨情仇,请不要把你们之间的纠葛强加给宴云景。”   艾丽薇尔:“他是我生下的,是我和那个人生下的,我给了他生命,我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在他身上,他必须得知道我的痛苦。”   她语气平静,“我原本也能拥有你们这样美好的爱情,他能拥有自然让我觉得高兴,但他不能忘记他母亲是怎么熬过来的。”   “女士,那是你的人生,宴云景有他自己的人生,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夏一阳伸手揉了揉眉心,认真地对她说,“他没办法选择自己的出生,你也没经过他的同意就生下了他。在他的成长过程中,你多次对他使用精神控制,这根本不算陪伴,到底是真的为了帮他压制精神力,还是在向他发泄你自己的愤怒,你心里应该清楚。”   一阵风吹过,拨动夏一阳的头发。他站在桌边,身后万花摇曳:“夫人,你所失去的爱情是否已经超过了你对他的那份亲情的分量?如果没有,那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找坦杰仑?为什么要帮坦杰仑建立非法实验室?你明明知道,宴云景一直在用心守护帝国。”   他看着艾丽薇尔:“他是你的孩子,抛开其他人,他只是你的孩子。”   艾丽薇尔沉默不语,许久后,她闭眼缓声说:“我所有的计划当中,唯一的意外,就是你这只鸟身体里的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   夏一阳一怔,很快回神:“这不是意外。”   他坚定地说,“就算我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他自己也可以好好的,他永远不会陷入圈套,他是自由的,不是你用来满足私欲的工具。”   艾丽薇尔夫人低下头,笑了几声:“对啊,他是自由的……”   那笑声中带着一丝落寞,似乎在感慨。   谁都可以是自由的,唯独她不能。   周边的景象开始发生变化,夏一阳感受到股缓慢的拉扯感,这种感觉漫长而又持久。他被拉远了,而艾丽薇尔还在原处,他看见她站起身,听见缓慢的声音:“你也该回去了,和你聊天很开心,再见。”   就在画面坍塌的前一秒,艾丽薇尔身边的蓝色飞鸟消失,她独自坐在那里,身姿端庄,神情冷漠。   画面瞬间破碎,周围的一切瞬间清朗。夏一阳猛地惊醒,眼前是火光已经变得微弱的火堆。峡谷上空的天已经亮了,四周却没看见安妮和西里尔的身影。   他恍惚听见不远处传来声音,是安妮和西里尔的,还有麦加尔等人,似乎正在争吵。   夏一阳动了动身体,想要起身,刚撑起身体却立刻重重地倒回了石壁上,毫无防备。   他原本以为是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睡觉姿势,身体僵硬不协调所致。但当他浑身开始涌起不对劲的燥热时,一种蠢蠢欲动的感觉从身体内部散发出来,迅速蔓延至全身的每一个部位,夏一阳顿时觉得有点不妙。   他在发热。   夏一阳伸手试探额头,虽然自己感觉不太真切,但身体的升温速度极快。他的喉咙干涩无比,身体以一种迅猛的速度产生奇怪而又热烈的痒意。   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比上次在荒星时来得更加猛烈可怕。   他的发热期来了。 第70章   然而这还不是最麻烦的。   外面争吵的声音愈愈演愈烈, 很快,安妮和西里尔没能拦住那三个人,反而被推着一起进来这崖壁一隅。   人还未见到, 夏一阳反倒先感受到大股紊乱的精神力, 这精神力来自刚进来的那三人,并且,安妮和西里尔的精神力状态也不太乐观。   麦加尔被精神紊乱逼红了双眼,他推开安妮和西里尔来到夏一阳身边。犹豫又挣扎,忽然蹲了下来:“我们不是故意要过来,只是现在大家的精神力好像出了点问题, 你帮下忙?”   夏一阳被乱七八糟的精神力扰得浑身不舒服,他现在很难受, 脸色也很难看, 没什么好气地说:“你们的精神力状态都不对,难道不是应该先联系监考官?”   “为什么要联系?我们还在考试。”麦加尔理直气壮。   后头安妮发现夏一阳状态不对, 她上前去掰住麦加尔的肩膀, 却又被麦安娜按住了手臂。   这三个气势汹汹过来的人,此刻就像发了疯的狗,全都直勾勾地看着夏一阳。   夏一阳的眼睛看向麦安娜按住安妮的那只手, 抬眼, 顶着快热成浆糊的脑袋:“所以你们早猜到了, 找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因为我的能力?”   麦安娜此刻也烦躁不已, 她的精神力同样很乱, 看着夏一阳说:“你说得对,所以你现在帮帮忙,这件事就结束了。”   他们在向夏一阳靠近, 他们想要得到那股治愈系力量的安抚。仅仅靠安妮和西里尔已经完全拦不住。就在麦加尔忍受不了强烈的精神纷乱,上前来扯夏一阳的手臂时,夏一阳脑子嗡嗡作响,他心里憋着的一口气呼出,身心俱疲以及难受至极的情绪点燃了那股郁闷,瞬间炸开。   他一把扯开麦加尔的手臂,另只手上紧捏着的短刀刃横抵在麦加尔的脖颈上,力气丝毫没有克制收敛。锋利的刀头割烂了作战服衣领,刺破麦加尔喉咙,割了进去。   不深不浅,刚刚好刺激到作战服上的感应系统。   夏一阳的双眼被身体里的热染红,嗓音嘶哑到说出的话在扯的程度,每个字都咬碎了般的力道:“滚啊!别碰我!”   随着他的话音刚落,熟悉的场地播报立刻传来。   [叮——]   [洛洛星峡谷赛场,考生麦加尔出局,战队总人数2,总积分扣除186分。]   [叮——]   [洛洛星峡谷赛场,考生夏一阳击杀考生麦加尔,战队总人数3,总积分加186分。]   顷刻间,归属于麦加尔战队的近两百分的积分全部纳入了夏一阳的队伍。麦加尔等人的积分削减大半,夏一阳的队伍直接从积分排行中上区域向上跨跃了一个大幅度,进入积分排行榜前三,成为第三名。   在场的人,包括麦加尔本人,全都愣住了。   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麦安娜,她眼里染上愤怒,掏出腰间的激光器展开,就要向夏一阳身边的两位安妮西里尔攻击。   夏一阳抬头:“你敢动他们试试?!”   麦安娜尚存的理智被拉扯了一瞬,她被控制系精神力桎梏住,那是来自西里尔的精神力。   跪在地上的麦加尔怔忪着,终于回过神,抬头不可思议的望向夏一阳:“你竟然让我出局?”   夏一阳没空搭理他,他撑着墙站起来,顶着浑身的难受狠狠地看着那边定住的麦安娜。   麦安娜也在看他,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狠咬着咬合肌,眼里的怒火几乎要钻出来,可她之后还是收回了激光器,泄愤似的一刀砍在旁边的石壁上,击碎许多落石下来。   一阵寂静,四周涌动的纷乱精神力越来越强。这些精神力不仅仅是从麦加尔等人身上散出来的,安妮和西里尔同样遭受着困扰。   莫名而起的精神力暴乱。   又是艾丽薇尔。   夏一阳深吸一口气,卸掉力气坐回石头上,他按下手环的呼叫按钮,很快那边接通了,是云鸽中校,背景声音混乱不堪。   “这里是监考部门,有什么问题?”对面的声音有些急促。   “中校,我是夏一阳,目前所在峡谷西部区域,这里出现五位考生精神力纷乱。”夏一阳说完顿了顿,眯眼看看在场的人,“两位A级,三位S级,我没事……我……”   他顿了顿,还是没说自己进入发热期的事,但又实在觉得不行,深呼吸后问道:“中校,能找宴云景吗?我有点事想和他说。”   那边应了他的声,没过多久,通讯换了人,传来宴云景的声音:“怎么了?”   很温柔的嗓音,夏一阳张了张嘴,竟然还是有点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又扫了眼旁边几人,忍着干渴,压低声音:“宴云景,我需要一些抑制药物,我可能……”   夏一阳郁闷地揉了揉眉心:“能给我带点过来吗?今天已经是考核第二天了,我不想退赛。”   那边沉默良久,才说:“好,在那里等我。”   夏一阳“嗯”了一声,挂断通讯,搂紧怀里的包低头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接着他又抬头,发现麦加尔还跪在原地,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浑身上下散发着颓丧气息。   周遭的精神纷乱接踵而至,越来越乱。夏一阳有些无奈,想起刚才那个幻境里艾丽薇尔的话,和此时发生的事情,又觉得气愤。   她这样做,说是为了让宴云景“记得”她的痛苦。但如此所为明明就是在将痛往宴云景的身上烙。利用赛场,利用备考了这么久的学生,只是为了将她积攒的愤怒泄发给宴云景。   可这些考生和宴云景又有什么错?   夏一阳深深吸气,呼出,看向安妮和西里尔:“你们离我近一点。”   因为莫名而起的纷乱已经难受得不行的安妮和西里尔闻言,齐齐朝夏一阳挪过去,挨着夏一阳一边一个。   随后,两人周身被一股温暖的治愈系精神力包裹,那力量太过于温暖,就像日光,很快将他们身体上的疲乏和精神力污浊清理干净。   旁边的麦加尔望着,张张嘴,欲言又止。   安妮和西里尔恢复了状态,夏一阳却有点撑不住。他从背包里拿出一罐营养剂补充,闭着眼睛待了一会儿,状态才稍微好了些。   说起来,他其实并不会受到战力系精神力的干扰,目前仅仅是被西里尔和图鸠两个控制系的精神力纷乱扰得大脑顿疼,另外三个人还未曾感受到,不过所幸感受不到,否则可能更吃力。   他定了定神,又看向麦加尔,以及那边的麦安娜和图鸠,面无表情地喊了一声:“你们。”   双目血丝的麦加尔抬起头,眼里有了点光亮。那边的麦安娜和图鸠也都注视着夏一阳。   夏一阳刚喝了罐营养剂,精神力和精气神渐渐有点恢复了,他偏着头,不太高兴地说:“就站那里别动。”   三个人还真就不动。   夏一阳垂下眼睛,将自己的精神力探过去,慢慢扩散开来笼罩在四周。   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况且这几个人的等级不低,身上的纷乱程度也不低,一次性全部弄好的话,对夏一阳来说会有些吃力。   虽然他曾经治愈过更暴乱的精神力,比如宴云景,比如皇甫上校、云鸽中校,但那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是日积月累的治疗。   夏一阳的精神力温暖得像被太阳晒过的被褥,一点点地渗透进皮肤,扫去疲倦扫去烦躁。直播间开了全息功能的大家都能感受到。   【阳阳他是个好孩子。】   【他明明都这么讨厌这三个人了,讨厌得都把加尔殿下一刀砍出了局,可他还是愿意治疗他们。】   【因为精神力暴乱拖久了是真的会死人的啊。】   【阳阳已经累了吧?谁还有营养剂,快给孩子补充能量呀!】   【该死的,全息功能打开的我,真的好像在阴暗角落里窥视这般美好感觉的小偷,可是这精神力真的太温暖了,虽然只能是感觉作用在我身上,但是真的,你们能明白那种被感化的感觉吗?】   【能!阳阳他就是个小太阳!】   【我觉得阳阳在尽力维护这场比赛,就像奔波在考场上给其他学生使用治愈系产品的考官们,大家都想着这场比赛决不能被打乱,大家都是好孩子!!】   【我很久没见到过这么美好的画面了,虽然是这样,但我还是要说,三位殿下也太粗鲁了吧,他们这分明就是没礼貌的硬闯加施压!】   【他们应该早就猜到阳阳是治愈系,所以线下堵人,线上跟着追着,我越看越觉得是在死缠烂打,真的倒人胃口。】   【老实说,如果真确定了阳阳是唯一的治愈系人类,那不仅是这三位殿下,星帝国内肯定会有很多人觊觎阳阳。】   【该死的谁敢!!阳阳是大家的!!】   【我们只能庆幸阳阳的身边是陛下,换了任何一个人,那都有可能挡不住引来麻烦。】   【可是阳阳,你也还只是个考生呀,你也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孩子呀(哭——)】   ……   宴云景赶来的时候,在峡谷一隅的治愈已经进行了一半。他远远就见到夏一阳状态疲倦,于是快步上前去阻断了对方,就在夏一阳的身前蹲下,手轻轻拨开他额面的头发,将抑制药物和营养剂补充物递给他。   夏一阳双手捧住两样东西,立刻拧开往嘴边送。麦加尔等人和安妮他们跟随几位军官去远处悬浮车旁边检查精神纷乱程度,人走远了,夏一阳收回目光,低头看着宴云景,神情颇为严肃:“比赛得继续。”   宴云景点头,却又问:“你没问题?”   夏一阳仰头一口干了抑制药物:“这个能管用一段时间,发热是一轮一轮来的,现在我们队伍总积分还算不错,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快到积分抢夺期了,安妮和西里尔的状态都很好,能抵御得住对手考生。”   他说着骄傲地挑了挑眉毛:“我计算过人数,达到军校核定录取的人数后就会结束比赛,目前赛场上还有四分之一的人会被淘汰,已经不算多了,我有预感,比赛很快就会结束。”   “而且大家都拼到了现在,都很煎熬都很努力,都不期望中断。”夏一阳看着宴云景,“刚才打通讯给云鸽中校,他对我说赛场上很多学生出现了精神力纷乱,你们一直在维护赛场,所以你们也不想就此结束,对吗?”   宴云景静静地望着他。   夏一阳后知后觉,又一口把营养剂喝光,伸手捧住宴云景那张冰冰凉凉的脸,胆大包天地乱揉一通,龇着牙笑:“云景长官,你听我说,我知道你可能已经想到了这件事是谁引起的,但那是她做的,不是你的错,你没必要因为这个自责。”   夏一阳左右看看,附近没人,于是他埋下头,双手勾住宴云景的脖子,偏过头凑在对方的耳朵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她的作为不是你的作为,过错也不该是你来承受。我和大家都知道你在用尽全力守护帝国,你不会伤害帝国,所以不要为此自责,千万不要,大家永远会拥护你,我也一样。”   宴云景的眼帘垂着,偏过头,脸轻轻蹭了下夏一阳的脸:“我知道了。”   “千万不要被她搅乱了军心。”夏一阳说,呼吸轻轻的,或许是因为发情,那呼吸很烫,脸也热。   他小声说:“你如果很伤心,不要憋着,你找人说说呗,比如我,我可以当你的树洞的。”   说着又一顿,笑嘻嘻道:“不过可能得我结束比赛,现在的话,给你个安慰的拥抱吧。”   说到做到,夏一阳双臂顺势往下,探过去环抱住宴云景的腰。此时他们一个坐着一个站着,这样的姿势让拥抱略显艰难,好在宴云景身形高大,而夏一阳所坐的石头又不算太高,勉强让这个拥抱得以实现。   夏一阳双臂紧紧环绕着宴云景,脑袋靠在对方肩上,另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对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一个受伤的小孩子。   这里岁月静好,直播间里也一片祥和。   【太好了,是哄小孩式的抱抱,好温馨啊。】   【好想知道陛下和阳阳说了什么悄悄话。】   【陛下是不是已经知道这场精神力纷乱是谁故意为之了?难不成是熟人作案?所以他才伤心(虽然我没看出那张脸上有半点伤心),不过阳阳在安慰陛下欸。】   【这画面真是美好极了。阳阳勾着陛下的脖子,凑到耳边说话,陛下是不是还偏过头用脸蹭了下阳阳?】   【我也看到了!在我印象里,陛下一直是高大威猛肃穆庄严的形象,他居然蹭了阳阳,好可爱,都可爱,可爱好啊……】   【说实话,虽然大家都在说陛下很强大,但他其实还不到三十岁。那么多事情都要经他之手,好多危险系数极高的任务他都亲自去执行,他肯定也特别累吧?】   【怎么可能不累?还记得阿波罗事件吗?当时消息不允许透露,现在事情都过去了,说说也无妨。你们可能不太清楚,当时在阿波罗海域发现了大量的鬼鱼异形,全都是陛下去解决的。】   【陛下的精神力暴乱前几年发作得很频繁吧,尤其是他刚上位的那一年,我当时都害怕他一不小心就没了。】   【大家别这么消沉,阳阳这不就出现了嘛,瞧瞧现在的陛下,状态可比前两年好多了。】   【上帝啊,阳阳和陛下一定要长长久久。】   【所以他们俩到底说了什么悄悄话?真的好想知道!】   ……   夏一阳抱了一会儿,抑制药物和营养剂开始发挥作用,他的精气神恢复了不少。于是撑起身体,看着宴云景:“你好点了没?”   宴云景的手背碰了碰夏一阳的脸:“应该是我问你,身体感觉怎么样?”   夏一阳笑一笑:“我没事了,你就等着看我们赢下考核吧。”   “嗯。”宴云景点头,起身,伸手将夏一阳从石头上捞了起来。两人朝外面走去,夏一阳思量了片刻,还是决定先不把刚才在幻境里的经历告诉对方。   半天时间转瞬即逝,军官们将赛场上受到莫名精神力纷乱入侵的学生都妥善处理好,比赛得以继续进行。所有考生都恢复到了原本的状态,夏一阳也不例外。   但他无法确定抑制药物的效果能持续多久,发情热就像一颗随时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他必须确保在比赛结束前维持身体状态正常。宴云景离开时给他留了一份抑制药物,但这东西不能过量服用,他只能祈祷比赛不要持续太长时间。   考核比赛的第二天下午,洛洛星赛场的积分榜开始更加剧烈地浮动,考生之间的积分抢夺赛正式拉开帷幕。此时大家的首要目标变成了其他考生,而异形和虫子则退居为第二目标。   从迷宫峡谷西方北上,夏一阳等人成功甩开了麦安娜和图鸠。三人在甬长的谷底小心谨慎地前行,速度很慢,绕过一个转角时,他们突然遭遇了其他考生,只能紧急后撤。   按照原计划,西里尔率先发动控制技能,夏一阳和安妮则从两侧迂回包抄,尝试包围对向来的四个考生。一番激战后,拿下两个人,跑了两个。这次收获很不错,他们的积分增加了79分。   他们在不断地追逐与躲避中前进,由于他们队的积分太过显眼,而且很多人都认识夏一阳和安妮,所以一旦遭遇,对方就会不顾一切地冲过来抢夺积分,这就导致了一种比较危险的局面,他们在其他人眼中就像是一块诱人的肥肉。   不过幸运的是,三人实力在线,并且配合默契,已经形成了一套流畅的作战方式。   整个下午,积分榜不断地变动着,他们遇到了一波又一波前赴后继的考生。但无一例外,三个人都很安全,一个都没出局,积分还在持续上涨。   下午三点,夏一阳所在队伍的总积分达到了611分,在排行榜上位列第三。第二名是一个六人团队,他们的积分一直在稳步上升,目前已经达到了675分。第一名仍然是麦安娜和图鸠,虽然麦加尔出局,但这支队伍仅剩两个人也一直将分数稳稳地保持在第一,目前积分是744分。   下午四点,赛场内完成了一次大规模的考生筛选,排名靠后的考生逐渐出局,人数开始朝着核定通过人数靠近,这对夏一阳来说算是个好消息。他又给自己服用了一罐抑制药物,却已经明显感觉到身体对药物的耐受性在增强。   他的心脏突突地跳着,这可能是因为赛场上的紧张氛围,也有可能是他的身体又开始经历新一轮的发热,只是被药物强行压制住,从而产生了冲突。   下午五点,军校方挑选的几位高年级军校生进入赛场。很多考生在预估自己的队伍有很大可能通过考核后,就开始采取稳妥的隐藏策略度过后期。   击杀这些投放下来的高年级军校生肯定能获得不少积分,但其中的风险也难以估量,所以在这个时间段的赛场上寂静得诡异,考生们大多隐藏在暗处,等待着最佳时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出动。   包括夏一阳他们三人也是如此,以他们目前第三名的分数,已经完全足够通过考核了。   比赛进入白热化阶段,耐心和稳重成了最为关键的因素。   然而,就在下午六点,即将进入夜晚,大家都以为还要再度过一个晚上的时候,意外还是发生了。   在遥远的峡谷赛场外西北方,洛洛星的雨林深处,一种名为碧蓝闪蝶的异形发生了变异。这种闪蝶是群居异形,此时正铺天盖地地朝着赛场这边席卷而来。   宴云景皇甫凛等人第一时间驾驶战机,将那群闪蝶逼退回去。因为距离考区太近,如若使用爆发式的精神力将闪蝶全部绞杀,波动的精神力肯定会影响到赛区里的学生,所以只能采取逼退的方式,先拉开闪蝶和赛区的距离。   但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这群闪蝶中,有一部分并非战力系而是控制系。它们精神力的波动还是朝着赛场那边扩散过去,虽然没有直接干扰到学生,却刺激到了峡谷赛区地下的蠕虫群体。   临近深夜,视野逐渐变得模糊。此时赛场上的学生人数已经非常接近核定人数了,军校和军部经过一致商议,决定就此结束比赛,剩下的所有考生全部通过考核。   而此时,正在和一位军校生火拼的夏一阳等人忽然收到考核结束的消息,架在那位学长脖子上的刀差点没收回来,还好那位经验丰富的学长自己及时躲开了。   “呼……真是厉害。”粉头发学长笑容满面地看着满身狼狈的夏一阳,挑着那双上扬眼:“恭喜你们考核通过,你可真够猛的啊小学弟。”   夏一阳呼吸急促而灼热,他勉强扯出一个笑。敏感的神经忽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精神力波动,是从地下传来的。   果不其然,他们的手环通知他们原地待命,马上会有军官前来接应,如果遇到危险,就往北方前进。   难不成赛场又出状况了?夏一阳皱起眉,心想不会这么倒霉吧?   可就在他刚这么想完的下一秒,地表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荒星时同体从地下出现前,二轮考核时那头虫母从地下出现前,都是这种震颤感!   “好吧,看来是真有危险了。”那位粉头发学长赶忙对夏一阳他们说:“跟着我,往北方前进。”   夏一阳迅速捂好自己手臂上的伤口,阻止血液继续渗出,然后和安妮、西里尔一起跟上了粉头发学长。   就在下一刻,他们的身后爆发出一阵呼救和奇怪刺耳的鸣叫声。   四个人一边往前跑,一边回头,同时被身后的画面震惊。   在他们身后远处,两个考生正拼命地向前奔逃,在两人的身后,黑色的虫群如涌动的液体一般,密密麻麻地挤在狭小的峡谷中向前推进。无数的口器宛如放大的蛇嘴,里面鲜血淋漓粘液翻涌,尖锐的齿尖上还沾黏着蠕动的小虫。   那群虫子离那两位考生越来越近,夏一阳立刻停下脚步,回头:“安妮!西里尔!”   安妮和西里尔猛地刹住了脚。夏一阳迅速扯下身上的背包,扔给粉头发学长。   在西里尔全力展开锁定控制力后,那群发狂的虫子定住的瞬间,夏一阳立刻张开翅膀冲了过去,双手伸开一边拦住一个人,在西里尔的控制力失控的前一秒,带着两个学生快速拉开与虫子的距离,向上飞起,腾出了甬道空间。   随后,双臂缠满绷带的安妮就地取材,双臂扛起一块几乎和她自己一样大的石头,身上的力量仿佛在沸腾,手臂发力,将石头狠狠地扔了过去。   那群涌动而来的虫子被砸得稀巴烂,石头成功堵住了唯一的狭长通道。   两个死里逃生的考生落地后,双腿还在不停地颤抖。那边抱着夏一阳背包的粉头发学长,都不知道该先看谁,他的目光定在夏一阳身后的翅膀上,可那双翅膀很快就收了起来,看不见了。于是他又震惊地看向能一次性控制那么多虫子的学弟,还有那个力气大得可怕学妹,屏住呼吸,最后只化作了一句充满不可思议的惊叹:“天呐……”   这届新生,都是怪物吗?   夏一阳把自己的背包拿了回来,他的身体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让他难受至极:“别愣着了,快点往前走。”   也只有安妮和西里尔还算冷静,一人带一个双腿发颤的考生继续朝北方去。这一路上可谓是艰难险阻,历经艰险,终于在下一个平台区域与前来接应的军官们会合。   终于登上了战机,等待了下一批被救援的考生上来,在军官们的护送下,成功撤离了现场。   夏一阳从高空中俯瞰下面,考区已然一片混乱,他向驾驶战机的军官问道:“请问,还有多少学生没出来?”   “不多,陛下那边已经把闪蝶引开了,没了闪蝶的干扰,这群虫子就好对付了。”军官向夏一阳解释。   “闪蝶?”夏一阳蹙眉,“不是考区里的异形?”   “不是,闪蝶来自洛洛星的雨林,它们突然躁动,因为距离考区太近,陛下和上校不方便在这里将它们绞杀,只能把它们引到更远的地方。”军官说,“地下的虫子是受到控制系闪蝶的影响才产生暴动,现在闪蝶已经离开,虫子很容易就能消灭。”   夏一阳一直皱着眉,直到返回星舰都没有舒展开。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到了自己的手环。手环里不断有军校和军部发来的消息,是通知他们考核过关,以及告知他们所有学生已经全部安全撤离。   没有宴云景的消息。   夏一阳呼叫过一次帕尼,帕尼先生回应了他,但却得知,宴云景的光脑暂时处于无信号区间,可能是受到风暴和精神力波动的影响,所以断了联。   心里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夏一阳起身出去找云鸽中校,却得知对方还在维护考区,只能又返回房间,站在屋子中央,垂头丧气。   此时手环里传出帕尼的声音:“阳阳,赛场直播一直没关闭,你刚才……”   夏一阳回神,就在这时,他身体里的那股热忽然爆发,压抑已久的难受全部冲破而来,烧得他的心脏像着了火一般。他微低着头,耳羽不受控制地露了出来,喘着气说:“我知道的,但那两个人必须要救……”   他说着说着就没力气了,伸手撑着旁边的柜子,目光有些涣散,脑子嗡嗡作响。   完了……这次怎么这么强烈?难道是药吃多了?   夏一阳的喉咙不停地吞咽,他伸手拉扯着衣领,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打开冷水,从头到脚把自己淋了个遍。寒潮般的寒冷袭来,与身体里的炎热冲撞,他双臂紧紧抱着自己的身体,不停地颤抖着,身体冷透了,心里却又热又燥。   手环是防水的,帕尼感应到夏一阳在做什么,顿时大惊:“阳阳,你的心率好快!你怎么了?”   夏一阳的头抵在浴室的墙壁上,颤着身体摇头:“没、没事,就是有点热……”   帕尼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阳阳,你发情热来了?”   夏一阳有点耳鸣,没怎么听清,迷迷糊糊地问:“什么?帕尼先生你说什么了?我没听清……”   他的耳朵时而清明时而耳鸣,在短暂能听见声音的时候,恍惚间听到外面有人敲门。夏一阳眨了下眼,手环忽然传来通讯,帕尼给他接通了。   那头安静片刻,问:“在洗澡?”   夏一阳听见熟悉的声音,虚着声应:“嗯……”   宴云景几乎立刻就听出了夏一阳声音的不对劲,问了几声没得到回应,于是去找主驾驶员拿到了房间权限,自己打开门进去,然后关上门反锁。   房间里没开灯,浴室门没关,水珠溅出了一些,却不见热气。   宴云景摘掉光脑放在旁边柜台上,径直走进浴室,把正在淋冷水的夏一阳抱了出来,用毛巾把他擦干,又双手握住他的腰将其稳住。   “很难受?”宴云景问。   夏一阳意识混沌,睁开双眼,确认了半天来人的模样,确定是宴云景后,竟然还能露出个笑:“你回来了啊,没事吧?”   宴云景眉心蹙起,轻轻嗯了一声。不多时,被他搂着浑身冰凉的夏一阳立刻被高热取代,这是发情热引起的高热,或许也和刚才淋的冷水有关。   宴云景把人带去旁边,找到感冒阻隔剂喂给夏一阳,然后带着他返回浴室,准备去给他擦擦身体。   暖热全部打开,又放了会儿热水让室内有足够的温度后,宴云景才开始解夏一阳的衣服,然而手立刻被夏一阳按住。   宴云景抬眼,对上那双氤氲热气的眼睛。   夏一阳又有点清醒了,但呼吸还是不稳:“我、自己来吧。”   宴云景这便松开手,扶着他的手臂帮他站稳:“自己能站好?”   夏一阳“嗯”了一声,不过很快就被现实打脸了。那才退下去没几秒的热又铺天盖地地卷了上来,冲击着他的感官,身体的每个部位都变得格外敏感。   他的脑子里好像被某种邪恶的意识操控了,忍不住地想蹭蹭宴云景,想让宴云景抱抱自己,甚至还有更多更多的想法。   他死咬住下唇,唇被啃出褶子,双腿抽筋了似的痉挛两下,向下跌去,又被宴云景抱住了。   有点尴尬。   夏一阳闭了闭眼,努力抵制着那道试图和他的身体争夺主导权的邪恶意识。   但是很可惜,他所有的意志力在宴云景低头用鼻尖轻轻蹭了下他的鼻尖时全部瓦解。在最后保持冷静的几秒里,他听见宴云景问他:“需要我帮忙吗?”   需要的,夏一阳真的很需要宴云景。   他的理智彻底溃败,溃不成军,全部化作了爆发式的坦诚,渴望的情绪糅在其中,达到了顶峰。   夏一阳撞似的凑上去,双手勾住宴云景的脖子,在对方的唇上啃咬,凌乱的脚步急切地向前踩,逼得宴云景退到花洒下面,撞开了热水,打湿了两人的衣裳。   宴云景护着夏一阳的身体,微低头,慢慢接受着夏一阳汹涌的亲吻,一点一点地引导他,用指腹轻揉着夏一阳的腰给予安抚。   浴室里的灯光被热气熏染模糊,两人接吻的声音被淅淅沥沥的水声掩盖。夏一阳的衣服褪去,凌乱地掉落在地上。一对被打湿的耳羽软绵绵地下垂着,他的身体被热气和热水蒸成了粉色,在模糊的雾中,影影绰绰。   他趴在宴云景的身上,不是站着,也不算坐,而是骑在宴云景的左大腿上。宴云景背靠着墙,低声安慰他,在一声声几近抽噎的声音中,不断地温着声对他说没事。   热气像迷雾般愈发浓重,看不清对方的样子,好在能紧紧地把握住彼此的存在。   搁置在旁边架子上的手环,以及外面柜台上的光脑,早早地就关了机。 第71章   浴室的暖灯透彻地亮了半个多小时, 里头的水声逐渐平息。随后,门打开,热气汹涌地率先涌出, 紧接着是宴云景抱着完全瘫软的夏一阳走出来。   夏一阳的身上已经擦干, 头发和耳羽还湿漉漉的。他脑袋趴在宴云景肩上,那对耳羽无力得根本抬不起。   宴云景单臂抱着夏一阳来到床边,拿了张薄毯给他裹上,却没在意自己身上。之后又搂着人去旁边,将夏一阳安顿在柜台上,用自己的身体将他稳稳固定在上面, 然后找出干发器,仔仔细细地给他吹干头发。   短发很容易干, 夏一阳的发质很好, 细腻又柔软,全部吹干后蓬松炸开, 有点像一团蓬起来的棉花。   也就仅仅几分钟的吹头发时间, 夏一阳才降下去一轮的热意又悄然蔓延上来。   宴云景本打算把他安置到床上,然后自己去浴室处理下身上。然而抱着人走向床边,却发现松手松不开。   夏一阳的双手紧抓着宴云景的衣服, 热得不清的脸在对方侧脸上轻蹭着, 两只手抓得极紧, 一点都不乐意松开。   宴云景低头亲他的眉心:“我的衣服打湿了,去换一套就出来。”   夏一阳还是不松手, 眼睛闭着, 一声不吭,倔的很。   宴云景耐心哄他,终于将人按回被褥里, 这才走到衣柜前,找了套灰色的睡袍,前往浴室简单地洗了个澡,出来后先去查看床上夏一阳的状态。   夏一阳背对着床沿,面朝里面蜷缩成虾米状,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但他的呼吸明显比平常急促很多,就算真的睡着了,也一定睡得很不安稳。   这次的发热,似乎比上次来得更为凶猛。   宴云景试探夏一阳的体温,确定没有异常,这才去那边吹自己的湿头发。   几分钟时间里,他回头看了好几眼床上的夏一阳,紧赶慢赶把头发吹干后,便立刻来到床边。   刚才夏一阳是真睡着了,但现在又被热潮给扰醒。他睁了睁眼,又闭上,将头慢慢埋进柔软的被褥里,呼出一口沉重灼热的气息,身体蜷缩得更紧,洁白的被子都被卷起来的身体拉扯出一道道褶皱。   难受是真的难受,夏一阳甚至有点后悔使用那些抑制药物,他心想这次发热这么凶猛或许是跟那违背身体本能的药物有关。可被烧灼得有些混乱的意识短暂清醒时,他又觉得用那药并非坏事,毕竟他顺利通过了考核。   自相矛盾的想法层层叠起,夏一阳恍惚觉得自己可能是脑子烧坏了。迷糊中,他的鼻尖抵住被褥,眼睫埋着,努力抑制呼吸。藏在被褥下面的手慢慢移动,在被褥下面缓慢地摸索寻找,突然,被探进来的另外一只手轻轻握住了手腕。   那只手冰冰凉凉的,感觉特别舒服。夏一阳立刻反手握住那只手,往自己的脸上拉,带着宴云景的手去捂自己发烫的脸,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宴云景俯身凑近,听见他是在喊自己的名字。   那只被夏一阳抓住的手轻轻动了动,指腹缓慢地摩挲他的脸。等人稍微冷静一点了,宴云景才又去拿旁边的水,再回来,坐在床边,将裹着被褥的夏一阳捞起来,递过去水杯。   花了点时间,也才喂进去一点水,夏一阳不乐意喝了,又伸手去抓宴云景的手,抓不到还皱起了眉,有点像在发小脾气。   宴云景把水杯放回去,又把手交给夏一阳,充当一个合格的冰袋,为夏一阳去除脸上的热。   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夏一阳的体温在不断上升,而宴云景,反倒被焐热了。   宴云景低头看着闭着眼睛人,用被褥一层层把夏一阳裹好,就这样将他搂在怀里,轻轻拍抚他的背。   后来夏一阳终于是睡着了,这一轮发热是硬生生熬过去了,他的脸上和身上出了不少汗,宴云景用毛巾给他又擦拭了一遍身体,这才将已经睡沉的人放回被褥,掖好被子。   思索一番,又去柜子里找了套被褥,回来躺在夏一阳旁边。   星舰房间里的床足够大,躺两个人完全没问题。夏一阳睡觉本来就不老实,加上身体不舒服,睡到后半夜的时候,一次次把被褥踢开。每次都是宴云景把睡歪了的他拉回来,再重新盖好被子。   到后来,宴云景干脆就单臂抱着夏一阳,不让他乱动,这才安稳了许多。   凌晨两点半,洛洛星万籁俱寂,所有人都在休息。房间里,夏一阳热醒了,他缓缓睁开眼睛,慢慢眨一下,眼角和眼睫都湿濡着,视野模糊。房间里光线不太好,只能看见上空一些模糊的轮廓。   他动了动身体,脑子沉甸甸的,身体也很沉。这种感觉有点像跑完一千五百米后的第二天早上醒来,浑身酸软无力,走路时腿抖得让人怀疑人生。   但最主要、最令他羞耻的其实是身体的另一反应。夏一阳知道自己还在发热期,并且现在的意识是半清醒的。入睡前在浴室里他和宴云景互相接触的画面在脑袋里反复重播,刺激着他的身体进一步产生奇怪的感觉。   他闭了闭眼,再难受都屏紧了呼吸,像是在和自己较劲,试图告诉身体谁才是主人。但很可惜,这种难受真的是很难熬,他本想着睡着了就好了,可大脑却像是打了兴奋剂,一点都睡不着。   夏一阳心道这下完了,接下来注定要失眠。他又轻轻动了下身体,感受到隔着被褥被人抱着,于是小心翼翼回过头,在黑暗中,看见一道模糊的轮廓,是宴云景。   宴云景的呼吸很平稳,应该是没醒。   夏一阳看了好一会儿,收回目光继续盯着上空发呆,忽然像是魔怔了似的,喉结轻轻滑动,被褥里的手紧张地动了动,往下移,移到一半又不敢了。   他谨慎地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这样实在不对,道德感太高的夏一阳再次强迫自己冷静。   忍了许久,身体再次让他认清现实,他只好咬着牙齿继续下移,可才刚碰到,旁边的宴云景忽然动了,惊吓得他猛地缩回手,闭上眼睛装作自己在睡觉。   但紧接着,在他旁边的人挨近了点,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身旁一点点寒凉传来,他的被褥被掀开,夏一阳反应不及,宴云景就躺了进来。   皮肤接触的那一刻夏一阳立马僵住。随后他的额头上伸来一只手,冰冰凉凉,很舒服。夏一阳没忍住蹭了下,蹭完回过神,又把脑袋缩了下去。   “很难受?”宴云景问他,那声音低低的,就像是在耳边说。   夏一阳偏了偏头,刚想嗯一声,顿了顿,却是摇了摇头:“其实就是有点热。”   还有点难以启齿的感觉……   夏一阳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选择不说。   他又动了动,和对方的身体贴着实在感觉奇怪,止不住地去想之前在浴室发生的事。夏一阳不说话,宴云景也就没再问。但两人现在在同一条被子里,刚开始的时候夏一阳还能保持清醒,可后来,他的脑子愈来愈迷糊,并非完全不清醒,而是介于清醒与混沌的中间状态,关键是脑子开始胡思乱想了。   他实在不太能忍了,干脆用手肘推推宴云景:“要不你回自己的被子里?我觉得两个人躺一起有点热……”   说着浑身一颤,小腹绷紧,身体给出了难以言说的反应,他羞耻地止住了声,怔忪几秒后,慌乱地起身:“我、我去一趟厕所……”   才撑起身体,又被宴云景的手臂轻轻捞了回来,夏一阳倒回被褥,热潮高峰刺激着他的大脑和感官,蔓延至全身。   在他旁边的宴云景坐起来,低着头,在黑暗中找到夏一阳的轮廓:“夏一阳,你可以找我的。”   夏一阳:“……啊?”   宴云景的手轻轻按在他的肚子上。由于夏一阳睡觉不老实,睡衣往上缩了一截,肚子便露出来一部分。   这一瞬间他脑海中竟还有闲暇闪过一个念头:露着肚脐眼睡觉会不会感冒……   然而很快,他的注意力都被宴云景带走,对方的手在他的小腹上轻轻按压,随后俯身,额头抵着夏一阳的额头:“我不是你男朋友吗?”   夏一阳瞬间就炸了,可以说,他本就处在理智崩塌的边缘,经这么一撩拨,理智瞬间归零。   他伸手勾住宴云景的脖子,主动凑上去亲吻,完全是凭着此刻的本能在行事。可他分明又羞赧得不得了,贴紧脸的耳羽都在微微发颤,被捏住揉得身体好似都在轻微的痉挛,到后来没了力气,腰软得撑不起来,只能寻求安慰似的轻轻啄吻着对方的唇,就像抓住的是一根救命稻草。   宴云景耐心地回应着他的吻,一点点引导他出来。大概十几分钟后,才松开汗淋淋的夏一阳,细心地给他擦干净额头的汗水,低头挨着他的脸:“没事了。”   有事。   夏一阳低低地喘着气,他偏过头,看向去了床边的宴云景。对方将床头边的灯打开,鹅黄的灯光亮起,只照亮了床边这一隅。   宴云景起身走向浴室,里面传来洗手池放水的声音。很快宴云景便回来,轻声问他:“要换裤子吗?”   “……”夏一阳脸上淌着红,好半晌,摇了摇头,垂下眼睫安静地待着。等宴云景躺回来,他听着自己疯狂的心跳声,伸手过去抓住宴云景的手臂,小声呼唤:“宴云景。”   正准备关灯的宴云景回头:“怎么了?”   “我……”夏一阳吞咽了两下,憋了半天话,那对耳羽悄悄地往脸上遮挡,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声音:“…我好像还没好。”   宴云景安静了两秒,收回关灯的手,探来拨开夏一阳的耳羽,问:“要我怎么做?”   夏一阳不知道该怎么说,张了张嘴又闭上,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于是一阵窸窣的动静后,宴云景又下了床,走向那边的柜台。   星舰的房间不算宽敞,就像是一件单人公寓。挨着床的旁边是一个简易的客厅,摆着一个小沙发、一个小圆桌。再旁边就是个岛台式的柜台,储物区域都在那边。   夏一阳偏着头,看向那边站在柜台前的宴云景,只穿着一套灰色的睡袍,光是看背影,都能想象到那件衣服下健硕的身躯。   夏一阳心跳如鼓,默默的收回目光,那能代表他情绪的羽毛又挡在了脸上。   不多时,找遍所有柜子的宴云景回来。他将夏一阳从床上捞起,去到衣柜前,拿了套常服出来,然后过来慢慢给夏一阳穿上衣。   夏一阳挪开耳羽:“……怎么现在换衣服?”   宴云景给他整理好上衣,顺手捋了捋他的头发:“这里没套,去我的星舰。”   夏一阳一愣,脸往衣领里埋,脸上爆热。过了半晌,他那有些迟钝的大脑忽然反应过来,抬起头:“为什么你的星舰就有?”   宴云景的手握住夏一阳的脚踝,帮他套裤子,同时回答:“私人星舰上的医疗包具备生理用品,这艘星舰上或许也有,不过得去问负责军官。”   “那、那算了。”夏一阳赶紧穿上裤子,呆呆地坐在床上,又看着宴云景去换衣服。见对方脱掉睡袍,背对着他,那宽阔结实的上半身露了出来……   夏一阳看愣了,直到对方将常服穿上,才恍惚回过神来。泛红的耳羽又缓缓往脸上挡了挡,他低下头,看着地板发起呆来。   换好常服的宴云景去了一趟浴室,把脏衣篓里的衣服全部送进洗衣机,这才回来抱起夏一阳,带上光脑和手环,径直出门。   宴云景走得有点急,这让夏一阳愈发燥得慌。   深夜的星舰里不见任何人影,从星舰出来后,宴云景给夏一阳戴好帽子,为他遮挡了大部分的寒冷。迎着夜风穿梭了一段路程,经过好几艘星舰,终于来到那艘私人星舰。   门打开,走进去,寒凉瞬间消失,星舰内部迅速升起暖气。夏一阳被宴云景抱着来到后头唯一的那间房,被放在床上。他的心跳声剧烈,像在打鼓,看着宴云景走去那头的柜子寻找,取出了东西,先是拿出一盒,然后又一盒……   他有点想提醒这是不是稍微有点多了。没想到宴云景又拿了出一盒,三盒一起带过来放在枕头边上。随后,宴云景上来,床垫下陷,正震惊地看着那三盒套的夏一阳吓了一跳,没骨头似的身体被宴云景轻轻捞住,紧接着便被轻轻放倒在床上。   身下的床垫很软,夏一阳身上发烫。他见宴云景俯身下来,心脏突突直跳,忽然伸出手抵住对方的肩:“你等等……”   宴云景停下动作,静静地等待他说话。   夏一阳反复吞咽,觉得嘴里的那个词有点烫嘴。张了半天嘴,谨慎地提出:“那个,是不是有点多?”   宴云景扫了眼枕头边的三个盒子,收回目光:“六只装一盒,不多。”   这还不多??   夏一阳震惊不已,斟酌了半晌,还是说:“总不可能,十几个不够用吧?”   宴云景看着他,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没说什么,按在他小腹上的手轻轻揉动,虽然隔着衣服布料,还是搅得本就濒临临界点的夏一阳心里直发痒。   夏一阳见对方凑近,下意识双手挡在脸上,咬紧了唇。   宴云景很有耐心。不多时,夏一阳就又只剩下一件上衣。室内开着足够的暖气,并不会冷,况且他本就热得厉害,现在更是像着了火一般。   但是片刻后,宴云景却没了动静。紧绷得都快咬破下嘴唇的夏一阳等了又等,小心地挪开手臂,发现对方正注视着他。   对上视线,夏一阳心头一惊,赶紧想要躲,手臂却被抓住,手心里塞进来个盒子。   “试试帮我?”宴云景对他说。   “什……”夏一阳以为自己听错了,愣愣地看着自己手里的东西,视线往下,看到惊人的一幕,顿时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恍惚间想起,自己还是鹦鹉形态的时候,有一次见过宴云景洗澡,那时他就注意到,宴云景有着非人的尺寸……   夏一阳僵硬了好半天,顶着发烫的脸,哆哆嗦嗦地拆开盒子拿出一枚,又撕开包装袋。刹时湿润滑溜的感觉沾染到他的手指,是冰凉的感觉。   他深吸一气,低下头,反复尝试反复失败。场面有点尴尬,他的手一会儿被冰凉的触感包裹,一会儿又被滚烫的触感触碰,头皮一阵阵发麻。   终于弄好,夏一阳长舒一口气,闭上眼睛,本想翻身背过去,却被宴云景掰了回来。   夏一阳望着对方,犹豫道:“这样不方便。”   “方便。”宴云景的手握住他的脚踝,将夏一阳拉拢,俯身下来,“我想看着你。”   ……   再醒来时,夏一阳身上很清爽,他窝在暖暖的被褥里,眼皮很沉重,于是又闭上,好半天后再次睁开,环顾一圈,没见到宴云景。   他的视线看向星舰天窗,发现外面已是宇宙,便知道他们已经在返航的路上。   夏一阳猜测宴云景大概是在驾驶室,于是他安心拉着被褥又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后困倦感消失了很多,稍稍动了下身体,忽地就感受到了濒临散架的酸痛。   夏一阳花了点时间坐起身,伸手揉揉腰,掀开被褥,看见自己那双布满痕迹的腿,又默默把被褥拉回来盖上。他冷静了片刻,四处看看,找到枕头旁边的衣服裤子,拿过来穿上,这才下了床。先是撑着旁边的柜子稳了一会儿,才趿拉着拖鞋开门出去,正好对上准备开门进来的宴云景。   夏一阳怔了下,眨眼:“早上好。”   不出意外,声音挺哑,他立刻拳头抵着下唇装模作样地咳了一下,这时发现对方手里拿着的东西,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宴云景空出只手,牵着夏一阳返回房间里,将手里热好的便当放在床边的台上,转身问站在后面一动不动的夏一阳:“身体怎么样?”   夏一阳故作严肃,也不知道在较什么劲:“很好,完全没事。”   “是吗?”宴云景扬眉,“不痛了?”   “我从来没说过痛!”夏一阳犟起来自己都骗,“也就那样吧,我一点事都没有,其实很正常的。”   再装装不下去了,他的目光飘向还散发着热气的便当。   “给你准备的,吃完再休息一会儿。”宴云景自然注意到他的视线,伸手覆盖在夏一阳的头顶,轻轻揉了下,“我们已经在返航途中,恭喜考核过关。”   聊起这个夏一阳可就高兴了。他去那边坐下,拿起餐具喂自己一口,仰头笑盈盈道:“考入军校只是第一步,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嗯。”宴云景就在旁边坐下,看着他吃。   夏一阳咽下一口,被一直盯着多少有点不自在,于是问:“你吃吗?”   宴云景:“我喝过营养剂。”   “哦。”夏一阳又低头,用勺子刨米饭,又问,“驾驶室没人,是自动驾驶?”   “嗯。”   “那……”他顿了顿,有点找不到话题了,于是埋头,轻轻咂了下嘴,耳羽悄悄地露了出来垂着。   宴云景安静片刻,说:“考场发生的事,除了学生安全方面向外面通报了,其他的都没向星帝国透露。”   “可是直播没停。”夏一阳抬头,“我就这几个秘密,现在全都不是秘密了。”   宴云景伸手将他左眉前的头发拨开:“这件事我们会处理好,问题不算大,你安心准备接下来的入学。”   说着顿了下,又道,“那两位学生,想当面感谢你和你的队友。”   夏一阳的眼睛亮了亮:“我原本还担心,我会被当成异类,然后入不了学。”   “不会。”宴云景对他说,“你会顺利入学,接下来好好享受你的军校生活。”   夏一阳笑了,低头又口饭,忽然想起考场内又进入幻境的事,于是又猛地抬头,动作幅度稍大了一点,扯到某个敏感部位,他顿时蹙起眉,僵着个姿态一动不动。   宴云景视线往下:“还难受?”   夏一阳挤出个倔得很的笑:“怎么可能,完全没感觉,轻轻松松!”   “是吗?”宴云景脸上罕见地露出些笑意,那笑甚至稍有些坏,“那昨天晚上,是谁一直说不行了?还发小脾气啃我肩膀。”   夏一阳大为吃惊,没想到对方就这么说出来了。他真的很想拿勺子塞进宴云景嘴里堵住他的嘴,所幸是忍住了,毕竟就这么一个男朋友。   于是就咬着后牙,愤愤道:“你也知道啊?我喊你都不停!你知不知道你……”   宴云景笑了下:“我什么?”   夏一阳欲言又止,忽然就觉得,宴云景这人心眼子好像有点坏。他闷了半晌,拿起餐盒里面那半块水果塞进对方的嘴里,低头用勺子戳饭,不理人了。   宴云景拿下嘴里的水果,低头注视夏一阳,见他的脸又渐渐染红,漫延到了耳羽根部,那颜色,和昨晚在影影绰绰的灯光下一模一样,很漂亮。 第72章   夏一阳食欲很好, 但吃饭不快,甚至有些慢吞吞的。他一点点将便当里面的饭菜吃完,咽下最后一口后, 出去一趟回来的宴云景递给他一杯热好的牛奶。   夏一阳双手接住, 低头喝一口,整理着思绪,然后抬头问:“那两个学生还好吗?”   “嗯,没受伤。”宴云景将他身前的便当盒收起,接着说,“你们做的很好。”   夏一阳深呼吸, 畅快地呼出一口气,慢悠悠地笑:“说实话, 当时那种情况我还是有点慌的。”   “但你的第一反应是救人。”宴云景抬眼看他, “比起你能张开翅膀这件事,那两位脱险的考生更多的是感谢你的出手相救。”   夏一阳一怔。   “星网上也是如此, 或许大家有很多疑问, 但现在,你在他们的印象里是勇敢的,而不是什么怪物。”   宴云景说着又顿了下, 视线落在夏一阳那对轻盈扇动的耳羽上, “你的翅膀和耳羽是很美丽的, 并不可怕,做好心理准备的话可以去星网上看看, 会出乎你的意料。”   “……”夏一阳直直地看着宴云景, 平静地听完,恍惚地眨下眼,“云景长官, 你是在安慰我吧?”   “是,我在安慰你。”宴云景直白地说,“说的也都是实话。”   有那么一瞬间,夏一阳恍惚从对方那双宁静止水的红色眼眸中瞧见了昨晚上那双染着欲望的眼睛,他惊了一下,快速地眨着眼偏开视线,低头喝牛奶,好半晌后才闷闷地哦了一声。   房间里忽然安静,夏一阳没去看宴云景都能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身上,他赶紧把牛奶喝完,将杯子放回平台,视线左右扫动就是不去看宴云景,而后默默地挪回了床上,翻身躺下盖上被褥,连脑袋都埋了进去:“我再睡会儿,你去驾驶室吧。”   宴云景的视线落在床上鼓起来的那一团,起身将便当盒和牛奶杯拿上,转身离开了房间,将门关闭。   背对门的夏一阳听见关门的声音,随着房间里彻底安静,他的心里竟然有些空落落。他把自己蜷缩成虾米状,拉紧了被褥,闭上双眼。   可就在下一刻,身后又传来开门的声音,咔哒一声又关上,脚步声朝他这边靠近,随后床垫下陷,夏一阳的肩膀隔着被褥被轻轻按住,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双眼不睁反倒闭得更紧:“我要睡着了!你别——”   宴云景把人掰过来按住,低头看着平躺过来慌张用耳羽把脸裹起来的夏一阳,无奈,低声:“我不做什么。”   夏一阳一愣,后知后觉自己的反应有点大,他撤开耳羽,抬眼注视上方的宴云景:“……那你?”   “起来擦了药再睡。”宴云景手里拿着盒药膏,是开过封的,很显然之前已经使用过。   夏一阳立刻恍然,难怪他刚醒来的时候那里很凉爽,原来是擦过药。但一想到擦药会是什么样的过程,他立刻就燥了起来。   “你、你……”夏一阳语无伦次,脸上好像蒸出热气了,他如临大敌似的盯着那盒药膏,凝神:“我不疼。”   “不疼也要擦药。”宴云景的嗓音和平日里没什么区别,很平静,对夏一阳会含着更多耐心和温柔,此刻却又有些不容拒绝在里面,“不是疼不疼的事,你听话。”   夏一阳:“…………”   他闭眼,干脆又把脸挡住,伸手胡乱地去抓那盒药:“那我自己擦。”   “你不方便。”宴云景说。   “我方便!”夏一阳打开耳羽,与宴云景目光对峙。   宴云景看他半晌,这便起身,走之前揉了下他的脑袋:“那有需要叫我,手环在枕头旁边。”   夏一阳闷闷地应声:“我知道了,你走吧。”   目送宴云景离开,见房间的门关上,夏一阳盯着那扇紧闭的门,似乎是要将其盯出一个窟窿来。好半晌,他掀开被褥下床,站定后慢慢挪去门那边,脑袋贴着门,疑神疑鬼地听了一会儿。   什么动静都没有。   夏一阳寻思宴云景肯定已经走了,目光下移,忽然就瞧见门上凹印着“强力隔音”几个字。   夏一阳:“………”   他转过身背对门,对自己刚才那莫名其妙的举动稍感尴尬。   而后又慢慢挪回床上,再次如临大敌地盯着陷在被褥里的那盒药膏。他藏进被褥里,默默地将自己的裤子退下去,撩起一点点上衣,在被褥里蠕动片刻,干脆选择了侧身躺。   准备好后,伸手拆开药膏,挤出来一点在手指上,然后另只手臂撑起被褥,这才带着指尖上的药往下探。   擦药不难,也不是不方便,夏一阳只是看不见,但能摸着,但瞧不清具体情况心里的确没什么底。他将膏药在外围涂抹上一层,冰冰凉凉的感觉很舒服,但接下来他就有点犯难了。   里面还热热的,怎么进去?就……用手?   这有点涉及到夏一阳的知识盲区,他盯着手里的膏药,长久地沉默,竟然开始去回忆昨晚宴云景是怎么做的。   起初好像是用的一只手指?擦药的话足够了吧?   夏一阳蹙眉,表情严肃得好像在脑内进行什么缜密的计算。终于做好了心理建设,他再挤出一点药膏在手指上,屏紧呼吸去试探,就现在,他竟然莫名有点紧张,还有点慌。   以至于手到了具体位置却实在不敢前进。   他有点不太敢,就直接弄进去?直接吗?要怎么直接??   夏一阳试探前后,挤一点,还是不敢,又缩了回来,颓丧地埋下脑袋,决定放弃。   果然,人类在探索自己身体这方面,还真是欠缺胆量,尤其是原本不该被探索的地方……   夏一阳只用了几秒就成功说服自己放弃,他心想应该没什么大碍,毕竟此时他的身体除了酸胀,以及那里稍有些热,其他并没有真的很难受。   睡一觉就好了,夏一阳心想。于是他放下药膏,盖上被褥闭上眼睛。   一觉睡到下午,时间是主星下午的时间,但他们所在位置还是宇宙。夏一阳再醒来的时候还没抵达目的地,他睁开眼睛,动了下身体,忽然一顿,觉得身体有点不对劲,是热的,但和发情热不太一样。   他睡懵了些,睁着迷蒙的双眼望着上空,目光飘了半晌才聚起来,神志慢慢归位,这才切身地感受到是什么地方来的热。   夏一阳的手在被褥里摸索,伸出来在自己的脸上摸了几下,随后被一只手轻轻握住,他呆滞了数秒,偏过头,看见了坐在床边的宴云景。   “……”夏一阳凝望着对方,“你来多久了?”   宴云景用手背试探他的额头,又去脸颊上碰了碰,收回,将夏一阳的手放回被褥里掖好被子:“刚来,你在发热。”   夏一阳的视线垂下:“好像不是发情热。”   坐在床边的人缄默片刻,起身去那边,将医疗箱拿过来,用体温仪给他测温度,并没有开口告诉他是多少度,而是从医疗箱里拿出一盒口服剂,拧开,把夏一阳捞起来用手臂搂着,口服剂递去他嘴边:“把这个喝了。”   “这是什么?”夏一阳的脑袋倒在对方的肩上,盯着递来的口服剂。   “退烧口服剂。”宴云景的另只手背将夏一阳脸上凌乱的头发丝拨开,“你有点发烧。”   夏一阳眼睫颤了下,想到什么,他下意识动了动身体,那里果然还是热辣辣的,便不动了,低头,就着宴云景的手将口服剂喝完,没什么味道,就像白水,喝下去也只是感受到冰冰凉凉。   随后他被宴云景放回被褥里,他看着盖上医疗箱又去了那边的宴云景,有些失神,等人回来,张张嘴呼喊:“宴云景。”   在床边坐下的宴云景看他:“怎么了?”   夏一阳把下巴埋进被褥,嘴遮挡住,说话的声音闷闷的:“我刚才擦药,没擦里面。”   宴云景静静地看着视线游移的夏一阳,微微低下些身体:“发烧并不一定是因为里面没擦药的原因。”   夏一阳将视线挪回来,与对方的目光对上。   “怪我。”宴云景眼睫垂着,“昨天有点过分。”   “你也知道!!”夏一阳顺着话就接上来了。他双手拉下挡在下巴上的被褥,正气十足,欲要控诉。可当瞧见宴云景低垂着视线,眼里染上些许自责,防线瞬间又瓦解了。   原本坚定要讨伐对方,不足几秒就再心里给自己说算了算了,反倒开始哄对方:“……也不全是你的问题,你是在帮我、而且你其实也是第一……我是说,这是很正常的事,不过是有点发烧,我已经吃过药了,没事的。”   他果然不怎么会哄人,夏一阳默默闭上了嘴巴。寂静在空气中蔓延,他心里挣扎片刻,手探出去拉住宴云景的手,轻轻捏一下,小声说:“你帮我擦药吧,可能擦了真的会好些,我不太敢擦里面。”   宴云景的视线抬了抬,落在夏一阳颤一下后闭上的眼睛上,应道:“好。”   夏一阳说完后稍微有点后悔,他多次偷偷瞄宴云景的脸,发现对方眼里此刻哪还有什么自责?心里觉得奇怪,有种中招了的恍惚感。但话都说出去了,总不能现在又收回来。   他在被褥里摸索半天,将滚到角落的那盒药膏拿出来交给对方,思忖片刻,坐起身:“我坐着?”   宴云景向他靠近,探出左手臂:“我扶着你。”   于是夏一阳又往对方那边挪了点。为了不让移动带来的摩擦感刺激某个敏感部位,他的移动速度极其缓慢。   宴云景把落在床沿下的腿收上来,左腿弓起,并用左手将夏一阳的背稳住,右腿盘放在床上。夏一阳侧坐在他身前,被褥滑下去搭在膝盖上。他把两条腿挪过来,弯曲并拢,放在宴云景右腿上,调整好角度后抬头:“这样?”   “嗯。”宴云景环过放在他后背的那只手,拿着药膏,在右手上挤出来些,手肘碰了碰夏一阳的膝盖:“分开点?”   夏一阳听话,真就分开了一点,刚好是对方右手能够探下去的宽度。他双手伏在膝盖上,大腿下意识又往后了一些挨近自己的身体。一瞬间,夏一阳惊诧地发现,他的柔韧性好像还挺好,脸都能埋在膝盖上了。   等了片刻,稍有些紧张的夏一阳望向对方,目光相对时,忽然反应过来什么,“哦”了一声,伸手下去把睡裤往下拉开,耳羽贴紧脸,又把双手放回膝盖上:“好了。”   他静静地等待着,冰冰凉凉的触感袭来,下意识就颤了下。抚在他身后的那只手慢慢拍着他的背,宴云景没说话,不惊扰夏一阳,只慢慢地给他擦药。   进度很慢,这种感觉的确很奇怪。夏一阳压直了唇线,低垂的眼睫上渐渐染上一层热意。他闭了闭眼,闷声呼吸,好半晌后忽然说:“我担心的事,其实不是大家会不会把我当成异类,我在想……”   他顿了顿,适应着宴云景离去后稍有些的空落落的感觉,看着对方拿出来后又继续在手指上挤药,于是继续说:“我在想,帝国的大家对异形和虫子十分憎恶,我的出现,肯定不会被所有人自然而然地接受,这样肯定会给你们带去很多麻烦。”   宴云景低着头,手仔仔细细地给他揉擦里面,动作很慢,每一下触碰都很小心。他不答反说:“潜伏在我身边的危险很多,我执行的任务难度级别都不低,并且星帝国内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我,或是我的生命,也可能是我目前所在的位置,也可能是我的能被人工收集使用的精神力。待在我身边很危险,你还会想来协助我吗?”   夏一阳立刻抬头,动作幅度大了点,扯到了下面,他惊得猛一抖,脸埋在宴云景的肩上:“会的,我不怕危险。”   “我也和你一样。”宴云景的下巴抵住他的额头,蹭了下,“你的所有事,在我这里都不是麻烦。”   这对话虽然很正常,但是怎么就觉得有点肉麻呢?   夏一阳趴在宴云景肩上一动不动,慢慢消化心里酥酥麻麻的感觉。擦药还没结束,内里的炽热虽然在慢慢被冰凉舒服的感觉替代,可这感触实在很奇怪。奇怪的冰凉,奇怪的撑,虽然比昨晚好点……   他干脆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二十四字核心价值观,脑袋偏偏,脸顺势压在对方肩上,挤出一团肉。夏一阳又动了下身体,恍惚感受到对方常服下面健硕硬朗的身躯。   “……”   他沉默一瞬,忽然问:“怎么样才能拥有你的同款身材?”   宴云景又伸出右手,在指腹上挤药膏,对他说:“你想要,回主星我可以陪你训练,说好了会教你格斗。”   夏一阳弯起眼睛,忽然又问:“我是标准体重,应该很快能练出来?”   就在他幻想很快能拥有好身材的时候,在他头顶上方的宴云景眼帘垂下,想起昨晚手捏到的软绵绵的腰、很肉很白的大腿、平坦但看不见肌肉的肚子,只能瞧见很漂亮的人鱼线,以及腹部中央微微的凸起。   “……”宴云景表情镇静,稳住气息,“可以,不过不用着急,慢慢适应强度,以后会有的。”   夏一阳“嗯”了一声,打个哈欠,耳羽也贴着宴云景的皮肤,扫得人痒痒的。   终于结束了擦药,他又裹回了被褥里面。此时刚才喝下去的口服剂发挥了作用,夏一阳身上已经不再那么烫。他闭眼,眯成一条缝看向旁边在收拾药膏的宴云景:“我们还有多久能回主星?”   “一个多小时。”宴云景给他拉好被褥,起身,“再睡一会儿,到了我来叫你。”   夏一阳的确还有点困,于是点头:“辛苦云景长官看着驾驶室了。”   他睡得很快,宴云景却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在床边的椅子上坐着,拿着手里的光脑慢慢摩挲。   他没有骗夏一阳,星帝网上关于夏一阳的一切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播时,夏一阳的翅膀展现后,所有人都震惊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震惊慢慢变成了惊讶、不可思议,而后是坦然接受。虽然对夏一阳的怀疑和猜忌是存在的,但怀有恶意的人群的确算少数。   这很令人意外,一直在维持星帝网后台的公司不止一次联系到宴云景,说网上对夏一阳的风评是逐渐朝着好的方向在发展。   可见,此前夏一阳开直播,以及这几次比赛他的表现,都给观众和粉丝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大家都很喜欢夏一阳,比起恶意揣测,很多人选择了相信,依旧继续喜欢夏一阳。   虽然是好事,但宴云景却莫名感到一些不爽。   他静静地看着睡熟的人,那对洁白的耳羽收拢起来贴在脸的两侧,随着呼吸也在缓慢地起伏。夏一阳睡得很沉,对环境拥有绝对信任才会这样。想到这里,宴云景心里那些不爽稍微又少了些。   而此时的星帝网。   民众们正处于震惊过后的理性期与热情高涨期,各种帖子视频下面惊现大量“大侦探”们。没错,是民间侦探。   在当前关于#夏一阳#的所有热词里,讨论热度最高的是一条视频配长文。视频截取的是直播中夏一阳冲出去的瞬间,他展开庞大洁白的翅膀,双臂带着两位考生腾空而起。这段短短一分钟不到的视频,被放慢处理,细节画面被截取出来,并写进了图文中。   [分享帖]【视频】【花了些时间做图文分析,作为一个非常喜欢阳阳这孩子的粉丝,我尽可能把自己的发现和猜测都写出来。】   【标题:突然出现在陛下身边的小太阳阳阳,还有同样是年前出现在陛下身边的小鸡先生(没错帖主也是小鸡粉),为什么没有同框出现过?】   [看到这条帖子的朋友们可能会问了,阳阳和小鸡先生单独出现在公众前的画面本就不多,更别说同框了,这不是难上加难吗?]   [好的,那伙计们,听我分析。]   [陛下最近这一年出境次数变多了对吧(至少比以前多了)。在陛下消失在公众视野的那两个月以前,小鸡先生误触过几次设备打开直播,那时候小鸡几乎都和陛下在一起,还没见到阳阳出现。两个月之后陛下回来了,没过多久,一位叫一阳的博主出现了。通过一阳的直播我们知道,阳阳没读过备考学校,是自己在备考。之前那次直播没关闭事故,以及军校对外公布的关于阳阳是个人信息,我们得知,他的居住地是实验区。那么由此推算,忽然出现的阳阳很可能是陛下带回来的。]   [重点来了,有一次陛下出来吃晚餐,只带了小鸡先生。在这之前,陛下在中午去接过在餐厅喝醉酒的阳阳(相关帖子放在下面)。以及那次直播失误,可见陛下和阳阳的关系是非常好的,他们还同住在实验区。]   [并且,陛下也很宠爱小鸡先生(给它买了那么多小衣裳)。那么想必阳阳肯定知道陛下身边有小鸡先生。小鸡先生肯定也见过阳阳。可是阳阳在直播间里从来没提过小鸡先生。]   [帖主整理了此前阳阳的直播记录,发现有粉丝在直播评论里问过小鸡先生。但因为那次直播时间太短,可能确实没时间说。但在没发生直播事故前,也就是陛下出现前,也有人问过阳阳知不知道有个小鸡主播(大家可能是想联动之类的,毕竟大主播之间粉丝想看联动很正常),问的人不在少数,阳阳挑问题回答,从来没选中这个问题。那么,阳阳大宝贝是不是有意在避开这个话题呢?]   [为什么要避开?看上面的视频,答案只有一个,阳阳能长出翅膀。阳阳是什么我们先暂且不谈,在陛下身边的肯定就是好阳阳。而且孩子有秘密很正常,作为“家长”的我们肯定要学会包容。现在我们知道,阳阳能长翅膀,小鸡也长翅膀,阳阳和小鸡又从不同框,是不是就能说明阳阳就是小鸡先生!!]   [以上均为帖主推论,在事实出现前,大家千万不要信以为真,也请不要去打扰阳阳,做个好粉丝,感谢!]   帖子内容到此结束,底下评论如潮。   【该死的,我和你们这些既是阳阳粉丝又是小鸡粉丝的人拼了,你们也太可怕了!!这怎么能呢?人至少、不应该……】   【可是帖主分析得好有道理,阳阳都能长出翅膀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   【哈哈哈哈同为阳阳和小鸡粉丝的人看见这条帖子已经兴奋得戴着手环去外面跑了十圈了哈哈哈。】   【可是我真的很久没见到小鸡先生的小包子脸了!!阳阳如果你真的是小鸡先生!能不能圆我一个梦想!!我想看看你的小包子脸!!】   【老实说,其实只需要一点就能证明这件事是真的。陛下就只对小鸡先生和阳阳这么温柔,这还不够说明吗?】   【你们是不是忘了个最重要的,在小鸡和阳阳出现前,星帝国内有谁敢直呼陛下大名?】   【该死的该死的!!这简直是石锤了!前有小鸡先生胆大包天喊陛下大名,后有阳阳喊陛下名字却安然无事!!而且他那是喊名字吗?那分明就是在暧昧!】   【如果阳阳就是小鸡先生,根据时间线推移,是不是可以证明,那两个月阳阳是和陛下一起失踪的?在中途变回了人形?所以!那两个月究竟发生了什么??】   【星网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我好想知道阳阳和陛下的故事!!】   【没人说吗?阳阳的翅膀真的很漂亮,白色的,在空中旋转的时候好像天使!!】   【各位“侦探”,忽然想到,阳阳变回人,不可能自动生出一套衣服吧?】   【!!!】   【!!!】   【该死的该死的,瞧瞧你们干的好事,我现在不能立刻知道陛下和阳阳之间的故事我就会整天整天难受!我抓心挠肝!我过不下去了!!】   ……   夏一阳睡醒后正好抵达主星,这时他身体好多了。下星舰的时候他还在想要不要去看看星网,一出去,就看见候在外面停泊平台上的人多得离谱,于是暂时忘记星网的事。   人群里不全是身着军服的,还有穿着常服或十分正式着装的人,夏一阳立刻想到了皇室贵族。   所有人的视线朝宴云景身后的夏一阳看来,眼睛全部都发着亮光,像极了豺狼虎豹。   夏一阳倒是没害怕,他只是稍微埋下点脑袋,继续想星网的事。这时手环上传来安妮和西里尔的消息,他低头回复,和两位队友约好明天前往军校报道,这才抬头对宴云景说:“我明天和安妮、西里尔一起去军校。”   宴云景偏过头应声:“嗯。”   夏一阳刚才只发出短暂的声音,周边那些不敢围上来的众人全都蠢蠢欲动起来。无他,光是他的声音,就足够让这群人感受到治愈系精神力的波动。   看来夏一阳是治愈系这件事,绝对是真的,一点不假。   宴云景看了眼时间,无视星舰停泊台上这群人,带着夏一阳径直返回了实验室中心部。时间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两人暂时没去办公区,而是先回到后面的休息区房间。   夏一阳正打算说出在考场里遇到幻境的事,身后宴云景走上前,手在他的脸上贴了下:“有点热,不舒服?”   “我很好。”夏一阳望着宴云景,小声咕哝,“虽然发情热的确不可能一天就结束,但我们努力了有半个晚上,应该不会那么快再来下一轮。”   他说着顿了顿,问:“你在想什么?”   宴云景:“在想你。”   夏一阳一怔,偏开头:“我人就在这里,又不是不见了。”   宴云景不说话,安静地看着他。   “我真没事。”夏一阳眼睫快速地扇了几下,小声说,“有事不会瞒着你。”   而后又嘀咕:“你得给我点缓冲的时间,我现在不太能行。”   宴云景低低地笑了一声,手轻轻揉着夏一阳的脸,用的是抚摸小鸟的手法:“别胡说,你很行。”   夏一阳先是定着,忍着不去蹭,后来还是拜倒在那舒服的手法下,偏过头去蹭蹭。他眯着眼睛,干脆抬起手把宴云景的手捧住。被揉得安逸了,慢悠悠地说:“下次禁止用这个贿赂我。”   “没有。”宴云景看着他,“不是贿赂,是服务。”   夏一阳睁开双眼,对上那双好看的眼睛,抿直唇,换另外一边脸蹭一下:“那我姑且认可,服务还不错。”   他被哄开心了。夏一阳心想,宴云景其实还是很好的。 第73章   手掌抚摸着的皮肤很柔软, 宴云景的指尖缓慢地摩挲,他微低着头,久久地注视着眯着眼的夏一阳。   又等了片刻才缓声开口:“夏一阳。”   舒服得耳羽轻盈扇动的夏一阳轻轻“唔” 了一声, 头继续在宴云景的手上蹭。   “……”宴云景停顿几秒, 继续说,“那颗星球,我和皇甫凛去了一趟,暂时没有发现。星球上鸟类确实很多,但没有人类,大陆也上不见建筑物。”   夏一阳闻言顿时停止了蹭动, 双眼“刷”地睁开。他抬起头,与宴云景对视, 眉心皱起:“你去那颗星球了?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   宴云景自知理亏, 手捧着夏一阳的脸,被拨开, 又捧上去, 然后又被拨开。于是他的手落下来,按在夏一阳的肩上:“抱歉,是我的错, 答应你的事没做到。”   “你这人……”夏一阳张了张嘴, 有点生气, 可却好像怎么都没法真的对宴云景生起气来,他的唇线绷直, 干瞪着对方, 脸上的表情愈发沉闷,渐渐变成难过。   他的肩膀被捏了两下,宴云景的头抵着他的头, 两人的距离拉近,夏一阳嗅到对方身上独特的香味,还有稍有些热的呼吸。他有些别扭地偏了偏脸,却偏不动,眼睫快速地扇了几下。   以前好像也没有这样频繁地心里打鼓的感觉,就是自从那晚后,他和宴云景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黏黏糊糊了。   夏一阳哪里还生得起来气?他的鼻尖被吻了下,接着是唇角。宴云景很轻很轻地啄吻着他,等夏一阳适应后才堵住他的呼吸,一点一点地吸吮轻咬,引导他张开嘴。   腰被一双手完全握住,隔着衣服,宴云景的指腹揉着他的腰,像极了鼓励,每一下都好像在撩拨着夏一阳的神经,激得他浑身发麻。   不多时,宴云景松开他的唇,又若即若离似的用唇碰了碰他的唇珠,小声问:“真的不会呼吸?”   夏一阳眼睫轻轻颤动,呼吸确实有些不平稳。嘴唇被宴云景触碰得痒痒的,他还是有点不习惯,想要后仰,可对方揽在他腰上的手慢慢上移,捏住他的后颈,对他说:“对不起,你别生气。”   这时夏一阳才反应过来,宴云景这家伙分明就是太狡猾了!竟然用接吻扰乱他的军心!   夏一阳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被哄好?虽然他现在好像的确没刚才那么生气了。但是一码归一码,生气是绝对的!更多的其实是担心。   他颇为幽怨地瞪着宴云景,撞上去咬了宴云景的嘴唇一口。这一咬没怎么用力,发小脾气似的啃了半天,接着又埋下头在对方脖子上啃。   宴云景微仰起头,手抚在夏一阳的后脑上,一副完全敞开任由责罚的姿态。   夏一阳的嘴巴啃麻了才抬起头,他看看自己的“战绩”,这才稍微消了些气,问:“你们什么时候去的?”   “你乘上前往洛洛星的星舰后。”宴云景如实说,“那颗陌生星球的距离不算近,星帝国最快的军用星舰来回一趟得花费两天时间。”   “为什么返航直接来了洛洛星?”夏一阳又问。   “……”宴云景沉默,还是交代了,“我让云鸽在你的身上贴了追踪仪。”   “你……”夏一阳怔忪地望着宴云景。   “…所以你来洛洛星,是为了我?”虽然心里隐隐有了答案,夏一阳的心里还是像被揪了一下。他继续问,“给我贴追踪仪,率先跑去那颗星球探查情况,又来洛洛星,是不是因为此前那次我陷在幻境里出不来还让你放不下心?”   宴云景“嗯”了一声,说:“不过很可惜,去那颗星球上没有收获。”   “……”夏一阳深吸一气,磨了磨牙,一拳头砸在宴云景肩上,“我现在非常生气!”   宴云景亲他一下:“我错了。”   非常生气的夏一阳:“…………”   他偏开头,冷静片刻又回头:“有保留那地方的照片吗?视频之类的?”   “有。”宴云景这才松开些夏一阳,抬起手,将光脑光屏投射出来,展现出在那颗陌生星球上采集的图片和视频。   大部分是当地主大陆上的环境和各种鸟类,画面里不是大面积的森林就是平地。在多处地势采集的图片里,见不到任何建筑和人类,那颗星球上没有人类生活过的迹象。   划过的照片里忽然闪过一张花海。夏一阳立刻把住宴云景的手腕:“等等,刚才那张花海。”   宴云景将刚才划过去的那张照片又找回来,放大画面,又挑出同地势的所有图片,一一展开给夏一阳看。   夏一阳的眉心蹙起,他的视线从这些照片中挪开,抬眼看向宴云景。在心里斟酌了片刻措辞,他把在考区里那夜进入幻境的事告诉了对方。   “很像,幻境里天空的颜色、花海的场景,和这几张照片很像。”夏一阳说着停了停,又问,“你有在这片区域里见到从地里钻出来的巨大藤蔓吗?藤蔓上有很多小房子,里面可能住着各种鸟?”   宴云景摇头:“没有。”   顿了顿又说,“不过这片花地里有很多凹陷的坑洞,倒是像以前生长过什么东西。”   但这都只是猜测,没有确切证据,不具备任何参考价值。   “我们得再去一趟。”夏一阳单手托着下巴,思忖须臾又抬头,“你觉得什么时候出发合适?”   宴云景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该入学了,夏一阳同学。”   “我……”夏一阳往宴云景的手那边偏了偏脸,目光还望着宴云景看,“入学后有空的话,你带上我,我们一起去看看。”   “……”宴云景缄默不言,问,“她对你说了什么?”   夏一阳一怔。他刚才告诉了宴云景自己在幻境里遇到了艾丽薇尔夫人,也说了见到的花地和这几张照片很相像,但也省略了很多内容,比如和艾丽薇尔的对话,几乎全部省略了。   “没有啊。”夏一阳伸手拨开宴云景的手,“我和她没什么可聊的。”   宴云景看着他,不说话。   夏一阳汗颜:“……”   他目光闪躲,心想着能不告诉宴云景那些交谈内容最好就不告诉,本来就不是什么中听的话,说给宴云景听只会让对方不开心。   但显然宴云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夏一阳绞尽脑汁,心一横,仰头盯着对方看了半晌,闭上眼睛凑过去亲了亲宴云景。   宴云景很自然地接住他的吻。片刻后,夏一阳推推对方肩膀,得以松开,他低头喘着气,嘴角染着点晶莹剔透。   终于缓过来,他轻咳一声,往旁边挪:“云景同志是不是还要去办公区?那我不打扰你了,要不今天就到这里?”   宴云景怎么会不知道夏一阳主动亲他,是为了躲掉他刚才问的那个问题。倒也是有样学样,都学会用亲吻的方式转移注意力了。   他低低地笑着,也没打算揪着那个问题不放,等哪天夏一阳自己愿意说了也行,一直不说也无碍。   “不去办公区,要出去吃晚餐吗?”宴云景问。   “要”字差点脱口而出,夏一阳想起最近他可能还在风口上,反正明天要出去面对,今天就算了,于是他摇头:“实验区食堂的饭也很好吃,不出去了吧。”   宴云景:“好,我让帕尼送晚餐来。”   说罢,他便单臂将夏一阳抱起来,往里头的房间走去。   双脚突然腾空,夏一阳心里一惊,双手迅速抓住宴云景的肩膀:“你干什么?”   不出几秒,他便被放在了床上。   宴云景在他身前蹲下,给他解开鞋带脱掉鞋子。夏一阳的脚踝被握住,他愣了下,感受冰凉的触感,下意识地缩了缩脚,可很快又被稳稳握住,穿上了柔软的拖鞋。   “你……”   夏一阳隐隐觉得此时的气氛正朝着暧昧旖旎的方向发展。他撑在床垫上的双手不自觉地蜷起,就在他努力酝酿着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脚踝上有个印子。   “……”   那是什么?   夏一阳眯起眼睛,紧紧盯着那个红印子。见宴云景的手指轻轻扫过那里,像是在安抚。一瞬间,那晚断断续续的记忆拼凑了起来。   夏一阳想起来了。那晚上前前后后好几次,自己实在没力气撑起腰,不管用是什么姿势腰部都不受控制地往下塌。躺着的时候只能把腿挂在对方的肩上,以此才能稍抬得起来些腰,可后来腿也没了力气,于是宴云景便用手握着他的脚。可到了关键时刻,两个人都绷到顶端时,难免就会失了力度,他抓对方的腰和背,宴云景握着他脚踝的力道便大了些,于是就掐出了印子……   那画面实在不宜再细想,夏一阳急忙遏制住脑海中的回忆,神色紧张地缩回自己的脚,把裤脚往下拉,又扯出个略显生硬的笑:“我饿了。”   宴云景站起身,看了看手环。正巧这时外面传来敲门声。他抬头对夏一阳说:“我去拿晚餐,你在这里等我。”   夏一阳点头,目送宴云景离开房间,等对方彻底消失在视野里后,他猛地盘起双腿,迅速拉开裤脚,定睛一看。   脚踝上有红印、牙印,小腿肚上也有牙印和痕迹。   天呐……   听见脚步声,夏一阳赶忙把裤脚扯下来遮住这些痕迹,端坐在床上,看着提着晚餐回来的宴云景。   宴云景将两大提便当拿过来,又把移动小桌子推来床边,挨个解开便当盒放好,把餐具递给夏一阳后,随后在对面坐下。   夏一阳暂时将刚才看见的画面抛之脑后,对他来说,吃饭总能带来好心情。   不多时,对面的宴云景忽然开口说:“刚才帕尼送来了消息,顾承醒了。”   夏一阳一顿,缓缓抬头看向宴云景。   “身体机能、智力、能力一切正常,但不能说话。”宴云景神色平静,给夏一阳夹菜,“帝国的科技能帮他恢复说话能力,不过需要一些时间。目前通过文字交流,他拒绝向军部交代更多关于坦杰仑的事。沙利夫人也去看过他几次,但他仍不透露。”   夏一阳疑惑:“顾承此前的表现,一直是厌恶坦杰仑的,他以前对沙利夫人极力保护。包括在二轮比赛的时候,他脱口而出那些话,不也是为了保护沙利夫人?为什么现在却不愿意说出坦杰仑的事了?”   宴云景:“人在危急时说出的话往往不会假,他维护沙利夫人的心情大概是真的。这次选择不透露,或许也是为了保护沙利夫人。”   夏一阳用勺子戳了戳米饭,还是想不通,埋头颓自说话:“想要除掉隐藏在星帝国内的所有非法实验室,就必须要调查清楚坦杰仑。现在顾承是突破口其一,离开主星或许前往了那颗陌生星球的艾丽薇尔夫人是其二。夫人那边得前往去调查才可能获取线索,而顾承这里……他不愿意坦白。”   “如果他是为了保护沙利夫人,但现在又不愿意说出任何事……”夏一阳抬眼看向宴云景,“是不是可以说明,他觉得,如果真说出点什么真相告诉我们,可能会威胁到沙利夫人的安全?”   宴云景安静地听着,问夏一阳:“还记得二轮考核那次,顾承咬舌前说的话吗?”   夏一阳点头:“你当时说坦杰仑已经向你坦白,说变异体的实验需要载体,还需要一个很强的基因作为实验促成剂。你告诉顾承,坦杰仑已经指出那个强控基因来自沙利夫人,但立刻被顾承否认了。他说不是,说是来自另外一个人,但那个人的名字他还没能讲出口就咬舌了。”   “咬舌不是他自己的行为举动。”宴云景,“是那股强控系精神力。”   答案已经很明显,此前他们也探讨过,那道强控系精神力的拥有者就是艾丽薇尔。   顾承的咬舌、夏一阳和宴云景多次的梦境,都证实着艾丽薇尔的精神力隐藏在人的身体里。能藏在人身体里的精神力,这样的例子还从未有过,她的精神力等级究竟是多少暂且不谈。埋藏在人身体里的精神力,又被用作变异体改造的基因,种种事实证明,艾丽薇尔绝不是一个善茬,她的存在就是个巨大的危险。   或许,经历咬舌后,顾承也想到了这隐藏的危险,所以才不愿意说出真相。因为沙利夫人的身体里,很可能也有艾丽薇尔留下的精神力。   一旦顾承开口,沙利夫人就可能出事。   说到底顾承还是恨坦杰仑的,但他意识到自己没能力反抗那股力量,所以才会选择隐瞒。   但这些都只是猜想,真相可能并非如此。顾承究竟在想什么,没人知道。   “……”夏一阳碗里的饭被勺子戳出了好几个坑,他正发着呆,宴云景探过手来碰了碰他的脸,他立刻回过神。   “先吃饭。”宴云景,“明天去军校报道后,有机会了,跟我一起去和顾承聊聊。”   “好。”夏一阳应了,忽然又问,“有没有办法能清除掉她藏在我们身体里的精神力?”   宴云景垂着眼,用公筷给他夹菜:“此前她的精神力等级是S,但现在看来不可能只有S。她的目标精神力等级越高,就算留下了力量也无法伤及到目标对象,所以她的力量不能作用在我身上很久,也不能带来伤害。”   说着他又抬头看着夏一阳,“你陷入幻境里能自己出来,因为你的等级也不低,而且你是治愈系,不受精神纷乱的影响。但沙利夫人不行,她承受不住那股控制力。”   “至于那力量,罗林研发的仪器可以对付,但需要很长时间。如果她想赶在仪器清除那股力量前对沙利夫人下手,肯定能得手。”宴云景,“所以这个办法不行。”   “还是只能找到她。”夏一阳想了想,又问:“罗林博士能研发出检测身体里外来精神力含量的仪器吗?”   宴云景挑眉:“或许可以。”   *   “你们是真的很看得起我。”   罗林博士伸手扶额,边说边笑:“该死的,还真让你们猜到了,我最近是在研究这种仪器。”   “陛下交代的这个任务我一直在跟进,研发这个仪器的初衷也正是为了应对你们身体里的精神力。”罗林走在前,用他的身份权限打开实验室的门,领着宴云景和夏一阳前往深处的实验室。   “好了,这里就是我研发仪器的实验区。”来到最里面,罗林转身朝另外一边抬抬下巴,“那边那间,上次阳阳你去过,我想你可能还记得。”   夏一阳顺着博士的视线往那边看,立刻想起上次在那里面醒来,后来被宴云景抱着出来的事,他伸手挠了下脸,笑一下:“记得。”   “是的,那么这边呢,是最新研发出的精神力浓度探查仪,仪器刚产出还没进一步试用,怎么样,要来试试吗小家伙?”罗林看向夏一阳。   夏一阳捋了捋衣袖:“可以,我来试试。”   他躺上实验台,周边的器械臂慢慢移动下来,正上方的白色灯光照亮,夏一阳眯了眯眼睛适应灯光,忽然听见旁边走来的罗林说:“衣袖和小腿裤子捋上去哦。”   夏一阳闻言猛地一惊,问:“…可以不吗?”   “哦,当然不可以。”罗林正在整理器械臂上的贴合器,对躺在实验台上的夏一阳解释,“仪器可没办法隔着衣服检测你的身体,一定得贴合皮肤,不过阳阳放心,只需要手臂和小腿就行。”   小腿,还真不太行……   夏一阳有点想打退堂鼓,但总不能真不检测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坐起来,把两只手臂的衣袖捋上去,然后慢吞吞地把双腿的裤子捋到膝盖。看见那些还没完全消下去的痕迹,恨不得立刻逃离现场。   他赶紧平躺下去,双手合并放在肚子上,闭着眼睛表情安详,祈祷着博士千万不要开口。   整理好四只器械臂上的贴合器的罗林将视线落在夏一阳的小腿上,定睛一看,挑眉,没忍住惊呼一声:“哦,这真是……”   他笑出了声,看向站在对面双手环抱的宴云景,又看看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夏一阳,耸了耸肩:“该死的蚊子,瞧瞧都把我们阳阳咬成什么样了。”   夏一阳:“……”   他偏开头,脸上一阵阵发烫,嘴唇绷着,半晌挤出声音:“博士我等会儿要去军校报道。”   “好的,那我得快点。”罗林给夏一阳手臂和小腿戴上贴合器,随后便朝着那边面板区走去。不多时,夏一阳感受到贴在皮肤上的贴合器发出一点热度,很快又松开。   “好了,让我看看……”罗林博士将数据导出,走过来,看着手环面板上的数据,惊讶道:“比我想象中好很多,阳阳你身上的外来精神力含量是5.2,范围区间是0 - 100,你这已经很少了。”   从实验台上起身的夏一阳整理好衣袖和裤子,看向宴云景:“你要测一下吗?”   宴云景点头,捞起衣袖,手臂上露出一排整整齐齐的牙印。   夏一阳:“……”   罗林:“……”   夏一阳有点想逃……   他往旁边挪了好几步,站到阴影区域,小声提醒:“我要十点去军校……”   罗林无奈,看在孩子脸皮薄的份上,也就没开口说笑,尽管他是真的很想调侃一下陛下。   检测很快,宴云景的结果出来是3.1,比夏一阳的含量还低一些。   “你们这个含量,老实说,那精神力已经拿你们没办法了。”罗林看着结果,问,“最近没觉得有什么不适吧?”   除了进入幻境,其他还真没有什么不适,而且近来幻境的次数是真变少了很多。   所以,在他们身体里的精神力渐渐快要没有了。   “我倒是还有个想法。”罗林托着下巴,提出,“战力系精神力能压迫敌人,控制系精神力能控制敌人并且能给敌人制造幻境,那么治愈系精神力呢?除了治愈精神力暴乱,是否会还有其他什么能力?”   夏一阳眨了眨眼,听见那边宴云景提出:“比如,能驱赶人体中外来入侵者的精神力?或者能消抵战力系或控制系的精神力攻击?”   罗林和宴云景一起看向夏一阳。   夏一阳有点回过味来了:“总不能是我的自己的精神力驱赶了那道力量?”   “为什么不可以是呢?”罗林拍了拍手,表现得十分兴奋,“对自己自信点呀阳阳,你很厉害。如今的我们对治愈系精神力的探索不足1%,我想,你肯定还有很多惊喜是我们不知道的。”   夏一阳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忽然想到什么,看向宴云景,两人视线对上,心照不宣。   宴云景对罗林说:“给顾承做一次检测,顺便让沙利夫人也来,不过,对夫人就说是常规体检,不要告诉她有这个项目。”   罗林惊讶:“光叫沙利夫人一个人来体检,多少也装得不太像样吧。”   “那就叫上皇室那些人一起,就说是每年例行体检的时间提前。”宴云景带上夏一阳转身,“他们所有人的数据全部都发我一份。”   “好吧,看来我又得加班。”罗林耸肩,说着眸色一压,扯着嗓子说:“阳阳需要药膏吗?瞧瞧你那可怜的小腿肚,这得多少天才能好呢。”   夏一阳脚下猛地一个趔趄,堪堪站稳,弱弱地笑了下:“谢谢博士,不用的。”   “那让陛下给你热敷一下,恢复会快很多哦~”罗林嬉皮笑脸,“得空的话来找我玩,小时工给你涨工资~”   夏一阳又道谢,拉着若无其事的宴云景赶紧溜之大吉,走出实验室好一段后才放慢脚步,松口气后立刻转身站定,拉过宴云景的手臂,将对方的衣袖捋上去,入眼还是那排整整齐齐的牙印,每个都咬得十分工整。   他立刻又去捞对方另只手,宴云景乖乖递给他,还帮他捞开了衣袖,上面又是整整齐齐一排齿印。   “……”夏一阳定着,抬头:“我咬的?”   宴云景眼底有浅浅的笑意。   夏一阳立刻明白了,他又低头,慢吞吞地将对方的衣袖放下来,盯着宴云景的手发呆半晌,抬头严肃地望着对方:“怪你自己。”   宴云景还是笑:“是,怪我。”   夏一阳现在见到对方笑就脸热,他心里嘀咕,要不是宴云景那么过分,他哪里会咬人?   “我现在要去军校了。”夏一阳别开脸,“你自己擦点药吧。”   “我送你去。”宴云景带着他转身,“不用擦药。”   “你不疼吗?”夏一阳仰头。   一阵沉默后,宴云景低头,对他说:“比起让这些印子消失,我更想留下。”   起初夏一阳还没听懂,反应过来后一阵燥,瞪一眼对方:“云景同志,我发现你这人是真的挺坏。”   宴云景的手指轻轻捏一下夏一阳的后颈,探下去,指腹在那颗痣上摩动:“哪方面?在你身上做标记?还是期望你在我身上做标记?”   他低下头,压在夏一阳的肩上,眼睛眯成一条狭长的缝隙,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除此之外,我还想让别人看见我在你身上做的标记,这样能表示,你是我的。”   最后那两个字很轻很慢,一字一顿,热气扫得夏一阳耳朵发痒,弄得他浑身酥麻。   好半晌,夏一阳偏过头去对上宴云景的双眼,绷直的唇里挤出声音:“你果然是……”   坏心眼多得不得了。 第74章   宴云景有很多工作需要处理。夏一阳本想自己打车去军校, 可终究没拗过对方。于是在对方将他送到军校的悬浮车停泊台后,夏一阳下车绕去驾驶位车门外。   “我自己可以去报道,你快回去工作。”   他双手将宴云景按回驾驶位, 关上车门, 眼尖地瞄到对方手上戴的红宝石戒指,表情顿时一凛:“你什么时候拿出来戴上的?”   宴云景看看戒指,抬眼:“刚才。”   “……”夏一阳欲言又止,问:“真不会干扰到你工作?”   宴云景:“不。”   好吧。   夏一阳心想,戴着也好的,衬得宴云景的手更赏心悦目了。   “我去报道, 你快回去吧。”话题又回到了刚才,夏一阳后退一步, 站定在悬浮车旁, 冲车里的宴云景露出灿烂的笑:“你尽管放心,结束报道我就回去。”   老实说, 对于今天会面对什么, 夏一阳提前在心里预设过。但这里可是星帝国主星球军校,是法律完备的地方,就算真有点什么, 他也不会害怕。而且, 虽然他还没去星网上看看, 但听宴云景说过,情况似乎并不差。   宴云景安静地看了夏一阳片刻, 手探出车窗, 为触手可及的夏一阳整理衣领,收回手:“结束了给我发通讯,我来接你。”   有种自己才上幼儿园, 家里家长比孩子还紧张难安的错觉。   夏一阳记事早,读幼儿园的时候他爸妈还在,他恍惚记得刚上小班时,他爸早上送他去学校,在幼稚园门口又是整理他的衣领,又是调整他的小书包肩带,说:“中午爸爸就来接你,就四个钟头阳阳就能见到爸爸啦,在幼儿园别害怕,听老师的话,爸爸走了昂。”   小小的夏一阳背着书包目送一步三回头的爸爸,其实心里并没有觉得多么可怕,当时的他反倒觉得爸爸是个胆小鬼,他又不会丢,爸爸明明才是表现得很害怕的那个。   现在的宴云景虽然面无表情,但就像担心孩子第一天上学不适应的家长。   夏一阳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狡黠地眯了眯。他左右看看,确定四周没人,于是顶着心里的紧张,上前一小步,弯腰俯身,头穿过敞开的车窗,在宴云景的脸上亲了一下。   或许是没控制好力度,唇离开的时候还发出了轻轻的一声“啵”。   仿若在做坏事的夏一阳低头看着宴云景的脸,从对方平静的眼里观察出一瞬不易觉察的惊讶,这效果正好是他想要的。   但老实说,就亲这么一下,倒是把他自己给亲不好意思了。   夏一阳又后退一步,弯起眼睛:“我真走了,晚点见~”   宴云景“嗯”了一声,目送步伐轻快的夏一阳离开。过了好片刻才收回目光,慢慢将悬浮车窗升上来,目视前方,静坐许久,伸手轻轻碰了下刚才被亲的脸。   另一边,夏一阳边走边低头给安妮和西里尔发消息。他穿过宽敞的悬浮车停泊台,进入军校区域后,周围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军校的面积很大,分了第一校区和第二校区。从停泊平台出来后,路况就稍微有点复杂了,不过所幸他记得用手环导航。   夏一阳步伐轻盈,在路过的一众深蓝色军校生中,他的穿着显得十分清澈。   白色的宽松上衣,淡灰色的直筒裤,有点像他那个世界的连帽卫衣搭配运动裤,没有多余的涂鸦,鞋子是运动类型的鞋子。夏一阳走在人群中,就像一个灵动的大白,连头发都是浅金色的,皮肤更是在阳光和衣着的衬托下显得很白,唯一的不同色,就是斜挎在身前的那个深色的胸包了。   他所有的入学资料全部都放在胸包里。在此之前,不仅宴云景对他说过,云鸽中校和皇甫上校也都给他发过通讯提醒,称原本计划在入校体检的时候给他单独安排一个体检医生,但因为现在他的事已经不算是秘密,所以实验室让他将此前所有做过的体检项目带在身上,到时候交给军校的负责人就行了。   夏一阳能感受到,几位“家长”们很担心他的入学情况,但大家的提醒都恰到好处,没有过多干预,就像刚才宴云景那样,担忧的表情都快写在脸上了,但还是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他自己去完成。   夏一阳很感激几位这样做,他的确不想太麻烦他们,这样就很好了。   绕过阳光正好的大道,夏一阳发现周围学生渐渐多起来,或许正好是下课时间,大家与夏一阳是逆行而来的。   他低头确认了下安妮发给他的定位,以及图片里的建筑照片,抬头环顾四周,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   正这时,忽然发现四周很多双眼睛在看自己。   夏一阳的脚步顿了下,犹豫斟酌,半晌后,望向站在他不远处的一位女生,上前礼貌的问路:“学姐你好,你知道教务大楼怎么去吗?”   被问路的女生眼睛亮了亮,往人流来的方向指:“就是那边,你一直往前走就能看见。”   夏一阳稍有点奇怪手环上的导航功能,女生见他低头看手环,立刻会意,给他解释:“军校内部很多新建设的路还没编写进导航系统,你就直接往前,能见到一栋门前设有喷泉的大楼,新生都在那边集合,你……”   她话头停了停,微笑:“你是阳阳吧?我刚才过来见到你的队友安妮和西里尔了,他们应该是在等你,就在那边。”   夏一阳眼睛一亮:“谢谢学姐。”   女生和周围驻足的学生齐齐一愣,不知道是谁忽然压低声音感慨了一声,那女生才回神,伸手捂着唇,弯着眼睛看夏一阳:“阳阳,你和镜头里有点不一样,我是说,你真人很帅。”   夏一阳一愣,笑一下,赶紧又谢过了她。正准备要走,聚集起来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呼喊了一声:“阳阳!你见过陛下身边的小鸡先生吗?一只黄绿色的小鸟!”   才往前走两步的夏一阳惊得猛一趔趄,他慌张站好,干笑两声糊弄过去,挪挪脚步溜出人群,来到人少的地方才稍有疑惑。   小鸡先生?   莫不是指的他的鹦鹉形态?   为什么忽然在他这里提小鸟?夏一阳稍有些不解,正想着,终于来到教务大楼外面的宽阔广场。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穿着常服的新生,比起刚才身着统一军服的学生,这里的颜色看起来丰富了很多。   夏一阳走上台阶,站在广场外围环顾,发现左边树下站着的安妮和西里尔,于是往那边走去,刚抵达,就看见三个人影朝他们这边过来。   “……”   夏一阳避开那三位殿下的目光,对安妮和西里尔说:“久等了,现在去报道吗?”   安妮也发现了夏一阳背后那三个讨人厌的家伙,她眉心一蹙,收回目光:“阳阳上午好,你今天真好看。”   说着朝排队报道的人群看去:“现在办理入学的人很多,我们可以等等再去。”   旁边的西里尔说:“第一校区里有家校内咖啡馆,要去坐坐吗?”   夏一阳点头:“好啊。”   三人一致转身,经过那三个人时一个眼神也没给。   麦加尔欲言又止,被麦安娜按住了肩膀。直到人走远了,他才收回目光看向麦安娜:“他就这么走了?”   麦安娜:“不然你觉得他会过来和我们打招呼?”   麦加尔不说话了。   旁边的图鸠望着夏一阳远去的方向,目光收回扫视四周,发现很多新生也在瞧夏一阳离开的方向。   果然和星网上的情况一样,那件事对夏一阳没有任何影响,大家似乎对他充满了好奇,并不是厌恶。   夏一阳周身的磁场让人很有探索欲,他的磁场,会吸引人主动去靠近。   看来,想和夏一阳“交朋友”的事,是变得更加难了。   另一边,三人来到校内咖啡馆,没想到的是,很多正在逛学校的新生也都来了这里。咖啡馆里人满为患,没有多余的座位,原本他们打算先撤,好巧不巧在此地遇到个熟悉的面孔。   “上午好啊,学弟学妹们。”   三人回头,看见身着军校服的粉头发学长,齐齐愣住。   粉发学长笑眯眯地看着夏一阳,环顾四周后,了然:“哎呀呀,今天人可真多。”   他侧过身,朝左边抬了抬下巴:“跟我来,去那边。”   跟随学长来到最左边角落的卡座区,夏一阳发现桌上放着很多书。他顿了下,回头看向对方:“这是你的位置?”   “姑且算吧,不过我的学习时间已经结束了,现在是我在咖啡馆的兼职时间,这里的位置勉强还能算我的,现在不用,就让给你们了。”学长弯起那双狐狸眼,“我叫欧文,要喝点什么吗?”   三人也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夏一阳接住欧文递来的点单,点了杯热牛奶,又为安妮和西里尔各点了杯咖啡,这才把点单还给欧文:“谢谢学长。”   欧文挑眉:“不要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欧文暂时离开,夏一阳收回目光,缓缓松了口气。   安妮明白了其中缘由:“阳阳,刚才一路上,好多人在看你。”   夏一阳笑了一下。   “军校考核的直播,在星帝国内流量很大,几乎每家都会看。”西里尔问夏一阳,“你最近还好吗?”   “还好。”夏一阳确实有点不适应那么多直白探索的目光,他从来不是特别外向的人,只是能维持场面而已,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很难受得了。不过所幸的是,大家真没把他当作异类。   “对了阳阳。”安妮将视线从自己的手环上抬起来,“你有上星帝网看看吗?”   夏一阳摇头:“没有。”   “我就猜是这样。”安妮又看向西里尔,“西里尔呢,你有去看看吗?”   西里尔瞧一眼夏一阳,收回目光,慢吞吞地说:“我去看过。”   夏一阳听出了西里尔话里的犹豫、迟疑和欲言又止,他一下子抬头看向对方,心里打鼓:“发生了什么吗?”   安妮轻轻摩挲下巴:“阳阳,你要不自己看看。”   夏一阳表现出抗拒。   “不是什么坏事,大家都挺友好。”安妮抬了抬自己的手环,跃跃欲试,“而且期待你再次开播的人也很多哦~”   夏一阳的好奇心确实被激了起来,本来都要答应了。这时去为他们准备咖啡牛奶的欧文回来:“你们的咖啡和牛奶,请慢用。”   三人看着桌面中央的一份舒芙蕾,齐齐抬眸看向欧文。   欧文也不走了,就在夏一阳旁边坐下,撑着下巴,笑盈盈说:“舒芙蕾是学长请你们的,恭喜你们顺利入学。”   夏一阳被对方笑眯眯的眼睛盯得有点不自在,他往旁边挪了点,忽然听见欧文说:“阳阳,我是小鸡粉。”   夏一阳没反应过来。倒是坐在对面的安妮立刻深吸一口气,伸手捂住嘴巴,惊讶得眼珠子滴溜溜地转。   坐在她旁边的西里尔也慢慢眨了下眼睛,微张着嘴唇,轻轻地“啊”了一声。   夏一阳不是很懂,他偏过头看向欧文,歪了下脑袋:“什么?”   见他这反应,欧文稍稍有些惊讶,嬉皮笑脸地看了夏一阳好半天。发现对面的安妮和西里尔都紧张地盯着自己,他心里的小心思就愈发膨胀起来。那双狐狸一样的眼睛笑眯眯的,压低了声音:“哎呀,一阳学弟不会不知道最近星帝国上很火的那条贴子吧?”   夏一阳一脸茫然,他确实不知道:“什么帖子?”   对面的安妮立刻觉察出这个学长是想逗阳阳,赶紧冲阳阳挤眉弄眼。但是很可惜,夏一阳没有接收到信号。   “我刚才说,我是小鸡的粉丝。”欧文撑着下巴,笑意懒散,“我可太喜欢那只小胖鸟了,最近一直没见到它,难免想念。阳阳你是不知道,最近星网上传了很多奇怪的言论。”   他又压低了声音:“比如,大家说你就是小鸡先生。”   夏一阳的脑子空白了一瞬,表情变得木讷,盯着欧文那张笑眯眯的脸一动不动。   好半晌,他才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对面,发现安妮一直在朝他眨眼。   在场的人中,唯一知道他就是那只鹦鹉的人就是安妮,所以……安妮这是在提醒他?   夏一阳后知后觉,他顶着旁边欧文学长的目光,低头打开星网,看到最近热词里的第一个帖子,一目十行地看完,闭上了眼睛。   天好像有点塌了。   大概过了半分钟,他又睁开双眼,坚定地看向欧文:“不信谣不传谣,学长你别信。”   那边的安妮暗暗松了口气,欧文扫见了她的表情,挑眉:“是吗?那还真是可惜,我还真觉得大家的分析很有道理呢。”   说着又垂眸想了想,耸肩:“不过也对,你那对翅膀是洁白的,小鸡先生全身上下就肚子上那片羽毛是白色,翅膀是绿色,其实和你还真不能扯到一起去。”   夏一阳心里松口气,还没完全松完,又听见欧文说:“那你肯定见过那小家伙吧,毕竟你和它都在陛下身边,以后你还直播吗?有机会看见你和小鸡先生同框吗?”   “……”夏一阳有点应付不来。好在咖啡馆里来人渐渐多了,馆长喊走欧文去帮忙,他这才逃过一劫。   终于清静了。   咖啡馆很大,夏一阳他们所在的这一隅来人甚少,得以享受片刻的宁静。一个多小时后,三人这才离开咖啡馆前往报到处。这时报道的人比刚才少了很多,但滞留在现场还没离开的人依旧不少。   他们没排很久的队,进入教务大楼第一个办公室,几位身着军服的军官们正在收集学生们的入学资料。   系统显示报道人数快满了,这时门口晃来一道白晃晃的身影,众军官齐齐看过去,瞧见了夏一阳的脸,再看旁边,是安妮和西里尔。   “哦,我还以为你们三个迷路了呢。”为首的军官叉着腰,“夏一阳,安妮,西里尔,来,先把资料交给我,然后去那边仪器做数据检测。”   三人走进办公室,礼貌地和几位长官打了招呼。夏一阳从自己的胸包里拿出一沓资料,与安妮和西里尔的相比,他的要多很多。   军官早就知道其中的缘由,他接过三人的资料,分开整理:“你们在考核中的表现很不错,分班的时候不出意外会在一个班。”   说着抬头看向夏一阳:“夏一阳,你这小子挺特别。学校和军部协商过了,因为你的属性目前还有很多是谜,所以暂定和大家一起训练,一视同仁,你没意见吧?”   “没有。”夏一阳微笑,“我和大家一样,千万不要搞特殊。”   “嗯,态度很端正。”军官欣慰地点点头,接着又说,“看得出你们三人关系很不错,要继续保持这份友谊。但军校里学生众多,你们得学会分辨好坏。尤其是夏一阳,你的能力现在已经不是秘密,上面向我们下过指令,我们会重点关注你,你自己也要学会保护好自己。”   说完又看向安妮和西里尔:“你们也是,知道吗?”   见三人乖乖点头,军官这才朝那边的仪器抬了抬下巴:“去那边做数据检测吧,结束了就可以离开。报道和体检时间都是后天,夏一阳不用体检。还有,记住等会儿离开的时候去领取入学的各种用品,如果需要办理住校,直接去一校区的住校中心部就行。”   “安妮需要办理住校吗?”夏一阳问。   “嗯呐,我得住校,往返主星和阿波罗星挺麻烦的,自己在外面租房也不划算。”安妮站上检测仪,反问,“阳阳肯定不用住下,西里尔呢?”   “我暂时不会住校。”西里尔垂眸思索,“以后可能会。”   大家都默契地没有询问对方家里的情况。检测完后,他们便离开教务大楼,照刚才那位军官的提示,准备去领取入校的装备。   才跨出大厅来到外面的广场,夏一阳的脚步慢慢停下,他的眉心皱起,一种强烈的不妙感涌上心头。   安妮注意到旁边没人跟上了,便回头:“怎么了阳阳?”   夏一阳的身上在发痒发烫,尤其是脖子那片,他下意识想去挠,又忍住了,问:“刚才的舒芙蕾里有芒果吗?”   “没有吧?”安妮朝他走来,“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西里尔也走了过来:“表层没有用芒果粒,但好像用了点芒果酱。”   “这你都吃出来了?”安妮惊讶。   完了。   夏一阳身上的痒意逐渐加剧,更糟糕的是,他的身体被痒意激起发热,好像还不是一般的热意。   这感觉很不妙,夏一阳思忖片刻:“你们先去领东西吧,我之后再去。”   “阳阳不能吃芒果?”安妮关切地说,“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或者我和西里尔去帮你把东西领了?”   熟悉的热浪在身体里蔓延,夏一阳愈发觉得情况不对,他得赶紧找个地方给宴云景发通讯:“不麻烦你们了,我有时间就去,你们先去,我……”   他边说边转身,踏上返回教务大楼的阶梯,想去洗手间暂避。   安妮不太放心,她跟了几步,来到转角,突然瞧见前面的夏一阳肩膀靠在墙上,站在阴影处颤抖了起来。   “阳阳你……”   安妮的话还没说完,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吓得她猛地原地一抖,四周还没离去的人全都看了过去。   刚还在眼前的夏一阳不见了,安妮旁边突然闪过一道影子,是西里尔。   她懵了好几秒,见跑上来的西里尔怀里接了一堆衣服,另只手从地上提起一双鞋。   安妮眨眨眼,看见那团衣服里有东西在拱。好半天,毛茸茸的黄色脑袋钻了出来,一只惊慌失措的小鸟在那团衣服上踩来踩去,着急地转着圈。   “!!!”   安妮双目一震,猛抬头和西里尔对视,立刻转身用身体挡在西里尔身前,把身后的小鸟遮挡得严严实实,并压低声音和西里尔交流:“教务楼的盥洗室在哪?或者换衣间什么的?”   西里尔单手臂兜着转来转去的小鸟,难得一次表情呆呆的:“我也不知道。”   周围的目光越来越多,就在两人考虑紧急撤离此地的时候,欧文学长出现了。他正好来这边办事,看见安妮警惕地杵在西里尔身前,挑眉:“怎么了?”   安妮表情纠结:“学长好。”   想了想,又问:“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有盥洗室或换衣室吗?”   欧文的视线在西里尔手里提着的鞋子上转了一圈,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当然,跟我来吧。”   于是,安妮和西里尔在周围众人的目光下,小心谨慎地带着小鸟跟上欧文。走了几步,安妮趁机转身,掀起衣服盖在小鸟脑袋上。此时已经从惊慌中冷静下来的夏一阳也不再乱动,就蹲在衣服堆上乖乖呆着。   “这里是咖啡馆的换衣间。”欧文靠在旁边,“现在是下班时间,里面没人,去吧。”   安妮仍紧张地挡着欧文的视线,把抱着小鸟的西里尔护送进去,下意识也要往里跟,被欧文一把提着衣领逮了出来:“你进去做什么?”   安妮眨眨眼,“哦”了一声,见门关上,就杵在门口。片刻后,西里尔开门出来了,顺手关上了门。   两人视线相对,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欧文倒是笑容满面,问:“这么突然,是出什么事了?需要联系一下他家长吗?”   “等阳阳出来再说吧,”安妮想了想,低声说,“他好像生病了。”   不多时,夏一阳单手撑着发昏的脑袋出来,他的脖子上可见一大片的红:“抱歉……”   欧文立刻注意到他的脖子:“你过敏了?这么严重。”   其实情况不止如此,过敏好像还把发情热给牵扯了出来,本来他的状态才刚刚稳定。   夏一阳眨了下眼,看向西里尔和安妮:“谢谢你们,我今天可能就不去领东西了。”   “我们去帮你一起领了。”安妮说,“你要去医院吗?”   夏一阳摇头:“我先回去,后天见。”   西里尔:“自己能回去吗?我的司机在外面等着,可以送送你。”   “谢谢。”夏一阳笑笑,耳朵有点痒,他赶紧将帽子戴上,遮住露出来的耳羽,闷声说,“我出去门口等等,有人来接我。”   “一起过去吧。”这时候欧文说,“你肯定不是对牛奶过敏,是不是刚才舒芙蕾里面的东西?蓝莓?芒果酱?还是面粉?”   夏一阳沉默,摇头,没说他的过敏原是什么。   欧文不再问,也跟着来到了外面校门。很快一艘悬浮车停泊下来,宴云景下车走过来,伸手试探了下夏一阳的体温,接住他的手臂把他扶稳。   “那我先走了,后天再见,今天谢谢你们了。”夏一阳和大家告别,跟上宴云景上了车。   将人送进副驾驶后,宴云景关上门,转身看向安妮和西里尔,又扫了眼欧文,走之前对他们点了点头,这才去驾驶室。   安妮眨眼,目送悬浮车离开,好半天才回过神,咂了下嘴:“陛下刚刚,是和我们打招呼?”   西里尔发呆:“算…吧?”   “我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陛下。”欧文笑了下,又托着下巴想,“怪我,他肯定是对舒芙蕾里的某样东西过敏,下回得给他道个歉。”   安妮和西里尔齐齐看向欧文,不吭声。欧文反应过来,微微举起双手:“放心,我都说了我是小鸡粉,这是真的,我肯定会保密。”   安妮这才松了口气,单手托着下巴:“小鸡好像又壮硕了一点点。”   她看向发愣的西里尔,问:“怎么样,能掂量出重量吗?”   西里尔回过神,摇头:“就是沉甸甸的。”   欧文啧了一声:“该死的,真羡慕。”   “沉甸甸”的夏小鸟在回到悬浮车上后不久又变回了小鸟,衣服掉落在副驾驶上,他焦灼地在上面踩来踩去,尾巴毛止不住地左右扫动。   后来干脆飞到了宴云景的头上蹲着,试图用嘴给对方梳毛,以此转移自己焦灼燥热的心。   后来实在难受得厉害,又飞去后座,蹲在个垫子上,意识清醒的时候忍着,不清醒的时候就没忍住干起“坏事”,尾巴在软垫上小心翼翼地蹭动,回过神来又被自己吓一跳,叽叽喳喳嚷了半晌。   距离实验区还有一段距离,宴云景将驾驶转为自动,回头看着后面蹲在软垫上的小鸟,伸出手:“别蹭,会受伤,来我这里。”   夏一阳迷糊着,用嘴巴狠狠地啄宴云景的手指,等清醒了又抱歉似的用脑袋蹭蹭对方,爪子乖乖地踩上对方的手掌。   但是难受就是难受,想蹭蹭就是想蹭蹭,就算是蹲在宴云景手上,也还是忍不住!   他又气又郁闷,干脆趴下来,把屁股撅起,在宴云景手心上瘫成一团,呼哧呼哧地呼吸,圆润的身体不停起伏。   看起来十分难受。   宴云景伸手揉了揉小鸟脑袋,将其托在手心,放在腿上:“快到了,会没事的。”   小鸟头贴蹭宴云景的手心:“…咕咕。” 第75章   返回实验区后, 宴云景一手抱着小鸟一手则拎着衣裳,快抵达中心部时呼唤光脑里的帕尼。   “帕尼,抗过敏药和止痒膏药送到房间里来。”   帕尼立刻应了声。   结束通讯, 宴云景便又加快了些步伐。   抵达房间时恰好帕尼带着所需的抗过敏药和药膏赶来, 将医疗箱交给了宴云景。   帕尼瞧了瞧窝在陛下怀里的小鸟,随是很担忧,但还是没忘记汇报今天上午的工作:“陛下,顾承和沙利夫人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博士已经把结果发给了您。”   “知道了。”宴云景刚要开门,看了眼手里的医药箱, 问:“抗过敏药是注射剂?”   “不是,换成了口服剂。”帕尼担心地看向小鸟, “帕尼想, 阳阳可能不太喜欢注射剂。”   宴云景了然,让帕尼返回工作区, 随后开门进去房间。   他把小鸟放在床上, 又将移动桌子移过来,放下医药箱并打开,取出口服剂和药膏。接着蹲下来, 看着在床上蛄蛹的小鸟, 手指轻轻揉抚小鸟背羽:“能变回来吗?”   夏小鸟肚子趴在床单上, 发腮似的圆脑袋持续往前拱,尾羽耷拉着, 被揉一下羽毛就颤一下尾巴, 似乎没听进宴云景说的话,只是倔着一股劲慢慢地往前钻。   宴云景等待夏一阳意识清明。不多时,只见在床上移动的小鸟忽然静止了, 那颗橙黄色的毛绒脑袋猛地抬起来,左探右探,圆溜的眼睛定格在宴云景的脸上。   一人一鸟对视,夏一阳静止数秒,然后站起来朝宴云景扑腾两下,后者便知道他现在清醒了些。   于是宴云景继续揉夏一阳的羽毛,低声:“现在变回来?我给你擦药。”   一团小鸟瘫在床上,收拢翅膀“咕”了几声。一点动静后,弯曲着腿跪在床上的夏一阳抬头,他身上四处起着红斑,覆盖了原本的白皮肤,看起来稍有些可怜。   过敏激起发情,夏一阳的状态很不稳定,耳羽半遮半掩着眼睛,目光稍有些恍惚。他发呆似的望着宴云景,身后那对洁白的大翅膀也收不回去,小心翼翼地拢在身体后面两侧,羽毛尖抵在床上,将双脚遮挡住。   宴云景拧开手里的抗过敏试剂,用手背撩起夏一阳的耳羽,递到他的唇边:“喝了这个会好很多。”   夏一阳的眼睛抬起,眨了下,就着宴云景的手把药剂喝了。   有点苦。   他蹙着眉咂了咂嘴,嘴里塞进来一颗糖,是宴云景的手抵着他的下唇轻轻喂来的。那糖很快掩盖了药物的苦涩味,甜味在嘴里散开,漫延。   夏一阳的舌尖抵着糖,问:“刚才那个,是过敏药?不是注射剂吗?”   “不是。”宴云景从医疗箱里拿出药膏,抬起夏一阳的手臂,给他擦药,“注射剂不方便。”   夏一阳“唔”了一声,低垂着眼睛看着对方给自己擦药,脑子有点晕。   忽然他叹一口气,却没说话。   宴云景抬眼看他,又埋下视线:“今天到校,感觉怎么样?”   “……”夏一阳脑子和心里都是热的,又热又燥,闻言点下头,“感觉还好,大家对我挺好奇的。”   就像在观赏什么新奇的玩意,虽然那些目光没有恶意。   夏一阳笑了一下,又默默地收敛起表情,不出声了。   宴云景给他右手臂擦完药,再将室内的温度调高了些,这才去抬夏一阳另只手,视线仍垂着:“没必要太在乎那些。”   “我知道的。”   道理是这样,但是想要立刻做到不在乎那些目光,肯定是不行的。   夏一阳无奈地笑,忽然感受到脖子上一凉,他顺势往旁边偏偏脑袋,把脖子露出来交给宴云景。原本稍有些沉重的脑袋偏这么一下,倒有些不舒服了,他闭了闭眼,说:“我这样,好像还挺麻烦的……”   才刚说完,他的鼻尖就被刮了下。夏一阳下意识攒起眉毛缩脖子,耸动几下鼻尖,睁眼朝宴云景看去。   “夏一阳。”宴云景坐在床沿,微低着头看他,“你之前那股劲呢?”   “……”夏一阳愣愣地望着对方好半晌,低头,蓦地乐了。他抬起手想要揉下眼睛,忽然惊觉手上全是药,无从下手,干脆身体前倾,脸压在宴云景的胸膛上左右蹭了好几下,耳羽和头发都被蹭得蓬松了,然后才抬起头笑得没心没肺,头发炸开得像个棉花团子:“好吧,我好了,我完全好了。”   他刚才的确是有点为自己目前的状态感到忧伤。不稳定的发情热、不小心吃了过敏原导致大面积过敏,身体不舒服难免心情也低落,那可太不像夏一阳本人了。   夏一阳自有一套调节情绪的能力。   宴云景看着他,叹了口气,沾染了膏药的手轻按在夏一阳的胸膛上,指腹划过那偏泛红的区域:“我是说你该有那股活脱脱的劲,不是期望你把不好的情绪憋回去,不开心就该发泄出来,如果自己没办法,找别人帮忙。”   说着抬起头,“比如我。”   夏一阳心里痒痒的,他的手垂落,因为手臂上有药,不敢四处擦碰,生怕弄掉了,于是就稍微抬着些。听了宴云景的话,落在床单上的手指慢慢抓紧,耳羽合拢。   他挪了下目光,手探过去勾住宴云景的小手指,嘴里打转的词好像有点烫嘴,声音低低的:“那…能做吗?”   夏一阳是真的难受,也是真的很想要。   他压着唇看宴云景,对方一刻不说话,他就越燥得慌。而后脸忽然被碰了下,冰冰凉凉的感觉,是宴云景的手捏了捏他的脸:“不做,你还没好。”   “……我好了,”夏一阳力辩,想证明又不知道该怎么证明,只好说,“我不疼了。”   “过敏还严重。”宴云景继续给他身上擦药,“实在难受,我用手帮你,等你过敏好点了再考虑其他,好吗?”   夏一阳扁着嘴,有点郁闷,勾着宴云景的那只手没松开:“好吧。”   药都擦好,他还一动不动地跪着,担心挪一下把身上的药蹭掉了。夏一阳看着坐在一边整理医疗箱的宴云景,目不转睛地盯着对方瞧,从对方的侧脸轮廓看到耳朵,再慢慢往下看向那军服都快遮盖不住的蓬勃身躯。半晌,夏一阳的眼珠慢悠悠地转上来,又看向对方的耳朵。   宴云景的左边耳朵,以前一直戴着枚蓝色的晶石耳坠,那颜色很纯净,像大海,与曾经送给夏一阳的第一个礼物,也就是那枚晶石小鸟吊坠一个颜色。   只不过宴云景已经很久没戴过耳坠,现在只能见到他左耳垂处的耳洞。   夏一阳稍有些好奇,他挪过去,挨着宴云景,凑上前亲了下对方的耳垂,见宴云景偏过头来才问:“你的耳洞是什么时候打的?”   宴云景放好东西,将医疗箱盖上,侧过身面对夏一阳:“不是打的。”   “那是?”夏一阳眨眼。   “多年前执行任务,异形的尖刺穿的。”宴云景问,“为什么忽然问这个?”   “穿……”夏一阳脸上表情顿时不太好,他看着刚才亲过的地方,“疼不疼啊?”   宴云景摇头,牵着他的手:“避开了神经末梢密集区域,不疼。”   夏一阳还是绷着唇,说:“你很久没戴那个晶石耳坠了。”   宴云景捏捏他的手指,“晶石是治愈系产品,戴它是为了压制精神力暴乱,很久不戴,是因为你在我身边。”   夏一阳的心脏好像被击中了似的狂跳了几下,他下意识伸手捂着胸口,舔了舔嘴唇,小声问:“真的不能那个吗?”   宴云景轻轻笑,轻声问:“哪个?”   “……”夏一阳的手掌落在对方的胸膛上,指尖轻轻地抓,“你知道。”   宴云景还是笑,低下头封住夏一阳的唇,撬开齿关探入,舌尖抵着他的舌尖慢慢磨,许久后松开,唇间牵扯出一线晶莹。宴云景用拇指指腹为夏一阳擦干净唇角:“听话,今天不做。”   夏一阳的舌头被撩拨得刺激发麻,他喉头缓缓滑动,把脑袋靠在宴云景身上,慢吞吞地“嗯”了一声。   背被轻轻拍着,心里仍然有些燥,回想起之前他还埋怨宴云景太过分,现在自己却又在主动提那事,多少有点尴尬。   夏一阳闭眼,偏着脸压在对方身上,又仰头盯着宴云景的喉结。   没忍住,凑上去轻轻咬了一下。   宴云景一愣,旋即伸手按着夏一阳后颈,又顺势把他那对漂亮的耳羽和洁白的大翅膀揉了一遍,做完这些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环住夏一阳的腰,低头亲吻他的发旋,问:“冷不冷?”   室内温度适宜,夏一阳摇头,因为身上擦了药,他暂时没穿衣服,冷是不冷,但多少有点别扭,于是他转身想去捞棉被,被宴云景制止了。   “我总得盖着点吧。”夏一阳眼眶泛红,望着对方。   “等等。”宴云景把人抱起来放自己腿上,低声说:“说好的,帮你。”   “……”夏一阳耳根发烫,趴在对方身上,不再说话。   十几分钟后,夏一阳没了力气,瘫软成一团,闭着眼睛缓缓喘气。   宴云景拍他的背:“好点了吗?”   夏一阳阖着眼:“嗯……”   释放一下确实感觉好多了,夏一阳迷迷糊糊地趴在对方身上,很快便睡着。等再醒来,身上没那么痒,热潮也退了下去,他发现自己还坐在宴云景身上,面对面跨坐着,下巴压着对方的肩。   宴云景坐在沙发上,抱着夏一阳处理工作。   “……”夏一阳回过头,看向对方的光脑光屏,上面有战区的实况,还有最近的文件。他能看懂一些,但不能完全明白,于是去摸自己手腕上的手环,打开光屏,在有安妮、西里尔的群里报了个平安。   安妮:[没事就好。]   安妮:[你的东西我和西里尔给你拿了,暂时放在我的宿舍啦。]   西里尔:[嗯嗯。]   夏一阳:[谢谢你们,安妮的宿舍安顿好了吗?]   安妮:[好了,很方便,还是单人宿舍,有西里尔帮忙很快的。]   西里尔:[嗯嗯,很快的。]   夏一阳笑了下,又和他们聊了会儿天,这才抬起头问:“我们什么时候去看顾承?”   宴云景下巴抵在夏一阳的头上:“等等就去。”   “好。”   于是夏一阳又收回目光,去星网上浏览了一圈。尽管他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被惊到。   大家对他的身份和物种没太大反应,倒是一群“民间侦探”在推断他小鸡先生的关系,一群人在等一个证实。   证实是不可能有的,夏一阳本就没几个秘密,现在几乎全没了,仅剩的这一个隐私可不能再让别人知道,绝对不行!   他在星网上看了一圈,做好心理准备后,才进入自己的直播后台,暂定明天下午直播。   结束后放开手环,问宴云景:“什么时候去那颗陌生星球?”   宴云景回答:“不着急。”   “沙利夫人和顾承的检测结果出来了吗?”夏一阳又问。   随后他的手环“叮”的一声响,宴云景把结果发给他:“除了沙利夫人和顾承,曾经与我母亲有过接触的皇室贵族,也都或多或少被她的精神力渗透过。”   夏一阳低头看检测结果:“顾承27.1,沙利夫人……66.4?这么高?”   他顿时皱起眉,思忖片刻:“等会儿去找顾承,我可以试试给他驱散那股精神力。要是你和博士的猜测没错,我试过之后,顾承体内的含量真降低了,那么沙利夫人的问题就有解决办法。”   宴云景看着他,没有说话。   “不过……”夏一阳又想,“我给他治疗,会不会被艾丽薇尔夫人发现?她万一又对顾承做点什么……”   “先去和顾承聊聊。”宴云景结束手上的工作,抱着夏一阳起身,扶着他的双手把他放下来,问:“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夏一阳穿上鞋子,“走吧。”   顾承目前在实验区的医疗研究部门,前几天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门内外有军官看守。夏一阳和宴云景过来的时候,他正好醒着。   两人进去时,斜躺在病床上的顾承只看了他们一眼,视线在夏一阳身上多停留了几秒,随后便移开了,显然是不打算配合。   让夏一阳意外的是沙利夫人和云鸽也在,两人分别站在病床两边,听到开门声后都看了过来。   云鸽朝宴云景点点头,又对夏一阳笑了笑,便继续工作。   裹着披肩的沙利夫人欠身行礼:“陛下,下午好。”   站在旁边的夏一阳视线在顾承脸上转了一圈,又抬眸,对上了沙利夫人的目光。他顿了顿,见对方对自己微笑,便也点点头:“夫人您好。”   “你好。”沙利夫人的笑容和声音一样温和,与她的气质相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但眼角些许岁月的纹路,以及脸上散出的疲惫感,让人能感觉到,她最近状态其实不太好。   夏一阳收回目光,将视线落回顾承身上。   顾承静静地坐着,许久没见,他看起来瘦了一圈,尤其是脸,凹陷得似乎能看见骨头。他身上穿着病号服,头发打理过,看起来并不凌乱,只是低垂的眼睛里没什么光彩,也不理会云鸽中校询问的问题。   沙利夫人忧心忡忡地看着顾承,多次好言相劝,可顾承就是不愿拿起放在他手边的手环。他明明可以打字交流,却偏不那么做,所有人对此都毫无办法。   今天的例行询问时间结束,依旧一无所获。云鸽收起光脑光屏,向宴云景点头示意,便离开了现场。   沙利夫人并没有打算离开,她静静的坐着削苹果。此时夏一阳抬头与宴云景对视,后者心领神会,看向对面:“夫人,有些事需要向您确认,方便的话,请您跟我来一趟。”   沙利夫人很配合,闻言起身,却犹豫着看了眼手中削了一半的苹果,看向床上的顾承。   “我来吧。”夏一阳绕过去,从她手中接过苹果和水果刀,“夫人您放心去,我会留在这里。”   沙利夫人抿唇微笑:“十分感谢你。”   宴云景临走前又看了眼夏一阳,见他对自己眨了下眼,这才安心带着沙利夫人离开病房。   夏一阳心里明白,宴云景和沙利夫人之间肯定有事情要聊,大概率是关于那份检测结果。至于顾承……   他收回目光,与抬眼看向他的顾承对视,去刚才沙利夫人坐过的位置上坐下。他扫了眼病房的门,透过门上那小块方形的小玻璃,能看到外面仍有看守的军官。   于是又收回目光,低头继续削苹果,同时小心翼翼地探出一丝精神力,将周身散发着混乱颓丧气息的顾承纳入治愈范畴。他控制着精神力的用量,少之又少,少到顾承根本没有察觉。   两人都沉默着。夏一阳削好苹果,将其切成小块,没抬头,忽然开口:“我挺讨厌你这人的。”   顾承一动不动,视线却抬了抬。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挺讨厌你。”夏一阳仍旧垂着眼睛,认真地给水果分块,“顾承,你会算计,这倒也罢了,但你把宴云景和我也算进了你的计划里。”   夏一阳终于抬起头,将盛着分块水果的盘子放在顾承身前:“我这人挺记仇,并且我永远站宴云景这边。”   顾承的视线落在那盘水果上,没有任何动作。   “但是。”夏一阳的话在此转折,“我很佩服用生命去保护家人的人。”   顾承:“……”   “沙利夫人或许是不清楚你现在不能吃水果。”夏一阳歪了下脑袋,“可她还是在很认真地给你削苹果,看得出来她不太会做这些,也没考虑到这一点。不过我想,她是真的很爱你。”   “你也很爱她,对吧?”夏一阳问。   顾承的视线动了动,静静地盯着那盘苹果,眼眶似乎更红了些。那只可以用来打字的手环就放在旁边,他却依旧没有拿起来。   夏一阳的视线从手环上收回,精神力悄悄地继续执行着治愈任务。   “我的妈妈也不太会做这些事。”夏一阳忽然说起自己的事,脸上染了笑意。   “我的记忆不多,但我记得她也不太会削苹果土豆类要去皮的水果蔬菜,不过她经常尝试,后来苹果会被她削得坑坑洼洼,只剩下一点点果肉。”夏一阳垂着视线回忆,“我爸对我说要对妈妈好,她不会做,我和我爸会就行,但如果她想做,而且是为我们做,比如削苹果、做饭什么的,我们就不能扫她的兴。老实说,我以前总是很期待我妈会给我带来什么惊喜,那种感觉很好。”   “爱是相互的,我们爱着她,她也爱着我们,所以她才会一直美好,我们亦是如此。”夏一阳笑着,“我见过以前的沙利夫人,她很美很有气质。你一定很爱她,她也很爱你。你瞧,尽管她不擅长做这些,也仍要照顾你守着你。”   “顾承,你恨的人还没得到惩罚,如果你陷入颓丧,只会让爱你的沙利夫人也无法振作。”夏一阳加强了些许精神力,扫去顾承纷乱的负面情绪,“沙利夫人希望你振作起来。”   “……”顾承的眼眶红了一整圈,他直直地看着夏一阳,手指动了动,碰到了旁边的手环。   就在这一瞬间,夏一阳缠绕在顾承周边的治愈系精神力猛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控制系精神力爆发出来。他立刻从椅子上站身,夺过顾承手里的手环,拼尽全力用精神力与那股控制系精神力博弈。   那股突然腾起的精神力分明就是在警告。在夏一阳拿走顾承唯一能发送消息的手环后,那道力量便渐渐散去了。   夏一阳脸上冒出了汗珠,他凛着神色与顾承对视,确认对方安然无恙后,才卸去力气坐回椅子上,垂着眼睛不说话了。   艾丽薇尔夫人果然能监视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过刚才自己一点点为顾承治愈的精神力,似乎没被发现。   艾丽薇尔夫人在宴云景和他身上的精神力几乎已经失效,也就无法监视他们,只能通过顾承或者沙利夫人继续监视。   或许……她并没有发现夏一阳的治愈系精神力能够消散她的控制系精神力?又或者是,只是以为夏一阳在给顾承驱散精神力暴乱?   如果没被发现的话,那倒还算个好消息,可以慢慢将顾承和沙利夫人身体里的控制系精神力驱散……   他正想着,房间的门打开了,宴云景和沙利夫人走了回来。夏一阳抬头,对上宴云景的视线,发现对方微微攒了下眉。   他起身走过去,看向病床上的顾承,笑了笑:“和你聊天很开心,下次再见。”   说着晃了晃手里的手环,表示自己没收了。   顾承:“……”   捕捉到“很开心”三个字的宴云景眯起了眼:“……”   倒是沙利夫人真心微笑:“十分感谢你来和他聊天。”   夏一阳笑盈盈的:“有机会我会再来的,夫人再见。”   于是,在沙利夫人微笑的注视以及顾承直勾勾的目光中,夏一阳拉着表情有点吃味的宴云景离开了。   走出去很远,等周围没人了,他才回头,掂量了下手里的手环:“我觉得,顾承现在应该没那么抵触询问了。但刚才那道控制系精神力来威胁了我和他,所以最好暂时别给他任何可以转达文字的工具,保命要紧。”   说着又压低声音,“我刚才悄悄试着驱散他身体里的精神力含量,再给他测一下吧,万一真低了点,说明是有用的,而且,我刚才的小动作应该没被发现。”   脸忽然被捏了一下,小嘴正叭叭的夏一阳蓦地顿住,抬头对上宴云景平静的眼睛。   很神奇,他竟从那眼神里看出了一些幽怨、一些不爽,还有一些酸溜溜的感觉。   “……”夏一阳喉头滑动,眨眼,“不至于吧?云景长官?”   “嗯,你说的我们会去办。”宴云景的手落在夏一阳的肩上,指腹摩挲着他脖子上那颗肉红色的痣,直白了说:“他看你的眼神,让我很不爽。”   夏一阳愣了两秒,抿嘴,凑上去双手捧住宴云景的脸,嗓音缱绻:“我是你的啊。”   这话多少也有点直白,大胆撩拨了一把,夏一阳转身就跑,笑嘻嘻地跑出去好几米。他回头看着站在原地稍有些愣神的宴云景,心里一软,又慢慢挪了回来。   他隐藏在发丝里的耳尖染红,轻咳一声,故作冷静:“宴云景先生,能邀请你共进午餐吗?”   说罢,还像模像样地抬起宴云景的手,低头亲吻手背,十分认真地在哄人。   宴云景的视线无法从夏一阳脸上移开,轻声:“我很荣幸,夏一阳先生。” 第76章   午饭后返回实验区, 夏一阳的状态稍好了些。宴云景去了中心部办公区,因工作堆积过多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夏一阳便没有去打扰他。   在自己房间休息片刻, 夏一阳揣上手环前往医疗部门, 来到顾承所在的病房外。   门口看守的军官们瞧见他,点头打了招呼,没有交流,夏一阳笑一笑以示回应,他就站在门外,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玻璃看向里面, 没打算进去。   病房里沙利夫人还没离开,正坐在床边和顾承说话。虽然只是夫人单方面开口, 顾承只听着, 但画面还是十分温馨。   夏一阳看了片刻,靠在门外的墙上, 低着头盯自己的鞋尖。   空气中缓缓流淌着精神力, 很细很细的一股,慢慢穿透进去,围绕着沙利夫人和顾承。   为了不打草惊蛇, 夏一阳很谨慎, 虽然效果甚微, 所幸是有用的。   他在这一站就是两小时,站麻了才活动活动双腿, 与两位军官告别, 就慢悠悠地离开了医疗部门。   正是下午阳光最好的时刻,路过实验区露台时,夏一阳停了下来, 他偏头看向窗外,一阵携着暖意的风吹拂而来,将他周身裹得暖洋洋的。   他眯了眯眼,望向蓝天,不见空中有云,但能遥望见远处的主城区,以及空中时不时飞过的悬浮车和自由的小鸟。   风和景带来的都是惬意,岁月静好。   夏一阳静静地站着,任由暖风吹在身上,视线追着空中一只扑腾的麻雀团子。那小家伙兴许是累了,飞得起伏不定,最后落在了不远处的树梢上,站稳后挪挪爪子,挨近另外几只圆溜溜的麻雀,排排站挤成一团。   阳光、暖风、小鸟,不由得让人想到了“自由”两个字。   夏一阳垂下脑袋,眼睫轻轻颤了下,双目慢慢睁大。   “自由……鸟……”他低声嗫嚅,黯淡的眼睛忽地亮堂起来,盯着那几只挤在一起的麻雀团子,眼中惊现恍然,却又一瞬间变成了复杂。   他赶紧收回目光,转身离开了露台,朝着中心部的办公区一路跑去。   办公区的门从中间刷一下打开,夏一阳的鞋子踩在透亮的地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几位围在一起正汇报任务的军官齐齐抬头,朝风风火火跑来的夏一阳看去。办公区内,差点被文件埋掉的宴云景闻声抬头,对上夏一阳亮堂堂的眼睛。   夏一阳憋了一肚子话,冲进来后双手撑在宴云景那张白色办公桌上,刚准备张口,又看看几位盯着他瞧的军官,于是嘴唇合上,站直:“抱歉,你们先忙。”   他又立刻转身往之前学习时待的地方去,手腕却被握住,低头一看,是带着红宝石戒指的手。   夏一阳回头,对上宴云景的视线。   “怎么了?”宴云景问他。   那边站着的云鸽皇甫凛等人倒是一点不觉得被打扰到,甚至十分感激夏一阳的到来,将他们暂时从高强度的工作中解救出来。   夏一阳在回想方才一路上的想法,组织措辞,对宴云景说:“最后那次幻境里,艾丽薇尔夫人对我提到一个词,‘自由’。”   他喉头轻轻滑动,反握住宴云景的手。夏一阳的手比宴云景的小很多,双手一起才能堪堪将对方的那只手包裹住:“她的确对我说了一些话,我之前没告诉你,是不想你不开心。”   夏一阳声音下意识低了些,“但是现在,我觉得我得说。”   “夫人说,所有人都能拥有‘自由’,唯独她不能。”夏一阳尽力回忆,“她说她做这些,是期望你记住她的痛苦和煎熬,她说她是在教导你珍惜爱。”   那边几个听完的军官全部皱起了眉。宴云景平静地看着夏一阳:“还有吗?”   “大概就是这些。”夏一阳捏紧宴云景的手,看起来比宴云景本人还紧张,说着忽然插进来安慰的话:“但那些都是不对的,你是她的孩子,但不是她的所有物,你是独立的个体,拥有独立的人格,你从来不需要去承受她的痛苦,我是说……”   夏一阳慢慢呼吸:“宴云景,你就是你自己。”   他怕极了宴云景会因为那些话伤心,但现在夏一阳得将这些事说出来,才能进一步将他的想法告诉对方。并且,积压在心里的芥蒂,如果不及时去除,反倒并不是一件好事。   空气变得安静,夏一阳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他眨下眼,猛一转身跑去那边灌了一大杯水,然后又快速跑回来,重新握起宴云景的手。   忽而觉得有点亲昵,瞧一眼旁边排排站的四位军官,夏一阳猛一僵,要将宴云景的手放下,又被对方反手握住了,手被宴云景那只大手裹得严严实实。   “……”夏一阳闭了闭眼,冷静几秒:“好了,我继续说。”   他注视宴云景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宴云景,夫人她一直向往着‘自由’。我知道这个话题可能有些残酷,但如果不刨开来说的话,大概一直都没法弄清楚。”   他直接抛出了几个问题:“你认为,夫人为什么向往“自由”?她为什么要将自己的基因交给坦杰仑,她会是什么?她积累了很多年的煎熬痛苦,如果现在的目的是为了逝去的“自由”而实施报复,那她想报复什么?还是说想报复谁?亦或者她其实并不打算报复,只是想简单些,那么还会去做什么?”   那边皇甫凛众人的凝重表情顿时复杂,几位军官互相看看,各自都在心里揣摩起了答案。关于艾丽薇尔夫人,自这次任务开始时就不再是秘密,几位军官都知道了内情,关键时候也能发表自己的看法。   宴云景的视线在夏一阳的手背上游移,安静思忖了片刻,也很直接地给出了自己的回答:“她向往的“自由”,大概是年少时和坦杰仑一同设想的未来。将基因给坦杰仑,可能有两个原因,一是她自愿主动,那么她就是实验计划的主策划者;二是受坦杰仑要挟,这个猜测暂时没证据证实。她会是什么,如果不是人类,那和你是同生物的可能性很大。至于目的……”   宴云景抬头注视夏一阳:“如果是报复,我想,她这辈子最恨的人,是我的父亲和我,现在父亲已经去世,如果她是想实施报复,那现在最大概率是对我。”   “……”   “……”   “……”   “……”   皇甫凛众人全部拧着眉毛看着夏一阳和宴云景,久久无法出声,这个话题分明是沉重的,被直接刨开来说,怎么可能做到心底平静?   夏一阳亦是这样觉得,他的目光紧紧锁着宴云景的眼睛。这是第一次,他希望对方能将悲伤展露出来。   可宴云景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情绪,他仍能若无其事地说下去:“我曾经不清楚,现在算是明白了。父亲的出现扼杀了她的“自由”。”   “母亲是恨父亲的,也恨我。”宴云景说,“如果她想报复,大概不会想到毁灭帝国,因为让她痛苦的,从来只是父亲,以及我的存在。”   夏一阳抿紧了唇,他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出什么,宴云景捏了捏他的手指继续讲:“除了报复,确实不是没有另一种可能,她或许只想简单些,可能会重新去追求‘自由’,追寻未完成的事。”   宴云景问夏一阳:“你想到了什么?”   “……”夏一阳稍微整理了下揪心的情绪,“我觉得,夫人离开主星,去追求的“自由”,很大可能就是坦杰仑,而不是返回那颗所谓存在飞鸟族的星球。”   “坦杰仑的身边派了很多人看守。”云鸽看向夏一阳,补充道,“并且,最近派遣去罗波星那边的军队不少,等级也不低,目前还没有出现意外。”   看来宴云景他们之前也想到了要防着坦杰仑。   夏一阳垂眼思忖,又抬头:“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坦杰仑是想利用艾丽薇尔夫人的生命,扩散非法实验所,研发出更多的变异体,来针对星帝国呢?”   在场的几位顿时一愣。其实他们并非没想到坦杰仑有造反的想法,但当有人如此详细地说出这样的猜测时,大家不免还是有些恍惚。   “阿波罗事件就是其中一个例子,采用艾丽薇尔夫人的基因,将西维拉当作实验载体,给西维拉的基因程序下达指令,猎杀目标是宴云景。”夏一阳说,“如果背后真的是坦杰仑在操控,那么他的目标就是杀掉宴云景。更深入一点想,他让西维拉操控海洋里的鬼鱼群,控制大陆上部分职权者,扰乱阿波罗的秩序,最终目标又是宴云景,是想要挑起战争。”   “曾经的坦杰仑或许和艾丽薇尔夫人有着同样的初心,可能都向往着找回“自由”。但是现在呢?艾丽薇尔夫人或许还在向往,可坦杰仑呢?他是否已经改变了最初的想法。”夏一阳继续说,“这么多年过去,他对艾丽薇尔夫人的感情,是否已经变了?他的重心,似乎落在了复仇上。”   “如果真是这样,艾丽薇尔夫人去找他,极有可能会被坦杰仑杀掉,然后被拿走基因用去实验。”夏一阳,“如果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藏了很多等待最后一味基因的变异体,夫人和坦杰仑的重逢,可能就是危机的开始。”   到那个时候,就彻底变成了悲剧。   现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夏一阳说完咂了下嘴,把那句“坦杰仑不能留”咽回去,改口:“不能让坦杰仑和艾丽薇尔夫人重逢。”   宴云景沉默数秒,当即放下手里的所有事情起身:“皇甫凛,主星球的任务你接着处理,云鸽辅助。凌小丁和苏利时和我去一趟罗波星,去启动最快那艘星舰,不用通知任何人。”   夏一阳挪了两步过去:“我呢我呢?”   宴云景低头看着眼睛亮堂堂的夏一阳:“你留下上学。”   “……”夏一阳眼尾耷拉下来,表达着自己的期望,“我想一起去。”   宴云景驳回了他的期望:“听话,留下好好上学,这任务并不困难,我们只是去带回坦杰仑。”   “……”夏一阳目光稍显委屈,转头看向那边的四位“家长”,试图通过眼神争取他们帮自己说话。   四个人中,苏利时和凌小丁接触到他的目光,眼睛立刻跑去追逐空气,看起来很忙但是不知道在忙什么。   云鸽和皇甫凛在这方面很理智,这次都站在宴云景那边。   云鸽温着声对夏一阳说:“阳阳马上开学了,是该以学业为重。”   “你提供的思路很好,已经帮了大忙,接下来就去好好去上学。”皇甫凛也这样说,“两三天陛下就回来了,离不了多久。”   夏一阳无法,只得又看向宴云景,那目光仿佛要把自己的可怜劲儿全都施展出来。   宴云景的手还握着夏一阳的手,他的指尖轻轻收拢,食指在夏一阳的手背上挠了两下,抬头对苏利时说:“先去准备星舰,半个小时后出发。”   旋即拉着夏一阳离开中心部,往后边的居住区走。经过那条狭长透白的通道时,被牵在后面一点的夏一阳忍不住开始念叨:“我可以向学校请假,你就带我一起去吧。”   宴云景没有停下脚步,往前走的步伐稍显急促:“你才第一天上学,就请假?”   “我上学就是为了能在你身边啊,这次也是,性质一样的,你就带我一个吧。我向你保证,这次以后我绝不会再请假。”夏一阳小嘴叭叭不停。   终于,走在前的宴云景打开了房间门,带着他进去,身后的门关上,正准备张嘴继续争取的夏一阳刚抬起头,嘴唇就被封住了。   “唔……”夏一阳的身体后仰,腰被双大手轻轻握住揉捏。唇齿挤开,这个吻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冲动。宴云景的舌尖探入,每一下吸吮都刺激得夏一阳的舌头发麻,这种酥麻感迅速蔓延至大脑,一瞬间脑子里仿若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吮动发出的水声太过激烈,饶是之前已经亲吻过很多次,但听到这声音,夏一阳还是有些难为情,羞赧从头皮顺着脊背传遍全身,他被压着亲吻,脸红得像个熟透的苹果。   他的双手按在宴云景的肩上,能真切感受到对方从未有过的急切和焦灼。   刚才平静说出那些话的宴云景,其实并不是真的很冷静。   夏一阳抬起双手搂住宴云景的脖子,他仰着头,完全承受着对方汹涌澎湃的吻。他努力配合宴云景的呼吸,在被引导着张嘴时,勉强喘气几口,紧闭双眼接纳宴云景,将对方所有的情绪举动全部容纳下来。   他希望宴云景快乐。夏一阳心想,就像宴云景曾对他说,不开心了就要发泄出来,他也想要宴云景能发泄出来。   他们是彼此的抚慰剂,是彼此的药。   腰腹上的衣服被掀起些,宴云景带着薄茧的手摩挲他的皮肤,缓缓地揉,每一下都很轻,避开了痒痒肉。随着亲吻的节奏和起伏的呼吸,指腹有节奏地捏着那些软肉,随后慢慢向上攀爬,隔着隆起的白色衣衫,摸到了夏一阳的肩胛骨,捏住他的后颈,就像在揉一只小猫,一下又一下,搅得人心口发胀。   夏一阳瑟缩了下,闷着声哼哼了两声。因为与宴云景的身高差距,即便对方弯腰俯身,他还是得稍稍垫起脚,脖子正好仰酸了,又被揉得舒服,麻麻的感觉变成发胀发热,像是有股小小的电流扫过。   呼吸难畅,舌尖被勾得发颤,夏一阳闭着的眼睛浸出些湿润。两人分开后牵扯出的晶莹沾染在唇角,夏一阳那张被又吸又咬的唇变成了朱红色,艳得不得了。   他的呼吸乱七八糟,蒙着层热雾的眼睛盯着宴云景瞧,双手仍挂在对方的脖子上,收拢,发热湿润的唇主动印上对方的唇,一下又一下轻轻触碰着,声音有点哑:“…你还好吗?”   宴云景把人紧紧抱住,低头又吻上来。   亲不够,怎么都不够。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宴云景不得不松开夏一阳,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弓着身,头蹭着夏一阳的脖子,像是只在讨要安慰的大型犬。   夏一阳很少在宴云景身上看到这样的情绪。自从认识宴云景以来,对方给他的感觉一直是冷静而强大的。后来两人关系亲密了些,对方时常在他面前展露一些小情绪,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就好像在茫茫大海上漂流了许久,不安达到了顶峰,难过、焦灼,所有的负面情绪一并齐涌,终于找到一处可以停泊的港湾,所有情绪爆发,才展现出多年来平静表象下隐藏已久的脆弱。   夏一阳甚至觉得,在他脖子上不停蹭的宴云景有些委屈。   他抱紧对方,微微仰起脖子,手拍着顺着宴云景的后背,即便压在他身上的宴云景慢慢平静,也没松开手。   宴云景按在夏一阳腰窝处的手微微收紧,一动不动了。这时夏一阳眨下眼睛,提醒:“时间好像要到了。”   宴云景:“嗯。”   声音闷闷的,有点不开心。   夏一阳安静片刻,低下头,再次试探:“带我一个?”   宴云景:“……”   他起抬头,对着夏一阳的视线:“不。”   刚才还黏黏糊糊的两个人,忽然用眼神较起劲来。夏一阳压直了唇,在脑海里迅速组织措辞,思量再三,决定照顾宴云景此刻的情绪,做最后一次努力:“真不带我去?”   宴云景注视他,站直低头,温柔地吻夏一阳的眉心:“不是危险的任务,只是去带回坦杰仑。”   “既然不危险,为什么不能带我一个?”夏一阳有些郁闷,“我们在荒星的时候,你都不让我离开你的视线。”   宴云景抿了下嘴:“情况不一样,不去好不好?”   这怎么听着有点像在撒娇呢?   夏一阳的脸腾一下又热红了,心像被猫爪挠了几下,纠结一番,终于选择了妥协:“那你要注意安全。”   宴云景看着他的嘴唇出神,忍不住又低下头,含住夏一阳的唇,把人吻得晕乎才稍稍松开。   就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帕尼实在没忍住,出声提醒这位曾经外出从不会迟到的陛下:“陛下……星舰已经准备好了。”   夏一阳听见帕尼管家的声音,立刻伸出双手捂住宴云景的嘴巴,将对方的脑袋推远,往旁边躲,催促道:“好了好了,你快点走!”   宴云景眸色暗闪,探出舌尖。   夏一阳:“!!!”   手心被湿濡柔软的触感烫了下,惊得夏一阳从脚底激灵到头皮,整个人都炸了毛:“你这人——”   宴云景眼神炽热地看着他。   夏一阳喉结滑动,咬牙威胁:“你再不走!我今天就赖你身上跟你上星舰了。”   宴云景的视线闪过一瞬黯然。   “……”夏一阳又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委屈,他差点以为是亲嘴亲上头了产生幻觉,怎么能频频从宴云景眼里看出不符合他一贯形象的情绪?   所幸宴云景不再执拗,只是在开门前再开口呼唤:“夏一阳。”   正在脑海里做着各种思想斗争的夏一阳闻言抬头,睁圆的眼里稍有疑惑,呆呆的,看着实在可爱。   “回来那天,我想看见你穿军校服的样子。”宴云景说   夏一阳愣了下,满足他:“可以呀。”   宴云景又静了一瞬,往前迈了一步,轻声说:“到时候,我想你主动。”   “可……”正要纵容的夏一阳又一愣,脸上瞬间热了起来,“你指什么?”   宴云景静静地盯着他看。   看这架势肯定不是指亲吻,好说歹说他也是主动吻过宴云景的,虽然次数不多。   不是接吻,那就只剩下那件事了……   夏一阳真觉得今天的宴云景有点不好哄。眼看见时间分秒流逝,他一咬牙,答应了:“可以!”   见宴云景脸上露出笑,夏一阳刚要松气,又听对方说:“这几天不许去见顾承。”   “…………”   夏一阳驳回:“不行。”   于是,那双红色的眼睛里又闪过一瞬委屈不安和忧郁难过。   夏一阳咬牙,轻声哄:“云景长官,云景哥哥,我去找他是去执行任务,你也知道我们现在情况紧迫。”   这么一说,宴云景的眼睛才稍亮了些。   夏一阳生怕对方再提出什么别的要求,赶紧去开门,牵着对方往外走,边走边哄:“好了好了,我都答应到这个份上了,你就安心去执行任务吧。”   来到星舰停泊平台,夏一阳转过身,双手捧着宴云景的脸,笑着鼓励:“我们云景小朋友,一定要注意安全,我在主星等你回来。”   宴云景听到这声亲昵的“小朋友”,心都跟着颤了下,抬手握住夏一阳的手,应道:“好。” 第77章   宴云景离开的第二天下午, 夏一阳久违地开了直播。   他想着,这次直播多少会经历一些风波,而且明天开学, 以后肯定会把重心放在军校, 那么以后直播的次数肯定只会越来越少。   其实最初,他的本意是把直播做起来,挣一点外快,至少不能一直麻烦宴云景。   但他没有签约直播平台,也就没真正把这份工作当作正式职业。并且在夏一阳的目标中,最主要的还是读完军校出来协助宴云景。现在他对未来的规划更加清晰, 对未来工作也有了明确的期望。   那就是读完军校进入军部中心。   如此一来,直播便不再是他的首选。基于这个想法, 他上号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告诉大家以后开播会变成随缘。话音才落, 光屏里就开始哀嚎。   【不要哇——】   【阳阳我们不聊深层次的事,我们就想每天看看你, 你千万不能抛弃我们哇——】   【天呐!虽然我知道孩子大了要以学业为重, 但我根本舍不得!!】   夏一阳对着镜头笑:“没说以后都不播,有空的话,我会再上播来看看大家。”   这次直播, 夏一阳其实能感觉到大家有很多问题想问他, 有些评论甚至直接问了出来, 但很快就被其他评论刷了下去。大家似乎都心照不宣的闭口不谈星网上那些“侦探”帖,也或许是只当个乐, 看看就过去了, 没有刨根问底。   如此,夏一阳连解释都省了,他本来还挺担心这件事。   这天下午播了两个小时, 结束后,夏一阳起身伸了个懒腰,给外出执行任务的宴云景发了通讯,之后又去医疗部门待了片刻。剩下的时间,他外出打车前往军校,和安妮西里尔短暂地聚了聚,拿回了暂放在安妮那里的东西,里面有两套军校服。   临近晚上时夏一阳才返回军部。这个时间点,实验区里的工作人员差不多都下班了,见不到什么人。   吃过晚餐回来的夏一阳径直回到房间,他把军校服拆出来,拿到身前比划,看看镜子里的自己。   深色更衬得皮肤白,深蓝色的军校服材质很好,质地有些硬,还配有腰带和帽子。   夏一阳比划了几下后,把两套校服都塞进洗衣机里,这才拿了衣服去洗澡。   宴云景不在,他在浴室里一待就是半个小时,做完“坏事”后没来由有点心虚,出来坐在沙发上,顶着热乎乎的脸发呆。   过了片刻拿起手环,又给宴云景发了几条通讯,确定对方一切顺利,这才起身去吹干头发,尽快上床,关灯休息。   四周一片寂静,时间和空间仿若被拉长,渐渐地传来了车流声和人声,还有一些小摊叫卖的动静。   声音很多,却不显嘈杂,空气中弥漫着夏天的味道。   “和尚鹦鹉怎么样?听说这小家伙仔细教教的话,说话还挺流畅。”   是有点熟悉的声音,夏一阳一顿,视野渐渐清明,被阳光刺了一下,眯眼半晌,才循着声音看去。   成排挨着的店铺,许多家把盆栽摆到了门外,摆放得很有秩序,不显凌乱,倒是挺好看。屋子里里外外都是鸟笼,鹦鹉叽叽喳喳的声音笼罩在四周。   花鸟一条街,是夏一阳和朋友常来的地方。这天的天气显然很不错,许多小鸟挤在被太阳晒到的笼子一角,眯着眼睛,时而打个哈欠。   “……”他愣着,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熟悉的T恤,搭配熟悉的牛仔裤,手里还抱着两本书。   是了,他想起来了,这是上一世有过的经历。他和朋友在图书馆待了整个上午,两人敲定了来花鸟市场逛逛。   学累了说走就走,市场就在学校西门外不远的那条街,路程很短,是夏一阳开的车来。   回忆起这些,他一瞬间蹙起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自己是不是又进入了幻境。但奇怪的是,这感受是有些异样,但比起曾经几次奇怪的真实感,这里单纯只真实,让他有点心慌。   “我东西全搬去出租房里了,本来打算养一只猫的,你倒好,拉着我来花鸟市场看鹦鹉。”朋友站在挂笼前,边逗小鸟边说话,“真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鹦鹉,鸟哪里好?”   ——小鸟当然好了,猫猫也好。   ——啊……下辈子当只鸟多好啊,下辈子当只猫多好啊,下辈子……   这是上辈子死前,夏一阳接朋友的话,在这段话之后不久,他和朋友离开花鸟市场,与对方分别,独自开车返回学校,在路上出了车祸……   夏一阳拧着眉,看着一直在逗那只胖和尚的朋友,一声不吭。朋友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反常,逗够了便伸个懒腰:“得嘞,我得回去写论文了,这周再不把初稿弄出来交给导师,我真的会被追着问责。”   朋友提上放在脚边的绿萝,看向发怔的夏一阳:“听说你们导师催得很紧,你论文进度到哪了?”   夏一阳回神:“啊……我……”   他认真回忆了几秒,想了起来。即便对他来说已经是过往,但一想到论文还是会头疼:“我被打回来改第二次了。”   “真惨。”朋友咂舌摇头,往外面走,“我听说隔壁寝室的都改第四次了,标点符号有问题都被导师要求修改,简直惨绝人寰。”   夏一阳能理解那种痛苦,前世那几天,他被论文和找工作折磨得心力交瘁。不然也不会时不时叫上关系不错的朋友出来逛街,“吸收”一下人间烟火气。毕竟那几天大学生的怨气,真的能养出好几个邪仙。   “我们学校那几家打印店,一年到头生意低迷,就属每年那批要打印装订论文的学生光顾时,店老板能从早忙到凌晨,还真是一年不开张,开张管一年。”朋友啧啧感慨,“你是不知道,我听说隔壁有个先锋,已经打印了十几本论文了。格式不对就得重新来,标点不对也得重新来,反反复复暗无天日,人都快被折腾麻了。”   夏一阳跟着朋友走着,听了这番话不禁失笑。两人来到花鸟市场外,朋友朝共享单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扫辆车走,还有事。”   “好。”夏一阳点头,目送对方离开。   他垂下眼,心里倒有点庆幸上辈子最后那次,朋友没坐他的车一起回去。   等人走后,他才转身,慢吞吞地朝停车位去。来到自己买的那辆二手车旁,站定,从兜里摸出了车钥匙。   夏一阳的视线定格在车上,捏了捏钥匙,又揣回兜里,转身朝学校慢慢走。   他不太确定这是否是幻境,一种奇怪的不安在心里蔓延开来。这里的一切很真实,但日光渐渐让他产生一种恍惚的感觉。   他和宴云景身上的控制系精神力含量都所剩不多,艾丽薇尔已经无法对他做出什么。但如果说这里不是幻境,而是单纯的梦,又好像不太说得通。   暂时先不去管那么多,夏一阳心想,来都来了,就四处走走,看看到底会遇见什么。   他对学校附近的路况很熟悉,花鸟市场本就离西门不远,走一段路就到学校。此时正是下午,夏一阳来到西门外,顺路买了晚餐,提着回到宿舍。   他的室友们都喜欢泡图书馆,今天他回来得早,寝室里还没有人。   夏一阳解决了晚饭,打开电脑文档,查看自己那还没完成的论文,没看一会儿,脑仁就开始隐隐作痛。   写论文耗费精力和脑力,关键是耗费了还不一定有成效。于是夏一阳果断关闭电脑,起身又离开了寝室。   他打算出去走走。   楼下就是打印店,这个时间还排着长队,全是来打印装订论文的学生。夏一阳扫了一眼,转身离开,没想到一回头就撞在了人身上,他连忙后退几步:“抱歉抱歉。”   他伸手揉了揉被撞的额头,抬起头,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宴云景,但看起来,和他现在的年纪相仿。   夏一阳眼睛亮了亮,脱口喊道:“宴云景。”   后者脸上没什么表情,身上穿着简单的衬衫和西裤,听见面前的人叫他名字,眉心短促地蹙了下:“我们认识?”   夏一阳表情怔忪,脑子空白了好几秒,终于在这一刻发觉了那种不安的奇怪感究竟是什么。   这里不是幻境,大概率,只是个梦。   夏一阳做梦的时候,时常会知道自己在做梦,但从来没觉得这么真实过。   他干笑了下,往旁边站:“抱歉,是我朋友认识你。”   宴云景没有说话,垂眸看了眼手机。正好打印店这时喊号了,他绕过夏一阳,拿到自己打印的论文便离开。   夏一阳望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心里没来由的有些难受。   他跟了上去,远远地遥望着宴云景的背影,后知后觉自己这举动有点莫名其妙,但双腿就是忍不住往前跟。   他很想知道,在自己的梦里,和自己同处一个大学的宴云景会是什么样的。   也会和他一样为论文忧心烦躁吗?   会是什么专业呢?   他现在上去交朋友,对方会搭理他吗?   夏一阳漫无目的地想着,忽然觉得宴云景应该是那种很不容易接近的人。   他能在星帝国那个世界这么快与对方相处好,大概率是因为有荒星上那段相处时光。如果宴云景是他这个世界的,会不会很难接触?   他有点想试试。   在交友方面,夏一阳从来不会勉强自己去做,但如果对方是宴云景……   发呆跟了一路的夏一阳忽然回过神来,发现前面的人不见了。他停下来环顾四周,仍不见那位青年模样的宴云景。   心里稍有些失落,他又往前走了一段,来到岔路口,往大道那边转。背后倏地传来一声没什么情绪的声音:“你有事?”   夏一阳后背一激灵,刷地一下转过身,抬头望着站在他身后的宴云景,差点结巴:“我、你……”   喉头滑动,组织措辞,站好:“你好。”   宴云景看着他。   “……”夏一阳眨下眼,硬找了个话题,“…你的衣服很好看,能……给个链接吗?”   自己都觉得这个开头牵强又莫名其妙,不太会主动交友的夏一阳脸上有点热,硬生生凭借自己完美的表情伪装把这份窘迫压了下去。   宴云景垂眸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面无表情:“社团演出服,没有链接。”   话就这么聊死了,夏一阳略显尴尬,硬着头皮继续开口:“我叫夏一阳,能和你认识一下吗?”   不对!这样更诡异了啊!   现在的他在对方眼里分明就是个跟踪狂,忽然被跟踪狂问能不能认识一下,这怎么看都像是图谋不轨……   夏一阳干笑两声,小心谨慎地撤回刚才发言:“……如果打扰到你就算了。”   一点毅力都没有,只想尽快逃走。   夏一阳脸都快笑僵了:“那我先走了,不打扰你。”   才转身,宴云景叫住他:“可以。”   夏一阳一愣,回头呆呆地看着对方,有点没反应过来。   宴云景重复:“可以认识一下。”   说着拿出手机递来:“加好友?”   夏一阳木讷着。   不是,这对吗?   怎么看都是在尾随的夏一阳提出想交友,被尾随的宴云景竟然答应了。除了脑子有问题,那就只能说明,宴云景接受他的图谋不轨……   不对,他不是打算图谋不轨!   夏一阳猛地甩掉脑子里的这些念头,瞪着眼睛看着对方的手机,心想一定是自己现实里太想念宴云景了。不然做个梦,能梦见这么离奇的剧情??   可能是印证了这个想法,这个无比真实的梦立刻结束。躺在床上的夏一阳睁开双眼,盯着天花板,心里空落落的。   他坐起来,身上出了点汗,见外面还黑着,于是拿出手环,犹豫着给宴云景发了条通讯。   夏一阳:「我有点想你了。」   眼见现在时间是凌晨,他又按着那条通讯将其撤回,躺倒回床铺上。刚闭上眼,手环便响了一声,夏一阳倏地睁开双眼,翻身拿起手环一看。   宴云景:「我也是。」   空落落的心,好像瞬间被填满了 。 第78章   主星边缘, 罗波星球上,军部驻扎地的审讯室内。褪去光彩满面颓色的坦杰仑坐在审讯椅上。他双目无神,头发杂乱丛生, 那双浑浊的眼睛却始终紧盯着前方审讯台上的宴云景。   完成交接工作后, 宴云景的视线扫下去,看了眼坦杰仑。后者与他对视,那双原本浊色的眼睛瞬间露出平静诡异的笑,而后笑意渐渐淡去,嘴角却咧得愈发夸张。   此刻的坦杰仑给人的感觉,已然不太正常。   罗波星的晶石开采工作迫在眉睫, 这颗星球的开发程度已经过半,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正欠缺劳动力。许多被禁足或卸职的犯罪者, 都会被送到这里进行开采工作。先前,坦杰仑也是其中一员。   军部对坦杰仑的看守极为严谨, 从前段时间开始, 坦杰仑便不再外出进行开采工作,而是一直被关在罗波星的监狱中,执行狱中任务。   交接工作完成后, 立刻有军官上前, 解开部分禁锢在坦杰仑身上的器械, 将他往外面的星舰押送。   坦杰仑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宴云景。当他被押着双手经过宴云景身边时,终于开了口。那声音就像陈旧的器械, 发出咔咔作响的声音, 每一个字都携带着沙沙的动静,仿佛内里的零件老旧腐化,无法正常运作。   “你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还来抓我做什么?”   宴云景循声回身,看着眼里布满血丝的坦杰仑。   “你和你父亲简直一模一样,生性多疑。”坦杰仑自说自话,他死死盯着宴云景,嗓音沙哑得好像随时都会冒出烟来,“你担心我会对你的地位造成威胁?可是年轻的陛下,我已经成了这幅模样,您还有什么不满意吗?”   坦杰仑冷笑一声:“你这张与你父亲一半相似的脸,还真是令我火大。陛下,你还不如杀了我,那样不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坦杰仑,你胆子真不小。”说话的是旁边随行的苏利时,“真是不要命的东西,你的礼仪都拿去喂狗了吗?”   坦杰仑那双仿若嗜了血的眼睛扫过苏利时,哼笑,轻佻地吹了声口哨。他被军官押着离开,还嚣张地大声叫嚷:“祝贺你们,你们赢了,陛下!要知道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的父亲,是他抢走了我的爱人!他才是极恶者!他为了巩固他的位置,拆散了我和艾丽薇尔!!”   高亢的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不停回荡,这里的所有人,包括看守的军官们,都听得一清二楚。直到被拉走的坦杰仑消失不见,一切才回归平静。世界仿若回到极寒,冷得可怕。   苏利时看了看宴云景的侧脸,与旁边的凌小丁对视,收回目光,压低声音:“陛下,接下来的行程是去看看罗波星的开采进度,是否要休息一下再行动?”   宴云景低头看一眼光脑:“不休息,现在出发。”   罗波星是目前发现的第二大含有治愈系晶石的星球,开采难度大,项目任务繁重。这期间苏利时等人不止一次分批来监管过这里的进度。随着任务规模渐渐扩大,宴云景迟早要来跟进具体情况,这次前来,他便将视察开采进度纳入了行程之中。   坦杰仑已经被押上星舰关押起来。宴云景和苏利时凌小丁等前往开采中心。   开采地是一个庞大的被挖开呈盆地地势的区域,强烈的还没有被净化过的治愈系精神力迎面扑来。苏利时微微蹙眉,伸手揉眉心:“该死,习惯了阳阳那小家伙纯净的精神力,再感受到这种没被去除杂质的治愈系精神力,实在有点不习惯。”   “哦,是的……这种感觉就像是……”旁边的凌小丁也伸手按压太阳穴,努力寻找比喻,“就像是蛋糕吃多了,再好吃也会觉得腻人。这时候就需要一杯清爽的柠檬水。”   星帝国内所有的治愈系产品,刚开采出来时,精神力并不纯净,不经过专业的杂质去除,根本无法使用。市面上也因此形成了一条产业链,这既能推动经济发展,又能有效抑制精神污染。   同战力系和控制系一样,治愈系也有其弊端。不同的是,治愈系不会产生精神纷乱,却因为杂质过多,很容易生成精神污染。   比起精神暴乱,精神污染虽然不会残忍地致人死地,但对人体造成的伤害不可逆转。污染量多了会对人体产生终身性干扰,影响人体免疫力,引发许多慢性疾病,十分难缠。   被安排来开采的人,都会佩戴专业的隔离面罩,以避免精神污染。宴云景他们来得突然,这里没有提前准备多余的隔离用具。所幸他们待的时间不会太长,少量精神污染对高等级人群的干扰较低,短暂身处此地,对他们来说并不成问题。   “我现在算是切身体会到了,阳阳那小子的精神力是真的纯净,和这些杂质产品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苏利时还在念叨,“真不晓得那小家伙在军校里究竟会多受欢迎。单他是首个治愈系人类的属性,肯定都能招来很多人关注。”   “说到这个……”凌小丁接过话茬,托着下巴,“我之前看比赛直播,一直觉得奇怪。那三位小殿下好像很黏阳阳,也是因为这个吗?”   “啊……”苏利时瞧瞧走在前面的宴云景,耸了耸肩,“大概吧,年轻人想什么,我们怎么能知道?”   “苏长官你也不老啊。”凌小丁完全没接收到苏利时的眼神提示,一根筋地自说自话,“这两天我去星帝网络上看了看,刷到很多帖子。有人说那几位殿下可能一开始只是对阳阳好奇,至于现在,说不定就是冲着他的治愈系精神力去的,目的性挺强烈。”   “以阳阳的性格,受欢迎是肯定。”凌小丁还在滔滔不绝,完全没注意到苏利时已经在观察前面宴云景的状态,“不过阳阳自己肯定有分寸,多交几个朋友也好,以后总会独立,是吧苏长官?”   苏利时并不想搭理他,但教养迫使他还是应了:“是,你说的对。阳阳有分寸,孩子大了肯定有自己的打算,多交朋友挺好。”   说完瞄了一眼前面,见陛下没什么大反应,心里叹息,对凌小丁的粗神经感到无奈。   那三个殿下对阳阳的态度一变再变,究竟在想什么,没人说得清楚。现在不提是最好的,毕竟这里的精神污染虽然不会对他们造成实质性影响,但很影响心情。   苏利时自己心情都不算好,更别说听了这些话的陛下。   不过,凌小丁有些话说得倒也挺对。阳阳那小家伙肯定已经有了自己的人生计划。苏利时记得,以前好像听夏一阳说过。   “阳阳是不是提过他对未来的规划?”苏利时问旁边的凌小丁。   凌小丁单手托着下巴,“唔……好像是说过,是什么来着我也记不太清楚……”   “他会来军部。”这时前面的宴云景开了口。后面的苏利时和凌小丁齐齐一愣,又听见宴云景继续说:“他的目标,是来到中心区。”   来到军部,留在我身边。   宴云景垂下视线,看看手腕上的光脑。屏幕上,是他和夏一阳的通讯记录。   夏一阳:[我到军校了我到军校了OvO!!]   宴云景:[嗯,好好上学。]   夏一阳:[你的任务顺利吗?]   宴云景:[顺利。]   夏一阳:[那就好!我这边也一切顺利!]   ……   接下来便是一排排备注行程的消息:   夏一阳:[和安妮西里尔一起去食堂,【图片】]   夏一阳:[上午分班安排军训,给你看看我的课表【图片】]   夏一阳:[军校的猫学长【图片】【图片】【图片】]   夏一阳:[我在校报一栏看见你了!【图片】最上面那张,是你二十三岁的照片,你好好看OvO。]   夏一阳:[和安妮西里尔去二校区找格斗教学楼,我还记得你说过要教我格斗。]   夏一阳:[又在二校区校报栏看见你了【图片】,你真的很好看OvO!]   ……   好奇心旺盛,分享欲同样强烈。   恰恰宴云景很喜欢对方看见新事物就给自己发消息的感觉。这种感觉独一无二,每一条消息的到来,好像都在提醒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无比在乎他,在乎到无论大事小事,只要是有趣的事,对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分享给他。   跟在后面的苏利时敏锐地觉察到,陛下哪里像是心情欠佳的人,他的心情恐怕好得超乎想象。   苏利时也算看着陛下从小到大,他叉着腰,无奈地笑了笑,心中莫名感慨。   此时他们抵达开采地中心区,这里是精神污染最为严重,与在此监督的军官交流后,众人又前往其他区域进行检查。   结束当天行程,准备返回星舰时,一直运转顺利的罗波星突然出了意外。开采地中心区域挖穿了晶石坑洞,大量精神污染涌出,呈爆发式扩散。就连帝国最先进的隔离服和面罩,都无法抵挡这股汹涌散开的污染。   一时间,现场众多开采人员和军官,都受到了精神污染的波及。   返回主星的计划不得不暂时推迟,宴云景等人必须留下来处理这场危机。   另一边,结束了军校第一天学习的夏一阳打车返回实验区。这段路程不远,回来时,他正巧碰上推着小餐车到来的帕尼管家。   夏一阳惊喜:“帕尼先生!”   帕尼硅胶脸上同样露出又惊又喜的笑容:“欢迎回来,阳阳快去洗手,来吃晚饭了!”   夏一阳为帕尼先生打开房间门,站在门外,微微欠身,有模有样地说:“先生,里面请。”   帕尼先生优雅地推着餐车进去,路过门口时对夏一阳颔首:“谢谢小鸟先生。”   夏一阳听乐了,跟着进去关上门,前往浴室洗手。等他返回外面的小餐厅里,帕尼管家已经摆好了三菜一汤。   帕尼站在餐桌旁,向夏一阳招招手:“阳阳快来,趁热。”   夏一阳拉开椅子坐下,贴心地问:“帕尼先生有好好吃晚饭吗?”   “当然,”帕尼管家微笑,“帕尼来之前,已经给自己充满电了。”   “那就好。”夏一阳夹了块菜喂进嘴里,嚼了几下后咽下,又问,“今天上校和中校忙吗?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阳阳放心,中校和上校能应付得来,你只管好好学习。”帕尼说着,好奇地问,“阳阳,你今天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   “嗯……”夏一阳想了想,笑着说,“比我预想的要紧凑很多。上午进行分班体检,全面安排课程和军训,还留了时间让我们熟悉学校。下午就直接开始上课,每堂课的节奏都很快,感觉一天下来特别充实。”   帕尼闻言,稍有疑惑:“阳阳说的这些,难道不是军校该有的样子吗?”   “……”曾经被大学各种水课折磨过的夏一阳勉强笑了笑,说:“你说得对,是我大惊小怪了。不过,我很喜欢这种快节奏又充实的感觉。”   夏一阳接着又说:“今天让我感触特别深的事情还有很多。前天到军校时大家看我的目光很像在打量新奇事物,今天已经不是那样了,学校氛围很友好。而且我发现了,能在军校上学的学生,是真的各有各的厉害之处。”   “我还有很多需要努力的地方。”夏一阳忽然想起件事,笑出了声,“说起来,今天下午的第一堂格斗课,老师第一个就叫了我的名字,让我上去和他进行一对一切磋,我坚持了一分钟左右,最后被指导教官绊扳倒,当时场面还挺滑稽。”   “一分钟已经很厉害了!”帕尼夸赞,“根据数据记录,能在一年级格斗课熊教官手下坚持满一分钟的学生少之又少,阳阳你可别妄自菲薄!”   夏一阳傻乎乎地笑了半天,想起今天下午,在全班同学的鼓劲下,硬扛着和熊教官对抗一分多钟,最后被勾住小腿肚,“啪”的一声倒在地。他摔倒后,大家没有叹息,反而欢呼起来,就好像自己不是输了,而是赢下了比赛一样,那种感觉很奇妙,弄得夏一阳心情飘忽忽的。   老实说,上一世的夏一阳从来没打过架,什么野路子打法更是不知道,他唯一能保证的,就是每学期的体测顺利通过,其他格斗方面完全没有涉及过。   刚进入军校,就能和教官对抗一分钟,完全没有基础没有技巧,全靠蛮力和感觉。   在荒星上的几次生死经历,以及两次考核比赛,让夏一阳的身体反应得到了提升。至于格斗能力有没有提升,他自己也不清楚。   那堂格斗课结束后,熊教官遣散了其他学生,单独叫住了他。   “夏一阳,就是你小子吧?学校让我稍微关注的那个学生。”熊教官看着夏一阳的数据单,啧笑着,“传说中的治愈系,你可是个宝。不过上头没要求对你搞特殊优待,你知道吧?”   夏一阳点头:“我知道的。”   “那就好,我得跟你讲讲。”熊教官双手环抱胸前,“今天第一堂课,你们都和我交过手,就属你坚持过了一分钟。隔壁A班也有几个坚持过的,但你们B班就你一个,很不错。不过,大家用的都是系统的格斗打法,就你的路子最野,最难缠。”   夏一阳积极提问:“这种打法不行吗?”   “当然行。”熊教官摸了摸下巴,稍有些苦恼,“老实说,死板的教育反而不好,会削减学生的灵活性。一板一眼地教你们格斗技巧,会让你们陷入局限。你得保留这份灵活,但基础的格斗技巧也得学。教你和教其他学生的方法肯定不能再一样了。”   夏一阳十分乖巧地鞠躬:“以后就麻烦教官了。”   “嘴还挺甜。”熊教官说,“你就按照自己的打法来,我会重新安排适合你的学习方式。”   夏一阳抬起头:“好,谢谢教官。”   这天下午夏一阳收获颇丰,他很喜欢这种感觉,此刻心情依旧飘忽的。吃到一半,他突然问帕尼先生:“宴云景那边怎么样了?”   正美滋滋看着夏一阳吃饭的帕尼闻言猛地一怔,试图掩饰:“陛下没和阳阳说吗?”   “说过。”夏一阳垂眸夹菜,“但他要是真有什么事,肯定不会跟我说实话。”   说着抬起头,一双亮堂堂的眼睛望着帕尼管家:“帕尼先生肯定不会瞒着我,我只能来问你了。你知道他情况怎么样吗?”   被赋予了满心信任的帕尼莫名有些心虚,视线左右扫了扫,就是不敢看夏一阳:“…陛下那边很顺利,快返航了,阳阳别担心。”   “……”夏一阳盯着帕尼管家,放下餐具,目光一动不动:“真的吗?”   那颗本就只是被系统赋予程序的“心脏”,听见夏一阳的问话,莫名有些难受。   片刻后,帕尼还是点了点头:“是真的。”   夏一阳缄默不言,他垂下头,也不再动餐具。安静了好片刻,开口问:“帕尼先生还记得我们在荒星上的事吗?”   帕尼:“每一件事帕尼都记得。”   “阿列囚那次呢?”夏一阳问。   “当然,帕尼还有存档,有部分数据。阳阳想看吗?”帕尼问。   夏一阳摇头,自己回忆起来:“我记得,阿列囚那次,是因为治疗宴云景腿的原液不够,我和你一起出去寻找那只唯一剩下的棘毒甲。在返程路上,遇到了阿列囚。”   “我那次真的很狼狈,但还算幸运,凭借突变的天气救了自己的命,顺利带回了原液。”夏一阳说着就笑了,但笑意并未抵达眼底,“但宴云景醒来后特别生气,当时他要在恶劣的天气下出去寻找阿列囚,把我吓坏了。”   “他问我是什么感受,我说我害怕。”夏一阳声音低低的,“我担心他出去会出事,害怕他遭遇危险。后来宴云景说,既然我知道害怕,为什么不会想到,他同样害怕我出事。”   夏一阳抬起头,目光对上帕尼管家的眼睛:“帕尼先生,我知道你也担心他出事,或许是他在你的程序里植入了不允许透露信息的指令,但你应该能理解我对他的担心,就像他当时担心我一样。要是他真出了什么事,我可能会后悔一辈子,后悔没跟他一起去。”   “先生,宴云景是我的一切。”夏一阳一字一句,郑重地说,“他就是我的生命。”   “能告诉我吗?他到底有没有事?”夏一阳最后一次问。   帕尼陷入了沉默,硅胶脸上那双闪烁着电子光芒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不同的色彩。这段寂静无声的沉默,仿佛是管家在与植入的程序进行激烈对抗。   大约过了两分钟,帕尼动了动,颔首:“阳阳,帕尼真的很喜欢你,但帕尼确实没办法将陛下的安危从首位挪开。”   “要是我告诉你,那就是帕尼的自私,就像上次答应让你独自出去寻找原液一样。”   “不是的,先生,这不是自私,你是在帮我。”夏一阳微笑着安抚,“所以,别自责。”   帕尼的程序里并不具备人类真实的情绪,他只是在模仿、效仿所见到的人类情绪表现。但此刻,他似乎能理解一些,尽管理解得并不多。   最终,他将远在罗波星球上,宴云景等人突遇精神污染的事告诉了夏一阳。并且当夏一阳提出要乘星舰前往罗波星时,帕尼做出了违背宴云景所有指令的决定,协助夏一阳登上星舰,连夜朝着罗波星球赶去。   为了帮夏一阳,帕尼甚至瞒住了所在主星的云鸽中校和皇甫凛上校,偷偷篡改了自己主体内部的定位系统,同时改写了夏一阳手环里的定位。   他还以夏一阳家长的身份,给军校发去申请请假的邮件。   确保一切万无一失后,帕尼带着阳阳踏上了行程。   一人一智能机器人待在星舰驾驶舱,朝着星外远航。路程刚行驶出去不远,夏一阳的手环便收到了宴云景的讯息,这可把他和驾驶位的帕尼吓得手忙脚乱。   宴云景:[睡了?]   夏一阳心虚地敲字:[嗯呐。]   宴云景:[好好休息,我很快回去。]   夏一阳:[OvO,你还好吗?]   那边的宴云景显然将这当作日常问候,立刻回复:[还好。]   似乎觉得欠妥,又补充了一句:[一切顺利。]   骗子!   夏一阳紧盯着对方发来的讯息,心想自己已经知晓了一切!   但他不敢去质问讨伐对方,毕竟自己正和帕尼先生串通做“坏事”。   于是他谨慎敲字:[那就好,我休息了,等你回来。]   宴云景:[嗯。]   简短的通讯结束,夏一阳放下手环,拍拍胸脯,对表情慌张的帕尼竖起大拇指:“稳了,他绝对没发现。”   帕尼微笑回应:“阳阳太厉害了!”   遥远的罗波星上,被大面积精神污染搅得心神不宁的宴云景,看着夏一阳最后发来的这条讯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出于没告诉对方真相的心虚,他便没再多问,放下手环穿戴上隔离服,与苏利时几人深入晶石矿洞。   虽然情况并非一切顺利,但也不至于太糟糕,所以宴云景觉得不用告诉夏一阳。   可心里总像是有根刺,任务进行到一半时,他抽空又看了眼光脑,没有夏一阳的来信。   奇怪,太奇怪了。   宴云景看看时间,主星此时天才刚黑,还没到夏一阳往常睡觉的时间段。   难道是今天上学太累了?宴云景狐疑,犹豫须臾,还是没去询问。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查看了夏一阳手环的定位,发现还在主星,这才稍微放心一些。   但很快,他被大面积的精神污染扰得心烦。光脑没放下几秒,宴云景又将其抬起,思索着给对方发了条讯息。   宴云景:[今天很累?]   发完讯息便放下光脑,继续前进。殊不知,坐在星舰副驾驶的夏一阳慌张心虚极了,赶忙向驾驶位上的帕尼先生讨教应对话术:“我该怎么回?帕尼先生!!”   帕尼也慌了神,在庞大的语言数据库中检索,最后给出建议:“你就说‘再累也没你累!’”   夏一阳照搬:[再累也没你累。]   不多时,那边回复了。   宴云景:[不是睡了?]   夏一阳:“!!!”   帕尼先生:“!!!”   眼看这题将要无解,夏一阳绞尽脑汁:[我在想你,想得睡不着觉。]   夏一阳:[OvO。]   带着心虚又发了个表情过去。那边沉默了许久,又来了信:[我会很快回去,睡吧。]   夏一阳松口气:[好呀,我睡了。]   通讯到此又结束了,夏一阳彻底放松下来。   罗波星晶石矿洞内,宴云景看着光脑,那种奇怪的感觉愈发强烈。 第79章   夏一阳串通帕尼管家一起离开主星的第二天, 暂时风平浪静。   主星。   忙碌一上午的云鸽和皇甫凛本打算叫上在校的夏一阳一起吃午饭。可忽然来了任务,两人午饭的时间被挤占,只能作罢一起吃饭的打算。   “奇怪, 我今天一上午没见到帕尼管家。”云鸽从外面回到中心区, 左右张望,仍然没瞧见帕尼管家的身影。   他朝皇甫凛工位走去,将手里的便当盒放在桌上。   “说不定又去检查他的身体性能了。”皇甫凛抬起头,伸手揉眉心,“苏长官来消息,说罗波星那边出了点意外, 返程得延迟。”   “危险吗?”云鸽在对面坐下,拆开便当盒, 推到皇甫凛面前。   “晶石区挖穿了, 底部有个巨大坑洞。你也知道,晶石群存在精神波动干扰, 很难具体探查范围大小, 更何况是往底部深入。”皇甫凛罕见地神色凝重,“坑洞太大,杂质带来的精神力污染浓度高, 连帝国性能最好的防护工具都无法抵挡。开采得暂缓, 陛下带着人下去探查情况了。”   “这的确是个麻烦。防护工具不管用, 污染浓度又高,就算是陛下在里面呆久了, 状态估计也不会太好。”云鸽顿了下, 又问,“这件事阳阳知道吗?”   皇甫凛摇头:“没告诉那小家伙。”   “……”云鸽沉默,又说, “的确不用告诉他,他好好上学就行了。”   “说起来,”云鸽抬眼,“今天是阳阳第二天上学。要不是我们太忙,我倒是想去学校看看他。”   “等忙完这一阵再去吧,最近的事让人觉得邪乎得很。”皇甫凛吃着饭,拿出光脑展开光屏,推给云鸽,“瞧瞧,那小子给我发的图片,学校食堂还是老样子,饭菜看着非常可口,我有时候真想回学校吃几顿,比实验区食堂的饭菜好吃多了。”   云鸽听笑了,他低头看向光屏,突然一怔:“这是他今天发给你的图片?”   皇甫凛“嗯”了一声:“就刚才那会儿。”   “……”云鸽缓缓眯起眼睛,拿出自己的手环,找到昨天和夏一阳的通讯消息,翻出一张对方昨天发来的图片,与皇甫凛光屏上的照片对比。   不能说一模一样,只是拍摄角度有所不同,但菜的种类完全重合,就连旁边排骨汤里的排骨数量都是一样的。   云鸽反复对比,摊开光屏给皇甫凛看:“你看看。”   皇甫凛见云鸽表情严肃,立刻放下手里的餐具,拿起两只光脑对比。他左右看了好几遍,满脸不可置信:“总不能这么凑巧吧?”   云鸽没有说话,拿回光脑,给帕尼管家发了条消息。   云鸽:[帕尼先生,你在哪里?有空来中心区帮帮忙吗?]   不多时,那边回复了。   帕尼:[万分抱歉中校,帕尼在主城区,打算挑几件皮肤改改外观。]   云鸽:[嗯,好,逛得开心。]   发完消息,云鸽直接找到许久未联系的安妮,发了条消息过去,很快又得到了回复。   安妮:[中校中午好!]   安妮:[阳阳?阳阳不是请假了吗?他没和我们在一起吃饭。]   云鸽立刻抬起头,蹙眉看向皇甫凛:“不好。”   孩子溜了。   他回复安妮:[谢谢,我知道了,午饭愉快。]   结束讯息交流后,云鸽立刻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给夏一阳拨通讯,却被起身绕过来的皇甫凛伸手按住。   “让他去吧。”皇甫凛摇头,虽然一开始他也很惊讶,但很快淡定下来,“现在估计已经在路上了。我猜,帕尼管家大概也跟着去了。”   “可是……”云鸽眉心紧蹙,欲言又止。   皇甫凛双手捧着他的脸揉了揉:“我知道你担心,可你得相信夏一阳那小子,他和陛下有过荒星生存经历,肯定有分寸。况且罗波星上有陛下,还有苏长官他们,不会出太大问题。而且……”   他笑声爽朗又轻松:“你和我不也做过这样叛逆的事?你能明白,夏一阳肯定是担心陛下才去的,那种想去却不能去的焦灼情绪,你我都懂。”   云鸽抿着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伸手拉下皇甫凛揉他脸的手:“那要告诉陛下吗?我猜陛下也被瞒着。”   “唔……”皇甫凛摸摸下巴,打个响指:“先不说了,免得两头担心。通知罗波星上的军部,让他们接应星舰,别让那小子一降落就跑去晶石坑洞。至于之后的事……”   他笑了笑,俯身抱住云鸽:“生气吵架什么的,让小家伙和陛下自己解决。”   云鸽仰起头,按照皇甫凛的说法,给罗波星军部发去消息,发完通讯后他叹息道:“老实说,我觉得他们俩不会吵架,顶多互相生闷气。”   “那也是他们的事。”皇甫凛蹭了蹭云鸽,“那两口子之间的事我们不掺和,保驾护航就行了。”   这话确实有道理,云鸽这才稍微安心一些。随后,他无奈地笑了一声:“阳阳那小家伙还真是……该怎么说他呢,他又不调皮,明明很听话,一来事就来个大的,这简直……”   他说着看了眼时间:“如果是昨天偷偷出发的,用最快的星舰,今天下午就能到罗波星。”   “我敢保证,是那小子说服了帕尼管家。要知道,管家的系统里有陛下设定的保密指令,能说通管家并一起出发,”皇甫凛摇头,“还真是个计划通。”   云鸽笑了笑:“希望他一切顺利。”   *   此时,正在路途上的夏一阳和帕尼管家,还不知道他们的出行已经被中校和上校发觉。   夏一阳正在为自己隐瞒众人的行为感到自责,心想返程后一定要好好跟中校上校道歉。他拿起手环,看着昨晚和宴云景的通讯记录。   昨天通讯结束后到现在,两人就没再互相发过消息。夏一阳有点心虚,但又特别想给对方发讯息,想得抓心挠肝。   在帕尼管家的提醒下,担心还没到罗波星事情就穿帮,被宴云景勒令返航,于是他硬生生给忍住了。   可宴云景也一直没给他发讯息,他不禁胡思乱想,担心对方是不是出了事。   “帕尼先生,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夏一阳问。   “放轻松点阳阳,星舰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预计一个多小时后抵达罗波星。帕尼已经和那边的驻扎军营申请了星舰降落,对方已经通过了申请。”帕尼说完,又稍有疑惑,“帕尼本以为驻扎军部通过申请会有些麻烦,没想到竟然意外顺利。”   “军部答应我们的降落了?”夏一阳问,“帕尼先生用的什么理由?”   “帕尼说,我们是主星派遣来协助任务的。”帕尼管家道,“其实这个理由漏洞百出,驻扎军部只要向主星中心区确认一下,我们就会败露,可他们竟然没问。”   夏一阳稍觉奇怪,但有说不出来哪里奇怪。   “不过,阳阳,我们得做好降落就被识破的准备。你也知道,我们瞒不了他们太久,能降落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帕尼提醒。   “我知道的。”夏一阳点头。   能先降落就行,如果之后宴云景生气,他就好好道个歉。   “阳阳,星舰的储物室里有隔离装备,你去找一下,等会儿降落之后,请你一定要戴上。虽然我们不在晶石矿洞区域降落,现在罗波星球正爆发精神污染,说不定军部驻扎地也遭受着少量污染。”帕尼管家叮嘱,“挑防护效果最好的,上面有标识。”   夏一阳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他起身前往星舰后部的储物室,找到隔离装备后返回副驾驶座上。   由于出发仓促,夏一阳身上没携带太多装备,只背了个略显陈旧的胸包,包里装着把短刀和一只激光器,这两件武器都是他从荒星带回来的,胸包同样也是来自荒星。   从昨晚到现在,夏一阳一直守在副驾驶座上,未曾去后面休息,哪怕是短暂闭眼小憩,也没离开过这个位置。   从昨天得知罗波星出现精神污染大爆发后,夏一阳的心就一直悬着,他非常焦虑不安,这种情绪一直持续到现在。   一个小时后,星舰成功落地,在帕尼的监督下,夏一阳戴上防护面罩,跟着他走下星舰,来到平台外部的安检区域。   几位军官早已在此等候,夏一阳随军官进入壁垒森严的驻扎军部内部,走进去一段后,前面的军官转身对他说:“里面没有精神污染,把面罩摘了吧,我们需要对你进行安检。”   夏一阳和身旁的帕尼对视一眼,心领神会,摘下了面罩。   “请随我们到这边的检测室。”军官对夏一阳说完,又转头看向帕尼,“帕尼先生,您需要去旁边那间检查。”   夏一阳知道这是下星舰的必要流程,帕尼在途中已经跟他提过。毕竟他们是擅自前来,军部自然要严谨对待。   跟随军官走进检测室,夏一阳很快完成安检出来,他站在通体雪白的长廊里,等待还未结束安检的帕尼先生,顺便在心里暗暗思忖,该怎样在不让宴云景生气的前提下,悄悄告诉对方他过来了。   就这时,手环突然收到一条讯息。   夏一阳立刻抬起手打开光屏,发现是宴云景发来的,心中压着的大石顿时落了几分,但当他打开消息看清楚内容,心又瞬间悬了起来。   宴云景:[你在哪?]   夏一阳的心砰砰直跳,心虚焦灼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低着头紧盯光屏,在长廊里来回踱步,然后来了个移花接木,试图转移话题。   夏一阳:[你终于来消息了,没事吧?]   宴云景:[没事。]   夏一阳松口气,以为暂时躲过一劫。   宴云景:[你在哪?]   夏一阳:“………”   他又开始在原地踱步,好半天都想不出应对之策。其实夏一阳心里明白,到了这个地步再瞒着宴云景已经没有意义,但事到临头,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况且,宴云景还在执行任务,要是因为他影响到任务状态,那才是真的出大事了。   于是夏一阳昧着良心又瞒了一次:[我在学校OvO。]   他不擅长骗人,口头说谎极容易被看穿,发文字的话可能不会被怀疑,但他发完就后悔了,良心备受煎熬,甚至想立刻撤回。可还没等他做出撤回不撤回的决定,对面的消息就来了。   宴云景:[你确定?]   到此,夏一阳终于觉出不对劲。他的心像敲鼓一样,在寂静的环境里,自己都能清晰听到自己那紧张的心跳声。   夏一阳紧紧捏着手环,抬起低垂的头,望向长廊深处,什么都没有。   他似有所感应,缓缓转过身,看向刚才进来的入口方向,看见了站在入口处的,已经摘下了隔离面罩的宴云景。   那双红色眼眸中透着浓烈的戾气,周身是被精神污染笼罩的,几乎肉眼可见的颓,极为沉重,衬得此时的宴云景格外阴沉,仿若暴风雨来临前乌云密布的天空。   在宴云景身后,是一群戴着隔离面罩的军官,有夏一阳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他看见了欲言又止的凌长官,以及满脸“自求多福”表情的苏长官。   这一刻,夏一阳心中百感交集。见到安然无恙的宴云景,他不安的心立刻放松,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但紧接着,他心中忽叹一句:完了,被发现了。   就在他急速运转大脑,试图寻找一个不会让宴云景很生气的道歉理由时,宴云景大步朝他走来,站在他面前,阴沉的脸上闪过一瞬不忍,紧接着便流露出生气的迹象:“在学校?”   “……”夏一阳咂了咂嘴,眼巴巴地望着对方,直接道歉:“我错了,对不起。”   他明白的,承认错误才是最正确的做法,再多的狡辩和借口都无济于事,最直接有效的方式就是真诚道歉。   这一举动让宴云景愣了下,他压紧唇线,侧身对身后的众军官们说:“去胶囊机舱疗伤,休息一晚,明天再出发。”   苏长官察言观色,立刻拉着还想留下来看热闹的凌小丁,临走前还冲后面的军官们招呼:“大家好好休息。”   潜词明显。赶紧走,别逗留!   众人立刻领会其中意思,纷纷离开,朝着廊道深处走去,很快消失。   夏一阳喉头动了动,刚想开口,身旁安检房的门从里面推开,刚才给他安检的军官手里拿着资料,抬起头:“夏一阳,你的安检结果一切……正…常…”   军官的目光落在宴云景身上,又看了看眼巴巴的夏一阳,立刻收起神色,将安检结果放在旁边的椅子上,默默退回安检房。站定后,他向宴云景行了个军礼,然后自觉地关上了门。   夏一阳内心呐喊:不要走哇!   他收回目光偷偷瞧了瞧宴云景,发现对方眉头依然紧皱,一直盯着自己看。   宴云景的红眸布满血丝,整个人看起来十分疲惫,似乎快达到阈值了。   分明是很生气很生气,可他就是一声不吭,也不说任何重话,好片刻后也只是问:“为什么要来?”   夏一阳的心被这沙哑的声音揪了起来。他向前走了一步,握住宴云景的手,小声道歉:“对不起,你别生气。”   宴云景凝视着夏一阳,沉默不语,可咬合肌却紧绷着,心中有太多疑问。   为什么要来?   知不知道他会担心?   为什么要瞒着他?   他很想质问,可他舍不得。   宴云景闭了闭双眼,再睁开,目光探进夏一阳的眼里,所有心中想问的话,全都化作了一句完全性的单方面的妥协:“对我说说话吧,我想听你的声音。”   夏一阳的心都快融化了,此时此刻他真的很想抱抱宴云景,念头刚起他便向前踏出一步,双手正张开,身后另一扇安检室的门“咔哒”一声打开,接着传来了帕尼管家的声音。   “久等了阳阳,帕尼的安检结束了,我们……哦天呢!”   最后那几声惊叹,差点让帕尼的声音变成电子嗓音。   帕尼是真的吓坏了,他看着站在夏一阳身前,周身散发着精神污染搅出来的如同怨气的宴云景,二话不说,站直欠身:“陛下,这件事是帕尼的错,您千万不要怪阳阳,要怪就怪帕尼擅自带阳阳来,还擅自修改了定位,擅自欺骗了您,擅自帮阳阳请了假,擅自……”   一股脑,将所有“罪行”全盘托出,毫无保留。   夏一阳赶忙收拢张开的双手,抱住宴云景的腰,仰头:“不是帕尼先生的错,是我让他带我来的,要怪就怪我!”   宴云景:“……”   他好像忽然变成了那个极大恶人。   宴云景叹息,对帕尼管家说:“我之后找你算账,去军营里找苏长官,协助他工作。”   帕尼从执事服里掏出手绢,装模作样地擦拭并不存在的眼泪,临走前挥起手绢:“陛下,您千万千万别怪阳阳呀!”   夏一阳目送帕尼远去,收回目光,仰头将下巴压在宴云景的胸膛上,睁着眼睛紧紧盯着对方。   宴云景一低头,就对上那双亮堂堂的眼睛,闭上眼缓了缓,说,“你也逃不掉,之后一并算账。”   说着抬起手,捏住夏一阳的脸,没真的用力,“学会骗人了,夏一阳。”   夏一阳用自己的精神力将宴云景包裹起来,试图让自己的精神力和气息感染对方,想要宴云景身上全是自己的气息。   他主动治愈着宴云景的精神力躁乱,坦荡道:“我做过的任何错事我都认,你找我算账、惩罚我,都没问题。但是云景长官,你也骗我了。”   他眼中染上一丝幽怨:“不是说‘一切顺利’?不是说‘任务很简单’?不是说‘马上就会回来’?”   夏一阳尾音扬了点儿:“嗯?你怎么解释?”   宴云景:“……”   他压直的唇线动了动,百口莫辩,垂眼:“这是我的错。”   夏一阳逮住机会:“那我们扯平了?”   宴云景不上当:“扯不平,各算各的,别想揭过。”   小算盘落空,夏一阳耷拉下眼皮,双臂紧紧搂住宴云景,歪着头继续仰望对方,十分顺溜地换了个话题:“那你的任务现在进展如何?我听说晶石坑洞里精神污染爆发,你还好吗?”   刚才状况确实很不好,隔离面罩无法完全阻挡精神污染的渗透,即便高等级军官受到的伤害相对较小,但在那种环境里待久了,身体难免会不适,甚至可能引发精神纷乱。   宴云景刚才就差点陷入精神纷乱的状态。说实话,自从夏一阳来到身边,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精神暴乱了,可就在之前,那种难受的感觉再次回来。   宴云景看着夏一阳,目光缓慢地描摹对方的五官:“刚才不好,现在没事了。”   又接着说,“坑洞里面的情况目前还没探索清楚,我们会再去一次。”   夏一阳眼睛一亮,加大了治愈系精神力的输出,下意识抱得更紧了:“带我一起?我可以给你们治疗。”   宴云景皱眉,驳回:“不带。”   夏一阳立刻苦涩着脸:“带我一个吧!”   宴云景:“不带。”   说着俯身将夏一阳抱起来些,“夏一阳,你小聪明很多。”   夏一阳无辜地眨下眼睛,又听宴云景说:“留在驻扎军营里,哪都不许去。”   这次宴云景的语气十分严肃。   夏一阳只好耷拉下眼尾:“好吧。”   随后他抱住宴云景的脖子,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宴云景,“谢谢。”   “你看,我能治愈你,肯定也能治愈其他军官。”夏一阳仍不死心,再次试探,“真不带我去?”   宴云景静静的看着他。   好不容易把人哄好,夏一阳见好就收,抱紧宴云景的脖子,趴在对方的肩上:“好吧好吧,不带就不带,我等你回来。”   安静片刻后,他又轻轻呼唤:“云景长官。”   宴云景将夏一阳彻底抱起来,双臂环住他的大腿,向前走:“嗯?”   夏一阳的头埋在宴云景的肩上,蹭了蹭,小声说:“你不能出事,我只有你了。”   宴云景垂眸,侧过头,鼻尖碰了碰夏一阳的脸:“嗯,我会好好的。” 第80章   下次前往坑洞的时间暂定在了次日, 返回军营堡垒的众军官都在进行疗养,夏一阳强烈要求宴云景也去一趟胶囊治疗机舱室,即便宴云景告知他自己没事, 夏一阳仍态度强硬, 把人推进了治疗机舱。   堡垒内部的治疗室十分宽敞,里面有许多胶囊形状的可容纳人体的机舱室。看着宴云景所在胶囊机舱关闭后,夏一阳往旁边一站,抬眼环顾,瞧见其他治疗舱正在运作。   而后,他将自己的精神力全面扩散开来, 笼罩了整个巨大的治疗室。   如今夏一阳已经能熟练掌控自己的精神力,虽然精神力看不见摸不着, 但他能凭借感知捕捉到。   就此刻, 他的精神力如同一张巨大的薄纱网,笼罩而下又渐化作一条条精神线, 悄无声息地探入每个胶囊机舱, 为每位疲倦劳累的军官扫去精神上的纷乱与污浊。   原本预计四五个小时的治疗时间在慢慢缩减,不少提前进入机舱的军官已从舱内出来,皆是神色轻松, 一扫先前的颓丧。   此时仍有十几个胶囊舱在使用中。夏一阳低垂着头, 对旁边的帕尼先生说:“我眯一会, 宴云景出来后,麻烦帕尼先生叫醒我。”   帕尼只当是夏一阳长途跋涉后困倦了, 绕去隔壁室内, 拿了把椅子推过来:“阳阳坐。”   夏一阳虚眯着的眼睛缓缓眨了下,微笑:“谢谢帕尼先生。”   他坐了下来,依旧垂着头, 闭眼蓄积精神力。   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夏一阳自然也不例外。他的精神力足够用,但掌握的使用方法并非经过严苛训练的,而是自己摸索出来的,如果不集中精神,很可能达不到预期的治愈效果。   对尚未经过系统训练的夏一阳而言,高度集中精神力极其耗费精气,尽管他精神力充沛,可越到后面,就愈发吃力。   夏一阳没能顶住,后来还真直接睡过去了。他脑袋低垂,一点一点向前倾斜,最后脑门抵在了刚巧走过来的宴云景身上。   宴云景稳稳接住夏一阳的脑袋,手按住他的肩膀,低头望去,映入眼里的是夏一阳白皙的后颈。   在他身后,其他胶囊机舱也都陆续打开,还没离开的军官们和刚出来的军官们聚在一起聊天。此时空气中已感受不到众人刚进来时携带的精神污染,取而代之的是活跃的精神力波动。大家说话的嗓音也一改此前的丧气,充满鲜活气息。   “奇怪,军营的胶囊舱性能是不是升级了?这次治疗体验简直棒极了。”   “哦是的,我也感觉十分畅快,浑身充满力量,再让我去坑洞里走两圈完全不成问题。”   “伙计你可别太自信,精神力的确是稳定了,但那鬼地方我可不想再去。”   ……   抱着军服外套的苏利时听闻大家的交谈内容,视线朝角落望去,瞧见陛下的侧影,以及脑袋压在陛下身上的夏一阳。   他对夏一阳的精神力还算熟悉,立刻心领神会,笑着摇头:“瞧瞧吧,这哪里像舍得生气的样子?”   “你说什么?”旁边刚从胶囊机舱出来的凌小丁看过来,咂咂嘴,“这感觉很熟悉,我怎么觉得不是机舱系统升级,倒像是阳阳那小家伙的精神力呢?”   苏利时耸耸肩,看向旁边的帕尼管家:“好了管家先生,你的到来能帮我分担不少压力,十分感谢,请跟我来吧。”   帕尼收回看着陛下和夏一阳的目光:“帕尼很荣幸能帮到您。”   见两人离开,凌小丁也赶紧收回目光,忙跟上走远的两人:“等等我啊,我跟你们一起!”   角落这边,宴云景蹲下身,捞起夏一阳的双手放在自己肩上,没费多大力气就将他抱起,手稳稳托住夏一阳的身体,带着他朝军部休息区走去。   *   夏一阳睡醒一觉后睁眼,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房间,他眯着眼适应光线,坐起身来,目光移动,观察周围。   这是个密闭的房间,没有窗户,只开了床旁边一盏灯,让人难以判断此时是什么时间。   他四处摸索,从枕头下面找到手环,拿出来一看,时间显示是傍晚七点。他和帕尼管家大约是两点左右抵达罗波星,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小时了。   夏一阳掀开被褥起身,穿上床边的拖鞋,趿拉着朝唯一的那扇门走去。   打开门来到外面的客厅,与坐在单人位沙发上抬头看来的宴云景对上了视线。   “……”夏一阳缓缓脚步停顿,目光下移,发现放在可移动小茶台上的便当盒,下意识地伸手捂住肚子。   宴云景放下光脑,对他说:“过来吃晚餐。”   “哦。”夏一阳应声上前,在宴云景对面那只沙发坐下,看看茶台上那盒冒着热气的便当,抬头问:“你呢?”   “我喝过营养剂。”宴云景拆开便当盒,把餐具盒放在夏一阳面前,并将自己的光脑一并递过去:“通讯开着,你知道该对他们说点什么。”   夏一阳一愣,低头看见光屏上显示的通讯对象是云鸽,他张了张嘴,接过光脑,诚恳地道歉:“对不起,中校、上校,让你们担心了。”   静止好片刻的通讯对面传来声轻轻的叹息,带着些许无奈的笑,云鸽的嗓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没事就好,不过阳阳,下次一定得告诉我们。”   “是啊,你怎么就认定我们会拦着你呢?”接着是皇甫凛的声音,笑意更为张扬,“你这是对我们不信任,你大胆一点想,说不定告诉我们了,我和云鸽还会跟你一起去。”   夏一阳抱歉地笑一下:“我没有不相信中校上校,你们工作那么忙,我不能再给你们添乱了。”   “工作再忙,你要有事,我俩都能挤出时间来。”皇甫凛啧了一声,“不过你这小家伙挺有能耐啊,竟然能串通帕尼管家。我想陛下您又该修改一下管家的系统设定了,说不定他都能自己修改程序了。”   夏一阳闻言一慌,抬头看向对面的宴云景。后者与他目光交汇,回应了皇甫凛的提醒:“是该改了,回去再说吧。”   夏一阳默默松了口气,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让帕尼管家受到任何惩罚。   就这时,光脑对面传来一声闷笑,是皇甫凛的。   “陛下,我和云鸽打赌了,您可是让我输惨了。”皇甫凛说。   宴云景垂眸,给夏一阳碗里夹肉,问:“赌的什么?”   “赌的您和阳阳。”皇甫凛在宴云景面前没有拘束,时常像个朋友,此时又像个爱凑热闹的乐子人,“起初我猜测,你们两人见面可能会生气吵架什么的,云鸽断言不可能,他说你们顶多互相生闷气。现在看来,您似乎连气都没生,是真舍不得啊?”   夏一阳表情怔忪,愣愣地望着宴云景低垂的红色眼眸,又听见皇甫凛乐着说:“哎呀呀,愿赌服输,未来一个月我得变着花样给云鸽做晚餐,这可真是苦恼极了~”   ……这声音,怎么听都是很高兴吧?   夏一阳听见通讯里传来云鸽中校的笑声,很轻一声,听得出来是很愉悦的。   他心里稍微踏实了些,说:“上校厨艺一定很好,中校肯定是喜欢你做的菜才将赌注设成这个。”   他这一说,通讯那边以及对面的宴云景都沉默了,一时间空气仿佛凝固。   夏一阳疑惑地低头看手环,确定没挂断,才又看向对面的宴云景,刚要开口问怎么了,对面立刻传来皇甫凛的声音。   不过,显然不是在问夏一阳,而是上校在问中校:“你喜欢吃我做的菜?”   上校的声音中难得地带着期待、甚至还有一丝小雀跃。   那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随后,云鸽中校略显慌乱地说:“那就先这样,陛下,我们任务进度后续再发给您。嘶……阳阳你要注意安全,我先断通讯了……哎你……”   夏一阳听见一声拍打皮肤的声音,“啪”的一声,听起来挺疼。他还没来得及说再见,对面的通讯就挂断了。   “……”他怔了片刻,将光脑还给宴云景,低头拿起餐具,默默地吃起饭来。   不多时,坐对面的宴云景忽然说起:“军校时期,他的烹饪课成绩不比我好多少。”   “嗯?”夏一阳抬头,没反应过来。   宴云景缄默不言,伸手将夏一阳耳边的头发拨到后面:“没什么,吃饭。”   “唔,好。”夏一阳仍未完全领会宴云景刚才那句话的深意,他低着头,一口一口细嚼慢咽,时间悄然流逝,他逐渐回过味来。   起初他是觉得不可置信,紧接着双眼弯起,眼眸中染上笑意,抬起眼,不出意料地对上了正盯着他看的宴云景,小声唤一声:“云景长官。”   意外的是,一直盯着夏一阳的宴云景竟在出神,听见呼唤后他的视线才动了动,表情却没什么变化:“怎么?”   “我厨艺很好。”夏一阳笑得灿烂,“你不擅长没关系,我可以变着花样做给你吃。”   宴云景怔住,嘴唇张合,却没发出声音。   “或者我教你也行,我真的超厉害的。”夏一阳打了个响指,计划一通,“到时候你也能变着花样做给我尝,我随时愿意品鉴你的作品。”   “……”向来冷静自持强大稳重的宴云景,谈及这个话题,竟然破天荒地露出一瞬不自信,“你不一定能教会我。”   夏一阳诧异,半开玩笑:“总不至于是厨房杀手吧?”   话刚出口,他又立刻补充:“不过这也没关系,我爸说,两口子中有一个会做饭就很好了。我妈不会做,恰恰是我爸厨艺很赞。你不会,很巧我完美继承了我爸的手艺,虽说很多不是直接从他那里学来的。”   夏一阳笑意盎然,声音中仿若蕴着温润的精神力,听得人心情转好。   宴云景注视他的眼睛,片刻后说:“我会认真学。”   “那我也会认真做个好老师。”夏一阳给予保证,而后继续吃饭。   没了交流,各做各的,一个认真吃饭,另一个看似在看光脑,实际上又失神了。   宴云景对夏一阳刚才提到的“两口子”一词十分在意。   两口子……   指的是夫妻?   他静静坐着,专心地看吃饭的夏一阳,看似平静,实际脑海中正进行着一系列与他气质不太符的活跃想法。   星帝国很早以前就出台了男性婚姻法,合法的双男性夫夫,通常互称“老公”。   但宴云景更倾向于双方直呼其名,他很喜欢听夏一阳唤他的名字,只要是夏一阳说出的称呼,他都很喜欢。   他清楚地记得夏一阳对他的各种称呼。   宴云景、云景长官、云景同志,还有……云景哥…   哥……   宴云景的眸色渐渐深沉,压直的唇线动了动,掀起眼皮看向对面认真吃饭的夏一阳,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一股奇异的痒意慢慢蔓延而开。   夏一阳对他的称呼多样,而他似乎一直只叫对方的名字,再没有其他。   宴云景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这是一个在他看来十分严肃的问题。   对面沙发上,夏一阳对宴云景脑海中的思绪全然不知。他一丝不苟地吃完所有饭菜,随后收拾好便当盒和餐具,洗完手后回到原位坐下,对宴云景说:“其实下厨真不难,你先说说,你会做些什么?”   顿了顿,又说:“要是现在没时间,我们可以以后再聊这个。现在谈谈你的任务?你们明天怎么计划?”   宴云景:“继续深入,今天还没到达坑洞最底部。”   “这样啊。”夏一阳思忖,问,“坦杰仑呢?”   “在星舰的监禁室里。”宴云景,“坑洞探查结束后,会带他返回主星。”   夏一阳点头,今天宴云景说:“现在没别的事,可以接着聊刚才的话题。”   “……”夏一阳愣了两秒:“那,你会做什么?”   宴云景认真回忆多年前在军校烹饪课上学的内容,眉头紧皱:“不记得了。”   夏一阳稍有些惊讶,但很快恢复常态:“没关系,就算是厨艺小白,也有机会变成大神。你教我格斗,我教你厨艺,这不是挺好嘛。”   “那就先这样,你明天还要执行任务,早点休息。”夏一阳说着站起身,看了眼那边的房间,问:“这里有多的被子吗?”   宴云景:“没有。”   意料之中。   夏一阳笑了下,他发现自己竟已渐渐习惯了这种情况,想起很久以前和宴云景初次同睡时发生的那些窘事,忍不住有点想笑。不过即便事过境迁,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情况,仍会觉得有些别扭。   “没有也行。”夏一阳伸展手脚,朝里走去,“那我先去洗漱了,你也快点。”   宴云景没有回应,目送夏一阳往里走夏,许久后才起身跟了过去。   浴室里一应俱全,夏一阳刷完牙洗完脸,又穿着拖鞋洗了脚,这才转身往外走。没注意,一回头差点撞上站在门口的宴云景,他吓了一跳,伸手拍拍胸脯:“你怎么站这一声不吭呢?”   宴云景低头注视夏一阳,将对方的神情尽收眼底,而后目光落在夏一阳的唇角,那里还沾着一些白色。   于是伸出手,用拇指指腹擦去夏一阳唇角那抹不明显的白色,迎着对方略带困惑的目光,解释:“泡沫。”   “没擦干净吗?”夏一阳惊诧,又转身去镜子前看了看,捞了洗脸巾打湿又擦一遍,弄干净了才又转身,拿着湿面巾过来给宴云景擦擦手指:“牙膏挤多了出太多泡沫,你用手碰什么呀?告诉我不就行了,有点脏。”   宴云景看着他:“不脏。”   夏一阳失笑,绕过去推推宴云景的后背,将对方轻推进浴室:“好了,快去洗漱,出来后立刻熄灯就寝!”   宴云景回头看向已经转朝房间里面去的夏一阳,收回目光看看手里的牙膏。   薄荷味的。   军营堡垒房间里的床是容纳一个人的尺寸,自然没有主星休息区房间里的床大,但这里的床也不能说小,睡两个人也凑活。   夏一阳在房间里外饶了一圈,真没找到多余的被褥,于是作罢,在房间外客厅倒了两杯温水拿进来,自己喝一杯,然后上床,去挨墙的里面躺好,闭眼酝酿睡意。   不多时,旁边下陷,热乎乎的宴云景坐了上来,闻着很香。   夏一阳睁开一只眼瞧宴云景,发现对方穿的是浴室里提供的浴袍,瞧样子是洗过澡的。   他不多想,将那只眼睛闭上,提醒:“旁边放了杯温水,喝了就睡吧。”   宴云景看着盖好铺盖睡姿标准的夏一阳,又看向另一边的温水,拿起来喝了,放下杯子躺下,熄灭了床头的那盏灯,房间里顷刻陷入黑暗。   夏一阳是真的很认真的在睡觉,他都快睡着了,旁边传来轻微的窸窣动静,接着他的腰便被环住,旋即被拉进温暖的怀抱。   他动了动身体调整睡姿,迎合宴云景的怀抱,立刻又要睡过去,侧身面对着将他抱住的宴云景下巴抵在他的头上,好片刻后,在静谧的夜中轻唤了一声:“阳阳。”   夏一阳迷迷糊糊的应:“嗯,在呢……”   一秒两秒三秒,夏一阳倏然睁开双眼,愣愣的看着黑暗中只能依稀瞧见的宴云景的胸膛。   微敞开的睡袍,深v深到胸肌下面点,因为侧着身体,领口还往下面垮开了些许。   夏一阳一动不动,原本很迷糊很困的脑子此时清醒得不得了,他扑闪几下眼睛,还是不动,耳朵嗡嗡作响,脑子里回荡着刚才那两个字。   他的僵硬显然是被宴云景发现了,压在他头顶上的下巴挪了挪,不多时,宴云景弓了点身,鼻尖寻着过来抵住夏一阳的鼻尖,温热的、携着薄荷味的呼吸扫来,又呼唤一声:“阳阳。”   “你……”夏一阳越听越觉得好那个,他伸手抵住渐趋往前的宴云景,偏开头,“怎么突然叫这个了?”   “不喜欢?”宴云景蹭着他的耳朵问。   呼吸是热的,四处全染上了薄荷的味道,夏一阳一度怀疑浴室里沐浴露也是薄荷味的,他的脑子被撩得晕乎乎,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有点醉薄荷。   “没,你以前一直喊我名字,忽然叫这个,感觉有点奇怪……”夏一阳的耳垂被吻了下,还没来得及躲,就被对方咬住,唇齿在他的耳垂肉上轻咬慢磨,弄得夏一阳浑身激灵。   “不、你等等!”他发觉走势有点过火,赶紧用力抵住凑近的宴云景,提醒,“你明天有任务,正事要紧,我们就…不了吧?”   “还早。”宴云景的双手握住夏一阳的腰,“怎么没长肉?腰还是这么薄。”   痒意传来,夏一阳没忍住笑起来,声音低低的没间断,他按住宴云景的手推:“你也看见了,我每次吃饭都很认真。”   说着一顿,往后挣扎,背抵在了身后的墙上,只好再次提醒:“真不来,还在任务中。”   宴云景捞起被褥将夏一阳的背盖上,气息温浅:“不来,我帮你。”   “我又没——”夏一阳嗓音猛停,最后那一声尾音被激出闷哼,他迅速伸手捂住嘴巴,因为环境黑暗,只能瞪着宴云景模糊的轮廓。   宴云景循着夏一阳的轮廓,抬起一只手将他的双手拉下来,“别捂,我想听你的声音。”   “……”夏一阳抿直唇线,绷着,被逼到了床的最里面角落,侧着身体发颤。   “我走得太急,你的发热期还没过去。”宴云景慢慢的动着,下巴压在夏一阳的肩上,又唤一声:“阳阳。”   夏一阳张口也不是,好像不回应也不对,好半天才从齿缝中挤出一声“嗯”。   声线发着颤,身体也是。   “这里?”宴云景的手收拢按一下,嗓音偏哑:“这里呢?”   夏一阳背脊都在抖,他呼吸彻底乱了,脸胡乱的蹭着宴云景的脖子,乱七八糟的呼吸中好不容易散出来一声颤巍巍的“嗯”,被偏过头来的宴云景吻住,薄荷味气息涌来,将他几乎没有的声音堵住。   唇齿抵开,夏一阳闭上双眼,仍由身体下陷,被对方完全掌控。   十几分钟后,他躺在角落喘气,偏头看看黑暗中对方的轮廓:“你……怎么办?”   宴云景亲吻他的额头,给他盖好被褥:“我去浴室,你先睡。”   “……”夏一阳觉着这样不太厚道。自己爽了,让对方去浴室解决,似乎有点渣男行为。于是他喉头滑动,往旁边挪了点,打算礼尚往来:“要不,我帮帮你?”   才起身的宴云景停了停,低头在黑暗中寻找夏一阳那双眼睛,久久的沉默后才说:“你先睡。”   “可是你……”   “如果你帮我的话,今晚就不能睡了。”   夏一阳:“……”   他往被褥里缩,决定不厚道就不厚道:“那你去吧,早去早回。”   宴云景闷笑一声,起身离开。   夏一阳本是打算等对方回来才睡,等了很久没等到就睡着了,再感受到一阵热乎乎的薄荷味袭来时已是深夜,睡迷糊的夏一阳往对方身边贴近,侧脸压着宴云景的胸膛:“晚安…”   宴云景亲了下他的眉心:“晚安。” 第81章   次日晨, 夏一阳睁开双眼,缓冲片刻瞌睡后偏过头看看旁边。   没人,宴云景已经离开了。   他摸出放在枕头下面的手环, 时间已是上午十点。   很难得一次他没有因生物钟自己醒来, 或许是没完全结束的发热期对他睡眠有点影响。   也可能是因为昨天使用过多精神力导致疲倦。   夏一阳不多想,起床去浴室,快速洗漱后离开房间。   此时宴云景已经外出执行任务。夏一阳通过手环联系帕尼管家,得知对方正与苏长官待在军营堡垒的中心执行部门,并收到了对方发来的定位。   依照定位,他很快找到了目的地。   执行部的门刚一打开, 夏一阳才踏入,就见帕尼管家满脸笑意地迎上来:“阳阳早饭想吃点什么?面食还是粥?今天军营准备了海鲜粥, 要不要尝尝?”   夏一阳跟在帕尼身后:“海鲜粥吧, 我自己去盛。”   “不用麻烦,军营里有机器人负责配送餐饮。”帕尼微笑着解释, “我已经通知机器人送餐了, 阳阳你先去那边坐着等等。”   夏一阳道了谢,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继续跟随帕尼管家, 来到了不远处的执行部工作区, 见到了留守在军营的苏长官。   “上午好小家伙, 休息得怎么样?”苏长官戴着副眼镜,转身时顺手将眼镜摘下, 目光温和地看向夏一阳。   “很好, 谢谢苏长官关心。”夏一阳微笑回应,目光落在那副眼镜上,“苏长官, 你有近视吗?”   “并不是哦,只是为了适应军营里的实验台和器械荧幕的光射。”苏长官耸了耸肩,语气随意,“不过在外出执行任务时,戴眼镜肯定是不方便的。进入军部的人,首一个身体要求就是不能近视,即便有近视,也得做手术矫正。”   “这样啊。”夏一阳笑一下,由衷地说,“苏长官戴眼镜很好看。”   “是吗?”苏长官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重新戴上眼镜,还特意挑了挑眉,“感觉如何?”   夏一阳:“很酷。”   苏利时被逗乐了,伸手拍拍夏一阳的肩:“好了好了,快去那边吃早饭吧,别让粥凉了。”   说罢又转头对帕尼管家说,“管家先生,你现在不忙,去陪陪阳阳吧。”   正在试验台前观测罗波星坑洞内精神污染波动的帕尼侧身,脸上露出惊喜:“若有需要,请随时呼唤帕尼。”   苏长官挥了挥手:“去吧去吧。”   夏一阳来到不远处的休息区,在一张小圆桌旁坐下。一个圆柱形的移动机器人来到他身旁,小机器人身前的储物门缓缓打开,面板上显示出微笑的表情,同时发出机械的电子音:“您好,您的早餐已送达,您好,您的早餐已送达……”   夏一阳见状,忙伸手取出打包好的早餐。机器人面板上的表情从>_<变成∩_∩,收纳舱门又缓缓关闭,随后礼貌地说:“祝您用餐愉快,再见。”   目送机器人离开,恰好见帕尼先生握着杯水走来,夏一阳接住那杯水,听见帕尼管家提议:“阳阳,吃完饭后,我带你去参观军营堡垒内部各部门的工作流程,这可是难得的学习机会。”   夏一阳应道:“好啊。”   稍作停顿,他又问:“宴云景他们离开多久了?”   “两个小时。按照陛下的计划,他们中午会回来一趟,若任务需要,下午将继续执行探索任务。”帕尼回应。   “嗯,我知道了。”夏一阳垂眸,盯着碗里的粥,思索片刻,抬头,“帕尼先生,你能带我去见坦杰仑吗?”   “阳阳为什么要去见他?”帕尼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夏一阳摇头:“说实话,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应该去看一眼。”   此前他对坦杰仑的了解,全部来自宴云景等人的讲述,他从未亲眼见过这位曾经的亲王。夏一阳心中有很多疑问,即便向坦杰仑本人提问,对方大概率也不会作答。但他内心深处,就是觉得有必要去见一见。   “……”帕尼沉默片刻,开口:“坦杰仑目前处于最高级别的监禁状态,未经申请无法探视。”   夏一阳问:“向谁申请?宴云景可以吗?”   “向陛下申请自然可行,只是……”帕尼语气有些犹豫,“陛下不一定会批准。”   “我去问问他。”夏一阳雷厉风行,立刻拿起手环,给正在执行任务的宴云景发送了一条通讯消息。对方或许正忙于任务,并未立即回复,他并不着急,发完消息后继续认真吃早餐。   早饭结束后,夏一阳收拾好餐具,起身对帕尼说:“接下来的时间,就麻烦帕尼先生带我参观军营了。”   “哦,千万别跟帕尼客气。”帕尼微笑。   上午的时间所剩不多,夏一阳跟着帕尼管家,在军营内各部门参观,深入了解了各个部门的工作机制。参观结束后,他们返回中心执行部,夏一阳接了杯水,回到休息区坐下,长舒一口气:“没想到军营堡垒的运行如此复杂。”   “阳阳对未来有什么打算?”帕尼管家一边操作手环点午餐,一边问,“帕尼记得你之前说过想去主星实验区中心部工作,其实那里的部门架构与军营堡垒大同小异,阳阳想进哪个部门?”   夏一阳微微仰头,回想着刚才参观的部门。   军营堡垒由主执行部、分任职部、驱动部门,以及医疗部、实验部、后勤部门、战事部和各个战队分部组成,这些部门在主星最高实验区中心部门的统一管理下有序运行,主星的中心部门同样设有分级部门……   他坐直身子:“老实说,在了解这些之前,我只想待在宴云景身边,现在参观过后,我还是想陪在他身边。但……”   夏一阳声音渐低,他确实没仔细想过,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阳阳,不管做什么都要先为自己着想。”帕尼人生指导家立即上线,“当你足够优秀,自然能常伴陛下左右。”   “拿中校和上校举例吧,他们从军校时期就感情很好,毕业后两人各自选择了心仪的部门。上校从战事部底层干起,一路走来成为主星战事部的最高执行官;中校则从任务驱动部底层起步,现在成为驱动部的一把手,如今也是陛下身边得力的副手执行官。他们都是从自己热爱的方向出发,最后又相聚在一起。”   夏一阳垂眸浅笑:“真好。”   “在这些方面,你大可以找上校和中校取经,他们肯定乐意分享经验。”帕尼管家温声提醒,“阳阳,中校和上校可不单单拿你当朋友了哦,你可以把他们当做值得信任的亲人。”   “……”夏一阳心中掀阵热意,他向帕尼先生道了谢,拿起手环,在心里斟酌着如何向中校他们请教,刚打开手环,就看见宴云景的回复。   宴云景:[中午不回,好好吃饭。]   宴云景:[可以去,让苏利时一起,监禁室有权限不能打开,有话问通过传话筒,别进去。]   夏一阳“刷”地站起身来:“他同意了。”   他刚准备去找苏展长官,又立刻收回脚步,先完成刚才的打算,给中校发了条通讯。   夏一阳:[中校,我对驱动部门挺感兴趣,以后能找你问问相关问题吗?]   夏一阳:[OvO。]   那边回复得很快。   中校:[当然可以,随时欢迎。]   夏一阳看着对面的回信息,脸上露出笑。没过多久手环又收到另一则来信,是皇甫凛上校的。   上校:[你小子只找中校不找上校?我也可以解答你的问题。]   夏一阳:[O.O]   上校:[哦我知道了,决定好要去驱动部了?那我多少也了解那边的一些环节,有事没事也来问问我,知道了吗?]   夏一阳笑:[好哦,谢谢上校。]   然后又回到与中校对话的界面:[也谢谢中校。]   结束交流后,他心情格外畅快,走路都带着点蹦,找到苏长官后,约了下午三点等对方有空,再一起去星舰监禁室。   过了午饭,夏一阳跟在苏长官身边,观察他们工作,偶尔还能帮上一些小忙。距离三点还有一个小时,几位军官要开个会议,于是夏一阳便返回房间小憩一会儿。   他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在这短暂的时间里,他做了个梦。梦到曾经在阿波罗星时的经历,以及返程时最后一次被西维拉拉进幻境,与对方面对面交流的场景。   那是夏一阳第一次见到高耸入云的藤蔓,无数飞鸟穿梭其间。   西维拉当时说过的话在梦中再次重现。还有很久之前,西维拉坐在教堂阶梯上仰头看着光柱时说出的那些话。   ——我们是族群同期的孩子,因为我是黑色不讨喜,被族长送给那群人带走,后来是院长收留了我。   ——“他们”赋予我孕育变异体的能力,我的基因彻底紊乱。   ——我的基因程序里有一条死令:用我的生命,去杀死宴云景。   夏一阳猛睁开双眼,胸膛剧烈起伏,躺在床上发愣了好一会儿。他身上起了层薄薄的汗水,大脑里不断回荡梦里的场景,许久过后,狂跳的心脏才得以平静。   夏一阳坐起身靠在床头,他偏过头,拿起手环看了眼时间,入睡不到二十分钟。   脑海中经历了这么多纷乱拼合的碎片梦,突然醒来,他只觉得心里像被抽空了一样乏力。   他起身接了杯温水喝,回到房间里来回踱步。身上的燥热和慌感渐渐散去,冷静下来了才开始回忆刚才的梦。   他差点都快忘了西维拉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西维拉提到,他的原身凯克鹦鹉,和西维拉的本体一起被族长送给了“他们”。后来,他的原身出现在艾丽薇尔的房间,而西维拉的本体被送去了阿波罗的孤儿院地下实验室。   如果背后的“他们”包括坦杰仑,那么他此前的猜测是对的,坦杰仑的目的,至少其中之一,就是杀死宴云景。   并且,他的原身凯克鹦鹉,也是曾经被送给“他们”的礼物,后来到了艾丽薇尔夫人手中,被送给了宴云景。   他的原身没有被当作实验载体,在曾经和艾丽薇尔交流的幻境里,对方提出过,原身凯克鹦鹉起初是为了治愈宴云景的精神纷乱,也就是说,艾丽薇尔起初想通过这只鹦鹉治愈宴云景?   不,艾丽薇尔的话并不可信。   原身凯克被送到宴云景身边,或许另有原因。如果是经过坦杰仑的手交给艾丽薇尔夫人,那么……是否是为了监视?或者还有其他目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穿了过来,各种体检都过关,没有被实验过的迹象,如果原来这只鹦鹉也是“他们”计划之内,那夏一阳的到来,就是“他们”计划的意外。   所以……如果凯克鹦鹉真的经过坦杰仑之手,那家伙肯定认识这是凯克鹦鹉,但他应该不知道如今这只凯克鹦鹉不是以前那只了。   这似乎是一个很好的试探机会,夏一阳双眼突然一亮,着急去找苏长官分享这个计划。才跨出几步,又急匆匆回来拿上手环,刚戴上,手环就收到了一则讯息,来自宴云景。   宴云景:[不准变成小鸟去试探坦杰仑。]   夏一阳:“………”   这对吗?   怎么他想什么宴云景就知道什么?   不过仔细想想,他所知道的信息,宴云景同样知晓。他能想到的,宴云景必然也能想到。只是没想到这么巧合,宴云景正好逮住了正好起了这个打算的他。   夏一阳:[OvO。]   夏一阳:[我不进去试探,我就在监禁室外面,让苏长官带着我。]   对面沉默良久,又发来消息。   宴云景:[别去接近坦杰仑,就算隔着监禁室也不行。]   “……”夏一阳心里犯起嘀咕,隔着监禁室能有什么问题?而且用自己的原型去试探,这么好的机会可不多得,说不定能探出些关键消息……   他沉浸在自己的计划里,手环又收到一条消息。   宴云景:[至少等我回去,现在不行。]   宴云景:[不去行吗?]   宴云景:[阳阳听话。]   看着对方接连发来的几条讯息,夏一阳的目光落在最后那条上,脸莫名发烫。   他深吸一气,妥协得十分干脆。   夏一阳:[好,我等你回来。]   夏一阳:[你怎么样了,任务顺利吗?]   宴云景:[坑洞太深了,今天可能依然无法结束。]   宴云景:[想听你的声音。]   夏一阳飞速地眨眼,慌慌张张地寻找语音输入方式,找到后按住语音键,却又一时语塞,想不出该说点什么,只好默默撤回了一条空白语音,盯着手环,表情格外严肃。   宴云景:[怎么没声音?]   夏一阳清了清嗓子,组织好语言,又按住语音键:“没什么,刚才在研究语音发法,那条没弄好,重新发。”   接着又说:“今天结束不了没关系,不急一时,还有时间。”   那边安静了片刻,就在夏一阳以为宴云景去忙任务了,准备放下手环去找苏长官时,消息又来了,这次是条语音。   宴云景:“晚点才能回去,你答应了我不用鹦鹉形态去看坦杰仑,人形可以去,让苏利时一起。”   夏一阳听完,回复:“我知道了。”   他正就打算先以人形去看看,想着对方应该不会再发消息来了,本着不打扰宴云景执行任务,夏一阳也没再发过去,开门沿着长廊往执行部去。   走到半程,一直安静的手环来信了。   夏一阳停下脚步,抬手点开光屏,发现是宴云景的语音消息,很短一条。   他想都没想就点开,语音里背景音嘈杂,混着巨坑中才能产生的空灵呼啸声,让人头皮发麻。宴云景的声音占主要,压过了那些可怕的声响:“阳阳,我是想听你叫我的名字。”   夏一阳愣在原地,半晌回过神来,脸上迅速腾起热度,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红温。   他猛抬头观察四周,觉得自己这反应简直莫名其妙,更羞耻的是,发现四处没人后他竟然松了口气,也不知道是在松哪门子的气。   夏一阳冷静下来,盯着这条短讯息,表情纠结,手指却十分诚实,又点开听了一遍。这次脸没再发热,只是耳根发烫,夏一阳将其称为有进步。   他靠着墙,按住语音输入键,张嘴却又觉得直接叫对方名字怪怪的,第一次没发送成功,二次果断开口:“你想听哪些?宴云景?云景长官?我的声音能让你好受点吗?”   接着又说,“我积蓄了一天的精神力,你回来我给你治疗。”   没过多久,对面回信了。   宴云景:“好很多,谢谢。”   宴云景:“去监禁室别待久了,坦杰仑身上或许会有我母亲的精神力。”   宴云景:“等我回来。”   又是连着三条讯息,看来宴云景真的很不放心。夏一阳轻轻呼出一气,发消息:“我知道的,你别太累,记得休息。”   两人的通讯到此结束,夏一阳立刻前往主执行部寻找苏长官。   距离他们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会议还没结束,夏一阳便在外面的休息区坐下等待。   他低着头,看着安妮和西里尔发来的消息,突然感受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夏一阳抬头,观察宽大的圆形执行部内室,发现远处的实验台上,站着一只周身散发着银蓝色光芒的小鸟。   他瞬间死死盯着那只鸟,几乎立刻确认,那就是曾经几次出现在他视野里的,预兆即将有事发生的那只鸟。   这时正巧帕尼先生进来,夏一阳叫住他:“帕尼先生,你看那里,有看见什么东西吗?”   帕尼顺着夏一阳的视线看去,疑惑:“阳阳指的是什么?实验台?”   夏一阳皱眉,那只鸟还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   难道因为帕尼管家不是人类,所以看不到幻境?   就这时,会议室内的苏长官等人出来,夏一阳立刻看向苏长官,把刚才问帕尼管家的话又问了一遍。   “什么?”苏长官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同样什么也没看见,疑惑地问,“那里有什么吗?”   夏一阳再看时,那只鸟已经不见了。他无法确定这幻境是否只针对自己。   之前与艾丽薇尔有过接触的军官们都做过精神力含量检测,大家精神力含量现在几乎为零,体内没有那股精神力作用,包括夏一阳自己也没有。   可那只鸟出现了,这只能说明,艾丽薇尔现在就在罗波星。   但她让这只鸟出现是为什么?总不会是来提示。   就在夏一阳思绪飞速运转时,执行部的大门突然被推开,两位军官神色紧张地冲进来。   为首的军官立正敬礼,快速报告:“苏长官,晶石坑洞底部的波动检测出现异常,除了精神力污染,刚才发现有强大的控制系精神力波动,我们现在联系不上陛下及其他人!”   夏一阳僵住,双目睁大。   紧接着后面那位军官又带来一个噩耗。   “报告!监禁室那边出事了!坦杰仑死了!”   什么?   夏一阳震惊,又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低头给宴云景发通讯,没有回应。再给凌长官发,同样没有消息。   真的联系不上了。   “苏长官!如果要去坑洞里面找宴云景他们,请你带上我。”夏一阳看向面色凝重的苏利时,声音发颤。   苏利时是经验丰富的老将,他伸手放在夏一阳头上:“冷静,别慌。”   接着询问汇报的军官:“检测到晶石矿洞那股控制系精神力来自哪里了吗?”   “目前初步断定,来自更深的底部。”军官汇报。   来自更深的底部,那就只可能是藏在下面的异形或者虫子。   苏利时又问:“等级呢?”   “暂时无法估计。”   “……”   现场陷入沉默,苏利时皱眉,下令:“监禁室看守起来,别开门,说不定有诈,用冷气装置降温,看好坦杰仑的尸体。”   “剩下的一号二号部队时刻待命,戴好装备,准备随时可能的出发。”   说着,他低头看着夏一阳,“阳阳,陛下此前下过命令,没有他的批准,不能擅自带人下去,更何况是你。”   夏一阳紧看着苏长官。   “先等待命令,我们会尽力联系下面,过了陛下规定的时间,我会立刻带人下去,你在这里等着。”苏利时的声音不容置疑。   夏一阳心里难以平静,但他无法改变计划。可强迫自己静下心细想后,又觉得不对劲。他立刻觉察到什么,仰头说:“苏长官,你一定要带上我!”   “我刚才指着的地方,出现了那只蓝色鸟,是艾丽薇尔夫人身边的那只。她就在罗波星,只对我制造幻境,说不定目标就是我和宴云景,我不下去,她可能不会罢休。”   这是夏一阳的猜测,没有任何依据,他大概是脑子混乱了,思路好像也有点乱。   为什么坦杰仑会死?是自杀还是他杀?是艾丽薇尔干的?如果是,为什么?   难他们此前的猜测都错了,艾丽薇尔夫人渴望的“自由”,不是找回过去,而是复仇?   那复仇的对象是谁?宴云景?她要对宴云景做什么?她怎么能忍心?   夏一阳越想越陷入恐慌,大脑不受控制地往可怕的方向想,唇色愈发苍白,他抓住苏利时的手臂:“苏长官,你一定要带上我!”   苏利时皱起眉头,许久后还是那句话:“抱歉阳阳,你得留下。”   夏一阳嘴唇颤抖,努力让自己镇定,试图在混乱的思绪中摸出一个计划。   这时,执行部中心区门外的长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室内众人顺着声音望去。   宴云景大步走进来,他身上的军服多处破损,腹部淌着血,深色的军服被浸染得颜色更深。   他的精神力濒临迸发边缘,双眼赤红,手里的光脑几乎要被捏碎。身后的凌长官等人状态也不容乐观,但他们都没第一时间前往治疗室。   宴云景视线扫过夏一阳,抬眼,对苏利时说:“坑洞底部是虫坑,已经解决了,通知军事部,把晶石坑填了,罗波星其他几个开采晶区暂停开采。”   接着又说:“让主星实验区派一批强效治疗胶囊机舱过来,这一批不够用,现在叫军营医护人员过来,有一批人需要人工治疗。”   “明白!”苏利时立刻应声,转身前拍了拍夏一阳的肩膀,旋即离开去执行任务。   夏一阳怔立在原地,一直看着宴云景的眼睛,直到对方呼唤他。   “阳阳。”   他的视线缓慢下移,看清楚对方身上多处的伤口,眼眶瞬间红了。 第82章   治疗舱室没有空余的位置, 部分受伤的军官由医护人员处理伤口,将机舱留给更需要的伤员。   苏利时忙完手头所有事务,匆匆赶回, 在人群中张望, 随后快步来到凌小丁和帕尼管家所在之处,将手中的水递给坐在椅子上的凌小丁:“陛下和阳阳呢?陛下有没有事?”   “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凌小丁接过水,拧开瓶盖,几大口就喝掉半瓶,接着长呼一口气:“总算是活过来了!”   他的上身光着,麦色的皮肤上缠着绷带, 状态看起来也不怎么乐观。   苏长官眉头紧皱:“我们检测到坑洞底部有强控制系精神力波动,部门联系不上你们, 按照陛下事前指令待命等待出发时机, 还好你们好好的回来了。”   他说着停顿了下,啧一声:“我还是第一次见陛下受这么重的伤, 你们到底遭遇了什么?”   “得亏你执行了陛下的命令, 没有第一时间下来。”凌小丁活动着缠满绷带的手臂,被正在给他处理伤口的医护人员伸手按下去,他只好乖乖坐着, 讲述道:“晶石坑洞下面被虫子啃穿了, 密密麻麻的, 我竟都没看出是什么种类的虫。而且,那些虫子不仅有控制系能力, 战力系的也不少, 等级绝对不低。杀死一批又涌上来一批,根本拦不住。”   “陛下受伤,其实是为了让我们全身而退, 不然也不会这么狼狈……”凌小丁伸手抹了一把脸,“当时情况危急,陛下确保我们全部离开后,才绞杀了那群怪物。现在那下面已经完全不能用了,以防万一,这颗星球得重新检测,星核中枢里说不定藏着可怕的东西,其他晶石开采区都得立刻停下。”   苏利时面色愈发凝重,好半天才叹口气。这时他才想起,还没告诉陛下坦杰仑死了的事情。   “对了,他们现在在哪里?”苏利时环顾四周,在坐着站着的伤员中寻找,依然不见夏一阳和陛下的身影。   “陛下的伤已经处理好了,大部分是皮外伤,腹部那条深口子也成功止了血。”帕尼管家这时开口,“最难处理的其实是陛下精神力暴涨引发的纷乱,胶囊治疗舱容纳不下这么多人,现在让给那些最需要治疗的伤员了,陛下被阳阳带走了。”   苏利时缄默片刻,伸手扶额:“也好,阳阳在他身边,治疗效果会更好。”   只是……   苏利时想起刚才夏一阳近乎祈求让他带上自己的模样,心里一阵揪紧。他郁闷地啧了声,将拿来的一套新衣服扔给同样在发呆的凌小丁:“得了,现在看来,罗波星这趟任务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凌小丁手忙脚乱地接住衣服,恍惚一瞬,跟着叹息:“曾经发现这颗星球上的晶石资源时,举国欢庆。根据计算,全部开采下来这些晶石的话,就能填补市面上治愈产品供不应求的缺口,那样便可以解决好多问题。现在全泡汤了。”   这无疑是个坏消息。   从发现罗波星的晶石资源至今,陛下和大家投入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下面的开采员工和各部门军人也都耗费了无数心血。原本是一件值得期待令人高兴的事,如今却全部毁于一旦。   “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凌小丁抓乱头发,满脸颓丧:“以后还真不一定能发现这么好的资源地了。”   是啊,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此前明明一切都很顺利。   苏利时沉默不语,只能无声地叹息。   与此同时,军营休息区的房间里,夏一阳带着宴云景进去后,把对方按在沙发上,立刻到旁边的岛台上接了杯温水回来,递到对方手中。   宴云景看着他,没有接住那杯水。   夏一阳便拉起宴云景的手,让他握住水杯,接着又风风火火地跑去浴室,接了盆热水出来,放在移动小茶台上。   他拧干毛巾,弯腰俯身,小心翼翼地给宴云景解开那套破损不堪的军服,用干毛巾一点点擦拭身体,避开包扎过的地方,动作细致入微,全程一声不吭。   宴云景自始至终都注视着夏一阳的眼睛,那杯水一直握在手里,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夏一阳三次换水,终于把宴云景上身擦干净。他又跑去里面房间,拿了套干净衣服出来。犹豫片刻,终于说出第一句话:“你抬一下手,或者,自己穿?”   宴云景默默将那杯已经凉了的水放去茶台,接过夏一阳手里的衣服穿上,见对方又要转身去房间里,伸手拉住了夏一阳的手腕。   “阳阳。”   宴云景的嗓音不高,轻轻的,似乎是害怕惊扰到夏一阳那即将坍塌的心理防线。   然而这一声呼唤还是让夏一阳内心的防壁破碎了些,那双本就干涩泛红的眼眶,瞬间又染红了一层。他侧着身,闻声却没有回头,只说:“我再去给你找条裤子。”   比宴云景的声音还轻,分明是没什么破绽的,可在寂静的环境中,却能听得出每个音都在颤。   宴云景没有松开夏一阳,他眉心缓缓紧攒,轻轻将人拉过来,双手环住夏一阳的腰,仰头看着依旧偏着脑袋不看他的夏一阳,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这一举动显然惊到了怀里的人,夏一阳轻轻拨开他的手。   “你手臂上有伤,别抱这么紧,万一勒裂口了。”夏一阳往后退,又被宴云景环了回来。   宴云景看着他那双通红的眼睛,压直的唇线张了张,千言万语最后只化作一句话:“我没事,真的。”   夏一阳怎么会不相信宴云景的话?   他只是……   只是忍不住去想,如果有事呢?万一没能回来呢?   这世界上有太多不幸的万一了,没人能说得准这些万一什么时候会到来。   夏一阳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对此充满恐惧,害怕突然发生的不幸。   宴云景抬手,触碰夏一阳的眼尾,拭去那里的湿润。夏一阳只觉得心里和鼻根一样酸胀,他断断续续地深呼吸,慢慢蹲下来,最后干脆坐在地毯上,双手抱住宴云景的腰,头埋在对方腿上,一动也不动。   宴云景感受到一股时而强烈时而温和的精神力笼罩而来,紧绷的神经以及突突直跳的穴位渐渐缓和,被激乱的精神力也被慢慢抚平了。   他低头看着夏一阳的后颈,手轻轻拍抚着对方的背,就这样静静地陪着。   直到腿上的布料传来湿濡潮热的感觉,宴云景才恍惚一怔。他双手去捧夏一阳的脸,试图将其抬起来。夏一阳却使劲把头往下深埋,双手抱紧宴云景,同时小心谨慎地避开伤口区域,闷声说:“让我趴一会儿。”   “……”宴云景听出这声闷重的话语里携带的鼻音。他看着夏一阳的发旋,半晌,双手轻轻捏住夏一阳的两边耳垂:“趴着不舒服,先起来?”   “不。”夏一阳表示拒绝。   静默片刻,埋着的头左右动了动,平缓的呼吸像是乱了一瞬,上下起伏后又恢复平静,很显然在努力掩饰,试图憋住气息。   宴云景微调坐姿,确保膝盖不会硌到夏一阳。他安静地任由对方抱着,手指一下一下捏按夏一阳的耳垂。   没过多久耳羽就被捏出来了。很显然,夏一阳的耳朵也很敏感。但即便如此,他仍倔强地埋在宴云景腿上,纹丝不动。   洁白的耳羽轻盈地扇动两下,然后贴拢在两边脸上,由于脸深埋着,一部分羽毛抵在了宴云景腿上,触感十分柔软。   宴云景望着那对耳羽,忍不住再伸手,捻住羽毛慢慢摩挲。只见夏一阳后背猛颤,紧接着,那对耳羽展开了一点,将宴云景的手推开,随后又收拢起来,把脸包住。   “……”宴云景瞧了瞧自己被推开的手,又看看那对耳羽,再次探过去,才碰到,又被推开了。   就这样来回反复三个回合。夏一阳终于猛抬起头,通红的双眼瞪着宴云景:“别捏了,很痒。”   宴云景这才放下手:“好,不捏了。”   “……”   夏一阳在宴云景的注视下,没撑过两秒,又把头趴了回去,将脸遮挡得严严实实。   分明还在生闷气,但围绕在宴云景周身的治愈系精神力却无比庞大且温暖,这股精神力仿佛要将整个屋子都浸泡,似乎想让宴云景从里到外都沾染上夏一阳的气息。   宴云景担心夏一阳精神力使用过度,可此时状况不能贸然惊扰对方,于是掌心揉揉夏一阳脑袋,问:“腿麻吗?”   趴着的人不语,好半天后才摇了摇头。   宴云景见状,只好说:“我腿有点麻,能起来吗?”   话音刚落,便能清楚地看见夏一阳的后背僵了下。   随后,夏一阳撑着头,环抱在宴云景腰上的手也收了回来,不过依然低着头,起身后直接转身掩藏着着脸。   宴云景立刻伸出双手将人捞回来,放在自己腿上,紧紧抱住。他把头压在对方的肩上,对惊慌失措的夏一阳说:“别动,我靠一会儿。”   夏一阳担心扯到宴云景的伤口,双手寻找支撑点,寻觅半晌,最后落在对方没有受伤的手臂上,低着头,不再动弹。   “……你不是说腿麻了?”夏一阳问。   宴云景闷笑了下:“现在好了。”   夏一阳:“……”   他有点郁闷,静坐不动,肩被蹭了好几下,感受到热气后,才勉强偏过头,目光正好对上侧压在自己肩头的宴云景的双眼。   两人视线交汇,夏一阳快速眨几下眼,又将头偏开,继续掩饰自己刚才偷偷哭过的事实。   宴云景也不提及此事,像抱小孩一样将夏一阳兜在自己腿上,手背触碰夏一阳的耳羽:“坑洞下面被虫子啃空了,接下来我们会继续探查罗波星的其他几个晶石开采区。返回主星的时间会延迟,而且可能会延迟很久。”   夏一阳听得背脊僵直,他迅速回过头,按在宴云景手臂上的双手不自觉地抓紧了些:“你要让我回去吗?”   他的唇线紧绷,眼眶红得厉害,眼里明显蒙上一层雾气。   夏一阳表情倔起来:“宴云景,我不会回去,你也别想让我回去。”   声音不大,却像是咬着牙挤出来的,每个字都带着颤,眼眶的红扩散到眼尾,仿若红墨在清水中晕染开,均匀浅薄。好看得要命,又让人觉着心疼。   “你是不是忘了,在荒星上的时候,我带上帕尼先生独自前往棘毒甲的巢穴,返程时遇到了阿列囚。”夏一阳咬紧后牙,死死地盯着宴云景,质问:“你那时候为什么生气?因为我擅自出去差点丢了命,你说你担心我。那现在呢?你觉得我不会担心你吗?”   夏一阳似乎委屈到了极点,眼睛发烫:“你不带我就不带,我本来也担心跟着你去会捣乱会拖后腿,所以我听你的话不去。可是如果你要让我返回主星球,我告诉你,我会和你当时一样生气。你万一出了意外,你让我怎么办?”   他脸上划过温热,瞬间怔住,鼻尖耸两下,伸手胡乱地把脸擦干,又即刻瞪着宴云景,上下牙紧咬,咬合肌绷着,额边的血管都微微突起。   宴云景伸手拭去夏一阳脸上的泪痕,轻声说:“没说让你回去。”   “你不带我可以,我能跟着苏长官或者其他长官学习,做点别的事情。”夏一阳说。   宴云景:“嗯,答应你。”   “要是能预估到危险程度,在不能确保顺利的情况下,能不能先不要去执行,我们想想别的办法好吗?”夏一阳问。   “嗯。”宴云景,“不冒险,这次是意外,我不会拿军队开玩笑,你放心。”   “……”夏一阳望着宴云景的眼睛,缓缓埋下头,趴在他的肩上,“宴云景,你不能丢下我。”   他的声音虽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执着:“不能,也不许,听见了吗?”   宴云景捏捏他的后颈:“听见了。”   不会丢下,永远不会。   晶石坑洞的填补工作正紧锣密鼓地进行,军营里,医护人员忙着治疗大批伤员,一切都在走回正规。   房间里,夏一阳在宴云景腿上坐久了,自己的腿反倒有些麻,他撑起身体,问对方:“你腿真不麻?”   宴云景:“不麻。”   说着目光落在夏一阳一动不动的双腿上:“麻了?”   “……”夏一阳别开眼。   宴云景笑了下,伸手捏按夏一阳的腿,后者盯着那双手在自己小腿上缓缓移动,出了神,随后他眉头紧皱:“坦杰仑死了,就在刚才。”   宴云景的动作顿了下,继续捏按:“怎么处理的?”   “苏长官下令封闭了监禁室,禁止任何人进出,尸体还在里面。”夏一阳说,“在两位军官来通报坑洞里出事,以及坦杰仑死亡之前,我见到了那只蓝色的鸟,问过帕尼管家和苏长官,他们都说没看见。”   宴云景点头:“知道了。”   夏一阳看向他:“你……”   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凑过去抱住宴云景,小心避开对方伤口:“算了,抱抱你。”   宴云景低低笑出声:“你以为我在想什么?”   “……”夏一阳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他早些时候从帕尼先生那里得知罗波星晶石区的重要性。宴云景和众多军官为此付出了大量心血,还有许多开采工人也投入了无数精力。   可如今,这些成果似乎正走向末路。   如果这一切和艾丽薇尔有关,那宴云景会怎么想?会很难过吗?   夏一阳抱着宴云景,许久后,对方慢慢埋下头,卸掉全部力气压在夏一阳的肩上,呼吸渐趋均匀,却稍显沉重。   宴云景太累了。   大大小小的事务,父母遗留的恩怨纠葛,揉杂在一起,处理不干净。他无时无刻不在忙碌,无时无刻不在思考该怎么做,一直保持冷静挺着向前。   夏一阳承受着宴云景的重量,努力支撑着对方,好片刻后才发现,宴云景睡着了。   难得一次,宴云景睡得很沉。   夏一阳坚持了很久,稍微动一下,就被对方无意识地搂紧。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他停下动作,仰着头思考该如何把宴云景弄到床上去躺着。可他刚有动作,就被对方牢牢抱住,根本无法脱身。   “………”   无奈之下只得作罢,夏一阳慢慢悠悠地拍着宴云景的背,将精神力渗透进对方身体里,与宴云景的精神力交融,帮对方扫除疲倦和纷乱。   拍着拍着自己打个哈欠,眯着眼把脑袋靠在宴云景身上,渐渐有了睡意。   他强撑着困倦,小心翼翼地抬起环过对方脖颈的手,下巴也压在宴云景肩上,打开手环。这才发现有很多讯息。   苏长官:[阳阳,陛下情况怎么样?]   夏一阳:[他的精神纷乱已经没事了,身上的伤口也处理过。]   苏长官:[那就好。]   苏长官:[对了,坦杰仑的事和你看见过那只鸟的事,你告诉他了吗?]   夏一阳:[嗯,讲了。]   苏长官:[我们这边情况稳定了,伤员们都得到救治,晶石坑洞已经开始填补,陛下呢?]   夏一阳顿了顿,轻轻偏头看去。   宴云景还闭着眼睛在睡。   于是回复:[他睡着了。]   手环那边沉默了许久,夏一阳以为苏长官去忙了,便退出来回复其他人的讯息。   凌长官:[阳阳,陛下情况怎么样?]   夏一阳:[已经没事了。]   凌长官:[那就好那就好。]   云鸽中校和皇甫凛上校也发来了讯息,夏一阳一一回复完,才又回到苏长官这边。   苏长官:[他是该好好休息了。]   苏长官:[阳阳你多陪陪陛下。]   苏长官:[刚才是迫不得已,你小子不能生我的气吧?]   夏一阳:[O.O?]   夏一阳:[不会的,我知道苏长官是为我好。]   苏长官:[好小子,不生我气那也别生陛下的气哈,你知道他有很多迫不得已。]   已经生过一轮气的夏一阳:“……”   他回复:[我知道的。]   反正都生过了。   结束通讯交流,夏一阳偏过头看向宴云景,盯着对方的睡颜,轻声嘀咕:“看在你长这么好看的份上,就不生你气了。”   说着偏头趴回来,轻轻呼出一气,又说:“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你下次也不要让我这么担心了,宴云景。”   夏一阳眯了眯眼睛,慢慢阖上。睡着前又努力睁开,伸手勾过旁边薄毯,从宴云景背后裹过来,这才又打个哈欠趴下,迅速入睡。   在夏一阳睡着后不久,宴云景睁开双眼,视线定在某处。片刻后彻底清醒,他抬起头,侧脸被轻盈的羽毛扫过,那羽毛最后贴在他的右边脸上不动了。   “……”宴云景偏头看向旁边,瞧见了夏一阳,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低头看,发现自己身上裹着张薄毯,夏一阳正抱着他,呼吸均匀。   感受片刻对方的呼吸,这才将人抱起,走进卧室,把夏一阳放在床上捏好被褥,站直后正准备转身离开,手腕猛一下被抓住了。   回头一看,夏一阳眼睛睁圆紧盯着他:“你去哪?”   声音不大,但绷着,生怕宴云景一声不吭跑了。   宴云景回身,握住夏一阳的手,十指相扣,将他的手轻轻按在床上,过来坐在床边:“出去找水喝,一会儿就回来,今天不会出任务了,别怕。”   “……”夏一阳看了眼交握的手,挪回视线,嘴硬得很:“我没怕,我就问问。”   “嗯。”宴云景眼底染笑,手指挠了下夏一阳的手心:“报备过了,那我可以去喝水了吗?”   夏一阳静默两秒,利索地起身掀开被褥,下床穿好拖鞋,直视宴云景:“我也要喝水,一起去。”   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宴云景。   宴云景起身以他并肩,又伸手握住夏一阳的手,依旧是十指相扣。   “干什么……”夏一阳低头看看手,仰头看看宴云景。   宴云景:“我想牵。”   又问:“不可以吗?”   夏一阳心里像刚才被挠的手心一样,痒痒的。他偏开头:“随便你…”   反正牵一下手而已,更亲密的事都做过了……   夏一阳绷着表情,后知后觉,间歇性对自己的别扭感到莫名。   干脆张开手掌,反把宴云景的手握紧,很霸气地主导了两人牵手的姿势,又抬起握着的手看了眼,放下,牵着手和个头都比他大很多的宴云景往房间外面走:“宴云景小朋友跟紧一阳哥哥,走路别摔跤。”   宴云景一怔,眯眼:“好的,一阳哥哥。”   夏一阳往前猛地一个趔趄,站稳后回望,发现宴云景眼底有笑意。   他装模作样轻咳一声,稳住阵脚,回头继续往前:“真听话。”   宴云景跟在后面,笑意未减。   来到岛台前,夏一阳正要松开宴云景的手,却又反被对方握紧。他一愣,偏头看去,只见宴云景散漫地耷拉着眼皮,嗓音平静中透着丝恰到好处的失落:“一阳哥哥不一直牵着我吗?”   夏一阳:“……”   这对吗? 第83章   喝完水后从岛台返回房间, 夏一阳站在床边不动了,他把宴云景看着,而对方也正回望着他。   而后他目光缓缓下移, 最终落在宴云景的脖颈上。   此时宴云景穿的是棉质低领口毛衣, 修长的脖颈和突出的喉结一览无余,他身上四处都包扎着绷带,不过脖子处倒是没有伤。   夏一阳的目光紧紧锁住宴云景的脖子,一眨不眨。   不多时,宴云景缓缓挑眉,歪了下脑袋看着明显在出神的夏一阳, 等了片刻才开口问:“不休息?”   休息肯定是要休息的。   夏一阳抬眼,问:“你饿吗?”   宴云景:“还好。”   “那困吗?”夏一阳又问。   “嗯, 有点困。”宴云景, “你呢?”   夏一阳:“……一点点。”   “那要一起睡会儿吗?”宴云景眼底含笑。   夏一阳上下唇碰了碰,原本平静的表情变得有些挣扎, 他向前迈了一步, 站定在宴云景身前,双手探上去捏住对方的领口,指尖慢慢摩挲:“你先躺上去。”   氛围恰到好处, 拨起了些旖旎暧昧。宴云景视线埋低, 注视夏一阳浓密的眼睫, 手背轻轻触碰他那轻盈扇动的耳羽:“你呢?”   “……”夏一阳表情纠结,但语气却不容置喙:“先别管我, 你躺上去。”   说着伸手去推宴云景, 没用很大的力气。   宴云景只好顺着对方的力道上床躺好。站在床边的夏一阳为他掖好被褥,自己却并未上床,而是静静地杵在原地。   不多时, 夏一阳蹲了下来,趴在床边,下巴压在床垫上,歪着脑袋望着宴云景的脸。   宴云景偏过头迎上他的目光:“你不睡?”   夏一阳没点头,也不摇头,只是隔着被褥,用手轻轻拍了拍宴云景,“你别管,睡你的。”   宴云景没有再说话,须臾后收回目光,真的闭上了双眼。   他确实困了,刚才短暂的休息并未让他得到充分的恢复。而且,经过夏一阳精神力的治愈,他的身体轻松了许多,愈发想睡觉。   不多时,躺在床上的宴云景胸膛的起伏和呼吸渐渐平缓均匀。趴在床边一直盯着他的夏一阳缓慢眨眼,犹豫着张了张嘴,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呼唤:“宴云景。”   没有回应。   夏一阳抬起趴在床上的脑袋,坐在地毯上的身体挺直,目不转睛地盯着床上的人。   过了好久,他又细弱蚊蝇般呼唤:“宴云景,你睡着了吗?”   宴云景呼吸平稳,依旧没有回应。   于是夏一阳慢慢站起身,垂在身边的双手不停地捏着抠着。他俯身鬼鬼祟祟地凑近,听了会儿宴云景的呼吸,再次确定对方是真的睡着了,这才稍稍大胆起来,站直身子左右看了看,蹑手蹑脚地走向房间外面的客厅。   他的目光扫过沙发,走过去坐下来,定了定神。   “嘭”的一声,人不见了,衣服裤子垮落在沙发上,被埋在里面的小鸟挣扎半天才钻出来,站在沙发扶手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变换形态时的晕头转向。   小鸟张开翅膀扇动两下,猛窜了出去,使劲扑闪着双翅,试图带动圆润的身体。   这本不是难事,但夏一阳很久没变回鹦鹉形态飞翔了,竟然有点无法协调这副小身躯。   于是他在客厅里横冲直撞,从这头窜到那头,差点撞上柜子,再来一次,又“啪”一声扑在地毯上,两爪朝天蹬了半天。   由于几次试飞弄出好几声响动,动静不大但也不小。每次声响后,他都静止不动,扭头看向房间那边,确定宴云景没醒后,又重整旗鼓,继续起飞。   如此反复,竟然把自己给飞累了。   夏小鸟蹲在地毯上休息,敦实的一团杵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颗巨型芒果。歇息好了准备再来,后知后觉,自己起初的目的不是复习飞翔。   于是他果断放弃继续尝试,踏着爪朝着房间走去。穿过刚才人形出来时留下的一条门缝,小鸟回到了房间里。   到了床边,夏一阳仰起头,看着高高的床垫。   夏一阳:“……”   到头来,想上床还是得飞。   从刚才到现在,夏一阳做出这一系列奇怪举动,只是因为他久违地,很想变成小鸟依偎一下宴云景。   这事人形也能做,但他现在就是特别想以小鸟的样子,钻到宴云景的脖子边窝着。   而且,以小鸟形态的话,就算撒娇过头了,也不会被发现。   小鸟做什么都是合情合理的。夏一阳心想。   站在床边地毯上的夏小鸟做好起飞准备,瞄准上方床沿,张开双翅奋力扑腾。他窜腾起来,在空中胡乱地打了个圈,最后一屁股落在宴云景手边。   甚至他都不确定,降落的棉被下面,到底是宴云景的手边,还是正就是宴云景的手臂。   他降落后就一直绷着不动,目光紧张地盯着睡觉的宴云景。   宴云景:“……”   小鸟静悄悄,半晌才松口气,他起身抖抖羽毛,踩着爪子往宴云景脸边靠近。   小心翼翼挪过去,四处寻找合适的位置,最后迈出爪子,偷偷缩进宴云景的脖子边,追着尾羽盘旋两圈后蹲下,贴近对方的皮肤轻轻蹭,这才眯上了眼。   小鸟嘴巴咂几下,发出细细的磨动声响,温暖的一团紧贴紧宴云景的脖子。   不过片刻,夏一阳便睡了过去。   没关灯的室内,一直平躺着不动的宴云景没有睁眼,只是唇角轻轻扬起些,偏过头,下巴压在那团温热的小鸟身上。   周身弥漫着渐起的治愈系精神力,伴随而来的还有淡淡的、类似谷子或阳光的小鸟味。   这一觉宴云景睡得格外好,难得如此安稳。次日醒来时,趴在他身上仍呼呼大睡的夏一阳动了动脑袋,偏过头,没醒。   宴云景将被褥往上拉了些,把夏一阳露出来的肩膀盖住,将人抱好。他腾出一只手,摸到光脑,打开后逐条回复消息。   花了些时间处理所有来信,放下光脑时已是半个小时之后,夏一阳还是没醒,睡得很熟。   不过,兴许是趴太久不舒服,夏一阳每隔一会儿就会动弹一下。察觉到他的动静,宴云景松开了环抱着夏一阳腰的手,好让对方能够翻身。   原本躺在宴云景身上的躯体离开了,夏一阳翻向右侧,但他并没有远离,手脚还搭在宴云景身上。   这一翻身,被褥又滑落大半。宴云景不厌其烦,耐心地整理好被褥,将一丝.不.挂的夏一阳重新盖好,然后打算起身,却被夏一阳双手双脚缠更紧了。   起床宣告失败,宴云景难得一次很干脆地躺回去,陪着夏一阳继续睡。   上午过半,宴云景再次醒来时,夏一阳仍在沉睡,并且即便是处于睡眠状态,他依旧紧紧抱着宴云景,只要抱着的人稍有离开的动作,他就会发出不满的哼哼声。   宴云景侧过身体,注视着闭着双眼的夏一阳,心中渐起一些坏念头。   他眯起眼睛,被褥里的那只手按住夏一阳的腰,正是肉粉色胎印所在的位置。   按上去,指尖轻轻摩挲,时不时有意无意地扫过痒痒肉的部位。   与此同时另只手在外面,捏住夏一阳睡得软塌塌的耳羽,见耳羽抖了几下,撤回手,转而又去捏夏一阳的脸。   睡得安稳的夏一阳莫名感觉到阵痒意,还没完全清醒就被激得打了个喷嚏,一瞬间彻底清醒。   他睁开双眼,适应室内的灯光,视线聚焦起来看见的是宴云景携着些笑意的脸,还没有所反应,按在他腰上那只手正巧捏到了他最怕痒的部位。   夏一阳身体猛一缩,哑着声:“……大清早你在干什么啊……”   宴云景笑,埋下头,下巴压在夏一阳的头上:“不早了,该起床了。”   夏一阳躲避宴云景还在自己腰上捣乱的手,刚准张嘴,忽觉自己一丝.不.挂。   “…………”   他僵了下,伸手推开宴云景:“你先起。”   宴云景低头,手轻轻一捞,轻而易举地就将往墙边躲的夏一阳搂了回来,倾身半压上去,埋头亲吻夏一阳的肩膀:“昨晚,我还以为你不打算睡了。”   夏一阳动弹不得,偏开头:“我没说我不睡。”   “为什么忽然变回鹦鹉?”宴云景问。   “……忽然就想了。”夏一阳闭了闭眼,按住对方的肩膀,“……你赶紧起来。”   宴云景闷笑一声,手往下探。   瞬间,夏一阳像是被抓住了命门,惊颤着发出声音:“你干什么?青天白日的你这……”   “别动,很快。”宴云景咬了下夏一阳的肩,没用太大力气。   “嘶……”夏一阳被折腾得浑身战栗,咬牙挤出声音,“你才快!我那是正常时速……”   “嗯,我快。”宴云景顺着夏一阳的话,哄着骗着舒缓结束后,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   他将浑身酸软的夏一阳从床上抱起,搂着人走向浴室。   原本是打算一起洗个澡,出来后直接去吃午饭。谁知进浴室后却没能速战速决。   浴室内热气弥漫人影模糊,水声一直淅淅沥沥地响。   夏一阳被捣腾了个遍,前后里外,从洗手台到浴池,被折腾得够呛,此后再也不敢直视浴室里的半身镜和浴缸。   这次没有提前准备,起初也不打算到最后那步,但后来两人都没抵挡住互相拱起来的火,真来了夏一阳又有点遭不住。   体感太不一样,与之前那几次有超薄阻隔的体验截然不同,这次是真实的接触,烫得夏一阳一直哆嗦。   所幸这天是休息日。后来宴云景给他弄干净了,累瘫的夏一阳又回到床上睡觉。午饭起来吃了两口,下午接着睡。一方面是身体难以动弹,另一方面是为了养精蓄锐储蓄精神力。   到晚上,外出在执行部忙了一下午的宴云景回来时,夏一阳还没醒,最后是被叫醒起来吃晚饭的。   夏一阳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碗粥喝着。宴云景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没发烧。”夏一阳主动说,“这次没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这倒是实话,大概因为这次宴云景在前戏上格外耐心,一点没含糊,所以夏一阳的感受比上次好了很多。   当然,上次其实也挺舒服…   夏一阳放下手里的碗,轻轻咳了一下,问:“之后怎么打算?”   宴云景将热好的牛奶放在夏一阳面前:“目前罗波星上有十三处开采区,军队休整好后,会对其逐个进行排查,能保留的尽量保留。”   夏一阳,“那坦杰仑怎么处理?”   “星舰监禁室有强制冷效果,暂时不会打开那扇门。”宴云景,“他不太可能是无缘无故死亡,开门说不定会引发意外。暂时先封起来,等这边任务结束,将尸体一并送回主星检测。”   不提前送回去,大概也是为了避免出现意外情况。   还有件事,夏一阳想问,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欲言又止的表情被抬眼的宴云景捕捉到了,宴云景即刻了然:“如果她在这颗星球上,目标可能是坦杰仑,也可能是我,或者你。”   宴云景垂下视线:“再或者,就是这些晶石开采区了。”   “坦杰仑是怎么死的,和她有没有关系,她现在在哪里,这些都不是当务之急。罗波星地域广阔,派人寻找她是个大工程,真找到了,军队也不是她的对手。”   “所以,如果她的目标真是你刚才所说的那些,我们就按照我们的进度行动,她迟早会主动出现。”夏一阳接住宴云景的话,问,“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   实际上,从来没有人真正和宴云景探讨过这个问题。宴云景垂下视线,过了好半晌才说:“我想,先弄清楚原因。”   夏一阳低头看看碗里的粥,说:“为了确保安全,还有你昨天答应过我,不能贸然行动。”   “知道。”宴云景笑了下,又说,“不过现在,你有可能也在她的目标范围内。我外出执行任务,你和苏长官留在军营里,会害怕吗?”   夏一阳刚要开口,话锋突然一转,眯起眼睛:“我说害怕,你会带上我一起去吗?”   宴云景:“外面会更危险。”   “有你在,就都不算危险。”夏一阳眨眨眼睛。   宴云景沉默。   夏一阳能看出宴云景的忧虑,尽管对方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沉默片刻,轻叹:“好啦,我开个玩笑。你外出执行任务,我不跟着。万一遇到危急时刻,我可能会拖后腿,反而连累你。至于待在军营里……”   思索片刻,他接着说:“别忘了,我的精神力能驱散艾丽薇尔夫人的控制系精神力,况且军营里没有异形和虫子入侵,安全性还是很高的。你放心去,别担心我。”   宴云景注视着夏一阳的眼睛,许久才应了一声“嗯”。   这天过后,夏一阳状态调整得不错,后来几天,他经常跟在苏长官和凌长官身后帮忙。要是实在没他能做的事,就跟着帕尼先生学习。一有空他就往机舱室跑,尽他所能为正在接受治疗的军官们驱散疲乏与纷扰。   第四天,宴云景带领军队再次出发。当天的目标是军营堡垒西部的四个晶石开采区。   休息这四天内,军营利用仪器对十几个开采区进行了反复勘测,确保了百分之八十的安全性后,军队才踏上征程。   夏一阳和苏利时留守军营,时刻关注着检测数据的波动。   出发这天,大家状态高度警惕,夏一阳也不例外。   当得知宴云景他们成功从第四个坑洞返程,并且确定这四个开采区能够保留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执行部里的军官们欢呼雀跃,夏一阳站在一旁,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就在他准备给宴云景发消息时,突然发现,之前的那个实验台上,又出现了那只蓝色的鸟。   那只鸟静静地站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夏一阳。   “……”夏一阳蹙眉,反应很冷静,盯着那只鸟没挪开视线,呼唤,“苏长官。   旁边的苏利时回过头:“怎么了?”   夏一阳朝着那只鸟的方向指去:“你能看见吗?那里有只蓝色的鸟。”   苏利时立刻转身,看向夏一阳所指的方向,什么都没有。   就这时,夏一阳眼中的那只鸟慢慢化作烟雾,消失不见了。   四周,大家还在愉快轻松地交流,夏一阳和苏利时对视一眼,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好在这天平安无事,宴云景他们顺利返回。   夏一阳将这件事告诉了对方,后者的表情凝重,甚至开始怀疑,他母亲是将夏一阳当作了目标。   第二次出发,宴云景让凌小丁也留在了军营。为此夏一阳心情很复杂。   宴云景不能带夏一阳出去,不能让他面临未知的危险,又无法放心夏一阳独自留在军营,面对可能来自母亲的威胁。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更多人手和资源,守护军营的安全。   夏一阳有些难过,他深知宴云景要兼顾的事情太多,渐渐的,他有点为自己无法帮上忙感到伤心。   所幸第二次外出也一切平安,夏一阳又一次短暂地见到了那只蓝色的鸟。   第三次亦是如此。   直到第四次,宴云景带人前往最后两个晶石开采区域,依旧一切顺利。   当通讯传来准备对方准备返航的消息时,夏一阳却没再见到那只鸟。   奇怪而诡异的不祥预感涌上心口,夏一阳看着宴云景发来的消息。   宴云景:[一切顺利。]   宴云景:[准备返航。]   他的心莫名地突突直跳,低头回复:   夏一阳:[返航注意安全,我们这边也一切都好。]   结束通讯交流后,那种奇怪的感觉并未消失。夏一阳抬眼望向实验台,那只蓝色的鸟依旧没有出现。   他想不通,蓝色的鸟出现代表着什么?是警告、威胁,还是提示?   艾丽薇尔到底要做什么?   夏一阳眉头紧锁,低着头一直在思考,手环突然又收到宴云景的通讯讯息。与此同时,凌小丁和苏利时也各自收到了消息。   宴云景:[在十二号晶石坑下面发现地下实验室,返航暂时延迟。]   “地下实验室……”苏利时攒动眉心,“这地方之前是未开采的荒星,怎么会有实验室?”   旁边的夏一阳双眼瞬间瞪大,他立刻按住语音键:“宴云景!你们先别下去!”   消息发送成功,但没有得到回复。   在场的众人纷纷看向夏一阳,夏一阳一直紧盯着手环界面。   依旧没有收到回复。   他立刻抬头看向苏利时和凌小丁:“荒星上的实验室,极有可能就是非法实验室,那下面说不定有变异体。而且,今天到现在我都没再见到那只鸟,我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觉得很奇怪,这趟他们不能去!”   苏利时立刻转身对实验台操作员下令:“立刻联系陛下和他身边的人!”   夏一阳紧张地盯着手环,心跳急速加快,仿佛要跳出胸膛。他死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宴云景……”   你答应过我不会冒险!   答应过我在不能确定危险与否的情况下不行动!   夏一阳双眼渐红。   旁边的帕尼将这一切看在眼里:“阳阳……”   就这时,手环传来提示音,是宴云景发来的消息。   宴云景:[实验室外围有陌生精神力波动,停止任务重新返航。]   其他负责勘测波动的人员都松了一口气,夏一阳紧绷的呼吸顷刻松开,他微张着嘴喘气,还不忘回复:   夏一阳:[云景长官注意安全。]   对面很快又开消息,这次是单独给夏一阳的。   宴云景:[对你有过承诺,说到做到。]   宴云景:[等我,马上回去。]   夏一阳终于展颜,紧绷了一天的神经彻底松开。然而就在大家稍放松些时,正对夏一阳脑门的通风管道口,蠕动的形如液体的黑色生物从管道口密密麻麻的小孔中挤出来,速度快得惊人,没有产生任何波动。   这些黑色物质挤出的瞬间,即刻汇聚成一张深渊巨口,朝着夏一阳的头张开。   分秒之间,夏一阳被旁边的帕尼管家推开,伴随着管家的惊呼一声“阳阳”,在场所有人立刻警觉。   夏一阳被推倒在旁边的桌子上,回头看到的,是被黑色蠕动液体包裹,正慢慢被腐蚀的帕尼管家。   他只怔了一秒,从身后利索掏出随身携带的激光器,朝那头形态不断变换的怪物砍去。   然而砍掉的部分又迅速长出来,怪物似乎发现目标错误,松开被啃得不成样子的帕尼管家,两颗鲜红如眼球的东西不停扭动搜寻,最终锁定了夏一阳。   怪物做出反应的前一刻,左右侧后方的苏利时和凌小丁快速将其砍成无数块,不成形的块状瘫散在地板上不停地蠕动。   苏利时朝夏一阳喊:“阳阳!从右边绕过来,到我们这边来!”   “该死,这玩意不会还能拼合起来吧?”凌小丁对旁边的军官说,“去把隔离箱拿来,快!”   眼看着地上的块状物开始拼合,夏一阳毫不犹豫地朝右边跑去。他来到上半身被腐蚀的帕尼管家身边,取出其身体中的芯片,紧握在手心,一气呵成跨过被掀翻的座椅,来到苏利时和凌小丁身边。   “放心,管家的芯片还在就没问题,他能换新行头了。”苏利时手臂护着夏一阳,警惕地盯着正在合成的怪物,又是几刀下去,将其再次砍烂。   但这次,怪物愈合的速度似乎更快了,那两颗红色的眼球状物体始终锁定着夏一阳。   一瞬间,夏一阳辨认出那两颗红色。   是眼珠,皇室血脉特有的红色眼睛。   “这是坦杰仑!”夏一阳说。   一左一右站着的苏利时和凌小丁震惊:“什么?!” 第84章   就在夏一阳喊出这个名字的瞬间, 地上那一滩黑色物质像是被唤醒一般兴奋地躁动起来。它快速蠕动,破损成块的部分迅速愈合,成体后不断向外发散膨胀, 仿佛要将这片空间挤压到爆炸。   执行部工作区域空间宽敞, 可这团黑色的怪异生物竟然能无限制膨胀,整个区域都快被它填满。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根本找不到它膨胀所需物质的来源。   被逼至角落的军官们朝门口外通道疏散,走在最后的凌小丁护着夏一阳,苏利时用激光刀刃再次削烂近在咫尺的怪物肢体。   “该死的!这玩意到底是什么?面粉发涨都没它这么快!”凌小丁边恶寒边不忘左手推夏一阳往门外退。   此时通往外面的通道里挤满了还没疏散完的军官,大家勉强全部挤进去。情况紧迫, 众人却没有慌乱,十分有序地向外疏散, 最大程度节省了时间。近距离的军官们将精神力集中, 攻击身后的怪物。   但遗憾的是,他们并未感受到怪物的任何精神力波动, 攻击似乎无效, 可就下一刻,怪物释放出了庞大的精神力进行反击。   强压迫力,绝对属于强战力系!   “先走!”凌小丁又往后推了夏一阳一把, “阳阳你先出去, 这里交给我和苏长官!”   苏利时也这样说:“跟着那群军官先撤到外面, 我怀疑这怪物想捣毁军营。”   如果这东西真是“坦杰仑”,那么事情的性质就截然不同了。   坦杰仑没死, 变成了这副模样, 趁陛下外出执行任务时,来攻击罗波星球目前最大的军营。   并且它的精神力高亢得有点异常了,这绝非普通变异体能拥有的精神力。   而且, 这怪物的愈合速度快得惊人。   它的目的是什么?捣毁军营?还是冲着阳阳来的?   不管是哪种情况,就目前形势来看,一旦让它得逞,对己方将极为不利。   苏利时和凌小丁对视一眼,无需言语交流,便将身上的激光器转换成热刀。二人配合默契,快刀斩乱麻,将这头愈发庞大的黑水泥般的生物再次斩杀成无数块,碎块如黑水般散在地板上。   与此同时,逆着人流赶来的军官们,带来了军营里所有的隔离箱,并携带隔断设备,将一块块黑泥装进隔离箱进行封锁。   这怪物的愈合速度实在太快,众人只能再次将其斩烂,然后抓紧时间装起来。   好在储备的隔离箱数量充足,全部装完后,隔离箱表面覆盖着着的用陛下精神力制造的压迫封锁装置启动,将怪物牢牢锁住。   “老实说,以前陛下那恐怖的精神力暴乱,只让我觉得可怕。现在算是知道了,那些被罗林博士收集起来的暴乱精神力,原来还用在了这些物品的研发上。”凌小丁擦了擦头上的汗水,长太息。   “这怪物的精神力绝对不低,也只有用陛下的精神力制造的产品才能关得住。”旁边的苏利时抬起手环,将所有发生的事情发送给正在返航中的宴云景。没过多久,那边立刻传来消息。   宴云景:[去找夏一阳,我联系不上他了。]   苏利时猛一怔,抬头:“糟糕!”   此时,夏一阳正在军营偏西部的通道内。他跟着撤退的军官们来到这里,走在队伍末尾,频频回头看苏长官和凌长官有没有跟上来。   再次收回目光时,猛发现前方侧面的小孔管道里淌出黑色,直直地朝着一位军官缠绕过去。   来不及思考,身体反应快于思维,夏一阳腾开翅膀加速冲过去,一把捞起那位军官向前扯。   速度过急,惯性使得两人向前颠倒,即便翅膀大力扑腾也没能稳住身形。千钧一发之际,夏一阳带着人在低空盘旋一圈,双臂使出前所未有的力气,将那位军官朝着前面停下并回头的众军官扔去。   他的翅膀擦地缓冲,借力回身,迅速抽出别在腰部的短刀,朝缠绕上小腿上的黑色液体利索割去。   成功挣脱,夏一阳站稳后退。站在他身后的众军官齐齐拿出武器,表情凝重,严阵以待。   地面上那团黑色物质由液体形态渐渐涌起、腾高,变成人形外貌。   依旧是黑色,但已经能看出人类的五官,以及那双红色的眼睛。   夏一阳抵着身后的大家慢慢往后退。他听见那黑色物质蠕动时发出哗啦啦的声响,随后那些声音中传出非人的声响,像是发酵煮沸的粘稠液体,膨胀又膨胀,仿佛马上要流出脓液。   “鹦鹉……”   那黑色人形在空中缓慢盘旋,两颗红色眼睛死死地锁定夏一阳。   “鹦鹉……”   夏一阳皱起眉,心中渐渐有了答案。这就是坦杰仑,对方的目标是自己。   可是,为什么?   他的原身小鸟身份被认出来了?难道原身凯克鹦鹉此前也和西维拉一样,经历过非法实验改造?   夏一阳来不及多想,那团黑色液体凝聚成一把巨大的利刃,刀刃直指夏一阳所在的位置。   他身后的军官们眼疾手快,拉住夏一阳的双臂带着人后撤。紧接着无数枪口红线对准拿把利刃,数不清的子弹射穿怪物,将其打成一潭废水。   “往外面撤退!”   说话的军官正是刚才被夏一阳救下来的那位,他握紧手里的武器,再次对夏一阳说:“它的目标是你!这背后肯定有深层的原因,保护好自己,往外面撤退!”   夏一阳呼吸急促,他看了眼地上那团愈合速度极快的怪物,心中一凛。   等等,愈合速度快……   愈合?   夏一阳惊觉,立刻展开自己的精神力去感知。在廊道中那股混乱陌生的精神力里,他很快捕捉到一股奇怪的波动。   这不是控制系精神力,夏一阳会受到控制系精神力的干扰,这个怪物无法干扰他。但这股奇怪的波动也绝不可能是战力系,因为夏一阳感知不到战力系精神力的存在。   那么剩下的只能是……   它能快速愈合,难道是治愈系?   夏一阳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做出防御姿态,向周边全是战力系的军官们问:“你们能感受到这怪物的精神力波动吗?它是什么类型的?”   “是战力系!”声音从廊道那头传来,在怪物的反方向。   苏利时和凌小丁赶到现场,看见夏一阳和其他人都安然无恙,松了口气。苏利时接着说:“坦杰仑是战力系精神力,阳阳,你有什么发现?”   他们的对话让地上的那滩黑水再次沸腾,怪物像是濒临发狂。   夏一阳又仔细感受了一番,皱眉:“在它混乱的精神力中,有一股和治愈系精神力很像,但又有些奇怪的波动!”   众人闻言齐齐一怔,表情凝重而复杂。而地上的那一滩黑水则以惊人的愈合速度,再次变成了发面般膨胀的不明巨型物。   夏一阳感受到那股波动变得愈发激烈,大喊一声:“不好!大家注意躲避!”   他话音刚落,不出几秒,膨胀而起的巨型物体轰然炸开,从那大得诡异的躯体里,黑色水团如泥点子般,连珠炮似的向四面八方迸射。   与此同时,已最快速度抵达军营外的宴云景等人火速朝军营入口处赶去。几乎就在同一瞬间,门内涌出无数捂着口鼻的军官。   众人四散开来,他们身上皮肤上沾满了黑色点子,有的军官发出惨痛的低吼;有的一出来就跌撞着跪在地上开始呕吐。   沾染在他们身上的黑色物质,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变大。   紧接着,军营壁垒顶部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平整的顶部被撞得隆起。要知道,这堡垒可是采用帝国最坚硬的材质建造而成,能撼动其外壳的东西少之又少。   宴云景当即穿过人群,朝入口奔去。可就在下一秒,那隆起的部分又接连传来“哐哐哐”几声,被彻底顶破。   黑色物质喷涌而出,与此同时一簇渺小的白色身影也冲破而出,在空中盘旋,尽可能避开黑雨般降落的异物质。   夏一阳将身处通道内更深处的凌小丁和苏利时带了出来。   躲避黑雨攻击,堪堪稳住身形降落成功,夏一阳浑身力气全部使完了。他松开左右手臂揽着的苏利时和凌小丁,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身上同样沾满了让皮肤产生烧灼感的黑泥。   苏利时和凌小丁的状态也好不到哪去,两人看起来十分狼狈。   宴云景回头望了他们一眼,没有丝毫停留,转身一跃,来到亭台边缘,目光紧追下方沙坑中快速穿梭逃离的怪物。   那怪物如同游动的蛇,速度快得惊人。在感知到宴云景带人回来后,它丝毫不滞留,转眼间已经窜出去好长一段距离。   罗波星尚未被充分开发,沙地面积广阔,扬起的尘土吹打在人脸上,刺激感官影响视野。宴云景不为所动,他的目光紧锁在沙坑中拼命逃窜的“游蛇”。   空气中的强精神力如同电波波动,震颤着每一粒细沙。爆开掀起的精神力以比那怪物快成千上万倍,空中的砂砾、方圆外的沙丘沙地全部颤动起来,汇集的可怕力量朝那条“游蛇”绞杀而去。   从底部向上,挤压怪物的力量不断吞噬淹没它。沿怪物尾部啃咬,短短分秒间,就将怪物啃食殆尽一粒不剩。   宴云景收起力量,花了片刻让自己冷静下来,转身看向身后亭台上的人群。   他不能立刻走过去,因为还没彻底散去的精神力会影响到大家。于是他一个人站在原地,望着那边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在人群中穿梭的夏一阳身上。   谁能想到,刚才还累得不行的夏一阳,此时竟能活蹦乱跳地四处走动。其实并非如此,他依然很累,但情况紧迫,容不得他有丝毫懈怠。   夏一阳身上的黑色物质已经全部消失,只是刚才被沾染过的皮肤有些泛红,被污染的衣服破了几个窟窿,但他状态并无大碍。   从军营内部出来的军官们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害。夏一阳将精神力全部扩散开,笼罩住所有人,部分轻伤军官的伤势已经在逐渐愈合,但受伤严重的军官治愈速度太慢。夏一阳便在人群中穿梭,寻找重伤员,找到后蹲下身子,将部分精神力集中在这位伤员身上。   如此一来,他这些天积攒起来的精神力很快就耗空了。但治愈效果达到了最佳,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得到救治,没有一人出现严重反应。   忙完这一切,累极了的夏一阳呈大字倒在亭台上,长舒一口气,阖上眼睛调整状态。闭眼片刻后又睁开,表情复杂一瞬,瞬间又惊喜。   他扭了扭头,四处寻找,很快发现站在远处的宴云景。   夏一阳怔了下,站起身,由于过于疲乏,差点当场跌地,看得杵那头的宴云景差点直接冲过来。   还好苏利时及时拉住了夏一阳的手臂,将他搀起来:“哎呦,吓死我了,怎么突然起来了?多休息一会儿呀。”   夏一阳讪讪一笑,站稳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没事。”   他偏偏头朝宴云景的方向看去。从对方那双看似平静,实则饱含诸多情绪的眼睛里,看出了揪心。   “我去那边。”夏一阳指了指宴云景,对苏利时说。   苏利时的本职是宴云景的安全员,他往那边瞧一眼,怎么会看不出陛下现在的情况不太妥当。于是回头严肃地对夏一阳说:“等等再去。”   夏一阳的目光完全黏在宴云景身上:“不用等,我没事。”   “怎么没事?陛下现在精神力肯定在疯狂涌动,你刚消耗了那么多,身体还虚,过去万一被影响了怎么办?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陛下也会多伤心的。”苏利时苦口婆心。   “苏长官你是不是忘了?”夏一阳笑了笑,“我不受战力系精神力的影响啊。”   苏利时一愣,定了好几秒,伸手拍了拍额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那我过去了?”夏一阳往那边挪了一步,其实心早就飞过去了。   苏利时欲言又止,心里还是很担心。   “真的没事。”夏一阳拍了拍苏长官的肩膀,“苏长官别担心。”   苏利时看了看夏一阳,又扭头望向亭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众人。当下还有诸多事务亟待处理,军营已然报废,军队状态急需调整,还得前往废掉的军营内部收回那几个隔离箱,箱内被关着的东西或许可用于检测。   此外,安排住所、规划接下来的行动,这些都迫在眉睫。   现在陛下无法亲临现场,只能通过手环交流。况且,刚执行完任务的陛下,状态也不容乐观。   陛下需要阳阳。   而且显而易见,所有人当中,最能蹦跶的最有活力的就是夏一阳,同时他也是现在状态最好的,这点无需担忧。   “去吧。”苏利时回拍夏一阳肩,“刚才逃走的怪物被陛下灭了,不过隔离箱里的东西是否还在,我得去看看,陛下那边就交给你了。”   夏一阳立正:“好的长官,放心吧。”   说罢就小跑着朝宴云景奔去。   还隔老远,就清晰地看见宴云景眼中纷乱不安的情绪,恍惚间夏一阳仿佛看见一只超酷的大狗,努力维持冷静,实则却因没法靠近大家,内心充盈担忧与委屈,模样稍显可怜。   夏一阳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些离谱,赶忙甩掉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待距离拉近,他张开双臂,脸上绽出笑容。   宴云景见夏一阳冲过来,下意识地张开双手,稳稳地接住了他,将其拥入怀中。   由于两人身高存在差距,夏一阳得仰起头,把下巴搁在宴云景的肩膀上。他收拢双臂,轻轻拍着对方的后背:“没事,大家都平安,别担心。”   宴云景俯身,将头埋在夏一阳肩头,紧紧地搂着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夏一阳所积蓄的精神力已然不多,但周围原本浮躁即将陷入暴乱的精神力,正缓缓趋于平缓。他弯起眼眸,贴近宴云景的耳朵,问:“你感觉到了吗?”   宴云景闭上眼睛,待内心澎湃紧张的情绪平复后,才缓缓睁眼:“你……”   他有些不确定,但周围的精神力确实与之前不同,变得愈发轻柔温暖,如同冬日的暖阳,又似夏日里清澈的凉水,纯净而温柔。   宴云景抬起头,稍稍拉开距离,双手依然放在夏一阳的腰侧,注视着夏一阳笑盈盈的眼睛:“你等级提升了?”   夏一阳笑容依旧:“我猜测是这样,因为最近我储蓄精神力的速度和容量,都比以往更快更多。不过,还得经过检测才能确定。”   “回去检测。”宴云景抬头,望向被捣毁的军营,目光瞬间黯淡下来,“这里已经无法使用了。”   夏一阳也回过头,沉默了几秒后说:“宴云景,我觉得那团黑色怪物就是坦杰仑。”   他又回头看向宴云景:“你觉得他现在死了吗?”   尽管刚才确实绞杀了那只准备逃窜的“游蛇”,但谁能确定它真的死了?   万一军营内部某个角落还潜藏着一块?   万一隔离箱无法困住那些分块?   谁都说不准。   并且,如果那真的是坦杰仑,他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模样?   夏一阳垂下视线,沉思许久:“我能确定,他的精神力中含有微量类似治愈系的精神力,但他主要还是战力系。这很蹊跷,星帝国内以前有过同时拥有两种精神力的人吗?”   宴云景摇头。   夏一阳皱紧眉心,将在军营里发生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描述给宴云景,随后又说,“如果没有,那只有一种可能,他自己参与了实验改造,把自己当作了实验载体。”   坦杰仑曾经是战力系,也就是说,那陌生的治愈系精神力是在改造过程中添加进去的。   那……治愈系基因来自谁?   夏一阳与宴云景对视,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还记得西维拉的话吗?我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她被送去地下实验室,而我后来到了你身边。”夏一阳说,“这意味着,我鹦鹉形态的曾经,很可能也经过了坦杰仑之手。”   “治愈系基因极大可能来自我。”夏一阳直言,“宴云景,我的体检报告显示一切正常,但不能确定我是否也被实验过。”   宴云景的表情瞬间不太好。夏一阳立刻伸手,捧住他的脸:“我还没说完呢,你先别垮脸。云景长官你别忘了,我是治愈系,现在安然无恙,且一直都安然无恙。坦杰仑刚才的目标是我,可他除了物理攻击就拿我没办法了,说明就算我的原型被实验过,那现在那些实验手段也对我不起作用了。我是安全的,我既能治愈自己,也能治愈大家,别担心。”   宴云景不语,只是一直看着夏一阳,眉心始终锁着。   “你觉得,如果他没死透的话,会去什么地方?”夏一阳问。   “……”宴云景,“十二晶石开采区下方的非法实验室。”   “那应该是他目前唯一能去的地方。”夏一阳说,顿了顿又开口,“宴云景,我一直在想,那只蓝色的鸟出现究竟是什么意图?前几次你外出执行任务时,它都会出现一段时间,可这次却没有,这次出现的是疑似坦杰仑的不明怪物。”   “艾丽薇尔夫人是在警告我们?威胁我们?还是在提示什么?”夏一阳目光低垂,“起初,我最先排除的是‘提示’,因为在我们之前的猜测中,她与坦杰仑站在同一阵营,但我们似乎忽略了什么。”   “如果她与此事有关,蓝鸟出现了这么多次,却只是观望一番就离开,而坦杰仑出现时它却没现身。”夏一阳说,“这是否算一种提示?或者说,那只鸟惧怕坦杰仑的存在?”   “如果是提示,蓝鸟此后可能会再出现。”夏一阳猜测,又摇摇头,脸色绷得愈发复杂。他想到了此前的猜想,张了张嘴,有些不忍说出口,犹豫半天还是开口了,“艾丽薇尔夫人可能已经出事了,或许就在那个地下实验室里。”   宴云景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那张脸上没有表情,平静得有些反常。   夏一阳双手捧住宴云景的脸,轻轻揉了揉,小声问:“云景长官,你还好吗?”   宴云景低头看着夏一阳,很坦诚:“不太好。”   说着,他侧了侧脸,在夏一阳的手上轻蹭几下:“你安慰一下我。”   夏一阳心里一颤,内心斟酌许久,实在觉得任何言语都难以起到安慰的效果。于是抖出耳羽,手滑落下来,抱住宴云景的腰:“别难过了好不好?耳羽给你摸。” 第85章   夏一阳差点忘了, 他的脸对宴云景的手生过依赖性。即便隔了一段时间没被触碰,可只要宴云景的手一碰到他的脸,夏一阳还是会下意识地, 产生一股强烈的想要去贴蹭对方手心的冲动。   起初他只是让宴云景摸自己的耳羽。现好了, 不小心被对方碰到脸,于是夏一阳就彻底赖上了。   他双手抓住宴云景的手腕,让对方的手完全贴在自己脸上,眯着眼睛惬意地上下蹭蹭。   这事就挺奇怪,在小鸟形态时被摸感觉舒服,怎么会变成人之后, 感觉依然会存在?   夏一阳舒服够了,后知后觉原本该是他安慰宴云景的。他倏地睁眼, 此时宴云景正低头在瞧他, 两人的视线很巧的撞在一起。   有点尴尬,他微微一笑, 继续抓着宴云景的手:“其实摸耳羽和摸脸, 感觉都一样,对吧?”   宴云景低低地笑出声:“是,一样的。”   说完轻捏了一把夏一阳的脸, 随后抬眸看向远处:“我们过去吧。”   “你好了?”夏一阳问时回头看向那边, 片刻后又转回来望着宴云景。   “没事了。”宴云景, “我的精神纷乱和以前不同,没那么难以调节。”   “能感觉到。”夏一阳从宴云景怀里出来, 转过身与其肩并肩, 一起往那边走,“军营毁了,现在该怎么办?”   宴云景:“还有星舰。”   “住进星舰, 然后呢?”夏一阳侧过头,看着宴云景的侧脸,“云景长官,都到这一步了,我们一直在调查的结果兴许就藏在十二区晶石区下面的实验室里,你打算怎么做?”   宴云景停下脚步,低头与夏一阳对视。   携着砂砾的风吹动两人的衣服和头发,静站须臾,宴云景说:“夏一阳,你不是对我说,无法确定危险性的地方不要去么?”   “是,我说的。”夏一阳表情敛起,“我到现在依旧这么认为。但你会不去吗?”   “……”宴云景沉默,又开口,“军营被捣毁,检测设备不能使用,无法采用手段判断地下实验室的危险系数。”   说着一停,压下眼睫,“但是我必须去。”   这答案在夏一阳的意料之中:“所以我才问,都到最后这一步了,该怎么做。”   “云景长官,你真的很好猜。”夏一阳叉腰,脸上带着些小骄傲,“你肯定会去,而且就算我再拦着你也会去。”   宴云景稍有疑惑:“你不反对?”   “要是之前,我肯定反对,但现在情况不一样。”夏一阳往前迈一步,抬手,食指按在宴云景的胸膛上,慢慢画着圈,“现在设备欠缺,又有必须要解决的问题。虽然我们不能确定下面的危险系数,但你可是人类最强单体。”   夏一阳抬头:“你去吧,不过,我想你得带上我。”   宴云景刚一蹙眉,夏一阳眼疾手快伸出双手,将他的眉毛给揉舒展:“你听我说完。”   “……”宴云景静静地看着他。   “我们的军营毁了,那就只能依靠星舰。星舰有个好处,能随时起飞带人离开。”夏一阳说,“我们可以利用星舰的可移动性,接近十二晶石区域。星舰上也有检测装备,虽然效果不是很好,但起码能检测出一些情况。”   夏一阳低头,手指继续在宴云景胸膛上打圈:“能检测出些信息,总比什么都不确定好,这能减少危险概率。带上我也是这个道理,你别忘了,我能最大限度地保证你以及随行军官的生命安全,给你们提供治愈。”   宴云景:“会遇到危险。”   “危险肯定有,但你会保护好我。”夏一阳抬头,双眼亮堂堂的,“云景长官,我会尽我所能不拖后腿,你也能护着我。”   夏一阳凑上前,鼻尖抵着宴云景的鼻尖:“可能是返回主星久了,我们两个都快忘记在荒星上发生的事和说过的话。”   他双手托起宴云景的手,捏玩着:“我提醒一下你吧云景长官,还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话吗?我说我会赖你一辈子,你要护我一辈子。”   “你有能力保护好我,你很强。”夏一阳压低声音,笑意灿烂,“你曾经的自信呢?别怕啊。”   宴云景稍显无奈,他往下压了压身子,原本就近距离的两人,距离再次拉近,只相隔分毫,能感受到互相的呼吸。   夏一阳一愣,眼睫快速地扑闪几下。   “以前也怕,现在更怕。”宴云景双手放在夏一阳的腰上,“我不想让你面临任何危险。”   “不会的。”夏一阳眨睛适应宴云景的温度,“你会保护我,大家也会护着我,我自己也能看好自己,而且你现在也看见了,留我在外面也不一定安全。”   他双手环上宴云景的脖子,“云景长官,结束这次任务,一切都会好起来。”   是啊,结束这次任务,一切都会好起来。   宴云景闭了闭眼,长久的沉默,埋下头压在夏一阳肩膀上,声音闷闷的:“你必须跟在我身边。”   “绝不擅自离队。”夏一阳凑上去,亲了宴云景一下,安抚性地拍拍对方的背。   商量好后,两人继续往停台那边走。走前面一点的夏一阳忽然倒退回来,从兜里拿出芯片,托在掌心上递给宴云景:“帕尼管家得换一身装备了。”   就此时此刻,宴云景腕上的光脑闪烁几下,立刻传出帕尼管家羞涩的声音:“帕尼最近看好了四款外设装备,陛下阳阳,你们觉得哪款好看?”   旋即光脑自动投射出光屏,上面展示了四张智能机器人外设图片,每一款都极具风格。   夏一阳“哇啊”一声,惊奇地看着那四张图片。   四个都是执事服款式,有常规款、精致款,还有华丽款,黑白皆有,做工十分精细。夏一阳指了指第二张:“这个好看。”   “是吧是吧!!”光脑快速闪烁起来,帕尼的嗓音十分兴奋,“帕尼上次就看中这款了!!”   夏一阳疑惑:“上次?那为什么没买这款呢?”   “陛下说这款太复杂了。”帕尼的声音徒然伤感,而后又立刻振作,“其实陛下说的对,这种太复杂了,虽然帕尼真心喜欢第二款,但如果陛下不喜欢,那帕尼就不买。其实其他几款也都很好看的,帕尼穿什么都行。”   这话怎么越听越委屈呢?   夏一阳抬眼看向宴云景。   宴云景:“……”   他闭了闭眼:“我不会干涉你的主意,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光脑闪烁:“真的吗?谢谢陛下谢谢阳阳!”   感谢得十分快速利索,好似担心宴云景反悔。并且消失得也很麻溜,禁声前还不忘对阳阳说“再见”。   夏一阳见光屏自动消失,没忍住脸上的笑,看着面无表情的宴云景:“为什么不让帕尼先生买那套?”   “你相信他的话?”宴云景反问。   “我相信你,也相信他。”夏一阳说。   “那就是更相信他?”宴云景挑眉。   夏一阳:“……”   他无奈失笑,不和有点醋味的某个人计较,大大方方地挨过去,手臂贴着对方的手臂:“你这个问题就像在问一个小朋友,喜欢妈妈多一点还是喜欢爸爸多一点,太刁钻。”   他昂起头,脑子歪过来压在宴云景肩头,笑道:“你们都是我最信任的人。”   似乎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宴云景这才说:“那套的设计太复杂,帕尼曾经也有过一套复杂的装备,后来他自己进行性能检测的时候,衣服卡在检测装置里,弄了很久才出来。”   “原来这样啊。”夏一阳笑着,“云景长官是为帕尼好。”   宴云景沉默不语。   夏一阳继续说:“但你要相信,帕尼先生总不会吃一堑又吃一堑,这次他肯定会小心的。”   “嗯。”宴云景点头,算是完全赞同了。   两人来到停台上,这里是军营外围停台,面积广阔,所有的星舰都停泊在这里。   星舰的数量正好能容纳所有军官。军营被捣毁,罗波星球上还有很多分区的小军营,除此之外,这里还建设了很多监禁室和开采工人休息区,所以不存在找不到安顿人员的地方。   “人都安顿好了,没有伤员,这是个好消息。”苏利时过来,对宴云景说,“但也有个坏消息,陛下,我们刚才用隔离箱采集的所有怪物分肢,全部化成热水蒸发了,一点不剩。”   “该死的,那鬼玩意到底是什么?”旁边的凌小丁脸上被烫红了一大块,经过治愈后好了很多,但还是能看出颜色不太对劲。   苏利时继续问正事,“陛下,接下来怎么办?”   宴云景:“军队需要休息,大家先调状态,此后我带人再去一趟地下实验室。”   旋即又说,“告诉皇甫凛和云鸽,通知帝国内所有星球上的军区,近几天内防御检测和军部预警提到最高,守好各自所在区域。”   夏一阳闻言立刻扭头看向宴云景,心中渐渐有了猜想。苏利时和凌小丁表情凝重,立刻下去执行任务。   看着走远的两位军官,夏一阳侧过身:“未来几天帝国会出事?”   “你之前的猜测可能没错。”宴云景低下头,目光与夏一阳交汇,“他想杀了我,目的无非就是帝国。非法实验室究竟进行了多少秘密实验,潜藏的变异体又在帝国的哪些地方,异形虫子究竟什么时候会爆发走出来祸乱,这些都是不定数。如果罗波星地下实验室是最终结果处,那说不定会成为暴乱的导火索。”   这趟很危险,关乎到帝国安危,但这趟又必须去,因为潜在的危险早晚得去解决掉。   跨过这道坎,一切或许会迎来转好,可这道坎注定难跨。   夏一阳:“你要相信,帝国的军队很强大。”   宴云景:“我一直相信。”   这天晚上,众人在星舰里休息。睡前夏一阳打开班群,发现群里正在讨论军部最新下达给全帝国的警戒文件,这条文件内容不多,字字严肃,告诫大家最近提高警惕。   军校在读学生得执行军部下达的任务,尽一份力。虽说他们不会坚守第一线,只是去后方维护安抚民众,遇到突发情况负责疏散人群等等。看似事小,实则意义很大,责任也很重。   此时的三人小群正在聊天。   安妮:[学校给我们分批次派了任务,我和西里尔都被派去主星附近的星球了,阳阳你还好吗?]   夏一阳:[我没事。]   西里尔:[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安妮:[这种紧迫感似曾相识,有点像曾经阿波罗事件发生时那样。]   夏一阳不能透露更多信息,只强调:[别太紧张,记得要保护好自己。]   安妮秒懂:[阳阳你也一样,一点要平安无事回来,我们小组组队差你一个。]   西里尔:[阳阳注意安全。]   夏一阳:[嗯,我会的。]   交流结束后,夏一阳又登上星网看了看。不出所料,大家都在讨论当天发布的警戒文件,紧张的氛围在网络上迅速蔓延。   【这天下午接连下发了三份警戒文件,还有三份安全防御文件和一份自救文件……我怎么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同感,查了资料后,上次发布这么多重要文件,还是在上一轮帝国更迭的时候。】   【我们应该相信陛下和帝国军部!大家别自己吓自己。】   【可能是我多想了吧,陛下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公众视野了,说不定真发生了什么。】   【阳阳也很久没露面了!!】   【据学院里传出的消息,阳阳已经请假很多天了。】   【天呐,不会真出事了吧?】   【祈祷平安!希望陛下阳阳和军队的大家都能平安!!】   ……   尽管保密工作做得很到位,但人们的猜忌难以避免,紧张的气氛也随之愈发浓厚。   罗波星球上,众人休整了两天,将状态调整到最佳。夏一阳也储备好了精神力,一切准备就绪,在第三天清晨,大家出发了。   星舰队驶向十二晶石区附近的分部小军营。停泊妥当后,宴云景、苏利时、凌小丁分别带领三支队伍。宴云景的队伍带走三分之二的人,进入地下实验室,负责内部勘测工作。苏利时和凌小丁分两只队留守地面,负责进行各种数据检测,并做好后续的应急预防工作。   夏一阳紧跟在宴云景身边,穿上作战服,携带好防护设备,随着队伍深入地下实验室。   落地站稳,军靴下的地面黏腻潮湿,似乎还粘黏了一层类似苔藓的东西,一落脚就贴在了军靴底部。   夏一阳低头看了眼,用力蹬掉脚底板上的东西,抬头环顾四周。   由于没有照明设备,只能借助军官们手中的灯光,勉强看清周围的情况。   视野昏暗,观察了许久才确定这里只是个空旷的杂乱区,四处堆积着废弃的实验器材,只有右边有一条通道。   等所有军队人员安全着陆后,众人并未急于前行。宴云景为首,确定通讯畅通,每个人的状态良好,这才开始前进。   这里空间极为广阔,行走时发出的声响不断回荡,听起来格外空灵。   夏一阳低头看了眼手环,新开启的功能可以显示他的心率和精神力状态,结果显示一切良好。   他没有精神力纷乱的困扰,也不受战力系能力的影响,即便遇到控制系精神力,他自身的治愈能力能驱散一部分。   相比下来,他的情况比在场的其他人都要好。   刚落地时,他查看过几位军官手环上的数据,上面显示他们或多或少都存在精神力纷乱的情况,这意味着实验室里肯定弥漫着陌生精神力波动,大家都受到了一些影响。   这里比想象中还要大,比起前期阿波罗星球的地下实验室,不知大了多少倍。然而,众人一路小心谨慎地探索而来,撬开的每一间实验区都是荒废的,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地板上黏糊糊的感觉愈发明显。夏一阳借助手环的灯光查看地板,发现地上的黏糊液体从之前的绿色变成了浅蓝色。这些液体分布并不均匀,有的区域颜色浅,有的区域颜色深,看起来十分恶心。   夏一阳不禁打了个寒颤,赶忙抬头不去看。   此时,来时的路已消失在视线中,前方的道路也看不到尽头,仿佛无尽深渊。   他忍不住嘀咕:“这下面挖建了这么大的实验室,沙丘竟然没塌陷,真是奇迹。”   一路沉闷闷的队伍,因为他的这句话,终于有了些鲜活气息。身后有位军官应道:“一般来说,建设地下建筑所使用的材质都非常坚固,没有几十、上百年,根本不会损坏。”   夏一阳惊讶:“帝国的工程建设确实厉害。”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不知道这地方是不是采用帝国的建造标准。”   “应该是吧,不然那家伙从哪里找建设材料和设计师工人呢?”有军官吐槽道,“帝国内部的蛀虫太多了,这样的非法建造都能接手,抓到那些家伙,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夏一阳赞同地点头:“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这时,走在前面的宴云景突然停了下来。他戴着防护手套的手掌放在前方的铜墙铁壁上,从缝隙中沾染了一手指的蓝色液体。低头看,地板上流淌的液体比刚才更多了,已经没过了军靴鞋垫的底部。   他回过头:“停下休息,采集这里的液体样本和环境素材。”   众人领命后,纷纷散开,去收集地上和墙上渗透出来的蓝色液体,部分人则负责拍照记录。夏一阳也埋头观察地上的东西,不多时,他走到宴云景身边,说:“这些液体要是绿色的,再带点臭味,我都会觉得没什么问题。可它没有味道,还是蓝色的……”   宴云景:“为什么是绿色就没问题?”   夏一阳抬起头,解释:“因为大部分发酵发烂后的水垢都呈现绿色,蓝色很少见。”   宴云景没有发表意见,拿出身上携带的水,用干净的手拧开瓶盖,递给夏一阳,问:“状态怎么样?”   夏一阳接过水杯,将戴着手环的手递过去,颇为骄傲地展示自己的状态:“你看,良好。”   喝了几口水后,他把水杯还给宴云景,又拉起对方的手环查看,故作惊讶:“哎呀,云景长官的状态怎么是差呢?”   他这一说,周围正在采集现场物质样本的军官们忍不住闷着声笑。在夏一阳活跃性格感染下,有人甚至大胆扬声:“陛下的状态不好!阳阳你给治治呗!”   大家都在笑,虽然笑得还算克制矜持,但气氛明显比刚才来时的紧绷好了许多。   实际上,进入地下实验室后,除了夏一阳,其他人的状态都在良好和差之间波动。在这实验室里,也只有夏一阳不受这些精神力波动的影响,其他军官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干扰。但状态差还算不上严重,因为差等下面还有两级,很差和特别差。   夏一阳笑着,抬眼望着宴云景,压低声音:“要一阳哥哥给治治吗?”   夏一阳很清楚自己的德行,他是典型的人菜又爱玩且瘾还大,明明知道自己撩不过宴云景,却总是忍不住去逗对方。   宴云景眯起眼睛,声音并没有刻意压着,自然地扬了下眉:“要怎么治?一阳哥哥?”   这里是密闭的空间,正常声调会被放大些,宴云景又没低声,声音自然就被放大了。夏一阳猛地一怔,他没想到宴云景会如此光明正大,恍惚间听到身后忙碌的军官们都停止了交谈,接着传来一阵阵咳嗽声。   怎么了?嗓子都很痒吗??   夏一阳的脸有点热,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抓住宴云景的手腕,慢慢将精神力渡过去。   玩不过,算了不逗了……   不多时,手腕被对方反握住,即刻手心又被轻挠了几下,感触轻飘飘的,有点痒。   夏一阳:“………”   以前没发现,宴云景这人不仅心眼多且坏,好像还有点闷骚…… 第86章   这是警戒文件下发的第三天, 主星军部及帝国各星球的军区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军校所有在读学生,被分配到各星球协助执行任务。   前两天到现在, 目前暂无异常情况发生。   在主星附近的塞西亚星球上, 安妮跟随队伍从居民社区出来,准备前往下一个社区,继续执行巡查任务。同行的军校生不少,带队的是该星球军区的军官。大家分批组队,维护着这片区域的秩序。   进入社区后,队伍成员两两分组, 分头进行巡查,这种方式大幅节省了时间和精力, 提升了工作效率。   抵达新的居民区后, 安妮和西里尔自然又组成一队,他们负责西边街道的居住区, 向带队队长报备后便出发了。   自三天前大量警戒文件下发以来, 外出的人日益减少。人们大多选择待在家中,只有在采购食物时才会短暂出一趟门。如今的城市街区上,居民的身影已十分稀少, 门店会按时开门, 到点又准时关闭。街区上更多出现的是军人和随行的军校生。   他们一整天都奔波在巡查工作中, 说不累那肯定是假的。但许多时候,好心的居民会给他们送来水和食物, 甚至有人邀请他们到家中稍作休息。   见识到这些温情, 似乎这无休止的巡查任务也有了盼头。自豪和值得的感觉在大家心底蔓延开来,每个人都越来越有干劲。   安妮和西里尔巡视了一圈,确认这片居住区没有问题后便沿路返回。   走在宽阔无人的道路上, 两人依然没有松懈,目光警惕地观察着周围。   道路两旁灌木植被茂密,绿化做得很不错,西里尔的视线落在左边的灌木丛中,发现角落的枝丫在晃动,还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   他立刻停下脚步,伸手拦住旁边的安妮,压低声音:“等等。”   安妮停下,屏吸,顺着西里尔的视线望去。   两人紧张地盯着晃动愈发剧烈的灌木丛。西里尔背过手,按着别在身后腰上的激光器,安妮则拿出通讯设备,准备联系队长。   就这时,一声软绵绵的猫叫从灌木丛中传来。两人齐齐一愣。   一只敦实圆润的橘猫从中钻了出来,它走了两步便蹲下不动了,抬起前爪,惬意地舔着爪子上的毛。   “呼……”安妮扯出个笑,轻抚胸脯,“吓死我了……”   西里尔的手从激光器上松开,他走上前去,蹲下来,向橘猫探去手。   这猫一点也不怕生,脑袋凑过来蹭西里尔的手,尾巴高高竖起,起身不停地在西里尔身边贴贴蹭蹭。   “抱歉,身上没带吃的。”西里尔的手指挠挠小猫的下巴,刚想转头问问安妮,强烈的波动突然袭来,刺激得他头皮发麻。   在小猫身后,静止的灌木丛中猛窜出个人。那人脸上沾满黑色物质,张开的嘴巴里血肉模糊,他嘶吼着,向毫无防备的西里尔扑来。   猫惊叫一声跑开了。西里尔反应不及,然下一秒,他的侧耳边划过阵风,后面扫来一条腿,将那近在咫尺的怪物横踢飞出去。   安妮的声音即刻传来:“西里尔!我没踢到你吧?”   西里尔神色一凛,迅速起身,后退几步,与安妮并肩而立:“没有。”   他拿出手环按下警报。远处的带队队长和队友即刻收到了他们发出的警戒消息。   被踢出去的“人”在地上翻滚,肢体以怪异的姿势扭曲,发出“咔咔咔”的动静,让人听了浑身恶寒。   “先控制住他。”西里尔对安妮说。   安妮立刻戴上隔离手套,双手握拳碰了碰:“没问题。”   两人联手,控制一个发狂的人绰绰有余。   这人周身散发着奇怪的精神力波动,暂时无法判断到底是什么,但西里尔依旧能凭借自身能力将其控制住。   而后安妮将其双手反铐,捡起一根木头,塞进发狂者不停嘶吼的嘴里,让其闭嘴。她力气很大,单手就能压制住这家伙,旋即她发现糊在这人脸上的黑色物质,皱起眉:“这是什么东西?”   “别碰,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西里尔提醒她,随之再次给队长发消息,之前还能收到回复,可这次发出去两条,都没有得到回应。   周围寂静得诡异,天空中乌云渐渐汇集,气氛变得有些奇怪。   西里尔抬头:“队长他们没回复了,我们过去找他们。”   安妮反手将挣扎的“人”扛了起来:“走吧。”   两人没走几步,天空中突然划过一道闪电,劈中了城区内最高的星子塔顶端。   远远望去,塔顶渐渐冒出浓烟。   他们对视一眼,心中莫名涌起不安,刚要继续前行,四面八方突然传来诡异的“滋滋”声。   那声音像电流,悠长刺耳,一阵阵如同在拉锯,让人头皮发麻。   安妮和西里尔抬头,发现城市街区大大小小的室外光屏,及远处星子塔上的巨型电子面板,凡公共区域连接电能的大型播放屏幕,此刻都出现了花屏现象。   不仅塞西亚星如此,帝国内的所有星球都是这般情况。   大家不知道的是,在每个星球无数的角落里,负责调控这些面板光屏的工作人员,全都被黑色物质感染,或倒在控制台上,或在地上挣扎,已经完全失去了自主意识。   包括星网部分片区,也都遭受侵袭。   全帝国,无论是待在家里的人,还是在街区行走的执勤军官,都能看见这些奇怪的现象。   世界静止了很久,随着雷雨声爆破而来,所有失真的屏幕渐渐出现画面,星帝网上大量视频片区同步播放。   倾盆的雨幕中,屏幕上出现了暖色温馨的花圃,画面中有阳光白云,一位少女捧着束花,身着洁白的长裙身处其中。   她转过身,笑容姣好,风吹走了她的草帽,发丝和裙摆随风扬起。   美得如同童话世界。   “艾丽,看我这里。”   随之是温和的男声,镜头往左移动了些,将画面中的女孩放在中央。   女孩对镜头微笑,一只蓝色的小鸟落在她肩头。   “我发誓,这里是我见过最美的地方,我爱这里。”她对拍摄的人说,“这里还没纳入帝国版图吧?要不要告诉长老们?”   拿着镜头的人回应:“亲爱的,我想自私一回,把这里当作我们的秘密基地,怎么样?”   女孩笑着答应:“好啊。”   接着,一只手出现在镜头里,向女孩伸去,嗓音充满温情:“你真美,我一定要娶到你,我爱你,艾丽。”   女孩伸出手,放在那只手上,抿唇浅笑:“我也爱你,杰仑。”   肩头上的蓝色小鸟跳下来,站在两人交叠的手上,仰头骄傲地啾啾叫了两声。   画面在此定格。   各大星球上大雨倾盆,天气似乎在诉说着无尽的苦楚。画面再次失真,帝国内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无不震惊。星网上很快有人发出疑问。   【艾丽?是艾丽薇尔夫人吗?可是……她不是上一任陛下的妻子吗?】   【坦杰仑是上任陛下的兄弟!】   【刚才画面里意思…这两人少年时是恋人?】   【天呐……】   主星军部,皇甫凛和云鸽的通讯设备快被打爆了。两人多次联系星网后台负责人,却一直无法接通。他们转而联系其他负责人,得到的结果是主负责人已经死亡,后台网络被入侵,恢复需要一些时间。   “该死!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甫凛来回踱步,拿起手环又放下,“不行,现在不能去打扰陛下。”   云鸽皱着眉头,看着刚才播放的视频,抬头:“又来了。”   失真的画面再次恢复正常,这次呈现的是暗色调场景。   皇宫后花园内,天空阴沉。   身着华丽服饰的艾丽薇尔坐在花园中央的椅子上,肩膀上站着只蓝色小鸟。坦杰仑站在她三步远的地方,沉默不语。   许久后,艾丽开口了:“抱歉,我没办法。”   坦杰仑握紧拳头,红着眼眶看着艾丽薇尔,目光落在她的腹部,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你有孩子了?”   艾丽薇尔的手放在腹部,她仰头看着天空,双目空洞:“你回去吧。”   坦杰仑没有动,许久后,压低声音说:“告诉我,这不是你想要的。如果你说不,我会立刻带你离开这里,去我们的秘密基地,只有我们两个人。”   “……”艾丽薇尔垂下头,无力地笑了笑,“杰仑,我还有家人,我不能丢下他们。他会生气的。”   “我已经让出太多了!我争不了皇位!什么都让给他!难道连你也要让?”坦杰仑双目赤红,声音颤抖,“艾丽,我爱你啊。”   艾丽薇尔没有说话,像个没有生气的木偶。她抚摸着腹部,指尖用力得几乎要掐出血,嘴里不停地呢喃:“他会顺利出生,你可以做个好叔伯,你也能拥有自己的家庭。”   “孩子的名字已经取好了,去掉皇室大姓,就叫宴云景。他父亲宴睢已经答应了。”   “我很喜欢云景,那颗星球上的云景很美,我希望这孩子也会喜欢。”   “坦杰仑,你争不过他,会搭上性命的。”   “回去吧,就这样了。”   ……   大雨倾盆,雨势猛烈。画面停留在两人处在雨幕中,随后再次失真。   此后,不同的画面接连出现。   有宴云景出生时,坦杰仑来看望艾丽薇尔的场景;有宴云景成长阶段被关禁闭,艾丽薇尔将精神力灌输到禁闭室的画面;有宴云景精神力暴乱时,艾丽薇尔远远观望、无动于衷的片段;甚至还有,少年宴云景生日时,艾丽薇尔和坦杰仑在皇室内旧情复燃,被门外的宴云景发现的一幕。   诸多视频过后,最后出现的是上任陛下宴睢生前最后那段时光的录像。   宴睢叫来已经有了自己的家庭的坦杰仑,他坐在上位,居高临下地看着坦杰仑,将一个手环扔下去,懒洋洋地笑:“拿着,给你的惊喜。”   手环打开,所有被监视的视频全部呈现在坦杰仑面前。皇室中无数角落设有隐秘监控,坦杰仑和艾丽薇尔的事,宴睢从始至终都知晓,并全部记录下来,做成了长视频。   如今在全帝国无数屏幕播放的所有内容,包括最后呈现的这段两兄弟对峙的画面,都是宴睢监视镜头下的产物。   “你是个疯子!”坦杰仑嘶吼。   宴睢眯眼笑着:“对,我是疯子,这很有意思不是吗?”   上任陛下在大众心目中随和温润的形象,此刻彻底破碎了。   这些呈现在大众面前的画面,仿佛在向全世界宣告帝国内部的肮脏,以及上任陛下恶劣的做派。   放出这些东西的人目的很明显,他想让全世界知道,有人用恶心的手段,让无辜的人痛苦了一辈子,而那人曾经身居高位,压迫玩弄下面的人至精神溃乱。   他想告诉全世界,那个人不配。   接下来,画面再次出现。但这次不是视频,而是现场直播。   漆黑的画面中,一道光芒瞬间闪过,压迫和窒息感几乎要冲破屏幕溢出来,紧随而来的,是一声近乎绝望的呼唤。   “宴云景——!!!”   尾音破开,听得人心惊胆战汗毛倒立。   昏暗的画面终于稍微清晰了些,画面转移,镜头里出现的是一片宽阔的实验室,中央的圆柱形玻璃容器中盛满了蓝色的液体,其中浸着已经泡得发白的人,正是艾丽薇尔。   她阖着双眼,平静得就像睡着了一样。在实验台中央,站着只散发着蓝色光芒的小鸟,它望着容器中的艾丽薇尔,时不时仰头啾啾两声。   实验室的地面上,四处躺倒着着军服的军官,场面十分惨烈。而在另一边角落,宴云景跪在地上低着头,一根尖锐的利器从身后贯穿了他的腹部。   另一头,黑色物质生成的藤蔓密密麻麻,将展开翅膀的夏一阳捆绑缠绕在墙上。   夏一阳双目通红,每一声对宴云景的呼唤都撕心裂肺。   容器里的蓝色液体缓缓渗出,和涌动的黑色液体交融。   坦杰仑的轮廓渐渐显现,他伸手触碰着容器,仰头望着里面“沉睡”的艾丽薇尔,嗓音沉得如同磨动的器械。   “一切都该结束了,带给我们痛苦的人,还有这个世界……”   画面到此彻底终结。   帝国范围内的所有星球几乎都被灰暗天气笼罩,无数道惊雷落下,随之是死一般的沉寂。   画面结束后的第一分三十二秒,多个平台失控的状态得到了恢复;第三分十二秒,失控的星帝网恢复平静,不再受祸乱控制;第五分五十三秒,帝国内所有星球军区发出预警,各星球上出现不明精神力波动,所有军人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居民被要求返回家里关紧门窗;第十分零二秒,警报拉响,多处星球遭受异形虫子攻击,或是遭遇“黑物质”袭击。   恶劣天气袭来,第一线的军人奋力将所有威胁控制在安全线之外,阻止事态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皇甫凛和云鸽第一时间奔赴情况最为严峻的战区。   奔波在各星球上的军校生们极力维护着各大分区的秩序,雨水和汗水打湿了他们的身躯,毫无经验的他们被恐惧笼罩,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但没有一个人逃离。   安妮和西里尔在雨中狂奔,将几个落单的小孩送往安全区,随后又返回继续帮忙。雨越下越大,安妮望向早已熄灭的大屏幕,呼吸急促,咬牙低声:“凭什么啊……”   是啊,凭什么啊?这一切和陛下、和阳阳,还有大家又有什么关系呢?   画面消失后的第十五分二十七秒,星帝网上终于有即将崩溃的人发声了。   【可是这一切陛下他又有什么错呢?他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出生!凭什么要他来承受你们三人纠葛遗留的悲哀?!】   【他在用自己的生命维护帝国!他从来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情!】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知道这些,但我很生气,如果放出这些是打算让我们知道你们的冤屈和不甘,是,我很惋惜,但看完这一切我就想问,最受害最无辜的不应该是陛下吗?!】   【他还没出生的时候就卷入你们三人的纠纷,从出生到成长,一直饱受你们带来的压抑!现在还要他的命!凭什么啊!】   【放出这些的是坦杰仑吧?除了你那就可能是艾丽薇尔!听着!如果你所说的一切都该结束,是要陛下的命,是想伤害他所维护的帝国,那你真是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不要啊,陛下不要有事啊,谁救救他!】   谁来救救他,谁来救救宴云景,救命……   被黑物质缠绕的夏一阳眼前最后一丝光亮消失,他被裹进了无尽的黑暗中,双手双脚被无数掺杂着麻痹素的黑藤蔓裹住,意识渐渐模糊。   时间回到半个小时前,众人休息好后再次启航前行,就在打开最近一扇实验室的门时,一股强大得可怕的控制系精神力迎面扑面。   紧接着,大家被忽然涌灌而出的深蓝色水淹没,所有人被冲到了如今所在的宽阔实验区。   水位下降后,他们看见了浸泡在容器中的艾丽薇尔。   空气中控制系精神力的浓度极高,宴云景立刻判断出,这股控制力等级远超自己。   在场的大家等级虽然不低,可竟然都极难承受这控制系力量。   夏一阳勉强驱散那些力量,他又看见那只蓝色的鸟,它站在实验台上,这次没有看夏一阳,而是一直望着容器里的艾丽薇尔。   那只小鸟并非实体,是幻象,或许它早已不存在了。   宴云景走上前去,站在容器前。从实验台正在运作的数据可以看出,艾丽薇尔已经死亡,她的精神力从四面八方的水中渗出来,通过这个容器加强扩散,发挥到了极致。   实验台还在运作,说明这里有人。   夏一阳发现了个不妙的情况,这里的控制系精神力太过可怕,艾丽薇尔的等级绝对不止S级。大家都受到了影响,而且,宴云景似乎对艾丽薇尔的精神力存在后天形成的抵触感,因此也很容易受到其影响。   这大概是宴云景小时候总遭受艾丽薇尔精神力控制所留下的后遗症,这可不是个好消息。一旦在此地遇到危险,他们的处境将更加不好。   夏一阳上前拉住宴云景的手,低声:“宴云景,你们的状态不行,这里不能久留。”   他话音刚落,从另一条通道里迅速涌出大量黑泥,如同潮水,瞬间将大家吞没。   黑泥中掺杂着无数陌生的精神力,战力型控制系,甚至还有诡异的治愈系。   在场军官的等级都不算低,但在强控制系精神力的桎梏下,一直处于下风,情况岌岌可危。   宴云景运用精神力驱散了那怪物,将其逼退至角落。随后,坦杰仑的身形出现了,他从涌动的黑泥中露出一张脸,面容扭曲,双眼不看宴云景,而是直直地盯着夏一阳,嗓音沙哑难听,如同被磨烂的器械:“鹦鹉……”   宴云景看着变成这副模样的坦杰仑:“你杀了她?”   坦杰仑眼球移动,望向容器里安详的艾丽薇尔:“她只是解脱了。”   宴云景皱起眉:“坦杰仑,她来找你,不是来送死的。”   “我知道她是想回到从前。”坦杰仑说,“可是她自己推开了我,怎么可能回得去?”   “陛下,你的母亲是超强控制系,你或许并不知道,你的父亲是她亲手送走的。”坦杰仑笑声尖锐,“从你出生到现在,她一直在忍耐,可她也一直在逼我,她和你的父亲一样可恶。现在她又想回来找我,我当然很开心,因为她给我送来了这么好的基因。”   宴云景不为对方的话所动,“你很早之前就拿走了她的基因,坦杰仑,你很多年前就在策划复仇,她在变相帮你,你在利用她,你有什么资格说她可恶?”   “是,我是在利用她。我告诉她,她的基因可以帮我们回到从前,她就乖乖给了。其实她知道我在做什么,但从来不阻止我。从我们的秘密基地带回来很多潜力不错的小鸟,也有她的一份助力,甚至还拿了只最棒最听话的鹦鹉放在你身边。”坦杰仑看了看夏一阳,“你猜为什么?”   他咧嘴笑,对宴云景说,“为了监视你,不论是通过鹦鹉,还是向你身体里渗透她的精神力,都是因为她恨你啊。”   “宴云景,你的存在让她痛苦了一辈子。”坦杰仑一字一句,“她能策划杀了你父亲,你觉得她没想过杀掉你?”   “我秘密做这些,她知道,还帮忙。”坦杰仑说,“我让她去死,她答应了,她早就不想活了。”   “我们都该死。”坦杰仑慢慢化作黑泥,五官扭曲,声音发出咕噜噜的水声,散发着发酵般难闻的气味,“你也该死,你的出生本来就是个错误,这个帝国也该灭亡,这个肮脏的世界都该消失……”   坦杰仑化作人不人鬼不鬼的一滩水,从四面八方的墙壁里渗透出来。   在强控制精神力的压迫下,很快大家就落了下风,夏一阳被桎梏住,宴云景的腹部被横穿。那来自艾丽薇尔发散开来的精神力在不断增强,压迫着这里的所有人。   “我抽取了无数基因,把自己改造成这样,去到帝国内任何地方都会留下自己的黑物质。”坦杰仑像毒蛇般将跪在地上的宴云景缠住,探出一只触手,将血液抹在他的脸上,“黑物质会感染异形虫子,甚至人体、动物。我装疯卖傻造反作势,走到现在每一步都不是巧合。做了这么多实验,终于成功了,我拥有了自己的军队,我会夺回曾经被兄长抢走的东西,再将其毁灭。”   “你要怪,就怪你父亲吧,他是罪魁祸首。”坦杰仑说,“宴云景,你的出生注定是不幸的。”   触手向下,穿进宴云景的伤口,跪在地上的人发出一声闷哼。   坦杰仑听得兴奋,扭曲的脸上露出痴狂的表情。   此时,宴云景抬起头,沾染了血液的脸上露出一个平静的笑。   坦杰仑愣住。   下一刻,他被身后突然高速冲来的炮弹似的东西贯穿,液体形成的躯体出现个巨大的窟窿,失防的一瞬间化成滩水。   从远处撞过来的小鸟“啪”一声扑在宴云景的脸上,扑腾着动来动去。   从黑物质藤蔓中挣脱出来的夏一阳一路撞穿实验室中央的容器,再穿破坦杰仑的身躯,抵达宴云景的身边。   蓝色液体从破碎的容器内部淌出,容器失守,艾丽薇尔的控制系精神力顷刻间消失,站在实验台上的蓝色小鸟消失了。   夏一阳在宴云景脸上不停扑腾,他心慌意乱。从刚才到现在,从祈求谁来救救宴云景,到自己冲出来救人,再到被熟悉的大手接住,从来没这么不安过,此时叽叽喳喳叫不停。   “没事。”宴云景用指腹揉了揉小鸟的脑袋,抬眼,另只手往下,折断贯穿腹部的利器,将其扯出,发出“噗嗤”声响,血液渗出得更厉害了。   他从身上拿出预备的紧急强效治疗药喝下去,鲜红的眼眸看着地上游动的黑水,以极强的压迫力将其按在地上无法动弹。   夏一阳变回人形,展开庞大的翅膀抱住宴云景,他闭上眼睛,毫无保留地将所有的精神力全部灌注到对方的身体上。   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当强治愈系精神力发挥到极致时,伤口的缝合速度肉眼可见的快。宴云景眉心微蹙,右手托住夏一阳的身体,感受着汹涌热切的力量涌入。   许久后,他听见埋在他身上的人颤着声音说:“你是独一无二的。”   “宴云景,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爱你。”被麻痹素刺激的夏一阳仰了仰头,努力发出声音:“我也爱你。”   宴云景的眉心疏展了些,地上的坦杰仑在叽哇乱叫,话不成句,字字诛心,饶人耳根清净。   怀里的夏一阳声音渐小,宴云景低头察看对方,发现夏一阳的唇还在缓慢地动。他伸出手探对方的脸,这时候一时迷糊一时清醒的夏一阳倏地站大眼睛:“宴云景!”   宴云景把人抱稳:“我在。”   “……”夏一阳蹙眉,很严肃地看一眼地上话很密的黑泥,“反派死于话多,别给他留机会!!”   说完又失去意识,脑子倒在宴云景身上,一动不动,呼吸倒是平稳了。   看来应该没事。   宴云景缄默无言,用精神力压着地上扭曲的坦杰仑,此时苏利时和凌小丁终于带人赶来,见一地惨状,瞧见陛下站着,立刻明白已分出胜负于是开始收拾现场,带人扛着昏迷的军官们离开。   宴云景退下军服裹在夏一阳身上,将其交给苏利时背走。   他留在最后,所有人撤离,他站在实验室中央,仍压着地上的坦杰仑,抬头望着躺倒在破碎容器里的艾丽薇尔。   注视许久,颔首:“晚安,母亲。”   十二晶区外面,大批军队等候,苏利时背着夏一阳,终于等到宴云景回来,不多时,所有星舰启航,晶区炸毁,底部塌陷,实验室捣毁。   一切都结束了。 第87章   从罗波星返回主星后半个月。   这天下午的格斗课结束, 夏一阳去更衣室换下训练服,出来与安妮西里尔会合。   “主城区西街新开了家甜水店,要不要去尝尝?”安妮走在夏一阳左边, 感慨, “半个月前那场危机,捣毁了好多门店,帝国拨了一大笔款项帮助民众重建,如今又冒出了好多新店,各式各样的,我都连着逛好几天了。”   西里尔闻言, 目光看过来:“一切都在走向正轨,这是好事。”   “当然是好事。”安妮说着又偏过头, 笑嘻嘻道, “所以你们去吗?那家店评价还不错哦。”   夏一阳应了声:“我可以去。”   西里尔点头:“我也有空。”   于是三人敲定了前往甜水店。一路上,夏一阳断断续续地和安妮、西里尔聊着天, 他的心思其实有些飘忽, 因为在想宴云景。   算起来他已经十来天没见到宴云景了。   自罗波星球返回主星后,得知帝国内不少星球被异形虫子攻击,于是宴云景带领军队奔波于各星球平息祸乱。   从最近的帝国军事播报来看, 危险区已解除大半。大面积肆虐的异形虫子, 以及被感染的人类和动物, 都得到了有效处置。异形和虫子逐渐被消灭干净,感染者也分批次被送往主星实验区进行救治。   最近大家都很忙。不仅宴云景见不到人影, 皇甫凛上校、云鸽中校等人也都在各星战区奔波。实验区每天人满为患, 罗林博士手下的十几个团队,整日整夜地忙碌。   夏一阳返回军校继续上课,一有空就去实验区帮忙。   这些天, 罗林的团队终于研发出了能治疗黑泥物质感染的药物。该药物的研发借助夏一阳的强治愈系精神力,所以才会如此成功。   能帮上忙,夏一阳自然很高兴。同时在实验室的这些天,他请博士再给他做了个精神力等级检测。   这天下午检测结果出来,博士立刻给他发来讯息。   博士:[你小子猜的没错。]   博士:[图片][图片]   博士:[结果出了,等级提升至2S,亲爱的阳阳,你真是让人意外又惊喜。]   夏一阳收到消息时刚好和安妮西里尔抵达甜水店。他点开博士发来的检测图片,仔细查看后,心中有数,便回复博士。   夏一阳:[辛苦博士了,博士吃甜水吗?我正在主城区OvO。]   罗林博士没再回复,可能又去忙了。夏一阳收起手环,与安妮西里尔选了靠窗的卡座坐下,等待甜水的间隙,他又点了几份,准备打包带回去。   这时,店内墙壁上的蓝色荧幕换了频道,从播放的电视剧切换到了军事频。   画面中,战地记者身处目前最后一个危险区——卡赛丽星。   可以见到镜头里风很大,女记者紧紧裹着大衣,眯着眼努力扬声对镜头说:“这里是卡赛丽星北部战区,今天下午五时三十二分,由陛下带领前来支援的军队,联合本地军队,成功将虫潮彻底击退,帝国最后一个危险战区战事成功告捷……”   原本热闹的甜水店此刻很安静,所有人都望着那面银蓝色的大屏幕。不知是谁感慨了一声“太好了”,店内又渐渐起了放松的说话声。   夏一阳目光仍定在画面上,他没在记者走过的任何画面背景里见到宴云景的身影,不死心的看了很久,还是没有,直到他们的糖水送上来,才收回目光。   送甜水的女生没有离开,抱着托盘站在桌旁看夏一阳,欲言又止。   三人注意到她,都抬起头。夏一阳发现对方似乎有话要说,便微笑着主动打招呼:“你好啊。”   女生眼眶瞬间有些红,她点了点头:“你好。”   犹豫片刻后,她问:“阳阳,你和陛下的伤好点了吗?”   夏一阳明白,她指的是半个月前在罗波星球上受的伤。返回主星后,他才知晓帝国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自己和宴云景,以及军队大家在地下实验室的遭遇都被知道了。   他弯了弯眼:“没事哦,我们都好了。”   女生一直注视着他,片刻后伸手揉了下眼:“你和陛下一定要幸福啊,你们都要好好的。”   夏一阳一愣,随后点头:“我会的,谢谢你。”   女生离开后,夏一阳收回目光,盯着面前的甜水发呆。   其实这几天,不止这位女生来找他搭过话,在军校里,或是走在主城区的街上,总会有人上前问他和陛下的情况。大家都很友善,夏一阳也从不吝啬时间,会耐心向大家解释。   不管被问多少次,感触都还是那么的特别。   对面的安妮和侧边的西里尔对视一眼,安妮问:“阳阳,陛下应该快回来了吧?刚才军事频道说那是最后一个危险区了。”   夏一阳摇头,含一口甜水,觉得有些腻,便放下勺子:“我也不清楚,他给我发消息报了平安,但没说具体回来的时间。”   安妮“唔”了一声,捏着勺子戳甜品:“平安就好,应该快了。”   夏一阳笑一下:“应该吧。”   三人在甜水店一直待到傍晚。夏一阳提着打包好的甜水,打车返回实验区。   车上,他望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摩挲着手腕上的手环,给宴云景发送了几条讯息。   夏一阳:[我今天在军事频道看见最新消息,危险区战事告捷,辛苦了。]   夏一阳:[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夏一阳:[还要去别的地方吗?]   夏一阳:[我今天上午已经开始学悬浮车了,这个月应该能拿证,到时候我带你兜风呀OvO。]   没有回复,应该还在忙。   以往夏一阳的每条消息,宴云景都会回复,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他也没一直守着手环,发完消息后便放下手,缓缓偏过头,看向旁边座位上一只正在坐垫上打滚的小鸟。   蓝色的,很圆,且十分眼熟。   其实刚才在甜水店时,夏一阳就恍惚瞥见了它,没想到现在它竟直接跟到了车上。   夏一阳:“……”   他收回目光,注视前方,不去理会那只显然是在试图引起他注意的小鸟。   下车后,夏一阳双手提着甜水朝实验区走去,那只小鸟也跳下车,跟在他身后,爪子踩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   夏一阳留意过,悬浮车的司机师傅看不见这只小蓝鸟,还是只有他能看见。   对他来说,能看见这小坏鸟并不是件好事。因为此前,它的出现总是预兆着不幸即将发生,虽说在罗波星球上,它的几次出现可能是在提醒他们,但究竟出于什么目的,谁也说不清楚。   夏一阳警惕地防备着小鸟,一路都不理会它,直到跨过实验区入口的门,身后没有了爪子踩地的动静,他才回头看一眼,发现那小坏鸟站在门外,歪着脑袋盯着他。   夏一阳:“……”   他与小坏鸟对峙几秒,郁闷道:“你到底要怎样啊?”   小鸟往前凑近一步,仰头:“啾啾!”   “……”夏一阳眯起眼,竟然听懂了这小鸟在表达什么。   他缄默不言,蹲下来,一人一鸟隔着半扇门对望,夏一阳低声翻译,眉头紧皱:“…我是你们族群的鸟?你族长让我……回去一趟??”   他神色一凛,质问:“为什么?又想耍什么花招?你们根本不值得信任!既然我们是一个族群的,那当时为什么要把我和西维拉送给坦杰仑?还有其他被送走的小鸟!这算哪门子正经族长?贩卖自己族人的坏蛋还差不多!你别是也被收买了吧?”   小鸟着急地在原地蹦跶:“啾啾、啾啾啾!!”   “……”夏一阳眯着眼,追问:“你们被骗了?”   随后,他一口咬定:“你肯定在骗我,我才不相信你。”   “啾啾!!”小鸟急得团团转,它忽然扑腾两下,趴在地板上不动了。   夏一阳震惊:“你干什么?碰瓷我?!”   这只散发着银蓝色光芒的小鸟,立即变成了一封密封的信。这还真不是真实存在的鹦鹉,看样子就是幻象了。   夏一阳盯着信件看了片刻,决定不管它,提着东西转身朝里走。   信封静静地躺在地上。没过多久,夏一阳又大步流星走回来,捡起地上的信封,拆开后一目十行地看完。   就在他看完的瞬间,信封立刻灰飞散去了。   他有些恍惚,呆站了一会儿,这才又转身朝实验区里去。   往常这个时间实验区的工作人员差不多都下班了,但最近大家太忙,这个点依旧在工作,今天也是如此。   夏一阳将买回来的甜水分发给大家,又去找罗林博士,帮着做了些事。直到很晚,在罗林和帕尼的催促下,他才回房间去休息。   明天有课,得早起。回到房间后,夏一阳去浴室快速地洗澡,出来后边吹头发,边查看手环,发现宴云景已经回了消息。   宴云景:[嗯,危险区都安定了。]   宴云景:[返程暂时未定。]   宴云景:[或许还会去别的星球。]   宴云景:[等你带我兜风。]   夏一阳笑着,将这几条消息反复看了几遍,才收起手环,认真吹头发。头发干后上床躺好,关了灯,他又拿起手环给宴云景发讯息。   夏一阳:[晚安。]   发完放下手环,闭眼睡觉。   夏一阳一睡死沉,无巨大响动一般不会醒。好处是睡眠质量顶顶好,也有些坏处,周围但凡发生点什么,他睡沉时根本察觉不到。   这天后半夜,房间的门滴滴几声,悄无声息的从外面被打开。   一道身影进屋,出现在房间门口,“咔哒”一声房间门开了,来人没立刻进来,而是倚着门框,静静地看着横睡在床上的夏一阳。   客厅的灯亮着一盏,是来人进来时打开的。鹅黄色的灯光洒进漆黑的里房,映照在正对着门的床上。   宴云景歪着脑袋看时不时翻个身的夏一阳。见那条搭在腰上岌岌可危的被褥,终于被睡觉不安稳的夏一阳蹬掉,没忍住,低头闷笑了下。   宴云景回来得匆忙,清楚星舰抵达实验区时,主星正值深夜,可还是忍不住过来看看夏一阳。   他们已经分开十五天了,四舍五入快二十天,再四舍五入一下差点一个月。   说实话,相识以来,他们两人还从未分开过这么长时间。   宴云景放下环抱的双手,慢步走进房间,反手轻轻关上门,将光线隔绝在外。   他垂眸,适应了片刻房间里的黑暗,能看清周围后,才继续往前走。   夏一阳睡得很沉,丝毫没有察觉到床垫下陷,也不知道有人将他抱住。只觉得刚才还冷冷的,突然就热了起来。   梦里,原本在泳池游泳的他,忽然来到了火焰山,一直走一直走,长途跋涉看不到尽头。   “嗯……”夏一阳在挣动了下,梦呢:“热……”   外面的天蒙蒙亮,觉浅的宴云景听见声音,立刻睁开双眼。他埋下头蹭蹭夏一阳的颈窝,环抱着对方腰的双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快到夏一阳每天早上生物钟的点,再加上他实在热,于是提前醒了。夏一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缓了好半天才撑起身子。突然一道力将他环住,拉他又倒回床上。   夏一阳瞬间清醒,他扭过头,看清楚身后的人,惊讶得一愣一愣的,而后身体在被褥里挪动,转过身,与宴云景面对面。   他睁圆了双眼,直勾勾的望着闭着眼连睫毛都不动一下的宴云景。   夏一阳的目光一寸寸地描绘着对方的脸,没禁住诱惑,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宴云景的眼睫。   对方依旧不动如山,夏一阳突然想使坏。   他盯紧宴云景的脸,微微仰起头,凑上前,咬住对方的喉结,没用什么力气,只用牙磨了几下就撤退。随后觉得还不够,又挨上去亲了几下,退开些发现宴云景依旧闭着双眼,唇角却扬起了些。   虽然不明显,却没能逃过夏一阳的眼睛。   “别装睡了,我知道你醒着。”夏一阳伸手探下去,轻轻捏了捏宴云景环抱在他腰上的手臂,嗓音携着清晨独特的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昨晚?”   宴云景睁开双眼,将头埋下去,鼻尖触碰夏一阳的鼻尖,双眼慵懒地半阖着:“嗯。”   “半夜回来,你不回自己房间好好休息,来钻我被窝?”夏一阳眨弯起眼睛笑。   “我想你了。”宴云景的嗓音散漫,带着几分软绵绵的味道。他环抱着夏一阳的双臂又收紧了些,紧接着问:“今天有课?”   夏一阳点头:“有的。”   “能不去吗?”宴云景刚问完,又自己给回答了,“哦,不能,你得去。”   夏一阳乐了,双手环住宴云景,不老实的手在对方背上摸来摸去:“你好好休息,我上完课就回来找你。”   说到这顿了下,问:“这次回来,还走吗?”   “不走。”宴云景闭了闭眼,“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后续工作在线上处理。”   “今天就好好睡觉吧。”夏一阳又抱了宴云景一会儿。直到手环闹钟响起,他这才坐起身,拍抚宴云景的头,“中午想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宴云景:“想吃你亲手做的。”   “今天上午正好有烹饪课。”夏一阳笑,“那你就在家乖乖等我。”   宴云景望着他:“好。”   宴云景其实很累,夏一阳看得出来,他没再多打扰对方,起床洗漱完毕穿上军校服,站在镜子前看自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眼睛亮了起来。   他转身走出浴室,来到床边,蹲下身,双手趴在床沿,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宴云景的侧脸。   或许是夏一阳的视线太过炽热,宴云景又睁开了眼,偏过头,与夏一阳的目光交汇。   夏一阳笑盈盈地站起身,张开双臂,说:“你以前说想看我穿军校服的样子,给你看。”   蓝色军校制服,尺寸正合适,将夏一阳的腰身适配得恰到好处。宴云景静看几秒,起身将正在360度转圈展示的夏一阳拉进怀里,双手按住对方的腰窝,埋头压在肩膀上:“很好看。”   夏一阳的眼睛快速地眨,偏过头,鼻子蹭到宴云景的头:“我去上学了。”   “真的要去?”宴云景又开始自说自话,“嗯,得去,那你去吧。”   夏一阳起身回望床上的人,心痒痒的,他俯下身,在宴云景脸上亲了下,没控制好力度,发出了“啵”一声。   他拍拍宴云景蓬松的头发:“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宴云景:“嗯。”   夏一阳一步三回头,发现宴云景还坐在床上看着自己,尽管那张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夏一阳却莫名从中看出了一丝可怜劲。   他脚步停下,纠结片刻后,回身说:“我明天放假。”   宴云景抬眼。   “明天可以陪你。”夏一阳说。   宴云景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说:“我很久没见你鹦鹉的样子。”   这还谈上条件了?   夏一阳笑问:“半个月前不是才见过吗?”   宴云景:“不能再看看吗?”   夏一阳:“………”   那双蛊惑人心的红眼睛分明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却仿佛就是在撒娇,看得夏一阳心一颤又一颤,于是他妥协得十分干脆:“好,明天给你看。”   宴云景适时又问:“你只记得要给我看你穿军服的样子?”   夏一阳愣住:“昂?”   “你之前答应过我,”宴云景直勾勾的看着他,“要主动一次。”   夏一阳:“…………”   他的确答应那事,不提他还差点忘了……   夏一阳脸上冒热气,盯着一本正经的宴云景:“你才回来,要好好休息,我没忘,过段时间行吗?”   宴云景低下头:“哦,好吧。”   又来了,这莫名传达而来的委屈感,夏一阳伸手捂脸,再次妥协:“我们明天看情况,这样行吗?”   宴云景抬眼:“好,听你的。”   不能再和宴云景磨下去,再这样,夏一阳上课肯定要迟到。   夏一阳说了“再见”,便小跑着离开房间。   见人彻底消失在视野,又听到外面传来关门的声音,宴云景这才重新躺回床上。他闭上双眼,闻到这里独属于夏一阳的气息。   淡淡的清香,很助眠。   宴云景是真的累了,这一整天都待在夏一阳的房间里休息。中午夏一阳带着做好的午饭赶了回来。由于下午还有课,时间紧迫,他看着宴云景吃完午饭,又急忙赶回了军校。   这边,宴云景收拾了餐具,稍微处理了些事,又继续去睡觉。   夏一阳晚上回来把人拉起来去吃晚饭,睡觉前还用精神力给对方治愈了下身体状态,效果很显著。   次日一大早,夏一阳顶着头蓬松的乱发,和宴云景面对面盘腿坐在床上。两人中间放着堆小鸟衣裳,宴云景拿起一件黄色头蓬,问他:“这个?”   夏一阳迷迷糊糊的,点头:“嗯嗯,好好。”   宴云景双手捧住他的脸,征求意见:“上午小鸟,下午变回来,我们出去逛逛,怎么样?”   夏一阳懒洋洋地笑,用脸蹭宴云景的手:“这算约会吗?”   宴云景听到“约会”两个字,心里微微一颤,低声:“嗯,是约会。”   “好啊,今天我什么都听你的。”夏一阳打个哈欠,倒回床上,立刻变成了团毛茸茸的小鸟,窝在被褥上,将其压出个大坑。   夏小鸟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羽毛,仰头挺挺胸脯:“云景!”   宴云景拿起刚才那件黄色小斗篷。夏一阳走上前,将头埋进去,成功穿上斗篷,他昂起头,骄傲地“咕咕”两声。   其实夏一阳隐隐察觉到,自从从罗波星地下实验室出来后,宴云景就变得有点黏他。   正好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夏一阳是亲眼看着宴云景一点点鲜活起来,虽然对方表情依旧不太丰富,但情绪明显变得更加饱满,这对夏一阳来说就很好了。   所以黏人一点是好事。   夏一阳很乐意接受宴云景这份隐隐的依赖,也愿意给予对方足够的情绪价值。   小鸟跳上宴云景的肩头,吃完早饭后,随对方前往实验区中心部。   这几天大家忙坏了,返回主星后也没能立刻闲暇下来。   宴云景一进中心部,皇甫凛等人就将大堆需要处理的文件拿过来。线下文件线上文件多得堆成山,宴云景在工作区一呆就是一上午。   期间夏小鸟勤勤恳恳的陪着他,小鸟在工作台上练习踏步,偶尔蹲去宴云景手腕边取暖,见一个军官过来就仰头“啾”一声。   皇甫凛和云鸽每次过来,都会顺手rua一把小鸟的脑袋,夏一阳也可乐意给他们rua。   整个上午,工作区的气氛都十分融洽。   半上午时来了个临时采访任务,这是战后例行的采访,以往有过类似事,皇甫凛便直接让记者台的人进入工作区。   记者进来,第一时间将镜头对准宴云景的工作台。走近一看发现只站在文件堆上的,穿着尖顶小斗篷的夏小鸟。   夏小鸟仰头望着来人,热情地打招呼:“咕!”   这位记者小姐可是小鸡的忠实粉丝,她惊喜地捂住心口,没忍住,低身,将话筒对准了昂首挺胸的小鸟。难得一次有失职业素养,磕巴了下:“请问夏、小鸟先生,你对这次帝国突发的危机有什么看法?”   夏小鸟:“咕咕咕,啾啾啾!咕咕!”   记者小姐严肃地点头:“嗯嗯!小鸟先生说得很有道理!”   旁边的摄影师大哥偏过头:“姐,你听懂了?”   记者小姐抬头,微笑:“听没听懂不重要,小鸟先生说什么都是对的。”   现场气氛轻松,军官们听了她的话都笑。夏一阳蹦跶两下,挺着胸脯,看起来十分骄傲。   宴云景处理完手头工作,放下文件,伸手托住夏一阳,看向记者:“开始例行采访吧。”   记者小姐立刻收起笑容正经起来。她问了几个问题,录制结束后便离开了。   此时临近中午,其他军官陆续去吃午饭。宴云景和夏一阳等待帕尼配送午餐来。   工作区渐渐安静,宴云景忙了一上午,到现在还没歇气,仍在处理文件。   夏一阳在办公桌上踢正步。不知道为什么,他变成小鸟后就特喜欢踢正步。小鸟昂首挺胸,从桌子这边踢到那边,自认为声音已经很大了,可瞄了一眼宴云景,见对方没什么反应。   于是夏小鸟迈着两条像穿黄秋裤的短腿,朝宴云景那边一步一步挪过去。他在宴云景握着钢笔的手边趴下,埋头,身体往前一拱又一拱,嘴巴在桌面上蹭来蹭去。   这回宴云景终于停下工作,低头看他。   “做什么?”宴云景问。   夏一阳抬头,斗篷帽子晃了晃。他张开嘴叼住对方的手指,没真的用力,咬两口就松开,仰头扑腾翅膀:“磨嘴!咬你!”   宴云景手指挠了挠小鸟肚羽,轻声:“好,陪你一会儿。”   夏小鸟骄傲地仰头:“是,我…陪你!”   “嗯,谢谢你。”宴云景起身,将夏一阳放在手心上,指腹揉他的羽毛:“要变回来吗?”   小鸟跳上宴云景的肩膀,往他脖子里挤:“不。”   其实用鹦鹉形态依偎对方,感觉也蛮好的。 第88章   这天午饭之后, 有点晕碳的夏小鸟把自己蜷成个圆润的球,窝在宴云景的军服衣领里睡觉。   为了让小鸟睡得更舒坦,宴云景甚至还解开了领口最上面两颗扣子, 腾出一片区域, 好让夏一阳能安心盘窝。   午后的休息时间,军官们都还没返回中心部,工作区一片静谧,只有宴云景翻动文件时发出的轻微声响。他仍在处理工作,时不时能听见窝在脖颈处睡着的小鸟咂嘴的动静,细细的, 听着挺解压。   夏一阳睡醒睁眼时,宴云景正带着他返回休息区, 他被放回床上。   不多时, 宴云景从衣橱里拿了件衣服放在他旁边,小鸟视线往下移, 盯着那件衣裳, 起身蹦跶两下活动身体,然后转身朝床头走,撅着屁股往被褥里钻。   很快, 变回人的夏一阳探出脑袋, 三下五除二用被褥裹住自己, 伸出双手,提起宴云景给他选的衣裳。   如今的天气正适合穿单衣。宴云景选的是件宽松的浅黄色衣裳, 还带有帽子, 前面印着很大的小鸟涂鸦。   “我发现你很喜欢让我穿浅黄色的衣服。”夏一阳视线移到宴云景脸上,笑盈盈地问,“为什么啊?”   宴云景又从衣橱里拿出条裤子放在夏一阳身边, 坦诚地说:“适合你。”   夏一阳怔了下,随即微笑:“好吧,我也挺喜欢你给我搭配。”   他先把裹在身上的被褥往下拨开些,利索地套上上衣,又伸手把裤子拉过来塞进被褥,右腿伸进裤腿一半,忽然停止,抬头:“内裤没拿。”   正在给自己换上衣的宴云景闻言,动作顿了下。他利落地穿好上衣,打开衣橱,蹲下,在贴身衣物收纳柜里翻找。   “你随便拿一条给我就行了。”夏一阳发现宴云景竟然认真挑起来了,没来由地有些燥。   很快,蹲在衣橱前的宴云景起身,将折叠好的崭新内裤递给他。夏一阳低头一看,内裤边沿有几条黄色条纹。   “…………”   他抬头,欲言又止,慢悠悠地把内裤往被褥里塞,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你真的很喜欢黄颜色…”   “好看。”宴云景看着在被褥里慢吞吞穿裤子的夏一阳,“你的鹦鹉形态,三种颜色都很好看。”   曾经多次吐槽自己是三色小鸟的夏一阳:“……”   他埋头思索。这么久以来,他也已经看习惯自己小鸟的模样,别说,其实真越看越好看。   夏一阳快速套上裤子,从被褥里站起身,朝床边的宴云景扑过去,从背后双手双脚缠住对方。   宴云景背过一只手,接住挂上了的身体,往上掂了掂,带着夏一阳走到柜台边,从收纳盒里拿出那枚胸针,抬手递去:“自己戴?”   “要戴这个出去?”夏一阳接过胸针,没有着急戴,而是举起来对着灯,仔细观察在灯光下散发幽蓝光泽的宝石,看着看着笑了:“好漂亮。”   而后他埋头趴在宴云景肩上,见对方戴上了自己送的宝石戒指,笑着问:“我们还真是去约会啊?”   宴云景:“嗯,是约会。”   “你不是很忙?”夏一阳下巴蹭了蹭对方肩膀。   “下午不忙。”宴云景托住他的身体,将他转过来抱住,又回到床边把人放心,拿过夏一阳捏在手里的胸针,蹲下为他戴好,又起身,拉起弯着眼笑的人:“走吧,出去逛逛。”   夏一阳点头:“好的。”   他看得明,最近实验区的大家忙得还不够明显?宴云景不可能不忙。只是今天上午到中午,宴云景一刻不停地处理工作,夏一阳再迟钝都能发现,云景长官这是在为下午的约会腾时间。   宴云景很期待下午的约会,夏一阳也是。   两人驾驶悬浮车来到主城区。这里他们常来,但每次都是匆匆来去,很少有机会慢慢闲逛。   宴云景穿着常服,着装简单,此刻两人走在一起,就是普通的一对恋人。   主城有很多值得玩的地方,经过一圈溜达,两人从一家线下小饰品店走出,夏一阳把购置的墨镜给宴云景戴上,自己头上则顶着顶带有两个白色小翅膀的红帽子。   他望着宴云景那张冷峻的脸,实在忍不住,从左到右给对方拍了好多张照片。   不得不说,宴云景不仅身材很棒,脸也顶顶好看,戴个墨镜在脸上,能迷得夏一阳咽口水。   他的反应被宴云景完全看在眼里,和夏一阳一致的是,宴云景也在看他的脸。   夏一阳的脸精致漂亮,骨相俊秀,是又帅又阳光的类型。   宴云景墨镜后的双眼一刻也没从夏一阳脸上挪开。他抬眸看向不远处可以拍大头贴的门店,伸手拉起夏一阳,指着那边:“去那里。”   夏一阳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仰头:“好啊。”   这里的大头贴馆,和夏一阳原来世界的差不多。进去后他们选了个隔间,隔间里有可直接操作的面板。   夏一阳在狭小的卡座上坐下,看着操作面板的宴云景,视线飘忽。   而后,他低头从自己的小胸包里拿出自己那副墨镜戴上,把头上的帽子收起来。   此时宴云景调好了面板,在夏一阳旁边坐下:“好了,看前……”   他话还没说完,戴了墨镜壮胆的夏一阳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凑上来亲在他脸上。   触感很软,还有点热。   镜头闪烁好几下,照片很快就出来了。夏一阳撤开点距离,捞起墨镜,探头去瞧照片。   拿过来一看,自己给自己看不好意思了,于是他再次戴上墨镜,把照片递给宴云景:“挺好的,还拍吗?”   狭小的隔间,略拥挤的卡座,两人身体紧挨着,近距离对望。   都戴着墨镜,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短暂的静默后,两人都心照不宣地将视线移向了对方的唇。   夏一阳率先失守,挪开视线,起身:“其实拍几张就行了,我们出……”   话还没说完,旁边的宴云景一把将他搂回来。夏一阳反应不及,脸被咬了一口,这一幕被镜头记录下来。之后不仅脸被咬了,嘴巴也没逃过。   夏一阳羞赧地挣来挣去,两人硬是在隔间里待了半个多小时,拍了一堆大头照。   出来的时候,夏一阳头发都是炸的,他伸手盖了盖蓬乱的发顶,脸上热气腾腾,跟在宴云景后面去前台退隔间。   这家拍立得大头贴馆由一位老太太经营,她接过两人的号码牌,为他们办理退隔间手续,笑着问:“需要打包吗?我看你们拍得挺多。”   夏一阳闻言一惊,然宴云景已经把那沓照片递了过去:“麻烦了。”   老太太接过厚厚的照片,推了推眼镜,用馆内定制的包装袋装好,双手递回:“你们的照片,欢迎下次光临。”   夏一阳对老太太点点头,拉着宴云景匆匆离开。   “哎呦,多好的一对小情侣啊。”老太太笑眯眯地看着两人走远,仰头回味了片刻,“看着有点眼熟。”   她仔仔细细想了半天,没想起来,躺回旁边的摇摇椅上,看着门外碧蓝的天空:“算了,幸福就是好事。”   这边,夏一阳和宴云景从大头贴馆出来,又逛了很多地方。他们买衣服,为家里添置生活用品。得知附近有花鸟市场,夏一阳硬是拉着宴云景去逛了一圈,最后买了许多花花草草,用来装饰家里。   东西太多,他们提不走,就签了配送服务。买得尽兴了,时间也到了半下午。   夏一阳精力旺盛,虽然脚底板走得有点疼,但心情依旧欢乐。最后实在决定不了再去哪里,于是问宴云景。   后者看了眼时间,说:“先去吃晚饭,你想吃什么?”   夏一阳刚要开口说“你决定”,话到嘴边忽然打转:“我想吃辣的。”   宴云景抬眼,这还是这天内第一次拒绝夏一阳的提议:“不要。”   “为什么?”夏一阳问。   宴云景的唇线绷得笔直,缓缓凑上前:“其他时候都可以,今天不行。今天吃淡的,好吗?”   “为什么今天要吃清淡?我又不……”   话到一半,夏一阳突然怔住,压低声音,“好啊云景长官,原来你一直在盘算今晚上要做什么?”   宴云景注视他,眼眸中带着几分无辜。   “……”夏一阳轻咳嗽一声,试图争取:“现在还没做,吃点辣的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吃辣你会不舒服。”宴云景耐心说,语气带着一丝哄诱,“下次再带你出来吃,可以吗?”   这也太乖了,夏一阳再次感受到宴云景粘人的一面。在美色与对方温柔的哄劝下,他再度妥协:“好吧,那你来决定吃什么。”   随后两人来到一家高档餐厅,用餐中途宴云景离开片刻,很快又回来。慢悠悠吃完晚餐的夏一阳抬头:“你去哪儿了?”   “去拿东西。”宴云景反问,“累不累?”   “我还好。”夏一阳放下餐具,“你呢?我们要回去吗?”   “不着急。”宴云景对他说,“西区今晚有烟花会。”   夏一阳眼睛瞬间亮起来:“烟花会?要去吗?现在去吗?”   宴云景点头:“嗯,现在去。”   两人精力依旧充沛,晚饭后稍作休息,便驾驶着悬浮车前往主城西区。   西区没有林立的高楼大厦,更多的是矮房,这里是个风景很美、节奏很慢的度假小镇。   宴云景提前订好了民宿,在山顶上,这片矮山层层叠叠地分布着许多民宿建筑,山顶视野最佳。   他们订的民宿带有宽敞的小花园,是观赏烟花的绝佳位置。露台小花园正对海洋,夜幕降下后,夏一阳趿拉着拖鞋来到花园里,海风吹着他的头发和衣裳,他往这里的双人秋千摇椅上躺,抱着抱枕,拍拍旁边的空位,呼唤不远处的宴云景:“快过来,烟花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话音才落,远处天空中瞬间炸开一朵绚烂的烟花,照亮了漆黑的夜空。紧接着烟花接连不断地破晓绽放,美得不得了。   宴云景来到夏一阳身边,夏一阳专注看烟花,他的在看夏一阳。   看烟花的人忽然转过头来,两人视线交汇。   夏一阳一愣,笑:“你看我干什么?看烟花呀。”   宴云景:“好。”   其实你比烟花更好看。   他顺着夏一阳的视线望向天空,烟花一朵朵散开,又转瞬即逝,接连不断。   烟花会持续了半个小时,结束后一切归于平静。夏一阳倒在摇摇椅上,偏过头,脑袋靠着宴云景的肩,阖上眼:“真好看。”   宴云景低头看夏一阳,默默当起了称职的依靠。他盯着夏一阳浓密的睫毛,不自觉地数了起来。   不多时,压在肩上的夏一阳问:“我们还回去吗?”   宴云景:“可以不回,民宿订了两天。”   夏一阳抬头,和宴云景对视。他把对方望着,对方也静看着他,都不说话。   宴云景话少,这夏一阳知道,但此时此刻,他其实能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出很多情绪。   期待,等待,忍耐。   宴云景一直是很有耐心的。夏一阳心想。   他眨了下眼,站起身活动两下双腿,转身握住宴云景的手将人从摇摇椅上拉起来,牵着对方往里面房间走。   山顶独栋民宿,远离喧嚣,隐秘性也很好。   夏一阳拉人进房间后直接转身,仰头与宴云景接吻。后者顺手关上身后的门,自动窗帘缓缓合拢,静谧温暖的房间里,灯光转换为暖色调。   夏一阳追咬着宴云景的唇,亲得喘不过气了才松开。他低头缓了片刻,伸手轻轻勾住宴云景的手指,拉着对方来到床边。   随后,夏一阳转过身,将宴云景推倒在床上,顺势骑上去。可到了这步他却有点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手在空中悬着,犹犹豫豫地撩开对方的衣服下摆。   看见结实僵硬的腹肌,夏一阳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又慌忙将衣服拉下来盖好,伸手捂脸:“我不太行……”   躺床上一副任君采摘模样的宴云景倒是很冷静。他伸手拉起夏一阳的手,引导着放在自己胸膛上,教对方从这里开始解扣子。   夏一阳脸热浑身热,慢吞吞解开那几颗扣子。衣服敞开后,他看清对方的身体,尽管已经见过无数次,但在这种氛围下,他还是莫名地想到了“美色误人”。   他是真的很喜欢宴云景的身材,有时候,也挺馋……   夏一阳在心里狠狠鞭策自己的不稳重,却又十分诚实地上手摸摸对方胸肌。   他的脸涨得通红,好在房间里暖色调的灯光帮他遮掩了几分。   接下来该怎么做?   夏一阳完全没有头绪,他只知道今晚要主动,可事情进行到一半,他实在主动不下去了,呼吸乱糟糟,眼巴巴的把宴云景望着:“……要不还是你来?”   此时宴云景靠坐在床头,抿着唇注视夏一阳。   仅一个稍显失落的眼神,再次让夏一阳失守,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双手按住对方的肩膀,上去坐在宴云景腿上。   他不太敢直接坐下去,埋着头,浑身颤抖。他自己的力气有些支撑不住,后来还是宴云景双手扶住他的腰借了些力量给他。   夏一阳真不太行,干不了体力活,他顺了宴云景很久,终于开始耍起小脾气,一动不动地坐在对方腿上,闷闷地说:“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你来……”   宴云景唇角扬起,他亲吻夏一阳的额头。自这之后,所有体力活都交给了宴云景。   夏一阳被逮着折腾到后半夜,颠得话和声音不成调,累得四肢瘫软无法动弹。   结束时已是凌晨,夏一阳的身体清理干净后被抱回床上,宴云景则满屋子捡衣服,收拾用过的东西,将换下来的被褥塞进洗衣机,这才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时,夏一阳已经快要睡着了,完全是凭借着意志力在等宴云景。   疲惫不堪的夏一阳感受到床垫下陷,微微睁开眼睛,偏头看向躺进被褥的宴云景,刚要张口说“晚安”,就被对方捞了起来。   夏一阳浑身一激灵,伸手推对方:“说好不来了……”   宴云景将软绵绵的夏一阳抱在怀里,用双腿将他盘住,低头从枕头下面摸出个小盒子,拿出里面的东西,给努力想要溜出桎梏的夏一阳戴上,轻声呼唤:“阳阳。”   夏一阳停止扭动,睁开困得不行的眼睛,和宴云景视线交融。   他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认真与紧张。   夏一阳感受到手指被捏了下,低头看,发现自己左手无名指上戴着枚晶莹剔透的戒指。   纯净的钻石周围镶嵌着精致的细钻,主钻被一双翅膀形状的花头包裹,十分漂亮。   夏一阳懵懵地抬起头,发现此时宴云景的眼中只剩下紧张。   宴云景握着他的手,十指相扣,声音很轻,“夏一阳,我想你未来的每一天里都有我的位置。”   他的目光很紧,声音也有点,“可以吗?”   夏一阳眼眶瞬间有些发酸,却没忍住笑了下:“哪有事后求婚的啊?”   宴云景紧巴巴地看着他:“我不太会。”   夏一阳笑着笑着眼泪就笑了出来,他吸了吸鼻子,埋头压着宴云景的胸膛,视线落在手上的戒指上:“刚才看烟花的时候气氛就挺适合。”   他闭上眼睛,往宴云景怀里缩,小声说:“云景长官,我要赖你一辈子了。”   宴云景双臂收紧,低头应声:“我会照顾好你。”   照顾一辈子。   夏一阳是趴在宴云景身上睡着的,再次醒来时,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旁边没人,但被窝还是暖的,宴云景应该刚起床不久。   夏一阳翻身从枕头下面摸出手环,打开后看到宴云景的讯息,知道对方去取早餐了,于是安心继续睡。   刚闭上眼睛又睁开了,埋在被褥里的手伸了出来,他盯着手上的戒指看,越看越开心。   宴云景提着早餐回来时,看见床上裹成个蛹的夏一阳从床这边滚到那边,又滚回来,看起来很开心。   他放下手里打包的早点,走过去把床上的人捞起来,问:“今天没课?”   夏一阳张张嘴刚要应,忽然顿住,眯眼:“你其实知道,是吧?”   他扬着眉说,“一共放两天假,我本来想给你个惊喜的,结果你订民宿直接就订了两天。”   宴云景给夏一阳穿衣服:“我以前也是军校的。”   “……”夏一阳凛神,“是我疏忽了。”   穿好衣服起床洗漱。吃早饭时,夏一阳想起之前遇到那只小蓝鸟的事,便讲给宴云景听。   宴云景问:“信里写了什么?”   “信里说,飞鸟族化人形非常困难,不是每只鸟都能做到。为了不被人类当作异类或敌人,它们一直远离人类。”夏一阳回忆那封信的内容,“还说,当初送小鸟出来的事情是真的。因为那时候它们相信艾丽薇尔和坦杰仑,所以才把一直无法成功化形的小鸟送出去,以为对方说能帮助小鸟化形的话是真的。”   “很久之前,坦杰仑和艾丽薇尔无意抵达那颗星球,当时星球上很多小鸟生病,他们会基本的治疗,救了很多小鸟,所以飞鸟族的大家以及那位族长才如此信任他们两人。”夏一阳继续说,“信里还说,飞鸟族不太方便出现,对外界了解甚少,根本不清楚后来送出去的小家伙们怎么样了。后来还是那只拥有控制系精神力的小蓝鸟跟在了艾丽身边,才知晓了这么多内情。如今飞鸟族已经换了家园。”   “那只蓝鸟是艾丽薇尔曾经救过的,它对她的感情很复杂。既知道她的好,也知道后来她变了,但还是一直跟在艾丽身边,不过那小蓝鸟也给族长通过信。”夏一阳低头,用勺子戳着米粥,“信里就写了这些,说族长这些时日一直在寻找遗落在帝国各处的族人,希望我能回去一趟。”   夏一阳抬头:“我不能确定这封信的真实性。而且,你也知道,我的故乡其实不是飞鸟族群所在的星球。”   “嗯,你来自古地球。”宴云景看着他,问,“那现在你是什么想法?想去一趟吗?”   夏一阳嘀咕:“想去也没办法呀,信里也没留个地址,上哪儿去找?”   “我陪你找。”宴云景说,“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我就陪你去。”   “……”夏一阳张了张嘴,沉默片刻后开口:“说实话,我不是特别想去,但我觉得应该去一趟。”   他伸手捂着心口,“我来到这里之前,这只原身小鸟什么都不知道就被送了出来。我想,这次回去一趟,就算是送它回家吧。”   宴云景:“好。”   他们约定好等所有事情处理完就出发,就他们两人。自这次之后返回实验区,宴云景继续工作,夏一阳继续上学。   半年后,帝国一切稳定,夏一阳终于迎来了一个小长假。这天上午,宴云景将收拾好的东西一样样扛上星舰,又下来,很自然地将坐在行李箱上发消息的夏一阳抱起来,放在旁边的小箱子上,问:“朋友?”   “是队友。”夏一阳放下手环,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帮宴云景搬行李,“安妮出去旅行了。西里尔跟着家里人出任务、学习。还有欧文学长,今天开始在军部实习。”   宴云景:“欧文是谁?”   “你见过的,粉头发的那位。”夏一阳搬起个小箱子,放去星舰后备箱,拍拍手,回头发现宴云景正注视着自己。   他一愣,笑问:“你又吃醋了?”   说罢左右看了看,周围没人,于是上前去亲了亲宴云景,又拍拍他的发顶:“你是我的恋人,我最喜欢你了。”   宴云景很好哄,心情立刻阴转晴。他将最后一个行李箱搬上星舰,牵着夏一阳走进星舰内部,准备出发。   副驾驶位上,夏一阳系好安全带,突然问起:“你就这么离开主星,万一有任务和工作怎么办?”   “有皇甫凛。”宴云景说,启动了星舰。   推背感袭来,夏一阳躺在椅背上:“上校和中校不是要去度蜜月吗?”   “还有苏利时,”宴云景专注地驾驶着星舰,“凌小丁也在,他们能处理好。”   夏一阳乐了:“是不是帕尼先生也算在其中?他们不会在背后蛐蛐你吧?”   “怎么会?”帕尼管家的声音立刻从宴云景的光脑里传出来,“阳阳放心,我们任劳任怨!”   夏一阳惊喜:“帕尼先生也跟我们一起去?”   “帕尼无处不在,陛下的光脑里有帕尼,主星的本体也是帕尼。”帕尼管家说,“这么重要的旅程,帕尼肯定要跟随你们一起!”   夏一阳有些恍惚,有那么一刻,他想起了在荒星上的经历。那时候也是这样的配置,他、宴云景,以及光脑里的帕尼先生。虽然那段时间的经历并不美好,但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让人感慨万千。   星舰持续上升,穿过云层。夏一阳看见不远处拨云而出的太阳,尽管是人工的,但依然很美。   他们在层叠的云层之上,星舰继续上升,夏一阳偏过头看着宴云景,看了许久,开口呼唤:“宴云景。”   宴云景转过头,日光勾勒出他分明的侧脸轮廓:“怎么了?”   “我好幸运啊。”夏一阳弯起眼眸笑得灿烂。   他的上一世并非不幸,也曾拥有过幸福,后来还靠自己创造了幸福,虽然结局草草,但好在现在幸福再次降临,未来直至永恒,会有一个爱他的人陪伴着他。   阳光映照在夏一阳的脸上,他双眼染了温度,嗓音温软:“我好爱你啊。”   宴云景看着他,被他热乎乎的情绪感染,眉眼柔软了些:“我也是。”   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要一起走,朝朝暮暮,携手前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