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萨摩耶,想吃肉   作者:叫我胖大海   简介:   野生动物保护协会会员汪白,为了拯救一只濒危的朱鹮不慎跌落悬崖。   再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头身处极地的萨摩耶。   可怜的萨摩耶在这冰天雪地中艰难求生,恶劣的环境蚕食着他的求生意志,终于,他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雪地上。   恍惚间,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头通体雪白、身强体壮的北极狼。   汪白心想,他的狗生到此为止了。   北极狼是极地顶级猎手,身为狼王的狼末更是狼群中最强的战士。   或许是因为他刚填饱肚子,又或者这是他第一次在贫瘠的极地见到这样娇弱的狗崽子。   鬼使神差地,他把白团子叼回去养着,等食物匮乏的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起初,狼末只把汪白当做储备粮,由着他撒欢乱跑,丢了也无妨。   久而久之,他已经习惯了汪白的陪伴,甚至嫉妒上了那些被白团子悉心呵护的小动物们。   终于有一天,醋意大发的狼末把汪白扑倒在地,幽绿色的眼睛泛着狼光。   “真以为我不敢吃了你,嗯?”至于怎么吃,他说了算!   萨摩耶狗崽子爱生活爱野生动物受X北极狼王爱老婆真香攻   食用须知:1、攻受前期语言不通,需要互相学习。   2、暂时还不知道要不要变成人。   -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重生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汪白   配角:狼末   一句话简介:被狼王叼走后,我走上了狗生巅峰   立意:保护野生动物,保护濒危动物,呼吁创造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社会,严惩非法捕猎,严禁破坏生态平衡,保护物种多样性重任在肩。 第1章   狂风带着摧折一切的力量,在山峦间咆哮肆虐,留下满地狼藉。   汪白咬紧牙关,忍受扑面而来的强劲气流,小心翼翼地探出脚步。   不远处,一截断木从悬崖边缘延伸出去,断木尾端停留着一只朱鹮幼鸟。   那便是他此行的目标。   扯动绳结试了试救援绳的结实程度,汪白屏住呼吸,试探地踩上断木。   凌厉的风迎面袭来,乱流带给他强烈的窒息感,强横的推力更是令他摇摇欲坠。   他不得不弓身调整重心,每一步都格外慎重,丝毫不敢怠慢。要知道断木之下便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明知危险重重,汪白也没有打算退缩。   作为一名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成员,他参加过的救援行动数不胜数。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需要有两名以上同伴帮他把控救援绳,才能确保自身安全。   他望向摇摇欲坠的幼鸟,还未长成的朱鹮体羽灰而短,被风一吹好似秃了一块。它努力地尝试摆动翅膀,结果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粗糙的枝干上。   晕乎乎的小灰鸟哀叫了两声,蔫了。   来不及等同事赶来了,汪白面色凝重地想,再不实施救援,小朱鹮随时都有丧命的危险。   它太小了,它的翅膀还不够有力,不足以带动它的身体。一旦它侥幸飞起来,娇小的灰团子一定会卷进乱流,坠入山崖!   汪白缓缓朝着小朱鹮靠近。   他曾有幸在保护区见过成年朱鹮的模样,这些被誉为“东方宝石”的珍稀禽鸟,最耀眼的便是头顶上的朱冠,艳丽华贵、卓尔不凡。   羽毛是由白至红的渐变色,当它们张开双翼,纵横山水之际,仿佛成了水墨画中的一点明红色,为山水带来勃勃生机。   更何况朱鹮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任何一只幼鸟发生意外,都是这个濒危物种的巨大损失。   可是纵然汪白已经足够小心,意外还是发生了。伴随一声尖锐的鸣叫,破空声接连传来,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道黑色的身影。   糟了,是游隼!   这头成年游隼具备一切猛禽应有的硬件条件,暗金色的利爪寒光烁烁,翼展足有一米以上。   它倏然俯冲而下,目标直指小灰团子。   作为世界上俯冲速度最快的猛禽之一,它的捕猎能力毋庸置疑,大多数体型比它小的鸟类都在它的食谱上。   对于这位天空霸主而言,一只尚未长成的幼鸟顶多只能塞塞牙缝,但显然对方不打算错过送上门的小零食。   眼看着小灰鸟危在旦夕,汪白顾不得其他,身体先于意识向前扑出。   成了!   他将小灰护在手中,游隼的利爪顷刻划破他的皮肤,他的手背登时变得鲜血淋漓。   更要命的是,断木再也无法承载他的重量,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咔嚓,咔嚓。”   断木从中间彻底断开,汪白只能把小灰鸟护在胸前,另一只手死死地攥紧安全绳。   他的身体急速下坠,在安全绳的作用下撞向了峭壁,额头、肩部还有后背都出现了可怖的伤痕。   游隼被突发状况惊扰,短暂权衡后放弃了捕猎朱鹮幼鸟的念头,振翅离去。   这让汪白长出口气,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感到痛不欲生。   他将朱鹮幼鸟放在肩头,轻轻用指尖梳理它的腹羽,尽可能安抚它。   然后用唯一完好的手心拭去嘴角溢出的鲜血,抓紧绳索缓缓地向上攀爬。   肌肉绷紧后,毫不意外地牵动了伤口,五脏六腑各疼各的,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钻心的疼痛撕扯着汪白仅剩的意志,他的后背一片濡湿,血液浸透了衣衫。   他的手心被粗糙的绳索磨得血肉模糊,意识也因失血过多而濒临崩溃。   饶是如此,汪白也没有放弃求生。   为了保持清醒,他用牙齿碾咬舌尖,直至口腔充满铁锈味。   凭借着这一丝清明,他终于爬上了悬崖,疲惫不堪地瘫倒在地。   小朱鹮从他肩头安全着陆,它的羽毛染上了汪白的鲜血,尤其是头顶的那抹殷红,像极了成年朱鹮的朱冠,瑰丽无双。   鲜血灌入眼中,满目血色里,汪白仿佛看到了朱鹮傲然展翅,翱翔天际。他扯动唇角,想要露出微笑,却坠入了无尽的沉沦。   冷,好冷。   汪白只觉得自己像是被锁进了一座冰窖,严寒霸道地钻进他的血肉,就连血液都要被凝结一般。   寒冷封锁着他的意识,漫长的时间里,他想要挣脱束缚却徒劳无功。   就在他决定放弃的时候,一束光不期而至,温暖的光芒让束缚他的坚冰迅速融化。他缓缓睁开眼睛,迎接久违的阳光。   活着真好。   可当汪白看清眼前的景象后,再也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只留下震惊和困惑。   入目尽是银装素裹,飞舞的雪花美则美矣,却让汪白的心如坠冰窖。   奇怪了,他明明记得昏迷之前还是夏天,怎么转眼就下起了大雪?   就算他昏迷了小半年,那他此刻也应该在病房,而不是在这一望无际的雪地里啊!   得不到解答的汪白并没有执着于寻找答案,当务之急是要离开这里,再这样下去他会冻死的!   “有人吗,救命啊!”   汪白高声呼喊,可喊声落入耳中却成了“汪汪”的狗叫声,更奇异的是他竟然能从狗叫声中分辨出其中的含义。   怎么会这样?他莫不是出现幻听了吧?   他不信邪地继续喊叫,甚至唱了两句国歌,奇迹依旧没有发生。   心神俱震的汪白瘫坐在雪地上,鼓足勇气低下头,观察自己的四肢。   映入眼帘的是四只毛茸茸的爪子,毛发洁白,还沾了点碎雪。   足垫平实,脚趾圆润,拇指位于其他四指下方,呈现出狗爪常见的梅花状。   没有参照物,他无法通过目测判断自己爪子的长度,但根据毛发的生长状况,可以推断他这具身体还是条未成年的狗崽子。   至于是什么品种,还有待进一步确认。   寒风凛冽,汪白还未从自己一觉醒来连种族都变了的震撼中解脱,就不得不面对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题。   扭动身躯,甩掉毛毛上沾染的积雪,他遵从直觉选择了一个方向迈出脚步。   嘶,冻脚。   脚爪踩进积雪的那一瞬间虽然解压,但寒意顺着脚掌和腿部入侵的感觉可不好受,冻得他瑟瑟发抖。   他费力地把脚爪拔出,一边颤抖,一边继续向前行走。   这里白天都这么冷,夜里只会更冷。   如果他不想冻死的话,就必须在太阳下山之前找到御寒的地方。   然而汪白还是低估了这片雪地环境的恶劣情况,一直到暮色四合,他都没有找到可供栖息的山洞或是能阻挡风雪的植物和雪坡。   甚至连个活物都没看见。   无奈之下,他只好就地刨坑,挖出一个可容纳下他的雪坑。   为了让雪坑内的温度稍微升高一点,汪白特意在雪坑内部挖了一个小洞,用来储存尿液。   带着体温的尿液能为狭小的雪坑带来一丝温暖,尿液结冰散热,也能进一步提高坑内的温度。   饥寒交迫的汪白忙碌了一天已然筋疲力尽,他蜷缩在自己刚刚竣工的雪坑里,憧憬面前摆放着大餐,在幻想中沉沉睡去。   翌日,一颗小狗脑袋突然破雪而出,粉白柔软的耳朵支棱起来,粘在耳尖尖上的碎雪簌簌落下。   汪白没有着急爬出雪坑,他将自己藏在雪下,警惕地听周围的声音。   狗子的听力可以达到12万赫兹,是人类的16倍,家犬可以凭借卓越的听觉来判断主人的脚步声,提前守在门口迎接。   变成狗崽的汪白自然继承了狗子听力上的天赋,尽管他还未发育完全,但他已经足以掌握百米内的风吹草动。   雪已经停了,确认附近没有危险后,汪白踢蹬后腿,配合前肢拨开积雪,蠕动着爬出了雪坑。   姿势固然不雅,但胜在实用,反正在这人烟罕至的地方也没别人看到,不必感到羞耻。   用碎雪简单清理了一下面部和牙齿,汪白继续迈着深一脚浅一脚的步伐前进,只是他今天却不打算闷头赶路。   经过昨日的探索,汪白确定仅靠自己这四条小短腿,不可能跨越这片雪地。   那他不如多花点力气在寻找食物上,饿肚子的滋味太难受了,总不能一直靠吃积雪充饥吧?   改变策略的汪白俯低身体,用圆润的鼻端去触碰冰雪,努力嗅闻。   猛地吸进去一口冷气,激得他连打好几个喷嚏。   饶是如此,为了找到果腹的食物,他还是得忍受寒冷在雪地上搜寻。   好饿好饿。   唉,生活不易,狗狗叹气。   得益于狗子敏锐的嗅觉,在探索了大半天后,他总算闻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很淡,好在周围都是积雪,没有其他的味道干扰,他完全能够分辨出那味道的来源。   循着味道,汪白张开爪趾,缓缓向下探去。   这里的积雪很薄,挖开表层的积雪后,汪白终于触碰到了土壤。   但这还不够,他用指甲挑开土壤表层,果然发现了藏在土壤里的小东西。他将那玩意儿抓上来,放到面前端详。   这是一只大约一厘米左右的牛蝇,全身干瘪,看上去丝毫没有生命体征。   可是汪白知道,它并没有死,这只是为了适应寒冷天气呈现出的假死状态。   当温度足够低的时候,水会结成冰,大多数昆虫因为不具备体温调节系统而冻结死亡。   但有一些常年生活在冰原的昆虫,却演化出了让自己细胞内的水分降到最低,甚至把自己冷冻起来的能力,等到气候适宜的夏季再复苏。   汪白也由此判断出他所处的位置距离南北极不远,只有这样极端的天气,才能促使昆虫进化出类似冬眠的能力。   而且这里大概率是北极,因为麝牛、驯鹿等动物在北极生存,它们是北极牛蝇的主要食物来源。   相比贫瘠的南极,北极要更适合牛蝇生存。   这些臭名昭著的虫子会将卵排到驯鹿和麝牛的绒毛里,一旦孵化,就会钻进动物体内,汲取宿主的营养。   有趣的是,北极牛蝇从不攻击幼年驯鹿,也不会一次性在过多的驯鹿身上产卵。   这当然不是因为它们尊老爱幼,而是它们需要整个驯鹿群正常地繁衍生息,避免驯鹿群的锐减甚至灭绝。   它们比人类更懂可持续发展。   无论牛蝇多么可怕,现在它只能沦为汪白的盘中餐。   说实话,干瘪牛蝇的口感颇有点像紫菜,不过味道却差远了。   汪白有些庆幸,狗狗的味觉和人类相似,唯独尝不出苦味。   要不然他还得遭罪。   蛋白质的摄入很好地安抚了汪白空荡荡的胃囊,但是一只小小的牛蝇显然不够,他得找到更多食物来填饱肚子。   可身陷这偌大的雪原中,就算汪白有发达的嗅觉,也没法保证次次都能找到食物。   大部分时间他都得忍受饥饿,实在饿的不行了,就挖土和苔原植物的根塞进嘴里充饥。   饥一顿饱一顿的滋味虽不好受,时间久了汪白倒也能慢慢习惯。   唯有孤独要比饥饿还要难熬。   他在这里找不到其他活物——蚊子苍蝇不算,那些半死不活的虫子动都动不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每天他睁开眼睛,迎接他的都是一成不变的雪景,再这样下去他会疯的!   这天,汪白从雪坑里苏醒,照例更改掉他在雪地上留下的数字。   每过一天,这个数字就会加一,算上今天,他已经在这地方待了三十天了。   这段时间他察觉到这里的黑夜要比白天漫长一些,如果这就是北极的雪原,那么现在的季节应该就是秋季。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天会越来越短,黑夜越来越长,直至极夜到来。   到那时候寻路和觅食都会愈发艰难,他真的能熬过这个冬季吗?   难。   没有时间留给他悲春伤秋,汪白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   忽然,他看到不远处竟然有杂乱的脚印!   “汪汪!”汪白已经兴奋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四爪并用,飞快朝脚印奔去。   这些脚印深浅不一,但形状十分相似,极有可能是同一个种群留下的。   距离上一次下雪已经过去了半个月,脚印还算新鲜,看形状和他的爪印有些相似,但四指尖锐,更像是狼爪。   嗷呜呜,不管这是狼还是狗的脚印,至少他都不再是孤单一个人了!    第2章   汪白耸动鼻头,嗅闻雪地上的动物脚印,想要通过残留的味道追踪脚印主人的动向。   好吧,除了碰一鼻子雪之外一无所获。   所幸在过去的一个月里,他已经习惯了自我排遣,这小小的挫折并不能让他沮丧。   汪白把自己的爪子按在其中一枚爪印里面,爪印足足有他的爪子两倍那么大,白色的小爪子陷在里头显得格外娇小,无声地提醒他现在的他还是头毛都没长齐的小狗崽子。   对了,他突然想起来,要是这些爪印是北极狼留下的,那他去找爪印的主人,岂不是自投罗网,狗入狼口?   或许狼群会因为他们同为犬科动物而收留他?   别想了,在这荒凉之地,生存才是动物们第一要义。   狼群顶多会看在他幼小的面子上,把他吃的骨头都不剩。   不过那都是将来的事了,他不当人这么些天,最大的领悟就是活在当下。   于是这些爪印成了汪白难得的玩具,他用它们来玩蹦跳游戏。   不小心跳到爪印外边了,就蹲坐下来,若无其事地晃动尾巴擦掉自己脚印,继续玩。   一旦有了消遣,时间就过得特别快。   天色渐暗,汪白在爪印附近刨了个雪坑,把自己埋进去。   两只爪子交叠放于胸前,闭眼,安详。   大概是今天玩得尽兴,没过多久,汪白就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他做了个梦,梦里,他沿着爪印找到了狗群。   狗群里狗狗的种类非常多,有边牧、泰迪、金毛等等等等。   他们一起取暖一起睡觉,一起愉快地玩耍。   正当他们嬉戏打闹的时候,汪白一脚踩空,摔进了雪堆。   “汪!”   他猛然惊醒,同伴没有了,食物没有了,四周黑漆漆的,雪坑还在漏风。   也对,北极怎么会有那么多品种的狗狗呢,顶多只有比较耐寒的哈士奇和阿拉斯加等犬种。   咦,什么声音?   汪白从雪坑冒头,外边纷扬的雪簌簌而下,把他支棱的耳朵都压塌了。   怎么又下雪啦?   不行不行,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   晃晃脑袋,汪白抖下落雪,懊恼地用爪尖掏耳朵。   总觉得有碎雪掉进耳朵里面了,好冷好冷,倒是挺提神醒脑。   糟糕,他的爪印!   汪白顿时惊跳起来,却见所有爪印都被大雪掩埋,就好像这里从未有过它们的痕迹。   他的游乐场,他的江山,全都没了!   愤懑、不甘尽数袭上心头,他气急败坏地在雪地上打滚,又是心疼又是委屈。   汪呜呜,他的快乐无了。   失落的小狗崽子跌坐在雪地上,大雪很快把他掩埋成了一尊小狗雪堆。   他不能就这么一蹶不振!   好吧,其实是他肚子饿了,生活总要继续不是吗?   一路走好,可怜的爪印们,他会记住和它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   大雪一连下了两天,积雪攒了厚厚一层,直接没过汪白的头顶。   这让他的行动愈发困难,身为狗界矮冬瓜,没积雪高的汪白不得不在积雪中穿行,弄得浑身毛发都沾满了碎雪。   费劲还在其次,更麻烦的是他深陷积雪之中,让辨别方向变得愈发艰难。   算了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这场雪之后,天气更加寒冷了。   夜晚的时间越来越长,之前他还可以靠睡眠度过夜晚,现在却不成了。   天还没亮,他就得爬起来找吃的,顺道通过星象辨认方位。   黎明前的黑夜,寒风彻骨,无处可避。   直到太阳升起,阳光驱散黑暗带来温暖,他的身体才能停止颤抖。   该说不说,雪原上的日出属实惊艳,清晨的阳光从四面八方奔赴而来,没有碍事的遮蔽物,瞬间就能把天空照亮。   汪白难得惬意地躺下,享受阳光的滋润,感觉自己每一根毛毛都好舒服。   要是阳光一直普照就好了。   可是他知道,再过不久,这片雪原将会迎来极夜。   极夜又称永夜,顾名思义,就是一天内太阳永不升起。   这是南北极圈内特有的自然现象,维度越高,极夜和极昼的时间就越长。   而在南北极中心地带,一年内半年极夜半年极昼,那才叫真正的一年如一日。   汪白挠挠肚皮,翻身爬起。   他要在极夜来临之前把自己养胖一点,充足的脂肪能维持体温,也能帮他不至于那么快饿死。   光靠牛蝇蚊子只能勉强维持生活,要是能遇到些冻死的大家伙就好了,一夜暴富不是梦!   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了,总得有个盼头不是?   到了第四十天,汪白终于穿过雪原,第一次踏上了冰原。   北极圈内的地貌很特别,鲜少有陆地,大部分都是由海水凝结所形成的冰原。   每到秋冬季节,苔原地带的边缘海面便会陆续结冰,海冰不断延绵,演变成汪白面前这片厚实的冰原。   冰面上,汪白终于看清了自己的模样。   雪白的绒毛,溜圆的黑豆眼,还有那标志性的立耳和弧形吻部,绝对是萨摩耶无疑。   侧个身子,欣赏了一番上卷的尾巴。   真想摸摸啊,手感一定相当不错。   照够了“镜子”,他伸出脚丫,爪垫踩在光滑坚硬的冰面上。   他的爪子瞬间溜出去,重心被带得偏移,幸好他足够小心才避免滑倒。   这就叫做先见之明!   汪白得意地抬起爪子,把冰面当成琴键,怡然自得地在冰面上敲击,看上去完全不把冰面放在眼里。   实际上他的腹部乃至后腿都趴在冰面上,仅仅靠前爪的摆动行走,活像得了高位截瘫。   好,好吧,他承认这样行动不太体面。   但胜在安全啊,狗刨怎么了,运动就应该是雅俗共赏!   狗刨式滑冰速度不慢,就是有点废肚皮。   腹部的毛发因为长时间的挤压而紧贴着肚皮,凉意透过毛毛传到小腹,拔凉拔凉的。   再这样下去恐怕要闹肚子,经过深思熟虑后,汪白决定还是要自学滑冰。   其实这一点都不容易,汪白没有任何滑冰的基础,他笨拙地在冰上探索,不到一秒他就摔成了一张狗饼。   摔跤很正常,他早有心理准备,也丝毫不觉气馁。   次数多了,他便暂时停止尝试,总结经验。   蹲坐在冰面上,汪白低头打量着自己的爪爪。   肉色的爪垫稍显稚嫩,表面圆润富有光泽。加上不得滑冰的要领,难怪他难以在冰面上保持平衡。   思忖片刻后,他张开嘴巴,乳牙抵着爪趾啃磨。   别误会,他才不是啃脚丫,他是要在爪垫上留下咬痕,以此来增加爪垫和冰面的摩擦力。   啃咬的时候,汪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舒坦,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正处于磨牙期。   难怪他总觉得莫名牙痒痒。   小萨摩耶的乳牙不够锋利,好在他的爪垫也还未长成,多费点时间还是可以在爪垫上留下痕迹。   但要注意爪垫会逐渐愈合,每隔一段时间他就得啃一次脚丫。   前爪还好,轮到啃后爪却有些费劲了。   他的腿不够长,要想啃到后爪,就必须用前爪抱紧后腿才行。   常常导致他重心不稳,直接仰面躺倒、四脚朝天。   累死个狗。   做完这一切,汪白歪着舌头直喘粗气,屡屡白雾从他鼻尖窜出,可见他的体力消耗确实不小。   可恶,肚子又饿了!   协调四肢爬起来,汪白惊喜地发现,爪垫终于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打滑了!   好耶,努力没有白费,他可真是个天才!   当然了,即便有摩擦力的帮助,他也没法完全适应在冰面上行走。   反正比狗刨能强点。   冰原没有土壤,即便有,汪白的爪子也破不开厚厚的冰层,这意味着他失去了捕猎昆虫的可能。   但他发现了更令人惊喜的好东西——呼吸洞。   而呼吸洞的创造者,正是冰原下的原住民,海豹。   海豹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水下生存,作为哺乳动物,它们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就游上水面换气。   每到结冰期,生活在冰层下的海豹难以获取新鲜空气,它们便会由下而上用牙齿咬破坚冰,开凿出用以呼吸的洞口。   呼吸洞周围的海面含氧量高,不只是海豹,其他生活在冰层下的海洋生物也会慕名而来。   它是海豹的杰作,无意中却造福了许多生活在冰层以下的小鱼,大自然就是如此神奇,不经意间就安排好了一切。   对于汪白而言,捕猎海豹是不可能了,体型过于悬殊,海豹捕猎他还差不多。   但如果是小鱼小虾,那他还可以试上一试。   汪白趴伏在呼吸洞旁,黑豆眼紧紧盯着呼吸洞里的海面,海鱼悠闲地吐着泡泡,性。感的鱼唇一张一合,仿佛在勾。引他一饱口福。   他将目光上移,冰层有些太厚了,他压根够不着底下。   看来要想成功捕猎,必须冒险下水。   好在呼吸洞的冰壁还算粗糙,他应该能沿着冰壁爬上来。   拼了!   汪白明确目标,纵身跳入呼吸洞中,张嘴咬住了正欲逃脱的小鱼。   他的绒毛遇水散开,像是漂浮着的一朵白色海藻。   第一次尝试就成功了,看来他在捕猎方面还是挺有天分的嘛!   嘴里是小海鱼鲜甜的滋味,汪白满意地爬上岸,抖干净身上的冰渣渣。   除了鱼鳞有点喇喉咙之外,汪白对海鱼的味道那叫一个满意,鲜嫩多汁的鱼肉口感绵密,比他之前吃的牛蝇和蚊子强多了。   因为他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这个呼吸洞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小鱼浮上来了。   汪白也趁机小憩一番,等着小鱼们放松警惕。   之后的两天,汪白一边抓鱼,一边熟悉在冰面上行走。   来到北极这么多天,他终于过上了一日三餐,餐餐管饱的生活。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但他必须得走了。   呼吸洞是很好,可是冰面上四面透风,他找不到任何避寒的地方。   天气越来越冷,一直待在这里的话,他的结局只能是冻死。   汪白就这样一直沿着一个方向走,冰面上视野开阔,校准方向也更加容易。   只是一路上他都没再遇到能让他吃饱饱的呼吸洞,唉,运气好差。   饥肠辘辘的小狗崽子连做梦都是在呼吸洞里捕猎,他万万没想到,呼吸洞没见着,反倒让他看到了大海。   还有伫立于海边的白色身影。   汪呜呜,它们一定是那些爪印的主人!    第3章   狗狗祟祟地靠近海边,汪白浑身的肌肉都在暗暗使劲儿,生怕发出丁点声响暴露自己。   连两只耳朵都紧紧贴于两侧,别问,问就是他怂。   刚刚他只顾着关注那群白色的背影,定睛一看才意识到它们身后耸立在海边的并非建筑,而是一具鲸鱼的骨架。   在它的周围,围绕着各式各样的食肉动物,它们都对鲸鱼骨架上残留的血肉虎视眈眈。   离得近了,汪白总算看清岸边的情况。   最庞大也最显眼的,当属那副鲸鱼骨架,一眼望不到头。   它的身体大部分组织已经消失了,只留下一具完整的骨架和弓状的头颅,通过它独特的头部特征,汪白认出这是一只弓头鲸的残骸。   弓头鲸体型巨大,拥有世界上最厚的脂肪层,它的血肉可以供人类和牲畜食用;鲸脂可以提炼成鲸油,在工业上用途甚广;鲸皮柔韧,深受真皮厂家青睐。   就连鲸鳍、鲸粪和鲸骨都有着不可小觑的价值,可谓是浑身皆是宝。   正因如此,它们沦为了人类捕猎最多的鲸类之一,短短数十年,数量就下降了一半有余。   不过,随着商业捕鲸被各个国家陆续禁止,这些大家伙们也慢慢恢复了元气。   除了当地的原住民为了获取粮食,以及某个小国会假借科考的名义偷猎之外,已经很少有人愿意冒险捕鲸。   像眼前这只弓头鲸,看它身上的断骨切口粗糙,骨头还附着不少血肉残留,明显是原住民的手笔。   他们的运输设备带不走整头弓头鲸,只能取肉弃骨,便宜了这附近的食肉动物。   但想吃上一块肉也没那么容易,剩下的肉只有这些,谁都想吃最新鲜最肥硕的部分。   至于谁才能吃上最好的那块肉,那得凭实力说话。   汪白不敢贸然闯入中心地带,事实上不只是他,几乎所有在场的生物都保持着相对安全的距离。   离弓头鲸最近的是一头北极熊和七匹北极狼,他之前看到的爪印,就属于这群北极狼。   按理说,北极熊和北极狼的活动区域极少相交,不过它们的嗅觉都十分灵敏,汪白猜测是弓头鲸的血腥味吸引来了这群北极冰原上的顶级猎手。   此时,北极熊和北极狼各占一处,遥相对峙,气氛紧张。   有这两方大佬在,冰面上的其他生物动都不敢动,海鸟也离它们远远的,盘旋于上空想要等他们吃饱了再分一杯羹。   北极熊似乎是不耐烦了,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熊掌拍击冰面发出恐怖的震荡声,几乎要拍出一个冰窟窿。   别看北极熊通体雪白,圆头圆脑的模样憨态可掬,它可是陆地上体型最大的食肉动物之一,眼前这头的体重起码超过四百公斤。   这一巴掌下去,能把汪白拍成浆糊!   社会我熊哥,熊狠话不多,这样的个体在北极几乎没有天敌。   猛兽震耳欲聋的咆哮,逼得汪白不由得后退一步,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   野生动物血脉里会对更强大的生物产生畏惧甚至臣服,面对不可逾越的实力差距,他甚至连逃跑的念头都兴不起来。   腿软了。   他担忧地望向北极狼,他离这么远都被波及,那么直面北极熊的它们呢?   就算北极狼群数量占优,也很难对北极熊造成威胁吧?   出乎汪白意料的是,这群北极狼并未退缩。   它们以最快的速度进入了战备状态,健壮的脊背向上弓起,无畏地与北极熊对视,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和它殊死一搏。   这,这也太刚了吧?   汪白紧张地握住了小爪爪,或许是爪印带来的缘分,又或者是同为犬科生物的天然好感,他不希望看到大白狼被大白熊猎杀的画面。   大概意识到了敌人不好对付,北极熊在深思熟虑后闭上了嘴巴,默认了狼群的存在。   毕竟这么大的弓头鲸,它自己吃不完。   在食物充足的情况下,北极熊更愿意埋头苦吃,而不是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争斗上。   这看似笨拙的冰上霸主其实精明得很,更何况它即将迎来冬眠,在此之前多储存些脂肪才是正事。   看来是不会打起来了。   好可惜,汪白想着要是能打起来就好了,这样他或许能浑水摸鱼蹭点吃的,完全忘了一分钟前他还在担心北极狼的境遇——同为犬科生物怎么了,能吃吗?   而现在他只能干巴巴等着大佬们吃饱喝足,再看看能不能捡漏。   其他像北极狐、水獭这样稍微弱小一点的生物也都和他一样,各自远远地躲着。   倒是有不怕死的海鸟,仗着自己会飞,竟然妄图从熊和狼的口中夺食。   结果自投罗网成了它们的小点心。   经此一役,海鸟们有所收敛。   但汪白知道,它们不可能放弃食物,等北极熊和北极狼吃完以后,它们便会一拥而下。   他还注意到在这群海鸟之中有一只雪鸮,和其他海鸟不同,它从一开始就没打弓头鲸残骸的主意。   而是混在海鸟群中,伺机捕猎海鸟。   简直是北极版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不,一只海鸟脱离了大部队,被雪鸮抓到了机会。   只见它陡然加速,布满横斑的双翅大张,露出藏在腹羽之下的利爪,精准地将猎物捕杀。   血液四散,仿佛下起了一场血雨。   同伴的死让鸟群四散而逃,队形大乱,而始作俑者却安然离场,飞到一旁享用美食,深藏功与名。   牛逼牛逼。   汪白心里不禁为雪鸮的精彩表现喝彩,在自然界最忌讳的就是以貌取物,别看雪鸮模样呆萌,堪称猫头鹰界的萨摩耶,但它的凶残程度丝毫不亚于游隼。   所以说,也千万别小瞧身为萨摩耶的他。   思忖间,天降鸟屎于前,吓得他连连后退。   可恶,能不能有点公德心,莫欺少年穷!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佬们还在争分夺秒地进食,他却饿得前胸贴后背。   更要命的是,他竟然觉得那坨鸟屎正在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大脑里有一个声音一直在催促他:吃了它,吃了它。   使不得使不得!   先河一开,加上排泄物对狗子的天然诱。惑力,往后他再想控制自己不去吃屎可就难了!   他屏住呼吸,别过头去不看那堆鸟屎,脚步很轻地朝着大海挪动。   不论是北极熊还是北极狼,它们都要尽可能地进食以囤积脂肪,帮助它们度过漫长的冬季。   所以这场进食一时半会结束不了,即便大佬们吃完了,后面还有其他动物排着队,轮不到他。   与其拿命去蹭吃蹭喝,还不如趁这个时间填饱肚子。   唉,找不到爪印主人的时候想念,遇到了却怕被捕猎,这是何等的近乡情怯。   怯不怯的,汪白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毕竟谁会拒绝一场如开盲盒般的赶海呢?   海浪会把小鱼小虾送上海岸,鱼早就被海鸟哄抢一空,但还有不少的磷虾和贝壳,被不知道怎么吃的海鸟弃如敝履,成了滞销货。   这不就便宜了他?   北冰洋相较其他海洋,因为周遭人烟罕至的关系,受到的污染相对较少。   虽然近年来人类对北极圈内的开发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北冰洋的生态环境,但它依然是各大洋中最纯净的海洋。   从她怀中孕育出的贝类得天独厚,杂质少,个头也大。   汪白用爪子撬开一个贝壳细细品尝,瞬间被其鲜美的滋味所俘获。   贝肉鲜甜可口,爽滑弹牙,汁水四溢的同时带有轻微回甘。   恰到好处的海腥味像是引爆味蕾的引信,舌尖被贝肉鲜美的滋味一刺激,瞬间让他感到有一股热流涌向四肢百骸,驱散了刺骨的寒冷。   这就是美食的力量!   好吃好吃,嗷呜嗷呜。   汪白早就把那头弓头鲸抛诸脑后,甚至在他看来,弓头鲸再美味也不过如此了。   这就是狗狗在味觉上的优势。   牛拥有两万五千个味蕾,人拥有一万个味蕾,而狗狗却只有一千七百个。   味蕾越少,味觉就越差,恰恰因为狗狗味觉差,反倒让它们进化出了通过视觉和嗅觉来填补味觉空白的技能。   对人类而言,生吃贝类可能很腥,难以接受。   但对狗狗来说,贝肉含有它们生命所需的营养元素,味觉上的感受器便会给予正反馈,让狗狗尝到甜头,从而激励它们多吃这类食物。   小萨摩耶确实尝到了甜头,并且打算一直尝下去。   食物填饱了他的肚子,饱腹感悄然降低了他的警惕性,沉溺于美食的汪白完全没有注意到,一熊七狼已经停止了进食。   也不能怪他,他在岸边觅食,离弓头鲸也有一段距离了,潜意识觉得自己还算安全。   所以当一阵妖风袭来的时候,他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只看到泛着寒光的灰色利爪不断放大。   完了,是那头捕猎过海鸟嘴角还沾血的雪鸮!   汪白眼睛瞪得溜圆,危机突至,他只来得及收回为了寻找贝壳而撅起的屁。股。   这能让他逃生吗?   不,这只能让他死得体面一点。   就在汪白以为死定的时候,一声凄厉的鸣叫几乎要刺破他的耳膜。   干什么干什么,他都还没叫,怎么进攻者反倒叫得这么凄惨?   旋即他看到一只北极狼稳稳落地,把口中死得不能再死的雪鸮丢在冰面上,几口就把雪鸮最肥硕的胸腹掏了个干净。   大概是它刚刚吃饱的缘故,剩下的头和脚被它随意丢在一旁,鲜血顺着狼牙缓缓滴下,和冰面融为一体,化成一片血色冰晶。   北极狼淡漠地瞥了汪白一眼。   那野兽莽荒的气势、上位者孤傲的气场,瞬间唤醒了汪白血脉里深藏的恐惧。   他控制不住地浑身发抖,小腿肚发软,连爬起来都做不到。   鼻端充斥着刺鼻的血腥味,刚刚那几乎要夺去他性命的猛禽,转眼间就成了一团沾满血污的杂乱鸮羽。   好冷,那种侵入骨髓的寒意,比他初入北极时感受到的还要深刻。   他要被吃掉了吗?    第4章   任何抵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所以汪白没有负隅顽抗,甚至连恐惧都消减了一点。   爱咋咋地吧。   破罐破摔的汪白却没有等到料想之中的捕杀,那条身形矫健的北极狼似乎并不打算吃了他,只是转身带领狼群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   留给他的只有它们优雅的背影。   得,得救了。   死里逃生的小狗崽子虚脱般地仰面躺倒,剧烈地喘。息着,后背汗如浆出。   谁能想到,短短几分钟,他先是经历了雪鸮的偷袭,又差点被北极狼拆吃入腹,在死神面前反复横跳,最后居然得以幸存。   感谢狼哥救命之恩,感谢狼哥不杀之恩!   但现在还不是躺平的时候。   汪白强打精神,把一旁雪鸮的尸体叼起来后迅速撤离,以免血腥味引来海鸟和其他动物的觊觎。   离开之前,他回头看了一眼。   弓头鲸的残骸上停满了鸟类,它们拼命啃食着残留的血肉,有时同伴被北极狐所杀,它们还会去争抢北极狐口中的鸟肉。   自然界就是这么残酷,为了生存,动物们可以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带着雪鸮躲到岩石后面,汪白开始检查自己的战利品。   是的,到了他嘴里的就是他的战利品,不接受反驳!   雪鸮的肚子已经被挖空了,若非如此,他还真叼不动这么大只的猛禽。   啧啧,可怜的雪鸮,谁让它非要跟他过不去,这就是欺负他的代价!   狗仗狼势的汪白发出了小人得志的哼哼声,同时心里敲响了警钟,要不是北极狼恰好猎杀雪鸮,他现在已经变成雪鸮的排泄物了。   错了,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简单清理掉雪鸮的羽毛,眼看着原本鲜活的生命变成了泛着血水的肉块,他的内心受到了极大冲击。   上一世他始终将保护野生动物视作己任,现在为了生存,却不得不捕猎野生动物。   虽然雪鸮不是他猎杀的,但他要想活下去,以后肯定会遇到和野生动物厮杀的场合。   他已经成为了野生动物食物链中的一环,就算他不想捕猎,也会有其他野生动物来捕猎他。   到那时候,他还要坚守自己的信念吗?   小白团子露出纠结的神情,尽管从他毛绒绒的脸上很难看出这样细腻的情绪。   当然了,这只雪鸮不讲武德,搞偷袭,还想置他于死地。   他还不至于对敌人心慈手软。   雪鸮剩下的肉不多,口感却相当不错,尤其是翅根和鸟腿。   这两个部位经过雪鸮常年锻炼,肉质十分柔嫩,肌理分明。   带有血水的鸟肉保留了原汁原味,犬牙轻轻一撕,便有汁水喷溅击打口腔内壁,霎时齿间满是鸟肉清香。   怎么会这么好吃?他可是一点调料都没放啊!   可惜没有米饭,不然他能配上两大碗。   把雪鸮肉一扫而空,吃饱喝足的汪白慵懒地靠着岩石,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两条后腿岔开坐,前腿自由垂落,可以说是非常二溜子了。   半睡半醒间,他忽然回想起北极狼最后的那个眼神。   坚毅、野性,饱含嗜血的残忍,可想而知它的主人一定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那么问题来了,狼哥为什么要救他呢?救了他之后为什么也不吃他?难道说萨摩耶的肉不好吃?   汪!事先声明,他没有特殊的癖好,也不想进谁的肚子,他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就当是睡前动动脑,记性会更好。   略带潮气的海风唤醒了汪白,他拢了拢身上的雪鸮羽毛,着实不想离开被窝。   不走不行,他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汪白将雪鸮羽毛披在身后,多少能帮他抵御一点寒冷。   这些羽毛是从昨天吃剩下的雪鸮残骸里挑拣出来的,有一层薄薄的皮肤组织将羽毛连接到一块儿,披在身上还怪暖和。   就是那股血腥味太上头,沾血的羽毛把他的毛毛也染红了,总有一种不太舒服的黏腻感。   脏是脏,不舒服也不假,旁边就是大海,汪白却不打算给鸮羽清洗一番。   不是他不爱干净,之前提到过,冰面上视野开阔,遮蔽物少,他在海边行走,很容易遭到捕猎者的袭击。   鸮羽披风上残留的味道,可以掩盖他自身的气味,也可以制造视觉盲点,让其他动物发现不了他其实是一只小萨摩耶。   身为猛禽,雪鸮的气味足以震慑绝大多数海鸟,就连生活在海里的水獭和陆地上的北极狐都是能避则避。   他这就叫狐假虎威的翻版,狗假鸮威!   鼻头耸动,汪白使劲嗅闻着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北极狼的味道。   别误会啊,他才不是跟踪狂,更不可能是为了报恩。   北极狼的活动区域多在林区,跟着它们,汪白就能找到更适宜的环境生存。   狼群的行动速度极快,他必须加快脚步,不然他会跟丢的。   然而还没等到汪白抵达林区,极夜便降临了。   没有光照,温度已经降低到了他所能承受的极限。   就算有鸮羽披风保暖,他还是冻得瑟瑟发抖,不得不保持运动来驱散寒冷。   他能闻到土壤的清香,还有草本植物的气味,林区离他不远了。   汪白迈开爪子,在冰面上狂奔。   因着气温降低的缘故,冰面延伸的方向和他的目的地背道而驰,原先随处可见的贝壳也都随着海岸线的推移而变得稀少。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掉头去岸边觅食,要么一路向前赶赴林区。   没什么可犹豫的,他选择了后者,慢性死亡也是死亡,还不如拼一把,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饥寒交迫的小狗崽子只觉得四肢无比沉重,疲惫和饥饿侵蚀着他的求生意志。   远远望去,冰原尽头是覆盖着一层积雪的林区,再坚持一下,他就能到达目的地了。   真的坚持不住了……   眼前的画面出现重影,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罢工,分明是天寒地冻,肺部却像着了火一样难受。   “噗——”   眼皮越来越重,汪白再也坚持不住倒在了雪地上,奄奄一息地喘着粗气。   恍惚间,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头通体雪白、身强体壮的北极狼。   流畅的肌肉线条,寒凉的狼眸,和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你来了。”汪白勉强勾起唇角。   他当然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狼哥是来和他叙旧,没想到费劲巴拉跑到这里,还是逃不脱死亡的命运。   他缓缓闭上眼睛,他尽力了,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   狼群今天格外喧闹,众狼都对狼末突然叼着一只小狗崽崽回到栖息地议论纷纷。   狼越是狼末的弟弟,在狼群中和他也较为亲近,见状凑上前询问:“我说你怎么突然离群,原来是给兄弟们捕猎去了,不过你的猎物也太小了吧,这不像你的风格啊?”   狼末松嘴把小萨摩耶放下,随口回道:“不是。”   “不是?”狼越一愣,旋即轻嗤,“小气,不分就不分,这么丁点大我还不稀罕!”   面对狼越的挑衅,狼末丝毫不予理会,兀自蹲坐着闭目养神。   狼越自讨没趣也不敢恼,毕竟狼末才是狼群的头狼,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但一直到饭点,也不见狼末对小狗下嘴。   这让狼越万分困惑:“你还不吃它?”   狼末睁眼,黄褐色的眼眸里氤氲着冷冽的暗茫,用不容置疑的口吻:“不急。”   狼越以为狼末是打算等食物短缺的时候再吃,不太赞同道:“留着它有什么好的,它还不够塞牙缝!”   狼末不置可否。   狼越低头嗅了嗅小白团子,汪白身上还留有雪鸮的血腥味,这让生性残暴的狼越见猎心喜血液沸腾:“还不如我替你吃了它!”   说罢,他朝汪白张开血盆大口。   “吼!”   狼末发出警告的吼声,喉咙里传出来的可怖声波,让沉睡中的汪白一下子清醒过来。   他迷迷糊糊地环顾四周,愕然发现北极狼们正盯着他,目不转睛。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还活着,这确实值得庆贺。   只是此刻被狼群包围的他,是死是活还重要吗?   不重要,所以他还怕什么,看什么看,没见过他这么凶猛的狗子吗?   汪白鼓着腮帮和眼睛,挨个瞪回去!   哼,谁怕谁。    第5章   高抬下巴,脊梁挺直,咧嘴露出小乳牙,爪爪上的指甲完全张开,汪白将自己自认为最凶的一面展现在群狼面前。   满意地看到他跟前的北极狼畏惧地向后退去,都说了他现在超凶的,连他自己看了都害怕。   但很快,汪白就意识到不对劲。   狼群压根就不是在盯着他,它们的视线越过他,落在了他的身后。   他忘记他现在只是个一头身,根本不配和狼群的视线齐平,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小萨摩耶很想维持自己威武不屈的形象,可是控制不住好奇心作祟,总忍不住想回头看看。   想想也是,既然他没有死,又被带到了狼群,肯定是那只北极狼救了他。   他浑身没有几两肉,还不够一头狼吃的,更别说七匹狼。   等等,该不会狼哥打的是把他养肥了再吃的主意吧?   好耶,反正他撑不过这个冬天,能多活一天是一天!   既然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他也就不用逞凶斗狠,毕竟一直龇牙也很累的好不好。   顺着狼群的目光,汪白转过头去,只见狼哥和它的同伴相互对峙,脊背微微弓起,尖利的獠牙锋芒毕露,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撕咬对方。   哦呦,内讧了?   汪白调整好坐姿,收起了虚张声势的犬牙。   这才叫凶猛,他刚刚简直是关公面前耍大刀,好丢人啊。   他目光炯炯地盯着它们,打定主意要学学狼哥的范儿,这神态,这动作,还有……牙。   哦豁,他的牙都还没长齐呢。   汪白舔了舔自己短短的小尖牙,所以说保护牙齿多么重要,看狼哥那一口獠牙,他愿称之为猛兽快乐牙。   这时,狼越动了。   他后腿发力,身体犹如离弦的利箭一般袭向狼末,目标直指狼末侧翼。   那是腰腹的部位,素有铜头铁骨豆腐腰之称的狼,最柔软最脆弱的就是腰部。   这要是被咬上一口,不死也要重伤。   狼末也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纵身一跃避开狼越的袭击,趁狼越旧力已竭,新力未生之际发起反攻。   察觉到身后凌厉的杀气,狼越连忙用前爪支撑身体,后腿奋力踢腾调整站位,让狼末的攻击落在空处。   一个回合下来,双方都没讨到便宜,重新绕圈行走,寻找机会。   好厉害,汪白看呆了,忍不住心中喝彩。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其他北极狼要后退了。   这两只狼是狼群中最强壮的,打起架来毫不含糊招招致命,万一被误伤小命就得交代出去。   他怂怂地把屁股往后挪了挪。   猛兽的尊严什么的,不要就不要了,还是保命要紧。   思忖间,场上再起变化,这次不搞袭击了,直接比力量。   狼末和狼越不约而同地扑向对方缠斗起来,它们在雪地上翻滚,力求压倒对方。   低沉的吼声此起彼伏,汪白本能地感到了恐惧,默默将耳朵贴紧脑壳。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决斗最终以狼末获胜落幕,他傲然的目光审视狼群,掠过正在看戏的汪白,最后落在爪下的狼越身上。   狼越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气喘吁吁:“好吧,你赢了,它是你的了。”   倒不是他真的对这只小萨摩耶有什么想法,他只不过是找个机会和狼末较量较量,好战是野兽的本性,狼越更是如此。   狼末狭长的眼睛里满是淡漠,仿佛这场胜利对他而言毫无悬念,不值得大惊小怪。   他狠狠将弟弟踩在脚下,而后仰头长啸:“嗷呜——”   狼群纷纷压低身体,将头颅抵于雪地,以示臣服。   一个完整的狼群,可以没有雄狼,没有雌狼,甚至没有幼崽,但一定会有一只头狼。   头狼是狼群的首领,它是狼群中最勇猛的战士,竞选头狼的过程残酷血腥,但一旦成为头狼,它就能享受其他狼享受不到的特权。   比如优先**权,以及头狼可以率先享用狼群捕猎到的猎物等等。   汪白看明白了,狼哥就是这个北极狼群的头狼,它的对手想要争夺狼王,被狼哥打败,沦为狼哥示威的工具。   别看狼王统领全军,威风八面,它在享受特权的同时也要承担更多的责任和义务,包括但不限于制定路线、确定捕猎对象和危机示警,还要随时提防二把手想将它取而代之。   真累啊。   话说回来,狼哥还轮不到他替它担心,他现在最该担心的是他自己。   战斗结束以后,狼群又恢复了平静,狼末和狼越各自找了块地方休息。   他们需要尽快恢复体力,才能确保下一次捕猎有所收获。   狼王和二把手都休息了,其他北极狼也跟着找地方躺下,留下一只毛色较深的北极狼巡逻营地。   咦,大家都在休息,那他的机会不就来了?   汪白眼珠子一转,小心思蹭蹭往外冒。   他已经认定了狼哥把他带回来,就是为了拿他当储备粮。起初他觉得能多活个把月也不错,但现在他有了不同的想法。   或许他应该尝试一下有没有可能在林区生存,北极林区的土壤肥沃,一定藏着更多的小昆虫,这里还有许多被白雪掩埋的植物,对于杂食性的萨摩耶来说简直是天堂!   如果能多活几天,谁愿意英年早逝?   简单来说,他就是想逃。   极夜到来之后,生物就无法通过日夜更替来控制睡眠的时间,很多时候是它们觉得困了就找地方入睡。   汪白之前昏迷了一段时间,加上心里惦记着逃跑,现下精神头十足,一点也不困。   他把脑袋埋进爪子里,还把雪鸮披风套在头上,绝对不会被狼发现他还睁着眼睛。   其实萨摩耶的视力不好,汪白对比了一下,他如今的视力大概只有人类的四分之三,最远只能看到五十米左右,能分辨的颜色也少了许多。   至于说狗狗是黑白色盲,那就有点夸大其词了。   事实上,他能看到的颜色不止黑白两种,还有深浅不一的灰色、蓝色、红色和黄色等等。   众所周知,人的视网膜上有三种视锥细胞,可以帮助人类看到可见光光谱上所有的颜色。   但狗狗的视网膜上只有两种视锥细胞,这让它们的世界少了许多色彩。   虽然看不到五彩缤纷的世界,汪白却不觉得遗憾,因为他的嗅觉和听觉完全可以弥补这一点缺陷。   而且狗狗的夜视能力更好,这在极夜环境下是非常大的优势,大大提高了他的存活率。   憧憬了一番未来,汪白悄然抬起脚步,往狼群边缘缓缓挪动。   他警惕地竖起耳朵,聆听北极狼绵长的呼吸声,稍有不对他就会立刻中止逃跑计划!   不敢发出声音,更不敢回头去看,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惊醒狼群,惹怒白狼的代价是他无法承担的。   狼群的呼吸声离他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到。   好耶,成功了!   汪白忍不住心潮澎湃,谁能想到,他一个小狗崽子,竟然能从穷凶极恶的狼群中逃出来!   称他为天选之狗也不为过吧?   得意的小萨摩耶并不知道,当他离开狼群之后,狼末忽然睁开了眼睛。   起身望向汪白消失的方向,它不疾不徐地追踪而去,眼中散发着幽深的绿色光芒。   在林区中捕猎比汪白想象中简单的多,埋藏在雪下的动植物足够他填饱肚子,他还遇到了一只通体雪白的北极兔。   当然了,凭他的速度是不可能抓到对方的,他只能蹲坐在雪地上望洋兴叹。   好可爱的小兔子啊,比普通的兔子还要白,毛发也更长一些。   又长又厚的白色皮毛不仅可以为北极兔御寒,更能将它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预防敌害。   可惜了。   就算不抓来吃,当个抱枕也不错嘛,肯定比他的雪鸮披风还要暖和。   有点困了。   汪白挠了挠肚皮,吃饱了就是容易犯困,但现在还不是躺下的时候。   他得找个温暖舒适的小窝,还得注意隐蔽,周围最好有点其他味道,可以掩盖掉他身上的气味。   要知道北极狼的嗅觉比狗狗只强不弱,狼哥发现他逃走以后,肯定不会轻易放过他。   万一被找到,就不是当做储备粮那么简单了,说不定狼哥盛怒之下一口吞了他也说不定。   汪呜呜,好可怕哦。   为了不被抓到,汪白努力嗅闻空气中的气味,还真让他找到了一处气味杂乱的地方。   顾不得多想,他快速循着气味前进。   这附近说是林区,实际上却没有高耸的树木,极夜剥夺了光照,没有光,树叶就无法进行光合作用,难以成长。   倒是有不少低矮的灌木丛被掩埋在雪中,这些灌木的气味浓重,简直是藏身的不二之选。   但显然不只是他这么想。   就在他终于选定了心仪的栖息地时,另一处的灌木丛中忽然蹿出了一只猞猁,吓得汪白拔腿就跑!   猞猁四肢发达,体型较大,属于中大型猫科动物。   这只生存在北极林区的猞猁,学名叫做加拿大猞猁北极亚种,是猞猁中最为耐寒的一种。   它毛发浓密银白,耳尖生有漆黑簇毛,腿长脚掌也大,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汪白总算明白为什么这里气味混杂了。   猞猁和大多数猫科动物一样,有着强烈的领地意识和固定的排泄地点。   他所闻到的气味,正是这只加拿大猞猁北极亚种的气味,还有它在这里生活所产生的各种气息。   自寻死路啊他这是!   猞猁紧追不舍,汪白的小短腿自然跑不过人家的大长腿,很快他就要被猞猁追上。   眼看猞猁的爪子近在咫尺,汪白陡然将爪子探向雪地,迅速将自己逼停,随后往反方向跑去。   这是小型动物在逃避捕猎最常使用的方式,因为它们体积小,更灵活,也更容易在高速中转向。   反观大型动物,它们质量大,惯性就大,在调转方向的时候难免要浪费掉一些时间。   凭借着这项逃生小技巧,汪白居然在猞猁爪下屡次脱逃。   但这个方法弊端也很明显,每一次转向都是一场心理上的博弈,一旦猞猁提前做好转向准备,那他就彻底玩完。   他的体力也在这个过程中快速流失,可恶,早知道不吃那么饱了,感觉不只是他在跑,他胃里的食物也在跑,上蹿下跳的。   内忧外患!   猞猁有些不耐烦了,它发出了威胁的叫声,有点像猫,但没有猫叫那么尖利刺耳。   卖,卖萌可耻!   汪白差点就被这充满反差萌的声音吸引住了,真想撸猞猁啊,毛绒绒的手感一定很好!   打住,可别忘了,他还在逃亡。   就算猞猁的叫声再可爱,他也得有命听啊!   疲于奔命的小白团子将所有心思放在了逃跑上,甚至打算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汪呜呜!”   小奶狗的叫声软绵绵的,谁听了会忍心伤害他呢?   猞猁就会,它没有心!   呼呼,跑不动,实在跑不动了。   汪白脚底一软,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   猞猁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它飞扑而上,将筋疲力尽的汪白压得严严实实。   好重。   汪白的黑豆眼里蓄满了眼泪,一半是累得,一半是真的想哭。   就很绝望。   猞猁冲他张开血盆大口,他甚至能闻到扑面而来的血腥气。   好家伙,这是多久没刷牙了?   就在他自认为在劫难逃之际,身上陡然一轻,压着他的重量消失了。   一抹熟悉的身影在他身侧驻足,汪白饱含惊喜:“汪呜呜!”狼哥!!   刚刚正是狼哥把压在他身上的猞猁丢了出去,可以看到,狼哥的獠牙上还沾着猞猁的血。   而那只猞猁早已经趁机跑得无影无踪。   快去追啊!   汪白焦急地催促狼末,到嘴的大餐岂能说丢就丢!   他保证他不会趁机偷跑,再说了,他就是想跑也跑不动。   狼末似乎完全不懂汪白的意思,它没有去追那只逃跑的猞猁,只是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汪白。   这下完了,汪白呆呆地望着狼末,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倒不全是因为害怕,还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很不舒服,食物都快顶到他喉咙了。   狼末的眼神流露些许不解,他低下头,嗅闻着汪白眼睛里的泪珠。   对于犬科动物而言,嗅觉比视觉更为重要,气味是它们感知世界最重要的方式。   没等狼末闻出什么名堂,他身下的小狗崽子突然不停挣扎,表情扭曲。   下一刻,秽物从小萨摩耶嘴里吐出,喷了他一脸:“yue。”   汪白痛苦的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有什么比惹怒狼王更糟糕的呢?   而且还是两次!    第6章   眼睁睁看着雪地离他越来越远,身体也越来越轻,汪白慌了。   灵魂出窍?   不不,他只是被狼哥咬住后颈皮叼起来罢了……奇怪,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他大脑灵光一闪,产生了一丝明悟,难道是狼哥觉得就这么吃了他难解心头之恨,所以要在他死之前好好折磨他吗?   救命,他这小身板耐不住折腾的!   要不你还是把我吃了吧。   大概是因为极度的惊慌,汪白忍不住胡思乱想,开始揣度狼哥会用什么方式折磨他。   他看过很多人类虐待野生动物的报道,想起那些动物可怜的模样,就像看到了他的未来一样。   其实他很不理解,为什么有的人会对弱小的动物下手,只为了满足自己的施。虐欲残忍地伤害小动物。   这样的人和禽兽有什么区别?   想远了,汪白苦恼地抓抓脑袋,不行,他不能坐以待毙!   “汪汪!”他可怜兮兮地讨饶,希望狼哥能放他一马。   面对小白团的求饶,狼末不为所动,继续迈着稳健的步伐前进。   汪白起初叫得起劲,等他意识到狼哥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他的时候,终于选择了放弃,整条狗像是泄了气的白色皮球,浑身无力地挂在狼哥的牙尖上。   话说回来,要是狼哥刚刚没有赶来,他已经死在猞猁的手里了。   所以无论狼哥要对他做什么,他都认了。   汪呜呜,野外太危险了,他单靠自己真的很难活下去。   之前在北极雪原,没有遇到什么危险,是因为那里环境恶劣,生物稀少。   但现在是林区,这里的物种要比雪原丰富得多,危险也就无处不在。   思忖间,狼末叼着汪白来到了海边。   沁凉的海风吹拂,让他稍微恢复了一点活力,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没想到啊没想到,狼哥竟然要淹死他!   要是能一次溺死还算好的了,怕就怕狼哥要欺负他,让他在溺死的边缘来回试探,感受死去活来的痛苦。   太,太可怕了!   狼末敏锐地察觉到毛球在瑟瑟发抖,他难得放缓了脚步,以为这样汪白就能缓过来。   然而毛球抖得更加厉害了,这让狼末愈发疑惑。   他索性把汪白放到冰面上,用吻部拱了拱小毛球的屁股,催促他赶紧往前走。   谁能想到,汪白的心理防线已经全面坍塌,完全曲解了狼末的意思。   狠心的北极狼,竟然逼着他自己跳海,他不肯还踹他屁股!   不疼,但是诛心。   与其被大白狼折磨,不如他自行了断,一了百了。   汪呜呜,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汪白悲愤冲向大海,本想就这么跳下去,一只脚刚下水就立马缩了回来。   太冰了,他别还没淹死就先冻死,那得多痛苦啊。   就不能安乐死吗?   不能。   狼末用行动代替回答。   他叼起磨磨蹭蹭的小萨摩耶,脖子一甩把他丢进大海,而后自己也没入水中,清洗脸上的脏污。   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抛物线,汪**准地落入水中。   咕噜咕噜……   冰冷的海水直往喉咙钻,呼吸成了一种奢望。   要死了吗?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他拼命地晃动爪子,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持续下沉。   终于发现不对的狼末迅速下潜,朝着汪白的方向游去。   在水里他不好张嘴,只好游到小毛球身下,把濒死的小毛球从海水中托上海面。   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汪白一边咳嗽,一边大口喘气。   嘴里不停有水被他咳出来。   狼末绕着汪白转了一圈,他想不通为什么小萨摩耶不会游泳,明明他刚出生不久就已经会游泳了。   事实上,几乎所有犬科动物天生就会游泳,它们的游泳方式被戏称为狗刨。   汪白先前在冰面上滑行也是用的狗刨,只不过他突然落水,一时间忘记了他还有这么一招。   好半天他才缓过来,倒在岸边无力望天,怆然泪下。   可以说是很委屈了。   狼末盯着这只皮毛和眼睛都湿透的毛球,表情有了些微的变化,细微到在黑夜中看不清楚。   他又把汪白叼了起来,如果继续让他这么躺着,身上的水很快就会结冰,和冰面冻结在一起。   毛发和冰面黏连在一起,到时候再想带他离开,小毛球后背的毛发就都别想要了。   可怜的小萨摩耶还以为狼末要继续折磨他,他生无可恋地闭上了眼睛。   许久都没等到自己被丢进海里。   他疑惑地睁开眼,却发现大坏狼只是单纯地叼着他,似乎不打算把他丢下去。   很怪。   难道它回心转意了?   就在他困惑不已的时候,狼哥突然又把他放回了地面,带有肉垫的狼爪在他身上游走。   耍,耍流氓啊!   汪白眼睛瞪得溜圆,干什么干什么,别乱来啊,狗急了还会跳墙呢!   却发现狼哥只是帮他理顺身上的毛发,拂去上面附着的冰渣。   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心里堆积的委屈一下爆发,眼眶湿漉漉的。   又哭了。   狼末舔去汪白眼角的泪水,在他愕然的目光中,纵身跃入大海。   汪白一头雾水:?   担心倒不至于,刚刚那一幕足以证明狼哥的水性相当好,它应该有自己的打算。   反正他是不打算再下水了,海水这么冷,就算他会狗刨也不下水。   等待的时间里汪白也没闲着,他在岸边逛了逛,随手捡了些扇贝吃。   边吃边等狼哥上岸。   至于逃跑?他能跑到哪去?狼哥想找他还不是易如反掌。   更何况,林区危险重重,跟着狼哥才有更大的几率活下去。   不多时,狼末游上岸,嘴里还衔着一只海獭。   他对待海獭就没有对待汪白那么温柔了,尖锐的獠牙穿透海獭厚重的毛发,嵌入它的皮肉,血液顺着狼牙淌落。   大白狼晃动身躯,被甩的水珠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了一颗颗小冰晶。   好美。   汪白怔然,月下的白狼和平时不太相像,少了几分戾气,却平添几分沉静。   当然了,沉静是假的,温柔也是假的,被它咬着的海獭就是最好的例子。   海獭毛发蓬松,体态圆润,形似鼹鼠,虽然是最小的海洋哺乳动物,却比他还要胖上不少。   狼哥口中的这只海獭目测至少有四十公斤,胖嘟嘟的,十分可爱。   成年海獭喜欢将身体分泌的油脂涂抹在身上,来增强毛发的防水性能,同时也让它们看上去更加油光水滑,更具有吸引力。   它们还喜欢抱着各种东西,肚皮朝天地在海面上仰泳,尤其喜欢抱石头。   一旦它们找到一颗非常喜欢的石头,就会把它精心保存起来,无论是游泳还是干饭,都要带上它。   没过多久,狼末走到了他面前,把奄奄一息的海獭放到了他面前。   这是?   汪白不明所以地看向狼哥,语言不通的坏处体现出来了,他只能汪汪叫来表达他的困惑。   狼末用吻部将瑟瑟发抖的海獭朝汪白的方向推了推,意图很明显。   他不知道该怎么让小白团子停止哭泣,海獭脂肪丰厚,他曾经吃过,知道这玩意儿很好吃,便想着抓来给对方尝尝。   受宠若惊的汪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难,难道是给我的?   不会吧,狼哥有这么好?   该不会是想把他养胖点,他这么瘦当个储备粮都寒碜。   那何必多此一举,直接吃海獭不是更香?吃剩的海獭用海水泡泡冷冻起来,至少能放一两个月。   想不通。   钻牛角尖不是汪白的风格,折腾了这么久他也饿了,但对着这么可爱的海獭,他真的很难下口。   海獭显然已经被吓破了胆,为了保命,它把口袋里的东西全部掏了出来,试图拿这些东西换自己一条小命。   汪白看了一眼,里面有开贝壳和海胆用的石头,有吃剩下的海胆,还有两条小鱼。   海獭的贿赂还真是让人难以拒绝。   汪白偷瞄狼哥,鉴于他的小命也掌握在这位大佬的手里,对海獭也是爱莫能助。   海獭低声哀叫,似乎在请求汪白救它。   好吧好吧,他试一试,成不成就听天由命啦。   新鲜的海胆是北极林区难得的珍品,海獭能把它放在自己的宝贝口袋里,一定是因为它足够鲜美。   既然有求于狼哥,自然要把最好的献给它。   然而狼哥实在太高了,汪白人立而起都够不着它的嘴巴,他不得不叼着海胆,试图喂他。   岂料狼哥竟然别过脸,不肯接受他的好意。   海胆诶,很难得的美味,尝一尝嘛!   面对汪白的坚持,狼末只好摆正脑袋,看上去颇为无奈。   怕毛球站不稳,他压低身子,凑到对方跟前,舌尖一扫将已经开好的海胆籽卷入口中。   鼻尖传来微微的刺痒,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脸颊,汪白都还没反应过来,狼哥就已经挪开了身体,又回到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刚刚好近啊,吓他一跳。   不管怎么样,狼哥接受了海獭的贿赂,那是不是证明海獭有救了?   聪明的海獭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它赶紧爬起来,一溜烟跑进了大海里。   狼末没有去追,在他看来,海獭是他送给小白团子的猎物,它有权决定海獭的生死。   他蹲坐在一旁,等着汪白吃掉小鱼,就在这时,那头海獭竟然又出现了。   汪白也察觉到了海獭的到来,十分不赞同地汪了一声,还回来干什么,万一狼哥反悔又把你吃了呢?   海獭也很害怕大白狼,但它还是鼓足勇气上了岸,献宝一般把口袋里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两颗和刚刚一个品种的海胆,它都用石头开好了,直接就可以吃。   给我的?   汪白眨了眨眼睛,略感惊讶。   海獭不敢多留,送完东西就颠颠地跑了,半路上滑了一跤也不敢抱怨,逃也似地奔向大海。   好可爱,好想养一只啊!   不过也就只能想想了,他连自己都养不活,拿什么去养海獭?   这两颗海胆色泽鲜艳,外面长满了刺,内里却软糯可人,看着就叫人流口水。   汪白大方地将其中一颗推给狼哥,剩下的留给自己品尝。   海胆籽颗颗饱满,蕴藏着无上美味。   牙齿咬破海胆籽后,鲜美的滋味争先恐后地钻出来,一瞬间,大海的鲜味、肖似蟹黄的鲜甜,还有恰到好处的腥冲击味蕾,带来极致的美食体验。   汪呜呜,这也太好吃了吧,就是量太少了,两三口就被他一扫而空。   小萨摩耶满足地眯起眼睛,忽然发现他推给狼哥的海胆还在那,没被动过。   他抬眼:“汪呜?”你不吃吗?   大白狼不为所动,也不知道听懂没有,或许它对海胆不感兴趣。   啧啧,真是暴殄天物!   既然如此,那他就不客气了。   汪白无辜地望着狼哥,小爪子悄悄地伸向海胆,拿来吧你!    第7章   白团子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狼末,但他并未阻止,他认为海獭是小萨摩耶的,那么海獭送来的海胆也应该是他的。   可怜汪白还在那狗狗祟祟,生怕白狼抢了他的宝贝海胆,可以说是相当小气了。   吃完了海胆,他若无其事地将海胆壳丢到一旁,心虚地往头顶瞟。   狼哥幽幽地注视着他,眼神感觉不出温度,叫他心生畏惧。   想想也是,狼哥先是没抓到猞猁,后来海獭又被他放跑。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狼哥只吃了一只海胆,那怎么能填饱肚子?   “汪呜!”放心去捕猎吧,他会乖乖在这里等着的。   确认附近没有危险,狼末纵身跃入海中,平静的海面顿时水花四溅。   汪白蹲坐在岸边,望着海面上的涟漪出神。   说实话,他现在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狼哥几次三番救他,还放过了那只胖水獭。   这简直是违背本能的行为。   原本他以为自己只是被当做储备粮,但是谁会对储备粮这么好呢,就连海胆都让给他吃。   他和狼哥之间,唯一的联系也就同属于犬科动物这一点……等等,北极狼幼崽确实和狗狗很像,难不成狼哥把他当成了北极狼幼崽?   这,这听起来虽然荒谬,但也不无可能。   在自然界中,有一些母兽失去幼崽,是有可能将同族的幼崽当成自己的来抚养,甚至他还听说过母豹养育小鹿的例子。   可是狼哥分明是雄狼……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或许有什么细节被他忽略了,又或者是不能以人类的思维去揣度野生动物的想法。   算啦算啦,他已经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压力,何必再为难自己。   狼末没有让汪白久等,几分钟后,湿哒哒的大白狼叼着一条与口兮口湍口√。大鱼上了岸。   汪白凑近仔细瞧了瞧,头短嘴巴大,鱼鳞呈灰褐色,有深褐色斑点,这些都是北极鳕鱼的特征。   北极鳕鱼是北冰洋最常见的鱼种之一,它们在寒冷海域的生长速度极快,卵的成活率也很高,北冰洋对它们而言不啻于实际存在的乌托邦。   夏季一过,北冰洋大片海域的海面几乎都处于零度以下,海鱼们都不敢频繁冒头,生怕被冻成冰块。   唯独北极鳕鱼完全不受影响,敢在海面自由徜徉。   它们能够如此肆无忌惮,全靠它们血液中有一种特殊的化学物质,叫做抗冻蛋白,能够降低水的冰点,阻止体。液冻结。   凭借这一“外挂”,北极鳕鱼不仅能在零下一度的环境中生存,和南极鳕鱼并称最抗冻的鱼,还能在大多数鱼虾因寒冷而游速减慢的时候,趁机捕食,更好地供养自身乃至整个族群。   北极鳕鱼只有一条,汪白以为没有自己的份,也就安分坐好。   没想到狼哥竟然撕了一块鱼肉丢给他。   这多不好意思啊!   而且他吃了两个海胆外加两条小鱼,肚子都圆滚滚的,不信你看!   肉垫拍了拍圆润的肚皮,汪白尽可能向狼哥传达他已经吃饱的讯息。   狼哥沉吟片刻,将鳕鱼肚皮划开,挖出内脏。   有点血腥。   不过不妨碍他看清在一堆内脏中,那颗肥大润泽的鳕鱼肝。   鳕鱼肝是整条北极鳕鱼的精华部位。   它比相同体型的其他鱼类的肝都要大,而且含油量高,品质最好的鱼肝油就是用北极鳕鱼的肝提取出来的。   汪白眼看着狼哥把鳕鱼肝撕成两半,意思很明显了,鱼肉可以不吃,但鱼肝必须吃掉。   鱼肝内富含维生素,对狗狗的视力、骨骼发育都有好处。   他接受了狼哥的好意,为了表达感谢,他摇着尾巴,特意蹭了蹭狼哥的大腿。   那我要开动咯?   北极鳕鱼肝入口爽滑,因为是直接从鱼肚里取出来的新鲜鱼肝,难免带有一丝鱼腥味。   不过这点鱼腥味还算不了什么,很快就被鱼肝的滋味压了风头。   富含脂肪的鱼肝又嫩又肥,轻轻咀嚼,鱼肝便从中破开,和齿根抵死交缠。   这口感就像在享用一块细嫩的布丁,汁水横流的同时又叫人不舍下咽。   吃得好饱,嗝~   好久没有吃得这么好了,心满意足的小萨摩耶张开嘴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有点困了,先前为了逃跑,他特意没有和狼群一起休息。   现在肚子饱了,困意上涌,势不可当。   他原地蹲坐,眉毛尽可能地往上抬,想让眼皮不那么重,却只能勉强让眼睛透出一道缝隙。   小脑袋点啊点的,随时都有可能倒下去。   狼末大快朵颐,他进食的速度比汪白快得多,余光始终关注那颗摇摇欲坠的小毛球。   眼看汪白的狗头就要和冰面亲密接触,狼末不大情愿地伸出后腿,稳稳地接住了倒下的小狗崽子。   饶是如此,汪白都没有醒来,甚至趴在狼末的后腿上呼呼大睡,哈喇子浸湿了他的毛发。   见状,狼末有些嫌弃地把后腿抽出,动作却是和神情不符的小心翼翼。   以至于汪白都没被吵醒。   接着,狼末将剩下的鱼肉迅速吃光,到岸边简单清洗掉嘴角沾染的血迹。   还有后腿被小毛球弄湿的部位,也被他洗得干干净净。   回到汪白身边,狼末看着熟睡的小毛球犹豫了片刻,似乎在考虑是不是就这么把它丢在这算了。   但他还是俯身,把小狗叼起,鼓足肉垫,尽可能减少行走时的颠簸。   睡梦中的汪白完全不知道,自己因为睡得太死,竟然劳驾狼哥送他回去。   他要是知道的话,一定会后悔自己的懈怠。他才刚刚打定主意要抱紧狼哥的大腿,转眼就让狼哥替他跑腿。   罪过罪过,希望狼哥不要扣他的小红花——如果有的话。   满足地伸伸懒腰,汪白一睁开眼就看到五双幽绿色的眼睛正盯着他,吓得他瞌睡都飞了!   “汪!”声音都变了调。   在短暂的僵持后,他逐渐发现它们并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似乎是狼哥的同伴?   对了,狼哥去哪了,怎么把他丢在这,就不怕它的狼兄弟把他给吃了吗?   这倒是汪白多虑了。   狼末回来之后就特意叮嘱过狼群不准动他的储备粮,鉴于他在狼群中的威严,这些狼兄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   身为头狼,狼末需要为同伴找到食物,所以一大早,他就带领狼越到附近觅食,把汪白留在营地。   “灰灰,你说狼王为什么要带他回来,难道真的是要让他做我们的储备粮吗?”蓝眼困惑地问。   灰灰,也就是那头毛色较深的北极狼摇了摇头:“你错了蓝眼,他是狼王的储备粮,不是我们的。”   长尾绕着汪白嗅闻,喉咙发出“嗬嗬”的声音:“可是他闻起来好香,味道一定很不错。”   野戈上前一步挡住长尾的视线:“你要是想死就直说,狼王的东西你也敢碰,你忘了斑点的下场了吗?”   他们的狼群原本有八匹狼,最初的头狼也不是狼末,而是斑点。   在一次狩猎中,狼群捕猎到了一头驯鹿,按照惯例应该头狼先吃。   剩下的由狼群内部地位依次排列。   但斑点却要求狼末和狼越把食物都交出来,不允许他们分享驯鹿肉。   当时狼群为了追捕驯鹿,已经很久没有吃上东西了,加上体力大量消耗,再不进食,狼末和狼越都得饿死。   而斑点之所以不让狼末和狼越分享食物,一是为了捍卫头狼的威严,二是他已经察觉到这两兄弟的潜力,怕将来威胁到他头狼的地位,借此铲除他们以绝后患。   迫不得已,狼末向斑点发起了挑战。   彼时狼末才刚刚成年,斑点却正值壮年,体型也比狼末要大上许多。   那一场战斗相当惨烈,决战双方都是伤痕累累。   出乎所有北极狼的意料,狼末竟然赢了,他咬碎了斑点的喉咙,成了北极狼群新一任狼王。   狼群奉他为主,敬佩又忌惮他的强大,畏惧又遵从他的命令。   长尾显然想起了狼末的恐怖,他微微颤抖,连尾巴都往回缩了几分。   也正是因为他们深知狼末的暴戾,才愈发好奇起汪白的来历。   究竟是怎样的储备粮,才能得到狼王如此的特殊照顾,以他们的能力,似乎也很难遇到需要动用储备粮的情况。   被围在中间的汪白格外茫然,他听着狼群的叫声,颇感孤单寂寥。   动物的叫声可以传递信息,毫无疑问,狼群也是如此。它们彼此都能听懂对方在说什么,唯独他什么都听不懂。   好气哦。   不过听不懂可以学嘛,他还看过哈士奇混入狼群和母狼结合的新闻呢,只要他好好努力,未必不能成为狼王萨摩耶!    第8章   狼王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当上的,仰望星空也要脚踏实地,在汪白看来,填饱肚子就是他的脚踏实地。   什么时候开饭,他肚子饿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远方传来悠长的狼啸,似乎是狼哥的声音。   汪白没有听错,这确实是狼末发出的狼啸。   北极狼会通过狼啸呼唤同伴,这种行为多发生在捕猎和躲避敌害的时候。   接收到狼末的集合请求,狼群陷入了短暂的躁动,在野戈的带领下迅速集结,沿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疾驰而去,一转眼就消失在黑夜之中。   汪白:……   他还没有上车啊喂!   腿短的小萨摩耶想要追上大白狼们,可他绝望地发现狼群已经跑得没影了,空气中残留着的北极狼气味也越来越淡。   想起之前逃跑差点被猞猁吃掉的悲惨遭遇,汪白默默缩回了脚丫子,要不咱还是回营地等着吧。   狼群营地弥漫着狼群浓重的气味,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家伙胆敢闯进来,可以说这里是整片林区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他才不是胆子小!   他这是在履行身为狼哥狗腿子的职责,在狼群集体出动的时候看好家园,后勤保障工作有多重要还需要他赘言吗?   希望狼哥看在他兢兢业业的份上赏他一口饭吃。   被汪白念叨的狼末,此时正在捕猎一头麝牛。   它长得很像牛,头顶长有尖锐的角,牙齿却和羊类相似,因此被普遍认为是牛和羊之间的过渡物种。   捕猎麝牛对于狼群而言非常困难,麝牛体型庞大,一头成年的麝牛体重在两百公斤以上。   而且麝牛喜欢群居,一个族群中的麝牛总是形影不离,想要抓到落单的麝牛更是难上加难。   每当麝牛遭到袭击,它们便会迅速聚拢到一起共同抵御强敌,而不是像其他动物那样四散逃跑。   强壮的公牛绕成一圈,牛角一致对外,将母牛和牛犊围在内部保护它们。   北极狼和麝牛也是老仇家了,在这里除了人类,也就北极狼和北极熊有能力捕猎麝牛。   面对麝牛铜墙铁壁般的防御,狼末没有选择硬碰硬,在呼唤同伴之前,他就已经和狼越一起拦截了一头落单的麝牛。   麝牛想要回归麝牛群,不停横冲直撞,而麝牛群也在缓慢朝着落单麝牛移动,寻找机会汇合。   狼末自然不会给它们机会,他和狼越互相配合,凭借着速度和超强的爆发力,在麝牛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伤势一定程度阻碍了麝牛的行动,但麝牛群还在挪动,眼看它们之间的距离持续缩小。   狼群终于循声赶来,挡在麝牛群的必经之路,也彻底斩断了落单麝牛的生机。   狼末和狼越对视一眼,喊来野戈和灰灰替换他们,打算用车轮战耗死这头大麝牛。   在交接的过程中,狼末注意到汪白并没有和狼群一起过来。   “小狗呢?”他容色冷峻,厉声问道。   众狼面面相觑,他们被问懵了,什么时候捕猎还要带上储备粮?   但是既然狼王问了,他们就得回答:“他应该还留在营地吧?”   狼末扫视众狼,确认他们没有说谎,才稍稍安心。   栖息地有他们的气味,小白团子只要不乱跑就不会有危险。   即便跑出去了,他的身上沾染了狼族的气味,也没那么容易出事。   狼末眉头深锁,果然还是很在意啊。   汪白是他的储备粮,容不得任何闪失,谁也别想抢。   为了尽快见到他的小狗,狼末低吼一声,让狼越他们看好麝牛群,自己则加入野戈和灰灰,协助他们捕猎麝牛。   麝牛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在狼末的骚扰下,身上又添了许多伤口,终于体力不支,轰然倒地。   鲜血染红了白雪,宛如盛开的红梅。   麝牛群见救援无望,果断舍弃了死去的麝牛,不再和狼群对抗,维持阵型退出战场。   按照惯例,狼末率先享用麝牛,在他吃完之前,任何狼都不准动嘴。   刚刚一战消耗了他大量体力,狼末没有丝毫犹豫,选择了麝牛脂肪最多的腹部。   约莫吃了五分饱,他扯下一块又大又肥的肉,竟撇下众狼独自离开。   狼群面面相觑,狼末离开前什么也没说,这让他们多少有些踯躅,不知道该不该吃肉,毕竟他们也没怎么出力。   还是狼越率先上前进食,他们才敢陆续跟上一起吃。   狼末回到营地,却没有发现小白团子的身影,这让他有些困惑。   他明明闻到了汪白的气味,却没找到毛球在哪。   把肉块暂时放在雪地上,狼末绕着营地转了一圈,发现不知何时这里多了一块陷进去的雪地,而他正在找寻的小毛球正趴在塌陷雪地的边缘呼呼大睡。   恶劣的大白狼竟然伸出爪子,将睡着的小白狗推倒,任由他在雪地里滚了三圈。   “汪嗷嗷!”   美梦正酣的小萨摩耶在一阵天旋地转中陡然惊醒,发,发生什么了,地震了吗?   事实却是没有地震,他就这么平白无故地滚成了雪球。   晕乎乎的小毛球捂着脑袋,扭动身体把身上的雪抖落,睁眼就看到体格强健的狼哥站在跟前。   糟糕,刚刚那一幕不会都被狼哥看到了吧?   救命,他的脸都要丢尽了!   哦对了,他想起来了,刚才他是想给狼哥弄个床位出来。   松软的雪睡着不舒服,于是他便按照狼哥的体型,一步一个脚印踩出来一个雪坑。   被夯实的雪地既不失本身的柔软,也兼具了足够的舒适度,最重要的是醒来以后不会浑身是雪,省去了梳理毛毛的时间,非常好用。   而且四面地势较高,可以起到保温作用,唯一的缺点就是俯瞰像个棺材,怪不吉利。   也就人类会拿吉凶说事,野生动物可没有那么多复杂的念头,怎么舒服怎么来。   当然了,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床位的另一侧,还有一个小一点的侧卧,那是他特地为自己开辟的床位。   咱就是说,天这么冷,挤一挤互相取暖多好哇!   汪白骄傲地扬起下巴,看看,这是我为我们精心打造的卧室,感不感动?   为了赶工,他都累得睡着了,再然后……就摔倒了?   总觉得中间似乎错过了什么。   感不感动的,从狼哥毛绒绒的脸上也看不出来,他正想带着狼哥参观参观豪华床位,就被对方叼住了后颈皮。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每次突然离开地面,他总是忍不住心惊胆战,生怕狼哥松嘴。   而且这块雪地已经压实了,万一脑袋着地轻则长包重则丧命。   听话,咱还是悠着点行吗?   好在狼末足够靠谱,也不打算让他的储备粮吧唧落地。   他把汪白送到了那块肉旁边。   空气中弥漫着肉香,瞬间唤醒了汪白饥饿的胃囊,他惊喜地望向狼哥:给我的?   狼末高冷地走开,不予回答,似乎对他的新床位更感兴趣。   没有拒绝就是默认,霸道的毛球可不管这肉是不是狼哥留给别的狼的,他看到了就是他的!   可惜汪白注定要失望了,他发现这块肉只有中间有牙印的那部分是软的,其他地方都已经冻成了硬块。   试着咬了一口冻肉,好家伙,差点没把他的牙崩坏。   揉了揉还在发疼的牙根,委屈的汪白只好啃自己咬得动的部位,这一口下去差点让他连同舌头一起咬了。   太好吃了!   这块不知出处的肉,外层口感肌理分明、柔韧弹牙,内层软糯顺滑,汁水横溢。   有点像吃五花肉的感觉,唯一的缺点就是带点毛,啧,塞牙缝了!   不管了,先吃完再说,不然连这最后一点能吃的都要结冰。   吃掉了中间的肉肉,汪白感受了一下,也就五分饱的样子。   他一边用爪子抠牙,一边愁眉苦脸地盯着那块冰疙瘩,想吃吃不着也太难受了。   那头,狼末巡视完自己的床位,迈着悠闲的步伐来到小毛球身边。   他的表情看不出对床位究竟是否满意,汪白想着,只要狼哥不凶他,那就是满意。   满意的狼末看见小毛球竟然只吃那么少,发出了警告的吼声。   被骂了。   蔫头蔫脑的小萨摩耶捧起冻块,泪眼婆娑地抬起头来,真不是他挑食,都冻成这样了他咬不动。   只要他足够无辜,狼哥就没有理由指责他。   计划通!   面对理直气壮的毛团,狼末收腿蹲坐,看上去有些无奈。   他张开獠牙,接过汪白嘴里的冻块,牙齿开合就将它咬下一大块。   嚯,少侠好咬合力。   汪白舌尖撩过自己的小犬牙,要是他的咬合力也这么强那该多好,他就能跟狼群一起打猎,甚至和狼哥一较高下!   话说回来,这咬合力该怎么比,总不能一起啃石头,看谁能啃碎吧?   那太傻了。   正当汪白苦想更好的较量方式的时候,狼末把嘴里的肉放到他的面前。   冻块经过狼末口腔的解冻已经松软不少,哪怕是汪白都能轻易咀嚼。   不,不会要让他吃吧?   汪白下意识地别过脑袋,就算解冻过后的肉肉很香,他也决不能因为嘴馋就吃掉狼哥嘴里吐出来的食物。   大多数野生动物尤其是肉食动物都是相当护食的,这是它们生存的本能。   只有对待亲近的同伴、亲属或者伴侣,才有可能出现分享食物的行为。   他和狼哥才相处不久,他很有自知之明地认为自己还算不上狼哥的同伴。   狼哥之前分享给他的海獭、海胆还有北极鳕鱼,都可以用共同捕猎的理由来解释,甚至刚刚那块肉,他也可以理解为看家的奖励。   但这一块肉已经进了狼哥的嘴,就意味着是狼哥要吃的肉,没有理由将它吐出来拱爪相让。   卑微的小萨摩耶甚至认为,这是狼哥在考验他的忠诚度,如果他真的敢吃,那他的小命就该不保了。   寄狼篱下要是不多个心眼,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第9章   迟迟不动嘴的小狗崽子,毫无意外地引起了狼末的重视,他低下头,用鼻端推了推毛球。   似乎是在催促对方赶快吃。   可谁又能保证,这不是狼哥的钓鱼执法呢?   汪白谨慎地打量狼哥的表情,试图从它厚重的毛发中发掘出些许有用的信息,然而他失败了。   既然无法察言观色,那么他就要学会另辟蹊径。   叼起那块肉,汪白人立而起,凑到狼哥嘴边。   看他多忠诚啊,到嘴的肉他都不抢,所以养他不亏。   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性使然,他感觉自己的尾巴正摇得欢快,完全不受控制。   算了,摇就摇吧,只要狼哥能感受到他的诚意,摇断尾巴又如何?   狼末有些不解地探出鼻子,闻了闻小狗嘴里的麝牛腹部肉,肉很新鲜,他尝过了,味道很好。   不喜欢?   先是海獭后是麝牛,这让狼末意识到自己的储备粮似乎不是那么好养活。   挑食是成长的大敌。   面对毛团颤颤巍巍的身体,狼末难得心狠地不予回应,甚至发出警告的咆哮。   在这贫瘠的雪地上,即便是强悍的狼群,也不能保证回回都捕到猎物。   所以每一只北极狼都不会挑食,只要是肉,哪怕是腐烂的肉,他们也能面不改色咽下去。   还是那句话,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狼末这么做,是希望小毛球尽快改掉挑食的坏毛病,才有可能在即将到来的严冬中得以存活。   吼声不算响,但对于战战兢兢的汪白,无异于晴天霹雳。   受到惊吓的小白团子,维持着站立的姿势向后跳了两步,一不注意牙齿使了劲儿把肉咬断了,露在嘴巴外边的肉随之掉落。   他的两条后腿发软,再也支撑不住他的身体,屁股砸进雪地,不疼,就是凉飕飕的。   冰凉的不单单是他的屁屁,还有他的小心脏。   想不通,他到底哪里做错了,他都这样讨好狼哥了,为什么狼哥还要凶他?   委屈的小狗低下了脑袋,两只耳朵都缩了起来,嘴里含着那一小块肉,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汪呜呜,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不吃肉,大白狼不还是欺负他?   那他还不如把肉吃了!   嗯,真香!   眼前的毛球终于肯吃肉了,狼末看着地上的肉陷入沉思,或许是他投喂的方式不对?   他将掉落的肉重新含进嘴里,融化掉刚刚凝结的冰,而后叼住肉块的一侧,用吻部碰了碰汪白的头顶。   自闭中,勿扰。   汪白不肯抬头,把脑袋埋进了爪子里。   没成想狼哥像是不知疲倦似的,一次又一次地碰他,与其说是逗弄,倒更像是道歉。   啊?狼哥道歉?   怎么想都不可能啊。   好奇心让还在怀疑狗生的汪白鼓足勇气看向了狼哥,得益于他出色的夜视能力,即便身处黑暗,他也能看清狼哥的脸,还有那双深邃的眼睛。   哦,最重要的是狼哥的嘴里还叼着那被他啃了一口的肉肉。   难道说,狼哥凶他不是为了骂他,而是催促他吃肉?   所谓的考验根本是他作为人类的无端臆测,他用人类的思维去揣度狼哥,因为分享食物的行为对狼哥没有任何好处,就自以为是地以为狼哥在考验他是否忠诚。   从始至终都没有什么考验。   狼哥只是想把肉给他吃,想填饱他的肚子,想让他活下去,仅此而已。   汪呜呜,狼哥真好,他真卑鄙。   他怎么能错怪狼哥的一番好心?   羞愧难当的小白团子赶紧补救,仰脖接受了狼哥的投喂,大口大口地吃起肉来。   唔,不过这块肉上好像还有狼哥的唾液……   想什么呢,只有人类才会在意这些,动物们不用嘴巴喂食,难道指望它们用手或者其他工具吗?   嗷呜嗷呜,好好吃。   嘶,咬到舌头了,好疼!   狼末不能理解为什么小毛球这么爱哭。   被抓会哭,怕水会哭,吃肉还会哭。   他舔去汪白的眼泪,说实话,他不喜欢这个味道,咸咸的,不好吃。   但他更不喜欢它们跑到小毛球的眼睛里。   狼群陆续回归,麝牛太过庞大,他们埋头苦吃,肚皮都撑大了,也不可能把麝牛吃完。   聪明的北极狼便把麝牛的尸体肢解,把尽可能多的肉带回营地,留作储备。   大可不必担心狼群未带走的肉浪费掉,在附近还有许多食肉动物,这些剩下的血肉就成了它们难得的美餐。   当北极狼们费尽力气把食物带回营地,就看到狼末舔舐汪白的眼睛。   众狼面面相觑,他们都以为狼末准备把这只小狗吃了,虽然目前小狗崽子还没长大,但既然狼王要吃,他们也不会有任何意见。   于是,他们将嘴里的食物放下储藏,各自回到休息的地方恢复体力。   只有狼越凑上前:“可以分我一点吗,我也想尝尝它的味道,一点点就好。”   狼末瞥了他一眼,默默挪动脚步,挡住了狼越的视线。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狼越自讨没趣地回到休息处,刚刚那场大战他也消耗了不少体力,现在需要大睡一觉。   正走着,他忽然发现了一个雪坑。   正是汪白为他和狼末精心布置的双人床。   绕着雪坑转了一圈,狼越对这个栖息地越看越顺眼,决定在这里睡上一觉。   他正要躺进去,忽然传来的厉喝让他惊讶回头:“怎么了?”   狼末迈步到他身边,倨傲地将他赶走:“这是我的。”   “你的?”狼越一愣,旋即兴奋道,“你说它是你的就是你的?打一架,赢了它就是你的。”   虽然他现在体力还未恢复,但刚刚狼末为了捕猎麝牛出力更多,算下来还是他占优势。   一块肉下肚,汪白觉得肚子里头都暖乎了,正要感谢狼哥,一抬眼就看到狼哥和另一只北极狼站在他踩好的雪坑旁说悄悄话。   他好奇地跟过去,咦,那不是先前跟狼哥干架的北极狼吗?   怎么,上回输了不服气,又来找狼哥麻烦?   狼哥上啊,把它揍趴下,让它再也不敢来挑衅你!   出乎意料的是,狼末没有接受狼越的邀战,喉咙发出比平时还要低沉的声音:“滚开,它是我的。”   狼越有些畏惧地往后退,他挑战狼末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还是第一次他以这样的情绪警告他。   当然了,这不意味着他放弃了这个雪坑,只是现在的狼末太过可怕,他不敢冒险。   眼看着狼越回到自己的地盘,躲在狼末脚边的汪白冒头,汪汪叫对狼越不战而逃的行为表达了鄙夷。   狼越闻声回头,吓得汪白又躲回了狼末身后。   谨慎的小萨摩耶抖了抖耳朵,确认脚步声已经消失,这才趾高气昂地跳下了雪坑。   快来啊狼哥,是时候就寝了!   他率先躺下感受了一番,他给自己准备的侧卧简直就是量身定制,完美契合了他的身材。   瓷实的雪坑给他一种难以替代的安全感,就是不知道狼哥那边能不能也这么顺利。   在汪白期待的眼神中,狼哥趴下了,这是犬科动物最常使用的睡姿,可以保护最柔软的小腹。   看样子没有任何不适,呦,还能无师自通学会在坑里转身,狼哥的适应力果然惊人!   不过这样一来,他的侧卧就正对狼哥的小腹了。   天地良心,他原本只是打算蹭一蹭狼哥的皮毛,用狼哥背部的毛发取暖。   有一说一,狼哥的腹部真暖和,跟个小火炉似的。   他就贴近一点,再贴近一点点就好。    第10章   想想看,天寒地冻的,身边有个小火炉,任谁都会不由自主地靠近火炉取暖。   谁会拒绝和热乎乎的小肚子贴贴呢?   迷迷糊糊的小萨摩耶睡着睡着就钻进了狼末的怀里,前面暖和了就翻个身暖后面。   察觉到小腹处的蠕动,警惕的狼王霎时睁开眼,狼爪根根立起,寒光湛湛。   下半身保持不动,上半身微微抬起,检查四周动静。   等看清在他怀里作乱的毛球后,这才收起爪子,重新躺下继续睡。   完全不知道自己逃过一劫的汪白,继续拱着狼末的小腹,心大地睡了美美一觉。   第二天,他是被狼群的动静吵醒的。   当然,在极夜的环境中,很难分辨昨天和今天的界限,所以对汪白而言,充分的睡眠就意味着一天的结束,而睁开眼睛则意味着今天的开始。   早上好啊,狼哥。   听到小狗的呼唤,狼末回过头,发现小毛球已经醒了。   彼时狼群已经填饱了肚子,昨天带回来的麝牛足够他们吃上三天,但他们今天仍然要进行捕猎。   在冬季来临之前,他们需要准备足够多的食物,才能确保安然度过这个冬天。   狼末简单布置了今天的任务,便抛下狼群,转身向汪白走去。   刚睡醒还有点使不上力气的小萨摩耶,尝试了几次都爬不上雪坑,索性不努力了,张开爪子等狼哥来捞他。   可恶,早知道就不要把床踩得这么深了,简直自己给自己挖坑。   雪坑算不上多深,也就汪白会为其所困,狼末只需微微躬身,便将小白团子叼了出来。   好耶,得救了。   汪白亲昵地蹭了蹭狼末的大腿,表达感谢。   却没有得到狼哥的任何回应,甚至对方直接走开了,相当冷酷。   被冷落的小萨摩耶叹了口气,却没有因此气馁,屁颠屁颠地跟在狼哥身后。   岂料狼末突然停了下来,厚实的大腿撞得他反向弹出,在雪地上滚了一圈。   身上沾满了碎雪,晕乎乎的汪白勉强站好,就看到狼哥正在盯着他看,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关切。   是他的错觉吧,狼哥怎么会关心他?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或许不是他的错觉,因为狼哥嘴里叼着一块肉。   他往狼哥身后看了一眼,原来狼哥是把昨天狼群带回来的肉从雪里挖出来了一部分,狼哥竟然还记得他咬不动冻块,体贴地为他融化了食物。   汪呜呜,狼哥真好!   小萨摩耶感动地乖乖坐好,等着狼末把肉吐出来。   但他没想到,狼哥并没有直接把肉吐出来,而是叼着肉来到了汪白面前。   然后俯身,将肉送到了他的吻部。   好,好近。   汪白倏然张大眼睛,他和狼哥几乎吻部相贴,他可以看清狼哥脸上的每一缕毛发,能闻到狼哥身上霸道的气味,还有,还有……   狼哥炙热的鼻息。   他呆住了,久久没有反应。   或许是对小毛球迟迟不吃肉的行为感到疑惑,狼末喉间发出了“嗬嗬”的声音,催促对方进食。   汪白哪里会知道,昨天他“挑食”的行为,让狼末误以为他不愿吃掉在地上的东西,于是才有了这样的一幕。   他看了眼狼哥嘴边的肉,突然福至心灵——狼哥是在给他喂食?   大可不必这么体贴,他还没有到连吃东西都需要狼哥送到嘴边的地步。   受宠若惊的汪白赶忙接过肉,心里还有点不太敢相信这是真的。   谁敢相信,他竟然得到了北极狼王的投喂,还是以这么亲昵的方式?   然而紧接着,狼末用舌尖替他清理掉身上的碎雪,像极了给终于肯吃饭的熊孩子送上奖励的家长。   喂,谁是熊孩子啊,他明明不哭不闹,帮忙看家(待在营地),料理家务(给狼哥铺床),每一项工作都认真完成。   再没有比他更乖的萨摩耶了,你说对吧狼大哥?   狼末监督完汪白吃掉肉块,便回到了狼群。   按照任务分配,由灰灰留守营地,看好剩下的麝牛肉,其他狼跟着狼末一起寻找猎物的踪迹。   眼看狼群要走了,汪白赶紧跟上,他好想去见识见识狼群捕猎的场面,待在营地虽然安全,但没事做,太无聊。   他不是耐不住寂寞的狗狗,刚穿越那会儿,他独自在雪原生活了一个多月。   或许就是因为受够了寂寞,现在的他格外需要陪伴。   求求狼哥了,别让他当留守儿童。   我一定不添乱,我保证!   狼末本不想带上汪白,捕猎本来就危险重重,他还带储备粮上路,像什么话。   但是小毛球又粘着他,抱着他的腿不让走,为了追上狼群还结结实实地摔了一跤。   他回头斥责地吼了毛球一声,毛球却丝毫不畏惧他身为狼王的威严,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后。   狼末隐约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偏离了他的预想轨道。   没等他想出个所以然,他的身体自动俯下,准备去叼那只胡闹的小萨摩耶。   好在他忍住了。   狼末僵直脊背,吩咐狼越带上小狗崽子,自己在队伍前面带队。   眼睁睁看着狼末离开,汪白还以为没戏了,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就是能不能换个狼来叼他,他昨天还嘲笑这条狼来着,它不会公报私仇吧?   比如故意松口,让他屁股开花,又或者假装摔倒,用锋利的獠牙划伤他的皮肤。   狼越倒还不至于这么小气,相比于捉弄汪白,他更好奇的是,狼末为什么对这只小东西如此另眼相待。   明明那么弱,那么小,唯一的优点是拥有一副柔软的皮子。   这样弱小的生物,他们每个季节都不知道要吃多少才够生存。   同情?那是野生动物最不需要的东西。   汪白老老实实地任由狼越叼着。   眼睛却一刻不停地观察着周围的事物,他发现狼群的队形始终保持不变,狼哥在前方带队,其他五头狼呈“V”形跟随在它身后。   他和狼二在狼哥的左后方,哦,狼二就是他给这位总是和狼哥作对的兄弟起的小名,希望它时刻摆正自己的位置,不要妄想抢夺狼王之位。   每一种队形都能在某些时候起到极大的作用,比如现在,狼王领队,一狼殿后,其余四匹狼分居两侧,随时策应,是一种可攻可守的阵型。   至于采取什么样的队形,全凭狼王的经验。   搜寻猎物中的狼群移动速度不算快,狼末会有意减缓速度来保存体力,将大部分精力用于寻觅食物,同时留意周围可能潜伏的危险。   越是临近冬季,猎物的活动就越少,捕猎也开始变得艰难。   狼末早已做好了持久战的准备,他只是有些不放心被狼越叼着的小狗崽子,能不能撑过林区这恶劣的环境。   不该带他出来的。   狼末难得有些懊恼。   身为狼王,他不可能为了小狗崽子拖慢捕猎的进度,所以即便很想看一眼汪白的状况,他也没有哪怕一次的回头。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自从没有了昼夜变化,汪白就只能依靠感觉来计算时间。   譬如现在,他肚子饿了,就意味着到饭点了。   但是直到现在,狼群的捕猎依然没有进展,看来他们都要饿肚子了。   这时,狼末忽然停下。   他发出了一声频率很低的低吼,于是众狼围成一团,趴在雪地上休息,摄入冰雪止渴。   看来这就是原地休整的意思,汪白心想着,学着狼哥发出声音。   “呜呜咳咳!”   不行不行,怎么跟喉咙卡了痰似的,他学不来。   狼末闻声走来,低头嗅闻毛球,看上去很在意小狗突然的咳嗽。   没事的,他只是在学狼语。   为了让狼哥放心,汪白特意起身转了一圈,看吧,他好着呢。   狼末却盯着他后颈的咬痕出神。   休整结束,狼越正要过来叼走汪白,狼末倏然告诉他:“不必,我自己来。”   狼越:“你叼着他还怎么探路?”   狼末固执己见:“我自有办法。”   狼王缓缓趴下,目光灼灼地注视着汪白,发出急促的低吼。   怎么了?   一头雾水的小萨摩耶眨了眨眼睛,顺道看了眼早就溜到边上的狼二,大家都休息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出发了。   既然如此,狼二为什么不来叼着他?   是嫌他太重,要换狼来叼吗?   见汪白不开窍,狼末只好将脑袋探向汪白身后,推了推小狗崽子的屁股。   意图很明显了,汪白只要不傻就能看得出来,狼哥这是要他爬上来!   使不得使不得,哪有小弟爬到大哥头上的,这不合规矩!   但狼哥的腰背似乎很柔软的样子,总比被狼叼一路舒服得多。   不管了,大家伙都亲眼看看啊,是狼哥邀请他爬上去的,不是他自己要求的!   万一狼哥生气,还请各位狼兄弟帮忙做个见证。   汪白小心翼翼地抬起爪子,生怕踩疼了狼哥,殊不知以他的体重,踩在狼末身上就跟踩。奶一样。   会疼才怪。   登上狼哥的脊背,随着狼哥起身站立,视野都变得开阔不少。   汪呜呜,他出息了,他都敢骑在狼背上了!    第11章   看到狼末竟然主动背起了自己的储备粮,还放在那么靠近咽喉的部位,狼群难免有些骚动。   蓝眼眯起眼睛,小声嘀咕:“狼王会不会对储备粮太好了,我看他是把这条小狗当成小狼在养。”   “这也没什么不好,”野戈无所谓道,“等他长大了,或许还能和我们一起捕猎。”   长尾嘲讽道:“谁不知道你最听狼末的话,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且不说一条狗能不能像狼一样凶猛,单就他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还是未知数。也不知道怎么会有狗出现在这种地方,可能被人类遗弃的吧。”   狼群沉默了,是啊,狗子不可能度过北极的冬季。   因为在寒冷的冬天,很少有动物在北极雪地游荡,绝大多数的食肉动物找不到食物,不得不用冬眠的方式来度过冬天。   北极狼虽然不会冬眠,但他们会通过减少活动、捕猎一些容易捕捉的小动物来维持生活。   但这样一来,他们自己都吃不饱,就更不可能去照顾小萨摩耶了。   狼末对身后的议论置若罔闻,他始终履行着探路的职责,在不影响效率的前提下尽可能减少冗余的身体动作。   减少背上的小家伙摔下来的可能。   这倒是狼末多虑了,汪白惜命得很,早就紧紧地巴着他的脖子不放。   相比狼末的见怪不怪,汪白却对身后那此起彼伏的狼嚎声好奇得很,也不知道狼兄弟们在聊些什么,明明刚才他被狼二叼着的时候就没有如此喧嚣。   难不成他成了狼群的纪律委员,大家当着他的面都不敢说小话,怕他去跟狼哥打小报告?   开个玩笑。   他还不至于自视过高,他猜狼群八成是在讨论狼哥背他的行为。   说实话,他自认为对野生动物还算了解,但以他的知识也无法解释狼哥的种种行为。   狼哥为什么救他,为什么带他回狼群,又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如果仅仅是将他当成储备粮,未免过于奢侈了。付出和收获明显不对等,简直是笔赔本买卖。   他观察过许多野生动物,其中不乏和北极狼有亲缘关系的灰狼。但没有任何一种生物比狼哥还要让他感到惊奇和困惑。   不过……想那么多做什么呢?   他现在不过是一条抱上狼哥大腿的小狗罢了,思考不会让他获得好处,只会残害他的脑细胞,浪费他的能量。   正想着,汪白忽然感觉到重心不稳,下意识抓紧了狼哥脖颈两侧的毛发。   原来是狼哥发现了新的线索,俯下身子嗅闻。   但他的速度太快,小萨摩耶来不及跟上,屁股离开了狼背,再重重落下。   受到惊吓的汪白用肉垫揉了揉屁股,还好还好,狼哥的后背稳稳地接住了他,让他的屁屁逃过一劫。   他猛然注意到自己的爪缝中间残留了一缕白色的毛发,这长度,这气味,准是狼哥的没错。   狼哥的毛被他薅下来了?   怎么办,要不他把自己的毛毛赔给它?就怕它不肯收。   心虚的汪白瞄了一眼狼哥,对方正在忙着嗅闻刚从雪地里挖出的长角。   汪白的目光也被其吸引,根据它的品相,他判断这应该是一副驯鹿角,没错,就是那种传说中和圣诞老人一起到孩子们家中送礼物的驯鹿。   驯鹿角表面光滑,形状很像树枝,每一条枝叉上都有许多分叉。当地人喜欢将驯鹿角涂以各种色彩,当做装饰。   它还是一种名贵中药,有补肾壮腰、活血散瘀之效,使得驯鹿深受北极猎人的青睐。   既然驯鹿角如此受欢迎,那么它被遗弃在这里,就很有可能没有人为的因素,毕竟没有哪位偷猎者舍得把一大笔钱丢在路边。   汪白猜测,这很有可能是驯鹿自己脱落的角。   在自然界中,只有雄鹿头上才会长角,这是它们的第二性征,也是它们求偶的利器。   成年雄鹿头上会长出鹿茸,每到秋天,鹿茸外层的绒毛就会脱落,骨化成驯鹿角。   到了第二年春夏之交,繁殖期结束之后,驯鹿角会自动脱落,再生出新的角,也就是驰名中外的鹿茸。   汪白知道,这里既然藏有驯鹿角,就说明他们离驯鹿不远了。   冲鸭狼哥!   能不能吃饱就看你的了。   憧憬着大餐的小狗,冷不丁看见狼哥转头,发出低沉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当然了,北极狼没有猫头鹰能转头一百八十度的技能,他也只能看到狼哥的侧脸。   但他能意识到狼哥是在询问他有没有受伤。   正想摇头回应的汪白,倏然想起自己刚刚把狼哥的毛都拽掉了,脖子立时一僵。   要是狼哥发现他压根没事,会不会跟他算这撮毛毛的账?   害怕挨打又诡计多端的小萨摩耶,蜷缩在狼末身上,眼睛半睁半闭的,奄奄一息哀叫两声。   希望狼哥看在他身受重伤的份上,不要计较他犯下的罪行。   不料,狼哥竟然直接趴下,然后侧过身体。   就像货车卸货一样要把他卸下来。   不不不,我不下来!   汪白紧紧抓住狼末的脖子,他都这样了,狼哥怎么还要教训他?   卖惨失败的小萨摩耶,眼看就要从狼末的后背滚落,连忙机警地往狼末的腰腹爬。   有了支撑,他就没那么容易滚下来了。   狼末吼了一声。   汪白听不出狼哥的喜怒,忍不住心中惴惴,后颈皮突然就被咬住了。   这熟悉的感觉……   他回头一看,果然是狼二,好你个狼二,他就知道这家伙没安好心!   悲愤之际,他的眼前出现了狼哥那张放大的脸庞。   低头一看,狼哥正盯着他手里那撮毛,若有所思。   多半是刚才挣扎的时候,又从狼哥身上薅的。   完了完了,这下跳进北冰洋都洗不清了。   心惊胆战的小狗瑟瑟发抖,甚至临时加戏,四肢抽搐,嘴角流涎。   希望狼哥看他可怜,放他一马。   狼末低下头,嗅闻毛团身体的每一处,除了他和毛团的气味之外,没有其他什么收获。   这让他十分费解,究竟是什么东西导致毛团如此虚弱和痛苦?   单纯的狼王哪里知道,某条胆小狗因为害怕自己薅狼毛被责罚,即兴发挥了这么一场好戏。   他只知道毛球现在非常痛苦,而他却束爪无策。   应该差不多了吧?   汪白过足了戏瘾,而且这么长时间了,狼哥也没有对他动手,说明他的装可怜计划成功了!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这样简单的动作都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他凝望着眼前的狼王,眼神充满了孺慕。   而后,小萨摩耶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狼哥的脸颊,仿佛在安慰它我没事,不用担心。   他就不相信,他都演到这个份儿上了,狼哥还舍得揍他?   狼末当然不舍得揍他,甚至礼尚往来,把汪白从头到脚舔了个遍。   好,好痒哈哈哈!   汪白咬紧牙关,不行,要忍住!   犬科动物的舌尖没有倒刺,它们的舌头肥大柔软,所以被它们舔多是一件美事。   但是真的好痒啊,救命!   小萨摩耶实在忍不住了,“汪汪”地叫个不停,求着狼末收回神通。   活力满满,哪有一点刚刚半死不活的模样。   湿哒哒的汪白再也不装了,生怕狼哥再给他来一次口水的洗礼,怕了怕了。   狼末眼睛一亮,喉间发出频率很快的“呜呜”声。   或许这是狼哥在表达喜悦的情绪。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小萨摩耶,观察着狼末的一举一动,心里暗暗记住了这个声音。   值得庆幸的是,即便他已经“好”过来了,狼哥也不打算揍他。   苦肉计果然有效,古人诚不欺我!   他当然无法预料到,因为这一次的记忆,让狼末产生了只要小狗难受,舔一舔就好的错觉。   至于他会不会后悔?   谁知道呢。    第12章   被狼二丢到狼哥背上的时候,汪白身上还没干,毛发一绺一绺的,看上去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虽然心知怪不得狼哥,但他多少有点意难平。   坏心眼的汪白扭动身体,把皮毛上沾染的水都甩到狼哥身上,甚至得寸进尺蹭蹭狼哥干爽的毛发。   狼末竟也任由小萨摩耶胡闹。   他大概觉得小狗吓惨了,所以对作乱的汪白格外宽容,就连行动都平稳许多。   注意到狼哥压低身体变成了慢动作,原本一瞬间就可以完成的事情,愣是延迟了一秒钟。   汪白:……   大可不必,他还没有脆弱到这种程度。   摸了摸狼哥颈间的毛发,受宠若惊的小狗想要告诉对方自己没事了,不用把他当做易碎的花瓶来对待。   狼末却以为他在撒娇,用低沉的声线安抚他。   得了,他也别折腾了,省得越描越黑。   狼语的学习必须尽快提上日程,要是有狼语速成班什么的就好了,他一定马上报名。   驯鹿角上残留着驯鹿的气味,但经过时间的消磨,气味已经非常寡淡。   即便如此,在没有发现更合适的猎物之前,狼群也只能靠着这一点淡薄的气味,一直追踪下去。   有数据记载,植物稀少食物匮乏之际,北极狼群为了捕猎食物,甚至会跨越超过两千六百平方公里的雪地。   狼末对这种情况并不陌生,他向同伴发出提醒,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到两天,他们都要把时间花在赶路上。   由他来负责辨别方向,蓝眼和野戈向两翼进发,寻找沿途上的猎物,兵分三路。   咦?   听到身后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汪白困惑地转过头去,就发现原本的队伍只剩下四条狼了。   看来野外的猎物越来越少了,狼群不得不将更多的精力花费在搜寻猎物上,通过分队的方式扩大搜索的范围。   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搬家了,毕竟原先那个营地附近鲜少有其他动物的踪迹,为了填饱肚子,也为了抵御严寒,他们得迁徙到温暖一些的地方。   捕猎进展缓慢,小萨摩耶饿得前胸贴后背,蔫蔫地趴在狼末背上,试图通过睡眠缓解饥饿。   他还太小,体内没有积累多少脂肪。   不像北极狼那样,经过了一个夏季的狂欢,他们积累了足够的脂肪和营养,能够有效抵御饥饿和寒冷。   狼末敏锐地察觉到小毛球的状态很不好,但他不能停下,这附近没有猎物,要想填饱小萨摩耶的肚子,就必须先找到猎物才行。   他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同时吩咐狼越:“去抓点旅鼠或者北极兔过来。”   狼越不满道:“连我都离队了,万一你们遇到驯鹿群怎么办?”   “驯鹿的气味还很淡,它们离我们还有很远。”狼末下达命令,“快去。”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为了那条小狗。”狼越喉间发出低吼,“反正他早晚要死,你要是不舍得吃他,就把他丢在这让他自生自灭!”   回应狼越的,只有狼末饱含威胁的狼啸。   碍于狼王的威严,狼越只好从命:“你会后悔的。”   狼末:“管好你自己。”   狼兄弟的争吵声吵醒了汪白,他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第一个反应就是好饿。   他或许明白了狼哥为什么本不想带他一起出来,留在营地的话,狼群储存的肉足够他和留守的狼吃上好些天了。   但是对他来说,孤独远比饥饿更可怕,在雪原的时候他就已经领教过寂寞的滋味了,他现在宁可饿肚子,也不想和狼哥分开。   而且谁能保证,如果狼哥没有及时回来,那条留守的狼不会吃了他?   小萨摩耶的苏醒自然逃不过狼末的感知,他转头用眼角的余光探查了一番汪白的状况,确认对方安然无恙才把头转回去。   汪白很想继续睡,但他刚刚睡醒,一时半会很难找到困意。   而且饥饿感阴魂不散地缠着他,折磨得他睡不着。   他不想让狼哥担心,只得闭上眼睛装睡。   失去了视觉,其他感官就变得更加敏锐,远远的,他似乎听到了脚步声。   是动物奔跑的声音,而且目标直指他们!   小心!   汪白惊坐而起,汪汪叫向狼哥示警。   光听声音,他无法辨认声音来自何种动物,唯一能感觉到的是它的速度非常快,和北极狼不相上下。   如果对方也是北极狼那倒还好,狼群之间不存在猎物之争的时候还算和睦。   可万一要是猎犬可怎么办?   猎犬对于北极狼而言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它们身后的猎人,倘若双方爆发冲突,猎人是不会吝啬枪管里的子弹的。   两秒钟过去了,汪白发现狼哥非但不紧张,甚至还有闲心来安抚他。   什么情况?   没见过世面的小萨摩耶懵了,不过他对狼哥有着纯天然的信任,他相信狼哥的判断不会有错。   既然狼哥都觉得没有危险,那他就不瞎操心了,趴下继续躺尸。   没过多久,脚步声的主人便来到了他们身边,汪白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原来是之前离队的北极狼归队了,嘴里还叼着一只旅鼠。   难怪狼哥一点都不担心。   旅鼠小小一只,身体圆滚滚的,看上去比普通的老鼠要大一些,颜色也更鲜亮。   它的繁殖能力非常强,有数据显示,将子代繁衍数量都统计在内的情况下,一只雌性旅鼠一年就可以生出成千上万只后代,比起数量稀少的北极狼和北极熊,它们才是北极真正的主人。   正因为它们繁殖力超群的特性,爱斯基摩人称它为来自天空的动物,意为它们的数量会在气候适宜的时候激增,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汪白在对濒危动物育种时曾经查阅过旅鼠的文献,想要找到提高繁殖能力的方法,意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   旅鼠虽然繁殖力很强,但当它们的数量超过一个临界点时,它们就变得暴躁易怒,并开始绝食,连身体的颜色都从灰黑变成明亮的桔红色,以此吸引天敌的注意。   这样自杀式的献祭是为了种群的延续。   有时,它们也会集体迁徙,为其他族鼠保留空间和食物。   但这绝不是自杀,所谓的旅鼠跳海也不过是一场误会,只不过是它们想要过河,却把大海误认为小河,最终酿成悲剧。   至于那部相当著名的纪录片《白色荒野》,则是摄影师为了噱头把旅鼠赶下悬崖伪造出来的画面。   汪白对摄影师不尊重生命的行为嗤之以鼻,却没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也会需要旅鼠来续命。   野戈把旅鼠放到狼末面前,一窝就有好多头旅鼠,他在找到旅鼠窝的时候就吃了大半。   带回来的这一头是最肥的。   狼末咬断了旅鼠的脑袋,自己吃下,剩下肥嫩的身体留给了汪白。   从狼哥背上被放下的小萨摩耶还有些发愣,他看了眼面前的半截旅鼠,又看了看将旅鼠叼起来喂给他的狼哥。   汪呜呜,这是什么神仙大腿,爱了爱了!   只是这样不合适吧,捕猎他又不用出力,没有先吃猎物的道理。   狼末却不管汪白怎么想,霸道地将食物送到他面前。   那他就少吃点,剩下的留给狼哥好了。   打定主意后,汪白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旅鼠肉,鲜血入喉略带腥味,旅鼠的毛发还有点难以下咽。   味道虽然比不上之前吃的那块肉,但也还算不错了,胜在新鲜。   唯一的缺憾是少了点,吃得不是很爽。   “汪汪!”汪白晃了晃脑袋,想告诉狼哥自己已经吃饱了。   狼末对小狗崽子的食量相当不满意,他用吻部推了推汪白柔软的腹部,瘪瘪的,哪里像吃饱了的样子。   他发出不赞同的低吼,催促汪白赶紧吃。   笨蛋狼哥,一点都不懂得他的良苦用心,他很饿是没错,但是只有狼哥吃饱了,才能提高捕猎的成功率。   就算狼哥不吃,也可以给其他狼吃。   不是他妄自菲薄,他清楚地知道给他吃就是浪费,他又帮不上什么忙。   小萨摩耶想要据理力争,狼哥却不听他的,坚持要他把旅鼠都吃了。   无可奈何的汪白只好又咬了一大口,剩下最肥的旅鼠屁屁和肚子留给了狼哥,说什么都不肯再吃了。   狼末见毛球态度坚决便不再强求,把剩下的肉吃进了肚子里,继续带着汪白上路。   又过了一段时间,狼越也带着猎物回到队伍。   他逮了一只肥胖的北极兔,这下狼群都不用挨饿了。   汪白也看到了那头北极兔,身材肥胖,体型巨大,浑身布满厚厚的长毛,雪白的颈部有鲜血流淌,可见是被咬断了喉咙毙命。   这让他对这条狼哥的手下败将刮目相看。   要知道北极兔和家养兔几乎是两个物种,它们的腿很长,全速奔跑时就连北极狼都未必能追得上,往往需要两到三头北极狼围追堵截才能捕猎成功。   而且北极兔不仅仅可以吃草,它们偶尔也会吃肉,别看它们可可爱爱,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这次汪白假装睡着,没有参与北极兔的分食。   大概是因为肚子里有食,他装着装着还真的睡着了。   狼末嗅闻着呼吸均匀的小萨摩耶,吩咐野戈把他送到自己的后背上。   尽管小狗已经睡着了,狼末还是给他留了一块兔肉,就含在嘴里,因为他还记得小狗吃不了冷冻的食物。   所以当汪白从睡梦中醒来,胃囊空空如也,狼末将他放下,突然将嘴里的食物喂给他的时候,他差点感动得哭出来。   汪呜呜,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狼?    第13章   北极兔肉质细嫩,味道鲜美,而且十分有嚼劲。   汪白细细咀嚼,新鲜的北极兔肉汁水丰沛,嚼劲十足却又不会过于柔韧,对他这种牙齿还没发育完全的狗崽子非常友好。   他享受地闭上了眼睛,顺便蹭了蹭狼哥毛茸茸的大腿表达感谢。   不料狼哥竟然给予回应,宽大的舌苔掠过他的嘴角,卷走溢出的兔肉血水。   等汪白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叼上了狼哥的后背,狼群也在短暂休憩后继续开拔。   刚刚,他是被狼哥亲了吗?   其,其实也没什么,他以前也经常和他救助的野生动物亲亲。   动物们不像人类那么情感丰富,它们的吻部是它们探索世界的重要部位,尤其是以嗅觉见长的犬科动物们,它们的亲吻更多是用来传递信息。   汪白把脑袋埋进狼哥厚厚的皮毛里,他现在也是犬科动物的一员,应该要尽快适应犬科动物之间的交流方式。   不能再用人类的思维,把简单的交流复杂化,那样太龌龊了。   一段时间后,蓝眼也回归了队伍。   “我说蓝眼,你的猎物呢?”狼越迈步挡住蓝眼,眼底满是嘲弄,“去了这么久,你该不会什么都没带回来吧?”   蓝眼发出愤怒的低吼,锐利的獠牙清晰可见:“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狼越来了兴趣:“不服打一架?”   他这个好战分子,只要有机会就一定要挑事,没架也要找架打。   狼末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为免狼越和蓝眼真的打起来,把体力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的消耗上,他适时开口:“都闭嘴,跟上。”   被训斥的狼越不再提打架的事,但他挑衅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蓝眼,大有想把这一架留到以后再打的意思。   蓝眼不予理会,转头对狼末说:“我找到了一个旅鼠窝,里面藏了至少十只旅鼠,我怕打草惊蛇就没有闯进去。”   狼末向他投去赞赏的目光:“做得好。”   “我这就为您带路。”蓝眼请缨。   狼末同意了,主动后退,替换了蓝眼的位置。   狼哥怎么突然往后退了?   困惑的汪白仔细观察顶替狼哥位置的那匹狼,不论身材还是长相都不如狼哥,它凭什么顶替狼哥做头狼?   这不公平!   不过很快他就意识到,事情似乎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那条蓝色眼睛的狼虽然走在前面,但它会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好像在看狼群跟上没有,又或者是时刻关注狼哥是否有新的指令。   如果它是头狼,根本不会有这种多余的动作,因为狼群会自己跟随头狼,违逆者必然会遭到狼群的驱逐。   狼哥把带队的任务托付给蓝眼,一定有它自己的考虑,狼群的核心依然是狼哥,这点毋庸置疑。   接下来蓝眼的举动,也证实了他的猜想。   它带领狼群来到一处雪坡,随后转身对狼群示意,虽然听不懂它在说什么,但结合情境,汪白猜测它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大概率是新鲜的猎物。   众狼俯身嗅闻,果然闻到了属于旅鼠的味道,很浓郁,说明这一窝旅鼠数量真不小。   狼越挑衅加嘲讽:“运气不错。”   蓝眼没有理他,只是将目光投向狼末,等待狼王的命令。   “动手。”狼末没有多说什么,事实上他也来不及多做安排。   旅鼠的嗅觉相当灵敏,之前只有蓝眼经过这附近,属于北极狼的气味很淡,并且没有明显的捕猎行为,还不足以让旅鼠生出警惕。   但现在不一样,狼群的气味很浓,越是弱小的生物对天敌的气味就越是敏感,如果他们没有第一时间袭击,雪坡底下的旅鼠为了保护族群延续肯定会四散逃跑。   身为头狼,狼末容不得半点拖沓,他只来得及转头吼一声,提醒汪白抱紧他,紧接着后腿发力,原地起跳。   其余众狼有样学样,也跟着高高跳起,落点一致选在旅鼠窝上的雪地。   飞起来了?   汪白还没来得及领会狼哥叫声中的含义,就被对方带到了半空中,寒冷的气流由上而下直往他的脑壳和后背灌,那叫一个透心凉。   紧接着他来到了最高点。   还摸不清楚状况的小萨摩耶,本能地抓紧了一切可以攀附的东西,他四肢大张,每一只爪子都在用力,将狼哥的毛发夹进爪缝里,以此来固定身形。   狼哥的毛发不会再断了吧?   可如果他不牢牢抓紧的话,从高空摔下去很容易就会脱离狼哥的后背。   在惹狼哥生气和砸进雪坑之间,汪白毫不犹豫选择了前者。   后面那个想想都疼,而前面那个……   他想起先前为了不让狼哥发现断毛,假装身体不适的事,顺带也想起了狼哥把他舔得湿淋淋的后果。   可怕。   狼哥对他那么好,肯定不舍得揍他。   嗯,偶尔薅几根毛,应该没事的吧?   再说了,狼哥突然跳起来,也没和他通个气,万一把他摔坏了狼哥是要负责任的!   他也是为了自保,事出有因,狼哥一定不会责怪他的。   恃宠生娇的小萨摩耶,毫无心理压力地跟着狼哥一起落地,只不过狼哥是落在雪地上,而他是落在狼哥的背上。   这次有了充足的准备,汪白总算没有落得和上次一样屁股开花的下场。   他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因为狼群突然集体起跳,导致雪地塌陷。   看塌陷的面积还不小,他立刻反应过来,这底下有洞穴!   接着,他听到了旅鼠的惨叫声。   难道……   若有所悟的狗狗循声望去,有几只还没被压死的旅鼠正在挣扎着从雪坑的边角钻出,试图逃跑。   该说不说,这些旅鼠胆子真大,明明闻到了狼群的气味,还敢尝试逃跑。   或许在死亡的威胁下,它们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潜能,可惜它们面对的是一群心狠手辣的北极狼。   甚至不需要狼末动手,众狼就把剩下的旅鼠都咬死了。   这就是丛林法则,没有手下留情,只有直白的弱肉强食。   之后,狼群清理掉上层的雪,将里面的旅鼠都叼了出来。   汪白垂首看向它们,他数了数,加上那些出逃后被咬死的,这一窝一共有十八只旅鼠。   大多数旅鼠在雪坑塌陷的时候就被压死了,剩下几只半死不活的还在扑腾,看着怪可怜的。   狼末将汪白放下来,仔细检查了一番他的状况,确认毛球没有受伤才去处理那些旅鼠。   他发出一声狼啸,一张嘴就把最肥的那头旅鼠叼进嘴里,嚼吧嚼吧咽了。   血水染红了他锋利的獠牙,从他的嘴里溢出,流淌下来。   那画面十足血腥,却又带着酣畅淋漓的野性。   汪白心想,如果他是画家就好了,那他就可以把他看到的一切画下。   这生命与死亡的冲突,单纯与野蛮的交融,谱写着极地野生动物生存的乐章。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时,忽然感觉到后背温热的吐息,不用猜,肯定是狼哥在作怪。   调皮。   小萨摩耶转过身,以为狼末又要喂他吃东西,没想到对上了狼末泛着幽光的眼睛。   这眼神和往常有些许的差别,很奇怪,明明看上去都差不多,汪白偏偏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不一样的情绪。   是期待和鼓励。   狼末将一只半死不活的旅鼠丢到了汪白的面前,用低吼声催促他进食。   汪白总算明白了所谓的期待和鼓励究竟从何而来,狼哥是想让他自己捕猎,大概在狼哥眼里,他连旅鼠都咬不赢。   哼,狼哥未免也太小瞧他了!   汪白上一世从事的是野生动物保护工作,话虽如此,他倒也不是真的没有杀过生。   野外工作的时候,为了轻装简行,很少会带上一大堆补给品。   食物和淡水消耗殆尽后,就必须就地取材。   所以保护野生动物,并不是真的去保护所有野生动物,那非人力可为。   他们所能做的,是保护那些珍贵的、濒危的,或者说对生态和科研有重要意义的动物。   可能有人觉得,野生动物都是生命,凭什么只保护一部分,不是说众生平等吗?   但事实就是作为野生动物保护者,国家规定保护哪些野生动物,他们就去救助哪些野生动物,个人的好恶不该带入到工作中。   就连保护动物不也分一二三级?   平等,那是佛家的说法,辩证唯物主义才是实际工作的哲学内涵。   思忖间,狼哥又用吻部拱了拱他,相当严厉呢。   别催了别催了,他马上就吃!   这确实算是新奇的体验,以前他宰杀食材都是用的刀具,唯独这次用的是自己的牙。   小萨摩耶的乳牙还没发育完全,但尖尖的小犬牙也足够让脆弱的旅鼠分头行动。   他把啃下来的小脑袋瓜夹于唇缝,抬起头得意洋洋地冲狼末笑。   看吧,这还不是轻轻松松?   嘚瑟的毛球蹲坐着,下巴抬得老高,仿佛自己做了多么值得夸耀的事情一样。   狼末很给面子地“嗷呜”一声,狼啸浑厚悠扬,看得出来他对汪白的表现非常满意。   为了表扬毛团,他舔去汪白嘴角的血迹,为他清理毛发。   哈哈哈,好痒!   可恶,身体又被舔湿了,他汪呜呜地叫着,希望狼末能明白他的窘迫。   却换来狼末更加卖力的舔舐。   汪白无力地望向天空,他开始理解为什么有些野生动物那么怕洗澡了。   好想逃却逃不掉。    第14章   六狼一狗填饱了肚子,继续寻找驯鹿的踪迹。   路上,汪白看到了一只北极狐。   这只北极狐不过猫儿一般大小,雪白的绒毛布满全身,耳朵小小的,和他有点像。   别看它现在洁白无瑕,到了春夏之际,它会开始换毛,让自己和大地的颜色融为一体。   在这方面,倒是和北极狼有异曲同工之处。   顺着北极狐的方向望去,汪白注意到一只正在灌木丛中觅食的鸟,看来它就是北极狐的目标。   北极狐和北极狼一样,都是食肉动物,但它们更加弱小,很多时候只能跟在北极熊身后捡点剩肉吃。   如果北极熊不耐烦了,还会回头去追它们,一不小心就会没命。   汪白观察北极狐的同时,北极狐也注意到了他,确切地说,是注意到了狼群。   机警的小狐狸迅速找到地方隐蔽,只不过它这一动,前方的鸟儿察觉到危险,急忙拍打翅膀遁逃。   可怜的北极狐看来是要饿肚子了。   不过,他更好奇狼群有没有发现北极狐的踪迹,应该发现了吧,毕竟连他都闻到了北极狐的气息。   汪白猜的没错,狼群确实闻到了狐狸的气味。   但他们不打算进行捕猎。   倒不是因为狼不吃狐狸,北极狼和北极狐同属于食肉动物,它们之间存在竞争关系,在食物匮乏的时候,北极狼会毫不犹豫选择捕食北极狐。   即便食物充足,他们偶尔也会主动出击,咬死北极狐。   而现在狼群刚刚捕猎了旅鼠,加上他们还有更明确的目标,便不会选择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捕猎狐狸上。   约莫又走了半天,汪白隐约能闻到空气中属于驯鹿的气味,也发觉狼哥的速度明显加快。   看来驯鹿离他们不远了。   前方是一段冰面,看得出来这里原先是一条小河。   狼末停下脚步,伸出前爪试探冰面的厚度,确认冰面不会轻易破碎,这才发出狼啸,催促众狼横跨冰层。   他率先踏上冰面,利爪直接嵌入坚冰之中,所过之处留下深刻的抓痕。   狼群紧随其后,他们行走的方式和狼末如出一辙,都是依靠狼爪为他们提供抓地力,避免打滑。   汪白趴在狼末背上左看右看。   太犯规了!   当初他为了在冰面上活动,连狗刨都用上了,最后全靠啃脚丫增加摩擦力才能勉强行走。   狼群却可以靠着利爪逃课,甚至姿态优雅,风度翩翩。   有爪子了不起?   汪白眼看着狼群迅速跨越冰面,不得不承认,有如此锐利的狼爪确实了不起。   唉,要是他的爪子也能这么锋利就好了。   大受打击的小萨摩耶抬起肉垫端详,之前为了在冰面上行走,他用牙齿在肉垫上啃出道道痕迹。   经过这么多天,那些伤痕已经痊愈,肉垫又变得光滑如新。   好在他不用自己走,不然他得有多丢脸?   虽然像这样被狼哥驮着走也没好到哪去就是了。   这时,狼末忽然调转方向,带领狼群藏进了灌木丛中。   顺着枯枝的缝隙,还有些懵逼的毛球看到了不远处的驯鹿。   一共三头驯鹿,两头成年驯鹿和一头幼崽。   正值秋冬交际,大部分驯鹿早已经往南部迁徙,留下的多半是老弱病残,无法进行长途迁徙的驯鹿。   剩下一小部分留在这里则是为了照顾族鹿。   汪白注意到这两头成年驯鹿中,只有其中体型较大的那头驯鹿有角,另一头没有角。   说明这是一只雄鹿和一只雌鹿,它们很有可能是一对夫妻,留在这里照顾幼崽。   “狼王,这附近应该没有其他驯鹿,我没有闻到驯鹿群的气息。”野戈探寻一圈后回来报告。   狼末简单安排战术,而后把汪白放下,藏进灌木丛中。   高速追猎的时候很难照顾到小毛球,这附近没有其他生物的气息,把毛球藏在这里也相对安全一些。   小萨摩耶有自知之明,他小小声地:“汪汪。”告诉狼哥自己会乖乖待着。   还有,早点回来。   狼末舔了舔小狗的脑袋,带领狼群朝着驯鹿进发。   汪白用爪子拨开枯枝,碎雪顺着枯枝落在他的耳尖,他也只是随意抖了抖耳朵,继续专注地偷看。   狼哥并没有一开始就带领狼队冲锋,这很聪明,因为驯鹿的速度比北极狼更快,它们的耐力也更好,天生就是跑步健将。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在漫长的进化中,驯鹿只能不断地提高奔跑的速度,才能甩开身后紧追不舍的追猎者。   即便是只有几周大的幼鹿,速度也能和北极狼全速奔跑的速度持平,但它的耐力更好,往往能化险为夷。   六条北极狼兵分两路,狼末带一组正面逼近,狼越则带领另一组从旁策应。   狗狗的视力有限,离远了他看到的只有模糊一团,只能依靠嗅觉判断狼群和驯鹿大体的位置。   好想跟上去看看,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北极狼捕猎现场。可惜他跑得太慢,还不如老老实实在这等着干饭。   北极驯鹿的肉,应该比北极兔还要好吃吧?   吸溜。   驯鹿的反应非常快,这种刻在基因里的警惕,帮助它们逃脱狼群的追捕。   但它们这一次遇到的是狼末。   早在追击之前,狼末就安排狼越带队悄然潜入驯鹿后方,他深知驯鹿耐力很强,所以他们只有一次机会,务必一击即中。   “冲。”   狼末低吼一声,他对时机的判断全靠经验和直觉,他和狼越之间的距离很远,不能通过狼啸通风报信,否则驯鹿也会发现他们。   但他就是凭借着这种原始的捕猎手法,一次又一次带领狼群猎取食物。   跟在他身边的野戈和蓝眼闻言也跟着冲了出去,他们紧紧跟随在狼末两侧,和狼末一起冲散驯鹿们。   两头成年驯鹿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它们惊惧地嘶鸣着,拔腿就跑。   幼鹿还不明所以,这是它第一次遭遇敌袭,但本能驱使着它奋力逃跑。   狼末很清楚,就算他们全速奔跑也不可能跑得过驯鹿,所以要想捕猎成功,就只能靠爆发力。   野戈和蓝眼发现狼末又提速了。   他们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震惊,狼末的速度太快,他们只能勉强跟在后面,而且距离也在逐渐拉开。   追不上了。   野戈和蓝眼维持着全速奔跑,狼末给他们的任务本就不是追上猎物,而是等待机会协助捕杀。   机会很快就来了。   潜伏着的狼越带领长尾和皮皮冲了出来,迎面拦截驯鹿,狼越更是趁机猛然扑向了雄鹿,狠狠地咬上了雄鹿的大腿。   雄鹿吃痛惨叫,却不敢停下,和雌鹿一起改道往右侧逃离。   长尾和皮皮也趁势在雌鹿身上留下了两道爪痕,可惜没能将她留下。   后方的狼末带领野戈继续追击,蓝眼则和皮皮前后夹击,堵住了幼鹿的逃生之路,一起咬死了它。   另一边,狼越一击得手便不依不饶,死死地咬着雄鹿的大腿不放。   雄鹿不得不带着狼越一起奔跑,速度出现了明显下滑,被其余的狼追上。   “狼越,一起去追那头母鹿。”狼末仓促道。   狼越舔了舔嘴里的血腥味,看着赶来的野戈他们把雄鹿淹没,眼底凶光毕露:“放心,一个都跑不了!”   鲜血潺潺而下,疼痛和亲族被猎杀的痛苦,深深地折磨着雌鹿。   但她的求生意志相当强烈,一时间狼末和狼越竟然没法追上她。   这种时候,任何的战略都没有意义了,他们只能比拼耐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狼末和狼越的速度都有了一定下滑。   北极狼的耐力虽好,但在驯鹿面前还不够看。   不过雌鹿的状态也很差,失血过多让她的速度无法维持在全盛时期,此消彼长下他们的距离竟然在慢慢缩小,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终于,狼兄弟追上了她。   母鹿发出绝望的嘶鸣,她要和狼群决一死战。   只是她的决心在狼末和狼越眼中不值一提。   眼看着母鹿向他猛冲而来,狼末容色未变,后腿奋力一跃避开母鹿的冲锋,而在母鹿后方的狼越则跳上了母鹿的后背,一口咬下雌鹿后颈处的肉。   血流如注。   雌鹿拼命地晃动身躯,想要把身上的白狼甩下去。   可惜她失算了,狼越甚至比狼末还要难缠,他在进攻的时候永远不会顾及其他,只要被他咬住就很难挣脱。   狼末找准时机飞扑而上,尖利的牙齿紧紧嵌入雌鹿的咽喉,一口咬碎了她的喉咙!   怎么这么久了,狼哥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意外了吧?   百无聊赖的小萨摩耶忍不住开始为狼群担心,虽然他心里很清楚,狼群捕猎驯鹿,最差的结果无非是一无所获。   驯鹿的技能点全点在速度上了,真让它们打架,也只能和同族窝里斗。   它们体型庞大,进攻笨拙,它们的攻击在北极狼眼中就跟小孩过家家似的。   思忖间,空气中飘来了浓重的血腥味,一定是驯鹿的味道!   毕竟北极狼可没那么容易受伤。   果然,没过多久,他的视野中就出现了狼群的身影。   汪白激动地冲向狼哥,迎接英雄。   狼末丢下了嘴里的幼鹿,用吻部接住了向他跑来的小毛球,顺便舔掉毛球耳朵尖尖上的雪。   小萨摩耶却看着那头死得不能再死的幼鹿心有余悸。   看吧,这就是不够可爱的下场!    第15章   幼鹿细皮嫩肉,是难得的美味,唯一的缺点是肉太少,吃着不过瘾。   狼末将小鹿肥嫩的腹部撕咬出一道口子,算是做了示范,而后将整只幼鹿翻转,让它的腹部正对着汪白。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汪白一下子就明白了狼哥的意思——要他剖开小鹿的腹部,自己取食。   他曾经在保护区观察过狼群喂养幼崽的全过程,一般来说狼崽五六个月后就会断奶,之后就要开始和其他成年狼一样吃猎物。   比起狼,狗断奶的时间却短得多,只有一个月左右。   如果他不是穿成萨摩耶,而是穿成北极狼的话,恐怕就要饿死在雪原了。   即便侥幸来到林区,遇到愿意喂养他的狼哥,也会因为消化不良而感染疾病,严重的话同样会死,毕竟他遇到的七匹北极狼都是雄狼,雄狼没有产奶那个功能。   狼群的家庭观念很强。   刚出生的小狼会被带到族群之中,由狼群共同照顾。   狼群会用一切方法哺育小狼,条件允许的话,它们会把猎物带回小狼身边,更多时候血腥味会引来觊觎着,它们便把食物吃进肚子里,等到回归栖息地后,再吐出肉糜反哺。   有些大型狼群会把新生幼崽集中到一起,形成育儿所,由母狼轮流照料。   总之,狼崽会得到狼群无微不至的照顾,这让他有点怀疑狼哥是把他当做小狼崽了。   但这个怀疑是不成立的,狼和狗的气味完全不同,而他的长相除了毛发之外,就没有什么地方像狼了。   他还是更加相信,狼哥是看他可爱才养着他,你说对吧大白狼?   狼末把幼鹿丢给汪白后,就去吃另外两头驯鹿,只有他先吃饱了,其他狼才能开始进食。   吃到一半,他偏头瞥了一眼毛球。   小毛球蹲坐在幼鹿跟前迟迟没有下嘴,看样子像是在发呆。   “吼!”狼末目光不善,语气带了几分谴责。   马上吃马上吃!   汪白心虚地低下头,对不住了小小鹿,谁让你倒霉遇上了我们?   起初,他还是有点心理负担,毕竟幼鹿还小,不忍心吃它。   不过小鹿死都死了,不吃也没有别的用处,于是羽 熙在狼哥的催促下,寄狼篱下的狗狗只好张嘴咬住了小鹿柔软的腹部。   温热的血液顺着那道被狼哥撕开的伤口涌入口腔,有点腥,但还能接受。   他喝了两口血液,接着齿尖嵌入小鹿腹部,用力将上面的肉撕扯下来。   尽管这已经是幼鹿身上最柔软的部位了,他撕咬时依旧稍显费力,好在最终还是成功把肉咬掉,不至于太丢脸。   腹部的肉一入口,汪白就被那软糯弹牙的口感所征服,再加上鹿肉本身独有的纹理感,吃起来竟有点像在吃生鱼片一样。   内里的脂肪层肥而不腻,甚至还带着一股天然的奶香,轻轻一咬,唇齿留香。   汪呜呜,小小鹿好好吃!   愧疚?在美食面前不值一提。   他埋头苦吃,好几次都差点咬到舌头,作为一名曾经的人类,这种吃相未免太难看了。   反正又没有别人看到,而且狼哥或许还会因为他努力干饭而表扬他。   狼末确实对小毛球的努力十分满意。   他进食的速度飞快,挑选的自然也是驯鹿最美味的部位,很快就填饱了肚子。   他没有动幼鹿,所以轮到狼越他们吃的时候,他们也下意识地避开了幼鹿。   每一条狼都在大快朵颐,享受着他们的战利品,倒显得汪白的吃相没那么突兀。   汪白很想多吃一点,可惜他胃容量太小了,等他感觉到饱腹之后就不再进食。   很多小狗不知道饱,是因为它们年纪太小,还没有形成吃饱的意识和认知。   但汪白不一样,他不是土生土长的小狗,在控制饮食方面他一直做得很好。   吃饱喝足的小萨摩耶仰面躺下,四肢大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甭提多满足了。   这才叫生活!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狼哥,高大的北极狼正向他走来,按理说他应该起身迎接的,但现在他吃得好饱,不想营业。   偷懒的小萨摩耶还在回味鹿肚肉的味道,一眨眼却看到狼哥那张放大的脸。   “汪汪。”   他朝着小小鹿的方向叫了一声,看见了吗,他有好好吃饭,不准再凶他了。   狼末的确没有凶他,还帮忙舔干净了他脸上的血渍。   想起来了,他刚刚埋头干饭,小鹿的血肯定把他的脸染得一团糟。   鲜血不及时清理干净,很快会结成血痂,也有可能被冻成冰晶。   还是狼哥细心,给狼哥点赞。   自觉受之有愧的小萨摩耶,在得到了狼末全方位的面部清洁之后,也主动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了舔狼末嘴角的血渍。   礼尚往来嘛,再说了,只有人类会给亲亲乱下定义,他和狼哥只不过是互相清洁罢了。   他望向其他狼,想要佐证自己的观点,却见进食结束的狼各自找地方休息,要么用雪清理吻部沾染的鲜血,要么直接用舌头把残留的血肉卷入口中。   看来大家都比较矜持,其实大可不必,都是兄弟,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汪白悻悻地闭上了嘴巴,不再为狼末清理,因为他意识到或许北极狼的领地意识比较强,更习惯自己做好个狼卫生。   他怕冒犯了狼哥,微微垂首,瞳孔向上偷窥狼哥的表情。   结果自然被厚重的皮毛所遮挡,一无所获。   狼末未曾察觉小毛球的小心思,舔掉他脸上的鲜血后,便吩咐狼群原地休整。   “狼越,你回去一趟,把灰灰带过来,如果食物还有剩的话一并带回。”狼末将任务交给了除了他之外速度最快的狼越,就是希望他们用最快的时间赶回来。   狼越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目光落在打瞌睡的汪白身上:“等到食物匮乏的时候,就算你舍不得,我也会吃了他。”   狼末冷冷道:“不可能。”   也不知道他是说不可能舍不得,还是不可能让狼越吃了小萨摩耶。   吃饱就是容易犯困。   汪白美美地睡了一觉,待他自然醒来,发现身边只剩下蓝眼守着。   其他的狼呢,重点是狼哥去哪了?   但他又不敢问,而且就算问了,对方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白问。   思忖片刻,怂怂的小萨摩耶不敢出去找狼哥,索性闭上眼睛装睡。   “咕~”   完蛋,装不下去,他肚子又饿了。   这也没办法,他正在长身体,消化快饿得也快,这是他茁壮成长的标志!   他维持着睡觉的姿势,悄悄睁开一只眼睛,观察蓝眼的动静。   很好,蓝眼正趴在一旁休息,注意力丝毫没有放在他身上。   趁现在!   汪白踮起爪尖,好好的狗子却走着不伦不类的猫步,悄无声息地向小鹿逼近。   成功抵达目的地后,汪白又瞟了一眼蓝眼,见对方还是背对着他,他便迅速张开嘴,咬向了那只吃剩下的小小鹿。   嘶,疼疼疼!   汪白哀嚎一声,捂着牙齿叫疼,可恶,他怎么忘了,这里天寒地冻,小鹿死了那么久,肯定都冻成冰块了。   他咬得动才怪!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蓝眼的注意,他快步跑来,低头嗅闻牙疼的小狗,想知道明明没有敌袭,为什么这个小毛球还会受伤。   汪白眼泪汪汪,不只是疼得,还有臊的。   妥妥的动物世界版社死现场。   好一阵他才缓过来,若无其事地偏过脑袋不与蓝眼对视,闭上眼睛装晕,企图蒙混过关。   蓝眼拱了拱汪白的后背,温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身上,怪痒痒的。   不行,不能睁开眼睛,不然就要前功尽弃了。   蓝眼绕着汪白转了两圈,实在看不出他到底怎么了,无论怎么触碰,小狗都不动弹。   这可是狼王的储备粮,万一出了事,他就惨了!   汪白以为自己成功了,正准备装作刚刚睡醒。   没想到一根筋的蓝眼竟然仰脖长啸,那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就连他都听出了对方不安的情绪。   别这样好兄弟,我这就醒了。   随着轻微的狗叫声响起,小萨摩耶缓缓睁开眼睛,他蹭了蹭蓝眼的大腿,想让它别叫了。   蓝眼终于停下。   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不远处那抹白色的身影不断放大迅速靠近,最后停在一狼一狗面前,带起漫天飞雪。   怎么把狼哥招来了?   而且他还发现狼哥嘴角带有血迹,难道刚刚狼群正在捕猎?完了,他坏事了!   懊恼的小萨摩耶舔了舔狼末嘴角的血迹,他没事,只是没想到害得狼哥中断捕猎。   他开始反省自己,不应该那么在意脸面,该吃的时候就吃,毕竟他现在只是一条萨摩耶,人类的条条框框帮不了他,反而会限制他融入动物世界。   狼末却把小萨摩耶按着舔了个遍。   刚才蓝眼一示警他就赶回来了,一眼就注意到小狗没了往日的神采,在他的印象里,这样舔舔就能让小狗好起来。   汪白惊跳而起,表达了强烈的抗拒。   落在狼末眼中,自然成了小狗活跃的证明。   果然有用,狼末收回舌头,心想着下次继续。   剩下的三条狼也一同回归,野戈和长尾各叼着一头北极兔,看来收获颇丰。   汪白一愣,意识到蓝眼示警之前,狼群应该就已经完成了捕猎。   还好还好,他心里好受了一些,便跑到小鹿旁边叫了两声,控诉这起幼鹿冰雕咬狗事件。    第16章   狼末循声来到汪白身边,看着地上结冰的幼鹿,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轻轻拿侧脸蹭了蹭小毛球的脸颊算是安慰,仗着獠牙锋利的狼王一口就咬下了巴掌大的冰冻肉块,含在嘴里解冻。   眼巴巴望着狼哥,小萨摩耶乖巧地蹲坐着,嘴巴抿得紧紧的。   生怕哈喇子流出来,吸溜。   昨天小小鹿的滋味实在惊艳,他梦里都在回味它的味道,而且他坚信,今天的小小鹿味道会更好。   俗话说得好,冷冻风味更佳。   不一会儿,狼末便将解冻好的鹿肉喂给小萨摩耶,一回生二回熟,汪白早已经习惯了接受狼哥的投喂,毫无心理压力地细嚼慢咽。   狼末投喂的速度很快,汪白已经很努力在吃了,还是有点跟不上。   他又不好意思让狼哥等他,不得不在还未吞咽的情况下张开嘴巴,把肉塞进去。   很快,积累的食物塞满了他的嘴巴,两个腮帮鼓鼓的,嚼起肉来不停颤抖,像极了贪吃的仓鼠。   眼看狼哥还要喂他,汪白连忙摇头,连带着两颊也跟着抖动。   不行了不行了,再塞要撑爆了!   狼哥啊狼哥,光是宠孩子行不通,得亏他不是真的小狗崽子,知道控制饮食。   要换做别的小狗,过不了几天就得患上积食。   狼末并未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甚至指责起小萨摩耶的进食速度太慢,发出轻微的吼声催促他。   被逼无奈的汪白努力把肉糜咽下,见狼哥还要喂他,气得直接咬住狼哥的前腿。   小奶狗的牙齿还没发育完全,咬合力更是不值一提,狼末并不觉得疼,只有一点痒痒。   但他不在意,不代表狼群不在意。   狼王被攻击,野戈他们瞬间暴起,目眦欲裂,冲着汪白嘶吼。   不同于往日的窃窃私语,这次狼群动了真怒,吼声震耳欲聋,铺天盖地。   澎湃的气势惊飞了林区的鸟儿,而处于中心地带的汪白,更是直接被那股声波吓得连连后退,抖若筛糠,两只粉嫩的耳朵也紧贴脑壳,怂地不敢回嘴。   是啊,他怎么忘了,狼哥对他好,不代表狼群就认可了他。它们是北极狼,是北极苔原的王者,而他只是一条可怜无助又弱小的狗狗。   他的小命随时掌握在狼群的手里,他应该要有作为狼哥小弟的自觉。   狼末眸色泛冷,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小毛球瑟缩的模样,他就忍不住牙酸,想要撕咬和破坏周围的一切。   眼看着小毛球不断后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狼末终于忍不住了,他吐掉嘴里的肉,猛然呼啸。   狼啸之声狂暴洪亮,刹那就压过了狼群的示威,上位者的压力迫使狼群俯身以示臣服。   汪白也有些害怕,他的小腿肚一直哆嗦,来自野兽的本能让他完全无法抵抗狼啸的影响。   但很快,他意识到狼哥的怒意并非针对他,而刚才冲他龇牙的狼全都低头认错。   准确地说,是对狼哥认错,他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对了,这时候狼二不会冲出来搅局吧?   还未从恐惧中走出来的小狗警惕地环顾四周,却没找到狼越的踪迹。   狼二不在狼群里?难道它去别的地方觅食了?或者狼哥给了它其他的任务?   不在更好,不然它肯定会趁机跳出来,然后挑战狼哥的权威,自取其辱。   思忖间,狼末已经来到了汪白身边。   他居高临下地舔舐着小狗发抖的脊背,一边顺毛,一边伸出自己的前爪,示意对方继续啃。   看着那只近在咫尺的白色狼爪,汪白忍不住舔了舔牙龈,有点心动。   那只狼爪上还残留着他的牙印,很浅,不过是把上面的毛毛压塌了而已。   汪白将牙印舔顺,然后主动凑上前去,好让狼末的爪子能碰到他的小腹。   摸到了吧,鼓鼓的,他已经吃饱了哦。   迟钝的狼王终于领会了小毛团的意思,他收回狼爪,改换吻部在小萨摩耶的肚皮上按压,帮他消化食物。   压得汪白翻了个个,肚皮朝天。   但他怕痒,狼末一碰他,他就笑个不停,脑袋和四条腿忍不住往中间抬,分分钟就要缩成毛球。   这样很累的好不好,一直维持着高抬腿的姿势,他的腿都酸了。   十分钟后,狼哥终于舍得放过他,并且不再强迫他进食。   狼很聪明,汪白相信从此以后,狼哥都会形成一个用触碰腹部的方式来感知他吃没吃饱的习惯,不会再无节制地喂食了。   他看到狼哥走到他们的猎物北极兔旁开始进食,这么长的时间,狼群一直维持着伏小做低的姿态,可以说是非常卑微了。   这让他有些不忍。   倒不是他以德报怨,说实话,他觉得狼群吼他很正常,这是它们忠诚的表现。   是他不应该在狼群面前做出攻击狼王的举动,尽管他心里清楚自己不可能对狼哥造成伤害。   狼末吃完后,冷冽的目光掠过众狼:“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谁敢再吓唬他,别怪我不客气。”   狼群诺诺而退,待狼末离开后才敢吃他剩下的猎物。   之后的一段时间,狼群始终在这附近徘徊,守护着他们的食物。   先前捕猎的两头驯鹿加起来大约两百公斤左右,足够狼群吃上三四天,而那只小小鹿则成了汪白的专属,没有哪条狼那么没眼力见去动它。   期间他们还有外出进行捕猎,所以这个时间应该还会往后顺延。   狼末偶尔会带汪白一起独自捕猎,但他们的运气不好,总是遇不到心仪的猎物,两天下来只逮到一窝旅鼠。   倒是其他狼收获不菲,野戈甚至还捡到一只饿死的雪鸮,难以想象如此凶猛的猎手也会饿死在荒郊野外。   可见北极的生存条件有多艰苦。   狼群的驻扎行为,让汪白意识到他们或许要搬家了,随着冬季的临近,林区越来越寒冷,可以找到的猎物也越发少。   他们需要往南方迁徙,去温暖一点的地带,那里有更多的猎物。   而狼越和灰灰的归队,也证实了汪白的猜测,他们还将吃剩下的麝牛肉一并带了过来,尽管已经所剩无几。   对于搬家,他也没什么异议,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就是挺可惜他那张小床的,他可是花了好久才做成的双人床,没想到才睡了一个晚上就没了,血亏。   再见了小床,今晚我就要远航……    第17章   沮丧只是暂时的,失去了小床,他还有诗和远方。   离别也是暂时的,等到来年夏天,他们就可以跟着迁徙的驯鹿一同回到这里,回到狼群的营地。   哦,前提是他能活到那个时候。   乐观的小萨摩耶尽量避免去想将来的事情,但突如其来的难过还是让他有些破防,甚至狼群的营地从来都不是他的家,他已经没有家了。   狼末敏锐地察觉到小萨摩耶低落的情绪,他将所剩无几的幼鹿肉含在嘴里,解冻后喂给汪白。   汪白摇了摇头,他没胃口。   倒不是什么心理问题,而是大概因为之前一直吃不饱肚子,猛然度过一段大鱼大肉的时光,导致肠胃出了点问题。   可能是消化不良,吃点帮助消化的益生菌就好了。   但这荒郊野外的,去哪找益生菌?   既然没法药物治疗,聪明的小萨摩耶选择了物理治疗——多锻炼,少吃肉,有时还挖埋在雪里的苔原植物补充维生素。   他是舒服了,可把狼末急坏了。   绕着小狗徘徊的狼王,时不时嗅闻毛球身上的气味,尝试找出他反常的原因。   可惜狼医生医术不精,查不出小毛球的病症,结果导致自己愈发暴躁。   狼群不敢招惹烦躁的狼王,各自到附近寻找猎物,在剩下的食物消耗殆尽之前,他们需要明确迁徙的方向。   倒是心大的汪白轻轻蹭着狼末的毛发,温和地注视着狼哥的眼睛,无声地安抚他。   他还没有那么脆弱,只是消化不良罢了,大可不必小题大做。   与其担心他的身体健康,不如关爱他的心理健康,和谐友爱的环境有助于增强幼崽的心理素质。   也许是小萨摩耶的目光太过澄澈干净,又或者是他的叫声柔软乖巧,狼末眼底的戾气逐渐淡去,无奈地前肢弯曲趴下,示意小狗爬上来。   汪白却没有如狼哥的意,他小跑着越过狼末,然后回头低声呼唤狼哥跟上。   狼末没有犹豫地走到汪白身边,低头俯视着他,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深知自己缺乏锻炼的小毛球边跑边跳,身上的毛毛跟着上下飞舞。   而他的体力又很差,一会儿就跳不动了,不得不趴着喘口气,等体力恢复了继续锻炼。   无疑,这样的移动速度特别慢。   狼末却难得耐心地跟在小毛球身后,亦步亦趋。   汪白的状况肉眼可见地往好处发展,睡过一觉后已经可以正常吃肉了,就是要注意少食多餐,不能一次性吃太多。   狼群也终于从狼末时时刻刻散发出的低气压中解脱。   这天,野戈向狼末报告,他往某个方向探寻的时候,闻到了新鲜猎物的味道。   正好食物也吃得差不多了,他认为狼群是时候开始进发。   狼末没有询问众狼的意见,狼群就是如此,永远只能头狼自己拿主意。   虽然看上去有些不够民主,但狼群最不需要的就是民主,它更像是一支令行禁止的部队,每一条狼只需要听从狼王的命令,避免了很多不必要的分歧。   “把剩下的食物带上,我们出发。”狼末沉吟片刻,下达了命令,“野戈,你背着小狗。”   野戈领命,走到汪白面前蹲了下来。   对于狼哥的安排,汪白表示理解,毕竟身为狼王,狼哥责任重大,不能分心。   像带崽这样的小事,交给小弟就好啦。   乖巧的小萨摩耶十分上道地爬上野戈的后背,只要不是狼二带他就行。   狼末沉默地看着小狗,不知道为什么,那股熟悉的暴躁感又涌上心头。   “汪汪!”   汪白抬起肉垫冲狼哥挥了挥爪子,纯黑色的眼睛里仿佛缀满了星光。   狼末转过头,心情却好了不少。   迁徙对狼群而言是一场挑战,他们的食物不多,必须省着吃,可能一天只能吃上一顿肉。   这让汪白有些怀念之前肉肉自由的日子了,尽管深受消化不良的困扰,但跟饥饿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每隔一段时间,狼末就会带领狼群原地休整,这时候狼哥就会把他叼走,让他窝在他的怀里取暖。   就像在营地他挨着狼哥一样。   不,也不完全一样,那时候他只敢蹭蹭狼哥的后背,现在却敢堂而皇之地汲取狼哥腹部的温暖。   至于秘诀?   无非是胆大心细不要脸。   几天后,狼群携带的食物终于消耗殆尽,狼末不得不将更多的时间用于寻找猎物。   但他们的好运气似乎用光了,再也没有遇到像驯鹿或者麝牛那样管饱的大家伙,只能靠旅鼠和北极兔勉强维持生活。   好在旅鼠的繁殖力够强,时不时就能找到一窝,为狼群的迁徙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愿天堂没有北极狼,阿门。   这时,汪白忽然感觉到脸上沁凉,和平时的寒冷不同,更像是落雪,悄悄偷取他身体的温度。   他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纷飞的雪花毫不客气地钻进他眼睛里,冰凉的触感迫使他眨了眨眼睛。   狼末不知何时过来了,温暖的舌头舔化小狗鼻尖的落雪,这才对狼群发号施令:“找地方避雪,等雪停了再出发。”   大雪会掩盖空气中残留的猎物气味,让辨别方向变得更加困难,狼末不想冒险。   他们找到一处雪坡,简单清理坡底的积雪,挖掘出简易的小窝。   小窝自然塞不进去七匹狼,狼末早已安排好了,狼**替休息,轮流守夜,直到雪停。   汪白老老实实待在小窝里,不得不感叹狼群的执行力和野外生存能力。   不过,如果这场雪始终不停,狼群就只能冒雪前行。   想必狼哥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带着三条狼顶着风雪外出觅食。   雪越下越大,满心担忧的小萨摩耶痴痴地望着洞外,默默祈祷狼哥一路顺风。   浑然不觉现在的他,犹如一条等待主人回家的狗狗。   不对,一路顺风也不成,毕竟雪下这么大,顺风而行冻屁股,逆风而行冻脑袋还费劲。   无风最好。   他原本打算一直等到狼哥回来,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困意袭来,小毛团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往旁边一歪,彻底睡着了。   长尾没有收回自己的尾巴,任由汪白这么压着它。   灰灰不解:“长尾,你什么时候跟他这么好了?”   “你懂什么,”长尾斜眼看他,“他要是摔坏了,我们就惨了,狼末的怒火谁能受得住?”   灰灰嗅了嗅躺在地上的小萨摩耶,没闻出什么名堂:“不就是一只储备粮吗?”   长尾心疼地看了眼自己的尾巴:“他可不是普通的储备粮。”   不普通,还能怎么个不普通法?   灰灰很疑惑,但他的脑子已经不够用了,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故弄玄虚的长尾,自己走到一旁团吧团吧睡了。   狼末顶着满身风雪,嘴里叼着一只北极兔,匆匆赶回小窝。   入目是小萨摩耶沉静的睡颜,他不由得放轻脚步,还不忘回头用眼神示意狼群不要喧哗,这才悄然来到汪白身边。   负责捕猎的狼群回归,按理该轮到另一批狼出外觅食。   长尾正要抽出被汪白当做垫背的尾巴,却被狼末出声制止,并被要求继续一动不动。   灰灰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一幕,一边思考一边和蓝眼一起离开洞穴,他似乎有些明白为什么长尾说那只小狗不是普通的储备粮了。   哪条狼会在乎储备粮的死活?   一觉醒来,通体舒泰的小萨摩耶伸展四肢,张开嘴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舒坦。   鼻端传来浓重的血腥味,放在以前他或许还会感到不适,但现在不同了,有血腥味就意味着有吃的,难道狼哥捕猎回来了?   他睁开眼,惊喜地看到狼哥就坐在他身边,赶忙扑上去蹭了蹭。   长尾见状迅速挪开自己的尾巴,他最引以为傲的尾巴被压扁了,尤其是中间部分,和蓬松的头尾格格不入,像是特意拼接的一样。   他连忙舔舐自己的毛发,但要恢复原样还得一段时间。   早知道就不接着小狗了。   汪白也注意到了长尾的状况,它尾巴上的压痕太明显了,除了他之外没有谁能刚好压出这般大小的痕迹,他想不承认都难。   心虚的小萨摩耶躲在狼末的怀里,小声地冲长尾汪汪叫,向他道歉。   虽然他确实有过想把长尾的尾巴当抱枕的念头——那蓬松的长尾巴抱着一定很舒服,但他保证没有打算付诸实践,更没想过把它当床垫。   都是误会,误会。   长尾可不觉得这是误会,小狗垫着他尾巴的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煎熬,他自然对汪白没有什么好脸色。   正打理尾巴呢,长尾突感脊背一凉,一股寒意顺着他的后背攀爬,直窜大脑,让它一阵头皮发麻。   僵硬地抬头,对上狼末那双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睛,长尾只好忍着颤抖的欲。望走来,将自己的尾巴放到汪白面前。   随便玩。   汪白虽然不懂狼族的语言,但他懂得察言观色,一看狼哥的表情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唉,有一种狗仗狼势的负罪感。   说实话,这件事是他不对,长尾是无辜的,狼哥未免对自己的族人太凶了。   就不怕狼群揭竿起义,推翻**?   他又蹭了蹭狼哥的大腿,别欺负它了,它是条好狼,毕竟刚刚被压成这样了也没趁机吃掉他。   狼末大发慈悲地不予追究,打发长尾外出捕猎,等长尾夹着尾巴离开后,将自己的尾巴伸向了汪白。   汪白:?   他的眼睛倏然睁大,狼哥这是允许他玩尾巴了?天知道他有多馋狼哥这条毛茸茸的尾巴,但他又不太敢碰,怕惹怒狼哥。   这可是狼哥自己把尾巴交出来的。   那我就不客气啦!    第18章   如绸缎般柔软顺滑的触感,带着狼王的体温,顺着他们触碰的地方传达而来。   汪白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狼哥的尾巴,外层的毛发蓬松柔滑,内层却紧密挺拔,和狼哥的性格完全相反。   他悄悄地瞄了一眼狼哥,对方的目光满是纵容,好像无论他做什么,狼哥都不会反对一样。   那冷酷桀骜的外表下,藏着一颗满满的爱心,你说对吧狼哥?   充满爱心的狼末将一旁血已经干透的北极兔叼给了小萨摩耶,兔兔脖子上一道狰狞的伤口,控诉着生前遭受的苦难。   汪白看了它一眼,那利落的致命伤深可见骨,可见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该有多么残暴。   但兔兔的惨状和他一只小狗崽子有什么关系呢,反正狼哥又不会这么对他。   约莫过去了一天,雪总算停了。   灰灰他们也早早回到了狼群,在他们的扩建下,原本的小窝变成了如今足够容纳他们七狼一狗的洞穴。   积雪几乎封住了洞口,他们在雪坡底下挖的洞穴本就地势较低,虽然具备良好的保温作用,但也会让狼群时刻面临着被掩埋的危险。   汪白两条前腿攀附着积雪,硬是往雪堆里钻,北极狼的体型太大了,洞穴又恰好建在雪坡下,万一积雪太厚,很有可能带动雪坡上的积雪一起滚落。   到时候狼群就危险了。   所以趁狼哥不注意,小萨摩耶自告奋勇,挺身为狼群探路。   不多时,积雪中长出一颗小狗脑袋。   呼,出来了,看样子积雪不算多厚,对狼群构不成什么威胁。   “汪汪!”汪白激动地叫了两声。   北极狼群,向我冲锋!   狗狗的声音瞬间将狼末惊醒,狼末眸色一凝,迅速爬起寻觅小狗的身影。   小狗不见了,倒是在洞口,他看到了一个凹进去的小圆洞。   细细嗅闻,上面残留着小萨摩耶的气味。   狼末抬爪拨开积雪,几下挖出一条更为宽敞的通道。   顺着通道,他如愿以偿抓住了调皮的小狗。   若不是他睡着了,怎么可能放任小狗胡闹?   必须让小狗意识到这样是错误的,万一洞外藏着其他凶猛的野兽,他甚至不敢继续往下想。   汪白不明白,为什么他明明帮助狼群找到了出口,狼哥却看起来并不开心。   他试着舔了舔狼哥大腿上的碎雪——狼哥太高了,他伸长了脖子也只能碰到那儿,尤其是在对方不肯配合的情况下。   直到狼群全部离开洞穴,狼哥也没施舍给他一个眼神。   他还以为他这么勇敢,一定会得到狼哥的表扬,原来是他多想了。   或许狼哥还会认为身为头狼的任务被无端抢去,害他丢掉了难得的立威机会。   他默默跟在狼群后面,望着狼哥决绝的背影,心里莫名难过,他又要变成一条单身狗了吗?   狼末的耳朵支棱着,时刻关注着小萨摩耶的动静,他打定主意要给小狗崽子一个深刻的教训,就不会轻易心软。   可惜,当他忍不住回头之后,狼老师的计划注定要落空了。   谁能抵挡得了一条看似微笑,实则泪眼朦胧的小狗呢?   狼末几乎是立刻就停下了脚步,一番挣扎后还是选择了原路返回。   看着近在咫尺的狼哥,汪白眨了眨眼睛,他就知道,狼哥舍不得他!   大坏狼,吓死他了!   小萨摩耶撞进狼末的怀里,抱住狼哥粗壮的大腿不撒手,耍赖。   被狼哥咬住后颈皮叼了起来,然后转过头让他自己爬上自己的后背。   大胜利!耶!   林区一望无际,即便狼末带着小毛球走了许久,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落脚点。   为了赶路,他们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汪白饿得肚子直叫,现在的他如非必要绝不动弹,减少能量的消耗。   他倒是有过自己走,给狼哥减轻负担的想法,但他发现这样只会浪费体力,还有可能拖慢狼群行军的进度,于是便放弃了自力更生,自暴自弃地当好一个拖油瓶。   好在这种情况没有持续太久,汪白发现这附近的积雪越来越薄,甚至还能看到一层草皮。   身为杂食动物的小萨摩耶,毫无压力地挖开积雪,啃起了苔原植物。   味同嚼蜡,但能续命。   狼越盯着汪白,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弱小的猎物。   不止是汪白饿,狼群也饿,尽管汪白还小,但他也足够一头狼吃个半饱。   唾液顺着嘴角淌落,狼越的目光越发贪婪,恨不得下一秒就扑上去将小萨摩耶吃个干净。   狼末沉默着挡住了狼越的视线。   狼越喉间发出压抑的怒吼:“我说过,到了饥饿的地步,我会毫不犹豫吃了他。”   狼末看了眼毫无所知的小狗:“只有狼王才有资格享用他,你想吃他,先打败我。”   “你以为我不敢?”狼越愤然。   狼末淡淡道:“与其把体力浪费在被我教训一顿上,不如到这附近去找其他的猎物,如果你不想饿死的话。”   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让狼越动摇了。   他虽然冲动嗜杀,但他不傻,放下一句狠话便离开队伍觅食去了。   这里的气候稍微暖和一些,但也只是稍微而已。   对于狼群来说,这里的生存环境尽管没有太大改善,但已经算得上是不错的栖息地了。   狼末带领狼群在这附近找了一个山洞,如无意外,这个冬天他们将在这里度过。   这段时间,狼群将绝大多数的时间花在了捕猎上,只用很少的时间补充睡眠,吃不完的食物冻成冰块,储存在积雪之中。   捕猎,汪白帮不上忙,他只能乖乖待在山洞里,尝试着和狼**流。   但大多数狼对他爱答不理,只有灰灰和长尾偶尔会给予回应,他也从对方少量的回应中学会了狼群一些简单的词语。   他发现狼哥同意让他和其他的狼留守山洞,唯独没有让他和狼二单独待过。   看来狼哥也在担心狼二居心不良,要他说,像狼二这种狼心狗肺的家伙,就应该早点踢出他们和谐的大家庭。   等等,狼心狗肺?   这个成语似乎把他们八个全都骂进去了……    第19章   天气愈发寒冷,一场大雪过后,汪白望着洞外银装素裹的世界,没来由地涌出一种冬天到了的想法。   大概野生动物就是有这样的直觉,就像临死的狗狗会主动寻找隐蔽的地方独自死去,抑或是地震来临前,动物们会极度焦躁一样。   直觉本来就是不可以用道理来解释的东西。   不知何时,狼末悄然出现在了汪白身边,大概是怕小毛球感到寒冷,他还将自己厚厚的尾巴盖在了汪白的身上。   小萨摩耶的体型娇小,看上去像是被狼尾巴牢牢圈住。   他蹭了蹭身上的冬季爆款,递给狼哥一个感谢的眼神。   满足的汪白和往常一样抱着狼末的尾巴沉入梦乡,却不知道因为他,狼群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   “狼末,我真受够了,你到底要养他到什么时候?”狼越怒目而视,喉间发出愤怒的低吼,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害小狗。   狼末挪动尾巴,让它盖住小萨摩耶的两只耳朵,不想让他听到嘈杂的声音。   他记得上次小狗被吵醒后,纯黑色的眼睛表面布上了一层水光,因为困倦,还会耍赖地靠在他身上任何一处能被触碰到的部位。   有时是大腿,有时是小腹,更多时候是他的尾巴。   狼越将这一幕看进眼底,讥讽道:“你还记得你是为什么收留了他吗?狼末,他只是条狗,他只配做我们的食物。”   狼末终于舍得将目光从汪白身上挪开:“你想怎么样?”   狼越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我要吃了他。”   “不可能。”   听到狼末断然的拒绝,狼越并不意外。   他也不是真的渴望吃掉汪白,而是他认为狼末为了这只小狗,已经完全丧失了身为北极狼的野性和残忍。   让这么一个心慈手软的家伙领导狼群,无疑将狼群逼上绝路——他想把狼末变回从前那个英明神武的狼王,势必要铲除导致狼末改变的源头。   “瞧瞧我们战无不胜的狼王,恐怕早已经忘了饲养小狗的初衷。你的眼里只有他,有没有想过他只会浪费我们的食物?”   狼末诧异地看了狼越一眼,他没想到狼越竟然学会了煽动狼心。   进步不小。   他将目光投向野戈他们:“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众狼没有回应,但这已经是最好的回答。   狼越嘲道:“你是头狼,我们没有资格质疑你的决定,但你别忘了你的职责,是以狼群的利益为先。他,一只小狗,甚至连狼都算不上,你真的还要护着他?”   狼末审视每一条狼。   许是他的目光太有压迫力,众狼纷纷别过脑袋,左右他顾,不敢与之对视。   这也让狼末明白了他们的真实想法,狼越或多或少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身为头狼,他的确过于宠爱小狗崽子,可他自认无愧于狼群,他喂养小萨摩耶,本身就建立在狼群温饱的基础上。   他回过头,看向无忧无虑,睡得相当踏实的小萨摩耶。   即便群狼环伺,小毛球也没有丁点惧怕,反而将毫无保留的信任托付给他。   狼末的眸色渐深,他俯身嗅闻着熟睡的汪白,尖锐的獠牙抵在小萨摩耶柔软的脖颈上,只要他稍一用力,这条脆弱的生命就会宣告终结。   而他将会像从前一样,做狼群的王,享受狼群的崇拜与臣服。   这似乎并不值得犹豫,狼末从未心慈手软过,以前不会,将来更不会。   可他偏偏下不了口,那些只把小毛球当储备粮的鬼话,也不过是他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软编造的借口罢了。   “看吧,”狼越恨铁不成钢地说,“你做不到。”   狼末眯了眯狭长的眼睛,这让他的目光更显凌厉:“够了,你到底想做什么!”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咬死他,要么和他一起滚出狼群。”狼越冲着汪白龇牙,言语之间充满挑衅。   狼末冷峻地扫视众狼,这些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第一次让他产生了某种类似愧疚的情绪。   但显而易见,狼群可以更换头狼,小狗没有他必死无疑。   “我不会放弃他,”狼末沉声道,“这个冬天,我不会取用狼群的任何食物。”   狼群顿时一阵骚动,他们储存了这么多食物,只要省一点,再偶尔补充一点猎物,就足够度过冬天。   可要是狼末不取用这些食物,那就意味着他白白忙活了这么久。没有存粮,他靠什么过冬?   狼末是疯了吗,为了一条非亲非故非同族的狗,至于牺牲这么多吗?   狼越也没有想到狼末竟然如此决绝,他暴躁地来回踱步,最后咬牙:“我凭什么相信你,如果你非吃不可,谁敢反对?”   狼末忽然直勾勾地看向他:“你不是想当头狼?这个冬天,它是你的了。”   “狼末,我要的是抢来的头狼,不是你让的!”狼越感觉受到了侮辱,气急败坏道,“你以为我在趁机挑事?我只是想让你认清,那是条狗,不是我们的同伴!他只会拖狼群的后腿,只会让你变得软弱!”   软弱?   狼末可不认为,自己和这个词语有任何的联系。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眼前的弟弟,从出生起,他们便一起出生入死,驰骋雪原,没有什么能打败他们。   强悍的身体素质让他们飞速成长,更使他们有了统领狼群的资格。   但狼越大概忘记了,其实他们还有一个弟弟,而第三只狼崽因为营养不良,被他们的母狼咬碎,一口一口喂进他们的嘴里。   那是他和狼越第一次遇到冬季,他只觉得那段时光异常寒冷,黑夜始终笼罩穹顶,看不到一缕光明。   “我会带他暂时离开狼群。”狼末淡淡道,仿佛这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决定。   他转身叼起还在睡觉的汪白——狼群都吵成这样了,小萨摩耶还能睡得这么香,除了狼末的尾巴隔音效果良好,恐怕更多的是因为他心大。   狼末幽绿色的眼中难得多了几分笑意,他最后看了一眼狼越,用眼神告诉他:照顾好狼群。   狼越目瞪口呆地望着狼末远去的背影。   是的,他现在是狼王了,可他一点也不高兴!   野戈爪子动了动,看上去很想追随狼末,被狼越凶狠的眼睛一瞪,退缩了。   狼越脸色黑沉:“谁敢追上去,我就咬死他。狼末为了一条小狗放弃了我们,将来他再出现,就是我们的敌人!”   ……   降温了吗?   陡然变化的温差使得小萨摩耶猝不及防地打了个激灵,酷寒总算将心大的汪白唤醒,他疑惑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狼哥叼着,正在高速移动中。   狼哥这是带他出来捕猎了吗?好耶!   不过没记错的话,洞穴里已经储备了不少食物,足够吃上好些天了。   嗯,一定是狼哥怕食物不够,想趁大雪刚停出来碰碰运气。   不愧是狼哥,太懂得未雨绸缪。   但没过多久,汪白才发现不是那么回事,狼哥没有在寻找食物,路过每一个雪坡都会停下观察一番,看样子更像是在挑选住所。   二,二狼世界吗?   虽然他也挺期待的,但是狼哥的那些狼兄弟怎么办?狼群之所以所向披靡,很重要一个因素是他们对彼此忠诚,一个同心协力的团队远比单打独斗的孤狼强悍。   结伴,是刻在狼基因里的东西,勇敢的北极狼可以为了同伴奋力捕杀,甚至牺牲自己。   或许狼哥只是在挑选新的迁徙地。   但在已经有了一个豪华洞穴,并且已经将食物储藏其中的情况下,再换新家的可能性有多大?   狼末发现汪白醒来,下意识放慢了速度。   其实北极狼寻找栖息地不难,尤其是只有一条狼的情况下,哪怕找不到心仪的,动动爪子也能挖一个。   难的是确保绝对的安全。   北极狼绝对是可以在极地横着走的存在,他们几乎不用考虑自己住宅的安保情况,那些弱小的动物对狼的气味闻风丧胆,更别提闯入了。   但如果他要养小动物,比如小狗什么的,栖息地的安全性和隐蔽性就需要格外关注。   在没有同伴的情况下,他或许会把小狗留在家里,自己去捕猎。   可惜小萨摩耶完全体会不到狼末的良苦用心,他还沉浸在搬家的喜悦中。   乔迁之喜,总是值得庆祝的。   不过他也发现狼哥有点过于挑剔了,他们明明路过了好几个适合居住的小山洞,狼哥却对它们视而不见。   急得他手脚并用:“汪呜呜!”   又不是挑婚房,至于这么纠结吗?    第20章   狼末最终将婚房,啊不,是栖息地选择在了一座冰斗冰川之下。   极地的地貌多种多样,冰斗冰川就是其中一种。   它起初是一座盆地,盆地底部和盆壁经过长年累月的磨蚀,逐渐将盆地修整成深而圆滑的容器。   几乎所有盆地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过程,只不过大多数盆地因为本身石头质结构稳定,磨蚀缓慢,可能几千年都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但这里的盆地不同,狂风和酷寒破坏了石块的结构,使得磨蚀迅速加快。   由于内里装的是冰,最终成形的容器被称之为冰斗。   冰斗因积雪的补充而壮大形成的冰川,就叫做冰斗冰川。   这里三面都有盆壁遮挡风雪,下沉的地形可以帮助他们遮掩身形,入口狭窄隐蔽,易守难攻。   绝佳的地理位置没有浪费狼末的精心挑选。   汪白张开肉垫,试着攀爬盆壁。   或许是落了新雪的原因,盆壁没有看上去那么光滑,稍稍用力他就能爬上去,只是没有狼哥那么稳就是了。   但这并没有打击到他,聪明的小萨摩耶将冰斗开发出了新的玩法——他一直爬到两米多高,然后顺着坡像滑滑梯一样滑下来。   饶是狼末,也被这新奇的活动吸引了目光。   他走到冰斗下,正对着小萨摩耶的方向,而后如愿以偿地接到了滑下的汪白。   “汪!”一起玩呀!   汪白轻轻咬住狼末的尾巴,热情邀请他共度良宵。   谁能拒绝一只撒娇的小狗呢?   狼末顺从地跟在小萨摩耶身后,比起汪白攀爬的艰难,他爬得那叫一个轻松,很快越过汪白后,最后在更高处停下。   小狗艰难地抬高下巴,冰斗的坡度不大,但由于攀爬姿势的原因,他不得不将自己的后脑和后背紧紧相贴,才能看到狼哥的英姿。   不愧是北极狼王,这么快就适应了冰斗地貌,甚至还游刃有余。   他叫了两声,想和狼哥打声招呼,现场教学如何滑梯。   结果一激动,脚下没站稳,脑袋带动着身体在坡上转了一圈,顺着盆壁翻转滚落。   汪白只觉得天旋地转,那种失重感似曾相识,就和他当初从悬崖掉下去一样。   眼前的景色飞速变换,恍惚间,他仿佛回到了树干折断,跌落悬崖的那一刻。   深埋于记忆中的恐惧和疼痛被瞬间唤醒,他一直以为沉重的死亡早已随着他在雪原上的长途跋涉而渐渐淡去,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要死了吗。   汪白的脑海中只来得及闪过这么一个念头,就撞进了一堵柔软的肉墙,他茫然地望向身后,却对上狼哥关切的眼神。   是了,他没有死,这里也不是悬崖,从低矮的小坡摔下来顶多摔个四脚朝天。   可他还是止不住地颤抖,害,害怕怎么了,他现在不过是一只平平无奇的小狗,汪白理直气壮地想着。   脸上传来湿滑的触感,小萨摩耶任由自己沉溺在狼哥温暖的舌苔下,他万分感谢狼哥的陪伴,不论是从生理还是心理上。   狼末欣慰地看到小狗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虽然狼末可能永远无法明白汪白害怕的真正原因,但他知道自己不想看到小毛团颤抖的样子。   他想告诉他,有他在,不需要害怕。   他将汪白叼起来,带着他一起爬上了更高的雪坡,然后把自己当做垫子,将汪白放在他柔软的肚皮上,顺着斜坡往下滑。   大概是怕他害怕,狼哥的前肢始终护着他,将他的脑袋埋在自己的小腹里。   软乎乎的,也是,再冷酷的动物,肚皮都是温软的,哪怕是刺猬也一样。   在第二次狼哥叼着他攀爬的时候,他偷偷转了个身,视野随着他的升高而变得开阔,黑夜都似乎不再黯淡。   不待他反应过来,坏心眼的大白狼便陡然滑下。   迎面而来的狂风扰乱面前的空气,让简单的呼吸都变得困难,明明这并不舒服,汪白眼里却闪烁着兴奋的光。   俯冲而下的快。感,不亚于乘坐一次敞篷跑车,更何况他屁股底下还是原生态狼王真皮坐垫。   体验感拉满。   汪白缠着狼末玩了好几次,尽兴的小毛球才筋疲力尽地躺回了窝。   狼末舔了舔耗尽体力的小萨摩耶,确认对方连回应他的力气都没有了,便蹲坐在一旁,守着汪白睡着。   小狗嘴里传出浅浅的呼噜声,狼末凑上前嗅了嗅他,而后转过身,离开了冰川冰斗。   他需要在小毛球睡醒之前找到食物。   北极狼的单体作战能力算不上强,体型和北极熊一比更是相形见绌,他们能成为北极顶级猎食者靠的是团队协作。   独狼的速度甚至还比不上驯鹿,想欺负不怎么动弹的麝牛,也要提防对方犹如铜墙铁壁一般的头骨,稍有不慎就会被尖角捅个对穿。   如今的狼末没有同伴,他不会轻易选择追猎驯鹿或者挑战麝牛,他的目标只有旅鼠和北极兔,甚至北极狐也不是不行。   然而冬季捕猎绝非易事,否则北极狼不会选择用长时间保持不动的方式减少体力消耗,北极熊也不会靠冬眠来度过清苦的冬天。   随着时间的推移,狼末始终没有寻觅到猎物的踪迹,他的情绪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躁起来。   身为前任狼王,狼末的心理素质无可挑剔。   但现在的他,不过是一只急着给宠物寻找食物的铲屎官罢了。   ……   从美梦中醒来的汪白抬起爪子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他刚刚梦见了大鸡腿和红烧肉,刚要吃梦就醒了。   可恶,就差一点,他就能吃上肉了!   揉了揉瘪瘪的肚子,和狼哥搬家的这段时间里,他什么都没吃,早就饿扁了。   不过狼哥去哪了?   他遥望四周,巨大的冰川冰斗四面都是盆壁,他的家就安在最陡峭的这一面。   没有狼哥那么好的抓地力,他肯定没法爬上去,狼哥故意把他带到这里,不会是怕他乱跑吧?   他哪有那么淘气!   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做好口腔清洁后,他决定自己去野外碰碰运气。   这一面爬不上去,不还有其他三面吗?   汪白沿着盆壁转了一圈,找了一处较为平缓的盆壁往上攀爬,不多时便爬了出来。   好,好吧,他承认,他就是这么淘气。   反正狼哥也不会打他。   循着空气中属于狼哥的淡淡气味,小萨摩耶一路追寻,路过一处冰面时他忽然停下了脚步。   瞧瞧,他发现了什么!   一个野生的呼吸洞!   之前说过,呼吸洞是海豹用尖牙凿成的洞口,供它们呼吸使用。   当然了,现在这里没有海豹,却有色彩鲜艳的海鱼。   小萨摩耶紧紧巴着呼吸洞边缘,探出小狗脑袋,渴望地望着水里的鲜红鱼群。   这种耐寒的深红色鱼叫做北极鲑,平均重五斤左右,对于如今的他可谓是相当大了,一条胳膊都抱不下。   也因此他不敢贸然下水,怕鱼没抓成,还被反杀。   聪明的小萨摩耶终于想起去叫帮手,但要怎么记住呼吸洞的位置却成了一大难题,举目四望皆是银白色的雪景,没有参照物,他没有把握还能原路返回。   脚印?   别开玩笑了,这是冰面,处处都是坚冰,他把爪子踩烂了都不可能留下痕迹。   他甚至想到了排泄物,但这明显不合实际,他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有那么多排泄物啊,更何况他肚子空空的,想排也排不出来。   事情似乎陷入了僵局,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他自己下水,但很有可能失败,要么他去找狼末,然后赌他们还能找到呼吸洞。   或许狼哥早就找到食物了,就等着他来找他呢?   汪白想着,大步朝着远离呼吸洞的方向走去,没走两步却又停了下来。   万一,狼哥也在挨饿呢?   如果狼哥找到了食物,没道理还不回来,只能说明就算是没有天敌的北极狼王,在冬天也很难捕猎成功。   更何况,狼哥独自带着他出来,恐怕没有同伴和他一起捕猎,战斗力也会大大下降。   说起来,狼哥是和狼群闹翻了吗?都这么久了,也没看到狼群跟上。   起初他以为狼哥在找适合狼群的新栖息地,现在看来,那分明是只有他和狼哥的小家。   行吧。   就算狼群背叛狼哥,他也不会背叛他。   小萨摩耶看了眼布满毛发的前肢,狠了狠心,张嘴一咬一扯,把一小撮毛扯了下来。   他的牙齿还不够锋利,做不到吹毛断发的地步,只能咬住毛毛把它们拔下来。   疼得直抽气的汪白小心翼翼把白色毛发放在冰面上踩了几脚,爪垫上沾上毛发往前走了几步,直到上面的毛毛全部掉落,便故技重施,再咬下来一撮毛。   几次过后,汪白熟练多了,就不会像一开始那样,一咬就是一撮毛。   他先用舌头筛选一遍,再用牙尖碾磨一下,最后剩下三两根再扯,就不会那么疼了。   他简直是个天才!   脱落的毛发带有汪白的气味,等他找到狼末,就可以顺着他毛发的气味找到呼吸洞。   总不能一直让狼哥无私地养着他,他也想为狼哥做点什么啊。    第21章   毛到用处方恨少。   汪白舔了舔快要被他薅秃的小腿,肉色的皮肤与上层雪白的毛发对比鲜明,没有了毛发的保护,他感觉那一块皮肤寒冷刺骨。   他努力抽动鼻子,矫正方向。   估算了一下和狼哥之间的距离,汪白将目光投向了另一条小腿,省着点用的话,应该足够了。   汪呜呜,拔毛什么的太虐。狗了!   彼时,狼末正蹲守在灌木丛后,不错目地盯着不远处的鸟儿。   如非必要,他是不打算去狩猎这些肉又少,又难以捕猎的飞行生物的。   可他今天的运气太差了,这么长时间也没有遇到哪怕一只猎物。   算算时间,小狗也快醒了,不想空手而归的狼末不得不将目标放在了这只厚嘴崖海鸠身上。   厚嘴崖海鸠是海鸠的一种,它们背后和翅膀上的羽毛黑亮,腹羽呈白色,长得有点像企鹅。   事实上,它们连食物都和企鹅很像,也因此被戏称为北极的企鹅,或者飞翔的企鹅。   这种鸟最喜欢在悬崖边缘繁殖,聪明的海鸠们会将鸟蛋产在峭壁上,既可以防止狂风将蛋蛋吹落,也能预防敌害。   想要捕猎它并不容易,厚嘴崖海鸠既然敢在悬崖筑巢,自然拥有着超高的飞行本领,大有艺高鸟胆大的意思。   身为顶级猎手,狼末很清楚自己只有一次机会,必须一击即中。   而他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厚嘴崖海鸠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遭遇什么,它悠然地在雪地中寻觅枯枝,想在迁徙之前筑好巢穴。   每到冰雪融化的时候,厚嘴崖海鸠就会回归北极,繁衍生息。   但现在,它要和剩下的最后一批海鸠一起往南方迁徙,北极的冬天太冷了,大片的海水结成坚冰,导致它在这里根本找不到赖以生存的食物。   只是它没有想到,因为它的一念之差,不仅没能得偿所愿建好新房,就连性命都要交代在这里。   待厚嘴崖海鸠用喙去翻动积雪时,狼末瞅准时机,从灌木丛中一跃而出,裹挟着被带起的漫天飞雪,袭向了毫无防备的鸟儿。   惨烈的鸣叫和温热的鲜血一同从厚嘴崖海鸠的口中溢出,它的翅膀奋力扑腾,散落的羽毛铺了一地。   最终,黑翼无力地垂落入白雪中。   狼末尖利的獠牙这才松开,可以看到厚嘴崖海鸠的喉间多出来一串血洞,还在往外冒血。   他将战利品叼进嘴里,还不忘控制着力道,避免咬坏鸟儿身上的羽毛。   他还记得小狗之前最喜欢那只雪鸮的羽毛,还把它收起来穿,可惜后来丢了。   这只厚嘴崖海鸠虽然比不上雪鸮的羽毛柔软浓密,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时,狼末忽然眼神一变,朝着某个方向嗅闻。   厚嘴崖海鸠的血腥味影响了他的判断,于是他暂时将它放到一边,果然那股熟悉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他毫不犹豫地带上猎物,朝着那个方向奔去。   为难地缩了缩爪子,汪白看着自己露出来的脚脖子,终于体会到了不穿秋裤的寒冷。   两条腿的毛都薅秃了,再往后只能薅大腿的毛了。   正当他因思考薅哪边大腿而左右为难的时候,狼末终于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   他兴奋地朝着狼哥跑了过去,跑到一半陡然想起自己磕碜的新造型。   直到现在,汪白还觉得狼末养他是因为他可爱,至少比小小鹿可爱多了。   洁白的皮毛绝对是加分项。   但现在,他秃了,也没有变强。   狼哥还会喜欢他吗?   踯躅的小萨摩耶左脚踩右脚,试图挡住那片赤。裸的皮肤。   眼看狼哥朝他走来,他干脆转过身,拿屁股对着他,这样狼哥就看不到他的脚脖子了。   可惜狼哥似乎打定主意要去看他的小腿,狼哥往旁边走,他就跟着转身,他有点后悔了,就应该路上弄点碎雪粘上去。   至于冷不冷的,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不就靠一张皮混饭吃么?   狼末耐心告罄,他将猎物丢到一边,仗着速度快,强行站在了汪白面前。   汪白只觉得一阵风抚过,不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就暴露无遗了。   “吼!”狼末眸色冷峻,盯着汪白腿上的伤发出怒吼。   他无法容忍在他的守护下,小毛团竟然还受了伤!   如果让他找到那个伤害小狗的家伙,他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汪白是想拔腿就跑的,但转念一想自己又跑不过狼哥,只好放弃了逃跑的打算。   而且,他也不觉得狼末会伤害他——就算爱会随着毛毛消失,那也不至于吃了他吧?   谁料到狼哥竟然向他伸出了舌头,难不成是要先尝尝味道?   心惊肉跳的小萨摩耶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脚踝处却传来了温热的触感。   他诧异地看向狼末,狼哥竟然伸出舌头,将他裸。露的皮肤包裹住,为他提供源源不断的温暖。   狼王牌暖脚宝,效果杠杠的。   他的小腿很快暖了起来,由于失去了毛毛的缘故,那处变得异常敏感,被狼哥粗粝的舌头一裹,又痒又烫。   得寸进尺的小萨摩耶干脆坐下,抬起另一只前爪递到狼末面前,示意这边也要暖暖。   狼末并未厚此薄彼,将小狗的两只前爪交叠到一起,宽大的舌头一卷,就把它们一同卷入舌中。   不过这样一来,汪白是舒服了,狼末却并不轻松。   正享受着的小萨摩耶注意到狼哥流淌出来的涎水冻成了冰溜子,挂在狼哥的舌头底部。   饶是如此,狼哥也没有将舌头收回去,尽职尽责地做好一个暖宝宝的职责。   汪白哪里舍得狼哥这么折腾,稍有不慎冰溜子就可能把舌头底部脆弱的黏膜都扯下来,于是赶紧把爪子收回去。   狼末也不恼,他知道小狗一定饿了,便将他的猎物叼了过来,用尖牙拔毛。   他不喜抓鸟,除了鸟会飞不好抓之外,还有拔毛费劲的原因。   不过这一次,他倒是有些庆幸自己抓的是鸟了。   厚嘴崖海鸠的羽毛较为紧实,撕扯下来以后大多比较完整,不像其他鸟类容易拔得满地是毛。   狼末衔起其中一根黑羽,轻轻地贴合在汪白裸。露的皮肤上。   柔软的羽毛犹如情人的手掌,温柔细腻。   但眼前的野狼却和他想象中的情人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毫不相干。   狼末还不知道某只白眼狗想了些什么,他将羽毛在汪白的两只脚脖子上精心铺排,紧接着把它们舔湿。   羽毛外部被唾液沾湿,很快结成了冰,半挂在小狗的两只爪子上,把裸。露的皮肤护在内侧。   黑色的羽毛被透明的冰晶所凝结,宛如精美的工艺品,美不胜收。   汪白试着动了动爪子,说实话,刚开始有点不习惯,但很快他就被这对冰晶羽毛脚镯带给他的温暖所俘获。   暖和又好看,看不出来,狼哥还是条手艺狼。   狼末也十分满意,舔了舔汪白的脸颊,带着他一起分享这只已经被拔光羽毛的海鸠。   海鸠已经被冻成冰了,狼末狂野地咬掉它的脑袋,嚼吧嚼吧咽了。   鸟腿和鸟翅各分一只给汪白,当然,也是提前含化了以后喂给他。   倒不是狼末不愿意将鸟肉都喂给小狗,而是他必须保证自己摄入足够的能量,才有余力为他们捕猎,否则他们就只能饿肚子。   在这一点上,汪白和狼末的想法高度统一,他甚至还想把鸟肉都给狼哥吃,狼哥那么辛苦,当然要吃饱啦!   吃饱了才好帮他逮鱼这种话他是不会说的。   想到那一群色彩鲜艳的鲑鱼,他顿时馋得分泌唾液,晃着尾巴想让狼哥跟着他。   他可是忍着疼,薅了那么多毛才指好了路,就等着狼哥一起去抓鱼了!   汪白的嗅觉灵敏,狗毛的气味足够帮他指引正确的路线。   他怕狼哥不跟上,三步一回头,汪汪叫着央求狼哥别掉队。   狼末默默跟在小毛团的身后,他不知道小狗在搞什么名堂,但依旧愿意步步随行。   鼻端传来一丝淡淡的气味,和小狗身上的味道相似,却没有那么浓郁。   他越过毛团,踏上了冰面,眼神一凝就看到了冰面上的白色毛发。   仔细嗅闻了一番,确认它就是小狗身上的毛发,顿时怒上心头。   他想,小狗或许是想让自己替他报仇。   而他也正有此意。   汪白不解歪头,狼哥怎么突然加快了脚步,这样他还怎么带路啊!   狼末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冷着脸将慢吞吞的小白团子叼起,他要咬死欺负小狗的家伙,现在就要!   循着气味,狼末迅速朝着呼吸洞的方向奔去,一切都在朝着汪白的预想中发展。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当他们抵达冰面的某一处时,属于他狗毛的气味从四面八方飘来。   糟了!   他想起来自己一开始没有经验,一口就扯掉一撮毛发的事了。   毛发轻软,就算汪白将它们放在爪垫上用力踩,也很难将它们固定在冰面上。   加上极地气候恶劣,时不时就有狂风呼啸,那一撮毛早就飘得到处都是,哪里还辨得出东西南北?   汪白呆呆地望着冰面上杂乱的狗毛,想起自己为了寻路,忍痛拔毛,付出了这么多,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忍不住心头一酸,难过地垂下脑袋。   狼末察觉到小狗的情绪变化,他轻轻地放下毛团,却没有第一时间安慰他,而是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什么。   而后,他确定了一个方向,笔直地往前走去。   看着狼哥的背影,小萨摩耶一愣,也顾不得难过了,抬步追了上去。   听见身后富有节奏的敲击冰面的声音,狼末眼底多了几分笑意,却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不明所以的汪白只得一直跟着,前爪上的冰镯子微微晃动,偶尔碰到冰面发出好听的声音。   可把汪白心疼坏了,这是狼哥送给他的礼物,他要好好保管。   “汪!”   他怕再走下去会把冰晶羽毛砸坏,连忙出声想让狼哥载他。   真不是他懒!   狼末回过头,叼起赖着不走的汪白,任劳任怨地载着他。   也因此视野变得宽阔,他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呼吸洞!   汪白激动地汪汪叫,就是那里,有好吃的鲑鱼!   他的毛没白掉,他的小腿没白秃,汪呜呜!   静静等待小毛团安静下来,狼末这才朝着呼吸洞进发。   捕猎海鱼绝对不能急躁,更不能发出声音,否则警惕的海鱼就会逃跑。   狼末有过这方面的经历,虽然大多以失败告终。因为北极狼本身的身体构造就不适合游泳,他们高超的捕猎本领在水中彻底没了优势。   谁能指望狗刨赢过潜泳?   所以,和猎杀厚嘴崖海鸠一样,要想捕猎北极鲑,就得静待时机,一击即中。   汪白乖巧地蹲坐在狼哥身边,紧紧地抿着嘴巴,生怕发出丁点声音干扰狼哥捕猎。   犬科生物捕鱼本就不易,就算狼哥的爆发力很强,在水下也占不到便宜。   唯一的机会就是攻其不备,先发制鱼,这也是为什么他一定要找到狼哥来捕猎的原因。   狼末容色冷峻,就连呼吸都变得平缓,仿佛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鱼群还在呼吸洞边缘来回试探,丝毫没有察觉狼末的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饶是汪白都有些坐不住了,全靠着属于人类的自制力强撑。   他不得不佩服狼哥的定力,好像从一开始,狼哥就没有挪动过哪怕分毫。   就在这时,汪白只觉得眼前白光一闪,紧接着就听到重物落水的声音。   冰凉的海水溅到了他的鼻头上,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再一睁眼,就看到狼哥嘴里叼着一条北极鲑,利爪上还挂着一条,沿着冰壁爬了上来。   浑身湿透的北极狼三爪着地,晃动着身躯。   厚重的毛发随着身体的扭动上下起伏,宛如白色的波浪,散发着迷人的魅力。    第22章   早有预料的汪白迅速躲到狼末身下,躲避四散而飞的冰渣。   虽然趴在狼哥肚子底下的样子很狼狈,但狼哥宽阔的后背带给他的安全感,让他选择了继续可耻地狼狈着。   狼末甩干毛发上的水,接着便把捕猎得来的两条鱼摆在了小毛团的面前。   北极鲑色泽艳丽,体态优美,看着就叫狗眼馋。   汪白很有眼力见地退到狼哥身后,让狼哥先吃。   他没有忘记狼群的规则,尽管现在已经没有狼群了,但狼哥依旧是他心里的狼王。   当然了,他可不觉得自己不该分到其中一条,呼吸洞是他找到的,为此他还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好吧,就算他的毛毛没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那也是他执意要带狼哥过来,最终才能逮到鲑鱼的呀。   所以分一条鲑鱼不过分吧!   就这谦让的工夫,狼末已经一条鲑鱼下肚了,他的狼牙锋利,甚至不需要吐掉鱼骨头。   小萨摩耶见状乖乖蹲好,等着狼哥投喂他。   没想到坏心眼的大白狼竟然将吻部停在了剩下的那条北极鲑上,眼看着要吃了它!   汪白急坏了,剧情不是这样的呀,难道狼哥打算把两条鱼都吃了?   至少,至少给他留个鱼尾巴吧?   小萨摩耶的目光随着狼末的移动而转动,看得出来,他很想跑上去阻止狼末,然后一口吃掉那条心心念念的小鱼,但是他不敢。   逗弄够了小毛团,狼末终于大发慈悲地叼起新鲜的北极鲑,放在汪白面前。   舔了舔小狗的脑袋,催促小狗快点吃,不然鱼该冻住了。   汪白总算如愿以偿地吃上了北极鲑,汪呜呜,狼哥就是个大坏狼,吓死他了!   鱼鳞和鱼刺对小狗来说不太友好,他的舌尖没有猫那样的倒刺,无法将鱼骨和鱼鳞剔除出去。   狗狗的咽喉狭窄,也很容易被鱼刺卡住。   所以狗吃鱼的时候要避免受伤,要么像狼末一样把鱼骨都咬碎,要么就是靠人类的帮助剔除鱼刺,只吃鱼肉。   前者,以汪白现在的硬件条件几乎不可能;至于后者,或许有人类愿意帮助一只可爱的萨摩耶,前提是他先得遇见人才行。   不过他也有自己的办法——虽然他现在的爪子不如手指灵活,但胜在皮实,清理一下鱼鳞绰绰有余。   至于鱼刺倒也不用太过担心,北极鲑是海鱼,肉多刺少,只要吃的时候稍微注意一点就好了。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北极鲑的味道是很不错,鱼肉细腻绵密,肉质紧实,鲜咸中带有回甘,是他来到北极之后,吃到的最好吃的食物了。   它的鱼刺也比常见的鱼类要少很多,但并非没有。   狗狗的牙齿不像人类那样紧密,即便汪白已经很仔细地用舌尖将鲑鱼肉抵在口腔内壁筛选过了一遍,却还是不幸让鱼刺进了喉咙。   “汪汪汪!”   可怜的小萨摩耶试图通过声带振动,让喉间的鱼刺掉下去。   他很清楚,如果没有及时处理好鱼刺,对他的喉咙造成的损伤不可估量,甚至有可能死亡。   他总不能指望自己被送入宠物医院吧?   振动声带的办法无效,他只好尝试用力蹦跳,看能不能把鱼刺抖掉。   小狗的动静很快引来了狼末的注意,他着急地嗅闻着乱动的狗子,不明白小毛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也不能怪狼末,他从两个月大的时候,就已经能咬断北极兔的骨头了,论咬合力,只有北极熊能和北极狼分庭抗礼。   所以他压根就没想过,小毛团连鱼骨头都咬不碎。   狼末心疼地舔了舔焦急的小狗,随后伸出爪子将他掀翻,四脚朝天。   两只狼爪按压在他的肚皮上。   一脸懵逼的汪白呆呆地望着狼末,一时间忘记了反抗,甚至忘记了鱼刺带给他的疼痛。   紧接着,狼哥人立而起,随后上半身落下,前爪狠狠地按了下来。   刹那间胃里翻江倒海,刚吃下去的鱼肉,还有厚嘴崖海鸠的肉,随着一阵恶心全都吐了出来。   当然了,还有那根鱼刺。   小萨摩耶心有余悸地望向那根银白的鱼刺,鱼刺不长,大概只有他指甲盖那么点长,所以他在吃的时候才没挑拣出来。   但就是这么点长的鱼刺,差点没要了他的命。   就算北极鲑再美味,他也不敢随便吃了。   狼末垂首,清理掉小狗嘴角的污渍,用吻部替他按了按还在发疼的小肚子。   “汪。”虚弱的小萨摩耶轻声回应狼哥。   不用感觉到愧疚啦,要不是狼哥的急救,他可能已经无了。   可惜那条北极鲑他是无福消受了。   怪可惜的。   在汪白遗憾的目光中,狼末叼起了那条缺了一口的鲑鱼,在口中咀嚼。   有点羡慕,瞧瞧这牙口,不愧是北极狼王。   不过狼哥吃了也好,不然他老是惦记着,万一嘴馋的话他还真没法保证不再试一试。   狼末始终没有把鲑鱼咽下,他用吻部碰了碰毛团的嘴巴,在对方困惑的目光中张开了嘴。   里面是嚼好的鱼糜,骨头都碎成了沫沫,可见狼末嚼得有多么仔细。   是给他的吗?   带着些许惊奇,汪白在狼末鼓励的目光下,缓缓张开了嘴巴。   他的本意是自己取食。   可狼末却直接舌头蜷缩,把鱼糜卷成一团,送入汪白的口中。   鱼糜很香,被嚼成碎末的鱼肉完全挣脱了形态的束缚,诱人的滋味争先恐后地往外钻。   等汪白咽下去后,他才反应过来,刚刚狼哥的舌头就放在他的嘴里。   其,其实也没什么好害羞的,农村,甚至城市里的一些小孩,也有过被家长嚼碎食物投喂的经历。   这很正常,只是单纯的喂食动作,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他不该多想。   汪白不断告诉自己这没什么,结果还是在狼末下一次伸出舌头的时候下意识偏过脑袋,避开了对方的投喂。   他瞥了一眼狼哥困惑的眼神,有些心虚,不知道狼哥会不会以为他挑食不好养。   毕竟动物可没有什么羞耻心可言,狼哥大概也不会理解他的行为。   狼末的确不能理解,但他却能理解小狗的意思。   在汪白给自己洗脑,想要忘掉自己人类的矜持的时候,狼末忽然将口中的鱼糜吐在了冰面上。   惊喜的小萨摩耶递给狼末一个感激的眼神,赶紧趴在地上吃鱼。   狼末则静静地守在一旁,似乎怕小狗再被鱼刺卡住,一刻也没有挪开目光。   吃干净了鱼糜,汪白特意回呼吸洞旁观望,里面已经没有鱼了。   也是,这里的血腥味太浓,警惕的海洋动物不会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透气。   想要再吃到美味的北极鲑,只能等过一段时间了。   一时间汪白又有些纠结,他喜欢鱼肉的滋味,可是鱼刺却让他望而却步。   他当然不会介意狼哥的口水,但是,但是……   回想起口腔被入侵的画面和感受,小萨摩耶隐藏在洁白毛发中的脸庞顿时发红发烫。   可恶,他都在想些什么啊!   胡思乱想的小狗被狼末带回了冰斗下的巢穴,洞里的温度还算暖和。   这本来是好事,可是汪白发现他脚脖子挂着的冰晶黑羽脚镯正在慢慢融化——他的体温会让贴近皮肤的冰块升温,刚刚在野外的时候气温低,融化现象不明显,一回到洞里融化就变快了许多。   他的脚镯!   心疼的小萨摩耶想要补救,他起身向外走去,试图让它融化得慢一些。   却被狼末叼了回来。   他抬起爪子,向狼哥展示了一下脚镯,如果他不出去的话,再过不久,它们就要化掉了!   狼末却跨过汪白的身体,将腹部贴在两只脚镯上方。   小萨摩耶想要挣扎,但他的力气实在太小了,只能任由狼哥压在他的身上。   狼末的体温加速了冰块的融化,汪白能感觉到冰水在他的脚脖子处流淌,湿漉漉的。   好可惜,那么好看的镯子,而且还是狼哥送的。   他能感觉到冰水的流淌,狼末自然也可以。   等冰块完全融化,狼末便起身,将贴在汪白裸。露皮肤处的黑羽叼了出来,丢到一旁。   脚镯本身就是为了保暖而存在,现下回到了洞穴,留着它便没什么用了。   狼末还记得小狗的小腿失去了毛发的保护,不能长时间和冰块接触,这才是他暖化冰块的原因。   等等!   汪白小跑着将羽毛叼了回来,这可是好东西,不仅可以保暖,还很柔软,怎么能随便丢了?   虽然目前只有这么几根,但他完全可以慢慢收集呀!反正他们的时间还长。   之后,狼末每每带回来猎物,汪白就会把它们身上的毛发全都拔掉,用碎雪清洗过后铺在他们的小窝里。   狼末也纵容他,有时也帮汪白一起拔毛。他的牙齿锋利如刀,咬合力又强,速度不知道比汪白快了多少。   于是汪白索性让狼末干活,自己在旁边用爪子指导,分工明确。   渐渐地,小窝就多了一块毛绒绒的坐垫,紧接着是地毯和床。   甚至连墙上都多了用羽毛拼凑的装饰,洞里的角落,还有一个用猎物骨架和皮毛还有雪堆积出来的小号狼末。   那是汪白最得意的作品,每天都要欣赏一番,还非要狼末站在它的旁边摆同样的姿势。   汪白看着眼前的一大一小,心里想着,假如狼哥将来有了小孩,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那时候他也长大了,或许能帮着带带小狼?   一想到软乎乎的小狼,长着一张小号的狼哥的脸,汪白的心都化了。    第23章   极地的生活枯燥单调,大多数时候洞外都是一望无际的白色。   活动的动物少,食物种类也少,好在他和狼末都不挑食。   每天跟着狼哥捕猎,和狼哥牛头不对马嘴地聊天——他负责汪汪叫,狼哥负责嗷嗷叫的那种,再一起分享猎物,把猎物的皮毛用来布置他们的小家,倒也不觉得日子难熬。   说到这就不得不提他的狼语进展了,狼哥根本就不是个称职的狼语老师,他只负责发话,剩下全靠学生自己领悟。   这么久了,他只能听得出狼哥叫声中的情绪,以此来揣测狼哥的意思,但无法理解具体的含义。   看来要想和狼哥正常交流,任重而道远啊。   这天,汪白在山洞前摆弄积雪。   他突发奇想,想给他们家门口堆只看门兽镇宅,至于堆什么他早就想好了,自然是声名远扬的北极霸主北极熊。   啊,问他为什么不堆北极狼?   那还不是因为狼不好堆,狼的四肢纤细,如果用雪来堆的话容易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而坍塌;狼尾巴要想做出自然垂落的感觉,还得在雕刻上下功夫。   相比之下,北极熊就简单多了。   一颗圆圆的脑袋,安在一个更大更圆的身体上,接着是粗制滥造的四肢,紧贴在圆滚滚的身体四周。   大功告成!   他敢打赌,没有狗比他更懂得偷懒!   讲道理,他堆的雪熊完成度还是蛮高的,他甚至还记得给它点上两只眼睛!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给它再做个嘴巴的时候,狼哥回来了。   他果断舍弃了雪熊,屁颠屁颠地迎接狼哥,还有他的晚餐。   狼末把猎来的北极兔丢给小毛球,任由他拱着北极兔进了洞,狼末紧随其后,路过洞口的时候,他看到了那只用积雪堆砌的雪熊。   目光停留在雪熊身上许久,他朝着洞里望了一眼,小狗已经在卖力拔毛了。   这些日子汪白到了换牙期,牙齿痒痒,总想找点东西来啃。   狼末也由着他折腾,每次捕猎到了猎物,都交给他处理皮毛。   “汪汪!”汪白在洞内招呼狼哥进来吃饭。   狼末没有迟疑地走向小狗,只是在进洞之前,状似无意地用后腿踢了一下雪熊的脑袋。   饱餐一顿后,汪白才想起要给狼末展示一下他精心雕琢的镇宅凶兽,连忙拿脑袋蹭了蹭狼哥的小腹,示意对方跟着他走。   狼末迈着悠闲的步伐跟了上去,顺便舔了舔小狗的侧脸,舔去上面粘上的北极兔毛发。   对于狼哥的靠近,小萨摩耶罕见地没有任何表示。   他痛心疾首地看着自己碎掉的熊脑袋,这该死的极地妖风,把他可怜的小北极熊都刮碎了!   也怪他,光想着偷懒了,雪熊的脑袋没堆结实,这才酿成了悲剧。   算啦算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汪白安慰自己,权当是饭后运动消食了。   狼末静静地注视着汪白,似乎有些疑惑小狗为什么要和那些冰冷的雪待在一起,难道他不是更喜欢待在洞里吗?   他大概很难理解艺术,也不懂镇宅凶兽的意义,但不妨碍他围观。   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汪白在制作脑袋的时候费了不少心思,把碎雪用爪子拍打夯实,确保它不会再那么脆弱被风刮坏。   后来他又觉得,雪熊的脑袋之所以那么容易坏,和它本身的构造有关系。   球形虽然是最坚固的形状,但考虑到这里的雪质碎不易成形,揉成球状反而容易松散,不如做成其它形状。   他看了眼狼哥,那倒三角的脸型,不正是最合适的形状之一吗?   说干就干。   汪白照着狼末的脸型,做了一个简易的狼脑袋,搭在了熊的身体上。   为了表示尊重,他不仅仅点上了眼睛,还用指甲雕刻出狼牙,用北极兔的残骸,插在狼脑袋上当耳朵。   正如他一开始想的那样,狼尾巴特别难做,好几次都快做好了,雪先承受不住散了。   郁闷的小萨摩耶索性把兔尾巴插了上去,反正能看出是条尾巴就行。   再说了,北极熊不也有尾巴吗,短短的,不妨碍它称霸北极。   至于腿部他实在懒得动工,就这样吧,谁规定镇宅凶兽必须要是现实存在的?   北极狼和北极熊都是极地霸主,他俩融合在一起,那还不得凶上天?   “汪呜呜!”狼哥快来!   狼末自无不可地来到汪白身边,目光掠过那抽象的雪堆,表情分毫未变。   舔了舔小狗的脸颊当做夸奖,他把冻得发抖的小狗叼进了洞内。   汪白明显还想逗留,欣赏他的大作,但还是屈服于在狼哥绝对的力量之下,挣扎着在狼末温暖的怀抱中睡着了。   待他睡醒后,眼前竟然出现了光亮。   要知道,在极夜环境下,不论是日光还是星光,都不可能降临。   一旦有光,就意味着极夜结束了。   极夜的持续时间和所处环境的纬度有关,纬度越高,极夜和极昼的持续时间就越长。   而极夜的结束,又象征着从今天开始,黑夜会不断缩短,白天将越来越长。   于是在之后的几天里,汪白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蹲坐在镇宅凶兽旁仰望天空,等待着那一抹鱼肚白撕开夜幕。   按时间推算,最初的白天应该是正午时分,以后的每一天,白天的持续时间都会往正午前后增加一点点。   到了白天和黑夜差不多均分的时候,汪白发现,他和狼哥隔三差五去找呼吸洞的那片冰面开始逐渐开裂,他们能趁机收获更多的鱼。   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汪白深刻体会到了春天的到来。   他没想到,自己一只未成年的小狗崽子,竟然真的度过了极地残酷的冬天。   三个多月的时间,他从挖个雪坑都费劲的小狗狗长到了如今三十多斤的半大狗子,离不开狼哥对他的悉心照料。   在汪白的印象中,家养的萨摩耶五个月标准体重也就四十斤左右,他在极地生存还能长到三十多斤,狼哥功不可没。   他的咬合力也有不小的提升,在经历了一段难耐的换牙期后,他的牙齿已经初具威力,咬碎骨头不在话下。   不过鱼骨头他还是交给狼哥来处理,鱼骨刺小,如果不能像狼哥那样咬成碎末,吃下去后很容易造成胃部刺伤。   要换成是其他的小狗,早就想要证明自己,尝试着自己去咬碎鱼骨头了。   但汪白不一样,他深谙喂养狗狗的门道,对于有可能伤害自己的事,他都尽可能避免去做。   而狼末也不知道出于何种考量,依旧和萨摩耶同吃同住,不厌其烦地为他制作鱼糜,为他捕杀各式各样的猎物。   某一天,汪白照例和狼末一起出来捕猎——自从气温回暖,他就再也不肯独自呆在洞穴里了。   狼末也由着他跟着,丝毫不觉得小狗累赘。   不过他现在已经很少叼汪白了,一个是汪白体重见长,狼末怕这样叼着会伤到他,还有一个原因是比起叼着,他似乎更喜欢小狗跟在他身边,这样他一偏头就可以看到他。   路过某个雪坡的时候,狼末忽然放慢了脚步,发出频率很低的示警咆哮。   汪白知道,狼哥这是有所发现了,他也连忙找地方隐藏,免得惊动猎物。   他看到狼哥四处嗅闻,似乎在探索什么,步伐不疾不徐,伪装出还在散步的假象,降低猎物的警惕性。   比起北极熊的暴力,北极狼似乎更善于心理战术,杀猎物于无形。   忽然,狼末动了!   他锋利的狼爪闪烁着寒光,飞快地朝着某一处雪地探出,只听见凄厉的惨叫和利爪刺入血肉的声音从雪底下传来。   狼末可不会给猎物任何反抗的机会,一击得手,他立刻俯身,用更为尖锐的獠牙紧紧咬住猎物的咽喉,撕拉一声咬碎了猎物的喉咙。   鲜血染红了雪地,这场战斗开始得突然,结束得更突然,眨眼之间,猎物就到手了。   汪白激动地探出脑袋,观察狼哥嘴里的小动物。   是一只旱獭。   它的学名叫做堪察加旱獭,但他更为人所熟知的名字是土拨鼠。   堪察加旱獭是土拨鼠的一种,在所有的土拨鼠种类中,它是最耐寒的品种,喜欢栖息在寒冷的地区,更喜欢晒太阳。   所以它们常常待在冰川之上,既可以满足它们所需要的温度,又能享受到充足的光照,一举两得。   堪察加旱獭有冬眠的习惯,每到夏季就会大量进食,储备冬眠所需要的能量,这点倒是和大多数冬眠生物一模一样。   这个时间,它大概刚刚从冬眠中醒来,四处忙碌着寻找食物。   也是它倒霉,遇上了狼哥,还有他。   汪白恬不知耻地把自己也加了进去,他黑黝黝的眼睛望向狼末:“汪呜?”可以开吃了吗?   狼末将土拨鼠放下,享受着小狗的舔毛服务,为他清理掉嘴角残留的血迹。   之后,他们分享了这只肥美的土拨鼠。   汪白特意避开了咬坏它的皮毛——土拨鼠的皮子相当不错,油光水滑的,他一直期待着能有一双皮鞋,保护他柔软的肉垫,而土拨鼠的皮毛完美契合了他的需求。   棕黑色的毛发,背部毛发有三个不同的颜色带,正好可以给他的鞋子带来视觉上的层次感。   唔,如果有剩下的皮料,他是给自己做个护膝呢,还是给狼哥做副手套?   真叫狗难以抉择,不如……再找两只土拨鼠?    第24章   挖洞小能手可不是那么好找的,堪察加旱獭除了晒太阳之外,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挖洞。   而且,它们的洞穴往往是几个世代累加起来的超长隧道,愚公移山的精神被它们贯彻到了淋漓尽致。   这让捕猎者常常只能闻到其味,不见其鼠。即便钻进隧道,也会被它众多的岔路或者叫腔室所迷惑,无功而返。   除此之外,它们还有一种特殊的警示叫声,当受到威胁时,它们会发出超过三千赫兹频率的叫声,以此向附近的同伴示警。   要知道人类平时说话只有五十到五百赫兹,而土拨鼠却可以发出人类十倍左右的高音,它小小的身子里蕴藏着惊人的能量。   汪白有理由怀疑,刚刚这只与口兮口湍口√。土拨鼠在临死前发出了示警,导致他和狼哥接下来几个小时的搜寻一无所获。   郁闷的萨摩耶叼着土拨鼠的残骸,跟着狼哥在浮冰附近大肆搜捕刚刚解冻上来喘口气儿的鱼,并且专挑大的抓。   狼末原打算像往常那样咬成鱼糜投喂小狗,却被汪白拦住。   他想做鞋子,就少不了要用到针。   而在野外,最实用的针莫过于鱼刺了,为了能配合他笨拙的爪子,选取的鱼刺不能太小,否则他抓不牢。   也不能太粗,否则破坏了皮毛组织,破洞就会越来越大,就算制成了鞋子也不耐穿。   汪白以前经常穿梭在森林之间,鞋子磨损是常有的事。   鞋坏了,他总不能指望在荒郊野岭买上一双新的吧?   遇到这种情况,他便就地取材,像杂草、树根、枯枝等等都是可以利用的材料,搭配动物皮毛或者干草,就能做出一双应急且舒适的鞋来。   这里的环境恶劣,植被多以苔原植物为主,派不上用场。   不过,翠色的小草倒是不错的装饰,等到春夏交际,极地还会开出许多小花,都可以拿来当做装饰品。   现在只能将就一点啦,毕竟第一次用狗爪子做手工,难免有点不习惯,先用手头有的材料试试水。   等他熟练了,再追求更高品质的皮鞋也不迟。   见小狗非但不吃鱼,还将他抓来的鱼开膛破肚,狗爪子抓挠鱼肉,把好好的鱼肉糟蹋得面目全非。   狼末终于略带不满地眯起眼睛,无论如何都不该浪费粮食,他要让小狗认识到错误。   于是他俯身,将汪白扒拉出去的鱼肉碎块卷入口中,咽了下去。   汪白一愣,为了翻找鱼刺,鱼肉早已支离破碎,他本来是打算自己吃掉这条鱼的。   没想到狼哥抢先了一步……难道狼哥饿了?不应该啊,他们不是刚吃了土拨鼠吗?   或许又长了一岁,狼哥的饭量也随之增加,可以理解。   他想了想,把那几条用不上的小鱼挨个叼到狼哥面前,亲昵地蹭了蹭他,吃吧,要吃饱哦。   狼末目光炯炯地注视着小毛团用他抓来的鱼来讨好他,黄褐色的眼眸里多了几分无奈。   或许在他看来,小团子还太小,不懂得极地的险恶。   好在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他可以慢慢教他,不必急于一时。   安抚好了肚子饿的狼哥,汪白继续埋头钻研自己的皮鞋。   海鱼需要抵御的外界压强大,因此它们的鱼刺大而粗,并且集中在骨架上。   他将鱼骨架上的鱼刺全部取下,按从短到长的顺序排列,然后将用碎雪清理好的土拨鼠皮毛,按照他爪子大小撕扯出两块合适的皮子。   剩下的放到一边,备用。   谨慎的小狗先挑出最短的那根鱼刺来当实验品,这是因为鱼刺越短,掰弯它所需要的力气越大,一旦力量超过鱼骨头本身的承受能力,鱼骨就会断裂。   他要试出鱼骨最大能够承受的力量,才好选择长短适中的鱼骨。   这并不简单,如果最后没有一根鱼骨能达标,那就只能换一条鱼做实验了。   汪白将鱼骨摆在面前,一只脚掌的肉垫按压在鱼骨一端,另一只爪子沿着鱼骨边缘向上掰折,随着一声脆响,第一根鱼骨断成两截。   意料之中,他长出口气,没有丝毫气馁,开始了下一次实验。   这一根鱼骨稍长一些,随着掰折的力量不断增加,弯曲的程度有目共睹,但很快也从中间断开,步了第一根鱼骨的后尘。   接着是第三根,第四根。   鱼骨弯曲的极限逐渐增加,到了第五根的时候,汪白却不打算再实验了。   他已经胸有成竹。   随后他将处理好的皮子包裹住脚爪,脚底贴着冰面踩实,然后把左右还有前面的皮毛向中间翻卷,尽量让三面的皮毛重叠到一起,单爪摁住。   另一只爪子抓紧鱼刺一端,使劲让它刺入皮毛,将三面皮毛串到一起。   随后两爪并用掰弯鱼骨,再用两头尖端刺穿左右两面的皮毛,最后向上弯折做成钩状,这样就大功告成了!   晃动小脚丫,汪白欣赏了一番自己的半成品皮鞋,跟脚,舒适,他很满意。   如法炮制在他的小皮鞋上又添了三枚鱼刺,另一只脚也做了一只小皮鞋,凑成一双。   至于前爪就算了,他还得用前爪抓取食物,包着手套不方便。   踩着小皮鞋,汪白摇晃着尾巴,绕着狼末转了几圈,炫耀他精心制作的成果。   好看吧?想要的话,下次他也给狼哥做一双。   不过狼哥的爪子太锋利了,轻易就能刺穿厚厚的皮毛,太费鞋。   好吧好吧,看在狼哥穿不上鞋的份上,他就不炫耀了。   蓦地,小萨摩耶当着狼末的面,前爪着地,半跳着让自己的两条后腿高高抬起,好让狼哥看清他的小皮鞋。   骗你的,怎么可能不炫耀,不然岂不是白费了心思?   狼末被小狗虚晃一枪也不生气,很给面子地仔细打量狗爪子上的新奇东西,确认它们不会伤害小狗后才收回目光。   天色渐暗,该回家了。   狼末叼起还未吃完的鱼,汪白则叼起还没用完的皮子,并肩朝着冰斗走去。   路过洞口时,汪白停下脚步,将皮子披在了镇宅凶兽的脖子上,看上去就像它戴上了一样。   可爱。   回到洞穴,汪白和狼末一起,把今天没吃完的鱼放进冰箱。   所谓的冰箱,不过是他们挖的一个方形小洞罢了,每天吃剩下的食物,他们都会放到冰箱里面,避免腐烂。   忙碌了一天的狗狗和狼王该休息了。   汪白依旧紧挨着狼末,尽管他没办法像从前那样,缩成一个小球蜷缩在狼末的怀里,亦或是抱着狼哥的尾巴入眠。   他已经是个三十多斤的大狗崽子了,虽然体型上还比不上狼哥一半,但狼哥的尾巴已经无法将他完全包裹住了。   他还是喜欢贴着狼哥的小腹,一如他还是小毛球时那样。   等到要睡的时候,他才想起来忘记给他的小皮鞋设置松紧装置了——事实上也很难办到,鱼骨本身不具备延展性,所以皮鞋一做出来,大小就已经固定好了。   小问题,大不了他不脱鞋睡不就好了?   焐出脚气他就凑到狼哥面前让他闻,嘿嘿。   翌日,汪白和狼末外出捕猎,却意外在雪地上发现了血迹和凌乱的爪印。   爪印很眼熟,看得出来是犬科动物留下的,就像,就像……   他想起来了,就像他当初刚刚穿越到北极之后看到的那些爪印,后来被大雪掩埋了,他还难过了好久。   他下意识地看向狼哥,如果爪印也是北极狼留下的,那这些血迹……   狼末低头嗅闻爪印上的血迹,隐藏在厚重毛发后的脸庞看不出喜怒,但他的低吼声却让汪白明白了什么。   这些血迹真的是狼群的,难道说狼哥的同伴遭遇了不测?   不可能啊,北极狼在极地几乎没有天敌,他们和北极熊的活动范围也鲜有交界。   除非他们遇上了另一支北极狼群,又或者遇到了极地猎人。   突然联想到人类,汪白内心一阵恍惚,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们。   按道理讲,他曾经是一名人类,他的身体里住着人类的灵魂,理应亲近人类才对。   但现在的他只是一只萨摩耶,他的身边还有北极狼,指望北极狼和人类和平相处?别做梦了,那些极地猎人才不管北极狼的死活,他们的眼里只有利益,只要能赚钱,他们可以猎杀任何动物。   或许他们应该避开人类,这是避免争斗最好的办法。   比起汪白的顾虑重重,狼末则果断的多。   他以命令的口吻让汪白回冰斗等他,自己循着空气中残留的血腥味追了上去。    第25章   狼命关天, 汪白不敢怠慢,连忙跟着追上去。   “吼!”响彻雪原。   狼末停下脚步,转头对小狗怒吼, 神情是从未有过的冷漠和严肃。   他不能让汪白跟着,小狗还没有自保的能力,跟上来太危险了。   面对狼哥狠戾的目光, 汪白非但没有退缩, 反而步步向狼哥靠近。   那该死的野兽基因又在作祟了,狼哥中气十足的一声咆哮,让他下意识地想要跪倒臣服。   但绝不能是现在,他不能露怯,否则狼哥一定不会允许他随行。   他一定要跟去, 不论是敌对的狼群还是残忍的猎人,他都不放心让狼哥独自面对。   至于他去了能做什么, 他来不及细想。   但只要能为狼哥做点什么, 他都义不容辞,绝不退缩。   狼末望着通体雪白的小狗向他走来, 故作凶狠的獠牙渐渐收敛,冰冷的眼神也被不赞同所取代。   小萨摩耶才不管对方同不同意,他轻轻蹭了蹭狼哥的脖子,这正好是他身高所能触碰到的极限。   狼末的喉间发出频率很低的斥责,很明显在指责他不听话。   可他最后还是默许了小狗结伴而行, 极地本就充满危机,或许只有把小狗带在身边才是绝对的安全。   一狼一狗追寻鲜血的味道奔跑,他们的动静让藏在雪地里的旅鼠家族们瑟瑟发抖, 它们抱作一团, 祈祷着安然度过今天。   显然, 它们的愿望实现了,那恐怖的气息正离它们越来越远。   而此刻的汪白,压根没去在意那些小家伙,即便发现了旅鼠,也没空理会。   他必须全力以赴才能勉强跟上狼哥的速度。   可恶的大白狼,肯定还想着甩掉他,故意跑得那么快。   等他长大了,一定要让狼哥体会体会追他的痛苦。   汪白的体力和爆发力自然没法跟北极狼相比,但好在整体的路程不算长,他多花了一些时间才追上狼末。   也发现了雪坡上的猎人。   他放轻脚步,躲在狼哥身边,用身上洁白的毛发充当保护色,和周围的雪完美地融为一体。   然后开始小心地观望着远处的人类。   狗狗的视力不算好,只能看清五十米左右的距离,不过这已经足够了,更何况他还有敏锐的嗅觉帮助他判断形势。   北极猎人一共两名,他们装备精良,身穿厚重的棉服,腰间和背后各有一把枪。   背后的是长径**,腰间别着一把**。   为了保暖,他们升了火堆,旁边放着两个登山包,里面应该装有一些应急物资。   他和狼哥的目标,正被他们用绳索牢牢绑住,除了猎人和那头被抓住的北极狼之外,还有一个小铁笼,里面装着活物。   但具体是什么,他却看不清了,那东西太小,不像北极狼那么好认。   汪白忧愁地看向狼末,他现在就怕狼哥沉不住气,单枪匹狼就冲上去。   人类的力量微不足道,可他们手里有枪,俗话说得好,七米之外,枪快,七米之内,枪又准又快。   他想提醒狼哥小心,却又不敢发出声音,生怕引来猎人的注意。   好在狼末沉得住气,他虽然没见过枪,但他对自己的兄弟很有自信。   狼越虽然鲁莽好战,但他的实力也是有目共睹。   这两名人类能伤害到狼越,并且不被狼群追猎,全身而退,一定有什么特殊的本领。   狼末眼眸渐深,压抑着汹涌的怒火,缓缓往后方撤离。   呼——   汪白跟着狼末一同撤离,等退到安全地带才长出口气。   他刚刚心脏都提到嗓子眼了!   狼哥不愧是北极狼王,遇事冷静,没有轻举妄动,爱死你了!   汪白半是安抚,半是赞扬地舔了舔狼末的脸颊,难得小狗这么主动,狼末周身的寒气被驱散不少,低头舔舔小狗的脑袋。   短暂温馨的互动结束后,狼末仰天长啸。   汪白知道,狼哥这是在召集同伴,果然不久后,远方就出现了北极狼狂奔的身影。   蓝眼、长尾、皮皮、野戈还有灰灰,唯独少了狼越。   啧啧,狼贱自有天收,让那家伙天天跟狼哥作对,现在遭报应了吧?   不过一码归一码,汪白也就在心里幸灾乐祸,还是要跟着狼群一起救他的,不能眼睁睁看着狼哥的狼同伴被猎人猎杀。   其实北极狼的经济价值不高,它们性情凶猛,极地猎人都不太愿意招惹他们。   加上北极狼皮的品质和普通的狼皮相去不远,精打细算的极地猎人更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北极狼的身上。   汪白有理由怀疑,狼越之所以被抓,和他没事找事的性格脱不了关系。   但凡他小心谨慎点,就不会被逮住任人宰割。   是的,不出所料的话,极地猎人是没有那么好心把北极狼一起带走的。   他们会把狼越扒皮拆骨,狼皮和狼骨留着卖钱,狼肉烤熟了当做晚餐。   说实话,汪白还挺想看看狼越那家伙面对屠刀时的模样,不知道它会不会后悔,自己曾经妄想吃掉一只可怜无助又弱小的小萨摩耶。   狼末那边已经集结完毕,他看了眼正在沉思的小萨摩耶,冷冷地询问狼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野戈回答道:“您离开之后,狼越也不愿称王,他说反正现在也是冬季,不适合长途跋涉,大家就先住在一起,一起捕猎一起吃,等来年春天就散伙。”   “胡闹!”狼末咬牙切齿,“你们就没反对过?”   野戈摇了摇头,长尾瞥了他一眼,走过来将他挤到一边,替他接下话茬:“野戈本想暂代狼王,但是狼越不肯。他说谁能打得过他,他就承认谁是狼王,否则谁都别想当狼王。”   狼末暗暗心惊,他以为自己离开狼群后,狼末就会成为新的狼王,没想到这个蠢货居然打着解散狼群的主意?   既然不想和狼群生活在一起,那狼越又何必处处和他叫板,让所有的狼都以为他对狼王之位垂涎已久。   狼末忽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都没有了解过这个弟弟。   这些等救下狼越以后,自然会有答案。   “说说敌人的情况。”狼末正襟危坐,神情是说不出的认真。   长尾:“是人类抓走了狼越,他们的速度不快,但是却能远距离攻击我们。”   还有很多人生活在极地,所以狼群对他们并不陌生,尤其是年纪大一些的狼,都见过人类用**捕猎动物。   野戈:“他们手里的长管是他们的武器,狼越被长管子喷出来的东西射到之后就晕了过去。”   蓝眼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那是枪,是人类的武器,发射出去的东西是子弹,速度非常快,我们根本躲不开。”   “……”   汪白注意到狼群各自蹲下,也跟着蹲在一旁。   他只能听得懂只言片语,但不妨碍他结合情境,明白他们是在分析敌人。   深知极地猎人可怕之处的汪白,也很想参加到讨论中来,尤其是他想告诉狼群要小心猎人手里的枪。   该怎么让狼群明白他的意思呢?   小萨摩耶苦思冥想,在语言不通的情况下,这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再不可能也要试试,他总不能让狼群白白送死。   “汪呜呜!”汪白发出急切的叫声,第一时间吸引了狼末的注意。   狼末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众狼也跟着看向他,但目光大多不善,毕竟是汪白害得他们失去了头狼,落得如此境地。   汪白忽然人立而起,这对于犬科动物来说不难,但要长时间维持这样的动作却不容易。   多亏了他做的小皮鞋,帮助他的后爪增加了抓地力,稳住了重心。   眼看小狗艰难维持着站立的姿势,狼末没有多想,主动走到汪白身边,好让对方可以扶着他的脊背,维持站立的动作。   汪白也这么做了,当然,他也注意到这样做之后,众狼看他的眼神都带上了敌意。   这也难怪,狼哥虽然离开狼群,但对这些朝夕相处的北极狼而言,狼哥依旧是他们心中的王。   现在却被他如此践踏。   讲清楚哦,他可不是在践踏狼哥,他是为了更好的演示。   汪白伸出一只肉垫,狗爪没有那么灵活,他需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将狗爪做成**形状。   “汪!”**发射!   他抖动了一下自己的爪子,然后跳到另一面,捂着自己的腹部,假装自己中弹。   “汪呜呜呜……”   随着哀嚎声渐渐减弱,中弹的小萨摩耶凄惨地躺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息。   众狼面面相觑,看不懂这什么意思,唯独狼末和小狗相处最久,他若有所思地说道:“他是想告诉我们,人类的武器很危险,很有可能夺走我们的性命。”   第一幕演完,汪白重新爬起来,准备演第二幕。   极地猎人的背后还背着两把**,那个可比**威力大得多。   他们为了偷猎动物贩卖,一定会准备催眠弹,但就不知道是两把都装的催眠弹,还是只有其中一把是催眠弹,另一把是子弹。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猎人开出一枪。   所以进攻的时候要出其不意,先发制人,务必把枪支先处理掉。   汪白再度人立而起,将后背展示给众狼看。   猎人所在的雪坡视野宽广,最好是绕后偷袭,偷袭的位置以后背为主,尤其要注意不要让猎人摸到枪。   没了枪的极地猎人就像拔了牙的老虎,不可能是狼群的对手。   野戈忍不住问:“狼王,他这是什么意思?”   狼末沉吟许久:“我们从人类身后袭击,夺走人类的武器,争取,一击毙命。”   ……   入夜。   其实狼群之前就想出发了,汪白深知人类的夜视能力远不及犬科动物,便对狼末使劲摇头。   狼末也采纳了他的建议,一直拖到夜晚才开拔。   做这个决定多少有点赌的成分,因为汪白自己也没法确定,那两个极地猎人会不会在夜幕降临之前,就把狼二吃了。   理论上是不会,贸然在野外宰杀动物,散发出的血腥味很容易引来猛兽。   就算要吃,老道的猎人也会等到夜深的时候,动物都休息了再偷偷吃。   并且在吃之前,还要在周围撒上气味浓郁的药粉来掩盖血腥味,那种味道深受动物厌恶。   以他的嗅觉,没有闻到臭味,就说明对方没有那么急不可耐,大概是想将烤肉留作宵夜。   汪白小心翼翼地跟在狼群身后,悄然潜伏在茫茫雪地之中,匍匐着向雪坡进发。   他心里没有底,不知道狼群是否明白了他的意思,不过按照目前的情况看,狼群和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不要小瞧人类的武器,绕后偷袭是最稳妥的办法。他最怕的就是狼群因为轻敌而受伤,现在看来,大家似乎因为狼二被俘而提高了警惕。   这么算的话狼二还是挺有用的嘛!   那两个极地猎人十分警惕,他们自备了睡袋和保温设备,其中一个在睡袋中休息,另一个守夜。   睡袋是特制的,并不是传统的拉链开关,而是用的魔术贴。   一旦遇到危险,谁在里面的人就可以迅速拉开睡袋逃生,而睡袋本身也具备保温和膨胀两种特性,可以保护内里的人不受伤害。   这对营救行动对狼群无疑是巨大的考验,狼群不知道睡袋的特性,贸然袭击的话触发睡袋的保护机制,错失抢夺枪支的机会,狼群就危险了。   但到了这时候,汪白不能发出声音示警,否则惊动了极地猎人,反而弄巧成拙。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狼群按照原定计划,在距离猎人仅有不到百米的时候发起冲锋。   极地猎人个个身经百战,狼群的出现虽让他震惊,但他的反应也堪称猎人教科书。   他第一时间将手伸向腰腹掏**,另一只手向后反剪,去拆缠绕**的绳结。   他们的打结方式很特殊,既能保证**不掉落,又能确保只一下便能拉开绳结,用最快的速度获取**。   除此之外,他还不忘踢一下脚边的睡袋,提醒同伴狼群来袭。   就连汪白看了都不得不感叹,能当极地猎人果然不是凡夫俗子,只是一个照面,对方就能做出如此完美的应对,一心多用,不出纰漏。   可惜他遇到的是狼末。   只见狼末越众而出,他的速度最快,也是第一个扑向极地猎人,强横的冲击力瞬间就将极地猎人压进雪地,打断了他试图拿枪的动作。   狼群一拥而上,眼看就要将猎人活活咬死,极地猎人双腿一蹬把狼末踹开,一个翻滚挣脱了狼末的钳制。   他的手又要去掏枪,被野戈一爪子挠出三道深深的血痕。   猎人吃痛,剧烈的疼痛让他的手不住痉挛,但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不反抗就只有死。   那边激战正酣,这边也不遑多让。   睡袋里的猎人被踢了一脚后,反射性地去摸身上的枪。   他藏在睡袋里,反倒成了狼群的盲点,趁狼群的注意力都在同伴的身上,他拉开了保险栓,准备射击纠缠同伴的那头最强壮的狼。   小心!   顾不得犹豫,汪白双腿一瞪,犬牙狠狠地嵌入了猎人的手掌之中。   正是这一下袭击,让极地猎人的枪失了准头,打到了狼末身边的雪地上。   枪响惊动了狼群,灰灰和皮皮连忙转头支援汪白,两条狼分别咬住猎人的一条腿,一甩头就带下来大片血肉。   猎人发出惨叫,剧痛激怒了他,他的双目赤红,想要再度举枪射击。   离他最近的长尾却抢先一步,将他的**连带着几根手指一并咬了下来。   有了刚才的教训,现在狼群都知道人类手中的枪威力巨大,全都调转狼牙,先将猎人身上的枪咬坏咬烂。   这让猎人们失去了反抗的能力,却也给了他们逃生的机会。   趁着狼群撕咬枪支,猎人们抓起藏在靴子边缘的匕首,虚晃一下后转身就跑。   而一直紧咬对方不放的汪白,也因为怕被匕首划到松开了嘴巴,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上。   极地猎人的身体素质强悍,奔跑的速度也比常人快得多,但如果狼群真的要追的话,肯定也能追到。   但狼末并未下达命令。   因为那名和汪白纠缠的猎人,**还在他的身上,他们手中还有利器,追上去的话就算能咬死猎人,狼群恐怕也会有折损。   他不想拿同伴的性命去赌。   狼末看了一眼睁着眼睛躺在地上的狼越,确认对方没有大碍,便将目光转向了汪白。   他走到小狗面前,轻轻舔舐着汪白嘴角的鲜血,眼神是少有的温柔。   直到现在,汪白还觉得刚刚的一切像梦一样,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就敢去堵枪口,万一那一枪打到自己身上怎么办?   事实上他根本来不及多想,就像当初他为了救朱鹮宝宝爬上悬崖,他刚才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不能让狼末受伤。   然后他就冲上去了,在此之前,他还在思考对上人类该怎么办,面对人类,他真的下得去手吗?如果狼群要咬死猎人,他是应该救人,还是放任不管?   反正不管怎么样,猎人没死,狼越也救下来了,狼群也没有损伤,大团圆结局,耶!   回过神来,汪白才发现自己浑身都疼,尤其是初现峥嵘的两颗犬牙,应该是咬到了猎人的骨头,差点没被硌断。   再就是自己的身体,散了架一样。   那一下摔得挺重,虽然地上都是雪,起到了一定的缓冲作用,但猎人的力气奇大,差点没把他的魂都震出去。   屁股还隐隐作痛,但他强忍着不表现出来,反倒安慰起狼末来。   一狼一狗互相舔舐毛发、抚慰伤口,其他的狼安静地守在旁边,守护着狼王和他的小狗。   现在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汪白蹭了蹭狼末的下巴,从他的怀抱中挣脱。   他简单检查了一番狼越的身体,确认狼二只是中了麻醉弹,这才放了心。   用爪子把狼越不受控制垂落的舌头摆放回嘴巴里,汪白转过头,去看那个他一直好奇的铁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在这精致的铁笼里,居然装着一只浅蓝色的小狐狸!   浅蓝色北极狐也是北极狐的一种,属于基因突变的产物,可以说是相当稀有的珍宝。   它的皮毛呈现出象征天空的浅蓝色,在国际市场上,比其他狐狸的皮子要贵上好几倍。   正因为它有价无市,吸引了无数赏金猎人、极地猎人趋之若鹜,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和违法的风险也要偷猎。   不过,越是珍贵的东西就越是难养,就比如这只浅蓝色小北极狐,它的主食是野生动物的肉糜,如果投喂不当就很有可能夭折。   汪白翻了翻猎人遗失的背包,里面有几盒肉罐头,但这种人工制品不适合给小狐狸吃。   难怪他们不着急吃狼越,北极狼的肉正好可以投喂小狐狸。   问题来了,现在猎人跑了,这狐狸该怎么办?   这么小,还不够狼末一口吞的,就算是他,几口也能吃掉了。   他低头打量着笼子里的浅蓝色北极狐,它身价非凡不是没有道理的,那双月牙似的眼睛,湿漉漉的,谁见了不想将它揽入怀中安慰。   即便是不图它的皮子,拿来当宠物养着也相当不错。   可惜,它现在落入了狼群。   不管怎么样,先把它带回去好了,此地不宜久留,说不准什么时候猎人就卷土重来。   汪白叼起铁笼,狼群则合力将狼越放上了野戈的后背,一同跟着狼末的步伐。   那些包裹也是狼群的战利品,自然不能被落下。   没有任何商量和争议,狼群就这么一路跟着狼末和汪白,回到了冰斗之下他们的小家。   嘿,亲爱的镇宅凶兽,介绍一下,这是狼末的狼同伴,以后也请多多关照哦。   见狼群还在后面窃窃私语,汪白率先进屋,把小北极狐放到一旁,便开始在包裹里寻宝。   两个包裹里面大多是一些应急物品,像手电筒、消炎药还有压缩饼干之类的,最让汪白惊喜的是里面还有地图和指南针。   他轻车熟路地叼出地图,把地图摊开,凭借着高超的夜视能力,将地图上的画面一览无余。   这是一份区域地图,和世界地图有所不同,它的比例更大,标注的地点和区域也更精确详实。   地图上所用的文字是英文,那两个极地猎人也确实是白种人。   地图上面还标注了野生动物活动的区域,这简直是意外之喜,那两名极地猎人大概只是想便于他们捕猎,却没想到最后便宜了汪白。   把地图小心收好,极地猎人倒是精明,知道雪融化成水很容易把纸张泡坏,便用布料来制作地图。   虽然不用担心地图损坏,但这样珍贵的东西,值得被小心呵护。   剩下的应急食物,汪白毫不愧疚地留给自己,统统放进了小冰箱里。   嗯,奖励自己一袋压缩饼干解解馋。   奇怪的是,狼群似乎对他独占食物的行为毫无意见,他看向了一旁威严的狼哥,顿时明白了原因。   喏,草莓味的压缩饼干,分你一半!   对于小狗送过来的食物,狼末毫不犹豫就接下吃了,比起食物,他更在意的是被小狗带回来,安放在角落里的那只北极狐。   汪白也注意到了狼末的目光,嘶,他该不会想吃了小狐狸吧?   使不得使不得,狼哥你是不知道这家伙有多值钱,卖出去一只我们就发了!   呃,他们还用得上钱吗?   就算小狐狸再珍贵,对他们来说,似乎还比不上一顿肉来得实在。   汪白深恨自己的堕落,要是从前,看到这种美丽又可爱的小动物,一定会想办法把它放到合适的环境养大。   现在却在考虑直接吃掉的可能性。   可它还这么小,主要是这么可爱,他实在不忍心吃了它。   要不,再养养?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有点理解了当初,狼末将他带回狼群喂养的行为。   那个,狼哥,商量个事儿呗。   先把它留着,反正它这么小,也吃不了多少东西。   汪白可怜兮兮地看向一家之主狼末,最后甚至捂着受伤的部位装疼,被狼哥一顿安抚之后,这才确定了狼哥打一开始就没打算吃那只浅蓝色北极狐幼崽。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甚至还和猎人打了一架。   汪白的身心俱疲,没过多久就在狼末的怀里睡着了。   狼末探出吻部嗅闻怀里的小狗,确认汪白睡着以后,才抬步离开了洞穴。   狼群正在外面守候,没有得到狼末的允许,他们不敢擅自进入,再者说了,这个洞穴太小,他们不可能全部挤进来。   “把他放那,你们先找地方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狼末淡淡吩咐道。   蓝眼忽然问:“狼王,您还愿意带领我们吗?”   狼群停下了本欲离去的脚步,竖着耳朵等待狼末的答案。   嘴里还残留着草莓的清香,这对于常年生存在极地的狼末相当陌生,酸甜的口感对他而言是一种新奇的体验,让他一旦尝到了滋味,就不想要放手。   “我可以继续当狼王,”狼末审视众狼,“但我有一个要求,任何狼不得排斥小狗,必要时要以他的安全为先,永远要记得,他是我们狼群的一份子。”   狼群沉默片刻,野戈第一个表示:“他今天的表现堪称勇猛,我认为,他有资格成为狼群的一员。”   长尾:“他奋不顾身救下狼王,已经足以证明他的忠诚。”   狼群纷纷响应,至于还被麻醉的狼越如何想?   谁在意呢?   “我不同意!”   狼群中突然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众狼循声望去,原来不知何时狼越已经醒了,正冲着狼末怒目而视。   “你凭什么不同意?”狼末质问他,“就凭你对狼群不闻不问?就凭你还想要解散狼群?”   结伴、合作、共同生活,这是铭刻在北极狼基因里的品质,为同伴付出和奉献,已经成为了北极狼的本能。   独狼往往难以生存,狼越想要解散狼群,根本是拿众狼的生命开玩笑!   狼群纷纷将目光投向他,狼末更是眼含嘲讽:“没有他,你今天已经死了,狼群也不可能安然无恙。”   其实狼越被麻醉的那段时间并非没有意识,他也知道汪白为狼群所做的一切。   但他就是咽不下心里那口气,自从那只小狗出现,狼末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他这个亲弟弟了。   到底谁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见狼越还是一脸不赞同,狼末不再多说什么,而是直冲上前将狼越扑倒在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胜负已分。   狼越不再挣扎,意味着他奉狼末为王,也无条件顺从他的决定。   今夜,注定是个不平之夜。   在狼群离开后不久,那两名极地猎人给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又原路返回。   “该死的,我敢发誓我今天的运气跟臭水沟的老鼠一样糟糕,疼死了,史密斯,你那还有止疼药吗,再给我来一点。”猎人眉头紧锁,痛苦地向同伴索要物资。   史密斯厌烦地拍开他的手:“拿开你的手,托尔。要不是你生火引来了狼群,我们早就带着浅蓝色北极狐回去了。哦,上帝,我为什么倒霉得要跟这样的人一起合作?”   托尔怒道:“嘿,兄弟,你好好想想,如果我没有一脚踢在你那操。蛋的屁股上,你现在已经成了那群野狼的食物了。停止抱怨,我们该做的是赶回去看看我们亲爱的北极狐还在不在。”   但很快托尔发出了惨绝人寰的尖角:“哦不!那群该死的狼带走了我们的北极狐!”   “冷静点托尔,”史密斯捂住耳朵,一脸不耐,“感谢上帝,至少我们还活着。”   “失去了它,我宁愿去死!”   “别这样,换个角度想想,”史密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一只混在狼群里的萨摩耶,难道不比那操。蛋的北极狐值钱吗?只要我们稍加运作……”    第26章   还不知道自己被盯上的汪白睡得天昏地暗, 第二天醒来时,意外地发现狼哥竟然还陪着他。   印象中他似乎睡了很久,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汪白不好意思地爬起来,目光状似无意地掠过狼哥胸前被沾湿的毛毛,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这不能怪他, 狗狗的唾液腺本来就发达, 加上他昨晚吃到了久违的人类食物,大脑有些兴奋,睡得就有点不踏实。   大概是把狼哥的胸膛当成了梦里的大鸡腿。   哎呀,狼哥不会生气吧?   汪白小心地觑向狼末,慵懒的北极狼王打了个哈欠, 却比他这只懒狗狗还想赖床,一只爪子搭在他的肚皮上, 不让他起床。   过分了啊, 他是正经狗子,哪有正经狗子还管陪。睡的?   但是床上的绒毛看起来很舒服的样子, 那是他选用海鸠最柔软的腹羽铺成的,躺下去比睡在席梦思上还要舒坦。   小萨摩耶决定遵从内心的想法,他可不是偷懒,他是被狼哥强迫的!   正当他舒舒服服地躺下之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嘎啊嘎啊——”   这叫声, 就算因为年幼而自带软萌,但在静谧的洞穴之中还是过于嘈杂了。   他望向被他丢在角落的那个铁笼子,小蓝宝石狐正嗷嗷待哺。   幼年的狐狸是不怎么叫的, 只有被饿得狠了, 才会叫喊两声, 想要吸引母狐的注意。   汪白不是很情愿地离开了温暖的被窝,一偏头却看到狼群正在洞口来回踱步,看样子是在等他们,或者说是在等狼哥起床。   啧啧,有这么一帮不体贴的狼同伴,狼哥真是艰难。   不像他,从来都不会催狼哥起床。   递给跟在他身后的狼末一个怜悯的眼神,汪白打开了猎人的包裹,从里面找出一盒奶粉。   奶粉产自国际知名品牌,他昨晚都舍不得吃。   想来猎人把奶粉带着,就是为了喂养这只北极狐变种幼崽。   犬牙紧贴奶粉盖子,轻轻撬动奶粉罐就打开了。   好在奶粉的铁皮拉环被猎人取下,汪白的舌头伸了进去,舌尖一卷便把奶粉带了出来。   吃吧小家伙,另外提醒你一下,这位是狼哥,是咱俩的大哥,想活命就讨好他,懂了吗?   小北极狐似懂非懂,它渴望的蓝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萨摩耶的舌头,幼小的它理解能力有限,但它本能地知道那里有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小家伙着急地叫着,粉嫩的舌头伸出牢笼,想要去够奶粉,却怎么也够不到。   这软萌的小模样,简直击中了汪白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他不再逗弄小蓝狐,将舌头伸进了铁笼,上面奶粉的最底层已经被他的唾液融化了,散发着浓郁的奶香。   狼末的双眸危险地眯起,却没说什么,只是目光不善地盯着笼子里的小家伙。   可怜的蓝狐被狼末充满威胁地盯着,浑身颤抖个不停,求生的本能还是让它勇敢地探出舌尖,舔了舔汪白舌头上的奶粉。   好吃好吃!   蓝狐眼睛一亮,那双蓝色的眼睛愈发明亮,也顾不得不远处散发着冷气的北极狼,吭哧吭哧地把最上面一层奶粉全吃了。   可不兴这么个吃法啊。   汪白连忙收回舌头,小狐狸和小狗都一样,幼年期不懂得控制食量,基本上给多少它们就吃多少。   这样就导致它们时常因为暴饮暴食而夭折。   汪白想把小狐狸揪出来按摩按摩肚子,帮它消化,没看到它的小肚子都鼓起来了吗?   但是他觉得这个铁笼还是有存在的必要,虽然限制了小北极狐的自由,但却一定程度上保证了它的安全。   毕竟群狼环伺,指不定那头狼就溜进来把它吃了。   唉,他有点后悔了,为什么要把小北极狐带回家。   一旦养起了小动物,他的责任心就不允许他随意抛弃,他自己还得靠狼哥养呢……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狼末。   现在的他,颇有一种带着拖油瓶寄人篱下的感觉,怕拖油瓶遭到嫌弃,更怕自己被主人家无情抛弃。   好在狼末看上去不打算抛弃他,甚至还贴心地替他清理掉嘴角残留的奶粉。   这让汪白安心不少。   嘴里的奶味久久不散,狼末舌尖在口腔内转了一圈,又警告地瞪了一眼趴在笼子里的小狐狸,这才抬步走了出去。   汪白跟在狼末身后,在狼末出洞的那一刻,狼群齐齐仰头,发出了雄浑的狼啸。   啸声回荡在这片冰斗之中,就连汪白都听得热血沸腾。   这一大早就打鸡血,真的合适吗?   合不合适,汪白说了不算。   狼啸对狼群而言有着许许多多的作用,最常见的就是集结伙伴,比如昨天狼末召集众狼时发出的狼啸。   又或者像现在,看上去只是简单的互道早安,却将士气提升到了顶峰。   看着狼群雄赳赳气昂昂的姿态,这让汪白对狼哥的领导能力叹为观止。   打完鸡血,狼群就要去捕猎了。   虽然昨天缴获了猎人的物资,但那对狼末来说是小狗的东西,狼群奉狼末为王,自然不会去打包裹的主意。   再说了,包裹里面的应急食品,狼群压根就不认识。   他们只认得鲜嫩多汁的北极兔,只认得能填饱肚子的旅鼠,这些有血有肉的猎物,才是他们捕猎的目标。   汪白跟在狼末身边,目光落在队伍最后面的狼越身上。   那家伙看上去格外颓靡,该不会是被猎人摧毁了信心,从此一蹶不振?   按理说他应该幸灾乐祸的。   但现在狼二好歹也算是狼群的一员,如果他提不起精神,损失的是狼群整体的战斗力。   他下意识地看向狼末,不知道狼哥有没有什么好的主意。   此时狼群已经被狼末分散,让他们各自为战,如果遇到大型动物就以狼啸为号。   唯独留下了狼越。   “如果你再这样低迷,或许我要考虑把你逐出狼群了。”狼末冷酷地说道,“我的族群不养闲狼。”   狼越屈辱地低下了头,他宁可死在猎人的**下,也不想让那条狗救了他。   狼末何尝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的眼底多了几分暴戾,语气也愈发严厉:“北极狼族有自己的骄傲,你要搞清楚,这份屈辱究竟是谁带给你的?不是小狗,更不是狼群,而是那两个猎人。你想报仇,就好好磨练爪子,如果再让我看到你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不用他们动手,我现在就咬死你。”   “我……我明白了。”狼越深深地看了一眼兄长和汪白,“我会杀了他们,你等着。”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跑了。   汪白望着狼越逃也似地奔跑,不由发出轻微的叫声:真的没问题吗?   狼末用坚毅的眼神回应汪白。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狼哥的意思,如果狼越连这一关都过不去,他就永远不可能成长为一条合格的北极狼。   咦,他为什么要操心狼二的心态?   他可记仇了,他可没忘记一开始狼二处心积虑想吃了他。   汪白顿感莫名其妙,并将原因归结为自己是为了狼群着想,算啦算啦,狼群好,他才能好,他就大狗不计小狼过,暂且放狼二一马。   狼末很高兴汪白有这样的觉悟,并将逮到的旅鼠奖励给了小狗。   饱餐一顿后,汪白扯了扯狼末的大腿,想要带狼群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昨晚翻看了这片区域的地图,知道了他们所在的地方叫做斯瓦尔巴群岛。   地图上标注了在斯图尔峡湾沿岸生存着大量的髯海豹和海象,如果能逮上一头,足够他们吃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就算逮不到,过去确认一下地图上的标识是真是假也好,万一极地猎人的地图是假货,那岂不是坑了他?   狼末自无不可,极地捕猎本就没有什么固定的对象,都是看到什么抓什么,说难听点就是随缘。   既然小狗想去,那他就陪他去。   狼末招来同伴,他们大多吃了点猎物,嘴上还沾染着鲜血,听说狼末要往另一个方向走,狼群不敢违抗,紧随其后。   不过,野戈还是问了一句:“我们之前从来没走过这个路线,也不知道前方有没有猎物,真的要这样走吗?”   “去看看,”狼末没说这是汪白的意思,“我们之前捕猎的路线不安全了,那两个猎人随时都有可能出现,我们要提前找好后路。”   野戈点点头,认同了狼末的话,倒是蓝眼有些不屑:“他们敢来,我们就叫他们有来无回。”   灰灰小声提醒他:“不要质疑狼王的决定。”   蓝眼轻蔑的目光掠过角落里的狼越,“我对狼王的决定没有异议,我只是想说,我才不会像某条狼那样,轻易被猎人活捉,简直丢尽了狼群的脸!”   若是平时,狼越一定早就跳脚了。   但现在的他异常安静,他的眼神扫了过来,冰冷空洞。   分明没有从前那般锋芒毕露,蓝眼却觉得现在的狼越更加可怕。   他缩了缩脑袋,不再吱声。   不要以为狼群只有忠诚和协作,勾心斗角也同样是群体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每一只狼都想要获得更高的族群地位,这样他们就能在取食的时候甚至是**的时候获得优先权,所以狼越一出事,几乎所有的狼都想把他排挤到最低阶级。   不过说到底,狼群还是要看实力说话。   以狼越的实力,除非他自己自愿退出竞争,否则他依旧是在狼末享用完之后最先进食的那一个。   狼群的纷争完全影响不到汪白,为了探索这附近的区域,他今天特地带上了指南针,就塞在他的小皮鞋里。   按照地图,一直往西南方向走,就能抵达斯图尔峡湾。   只是他有些高估了狼群的移动速度,也低估了林区的辽阔,一直走到傍晚时分,他都没能看到地图上标示的海湾。   不能再往前走了,继续走下去的话,今晚他们都得露宿街头。   虽然这对狼群来说不算什么,但别忘了,汪白家里还有一只嗷嗷待哺的小狐狸。   离家太久,小狐狸会饿死的。   狼末安抚地舔了舔小狗的眼睛,用行动告诉他不要紧,下次再来。   而后对狼群发号施令,让他们原路返回,顺便寻找猎物。   这次运气不错,野戈竟然找到了一个土拨鼠的窝,狼群三下五除二捣毁了窝点,将里面的堪察加旱獭一家子逮了出来。   狼末提醒他们:“不要咬坏它们的皮毛。”   众狼一愣,不过对于狼王的命令,他们向来无条件遵守。   于是汪白就看见,这些外表粗犷的北极狼,对这些可怜的土拨鼠们施以酷刑——他们一改往日速战速决的作风,先是对堪察加旱獭进行剥皮,等皮都剥下来了,再把肉一口吃掉!   土拨鼠的叫声此起彼伏,汪白都怀疑他们恨不得当场去世。   太惨了。   他知道这一定是狼哥的命令,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完全可以让狼群把土拨鼠的脑袋咬下来,这样既不伤皮子,又能给堪察加旱獭们一个痛快,两全其美。   回到洞穴,汪白把特意为小狐狸留的土拨鼠肉嚼成肉糜喂给了它。   喂完后,也不知道狼哥怎么了,非要抢夺他嘴里残留的肉糜,不让他吃。   他想了想,觉得狼哥大概是想提醒他睡前要刷牙。   作为一只爱干净的萨摩耶,他每天都要用雪刷两遍牙好不好。   牙对野生动物非常重要,他可不想因为不好好保护牙齿而导致蛀牙。   不光是他要每天刷牙,连带着狼末也被他监督着刷牙,既然现在狼哥回归了狼群,那么狼群也要每天刷牙。   保护口腔健康,狼狼有责。   临睡前,他再把那张地图仔细地看了一遍,目光久久停留在了地图左侧,那显眼的中国北极黄河站上。   那是他家乡建设的科考站,它在野生动物科研的地位不可撼动,如果有机会的话,他打算把这只小北极狐送去那里,相信他们会更好地饲养它。   狼末低吼一声,将他的思绪从地图中拉回。   回以一笑,他将地图放回了包裹内,躺在狼哥身边安然入眠。   昨天的探寻之旅宣告失败,汪白短期内都不打算再去寻找斯图尔峡湾了。   他们难得在冰斗下定居,他还精心布置了他和狼哥的小家,要是去斯图尔峡湾的话,一天两天是回不来的。   这里万一被其他野兽占领了怎么办?他们会对他的镇宅凶兽做些什么?他可不想出去旅游一趟,回来家都被偷了!   更何况,冰川冰斗附近的生物资源还算丰富,随着气温逐渐上升,狼群的捕猎只会越来越顺利。   安心在这住着不香吗?   昨晚狼群扒下来的土拨鼠皮毛非常完整,完全可以给每一条狼都做上一条。   所以今天,趁着狼群捕猎的间隙,汪白独自坐在一旁制作。   先把土拨鼠的皮毛用碎雪清理干净,咬掉四肢的皮毛,让它看上去相对平整。   然后将皮毛咬成螺旋状的一整条。   这个步骤是最难的一步,汪白自己咬废了一张皮子,只好将另一张皮子交给了狼末,讨好地蹭了蹭狼哥的脖子,想让狼哥帮忙。   比比划划了半天,汪白总算让狼末明白了自己的要求。   狼末却没有像汪白想的那样用牙咬,他张开爪子,锋利的狼爪弹出,顺着汪白想要的方向切割。   不多时,一条又齐整又美观的横空出世。   汪呜呜,狼哥太棒了!   汪白毫不客气地把剩下的皮子都交给狼末处理,狼末心甘情愿地充当汪白的切割机。   得到的狗狗大喜过望,他用力亲了一下狼末,晃着尾巴将第一条叼向了狼哥。   狼末心领神会地趴了下来,免得小狗够不着。   狼末的脖子比较粗,绕了两圈就不成了,汪白只好将的两头塞到底下,简单地围了起来。   可惜他的爪子太不灵活了,不然真想给狼哥绑个蝴蝶结啊。   轮到汪白自己的时候,他手脚并用,就连犬牙都没放过,费劲千辛万苦给自己绑了个小领带。   虽然不够精致,但这已经是他最好的作品了。   没办法,以色侍狼的狗狗不得不努力,尤其是他现在还带着一只拖油瓶。   狼群纷纷带着猎物回归,汪白一视同仁地给他们套上了。   他才不会说自己除了给狼群保暖之外,还带着一丢丢的恶趣味。   给北极狼带上项圈什么的……   正心里偷笑呢,他忽然听到了“嗡嗡”的声音,就离这里不远。   汪白循声望去,声音源自不远处的半空中,而且正在不断向他们靠近。   他瞳孔骤缩,这是架无人机!    第27章   外表漆黑的无人机肆无忌惮地在极地上空盘旋, 想必它的主人一定认为,这里没有能认出无人机的生物存在。   考过无人机驾驶证,经验丰富的汪白却一眼看出, 这种无人机的品牌叫派诺特。   目前世界公认中国的大疆、美国的3D罗伯特斯和法国的派诺特在消费类无人机领域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当然了,大疆无人机在三足鼎立中始终占据优势,隐隐有成为行业领军的势头。   派诺特的优势在于它的性能和续航, 也因此, 派诺特无人机常被用于检测作物生长情况和测绘建筑工地。   理论上来说,利用卫星传输信号,可以实现无人机的超远程操控。   不过汪白觉得,不会有哪个国家或者团体,会耗费如此庞大的资源, 让无人机监控广袤单调的极地。   他更倾向于这架无人机是有目的性地来监控他们,或者说, 监控他。   不是他自恋, 关键是北极狼群对人们来说已经没有什么新鲜可言,狼群的争斗、捕猎和繁衍生息, 那是动物学家更关心的事情。   再说了,人类对北极的探索至少已经持续了几百年,对于北极狼的习性已经是了如指掌,实在没有什么可探索的地方。   但他就不一样了。   一只被狼群养大的萨摩耶,没有父母和同伴, 竟然靠着狼群度过了寒冷的冬天,甚至他们还在结伴而行。   无论哪一点,都足以成为吸引目光的噱头。   运气好, 可能会有记者和学者过来拍拍照, 他也不是那么小气的狗, 给点好处他还是会配合的。   但如果运气不好,惹来心怀不轨的人,想把他带回去研究或者卖个好价钱。   一想到钱,他就想到了那两个极地猎人。   该不会是他们在使坏吧?很有可能,极地猎人奉行着利益至上的原则,只要买家出得起钱,他们什么都肯做。   而且,昨晚他们才刚和猎人对上,今天这里就出现了无人机,哪有这么巧的事?   心思电转间,汪白已经有了定论,不管他的猜测是对是错,无人机都必须尽快摧毁。   可是该如何毁掉它?   无人机会飞,他和狼群都不会飞,正常情况下是没戏了。   他忽然想起狼哥捕猎厚嘴崖海鸠的场景,海鸠难道不会飞吗?恰恰相反,它有着傲视群鸟的飞行技术,不论是上天还是入海,它都能轻易做到。   可它依旧成了狼哥的猎物,狼哥没有给它任何发挥的空间,再好的飞行技术在完美的捕猎面前一文不值。   他决定效仿狼末的捕猎的手段。   鉴于没法偷袭,他只能先尝试着诱敌深入。   蹭了蹭狼末的下巴,汪白示意对方抬头看,并且用奶凶奶凶的狗叫声告诉他,他想要把无人机打下来。   狼末回蹭小狗,表示他明白了。   他让野戈他们去远处的雪坡上埋伏,自己则慢悠悠地和小狗散步。   等到远处传来狼啸,狼末陡然提速,带着汪白朝雪坡奔袭。   十里之外。   “操,他们开始加速了!”托尔焦急大喊,“我的天哪史密斯,你就不能快点跟上去吗?你的无人机就跟该死的乌龟一样慢!”   史密斯额头暴起青筋:“闭嘴!该死的,北极的风太大了,一直保持高空飞行,速度就不可能再提高!”   托尔反问:“那你就不能降低高度吗?”   史密斯有些犹豫:“可万一被击落……”   托尔翻了个白眼:“我的上帝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货?我拜托你动动你那快要生锈了的小脑袋瓜,它们是狼,是狗,是畜生!它们怎么可能懂得去攻击无人机?”   史密斯被怼得哑口无言,想想也是,那群畜生怎么会知道什么是无人机。   想到这背后的巨大利益,史密斯最终决定铤而走险,降低了飞行高度,同时提高了无人机的飞行速度,确保它能跟上那只半大萨摩耶。   无人机一路尾随到雪坡,眼看着萨摩耶钻进了坡底,史密斯打算将无人机重新升高,以便于观察萨摩耶后续的动静。   不料屏幕中的画面突然发生了剧烈颤抖,随后便是一片黑暗,他用来观测无人机的平板黑屏了。   托尔抓起平板上下翻看,莫名其妙:“这就坏了?质量也太差了吧?”   史密斯皱了皱眉,他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手指飞快地在平板上输入一串指令,画面倒退到黑屏前一秒,他终于确定了:“操,有人破坏了无人机。”   托尔大吃一惊:“你是说除了我们,还有别人在打这只萨摩耶的主意?不可能啊,要是真有这样的势力,那为什么我们没有发现蛛丝马迹?”   “如果不是人为,那请你解释解释黑屏的原因,聪明的托尔?”史密斯讽刺道。   托尔眉头紧锁,抓了抓头顶的金发:“那就这么算了?该死的,我要把毁坏无人机的那家伙剁碎了喂狗!”   “冷静点蠢货,”史密斯将平板收入包裹,他们随身的包裹丢了,这是他们回去之后新买的,“先回聚集地打听打听情况,再买一架无人机。”   托尔一脸肉痛:“你要找科斯特那个抠门的家伙?天哪,我们至少要多花两倍的钱!”   史密斯碧绿色的眼睛里浮现出一抹狂热:“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永远不要小瞧有钱人的慷慨,他们愿意付出你我想象不到的价钱,只要他们看中了这只萨摩耶。”   ……   汪白低头看了看那架支离破碎的无人机,面无表情地又补了两脚,仿佛能隔着无人机踹到它背后的主人似的。   踹不到怎么了,还不让他泄泄愤啊?   他都这么艰难了,好不容易在北极安了家,还有了狼哥搭伴,眼看着日子就要好起来了。   突然冒出来两个北极猎人对他虎视眈眈,存心不想让他好过是吧?   为了让愤怒的小狗开心一点,狼末毫不犹豫地将无人机撕咬成了碎片。   嘶,可怜的无人机,看样子至少九成新,还没怎么飞就英年早逝。   可惜了,他现在的爪子不够灵敏,条件也不允许他获得无人机的遥控装置。   不然操控无人机到处飞,不就能获知那里有猎物了吗?也省得狼群四处奔波,辛苦觅食了。   不过,一想到这架无人机的目标是他,汪白就膈应得慌。   他把残骸踩进雪里,盘算着接下来该怎么办。   极地猎人不会轻易放弃,摆在他面前只有两条路:要么和猎人们决一死战,要么就带着狼群远走高飞。   前者危险系数太大,不妥。   后者虽然更安全,但总觉得面子上挂不住。   他才不是怕了猎人,他是热爱和平!所以没有什么可耻的,就是这样!   当晚,汪白便开始收拾行李。   狼末看着他四处打转,心里明白了小狗的想法,便独自离开了洞穴,召集狼群宣布迁徙。   对于头狼的决定,众狼没有异议,只是多少有些好奇。   狼末也给了他们合理的答案:“这里不安全。”   极地猎人带给他们的记忆相当深刻,尤其是那威力巨大的**,就算他们自恃强悍,也不敢硬扛一枪。   于是众狼纷纷回去休息,明天还要长途跋涉,他们需要保证充足的睡眠。   “你还有事?”狼末看向狼越。   狼越龇牙,凶态毕露:“我要杀了他们,要走你们走,我会留在这里,等他们过来找死。”   狼末淡淡道:“死于人类之手,是北极狼的耻辱,不要指望我会替你收尸。”   狼越一愣,牙齿也收了回去,似乎在消化狼末的回应。   狼末不再和他纠缠,回到洞里的时候,汪白还在纠结要带什么。   他的家当太多了,毛绒绒的小狼公仔、软绵绵的鸟羽床,还有两个包裹里的所有东西,他一个都不舍得扔。   这可都是他的宝贝啊,不论扔了谁,他都会心疼的!   这么一看,这小屋里最没用的,就是这只小蓝狐了。   又不能取暖,又不够柔软,还天天得给它吃饭。   似乎看出了汪白眼中的嫌弃,小蓝狐叫了两声,两只蓝宝石似的狐狸眼睛泛出氤氲的水光。   可,可恶,犯规啊!   汪白实在没法狠心抛弃这只小蓝狐,没办法,只好一起带上啦。   眼看着小狗又伸出爪子,逗弄铁笼里的小狐狸,狼末终于忍不住,用尖锐的狼牙咬断了铁笼子。   汪白一时愣住,原来铁笼是可以咬断的吗?   得到自由的小蓝狐懵懂地眨了眨眼睛,在汪白和狼末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下子就扑到了汪白的鼻尖尖上。   错了错了,你应该讨好狼哥的,而不是他。   也不是不该讨好他,至少应该把他放在第二位嘛,都说狐狸聪明,怎么这只小蓝狐这么孺子不可教呢?   都快成斗鸡眼的汪白连忙将吻部凑到了狼末跟前,好让狼哥和小蓝狐亲近亲近。   小北极狐似乎萌生了想要触碰狼末的想法,结果她刚刚伸出爪子,就被狼末瞪了一眼,刹那间她只觉得浑身血液都要冻结了一般。   太可怕了!   野兽的本能驱使她回到汪白的怀抱,她显然将汪白当做了自己的母狐,因为只有母狐才会喂养她。   汪白轻轻地抓住小蓝狐,用肉垫托住观察了一番,呦,是个小姑娘。   没了铁笼的束缚,小蓝狐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总想着从汪白的手心爬出去。   没辙的萨摩耶只好拉开包裹的夹层,想把小蓝狐塞进去,充当她临时的住所。   结果一打开拉链,却发现了一个正方形的粉色小包装,上面有三个大写字母“NOX”,其中X的字母还长得有点奇怪,像是由两个U拼凑起来。   狼末的目光也被它吸引了过来。   汪白满头黑线地将小包装丢掉,别想了狼哥,你永远不会用上的!    第28章   尽管汪白的动作很快, 狼末还是看到了小狗丢东西的动作。   犬科动物的动态视力比静态视力强得多,加上狼末的注意力一直放在小萨摩耶身上,汪白被发现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狼末并未表现出任何探究的意思, 只是安静守在小狗身边,陪着他收拾行李。   汪白很是松了口气,奇怪, 他在紧张什么?   就算狼哥看到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退一万步说,即便狼哥会用,也用不到他的身上啊哈哈哈。   乐颠颠地晃了晃尾巴,汪白用犬牙拉上两个包裹的拉链,东西已经整理好了, 明天他们就搬家!   临睡前,汪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 他始终想不通, 那个极地猎人来打猎就打猎吧,带个套。套是要做什么?   单纯的小狗哪里知道, 当他睡着之后,狼末悄无声息地偷偷起身。   那在黑夜中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眼睛凑近小狗,随后鼓起肉垫离开了洞穴。   敏锐的嗅觉帮助狼末迅速找到了粉色小包,就在洞门口不远,镇宅凶兽脚下。   他低头嗅了嗅, 没嗅出什么名堂。   为了弄清小狗害怕这东西的原因,狼末咬开了粉色包装,瞬间润滑油喷溅出来。   狼末吓了一跳, 好在他的心理素质过硬, 没有发出狼嚎吵醒汪白, 只是本能地吐掉诺丝,身体下意识地向后弹跳。   这完全是常年捕猎带给他的肌肉记忆,还没来得及调整身形,他的后背就撞上了汪白堆在门口的雪狼。   雪狼整个脑袋被狼末撞飞出去,它脖子上的围巾也跟着掉进雪里,无声地控诉着狼末的暴行。   狼末难得有些怔忪,他知道小狗有多喜欢这只雪狼,连第一条围巾都是送给它,经常对着它自言自语,唔,这么一想,似乎把它弄坏算不上一件坏事。   警惕的狼群第一时间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他们纷纷起床,急匆匆地赶到狼末身边,询问狼王出了什么事。   狼末神情严肃:“有什么办法能修复它?”   众狼第一次听到这么奇怪的命令,他们习惯了破坏和掠夺,至于修复……他们可能都快忘记这个词如何用狼语表达了。   长尾离雪狼脑袋最近,他仔细打量了一番,再观察一下狼末,越发觉得这颗脑袋就是按照狼末的模样打造的。   他将这个观点分享给狼群,得到众狼的一致认可,尤其是眼睛,太有狼王的神韵了。   狼末面上不显,尾巴却微微地动弹了一下。   “继续。”他催促长尾说下去。   长尾:“您不要动,我们按照您的模样,再做一个一模一样的安上去就好了,保证小狗发现不了。”   春寒料峭,极地的夜晚寒冷依旧,饶是皮毛丰沛的北极狼,也不愿意在户外多待。   但长尾的最后半句话让他颇为心动,于是他决定忍耐一下,并按照记忆里小狗为雪狼脑袋勾画的牙齿露出獠牙。   众狼追猎是一把好手,可在这种细致活上是半点天赋没有。   而狼越非但不帮忙,还在旁边冷嘲热讽:“都要离开这了,还管它做什么?狼末,我们是北极狼,我们的任务是捕猎,不是在这陪你堆雪玩!”   说着,他愤然冲向雪堆,把雪狼雄壮的身体撞得七零八落。   狼群愕然看向他,狼越的胆子也太大了,仗着自己是狼王的亲弟弟任意妄为。   以狼王的脾气,一定会好好教训狼越的。   众狼等着狼末发怒,却没想到狼末沉默片刻后,发出了高声的呼啸。   狼群纷纷响应,虽然不知道狼王为什么突然狼啸,但不妨碍他们跟着一起。   没有任何一条狼能够拒绝同伴的狼啸邀请,哪怕是高冷的北极狼也不能。   汪白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这么大的声音他要是还起不来,那未免也离谱了。   睁眼没看到狼哥,耳边又是洞外传来的狼啸声,他第一时间以为有敌袭,立马精神了,冲到洞口誓死守卫家园!   “汪呜呜!”反正气势一定要有,先喊了再说。   狼啸中混进了一声不和谐的狗叫,狼啸戛然而止,众狼不约而同地看向那只半大萨摩耶。   晚,晚上好呀。   汪白露出尴尬而不失优雅的微笑,他是不是打断了狼群的某种集会?   那也不能怪他啊,文献记录中没有提到过这种现象,倒是一些影视、小说里有这些桥段。   既然不是敌袭,那就不打扰了,你们继续。   汪白正要撤离,视线一转忽然看到狼越正踩在镇宅凶兽的肚皮上。   他可怜的镇宅凶兽,还没来得及趋吉避凶,就被拆得连脑袋都不剩。   可恶的狼二,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他怒斥狼越的暴行,叫着叫着陡然意识到敌我双方悬殊的战力差距,汪呜呜,对不起大雪狼,小白没有办法给你报仇雪恨了!   汪白自知不敌,不过他有外援啊!   狼哥一定会为他主持公道!   伤心的小狗乳鸟投林般钻进了狼末的怀抱,尽管因为体型不复一两个月时娇小的原因而没能整个身体钻进去,但至少他的意思传达到位了。   狼末轻轻地用吻部摩挲小狗的后背,无声地安抚他。   安慰过后,他将小狗推到一旁,抬步逼近狼越。   “喂,弄坏它的也有你的一份,你现在是什么意思?”狼越步步后退,“我想让我承担所有责任?”   狼末不答,他的动作却已经表达了一切。   他正愁该怎么跟小狗交代呢,没想到狼越直接跳了出来,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于是,当着小狗的面,狼末又把狼越教训了一顿。   众狼兀自眼观鼻鼻观心,心中暗暗吐槽狼王为了逃避责任,竟然栽赃嫁祸给狼越,他们就不相信,就算那只小狗知道了是狼王干的又怎么样?   那么温顺弱小的动物,难道还会咬狼不成?   汪白是不会咬狼,他甚至还跑过去劝架,至于顺便偷偷踹两脚什么的,没被发现那就问题不大。   狼越被打的落荒而逃。   没了热闹看,狼群也各自散去。   将掉在地上的,镇宅凶兽的叼起,放到如今已经看不出模样的雪堆中去。   条件有限,就给它立个衣冠冢吧。   来狼哥,过来祭拜祭拜。   感谢凶兽镇宅的这段时光为他和狼哥带来的安宁和幸福。   第二天,狼末叼着两个包裹,汪白则把那只小号的北极狼手办随身携带。   而他的软床被他无情地抛弃了,唉,他可真是条渣狗,睡过就扔,忘恩负义。   狼末叼着的包裹很快就被野戈和长尾分担走了,他看向身旁惆怅的小狗,轻轻舔了舔他的眉眼。   眉间传来痒意,汪白眯了眯眼睛,心想是他皱眉的动作太过明显了吗?   野生动物的敏感程度果然不同凡响。   离开之前,汪白将小冰箱里所有储藏的食物都拿了出来,给狼群填了填肚子。   众狼都领走了自己的那份食物,唯独狼越十分硬气地冷哼一声,看都不看食物一眼。   爱吃不吃,不吃喂狗!   汪白愤愤地把原本属于狼越的那份都吃了,嘿,小狗本就是我自己!   爬上冰斗之后,他朝下望去,他和狼哥的小家几乎都要隐匿于雪山之间,看不清了。   狼末站在他的身边,目光沉静而坚定,仿佛在告诉他,他们早晚会回来的,不必难过。   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   有了上一次探索失败的经历,汪白便对斯图尔峡湾和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了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远,狼群花了整整七天的时间才抵达。   当然,中间捕猎和休息也花掉了大量的时间,但这再次提醒了汪白,地图上的比例尺只能用来参考,极地比他想象中还要广阔。   总算到了海边,汪白二话不说就跳进了海水中。   他已经整整四个月没洗澡了!   虽然极地的冰雪资源丰富,动物们也习惯了在雪堆里打个滚就算清理好了卫生。   但其实不然,打滚只能清除掉外层皮毛上粘附的污渍,却很难清理掉内层皮毛的。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动物都深受寄生虫,比如蜱虫困扰的原因。   呼——   水温很低,却比空气中的温度要高了不少。   汪白想象着自己正在泡温泉,竟也不觉得冷水寒凉刺骨。   如果这时候能再点个搓澡师傅,把他这段时间攒下来的泥搓个赶紧,那他的狗生就圆满了。   事实却是,搓澡师傅没有,狼爷却有一堆。   汪白默默凑到跟他一起下水的狼末身后,自己当起了搓澡师傅:全身按摩了解一下?   他将爪子收起,只用肉垫按在狼末的背上,缓慢而不乏力道地在狼哥的背上游移。   您看这力道可以吗?   狼末略带惊讶地回头看了小狗一眼,后背被照顾得相当舒服,一路奔波的疲惫似乎都减轻不少。   食髓知味的狼王一动不动地浮在海面上,任由汪白在他背上作乱,喉间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一开始汪白确实按得很认真,他还想着让狼哥赶紧学会,他俩可以换着给对方按摩。   可转念一想,狼哥的指爪尖锐锋利,万一一个没收住,岂不是要把他捅个对穿?   画面太血腥他不敢想。   算了算了,还是他为狼哥服务吧,只是这样一来,他的服务热情瞬间消减一半。   看到狼哥背后湿哒哒的毛发,顿时玩心大起,狗爪子缠绕狼毛,转起了圈圈。   不一会儿,狼末的背后就多出了好些毛发形成的旋涡。   暗自得意着,他听到狼末清浅的低吼。   那慵懒的语调,是在怪他调皮吗?    第29章   坏心眼的狗狗变本加厉地在狼末背后涂鸦, 想再听听狼哥骂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   然而狼末并未再开口,只是在水下, 轻轻地扫动尾巴。   海水荡去,海水中漂浮的尾巴尖尖,却始终漂浮在汪白身侧。   见狼末下水, 剩下的狼也纷纷跳入海中, 溅起浪花朵朵。   爱干净的北极狼不会错过每一个可以洗澡的日子,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北极狼高傲自矜,戏水什么的不适合他们。   就这样一边发呆,一边露出个脑袋一动不动, 等泡够了就自己上岸。   古板得可爱。   汪白发现不管他怎么捣乱,狼哥都不予警告之后, 便失去了继续逗弄狼哥的兴致。   他将目光投向了正在安静洗澡的狼群。   一记神狗摆尾, 激起的浪花扑向群狼,把他们毛绒绒的狼脑袋都打湿了。   狼群纷纷看向他, 六双狼眸带来的犹如实质,汪白耳朵一抖,悔不当初——你说你,没事惹他们干嘛呀!   眼看着狼群缓缓向他游来,汪白慌了。   汪呜呜, 狼哥救命!   察觉到小狗的贴近,狼末眼尾稍抬,却不急着回护。   见同伴进退两难, 他反问道:“不是要反击吗?”   这便是北极狼的本性, 极地还没有哪种生物敢随便给他们气受, 倘若真的受了气,以他们睚眦必报的性格,定不会善罢甘休。   蓝眼讪讪道:“不敢。”   谁不知道狼末多宝贝他的狗崽子,真不知道那只萨摩耶有什么特别的,又不会捕猎,又跑得慢。   可能连狼群自己都没有发现,他们已经开始以狼同伴的要求来对待汪白了,从前那大家眼中的储备粮,已经渐渐长成了一只可以和狼群同行的另类同伴。   嗯,大概是吉祥物一类的,毕竟捕猎还指望不上他。   但至少已经有了一定的存在感。   吉祥狗宝见狼哥吓退了狼群,没有狼陪他玩了,一时间又有些寂寞,准备简单给自己洗一洗就上岸。   白给狼哥按摩了,不学无术的狼哥丝毫没有当上按摩师的潜质,真让他恨铁不成钢!   属于小狗的体温逐渐飘远,狼末几不可查地皱眉,随后吩咐狼群:“向小狗泼水。”   “啊?”众狼一愣,却不敢怠慢,更何况他们也想教训教训泼水的萨摩耶。   于是更大的浪花席卷而来,把猝不及防的萨摩耶打懵了。   好家伙,他还以为是狼群不屑和他玩,没想到他们玩阴的!   那就来啊,谁怕谁!   汪白四脚并用,制造出尽可能大的水花,然而在众狼猛烈的攻势下毫无招架之力,只能节节败退。   被海水浇了一头一脸,不得不躲在狼末身后,汪白终于意识到对方狼多势重,必须得赶紧找外援。   全场唯一外援毋庸置疑当属狼末。   狼末满意地将小狗护在怀里,警告众狼:“够了。”   虽未尽兴,群狼还是乖乖收爪。   汪白亲了亲狼末的脸颊算是感谢,安分了没一会儿,又听到了泼水的动静。   他循声望去,惊讶地发现狼群竟然无师自通,自己玩起了泼水游戏。   汪白又开始蠢蠢欲动了,纯纯的狗菜瘾还大。   他对场上的状况一通分析,据他观察,现在的北极狼群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六条狼两两结伴,互相玩水,十分和谐。   如果他加入的话,势必成为某个组合中的第三者,这不太好吧。   这让他想起了那句经典语录:我是来加入你们的,不是来拆散你们的。   可是,这里明明还有一只落单的狼啊!   心虚的小狗默默闭上了眼睛,他竟然生出了和狼哥玩水的想法,太大逆不道了!   但是为什么不可以呢?   汪白趴在狼末宽阔的后背上,狗尾巴在身后摇啊摇,时不时探出水面拍一拍。   忽然尾巴一歪,砸出一片水花,以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方式弄湿了双方。   见狼末向他投来询问的目光,汪白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看似不经意,实则蓄谋已久。   狼末伸出舌头,将汪白眼皮的毛发舔平,好让他不被垂落、湿透的毛发遮挡视线。   随后带着他上了岸,泡水太久对身体不好,还容易生病,狼末自己就深有体会。   而他的经验,全都用在了喂养汪白的身上。   快乐时光总是如此短暂,狼末上岸后,众狼即便对玩水恋恋不舍,也不得不跟着上岸。   因为到了捕猎的时间。   海边水产丰富,就刚刚洗澡的工夫,有几条嘴馋的狼就偷偷吃了几头小鱼小虾。   狼末并不会阻止这种行为,但他也不会这么做,连带着也不让小狗吃那些东西。   他看不上。   汪白刚才想抓点扇贝吃也被狼末拦下了,汪白嘴里嘟嘟囔囔,其实扇贝挺好吃的,狼哥不懂它的美味。   尤其是抠扇柱的快感,那是吃别的食物所替代不了的。   狼末嗅闻着空气中残留着的属于猎物的味道。   这里的气味驳杂,有海水的腥味,有陈年积雪淡淡的锈味,但更多的,是野生动物在这里生活留下的气味。   可见这里的生物资源有多丰富。   “野戈、狼越,你们去前面的雪坡埋伏,长尾、皮皮,离队策应,其他狼跟我一起蹲守。”狼末简单下达了指令。   众狼领命,分别赶赴自己的战场。   唯独汪白:???   好吧,他知道自己是战五渣,那他就找地方躲起来就好。   他正要离开,狼末忽然转头,轻轻地用牙齿叼住了他的脖颈。   狼哥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叼他了。   汪白耳根微微发烫,很多野生动物都会对被叼后颈皮毫无抵抗力,因为它们的母亲就是这样叼着它们,度过了一整个幼年期。   这样的动作会让它们感到亲切,进而放松警惕。   但汪白不一样啊,他虽然也是幼犬,可他有着成熟的灵魂。   可当狼末叼住他后颈皮的那一刻,一种奇异的温暖包裹住了他,让他仿佛回到了自己还是小小狗的时候,躲在狼末怀里取暖的时光。   其实也才过去了三个月而已。   但在狼哥的精心照料下,他的体型已经膨胀了三倍左右,再也不是当初的小小狗了。   狼末轻哼一声,似乎有话想对汪白说。   是什么意思呢?   汪白一时间没法理解,索性也不走了,安静地蹲坐在狼哥身边。   狼末满意,松开了他的后颈。   哦,原来是让他留下。   但好像又不仅仅是那么简单。   安静下来的汪白终于想起打理自己,刚刚在水里泡了许久,身上的毛发湿透了都还没来得及甩干。   他看了一眼冰面上的自己。   好家伙,他的头顶毛发全部贴合在身上,就连耳朵背后的那两撮毛,都紧紧沾在了皮肉上,把他的耳朵都压了下去。   更是因为坐姿的关系,让他的四条腿在毛发的掩盖下看不出明显的分支。   活像一只海豹。    第30章   海豹小白艰难地用狗爪子拨开腿部湿哒哒的皮毛, 好让他两条前肢的分界线凸显出来,看上去就不那么像一只海豹。   说实话,他都怕狼群把他错认成海豹, 嗷呜一口把他吃掉。   为了避免误伤,汪白赶紧扭动身子甩水,剩下还粘在一起的毛发只能用爪子慢慢捋顺, 被海风一吹透心凉。   反观狼哥, 明明是一起下的水,上岸之后毛发却依然柔顺。   他做的小揪揪也被海水冲散了,汪白不信邪地上爪子一摸,狼哥的后背简直比德芙还要丝滑。   他冷得瑟瑟发抖,狼末却跟条没事狼一样。   狼与狗的差距真就如此之大?   其实同属于犬科动物, 狼和狗的身体构造相似度很高,所以造成参差的罪魁祸首, 就是品种上的差异了。   北极狼是最耐寒冷的狼族, 他们厚厚的脂肪层可以隔绝寒冷,皮肤分泌出的油脂会覆盖在皮毛内层, 帮助他们更好地保持体温,同时也让他们的皮毛看上去油光水滑。   萨摩耶也是最耐寒的狗狗之一,只是汪白还未成年,脂肪层还不够厚。   饶是如此,在极地这样苦寒的地方成长, 汪白现在的脂肪层也要比大多数狗狗厚的多。   可不要觉得动物的脂肪层越厚就越笨重,恰恰相反,脂肪对动物生理机能有着重要的作用, 譬如参与细胞的构成和修复、储存能量帮助动物忍受饥饿以及促进维生素吸收等等。   所以动物们尤其是野生动物, 会非常注重脂肪的摄入, 来帮助他们囤积能量。   汪白很是羡慕狼末,北极狼有一套天生的防寒外套,他却没有,只能尽可能缩成一团取暖。   狼哥要捕猎,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干扰对方。   小狗乖巧得让狼心疼。   狼末当然不会放任汪白独自承受寒冷,他紧贴着汪白坐下,源源不断的热量顺着相贴的皮肤传递给对方。   然后毫不嫌弃湿哒哒的小狗,伸出舌头舔舐汪白的毛发。   汪白不好意思地别过脑袋,不看狼末,粉嫩的耳朵却像是吓到一样地抖了抖。   哎呀,多不好意思,还有那么多狼看着呢。   他当然感觉得出来,狼哥舔舐皮毛的力度比往常加大了许多,这样便可以将藏在毛发里的海水挤海绵一样挤压出来。   唔,他决定收回那句话。   狼哥才不是没有天赋,他是最好的舌尖按摩师!   被狼哥按过的地方酥酥麻麻的,更重要的是很暖乎,对于挨冻的他来说,带有狼哥温度的舌头简直暗藏致命的吸引力。   他甚至想把肚皮翻过来,让狼哥帮忙舔舔。   当然了,他尚存理智的底线,没好意思做出如此厚颜无耻之事。   只敢背对着狼哥,等狼哥舔好了后背,便学着狼哥的动作,舔了舔他湿润的脸颊。   可不敢再继续舔下去了,再往下就是屁屁。   他还记得坊间有句传言,猫猫会将舔它屁屁的生物认作小弟,也不知道狗狗有没有这样的习惯。   那也不成,狼哥是他大哥,就算要舔,也应该是他舔才对!   折腾了大半天,斯图尔峡湾的海岸依旧风平浪静,地图上标记的海象和海豹,汪白一个都没见着。   时间长了,他忍不住有些怀疑起地图的准确性,歪头向狼哥投去询问的目光。   狼末趴伏在距离岸边不远处的冰面上,洁白的毛发和冰面融为一体,全神贯注地盯着海面。   没有注意到小狗正在看他。   被忽视的汪白也不恼,他连呼吸都下意识放得很轻,生怕吓走了狼哥的猎物。   把两只前爪团吧团吧垫在胸前,这样趴着感觉更舒坦一点。   许久,汪白等得都有些昏昏欲睡了,一道胖乎乎的身影终于跃出海面,晃着那臃肿的身躯悠闲地在冰面上散步。   汪白顿时眼睛一亮,是髯海豹!   他的瞌睡一下子就飞了,还没等他从惊喜中缓过神来,接二连三的髯海豹紧随其后,纷纷上岸。   竟然还是一个髯海豹群!   髯海豹体型庞大,并且有明显的雌雄区别,成年的雄性体重在五百斤到六百斤之间,雌性能达到八百斤左右。   它们有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坐落在过于饱满的苹果肌之上,使得它们的眼间距特别的宽,看上去憨厚可掬。   而最具特点的就是它们那又长又直的胡须,其他品种的海豹都是卷曲呈念珠状,唯独它,触须干燥的时候顶端向内卷曲,当触须被海水浸湿之后又会变得很直。   因为它们的胡子与众不同,于是被人们称为髯海豹。   它们极具特色的大胡子可不仅仅是用来起名号的,这些触须最大的用途,是帮助它们在海底找到食物。   髯海豹的主要食物来源便是海洋底质中的各种底栖生物,受潮变直的胡子可以深入柔软的海底,将潜藏在海底的底栖生物找出来。   胃口好,又不挑食的胖墩们,凭借着特殊的捕猎技巧,成功把自己喂得白白胖胖。   相比之下,汪白就有些过于瘦小了。   真海豹和假海豹之间的差距,大概就差在了这半个吨位上吧。   髯海豹在冰面上的行动比较缓慢,只能依靠短小粗壮的前鳍肢挪动,所以狼末也不急着动手,继续潜伏等待。   他的眼睛不时转动,挑选着合适的猎物。   别看胖墩们挪动艰难,它们在水里比狼游得快多了,再加上它们足够警惕,一旦察觉到一丝危险,就会群体逃回海里,短时间内不再出来,因此它们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容易捕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汪白的心情也从最初的兴奋逐渐冷却下来。   危机和机遇并存,髯海豹虽然大腹便便,抓一只都够吃上好几天,但它力气不小,水性还好,要想逮住它,还得看狼群的即性发挥。   而狼末也终于选中了他的目标——一只体型较小毓囍的雄性海豹,个头大约两米左右。   倒是也有髯海豹幼崽在族群中,但那几只都太小了,不够狼群吃上一天的,狼末有点看不上。   这只就正好,它的周围也不像海豹宝宝那样有重重保护,正适合捕猎。   髯海豹们大概没想到,它们只是上岸晒晒太阳,就倒霉地遭遇了敌袭。   银白色的北极狼横空出世,纵身一跃跳到了一头髯海豹身上,凶猛的獠牙狠狠嵌入海豹柔软丰厚的皮肉,鲜血霎时顺着伤口喷涌而出。   突如其来的攻击让那只髯海豹疯狂地晃动着自己的身体,试图把身上的侵略者甩下去。   可不管它如何努力,狼末就像长在它身上了一样,撕都撕不下来。   更致命的是,随着狼末一声令下,躲藏在附近的狼群纷纷现身,向着这只髯海豹发起总攻。   众狼没有分散开攻击,而是一股脑地咬住了髯海豹的身体各个部位,把攻击全部倾泻在了同一头髯海豹身上。   在如此有限的区域内,七条北极狼还能保证不影响同伴的攻击,狼群的协作能力可见一斑。   髯海豹的脂肪层很厚,狼群一时间咬不到它的弱点,只能用狼爪辅助,在它身上留下道道血痕。   一场突袭竟然演变成了拉锯战,不得不说髯海豹就是血厚,抗揍。   髯海豹族群已经乱成了一团,离海最近的几头海豹已经逃回了海里,剩下的也在奋力向大海的方向逃跑,居然一只海豹都没有留下,谁也不打算捞一捞自己的同伴。   世态炎凉啊。   汪白鄙视了一下海豹们的贪生怕死,不过,这才是自然界最残酷的真相。   它们没有引以为傲的战斗力,更不可能帮助同伴从狼群的爪牙下脱困,留下来的结果无非是一起送死。   很明智的选择,但他还是要鄙视。   换做是狼哥受到生命危险,他无论如何都会留下来帮他,哪怕是死也不能让狼哥死在他前面。   就是这么重情重义!   汪白自我陶醉了一番,不能怪他胡思乱想,这是他缓解紧张的一种方式。   他就怕髯海豹的力气太大,万一挣脱狼群逃跑了,那他们岂不是又要饿肚子了?   好在狼群没有给它逃跑的机会。   失血过多和极致的疼痛,让这头髯海豹渐渐失去了战斗力。   在狼群毫不留情的攻击下,它的挣扎逐渐变得微弱,叫声也几近于无。   碾压式的胜利!   汪白激动地扑向了狼末。   狼末用满是血腥味的舌头舔了舔小狗,也让汪白尝到了髯海豹的鲜血,咸咸的,还有点好喝?   汪白还以为自己感觉错了,凑到半死不活的髯海豹跟前,就着伤口的部位嘬了一口。   确实好喝,有点像他以前喝过的某种运动饮料。   难道他习惯了茹毛饮血的日子,已经堕落到觉得鲜血都好喝的地步了吗?   狼末并不理解小狗的纠结,他以为汪白迟迟不咬猎物是因为咬不动,还贴心地撕下一块肉来喂他。   他选取的肉块是脂肪最多的腹部肉,也是海豹的精华,散发着诱狗的肉香。   汪白还没来得及从自我怀疑中走出来,就被浓郁的肉香所吸引,不由自主地凑上了狼末的嘴巴,叼走那块肥嫩的肉。   肉一入口,汪白的眼睛都直了。   天啊,这是什么神仙肉,太好吃了吧!   髯海豹厚厚的脂肪层香甜肥嫩,一口咬下去满满的都是脂肪,迫不及待地顺着喉管往胃囊里滑。   喷涌而出的肉汁畅快地穿梭在齿缝之间,外皮柔韧弹牙,细细嚼碎后和肉汁血水一块咽下,犹如在吃一块顶级的五花肉,简直是从味蕾到灵魂的一场洗礼。   汪白忽然觉得,鲜血变得好喝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道德在美食面前,一文不值。    第31章   汪白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海豹的滋味明显比他曾经吃过的猎物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一块海豹肉下肚,胃里暖乎乎的,身上的寒冷被驱散得一干二净。   美得很美得很。   狼末也在进食, 他吃的当然也是最好的肉,不过他还记得给小狗留上一些。   见小狗吃完了嘴里的肉,便马上撕下另一块, 给小狗递去。   海豹的肉是很美味, 但内里含有太多的脂肪,汪白吃了两三块就饱了。   再馋汪白也不敢多吃,毕竟这里可没有消食片,要是肠胃出了毛病,只能靠他自己硬挺。   吃饱之后, 汪白将小蓝狐从包裹夹层叼出来,喂了它一点点肉糜。   小北极狐大概第一次吃到如此美味的东西, 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眼, 冰蓝色的眼睛发亮,小嘴动个不停, 努力咀嚼嘴里的肉肉。   汪白摸了摸小家伙可爱的脑袋,把它放回了背包里。   海边风大,可不要把小狐狸吹感冒了。   他和狼末吃完,就该狼群吃了。   狼群用最快的速度饱餐了一顿。   原本胖硕的髯海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吃掉了一半,血水染红了冰面, 一直流向大海。   这看上去本该可怖的场景,汪白却生不起一丝波澜。   他是开始漠视生命了吗?   应该不是,他能感觉得出来, 他依然尊重生命, 只不过现在的他换了一种方式。   谁说把猎物吃得干干净净, 不是对生命的尊重?   他如今已经身处食物链的一环,他的一切行为都合乎自然界的规律,那么谁又能说他改变了初心?   小萨摩耶顺从本心地低下头,舔了舔海豹的血液,藏在内心深处的茫然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吃不完的海豹当然要打包,北极狼深谙节约粮食的道理,只不过剩饭太多太重,需要狼群齐心协力才能推动它。   “狼王,不如我们就在这附近驻扎,”野戈一边用吻部推海豹,一边建议道,“这里物产丰富,水源充足,很适合狼群休养生息。”   皮皮嗤之以鼻:“本来往这个方向走就已经是在绕远路了,再逗留的话,我们不仅会错过一年一度的驯鹿群,还会错过我们的繁殖期!”   狼末不置可否,但不论是去是留,今晚都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夜再说。   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好季节,对于大多数动物而言,也是繁衍生息的好时候。   北极狼和驯鹿也不例外。   那些在亚北极草原和森林过冬的北极驯鹿,会在春天来临的时候,自发组成庞大的迁徙队伍,由雌鹿带队沿着水源向北迁徙。   浩浩荡荡的驯鹿队伍,看似杂乱无章实则井然有序,它们迈着匀速的步伐,边走边吃、日夜兼程,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也绝不停留。   在迁徙途中生下来的小鹿,都拥有着极快的生长速度,两三天的时间便可以跟着迁徙队伍奔跑。   有时就连全速奔跑的北极狼都追不上它。   大批大批的驯鹿引来了各式各样的觊觎者,北极狼就是其中之一。   迁徙中的北极驯鹿对他们而言简直就是行走的自助餐。   凶残的捕猎者会想方设法追猎它们,但别忘了,北极驯鹿可是有名的长跑大师,单论速度,北极狼不是它们的对手。   没有同伴的孤狼,捕猎失败的可能性会相当大,要想吃上一口自助餐,也得有点本事才可以。   所以在捕猎之前,北极狼们更加倾向于结成同盟,或是暂时性的合作,或是像狼末的狼群那样稳定长期合作,只要能饱餐一顿,它们愿意使用各种手段。   而在这段时间,北极狼的发情期也会悄然降临。   在足够的营养补充下,他们会花更多的时间来取悦伴侣,抑或是向异性展开猛烈的攻势,以此来获得宝贵的**机会。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汪白正躺在狼末的怀里。   此时,他正和往常一样,和狼末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   他们的营地暂时选在了一处背风的雪坡,海边风大,尤其是晚上,如果不想被吹成傻狗,他就只能乖乖地躲在雪坡下面。   起初,汪白睡得很踏实,尽管耳畔时不时传来狂风呼啸的声音,但狼哥带给他的安全感,足以让他高枕无忧。   半睡半醒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小腹被硬物顶住了,他往后缩了缩,腹部的硬疙瘩也跟着往前送了送,一丝避开的机会也不给。   好脾气的萨摩耶一退再退,可他的退让,换来的却是对方的得寸进尺。   他忍无可忍,亮出爪子去抓,却在碰到它的一瞬间触电般把爪子收了回去。   什,什么东西!   汪白半点瞌睡都无了,满心都是刚刚奇特的触感,他好歹曾经也是个成年男人,那东西是什么他心知肚明。   算算时间,春天到了,狼哥的发情期也差不多到了。   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自知犯错的小萨摩耶屏住呼吸,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他确信他的爪子是碰到了,但不知道力道大不大,碰坏了没有——应该没什么大碍,如果碰疼了狼哥,狼哥肯定会发出声音,不可能像现在这么安静。   要不睁眼看看?   汪白悄悄把眼皮撩起一道缝隙,眼珠子滴溜溜转,确认狼哥还没醒后,才敢完全睁开眼睛。   狼哥躺在他的身边,其他的狼则各自趴着睡在属于自己的地盘。   北极狼的睡姿一般以趴睡为主,这样可以保护好脆弱的小腹,也能在危机降临的时候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但狼末和汪白睡得久了,倒是更加习惯侧躺,这样他们就可以贴贴,互相汲取对方身上的温暖。   若非如此,汪白还发现不了狼末发情的情况。   想想狼哥的狼群,全是单身的大小伙子,是时候该去找一找对象了。   可惜那张地图上没有标注北极狼的分布地点,因为北极狼是一种适应力很强的生物,在极地的草原和林区,都能看到它们的身影。他们没有固定的栖息地,因为有猎物的地方,就有他们的足迹。   要让他们自然而然地和雌狼遇上实属不易,好在,再过不久,这里将会迎来一场声势浩大的大迁徙。   迁徙的路线自然也在地图上有所标注,作为野生鹿茸的重要来源,野生的驯鹿同样深受北极猎人的青睐。   决定了,明天就带着这群单身汉们去找老婆!   或许不用一年,他就有机会看到狼哥的崽子了!毕竟狼哥这么优秀,怎么会有雌狼看不上他呢?   头狼还拥有优先的交。配权,只要是狼哥看上的,谁敢和他抢,就势必要承受整个狼群的怒火!   想到跟狼哥有八成像的小狼崽,汪白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重新睡去。   他梦见自己周围围绕着五头白色的狼崽,他们扒拉着自己身上的毛发,他很讨厌他们,却不得不任由他们啃咬毛毛,因为他们都是狼哥的幼崽。   随后,狼哥和他的妻子捕猎归来。   他们带回来了一头小小鹿,狼崽子们扑向小小鹿,把它吃了个精光。   而他,一条格格不入的萨摩耶,在狼哥的威胁下,不得不等到狼崽子们吃完了,才能捡他们吃剩下的。   饥饿的萨摩耶嗦了嗦骨头,勉强尝出点肉味,他开始怀念曾经吃海豹吃到吐的日子了。   那群北极狼幼崽吃完了也不消停,又来抢他的骨头。   他不得不追着他们跑,追啊追啊,骨头被小狼们丢进了海里。   望着渐渐沉没的骨头,汪白的心都在滴血。   直到他被噩梦惊醒,那种怅然若失的心痛还萦绕心头,久久不散。    第32章   鼻尖传来湿润的触感, 汪白眼皮子微微颤动,就对上狼末充满关切的眼神。   心有余悸的汪白蹭了蹭狼末的脸颊,他没事, 只是做了个噩梦。   都说梦是反的,即便狼哥有了自己的小狼,也会一直对他好的, 你说对吧?   他期期艾艾地望向狼末, 快说,你会永远照顾我,关心我,爱护我,给我吃肉, 顿顿吃肉!   狼末无法让他的小狗彻底安心,事实上他大概也很难明白汪白的不安源于何处, 他将昨天剩下的, 已经冻僵了的海豹肉叼进嘴里含化,温柔地喂给汪白。   汪白一愣, 其实他现在已经咬得动硬邦邦的冻肉了,但每一次狼哥都会把冻肉含化再给他,一如小时候那样。   他接过肉肉,缓慢地咀嚼。   冷冻过后的髯海豹肉自然不及昨天的新鲜,不过大概是本身品质过硬的原因, 吃起来依旧鲜美。   或许他应该更信任狼哥一点,看,别的狼都没有他这样的待遇。   既然如此, 他有什么理由患得患失呢?   想通了的汪白亲昵地回蹭狼末, 他想好了, 必须带领狼群去相亲,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就耽误了狼群的终生大事!   就,就算沦落到连根骨头都啃不到的下场……   可恶,狼哥要是敢这么对他,他,他就要离家出走!   完全不知道小狗竟然在盘算着离家出走的狼末,舔干净小狗刚睡醒时脸上沾染的积雪,舌尖流连在小狗的耳畔,不舍得收回去。   狼末眼神暗了暗,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想停下,但这不妨碍他顺从心意地继续舔舐。   别舔了别舔了,再舔都该秃噜毛了!   汪白被舔得耳朵痒痒,没好气地将耳朵收了起来,被舔毛很舒服不假,但咱也得注意节制对吧。   狼末却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用吻部拨弄他的耳朵。   无可奈何的萨摩耶只好抖动耳朵躲避狼末的骚扰,他逃,他追,他插翅难飞。   奇怪,狼哥今天怎么回事,以前玩心可没这么大啊?   又一次被狼末叼住耳朵,汪白别过脑袋把耳朵解救出来,心里却多了几分疑惑。   他忽然想起昨夜,那让狗尴尬的一幕。   狼哥也是这样,穷追不舍的,他当然知道那时候的狼哥没有意识,不是故意捉弄他,但结合狼哥现在的表现,他大胆地猜测是发情期对狼哥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影响。   汪白缓缓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年轻的狼王总要经历这样一个过程,不知道去年狼哥是如何度过的?不对,去年这个时候,狼哥好像还没有成予。溪。笃。伽。年。   狼一般九到十二个月性成熟,相当于一岁就成年了。   在此后的每年春天,他们就会迎来自己的发情期。   和狼哥朝夕相处的这段时间,汪白有仔细观察过狼末的牙齿,通过齿龄来判断狼末的年纪。   狼末的狼牙厚实光滑,獠牙齿根粗壮,磨损程度低,血槽很深,说明他的牙齿正处于最巅峰的状态。   由此可以判断,狼末的年龄在一岁到两岁之间。   还是个毛头小子呢。   还不知道自己被嘲笑的狼末,总算玩够了小狗的耳朵,准备带领狼群捕猎。   “我们真的要留在这里吗?”皮皮还是不甘心,他体内的躁动不允许他裹足不前。   狼末看了他一眼,又看向其他的狼:“时间还早,我们留在这里养精蓄锐,等到驯鹿群靠近了再去不迟。”   头狼的话就是圣旨,即便皮皮再不愿意,也只能服从狼末的安排。   狼末狐疑地瞥了一眼狼越,如果是以前,这家伙肯定会跳出来和他唱反调,打上一架。   今天,不,最近一段时间,狼越都显得过于安静了。   他走到狼越面前:“你不说点什么?”   狼越比他还要诧异:“我应该要说什么?反正我又打不过你,说什么都没用。”   狼末觉得这样的弟弟更加欠揍。   于是他遵从内心的想法,狠狠地教训了一番狼越,把他按在雪地上打。   汪白都惊了,这好好的,怎么又打上了?   肯定又是狼二挑衅狼哥,那头大坏狼,狼哥打扁他!   然而这次汪白可猜错了,狼越非但没有主动挑衅,还平白无故挨了一顿打。   他躺在雪地上剧烈喘息,狼眸里满是愤怒:“你疯了吗?”   狼末也在喘气,但他的状态显然比狼越要好得多,丢给他轻飘飘的一句:“清醒了吗?”   狼越心头火起,他清醒得很,明明就是狼末不清醒!   他翻身而起,朝着狼末发起了进攻。   结果自然又被修理了一顿。   身上哪哪都疼,狼越的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谢了,哥。”   他明白了,只有他足够强,才有资格制定规则。   他依然会将打败头狼当做目标,但不会再像以前一样,当了头狼却不管狼群,更不会那么轻易被猎人抓住,还丢脸到要一条狗来救他。   狼末没有回应,他转过身,发出一声狼啸。   众狼随之附和,跟在狼末身后,一同探索斯图尔海湾。   昨天狼群在岸边捕猎了一头髯海豹,今天恐怕很难再见到它们的身影了,甚至连其他动物都难以见到。   当动物们认为这附近已经不安全以后,就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换个地方生活。   趋利避害是动物的本能,也是它们赖以生存的法宝。   狼末也没有浪费时间在这附近寻找猎物,他的目光投向了更远的海域。   汪白跟在他身后,绞尽脑汁地盘算着要如何“说服”狼哥带领狼群去追求幸福。   今天狼哥的心情看上去不是很好,还把狼越揍了一顿。   要不还是改天再说吧?   怂怂的萨摩耶没敢干扰狼末的决定,自觉愧对狼哥,心虚地将视线投向远方。   这一下就收不回来了。   他看到海冰沉浮处,有几只全身布满黑色羽毛,翅膀上却有一块白斑的鸟在海上悠闲地游泳。   这些鸟类的身形优美、曲线玲珑,酷似天鹅。   长长的脖子尽显优雅,看似弱不禁风,实则最为耐寒。   汪白认出了它们,是一种叫做白翅斑海鸽的海鸟,它们不仅仅会像鸭鹅那样在水面上漂游,还能和企鹅一样潜水,捕捉水里的游鱼填饱肚子,甚至还会飞翔,真正的海陆空三栖生物。   它的抗寒能力在一众海鸟中名列前茅,每到冰雪消融之际,它们总是第一批来到极地的鸟类之一。   白翅斑海鸽体型不大,栖息地又距离海岸较远,不值得费劲捕猎,强行捕猎的成功率也不高。   狼末看了一眼便选择放弃,就这几只小鸟,还不够狼群塞牙缝的。   没过多久,他忽然停下脚步,狼群也跟着止步,不约而同地嗅闻空气中的气味,神情多了几分认真。   很显然,不仅是狼末,他们也闻到了一股浓郁的气味。   “注意隐蔽。”狼末低声示警。   狼群迅速散开,过于密集会让他们容易暴露,借着地形的遮掩,狼群悄然向海边接近。   离得近了,他们发现味道来源于一群海象,这些庞然大物居然比昨天遇到的髯海豹还要肥胖。   别看它们长得肥头大耳,在冰面上行走缓慢。   实际上,它们之所以走得慢,是因为它们的四肢在海水中经过漫长的岁月退化成了鳍状,帮助它们能够更好地在海水中行动。   强壮的鳍状肢轻轻摆动,带动流线型的身体向前推进,使得它们在海水中的时速可达二十四公里。   连北极熊都追不上它们。   游得再快也有疲惫的时候,过度疲劳的海象会爬上岸,瘫在岸边休息。   没有了四肢,海象只能依靠獠牙刺入冰面,同时后鳍脚往腹部回缩,才能在冰面上匍匐前进。   在海里,北极狼肯定追不上它们,所以狼末打算在岸上伏击。   距离海象群不到五十米的时候,汪白就被狼末勒令留在原地。   自知帮不上忙的萨摩耶乖乖地躲在角落,担心地望着狼群的背影。   海象不比其他极地生物,它们身强体壮,还有杀伤力不俗的獠牙,危险性极大。   北极狼固然强悍,但他们和海象群根本不在一个重量级也不在一个数量级上,要是一不小心陷入围攻,狼群就危险了!   彼时,海象群正躺在岸边,或嬉戏或睡觉。   也有负责警戒的海象在栖息地周围巡逻,一旦发现敌情,它们就会发出公牛般的吼声,召集同伴发起反击。   值得一提的是,海象在海水中时,体内的毛细血管收缩,血液只能在脂肪层下流动,起到了保暖的作用,使得它们皮肤呈现白色。   而当岸上的气温比水中要高时,它们体内的毛细血管又会迅速膨胀,让它们的皮肤呈现出棕红色。   它们躺在一起扭动身躯,宛如一片起伏的棕色肉浪,十分惹眼。   狼末谨慎地盯着自己的目标。   他选择的狩猎目标是一只海象幼崽,幼年期的海象还没长出锋利的长牙,危险性远不如成年海象。   这也是狼末第一次捕猎海象,不敢贸然进攻,选取的捕猎对象也相对保守。   但他万万没想到,正当他还在等待时机袭击的时候,那只海象幼崽竟然跟着父母回到了大海。   还没来得及捕猎,猎物就先跑了,这在狼末的捕猎生涯中还是第一次。   不过,狼末并未气馁,而是迅速找寻下一个狩猎目标。   很快,他就找到了另外一头幼崽,不过这头幼崽的位置对狼群而言相对不利,要想抓住它,必须突破另外三头海象布置的防线。   现在的难题是,该如何将作战计划传递给另外六位狼同伴。   他们已经深入敌群,一旦发出声响,就会被海象所发现。   狼末犹豫了一瞬,把骚扰海象群的任务,交给了狼越。   兄弟俩默契十足,无需狼末发号施令,一个眼神,狼越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突如其来的狼啸打破了海象群的平静,狼越猛然冲向海象群,却不急于进攻,只是虚晃一枪后转身就跑。   一部分海象不欲与狼越纠缠,挪动着小胖脚回到大海。   但更多的海象们却不以为然,它们当然追不上狼越,可它们也不认为狼越能对它们造成伤害。   汪白在角落里看得心惊胆战,狼二那家伙也太乱来了,还好海象在岸上跑得慢,追不上他。   趁着海象群骚乱的时刻,汪白悄悄地往前走了一段距离,他不想错过这么精彩的大战。   海象群动荡不安,狼末自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他用最快的速度给众狼布置了战术,而后身先士卒,率先朝着那只幼崽发起总攻。   皮皮和蓝眼负责帮助狼越,骚扰海象群,牵制成年海象。   长尾和灰灰攻击其他海象,制造混乱,迷惑海象群,不让他们发现狼群真正的目标。   而野戈则紧跟着狼末,争取在海象群反应过来之前,干掉海象幼崽,并把它带离族群。   海象们终于意识到情况危急,它们连忙发出咆哮,想要以此吓退狼群,可惜只是徒劳。   被狼群攻击的海象疯狂地用獠牙反击,硕大的獠牙宛如两柄长刀,这要是被捅到一下,不死也得残。   狼群起初还有些投鼠忌器,但很快他们发现,海象的攻击杂乱无章,连准头都没有。   于是他们的攻击变得肆无忌惮,海象那硕大的獠牙在他们看来不过是摆设,只需要稍稍注意一点就可以完全避开。   直到现在,汪白高高提起的心才总算放下。   看来海象不是狼群的对手,海象的视力果然很差,它们在岸上的劣势太大,完全不足以给狼群带来威胁。   而同样领悟了这一点的狼末,也临时改变了计划,他不再满足于带走幼崽,而是将目光投向了一旁更为雄壮的成年海象。   獠牙穿透了成年海象厚厚的皮肤,凄厉的嘶吼吓得其他海象纷纷逃窜,狼末死死地咬住海象宽厚的后背,借助晃动头部的力量,硬生生将一块肉撕咬下来。   这惨烈的一幕,更是让海象们心生恐惧。   它们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恐慌,纷纷争先恐后地往海里爬,生怕自己步了同伴的后尘。   那只被咬下一块肉的海象也顾不得疼痛,拼命地摇晃身体,想要把身上的狼驱赶下去。   可狼末哪里会放过它?   狼群一拥而上,很快,海象的身上就多了密密麻麻的伤口,庞大的身体反倒成了拖累,它不甘心地望向大海,那里有它的家,最后只能无力地倒在冰面上。   赢了!   汪白赶紧嗅闻狼末身上的味道,检查他是否受伤。   好在狼哥身上的血液都是海象的,那些看上去凶猛的胖墩,实际战斗力却不高,空有一对利牙却不知道如何使用它们战斗。   狼末热烈地回应担心他的小狗,将汪白的脑袋舔了个遍,又把海象腹部的肉撕下来喂给他吃。   海象肉入口,汪白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一股血腥气直冲喉管,差点让他吐了出来。   奇怪,昨天喝海豹血的时候,明明感觉鲜血还挺好喝。怎么今天喝海象的血,味道却这么奇怪?   他忍住那股腥味咀嚼海象的肉,幸好海象的肉还算正常,没有那股奇怪的味道,就是口感稍差了一点,和海豹肉没得比。   海象的肉厚实绵密,但肉质比较柴,咬起来有点费劲。   纹理感很重,远不如海豹肉那般精细肥嫩。   不过胜在新鲜、管饱。   汪白吃饱了肚子,便蹲坐在一旁,一边整理毛发上沾染的血迹,一边欣赏狼群干饭。   狼哥也吃完了,陪着他一同围观。   狼群大概也是第一次吃这么柴的肉,用来咀嚼的时间都比往常多了一倍。   狼越不想跟狼同伴抢比较嫩的肉,不得不选择了小腿肚,却因为迟迟咬不烂嘴里的肉,满脸都是不耐烦。   看到汪白在盯着他看,还故作凶狠地龇牙,被狼哥瞪了一眼,老实了。   等狼群吃完,天色也不早了。   这头海象实在太胖,狼末斟酌一番,决定不把它搬回去。   “狼越,你在这守着,我带大家回去休息,”他想了想,“后半夜我让野戈来替你。”   狼越嘲笑他:“你怎么不来,偷懒?”   狼末不欲争辩:“随你怎么想。”   “还有,今天做的不错。”狼末说着,带领狼群转身而去。   狼越张了张嘴,把到嘴边的挖苦吞了下去。   他本想鄙视狼末为了陪那只小狗,连守夜的事情都不干了,但是看在狼末夸他的份上,就算了。   不是认可了狼末养小动物的行为,他现在还是对这违背本能的行为嗤之以鼻。   但他愿意尊重狼末的决定,再,再说了,那条小狗还救过他们,也不是那么没用不是吗?   回到营地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六狼一狗陆续睡下,到了半夜的时候,狼末如约醒来,到了换班的时候了。   他正要去叫野戈起床,一动弹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困惑地看向身下,野兽的本能让他很快意识到了那意味着什么。   发情期。   狼末维持着僵硬的姿势,久久没有动作,他怕吵醒身下的小狗,也怕他发现自己的异样。   这本不是什么丢脸的状况。   连他也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有点害怕被小狗看见。   好在尴尬的状况没有维持太久,等欲。望消退过后,狼末总算可以行动自如。   他推醒了野戈:“去把狼越换过来。”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落在了野戈的身下。   野戈倒是坦然得很:“这很正常,您是第一次遇到发情期,我已经是第三次了。”   只不过三次了都还没找到伴侣什么的,这种话就不必说出来了。   狼末若有所思道:“所以皮皮一直想去寻找驯鹿群,是想借机找到伴侣?”   野戈点头:“狼群都是这样的想法,不过您放心,您是头狼,如果有雌性想要加入我们,您可以优先和她交。配。”   狼末不置可否,只是让野戈快点出发。   等野戈走后,狼末重新躺在了汪白的身边,望着怀里的小狗,先前好不容易消退的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疑惑地皱了皱眉,强迫自己闭上眼睛,火热的躯体却下意识地去寻找身边唯一的清凉。   连积雪都帮不了他,非要和小狗贴贴才能止住那汹涌的热潮。   紧贴着汪白的狼末,将脑袋都压在了汪白的脖子上。   靠着如此近距离的触碰,在众狼辗转反侧的夜晚,狼末却睡得无比安稳。   翌日,望着萎靡不振的狼群,狼末终于意识到不能再拖下去,还是得带狼群去找迁徙的驯鹿群。   早餐依旧是那只海豹,汪白吃得津津有味,等他吃饱了,才发现狼群几乎都没有怎么动嘴。   嗝,出什么事了?   怎么不吃啊,不吃饱怎么有力气捕猎?   狼末安抚地舔了舔困惑的小狗,自己将剩下的海豹吃了个干净。   这饭量是平时的两三倍,看得汪白一愣一愣的。   而到了海象残骸处,狼群也都敞开了肚子吃,直到再也吃不下为止。   肥硕的海象竟生生被狼群吃了一半!   难道平时北极狼都没吃饱?   不,肯定不是,尤其是身为狼王的狼末,每次都是第一个用餐,怎么会吃不饱?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他们要离开这片峡湾了,所以狼哥才会让众狼尽可能将食物吃下,囤积能量,可以减少迁徙中耗费在捕猎中的时间。   难道说,狼哥因为发情期的到来,终于决定带领单身汉们去找老婆了?    第33章   这是好事啊, 他正愁着该如何劝说狼哥呢,没想到狼哥自己就想通了。   这大概就是大自然的魅力吧,它用自己的方式告诉生灵们什么阶段该做什么事, 让万物得以繁衍生息,延绵不绝。   汪白默默跟在狼群身后,嗯, 好在他是条公狗, 不会被发情期折磨。   一般雄性狗狗是没有发情期的,或者发情期不明显,只有雌性狗狗才会有发情期,换句话说,公狗随时都可以交。配。   所以他没有必要像狼群那样, 在特定的时间段为了寻找伴侣而长途跋涉、费心费力。   再说了,极地很难见到别的狗狗, 除非靠近人类居住的地方。   别开玩笑, 他怎么可能跟别的狗狗结为伴侣?   就算繁衍是每个物种的任务之一,他也不打算去完成这个任务, 这世界那么多小狗,每天都会那么多小狗崽出生,不缺他一个,你说对吧狼哥?   汪白想要寻求认可,作为萨摩耶中的不婚族, 他可不希望到时候被狼哥逼婚。   听到小狗的叫声,狼末回头舔舔他的耳朵,低声说了什么。   听不懂, 但他猜测应该是跟紧点之类的话。   什么时候狼哥能说他听得懂的语言就好了。   好吧, 他对狼哥的要求太高了, 哪怕是拥有人类灵魂的他,到现在不也没能完全听懂狼族的语言吗?   狼群在第三天,就把那头海象完全吃光了。   对于狼群而言,一边迁徙还要一边推着海象前行太浪费体力,所以狼末要求每一条狼都尽可能敞开肚皮吃。   不必担心北极狼消化不良,他们的肠胃要比人类强悍得多。   倒是汪白,他本来就吃得最少,和疯狂进食的北极狼相比,他简直像是患了厌食症一样。   狼末很担心他的小狗,每每都要将海象最美味的部位喂给他吃。   见小狗没吃多少,还以为不合胃口,带领狼群抓了旅鼠和北极兔给他吃。   无奈的汪白抓着狼末的爪子,按在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上。   真不能再吃了我的哥。   小狗的小腹手感很好,狼末将利爪收得干干净净,饱满的肉垫下意识抓了抓汪白的肚皮。   痒得汪白直打滚。   狼末终于领会了汪白的意思,把抓来的猎物分给狼群,短暂的饭后休息之后,便带领狼群和汪白继续踏上迁徙之路。   这场迁徙比汪白预想中还要久,他常常在正午时分,听到海冰碎裂的巨大响声。   他本来有画“正”计算日期的习惯,后来和狼哥在一起生活后,每天早上起床都会被狼哥投喂食物。   有时填饱肚子以后,他就和狼哥一起捕猎去了,把添笔画计算时间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以至于过了小半个月,才记录了一个“正”字。   懒惰的萨摩耶,掰着狗爪子回想错过了多少天,最后气急败坏地一脚踩在那几个“正”字上,留下一朵梅花脚印。   虽然没有了日期的概念,但在野外判断月份对汪白来说也没什么难度。   极地的春天来得晚,雪化得也晚,当冰层开始碎裂的时候,就意味着他们来到了四月份。   汪白推着狼哥尽可能远离冰面,说不准什么时候,这里就会变回海洋。   万一掉下去怎么办?   他可不想再变成海豹了!   狼末由着小狗胡闹,只是被拉到雪地后,主动走到小狗靠近冰面的那一侧。   无论何时,狼末永远记得要保护他的小狗,这已经成为了他的本能。   半个月后。   汪白欢快地在小溪旁踩水,这才是春游的正确打开方式啊,如果能再来点野炊什么的就更好了。   小蓝狐屁颠屁颠地汪白身后,即便被水溅了一脸,也依然锲而不舍地跟着汪白。   她稍微长开了一点,浅蓝色的毛发也长长了不少,汪白特别喜欢没事就揉揉她的毛发,他终于体会到了狼哥的快乐。   不过北极狐的体型和北极狼、萨摩耶比不了,小蓝狐再怎么长也不可能跟他们一样大,最多只能长到十几斤。   正因为她小,才显得更加可爱,尤其是那双扑闪扑闪的狐狸眼睛,水灵灵的,像是会说话一样。   坏心眼的汪白将她的皮毛打湿,算起来,这好像还是他收养小蓝狐以后,第一次带她玩水。   之前在斯图尔峡湾,他都没有带小狐狸出来过,一直让小狐狸窝在包裹夹层里。   这次就算是补偿她吧。   “狼王,”负责侦查的野戈归队,向狼群发出示警,“离我们最近的驯鹿群大约只剩下半日的距离。”   狼群半日可以前行数十公里,驯鹿迁徙时的速度和狼群相差不远,如果想要提前埋伏的话,现在就可以开始做准备了。   狼末收回注视着汪白的目光,问道:“有其他狼群的踪迹吗?”   野戈摇摇头,驯鹿的味道太浓郁,完全遮掩住了其他生物的味道。   这些驯鹿又十分警惕,他担心惊扰驯鹿,便没有再继续靠近。   狼群纷纷看向狼末,都在等他拿主意。   狼末思忖片刻:“狼越,你带狼群找地方埋伏,我随后就到。”   狼越:“那你抓紧时间。”   说罢,便带领狼群沿着溪流向前走去。   注意到狼群的离开,汪白也停止了玩水,把还在玩得不亦乐乎的小蓝狐叼到了岸上,径直走向狼末。   狼末用舌头捋顺汪白湿透的毛发,丝毫看不出任何的敷衍。   好啦好啦,这点小事,他自己可以应付。   捕猎驯鹿,追求爱情,才是狼哥你现在应该做的事。   拿吻部推了推狼哥,放心吧,他会找个安全的地方,等狼群回来找他。   狼末却迟迟没有离开,他舔了舔小狗脑袋,低声催促想让汪白跟他一起走。   啊这,不合适吧?   哪有相亲带上好兄弟的?   要仅仅是捕猎的话,他跟着也就跟着了,反正狼哥也会保护好他。   但如果是和别的狼群见面,多他一个拖油瓶多不好?哪家的姑娘能愿意还没成婚,就承担起养育这一大一小两个拖油瓶的重任啊?   没有这个道理。   可汪白显然低估了狼末的决心。   见小狗不跟上,狼末不满地哼哼两声,趁汪白不注意,叼起小北极狐就跑。   汪白一愣,一时不查让狼末得手。   愣神的工夫,狼末已经叼着小北极狐跑出数百米了。   不是,带兄弟去相亲就够离谱了,谁还带着孩子去相亲的啊!   狼末就不怕搞砸相亲吗?   莫名其妙的萨摩耶不得不追了上去,对了对了,还有两个包裹,也得一起带上。   经过漫长的迁徙,包裹里的食物已经消耗殆尽,但里面还有一些非常实用的物品,譬如剪刀、匕首什么的。   他的地图也装在里面,那个千万不能丢了。   狼末故意放慢速度,确保小狗能跟上,却又追不上他。   可怜的小北极狐被狼末叼着,一动都不敢动。   她目光呆滞眼神空洞,心里不断默念着妈妈救我!   狗妈妈汪白追得气喘吁吁,他倒是不担心狼哥会伤害小北极狐,要是狼哥想动手,小北极狐早就没命了。   可狼哥不伤她,不代表别的狼不会伤害她啊,狼哥要捕猎,要带领族群和别的狼群结交,肯定没法将小北极狐照顾得面面俱到。   真不知道狼哥到底在想什么。   汪白在心里默默吐槽,同时又有些疑惑。   狼末为什么非要让他跟着呢,他又帮不上什么忙,还有可能害狼哥被雌狼嫌弃。   汪白全副身心都在追逐狼末,却没注意到自己也成了被追逐的目标。   等他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几只毛发浅灰的北极狼加速越过他,拦住了他的去路。   北极狼的毛发会随着季节变换,这是因为他们需要变换毛色,让自己和森林或草原的颜色融为一体。   四月中旬,北极狼们的毛发已经不再是纯净的白色,看上去略显暗沉,这是为了帮助他们更好地在林区追踪猎物而不被发现。   汪白讪讪一笑,大家好啊,初次见面,请多关照。   试图蒙混过关。   但他忘了,不是每条北极狼都像狼末那样,会对一只萨摩耶如此友好。   “一只迷路的小狗,虽然驯鹿更加美味,但来点餐前点心也不错。”为首的头狼满是戏谑地说道。   “它看上去好弱,是和驯鹿一起迁徙过来的吗?”   “你们有没有觉得它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味,有点像我们的同类。”   头狼迈着高傲的步伐:“安静,别管那么多,吃完它,我们再去捕猎也来得及。”   汪白能听到狼群窃窃私语,只能听懂零星的几个词语,不过也不需要他听懂,从狼群的步步紧逼,他也能猜到对方不怀好意。   那审视的目光,叫他浑身不舒服。   他扫视四周,这支狼群共由六只北极狼组成,四只雄狼两只雌狼。   他们的战斗欲望非常强烈,几乎封死了他所有逃生路线,想跑怕是难了。   自知在劫难逃的汪白,仰头发出怒吼,就算是死,他也要从这群北极狼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大概是成日与狼末待在一起,面对强敌,汪白竟然感觉不到恐惧。那种本该显露在他身上的,对强大野兽的臣服欲望,也始终没有出现。   “有意思。”   头狼见汪白竟然想要反抗,眼底多了几分兴味,也不急着就这样咬死这只小狗。   他示意狼群原地不动,注意别让小狗逃跑,自己则起了逗弄的心思,追着汪白玩起了猫抓老鼠的游戏。   每次汪白被追上,头狼都避开要害咬伤他,看着小狗吃痛,不得不拖着流血的尾巴仓皇逃跑,他笑得更加张狂。   “放弃吧,你逃不掉的。”头狼吐掉嘴里的白色毛发,狼眸里满是嗜血的恶意。    第34章   许久未见小狗跟上的狼末停下脚步, 他困惑地转过身,以他对小狗的了解,不应该到现在还没追上。   他放下小狐狸后, 立刻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还有陌生狼群的气息。北极狐的味道遮挡了气味的传播,他竟然一直没发现小狗不在身后。   糟了, 小狗有危险!   狼末拔腿就往回跑。   彼时, 汪白还在疲于应付头狼的捉弄,他知道狼末发现他不见了,一定会回来找他。   他要撑下去,绝不能在狼哥回来之前倒下。   当他发现敌人是一群处于发情期的北极狼时,心里便有了计划。   狼群暴躁、亢奋, 亟需发泄过剩的精力。   一个弱小的猎物,根本不足以激起他们的兴致, 要想让狼群兴奋起来, 就不能用常规的手段。   为此,他配合着头狼的恶趣味, 把自己搞得浑身是伤,十分狼狈。   那只头狼果然没有第一时间咬死他,而是把他当做取乐的玩具,想慢慢地折磨他。   鲜血染红了汪白的毛发,看上去格外凄惨。   不过他心里却清楚, 这些都是皮外伤,养几天就能好。   眼看对方又朝他扑来,汪白勉强往旁边躲闪, 不料这次对方却不打算留手了。   头狼一下撞翻了他, 他倒在地上, 只觉得天旋地转,实在爬不起来了。   “这就不行了,真没劲。”头狼缓缓走向倒地的萨摩耶,语气竟带着几分没能尽兴的遗憾。   北极狼张开血盆大口,汪白甚至能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气。   生死关头,他居然还有空想,这只狼未免太邋遢了,连牙都不刷。   “吼!”   眼看头狼就要咬下去,一声夹杂着暴怒的狼吼陡然炸响,吸引了狼群的注意。   头狼也暂时收起嘴巴,望着奔袭而来的狼末,如临大敌。   他能感觉到来者不善,不过,就一只狼?   他的狼群加上他可是有六条狼,六对一,胜负一目了然。   狼末可不管对方数量有多少,他第一时间挡在了汪白身前,冰冷的目光掠过眼前的狼群,发出愤怒的咆哮。   看到狼末的那一刻,汪白无疑是激动的,就好像在绝望的黑夜里,一束耀眼的光芒穿破夜幕,抵达他的身旁。   但他很快意识到,狼哥此时只是一头孤狼,即便狼哥再强悍,在绝对的数量优势面前也讨不着好。   笨蛋狼哥,干嘛自己过来,就不能召集完狼同伴再来吗?   汪白心里难过极了,他其实也没那么怕死,但一想到害得狼哥身陷危难,心里头就堵得慌。   没有过多的言语,在狼末出现的那一刻,就注定了这场战斗无可避免。   头狼一声令下,狼群疯狂地朝着狼末和汪白扑去。   以狼末的速度,完全是可以避开狼群的攻击。   但他不能躲开,因为他的身后是小狗,如果他后退哪怕一步,小狗就会被狼群撕成碎片。   狼末一步踏出,黄褐色的眼眸微微泛红,四肢的利爪尽数弹出,毫不犹豫地挥爪迎向那只离他最近的北极狼。   他成功在那只北极狼的身上留下深可见骨的抓痕,但代价是被咬伤了小腿。   鲜血很快渗出,狼末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一击得手后,他立刻换了一只完好的前肢进行攻击,每一次用的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式。   狼群轮番上阵,一个回合下来,他们在狼末身上留下了道道伤痕。   但他们也没讨着好,他们的伤势比狼末更重,还有一只北极狼被划穿了腹部,鲜血横流,失去了战斗的能力。   看上去他们似乎势均力敌,汪白却心里清楚,狼群并没有用全力。   他们对付狼末,是本着最小伤亡的原则,想用最少的损耗拿下狼末。   汪白明白狼群的顾虑,因为他们还要尾随迁徙的驯鹿群,还要留存体力繁衍,他们也压根不觉得,狼末有这个能力对抗他们整个族群。   一个回合下来,头狼有些后悔了。   他意识到眼前这头狼比他想象中还要强大,继续保守地进攻反而有可能被逐个击破,索性怒吼道:“全都给我上!”   狼群呼啸着冲了上来,狼末以一敌六却丝毫没有畏惧,他奋力扑咬那些向他攻击的北极狼,哪怕拼着受伤,也要从敌狼的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他这不要命的打法,饶是高傲的北极狼都忍不住心生恐惧,狼群稍稍退后,不再和狼末缠斗,反而将他们团团围住,轮番进攻。   他们想耗死狼末!太卑鄙了!   狼末根本没有喘息的时间,他疲于应付狼群的袭击,更可恨的是狼群采用的车轮战术毫无规律,让他不得不全神贯注地提防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   他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一只后腿都无力地半跪着,看得汪白心疼不已。   小萨摩耶勉强地爬到狼末身边,哀求他快点跑。   狼群知道狼末不好惹,不会浪费体力冒着危险去追他,只要狼末逃跑,就很有可能生还。   狼末的眼神决绝,从未想过临阵脱逃。   唯独在看向汪白的时候,他的眼中多了几分难得的温柔。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了狼群的怒吼。   汪白循声望去,差点喜极而泣——是狼二他们!   狼越带领狼群朝着他们的方向飞驰而来。   头狼不想为了一条小狗和这么多北极狼混战,稍作权衡后,他决定率领狼群撤退。   狼末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头狼萌生了退意,便瞅准时机,在头狼撤离之前,狠狠地将獠牙嵌入对方的后腿根部。   头狼吃痛,拼命地踢蹬后腿,想要摆脱狼末的钳制。   可狼末却宁可挨踢也死死咬住不放,竟然生生把他的后腿扯断,大片大片的鲜血喷涌而出,狼末吐出嘴里的断肢和碎肉,注视着狼群逃离的背影。   狼越第一次见狼末受这么重的伤,气得咬牙切齿:“我带他们追上去,把他们挨个咬死!”   狼末:“算了。”   和敌对头狼一样,他也要考虑到狼群接下来的捕猎和求偶。   要把体力和精力用在刀刃上。   狼群蹲坐在狼末身边,为他放哨,野戈将路上捡来的小蓝狐狸放回了汪白脚下。   小狐狸年纪还小,大概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受伤,见汪白在这,便下意识地想要抱他。   却被狼末叼起来,丢给了野戈:“你负责照看她,别让她乱动小狗。”   野戈领命,叼着小狐狸走到溪边,让她玩耍,自己则在旁边看着,以免她溺水。   直到现在,汪白才有了捡回一条命的真实感。   他望向狼末,嘴角止不住上扬,他们活下来了,真好。   狼末没有去管浑身的伤,趴在汪白身边为他舔舐伤口。   但他冷峻的脸庞,还是透露出了几分难以遮掩的疼痛。   一定很疼吧,汪白心疼极了,他学着狼末的动作,轻轻地舔着狼末身上的伤。   比起他的皮外伤只是看着吓人,狼末的这些伤则要可怖得多,全是和狼群搏斗时留下的打斗伤。   伤口大多很深,最深的一道伤口是在右肩上,隐约可以看到露白的骨头。   舌尖轻轻扫过伤口边缘,生怕不小心碰到内里的血肉,汪白眼眶发热,深恨自己的大意。   这些日子在极地过惯了安逸的日子,他都忘了并非所有地方都像先前那样地广狼稀,更何况这条路是驯鹿迁徙必经之地,肯定会有猛兽伺机而动。   狼哥想让他跟着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可笑他会错了意,还以为狼哥非要带上他一起去相亲。   要是他们一开始就和狼群一起行动,就不会遇到危险了。   自责的萨摩耶将一切过错都揽到了自己身上,殊不知狼群对他的看法却有了极大的转变。   蓝眼戳了戳同伴的皮毛:“没想到这小狗看上去小小一只,胆子却这么大,居然敢和那群狼对着干。”   长尾与有荣焉:“也不看看是谁带大的,他啊,天生就有我们狼族的风范。”   狼越轻嗤一声:“也就那样,还不是遍体鳞伤,勉强够格当我们狼群的一份子了。”   “难怪狼王那么护着他,”皮皮自认为找到了真相,“普通的狗哪有他那么坚强,依我看,狼王早就发现了小狗的与众不同,所以才决定养着他。”   狼族有着强烈的慕强心理,当汪白展现出他宁死不屈的一面时,他在狼族心理不再是储备粮,而已经成为了合格的同伴。   狼末瞥了他们一眼,狼群立马噤声,不再言语。   他转过头,舔了舔汪白泪汪汪的小狗眼,然后仔仔细细地将小狗身上的血污都舔干净。   一狼一狗互相舔舐伤口,他们之间的气氛和谐、温暖、浑然天成,任谁都插不进去。   这让汪白想起了一句话:我梦中的白马王子,是一个盖世英雄会驾着七彩祥云来娶我。   对他而言,这里没有白马王子,只有白狼王子,也没有七彩祥云,有的只是伤痕累累的一狼一狗。   却一点都不比那句话营造的意境差上半分。   唾液本身就有消毒的功能,野生动物处理伤口最常用的方式,就是舔舐伤口。   狼末把汪白的伤口舔了个遍,尤其是那本该又卷又长的尾巴,现在却被那只头狼咬秃了。   汪白的尾巴特别敏感,狼末一碰他就想躲,但顾及到狼末身上有伤,他只得克制自己躲开的冲动,好让狼哥舔个尽兴。   其实汪白自觉得他的伤并无大碍,倒是狼哥他伤得太重,光靠唾液杀菌不太可靠,还得再想想办法。   他先把自己和狼末的围巾取下,一条绑在了狼末受伤的后腿,一条绑在了伤口最深的后肩,止血的同时防止发炎,一举两得。   狼末完全不把自己的伤当回事,蜷缩着后腿,仅用三条腿走路,也要带领狼群找地方埋伏,准备狩猎。   轻伤不下火线。   汪白能理解这段时间对狼群十分重要,所以狼哥不想因为自己的伤拖累狼群。   正因如此,他不打算阻拦狼末,他会和狼群一起,用身体和忠诚,守护着他们的王。    第35章   沿着小溪一路往上, 狼群在寻找最佳的埋伏地点,汪白却将目光投向路过的花花草草。   他曾经在查阅资料的时候,看到过一种叫做北极罂粟的植物, 这种植物只长在极地,和鸦。片的原料野罂粟同为罂粟属。   不过,北极罂粟的罂粟壳没有那么强烈的镇痛效果和成瘾性, 所以不能用来制作毒。品。   汪白想要找到它, 是因为这些生长在寒冷地带的小花,它的汁液可以止血和止疼。   尽管效果远不如罂粟壳那样明显,但在极地已经是不可多得的疗伤草药了。   小溪旁植物众多,却没有汪白想要找的。   长得最多的,是一种十分矮小的绿色植物, 这种植物叫做极柳,因它多见于北极, 也被叫做北极柳。   极柳的高度大约只有两三厘米, 但它们却是不折不扣的树,别看它一株就只有两三片豌豆瓣大小的嫩叶, 实际上它们不仅有叶片,还有细细的树干,甚至还有朵朵肉眼难辨的小花。   等再过半个月左右,小花凋谢,还会吐出像柳树一般的柳絮。   它们也是世界上最小的树木, 独木不成林,它们在小溪旁扎了根,慢慢便长成了一片极柳林。   汪白一爪子下去, 就要踩塌好多好多的极柳。   但他是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因为冒出头的叶片和小花, 都不过是极柳的一小部分。   它们的树根在表层的土壤中匍匐生长,长达十几厘米,即便叶和花凋零,也不会影响到整棵极柳的生命力。   极地环境恶劣,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需要拼尽全力才能存活。   汪白默默往旁边挪了挪,免得踩到它们,没想到竟然意外发现了藏在岩石缝后面的北极罂粟。   “汪汪!”汪白连忙叫停狼群。   狼末听到小狗的呼唤,第一时间赶到了他的身旁,用眼神询问他怎么了。   汪白舔了舔狼末裸。露的伤口,然后将北极罂粟淡黄色的花瓣摘下,嚼碎,涂抹在狼末的伤口上。   大多数带有芳香的花瓣汁液都含有抗菌的物质,北极罂粟也不例外。虽然它的罂粟壳不具备野罂粟壳那般显著的疗效,但它的花汁却能起到一定的杀菌作用,这点是野罂粟所不具备的。   值得一提的是,北极罂粟和向日葵一样,都有着趋光性。   它们是一群向往阳光的生命,它们的花冠会随着太阳照射的方向转动,也因此流传出了它们钟状的花瓣像是反射镜,将光照的能量反射到中心的花蕊上,保证种子尽快成熟的传说。   但事实上,这种“太阳灶”的传说只是人们的美好想象,没有任何的科学依据。   因为北极罂粟花瓣开放的角度和花期息息相关,最初,花瓣是聚拢在一起的,随着时间的推移,花瓣开始慢慢打开。   如果它们的花瓣真的如同传言一半是所谓的反射镜的话,那么也就只有短暂的几天时间,花瓣能将阳光反射到花蕊上。   那么短的时间,根本起不到所谓的加速成熟的作用。   冰凉的汁液渗进伤口里,带给狼末舒适的沁凉感,疼痛奇迹般减轻了不少。   狼末有些惊讶,在此之前,他们从未尝试过用花汁镇痛的方法。   聪明的北极狼很快学会了汪白涂抹伤口的办法,他将花瓣叼进口中咀嚼,再用舌尖涂抹到小狗的伤口上。   他们都想先给对方处理伤口,都想让对方快点好起来。   涂抹好花汁后,汪白心虚地瞄了一眼北极罂粟,可怜的小花被他们都薅秃了。   愿天堂没有狼和狗,阿门。   狼末的后腿一时半会没那么快好,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偏偏他的表情又那样严肃,看上去竟然有点可爱。   路上无聊,汪白干脆也蜷缩起后腿,学着狼末的模样往前走。   狼末当然看到了小狗的所作所为,在他耳边发出低低的轻斥。   他记得这个声音,上一次他和狼哥在斯图尔峡湾洗澡的时候,他在狼哥身后捣乱,狼哥也是这么说他的。   大概是怪他调皮?如果他没有会错意的话。   调皮的萨摩耶故意走在狼末面前,狼末也不恼,只是在经过小狗的时候,晃了晃他长长的尾巴。   哎呀,他怎么忘了,他的尾巴现在还是秃的!   他毛毛长的速度应该没有狼哥伤口愈合得快,可能狼哥腿都好了,他的尾巴还是秃的。   这一波互相伤害,看似势均力敌,实则输得彻底。   “汪呜呜!”不和你玩了。   狼末见小狗加快速度也不恼,他虽然一条腿受伤,但剩余三条腿的速度,一点都不比汪白慢,轻轻松松就追上了他。   被追上的汪白想了想要给狼末什么奖励,正好他的脚边就有一株金露梅,直接就地取材将这朵鲜黄色小花摘下,挂在狼末的耳后根。   狼末不敢动了,他怕自己一动,那朵小花就会掉下来。   耳朵尽力地往后贴,想把它留住。   汪白眼底含笑,一朵小花而已,丢了就丢了。   但狼末不舍得丢,他就得想其他办法把它留下来,不然狼末不动,狼群也没法前行。   思来想去,他舔了舔狼末的脸颊,示意他低下头来,随后将小花取下,插进了包裹着狼末右肩伤口的围巾缝隙。   狼末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一抹明亮的黄色,从土拨鼠皮毛制成的围巾中间流泻而出。   他很满意,回赠给小狗长达十分钟的贴贴。   这时汪白才明白过来,狼末打算在这里埋伏,不准备继续往前走了。   他跟着狼群,借着高处的岩石隐匿身形,安静地等待着驯鹿群的到来。   “等驯鹿群抵达,我会告诉你们挑选哪一只作为目标,”狼末腿受伤无法参与捕猎,但他依旧可以充当团队的大脑,“捕猎的时候,你们跟紧狼越,配合他完成捕猎。”   “是。”   狼越的眼中难掩兴奋,这也是他第一次经历发情期,现在的他迫不及待想要发泄过剩的精力。   刚刚那场战斗没能打起来,已经让狼越颇感遗憾了,这次捕猎驯鹿,他一定要好好表现。   汪白看了一眼充满干劲的狼越,十分嫌弃地挪开目光。   一点都没有身为暂代领队的冷静和理智,脸上明晃晃写着我不靠谱,这点比狼哥差远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狼群多少有些躁动,狼越更是焦躁地来回踱步。   狼末提醒他:“乱动只会增加暴露的几率,别忘了,驯鹿群的数量有多么可怕,只要其中一只发现了我们,这场捕猎就基本宣告失败了。”   狼越烦躁地回答:“我当然知道,我也很努力克制了。狼末,难道你不觉得身体热血沸腾吗?难道你就不想做点什么发泄一下吗?”   狼末淡淡道:“不想,而且我已经发泄过了。”   狼越的目光掠过狼末身上可怖的伤口,张了张嘴,到底没再说什么。狼末受伤,他们都要负责任,倘若他们跟紧头狼,愿意多等一等,狼末和小狗都不会受伤。   心生愧疚的狼越默默趴下,其他几头北极狼也不再乱动弹,努力克制着身体的亢奋。   他们都知道这一战尤为重要,他们必须旗开得胜,只有这样,才能展现出他们狼群的威武强悍,才能赢得雌狼的青睐。   汪白看到狼群安静下来,便知道一定是狼末说了什么。   不愧是狼哥,三言两语就能让躁动不安的狼群沉下心来捕猎,这才是真正的头狼应该具备的良好品质,狼二你好好学着点。   察觉到小狗直勾勾的目光,狼末舔了舔他的鼻头当做回应。   就好像在告诉汪白,无论何时何地,只要他有需要,他都会给予回应。   汪白正要蹭蹭狼末,忽然听到了大地传来的震动。   他的耳朵是一直贴着地面的,所以比狼群率先听到迁徙的动静。他连忙用吻部碰了碰狼末的耳朵,想让他赶紧也听一下,好准备袭击。   起初狼末并不明白小狗的意思,直到他在汪白的指引下将耳朵紧贴地面后,才发现原来还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来获取信息。   他将这个方法告诉了众狼,很快,他们都学会了听地术。   其实这个方法的原理不难理解,声音在固体中传播的速度大于声音在空气中的传播速度,而且声音在固体中传播的损失较小,所以听地术可以帮助使用者更加提前、清楚地听到远处的动静。   这对狼群而言,绝对是一个非常实用的技能。   倒不是汪白之前藏拙,主要是过去几个月,他们一直在雪地和冰面上讨生活。   雪地上积雪很厚,颗粒状的雪花有降噪作用,声音在传播的过程中损失率太高,反而不如正常去听。   而在冰面上时,又很难遇到大型动物,海豹、海象那种两栖动物又只在沿岸生活。   它们发出的声音声音在海水中传播时能量衰减太快,这也是为什么人在水中听不清声音的原因。   在冰层传播时,又因为冰层和海水接触,声波被海水吸收了大半,即便能传到他的耳朵里也很难听清了。   平原和森林才是听地术发挥的战场。   能帮上狼群,汪白与有荣焉,在他身边,狼群已经蓄势待发,随时准备发起总攻。   远处,驯鹿群的身影越来越近。   汪白躲在岩石后面,他们所处的地势较高,下方的场景他一览无余。   只见成千上万的驯鹿组成长长的队伍,浩浩荡荡地朝同一个方向进发,犹如万马奔腾一般,那场面蔚为壮观。   汪白看直了眼,这样真的不会发生踩踏事件吗?    第36章   事实却是, 即便迁徙的驯鹿再多一倍,也很难发生踩踏事件。   因为捕猎者往往只盯着掉队的驯鹿捕猎,它们虽然性情凶猛、自恃实力, 却也不敢和大部队硬碰硬。   掉队的毕竟是少数,即便发生骚动,影响的也只是后排驯鹿。   而大部队则始终保持匀速前进, 看似杂乱无章, 实则乱中有序。汇聚一堂的驯鹿群犹如一条黑色的河流,吸引着源源不断的驯鹿加入其中,融合成更加宽阔的河流,朝着北方涌去。   驯鹿群迁徙的终点,是北极圈的冻土带, 也就是汪白和狼末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也不知道经过了一个冬天,他们的小床还是否健在。   经验丰富的野戈告诉大家:“以前斑点带我们蹲守驯鹿群的时候, 反复强调只能捕猎掉队的驯鹿, 所以大家切勿心急,以免被驯鹿群所伤。”他们的头狼已经受伤, 在这个节骨眼上,决不能再减员了。   野戈口中的斑点就是上一任狼群的头狼。   长尾深有同感:“驯鹿群最后面的一般是幼鹿和老年鹿,他们跑不快,比较容易捕猎。”   狼末微微颔首:“那就再等一等,驯鹿群数量庞大, 耐心一点。尤其是你,狼越,不准冲动。”   狼越被点名了也不恼, 他慎重地应了一声, 事关狼群的安危和荣耀, 容不得半点马虎。   在狼群焦急的等待中,队伍尾巴终于显露峥嵘。   得益于优越的地理位置,汪白看到除了北极狼之外,还有两只棕熊跟在队伍后头,看样子正在寻找机会捕猎。   棕熊也叫灰熊,和北极熊一样,都是陆地上最大的食肉动物之一。   北极熊如果是大哥,棕熊勉强能当个二哥。   虽然没有北极熊的体型和咬合力,但棕熊也有它们自己的优点,那就是好养活。   它们是杂食动物,不仅可以吃肉,还可以吃许多植物,这使得它们不像北极熊那样只能在极地生存,它们的足迹遍布寒温带的针叶林中,族群数量也更加庞大。   别看它们一个个胖乎乎的憨态可掬,它们的熊掌堪称动物最厉害的武器之一,一巴掌下去能把人的脑壳打碎。   全速奔跑的速度也不差,每小时可达五十六公里,和北极狼不相上下,当然了,耐力则差许多,庞大的身躯给了它们傲视群雄的力量,也带给了它们肉眼可见的负担,有得必有失吧。   还有啊,这些长相凶猛的动物,最爱吃的却是蜜,不论是蜂蜜还是花蜜,只要是甜的,它们都喜欢。   得让狼哥他们提防着点,棕熊性情凶猛好斗,一旦发现有动物觊觎他的食物,不论是谁,一定会发起进攻。   汪白思忖片刻,脑袋蹭了蹭狼末的脸颊,见狼哥看向他,便伸出爪子,在岩石上刻画棕熊的模样。   他有专门学过速写,有时候在野外遭遇不认识的动物,又遇到来不及拍摄的情况,速写就派上了大用场。   凭借记忆将动物的模样画下,再带回去检索,总能得到他想要的线索,包括动物的习性、濒危情况等等,再确定是否需要救助。   小狗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一只惟妙惟肖的棕熊。   狼群纷纷向他投来惊愕的目光,这群没见过世面的北极狼,想破脑袋都不明白小狗是如何将棕熊变小,装进石头里的。   他们很想张口询问,但驯鹿群离他们不过几十米距离,万一发出的声音惊动了驯鹿群,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狼末也同样震惊,他甚至上爪子碰了碰棕熊,确认这不是真的才放下心来。   汪白可不管狼群有多惊讶,一只会画画的萨摩耶确实惊世骇俗,但对于狼群而言,再奇特又如何?他永远都是他们的同伴。   这就是人和动物的差距,人类总会被各种各样的利益所左右,做出一些违背本心的事情,动物却不会。   所以他才敢肆无忌惮地在狼群面前展现自己和其他萨摩耶不同的一面。   画完棕熊,汪白又在远离棕熊的地方画了一只狼。   狼末一眼就认出那是自己,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汪白正想和狼末比划,让他们远离棕熊,一转头就对上了狼哥温柔的眼眸。   猛兽突如其来的温柔,最是容易让人动容。   汪白也不例外,他呆呆地看了好几秒,才认真地在狼和熊之间画了一个大大的“×”。   狼末领会了小狗的意思,看向棕熊的眼神略带不善。   他认出这只熊和小狗先前堆的熊十分相像,瞧瞧这粗胖的身材,蠢笨的模样,哪里比得上他?   安抚地舔了舔小狗的脑袋,狼末伸出利爪,将汪白画的棕熊刮得面目全非。   汪白:……什么仇什么怨?   刮花碍眼的棕熊后,狼末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驯鹿群。   “有两只幼鹿和两只公鹿掉队了,棕熊在捕猎幼鹿,我们捕猎那只离我们比较近的雄鹿。”狼末确定了目标。   这只雄鹿应该是前腿受了伤,只能靠三条腿走路,情况和狼末有点像。   狼群得到命令后,飞快地蹿了出去,可见憋得有多狠。   狼越一狼当先,以最快的速度俯冲而下,不多时便冲到了那只受伤的雄鹿跟前。   六头北极狼的出现,在驯鹿群后方引起了一阵骚乱。   驯鹿争先恐后地往前奔逃,不一会儿在狼群身边就出现了一圈真空地带。他们互相推搡,生怕自己慢了一步就落入狼口。   狼群有着明确的目标,自不会浪费体力去追猎那些身强体壮的驯鹿。   而那两只幼鹿本就被熊大熊二撵着屁股追,这下又被猛然出现的狼群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转弯,结果毫无意外地被棕熊追上,一巴掌拍倒,抽搐几下再没了动静。   可怜的小小鹿,就这么成了迁徙大队的牺牲品。   熊大和熊二捕猎到了幼鹿,心满意足地拖着它们到小溪旁吃了起来。   压力给到了狼群,他们和驯鹿也算是老对手了,彼此之间相当熟悉。   狼越直接用了狼群最常用的两路夹击战术,让皮皮他们三只北极狼保持着现有的速度追猎雄鹿,自己则带领另外两个同伴加速围追堵截。   那只雄鹿本就伤了一只脚,跑得不如狼群快,分分钟就被狼越拿下。   望着一击得手的狼群,饶是狼末也忍不住有些激动。   汪白看见狼哥的眼中亮起的微光,也跟着嘴角上扬。   咬死了雄鹿后,狼群合力将它拖到了狼末和汪白身边,七狼一狗饱餐了一顿。   身上带伤又筋疲力尽的汪白,填饱肚子后没多久就睡着了。   小蓝狐狸本想爬上汪白的后背,却被狼末无情地叼到一边,只好团了团自己的身子,委屈巴巴地入睡。   丢开小狐狸后,狼末轻轻地舔舐汪白的额头,叼着小狗的后颈皮,好让他躺在自己的肚子上。   “狼王,要不还是让我来吧。”长尾担心狼末的伤。   狼末摇摇头:“不必。你们也赶紧休息,驯鹿群白天速度较快,我们可以等到夜晚偷袭。”   狼越眼底满是兴奋,捕猎雄鹿的过程太简单了,他还意犹未尽:“我不想休息,我还想去抓两头幼鹿来。”   狼末知道他的脾性,也没有非要他留下:“去吧,天黑之前回来,晚上的捕猎还需要你出力。”   “没问题!”狼越一口应下,迈开步伐远远地跟在了驯鹿群身后。   野戈趴在地上,许是怕吵醒汪白,连说话的声音都有所保留:“狼越独自追寻驯鹿群,不会出事吧?”   “无妨,他的精力旺盛,正好也让他帮我们探路,省去寻找驯鹿群的麻烦。”狼末对狼越相当放心,再说了,除了棕熊之外,在这里还真没有什么动物能威胁到北极狼。   在这关键的时刻,即便是其他族群的北极狼遇到了狼越,也不会贸然开战。   蓝眼凑上来,好奇地问:“小狗是怎么把棕熊放到石头里的?还有王,你也在这里!”他指了指岩石上的刻痕。   狼末:“我也不知道。”   语气却是满满的骄傲。   野戈思索片刻道:“我以前曾经去过人类居住地附近,人类似乎有能把画面记录下来的本领,难道说小狗也有这样的本领?”   灰灰小声附和:“人类喜欢养狗,也许狗狗天生就会画画?就像我们也会在雪地上按脚印一样。”   蓝眼翻了个白眼:“这可比按脚印难多了,你会?还是你会?我们都不会,只有小狗会,他真厉害。还有听地术,怎么声音还能从地面听到呢,太神奇了!”   “狼末,你该不会早就知道小狗这么厉害,所以才一直养着他吧?”皮皮觉得自己触碰到了真相。   听到同伴夸奖小狗,狼末内心更加自豪,面上却不动声色:“好了,不要再讨论了,这件事不要告诉别的狼族。”   众狼纷纷答是,他们可不会傻到让别的狼知道小狗的本领,万一他们要抢怎么办?   狼群各自散去,回到自己的位子上休息。   狼末的目光掠过小狗的涂鸦,眼底多了几分思索。   小狗会画画,那如果他也会的话,那他们岂不是可以通过画画来交流了?   他试过教小狗说话,但实在困难重重,他很难发出狗叫声,而小狗似乎也难以使用他们的语言。   几个月过去了,他也只能从小狗的动作和神态,来猜测他想要表达的意思。   如果小狗教他画画,不仅可以解决交流的问题,还可以通过画画让小狗领会狼族语言中的含义,或许用不了多久,语言将不再是他们之间的障碍!   狼末目光灼灼,心头火热。   他发现自己远比想象中还要期待那一天。    第37章   一觉醒来, 汪白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快要散架,受伤的地方麻痒难耐,让他忍不住想用舌头舔舔。   他也的确付诸行动, 没等舔上就被狼末拦下。   汪白张大了湿漉漉的眼睛,刚刚睡醒的小狗毫无自制力可言,只想着尽可能让自己舒服。   狼末心疼小狗伤口发痒, 但依旧铁石心肠地将汪白的脑袋掰向了自己, 不让他的舌头触碰伤处。   伤口发痒意味着它正在愈合,这时候的皮肤是最脆弱的,稍稍用力就会让伤口崩裂,伤上加伤。   可怜兮兮的汪白哀叫两声,试图哄骗狼末放过他, 让他舔个够。   却换来狼末温柔的贴贴,可坏心眼的大白狼偏偏不肯舔他的伤口, 只绕着伤处周围舔舐。   这无异于隔靴搔痒, 让他的伤口更痒了。   汪白气恼地瞪着狼末,又不敢奋力挣扎, 怕牵动了狼哥的伤口。   他的伤浅,一天不到就开始愈合了,狼哥却伤得不轻,先前已经舔干净的毛发又渗出了鲜血,落入汪白眼中刺眼极了。   默默谴责了自己一番, 汪白忍着痒痒,为狼末清理血污。   还特地学着狼末那样,绕着伤口打转转, 狗狗的报复心就是这么强。   狼末对淘气的小狗毫无办法, 抱紧了他的脑袋以示安慰, 汪白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躺在狼哥的肚皮上,连忙不好意思地想要起身。   不曾想自己竟然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他无奈地在狼末的肚皮上磨蹭,好在狼末的小腹处没有伤,经得起小狗这般折腾。   结果他就卡在狼末身上了。   汪白吐着舌头,手足无措地喘着粗气,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现在起码四十多斤重,狼哥还有伤在身,这让他不敢伸直前肢,生怕碰到狼哥右肩处的伤;也不敢伸开后腿,因为狼哥的小腿正好在他的后方。   进退两难的小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狼群,狼群正想过来解救狼王,却被狼末一个眼神制止了。   他们望天望地望远方,就是不看汪白。   好家伙,真不怕他把他们的狼王压死啊?   汪白鼻孔里哼了一声,对狼群的袖手旁观嗤之以鼻。   实在是汪白多虑了,就算他再重一倍,狼末背负他还是绰绰有余。   就连汪白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么一折腾,他早已忘记了身上的不适,只顾着担心狼末的伤了。   好不容易他找到了个支点,借着岩石的支撑避开狼末的伤口,坐在狼末身边。   呼呼,累成狗。   没了小狗的压迫,狼末轻松翻身而起。   汪白以为狼哥嫌弃他太笨重,故意在他面前示范正确的翻身方式,却没注意到暗夜之中,北极狼眼里一闪而逝的遗憾。   小狗柔软的触感仿佛还在他的爪尖萦绕,狼末蜷缩指爪,复又放开。   “是时候出发了,”他对狼群说,“驯鹿夜晚行动力差,正是我们捕猎的好时候。”   长尾问他:“不等狼越了吗?”   狼末淡淡道:“不用管他,他或许已经找到机会,就等我们支援他了。”   狼群全体出动,狼末甚至没忘了把小狐狸一起带上,这让汪白顿感受宠若惊。   就好像自己带的拖油瓶被主人家承认了一样。   他跟在狼群身后,觉得狼末选择这个时机偷袭简直太明智了,要知道驯鹿的夜视能力特别差,试问,连路都看不清的驯鹿如何能逃得过狼群的追捕?   驯鹿之所以能在白天敏锐地发现敌害,仰仗于它们能够看到大多数动物都看不到的太阳紫外线。   动物的尿液和毛发都能够吸收紫外线,驯鹿便可以通过观察紫外线,来发现附近的捕食者。   不仅如此,驯鹿还可以利用这个优势,避免雪盲症的发生。   雪盲症产生的原理,是雪面或冰面反射的光线过强,导致视网膜和水晶体受到刺激出现的失明现象。   驯鹿能够看到紫外线,意味着他们的眼角膜和水晶体不会吸收紫外线,眼角膜也就不会被强光所刺激。   至于其他动物,比如北极熊和北极狼不会得雪盲症,是因为它们的瞳孔可以调节。   当外界的光线过强的时候,他们的瞳孔便会调节到很小,减少光线的吸收,从而避免雪盲症的产生。   相比于动物,人更容易得雪盲症。   所以在雪地旅行游玩时,佩戴防紫外线的太阳眼镜是一种非常不错的预防手段。   好在狗狗一般不会得雪盲症,不然汪白还要头疼去哪里搞一副太阳眼镜来。   好像还挺好看?   可惜那两名极地猎人留下的包裹里没有太阳眼镜,他们的护目镜不会离身,就和他们的枪一样,这些装备是他们的第二条生命。   思忖间,狼群已经和躲在草丛里的狼越汇合了。   狼越低声对众狼说:“我观察过了,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一支狼群队伍也在附近。他们之中有两只雄狼,两只雌狼,还有六只幼崽。我们可以打败他们的头狼,逼他们把雌狼让出来。”   狼末不置可否,只是询问野戈的意见。   作为狼群中的最年长者,野戈的求偶经验自然比这群毛头小子要多得多:“狼群中有幼崽,母狼无论如何都不会加入我们,除非我们咬死他们的幼崽,但那样我们就必须打败他们狼群中所有的狼,咬死另外两只雄狼,才能将雌狼纳入我们的狼群。”   野戈没有说的是,很多北极狼在发情期到来的时候,都会选择暂时离开狼群,去寻找另一半。   他们本该也这样做,但在狼末离开后,他们遭遇了极地猎人,这带给了他们极其深刻的记忆,以至于他们并不想仓促解散狼群。   这一支狼群有雄狼、雌狼和幼崽,已经形成了相对稳定的结构,加入他们的可能性很低,除非按他说的那样进行侵略。   狼越不以为然:“那就咬死他们,反正我们又不是打不过。”   皮皮特别赞同,他才不管那么多,只想找到伴侣。   “不妥,”狼末摇头,“我更倾向于你们去找落单的雌狼,现在食物充足,没有必要贸然和其他狼群争斗。”   狼越小声嘀咕:“那你还不是跟狼群打架?”   狼末瞥了他一眼:“我不赞同无谓的争斗,但如果非战不可,我会拼尽全力,至死方休。”   显然,之前小狗被狼群所伤,对狼末而言是非战不可。   为了雌狼侵略整个狼群,即便赢了,雌狼又会心甘情愿地跟随狼群吗?   事实上,除了被挑战以及领土被侵略,头狼为了狼群的稳定,一般不会和其他的狼或狼群展开殊死搏斗。   这也是北极狼明明身处环境恶劣的极地,还能不断繁衍生息的原因之一。   狼越觉得狼末太过保守,不过狼末现在身上有伤,有所顾虑很正常,所以他没有提出质疑,算是默认了狼末的决定。   倒是皮皮,他一刻都不想再等:“我想暂时离开狼群,我寻找伴侣。”哪怕危险重重,也好过继续单身。   狼末同意了:“一切小心,还有,一定要带着伴侣回来。”   皮皮用力点点头,飞速融入夜色中。   “你们呢?”狼末偏头看向其他的狼,“接下来的时间,我会继续带领狼群捕猎,可能没有更多的时间帮你们寻找伴侣。”   头狼本身就没有为下属狼寻找伴侣的义务,倒是雌狼如果作为狼群的战利品,头狼自然而然享有优先交。配权。   这么一算,反倒是狼末亏大了。   众狼面面相觑,狼末接手狼群以前,前任狼王斑点是从来不肯放他们单独行动的。   每次抢来的雌狼,斑点都会纳为己有,后来斑点一死,那些雌狼也就趁机逃跑,还把幼崽全部带走,一个都不愿意留下。   这才导致了他们的狼群只有雄狼的局面。   独狼的确更容易找到对象,但万一对象也有狼群,那就要考虑是跟对象回家还是带对象回家了。   很难想象吧,在北极狼群中也存在着是娶老婆还是入赘这样的抉择。   但也有可能独狼和伴侣配对以后,脱离狼群双宿双飞,带领幼崽独自生活,逐渐吸引其他独狼加入后,产生一个新的狼群。   想来斑点之所以非要拘着狼群,也是怕自己的狼群不再稳定,怕新加入的独狼比他更强壮,抢走他的头狼之位。   野戈小心翼翼地问:“您就不怕我们离开以后不再回来了吗?”   狼末看了眼小狗才回答他:“你们回来固然很好,即便不愿意回来,我也尊重你们的选择。我们本就是为了生存聚集到一起,繁衍也是生存的重要一环。”   狼群不免动容,野戈甚至表示:“我可以等您先找到伴侣再说。”   “不用了。”狼末回答得干脆。   最终,年纪较大一些的野戈、长尾和蓝眼决定暂时离开狼群,去追求自己的另一半。   灰灰则选择留在狼群。   狼末看向漫不经心的狼越:“我以为你也想离开。”   狼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雌狼只会影响我捕猎的速度,还是说你打算把我赶走,怕我抢走你的头狼之位?等我当上头狼,就把小狗赶出去,看你怎么办!”   狼末双眸危险地眯起:“你可以试试。”   “生气了?打我啊!”狼越仗着狼末受伤,不断挑衅他。   狼末终于忍无可忍,一爪子拍在狼越脸上,把他的脑袋都打得偏向一边。   汪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狼群突然少了一半还多,他们是去埋伏了吗?   不,如果是埋伏的话,为什么他们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他能感觉到属于那些北极狼的气味正在离他们越来越远。   他还在揣测狼群离开的原因,就看到狼末朝着狼越扇了一巴掌。   哦豁,虽然狼二被打让他看着心里舒坦,但狼群前脚刚走,狼末后脚就揍了狼二,这两者之间真的没有因果关系吗?   似乎线索都指向了内讧,可即便是内讧,未经头狼允许,狼群也不可能擅自离开。   汪白心里抓心挠肝的,好奇,太好奇了!   好奇归好奇,无论发生什么,汪白都选择无脑站狼末。   他弓起身子,蓄势待发,一旦狼越胆敢攻击狼末,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保护狼哥。   保护欲爆棚的萨摩耶冲着狼越龇牙咧嘴。   别以为狼哥受伤你就可以欺负他,这只狼,我罩了!    第38章   可惜狼越没有给汪白英雄救狼的机会, 大概是习惯了被狼末揍,他丁点反抗的意愿都没有。   嘴上还要逞强:“不是我打不过你,是你受伤了, 我不想趁狼之危,胜之不武。”   狼末懒得和弟弟争辩,现在狼群只剩下三只狼, 而他伤势还未好全, 不能参与捕猎,只能将捕猎重任托付给灰灰和狼越。   这意味着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的捕猎极有可能不如之前顺利,或许会经常用到偷袭战术。   “放心吧,交给我们。”狼越得意地冲汪白抬了抬下巴, 仿佛在说看吧,还不是得靠我养着你们。   随后带着灰灰趁着夜色潜入驯鹿群。   汪白心里七上八下的, 但为了安抚狼哥, 还是主动蹭了蹭狼末没有伤口的脖子。   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陪着狼哥, 永远做狼群的一份子。   跟在他们屁股后边的小蓝狐狸,也学着汪白的动作,蹭蹭一狼一狗的皮毛,然后充满依赖地依偎在汪白的小腿边上。   狼末对小狗亲昵的蹭蹭极为受用,目光掠过小狐狸时, 甚至破天荒地没有把她叼走。   他带着小狗在夜空下悠闲地漫步,极地的星空格外耀眼,那些星星看上去离他们很近, 仿佛伸出爪子就能抓到它们一样。   汪白高仰着头, 他被璀璨的星空吸引了, 明明先前极夜的时候,他每天面对着这些星星,都有些看腻了。   如今极夜已过,白天的时候看不到星星,才愈发感受到星空的魅力。   难怪总说距离产生美,再美丽的东西,每天盯着也会觉得乏味。   但奇怪的是,明明极地没有什么娱乐可言,景色也亘古不变,他却觉得生活从未像现在这样充满趣味。   是因为每天都要为了食物奔波吗?要填饱肚子,要努力生活,所以才没有空闲去悲春伤秋?   应该有这方面的原因,可他总觉得不仅于此。   他看向身旁陪他看星星的狼末,嘴角微微上扬,或许他找到了答案。   就在这时,天边忽然爆发出一道亮眼的光芒。   只一瞬间,那道光芒便照亮了极地的半边天空,火红的色彩驱散了黑暗,以强势的姿态夺去极地生灵们的目光。   还没睡下的动物们,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天边。   那如同焰火般绚烂的光芒,成了它们记忆中挥之不去的美景。   汪白痴痴地望着天空。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那是极光,一种瑰丽无比的自然现象,常常出现在南北极地,尤其在极夜最容易被观测到。   他还记得极夜的那段时光,繁星高高挂在天空,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那时候他就在想,会不会极光突然降临。   没想到几个月的极夜都不曾出现的极光,竟然在极夜刚过去没多久杀了个回马枪,以如此艳丽的色彩彰显存在感。   真是调皮。   极光是太阳风的高能粒子进入地球磁场,与高层大气中的原子碰撞产生的发光现象,它的出现充满了随机性,能看到它无疑是上天的眷顾。   而极光的模样和颜色,也同样随机,它可能像银河一般悬挂天穹,神秘而华丽;也可能如幽冥般散发着青白的光,神秘奇诡;亦或是像传说中的紫藤萝瀑布,高贵脱俗。   无论它是那种颜色,能与极光不期而遇,无疑是生命中难得的奇遇。   热烈的红色光晕笼罩了整片极地,辉映在汪白和狼末的脸上。   汪白笑着看狼末惊慌地舔舐他的脸颊,大概对于没见过多少世面的狼哥而言,这种红光让他联想到了鲜血和死亡,让他满心焦急、郁燥不安。   别担心,我没事。   萨摩耶轻轻地将脑袋搁在狼末的左肩上,狼哥那么聪明,很快就会意识到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自然现象。   在小狗的安抚下,狼末渐渐放下心来。   这不是灾。难,他的小狗也安然无恙,是他过于紧张了。   他蹲坐下来,因为再那样浑身紧绷,恐怕四肢都会因为脱力而颤抖。   他注视着被极光映照得满身红光的汪白,红色的小狗也很可爱,他都喜欢。   极光不仅仅色彩随机,就连维持的时间都是随机的,它就像一个盲盒,遇到它之前,永远猜不透它将以什么样的形式绽放光彩。   汪白坐在狼末身边,黑曜石般的小狗眼中倒映着极光的余晖。   他想,他一定是最幸运的萨摩耶。   不仅遇到了一只愿意收养他的北极狼,现在还能和狼哥一起欣赏美丽的极光,此生无憾。   不过,狼越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极光的突然出现,让他和灰灰的位置暴露无遗。   “不好,快跑!”狼越低吼一声,拔腿就跑,越过幼鹿的时候却犹豫了。   他不想空爪而归。   灰灰被狼越大胆的决定所震撼,毫不犹豫放弃了逃跑追了上去:“狼越,你疯了吗,你想去送死吗?”   狼越极速奔跑,他的声音被狂风打散,支离破碎地落入灰灰耳中:“怕的话就滚!”   这个混蛋!   灰灰咬牙切齿,却不得不跟上,狼群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同伴,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狼越陷入危难,就像当初他们明知道极地猎人很危险,也要拼了命把狼越救回来一样。   “你走啊!”狼越没想到灰灰就是个死脑筋,气得发出了狼啸。   为什么这群笨蛋非要自作主张来救他,他们就不能先问问他的意见吗?   远处,狼末和汪白也听到了声音。   他们匆忙起身,上一秒还沉静在极光的美妙中,下一秒就要为狼二提心吊胆,这心理落差未免太大了。   然而汪白顾不得发牢骚,事态紧急,他赶紧和狼末一起往狼啸发生的方向赶去。   也怪他,光顾着欣赏极光,却忘了极光也会暴露狼越和灰灰。   只希望他们千万不要有事,狼哥只剩下他们两个狼同伴了,要是连他们都折在里头,狼哥就真得当孤狼了。   一路上他都在提心吊胆。   好在这个过程没有持续太久,他们和狼越还有灰灰在半路上相遇了。   狼越的脸色十分难看,等他看到狼末和汪白之后,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狼末厉声问他:“怎么回事?”   狼越瞪了灰灰一眼:“还不是这个废物,非要跟着我一起抓驯鹿。他几斤几两自己不知道吗?我能保证全身而退,他行吗?”   灰灰歉然:“对不起。”   “你不必和他道歉,”狼末让灰灰回去休息,略带审视的目光落在了狼越身上,“你是为了保护他,才选择发出狼啸恐吓驯鹿群?”   狼越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样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我保护他做什么,那个废物我巴不得他被驯鹿群踩成肉泥!要不是他,我就把幼鹿带回来了,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狼末却早已洞察了真相:“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先回去休息,捕猎的事从长计议。”   “哼。”狼越发了发牢骚,又凶狠地冲小狗龇牙吓他,这才迈步往栖息地走去。   这个家伙。   狼末太了解狼越了,他越是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模样,就越是在意。   想必是灰灰让他改变了强行捕猎幼鹿的决定。   总算有点长进了。   狼末收回目光,舔了舔不明所以的小狗,带着他一起往回走。   今晚是没机会捕猎了,但来日方长,总有填饱肚子的时候。   之后的几天,狼末依旧没有参与捕猎,他专心养伤,捕猎的活儿全都交给了狼越和灰灰。   两只狼协同作战的能力还是有限,可用的战术也不多,五次捕猎只能成功两三次。   这样的战果已经相当不错,毕竟他们现在狼群数量锐减,每日需要的食物也随之下降,成功捕猎一次就够一天的口粮。   养伤的狼末也没有闲着,他用狼爪在岩石上涂鸦,试图让小狗明白他想学画画的决心。   汪白看着那乱七八糟的线条:?   见小狗没明白他的意思,狼末也不气馁,继续在岩石旁刻画。   甚至纡尊降贵地学着小狗的画法,画了头小熊。   说是熊,其实就是两个一大一小的圆圈拼凑在一起,但这已经是狼末的极限了。   也幸亏汪白领悟力不俗,他愣是从歪歪扭扭的线条中读懂了狼哥的意思,不由得心生骇然。   一只想学画画的北极狼?   不说后无来者,至少也是前无古狼、惊世骇俗了吧。   但既然狼哥都提出要求了,身为小弟,不管是否能教会,他都应该尽心尽力去教。   狗狗的手指不好张开和收缩,不能像人类那样握笔和引导他人运笔,汪白只能用自己的前肢关节,夹住狼哥的一条前肢,帮助狼末感受如何用爪子画画。   狼末从来没有画过画,入门对他来说十分困难,他的天赋点完全没有点在这上面。   即便学生如此愚钝,狗老师也从没想过放弃他。   汪白孜孜不倦地引导狼末练习,狼末的爪子比他锋利,所以画画时的力气需要稍作调整,不需要太大力气就可以在岩石上留下痕迹。   没有天赋就从基础学起,先学线条,然后再画花花草草,打磨线条。   他把所有能看到的东西,都画在旁边当做范本,供狼末学习,沿途的岩石上满是一狼一狗练习时留下的痕迹。   这天,汪白和往常一样,教狼末画画。   经过几天的休养,狼末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就比汪白要能忍得多,即便身上再痒,也愣是没有去抓甚至是舔一下。   这也让坏心眼的萨摩耶想要捉弄狼末的计划随之流产。   虽然有点可惜不能用舌头绕着狼末的伤口转圈圈,让狼末也体会一下先前他的窘迫,但狼哥的身体恢复,汪白比谁都开心。   他正在示范小溪的画法,为了让狼哥的学习更加轻松愉快,他只着重画了重点,用波浪线条代表溪水的流动,用平直的直线代表小溪两岸,寥寥几笔一条简单的小溪便跃然石上。   狼末眼底有显而易见的惊叹。   正得意着,汪白突然发现小溪旁有一只十分奇怪的动物掠过。   看它的样子很像幼鹿,但是四肢却合拢在一起,和小小鹿精致纤长的小腿截然不同。   汪白心里咯噔一下,一个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赶紧上前查看,不出所料,这是一只间谍动物!   那他教狼哥画画的画面不会也被拍下来了吧!    第39章   动物间谍, 就是利用动物携带摄影设备去充当间谍,拍摄获取被观察动物的生物影像。   它被广泛应用于生物科研和纪录片的取材和使用。   最初,动物间谍的确是真正的动物, 人们通过训练动物来达到藏匿摄像头、运输情报等目的。   后来随着科技的发展,越来越多的仿生动物出现,人们在带有摄像功能的机器人身上植入动物皮毛, 让它看上去和真正的动物别无二致, 然后操控它混进动物的群体,肆无忌惮地偷窥动物们的隐私。   动物世界纪录片里的那些特写,多半都是依靠它来进行拍摄。   比起摄影师亲自深入动物巢穴,安插动物间谍的方式显然更加安全,但其不菲的造价, 还是让绝大多数摄影爱好者望而却步。   加上间谍动物一旦投放,它们将会是何种境遇难以预测, 譬如龟形动物间谍被掀翻, 基本上就丧失了行动能力;不具备防水功能的动物间谍被推入水中,也会分分钟报废。   这还算好了, 至少还可以回收修复。   可一旦遇到好奇心重的猛兽,可怜的间谍动物多半会被拍成碎片,再也没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就像这只间谍动物一样。   就算它伪装成小小鹿,汪白还是能一眼发现它,并且和狼末一起把它咬成了碎渣, 尤其是摄像镜头,碎得不能再碎了他才安心。   但是人们设计间谍动物,早已考虑到了损坏的情况, 故而会把珍贵的视频文件藏在仿真动物体内, 用坚固、不起眼的金属外壳保护着核心。   只要核心还在, 技术人员就可以修复出原始的影像。   汪白不敢掉以轻心,他还担心核心装有定位装置,特地把碎片都丢进了小溪中。   这要是还能被人捡走并修复,那就算他和狼末倒霉。   狼末不知道小狗为何会露出如此仓惶的神情,他将小狗抱进怀里,紧紧贴着汪白的毛发,希望这样的陪伴能让小狗平静下来。   他们肌肤相贴,汪白能感受到狼哥温暖的体温,和凶猛的外表下,藏不住的关切。   他蹭了蹭狼末的脸颊,告诉狼末他没事,心里却暗自盘算着,这地方恐怕不能再呆了。   好在他们会一直跟着驯鹿迁徙,就算岩石上的刻痕被人类发现,他们也不知道是他和狼哥的杰作。   以后画完千万要记得清理掉。   之后的一段时间,汪白提高了警惕,生怕再遇到一只间谍动物。   栖息的地方一定要反复检查,确认没有摄像头才敢入睡。   他异常的举动,让时刻关注他的狼末分外揪心,这位极地的王者时常为小狗的不安感到苦恼,然后反省自己是不是没有带给小狗足够的安全感。   于是如非必要,狼末不会离开汪白半步,哪怕解决生理问题也要跟汪白一起。   这可把汪白尬住了。   嗯,虽然对于野生动物们而言,排泄只是一个日常活动而已,但汪白始终认为这种事私下解决就好。   他实在没有脸皮在狼哥的注视下一泻千里。   “汪呜呜!”他叫了两声,希望狼哥能稍微回避一下。   狼末却以为小狗在害怕,特地蹲坐下来,表示自己不会离开。   救命!   汪白憋得满脸通红,他过不去内心的那一关,太羞耻了!   好在狼末还要捕猎,在狼越和灰灰的召唤下,他遗憾地收回目光,拍了拍汪白的腿,让他乖乖在这里等他回来。   趁狼哥不在的时候,汪白总算舒舒服服地方便了一通。   为了避免这样尴尬的事情再发生,汪白每次排泄的时间都要挑选狼末已经睡下,或者正在和狼同伴捕猎的时候。   但很快,某天晚上,他偷偷方便的时候被狼末抓了个正着。   一双狼眸在黑夜中闪烁着幽绿色的光芒,直勾勾地盯着他,无声地催促着。   在这场尊严与兽性的拉锯战中,汪白惨败。   他不得不闭上眼睛,假装看不见狼末,然后……当着狼末的面解决了生理问题。   脸上传来了湿润的触感,汪白睁开眼睛,就看到狼末温柔地舔舐他,算作奖励。   这有什么好奖励的啊,奖励他终于突破极限了吗?   汪白不敢再想,他一刻也不要在这充满他味道的地方停留,连忙朝着栖息地的方向跑了。   留下狼末困惑地望着小狗逃跑的身影。   是生病了吗?   狼末俯身,嗅闻汪白留下的排泄物,没闻出什么不对,便没有多想,回到营地躺在了汪白的身边。   脸上的热度稍退,身边传来熟悉的气息,汪白没有抗拒地被狼末带入了怀抱。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心情不好,狼末不住地舔舐他的皮毛。   其,其实也没什么,他现在都是狗狗了,还在乎什么颜面不颜面的?   当着狼哥的面方便怎么了,还有很多动物都是在族群内光明正大地交。配,有的头狼故意在其他雄狼面前占有雌狼,并将这种行为视为地位的象征。   相比之下,他这才哪到哪?   想通了的汪白蹭蹭狼末的脖颈,他不再抗拒被狼末看到,都是雄性,没什么好害羞的。   倒是狼哥时不时地发。情让他颇为苦恼。   但也没有什么好的解决办法,这是北极狼的天性,狼哥这个年纪都可以找雌狼了,却一直陪着他。   有时候看到狼末半夜醒来,独自去溪边喝水甚至洗澡,只为了压制体内的燥热,汪白都忍不住为他心疼。   希望春天快点过去,这样北极狼的发。情期也会随之结束,狼哥就不用这么难受了。   整个春天,汪白和狼群都在追逐着驯鹿群,一起从草原迁徙到了苔原。   感谢驯鹿群,为他们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食物,狼末他们的体重或多或少都有增加,而他也从原来的四十多斤长到了六十多斤,整整胖了二十斤!   八个月大的萨摩耶体型基本定型了,骨骼和肌肉包括犬牙也基本长好,现在的他已经算是亚成年狗狗,等再过四个月,他满一周岁就真正成年了。   虽然他比狼哥还矮一个头,但他有信心,照这么发育下去,等他成年的时候,他就能和狼末一样高。   狼末偶尔也会让他参与捕猎,不过他的任务一般只是阻挡驯鹿,封锁驯鹿的逃跑路线,而最后的击杀都会由狼群自己来完成。   其实他也完全可以胜任捕杀的任务,他的咬合力足以咬断驯鹿的脖子!   要知道在野外的话,孤狼如果遇到了狗狗,非但不会伤害它,还会邀请它加入自己,作为狼同伴的替补。   或许等他成年以后,狼哥就会给他安排更加重要的任务吧?   这点完全是汪白多想了,以狼末对他的宠爱程度,能让他参与捕猎就已经是底线了。   毕竟狼群正值用狼之际,有汪白的帮助,狼末和他的狼群可以更加高效地捕猎到驯鹿。   至于更危险的任务,小狗想都别想。   春季的最后一天,汪白惊喜地发现,野戈竟然回来了!   他还带着两头雌狼一起回到了族群,难道野戈不但找到了老婆,还给狼群的单身汉也找了对象吗?   那谁会是这个幸运儿呢?   汪白正想着呢,就看到那只皮毛略带灰色的雌狼走向了狼末,狼眸中仿佛闪动着微光。   哦豁,狼哥有福了!    第40章   野戈带回来两只雌狼, 其中一只一直陪伴在他身边,尾巴也向着野戈的方向偏,这意味着这只雌狼就是野戈的伴侣, 他们都还处于发。情期,感情相当稳定。   另外那只雌狼和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显然她只是野戈伴侣的同伴, 或者是在路上遇到, 临时加入了他们。   没有伴侣的雌狼,很容易在这个季节吸引独身雄狼的目光,就连灰灰和狼越也不例外。   他们总是不由自主地看向雌狼。   高傲的雌狼却对雄狼的示好不屑一顾,她径直走向狼末,她的眼里也只有狼末。   “你好, 我叫沙沙,狼末, 很高兴认识你。”沙沙的声音带着雌狼独有的温柔。   狼末兴致缺缺地嗯了一声, 迈开步伐迎接狼同伴的回归:“野戈,欢迎回来。”   沙沙的示好被狼末忽略得彻底, 她的脸面有些挂不住,但她是北极狼,坚持和隐忍是铭刻在骨血中的品质,否则她也不会在听野戈说起狼末的故事后,就不远千里地跟野戈夫妇一起过来。   野戈再见到狼末也很激动, 蹭了蹭狼末的脖子,也蹭蹭狼越和灰灰的皮毛,最后停在了汪白面前。   这是狼族的见面礼节吗?就像他以前的国家, 人们常常用到的握手礼一样?   下意识看了眼狼末, 见狼哥没有不满, 他便把脑袋凑了过去,让野戈也蹭蹭他。   简单的寒暄过后,野戈向狼群介绍起了自己带回来的雌狼:“她叫月月,是我的伴侣。那是沙沙,是月月的同伴,她也在寻找伴侣,我就把她一起带回来了。当然,是否留下她还是狼末你来决定,我觉得沙沙是非常健康的雌性,如果你们结合,一定能生下强壮的幼崽。”   狼末不以为然:“我不喜欢她,如果灰灰和狼越对她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把她留下。”   他的拒绝如此直接,半点面子也没给沙沙留。   野戈想提醒狼末对待雌性最好温柔一点,犹豫了片刻还是什么都没说,有些事情还是需要狼末自己去领悟,比如对待伴侣要温柔什么的。   灰灰试着向沙沙走去,被沙沙瞪了一眼,怂怂地退后。   狼越嗤笑:“这么怂?当初放弃逃跑来救我的胆量哪去了?”   上回他们身陷鹿群后,灰灰明明可以不管他,却还是追了上来。   他虽然总是骂灰灰蠢,但就是这种蠢劲着实令他动容,换成是狼末,说不定早就丢下他跑了。   所以如果灰灰想要找伴侣的话,他愿意助他一臂之力。   “那又不一样。”灰灰小声反驳。   狼越白了他一眼,越过他走到沙沙面前:“我哥不会看上你的,你要么跟灰灰在一起,要么滚蛋,自己选。”   沙沙丝毫不理会狼越的挑衅,只把他的话当做耳旁风,目光久久停留在健美强壮的狼末身上,眼底划过一抹势在必得。   这就是她想要的配偶,他们结合在一起,一定可以组建成最强大的狼群!   “沙粒,看来我的狼群不适合你,你可以离开了。”狼末说完便转身离开,为了和野戈谈话,他已经把小狗晾在后面太久了。   野戈张了张嘴,想告诉狼末人家叫沙沙不叫沙粒,但最后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不论她叫什么,狼末大概都不会在意,他的眼里只有他的狗狗,可是狗狗又有什么用,又不能当他的伴侣。   野戈为狼末的不开窍感到苦恼,又不得不对沙沙歉然道:“我们的王刚刚成年,他是第一次经历发。情期,在这方面他一窍不通。还有,我们之前的狼群全是雄性,他没有任何和雌性接触的经验。”   沙沙笑道:“我可以理解。”   “那你……”   “我可以不加入你们的狼群,但我会跟着你们,我可以等他长大。”   沙沙自认为做出了足够的退让,没想到狼末听到了她的话之后,非但没有动容,还警告她:“离狼群远一点,否则我会将你视作敌狼。”   沙沙眼底浮现出几分迷茫,她不明白这只雄狼为何对她如此排斥和厌恶。   这倒是沙沙多想了,狼末不会浪费精力去厌恶同类,他对沙沙只是单纯的没有兴趣,恰好她又看不上他的同伴。   汪白目瞪狗呆地望着沙沙离开,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按他对动物的了解,沙沙分明就是野戈带回来孝敬狼末的,沙沙看样子很喜欢狼末,那这么说,是狼末赶走了沙沙?   啧啧,北极狼的爱恨纠葛,真叫狗摸不着头脑。   之后几天,汪白注意到沙沙一直远远地跟着他们,看样子对狼末还不死心。   他偏头看了一眼正在专心画画的狼哥,好兄弟,你的追求者可真够执着的,真的不再考虑考虑吗?   狼末并未回应,仿佛所谓的追求者对他来说不过是空气。   唉,可怜的雌狼,居然爱上了不解风情的狼末。   汪白不由得朝远处的沙沙投去怜悯的目光。   狼末今天画的是小狗,虽然线条还很粗糙和笨拙,但他出乎意料地将重点抓得很准。   尤其是那一双立起来的耳朵,加上了一点点毛发的细节,光是看着,就知道它万分柔软。   这是他画的最好的,他非常满意,转过头等待小狗的赞扬。   却见小狗的目光久久遥望远处的沙沙,竟然一丝关注都没有分给他。   这让狼末心生不安,他不喜欢小狗看别的狼,哪怕是野戈在蹭过小狗之后,他都差点将野戈揍一顿。   他的喉间溢出几声低吼,不像训斥,更像是想要获得关注而故意制造的动静。   汪白果然回头看狼末,随后就被石头上的自己惊艳到了。   他承认狼末做任何事情都很认真,包括学习画画,奈何悟性差,春天都要过去了,狼末的绘画技术还是一个大写的烂,每次画画都让汪白一个狗头两个大。   但绝对不包括今天的画。   画上的小狗棱角分明,线条虽然简单,但它将该表达的要素都表达出来了,简单来说,它真的很像他。   有进步!   汪白蹭蹭狼末的脸颊,鼓励狼末再画点别的。   然而事实证明,超常发挥可遇不可求,狼末接下来画的完全不能跟一开始的水平相比。   许是汪白将遗憾表现得太明显,狼末的神情都蒙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沮丧。   汪白轻轻拍了拍狼末的肩膀,安啦,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北极狼的身体构造本就不适合画画,狼末能把他画得如此传神,想来是因为将他的模样深深地刻进了心里。   这样的狼哥,他怎么舍得怪他呢?   汪老师抬起爪子,在狼末画的小狗旁边,画了一只小狼。   狼末眼中异彩连连,他喜欢这幅画,喜欢小狗的旁边有他,甚至在汪白想要刮花它们的时候阻止了他。   不能任性哦。   汪白摇摇头,他在小狗和小狼旁边,又画了一个穷凶极恶的猎人,他想告诉狼末,如果不清理掉这些痕迹的话,极地猎人就有可能找上他们,他们甚至狼群都会有危险。   狼末看懂了,他犹豫了许久,还是伸出了爪子,将小狗和小狼刮成杂乱的涂鸦,而一旁的猎人,更是被他抓得面目全非。   这幼稚的一幕让汪白哭笑不得,岩石做错了什么,它承受了自己不该承受的毒打,它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   ……   夏季悄悄来临,极地也变得愈发热闹起来。   蚊虫的出现,让迁徙中的驯鹿群倍感煎熬,这种吸血的蚊虫和牛蝇,最喜欢吸食驯鹿们的血液。   而紧随其后的狼群,也不可避免的遭到了它们的影响。   汪白每天都要花大力气去驱赶蚊虫,这些在秋冬季节毫无反抗之力,被他拿来当口粮的昆虫们,在冰雪融化之后,纷纷从自我冷冻的状态中恢复生机。   它们恢复了生机也不干好事,烦得汪白心情暴躁,恨不得每时每刻检查皮毛,将吸食他血液的混蛋揪出来咬死。   牛蝇还好,比起狼群,它们更喜欢驯鹿群作为寄生对象。   因为驯鹿因为自身身体构造的原因,加上头上长长的鹿角,以至于驯鹿个体之间很少出现协助清理皮毛的现象。   狼群却不同,尤其是狼末,每天都要检查一遍小狗的毛发,确认没有寄生虫才安心。   当然了,作为回报,汪白也会替狼末检查身体。   野戈和月月互相清洁毛发,剩下的就只有灰灰和狼越了。   所以狼末总能听见狼越一边替灰灰做清洁,一边骂骂咧咧的声音。   狼末冷哼一声:“闭嘴,吵死了!”   狼越看向他,果然他身旁的小狗已经睡着了。   每当小狗睡着,他一旦发出丁点声音,狼末就要警告他闭上嘴巴。   起初他还会反驳几句,被武力镇压后就放弃了,渐渐养成了习惯,就连狼群最喜欢的狼啸,也很久没有在夜里响起。   “狼末。”野戈找上了狼末,“我和月月打算找个山洞作为栖息地,月月可能要暂时离开狼群一段时间,她怀孕了。”   狼末微微颔首表示理解,怀孕的母狼需要绝对安全的环境,野戈曾经告诉过他这一点:“我们一起找。”   说着,他看向了熟睡的小狗,那只蓝色的狐狸正依偎在小狗身边,充满了依恋。   野戈可要努努力,让月月多生几只。   狼末心想,小狗一定会很喜欢那些新生的小狼崽。    第41章   汪白注意到野戈越发卖力捕猎, 月月也有些日子没有出现在狼群里了,便猜到了月月多半是怀上了。   怀孕的雌狼会找一个僻静安全的山洞居住,等到两个月后, 狼崽子们就会从妈妈的肚子里出来。   母狼一胎的数量大概在三到九头之间,北极狼的繁殖能力较强,但他们却一度被列为濒危物种红色名录。   自从人类进入工业时代, 对北极狼的捕猎就从未停止过, 加上环境的污染,使得北极狼的极地生活愈发不好过。   若非几年前严禁捕猎北极狼,加上北极狼自身适应环境的能力强悍,恐怕这种生物就要和北极的大海雀一样走向灭绝。   知道将会有新生命降临,汪白的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狼崽子的出生,会让狼群变得更加完整。   假以时日, 等狼崽子们长大, 狼群的规模就会随之扩大,他们就能更好地保护自己。   成了家的狼总是忙忙碌碌, 野戈要为了伴侣和孩子捕猎,连带着狼末也忙了起来。   但狼末还是会将绝大多数的时间用来陪伴汪白、学习画画,一如既往。   初夏,苔原地区的冰雪完全融化,小花小草争相破土而出。   驯鹿得到了充足的补给, 狼群也捕猎到了足够的食物,一切都再往好的方向发展。   汪白每天吃了睡睡了吃,教教狼末画画, 再采一点花花草草, 生活简直不要太惬意。   但他却没想到, 危险正在他放松的时候悄然逼近。   极地的夏天,是一年中最适合进入极地考察的季节,每年都有众多研究者和摄影师深入极地,只为了能近距离观察极地生物。   除了他们之外,当然还有目标明确的赏金猎人、偷猎者等等。   极地的上生物资源虽然比不上热带森林丰富,但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是真正意义上的“法外之地”。   除非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否则国际法庭也很难对这些偷猎者进行审判。   动物的权益从来都难以得到保障。   这天,研究人员照例扛着摄像机在外围进行拍摄,他们还安插了动物间谍和航拍器,寄希望于拍摄出极地动物们最真实的一面。   “快,快准备好!”一名研究人员对身边的摄影师说,“看到那抹浅灰色了吗,那一定是伺机而动的北极狼,他们看上了这只正在吃草的驯鹿,哦,他们发起进攻了!”   狼群趁着驯鹿低头吃草的工夫,一拥而上,顷刻间就将这只驯鹿咬死,鲜血喷涌,染红了一方草地。   太震撼了,研究人员眼中异彩连连,赶忙吩咐摄影师抓紧拍摄。   他不由自主地带领摄影师,跟随狼群的脚步。   这样做的确很危险,一旦被狼群发现,他们恐怕连骨头都不剩下。   但为了拍摄到质量最高的照片和影像,研究人员决定铤而走险。   人类的动静,自然逃不过狼末敏锐的听觉。   他皱眉回头看了一眼,发出警示的怒吼,大有再靠近一步就咬死他们的迹象。   人们大骇,研究人员舍不得这次难得的机会,但理智的摄影师还是强行将他拉走:“我们已经被发现了,如果不是因为它们刚刚捕猎了驯鹿,或许我们现在已经成了北极狼的腹中餐!”   “好,好吧,你是对的。”研究人员举起双手投降,服了软。   他们重新回到了隐蔽的地方,远离狼群和一切凶猛的动物。   和小狗一起吃过午餐,狼末照例为小狗清理嘴角的脏污。   做完这一切,他却没有像往常一样抱着汪白睡上一个美美的午觉,而是找了一块石头,将研究人员和摄影师画在了石头上。   汪白起初还对狼末的进步感到成就感爆棚。   但很快他的眼神就严肃了起来。   这是两个人,他们的身上还带着装备,尽管狼末的画很粗糙,汪白还是能一眼认出来,他们身上的是摄影设备。   是啊,极地的夏季,正是学者们观察动物的最好时机,就算没有那些臭名昭著的极地猎人,也会有其他人守在这里,指不定哪天就会发现他的存在。   狼末他们倒是比较安全,偷猎者是不会愿意在这个季节,当着众多学者的面动手的,北极狼的皮毛还不至于他们冒这么大的风险。   相比之下,他们更愿意去猎取鹿茸、狐皮等等的珍稀物品。   可对于汪白而言,不论是研究人员还是偷猎者,都一定会对他充满兴趣。   研究者会想把他带回去,研究他为什么可以和狼群共同生活;偷猎者也想把他带回去,弄点噱头把他炒个高价卖出去。   腹背受敌。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汪白也没心思睡午觉了。   再这么大咧咧地跟着狼群后面,早晚会被人类发现。   或许他可以考虑跟月月住在一起?偏僻的山洞,应该不会吸引人类的注意。   就是不知道野戈同不同意,万一把他当做情敌,那就尴尬了。   好在,狼末也想到了要将小狗藏起来,于是当天就开始寻找适合让小狗居住的山洞,把小狗安置进去。   汪白望着狼哥远去的背影,很想追出去享受夏日的阳光,却还是理智地留在原地。   就很奇怪,他又不是雌狼,又没有怀孕,怎么就享受起了母狼的待遇?    第42章   不劳而获是很可耻, 以前他跟着狼哥,也算是付出了劳动,但是现在他待在洞穴中, 连陪伴都是奢望,更遑论劳动了。   只是和外面的危险比起来,可耻就可耻吧, 反正狼哥不嫌弃他。   狼末当然不会嫌弃他的小狗, 怕汪白寂寞,每天都会花很长时间陪他。   他们在山洞里画画,很快将简陋的小屋画满了涂鸦。   狼群捕猎到了食物,狼末也把自己和小狗的那一份打包带走,不辞辛劳地来到汪白身边, 和他一起进食和休息。   不论捕猎到多晚,他都会回到洞穴和小狗一起入睡。   这样一来, 虽然汪白看不到夏季繁华的景象, 但在狼哥全方面的呵护下,依旧健康快乐地成长。   就是有点闲得慌。   别的动物都在这个季节忙着捕猎和繁衍, 只有他,窝在山洞里一动不动,四肢都快躺退化了。   不能再这么躺平了。   汪白内心蠢蠢欲动,他想出去看看夏日的极地,他曾在很多文献和视频资料中领略过极地夏天的风光, 如果不能亲眼目睹,他一定会万分遗憾。   当然了,他不可能傻到大白天出门。   白天的温度适宜, 那些摄影师们趁着白天出没, 到了晚上, 气温骤降,他们就不得不回到营地,报团取暖。   夜晚是汪白最好的出门时间,他可以借着夜色的掩护,好好逛一逛周边。   距离也不能太远,否则被摄像头拍到就前功尽弃了。   要不要和狼哥商量一下呢?   这么久没出门,也不知道狼哥跟那只雌狼相处得如何了,雌狼姐姐要是知道狼哥把他藏在这里不会吃醋吧?   当晚,狼末叼着猎物回来和汪白分享,汪白吃饱饱后,在狼哥面前画了一个山洞,小小狗站在山洞外,欣赏洞外的世界。   狼末有些紧张,小狗要离开山洞?   可是外面的世界很危险,总有人类觊觎着小狗——他并非不知道小狗的非同寻常,也因此恨不得将小狗藏起来,不让任何动物看到他。   狼末不赞同的吼声,并未让汪白萌生退意。   他又在小小狗旁边画了一只小小狼,意思是让狼哥陪着他一起。   狼末看懂了小狗的意思,目光变得格外幽深,却始终不肯给个答复,看样子还是不赞同汪白离开这个洞穴。   汪白想了想,又在这张画的旁边再画上了一模一样的山洞,不过这次他在山洞里头,狼哥却在山洞外头。   太阳高高悬挂,放出万丈光芒。   他想告诉狼哥,他只在深夜的时候出去转转,白天依然留在山洞,继续闲着长毛。   拉扯了这么久,汪白还画了这么多图案,狼哥要是还不答应,他就只能躺在地上撒泼了。   幸好,狼末最终还是答应了汪白的请求。   他划掉汪白画的小小狼,自己重新画了小小狼,尽管他画得丑陋粗糙,但画里的小狼和小狗彼此之间没有距离,几乎是皮毛紧贴,形影不离。   朗月高悬,一狼一狗漫步在极地的草地,迷蒙的月光散落在他们身上,将他们的影子交织在了一起。   一段时间没出山洞,没想到地上已经长出了许许多多的花花草草,最惹眼的当属一片白色的植物,远远望去像是又落了雪。   这些夏季的白雪其实是苔原地带夏季最常见的植物之一,名叫纯白羊胡子草,也被称为北极棉、北极棉花等等。但这些名字都没有得到官方的承认,它的真实姓名就只有一个。   顾名思义,纯白羊胡子草的颜色,就像白羊的胡子一样,洁白无瑕。   它的种子成熟后分裂出白色的细丝,这些细丝团作一团,宛如棉絮,风一吹就散开,就像蒲公英一样,落地生根。   放眼望去,大片大片的白色绒球点缀于青草间,为这片极地增添了勃勃生机。   坏心眼的汪白知道纯白羊胡子草耐踏性差,故意跑到草堆里蹦蹦跳跳。   那棉絮一般的白毛纷纷扬扬,瞬间就把狗子淹没。   “咳咳!”他万万没想到,这些白毛无孔不入,他一吸气就直往他鼻孔里钻。   生动诠释了何为自作孽不可活的汪白,逃也似地跑出了纯白羊胡子草的领域,他顶着一头一脸的白色细丝,望着狼哥眼泪汪汪。   狼末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当着自己的面,小狗还能出现状况,连忙来到他身边仔细检查。   萨摩耶原本精致的皮毛,全都沾染上了这种白色细丝,看上去就像是一只邋遢的白色狗狗,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   他试着用狼爪和舌头替小狗清理毛发,但他很快发现这样的方式行不通,连带着他的爪子和嘴里都塞满了这种奇怪的植物。   汪白咳得眼泪都要出来了,见狼末也被他搞得颇为狼狈,赶紧摇头拒绝了狼末的帮助。   退后两步扭动身体,试图把身上的白色细丝抖落下去。   然而这种白色细丝,是纯白羊胡子草赖以播种的秘密武器,附着性极强,光靠抖的根本都不掉。   不行,得赶紧找个地方洗洗去!   好在水源离这里不远,一狼一狗很快就找到了河流,一起跳入河水中。   狼末拱了拱汪白的脑袋,示意小狗趴在自己的身上,好替他清理毛发。   汪白自然不会拒绝狼末的好意,他乖乖地趴在狼哥肩头,将自己的身体完全交给了狼末。   小狗靠过来的时候,狼末有一瞬间的僵硬,但也仅仅是一瞬间而已,他立刻就调整好了姿势,开始帮汪白清理毛发。   白色细丝遇水自动膨胀散开,这本是为了让落入水中的纯白羊胡子草种子能够尽快漂流上岸,扎根,现在却帮上了大忙。   随着身上最后一点白色细丝被清理干净,汪白又成了一只湿漉漉的海豹。   假海豹就假海豹吧,形象什么的一点儿都不重要!   狼末温柔地舔舐着他湿透了的毛发,大概是在安慰他。   也怪他自己,太贪玩了,谁知道植物还会咬狗呢?   不忿地看了一眼纯白羊胡子草,汪白却生不出一丝报复的心思——他能怎么办,难道把它们拔光吗,植物又不知道痛,它们甚至只是安安静静地在族群中生长着,突然有一天,领地却被一只贪玩的小狗搅得一团糟。   无妄之灾。   越想越觉得自己咎由自取,汪白叹了口气,带着狼末离开了这里。   折腾了这么久,天也快亮了。   夏天的极地,夜晚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五个小时,随着时间的推移,夜晚会越来越短,最后整日都是白天,太阳永远不落,极昼到来。   到那时候他就真的出不来了,所以得赶紧趁还有夜晚的时候多溜达溜达。   沿着小河,一狼一狗结伴同行。   汪白看到了趴在岸边睡觉的王绒鸭群,据说王绒鸭是世界上最美的鸭子之一,它同时也是最大的海鸭。   雄性王绒鸭头部有一个鲜黄色的大肉冠,一条鲜明的黑线勾勒出外轮廓,让它的肉冠显得更加立体美观。   它的身体的颜色也多种多样,明暗相间的底色,搭配上乳白到淡褐色渐变的脖子,臀部羽毛雪白,其他地方的羽毛又是黑色,还有金黄色的腿脚作为支撑,浑然天成的配色是它被评为最美鸭子的重要参考。   相比之下,雌鸭子就没有那么多华丽的颜色了。   这纯粹是因为雄性王绒鸭要靠自己华美的外表,来吸引雌性的目光。   在生物界,这种情况并不鲜见,雄性为了能找到伴侣,必须学会更多的技能,譬如雄萤火虫会发出特异性的闪光,又比如新几内亚热带雨林的雄极乐鸟,会通过舞蹈来吸引雌性的注意。   王绒鸭也不例外,雄性王绒鸭的羽毛丰隆,背部长有特殊形状的饰羽,收拢羽毛后还会展现出直立的饰羽。   它们竭尽所能地利用身体优势在雌性面前展现自己的魅力。   看在它们美丽的外表上,汪白没有吃掉它们,虽然他觉得鸭肉味道应该不错。   不过它们的羽毛那么多,要处理起来也相当麻烦吧?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那动静不小,就连正在睡觉的王绒鸭们都被惊醒,扑闪着宽厚的翅膀逃向了河中心。    第43章   狼末和汪白同时循声望去, 只见沙沙猛然从草丛中扑出,向一狼一狗发起攻击。   狼末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毫不犹豫地挡在汪白面前, 悍然迎向沙沙。   两狼战于一处,招招致命,看得汪白心惊胆战。   沙沙不是狼末的追求者吗, 怎么突然就跟狼哥打起来了?   难道求爱不成反成仇?别这样啊, 大家都是北极狼,就算做不成伴侣,也可以做朋友嘛!   可惜他没有办法劝说沙沙,即便沙沙听得懂他说的话,也未必会和狼哥和解。   他焦急地旁观着, 他相信狼哥一定能赢,却还是不免替他担心。   这时, 沙沙拼着被狼末咬伤, 小腿猛地一蹬从狼末头顶跃了过去,灰白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不得不说, 沙沙的身形纤细优美,在汪白见过的北极狼中,她是最漂亮的。   和狼哥的俊美不同,沙沙更多的是一种刚柔并济的美。   狼末不会留给敌狼丝毫机会,獠牙一张一合, 便带下沙沙腹部的一块肉来,血雨染红了草地。   沙沙吃痛,硬是忍着疼完成了跳跃。   这一下, 汪白直接暴露在了沙沙面前, 注意到沙沙眼中的杀意, 他这才意识到对方的目标似乎是他?   可是为什么呢,他可从来没招惹过她!   来不及多想,汪白立马向后跑去,他的身后就是让他深恶痛绝的纯白羊胡子草,这些曾经让他粘上一身白毛的植物,竟然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白色细丝漫天飞舞,遮挡住了沙沙的视线,飘絮蹿进了她的鼻孔,她也和之前的萨摩耶一样,连连咳嗽打喷嚏。   这一耽搁,她就再也追不上汪白了,被赶来的狼末扑倒,尖锐的狼爪死死抵着沙沙的咽喉,刺破了外层的皮肤,刺目的鲜血顺着脖子流淌。   “你杀了我吧!”沙沙饱含怒意。   狼末眼底含煞,当即就要结束沙沙的性命,狼狈的汪白却跑过来阻止了他。   别以为动物就不会八卦了,事实上,动物和人类一样都爱八卦。   就拿土拨鼠举例,堪察加旱獭是极地的麦乐鸡,它为极地的生态系统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同时,它们又是极地最聒噪的八卦大王,它们的叫声或许在其他物种听起来简单又重复,没什么意义可言,但它们却可以通过这些叫声来聊天,词汇量堪比一部古汉语常用字字典。   另外,经过汪白这段时间的观察,他认为北极狼也有一套自己的语言体系,只不过他目前还听不懂。   要是狼末在这里杀死了沙沙,过两天这件事就会被传扬出去,到时候全极地的北极狼都知道狼末杀了自己的追求者,到时候谁还敢追求狼末啊?   年轻的狼王不懂得极地婚恋市场的残酷,有多少北极狼一年到头都找不到伴侣,甚至一辈子孤独终老。   还不是只能他这个小弟为狼哥多操操心?   狼末并不赞同小狗的心慈手软,但他还是听从了小狗的劝诫,没有撕开沙沙的喉咙。   “理由。”他冷冷道。   沙沙眼中蓄了泪光,腹部的伤口让她痛不欲生,她恨自己的无能,更恨狼末的冷血:“我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我舍弃了尊严跟随你,你为什么对我视而不见?”   狼末言简意赅:“我不喜欢你,我早就说过了。”   “我哪里不够好,你说啊,我可以改!”沙沙咬牙嘶吼,“我看你根本不是不喜欢我,而是你早就有喜欢的对象了!”   狼末木然看向她,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弄死她。   这冰冷的目光,让沙沙原本视死如归的心又有些动摇,她还年轻,她不想就这么死掉。   很矛盾,明明一开始她都想好了,和狼末鱼死网破。   可真的面临死亡时,她却忍不住退缩了,尊严真的那么重要吗,活着才有资格谈论尊严,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我保证,我什么都不会说。”她终于还是向狼末低头,“求你,留我一条性命。”   狼末不答。   沙沙继续哀求:“杀了我对你……您没有任何好处。”   可实际上,北极狼会毫不犹豫咬死敌对的同类,因为在贫瘠的极地,每一只不属于本族群的北极狼,都会抢夺极地所剩无几的资源。   她之所以这么说,只是希望能活下来。   狼末沉吟片刻:“滚,永远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   “好,好,我答应您,我保证滚得远远的!”沙沙屈辱地闭上眼睛,她无法容忍自己比不过一条狗,但更无法原谅自己为了苟且偷生而如此卑微。   狼末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松开狼爪放了她。   沙沙拖着残破的身躯,头也不回地融入了夜色。   呼,虚惊一场。   汪白正要过去和狼末说小话,冷不丁打了个喷嚏,才想起自己身上还都是白色细丝,只好又到河里洗了个澡。   自然再次得到了狼末的舌头伺候,没过一会儿,他的毛发重新变得柔软蓬松。   清理干净的汪白缠着狼末想知道沙沙离开的细节。   狼末佯装不懂,就算汪白画出了沙沙攻击他的画面,并在旁边打了个大大的问号,狼末也只当看不见,闭目养神。   哼,小气。   不说就不说。   不过算啦,他大狗有大量,不跟狼末计较。   毕竟这也算是狼哥一次失败的恋爱经历吧,虽然失败的原因由始至终都是狼末看不上沙沙。   之后每天晚上,狼末都会陪汪白出来散散步,汪白时常看到这附近出现了新的动物,总要驻足欣赏片刻才肯离开。   候鸟也陆续飞回这里,繁衍生息,最可爱最特别的当属白颊黑雁,这种胖乎乎的毛球一到夏季就飞回苔原地带繁衍生息。   在繁殖季,如果食物不够充足的话,母鸟为了孩子的生长发育,会选择吃营养较差,糖分含量也较少的地衣,而让幼鸟们吃高热量、口感佳的发草,一片拳拳爱子之心。   母雁一次性会生下五个左右的蛋,雏雁是早成鸟,一破壳身上就覆盖着厚厚的绒毛,足以适应北极寒冷的天气。   比起成鸟,幼鸟腿短脖子也短,更像一个胖乎乎的小毛球,要不是怕养不活,他还真想带一只回山洞里养。   说起来,那只小蓝狐狸也一直是狼末在养着,他都跟狼末画了好几次北极狐了,狼末就是不肯带过来给他看看。   不会被狼哥养死了吧?   汪白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心惊肉跳,也顾不得欣赏胖乎乎的白颊黑雁了,催着狼末要小狐狸。   起初狼末还想装傻,他可不想让那只狐狸吸引小狗的目光。   岂料汪白竟然讨好地蹭他的脖颈,他的喉间溢出一声低吼,想告诉汪白再蹭他也不会把小狐狸带来,就看到小狗露出可怜的表情。   狼末一下子心软了,抱着小狗舔了好久,才答应了带小狐狸过来。   啧,感觉亏大了。   汪白挠了挠湿漉漉的脸颊,实在是最近太无聊了,无聊到有些想念狼哥的狼同伴们,还有那只小狐狸。   从上个星期开始,夜晚就消失了,太阳一整天都挂在天上。   极昼的到来,把他短短的散步时间都剥夺了,而且这样的现象还要持续好几个月,他都不知道这段时间该怎么熬。   闲得发慌的汪白又开始布置小屋,狼末很配合地将猎物皮毛清洗干净后带回来给他,现在的洞穴里面已经有了一张小床,正好可以让他和小狐狸睡。   至于狼哥?   身强体壮的北极狼完全可以睡在地上,直到新的床铺竣工。   翌日,狼末如约把小蓝狐狸带了过来,但让汪白没想到的是,还有一群狼崽子也被他一并带来。   他数了数,一共七只,看样子他们才刚出生不久,眼睛都还没怎么睁开。   太乱来了!   汪白不满地瞪了眼狼末,这么小的狼崽子,就应该跟母狼待在一起,放到他这算是怎么回事?   虽然他有养小动物的经验,也曾经救助过刚出生的小狼,但并不意味着在野外他也能养好这些狼崽子啊!   这里没有养育他们所需的营养补剂,所以说他们还是应该还给母狼才对。   狼末才不管这些,他认为与其让小狗被北极狐勾。引,还不如他把狼崽子带过来,分散小狗的注意力。   狼崽子小小一只,又粘狼得紧,比蓝狐狸可爱多了,小狗一定喜欢!   的确,北极狼幼崽确实非常可爱,刚出生没多久的他们还未长成父母那雪白的皮毛,看上去就跟棕色的小狗一样,完全看不出狼族的凶性。   狼末不由分说把狼崽子放到他的身边,汪白瞬间脊背僵直,他能感觉到狼崽子正在往他怀里拱,大概是想汲取他身上的温暖。   有的狼崽子饿了,又开始在他怀里胡乱吮。吸。   宝贝们,我是公狗,身上没奶!   这样想着,汪白又气鼓鼓地冲狼末龇牙,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狼末也没想到这群狼崽子居然如此胆大包天,居然当着他的面胡作非为,气得差点没把他们都咬死。   好在他还保有一丝理性,知道这是野戈的孩子,默默地将狼崽子都送回了月月的怀抱。   月月连忙把孩子们拢到怀里,敢怒不敢言地瞄了一眼狼末,她都听说了,狼末差点就咬死了沙沙!   她还以为狼末要把她的狼崽子都咬死,毕竟这些都不是狼末的骨肉,的确有狼王咬死族群内其他雄狼幼崽的先例。   要不是野戈反复保证狼末不会做出那种事,她都恨不得找他拼命。   当时野戈听到了她的埋怨,也只是说了实话:“就算你拼命,也不是狼末的对手。”   月月顿时泄了气,为了她的孩子,她也要好好活下去。   幸好,狼末没有伤害他的孩子们,是她多虑了。   “等小狼断奶以后,就让他们跟小狗住一起。”狼末丝毫没有商量的意思。   月月倒吸一口凉气,正要辩驳什么,野戈却答应了:“这样也好,我们可以一起照顾他们。”   等狼末离开后,月月这才质问起野戈:“你疯了吗?我们自己的孩子,为什么我们自己不带,反倒让一只狗去带?”   “月月,你别忘了,等狼崽断奶后,你也要参加捕猎。”野戈尽可能放轻语气安抚伴侣,“狼群不养闲狼,我们的七个宝宝,需要大家一起抚养才能健康成长。”   野戈说得对,狼群对内部的幼崽十分友好,对其他狼群的幼崽,却持有赶尽杀绝的态度。   不是北极狼凶狠,一切都是为了生存。   月月明白这个道理,但她原来的打算是带着孩子们一起捕猎。   她的心思野戈也明白,他提醒她:“除了我们之外,还有许多狼群盘踞在这附近,一旦遇到敌对狼群,我们带不走所有的幼崽,就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被吃掉。”   “不!”月月一想到那一幕,就觉得无法忍受。   “所以亲爱的,”野戈吻了吻她的脸颊,“相信我,在他们还没有自保能力之前,把他们留在小狗身边才是最安全的。”   月月不解:“为什么?”   野戈似乎想起了什么,轻声喟叹:“因为狼末会拼了命保护他的小狗啊。”    第44章   汪白心情很郁闷, 尽管有狼哥的陪伴,美味的食物吃到饱,但他的情绪始终低迷。   就算是家养的狗狗, 偶尔也该牵出去溜溜嘛!   知道自己情况特殊的萨摩耶,乖乖地窝在洞穴里,并没有因为想出去玩而哭闹。   乖巧的小狗更让狼末心疼, 他也很想带着小狗驰骋苔原, 可为了小狗的安全,他只能将小狗藏在山洞里。   人类的味道到处都是,他不敢冒险。   轻轻地舔了舔小狗的脸颊,狼末将今天采来的小花送给了他。   汪白看了一眼那白中透黄的仙女木,乌黑发亮的小狗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为了让他开心,狼末几乎每天都会带回来一些小玩意儿。   有时候是小花小草, 有时候是河边的鹅卵石, 甚至还有不知道他从哪偷来的鸟蛋。   对汪白而言,每天最开心的就是收礼物的时候了, 狼哥真是的,但凡他愿意把一点点耐心留给沙沙,现在他们估计连孩子都有了。   狼族大多是一夫一妻,但也没规定不能一夫多妻。   狼哥就算不喜欢沙沙,也完全可以和沙沙留下自己的狼崽呀, 如此难得的繁衍后代的机会就这样被白白浪费了,汪白都替他可惜。   忧国忧民的萨摩耶直到现在还在想着壮大狼群,而身为狼群的王, 狼末却似乎对此一点心思都没有。   有了上回沙沙差点伤到小狗的教训, 狼末现在对所有的追求者都抱有敌意, 谁要是胆敢尾随狼末,他非得把对方咬跑不可。   汪白大概永远也想不到,就在他栖身洞穴的时候,他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根本不用沙沙多做宣传,狼末就已经把他痛击追求者的威名传扬了出去,这下好了,再也没有哪个胆大包天的雌狼敢来招惹狼末,以至于后来汪白一度以为极地的雌狼都眼瞎了。   那都是后话,眼下,汪白嗅闻着面前的小花,极地大多数植物的花都带有香味,而且花朵较大。   这是为了尽可能在短暂的夏季吸引到足够多的昆虫光临,流连花丛的昆虫们为它们免费传播了花粉,双方各取所需,互惠共赢。   仙女木的玉白色的花瓣莹润可爱,内里的金黄色花蕊更是鲜艳夺目,汪白很喜欢狼末送他的小花,珍而重之地将花朵的根茎埋入土壤。   这样可以让它多活几天,而在它的后面,还有其他几种花花草草,也都是狼哥送他的,被他养在山洞里。   山洞不见光,这些花草活不长,但狼末总会给他带来新的,那些凋谢的花草最后成了新植物的养分。   这些都还好,唯一的问题是他需要水分的补充,光是依靠动物的血水,无法让他得到充足的水分。   先前极昼还未到来的时候,汪白还可以在夜晚和狼末一起到河边饮水。   但现在不行了,缺水令他的嘴巴干涩,每次进食他都要先吸食动物的血液,搞得他像个吸血鬼一样。   对此,狼末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他只能将河水含在嘴里,然后跑到小狗身边,将嘴里的水渡给他。   这个方法费时费力不说,效果还不好,大部分水都在运输过程中浪费掉了,最后到他嘴里的水十不存一,只能润润喉咙。   干渴的萨摩耶忍不住怀念起了有雪的日子,吃一口雪就能解渴,哪里需要这么麻烦。   他倒是没什么,只是有点渴罢了。   苦了狼哥为了他还要来回奔波。   就没有什么办法能减轻狼哥的负担吗?   汪白苦思冥想,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办法,他不是有两个从极地猎人那顺来的包裹吗?   那包裹的材质极好,装水进去都不会漏。   即便磨损出了破洞,包裹吸了水送过来,他也可以吮。吸包裹里的水啊!   汪白把自己的想法用画画的方式传达给了狼末。   聪明的北极狼立刻明白了小狗的意图,回到狼群后,让狼越和灰灰把包裹交给他,叼着两个包裹到河边取水。   这一幕恰好被在这附近寻找机会的极地猎人们看见了。   托尔指着远处的狼末惊呼:“哦,上帝,那是我们的背包!史密斯,你看见了吗?那只该死的北极狼叼走了我们的背包!”   史密斯碧绿色的眼眸浮现出一丝狂热:“蠢货,你应该感谢它,它是上帝派来的天使,会带领我们找到宝藏!”   “你是说那只萨摩耶?”托尔眼前一亮。   “当然。”史密斯吐出一口浊气,看吧,连幸运女神都眷顾他们,他们还有什么理由走空?   天知道他们寻找了那只萨摩耶多久,自从无人机损坏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能得到哪怕半点有关那只萨摩耶的消息。   之后,他们辗转于数个驯鹿群,因为他们知道,北极狼一定会选择驯鹿群栖息的地方作为繁殖地。   那只和狼群一起生活的萨摩耶,也一定就在某个驯鹿群周围,为了找到它,他们还斥巨资从吝啬的科斯特手中买了一架新的无人机。   可惜一路搜寻过来,都没有发现萨摩耶的踪影。   就在他们想要放弃的时候,熟悉的背包让他们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们虽然不认识狼末,但那两个背包他们绝对不会认错!   他们的算盘打得极好,但他们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狼末早已经察觉到了他们的存在。   警惕心高高提起,表面上狼末却不动声色,若不是忌惮猎人手中的枪,他早就冲上去把他们咬死了。   小狗用画警告过他,遇到猎人一定要躲得远远的,千万不能和他们硬碰硬。   狼末铭记于心,若无其事地装好了两个包裹的水,似乎是叼不动了,喊来了狼越帮忙。   实际上,他悄悄告诉狼越,等会儿他找机会藏起来,让狼越去迷惑猎人的视线。   狼越的注意力完全在那两名极地猎人身上:“他们就在这附近?我要咬死他们!”   “冷静点狼越!”狼末低吼一声,带着上位者的威压,“你现在去只不过是送死,小狗说了,要想解决极地猎人只能偷袭,靠速度取胜。”   “他和你说?”   “画给我看的。”   狼越冷哼一声:“他说什么你就听,到底是你做主还是他做主?他不过是一只被你养大的狗崽子,怎么可能比你还了解人类?”   狼末不答,这个问题他也想过,他是看着小狗长大的,可他完全不知道小狗那些奇怪的技能从何而来。   答案重要吗?   他只知道那是他的小狗,这就足够了。   狼越不以为然地继续道:“你太谨慎了,不试试怎么知道我们打不过他们?他们只有两个人,两把枪,而我们却有五条狼。”他把野戈的伴侣月月也算了进去。   狼末被他说得烦了,直接拿话堵他:“先前你们还有六条狼,你不还是被他们生擒活捉?你想去我不拦着你,只是我要提醒你,北极狼死在战场上是荣耀,死在**之下,被当做猎物宰杀,是莫大的耻辱。”   狼越沉默了,屈辱感涌上心头,他赤红着眼睛:“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放过他们?”   “总会有机会的,耐心一点。”狼末敷衍了事,“该走了。”   狼越愤愤地往猎人躲藏的地方看去,认命地叼起了一只浸满水的包裹。   按照狼末的计划,两条狼最初并肩前行,走到一半的时候正好路过一座山坡,狼末找机会藏了起来,让狼越独自前行。   托尔和史密斯眼看着北极狼从两只变成了一只,都有些懵。   “你看到另外一只北极狼了吗?”史密斯发问。   托尔苦恼地揉了揉金色头发,“我以为你在盯着,所以说,我们跟丢了?”   史密斯一拳捶在大腿,跟丢猎物,这是对极地猎人最大的侮辱。   但事已至此,他们不可能回头去找那只莫名消失的狼,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狼越走。   等到极地猎人离开,狼末才从山坡后面爬了出来,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不多时,狼末和汪白汇合,他“告诉”了小狗极地猎人的出现。   他将仙女木灿金色的花蕊当做极地猎人的头发,还有一株山蓼挤出草汁,滴在另一名极地猎人的眼睛上。   见状,汪白心疼极了,要知道山蓼的叶子味道微酸,是少数带有酸味的极地植物。   而且山蓼也是极地少见的药材,食用山蓼可以清热解毒,治疗肝炎,对动物的肝脏健康有莫大的好处。   山蓼根茎粗壮,狼末用来点睛的草汁,就是从山蓼的根茎处挤出来的。若是在进食的时候滴上一两滴山蓼的草汁,酸味能冲淡猎物的血腥气,起到调味的作用。   这样的好东西,狼哥居然如此挥霍,真是暴殄天物!   汪白赶紧把根茎破损的山蓼捡起来,插回土壤里,看看能不能救回来。   狼末讪讪地蹭了蹭小狗,表示如果小狗喜欢,他可以再去采些这玩意儿回来。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对付那两个极地猎人。   汪白也知道,以极地猎人贪婪的本性,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所以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他们面前出现。   但如果他们跟随狼群的话,那他藏身的地方暴露也只是时间问题。   老这么被纠缠也不是个事。   或许,他该想想有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办法?    第45章   汪白一边喝包裹里的水, 一边盘算着如何才能摆脱这两个极地猎人。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对他们进行人道毁灭,只是这样做的危险性不小,他不可能拿狼群的性命做赌注。   既然想要保证狼群的安全, 或许他可以考虑利用其他动物当前排,比如驯鹿。   极地猎人再强悍,也不可能和驯鹿群抗衡, 如果他能引导极地猎人误闯驯鹿群, 然后再让狼群激怒驯鹿,促使驯鹿攻击猎人。   借刀杀人。   在这个计划里,狼群只是在外围骚扰,并不与猎人正面交锋,所以不可能有危险。   倒是他, 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也正因为如此,狼末无论如何都不肯同意, 哪怕汪白躺在地上撒娇, 他也不为所动。   他一点都不愿意让小狗去冒险,甚至准备召集狼群, 偷袭猎人。   太胡来了,之前狼群有七匹狼的时候,占尽了天时地利狼和,都没能拿下极地猎人。   现在狼群只剩五匹狼,极昼更是让他们无所遁形, 偷袭已然行不通了,他们倘若对上极地猎人,还没等逼近就会损失惨重。   汪白绝不允许那样的情形出现。   一狼一狗僵持不下, 气氛一度剑拔弩张, 就连旁边的小蓝狐狸都惨遭波及, 颤抖着躲在汪白身后。   汪白更气了,你说你,吵架就吵架,吓唬孩子算什么本事?   他赶紧摸了摸小狐狸的脑袋,安慰她别怕。   摸摸毛,吓不着。   小狗和小狐狸温馨的相处,让狼末不安的情绪逐渐平和。   他收敛了猛兽的威压,狼眸紧紧地盯着汪白,见小狗不理他,颇有些不知所措地蹲坐一旁。   呼,还好狼末没有继续下去,否则在这封闭的空间内,他早晚也会像小蓝狐狸一样抖个不停。   而他之所以没有小狐狸那么大反应,大概是因为和狼末在一起久了,身体已经习惯了狼末的存在,即便狼末发怒,他也不再像刚开始那么恐惧。   安抚好了小狐狸,汪白将目光投向正襟危坐的狼末,该怎么劝说担心他的狼哥呢,这可真是让他伤脑筋。   关键是,他还真没法保证自己一定不会出事。   唉,他要是只哈士奇就好了。   这样混在狼群里,不冒尖不单走,谁都别想一眼看出他的身份。   可惜他是萨摩耶,他的皮毛一年四季都是雪白雪白的,在北极狼的毛发已经开始变灰的时候,他依然洁白如新。   还有他那极具特点的微笑和立耳,让他在狼群里鸡立鹤群,简直不要太显眼。   狼末见不得小狗沮丧,舔舔他的吻部以示安慰。   如果小狗非做不可,那他愿意让步,但前提是他必须陪他一起。   他将汪白画的一连串计划里的每一只小狗身旁,都添上了一只小狼,意思很明显了,他要陪着汪白,一起冒险。   不行,这太危险了!   几乎没有犹豫,汪白就摇了摇头。   他独自诱敌深入,虽然冒险,但他有把握极地猎人不会伤害他,毕竟他只有活着,才能为极地猎人带来利益,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一只死掉的萨摩耶能卖几个钱?   可是狼末就不一样了,北极狼的皮毛还算值钱,但这点钱根本入不了极地猎人的眼。   为了排除危险,他们一定会率先解决掉狼末,再想办法活捉他。   狼末却心意已决,无论他把头甩得多快,狼末连眼睛都不带眨的,直勾勾地盯着他。   摆明了要么带他一起,要么谁都别去。   真是固执。   汪白没好气地咬住狼末的前肢,当然他没有用力,只是单纯地泄愤而已。   狼末也任由他咬着,眼神专注而认真,一脸的宠溺。   无奈之下,汪白不得不将计划搁置,他宁可冒着被极地猎人发现的危险,也不愿意白白让狼哥送死。   他太了解极地猎人的可怕了,那些游走于法律边缘,在枪尖上讨生活的人,被他们盯上的动物,即便是死了,都要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   第二天,狼末离开了山洞,将同伴召集到一处。   狼越不耐烦道:“这么早叫我们做什么,难道小狗水又不够喝了?”   极昼不分日夜,但时间越早,太阳的位置越偏,到了正午,阳光明显最为强烈。   这时候阳光还算柔和,狼群都还在睡梦中就被狼末唤醒,多少有点精神萎靡。   狼末看向他,眼神里多了几分肃然:“狼越,报仇的机会到了,就看你要不要参与。”   “要,当然要!”狼越瞬间来了精神,目光灼灼地注视着狼末,“只要能咬死那两个极地猎人,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要你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在我发出狼啸的时候,将驯鹿群朝我的方向驱赶。”狼末提醒他和其他的狼同伴,“在发起总攻之前,谁都不许提前发难。”   狼越有些不满:“我可不敢保证,再让我看到他们,我恐怕会忍不住冲上去。”   狼末厉声道:“忍不住也要忍,别忘了,他们手里有枪,你死了不要紧,惊动了人类,放跑了他们,我们的努力就白费了!”   狼越沉默了,片刻,他正色道:“我答应你。”   只要能洗刷他身上的耻辱,他愿意咬牙忍耐。   狼末点了点头,继续道:“我会将他们引到驯鹿群中,你们要做的,就是让驯鹿跑动起来,然后趁乱咬死他们。”   这完全是汪白的主意,狼末完全照搬了汪白的计划,只是将实施者换成了他。   野戈担忧道:“太危险了,他们的手里有枪,您的安全如何保障?”   “有驯鹿群在,它们会帮我们分担火力,所以大可不必担心。”狼末胸有成竹地说。   但实际上,他心里也没有底,只是这种时候必须要让狼群坚定信心,否则还未开战就先怯战,那他们和极地猎人的战斗也不用打了,必输无疑。   骄阳之下,万物散发出勃勃生机,驯鹿三三两两的在河边进食和饮水,浑然未觉危险已悄然接近。   狼越他们蛰伏在草丛之中,只等狼啸一起,他们就一同冲出去。   另一边,狼末叼着包裹,和昨天一样到河边取水。   托尔和史密斯早就蹲守在侧,他们昨天跟着狼越绕了好大一圈,连个狗影子都没见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北极狼给耍了。   互相埋怨了一通,今天他们卷土重来。   他们就不相信,他们两个人四只眼睛,会把一只狼给跟丢了?   狼末耳朵动了动,细微的声响引起了他的警觉,看来猎物已经就位了。   他将装得半满的包裹叼起,朝着驯鹿群的方向走去,速度不快,确保那两个极地猎人能跟上。   猎人们相当谨慎,但有了昨天的教训,他们不敢离北极狼太远,生怕又跟丢了。   于是猫着腰,不远不近地跟着,同时时刻保持着对周围环境的关注。   狼末悄然往后看了一眼,不愧是经验丰富的猎人,若不是早已经锁定了他们的气息,怕是根本闻不出他们的味道。   他们似乎在身上涂抹了什么东西,那种东西散发出的气味,让他感觉不到丝毫的特别和威胁。   真是狡猾。   他决定不再给猎人思考的时间,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不好,它加速了!”托尔小声惊呼,“怎么办,它是不是发现了我们?”   史密斯抿了抿唇,眉间聚起沟壑,似乎在思索什么。   托尔等不及了,想要跑上前去。   却被史密斯拦下:“有些不对。”   托尔焦急道:“上帝啊,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不过一只北极狼而已,你有什么好怕的?”   “你冷静点!”史密斯紧了紧腰间的枪,身为猎人的直觉告诉他继续下去会有危险,“你自己说,正常情况下,北极狼的速度会有多快?”   托尔一愣,下意识回答:“大概和驯鹿差不多快?”   史密斯点头:“但它现在的速度,却连我们都能勉强追上。”   “它叼着包裹啊,跑得慢一点也很正常吧?”托尔耸肩。   史密斯眯了眯眼,那只北极狼已经快要从他的视野里消失了,如果他们再不加快步伐,今天又会和昨天一样一无所获。   老练的猎人却选择了放弃追逐,他停下了脚步,顺便拽了一下托尔的手臂。   托尔困惑地转过头:“你干什么?”   “别追了,反正也追不上了。”史密斯说。   “别开玩笑了史密斯,我们不能错过这次机会,而且我们追得上的,你瞧,那只狼也停下了,它在等我们呢。”托尔半开玩笑道。   史密斯却无论如何不肯在挪动哪怕一步。   “老朋友,我看你是真的老了,连这点胆量都没有了。”托尔指着远方的北极狼,“那是什么?一只畜生,它懂得什么叫欲擒故纵?史密斯,难道你不想抓那只萨摩耶了吗?那也行,我自己去,到时候卖了好价钱你可别眼红!”   狼群袭击他们的时候,恰好他们身上的记录仪将画面记录了下来,干他们这一行的,每次进极地都会带上一个记录仪,一来是拍摄极地风光和极地的动物,可以卖给有这方面需要的对象;二来是作为珍品出手前的凭据,让买家确认这只动物是从极地捕捉到的;三来,极地猎人将每一次捕猎都视作荣耀,记录仪可以详实地记录下来捕猎的片段,这是他们炫耀的资本,也是他们让雇主放心的凭依。   而且先前损坏的无人机他们后来也去收取了残骸,损坏程度远超他们想象,好在芯片的材质特殊,只要他们离开极地就可以找人进行修理,之后再把记录仪和芯片里的内容放出去。   想想看,一只生活在狼群中的萨摩耶,势必引起大范围的轰动。   那些猎奇的有钱人必然不会吝啬财富也要买下它,永远不要低估富豪的消费能力,金钱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串数字,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就配不上贵重二字。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萨摩耶。   泼天的富贵就在眼前,托尔不想轻易放弃。   他有预感,这一单只要成了,一定会成为他极地猎人生涯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第46章   “我看你是钻钱眼里去了, 你这个愚蠢的土拨鼠,别忘了,越是鲜艳美好的事物越是可能暗藏杀机。”史密斯出言警告。   托尔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他摆了摆手,对同伴的劝告嗤之以鼻:“史密斯,你已经老了, 你的胆小和怯懦让你不再适合继续做一名极地猎人。我想等这场狩猎结束, 你就该回到妈妈的怀抱了,而我,威廉姆斯托尔,将会成为真正的极地之王!”   “随便你,”史密斯额头青筋暴起, 下意识去摸腰间的枪,好在他最后忍住了, “愿上帝保佑你。”   托尔只当史密斯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 连个眼神都懒得再施舍给他,抓紧时间追了上去。   狼末注意到两名极地猎人只有其中一个追了上来, 对于没法将其一网打尽颇感遗憾。   就算只有一个猎人,他也绝不会掉以轻心,继续按照原定的计划行事,甚至为了避免猎人起疑心,他还特地往外围绕了一圈, 佯装在摆脱猎人的跟踪。   “还能想到绕路,不愧是北极狼。”托尔弓着身子,用碎石来隐蔽身形, “不过畜生就是畜生, 也只能到此为止了。等着吧, 我一定会抓到那只萨摩耶,那些人不都说史密斯是最强的极地猎人吗?我一定要证明给他们看,我托尔才是最厉害的猎人!”   托尔死死地盯着远处的狼末,他的脖子上挂着望远镜,却一次都没有用上——以他的经验,他和北极狼之间的距离相对安全,但如果离得太远,仅仅依靠望远镜来追踪,那就太容易跟丢了。   所以他打算铤而走险。   史密斯远远地跟在后面,托尔的死活他并不在意,但他毕竟答应了老威廉姆斯,为了自己的承诺,他也得把托尔安全带回去。   但他万万没想到,一转眼托尔就冲得那么靠前,把他反复强调的安全距离忘得一干二净!   他恨不得上前揪着托尔的衣领把他拽回来,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他一旦靠前势必引起北极狼的警觉,反而可能弄巧成拙。   彼时,狼末站在山坡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托尔。   这里的地形和当初的冰川冰斗有点像,是一个三面环山的盆地,每到夏季,山坡的积雪融化成水,汇聚到山坡底下形成一条月牙状的小湖。   湖水滋养着绿植,吸引了无数驯鹿在这附近休养生息。   然而这片盆地的空间有限,只有最强大的驯鹿群,才有资格在湖边栖息。   实力稍逊一筹的,就只能在盆地外围捡捡吃的。   狼越他们此刻就守在外围,只等狼末一声令下,他们就将驯鹿群往盆地内部赶。   家园被外来的驯鹿群侵略,驻守的驯鹿群必定奋起反抗,即便盆地的出入口不算狭窄,在庞大的驯鹿群对冲之下,除非猎人长了翅膀,否则他绝对逃不出去。   狼末的计划很完美,但他低估了史密斯的老辣,他在跟随托尔来到这片盆地的第一时间,就察觉到这里易守难攻。   一旦身陷于此,他们插翅难逃。   “托尔!”史密斯顾不得惊扰狼末,“赶紧离开这,这里非常危险!”   托尔顿时怒不可遏,他只当史密斯是来捣乱的,这只风箱里的老鼠,自己不敢做的事,还不让别人来做!   他就没想过这样会暴露他的行踪吗?不,他一定是故意的!该死的史密斯,这简直是谋杀!   眼看史密斯正向他走来,托尔毫不犹豫地掏出了枪:“你再往前一步,信不信我杀了你?”   史密斯只好双手高举,做出投降的姿态:“这里真的很危险,我们捕猎的时候一定要找好遮蔽物,这是为什么?为的是不让枪声吸引更多的野兽,即便被野兽被枪声吸引,我们也能依靠地形逃生。但你看看,这里三面环山,留给我们逃生的空间非常狭窄,一旦后路被堵,我们难逃一死。”   他的语速飞快,托尔起初不以为然,慢慢的却听进去了一些,不由得皱起眉头,陷入沉思。   高处,狼末紧盯着停步的猎人们,内心焦躁不已。   按照小狗的计划,要等猎人进入最佳的位置再发起总攻,最容易得手。   可是现在,那两个极地猎人却在盆地入口处停了下来,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个位置并不好,进可攻退可守,一旦他们提前选择撤退,驯鹿群就很难包围住他们。   毕竟驯鹿群是不可控的,只有猎人们进入盆地,他才有把握让驯鹿群堵住出入口。   他有些后悔瞒着小狗了,如果小狗在的话,一定会想出更好的办法。   事到如今,他不可能放弃,今天他一定要把极地猎人留在这里。   狼末丢掉包裹,仰天长啸。   雄浑的狼啸声响彻四野,惊动了正在栖息地进食的驯鹿群,它们下意识地朝着远离狼末的方向移动,百来只驯鹿一起行动产生的动静很大,飞扬的尘土将盆地的绿植都蒙上了一层灰。   极地猎人们立刻意识到了不对,连忙朝着出口的方向逃跑。   可他们很快就绝望地发现,出口的地方也有大量的驯鹿群朝这里涌来。   必须赶紧开辟出一条道路了,否则他们都会被暴。乱的驯鹿群踩死!   史密斯当机立断将背后的猎。枪翻转入手,砰的一声,一只驯鹿应声倒下。   驯鹿群顿时产生了一定程度的骚乱。   在众多鹿科动物中,驯鹿是最温顺的一种,也因此它们被人类命名为驯鹿。温顺的动物大多胆小,驯鹿也不例外,否则他们也不会因为被狼群追捕而仓皇逃窜到这里。   因此,史密斯一开枪击杀了一头驯鹿,让看到这一幕的驯鹿都意识到了这个人类不好惹,纷纷往远离他们的方向逃窜。   但这也仅仅持续了几秒钟,毕竟史密斯只是击杀了一头驯鹿,远远不如整个驯鹿群的奔腾声势浩大。   得到了史密斯的启发,托尔也开始用猎。枪射击。   他的枪法不错,高频的射击也让驯鹿们对他敬而远之。   史密斯却对他破口大骂:“你是蠢猪吗?你迫不及待打光了子弹,那之后该怎么办?”   托尔愣住:“我……”   史密斯不再理他,继续保持着他自己的频率,同时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带着托尔往外圈撤离。   果然还是小看他们了。   狼眸危险地眯起,狼末心知再这样下去,恐怕真的会让猎人杀出一条血路。   不能再等了。   他从山坡顶端俯冲而下,矫健的灰白身影在嶙峋山石间起落,几乎是一眨眼的工夫,他就抵达了平地。   驯鹿群被突如其来的北极狼所震慑,纷纷四散逃窜。   狼末借着驯鹿的遮掩,速度飞快又悄无声息地接近极地猎人,趁他们将注意力集中在驯鹿身上时,从侧翼扑出,一下咬住了托尔持枪的手臂。   小臂处传来剧烈的疼痛,那仿佛刮刀一般锋利的狼牙,毫不留情地嵌进了他的血肉。   可他不敢松手,一旦失去了枪支,他就没有了保护自己的武器,不是死在北极狼的尖牙下,就是被驯鹿踩踏。   他只能拼命地挥舞手臂,试图将狼末甩出去,同时向同伴呼救。   史密斯闻声连忙调转枪口就是一枪,好在狼末早有准备,借着托尔甩动手臂的力量跃入驯鹿群中,消失了。   这一触即走的作战方式,让史密斯深感忌惮,要是那只北极狼继续这样消耗他们的体力,甚至在他们身上留下伤口,那他们迟早会因为脱力或失血而倒下。   到了那时就是他们的死期!   “快逃!”史密斯不敢怠慢,加快了向外挪动的脚步。   但被狼末所伤的托尔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枪法失了准头,好几次都放了空枪,史密斯不得不分神照顾他。   而此刻,狼越他们也到了。   四只北极狼加入战局,他们身形矫健,行动敏捷,即便驯鹿群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却丝毫影响不到他们的行动,反倒成了他们最好的屏障。   史密斯暗骂一声,这是他打的最憋屈的一场战斗,他从未听说北极狼还有这样的战斗方法,难道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手里有猎。枪,才开发出了新的作战方式?   那他们也未免太聪明了吧?   他不敢多想,这个时候任何的一次分心,都有可能夺走他的性命。   然而,在狼群不断的偷袭下,他和托尔的伤口都在增加,长时间的紧张和专注,让他的精神也濒临崩溃。   狼末抓准史密斯的一次失误,将他拽着托尔的手整条扯下!   而托尔也因为这股力量被推搡倒地,狼越怎会放过这么好的一雪前耻的机会,立刻冲上去咬断了他的喉咙。   托尔捂着自己的脖子,血液喷涌而出,不管他怎么堵都是徒劳。   他的喉咙已经不能说话了,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眼神空洞地望向天空,直至眼眸失去了神采。   托尔死了。   “不!”史密斯悲愤欲绝,他的双目赤红,拼着再失去一条胳膊也要开枪射杀狼越。   狼末怒吼一声:“狼越快撤!”   但已经来不及了,子弹已经出膛,不偏不倚地击穿了狼越的腹部。   “混蛋!”狼末扑了上去,死死地咬住史密斯的胳膊。   史密斯自知挣脱无望,他竟然咬住上衣内侧暗藏的匕首刀柄,将匕首叼在嘴里,随后狠狠地将尖端刺向了自己的手臂,头部一甩,将半条手臂都切割下来。   狼末因惯性向后翻滚,而史密斯则趁机挤进驯鹿群,竟然反利用起了驯鹿来遮掩自己的所在。   可恶!   狼末看向奄奄一息的狼越,如果任由狼越躺在这里,很快会被暴动的驯鹿群踩踏而死。   他只能将追捕史密斯的任务交给野戈、灰灰和月月,自己则在他们的帮助下背起狼越,将他带到安全的地方清理伤口。    第47章   狼末背着狼越从驯鹿群的重重包围中闯出, 一路奔跑直到河边,才四肢弯曲,趴伏着将狼越放下。   回望他来时的路, 刺目的鲜红滴滴点点,像是绽放在冥河的曼珠沙华,艳丽却饱含死亡的气息。   鲜血不住地涌出, 狼越的小腹早已被鲜血染红。   狼末想要舔干净狼越的血, 可不论他怎么舔舐,总会有血液往外冒。   “别白费力气了,没用的。”狼越的叫声虚弱不堪,这让听惯了臭弟弟聒噪的狼末颇有些不习惯。   狼末绕着狼越打转,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救助从来都不是北极狼的强项。   狼越勉强笑了笑:“你急什么,没有我不是更好?以, 以后不会再有谁, 觊觎你的狼王之位了。”   “别胡说八道。”狼末哑着声,狼眸更是赤红一片。   狼越不欲和他争辩, 也没有力气多说什么,他能感觉到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好在他已经完成了他的夙愿。   “哥,”狼越第一次这样喊狼末,“我死之后, 你就让大家一起把我吃了吧,我生前没能为狼群做什么,还总是和你作对……”   “别说了, 我不想听!”狼末发出愤怒的低吼, 他不想吃掉狼越, 一点都不想!   野戈和灰灰陆续赶来,看到这一幕都沉默了,蹲坐在一旁准备陪伴狼越走完最后一程。   忽然,狼末想起了之前受伤的时候,小狗曾经给他敷过一种植物,后来伤口愈合的速度特别快。   或许那种植物能救狼越的命!   狼末连忙吩咐野戈、灰灰和月月去找北极罂粟,自己则背起狼越,往小狗的山洞跑去。   他心中隐隐有一个信念,他坚信小狗一定能救狼越,小狗无所不能。   远远的,汪白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他将脑袋伸出山洞探头探脑,现在还不到狼末回来的时间,这么浓郁的血腥味是从哪来的?总不会是哪只动物受了伤,自己往这跑吧?   这种可能性很小,山洞周边充满了北极狼的气味,弱小的动物根本不敢靠近。   血腥味的源头离他越来越近,他也总算看清了对方的身影。   差点没被吓出心脏病。   只见狼末浑身浴血,脚底下甚至踩出了血脚印,但他却不认为这些血是狼哥的,因为在狼末的身上,还有一只生死不知的北极狼!   是狼二那家伙!   汪白连忙钻出山洞,配合狼哥一起把狼越放了下来。   失血过多的狼二奄奄一息,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明显已经到了生死一线的关头。   “汪呜呜!”不准睡,听到没!   狼末也紧跟着发出狼啸,试图唤起狼越的求生意志。   狼越费尽全力也只是让自己的眼皮撩起一道缝隙,他都这么累了,为什么不能让他睡一觉,非要在他耳边吵吵闹闹?   光是打鸡血还不行,汪白眼珠子一转,想起了被他当做床的皮子。   那是驯鹿的皮毛,密不透风,舒适软和,用来当纱布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他之前还用土拨鼠的皮毛给狼群做了,结果天气变热之后,狼群就不爱带了,纷纷把丢到一边,只有狼末还坚持带着。   要是狼越的还在,就可以直接用来当纱布,也不用他把自己的床都拆了。   你自己说说,是不是自己作的?   汪白将自己的床单用犬牙撕扯成长条状,缠绕过狼越的伤口,最后在他的后背处打了个结。   包扎看起来简单,可真要做起来费劲得很,要不是有狼末帮忙把狼越翻过去,光靠他自己,够呛。   好在伤口是包扎上了,血暂时是止住了,但光这样还不行。   他刚刚观察过狼越的伤口,创面很大,伤口边缘有焦裂感,抑制了伤口愈合的速度。   如果不及时缝合,很有可能感染发炎,这对野生动物来说非常致命。   他的目光从半睡半醒的狼越转向了狼末,带上了一丝询问。   狼越的伤口圆润没有外延,伤口是贯穿伤,边缘还被烧焦了,说明造成创伤的凶器速度极其快,和皮毛摩擦的刹那产生了大量的热能,才会导致伤口边缘被烧焦的现象。   想来想去,也只有**能做到这一点。   难道说狼群又遇到了极地猎人?   狼末见瞒不过去,只好讪讪地指了指山洞里的涂鸦,汪白顺着狼末的爪子看去,那是他为了将极地猎人引入驯鹿群的栖息地精心布置的计划。   他瞳孔骤缩,不敢置信地看向狼末——他一直以为狼哥忠厚老实,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敢背着他,自己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哼,他生气了。   狼末讨好地蹭了蹭汪白的脸颊,他的身上还残留着血污,看上去颇为狼狈。   可恶,别以为这样他就消气了!   至少,至少也应该跟他商量一下,他有什么事都有和狼哥商量啊,从来没有自作主张好不好。   可是仔细想想,狼末会这样做,也是为了不让他冒险。   所以狼哥宁可自己去当诱饵,也要保护他的安全。   被一只北极狼捧在手心里,还真是一种新奇的感觉。   他压下心头的动容,继续检查狼越的伤势。   之前说过,狼越的伤口需要缝合,这是一项精细活,即便缝合针可以用鱼骨头来代替,那线呢?   狗爪和狼爪都没有办法将五指很好地分开,他很难做到穿针引线。在工具的使用上,没有哪种生物能比人类做得更好。   或许他可以找人类帮忙?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极地猎人那般穷凶极恶,在极地也有很多热爱动物的研究人员,他们一直从事着和他以前一样的工作,保护着这片极地上的生灵。   他与回到山洞,把那张斯瓦尔巴群岛的地图找了出来,两个包裹里的东西基本上都用掉了,唯独这张地图,他一直保存得很好。   离他们最近的是瑞典科考站,他们只需要渡过欣洛彭海峡便可抵达,但鉴于狼越的伤口碰不得水,加上他和狼群的游泳技术都很一般,所以他不打算走这条路。   目光往左下游移,中国北极黄河站映入眼帘,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同胞,因为他的祖国,是一个热爱和平、兼容并蓄的国度。   从这样的国度走出来的科研人员,一定不会像极地猎人那样,一心只想把他逮住,剥夺他的自由,只为了卖个好价钱。   汪白将狼越的伤需要向人类求助的事情,用画小人的方式告诉了狼末。   狼末沉吟许久,还是点头同意了。   他不相信人类,但他相信小狗。   没过多久,野戈他们也带着北极罂粟回来了,汪白犹豫了片刻,没有给狼越使用,而是将它们装进了包裹里。   狼越的伤口已经进行了简单的包扎,这时候他的血液还未凝固,一旦拆开,伤口崩裂,又会流血不止。   再说了,北极罂粟起到的止血效果有限,远不如物理包扎来得实际有效。   野戈眼看着汪白把北极罂粟收了起来,还以为狼越没救了,当下叹了口气:“节哀。”   狼末还没说话,狼越就没好气地说道:“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死?”   野戈愕然,诈尸了?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和灰灰撞了个满怀,再一看狼越虽然气息微弱,但精神却不错,总算明白过来狼越还没死。   “我没死你还挺失望?”狼越目露嘲讽。   野戈被他气得咬牙:“你还是闭嘴吧!”   狼末任由他们斗嘴,也不阻止,他忽然觉得能听到同伴们你来我往地贫嘴也是一件幸事。   他转身吻了吻小狗的脸颊,最幸运的是,还有小狗陪着他。   之后,狼末和狼群将狼越安置在了山洞,狼越的伤势不宜马上出发,至少要等不再流血了才行。   否则路途颠簸,很容易导致伤口开裂。   狼末在狼群面前,开诚布公的告诉他们自己的打算:“我决定带狼越去寻求人类的帮助,小狗说了,他的伤太严重,光靠自愈好不了。”   灰灰和野戈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里的不安。   他们对人类的认识,大多停留在极地猎人身上,他们手中的武器,竟然如此无往不利,哪怕面对驯鹿群也有一战之力,还差点枪。杀了狼越。   现在狼末居然还要人类帮他们,这可能吗?   人类会有那么好心?   看出同伴们的犹豫,狼末也没有强求:“野戈,我建议你和月月留在这里。狼崽子们还需要你们的照顾,他们太小了,不适合长途跋涉。”   野戈很想跟随狼末一起,但他也清楚狼末说的没错,身为月月的伴侣,照顾他们一起生下的狼崽是他的责任。   他不由得看向了月月,月月温柔地回以一笑:“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而且,我们的狼崽没有那么娇弱,你们应该对他们有信心。”   话虽如此,野戈还是决定留下来和月月一起抚养小狼们。   狼崽子五个月之前都不能断奶,所以月月的营养更要保证,一个多月以后狼崽子就可以吃碎肉,离开这里,恐怕短时间内很难找到食物这么丰富的地方。   狼末微微颔首:“不用觉得愧疚,好好生活,等狼越养好身体,我们再回来找你们。还有,灰灰,我希望你也一起留下,帮野戈一起抚养狼崽子们,你愿意吗?”   灰灰一愣:“可是你们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们,如果这一趟能成功,我们自然会回来。如果失败……我们回不来的话,也不要去找我们。”狼末肃然道,“你们是狼群的希望,所以更要保护好自己。”   灰灰哑然,他想不到该如何拒绝狼末的好意,只能呆呆地看着狼王。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我和小狗该启程了。”狼末轻声说道。   野戈赶紧把史密斯逃跑的事情告诉狼末:“我们找遍了驯鹿群,也没有发现他,他不见了。”   狼末暗道可惜,而且他总觉得,即便失去了两条手臂,那个极地猎人也不会轻易死去,他会给他们带来大麻烦,或早或晚。    第48章   狼末和汪白悄无声息地离开, 没有任何生物注意到了他们,就连附近拍摄动物们日常生活的研究人员都没有察觉到异样。   毕竟夏季的极地,每天都有新生和死亡, 一两个个体的消失,坦白讲无足轻重。   总算又能晒太阳了!   被禁锢了几乎半个夏天的汪白,终于能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他抬头望天, 忍不住要落下泪来。   有一种十年劳。改,一朝解放的感觉。   虽然被关在山洞里这么长时间,但他丝毫没有因此受挫,他的内心早已被极地生活磨炼得足够坚韧,更何况即便不见天日, 狼哥也始终陪在他的身边。   狼末背负着狼越,目光温和地落在撒欢的小狗身上。   “把我放下, 陪他玩玩吧。”狼越建议道。   狼末不得不承认, 这个建议非常诱狼。   但他还是放弃了,小狗可以和小狐狸玩, 相比之下,狼越更需要照顾,离不开狼。   狼越不满于自己竟然成为了狼末的累赘,一直想找机会溜走,奈何狼末看得紧, 一直没找到机会。   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狼末告诉他伤口很有可能发炎,可就算发炎, 他也不希望因为他而去寻求人类的救助。   真不知道狼末怎么想的, 人类自私自利、蛮横残暴, 有多少的同族死于猎人枪下?   如果不是他运气好,也早就成为猎人枪下的亡魂了。   狼末正是察觉到狼越这样的心态,才决心看紧他。   “小狗画了两种人,一种人残害野生动物谋求私利,一种人保护动物,还把救助的动物放归山林。你是被第一种人伤害的,而我们现在要去找第二种人。”他对小狗的话深信不疑。   狼越知道是汪白救了他,闻言没有提要离开的事,只是望着汪白纯白色的背影出神。   良久,他问:“狼末,你想过吗,小狗总有一天是要离开的,他应该回到属于自己的族群中去,繁衍生息。”   刹那间,狼越感觉到狼末的情绪变了,周围弥漫着低气压,危险感瞬间让他脊背发凉。   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很短,短到他压根还没反应过来就结束了,快得仿佛他刚刚所感受到的一切都只不过是错觉。   “他不会离开的。”狼末轻描淡写地说。   狼越想问他凭什么这么肯定,   他看不到狼末的眼睛,自然不知道狼末的眼中充斥着犹如实质的凄惶。   如今的萨摩耶,毛发蓬松,身材圆润,一双白里透粉的立耳不时抖动,乌黑发亮的小狗眼神采奕奕,散发出的健康活力引狼侧目。   随着小狗一天天长大,他发现他的小狗愈发的可爱漂亮、体魄强壮,也意识到小狗长大了,他有自己的生活,他总有一天要寻找伴侣,他的伴侣会生很多很多的小狗崽子。   那样的画面明明应该很美好,对他而言却不亚于一片炼狱。   他接受不了小狗和任何不是他的生物在一起,他越来越沉迷和小狗的肢体接触,愈发意识到他或许应该做些什么,把小狗留在身边。   很自私吧。   可他从来都不是什么善与之辈,他是狼,狼的天性就是占有和掠夺。   深切的绝望在狼眸之间蔓延,直到汪白玩累了,屁颠屁颠地向他跑来,那充满死寂的眼神才重新点燃了光芒。   粗心的小狗完全没有发现狼末的不对劲,他亲昵地蹭蹭狼哥的脖子,把刚刚采摘的雪毛茛叼给狼末欣赏。   这是一种常见于苔原湿润山坡上的植物,它的花瓣呈鲜黄色,中间是满满一簇雄蕊,虽然比不上金菊那般饱满繁盛,却也是极地为数不多的漂亮花朵。   先前狼末送了他很多种花,被他存放在山洞里没能带出来,他还颇感遗憾。   现在看来,他们前往北极黄河站这一路,会遇到更多好看的花花草草,他可以留着送给狼哥。   很难想象,春天的时候,这里还是满目雪痕,只有裸露的几块土壤上长有零星的植物。   他藏在山洞里的两个月时间,这些植物都像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将山坡点缀得色彩斑斓。   狼末接过小狗叼给他的礼物,只是一直这么叼着行走也不方便,索性舌头一卷,将黄色的雪毛茛送进嘴里咀嚼。   狼是纯粹的肉食动物,这种带有草腥气的植物不合他的口味,可他还是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将花朵吃下。   汪白被狼末少见的吃瘪表情逗笑了,他一笑,小狐狸也跟着傻笑,让狼末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   他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对小狗的喜爱,只能笨拙地舔舐汪白的鼻端,小心翼翼得像只大狗。   狼越将一切尽收眼底,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唯余一声叹息。   正如汪白预测的那样,狼越的伤口虽然不再流血,但创口太大,又是贯穿伤,在没有得到缝合和消炎的情况下果然出现了发炎流脓的状况。   他和狼末把狼越带到河边,将用以包扎的皮毛解开,用清水清洗伤口。   可以看到,狼越的伤口表面结成了一层血痂,看上去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可实际上因为没有做好清创工作,血痂也长到了小腹内部,会妨碍伤口的愈合。   这也没有办法,汪白也想帮他清创,但他的爪子达不到无菌的条件,贸然清创有可能导致更加严重的细菌感染。   狼越能撑到一周之后才出现发炎症状,已经比他预想中好得多了。   他用吻部触碰狼越的额头,有些发烫,说明狼越的身体正在抵抗炎症,他的免疫系统在起作用,导致他进入了发烧的状态。   得加快速度了,北极狼的身体素质固然强悍,也扛不住这由内而外的炎症感染。   清洗好狼越的伤口后,汪白又将染血的洗净,重新包扎。   再度启程的汪白,没有了之前游山玩水的闲情逸致,路上遇见的新奇植物,也没工夫去仔细观察。   一门心思只想尽快赶到黄河站。   狼末心疼他,很想陪他多休息休息,但考虑到狼越的伤势,只好放弃了原先的打算。   其实汪白累,狼末只会比他更累。   他不舍得让汪白背负狼越,自己承担了背负狼越赶路的重任,还要兼顾捕猎,一刻都不能休息。   汪白也心疼狼哥,有时候趁狼末捕猎,自己偷偷挖野草来吃。   狗狗本就是杂食性动物,偶尔吃点植物不仅可以填饱肚子,还能促进肠道蠕动,有利无害。   所以他吃起草来也没有丝毫压力,只希望能帮到狼哥一点是一点。   半个月后。   疲惫不堪的一狼一狗,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北极中国黄河站是华夏首个北极科考站,它拥有着众多荣誉,最令人熟知的就是它在众多科考站中,拥有规模最大的空间物理观测点。   这些学术上的荣誉,汪白以前或许会关注,但现在,他只关心怎么才能让科考站的科研人员救助狼越。   闯进去吗?   他也就罢了,谁能拒绝一只投怀送抱的萨摩耶呢?可狼哥怎么办?他会吓着科研人员的!   或者让狼哥先躲起来,等狼越伤好了再与他汇合。   他将自己的设想用爪子在地面上勾勒出来。   狼末却执拗地不肯同意。   好吧好吧,要他把狼哥单独放在野外,他也不放心。毕竟这里是科考站,万一狼哥被当做猛兽管制起来,甚至严重点受了伤,那就得不偿失了。   只能另想他法。    第49章   谨慎的萨摩耶准备稍微观察观察, 要是黄河站的研究人员不接收受了伤的小动物怎么办?   他这一大家子呢,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他们的容身之所,毕竟黄河站看起来怪小的, 不像是能住很多动物的样子。   和汪白想象中的黄河站略有出入,享誉世界的中国北极黄河站,并没有多么雄伟壮观, 它的整体不过是一座两层的红色小楼。   这种建筑并不稀奇, 甚至可以说是低调,但它体现的质朴、纯净、务实、严谨,又恰好可以和华夏科研的内核遥相呼应。   周边栖息着众多白颊黑雁,房梁上依稀可见许多鸟巢,显得这火红的建筑十分亲近自然。   最惹眼的当属门口那两座汉白玉大狮子, 它们精雕细琢的眉眼、庄严肃穆的气质,不难看出雕刻它们的师傅是如何的技艺精湛、鬼斧神工。   这才叫做真正的镇宅凶兽, 对比他堆的那只, 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汪白脸红红地想, 也不能这么比,他家的镇宅凶兽丑是丑了点,但这只能怪他技术太烂,不关人家雪狼熊的事儿!   再者说了,死者为大。   要不说受伤的是狼越呢, 他但凡对镇宅凶兽好一点,而不是故意打爆它的头,也不能伤成这样。   狼末将小狗和狼越安置在旁边的一处山洞, 准备外出捕猎。   汪白拉住了他, 用涂鸦加比划的方式, 让狼末带一只半死不活的猎物回来。   狼末蹭了蹭他的脸颊,发出两声低吼。   他听出狼哥的意思是同意了,和狼末相处这么久,他已经能听出狼哥声音里非常细微的变化,每次狼哥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就暗暗将这些变化记在心里,结合语境能猜出个大概。   只可惜他想学狼末的发声,却发现狗狗的声带和北极狼相去甚远,他没有办法像狼那样发出“嗷呜”的声音,只有低吼还模仿得像模像样。   他偶尔也会试着和狼末交流,只是狼末似乎总是没什么反应,这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他的发声方式还没找对。   没办法,只能慢慢摸索,急不得。   狼末按照汪白的吩咐,把猎物咬得半死不活后带了回来,他甚至带了一只旅鼠、一只北极兔,还有一条小鱼,超额完成任务。   三样猎物,狼末分了三次带回来,这让汪白怀念起了有包裹的时光。   可惜那两个包裹,一个被狼哥弄丢了,另外一个送给了野戈夫妇,有了包裹就可以把小狼崽都装进包裹里携带,避免走失,也大大提高了安全系数。   结果两个包裹一个都没剩下。   辛苦了狼哥。   汪白亲昵地舔去狼末嘴角的鲜血,这自然不可能是狼末的,只是被猎物的鲜血沾染到而已。   狼末很喜欢小狗的服务,可惜汪白的目光已经被三只小动物吸引了,不打算继续下去。   他只好蹲坐在一旁,看看小狗要做什么。   汪白在挑选来试探科研人员的小动物,首先可以排除鱼,这种东西太常见了,个头又不大,谁会花心思去救助一条小鱼呢?   说不定科研人员捡到了,没过多久它就成了餐桌上的一道菜。   旅鼠和北极兔之间,汪白选择了北极兔,原因很简单,兔兔更可爱。   人类总是会不由自主地偏心于可爱的小动物,这很正常,就连他以前救助动物的时候也不例外。   两狼一狗还有只狐狸,一同分享了小鱼和小鼠,这点肉当然填不饱他们的肚子,狼末本想再去捕猎,汪白却拦住了他。   傻瓜,还捕猎什么啊,蹭吃蹭喝不好吗?   他叼着半死不活的北极兔,丢到了黄河站门口,故意制造了一点动静,让里面的人出来查看情况,他则趁机溜到一旁,借助岩石躲了起来。   出来的是一名男性人类,身高大约在一米八左右,穿着黑色制服,应该是安保人员。   汪白有些紧张,毕竟安保人员为了安全着想,也有可能将北极兔丢出去,北极狼就更不用说了,危险程度要比北极兔高了几个档次都不止。   “周峰,外面出什么事了?”一位穿着红色大袄的男人走了出来。   周峰捏住北极兔的后颈皮,将它提了起来:“你自己看,是只兔子。”   “它好像受了伤?”红袄男人十分娴熟地用两根手指分开北极兔的皮毛,微微蹙眉道,“是狼造成的咬伤,伤的不轻,我给它拿给教授看看。”   周峰顿时紧张起来:“这附近有北极狼出没?程亚东,要不要问问博士需不需要喷洒药水?”   程亚东点了点头:“先把它带进去吧,我去问博士。”   两人将兔子带了进去,汪白极目远眺,很想看看门后面是什么样的,可惜房门太窄,距离又远,他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他想得到的信息都得到了,看得出来,黄河站的人对待动物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在看到北极兔的第一眼就想做成麻辣兔头。   但他们对北极狼稍有忌惮,这也难怪,北极狼凶名在外,长得又不如兔兔可爱。   刚刚那个叫周峰的人口中的药水,应该就是某种能驱狼的东西,说明他们是有能力对付北极狼的。   综上,汪白认为黄河站的科研人员很有可能救助狼越,前提是不能一开始就把北极狼的到来当做敌袭。   回到山洞,汪白将今天的所见所闻画给狼末看,并且提出了他们一起去求助的打算。   狼末有些犹豫,他还担心小狗被人类抓走,所以想自己带着狼越一起,或者直接把狼越丢在门口。   汪白摇摇头,狼越和北极兔不同,北极兔没有强悍的杀伤力,外表又软萌可爱,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   北极狼就不同了,外表凶猛、性情暴烈,一爪子下去能给人脑袋开瓢。   即便是受了伤的狼,那也不是兔子能比得了的。   狼末拗不过汪白,只好答应了小狗的要求,只有一点,他把地上汪白画的小狗擦掉,在小狼身后补了上去。   汪白读懂了他的意思:无论如何,我都会挡在你的前面。   狼眸紧紧地盯着小狗,狼末想要小狗也答应他,会躲在自己身后。   他不想冒险,但如果真的到了非冒险不可的地步,他也希望自己能为保护小狗流尽最后一滴血。   笨蛋狼末。   汪白心里酸胀不已,一瞬间觉得什么汉白玉大狮子都弱爆了,狼末才是他的镇宅凶兽,为他驱邪避难,为他度厄解灾。   他点了点头,同意了狼末的要求,反正到时候还是得随机应变。   狼末想要保护他,他又未尝不是呢?   商量结束后,狼末背负起狼越,汪白头顶着小蓝狐狸,跟着他向黄河站走去。   到了黄河站门口,狼末谨记小狗的警示没有发出半点声音,而汪白则带着小狐狸上前挠门,挠完后也遵守约定退回到狼末身后。   开门的还是周峰,一见门口坐着两头狼,立马又把门给关上了。   汪白望着严丝合缝的大门无语凝噎,可以理解,所以他决定按兵不动,展现他们的诚意。   “周峰,你干什么关门那么大声,把兔兔都吓着了。”一名女研究员抱着那只受伤的北极兔安抚,她当然不知道,兔兔会害怕,并不是被关门的声音吓得,而是它闻到了危险的味道。   咬伤它的罪魁祸首就在门外,它不被吓得颤抖才怪。   周峰面沉如水:“陈雪,你赶紧和博士说一声,门口有狼,问问博士要不要赶走它们。”   陈雪也吓了一跳,黄河站之所以建在这里,就是因为这里足够安全,狼群应该不会在这里活动才对。   她相信周峰不会说话,连忙将怀里的北极兔交给了他,自己往博士的研究室跑去。   汪白料到北极狼的出现会给黄河站的研究人员带来一些困扰,所以他非常耐心地和狼末等候在门口,就连无人机从窗口处飞出来,也没有去攻击它。   倒是狼末有些不满,他还记得之前无人机差点发现了小狗。   舔了舔狼哥的脸颊算作安慰,他既然决定站出来,就没有顾虑过自己和狼群生活在一起的事情被研究人员发现。   这不是什么奇迹,而是有迹可循的特例,一只失去父母的小狗在狼群中长大,和狼群产生了深厚的友谊,故而狼群没有伤害它。   研究人员会觉得他运气很好,但不会有过多的联想,他就是一只萨摩耶,顶多是一只在狼群中长大的萨摩耶。   和他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幸运降临,更不可能出现神迹。   这就是研究人员和某些富豪之间的不同。   许久,门终于开了。   汪白挺直脊梁,炯炯的目光落在为首的白衣老人身上,从他散发出的气质来看,他应该就是这群人的头头。   “博士,太危险了,请你退到我身后来。”周峰举着防暴盾,谨慎地劝诫博士。   韩德胜抬手,让这位安保队长退开,目光落在身边人的身上。   那人点了点头:“韩博士,它们没有恶意,您不必担心,交给我吧。”   “那你小心点。”韩德胜微微颔首,他搞了一辈子的科研,对动物却不太了解。而他身旁的,正是国内顶尖的动物学家钟燕行。   钟燕行越众而出,待走到狼末和汪白面前时摘下了口罩。   他刚才正在给一只受伤的北极兔剃毛,到现在头发上还沾了几缕银白的毛发。   汪白看到钟燕行摘下口罩后,整只狗都傻了。   怎么会是钟老师,老师怎么会在这里?    第50章   汪白的目光久久凝视在钟燕行爬满皱纹的脸庞上, 许久不见,老师似乎又苍老了许多,就连鬓角都染上了华发。   他心疼又委屈, 黑亮的眼睛里一下子蓄了泪花。   汪白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他是爷爷捡来的孩子。   小的时候,别的小孩都不愿意跟他玩, 嘲笑他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他的童年没有玩伴, 只有村子里的野猫野狗陪伴着他。   村里没有好的学校,一间破旧的茅草屋就是他们的学堂,他不喜欢听课,那时候的他觉得,上学一点都不好玩。   直到爷爷把他带到了至交钟燕行身边。   彼时, 钟燕行已经是著名学府的大学教授,面对他这个刺儿头, 第一次见面就给他放了一段动物世界。   “春天来了, 又到了动物**的季节。”   直到现在他还对那语调和声音记忆犹新。   之后,他和钟老师学习了一段时间, 顺利考上了重点中学,再考上高中,最后考上了钟老师所在的大学,选择了生物科学专业。   他从本科开始就跟在钟老师身边,一直到研究生毕业, 期间爷爷去世,也是钟老师陪着他度过了最痛苦的那段时光。   对汪白而言,钟燕行不仅仅是他的授业恩师, 还是他人生路上的指路明灯, 更是他唯一的亲人了。   他还记得毕业前夕, 他忐忑不安的来到钟燕行家,告诉他自己决定做一名野生动物救助者。   在此之前,钟燕行一直将他往生物学家的方向培养,他看得出来,老师想把他留在身边,让他加入他的研究团队。   他以为老师会生气,以为老师会骂他白眼狼,或者恨铁不成钢。   但是都没有,钟老师的话他到现在都还记得: “小白,恭喜你,找到了愿意为之奋斗的理想,老师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我承认,我的确希望你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生物学家,你年轻、理论扎实,脑子也活,未来一定会比我走得更远。但是,人各有志,热爱远比天赋重要,去做喜欢的事吧,老师永远支持你。”   永远支持你,这便是老师的答复,直到那一刻,他才领会到了何为润物无声,何为无私奉献。   他满脸泪水地拥抱老师,然后毅然决然地踏上了自己选择的路,没有犹豫和彷徨,因为他知道,老师永远在身后注视着他。   一只温热的手掌抚过头顶,汪白从回忆中抽离,望着手掌的主人,眼里满是濡慕。   他闭上眼,享受着钟老师的抚摸,舒服得直打呼噜。   钟燕行眼眸闪了闪,他半蹲下来,手指富有技巧地挠挠萨摩耶的下巴,得到狗狗惬意的笑容。   不愧是素有微笑天使之称的萨摩耶,笑起来温暖治愈,憨态可掬。   他忍不住多挠了几下,没想到一旁的北极狼忽然吼了一声,吓得他下意识收回了手。   吼什么吼什么。   汪白瞪了狼末一眼,别乱吼啊,这位可是他的老师,四舍五入也算是狼哥的老师。   不准不尊师重道!   被小狗警告了,狼末只好讪讪地闭上嘴巴。   他就是不喜欢这个人类老是对小狗动手动脚,问题是小狗一点都不抗拒,很气。   然而更气地还在后头,汪白碰了碰狼末的大腿,要他学自己的动作。   狼末愕然地看着小狗躺下,四脚朝天,四肢弯曲着,露出柔软的肚皮和惹人怜爱的眼神。   小狗甚至从来没在他面前这样撒过娇!   “钟教授,危险!”周峰听见狼吼的第一时间就冲了上来,高举防暴盾,随时准备为了保护钟教授而战斗。   要知道钟教授可是上面千叮咛万嘱咐要保护好的重要人物,他代表着国内生物科学的顶尖技术,是生物研究的巨擘泰斗。倘若他受了伤,那对国家将会是重大的损失!   接收到人类不善的信息,狼末立刻弓起脊背,锋利的獠牙根根露出,仿佛下一秒就要咬断周峰的喉咙!   凶猛的北极狼让众人的呼吸都为止一窒,他们如临大敌地盯着狼末,一旦情况不对,他们就会立即采取行动。   “汪呜呜!”汪白冲着狼末叫唤两声,不准闹事啊,想想你的狼同伴,他还发着烧呢!   小狗软软的叫声,不仅熄灭了狼末的怒火,更让在场的人们都忍不住心生怜爱。   多可爱的狗狗啊,好想抱回去养起来,黄河站里面动物确实不少,但这种可爱又温柔的动物,谁会嫌多呢?   但很快,他们意识到了一个问题,这只萨摩耶是和北极狼结伴而行的,在来到这里之前,他们一定生活在一起,否则不可能彼此那么熟悉。   看看那只北极狼吧,为了保护小狗,他坚定不移地挡在了萨摩耶的身前,即便面对坚硬的防暴盾,他也没有后退半步。   而身为生物学家的钟燕行,早就看出了萨摩耶和北极狼非同寻常的关系,他轻轻拍打周峰的肩膀:“小周,你太紧张了,它们没有恶意。”   “可是教授……”   “好了,我比你更惜命,”钟燕行摇头失笑,“不要把我当做一只易碎的花瓶,那会让我感到自己好像马上就要不行了一样。”   周峰脸色一变,不住地摇头想要补救,韩德胜实在看不下去地把他拉到身边:“老钟有分寸,你只管听话就对了。”   别看这位老友性情温柔,倔起来八头牛都拉不动。   而且他既然说了这几只动物没有恶意,那就一定如此,在场的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野生动物。   见众人退后,汪白总算松了口气,泄愤般地咬住狼末的小腿。   不按计划行事,瞎胡闹,等混进去以后要好好打狼末的屁股。   狼末由着小狗咬,一点都不生气,甚至舔了舔汪白的肚皮,想让他赶紧翻身,别让人类占了便宜。   汪白回舔狼末,安抚对方躁动的情绪,然后继续眼巴巴地望向钟燕行。   这样的眼神,还真是……   等钟燕行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将萨摩耶抱进怀里,揉捏逗弄。   软乎乎的毛发手感上佳,他爱不释手地多摸了几下,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汪白,将目光投向另外三只动物身上。   这一看他就明白了为什么它们会出现在黄河站门口,盖因那头北极狼受了枪伤,身体有炎症,亟需消炎治疗。   还真是聪明的小家伙,竟然知道上门来求助。   钟燕行眼底沁出几分笑意,他又摸了摸汪白的脑袋:“那就如你所愿,跟我来吧。你们后退一点,别被狼误伤了。”   后面半句话是对黄河站的工作人员说的,这些人都是老韩一手带出来的,宝贝得很,可不敢让他们受伤。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眼底闪过一抹隐痛。   那么好的一个孩子,可惜他没能照顾好他,辜负了老友的嘱托。   汪白成功带着一家子混进了黄河站,他打量着黄河站内部的装潢,和建筑风格一样低调,没有什么过多的装饰,最多的还是各种各样的设备。   然后是防护服、白大褂之类的保护性服装。   走马观花地参观了各个科室的科室牌,别看黄河站整体建筑没多大,内里却是五脏俱全。   他没敢乱跑,生怕弄坏了这些精密的仪器,乖乖地带着狼哥跟着钟燕行。   “这是我的房间,”钟燕行打开房门,引领汪白来到侧门,“这是客厅,你们就住在这吧。”   汪白顿时眼前一亮,客厅是有床的,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睡上柔软的床了!   钟燕行忽然抱起汪白,走进了卫生间,把他按在马桶上:“这是厕所,必须拉在这里面,不准随地大小便,听到没有?”   汪白下意识就要点头,还好他克制住了。   在狼哥面前他可以随意,但是面对钟老师却不行。   一旦他表现得不像一只狗狗,钟老师必定发现他的不对劲,他也不知道要不要把自己就是汪白的事情告诉老师,他相信钟老师的为人,相信他对自己的爱护,但是……他又怕自己会给老师带来困扰。   更何况,人死后变成狗,根本没有科学依据科研,老师会相信吗?   钟燕行自然不知道汪白内心的纠结,安顿好几只动物后,他就找来麻醉剂,准备给狼越打麻药,动手术。   狼越还有意识,见状十分抵触,露出满嘴的獠牙。   狼吼声让本就不放心钟燕行的安保人员冲了进来,外人的闯入,让狼越更加燥郁不安,脊背紧绷,随时都有可能发起进攻。   啧,这个狼二,狼哥你倒是管管他啊!   汪白低声跟狼末说小话,虽然狼末听不懂小狗在说什么,但不妨碍他领悟小狗的意思。   “狼越,冷静点,他们是在救你!”狼末沉声说道。   狼越不愿相信人类,但为了治好伤,他还是屈服了。   麻醉剂注入之后,狼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钟燕行让科研人员把狼越抬上担架,送到操作台去。   离开之前,还不忘叮嘱汪白他们不要乱跑,同时吩咐其他人给他们一些食物。   汪白看着大门关上,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没过多久,周峰就抱着两大碗肉过来了,他对狼末还是颇为忌惮,打开门后直接把碗放下就撤离。   怕什么,他们又不会吃人。   汪白鄙视了一番周峰的胆小,和狼末还有小狐狸一起饱餐了一顿。   对了,是时候教训教训不听话的狼哥了。   对于某只狼不按计划行事的行为,汪白非常愤怒,要不是钟老师仁慈,他们早就被安保人员丢出去了!   汪白气势汹汹地压倒了狼末,踢蹬着腿踹了狼末的屁股一下,凶谁也不能凶钟老师,记住了吗?   狼末只当小狗在和他玩闹,他一个翻身反客为主,健硕的身躯压得汪白动弹不得,然后兴奋地舔舐着小狗的毛毛。   别舔了别舔了,哈哈哈哈,好痒!   汪白拼命挣扎,闹着闹着滚上了床。   柔软的大床很好地舒缓了他的疲劳,狼末又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他奈何不了狼哥,挣扎累了,脑袋一歪便睡着了。   狼末闻了闻沉沉睡去的小狗,先是一愣。   而后也躺了下来,舔舔汪白的鼻尖,紧贴着小狗柔软的身体,一同沉沉睡去。    第51章   耳畔传来了轻微的响动, 警惕的北极狼耳朵一颤,迅速起身进入了警戒状态。   来人是钟燕行,因为北极狼重量不轻, 他只能用推车把昏迷的狼越送到这里。   狼末眯起眼睛和这个人类对视,余光瞥见狼越已经被缝合好了的伤口,敌意稍稍减轻。   但依旧未有丝毫松懈, 尽职尽责地守护在小狗身边。   “还真是条好狼。”钟燕行微微一笑, 其实他很好奇,为什么如此凶猛的北极狼会和萨摩耶共同生活,萨摩耶虽然和北极狼的体型相若,但也不至于被误认为同类。   孤狼在面对生存压力时,会出现和狗结伴的情况, 只是狼在力量和速度上更有优势,所以在狼和狗的组合中, 多半以狼为主导。   像这样护着狗狗的, 着实少见。   有点意思。   不如接下来就以研究他们为课题好了。   钟燕行有了想法,便立刻想要付诸行动, 他的行动力特别强悍,否则也不会带领团队来到北极考察。   他将狼越抱到了床上,望见沉睡中的萨摩耶,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浅笑。   熟睡的小狗一点都没有犬科动物的警惕可言,它四脚朝天地仰面躺着, 和之前撒娇的姿势一模一样,叫人忍不住想要揉揉它的肚皮,看它是不是像看上去那么柔软好摸。   奈何旁边有个护犊子的狼, 他一伸手, 那只北极狼就冲他龇牙, 态度强硬。   他毫不怀疑,自己若是一意孤行,势必要被这狼崽子抓伤爪子。   讪讪地摸了摸手背,钟燕行暂时放弃了抚摸小狗的打算,看得出来,萨摩耶还是非常亲近人类的,等找机会和小狗独处的时候,他再下手。   到时候他想怎么摸怎么摸。   意犹未尽的钟老爷子推着小推车离开,准备去推敲课题具体内容。   离开之前,还贴心地为一屋子的动物们拉上了窗帘,毕竟正值极昼,屋内的光线一直都很强烈,十分影响睡眠。   一觉醒来,汪白美滋滋地打了个哈欠,四只爪子在半空随意踢蹬,脑子里就两个字:舒坦。   连日来的奔波和餐风露宿所带来的疲劳,都在这张床上得到了化解,感谢钟老师提供的席梦思好大床。   小狗一醒,狼末就凑过来舔舐他的毛发,生生把他舔精神了。   好了好了,怪痒痒的。   汪白别过脑袋,就看到狼越睁着眼睛躺在一旁,舌头还露在外边。   看来麻药的效果还没过。   蹭蹭狼哥的脸颊,汪白站起身,检查了一番狼越的伤口。   伤口得到了很好的处理,缝合技术相当精湛,五星好评!   更重要的是,狼越的身体已经不再发热了,相信过一段时间,等伤口愈合,他就可以恢复原本的活力。   心下大定的汪白,上前叼住窗帘将它拉开。   就在这时,有人推门进来,送了一堆食物又赶忙出去了,像是怕被他们咬似的。   啧,小伙子胆子怎么这么小,他们又不咬人。   不至于穿一身防护装,而且就狼哥的咬合力,再穿一层也没用,照样一咬就破。   汪白叫了两声,招呼狼末吃饭。   狼末看着那盆肉有些犹豫,他不相信人类,自然也不会轻易相信人类送上门的食物。   那就只好他身先士卒咯。   汪白自告奋勇,承担起了试吃的重任,大快朵颐之后微笑表示,看吧他一点事儿没有!   狼末和小狐狸也跟着吃了一餐。   但很快,汪白就发现自己有点头晕,眼前的画面都出现了重影。   好家伙,他这是被下药了?   他坚信钟老师不会伤害他们,所以即便困意上涌,他还是强忍着眩晕感,轻轻舔舐着狼末的脸颊,安慰他不要害怕。   可恶啊,他才刚刚睡醒好吗?   钟燕行确实没有伤害他们的打算,他之所以给汪白他们的食物里投放了犬眠宝,这是一种适用于犬科动物的安。眠药,服下后快速入眠,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这么做的原因,是他要给萨摩耶和北极狼,还有那只小北极狐做一个全身检查,确保它们没有携带病菌,以及寄生虫之类的东西。   当然了,还要把狼爪剪一剪,免得伤到人。   等过段时间,受伤北极狼的伤口恢复以后,它们的指甲也都长出来了,到时候就可以将它们放归野外。   将动物们的各项数据详实记录后,钟燕行吩咐科研人员,将它们送回房间,还在房间里安装了摄像头,用以观察动物们的日常行为。   再度醒来的汪白,第一时间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身体,果然在后腿处发现了一个针孔状的伤口。   看来他猜的没错,老师迷晕他们,只是为了给他们检查身体。   嗯,顺便把狼哥碍事的指甲给剪了,哈哈哈那老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腹黑。   大概是因为他吃得少,居然比狼哥醒来得还要早。   他蹲坐在狼末身旁,有点担心狼末会因此更加不信任人类。   唉,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夹在狼哥和钟老师之间的错觉。   好像每时每刻都要担心他们相处得不融洽,太累狗了!   果不其然,狼末醒来后十分愤怒,发出了高亢的狼啸。   哎呀,狼哥请息怒,钟老师也是为了咱们好。   汪白安慰地蹭了蹭狼哥的脖颈,盛怒中的狼末被小狗一蹭,也不再执着于无能狂怒了,转而开始检查汪白身上有没有伤口。   待发现了针孔,狼哥便伸出舌头不住地舔舐着,仿佛他受了多么严重的伤一样。   电脑屏幕前的钟燕行对一狼一狗的相处方式愈发感兴趣,他注意到萨摩耶很喜欢蹭北极狼的脖子,一时间竟让他想起了汪白。   那小子也是这样,一惹他生气就蹭他脖子求饶,狡猾得很。   他淡淡一笑,目光变得悠远起来,似乎在透过这只萨摩耶在看他怀念的孩子一样。   “唉。”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抚过屏幕里小狗的脸颊,像是抚摸着梦里的亲人,久久不舍得放下。   第二天,汪白就得到了出门的机会,狼末和刚刚转醒的狼越因为过于危险,暂时没有安排他们放风。   小狐狸被钟燕行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牵着狗绳。   是的,狗绳。   为了出门,汪白不得不跟狼末商量了半天,才取得狼末不情不愿的同意。   不仅如此,他还丧权辱国地接受了拴狗绳。   大丈夫能屈能伸,栓个狗绳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而且他也想单独陪陪钟老师,毕竟有狼哥在的时候,他总是不让人类靠近他。   说是出门玩,其实他们活动的范围也不大。   钟燕行穿着羽绒服,带着汪白和小狐狸,还有一众研究人员登上了山坡,找了片草地野餐。   这里视野极好,低头便可将黄河站尽收眼底。   还有各式各样的动物在这附近繁衍生息。   平日里,研究人员也会偶尔出来野餐,放松放松自己,同时采集一些土壤样本回去,推动科研任务的进行。   黄河站是一座综合科考站,主要的科考项目包括高空大气物理观测、气象观测等等,救助动物并不在黄河站的职能之内,不过因为钟燕行团队的到来,为这所科考站增添了一丝生命的气息。   不过,钟燕行也不会长久待在这里,等科研任务结束,他就会带领自己团队的人员离开极地。   他的团队里,大多数人都是长期和动物打交道,面对温顺可爱的汪白,几乎没有任何的抵抗力。   陈雪已经开始掏出自己携带的零食投喂汪白了,她这次出来还带上了先前救助的北极兔,她正打算把北极兔放下让它自己吃草,却发现小家伙突然浑身颤抖,抖若筛糠。   “教授,您看看它是怎么了?”陈雪连忙将小兔子抱到钟燕行面前,他们学习的方向都是生物科学方向,唯独钟燕行是真正的全才,他不仅在生物科学上堪称专家,在和生物科学相关联的学科上也称得上精通,就譬如救助小动物,他甚至能媲美资深兽医!   钟燕行捏着兔子的后颈皮检查一番:“它早上吃了什么东西?”   陈雪回想今天给北极兔喂的食物,全部告诉了钟教授。   没有什么问题。   钟燕行看了眼享受着科研人员按摩服务的萨摩耶,或许他找到了答案。   “它应该是害怕大型动物,它的伤口是狼咬伤的,给它形成了痛苦的记忆,所以在看到和狼相似的动物时,身体就会产生应激反应。”钟燕行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在想着,他们前脚刚救助了北极兔,后脚北极狼和萨摩耶就来求助,这之间会不会有什么关联?   回去以后可以比对一下兔子的伤口,看看是不是那两只北极狼留下的。   如果是的话,它们可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   不,或许不是它们,至少目前看来,那两只北极狼的行为都和它们的物种相符——警惕性高、性情凶悍等等。   只有这只萨摩耶,能和北极狼共同生活,本身就透着一股不寻常。   汪白还没意识到自己自认为完美的伪装,已经引起了钟老师的怀疑,他一眼就相中了榴莲蛋羹,正晃动着尾巴,眨巴着眼睛,央求陈雪给他吃。   钟燕行眯起了眼睛,榴莲蛋羹是他带出来的,这是他和汪白最爱吃的食物。它的美味自不必说,但因为它的卖相不太好,很少有谁没吃过之前就想吃的。   这只萨摩耶不可能吃过榴莲蛋羹,这么多食物里面,它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榴莲蛋羹呢?    第52章   钟燕行不动声色地将背包里的食材都拿了出来, 支了一口锅,准备烧菜。   “钟教授,还是让我们来吧!”陈雪眼看着钟燕行要动手做菜, 顿感受宠若惊,赶紧自告奋勇。   钟燕行回以一笑,让人如沐春风:“烹饪也是排解压力的一种方式, 将自己做出来的食物分享给大家, 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如果做的不好吃,还请大家见谅。”   “不敢不敢,只要您不嫌我们嘴馋就好了。”   陈雪和同伴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笑意,能跟着和蔼可亲的钟教授是他们三生有幸, 对他们而言,钟教授不仅仅是科研团队的灵魂, 更是一位年长的朋友, 他会在各个方面照顾他们,和他共事是多少生物科研人梦寐以求的美差。   大家纷纷围坐在钟燕行身边, 帮忙打下手。   汪白享用完了那碗榴莲蛋羹,意犹未尽地舔了舔舌头,也跟着蹲坐在了科研人员身边,等着钟老师投喂。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吃过人类的食物了,不得不说, 狗狗的味蕾和人类确实有很大的差别,他记得以前的榴莲蛋羹鲜甜爽滑,让人回味无穷, 这次吃却感觉少了一丝甜味, 但是美味加倍。   或许也有他太久没有吃榴莲蛋羹的原因, 俗话说得好,小别胜新婚嘛!   浓郁的香气从锅中源源不断地逸散,就连众人都忍不住疯狂吸气,何况是嗅觉更为灵敏的汪白。   汪白只觉得嘴里正在不听使唤地分泌唾液——这绝对是狗狗的天性,绝不是他嘴馋的原因!   他不得不紧抿嘴巴,免得兜不住口水,当众出丑。   钟燕行悄悄瞄了小狗一眼,不到一岁的萨摩耶,在完全没有人类调。教的情况下,不可能有这么强大的自控能力。   狗狗在面对美食的时候流哈喇子很正常,反倒是此刻的萨摩耶显得格外不正常,这让他起了疑心。   他意识到了小狗的特别,便开始计划着怎样去探索这份特别。   不多时,第一道菜豌豆炒鸡胗就做好了。   众人都分到了一勺,钟燕行甚至也给小狗准备了一份,就放在食盆里面。   汪白望着食盆里的食物犯了难,他不爱吃豌豆,也不爱吃鸡胗,老钟这是把他最不爱吃的东西都放到一起去了啊!   简直就是黑暗料理,要他狗命了!   等等,会不会是钟老师发现了什么,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   那么多食材,偏偏挑了他最不爱吃的两种,巧合的概率有多大?   难道说自己的行为暴露了什么,让钟老师察觉到,并开始试探他了?   一连串的疑惑得不到解答,他心中警铃大作,甚至不敢和钟燕行对视。   和钟老师相认绝不在他的计划之内,他现在已经是一只萨摩耶了,并且他的寿命只有短短的十几年。   以狗狗的身份陪着钟燕行未尝不可,但万一老师认出了他,就得再经历一次离别之痛,那对老师太残忍了!   而且,如果他被钟老师留在身边,那狼哥该怎么办?   他愿意接受被饲养的命运吗?   诸多顾虑,让汪白没有办法马上给出抉择,他需要更多的时间权衡。   所以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他不希望这个时候就被钟老师认出来,否则他将不会再有选择的余地。   心思电转间,汪白克服了心理障碍,埋头把豌豆和鸡胗吃得一点不剩。   其实味道还可以,感谢狗狗的味蕾不够发达,治好了他挑食的臭毛病。   钟燕行眼底划过一抹黯然,是他着相了,或许只是因为榴莲蛋羹的气味独特,才吸引了萨摩耶的注意;而小狗压抑天性的原因,可能和它长期和狼群待在一起有关,久而久之形成了自控的能力。   可他,一个坚定走在科研道路上的无神论者,却幻想着光怪陆离的灵魂出窍,汪白已经去了,他却还是难以释怀。   “以后,就叫你小白吧。”钟燕行开了个罐头,将午餐肉倒进小狗的食盆里,揉了揉它的脑袋说道。   小白……   汪白仰头望着老师又多了几道皱纹的脸庞,差一点就要掉下泪来。   好在他忍住了,低下头假装只顾着吃午餐肉,尾巴也摇得很欢,仿佛一条真正的萨摩耶一样。   钟燕行嘴角微微牵动了一下,就这样半蹲着看小狗吃饭,直到学生提醒他菜要糊了,才缓缓起身。   起身的时候,他有些站立不稳,汪白下意识想去帮他。   好在他稳住身形,没有摔下去,汪白这才松了口气,继续伪装。   菜都做好了,众人边吃边聊,谈笑风生。   偶尔有一两只白颊黑雁闯入偷食,被大家齐心协力赶走。   这时,钟燕行的手机响了。   黄河站附近设有基站,可以为黄河站提供网络和通信功能,在黄河站基站的覆盖范围内,手机是可以正常使用的。   钟燕行划开接听键,手机那头是韩德胜站长,质问他怎么出去玩不喊他一起。   他本来想回答的,却瞥见了竖起耳朵偷听的小狗,顿时改了主意,脸色忽然变得极为凝重:“我晚点再打给你。”   众人见钟燕行脸色难看,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钟燕行沉声道:“我们救助的北极狼从房间里逃出来了,怪我,是我疏忽了,没有把它们绑起来,也没有给它们带上牙套。”   “那怎么办?”程亚东急切询问,“它们跑到哪里去了?是逃走了还是说还在黄河站内?”   钟燕行故作懊恼:“它们发狂了,韩站长说它们的杀伤力极强,如有必要,还是以保护人员生命安全为主。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他会采取必要措施,但就没法保证北极狼的安全了。”   听到钟燕行的话,汪白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他出门之前,分明已经千叮咛万嘱咐,让狼哥老老实实呆在房间里不要出来。   肯定是狼越那家伙不甘寂寞,不听指挥!   汪白气急,早知道狼二是个傻的,没想到这么傻,居然敢在人类的地盘上搞事情!   要是狼哥被他害死……汪白简直不敢继续往下想。   “钟教授,那我们赶紧回去吧。”陈雪担心黄河站里的同事,大家虽然不是同一个团队,但是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彼此之间已经建立起了深厚的友谊。   钟燕行斟酌片刻,实际上却是在观察小狗的反应,果然看到它身体紧绷、眼神游离,这是情绪激动的表现。   他准备再添一把火:“不,我们就在这里等消息。我们没有武器,而他们装备精良。好了,大家放心吧,黄河站不缺保镖,甚至韩站长自己就是退伍兵,他的枪法简直让我叹为观止。”   他,他不是很放心。   汪白欲哭无泪,钟老师说韩德胜枪法很好,那岂不是狼末他们没有一点活路?   不行,他一定要去救狼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狼哥被枪打死!   顾不得暴露身份,汪白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钟燕行身上,撒腿就往黄河站跑。   “糟了,小白跑了!”陈雪惊呼,她只是一没注意,怎么就让小狗跑了!要是遇到什么猛兽,那可怎么办啊!   她忘了汪白可是在狼群中长大的狗子,即便真遇上猛兽,也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跑了么。”   钟燕行眺望着汪白奔跑的背影,眼眶微微泛红,心里头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坠着一样,又是沉重,又觉踏实。   “其实是我开了个玩笑,看把你们紧张的。野兽再聪明也不会开锁,北极狼不可能逃得出来,这就是人和野兽本质上的区别。”他轻声说道。   汪白飞奔回了黄河站,拼命用爪子拍门,生怕晚了一刻,就只能见到狼哥的尸。体。   开门的是周峰,看见萨摩耶的时候还有点诧异,蹲下来问它:“怎么你自己跑回来了?”   汪白哪有功夫搭理他,越过周峰闯进了黄河站,一路冲到了钟燕行的房间,大叫着呼唤狼哥。   “嗷呜——”   熟悉的狼啸从里间传来,差点让汪白喜极而泣。   狼哥没事,这太好了!   房门紧锁,他没有钥匙,进不去。   狼末在里面挠门,汪白连忙发出频率很低的叫声,安抚狼哥的情绪。   进不去门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他蹲坐在门口,懊悔自己的冲动。   这下他再怎么装也没用了,老谋深算的钟燕行竟然想到用狼哥来诈他,就算老师猜不到他就是汪白,也至少知道他听得懂人类的语言。   一般来说,经过系统的训练,狗狗能够听懂人类的指令,尤其是智商较高的几种犬种,比如边境牧羊犬、贵宾犬等等。   经过训练后,它们可以胜任各种工作,比如为盲人领路的导盲犬,抑或是协助主人工作的警犬和猎犬,能持证上岗的狗狗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狗狗最终会成为陪伴主人的宠物犬。   想想看,他一只在野外生存的狗狗,凭什么能听得懂人类的语言?   天赋?即便真的有语言天赋,也得经过学习才能展现出来,问题是他在此之前根本没遇到过人类,所谓的天赋也是无稽之谈。   完了完了,这下瞒不住了!    第53章   隔着门板, 汪白用叫声安抚好了狼末,就开始苦思冥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或许他可以表现得非常依赖狼哥,分别一小会儿都不能忍受的那种, 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糊弄过去。   得了吧,以钟老师的智商,怎么可能轻易被蒙骗?   绞尽脑汁也拿不出主意的萨摩耶, 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 等待命运的宣判。   钟燕行开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只沮丧的小狗。   他指尖颤了颤,想起了以前论文被他驳回的汪白,也时常露出这么一副惹人怜爱的表情。   每到那时他就会指腹揉揉汪白的头发,带他去吃他最爱吃的榴莲蛋羹, 然后细细和他讲解论文里的细节。   往日不可追,偏偏记忆总是那样美好, 情不自禁浮上心头。   等钟燕行反应过来的时候, 自己已经去抚摸小狗毛茸茸的脑袋,那动作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我知道你听得懂我说话, 小东西。”他浅笑着,“这是我们的秘密,好吗?”   汪白怔然地望向老师,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向专注生物研究的老师会选择帮他隐瞒, 在他并未告诉老师自己就是汪白的前提下。   但他相信老师不会骗他,他人立而起,舔舐着老师的脸颊, 将自己的脑袋埋进老师的怀抱里。   钟燕行打开了房门, 让小狗进去以后, 将今天的发生的事情写进了研究报告里,当然隐去了自己诈小狗那一段。   他望着屏幕里互相舔舐的一狼一狗,脸色是从所未有的凝重。   在小白自己坦白之前,他不会去戳穿这一切,但是从现在开始,他就要想办法保护他了——刚才陈雪给他看了一段目前在网络上点击量很高的视频,正是小白和狼群一起生活的片段。   视频引发了热议,大多是对小白的喜爱以及对他身处狼群的担忧,但也有一些不同的声音,他懒得去看,只注意到了零星几条乱码式的评论。   他将这几条评论截图下来,发给好友,让他帮忙查一查乱码的含义还有IP地址。   好友很快给了他答复,这些乱码是密钥,开启暗。网某个网页的密钥,进去以后他发现是这只萨摩耶的竞拍,出价一个比一个高。IP地址也不好查,分布在世界各地,大多是三不管地带。   手指滑动手机屏幕,目光掠过一张张触目惊心的截图,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钟燕行都不禁勃然大怒。   “可以摧毁掉这个网页吗?”钟燕行询问好友。   好友却遗憾的告诉他:“我做不到,这个网站有最精密的防火墙系统,而且一旦触动了它,就会遭到某些组织疯狂的报复。老钟,如果你想救那条萨摩耶的话,不妨把他带回来。在我们自己的国家,有健全的法律保护财产安全,只要看得紧一些,照顾好它不成问题。”   钟燕行沉吟许久:“我再想想吧。”他还要问问小白自己的意见。   挂断电话,钟燕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分明是忧心忡忡之际,看到小白无忧无虑地和北极狼腻在一起,却还是不由沁出一丝笑意。   汪白自然不会知道钟燕行的担忧,他拼命地舔着狼末,刚刚吓死他了,他还以为狼哥真的要出事了。   热情的小狗让狼完全无法拒绝,更何况狼末根本没想过拒绝。   等到舔舐结束,望着狼哥满脸的口水,汪白讪讪一笑。   不好意思哈,他就是有点太激动了,见谅见谅。   狼末的回应就是也把小狗舔得一脸口水。   噫!   汪白嫌弃地将口水蹭到狼末身上。   跟狼哥互动够了,就去找小狐狸玩,软萌的小狐狸可比狼哥可爱多了,来,亲一个。   狼末不满于小狗的始乱终弃,他硬是挡住了小狗的去路,让小狗的亲亲只能落在自己身上。   狼越受不了这一狼一狗的腻歪劲儿:“狼末,你的发情期应该过了吧,怎么还和小狗那么黏糊。”   狼末懒得搭理他,此时的冷漠和刚刚的热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可真是区别对待。”狼越酸溜溜地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小狗的哥哥。”   狼末淡淡道:“只要你少惹麻烦,我可以考虑对你好一点。”   “像对小狗一样?”   “那不可能。”   狼越发出不屑的嗤声,他还不稀罕!   不过,有个事还得问一下:“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儿?再不走,我都要闲得长毛了!”   “你才待了两天。”狼末看了一眼小狗,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小狗似乎很喜欢这里的生活,而且对一切都似乎非常熟悉的样子。   狼越各种挑刺:“可是这里到处都是人类的气息,我不喜欢!还有,那些人类明明怕我们怕得要死,为什么还要救我?每次他们送吃的进来的时候,那眼神就跟我逮住的旅鼠一样,充满恐惧。”   狼末无法回答狼越的问题,只能避重就轻:“这里有吃有喝的,不用我们自己捕猎,难道不好吗?”   狼越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觉得好?”   狼末默然,不会有任何一只北极狼愿意接受人类饲养,他这么说只是不想这么快离开。   他不舍得小狗这么快就失去了安逸的生活,继续跟着他奔波流浪。   “你……”狼越张了张嘴,却没能再说出什么,狼末和他一样,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放弃自由。   但小狗不同,狗狗很受人类的欢迎,这点他也能从人类对小狗的态度窥见一二。如果让小狗留在这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怜悯地看了狼末一眼,这样的抉择一定让他非常痛苦,这个时候他就不添乱了。   狼越安静地坐回了角落闭目养神,这时房门开了,陈雪带着食物走了进来。   汪白有些惊讶,毕竟之前都是周峰他们那些安保人员来送食物。   他凑到了小姐姐身前,警告狼越不准伤害人类。   陈雪穿了护具,饶是如此,在面对两头凶猛的北极狼时,她多少还是有点露怯。   好在萨摩耶的存在,让她不至于直面狼群的威胁。   隔着护具,陈雪为汪白理顺毛发,她甚至还带了个小梳子,帮助汪白把打结的毛发顺好。   一边梳理一边唉声叹气:“那群可恶的偷猎者,居然把你和狼群生活的片段发到了网上,为了赚取佣金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小白,你就安心待在这里,那群偷猎者胆子再大,也不敢在黄河站乱来。这里是有国家保护的,那些坏人担不起这个责任。”   汪白正眯着眼睛享受呢,陡然听到如此噩耗,小狗眼倏然瞪大。   他以为他已经足够小心了,一路上也有在仔细检查无人机摄像头之类的电子设备,没想到还是被偷拍了!   陈雪说的偷猎者,多半是那两个极地猎人,当时极地猎人没有死,反而还开。枪伤了狼越。之后极地猎人离开这里,到附近的城镇,将视频上传到网络上,吸引富人的目光。   可恶,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之后的境遇难以预测,继续留在极地的话,迟早会被极地猎人发现。   他该怎么办呢?   陈雪发现小狗的尾巴都蔫了,不免惊讶于小狗的灵性,它可能真的听懂了她说的话,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艰难。   “乖,别怕。”她轻柔地拍抚小狗的后背,低声安慰它,“钟教授是世界闻名的生物学家,没人敢动他,只要你留在他身边,他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是吗,只怕那些穷凶极恶的极地猎人,才不管钟老师的身份,谁挡了他们赚钱,谁就要死。   不过,还是谢谢你了,小姐姐。   虽然没能安慰到他。   陈雪太喜欢这只小可怜了,故而又留下来陪它说了好多的话,还将鲜肉撕成小块喂给它。   咦,汪白发现今天他的伙食里居然多了一份榴莲蛋羹,还有一些新鲜蔬菜。   他很想问陈雪今天的餐是不是钟老师准备的,可惜他没法说话,只能伸出舌头,一点一点地将榴莲蛋羹搜刮干净,打了个充满味道的饱嗝。   味道挺冲的。   陈雪戴着面罩,没有什么感觉,狼越嗅觉灵敏,见状飞快往后退了一步。   “狼末,他不会在吃屎吧!”狼越惊恐道。   狼末自然不信:“不可能。”   狼越反驳:“那怎么可能那么臭?我听说狗很爱吃屎,虽然我们没见过小狗吃,但万一他也爱吃呢?”   狼末直接上前,将碗里剩下的几滴榴莲蛋羹舔了个干净,味道还不错,显然不是粪便。   狼越被他毅然的操作惊到了,顿时无话可说,只是默默地离他们都远了一点。   极地没有榴莲这种水果,没见过世面北极狼不知道榴莲很正常。   这里的物资大多是空运过来的,不论钟老想要什么,只要市面上有的,后勤保障马上能派飞机送来。   汪白见狼末居然把碗底都舔了个干净,以为他也很喜欢榴莲蛋羹,顿觉他们俩英雄所见略同。   下次留一半给狼哥好了,原来他还以为狼群接受不了这种食物,没想到是他多虑了。   陈雪投喂好了汪白,又从防护服的口袋里掏出一瓶奶,这是专门给幼崽准备的,正适合小狐狸。   她将小狐狸抱在怀里,喂它喝奶。   小狐狸有点认生,但鉴于狗妈妈都让这个人类抱了,于是她也没有抗拒陈雪的亲近。   张嘴咬住奶瓶的奶嘴,小嘴一动一动的,“咕噜咕噜”地喝奶。   湿漉漉的眼睛随着喝奶的动作一眨一眨的,分外迷人。   汪白轻轻舔了舔小狐狸嘴角溢出的奶渍,甜甜的,香香的。   他打算把小狐狸留在这里,跟着他太危险了,至少在这,她不仅是安全的,还能得到最好的照顾。   你觉得呢,狼哥?    第54章   陈雪离开以后, 汪白想把小狐狸留下的想法告诉狼末,却苦于没有途径。   室内不比野外,他可不舍得刮花地板和墙壁, 更何况他在这里留下的任何痕迹,都会成为他和普通小狗不同的有力佐证。   算啦,这样也好, 省得和狼哥商量了,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   狼二的伤口也好得差不多了,或许他该考虑考虑离开的事情了。   翌日,汪白照常在狼末怀里醒来,睁开眼发现四周都是暗的,忙眨眨眼睛驱赶睡意。   待他环顾四周, 确认不是他眼花了,是光线真的变暗了。   奇怪, 按理说还不到极昼结束的时候, 怎么会提前开始天黑?   他发现窗户外面多了一层遮光帘,正是它为他们遮挡了大部分阳光。   发现汪白醒来之后, 狼末也不睡了,他其实早就察觉到了光线的变化,但这不在他所能理解的范畴,只能稍加警惕,发现对他们没有危害之后就不再理会。   他轻轻舔舐小狗的脸颊, 仿佛在告诉他不要害怕,有他在身旁。   怕倒不至于,毕竟这不是什么异常的自然现象, 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遮光帘罢了。   他走到窗户旁边, 仔细打量了一番遮光帘。   就在这时, 遮光帘自动上升,明亮的光线很快充斥整个房间。   哎呦,还是自动挡。   没猜错的话,遮光帘应该有个中控系统,设定在夜晚的时间段内放下遮光帘,时间一到,遮光帘就自动打开。   不是什么高科技,汪白看了一会儿也就没兴趣了,摸了摸还在睡眠中的小狐狸,便走到门口等餐。   早饭是钟燕行送来的,汪白看了一眼,和昨天一样,他的早餐是单独的一份,里面包含了各种狗狗所需的维生素,有生肉、冻干和新鲜蔬菜,看得出来老师准备这一餐花费了不少心思。   萨摩耶的肠胃比较脆弱,从生肉中摄取维生素的能力也不如北极狼,所以很少有萨摩耶能在野外生存。北极狼的肠胃就糙得多,不管吃的什么都能很好地消化,还能储存脂肪过冬,天生就是为了在极地生存而生。   汪白心想,钟老师多半是从他的血检中查出了什么,虽然他自己是没什么感觉,但仔细想想,萨摩耶是一种比较娇贵的狗狗,他的先天基因就注定了不适合在野外漂泊。   他以前对萨摩耶进行观察测评的时候,也察觉到这个犬种性情温顺,大部分不善于打架,比它体型小的狗狗都能轻松拿捏它,妥妥的花瓶狗狗。   只能欺负欺负比他体型小得多的生物,比如耗子啊虫子啊之类的。   当然了,个体之间的差异才是决定狗狗上限的根本原因。   他敢说自己一定是最凶猛的萨摩耶,没有之一,超凶!   超凶的萨摩耶被钟燕行抱在怀里揉捏,半点不敢反抗。   “今天带你出去玩,把你的狼同伴还有那只小狐狸一起带上,怎么样?”钟燕行温声问道。   汪白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   反正钟燕行已经知道他听得懂人话了,再伪装也没有任何意义,他已经放弃抵抗了。   “乖小白。”钟燕行挠挠汪白的下巴,又亲自给他喂了吃的。   汪白舒舒服服地享受着钟老师的照顾,猛然听到对方提出要求:“来,笑一个。”   他别过脑袋,表示自己才不是那种随便的狗狗。   钟燕行佯怒道:“你吃了我的东西,难道不该笑一笑抵债吗?不笑的话,我就帮你绝育了,绝育之后的狗狗能活得更久哦,还能减少很多疾病的产生。”   汪白听后吓得连忙笑开了花,虽然他没有传宗接代的想法,但也不想没有蛋蛋啊!   老师真是太狠了,咱有话好好说嘛,不要动不动就嘎人家蛋蛋。   被迫营业的小狗逗得钟燕行哈哈大笑,等狼末和狼越吃完以后,钟燕行便打开房门,让小狗率先出来。   咦,不用牵绳吗?   这是极地,地广人稀确实不需要牵绳,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至少也该给狼末和狼越弄个嘴套什么的。   他隐隐察觉到了什么,小狗眼不自觉地张大。   莫非老师是想放他们离开?   而外面一个人都没有的情况,更是确认了他的猜想。   他忐忑地跟在钟燕行身后,想起陈雪提到的视频,他觉得钟老师大概是觉得他们留在黄河站,会给黄河站带来麻烦,所以打算放生他们。   唉,也是,谁会为了一只陌生的狗狗担上危险呢。   心里酸酸的萨摩耶垂头丧气地走着,他能理解老师的做法,也支持老师这样做。   但难过在所难免,这会让他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   钟燕行带着动物们来到了海边。   这里离海鸠巢很近,可以看到许多海鸟在空中翱翔,画面蔚为壮观。   然而汪白却顾不得欣赏这壮观的景象,他怕怕地躲在钟老师身后,生怕从天而降的鸟屎砸到他这个倒霉蛋。   事实证明汪白多虑了,海鸟们对危险的感知相当敏锐,绝不会主动靠近他们。   钟燕行揉了揉怂怂的狗子,找了海岸边的岩石坐下。   “现在你可以和你的狼同伴聊天了。”   钟燕行的语气很平淡,却把汪白吓个半死。   钟老师怎么知道他能和狼群聊天?还特意带他来海边,这里的沙滩足以让他勾勒出想要的图案。   难道老师非但知道他能和北极狼对话,还把他对话的方式都猜出来了?   他假装听不懂地看向钟燕行,两只瞪大的狗眼里写满了无辜。   然而他骗不了钟燕行:“我用无人机找到了你们曾经栖息的山洞,里面还留存着你的杰作。”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让他更加确定小狗就是汪白,那画画的风格简直如出一辙。   汪呜呜,钟老师真是太可怕了,不动声色就把他查了个底儿掉!   他当时想着山洞里面应该安全,便犯懒没有清理掉里面的涂鸦,谁知道竟成了被抓小辫子的铁证!   只怕钟老师也从那些涂鸦看出了他的身份,没有戳破只不过是在逗他玩呢!   坏老师。   钟燕行被萨摩耶郁闷的表情取悦了,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而后坦然承认:“我知道你就是汪白,这有什么不好告诉我的,还是说你连老师都不信任?”   汪白连忙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他并非不信任老师,只是不想拖累老师,让老师在研究和情义上做出选择。   “你啊。”钟燕行哪能看不出汪白的心思,他叹了口气,“其实我挺高兴,你走的时候太突然,我都没来得及见你最后一面。我听说人死后会化作动物陪伴在亲人身边,从前我嗤之以鼻,现在我却万分庆幸。小白,能再见到你,哪怕是这样的你,真的是上天对我的垂怜……”   他的眼眶红了,现在的他不是什么享誉全球的生物学家,不是什么国内顶尖的科研泰斗,他只是一个失去了孩子的老人。   而现在,他失而复得,便忍不住老泪纵横。   汪白也哭了,两只小狗眼蓄满了泪水。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黄河站那时候没有人,钟老师一定是想单独和他说些话,才故意支开其他人,独自带着他们出门。   一直关注着小狗的狼末也注意到了小狗突然变化的情绪,他无措地蹲坐在汪白身边,努力用舌头舔去小狗的眼泪,呜咽着询问发生了什么。   汪白回蹭狼末,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自己没事。   “他很关心你,看得出来,你们之间的感情很好。”钟燕行打量着身强体壮的北极狼,它之前的血检也证明了这一点。   汪白点点头,狼哥是最好的,对他也是最最好的。   钟燕行怜爱地抚摸汪白:“你想和他说话吗,我的意思是,不需要再这样用涂鸦的方式,直接用动物的叫声来对话。”   这还用说,他当然想啦!   汪白点头不迭,心里不由揣测老师这么说的原因,难道老师有办法?    第55章   心怀期待的萨摩耶安静地趴在钟燕行的膝头, 老师不会无缘无故和他说这种话,既然老师开口了,那他一定有办法。   是什么高科技吗, 类似同声传译的那种?   但是据他所知,目前人类对动物的语言破译还没有达到那种地步,更遑论进行同声传译了。   市面上的狗语翻译机和猫语翻译机也很不靠谱, 老师肯定知道这一点, 不可能将其买来给他使用。   越想越乱,汪白索性放空大脑,坐等老师为他解答。   钟燕行一边轻轻地抚摸着小狗的皮毛,一边开口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流落到这里的,但你能跟狼群生活在一起, 说明你们之间已经有了相当的默契。我没有办法帮你一下子就学会和北极狼对话,不过, 我可以帮你做个小手术, 狗的身体构造和狼十分相似,通过改造你的声带, 能够让你的发声和北极狼的发声更加接近。”   汪白眼前一亮,这是个好主意,他一直苦于狗狗的叫声和狼群的叫声不在一个频率上,如果他的声带变得和北极狼一样,那他就能让狼哥听懂他的话。   他当然不敢奢望还能和人类交流, 老师也说了,之所以能做这个手术,是狗狗和狼同属于犬科动物, 身体构造相似的原因。   至于之后狼语的学习, 完全可以慢慢来。   “别高兴得太早, ”钟燕行提醒他,“就算你的声音和它们一样,要想无障碍地交流也绝非易事。动物之间的交流,声音只占一部分,它们的肢体语言、行为语言,甚至颜色语言,往往比声音语言更加重要且丰富。”   汪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明白老师的意思,老师是想提醒他,作为一只萨摩耶,强行想要混进狼群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和代价。他们的种族不同,他也没有属于北极狼的传承,所以在其他形式的语言上,他得后天学习才有可能掌握。   比如他能通过狼哥的动作来推测狼哥的想法,这就是行为语言的体现。   汪白在沙滩上写字:“我明白了,我愿意接受手术。”   钟燕行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心疼地捧着小狗的脸颊:“你可要想清楚了,手术都有风险,万一失败,以后你都不可能发声了。声音对你还是很重要的,吓退强敌、警示同伴,甚至求偶……”   “汪呜呜!”求偶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他不感兴趣!   钟燕行笑了笑:“好了好了,我也只是开个玩笑,我还想着,或许以后你可以帮我翻译翻译狗狗在说些什么?”   那恐怕很难,因为他也没有和狗狗交流过,也不打算和狗狗交流,再说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说出人类的语言,那能不能发声又有什么区别?   不如试着搏一搏,他也很想和狼哥说说话呢。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选择,”钟燕行无奈扶额,“也不知道老师是不是做错了。”   汪白亲昵地蹭蹭老师的手背,您不会做错,这是他自己的决定,即便失败了,也是他的运气不好,和老师没有一点关系。   “老师,我想和狼哥说一下手术的事。”汪白写道。   钟燕行点点头:“是该让它知道,否则它闻到了你的鲜血,万一发狂的话,我们还真制不住它。”   正是因为北极狼在乎汪白,才让他有了给汪白动手术的想法。   否则他宁愿小白一辈子无法和北极狼交流,也不想他冒这个险。   心事重重的萨摩耶缓缓来到狼末身边,狼末一直在关注着小狗,见他来了,立刻起身走近了他。   夏季的太阳耀眼,汪白半眯着眼睛停下,迎接着狼哥温柔的舔舐和贴贴,竟觉得比阳光还暖和一些。   他回蹭狼末,而后蹲坐下来,在沙滩上画了自己。   见狼哥伸出爪子,准备在旁边添上一只北极狼,及时抬爪阻止了他。   狼末困惑地看向小狗,爪子迟迟不肯放下,蠢蠢欲动想要在旁边加上自己。   也不知道是不是汪白的错觉,他竟觉得那双黄褐色的狼眸里透着一股委屈。   要不,还是添一个吧?   不行不行,添上的话影响他作画,而且他手术的时候不能让狼哥在场。那时候他肯定上了全麻,万一狼哥以为他被人类所伤,他也没法为狼哥平息怒火啊。   汪白假装看不到狼末的渴望,他迅速画了个手术台,旁边是两个小人在为他开刀。   才画到这,狼末就开始发出愤怒的低吼。   汪白连忙安抚他,继续画了下去。   人类把他体内的虫子揪了出来,几天以后,他又变得活蹦乱跳。   他很难把声带手术用画画的方式阐述明白,索性让狼哥以为他得了病,人类开刀是为了替他治疗,而非伤害他。   一旁,狼越也围观了汪白绘画的全过程,他不明所以地问狼末:“小狗这是在说什么呢?”   狼末眉头紧锁:“小狗说他体内长虫子了,人类要帮他治病。”   狼越一愣,凑上去嗅闻汪白的身体:“可我怎么感觉不出来?”   狼末暗恼自己疏忽,他明明每天都会给小狗检查,避免寄生虫的侵害,可还是让小狗患了病。   他第一次产生了浓浓的无力感,他不知道该怎么帮助小狗,眼神罕见地失去了焦距。   汪白没想到自己这么说,让狼末产生了愧疚的心理,忙不迭紧贴狼末,摇摇头表示自己没有事。   傻瓜狼哥,你已经把我照顾得足够好了,也该让我为你做点什么。   更何况,他动手术不仅仅是为了狼哥,也是为了自己。   谁也不想一辈子都不能和同伴说话不是,那不得把他憋死啊?   回去之后,钟燕行就开始准备手术。   手术之前,汪白得先把脖子处的毛毛都剃光,方便开刀。   脖子处突然秃了一块,总觉得有点不适应,想舔又舔不到。   狼末就替他舔舐喉部,眼里有显而易见的担心。   安啦,要相信钟老师的能力。   汪白最后蹭蹭狼末的皮毛,等我回来。   钟燕行将汪白安放在手术台上,一边为他的脖子擦拭酒精,一边安抚他:“别紧张,睡一觉就好了。”   汪白点点头,虽然老师此刻戴着口罩,他却仿佛能看到老师嘴角淡淡的笑意。   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不少,他其实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他只是怕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狼哥见不到他会暴躁。   钟燕行对自己学生的想法了如指掌,他挤出注射器中残留的空气,告诉汪白:“我在北极狼的食物里加了一点点东西,它们很快就会睡过去,所以放心吧,现在你的任务只有一个,配合我完成这次手术。你明白的,这个手术对我来说也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   是啊,如果手术能成功,那就证明了跨物种交流的可能性。   这对未来的仿生学有着重要意义,说不定在不久的将来,人类也能通过某种机器,和动物进行无障碍的沟通。   汪白下意识地去思考老师的话语,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被打了麻药,身体完全丧失了感觉。   不知过去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回到了自己和狼哥的房间,躺在那张大床上。   狼末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他,可以料想,在他昏迷的那段时间,狼末一定寸步不离,甚至可能连目光都没离开过他。   察觉到小狗醒了,狼末的眼神顿时散发出光彩,舌头伸了出来,却犹豫着不敢触碰小狗。   生怕碰伤了他。   他还没那么脆弱。   汪白微微一笑,正想舔舔狼末,却听见钟燕行不留情面的阻拦:“不准。”   呀,老师也在。   汪白瞪大了眼睛,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使不上劲。   “乖乖躺着,你现在还需要静养,”钟燕行手持针管,给汪白打了一剂营养针,“这几天你不能吞咽,也不能张开嘴睡觉,以免喉咙堆积毛发,影响愈合。更不要试着发声,等你伤口痊愈之后,你想怎么叫怎么叫我都不管,但这几天给我消停一点。”   汪白还想吐槽睡觉哪能控制住不张嘴的,就听见钟老师继续道:“还是说你更想戴嘴套?”   不了不了,我能控制住不张嘴,请老师务必放心!   钟燕行又强调了几句养伤期间不准乱动的话,临走之前忍不住感慨:“我们常说,动物的感情往往比人类更加真挚,你知道吗,在你昏迷的那段时间,那只北极狼始终寸步不离地守着你,比对待伴侣还要认真。”   那当然了,狼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北极狼。   汪白得意地扬眉,不过老师未免说的太暧昧了,什么叫比对待伴侣还要认真,狼哥还没有伴侣好不好。   不过,真的有到那样的程度吗?   他回想起野戈和月月的相处,似乎都没有他们这么黏糊。   但仔细想想,人家月月好歹也是北极狼,在极地能横着走。   反观他一只萨摩耶,连只北极兔都跑不赢,没有狼哥的关照恐怕早就饿死了。   狼哥在意他也是很正常的嘛。   这就和一个家庭中,残疾的孩子会得到父母更多的关注一样。   汪白完全选择性忽略了,在残酷的动物世界,越是弱小的幼崽,就越容易被父母所抛弃,甚至成为他们的食物。   狼末对他的特别关照,早已超出了动物的本能,只是现在的汪白迷信于自己的判断,没有察觉到分毫。    第56章   钟老师走后, 狼末默默占据了原本属于钟老师的座位,轻轻舔舐汪白后腿处的针眼。   即便只是一个带着血点的小伤口,狼末也要细细舔舐, 直到不再冒血珠为止。   好了好了,一点小伤,不碍事。   汪白很想告诉狼末自己没事, 可惜他现在伤口还没痊愈, 不能出声也不能乱动,只能用蓬松的尾巴触碰狼哥的脸颊。   狼末的吻部磨蹭着小狗柔软的尾巴,心里沉甸甸的。   他跳下床,叼了块肉想喂给小狗。   汪白也馋啊,奈何他吃不了。   只好冲狼哥摇摇头。   “小狗怎么了, 连肉都不吃了?”狼越嘴上说着,却趁机叼走了狼末嘴里的肉。这块肉是最好的, 他早就看上了, 可恨狼末就是不肯给他。   小狗吃不了肉,狼末也只能干着急, 他不知道钟燕行给汪白注射的营养剂可以为汪白提供足够的营养,他只知道不吃东西会饿死的。   狼末焦急地来回踱步,他很少这样束手无策,这种感觉让他感到既陌生,又烦躁。   狼越吃完了肉, 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吻部,在这里伙食着实不错,吃的肉都是清理过的。   但这毕竟不是他的归宿, 停留一段时间可以, 长期留在这, 恐怕他的爪子都要废掉。   北极狼就应该驰骋雪原。   他看向躺着的小狗,又看了一眼几乎要把眼睛都黏在小狗身上的哥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看来在小狗康复之前,他们是别想离开了。   半日后,麻药的药效过去了。   汪白能感觉到喉部有微微的刺痛,不过还好,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之内。   钟燕行来为他检查的时候特意叮嘱:“你现在还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尤其是颈部,能不动最好不要动。按照你的恢复情况,应该两天以后就可以走动了。”   汪白感激地眨了眨眼睛,同时递给钟燕行一个询问的眼神。   钟燕行笑了:“想问你的手术成功没有?”   汪白想点头又不敢点头,怕牵动伤口。   “哈哈哈,”钟老师开怀大笑,“要是手术不成功,你觉得我会是这个表情?安心,手术很成功,不过你还需要和声带慢慢磨合,这个时间或许不会短,你要有耐心。”   汪白露出激动的微笑,有耐心,他超有耐心!   “不打扰你了,好好休息。”钟燕行给汪白扎完了针,收拾完器具后,贴心地替小狗将尾巴从他屁股底下抽出来。   这么好看的尾巴,要是被压扁了就太可惜了。   做完这一切,钟燕行揉了揉汪白软乎乎的肚子,顺手也想摸摸就守在旁边的狼末。   汪白惊得差点弹身而起,他可不敢保证狼末不会攻击钟老师!   令他更惊讶的是,狼末居然没有任何反应,就这么让钟老师摸了脑袋。   是他没睡醒吗,还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狼哥怎么肯让老师摸了?   钟燕行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微笑:“早就想试试北极狼的手感了,果然很不错。”   他得寸进尺地挠挠狼末的下巴,果不其然得到了狼末的警告。   他见好就收,再摸下去,怕是真的要被咬。   于是他改摸汪白:“你的狼同伴真的很在乎你啊,他怕咬伤了我,就没人能治好你了。”   汪白两只立耳微微一颤,笑意缓缓扩大。   “别笑了,傻狗狗。”钟燕行把东西收拾好,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等你恢复差不多了,我们再谈谈。”   他也有很多话想和老师说。   汪白眨了眨眼,表示自己明白了,挥舞着爪子跟老师告别。   养伤的日子,时间仿佛过得很慢。   钟老师只要有出门,就会带上两只狼和北极狐,汪白看得出来,他们回来之后情绪明显高涨,可见他们并不喜欢被拘在这样狭小的房间里。   几天后,汪白也可以自由行动了,他不敢跑得很快,总觉得咽喉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堵着,很不舒服。   钟燕行帮他做了检查,说是正常现象,不必担心。   到了第七天,他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钟燕行为他拆线,特意带他到镜子面前。   可以看到他的伤口创面不大,只留下一道缝合的痕迹。   “微创,怕你破相以后狗都不要。”钟燕行开玩笑道。   汪白别过脑袋不听不听,以后等他的脖子毛毛长出来,就能完美掩盖掉这一点点伤疤了。   到时候他又是人见人爱的萨摩耶。   钟燕行眼中笑意更深,他抚摸着汪白的脊背,亲了亲他的脸颊:“不逗你了,你恢复得很好,以后可以试着学狼发声。”   汪白点点头,转身张开两爪要抱抱。   “小胖子,我可抱不动你了。”   话是这么说,钟燕行还是两手扶住汪白的屁股掂了掂,一时间竟是百感交集。   上一次这样抱着小白,似乎还是在小白十二三岁的时候。   时光荏苒,物是人非,他已白发苍苍,而小白也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唯一不变的,是他们的两颗心,始终爱重着对方。   钟燕行抱着汪白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将他放在了椅子上。   而后打开电脑,按照好友给他的IP地址和密钥,进入了暗。网网页。   里面正循环播放着汪白配合狼群袭击极地猎人的录像,旁边是他的竞价,竟已高达三千万英镑。   这简直就是个天文数字!   “这个视频,在国外热度很高,甚至我还听说国外有媒体表示,如果能得到你,能够提高总统的支持率,所以那些有钱人如此不惜代价请极地猎人抓你。”钟燕行说。   汪白整只狗都是蒙的,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那个该死的极地猎人拍到了!   别说是那些极地猎人了,就连他在看到那八位数的数字也忍不住想把自己卖给他。   没想到当人的时候不值钱,当了狗反倒身价千万,还是英镑。   “这个平板给你,想说什么都可以写下来。”钟燕行将平板放在桌面上。   汪白认真写道:“老师,您怎么看?”   钟燕行眉头紧锁,指节轻轻敲打桌面:“我的建议是,离开极地。那些极地猎人无一不是精英,他们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干,哪怕把极地翻个底朝天,也绝不会放弃找到你的机会。”   汪白不由苦笑,他还真是香饽饽。   “可是离开这里的话,北极狼怎么办?我不舍得让他们离开自己的家园。”汪白愁眉不展。   “但事实上,你和它们待在一起,对它们才是最大的威胁。”钟燕行残忍地道破真相,“极地猎人的目标是你,他们想把你抓走,就避免不了要和狼群展开争斗。你想想看,那些极地猎人的装备精良,狼群只有利爪和獠牙,谁胜谁负还用我多说吗?退一万步说,即便狼群赢了,那也是惨胜,你能承受得了它们为你而死的后果吗?”   这连珠炮般的灵魂质问,让汪白一时间呆愣住了,眼神迷茫。   他还在考虑北极狼怎么办的时候,老师已经替他把后果都想清楚了。他的目光太短浅,他只看到眼前的分别,却忘了狼群的危机不是别的,而是他。   沉默许久,汪白终于继续问道:“老师,如果我继续留在极地,被极地猎人发现的可能性有多大?”   钟燕行看着平板屏幕,因为狗爪子不好控制而略微走形的字体,长叹道:“周峰告诉我,这些日子就有一批极地猎人在附近寻找萨摩耶的踪迹。好在这里是黄河站,他们不敢贸然探查,怕引发国际纠纷。但是等我们离开以后,你们回归野外,黄河站就再也庇护不了你们了。”   他操作鼠标,点开桌面上的监控视频,确实有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时常在黄河站周边出现。   难怪这几天老师都不带他们出门了,原来是怕他们被极地猎人发现。   因为气候的原因,黄河站只在夏季如此繁荣,其他时间基本上只留几人留驻,甚至冬季只有两人交替轮班。   钟燕行带领的团队,将在秋季来临之前离开极地,如今已是夏末,距离他们离开的时间不远了。   汪白心里清楚,老师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意思摆明了极地猎人找到他只是时间问题。   他如果想要保护狼群,最好的办法是他离开狼群。   钟燕行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他让小白自己拿主意,不论小白如何决定,他都会尽可能帮助他。   拖着沉重的身躯回到房间,迎接他的是狼末热情的贴贴。   最近狼末特别喜欢舔他脖子上的伤口,大概是觉得伤疤不好看。   想想又有些不甘心,他才刚刚做了这个手术,还想着尽快学会狼语,和狼哥说说话。   谁能想到还没来得及学会狼语,就要被迫和狼哥分离。   要是就这么离开狼群,他这一刀岂不是白挨了?   可不走的话,狼哥他们说不定就得挨枪子儿。   两害相较取其轻,他总不能为了自己,害得狼群走上绝路。   只是,要怎么告诉狼哥呢?   直接用画图的方式告诉他?   不行,以他对狼末的了解,即便他反复强调极地猎人有可怕多么危险,狼末也不会同意自己离开他。   看来只能让老师帮忙偷偷将狼末和狼越送回极地,或许时间长了,他们就会忘了他。    第57章   汪白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了钟燕行。   “你想好了吗?”钟燕行心疼地揉揉狗子的头, “我得提醒你,狼是一种记忆力很好的动物,你想让它淡忘你的存在, 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汪白写道:“可是他们的安全更重要。”   钟燕行轻叹一声:“我可以帮你将昏睡中的北极狼送往极地,但是这样的做法是否欠妥呢?我们常说动物也是有情感的,可你的所作所为, 并没有尊重它们的情感。”   汪白低垂头颅, 不是他不尊重狼哥的情感,而是在生死关头,活着远比尊严更重要。   钟燕行张开五指为小狗顺毛,他继续问:“你真的忍心,让你的狼同伴, 终其一生都在寻不到你的遗憾中度过吗?”   心脏仿佛被针狠狠戳刺,细密的疼痛压迫得汪白几乎要喘不过气, 他的爪子悬停在平板上许久, 也没能再写下哪怕一个字。   明明来前都做好了心理建设,结果钟老师三言两语就让他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心理防线溃不成军。   将小狗的情绪变化都看在眼里, 钟燕行嘴角噙着笑意,双手捧起狗狗的下巴:“小白,为什么不问问你的狼同伴呢,难道在你眼里,它们的意见就不重要了?它们或许愿意跟你一起离开极地, 那么一切不就都迎刃而解了?”   离开极地?   汪白茫然地看向钟老师,极地是狼哥他们的家园,离开这里相当于背井离乡, 他们能愿意吗?   “它们愿不愿意, 你不问怎么会知道?”钟燕行循循善诱道, “北极狼的生存能力非常强,否则也不会成为冰河时期的幸存者。极地的确很适合它们生存,但离开了极地,它们也一样可以好好生活。甚至那只北极狐也一样,它们能在极地生存,换个更舒适的环境,没理由反倒活不下去。”   这的确不失为一种选择。   可是要狼哥为了他离开赖以生存的家园,未免太自私了。   他将自己的想法写在了平板上,却换来老师一声轻笑。   钟燕行:“傻孩子,自私不自私的,得看当事狼怎么想。如果北极狼不愿意和你一起离开极地,那你想再多也是白搭。而且,极地的环境太恶劣了,北极狼可以适应,那你呢,难道你也可以吗?”   汪白不服气地写道:“好歹我也度过了一个冬天。”   “看来你的狼同伴把你照顾得很好,极地的冬天,以你的身体条件,在野外超过三个小时就会冻死。萨摩耶虽然也算高纬度的犬种之一,但论耐寒程度,和北极狼根本没法比。”钟燕行感慨道。   汪白想起了那段寒冷的极夜,若不是狼末每天投喂他,还抱着他入睡,恐怕他早就饿死或者冻死了。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钟燕行单手摩挲着下巴,“一只北极狼为什么会选择收养一只和它毫无血缘关系的萨摩耶?小白老师,能否替我解惑?”   汪白遗憾地摇摇头,他也同样困惑,否则也不会在狼哥将他带回狼群之后,还一度以为被当成了储备粮。   他将自己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一只萨摩耶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钟燕行,没有丝毫隐瞒。   钟燕行思索许久后分析道:“收养幼崽往往发生在母狼身上,失去幼崽的母狼的确有可能收养狼群内失去父母的幼崽。我一开始以为你是那只北极狼的母亲所收养的,你们一起长大所以它对你非常友好,你却告诉我是它一直在照顾你。”   “我只能合理地猜测,它是将你认成了小狼,善心大发把你带回了族群,毕竟才刚刚两三个月的萨摩耶和小狼长得很像。”   “后来它发现你不是狼,但那时它已经和你相处了一段时间,对你产生了友谊,所以即便发现你是一条狗,也没有把你丢弃。”   “虽然这样解释还是很牵强,但已经是老师所能想到最有可能的情况了。”   汪白听得很认真,他隐隐觉得狼哥不会认错,他见过野戈和月月生的幼崽,感觉当时的自己和这些小狼崽子的差别还是挺大的。   钟燕行倒了两杯水,一杯给汪白,一杯自己喝了两口,继续说下去:“还有一种可能,你说那两只狼是兄弟关系,一般来说母狼一窝可以生五到九只幼崽。只剩下两只幼崽,最大的可能性就是除了它们之外,其他的幼崽都夭折了。”   “兄弟姐妹的死亡让它产生了一种负罪感,它将它们的死去误认为是自己活下来的代价,近乎救赎般地想要补偿在你的身上。”   汪白一愣,他不会怀疑老师说的话,老师的猜测也恰恰能够解释狼哥无条件对他好的原因,只是他总觉得不该是这样。   他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好用喝水掩饰情绪的波动。   “难过了?”钟燕行半开玩笑问。   汪白摇摇头,他有什么好难过的,他只是觉得老师分析得很有道理,在对动物的了解之上,他和老师还差得很远。   钟燕行揉揉汪白的脑袋,“小白,老师的猜测是基于你的描述,你想过吗,虽然你和你的狼同伴朝夕相处,但你们语言不通,你所看到的一切,也未必全部都是真相。事实就是,它喂养你、照顾你、关心你,原因是什么真的还重要吗?”   “我以为做科研的,就是要知其然,又要知其所以然。”汪白写道。   钟燕行好笑道:“好好好,那等你学会了狼语,自己问它不就好了?其实老师倒是希望把你单独带走,以后咱们就可以朝夕相处。分析这么多,不过是想让你想清楚,到底要不要带着北极狼一起离开极地。老师只怕你后悔。”   “那我问问他?”汪白写道。   钟燕行笑道:“我帮你。”   汪白不解地歪着头,不知道老师能怎么帮他。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因为老师点开了平板里的一个视频,是一部十几分钟的动画。   令他惊讶的是,动画里的主人公正是他和狼末,动画分成两段,上半段是极地猎人在寻找他们,他们被迫躲在山洞里。   随着极地猎人越来越多,山洞已经不安全了,狼末只好带着他的小狗四处逃亡,小狗为了不让狼群受到牵连,趁狼群熟睡之际独自离开了狼群。   而下半段则是他们一起离开了极地,找到了一处适合他们生存的地方,从此以后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了一起。   汪白看得目瞪口呆,钟老师什么时候制作了这段动画,还有,他一个连网络都不怎么会用的人,如何做得了这么长的视频?   钟燕行得意道:“昨天我就给你王叔叔打电话,让他帮我做一段动画,他也知道你们被极地猎人追捕的事情,暗。网的网址也是他给我的。对了,你还记得你王叔叔吗?他以前经常来家里做客,你应该见过他很多次。”   汪白点点头,王志伟,国内顶尖的网络工程师,精通编程、密码破译、黑。客技术等等,现任职于国安部门,是真正的高精尖IT技术大师。   这样的业界大拿来做一段十几分钟的少儿版动画,简直是大材小用,也就钟老师能干得出来。   甚至还挑三拣四:“他做的也太简单了,和我的期望相去甚远,没办法,时间紧迫,也只能拿来一用。好在你和北极狼的形象还算明朗,它应该能看得懂。”   这点汪白毫不怀疑,连他的简笔画狼哥都能看懂,更何况这色彩饱满的动画了。以狼哥的聪明才智,应该很快就能领会他的意思。   爷俩又聊了些家常,之后,钟燕行拿着平板,和汪白一起来到狼末身边。   汪白试着发出声音,想让狼末好好看看这个视频。   只是他的声带还没有痊愈,发出的声音沙哑,带有强烈的杂质感。   钟燕行瞪了他一眼,警告他:“不可操之过急。”   汪白讪讪地缩到狼末身后,狼末则毫不犹豫地将小狗挡住,不让钟燕行吓唬他。   “你这孩子,就知道拿你的狼同伴撑腰。”钟燕行没好气道。   汪白走上前,讨好地蹭蹭老师的小腿。   他知道错了,一定好好保护自己的嗓子。   钟燕行哪能真生汪白的气,他将小狗抱进怀里,随后在狼末面前播放动画。   狼末先是一惊,不明白这个人类手里的东西怎么还会动,紧接着看到了他和小狗,再然后是一群追猎他们的极地猎人。   他的呼吸瞬间加重,一双狼眸暴戾嗜血,恨不得冲进平板里,把这些可恨的极地猎人撕咬成碎片。   察觉到狼末的情绪波动,汪白跳下了钟老师的膝头,温柔地舔舐着狼末的脸颊。   小狗的气味很好地缓解了狼末的愤怒,他回以更加热烈的舔舐,直把汪白舔得满脸口水。   认真看视频!   汪白恨铁不成钢地用吻部顶撞狼末的脑袋,好让他的视线和平板齐平,自己转身投入了老师的怀抱,用老师的衣服擦脸。   显然,在这个时候去安慰狼末不是一个正确的抉择,只会妨碍狼末读懂动画里想要表达的含义,还会把自己弄得格外狼狈。   一旁的狼越也被动画吸引了目光,看到极地猎人的时候,他也难以自持地出现了情绪波动。   极地猎人的那一枪差点要了他的命,可恨的是他只咬死了其中一个,另一个侥幸逃走了。   “这些极地猎人,我早晚要一个一个把他们咬死!”狼越怒吼道。   狼末一言不发,他死死地盯着那些极地猎人,似乎想把他们的模样记在心里。   可惜那些脸全是人工合成的大众脸,王志伟没见过极地猎人,自然不可能按照极地猎人的真实相貌设计出动画人物。只有他们的穿着和装备,能够体现他们极地猎人的身份。   上半段播放完毕,狼末双目赤红,他无法接受小狗为了他们的安全离开了他,没有了他的庇护,小狗一定会被那些极地猎人抓到的!   可恶的人类会对小狗做些什么,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结局,他一定会看好小狗,绝不让他离开自己半步!   开始播放下半段了。   汪白满怀期待地看向狼末,说实话,他的心里还是希望狼末可以跟他一起离开这里。不管将来境遇如何,只要他们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他的爪子紧紧抓着钟燕行的裤缝,钟老师将汪白的爪子握在手里,轻轻摩挲为他缓解压力。   这一次没有了极地猎人,他们不需要再躲躲藏藏,小狗也不必再离开他。   他们来到了大森林,这里的树木是狼末从未见过的高大,一年四季都分外繁荣,没有极地的酷寒,哪怕是冬季,也有许多小动物到处乱跑。   来年春天,草长莺飞,万花斗艳,美好得像是一场梦。   狼越忍不住问:“真的有这么好的地方吗?”   狼末摇摇头,他不知道这种地方是否真实存在,他也不在乎。   无论是残酷的极地,还是繁荣的森林,他只要小狗留在他身边就好。   动画结束了,狼末抬眼看向汪白,那双黄褐色的狼眸带着些许疑问。   汪白注视着狼末的眼睛,想要得到答复。   那一刻,狼末竟奇迹般地明白了小狗的意思。   “狼末,小狗让你看这个做什么?”狼越一头雾水。   狼末看向狼越:“他是想问我,要留在极地还是离开这里,去往画里的森林。”   狼越一愣,虽然不知道狼末是如何得出这个结论的,但他坚定地认为:“你不会想要离开这里吧?狼末,我们生在极地,长在极地,将来也会死在极地。这里是我们的家,难道为了小狗,你连家都不要了吗?”   “可如果我们一直留在这里,那些人类一定会找到我们。”狼末冷冷道,“你也看到了,他们两个人就可以伤到你,如果数量更多呢?”   狼越语塞,他下意识想说那就让小狗离开,反正那些极地猎人的目标是小狗,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可他知道,狼末不会放弃小狗的,他将小狗宠到了骨子里,即便猎人的枪口顶着他的脑门,他也会用身体挡住小狗,绝不退让。   狼末久久凝视着动画结束后的那个画面。   小狗欢快地扑向了他,他们脚下是遍地的鲜花和绿草,头顶是茂密的树叶和欢唱的小鸟。   那一定是仙境吧。   即便如此,如果不是因为小狗,他也不想离开这里。   再美的地方和家园相比,也不值一提。   钟燕行犹豫着要不要再播放一次,因为单单从北极狼的表情上,看不出来对方是怎么想的。   “小白,你得到答案了吗?”他问道。   汪白这下可以放心和狼末贴贴,他想告诉狼哥不要勉强,无论狼哥如何选择,他都可以接受。   狼末低低地闷吼着,钟燕行听不出,汪白却明白他是同意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向狼末,真的吗?   狼末舔了舔小狗喉间的伤疤,对他来说,小狗在哪,哪里就是家。   “狼越,”和小狗温存过后,狼末将目光投向了狼越,“我会和小狗离开,但我不会逼你一定要跟着我。”   狼越难得露出纠结的表情,如果是他以前,一定毫不犹豫选择留下,但是现在:“我欠小狗一条命,如果你们走了,我找谁报恩去?”   狼末淡淡道:“我们不需要你报恩。”   “那不成,你们走了以后,我不就成孤狼了?我答应过野戈会和你们一起回来,现在只剩我自己回去了算怎么回事?反,反正就这么定了。”狼越吼道。   狼末眼中多了几分笑意:“谢谢。”   汪白将狼群愿意和他一起离开极地的事情告诉了钟燕行,钟燕行高兴之余还颇有些遗憾:“要是它们不跟着,我就可以将你养在身边了。”   养一只萨摩耶没什么,但要是再加两只北极狼,申请程序就麻烦得多了。   而且,按小白的意思,他的狼同伴是不会接受人类饲养的,看来他还得按照动画里的给他们找一个好去处。   之后的一段时间,汪白每天都在练习发声。   他的声带和之前有所不同,需要多加磨炼才能发出像样的声音,所以他常常缠着狼末,让狼哥给他做示范。   狼哥出声的时候,他就把耳朵贴在狼末的喉部听,感受震动的频率,再慢慢地调整自己的发声部位。   这个过程缓慢、重复又收效甚微。   好在汪白很有耐心,日复一日地坚持训练,如今,他已经可以发出和狼频率很相似的声音了,只不过这样的声音没有附带任何含义,但也足够让狼末惊喜了。   一开始狼末只当是小狗无聊,就陪着他叫着玩。   某天,他突然发现小狗的叫声很像狼叫,那副惊讶中带着惊喜的表情,汪白直到现在都还记得。   自那以后,狼末便开始认真地教汪白说话,就连狼越也兴致盎然。   小狐狸听到他们叫来叫去,也跟着叫,一时间黄河站的科研人员们被这群家伙吵得苦不堪言,纷纷找到钟燕行,控诉他们的罪行。   钟燕行摇头失笑,叫上这些投诉的人,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房门。   两狼一狗循声望来,还有一只小狐狸在追着萨摩耶的尾巴玩,没空理会这些突如其来的人类。   “喏,罪魁祸首就是它们,有什么要求可以跟它们提。”钟燕行推了推面面相觑的众人,“麻烦进去一点,我好关门。”   汪白适时发出了一声弱化版的狼啸,狼末和狼越也随之仰脖长啸,吓得众人纷纷逃窜。   人都跑光了,钟燕行走进房间,半蹲着赞赏道:“学得挺像,有那么点味道了。”   提到这个汪白就泄气,像也没用啊,狼哥也听不懂。   狼群似乎有一个固定的发声频率,频率高了低了都不行,只有在那个频率的区间内,才能和狼群无障碍交流。   他有时候会触及到那个频率,那时候狼末就会表现得很高兴,所以他现在便将重点放在了寻找那个频率上。   钟燕行看出汪白的窘境,他抚摸着汪白的皮毛,安慰道:“至少你已经找到了努力的目标,慢慢来,你们之间的时间还有很多。”   汪白眯着眼睛蹭蹭老师的手心,表示自己知道了。   钟燕行继续道:“今天来,还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已经联系了人,过两天就把你们送走。为了避免暴露行踪,可能要把你们和一批实验器材放在一起运出去。”   汪白颔首表示理解,他们一定听话,不给老师添麻烦。   几日后,钟燕行抱着一个大箱子进门:“都进来,我们该出发了。”   汪白愕然,他以为他们会和钟燕行一起回去,距离秋季的到来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老师也即将带队离开极地。   但没想到,老师竟然安排他们提前离开。   “还愣着干什么,进来啊。”钟燕行冲汪白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钻进箱子里,“放心吧,我和你们一起回去,我的那些学生等下一批再走。”   毕竟他这个年纪,有个发烧感冒的很正常,提前回国也不至于引人耳目。   既然老师这么说,汪白也不再犹豫,拉着狼末和狼越,叼起还在犯困的小狐狸,一起钻进了箱子里。   钟燕行将箱子密封好,叫来几个帮手,一起把箱子抬上了推车,齐心协力将这一车的器材箱子推到了海边。   为了不让汪白无聊,钟燕行还特意在箱子的一端开了一个孔,通风的同时也能供汪白通过小孔观察外面的情形。   察觉到推车停了下来,汪白便凑到小孔旁边,四处张望。   可惜孔洞的视野有限,他变换了好多次角度也没能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直到将侧脸紧紧贴在箱子上,才能隐约看到一艘航船,停靠在海边。   狼末好奇地凑过来看小狗在做什么,恰好挡住了汪白的视线,被汪白嫌弃地龇了牙,委屈地趴了下来。   汪白将尾巴放在了狼末身上算作安抚,然后继续全神贯注地看向海边。   一个男人从船上走了下来,热情地冲钟燕行问好:“老钟,这么着急喊我过来做什么,还没有到约定的时间吧?”   “金船长,这次要麻烦你一件事,”他打开手机,给金船长看了张照片,“帮我把它们送到大兴安岭。”   之所以选择大兴安岭,一是那里地广人稀、植被茂盛、生物资源也非常丰富,小狗和他的朋友们在那里至少不至于饿肚子,有小狗在,也不容易被人类发现。二是大兴安岭是国内的地界,那些极地猎人难以混进来,暗。网势力也不容易渗入,而且以后有机会,他还可以去看他。   钟燕行的决定可谓是深思熟虑,但船长却十分不解:“您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那是两匹北极狼还有一只北极狐,它们能适应得了大兴安岭的气候吗?再看看那只萨摩耶,你见过大兴安岭有萨摩耶?把它们送过去,过不了几天它们就得死在那。”   “你错了,北极狼是最能适应环境的动物之一,它们能在贫瘠的北极生存下去,没道理到了更富饶的大兴安岭就活不下去了。至于小白,也许以前大兴安岭没有萨摩耶,但以后就有了。”钟燕行的语调依然温和,可他的气场却让人无法拒绝,好像无论他说什么,都值得信服一样。   船长挠了挠头:“算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那我现在就带它们走?”   钟燕行微微颔首:“我也和你一起回去,等时间到了,你再过来接我那些学生。”   船长哀怨道:“老钟,你可真会折腾我。”   “付你三倍的钱,你要不干就让你徒弟来,我看他们都盼着接你的班。”钟燕行耸耸肩。   金船长摆了摆手:“那些小子哪成?现在的孩子啊,都是温室里的花朵,打不得骂不得,脾气还不好。哪像我们当时,我师父拿着鞭子抽我,我都不带吭一声的,只想着学了本事,给爸妈养老。”   这话钟燕行听得都起茧子了。   但他还是温和地点头应是:“你嘴上这么说,还不是不舍得徒弟们开船过来。这片海域的气候变化无常,我看你是担心他们吃不消吧?”   “所以说别和聪明人打交道,心里想的什么,全被人看得一清二楚。”金船长一边说着,一边和钟燕行的学生们,一起把器材搬上了船。   其中有一个箱子特别的重,金船长冲钟燕行露出了然的笑容,钟燕行回以一笑。   两个老朋友心照不宣地登上了船。   感觉到身体微微晃动,汪白知道,他们已经上了船了。   他轻轻舔舐着狼末的皮毛,极地正在离他们越来越远,但他保证,等风波过去,他一定会带着狼哥他们回到这里。   狼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缓缓爬起来,朝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遥遥望去。   那双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狼眸,目光所及仿佛能透过箱子和船舱,抵达彼岸的故乡。    第58章   汪白看得到狼末坚毅的眼神里暗藏的怅然, 他的狼哥就是这样,明明很难过,却骄傲得不愿表现出来。   他在想他的同伴吗?   汪白也很想野戈他们,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和狼崽子们好好玩耍,也不知道他们回来的时候,小狼们会不会忘了他。   可是回去和野戈他们道别的风险太大了, 那些有备而来的极地猎人将更加难缠, 一旦被他们发现,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了。   他仔细看过暗。网上的视频,大多数是远距离的拍摄,唯一一场近距离拍摄又是在夜晚,录像相当模糊。   再加上人类对北极狼的长相没有什么记忆点, 哪怕野戈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未必认得出来野戈也是他的狼同伴之一。   所以野戈他们应该不会有危险, 极地猎人找不到萨摩耶的行踪, 肯定会去跟踪那些疑似他狼同伴的北极狼,就更不会伤害他们, 打草惊蛇了。   这些话,他没有办法转达给狼末,只能蹭蹭狼哥的脖子,安慰他。   狼末回蹭汪白,他比汪白更加信赖自己的同伴, 他相信即便极地猎人再凶残,野戈他们也有办法全身而退。   反倒是狼越,自从上了船, 就一直打不起精神, 附带有食欲不振的症状。   狼末也有类似的症状, 但比狼越轻微一些,还能勉强支撑。   钟燕行把它们从箱子里放出来,汪白赶紧把两只北极狼的情况告诉了老师,让老师帮忙想想办法。   “是我疏忽了,北极狼虽然会游泳,但他们长期生活在陆地上,第一次坐船,确实很有可能晕船。”他说着,招呼金船长过来帮忙抬这两只北极狼。   金船长设置了自动航行,这种航船只要有航线,基本不需要他掌舵。   但是北冰洋和其他水域不同,这里常见极端天气,风暴、暗礁和狂浪都是家常便饭,所以即便设置了自动航行,他也要时常用瞭望镜观察海面,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现在还好,再过一两个月海面上就会冒出零星的冰块,船只撞上这些东西,多少会有所损伤,严重的话直接凿穿船舱也是有可能的。   他一边小跑,一边叨叨着可能遇到的危险,以展示自己多么重要。   “别念叨了,赶紧过来帮忙。”钟燕行没好气地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金船长正埋怨着,忽然埋怨声戛然而止。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两只趴在地上的北极狼。   “愣着干什么,不是早就跟你说我要把两只北极狼运回去吗?”钟燕行抱不动狼末,急着叫金船长过来帮忙。   金船长咽了口唾沫:“但你绝对没有说,那是两只这么大,这么壮的北极狼!兄弟,他一口能把我的脑袋都吞下去!你看,它们还朝我龇牙了。”   钟燕行还没说什么,汪白就先拍了两只北极狼的脑门,不准龇牙吓唬船长。   狼末嗷呜两声,收起了牙齿,委屈地看着汪白,仿佛他脑壳有多疼一样。   狼越看自己哥哥这么没出息,只好也把牙齿藏进嘴里。   “哪有?”钟燕行装作什么都没看到,“赶紧把它们抬到通风处,它们晕船了。”   金船长只好弯腰,跟钟燕行合力把两头狼抬到了船舱的通风口,累得气喘吁吁:“我说老钟,这两头狼是我见过最壮的北极狼,你是怎么收服它们的,教教我呗?”   钟燕行看了汪白一眼:“怎么,想学啊?”   “当然想学,你想啊,要是我也能养两头北极狼当保镖,那走出去多拉风啊!”金船长哈哈大笑。   钟燕行摇头失笑:“那你得先养一只狗,让它打进狼群内部,让北极狼对你的狗子言听计从,这样你就可以收获北极狼当宠物了。”   金船长一脸懵逼:?   汪白才懒得理会这两位中老年人侃大山,他蹲坐在狼末和狼越身边,用两只爪子,一边一个按压着他们的太阳穴。   小狐狸对汪白的行为感到十分好奇,也跟着爬上了北极狼的脑袋,一下一下地踩奶。   按摩起到的效果一般,汪白不忍心他们俩一直这么难受,便央求着钟老师想办法弄点晕船药来。   钟燕行遗憾地告诉他:“走得匆忙,没有准备晕船药,而且我也不建议它们使用晕船药。我们的航行至少要持续一个月,光靠晕船药解决不了问题,它们必须尽快适应航船的颠簸。”   汪白也明白这个道理,晕船是晕动症的一种,它算不上是疾病,如果是长时间颠簸的话,药物只能起到缓解的作用。   归根究底,狼末他们之所以会晕船,就是因为他们的身体还无法适应在船上的感觉,当他们的平衡系统发现感觉器官收集到的信息和眼睛接受到的有出入时,晕动病就产生了。   无奈之下,汪白只好更加卖力给他的狼同伴按摩。   金船长啧啧称奇:“老钟,你的小白也太聪明了,它怎么知道晕船需要按摩?还按得有模有样的。”   汪白心下一惊,盘算着现在装作在和狼群玩闹来不来得及。   好在钟燕行面不改色地糊弄过去:“当然是我教的,别忘了,我可是国家级生物学家,专业对口。”   金船长拊掌而笑:“那改天还请钟教授帮我训练一下家里的两只德牧,我觉得它们还是挺聪明的,就是没有你这只萨摩耶聪明。”   “要收费哦。”   “一定,一定,只要你愿意,价钱随你开。”   呼,汪白长出口气,幸好有老师帮他打掩护,有惊无险。   到了饭点,钟燕行打开了另一个箱子,里面存放了好几袋狗粮和鲜肉。   “肉不好储存,所以带的不多,我想着你可以吃狗粮,就尽量把肉让给你的狼同伴们吃。”钟燕行边倒狗粮边对汪白说。   可是他想吃肉肉。   汪白委屈地撇了撇嘴,算啦算啦,狗粮其实也是由一部分肉制作出来的,只是口感肯定不如生肉鲜嫩。   他迅速解决了自己的狗粮,然后将鲜肉撕咬成条状,投喂狼末和狼越。   眼看着狼末从他口中接过肉肉,汪白瞬间成就感爆棚有没有?   以往都是狼末喂他吃肉,现在轮到他了,风水轮流转,该轮到他当大哥了,你说对吧狼小弟?   狼末毫无心理负担地接受了小狗的投喂,还舔了舔小狗的吻部表达感谢,希望下次他投喂小狗的时候,小狗也能像他一样主动感谢。   汪白不疑有他,正准备按部就班投喂狼越的时候,被狼末抢走了口中的食物。   汪白:?   这也要抢食吗?大可不必,都会有的!   狼越淡定地缓缓起身,他早就料到狼末不会让小狗喂他,所以他决定自力更生。   虽然还是不舒服,但作为一头北极狼,他的身体素质毋庸置疑,即便晕船也不至于连起身吃肉的力气都没有。   反观狼末,身为北极狼王,居然连肉都要一只狗狗喂,简直有辱北极狼的威名!   狼末连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鄙视他的狼越,继续悠哉地享受着小狗的投喂。   他喜欢小狗主动掰开他的嘴巴,看他到底有没有把食物咽下去,每次他就故意藏了一块肉在舌头底下,偏偏又不藏严实,露出一个小角角来。   被小狗发现后,小狗就会拿爪子去撩他的舌头,他就假装吃痛。   这时候,小狗就紧张地看他有没有受伤,然后用舌尖去触碰他的舌头,把他藏在舌底下的肉勾上来给他吃。   狼末露出得逞的笑容,小狗的舌头软软的,嫩嫩的,比嘴里的肉还要柔软香甜。   让他尝过就食髓知味,还想再尝一回。   可怜的汪白完全没有意识到狼末的别有用心,还以为自己投喂狼末投喂得非常成功——他当然不会多想,因为以前他刚被叼到狼群中的时候,狼末甚至还将肉咬碎了喂给他。   北极狼的适应能力很强,到了第二天,晕船的状况已经基本解除了。   狼越都可以活蹦乱跳,狼末也不好再装病,只得遗憾地结束了被投喂的欢乐时光。   汪白很高兴看到北极狼们恢复了往日的活力,本想和狼哥学学狼语,又怕金船长看出端倪,只好和钟燕行坐在一起,看生物志打发时间。   金船长好奇地凑过来看了一眼,瞬间变成苦瓜脸:“看这多没意思,不如跟我一起去打渔!”   打渔?   汪白眼睛一亮,这敢情好,总算能有点户外活动了。   他咬住老师的袖子,往外拽了拽。   “知道你想去,好好好,去还不行吗?”钟燕行摸摸汪白的狗头。   金船长啧啧称奇:“你真的是养狗,不是在养儿子吗?”   钟燕行笑道:“对我来说,他就是我的儿子。”   汪白蹭蹭老师的胸口,对他来说,老师也是他的父亲。   汪呜呜,不对,老师和爷爷是同辈,那应该算是他的爷爷,不能差了辈儿了。   钟燕行带着汪白来到甲板,北极狼也小狐狸也紧随其后。   他们三只是第一次走出船舱,望着无边无垠的大海,一时间都有些失神。   在此之前,他们只知道极地辽阔,无边无际。   从来不知道,原来大海也能如此广袤,连接天地。   汪白被狼哥那没见过世面的小表情逗乐了,舔了舔狼哥的脸颊,陪着他一起欣赏平静的海面。   凉爽湿润的海风吹拂而过,带来些许海水腥咸的气息,要多惬意就有多惬意。   金船长将渔网从甲板桅杆的挂钩上摘下,手法娴熟地找到渔网的首末两端。   “看好了!”他脸上是张扬的笑容,大手一挥便将渔网丢向了大海。   神奇的是,随着他将渔网丢出去后,原本皱巴巴的渔网竟然在半空中自动张开,铺满了一大片海面。   “老钟,来帮帮忙!”   金船长拉着渔网的一端,还没多久头上就见了汗,可见这一网下去收获颇丰。   钟燕行起初还不以为意,直到上了手才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重:“你也太高估我了,这么重我光靠我们俩怎么可能拉得动?”   “嗐,我那不是想多捞点嘛!”金船长也明白不能贪多的道理,正准备开网重新撒网,没想到手上的渔网突然多了一股拉力。   他看向拉力的源头,不由吹了声口哨:“好狗狗,等鱼抓上来,请你吃最大的那条!”   汪白更加卖力了,狼末见状也拉上狼越,一起加入了拽渔网的行列,甚至连小狐狸,都努力地咬住汪白的尾巴,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终于,在人和动物们的齐心协力下,渔网终于被拉上了甲板。   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鱼,得益于北冰洋的绝佳地理位置,这些鱼的个头都不小,精力也相当旺盛,都被抓上甲板了,还蹦跳着试图越狱。   金船长气喘吁吁地坐倒在甲板上:“呼,呼……老钟,你家的狗真棒,你真要考虑一下到我家教教我的狗狗,要是它们也这么给力就好了。”   “别废话了,不是说要请我的狗吃鱼吗,赶紧去。”钟燕行摆了摆手,催促道。   他哪会教什么狗啊,教学生还差不多。   希望金船长赶紧忘了这个茬。   金船长说到做到,答应了给汪白一条最大的鱼,就真的煮了一条金枪鱼给汪白吃。   船舱内设有厨房,汪白就蹲坐在一旁监工。   只见金船长娴熟地处理掉金枪鱼的鳞片和内脏,在鱼肉上切出十字刀花,往切口填入调味料,撒上蛋液和面包糠,而后放入热油中煎至两面金黄,切成片状,柠檬汁去腥提鲜。   “大功告成,尝尝我的手艺!”金船长扬起下巴,可见他对自己的厨艺十分自信,“第一块犒劳我们的功臣小白,张嘴。”   汪白乖乖张嘴,在美食面前,他可以稍微忍耐一下金船长的聒噪。   金枪鱼片煎得外焦里嫩,轻轻一咬,鱼肉的汁水横溢,酥脆的外皮和牙齿接触,窸窣作响。酥脆的口感和蛋液的鲜香杂糅成舌尖的交响,带给味蕾无上的体验。   太好吃了吧!   汪白连忙叼了一块喂给狼末,从狼末眯起眼睛的表情可知,狼哥对鱼肉也相当满意。   金船长的拿手菜肴可不仅仅只有一道蛋煎金枪鱼片,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变着法地给大家做好吃的。   汪白吃得肚子溜圆,窝在狼末怀里消食。   狼末好脾气地帮汪白舔肚子,他也吃了不少,眉眼之间看不到往日狼王的风采,只有肉眼可见的慵懒。   入夜,沉睡中的汪白被突如其来的震荡惊醒,同样被惊醒的还有狼末和狼越,他们对视一眼,都意识到情况不对。   汪白立刻起身去找钟燕行和金船长,见两人还在熟睡,也顾不得那么多,直接爬上了床,两只爪子按压着钟老师的胸膛,高声狼啸。   狼末也狼越也跟着发出狼啸,啸声高亢悠扬,振聋发聩,一下子就把两人喊醒了。   金船长是老手了,一看船只在晃荡,就知道出事了:“老钟赶紧起来,先去拿救生圈再说!”   这种时候,先保命要紧,至于能不能扭转乾坤、转危为安,那是下一步他该想的事情。   钟燕行的执行力很强,他带着汪白他们,去船舱找到了救生圈,率先套到了自己身上。   不是他自私只想着自己逃生,是因为不论是汪白还是北极狼,他们都会游泳。届时只需要他们扶着自己的救生圈,就可以保证在海面上漂浮,甚至还能带着他安全着陆。   金船长腰间也挂着一只救生圈,他匆匆忙忙地跑到甲板,打开手中的照明灯。   袭击船只的身影在照明灯下无所遁形。   “操,是独角鲸!”金船长惊呼。   汪白看向黑影的位置,只见一只四米左右的巨鲸浮现于浅海,它头顶长有一根长长的刺,有点像传说中的独角兽形象。   但事实上,这根刺不是它的角,而是它的牙。   独角鲸螺旋状的犬牙会从上颚突出,长度可达两三米,它之所以被人称为独角鲸,也正是因为这根犬牙形状酷似长角。   奇怪,独角鲸因为喜欢吃深海的鱼类,除了换气,几乎不怎么会在浅海逗留。   它们会在夏季节食,而在冬季也就是它们的繁殖季疯狂进食,所以按理说也不存在猎食的可能。   那这只独角鲸为什么要袭击船只?   汪白能想到的,钟燕行自然也能想到,他将还在甲板上的渔网打开,挑了一只大比目鱼丢了出去。   对上汪白困惑的目光,钟燕行解释道:“独角鲸夏季节食没错,但现在已经到了初秋,它们要为冬季的繁殖做准备,不得不从秋天就开始进食。随着人类对环境的破坏,北冰洋的气候逐年上升,就连独角鲸的生活习性都产生了潜移默化的变化。结冰期的缩短,必然导致它们繁殖期的紊乱,它们需要更多的营养,来抵抗外界环境的影响。”   汪白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再看向独角鲸,那家伙还在船旁边游来游去,只是不再对船动手了。   金船长破口大骂:“强盗!”   但没办法,独角鲸只要一用力,分分钟就能掀翻他的船,他只能忍痛将自己刚捕捞上来的鱼都丢给了独角鲸。   吃饱喝足的独角鲸扬长而去,留下金船长望着剩下的几条小鱼欲哭无泪。   钟燕行安慰他:“好歹船是保住了,不幸中的万幸。”   金船长深有同感道:“鱼可以再抓,船要是没了,那我就没法活了!哈哈哈,天不亡我,天助我也!”   钟燕行:……   或许是他多虑了,金船长根本不需要安慰。   金船长连夜修补好了破洞,头一沾枕就睡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第二天醒来,那只独角鲸又回来了,居然还带上了亲朋好友!   “妈的,抢一次还不够,抢上瘾了?”金船长抓起鱼叉作势要下水,“我跟它们拼了!”   半晌。   金船长哀怨地看向钟燕行:“老钟,你怎么不拦着我?”   钟燕行老神在在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汪白差点笑出了声,金船长也太倒霉了,被一群独角鲸盯上,这得上供多少鱼才能填饱它们的肚子?   不会要动他们的口粮吧?   汪白顿时紧张了起来,虽说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但他吃的是狗粮,哪有鲸鱼能吃得了狗粮?   难道他或成最大赢家?   思忖间,金船长不得不屈服于独角鲸的胁迫,撒网捕鱼给这群强盗们吃。   这一幕真是让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独角鲸们也体谅金船长,在金船长连续多次重复撒网——打捞——投喂的过程之后,它们终于选择了离开。   金船长累瘫在甲板上。   钟燕行一边偷笑,一边给老朋友按摩,还得开导他:“往好处想,你这是投喂了一整个独角鲸群,够你吹一辈子了。”   “我宁愿不吹!”金船长“嘶”了一声,“后背这里,可疼,你再帮我揉揉。”   没有了鱼肉吃,汪白又回到了吃狗粮的日子,好在那些独角鲸不知道船舱尚有库存,没有来抢狼哥他们的伙食。   见过打劫的,还真没见过带着全家一起出来打劫。   要是它们明天再来,那岂不是金船长明天又不能抓鱼给他们吃了?   得想想办法,杀杀这群独角鲸的锐气。   翌日,那群独角鲸果然又来了。   金船长本想装作没看见,不料它们这群强盗竟然开始顶撞船只,妥妥的不给鱼就捣乱。   汪白可不惯着它们了,他清了清嗓子,发出凶猛的狼啸。   狼末和狼越受到感召,浑厚的嗓音和汪白的狼啸混合到一起,形成了加强音。   金船长诧异地看向汪白,他只听说二哈可以狼嚎,没想到老钟家的萨摩耶也行。   他赶紧跑回船舱,将他的大喇叭拿了过来,开到最高档。   霎时,狼啸的声波被扩大数倍,几乎可以击穿云霄!   独角鲸,或者说大多数鲸鱼对声音都非常敏感,它们发出的声波可以达到和同族交流的目的。   事实上,独角鲸的视力也处于退化状态,它们更习惯于用生物声呐来进行定位和导航。   当它们听到了如此强烈、包含敌意的声波后,出现了一定程度的骚乱。   动物在面对未知的时候,往往会保持警惕。   这也是为什么在野外遇到猛兽,对方速度远超自己的时候,常常建议不要逃跑,要用气势压倒它们。   独角鲸群围着船只徘徊,似乎在评估敌人的危险程度。   汪白一刻都不敢停下来,狼末和狼越更是越吼越勇,相信要不是他们不擅长海战,恐怕已经跳下去和独角鲸鏖战了。   为了守住金船长的鱼,拼了!    第59章   独角鲸群果然被突如其来的巨大声响震慑, 它们迟迟没有展开进攻,似乎是想摸清楚这声音究竟是从何而来。   聪明的鲸鱼不仅仅会打劫,还会探查敌情, 将敌不动我不动的精髓贯彻到了极致。   在海上,他们的天敌也只有虎鲸而已,但越是强大, 它们就越是惜命, 大海都对它们予取予求,它们完全没有必要为了获得食物去冒险。   金船长高高举着喇叭,见那群独角鲸还是不肯离开,脸上愁云密布,背后更是汗如浆出。   “你别紧张, ”钟燕行扯着嗓子喊,“小白都还没有放弃, 这是一场拉锯战, 只要没有结束,谁输谁赢犹未可知!”   金船长受到鼓舞, 用力点头:“对,小狗不退我不退!你们加油,赢了我给你们做全鱼宴!”   汪白发誓,自己真的不是为了全鱼宴这么拼命,但不得不说, 全鱼宴的吸引力实在太大,让他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狼末和狼越更是心高气傲之辈,怎么可能容忍独角鲸几次三番的上门掠夺, 在咆哮的同时融入了北极狼的杀气, 就连汪白都能感觉到那股犹如实质的蛮荒气息。   独角鲸终究还是被这掺杂着杀气的狼啸吓退了, 临走前,它们还泄愤一般地朝航船喷水。   水柱从它们的呼吸孔冲上半空再从天而降,兜头淋了大家一头一脸。   汪白浑身都湿透了,他扭动身躯,将毛发上的水甩了出去,于是离他最近的金船长和狼末都惨遭波及。   狼末顾不得清理自己身上的水渍,他卖力舔舐着小狗的皮毛,丝毫不嫌弃海水的咸腥,直把汪白浑身上下舔了个遍才罢休。   金船长抬手抹掉满脸的水,爽朗地哈哈大笑:“舒坦!老钟,你养的狗子真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   钟燕行摇头失笑,自己回到船舱拿了几条干净的毛巾出来,一条丢给金船长,然后将狼末身边的小狗捞过来,使劲擦。   汪呜呜,老师的手劲儿也忒大了,擦得他皮子生疼。   他蹭蹭老师的手心,别擦了,别擦了,再擦毛都要擦掉了!   “不擦干净容易生病,老实点,给你擦完老师自己还要擦一擦,换身衣服。”钟燕行警告地拍打一下汪白肉乎乎的屁股,手感真不错,他又拍了一下。   瞥向一旁的北极狼,果然露出了獠牙,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过来咬他。   还挺护崽,不错,是条好狼。   钟燕行将毛巾折成两半,顺着汪白的尾巴一路擦过去:“赶紧回屋去,刚擦干的,别再碰水了。”   汪白点点头,但没有听老师的话回船舱。   狼哥帮他舔了毛,按理说他也该帮狼哥舔舔,毕竟狼哥又不肯让老师帮忙擦身体,万一感冒了就不好了。   钟燕行眼看着汪白屁颠屁颠地凑到他的狼同伴身边,忍不住酸道:“我还湿着呢,怎么不知道给我舔舔?”   金船长听到这话差点毛巾都掉了:“您没事吧,有毛巾不用折腾狗子干嘛?小白多可爱啊,可别欺负他。”   小白现在在他这,可是一等一的大功臣。   钟燕行扶额,这一个两个的,都护着汪白是闹哪样。   虽然他也护着就是了,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   没再多想,钟燕行丢下一句:“今晚就等你的全鱼宴了。”便回船舱换衣服去了,身上都是水,很不舒服。   “瞧好吧!”金船长索性也懒得再擦了,直接抓起渔网撒网捞鱼,反正待会儿抓鱼也要弄一身水,不如等忙完了再拾掇自己。   狼越还沉浸在吓退独角鲸的快乐之中,那可是海上的顶尖猎食者,就连北极熊都未必能打得过,没想到他们光靠吼就把它们吓跑了!   四舍五入,他们岂不是比北极熊还要强?   “我们太厉害了,我敢说,除了我们之外,没有哪只北极狼能打败独角鲸!”狼越现在迫切地想要宣泄自己的激动。   狼末专注地享受着小狗的舔舐,并不太想搭理他。   而且他比狼越要清醒得多,他们只是凭借独角鲸谨慎的性格吓退了它们,这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他们和独角鲸的差距还是很悬殊,尤其是在海上,他们根本打不过它们。   不多时,金船长背着鱼哼着小曲回来,他这回学聪明了,撒网的时候进得浅,这样捕捞上来的鱼虽然少一些,但他能捞得动。   也就不会出现剩鱼的情况,免得再招来独角鲸,让他做大冤种。   晚上的全鱼宴,是汪白穿越之后吃得最好的一餐。   金船长不愧是老船长,他对鱼的烹饪已经炉火纯青,佳肴接连摆上桌,不同种类的鱼琳琅满目,鱼的香气扑面而来。   “都别客气!别的不敢说,鱼管够!”金船长特意给汪白夹了一只剁椒鱼头,不吝夸奖道,“小白多吃点,你是我见过最厉害的狗狗!”   钟燕行不赞同地想把鱼头夹出去:“狗不能吃辣。”   “放心吧,我只加了一点点菜椒,”金船长赶忙阻止了他,随后给钟燕行和自己都倒了一杯白酒,“老钟啊,我听你说你打算把它们都送去大兴安岭?那两头北极狼和那只北极狐你可以送,毕竟这种野兽不好养。但萨摩耶你送去做什么,你要是养不起了,送给我,我替你养。”   他是真喜欢汪白,他还从未见过比它更有灵气的狗狗。   “要是能养,我当然愿意自己养,”钟燕行一副拿汪白没办法的语气,“他非得和自己的狼同伴在一起,我也只能退而求次,把他们送去大兴安岭。”   金船长喟叹道:“这么条好狗,可惜了。对了,我家的花花正好是条母狗,不如给它们俩配个种?”   “想都别想!”钟燕行断然拒绝。   汪白一听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他才不要和母狗配种,老师救命!   金船长苦苦央求:“老钟啊,你也太小气了。配个种而已,你的宝贝小白又不会少块肉。”   “不行就是不行,你不知道,这小子不喜欢小母狗。”钟燕行将汪白护在怀里。   金船长挑高眉毛调侃道:“不喜欢小母狗?难不成喜欢公狗?嚯,你这狗子口味挺特别啊!”   钟燕行面不改色:“怎么,不行吗?”   金船长面露难色,最后露出壮士断腕的神情:“我家的贝贝也不是不可以……”   “打住!”钟燕行翻了个白眼,“你这就不对了,愿不愿意你得看狗狗自己的意愿,难怪你养不出像小白这么聪明的狗。”   金船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或许老钟说得对,他应该让他家的德牧有更多的自主权,难怪他家的两只德牧脑袋都不太灵光:“受教了。”   晚餐过后,汪白窝在钟燕行的怀里,湿漉漉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老师。   钟燕行好笑地给小狗顺毛:“放心吧,我不会随便给你配种的,但如果你有需要……”   汪白疯狂摇头,他没有需要,真的!   “哈哈哈!”钟燕行含笑入睡,等到第二天,却发现怀里的狗狗又不见了。   他打眼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汪白又被北极狼叼走了,正趴在北极狼身边睡得正香。   啧,怎么有一种自家崽子被狼觊觎的错觉。   就算是同伴,未免也太黏糊了吧。   得益于昨天的狼啸,汪白越发适应了自己的声带,他已经找到了狼**流时的声音频率,接下来就剩下狼语学习了。   吃过早餐,汪白和狼末一起在甲板上晒太阳,他心血来潮地喊了一句:“狼末。”   他听别的狼都是这样称呼狼末的,这个词语也是他平日里练习最多的词汇之一,今天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   狼末正眯着眼睛,忽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他的耳朵陡然一颤,立刻从甲板上起身,狼眸四处巡视,寻找那个声音的来源。   汪白见状,便知道自己的发声频率对了,他心里偷着乐,面上却不动声色,甚至装作和狼末一起寻觅。   恰好狼越也出来散步,狼末的目光旋即落在了他的身上:“刚刚是你叫我吗?”   狼越一头雾水:“我叫你干嘛?”   狼末微微蹙眉,不再多问。   “不过,”狼越想了想,“刚才好像确实听到了一个声音,这里除了我们,难道还有别的狼?”   狼末警惕了起来,如果船上混进来了别的北极狼,那他这么久没有现身究竟有什么目的?他究竟是敌是友?   坏心眼的萨摩耶发现自己果然挑起了狼群的警惕,也不急着揭晓答案,故意在狼哥面前晃悠,想让狼末自己猜到。   奈何狼末根本没往他身上想。   汪白舔了舔狼末的脸颊,看我呀。   狼末回蹭汪白,却依旧保持警惕,提防着随时有可能冒出来的敌狼。   汪白眉眼弯弯,轻声在狼哥耳边再喊了一声:“狼末。”   严格来说,他的声音和狼还是有一点点差别的,没有北极狼那么凶悍,多了几分软萌温柔的味道。   狼末呆呆地看着汪白,不敢相信这是他的小狗发出的声音,他的耳朵微微颤抖,狼眸扩张到了极致,可见他的情绪波动是多么大。   汪白还怕狼末没听清,一个劲地叫着:“狼末狼末狼末……”   狼末忽然翻身压倒了汪白,那双黄褐色的狼眸里,跳跃着疑似兴奋的情绪。   他舔舐着汪白的皮毛,就连已经长了一层毛茬的伤疤都没放过,喉间溢出愉悦的低吼。   别压了,别舔了!   汪白被舔得痒痒,一边笑一边推拒,他错了还不行吗?   早知道狼哥反应这么大,他就不逗他了。   狼末直把小狗舔了个遍,才勉强将满心的愉悦发泄了出来。   他仰天长啸,连过往的海鸟都被他吓得四散而逃,钟燕行和金船长循声赶来,还以为狼末在欺负汪白,撸起袖子就要过来和北极狼搏斗。   汪白生怕闹了误会,赶紧挣扎着从狼哥身下爬起来,挡在老师和狼末中间,讨好的咬住钟燕行的裤腿,轻轻地左右拉拽。   金船长啧啧称奇:“老钟,它在跟你撒娇呢,真可爱。”   钟燕行半蹲着捏住汪白的后颈皮:“它没欺负你?”   汪白摇摇头,狼哥怎么会欺负他呢,是他逗狼哥的,狼哥才会那么高兴,兴奋到不能自已。   “老钟,我就说你多虑了,”金船长拍拍钟燕行的肩膀,“它们哥俩感情那么好,偶尔打打闹闹也很正常。”   钟燕行可不这么认为,或许普通的小狗打打闹闹很正常,但汪白不一样,他有着人类的灵魂,不会主动和狼群打闹。   所以他才会以为是北极狼在欺负他。   既然确定了是误会,钟燕行也懒得去干涉汪白的交友,回船舱继续看书。   汪白松了口气,他总觉得刚刚有点像和朋友逃课被家长抓包的感觉,没来由觉得心虚。   狼末却没有汪白这些压力,他没想到小狗竟然叫了他的名字,这是他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天。   他亲吻着小狗的脸庞,想听小狗再多喊几次。   难得见到情绪外露如此明显的狼末,汪白遂了他的意,一直喊他的名字。   反正他现在也不会别的,唔,他可能还隐约记得几个词汇,等下都可以拿来试一试。   如梦方醒的狼越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小狗在喊你?他什么时候会说我们的语言了?”   狼末难掩激动:“他那么聪明,一直都在尝试和我们交流,他终于成功了!狼越,我很高兴,我没想到他能给我这么大的惊喜!”   狼越也很惊讶,他当然不至于像狼末这样欣喜若狂,也不打算扫了狼末的兴,只好附和道:“是啊是啊。”   他承认小狗是很聪明,但至于这么激动吗?   好像谁不会说狼语似的,狼越不服气地想。   自从学会了喊狼末以后,狼末每天都会缠着汪白,不是教他新的词汇,就是要他一遍一遍地喊他名字。   汪白学得认真,狼末教得也认真,看得金船长自惭形秽:“我当年要是有这学习的劲头,也不至于沦落当苦力,说不定也能混个什么家的当当。”   钟燕行挖苦他:“得了吧,应该说幸好你一开始就找对了路,才能有如今的成就。”   “要不说你们有学问的人厉害呢,连教的狗狗都这么好学,”金船长满怀羡慕,“是有什么诀窍吗,教教我,我好回去治治我那孙子不爱学习的毛病。”   钟燕行眼底含笑:“没什么诀窍,大概兴趣是最好的老师?”   钟老师说的话,汪白也听到了。   他想起老师给他做手术之前,也曾经让他配合科研,尽可能地为老师提供数据。或许在老师眼里,他即便变成了萨摩耶,对生物科学的热爱依旧不变。   但他如此努力学习狼语,可不是为了科研,更不是为了兴趣。   他只是想尽快和狼哥交流而已。   没有了独角鲸的骚扰,金船长火力全开,将航船的速度拉到了最高。   独角鲸群的打劫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他恨不得马上就离开这片海域,远离那些强盗鲸鱼。   中间路过白令海峡,接受海关检查的时候,钟燕行把汪白他们藏进了箱子   而金船长凭借着自己的特权,花了点钱通过了海关。   汪白这才意识到,金船长或许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有能力免检国外海关的,身后的背景可不是一般的大。   钟燕行没有和他说过这些,想必也是因为金船长的背景不便多言。   半个月后,航船终于抵达华夏境内。   海关发现了他们这四只动物,立刻请示了领导,钟燕行带着他们来到领导的办公室,出示了相关证件。   要知道,像钟燕行这样的国家级生物学家,进行科研的时候,是可以享有特事特办的权利的。   领导在得到上级许可后,热情地接待了钟燕行和他带来的动物们,在提出要将北极狼和北极狐暂时送到保护区照顾的时候,钟燕行婉拒了他们:“我已经申请了新的课题,他们会按照流程,投放到大兴安岭林区内,感谢各位的关心,不过时间匆忙,我就不多留了。”   钟燕行连夜坐上了国家特派的直升飞机,带着他的动物们飞往大兴安岭外围。   飞机上,狼末和狼越显得有些紧张,而小狐狸则直接被钟燕行装进了背包里。   汪白碰了碰狼末挺直的脊梁,知道他们对自己在半空中的情况多少有些惊慌,便出声安慰道:“别,别害怕。”   他的狼语水平稳步提高,不过目前还只能发出简单且常用的词汇。   狼末发出愉悦的低吼:“不害怕。”   汪白眉眼弯弯,亲了亲狼哥的脸颊,夸奖道:“棒棒。”   狼越瞥了一眼旁边的一狼一狗,默默地将脑袋扭了过去,即便这样会导致他的脸蛋紧贴着直升飞机的玻璃窗,他也不想去看他们腻歪。   问题是他好害怕,为什么他们在天上飞,他们真的不会掉下去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让狼越身心俱疲,他好不容易才下了船,结束了漫长的海上航行,现在又莫名其妙上了天。   他还能回到陆地上吗?   然而没有谁去在意狼越的悲伤,得到小狗鼓励的狼末,只顾着舔舐小狗的毛发,早已将上天的恐惧抛诸脑后。   好在飞机几个小时后就着陆了,狼越晃晃悠悠地走出机舱,差点泪流满面。   “你们先在这里等我,我自己把它们送进去就好。”钟燕行对飞行员说道。   飞行员担心钟燕行的安危,毕竟在来之前,上头三番五次强调一定要保证钟教授的安全:“要不您还是留在这吧,我来替您放生它们。”   “不必了,在调。教动物上面,我对自己有信心。”钟燕行微微一笑,强大的人格魅力让飞行员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来。   他也确实看到了钟教授的能力,竟然能让北极狼都乖乖听话,这简直不可思议!   钟燕行将动物们带到大兴安岭林区的入口,他将平板交给了汪白:“我在平板上安装了定位系统和监控系统,这能确保我能获知你们的位置。平板一旦电量耗尽,我这里也会收到消息,届时我会过来找你,你就出来和我见面。”   汪白微微蹙眉,在平板上写道:“平板的电量不经用,那您不是要经常过来给它充电了?”   钟燕行挑起眉毛:“怎么,不想看到老师?”   汪白连忙摇头,他巴不得老师天天在这里陪着他,他只是担心耽误老师的工作。   “你们刚进入大兴安岭,肯定会有一段时间的适应期,恰好我也提交了研究课题,有关动物语言方面的。”钟燕行递给他一个你懂得的表情,“这项研究离不开你的配合,所以在研究完成之前,我会经常过来陪你。等研究结束以后,你和你的狼同伴们也熟悉了大兴安岭的环境,我就不会这么频繁地过来了。”   汪白感激地舔了舔老师的手背,为了他,老师真是操碎了心。   钟燕行摸摸他的脑袋:“你们就安心待在这,等我的论文写出来,估计暗。网上的风波也差不多过去了,到时候我就带你们回极地生活。对了,我还要提醒你一点,大兴安岭里面有很多珍稀的国家保护动物,那些可不能吃,那都是野生动物保护工作者的心血。”   汪白重重点头,同为动物保护工作者,他知道在保护区内,哪怕只是损失了一只保护动物,对他们来说都是痛心疾首的一件事。   他会注意的,不会让狼哥他们闯入大兴安岭的野生动物保护区,更不会捕杀国家保护动物。   “小白,老师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钟燕行垂首掩去眼底的不舍,他当然想把汪白留在身边,但他不会表现出来让小白为难。   汪白眼泪汪汪地依偎在老师怀里,谢谢您,他永远记得老师对他的恩情。   钟燕行放开了他的小白,将背包里的小狐狸也交给了汪白:“去吧,去你该去的地方,老师就在这里看着你们离开。”   汪白叼着平板,用力地点点头,转过身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丛林深处。    第60章   清晨的露水滴在脸上, 汪白眼皮颤了颤,在狼末的怀里悠悠醒转。   鼻端充斥着草木清香,一只树粉蝶落在他的鼻尖上, 他努了努鼻子,惹得树粉蝶振翅逃离,飞往一旁的树干。   朝霞透过繁茂的树叶, 投下斑驳的亮点, 正好有那么一束光落在他的脚丫上,他爪子张合,试图抓住那抹阳光。   却抓住了狼末悄然覆上的尾巴。   “狼末!”汪白清了清嗓子,热情地向狼哥打招呼。   狼末蹭蹭小狗的脑袋,低声和他说话, 虽然具体说什么他听不懂,但那舒缓的频率令他如沐春风。   该起床了。   昨晚他们随便找了两棵合抱的杨树作为栖息地凑合了一晚, 杨树为他们隔绝了野兽的侵扰, 不过这里植被茂盛,每到清晨, 花草表面会凝结出露出,对北极狼而言有点过于潮湿了。   汪白想找一个干燥的栖息地,最好能以沙土结构为主,和极地环境相似,有助于狼哥他们适应大兴安岭的环境。   不过在此之前, 还有一件大事要办。   汪白伸出爪子,戳了戳狼末毛绒绒的大腿:“狼末,饿饿。”   狼末耐心地为小狗舔去身上沾染的碎草和灰尘, 叫醒了狼越, 同时把小狐狸叼了起来, 踏上了捕猎的征途。   说实话,这次捕猎,汪白心里一点底也没有。   他上一世虽然常常深入大兴安岭调研,但是这里实在太大了,他只能记得住那几个比较有特征的地方,至于什么地方分布有哪些动物,他也只知道个大概。   但有一点毋庸置疑,大兴安岭的生物资源比极地丰富太多太多,这座森林地理位置优越,加上国家对野生动物和生态环境的大力保护,让大兴安岭成为高纬度地区不可多得的生物乐园。   忽然闯入的气味也证实了汪白的想法,他和狼末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着同一个方向跑去。   可到了地方,汪白才发现这是一只黑嘴松鸡,不,不止一只,在它的身后还有凹状的窝,这便是它们的巢穴。   汪白看向狼末和狼越,他们的眼中饱含杀意,对他们而言,这些肥胖又飞不高的家伙,简直是早餐的不二之选。   “狼末,不行!”他连忙拦住了正要捕猎的狼末,怕狼末听不懂他的话,他特意走到狼末面前,用身体挡住了他。   狼末不解地看向汪白。   汪白苦恼地晃动着尾巴,他要怎么和狼末解释呢?黑嘴松鸡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它在小兴安岭和阿尔山地区的种群几乎灭绝,国内唯独大兴安岭有它们的一席之地。   而且,他发现它们筑巢的地方坡度较高,夜晚,潮湿的空气下沉,坡度越高的地面越不容易受潮,正符合他对栖息地的要求。   万幸,狼末只是看了汪白一眼就放弃了捕猎它们,带着他们换了个方向寻找猎物。   这下轮到狼越想不通了:“为什么不捕猎那些鸡?别告诉我你不想吃它们!”   狼末将小狐狸丢到了狼越背上,回答道:“小狗不肯。”   “他不肯你就不抓了?狼末,你是不是疯了?”狼越怒不可遏,饿肚子的北极狼格外暴躁。   狼末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小狗的话,要听。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他一清二楚。”   狼越还想反驳,狼末却转过头不再理他了,气得他都想把小狐狸吃了。   他就不明白了,一只鸡而已,有什么吃不得的。   “那我自己去找猎物,这总行了吧?”狼越愤愤道。   狼末警告他:“我说了,我们吃什么,小狗说的算。别忘了,这里不是极地,只有小狗知道这里是哪里。”   狼越咬牙切齿,却不得不承认狼末说得对。   他所有的生存技能,都是建立在极地的基础上,而在这里,一切都是陌生的,谁能保证吃了那些东西不会出事?   所以他决定暂时忍耐,如果狼末和小狗不能找到猎物的话——   “小狗,那个东西能吃吗?”狼末停下脚步,目光遥遥望向远处的野猪。   汪白也闻到了野猪身上的味道,这是只公猪,公猪的味道很好辨认,带着一股浓重的体味。   他激动地低吼一声,他记得每次狼群进攻的时候,狼末都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狼末亲了亲汪白的脸颊,让他留在这里等他,狼越也趁机把小狐狸丢给汪白照看。   野猪膘肥体壮,皮糙肉厚,汪白自知即便去了,他的犬牙估计都穿不透野猪厚重的皮毛,索性叼着小狐狸找了个安逸的地方观战。   狼末和狼越明显不太习惯森林作战,他们十分谨慎地寻找岩石作为掩体,却忘了高耸挺拔的树木就是最好的掩体。   虽然浪费了一点时间,但好在野猪的警惕性很低,根本没有发现他们。   在大兴安岭的野猪,只要不遇到虎狼之类的猛兽,基本上是无敌的存在。有时候凭借着一股蛮力,也能从虎狼之中逃出生天。   这养成了它们养尊处优、警惕性差的恶习。   平日里,只有它们欺负其他动物的份,有的野猪甚至还会冲出森林,祸害庄稼,可谓胆大包天。   可惜它今天遇到的是北极狼。   狼末从岩石旁冒头,心里虽有些疑惑野猪的不设防,但他还是选择了果断出手。   尖锐锋利的獠牙顷刻刺穿了野猪的大腿,留下深深的血洞。   野猪吃痛,凄厉的惨叫惊飞了周遭的雀鸟,它拼命挣扎,只想着把狼末甩掉,却不料又是一只北极狼猛然扑出,断绝了它的生路。   在狼末和狼越的配合之下,野猪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即便它的体型庞大,狼末和狼越和它比起来都稍显逊色,可它的战斗力却远远不如两头北极狼。   最终,它只能在无尽的挣扎和痛苦中嘶吼着死去。   汪白叼着小狐狸,激动地奔向了狼末:“棒棒!”   太好了,他还担心狼末不适应大兴安岭的生活呢,看吧,这不是适应得很好?   这头野猪的皮毛呈棕色花纹状,应该就是普通的野猪,而非人工养殖的安岭雪猪。   所谓的安岭雪猪,就是以东北**为母本,进行改良后的优质品种。   这种猪由大兴安岭当地农户养殖,采取野外放养的方式,据说猪肉品质上乘,是猪肉中的佼佼者,更是各类品种猪的内卷之王。   可惜了,安岭雪猪全身纯黑,毛发油光水滑。   而这头野猪身上带有棕色花纹,皮毛粗糙,一看就不是有人养的。   思忖间,狼末已经将野猪开膛破肚,将他认为最好吃的腹部肉撕扯下来喂给汪白。   讲道理,虽然人们总说公猪肉骚味大,但他是半点没有吃出来。   或许是因为狗狗的味觉没有那么敏感,又或者是因为这现杀现宰的野猪足够新鲜,他能尝到的只有满满的肥嫩和鲜香。   野猪肉是真的肥,尤其是腹部,那是野猪脂肪堆积的地方,白花花的脂肪吃起来满嘴是油,虽然口感爽滑味道也很不错,但汪白吃两口就腻了。   剩下的腹部肉留给了狼末和小狐狸,汪白将目光转向了野猪的前腿。   吃猪还是得吃前腿的肉,那是一头猪的精华所在,猪前腿肉筋膜较多,肥肉却少,是烹饪五花肉的最佳材料。   肥中带瘦的猪肉吃起来口感细嫩,肥而不腻,绝了绝了!   比起挑肥拣瘦的汪白,狼末和狼越,甚至小狐狸,压根就是有啥吃啥。   不论是肥肉还是瘦肉,他们都吃得很开心,可以说是相当好养活了。   动物们饱餐一顿,狼末照例为汪白清理毛发,汪白也为狼末舔舐被鲜血沾染的皮毛。   顺便趁这个机会,汪白将刚刚那个坡顶很适合做栖息地的建议用画画的方式转达给了狼末。   他现在掌握的词汇不多,只能这么连说带比划的。   也幸亏狼末聪明,竟真的理解了汪白的意思。   狼末催促狼越:“先别休息,把野猪的骨头清理掉,减轻重量,我们再把它抬回栖息地。”   狼越学着狼末的叫声:“野猪?”   狼末:“小狗说它就叫这个。”   狼越念叨了两遍,舔了舔嘴角的鲜血,野猪还挺好吃的,不比极地的北极兔差。   “还有,栖息地是怎么回事?”他又问。   狼末刚吃饱,加上确实需要狼越来做苦力,难得耐心地解释道:“小狗说刚刚我们经过的山坡,很适合作为我们的栖息地。”   狼越点点头,忽然眉头一皱:“我发现你现在开口说话,总是加上‘小狗说’。狼末,到底你是狼王还是他是狼王啊?”   狼末懒得理会狼越这带有讽刺的话语。   在他心里,小狗虽不是狼王,却比任何一只狼王都要厉害。   他敢于和其他狼群的狼王搏斗厮杀,唯独面对小狗时,他生不出哪怕一丝的战斗欲望,只想将小狗压在身下,肆意爱。抚。   拆掉骨架后的野猪减重不少,狼末和狼越一起将它带回了栖息地。   汪白特意将栖息地选在远离黑嘴松鸡的位置,只是山坡就这么大,再怎么远离也离不了多远。   他一直以为狼群的入住会让这只黑嘴松鸡带着孩子们搬家,结果它们竟然接受了狼群的入住,该吃吃该喝喝,完全把他们当成空气。   汪白心想,黑嘴松鸡濒危的原因他恐怕找到了,就这心大的,难怪种群数量下滑得厉害。   填饱了肚子以后,汪白忍不住想去观察黑嘴松鸡。   他让狼末和狼越好好休息,自己偷偷潜伏在大树后面,偷看正在进食的黑嘴松鸡。   黑嘴松鸡的食物相对易得,主要是植物的嫩枝嫩芽、果实还有种子。   这些东西在森林里遍地都是,以至于黑嘴松鸡不需要飞上树就可以吃到食物,导致它们的飞行能力日益退化。   是的,黑嘴松鸡是少数能飞翔的鸡,它们的羽毛主体呈暗色,覆有众多白斑,最显眼的就是它们头顶上的鸡冠,看上去就像梳了个中分的红色发型一样,搞笑中带有一丝疾世愤俗。   它们的求偶现场也堪称名场面,雄性黑嘴松鸡一旦发现了目标,立刻就会来到雌性面前大秀舞技,这时候万一又有一只雄性黑嘴松鸡看上了同一只雌性,它才不管有没有鸡在求偶,硬是要插入一脚。   在大兴安岭的春夏两季,常常能看到两只甚至两只以上的雄性黑嘴松鸡现场斗舞。   可惜汪白来得不巧,没能亲眼目睹这“不要再打了”的名场面。   这时,又有一只黑嘴松鸡跑了过来,跑动的姿势略显滑稽,那一身厚重的羽毛像是蓬松的长龉夕裙,随着它的跑动前后摇摆。   这一对黑嘴松鸡在碰面之后,不约而同地飞上了枝头。   汪白以为它们发现了狼群,有可能针对狼群采取什么行动。   但事实证明他多虑了,黑嘴松鸡只是飞上枝头观望了一番,顺便吃了点树枝上的食物,就滑翔而下,回到了自己的巢中。   汪白听到了巢穴里有许多雏鸟在巢穴里嘎嘎呱呱地呼唤亲鸟,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浅笑。   他喜欢这生机勃勃的声音,象征着生命和美好。   不知道什么时候,狼末悄然来到了他的身边,眼中带着一丝询问。   汪白笑着蹭了蹭狼哥的脸颊,他只是来偷窥一下黑嘴松鸡夫妇的日常,现在它们回窝了,他也该回去了。   以后有机会再来串门。   野猪够他们吃上一两天的,不过狼末和狼越似乎还带有在极地时养成的囤积食物的习惯。   这是的确是好习惯,但极地之所以能够长时间储存食物,是因为那里的环境寒冷,积雪中的微生物也少,食物变质得慢。   在枝繁叶茂的大兴安岭,无数的生物生存与此,自然也包括微生物们。   加上这里的气候还不到零下,食物保鲜的能力远不如极地,肉放在这里过不了几天就臭了,还有可能引来野兽,很不划算。   汪白犹豫许久,没有将这一系列后果告诉狼末,他觉得能够认识到错误并改正,也是适应环境不可或缺的一环。   他和狼末一起,将早上和中午吃剩下的野猪肉埋入了地底下。   可怜的野猪肉,他会找机会把它翻出来,只要让狼末认识到储存肉类的方式在大兴安岭行不通就好了,完全不必等到肉完全坏了再说。   浪费可耻不是?   吃过午饭,狼末和狼越决定再出门狩猎。   他们打算让小狐狸自己呆在栖息地,北极狐已经四五个月大了,尽管没有亲狐教养,在汪白的悉心教导下,它也拥有了足够的生存能力。   狼末觉得,完全没有必要将她带在身边,那会分散掉小狗的注意力。   汪白以为狼末认为小北极狐到了该自立的年纪。   他看了一眼小北极狐,这种动物的体型就这么大,不像他和狼哥那样可以长到百斤。   所以他总觉得小狐狸还没长大,总想着把她带在身旁。   在艰难的抉择中,汪白还是认同了狼末的建议,让小狐狸留在栖息地,锻炼她的自理能力。   小北极狐眼泪汪汪地看着汪白,她不想当留守狐狸。   却不得不屈服于狼末的威压,默默地趴在了地上。   “狼末,你要是那么讨厌狐狸,不如让我去咬死她,反正小狗也不知道。”狼越跃跃欲试。   狼末警告他:“你要是敢咬死她让小狗伤心,我不介意让你也尝尝被咬死的滋味。”   狼越打了个冷战,嘴里嘀咕道:“明明你也想这么做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虚伪了?”   狼末不以为然。   虚伪?他这不叫虚伪,叫爱屋及乌。   森林有一点不好,气味太杂乱,影响判断。   尤其是对狼末这种嗅觉很强的动物来说,庞杂的气味带给他的信息太多了,他很难从千丝万缕中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好在,森林里不缺猎物,有时候甚至不需要仔细去闻,就能偶遇一餐佳肴。   几乎是狼末进入警戒状态的一瞬间,汪白也闻到了一股属于狼獾的味道。   只是……选择狼獾作为猎物,并不是什么明智的选择。   汪白对狼獾的习性一清二楚,这种生物也叫貂熊,毛被棕褐色,体型介于貂和熊之间,奔跑时的姿势也更像熊。   但它却是鼬科动物,而且是体型最大的陆生鼬科动物。   这种生物非常聪明,也特别凶猛。   它们善于攀爬,在密林中可以自由地在树木之间移动,身手敏捷,故而也被称为飞熊。   捕猎到食物,一次吃不完的情况下,它们还会在猎物上撒尿,以此来保存食物,警告其他动物远离他的所有物。   遇到危险时,它们还会从肛。门附近的臭腺散发出恶臭气体,然后在臭腺分泌出的臭液中打滚,让浑身上下布满恶心的臭味,这样敌人就无从下口,它们便趁机逃之夭夭。   汪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他已经预想到了貂熊的把戏。   那种臭味对于他们这些靠嗅觉吃饭的动物简直要命,汪白见狼末已经准备动手了,连忙咬住狼末的尾巴:“不行!”   狼末以为这家伙又不能吃,只好作罢。   奈何狼越不听劝:“你怕他,我可不怕!狼末,我可以不伤害小狗,毕竟我们之间是同伴,但是他也不应该这样限制我们的捕猎!他老是不让我们抓这个,不让我们抓那个,那我们还能抓什么?堂堂北极狼,连抓个猎物都要被限制,你能忍得了,我可忍不了!”   狼末瞪了他一眼:“小狗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胡说八道!反正那只动物个头不大,能有什么危险?算了,我自己就能捕猎,不需要你帮忙!”狼越忍不了了,黑嘴松鸡不让抓也就罢了,那玩意原来会飞,他看见了,真要抓的话也未必抓得到。   但是这头狼獾,他说什么也要拿下!   狼末劝不住他,也懒得再劝,因为他发现狼越冲上去的时候,小狗并没有多大的反应。   看来狼獾并不可怕,那为什么小狗不让抓呢?   狼末感到了一丝困惑,但很快他就明白了汪白不让他抓狼獾的原因。   一股浓郁的臭气蔓延开来,他脸色一变,连忙带着小狗撤离臭气中心。   跑到一半他才想起狼越还在,可是那味道实在太臭了,他无论如何都不想再体验一次。   汪白也是心有余悸,他以为自己和狼末的位置距离狼獾已经够远了,没想到狼獾的臭气杀伤力这么大,离得那么远都能被波及。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饶是如此,他依旧觉得臭气还萦绕于鼻端,堵得他恶心得慌。   见旁边有几朵波斯菊,连忙凑上前去,猛嗅波斯菊的清香。   这种在大兴安岭的开放的粉色花朵,在北方民间也被称为扫帚梅,因为它的花瓣略带褶皱,很像扫帚头,故而得名。   波斯菊的清香,很好地缓解了臭气的影响,汪白抬起头招呼狼末过来:“狼末,香香!”   狼末凑到汪白身边,也不闻花,只闻汪白的吻部。   许是汪白的吻部沾染了花朵的清香,让狼末觉得香气扑鼻,惹狼沉醉:“很香。”   汪白这才意识到狼越还在和狼獾战斗:“狼越?”   狼末无所谓道:“不用管他,他自己不听话。那只狼獾的战斗力一般,只有臭气比较厉害,狼越不会有事。”顶多遭点罪。   汪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狼末和他解释了很多,他只能听得懂一点点,但他依旧很努力地去听,去尝试理解。   狼末喜欢小狗认真倾听他说话的模样,于是舔了舔小狗的吻部,口中尝到了一丝甜蜜。   其实那是波斯菊的花蜜。   汪白只沾到了一点点,舔一下就没了,狼末却舔舐得不亦乐乎。   不多时,狼越狼狈地逃了回来。   他浑身上下都惨遭臭气浸染,他一靠近,汪白觉得这些波斯菊恐怕都恨不得当场枯死。   “离我们远点!”狼末怒吼。   狼越委屈地看向狼末和汪白:“我怎么知道那只狼獾还有这种招数?该死的,我好想吐!”   被臭气攻击的时候,狼越只觉得头皮发麻,一股强烈的臭气仿佛从他的鼻子往他的脑门钻。   体会到了何为生不如死,痛不欲生。   那一刻,他才明白为什么小狗不让他们捕猎狼獾。    第61章   臭气熏天的狼越恨不得当场去世, 想当初他连闻到榴莲都认为汪白在吃屎,可想而知他现在是什么感觉。   那种滋味大概像是掉进了化粪池,泥泞不堪的灰绿色粘稠液体将他全身牢牢包裹, 他的毛发都被粘成了一绺一绺的,越是奋力挣扎,就越往下沉。   化粪池的污水漫过了他的口鼻, 漫过了他的眼睛。   幸好狼越不知道何为化粪池, 否则他的感觉还会更有画面感。   他只知道浓郁的臭味熏得他眼睛发酸,无论他如何奔跑,那致命的味道始终紧追不舍,无论如何都甩不掉。   无计可施的他只能高呼救命,指望狼末和小狗能救救他。   狼末冷眼旁观, 甚至带着汪白默默远离,那味道实在是太臭了, 他只要稍稍靠近狼越, 都会被熏得头晕眼花。   而且也该让狼越尝尝苦头,这就是不听命令的代价。   对于狼末的见死不救, 狼越已经麻木了,他只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汪白,希望小狗能看在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帮帮他。   汪白到底还是心软,提醒狼越:“水。”   狼越立即反应过来,他得赶紧找到水源, 才能洗掉这一身的臭味。   但问题来了,他的嗅觉已经完全被臭气占领,暂时丧失了寻路的能力。   到最后, 还得求狼末救他。   狼末端着架子, 欣赏够了狼越的狼狈模样, 这才老神在在地问他:“还敢擅自行动吗?”   “不敢了不敢了!”狼越跑累了,不得不蹲坐下来,两只狼爪捂住鼻子道。   狼末沉声道:“以后小狗说什么就是什么,不得违抗。”   狼越撇撇嘴,他知道自己一旦答应了,未来就会是两座大山压在他的身上,叫他翻不了身。   可是他不得不答应,他一刻都忍受不了了,自暴自弃道:“我听他的就是了。”   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狼末总算大发慈悲地放过了狼越,带领着他往河流的方向进发。   大兴安岭幅员辽阔,黑龙江和嫩江都流经大兴安岭,在大兴安岭内部分出了许多支流。   黑龙江支流为额木尔河、盘古河和呼玛河;嫩江支流为南瓮河、那都里河、嫩江源头和甘河。   遗憾的是,这些支流并没有什么太显著的区别,汪白很难判断出他们所处的河流究竟是其中哪一条。   这并不影响他下水摸鱼。   初秋,大兴安岭白天的气温平均在二十度左右,比起寒冷的极地,这里可谓是秋高气爽,温暖如春。   微微沁凉的河水洗涤着他的身体,蓬松的毛发遇水散开,仿若大厨的鬼斧神工雕刻而成的豆腐开花,美不胜收。   汪白尽情舒展身体,随后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条试图从他身旁游过的鱼,呦,运气不错,还是条狗鱼。   狗鱼学名叫黑斑狗鱼,这种鱼虽然叫狗鱼,但它和狗可不是什么亲戚,它的嘴巴扁平,很像鸭子的嘴巴,所以也叫作鸭鱼。   被他抓住以后,狗鱼不停地扑腾,力气比他想象中还要大,溅起的水花足足有一米高,可见其性情残暴。   事实上,狗鱼不仅会袭击其他鱼类,还会袭击河水中的其他生物,比如青蛙、悬停在河面上的蜻蜓还有浮游的野鸭,只要体型比它小的动物,被它盯上就很难幸免。   狗鱼食量惊人,据说一天可以吃掉和自己体重相当的食物,所以野外的狗鱼只要长成,体型都相当可观,寿命也比其他的鱼类要长很多。   像他手里的这条,估摸得有个三四斤,算是狗鱼界的大家伙了。   汪白没有给狗鱼挣脱的机会,锋利的狗爪子一划便将狗鱼开膛破肚,取出内脏后用河水清洗一番,刺穿它的腹部冲狼末挥舞。   狼哥,来吃鱼啦!新鲜的大狗鱼,不好吃不要钱!   狼末怎会拒绝小狗的邀请,他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水中,注意力却丝毫不在狗鱼上,只顾着给小狗舔舐沾湿的毛发。   哎呀,舔毛做什么,在河里游泳哪有不湿的,等上了岸再舔也不迟。   汪白拒绝了狼末的好意,将新鲜的狗鱼献宝似的凑到狼末面前:“吃吃。”   狼末只好用牙齿撕咬一小块含在嘴里尝尝味道,剩下的推给了小狗,让他自己吃。   不用这么客气,这里不是极地,用不着这么省着。   汪白眼底含笑,一甩头撕扯掉一大块狗鱼的肉,喂给狼末品尝。   狼末和狼越之前都剪了指甲,现在还没完全长好,这才给了他投喂的空间。   他张开嘴,状似无奈的接受了小狗的投喂,顺便用舌头将小狗吻部残留的鱼肉碎屑清扫干净。   心里却暗暗窃喜。   小狗鱼的味道固然很好,却比不上小狗的万分之一。   投喂好了狼哥,汪白将剩下的一小部分狗鱼放进嘴里咀嚼。   鱼肉细嫩紧实,鲜美甘甜,难怪吸引了不少垂钓爱好者趋之若鹜。   狗鱼的肉质肥嫩鲜美,和它暴饮暴食的饮食习惯脱不了干系,甚至在繁衍期间,雌鱼都要将雄鱼当做食物吃掉。   整个过程就像一场精心谋划的猎。杀,每当繁殖季节来临,雌鱼就会游入杂草丛生处,一动不动,仿佛失去了所有战斗力。   要知道,在狗鱼界,雌鱼比雄鱼要凶猛得多。   平日里,雄鱼是万万不敢贸然接近雌鱼,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雌鱼的养料。   但是,有哪条雄鱼能拒绝一条静若处子的雌鱼呢,它们闻风而来,兴致勃勃,渴望着一展雄风。   不曾想却陷入了雌鱼精心布置的甜蜜陷阱。   雄鱼群小心翼翼地接近雌鱼,雌鱼表现出了不拒绝也不接受的态度,它将看不顺眼的歪瓜裂枣赶走,剩下的雄鱼成功进入了候选名单。   而后,雌鱼飞快地向前游去,雄鱼们不但要追逐它,还要彼此为了交。配的权利争斗,只有胜利者才有资格和雌鱼交尾。   缠绵过后,雌鱼开始排卵,等排卵结束后,猎杀时刻便接踵而至。   雌鱼会将离它最近的雄鱼们毫不留情地吃进肚子里,倘若吃不饱,便会用它排下的卵来顶数,在它的眼里,不论是春宵一刻的雄鱼,还是自己产下的卵,都只不过是能够提供能量的食物。   称它为鱼界渣鱼也不为过。   汪白并不排斥狗鱼的繁殖方式,在他看来,无论动物的繁殖方式如何,都是他们安身立命的根本,都值得尊重。   当然了,他吃的这头是雄性狗鱼,如果是雌性狗鱼的话,体型会稍大一些,力气和速度都会更强,他还未必能抓得住它。   和这互相喂食的温馨场面相比,狼越那显然要凄惨得多。   他一入水,周围的小鱼当场毙命,大一些的鱼或是离他较远的鱼,也都扭头就跑,生怕慢一秒就步了那些死鱼的后尘。   狼越才不管这些,他在河水中摆动四肢,让臭味被冲刷得更彻底一些,至于河面浮起的那些白肚皮……和他有关系吗?   祸害完一片区域后,他又游去旁边祸害另一片。   不敢往狼末和小狗那游,否则八成会被狼末揍一顿。   聪明如他才不会干这种蠢事。   狼末抱着小狗惬意地洗澡,和他一起一边游泳,一边捕鱼。   抽空看了一眼狼越,算他识相,知道避开这里,以免玷污这片河域。   狼末的爪子虽然还未长成,但他有尖锐的獠牙,捕鱼对他来说并不困难。   很快,河边就堆起了一座鱼搭成的小山。   狼末很是满意自己的成果,准备再找一只贝壳当做小山的尖尖,再把这座鱼山送给小狗。   结果等他找到贝壳之后,鱼山竟然坍塌了大半!   他顿时怒不可遏,从水里一跃而出,充满怒意的狼眸环顾四周,寻找着可能的偷鱼贼。   岸上的动静吸引了汪白,他将自己抓到的几只鱼堆放到了坍塌的鱼山旁边,甩了甩身上的水,用眼神询问暴怒中的狼哥。   狼末安抚地舔了舔小狗的眼睛:“别怕,我们的鱼被偷了,我一定会把偷鱼的家伙找出来。”   他扬声询问不远处的狼越:“你看到是谁偷了鱼吗?”   狼越如实回答:“没看到。”他只顾着清理身上的臭味了,哪有空去管什么鱼的。   狼末冷哼一声,空气中的鱼腥味太重了,他很难从这些强烈的气味中辨别出偷鱼贼的味道。   不想让小狗担心,他没有当场去寻找那个可恶的偷鱼贼,而是将自己捕捉的鱼和小狗分享。   他的贝壳被他丢在一边,孤零零地躺在草地里。   可惜了,差一点鱼山就完成了,他知道小狗喜欢好看的东西,鱼山一定能博得小狗的欢心。   可恶的偷鱼贼!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狼哥身上的怒气尤为明显,汪白蹭了蹭狼哥的脸颊,安慰他:“吃吃。”   别生气了,有什么事是一头鮟鱇鱼解决不了的呢,如果有,那就两头。   他也没想到,竟然能在河水中找到这种鱼,一般来说,鱼喜欢生活在深海,河水中的鮟鱇鱼体型和味道都会稍逊海鱼一筹。   不过也足够美味就是了。   鮟鱇鱼的长相格外丑陋,它们是底栖生物,通体发黄,体侧长着许多皮须,头顶长有一根附肢,在河水深处会散发出光芒,利用小鱼小虾的趋光性吸引它们,再将它们统统吃掉。   它们也因此被称为灯笼鱼。   别看鮟鱇鱼外表丑陋,味道却远胜绝大多数的海产品,他有幸吃过几次,那种味道直到现在都还念念不忘。   他将鮟鱇鱼分给了狼末,自己只留下一小部分。   一入口,那紧实如龙虾一般的肉质瞬间就吸引了他,哪怕他已经吃过许多美味珍馐,鮟鱇鱼的味道依旧能在他的美食榜上名列前茅。   清甜的汁水顺着喉管滑进胃囊,鲜美的滋味久久留存于齿尖,难怪它能够与河豚其名。   河豚现在他和狼末是没办法吃了,河豚的毒素他们处理不了,但鮟鱇鱼的美味却激起了他对河豚的渴望。   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要让老师帮忙煮一顿河豚,让他品尝品尝这无上美味。   狼末是第一次吃鮟鱇鱼,原本他对偷鱼贼深恶痛绝,满心的愤懑无处发泄。   直到他吃到了小狗喂给他的鮟鱇鱼。   俗话说得好,美食能够治愈心灵,狼末此刻就有一种被治愈的感觉,内心的狂怒被美味的鮟鱇鱼肉所安抚,他蹭了蹭小狗的脖颈以示感谢。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会放过那只偷鱼贼。   竟敢破坏他送给小狗的礼物,可恨至极!   狼末心里憋着气,匆匆吃了些鱼,就想要去追寻偷鱼贼的踪迹。   汪白虽然不知道狼哥怎么情绪不高,但既然狼哥有事要做,他当然不会拖他的后腿,他刚吃饱了鱼,正好在这里休息休息。   乖巧的小狗让狼末心痒难耐,他将小狗好生舔舐了一番,直到小狗身上再没有一丝水渍才罢休。   吻了吻小狗的脸颊,叮嘱狼越照顾好小狗便转身离开,他的速度极快,几个起落就消失在了汪白的视线里。   狼越总算泡舒服了,其实他很想再泡一泡的,但是狼末让他照顾小狗,他不敢不听。   他趴在了小狗身边,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总觉得自己身上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恶心死了。   汪白同情地看了一眼嗅闻自己的狼越,他能理解狼越此刻的心理,就像是人不小心踩了狗屎,无论怎么刷洗鞋子,总会感觉鞋底没洗干净。   无论洗多少次,还是会记得它曾经的臭不可闻。   温柔的小狗将狼末给他捕猎的鱼叼给了狼越,美食可以治愈一切:“吃吃。”   狼越一愣,看着小狗叼着鱼的模样,向来没心没肺的他竟觉得面皮发烫,羞愧难当。   他从未信任过小狗,也没有将他真正当做同伴。   小狗却愿意将食物分给他,不嫌弃他满身的肮脏。   狼越缓缓接过小狗嘴里的鱼肉,眼底多了一丝感激。   咀嚼鱼肉的同时,发誓自己一定要保护好他。   动物的忠诚往往来得那么简单,比起复杂的人类,他们的世界里单调,也单纯得多。   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从某种意义上这也是一种等价交换,动物眼中的等价交换。   汪白笑了笑,找了一块松软的地面趴下,等着狼哥回来。   此时,狼末正在丛林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他确定偷鱼贼没有下水,因为当时在河水中的时候,他没有听到任何一丝水花溅起的声音。   而且,从草地上的湿脚印来看,偷鱼贼显然是往丛林的方向逃跑了,可惜越往密林中去,灌木丛就越密集,将偷鱼贼的脚印掩盖掉了。   狼末警惕地环顾四周,他的耳朵微微颤抖,听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   忽然,他转过身,半长的指甲将一只试图袭击他的蛇钉在树干上。   那蛇扭动身躯拼命挣扎,奈何狼末牢牢禁锢着它,起初狼末还会观察它扭动的姿态,见它没有什么新的招数便厌烦了,另一只爪子一齐上阵,生生将蛇撕扯成两半。   断掉的蛇在地上扭两下就不动了。   狼末越过蛇的尸体继续寻找,一丝淡淡的鱼腥味引起了他的注意,这里已经算是远离河水,鱼不可能上了岸还能跑这么远,他猜测一定是那只偷鱼贼在吃鱼时散发出的鱼腥味。   狼眸透出几分嗜血的杀意,狼末一路狂奔,循着味道飘来的方向疾驰而去,不多时便发现了偷鱼贼的身影。   有点眼熟,很像当初他送给小狗的那只海獭。   不,还是有点不一样的,比那只瘦小许多。   本打算咬死偷鱼贼的狼末临时改了主意,他记得小狗很喜欢海獭,还将海獭放生了,或许他将这只偷鱼贼带回去,小狗会更加开心。   于是在水獭还没看清敌狼的情况下,自己就腾空了。   它呆呆地看着自己掉下去的小鱼,小爪子一张一合,仿佛还在怀念鱼儿的手感和滋味。   如果它会说话,一定早就开骂了。   也幸好小水獭不会说话,否则狼末必然嫌它太烦,忍不到送给汪白就把它吃了。   被叼住后颈皮的水獭不声不响,连动都不敢动。   即便长相呆萌,但它却聪明的很,身后那难以忽视的强大野兽的气场,让它迅速意识到了自己可能遭遇的危险。   它知道逃是逃不掉了,垂头丧气地任由狼末摆布。   狼末一路将水獭邀功似的叼到了汪白面前。   汪白眨了眨眼睛,和眼前的小豆眼大眼瞪小眼,狼哥这是做什么,要把水獭送给他吃吗?   他当然不会将它认成海獭,水獭和海獭的差别还是挺大的,水獭的脸颜色比较深,白中带有浅灰,而海獭更加白净。而且这只水獭已经成年了,却还跟个海獭幼崽差不多大,太瘦了,这不可能是海獭。   水獭圆头圆脑的,天生就带有一种萌感,不过汪白也不是不能吃它,毕竟他连更可爱的兔兔都吃过,更何况一只水獭。   只是他刚吃了很多鱼,现在肚子饱饱的,不想再吃了。   拿来玩玩却是正好。   汪白伸出爪子,捏了捏水獭的肚皮,水獭立刻躺下,摆出一副任由他搓扁揉圆的模样。   小东西,还挺惜命。   汪白撸了水獭一会儿,不得不说,水獭的手感是真好,肚皮肉乎乎的,拿来当枕头应该会很舒服。   不过,既然玩了它,再吃它就有些过分了,他打算放了它,不知道狼哥愿不愿意。   当然啦,这里做主的还是狼哥,如果狼哥执意要吃掉这只可怜的小水獭,他肯定不会阻拦,甚至还会顺便咬一块肉尝尝。   谁叫他就是这么没有原则的干饭机器。   见小狗向他看来,狼末连忙低头,好让汪白能轻松舔到他。   然而小狗并没有舔他,这让狼末颇感遗憾。   既然小狗不想玩水獭了,那这只水獭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他将水獭叼起来晃悠两下,随后丢进了河里。   他还记得上次小狗放生海獭的事情,便潜意识地认为,小狗喜欢这种动物,不喜欢吃它们。   下次再敢偷他的鱼,他定要扒了它的皮。   没有了水獭当玩具,汪白又困了。   狼末也蹲坐在了他的身旁,情绪趋于平稳,也跟着昏昏欲睡。   洗过澡吹过风,汪白的毛发又变得格外蓬松,整只狗比之前看上去又胖了一圈。   狼末似乎很喜欢汪白的毛毛,趴上去就不想起来,甚至连狼尾巴都盖住了汪白的尾巴。   很重好不好!   汪白气鼓鼓地拿头撞狼末,然而对狼末而言,小狗这两下子无异于挠痒,但他好歹还知道尊重小狗的意愿,依依不舍地从小狗身上下来。   轻松了许多的萨摩耶,总算能喘口气了,他看了一眼身旁的狼末,担心自己刚刚把狼哥撞疼了,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检查一下狼哥的胸口,他刚才好像挺用力的。   要是没有大碍,狼哥会不会以为他猥亵?   毕竟要看胸口有没有伤,需要将胸口处的毛发拨开细细检查,或者用舌尖缓缓舔舐,感受毛发下的肌肤是否有伤口。   嗐,想那么多做什么,只是检查个伤罢了,只有人类的思想才会如此复杂!   汪白唾弃自己的胡思乱想,又后悔他刚刚撞狼末的时候太过用力,希望狼哥不要生气。   狼末当然不会生小狗的气,在小狗示意他翻身的时候立刻照办,就连尾巴都在左右摇晃。   感觉到小狗在舔舐他的胸膛,他的眼睛都直了,尾巴摇晃的速度明显减慢,而浑身的血液都开始加快流动。   他直勾勾地注视着小狗的脸颊,一屿*汐#‘独-[家股熟悉又陌生的感觉直往下腹钻。   北极狼的异样,正在专心检查伤势的汪白丝毫没有发现。   经过他的一番检查,他认为狼末的胸口没有伤,而且肌肉紧实,极具爆发力。   这让他颇感挫败,毕竟他确实感觉自己用了挺大的力气,没想到人家狼哥一点感觉都没有。   结束检查的汪白以为可以入睡了,不料狼末却突然翻身压倒了他。   庞大的身躯压得他喘不过气,他挣扎两下就放弃了,力量上的悬殊让他根本无法挣脱狼末的钳制。   他只能用困惑的语气:“狼末?”   狼末目光灼灼地注视着他的小狗,他体内的野性被悄然唤醒,迫切地想要对小狗做些什么。   他重复着小狗对他做的那些动作,在小狗的胸膛来回舔舐,粗粝的舌头扫过狗狗敏感的胸口,激得汪白发出了“呜呜”的颤音。    第62章   灼热的气息喷涂在狗狗的胸膛上, 汪白感觉自己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茫然地看向身上的狼末,就, 就算狼哥对他很亲近,但这未免也太热情了。   热情到他都有些招架不住。   别闹了别闹了,他还想睡个午觉呢。   这么闹哪还能睡得着?   狼末察觉到了小狗的抗拒, 理智终究占了上风, 恋恋不舍地从小狗的身上下来,趴在小狗的身边,遮住了有所变化的下半身。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但下意识地不想让小狗看见,怕吓着他。   只能紧紧地贴着小狗的皮毛, 以缓解自己的渴望。   目光始终落在小狗身上,不愿一时一刻地离开。   汪白始终没能察觉到狼末的异常, 只当狼哥和他闹着玩, 他蹭蹭狼末的脸颊,该睡觉了, 午安,狼哥。   狼末苦恼地将脑袋搁在小腿上,这一觉怕是睡不着了。   也许是因为小河边的秋风太过撩狗,又或者是河边的空气着实清爽,汪白一觉舒舒服服地睡到了傍晚时分。   天边的火烧云烧尽了夕阳的余晖, 留下大片大片耀眼的橘色,河水潺潺流动,粼粼波光在水面上跳跃, 若是伸爪去抓, 说不定会抓住几只发光的小精灵。   汪白来到河边, 低头喝了点水,默默回忆着从栖息地到这里的路线。   水源是生命的起点,只要记得河流的位置,他们就不至于饿死。   他悠闲地哼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现在的生活和之前相比简直天差地别,如果可以的话,他倒是希望一直在大兴安岭生活下去,不必再回到极地,去过那艰苦的生活。   只是狼末和狼越肯定不愿意。   再美好的地方也比不上自己的家园,极地才是北极狼的归宿。   萨摩耶叹了口气,这世上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能得到片刻的愉悦就已经值得庆贺了,他不应该奢望更多。   狼末来到汪白身边,他喜欢听小狗唱歌,但不知道为什么小狗又不唱了,就连心情都似乎低落不少。   他俯身将耳朵贴在小狗的腹部,想听听小狗是不是饿了。   肚子上突然冒出来一颗狼脑袋,让汪白吓了一跳,等他看清后不解发声:“狼末?”   狼末转头,发现这样不太方便和小狗交流,只好遗憾地将脑袋抽回去,坐直身体:“饿了?我去给你找吃的。”   汪白摇摇头,中午那餐吃得很饱,他现在不是很饿,也不太想动,犯懒。   就这样互相依偎着欣赏大兴安岭的落日,似乎也很不错。   话说回来,这里的落日和极地的落日有很大的区别,不知道狼哥喜欢哪个。   他想问,准备涂鸦的爪子欲画又止,万一狼哥说更喜欢极地的落日怎么办,他这不是纯纯挑起人家的思乡之情吗?   嘶,还好没画。   汪白庆幸于自己的高情商,他舔了舔狼末的脸颊,虽然狼哥大概无法理解他此刻的内心所想,但他想告诉狼哥的是,无论是大兴安岭的日落,还是极地的日落,他都会陪着狼哥一起欣赏。   晚餐依旧是鱼虾和贝壳,离小河这么近,当然要就近取材了。   不过这些海鲜不能多吃,鱼虾中的寄生虫较多,没有经过高温处理天天吃的话,很容易遭受寄生虫感染。   哎呀,差点忘了,他们还要给小狐狸准备吃的!   他们可真是不合格的家长,出来旅游不带小狐狸也就罢了,还忘了给小狐狸准备食物!   汪白赶紧环顾四周,看看有什么能带回去的没有。   营地里虽然有野猪肉当做存粮,但是小狐狸未必敢吃狼哥的存粮,她可能宁可饿着肚子,也不敢触怒狼末,很有作为拖油瓶的自觉。   怪他,只顾着睡觉了,忘了小狐狸还留守在营地,苦苦地等待他们回去。   狼末安抚地舔舐着焦急的汪白,这座森林太过富饶,捕猎对于北极狼而言简直手到擒来。   他很快锁定了一个目标,朝着它飞奔而去。   而后羽毛散落,狼末叼着一只雉鸡凯旋,整个捕猎的过程不超过十秒钟,几乎是眨眼的工夫就将这头野鸡抓到了手。   借着落日的余晖,汪白看清了狼末的猎物。   那是一只环颈雉鸡,脖子上有一条白色颈环,像是戴上了一条项链,因此得名。   环颈雉鸡的羽毛色泽艳丽,满身点缀着黑色斑点,羽毛的底色斑斓,因此也被称为七彩鸡。   尽管它也是大兴安岭的鸡,但它和黑嘴松鸡却没有丝毫可比性,环颈雉鸡并不是国家保护动物,所以他们有口福了。   汪白吸溜一下口水,环颈雉鸡虽然颜值很高,长得花里胡哨的,但它归根结底也是一只鸡,只要是鸡味道就不会差。   馋归馋,这只野鸡是给小狐狸准备的食物,他就算要吃,也得等小狐狸吃完了再说。   回到营地后,汪白还特别做贼心虚地眺望不远处的黑嘴松鸡一家子。   远远的,可以听到黑嘴松鸡的歌声,几乎每一只雄性黑嘴松鸡都会唱歌,而且每到繁殖季,它们在跳舞之前,都会先来一场演唱大赛。   只不过它们的声音听起来并不怎么好听,像极了木棍敲击的声音,因此也被当地人叫做“梆梆鸡”。   黑嘴松鸡和环颈雉鸡同属于鸡形目,彼此勉强能算得上远方亲戚,隔着几百米吃人家的远方亲戚,多少有点不道德。   他还想和黑嘴松鸡们成为好邻居呢。   所以咱得避着点吃。   狐狸最爱吃的就是鸡,哪怕是北极狐也一样。   只是先前在极地的时候没有野鸡,为了适应环境,北极狐便退而求次,改吃其他的动物。   但它们的基因里,一定还留存着对野鸡的执念。   否则小狐狸不可能吃得这么欢,肚子都鼓起来了还在吃!   汪白怕她吃得太多不消化,看看她肚皮都快撑破了,不得不狠心将剩下的环颈雉鸡都吃了,嗝,好饱!   鸡肉不愧是最受欢迎的肉类之一,味道比起下午吃的鱼肉丝毫不差,甚至因为野鸡的运动量大,肉质紧实,味道比他记忆中的鸡肉还要好。   汪白将鸡腿分给了狼末,看着狼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顿时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给得少了。   应该把另外一个鸡腿也留给狼哥的,失策。   吃剩下的鸡骨头,汪白没有去管它,鸡骨头对狗狗而言不容易消化,汪白自认自己的消化能力没有北极狼那么强,就不和鸡骨头硬刚了。   倒是小狐狸,大概是太爱吃鸡了,连鸡骨头都不放过。   有条件的话,还是多给她带点鸡回来吧。   毕竟以后回到极地,可就吃不着了。   次日,汪白是在黑嘴松鸡的打鸣声中醒来的。   黑嘴松鸡和家鸡在这方面倒是很相似,甚至黑嘴松鸡更加勤劳,天不亮就开始鸣叫。   关键是它的声音又不如家鸡高亢洪亮,那种刺耳的打梆声,狗听了都摇头。   汪白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一旦被吵醒,就很难在入睡了。   而身旁的狼末早已开始磨爪子,仿佛下一刻就要冲到黑嘴松鸡面前,让这只扰狼清梦的家伙尝尝苦头。   狼哥冷静,黑嘴松鸡可是国家一级保护动物,吃了它咱们就得坐牢。   相比之下,北极狼虽然身为红色濒危物种,但因为它们只生活在极地,国内没有针对北极狼进行保护动物评级,只能被归为野狼同类,属于国家二级保护动物。   哦豁,至于他,更是连个保护动物都混不上。   岂是一个惨字了得。   为了黑嘴松鸡的小命,汪白只能牺牲自己的色相,躺在地上敞开肚皮撒娇,任由狼末对他搓扁揉圆,绝不反抗。   狼末果然着了道,他舔舐着小狗的腹部,时不时舔舔他的脸颊,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尽管汪白不再是野生动物保护者,但他依旧用他的方式守护着野生保护动物。   为他致敬。   互动结束,狼末将埋在地下的野猪肉挖出来,想当做早餐。   结果却发现,野猪肉上爬满了小小只的昆虫,让他一时无从下口。   那些昆虫自然是蚂蚁,极地没有蚂蚁,所以狼哥对这种昆虫陌生很正常。   但蚂蚁这种生物繁殖力很强,几乎在所有的森林里都能见到它。   汪白将狼末懊恼和迷茫的神情尽收眼底,忍不住有点想笑,他还想着等过两天再把野猪肉挖出来,让狼哥意识到在大兴安岭储藏食物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没想到狼哥今天就挖出来了。   不过这个时间正正好,野猪肉上虽然有不少蚂蚁在爬,但它们在被挖出来的那一刻就开始四散而逃,只剩下几只落单的蚂蚁在原地打转。   这些蚂蚁全身覆黑,从品相上看,应该是拟黑多刺蚁,也就是比较常见的黑蚂蚁。   黑蚂蚁是一种群居生物,它们的组织严密,分为工蚁、兵蚁、繁殖蚁和蚁王蚁后,各司其职,俨然形成了自己的社会秩序。   在众多生物中,蚂蚁的分工尤为奇特,也常常被社会学家作为模型进行研究。这种分工最大的优点是,一旦其中一只工蚁找到了食物,立刻会呼唤同伴来搬运食物,以此供给整个组织生存繁殖。   除了黑蚂蚁以外,汪白记得他还曾经在大兴安岭遇到过另外一种蚂蚁,它们的上半身呈红色,尾端和其他蚂蚁相似,呈褐色,被称为红褐林蚁。   红褐林蚁是一种对人类有益的昆虫,能够捕食一些对树木有害的幼虫,不仅如此,它们的蚁酸还能够入药,具有抗衰老、抗风湿、抗肿瘤的作用。   它们的组织分工其实和黑蚂蚁相似,但奇特的是,它们的每一个群落是都一个联邦国家,还是一个有组织、完全和平的超级群落社会。   也就是说,红褐林蚁的群落,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属于它们的理想国。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超越人类不知道多少了。   勤劳的红褐林蚁善于建造拥有不同功能的蚁穴,母穴相当于整个群落的中枢,建设季节性临时穴用来囤积粮食,还有用以中转的附属蚁穴。   哪怕是现在,他还会为红褐林蚁的杰作赞叹不已。   不过,他已经不需要去考虑这些,毕竟现在的他只是一只小狗,小狗就要有小狗的亚子。   于是他蹭了蹭狼末,安慰他不要难过。   被黑蚂蚁爬过的野猪肉并非不能吃,往好处想,蚂蚁聚集在此,至少证明它还很新鲜。   狼末皱了皱眉头,如果是在极地的话,别说是被蚂蚁爬过,即便是沾了鸟屎,他清理过后也会毫不犹豫地咽下去。   但在这里,他完全不需要委屈自己,更不可能委屈小狗。   将野猪肉丢给不谙世事的小狐狸,丢过去的同时还不忘关怀一下狼越:“你要吃的话就给你了。”   狼越翻了个白眼,别以为他没看到那些黑压压的蚂蚁,他不傻,他才不吃!   今天依旧是小狐狸留守营地,有狼的气味留存,哪怕是猛兽也会有所忌惮。   也就是黑嘴松鸡这种心大的动物,才会心安理得地居住在狼群旁边。   但不得不说,北极狼的存在,也在某种程度上保护了黑嘴松鸡不受天敌的侵害。   希望这岌岌可危的邻里关系能坚持下去吧,阿门。   鉴于他们初来乍到,狼末并没有选择昨天那条有水源的路线,而是换了一个相反的方向前进。   森林的地形复杂,他打算趁冬季来临之前多探索一番。   汪白对此万分赞同,虽然大兴安岭的冬天没有极地那么寒冷,甚至河水都未必结冰,他还记得某年冬天他来大兴安岭参观了颇具盛名的“不冻河”额木尔河,哪怕零下四十度都不会结冰,因为该河段附近有地热存在的缘故,地下的热量可以让额木尔河始终保持流动。   但是摸清营地周围的环境也很重要,变成萨摩耶以后,以前不敢深入的丛林深处,在狼末的陪伴下他也无所畏惧了。   感谢狼哥,让他有机会狗假狼威,领略大自然最真实的美好。   不过,森林里的小虫子着实烦人。   尽管夏天已经过去,气候逐渐转冷,但是森林里依旧到处可见漂浮的昆虫,脚边也常常有虫子在攀爬,他不得不走两步就跺一跺脚,让它们从自己身上掉下去。   最难受的是,它的毛发太长了,有些小虫子不知不觉就钻进了他的毛发里,甚至咬上他的皮肤。   每到这时候,狼末就会不厌其烦地停下来,仔细检查小狗的毛发,将那些作乱的小家伙揪出来。   汪白歉然,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缘故,耽误他们捕猎的进度,所以即便身上痒痒,也会咬着牙坚持,努力不表现出异样。   然而他这点拙劣的伎俩,骗不过洞察入微的狼末。   一旦小狗许久没有喊他帮忙,他就会主动停下,舔舐小狗的毛发,直到将小狗舔舒服为止。   这样一来,浪费掉的时间更多。   汪白只好尽可能配合狼末,哪里痒痒就展示给狼哥看,好让狼哥对症下药,缩短时间。   当然了,他也不可能光顾着自己爽,他也会在狼末检查的同时,帮狼哥也检查检查。   绝不让虫子在狼哥的身上留下虫卵。   狼越斜着眼睛看他们,他才不羡慕。   几只小虫子而已,又咬不死狼,至于这么,这么黏糊吗?   走着走着,汪白闻到了一股花蜜的味道。   这种味道很好辨认,只有蜜源植物才有可能散发出来,汪白顿时动力拉满,他已经好久没有吃蜂蜜了!   当然了,就算真的遇到蜂巢,他也不敢贸然和蜜蜂对抗,蜜蜂的尾针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是想着,要是能遇到蜜源植物,直接将它吃下也能尝出甜味来。   带着狼末往甜味散发的方向跑去,离得近了,汪白才发现甜味是从一棵紫椴散发出来的。   紫椴属于乔木,它的花是一种非常好的蜜源植物,一罐纯天然的紫椴蜜足以卖出高价。   汪白遗憾地放弃了吃花的打算,紫椴的花离地面抬高,他和狼末都不会爬树,为了一点甜味冒险不值得。   另外,紫椴是国家二级重点保护野生植物,同时也是国家濒危保护物种,在野外遇到一棵紫椴,未尝不是一种运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在路上耽搁的时间有点多,动物们闻到了狼的气味,都纷纷躲了起来,寻觅了许久,除了昆虫之外,竟连一只动物都没找到。   早知道临走之前,先吃两口野猪肉了,不管脏不脏,好歹能填饱肚子啊!   狼末安抚地吻了吻小狗的额头,他也想快点找到猎物,只是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太浓郁了,让他有些找不准方向。   这味道不是别的,而是草木的清香,还有果实的甜香,这些在狼末看来都不是什么能吃的东西。   汪白却觉得吃惯了肉,尝尝别的东西也不错,毕竟他是条狗狗,狗狗就应该多吃点蔬菜果子之类的均衡营养。   钟老师可特意叮嘱过他了,不能光跟着北极狼的饮食习惯,他得有自己的营养计划。   碰了碰狼末的大腿,汪白喊了一声:“狼末。”   狼末闻声停下,以为小狗哪里又不舒服了,心疼之余连忙舔舐小狗的皮毛。   汪白蹭了蹭狼哥的脖颈,不是不舒服,是他想去那边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散发着如此诱狗的清香。   狼末自然不会阻止小狗,他招呼狼越跟在汪白身后,循着味道来到了一片草地,就是这里,味道最浓。   九月,正是蓝莓收获的季节。   汪白惊喜地望着草丛里那累累的硕果,蓝得发紫的圆疙瘩,一串一串地藏在灌木丛中,像是散落的紫珍珠,瑰丽迷人。   肥胖的蓝莓将一簇一簇的矮果树压弯了腰,熟透了的蓝莓吸引了不少昆虫,难怪空气中弥漫的甜香如此浓郁。   汪白迫不及待地咬下一颗咀嚼,酸酸甜甜的汁水横溢,刺激着舌尖的味蕾,混杂着分泌出的吞咽滑入咽喉,带来幸福的感受。   汪呜呜,蓝莓太好吃了,新鲜的蓝莓简直是大自然的馈赠,尤其是大兴安岭的蓝莓,他愿称之为蓝莓之王!   大兴安岭是蓝莓的故乡,国内几乎所有高品质的蓝莓,都是从这里运出去的。   在这里,蓝莓也被称为“嘟柿”,不但能抵御严寒,果实也比其他地方的蓝莓要大许多。   这些灌木丛实则暗藏了许多株蓝莓树,蓝莓树天生矮小,长于灌木丛中,灌木同时保护了蓝莓不轻易暴露在外,一定程度上避免了虫害。   当然了,如此美味的蓝莓少不了昆虫和其他动物的觊觎,为了不让它遭受苦难,汪白决定送它们上路。   “狼末!”他招呼来狼末和狼越,共同分享他发现的宝藏。   狼越见小狗大口吃蓝莓,便知道了这东西是可以吃的,毫不犹豫地跟在汪白屁股后面咬蓝莓吃。   他的吃相更加野蛮,一嘴下去一簇的蓝莓都进了他的嘴里,咔嚓咔嚓爆汁。   汪白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汁水都流下来了,多浪费呀!   他看上了一颗最大的蓝莓,用犬牙小心地将它刺穿,想把它送给狼末吃。   狼末却没有去接小狗牙齿尖尖上的蓝莓,而是伸出舌头舔舐小狗嘴角的蓝莓汁,不由眼前一亮。   蓝莓汁酸甜适宜,即便是身为肉食爱好者的狼末,也很难拒绝蓝莓的美味。   汪白见狼末没有吃蓝莓,还以为他不爱吃,只好加快了吃蓝莓的速度,狼哥还饿着呢,不能在这里耽搁太长时间。   满嘴的蓝莓一咬下去,爆出的汁水瞬间溢满整个口腔,汪白悚然一惊,赶紧闭上了嘴巴。   他可不想像狼越一样,把好好的蓝莓汁都浪费了。   狼末却在这时用舌头撬开汪白的牙关,探入小狗的口中肆意搜刮,将蓝莓汁卷入自己的口中。   由于身高的关系,汪白是抬着头的,来不及吞咽的汁水顺着他们的吻部流淌,很快就沾湿了他雪白的脖子和胸膛。   空气中,那独属于蓝莓的酸甜香味愈发浓郁粘稠,引他沉醉。    第63章   粘稠的蓝色汁液不知不觉将汪白洁白的毛发染上了颜色, 他下意识地想要去清理自己的毛发,狼末却没有给他逃脱的机会,舌头在他的口腔恣意扫荡。   这, 这简直是一个充满占有意味的吻!   汪白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舌头是动物探索世界的重要器官, 譬如啄木鸟和青蛙, 会利用舌头进行捕食,又比如蛇和蜥蜴,它们的舌头可以辅助嗅觉,探知猎物。   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   就拿他来说,狗狗的舌头可以帮助散热, 在喝水的时候,舌头可以将水卷入舌苔包裹起来, 再送入口中饮用。   汪白几乎用上了毕生所学, 来解释狼末舌。吻他的原因。   一定是蓝莓汁太过美味,狼哥才这样迫不及待、不容置疑地将蓝莓汁卷入舌中, 不会错的!   时间仿佛被无止境地拉长,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眼中溢出生理泪水。   他不舍得反抗,怕弄撒了嘴里新鲜酸甜的蓝莓汁。   殊不知他予取予求不抵抗,恰好给了狼末可乘之机。   狼末心满意足地舔舐着小狗的口腔内壁, 黄褐色的狼眸中汹涌着澎湃的情绪,他对小狗的占有欲日益增加,已经让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只有将舌头探入小狗的咽喉深处, 才能获得片刻的慰藉。   这旖旎的气氛, 就连一旁的狼越都感受到了, 他呆呆地望着狼末和汪白,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总觉得如果再这样下去,狼末会惹怒小狗的,便下意识地发出了声音。   狼末从疯狂中回神,狼眸微微眯起,紧张地观察小狗的表情。   他太冲动了,没有征求小狗的同意就这样乱来,万一小狗生气该怎么办?会不会不再理他了?   无法承受这样的后果,狼末最终还是遗憾地退出小狗的口腔,意犹未尽地舔舐着嘴角的蓝色汁液。   真甜。   小狗更甜。   得救了。   随着单方面的掠夺结束,汪白总算能自由地呼吸新鲜空气。   他赶紧把嘴里剩下的蓝莓汁咽了下去,忽然想到这些汁液一定掺杂了狼哥的唾液,他岂不是……   汪白顿感头皮发麻,两只粉嫩的耳朵都颤抖了起来,他不敢面对狼末,连忙转过身去,努力想要找回离家出走的表情管理。   越是看不到狼末,刚刚的感觉就越发深刻。   他能想起每一个细节,狼哥的舌缠住了他的舌头,那交融的触感软得要命;狼哥看他的眼神和往常明明相似,却让他觉得似乎多了点什么说不清楚的东西,让他汗毛倒竖,脊背发凉,就好像被什么可怖的野兽盯上了一样。   嗯,当时狼哥确实在盯着他,但他的感觉又不仅仅是被单纯地盯着。   汪呜呜,他现在也很混乱,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儿啊!   汪白苦恼地闭上了眼睛,最爱干净的他甚至没有心思去整理被蓝莓汁沾湿的皮毛,只想找个地方,只有他自己的地方静一静。   “你没事吧?”狼末小心翼翼地发问。   身后,略带讨好的声音响起,汪白却不想回头,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不太对劲,在他厘清思绪之前,不想和狼哥说话。   小狗不理他,狼末只好绕到汪白面前,默不作声地为小狗舔舐身上的脏污,宛如一只忠诚为主的大狗。   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心急了,但要说后悔,那倒没有。   亲吻的滋味太好,哪怕被小狗责骂甚至踢打,他都觉得是赚了。   直到现在,他的嘴里还萦绕着方才甜蜜的感觉,久久不散。   粘。腻的汁液逐渐被狼哥清理掉,汪白的胸膛又光洁如新。   他一睁眼,就看到狼末的舌头变成了蓝色,想来是被蓝莓汁浸染了。   有点想笑,忍住。   笑了的话,他舌头上的蓝色就藏不住了。   汪白没有揭穿狼末的蓝色舌头,反倒是狼越惊呼出声:“狼末,你的舌头变成了蓝色!不会是中毒了吧?”   狼末没有理他,继续为小狗清理毛发。   狼越伸长舌头,发现自己的舌头也变成了蓝色,顿时慌了。   他大着舌头问:“难道我也中毒了?这个果子真的能吃吗?”   虽然没有完全听懂狼越的话,但听他惊慌的语气,汪白便大概猜到他在说些什么。   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一笑,他的舌头就藏不住了。   狼越骇然:“小狗的舌头也变蓝了,完了,我们都中毒了!怎么办啊狼末,我们要不要赶紧去河里洗一洗?”他还惦记着之前被狼獾弄臭以后,去水里洗一洗就干净了的事情,便以为如法炮制便能解毒。   狼末充耳不闻,直勾勾地盯着小狗的舌头。   哪怕刚刚才品尝过个中滋味,现在却又开始想着再来一次,小狗的舌头像是有某种魔力,让他恨不得时刻含在口中,或者邀它共舞。   然而在汪白看向他的时候,狼末又迅速地低下头,将眼底的欲。望掩饰得很好。   他今天太激进了,已经吓到了小狗,他不希望再让小狗受惊。   汪白见狼越表情惶恐,好笑道:“吃吃。”   怕什么,继续吃啊,蓝莓又不会咬狼。   说完,也不管狼越是否听他的,继续找熟透的蓝莓吃。   都怪狼哥,害得他都没能好好品尝蓝莓的滋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的亲亲,亟需美味的蓝莓帮他换换脑子。   他不愿去多想,怕人类的思维将他引导向错误的方向。   索性用食物来转移注意力。   狼末紧随其后,汪白做什么,他就做什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   仿佛刚刚的亲吻不过是动物之间亲昵的互动,并没有太多的含义,更不值得深思。   汪白一直在偷偷观察狼末的反应,发现狼末和他的相处并没有太多变化。狼哥大概察觉到了他的小情绪,始终落后他一小步,但只要他回头,就能看到他。   他是不是对狼哥的要求太高了?就算狼哥很聪明,但他毕竟只是一只北极狼,偶尔出现一些无法解释的行为也很正常,这可能是北极狼的天性。   也许是他错怪狼哥了,狼哥并没有想要欺负他。   汪白一边低头吃果子一边想,他注意到狼末虽然跟着他,却没有吃蓝莓,不由得向他投去疑惑的目光:“狼末?”怎么不吃啊?   狼末轻轻地蹭了蹭小狗的脸颊:“你生气了,我吃不下。”   这句话汪白听懂了,他笑着摇摇头:“我没有。”   至于生气的频率,他在嘴里过了一遍,没有把握成功复述,便没有说出口。   为了证明他没有生气,他还像刚才一样,挑了一颗大的咬下,递给了狼末。   这次狼末学乖了,他乖乖地用舌头接过小狗的蓝莓,并未得寸进尺地将舌头伸进去。   呼……   汪白心里松了口气,方才他存了试探的心思,要是狼哥再像刚刚那样,他就要好好考虑一下他们的关系了。   好在狼哥表现得很好,看来是他多虑了。   对不起狼哥,他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汪白主动舔去狼末嘴角溢出的蓝莓汁,算是示好。   狼末对小狗的亲近很是受用,同时灵光一闪,开始大肆搜寻蓝莓。   他吃得很急,似乎是被蓝莓的美味所吸引,只是大量的蓝莓汁顺着他的吻部流淌。   狼末只得将“求救”的目光投向汪白,搭配他的一身狼藉,看上去格外无辜。   汪白只当他不会吃蓝莓,不但把自己弄得一身狼藉,而且就连蓝莓汁也没喝到几口。   笨蛋狼哥。   汪白眼底含笑,替狼末将身上的蓝莓汁舔舐干净,教他怎么用嘴巴兜住蓝莓的汁水,最好像他这样,吃的时候抬起下巴,让汁水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自己流进喉咙。   狼末照办,但等汪白一转头就又弄了一身的蓝莓汁,哄骗汪白帮他舔舔。   当然了,狼末也知道事不过三的道理,为了避免小狗怀疑,两次过后,他就再也没有漏蓝莓汁了。   这让汪白老师老怀甚慰,摸了摸狼末的脑袋以资鼓励。   至于狼越,没有同伴的帮助,他吃得要多埋汰就有多埋汰,白中带灰的皮毛被蓝莓汁染成了蓝色,就好像他戴了一条蓝色餐巾在吃蓝莓一样。   汪白被他逗乐了,准备动身帮狼越也清理一下毛发,酸甜可口的蓝莓汁很容易招惹苍蝇这些小昆虫,不及时清理的话狼越会很难受。   狼末哪里会让小狗动手,在汪白动身之前,他就抢在了他的前面,自愿承担了给狼越清理毛发的任务。   可怜的狼越还以为哥哥终于有了兄弟爱,他想了想,决定偷偷问狼末:“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狼末瞪了他一眼:“不用你管,你给我老实一点!”   结合狼末对小狗的无端宠爱,宁愿和他闹翻也要抚养小狗等等一系列行为,狼越觉得自己可能得到了真相。   事关狼末的幸福,狼越不敢怠慢。   他打算问问狼末的意思,他也是可以帮忙的啊,当然还得避开小狗,最近小狗听得懂的词汇越来越多了,他都不敢随便说小狗的坏话。   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颗蓝莓,汪白摸了摸肚皮,感觉大约五成饱之后便停了下来。   营养要均衡,不能光吃蓝莓,还得吃点别的。   而且对于北极狼这种食肉动物来说,蓝莓不能多吃,吃多了会拉肚子。   他碰了碰狼末的大腿,该走啦!   狼末默默记下了蓝莓的地点,以后可以时常带小狗过来,然后趁机……做点刚才那样的事情。   等小狗习惯了他的亲吻,习惯了他的亲近,或许以后的事情便可以水到渠成。   离开蓝莓丛后,狼末很快就找到了新的目标,他带着汪白和狼越,朝着既定的方向跑去。   等到了地方,汪白才发现那是一只躲在石缝里的花鼠。   花鼠有一个更为令人熟知的名字:花栗鼠。   它的后背上有着多条明暗相间的平行纵纹,花纹的颜色和形状有点像上回他们遇到的野猪,但个头却比野猪要小得多。   模样有点像松鼠和仓鼠的结合体,小巧玲珑的花栗鼠最喜欢干的一件事就是偷粮食,一年四季除了冬眠期间,它将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了偷东西上,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惯偷。   这也就罢了,关键是它不仅偷,还健忘,常常因为忘记把偷来的种子藏在哪儿了,导致种子自己生根发芽,莫名其妙地当了一回种子的搬运工。   小家伙长相可爱,身高不过十五厘米,长长的毛茸茸的尾巴却比它的个头还要长。   为了度过冬天,它需要在冬季来临之前收集足够的种子,一旦找到食物,它便会把食物塞进嘴巴里,像仓鼠一样将它们运往自己的秘密基地。   这么一只花栗鼠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汪白摇摇头,对狼末说:“不行。”   倒不是因为花栗鼠太小,而是因为它是传染病莱姆病和狂犬病的携带载体,而他和北极狼都是狂犬病的易感者。   所以他们遇到花栗鼠,非但不能吃它们,还要离它们远远的。   狼末毫不犹豫就放弃了捕猎花栗鼠,他继续搜寻猎物,总算找到了一头大家伙。   汪白跟着狼末潜伏在灌木丛中,狼哥的目标是一头驼鹿,这种动物在极地也有,所以狼末和狼越对它相当熟悉。   而在国内,只有大兴安岭和小兴安岭有驼鹿分布。   驼鹿体型庞大,眼前这头驼鹿体长两米左右,目测体重应该在四百到六百公斤。   它形似骆驼,肩部高耸,很像骆驼背部的驼峰,头上长有铲子状的鹿角,可知这是一头雄鹿,雌性驼鹿是不长角的。   这个季节正值驼鹿的发情期,发情雄鹿异常兴奋,此刻,它正在树干上磨角,这是驼鹿发情的表现之一。   狼末和狼越低声商讨战术,眼看着他们蓄势待发,汪白却不得不给他们泼一盆冷水。   驼鹿在极地确实是北极狼的食物不假,也没有人会去管极地的驼鹿是死是活。   但在大兴安岭,在国内,驼鹿是国家一级保护野生动物,动不得。   狼越经过上次的教训,已经不敢不听汪白的话了,只是连番捕猎被阻,多少有点怨言:“这不让抓,那不让抓,我们还能抓什么?不如吃蓝莓吃饱算了!”   狼末相信小狗不会无的放矢,他听从小狗的安排,带着他们撤离驼鹿的领地。   幸好之前吃了不少蓝莓,北极狼们的肚子不饿,只是情绪和士气大打折扣。   汪白知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他也想让狼哥吃上好的,可是没办法,他答应了钟老师不能捕猎国家保护动物。   而且他自己也希望在不影响生存的前提下,尽量不要去碰国家保护野生动物。   狼末安抚地舔了舔小狗的脸颊,他丝毫没有责怪小狗的意思,即便很多动物他们都无法捕猎,这里的生物资源也比极地要好得多。   每次小狗说“不行”的时候,他就把这种动物的味道和模样牢牢记住,下次再寻找猎物,他会自动把这种动物过滤掉。   这样小狗就不会再感到为难。   幸运的是,在他们离开驼鹿之后,狼末又找到了一只驯鹿。   驯鹿虽然是易危物种,但在国内确实不属于保护动物。   见小狗点头,狼末和狼越迫不及待地冲了上去,看得出来他们都被憋得挺狠。   汪白讪讪地想,好像大兴安岭的许多野生动物都是牢底坐穿兽,不过好在那些小型的动物,譬如兔子、鼠之类的,都不在保护动物的范畴。   虽然减少了暴富的机会,但这样细水长流的捕猎方式似乎也不错。   以狼末和狼越的能力,捕猎这些小动物根本不在话下,完全没有危险系数,还能填饱肚子,何乐而不为?   可怜的驯鹿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狼末和狼越两面包抄,它奋力挣扎着想要逃生,却被两只北极狼抓住了防守的空档,腹部两侧都被撕咬出一条长长的口子来。   鲜血喷涌而出,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驯鹿吃痛,它疯狂地抬高蹄子,试图把两只北极狼从身上甩下来。   可惜它还是失算了,经验丰富的狼末和狼越死死地咬住驯鹿的肉,将自己挂在驯鹿身上。   驯鹿越是挣扎,狼牙撕扯出的伤口就越大,出血量就越多。   这简直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无计可施的驯鹿,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腹部被北极狼掏空,轰隆——驯鹿轰然倒地,空洞的眼睛述说着无声的恐惧。   总算吃上肉了,汪白激动地张开嘴,一下咬在了驯鹿的肚皮上面。   狼末宠溺地看着他,贴心地替他将肥嫩的肉块撕咬成条状,方便小狗进食。   汪白一边吃,一边将自己的想法和狼末分享。   狼越咀嚼着驯鹿肉,嘟囔着问:“狼末,小狗是什么意思?”   狼末淡淡道:“以后我们专门抓中小型动物。”   “啊?”狼越发出不甘的吼声,“那些动物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一点都没有挑战性。”   狼末虽然也有些遗憾,身为北极狼,战胜强者,捕猎强者是他发自内心的追求。   但他永远支持小狗的决定:“你也看到了,这里的环境不适合储存食物,我们一次性捕猎够一天吃的就可以了。小狗说这里的冬天也会有很多猎物,我们不需要储存食物也能安稳过冬。”   狼越心里默默吐槽,又是“小狗说”,身为北极狼的你不觉得可耻吗?   但他学聪明了,如果他这么说的话,护短的狼末肯定会好好教训他一顿,让他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可耻。   “知道了。”他妥协道。   之后,狼末和狼越还有汪白,一起将剩下没吃完的驯鹿肉拆解下来,带回去留着明天再吃。   今天收工的时间尚早,回去之后,汪白喂给了小狐狸一点肉,便开始偷窥日常。   狼末本想跟在小狗身边,却被狼越喊住:“狼末,我有话跟你说,是关于小狗的!”   他特意强调了小狗,否则的话,狼末说不定还不愿意留下。   狼末沉默片刻,停下了脚步:“说。”   狼越绕着狼末转了两圈,思考着该如何开口,狼末不耐烦了:“有话快说,没事我走了。”   “有,我就是想问你,你是不是喜欢小狗!”他问出来了,他问出来了!   狼末看向狼越,狭长的狼眸中多了一丝警告的意味,仿佛在说你要是敢搅和你就死定了。   狼越被这强大的气场所震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眼看着狼末要离开,他连忙道:“我觉得你操之过急了,小狗才多大,你就对他抱有这种想法,你禽兽!”   狼末看了看他,又低下头看看自己。   他就是禽兽,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狼越蹲坐下来,最重要的问题已经得到了解答,剩下的便可以慢慢来了:“我的意思是,小狗还不到一岁,就算你喜欢他,也不能硬来啊。你应该循序渐进,就像我们捕猎飞鸟一样,先让它丧失警惕,再重拳出击,一击毙命。”   狼末多了几分兴趣,也跟着蹲坐下来。   狼越得意道:“我就知道你在极地那时候,光顾着给小狗捕猎,都没有好好跟野戈交流过。我问过他是怎么和月月在一起的,他告诉我,无非就三点,胆大,心细,实力强。”   “怎么说?”狼末在这方面确实一点经验都没有。   狼越解释道:“实力强你已经具备了,胆大的意思是,要敢于出击,不要总是退缩和犹豫,那样是找不到老婆的;心细的意思是,要洞悉伴侣的需求,在适当的时候给予合适的帮助,留给对方足够的空间,不要给他造成困扰。”   狼末陷入沉思,今天在蓝莓丛的时候,小狗对他产生了明显的疏离,难道是因为他给小狗造成了困扰吗?   还是说小狗不喜欢他?   狼末第一次体会到了何为患得患失,这比狩猎还要难一百倍,甚至让高傲的他张口询问狼越:“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狼越想了想说:“野戈告诉我,月月起初也不喜欢他,但是他死皮赖脸地跟在月月身边,让月月习惯了他的存在,久而久之,月月就发现只有野戈对她最好,就和他在一起了。”   狼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习惯他的存在吗,现在小狗身边除了狼越和小狐狸,就只有他了,他和小狗朝夕相伴,这还不够习惯吗?   或许野戈的意思不仅仅是习惯,而是其他的什么,习惯只是基础,野戈和月月的结合一定也不仅仅是习惯而已。   “你明白了吗?”狼越小心翼翼地问,“还需要我再说什么吗?”   狼末果断拒绝:“不用了,让我再想一想。”   汪白还不知道狼哥为了他绞尽脑汁,他正在偷窥黑嘴松鸡,发现今天的巢穴格外热闹。   黑嘴松鸡夫妇迎来了客人,是另外两只黑嘴松鸡,它们似乎很熟悉,一起飞上了枝头寻找食物。   黑嘴松鸡偶尔会有结群行为,不过更多时候是夫妻俩和幼崽们自己生活,汪白看到这一幕,便猜测它们可能之前是同伴,后来其中两只黑嘴松鸡结合了,便找到其他地方筑巢,团队也随之解散。   汪白突然想到,如果狼末将来也娶了媳妇儿,他是不是也会带着媳妇儿和幼崽们脱离团队,不是所有的北极狼都像野戈那样,结了婚还会带着老婆回来。   北极狼的团队,更多时候是由一对雄狼和雌狼还有他们的幼崽组建而成的家庭式族群。   到那个时候,狼哥会把他一起带走吗,还是将他丢给狼越?   私心上他还是更愿意跟着狼末,他相信即便狼哥有了自己的家庭,也不会任由他自生自灭。   他还是可以蹭饭吃,大不了吃得少一点。   黑嘴松鸡让他看到了,即便离开了团队,依旧可以做朋友的可能性。   要是将来狼哥真的嫌他吃得太多,他就投奔钟老师去,做一只混吃等死的宠物萨摩耶。   养老。   偶尔老师北上科研,他也跟着,找机会见一见曾经的老朋友们。   重温一下一同捕猎的时光也未尝不可。   回到营地,汪白抱起小狐狸,忽然想到,要是狼哥有了自己的家庭,小狐狸怎么办呢?   哎呀,这还是个问题。   正当他思索着小北极狐该如何安置的时候,被他用枯枝好生安放的平板突然响了。   响动惊扰了狼末和狼越,他们立刻起身,警惕地望向平板。   汪白连忙小跑到他的平板面前,钟老师之前为他设定了闹钟,一到时间就会自己响,一旦闹钟响起,就说明到了和钟老师见面的时候了。   为了防潮,他特意用枯枝当做底架,结果闹铃一响,全震散架了。   老师究竟把闹铃设置得多响啊,万一这会儿他们还在捕猎,那岂不是要把猎物都吓跑了?   当务之急,是要出森林和老师见面。   汪白将自己要出去的打算用绘画的方式告诉了狼末,狼末毫不犹豫:“我和你一起去,狼越,你守在这里,等我们回来。”   汪白走了两步,发现狼越没有跟上,不解地喊了一声:“狼越?”   狼末解释道:“我让他留下了。”   留下的发音汪白是第一次听,不过结合狼越一动不动的行为,他很快便猜出了含义。   他摇了摇头现学现用:“不行,不留下。”   钟老师说过,他会定期给他们安排检查,进行驱虫和营养补充。   毕竟北极狼的食物结构可能会因为来到大兴安岭产生变化,如果引发了疾病,他也能及时查清并治疗。   “既然小狗让你跟着,那你就跟着吧。”狼末不情不愿地说道。   他刚刚仔细琢磨了“习惯”的含义,他觉得就应该让小狗更加依赖他,习惯他的陪伴,这需要多创造独处的机会。   狼越也不想跟,他总觉得有自己在,狼末的眼刀子时不时就飞到了他的身上。   他也听野戈说过了,和月月在一起的时候,特别不想跟同伴在一起,那会打扰到他们亲近。   但没办法,狼末最听小狗的话,小狗说要他跟,哪怕他不想去,狼末也会逼着他去。   真是重色轻友的坏哥哥。   狼末对路线的记忆能力非常强,这和他身为狼王有一定的关系,在极地的时候,他需要带领整个狼团队跟随驯鹿群迁徙。   极地到处都是坚冰,四面八方看不到任何的标志物,他只能依靠自己的记忆力和嗅觉来开辟道路。   而事实证明,他没有哪怕一次带领族群偏离方向,尽管他还年轻,却已经做到了许多资深狼王做不到的事情。   走出大兴安岭,汪白一眼就看到不远处的钟燕行,激动地奔向了他。   钟燕行也看到了汪白,他没想到即便在大兴安岭,汪白还能保持着一身的洁白皮毛,他还打算带这些毛孩子们好好洗一洗,看来是他多虑了。   他张开双臂抱住了扑向他的小白狗狗,亲昵地抚摸着汪白的毛发:“好久不见,想不想我?”   好久吗?好像才不到三天吧?   汪白算了算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钟燕行已经结束了这个拥抱,正半蹲着观察他的表情。   “小白,你都不想我,老师要伤心了。”钟燕行长叹道,“老师对你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汪白连忙舔舔老师的脸颊,不用担心他吃的驯鹿肉会带来口臭,每次吃完肉,他都会认真地用舌头给自己刷牙。如果有到河边的话,还会用河水反复漱口。   他太知道一口好牙对狗狗的重要性了。   所以他不仅严格刷牙,对狼末和狼越也是耳提面命,他清理牙齿的时候,也要带上狼末和狼越。   狼末每次都很配合,清洗完口腔还要他再检查一遍。   他都表示不用检查了,狼末却还是张着嘴巴,势必要他好好检查。   无奈之下,他只好用舌头给狼哥的每一颗牙都扫了一遍,看着那一口寒光湛湛的獠牙,他又是羡慕又是成就感爆棚。   反观狼越,就很不老实,总想着趁机溜掉。   有对比才有伤害,越是对比,汪白越难以相信狼末和狼越竟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怎么可能?   狼越那么邋遢,狼末却这么爱干净。   狼妈妈到底有多偏心,把所有美好的品质都给了狼末啊。   钟燕行逗够了小狗,便让助手帮忙将仪器摆放好,他没有告诉助手汪白的来历,所以在面对汪白时还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汪白秒懂,看来助手在的时候,不能用平板和老师交流了。   钟燕行将平板交给助手充电,这附近没有人住,他们携带的是便携式充电宝。   “大腿抬起来,给你扎一针。”他拍拍汪白的屁股。   汪白听话地任由老师扎针,这一针应该是营养剂,老师怕他在森林里缺乏营养,但其实他吃得可好了,不仅有美味的兽肉,还有新鲜的蓝莓,河里的鱼虾也任他取用。   他都怕他营养过剩。   而接下来的称重环节也证实了他的想法。   钟燕行诧异道:“五十三斤,比之前还胖三斤了,是我小看你了。”   汪白赧然,他吃的是有点多,但是运动量也大啊,每天都有好好生活,请老师放心。   汪白做好了各项检查,就轮到小狐狸和两只北极狼了。   有汪白在,他们都相当配合,看得助手一愣一愣的。   汪白好笑地看到对方一脸懵逼,这个助手他认得,是钟老师最得力的助手,名叫谢枫闲,最擅长的是生物理论和实验,所以老师去极地考研的时候没有带他,让他留在国内继续他们之前的课题。   他提笔认真记录着动物们的数据,害怕是难免的,任谁看到没有任何防护措施的猛兽都会害怕,但他跟着钟老这么久,早已练就了一名顶级研究人员应有的处变不惊。   汪白目露赞赏,不愧是他的师兄,真棒!   他凑上前,蹭了蹭谢枫闲的裤腿,以前师兄没少照顾他,可惜他现在不敢和师兄相认。   可爱温顺的萨摩耶简直令人无法拒绝,谢枫闲指尖动了动,很想俯身摸摸这只可爱的小狗。   而且他很好奇,为什么一只萨摩耶会和北极狼生活在一起,难道陈雪说的都是真的,他们真的看到了之前在网上很火的和北极狼一起生活的萨摩耶?   但他什么都没有问,就如同一棵青松,笔直地站在那里忙碌着。   他相信,钟教授自有衡量,在适当的时侯会告诉他,倘若认为他不适合知道,那他也尊重老师的决定。   “小闲啊,老师要和小白多聊两句,你把数据送上车,传上数据库吧。”钟燕行帮着把检测器材收好,放进了包裹让谢枫闲带走。   谢枫闲微微颔首:“好的教授,我在车上等您,您自己小心。”他看了一眼凶神恶煞的北极狼,眼底的担忧犹如实质。   汪白蹭蹭谢枫闲的手,用亮晶晶的小狗眼看向他,放心吧师兄,老师的安全交给我。   这有两位北极狼保镖呢,谁动得了钟老师?   谢枫闲终于还是忍不住,蹲下来摸摸小狗的脑袋,他太喜欢这只可爱的小狗了,恨不得将它抱回去养。   钟燕行一眼看穿了助手的心思,好笑道:“你要是能说服他跟着你走,那你就养着吧。”   压力给到汪白,他连忙抽身后退,使不得!   他还不想这么快过养老生活,等,等狼哥什么时候抛弃了他,再去不迟。   如果真的有那天的话。   谢枫闲离开后,钟燕行不无遗憾道:“还以为你会答应,真是狠心的小狗。”   汪白蹭蹭老师手掌心,在正在充电的平板上写道:“老师,我在大兴安岭也能过得很好,请您放心。”   “我知道的,”钟燕行揉揉汪白柔顺的毛发,“他,叫狼末是吧?他把你照顾得很好。来之前我还在想,万一你过得落魄,我就有机会把你带走了,看来是我错了。”   之前在黄河站,因为有人类饲养的缘故,北极狼和汪白都不需要野外捕猎,所以他也没有亲眼看到狼末是如何照顾汪白的,甚至一度认为,北极狼哪有人类细致,怎么可能照顾得了萨摩耶?   现在他才发现,照顾得好不好,并不能光看照顾者的物种。只要付出足够的耐心和情感,哪怕是动物也能将小白照顾好。   汪白笑了笑,写道:“狼哥一直很照顾我。”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蓝莓丛的那一幕,一时间竟有些心虚,不敢直视钟燕行关怀的眼睛。   钟燕行没有注意到汪白的异样,他问起这几天在大兴安岭的生活如何:“有没有偷吃国家野生保护动物啊?”   汪白忍不住吐槽:“老师,我发现除了那些国家野生保护动物之外,我们就没什么可吃的了。只要大一点的动物,基本上都是野生保护动物。”   钟燕行哈哈大笑:“这说明我们国家在保护野生动物上面,是花了大工夫的。好了,老师也不为难你,倘若真的遇到了保护动物,只要不是濒危物种,你自己斟酌便好。毕竟保护野生动物的初衷是为了维护生态平衡,如今你和他们都已经是生物圈里的一环,老师以后就不多加干涉了。”   汪白想了想,他觉得即便老师不要求他,在保证食物充足的前提下,他自己也不会对国家保护动物下手。   但要是真到了弹尽粮绝的时候,当然还是以他们的生存为首。   对了,汪白将平板的图库打开,点开黑嘴松鸡的图片。   钟燕行惊艳道:“这是黑嘴松鸡?瞧瞧这艳丽的羽毛,着实好看。”   汪白笑着写道:“在我们的栖息地旁边,生活着一对黑嘴松鸡夫妇,它们是我们的好邻居,在所有动物都对北极狼避之唯恐不及的时候,只有它们接纳了我们。”   钟燕行摇头失笑,调侃道:“到底是接纳还是压根就没发现,你自己心里有数。不过,既然你可以拍照片,不如有空多帮老师拍一拍大兴安岭深处的景象?”   汪白一愣,他当然愿意啦,顺手的事情,但是平板是很脆弱的电子设备,一直叼着走很容易坏掉。   “不用担心,老师来之前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钟燕行将自己身上的背包放下,取出内里的仪器,第一件是一只灰色手环,“这里面装有定位器,可以追踪到你的位置。卡扣设置了报警器,一旦它断裂,我这边就会收到警报,赶来救援。”   说着,钟燕行将手环套上了汪白的左前肢,然后收紧手环,让它紧紧贴合皮肤。   “之前在黄河站没有给你装这个,是因为你那时候的骨骼还没有发育完全,有较大的生长空间,可能会把卡扣撑坏或者卡扣太紧导致你的前肢充血。现在你已经快满一岁了,身体各项指标都趋于平稳,给你戴上定位器不会影响到你的正常生活。”钟燕行说到这里,不由调侃道,“你已经是条大狗狗了,可以考虑考虑终生大事了。”魚$希>櫝$伽    第64章   可恶的钟老师, 又拿他寻开心。   汪白转过身,屁股正对着钟燕行,不听不听, 王八念经。   “哈哈哈。”钟燕行哈哈大笑,拍拍小狗的屁股,“我错了, 不逗你了。”   汪白正要回头, 却听老师又说:“但要是真的有看上的小母狗,先别急着上,带回来让老师瞧瞧,驱驱虫什么的,远离不洁X生活。”   汪白:……   他不可能爱上小母狗的, 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检查的结果让钟燕行很满意,无论是汪白还是北极狼, 以及那只北极狐, 都相当健康。   可见他们对大兴安岭的环境适应良好。   这完全符合他一开始的设想,北极狼和北极狐具有超强的环境适应能力, 它们一定能在这座富饶的森林里生活得很好,而他的小白在它们的照顾下,也安全无虞。   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我把闹钟设定在七天后,而且考虑到平板不方便携带,我特意让老王帮忙, 在项圈上植入计时程序,时间到了它就会发出声音,提醒你出来和我见面。”   钟燕行说着, 将一只精致的项圈套在了汪白的脖子上。   汪白没有丝毫抗拒, 被套项圈对人类而言可能是一种耻辱, 但他现在只是一条狗狗,毫无压力可言。   项圈的内环采用了气垫设计,戴着它不会感到任何不适,而且项圈和他的脖子完美贴合,一看就知道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钟燕行将项圈调整好,满意地说:“挺适合你的,真好看。”   汪白转过身,想让狼哥也看一眼。   狼末眯起了眼睛,目光掠过小狗身上的项圈和脚环,这明显是人类的物件,让他下意识地升起警惕。   他不喜欢小狗戴上这些,但如果小狗愿意的话,他也可以忍耐。   只要那个人类不要伤害小狗就好。   见小狗转过身,狼末立刻将眼底的警惕收起来,走到小狗身边轻轻舔舐。   汪白担心项圈不防水,连忙后退一步,生怕狼哥把它舔坏了。   钟燕行好笑道:“你也太小看老师了吧,这些电子设备都是防水的,就算你跳进河里泡上一天一夜它们也不会坏。”   汪白这才放心地回舔狼末,那黏糊的模样让钟燕行都颇感嫉妒,小白都没有这么粘他,真是狗大不中留。   钟燕行不想这么快就把小狗送回去,请他吃了一顿豪华狗粮,絮絮叨叨道:“给你戴项圈没有别的意思,你有了项圈,就证明是有主的狗子,万一哪天遇到了人,他们也知道你是有人养的,是亲近人类的好狗。万一遇到麻烦,老师来不及到场,你就去找大兴安岭附近的野生动物保护区,甚至周遭的农户帮忙。”   “项圈里面内置摄像头,可以提供录像功能,我每次来都会将录像文件取走,也省得你拿爪子拍照,怪辛苦的。”   “项圈和脚环都是高科技产品,贵的要命,就不给你的朋友们配备了。它们是野生动物,身上如果戴上这些设备的话,会影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所以小白,只能辛苦你了。”   “……”   此时的钟燕行,完全不像是一个博古通今、才华横溢的顶尖生物学家,也不再是一心扑在生物科研上的科学泰斗,他只是一个担忧孩子的老人,为即将离开自己的孩子筹谋衣食住行,恨不得自己寸步不离地跟着。   汪白认真地聆听着老人的念叨,他已经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安心过了,星光温柔地降临人间,汪白趴伏在老人的膝头,听着老师越来越微弱的声音,直到老师睡着,他才小心翼翼地退了出来。   他小跑到谢枫闲身边,咬住师兄的裤脚。   “嗯?”谢枫闲感觉到了腿部的牵引,低头一看,发现是老师很喜欢的那只可爱的萨摩耶。   “你怎么来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谢枫闲不自觉地嘴角微扬,面对如此温顺聪明的狗狗,他很难绷着严肃的表情。   他注意到了狗狗脖子上的项圈和左前肢的手环,原来老师这些日子都是在忙这些,他一度以为老师要养狗了。   那么喜欢这只萨摩耶,为什么老师不将他带回去呢,还任由他在大兴安岭和北极狼流浪。   谢枫闲想不明白,但他最大的优点就是不会钻牛角尖,钟教授如此安排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身为钟燕行的助手,他要做的就是听从钟教授的安排。   汪白嗷呜两声,然后转身走了两步再回头,意思很明显了,希望谢枫闲跟上他。   谢枫闲放下手里的活,跟着汪白来到了熟睡的钟燕行面前。   “钟教授,钟教授?”谢枫闲轻声呼唤。   钟燕行睡得很沉,没有听到谢枫闲的声音。   “我带他回车上睡。”谢枫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竟然傻傻地跟一条萨摩耶说话。   更神奇的是萨摩耶仿佛听懂了他的话,蹲坐着目送他们离开。   月落星沉,夜已经深了,该回去了。   汪白满载着钟老师的关怀,和狼末他们一起,回到了栖息地。   前肢上的手环确实有很强烈的异物感,不过多戴一戴就能习惯,手环上有一个按钮,据老师说是求救按钮,要谨慎点按,而且得注意不要被狼哥误按了。   平板留在老师那里了,他在森林里基本上也用不到平板,项圈的录像功能也替代了平板,可以说他现在是鸟枪换炮。   蹭了蹭身旁的狼末,他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   狼末等他的小狗睡着以后,将他捞到自己怀里,让他们的距离愈发贴近。   做完这一切,才满足地睡去。   之后的几天,汪白他们照旧在营地周围徘徊,熟悉地形和猎物的分布。   虽说没有什么大型动物可以捕猎,但小型动物几乎随处可见,狼末凭借着敏锐的嗅觉和强悍的战斗力,还从没让汪白饿过肚子。   这天,汪白和狼末照常在森林里捕猎。   这附近已经被他们摸清了,确认没有什么危险之后,汪白就把小狐狸也带了出来。   当然了,小北极狐只要跟着,就一定是狼越在带。   狼越认命地将小狐狸放在自己的背上,他一点都不想带这只小东西,但为了哥哥的幸福,他决定选择忍耐。   就在这时,一声枪响吸引了动物们的注意。   汪白即刻循声望去,枪声是从东方向传来的,听声音离这里不远。   国内是禁枪的,怎么会有人携带枪。支在大兴安岭,还开了枪?   汪白立刻想到了偷猎者,尽管国内对携带枪。支和偷猎行为零容忍,但总有那么些铤而走险的偷猎者,冒着被抓的风险深入大兴安岭捕猎。   大兴安岭对偷猎者而言太富饶了,这里盛产的野生动物,在外面能卖到高价。   很多珍稀动物在这里生存,一旦抓到一只卖给富豪,他们就发了!   再加上大兴安岭还有很多珍贵的植物和药材,更是让偷猎者们趋之若鹜。   汪白知道,他们迟早会碰上人类,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而且还是携带枪。支的偷猎者。   他看向狼末,内心深感挣扎,按理说为了安全着想,他们应该远离那些穷凶极恶的人类。   但是倘若他就此离开,或许就会有一只野生动物落入偷猎者的手中。   狼末舔了舔小狗的脸颊,他太了解汪白了,知道小狗一定很想去看看情况。他的小狗总是如此心软和善良,真叫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狼越脸色凝重,对于枪声,他再熟悉不过:“狼末,我想去看看。”   被极地猎人所伤,中弹的部位开始隐隐作痛,他痛恨所有的猎人,正是那些猎人带给了他无尽的疼痛和耻辱。   狼末迈开脚步:“走吧。”   汪白主动将小狐狸叼在嘴里,他的战斗力最弱,被狼末要求站在最后面,不准靠前。   他有自知之明,他的速度不如北极狼,一旦现身极有可能成为狼群的弱点。   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利用灌木和树木遮掩身形,他的毛色太显眼了,如果躲得不够好,一眼就会被猎人发现。   狼末回头看了一眼小狗,确认他已经足够安全,才和狼越一起悄然接近那名偷猎者。   偷猎者还未察觉到危险即将来临,他提着猎。枪,朝着猎物的方向走去。   运气真好,让他发现了一头野生紫貂,这一身貂皮足够他换一辆豪车了。   奄奄一息的紫貂拖着受伤的后腿,用尽全力向草丛爬去,疼痛让它几欲昏厥,可它不能死去,它还有两只宝宝要养育,如果它死了,它的宝宝也……   想到这里,母貂咬紧牙关,爪子深深陷入泥土。   然而它的努力终究只是徒劳,猎人的靠近令它心生绝望,它太疼了,已经不可能再从人类的手中逃脱。   眼看偷猎者就要弯腰将紫貂提起,一声中气十足的狼啸陡然炸响,吸引了偷猎者的注意。   他连忙把枪口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那恐怖的声音惊得他头皮发麻,他知道大兴安岭猛兽众多,来前也做足了功课,按理说这片区域没有狼才对。   他环顾四周,将警惕提到了最高,随时准备开枪。   狼末在发出狼啸之后就一动不动,北极狼的毛发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他和狼越后背上的毛发自打进入大兴安岭后就一直呈现出深灰色。   深灰色和土壤的颜色相近,但并不能起到太强的保护作用,所以狼末和狼越不约而同地选择用茂密的灌木丛作为遮蔽物。   他们屏住呼吸,距离偷猎者只剩下不足百米,他们无法用语言交流,只能用眼神来领会对方的作战意图。   好在,他们足够默契。   狼越率先钻出草丛,飞快地向一侧扑出。   偷猎者的子弹也随之而来,落在了狼越身后的土地,砸出深深的一枚弹坑。   狼越心有余悸地躲在树后面,幸好他跑得快,加上小狗教给他们的方法,才能顺利躲开偷猎者的子弹。   北极狼虽然也是狼,但他们常年生活在极地,丛林作战的经验并不丰富。   苔原地带的植被不算茂盛,极柳是最常见的树木,那种树木从几厘米到几十厘米,根本遮挡不住北极狼壮硕的身体。   所以对北极狼而言,如果需要埋伏的话,他们更多是利用岩石和地形,来提前做好偷袭准备。   大兴安岭却不同,这里植被茂密,随处可见参天大树。   先前狼群捕猎大型动物,不怎么需要偷袭,汪白还看不出来北极狼的短板。   但之后他们开始捕猎小型动物,那些小型动物的身手敏捷,非常熟悉周遭的地形,多次利用树林来躲避北极狼的捕猎,这让汪白意识到狼群想要更加顺畅地捕猎中小型动物,还需要让狼哥他们学会一些丛林捕猎的技巧。   于是在他们探索营地周围,捕猎中小型动物的那几天,汪白认认真真地演示了狼群在森林中的作战手法,在丛林中,隐蔽和偷袭,才是一名合格的丛林猎手应当具备的技能。   多亏了汪白的教导,北极狼才能在偷猎者的眼皮底下利用树木和灌木丛来躲避猎人的子弹。   狼越开了个好头,狼末自然也不敢落后,他从另一侧扑出,吸引猎人的火力。   同样,偷猎者也没能让狼末中弹。   两头北极狼就这样互相配合,互相为对方打掩护,让偷猎者一次又一次地空枪。   远处的汪白听着这一声声子弹出膛的声音,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   太,太刺激了,再这样下去,他早晚要得心脏病。   提心吊胆的汪白恨不得自己也能冲进去跟狼末和狼越一起并肩作战,这种时候,他只能旁观,这对他来说无异于一种煎熬。   好在,这场煎熬是有终点的。   连续几次都没能打中狼的偷猎者慌了,他意识到不能再这样被动,否则他的子弹撑不到最后一刻。   他不再贸然开枪,哪怕北极狼的动静再大,他也只抱着猎。枪蓄势待发。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许狼的目标并不是他,又或许他们发现他不再开枪,自己就会找机会跑了。   然而事与愿违,没有了枪的威胁,狼末和狼越愈发接近偷猎者,他们之间的距离迅速缩小,眼看就要短兵相接!   汪白却意识到了不对,偷猎者胆敢深入大兴安岭,一定是带齐了足够的弹药,不可能才射这么几发就没子弹了。   难道说偷猎者在诱敌深入,等到狼对他展开攻击,他就会趁这个机会强杀北极狼?   谨慎总是没错的,汪白绝不能容忍狼末和狼越在他眼前出事,顾不得暴露自己,他高声嚎叫:“小心!”   提醒狼同伴的同时,吸引偷猎者的注意力。   突然,他心中警铃大作,一股令他心惊肉跳的危机感陡然袭来。   如果是以前,他未必能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但和狼群在一起这么久,再加上他早有准备,在危机感降临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后腿猛然发力,扑向了右边。   破空声传来,汪白扭动僵硬的脖子看向身后,在他屁股后面,子弹深深的嵌入泥土。   如果他被这颗子弹打到,后果不堪设想!   狼末回头看去,那一刻,他的心里充满了恐惧和不安,甚至还有毁灭一切的暴戾。   他无法想象,要是那颗子弹射中了小狗该怎么办?他不能承受失去小狗的代价!   好在,汪白随后发出的狼啸证明了他安全无虞。   狼末心下稍安,小狗没事就好。   他将全部的怒火倾泻到了偷猎者的身上,刚刚长出尖尖的狼爪,毫不留情地撕裂偷猎者的外衣,在他的后背上留下三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偷猎者惨叫不迭,手里的枪疯狂扫射,眼看就要朝狼末的方向去了。   狼越一跃而上,咬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的手臂连同猎。枪硬生生扯向自己这边。   偷猎者还在挣扎,他奋力翻滚,双脚高抬踢向狼末,另一只没有被狼越咬住的手伸向腰间,掏出匕首划向狼越,试图挣脱狼越的禁锢。   但他还是小瞧了北极狼的咬合力。   不等他触碰到狼越,狼末尖锐的獠牙狠狠地刺入偷猎者握住匕首的手掌,留下四个血洞。   鲜血喷涌而出,偷猎者吃痛,不得不松开匕首。   匕首掉落,他还想弯腰去捡,狼越却先一步将他的整只手掌都咬了下来。   蚀骨的疼痛让偷猎者痛不欲生,也激发了他求生的意志。   他疯狂地挣扎着,哪怕手背被狼末的獠牙划出深深的血槽也浑不在意,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了,在生死面前,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   狼越一击得手,继续撕咬偷猎者的手臂。   狼末知道这个人类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崩塌,他放弃了继续撕咬他手掌的打算,而后高高跳起,准备给男人致命一击。   偷猎者却在最后关头捡起匕首,挥刀将自己被狼越咬住的右手臂一刀斩断。   只见他的右手只剩下短短的一截,截面露出森森白骨。   狼末没想到偷猎者竟然这么果决,差点被他用匕首划伤,不得已向侧面扑出,避开偷猎者的攻击。   趁着这个空档,偷猎者拔腿就跑,匕首胡乱地丢向狼末和狼越,一边跑一边去翻找包裹里的**。   算了,别追了。   汪白从灌木丛中现身,他没想到这个偷猎者不仅有猎。枪,包里还有**,可谓是装备精良。   他有些低估敌人了,要是早知道这个偷猎者这么难缠,说不定他就不让狼哥和狼二过来探查情况了。   狼末连忙跑向汪白,检查他身上是否有伤口。   汪白笑着摇摇头,他好好的,那个猎人没能打中他,被他躲开了。   确认小狗毫发无伤,狼末才缓缓松了口气,他心有余悸地舔舐着小狗的脸颊,他很想教训教训这只不听话的萨摩耶,都让他好好躲着了,为什么还冒险跑出来!   他看向汪白的狼眸满是猩红,一想到小狗差点遇害,他就恨不得将那个人类碎尸万段。   狼越小声替汪白讲话:“狼末,如果不是小狗提醒,我们可能都要受伤。”   狼末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情绪愈发低落。   如果他们再强一点,小狗就不用冒险提醒他们,要是小狗因此丧命,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鼻端湿润的触感。   狼末微微抬头,却不慎撞进了汪白乌黑发亮的眼睛里。   “狼末。”汪白轻声呼唤着狼末的名字,“棒棒。”   在他看来,狼末和狼越联手打败了装备精良的偷猎者,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啊,他们应该开心才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愁眉苦脸。   是,刚刚发出声音是很冒险,可他也想和狼哥并肩作战啊。   既然不能一起击退偷猎者,那他也至少应该帮狼末他们做点什么,示警这种小事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就算危险他也应该试一试。   毕竟,他也不想狼末和狼越受伤。   狼末眼中的猩红逐渐褪去,他注视着眼前的小狗,满心的爱意几乎要无法控制地流泻出来。   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表达自己的情绪,只能轻轻地,轻轻地在小狗的额头落下一吻。   “吱——”   叫声吸引了汪白的注意,他连忙撇下狼末,去检查这只受伤的小动物。   他这才发现,这只中弹的动物是紫貂,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偷猎者的胆子可真大。   他舔了舔紫貂的伤口,中弹的地方还在不断的往外冒血,但不得不说,紫貂的皮毛着实顺滑,舌头掠过皮毛,丝毫没有刺挠感。   柔软的紫貂皮毛价值不菲,对于偷猎者来说,这简直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汪白看向狼末,他想救下这只紫貂,野生的紫貂已经十分稀少了,能救一只是一只。   狼末自然没有意见,小狗说什么就是什么。   为了避免伤口发炎,汪白必须立即将子弹从紫貂体内取出来。   但他的爪子上细菌很多,贸然取弹有可能导致二次伤害,即便取出来了也很容易感染。   得先带它到河边清洗伤口。   汪白将紫貂叼到了狼越的后背上。   紫貂却开始反抗,随着它的动作,伤口又被牵动,血流不止。   汪白连忙发出频率很低的声音安抚它,但不知道为什么,紫貂依然很激动,不愿意离开。   汪白思忖片刻,检查了一下紫貂的性别,发现是一只雌性紫貂,便有了几分猜测。   他嗅闻着空气中的味道,除了浓郁的血腥味之外,还有一丝淡淡的,和紫貂很相似的味道。   难道说,这只紫貂不肯离开的原因,是这附近还有它的宝宝?   汪白顺着味道往前走,紫貂也在狼越的背上指路,一旦他走错,紫貂就会发出“吱吱”的声音,提醒他往正确的路线走。   不多时,汪白停了下来。   这里属于紫貂的味道十分浓郁,他低下头,用爪子轻轻拨开草叶,一个拱形的树洞出现在他的面前。   在树洞里面,躺着两只差不多十厘米左右的紫貂幼崽,正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他。   当它们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妈妈,便开始焦急地吱吱叫,这让汪白不知道如何是好。   母貂舍不得孩子们,汪白只好把这两只紫貂一并带走。   他之所以会认为母貂可能带崽,一是因为母貂奇怪的表现,二是因为紫貂较为独特的繁殖方式。   紫貂的发情期在六月到八月,几乎贯穿了整个夏季,但交。配过后,受精卵不会马上开始发育,而是会出现滞育现象,直到第二年的二月份才能着床发育。   雌貂的妊娠期在七到九个月,正好是秋季产仔,所以汪白判断这只母貂应该还有幼崽需要养育。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如果他没有将母貂带过来,等母貂痊愈,她的幼崽早已经饿死了。   而假如他没有和狼末他们一起赶走偷猎者,救下母貂的话,非但母貂会死,她的两只幼崽也会很快饿死。   这可是三只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偷猎者怎么敢?   汪白长出口气,好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带着母貂一家子,汪白他们来到了小河边。   他将两只幼崽安放在了远离河水的地方,小紫貂不谙世事,万一掉进水里,根本不可能自救,只能被活活淹死。   将他们放在远离河水的石头上,可以保证他们不会乱跑。   之后,他便开始想办法救治母貂。   汪白将母貂叼到岩石上,把她受伤的部位袒露出来,而后仔仔细细地给自己的爪子清洗干净,尤其是指甲缝里的泥土,一定要反复清理。   清洗干净后,汪白蹲坐在母貂身旁,指甲嵌入伤处,捏住子弹的两端,缓缓地把它往外夹。   没办法,野外没有更好的道具,他只能这样做。   希望紫貂妈妈忍住疼痛,挺过这一关。   皮肉被撕开的感觉简直令母貂痛不欲生,她恨不得昏厥过去,可当她看向一旁自己稚嫩的幼崽时,求生欲再一次帮助她清醒过来。   这也是为什么汪白把两只幼崽放在石头上这么显眼的地方,他就是要让母貂看见她的宝宝,这样才能激发她的求生欲。   母爱的力量是伟大的,不论是人类还是动物,母爱是被刻在基因里的一种本能,是生物繁衍生息的基础,大自然在创造生物的时候,就已经为它们赋予了这一项本能。   狼越看得格外揪心,忍不住问狼末:“小狗能救好紫貂吗,我怎么看她快要不行了?出这么多血,她真的能活下来吗?”   很奇怪,明明他捕猎的时候毫不留情,为什么反倒在看小狗救治动物的时候,心里却格外不平静。   狼末也有同样的感受,而且他知道,如果母貂没能扛住,小狗一定会难过的。   他不由得屏住呼吸。   当然了,呼吸并不会影响到汪白的救治。   随着大量的鲜血涌出,子弹终于被他取了出来。   但现在的问题是,紫貂的身材娇小,创面对于她而言比例相当之大,如果不及时止血,紫貂也会失血过多而死。   汪白从河水中捞起一只鱼,将鱼内脏掏空之后,再把鱼皮撕下,贴合在紫貂的伤口上。   鱼皮有很强的加速愈合效果,常用于治疗烧伤。   不过,汪白用鱼皮并不是为了帮助紫貂愈合,毕竟紫貂和人类不同,鱼皮对紫貂的伤口疗效未知。他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暂时堵住紫貂的出血点,为他的救治争取时间。   接着,他喊上狼末,而后把小狐狸叼到了狼越身边,示意他留在这里照顾小动物们。   狼越欲哭无泪:“为什么又是我照顾小动物?”   狼末淡淡道:“他们喜欢你,有什么问题?”   “可是……”   “好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狼末做出息事宁狼的总结性发言。   可怜的狼越就这样被丢在了河边,小狐狸爬上了他的脚背,他正要去把小狐狸叼起来,那两只紫貂幼崽又眼看着要掉下石头。   狼越用三只脚,飞快地冲到石头旁接住了幼崽们。   他觉得心好累,也不知道野戈和月月是怎么照顾那么多狼崽子的,也太厉害了吧。   汪白按照记忆里的路线,直奔蓝莓丛。   蓝莓不仅仅是一种口感、风味极佳的水果,还能起到活血化瘀的功效,在治疗的后期,可以多给母貂吃一些。   但他这一次的目标不是蓝莓,而是蓝莓丛附近生长的小蓟。   小蓟有许多别名,譬如猫蓟、刺儿茶、枪刀菜等等,它是一种较为常见的中草药,深受百姓喜爱。   花呈淡紫色,一般在夏季开放,汪白要的也不是小蓟的花,他要的是小蓟的根部,其根部能够收缩血管,缩短凝血时间,有很好的止血功能。   他以前常常在野外活动,这些野外常见的中草药他略知一二,不过更多时候他都带有止血能力更强的止血喷雾,很少用小蓟止血。   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汪白将小蓟连根拔起,狼末借着汪白取药的工夫,抓了一只肥胖的野兔准备带回去给小狗填填肚子。   一狼一狗又火速赶回,汪白不敢耽搁一分一秒的时间,生怕母貂支撑不住死了。   当然了,要是母貂真的没了,他和狼末也只能含泪加餐,浪费可耻不是吗。   至于两只小貂,他就想办法带出去给钟燕行,相信这附近的紫貂保护区的工作人员一定很欢迎两只小家伙加入他们的大家庭。   母貂终究没有让汪白失望,她咬牙撑了下来,甚至汪白回来的时候,她还清醒着没有昏迷。   汪白看了一眼将小貂当做老鼠,摁住他们尾巴玩的狼越,大概明白了母貂坚持不昏迷的原因。   谁敢把孩子交给这头狼?那得心多大啊。   行吧,狼越这也算是间接地激发了母貂的求生意志。   奖励一只兔耳朵,不能再多了!   揭开鱼皮,母貂的大腿早已经血肉模糊。   汪白不敢怠慢,他将小蓟的根放进嘴里咀嚼,顿时被苦得一激灵。   而小蓟的草含有菊糖,嚼起来略带甜味,于是他将小蓟的叶交给狼末去嚼。   而后,他把嚼成糊糊状的根用舌头敷在了紫貂的伤口处,敷好之后,让狼末将嚼好的草叶吐在上面,预防感染。   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汪白总算得空休息,他蹲坐在一旁,一边吃着狼末给他的野兔腿,一边端详着这两只紫貂幼崽。   刚出生不久的小家伙们和当初的小狐狸有点像,不过他们是棕黑色的,而小狐狸是浅蓝色。   身上的皮毛油光水滑,尾巴毛茸茸的,特别可爱。   小紫貂吱吱地叫着,看来是饿了。   紫貂的食物以小型动物为主,像他们之前遇到过的花栗鼠、雉鸡都是他们喜爱的食物,他们也吃鱼和松子以及各类果实。   汪白懒得动弹了,索性就在河里抓了点鱼,用爪子拍成鱼糜喂给他们吃。   小紫貂吃得极欢,不一会儿就把一条和他们差不多大小的鱼吃得干干净净。   母貂反倒吃得很少,汪白催促她多吃点,她也吃不下。   不过能吃就已经很好了,汪白原先还担心母貂吃不下东西,他就得摁下手环的警报,让老师帮忙给她打营养针了。   暮色四合,按照往常的时间,他们该回营地休息了。   然而母貂的伤口还没完全止血,贸然动她万一牵动伤口,伤口又会裂开。   把他们丢在这,汪白又于心不忍。   还能怎么办,只能在这将就一晚咯。   河边风大,到了夜晚,空气也十分湿润。   汪白微微瑟缩了一下,意识到了秋天的到来。   狼末蹲坐在汪白身边,他们的皮毛紧紧贴在一起,能够感受到彼此温暖的体温。   汪白疲惫地依偎着狼末的肩膀,偷猎者的出现,让他意识到了大兴安岭也并非完全是动物们的乐园。   只要有贪欲,就会有偷猎者,只要有买卖,就会有杀害。   这是无法避免的,哪怕是在法律明令禁止携带枪支,禁止捕杀国家保护动物的华夏,也会有亡命之徒铤而走险,深入大兴安岭谋求暴富。   今天幸好是那名偷猎者单独行动,狼末和狼越合力才将他赶走,以后万一群体作案,他们的安全该如何保障?   汪白深深叹了口气,不仅是为了他们自己,还为了那些被偷猎者觊觎的野生动物们。   狼末不知道小狗为什么突然情绪如此低落,他维持着身体不动,让小狗依靠地更加舒服,同时别过头舔舐小狗的脑袋,无声地安慰他。   “吱吱!”   小紫貂的叫声破坏了这宁静的气氛,狼末不善的目光掠过那两只紫貂幼崽,吓得他们瑟瑟发抖。   “狼末!”   汪白用嗔怪的语气对他说,见狼末有所收敛,便走到两只小紫貂身边,查看他们的情况。   原来他们并不单单是因为狼末的气场而发抖,河边的气温对他们来说有点太低了,刚出生没多久的紫貂宝宝需要在保暖的环境下休息,只是这么晚了,他上哪去找个树洞或者石堆来?   更何况,他把紫貂宝宝带走了,母貂还能安心养伤吗?   权衡之后,他把两只小紫貂叼进了怀里。   毛茸茸的腹部太过温暖,紫貂宝宝们再也不闹腾了,转而在汪白的小腹上乱嘬。   汪白哭笑不得,小紫貂还没长出乳牙,咬他的肚皮也没有疼痛感。   他是条公狗,可没有奶给貂宝吃。   狼末走到小狗身边,居高临下地盯着那两只在小狗腹部作乱的紫貂宝宝,狼眸里满是嫉妒。   他们这也太不像话了!   为了不让他们再乱来,狼末把狼越叫来,命令他担任起给紫貂宝宝取暖的重任。   狼越叫苦不迭:“怎么又是我?我是狼,凶猛的北极狼,我只会吃了他们,不可能还给他们取暖!”   “你必须这样做,或者我们打一架,你输了就按我说的做。”狼末不容置疑地说道。   狼越恼羞成怒,以前都是他挑事打架,现在反倒成了狼末有事没事就要揍他,以彰显自己的狼王之威。   问题是他现在非但打不过他,还得注意不能惹小狗生气,他命好苦!   “可,可是我没有奶给他们吃!”狼越还想垂死挣扎。   狼末看了一眼汪白:“小狗也没有,反正他们想吃就让他们吃。你皮糙肉厚的,他们没有牙,你又不会少块肉。”   狼越想说那为什么不让小狗来,可是看狼末那嫉妒的眼神,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汪白怀里的两只小紫貂,莫名其妙地被狼越叼走,他疑惑地站起身,询问道:“狼越?”   狼越侧躺着,让小家伙们窝在他的怀里,不只是那两只小紫貂,还有一只小狐狸。   “我一起照顾,也省得你费心。”狼越不情不愿地说道。   汪白惊讶地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狼越竟然如此通情达理了?   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的狼越哪去了?   汪白用涂鸦的方式询问狼末:你有没有觉得狼越有点奇怪?   狼末不以为然:“他喜欢幼崽,你不知道吗?”   汪白一愣,回想自己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当初月月生产的时候,他为了躲避极地猎人一直待在山洞里,难道是那时候狼越喜欢上了狼崽子们?   也是,狼崽子那么可爱,怎么会有谁不喜欢呢?   唔,这倒是个不错的习惯。   汪白开始反思自己,他真是太粗心了,只顾着关注狼哥,却忽略了一直跟随他们的狼越。   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都可以让狼越来带宝宝们,也算是满足了狼越的爱好。    第65章   清晨的第一道阳光, 撒在了小河边的动物们身上。   汪白慵懒地伸伸懒腰,早上好呀狼哥。   狼末舔了舔小狗的脸颊,便起身开始准备早餐, 毕竟今天多了三张嘴巴。   汪白目送狼哥跳入小河中。   而后走向母貂,检查她的伤口。   母貂还没睡醒,小肚子随着她的呼吸缓缓起伏, 伤口边缘已经开始结痂, 看上去颇为狰狞,却没有了生命危险。   这就好,只要伤口在恢复,哪怕速度缓慢,也迟早有愈合的一天。   看来小蓟的止血效果真心不错, 下次可以常备一点,以防不时之需。   这时候他就特别怀念极地猎人的背包, 要是它还在的话, 就能收集药材了。   现下只能退而求次,将草药带回营地储存。   汪白心里盘算着草药的事, 没注意到母貂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一颗硕大的狗头先是一惊,而后似乎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情绪趋于稳定。   东张西望地寻找她的孩子们。   貂宝宝被狼越的身躯遮挡,母貂一时间没有找到他们,急得“吱吱”叫了起来。   汪白这才回过神, 眼底多了几分笑意,果然是舐犊情深,紫貂妈妈一醒来就担心她的孩子们。   他贴心地将两只紫貂幼崽叼到了另一块岩石上, 免得他们误伤母貂。   能看着宝宝们平安无事, 母貂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她感激地注视着汪白,仿佛要将这张面容铭刻在记忆中。   彼时,狼末抓到了不少河鱼,在岸上一边甩水,一边招呼小狗和狼越过来吃饭。   来了来了!   汪白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尾巴欢快地摇晃着,叼起一条鱼大快朵颐地进食。   稍微填了点肚子,他就将一头鲫鱼拍成鱼糜,喂给紫貂们吃。   鲫鱼也叫银鲫,不仅味道鲜美,还有很好的滋补功效。   鲫鱼中含有丰富的营养成分,对母貂这种元气大伤的情况很有益处。   汪白记得大兴安岭的冷水鱼被人概括为“三花五罗十八子”,鲫鱼就是十八子之一的鲫瓜子,鲫鱼的肉质细嫩,深受人民群众的喜爱。   母貂今天的胃口比昨天要好上许多,自己就吃了大半条鲫鱼,她似乎也明白要想好得快,就得多进食的道理,对汪白的投喂来者不拒。   汪白很享受投喂紫貂的过程,被那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注视着,莫名有一种奇特的成就感。   虽然母貂的伤口恢复状况不错,但汪白估计今天还是不能动她,以防伤口再次迸裂。   所以他继续将守护小动物们的职责交给了狼越,自己和狼末深入森林捕猎——反正狼越也喜欢幼崽,你说对吧狼二?   狼越的表情十分难看,这让汪白的想法产生了动摇,他再一次看向狼末,狼越真的喜欢幼崽吗?   狼末肯定地点头:“他表达高兴的表情就是那样,你习惯就好。”   狼越:“……”   汪白信了,放心将小动物们交给了狼越,自己则跟着狼末进入了森林。   不多时,汪白便看到树梢上栖息着一只花尾榛鸡,正在悠闲地清理羽毛。   这个高度,狼末有把握将这只花尾榛鸡抓到,以他的弹跳力,足以够到树梢,于是他看向汪白,想问他这只动物能否作为猎物。   汪白遗憾地摇摇头,花尾榛鸡不仅是中国濒危珍稀动物,还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野生的花尾榛鸡几乎没人敢动。   它和他们的好邻居黑嘴松鸡一样,都是松鸡科中的一种,它们的形态也极为相似。不同的是,黑嘴松鸡羽毛艳丽多彩,而花尾榛鸡则要朴素得多。   花尾榛鸡体型稍显肥胖,胸前的腹羽呈密集的斑点状,背羽棕色和栗色相间,花纹呈现出月牙状。   它们是一种喜欢小群活动的鸟类,在觅食的时候会各自分散,可见这只花尾榛鸡正处于觅食中。   汪白恋恋不舍地望着它,据说花尾榛鸡的味道极好,甚至被一度称为龙肉,而它也得到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号“飞龙鸟”。   俗话说得好,“天上龙肉,地上驴肉。”这龙肉指的就是花尾榛鸡的肉。   它还一度被端上皇帝的餐桌,成为了大名鼎鼎的岁贡鸟,其美味可见一斑。   可惜汪白没法吃到它的肉了。   看得见,吃不着,这对于一个吃货的打击也太大了!   狼末见不得小狗不开心,他才不管这只鸡能不能吃,只要小狗想吃,他就一定给小狗抓来。   只见狼末陡然提速助跑,一转眼的工夫就冲到了大树底下,而后他高高跃起,后腿猛然一瞪,在树干上留下了两道深深的痕迹。   在汪白吃惊的目光中,狼末飞身而起,竟然真的够到了离地至少三米高的树梢!   花尾榛鸡骇然,连忙张开双翼试图逃跑。   奈何飞行技术不过关,没等飞起来就被狼末咬住了翅膀,被狼末扯着掉了下来。   “狼末!”   汪白连忙出声,他怕再这样下去,这只花尾榛鸡就要死在狼末的獠牙之下了。   这可是一只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花尾榛鸡种群数量已经不多了,在大兴安岭地区的密度只有每公顷0.08-0.22只,小兴安岭也只有每公顷0.1-0.17只。   其实在古代,虽然花尾榛鸡的名头响亮,还享有岁贡鸟的盛誉,但它的数量其实一直十分稳定。   直到后来,由于森林的过度砍伐和过度狩猎,它的数量才开始锐减,直到现在成为了濒危物种之一。   花尾榛鸡被过度狩猎的原因,不仅仅因为它是难得的山珍海味,还因为中医传统理论认为,它的**有滋肾壮阳的功效。   这使得众多富人,尤其是男人对其趋之若鹜,大大推动了花尾榛鸡的经济链,偷猎者们靠着花尾榛鸡大赚一笔,只留下了濒临灭绝的花尾榛鸡族群。   汪白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叼着花尾榛鸡向他走来的狼末,尽管他知道这不能怪狼哥,狼哥也不知道花尾榛鸡心酸的过往。   但他看着奄奄一息的花尾榛鸡,忍不住叹了口气。   造孽啊!   狼末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捕猎了小狗喜欢的花尾榛鸡,小狗却还是不开心,甚至还有点生气。   他走向汪白,讨好地将花尾榛鸡送到小狗面前。   吃吧。   汪白赶紧让狼末将花尾榛鸡放下来,花尾榛鸡的惨状让他触目惊心,那丰满的翅膀被狼末咬穿了数个洞,血液正汩汩流出,染红了它的大片羽毛。   归根结底还是怪他,他就不该有任何的视线停留,不然狼哥也不会为了给他捕猎,把这么一只牢底坐穿鸟给叼了下来。   当务之急,是保住花尾榛鸡的小命。   他将花尾榛鸡小心翼翼地叼起来,转头往河边跑去。   狼末不明所以,也只好跟上。   还好他们才刚刚踏足森林,还好昨天还有用剩下的小蓟根,汪白忍着苦把小蓟根嚼成糊糊状,涂抹在了花尾榛鸡的翅膀上。   期间,花尾榛鸡挣扎得厉害,它太害怕了,害怕到恨不得当场死去,脱离苦海。   它拼命挣扎,汪白的小腿都被它挠了一下,露出浅浅的血痕。   狼末顾不得小狗还在生气,大吼一声想要喝止花尾榛鸡的暴行。   没想到胆小的花尾榛鸡被狼末一吼,两眼一翻,吓晕了过去。   狼末:“……”他说他不是故意的,信吗?   可怜的花尾榛鸡,先是受了重伤,转头又被吓晕,这双重打击之下,不知道还能不能挺过这一关。   汪白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他当然知道狼哥不是故意的,狼哥凶它是不想让它伤害他,可是谁能料到狼哥积威深重,居然把花尾榛鸡生生吓晕了。   面对患者身体和心灵的双重重创,汪白已经不知道该如何救治了。   他用吻部感受了一下花尾榛鸡的翅膀,狼末那一咬直接把花尾榛鸡咬到骨折,他这又没有固定翅膀的材料,即便花尾榛鸡能醒过来,估计也得当一段时间的残废。   残废总比死了强,你说对吧,小鸡?   汪白用清水清理了一下花尾榛鸡的羽毛,有一说一,花尾榛鸡被吓晕了之后,他给它上起药来轻松了不少。   他看向狼哥,他的狼哥正在舔舐他前肢的血痕,那只是一点点小伤,不碍事的。   狼末却无比重视,反复舔舐,仿佛那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一般。   没事了没事了,这点伤算什么,分分钟就好了。   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让花尾榛鸡配合治疗,不然它自己偷偷跑了,以它的伤,就算能躲过猛兽的捕猎,也没办法吃到高处的种子和果实,过不了几天就得饿死。   汪白找了另外一块石头,将花尾榛鸡放在了上面。   嘶,突然想起来花尾榛鸡也在紫貂的食谱上,万一母貂身体好了,把花尾榛鸡误吃了怎么办?   他赶紧嘱咐狼末:“不能吃它。”   不用汪白提醒,光看小狗的反应,狼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叮嘱狼越:“看好它,要是它少了一根羽毛,我拿你是问。”   狼越已经麻木了,渐渐地接受了自己要照顾好一二三四五只小动物的事实。   折腾了这么久,汪白肚子也饿了,催促狼末再探密林,找点好吃的给大家补补身体。   大概是因为犯了错,狼末积极地想要将功补过,带着小狗在丛林中飞速穿梭,寻找猎物。   忽然,他闻到了一股浓郁的味道,脚步也随之放缓。   随着他和汪白的逐渐深入,他们在另一处小河边,发现了成群的狍子。   狍子长相呆萌,体型和梅花鹿相似,脖子细长,眼睛明亮。   汪白仔细数过了,这群狍子共有十二只,其中三只幼狍,九只成年狍子,别看数量众多,狼末单独就能将它们一锅端了。   狍子几乎没有战斗力可言,面对天敌,它们只会一味地逃跑。   针对它们这个特性,人类利用驾车的方式,消耗它们的体力,最后等着它们累瘫,不费吹灰之力将它们全部带走。   狼末则更加简单粗暴,他没有见过狍子,起初以为它们和驯鹿一样有攻击性。   汪白将狍子的习性用涂鸦的方式转达给了狼末。   狼末顿感新奇,这么奇特的动物他还是第一次见,当然要冲进狍子群验证一下小狗的话。   狍子们一看到北极狼先是一愣,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屁股却先于意识炸开了花。   这是狍子的特性之一,当它们受到惊吓以后,尾巴的白毛会炸开,变成白色的屁股,脑袋低垂,思考要不要逃跑。   如果地上有雪那就更好了,它们会把脑袋扎进雪里,只要看不见,就不会有危险。   狼末都有些无语了。   他随便抓了一只雄狍子,叼着它往回走。   汪白默默记下这个位置,哪天找不到吃的,可以再来一趟。   狍子群不会因为在某个地方遇到危险,就选择迁徙,它们在林区的轨迹相对固定,在一段时间内,它们只会在同一个区域内活动。   当它们认为安全之后,它们会回到栖息地,就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快乐地生活。   狍子虽然不是国家保护动物,但它的肉风味独特,价格也持续走高,捕猎狍子的猎人也越来越多,这个种群的数量一直处于减少的状态。   和汪白这种为了生存捕猎狍子的动机不同,大多数人捕猎狍子,只是为了免去养殖狍子的成本,赚取不义之财。   汪白叹了口气,大兴安岭的秋天,也是偷猎的高发期。   他有预感,或许再过不久,他们就会和偷猎者们再次见面。   将狍子运回小河边后,汪白惊喜地发现花尾榛鸡已经醒了。   它看到了狼末的身影,小眼睛里满是惊恐,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不仅仅是北极狼,这些紫貂也都是它的天敌。   只不过母貂重伤未愈,幼貂还不具备捕猎的能力,它们对花尾榛鸡的威胁较轻。   狼末一来,花尾榛鸡就挣扎着想要逃跑。   汪白将特意带回来的浆果送给了它,任它食用。   起初,花尾榛鸡还有些警惕,不肯进食。   但随着汪白他们开始分食狍子之后,它扛不住饥饿,也跟着吃了起来。而且在它看来,这些食肉动物填饱了肚子,可能就不会将主意打到它的身上,它或许就能逃过一劫。   不得不说,花尾榛鸡的智商要比黑嘴松鸡高得多,难怪它只是个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而黑嘴松鸡却是一级野生保护动物。   汪白吃着狍子肉,眼角的余光却始终关注着花尾榛鸡的一举一动。   见它终于肯吃东西了,心下稍安,总算能踏踏实实地享用美食。   狍子肉质紧实,纹理丰富,层次感鲜明,吃狍子肉能够品尝到多种口感,十分奇特。   最绝的当属狍子的大腿肉。   众所周知,狍子的弹跳力不错,腿部都是紧实的肌肉,却丝毫吃不出筋膜感。   比牛蹄筋更柔嫩,比猪蹄更具韧性。   汪白吃得津津有味,填饱肚子后,他便靠在狼末的身边,享受着片刻的安宁。   狼末暗暗记住了狍子的味道,仔细地为小狗嘴边的血渍,狼眸里满是温柔。   午后的阳光格外温暖,汪白躺在狼末身边,心里却在想要怎么安置这些受伤的小动物。   距离和老师见面的时间还有五天,按照紫貂的恢复情况,五天应该足够它的伤口愈合了,到时候如果紫貂想离开,他也不会强留,但如果紫貂还未痊愈,他就可以将紫貂还有她的孩子们交给老师。   花尾榛鸡就有点麻烦了,伤筋动骨一百天,翅膀断了如果没有人为干涉,它下半辈子就再也飞不起来。   他得培养一下花尾榛鸡对他的信任感,但要怎么做才能让它信任他呢?   狼末看得出小狗在走神,他不悦地皱起眉头,无法忍受小狗在他的怀里还在想别的动物。   于是将小狗按在地上亲吻。   干,干什么呀?   汪白瞪大了眼睛,面前是狼哥放大的俊脸,他的思绪也随着狼哥突然的亲亲而回归。   然而狼末并不满足于此,他开始舔舐小狗的身体,舔舐小狗的腹部和尾巴,眼底的欲。望也越发强烈。   汪白被压制得动弹不得,心脏也跳得厉害。   他总觉得这已经太过火了,完全超出了动物之间正常的互动,正想制止狼末。   狼末却从他的大腿根部叼出一只水蛭,一咬血花四溅。   汪白彻底愣住了。   他不知道这只水蛭什么时候偷偷爬到了他的身上,可能是刚刚他吃完狍子肉后,在河边清理身上的血污时沾上的。   还好狼哥发现了,不然这种野生的水蛭还不知道要吸他多少血。   虽说水蛭有很好的医用效果,常常被用来治疗血栓等疾病,但他一直健康的狗子,完全不需要水蛭来放血好不好!   汪白感激地舔吻着狼末的脸颊,狼末却在他面前躺了下来。   意思很明显了,希望他也能帮忙做个全身检查。   好吧好吧,看在狼哥帮他抓出水蛭的份上,他也来给狼哥好好服务一番。   舌尖舔舐过狼末身体的每一寸皮肤,令他遗憾的是什么都没有找出来,看来就连昆虫都知道躲着狼哥走。   为了培养花尾榛鸡对他的信任,汪白包揽了投喂花尾榛鸡的工作,并且每次都让狼末在旁边当坏人。   狼末的存在,对花尾榛鸡带来了巨大的压力,而汪白的站位,恰好隔绝了狼末的视线,这让花尾榛鸡感到了些许安慰。   连它自己都没有发现,它开始越发依赖汪白,尤其是北极狼也在的时候,它迫切盼望着萨摩耶能来救它。   到了第二天,它已经彻底沦为了汪白的跟班,不但接受汪白的投喂,而且汪白去哪里它都想跟着。   而紫貂经过两日的休养,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不会像最初那样动不动就裂开了。   于是这天中午,汪白决定带着小动物们回营地。   花尾榛鸡不需要汪白催促,自己就会跟着汪白跑,它的翅膀虽然骨折,可它的行走能力还在,速度也不慢。   母貂被汪白安放在了狼越的背上,另外两只紫貂宝宝被安排在母貂身边,而他则自己叼着小狐狸,免得小狐狸趁他不注意,又去试图吃掉花尾榛鸡。   是的,不仅紫貂对花尾榛鸡有想法,就连小北极狐都时常对花尾榛鸡流哈喇子,不愧是岁贡鸟,到哪都是香饽饽。   汪白不得不将他们看得更紧一些,他可不想好不容易和花尾榛鸡培养出的信任毁于一旦。   又过了两天,母貂已经可以自由行动了。   她的伤口还未好全,但她似乎不愿意再留在汪白身边,“吱吱”叫着准备带走宝宝们。   汪白其实挺舍不得紫貂的,他没想到这只母貂这么绝情,身体一好就要带着宝宝们离开,真叫他寒心。   寒心归寒心,他还是要尊重野生动物自己的选择,既然紫貂不愿意留下,他强求也无用,不如放它们回归自然。   母貂将两只貂宝宝背在身上,最后回头看了汪白一眼,就蹿进了灌木丛不见了。   狼越都看不下去:“亏我天天照顾那两只小宝宝,它就这么走了,一点表示都没有吗?”   狼末也为小狗不平,小狗为了紫貂的伤势尽心尽力,却换来这样的结果,若不是小狗不肯,他都想冲上去把紫貂挨个咬死!   他的狼眸注视着小狗,令他意外的是,小狗的神情没有丝毫的难过和遗憾。   他突然明白了,小狗救治紫貂,从未想过回报。   他的小狗只想把紫貂救活,仅此而已。   这个认知让狼末又是心疼,又是窃喜。   心疼自然是为小狗的善良和不求回报,这让他愈发坚定了陪伴小狗的信念。他完全无法想象,若是没有他,小狗会被欺负成什么样。   他愿意永远守在小狗的身边,无论小狗想做什么,都不需要有后顾之忧,因为他会为他披荆斩棘、排除万难。   他窃喜的是,在小狗的心里,他果然是不同的。   小狗不会为紫貂的离开而难过,在黄河站的时候,却会为找不到他而惊慌失措。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可爱的生物,让他恨不得时刻盯着,昼夜守着,恨不得将他按在身下,细细品味才好。    第66章   狼末是这么想的, 他也这么做了。   他把心心念念的小狗困在方寸之间,用舌尖描摹着小狗的每一寸皮肤,把小狗的毛毛都舔湿了。   汪白无奈地回舔狼末, 好啦好啦,他没有难过。   他救助紫貂,完全没有图过任何的回报, 再说了, 母貂自己也不过是一只小型野生动物,她又能如何表达感谢呢?   她能恢复健康,继续带娃,好好活着,已经是对他最好的报答了。   所以狼哥完全不需要担心他难过, 他救助过的野生动物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并不是所有被他救助过的野生动物都有足够的智慧, 来对他表达感谢。   而且, 他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他得到了快乐。   嗨呀, 他的狼哥总是如此在意他的感受。   他还没有那么脆弱。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就在当天晚上,那只母貂又出现了。   母貂此次没有带上宝宝们,她的嘴里叼着一只雉鸡的腿, 毕竟对紫貂这种生物而言,雉鸡有些太大了,她一次性只能搬得动一只腿。   而在她身后, 还有一只紫貂, 探头探脑地跟着她。   汪白的目光落在了那只紫貂的肚子上, 她的肚皮圆滚滚的,行动颇有不便,看样子是怀了宝宝,且马上要生了!   什么情况,母貂把另外一只母貂带过来做什么?   母貂把鸡腿放在汪白面前,祈求的小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汪白,两只小爪子不停地在胸前摩挲。   而她身后的那只紫貂,则表现得十分害怕,毕竟这里北极狼的气味太过浓郁,狼对于紫貂而言也是不可招惹的存在。   即便胆怯,她还是坚定地站在了母貂身后,不愿离开。   狼末不善的目光掠过母貂,她居然还敢回来。   他站起身,压迫感直接拉满,母貂承受不住北极狼的气势,小腿一软,直接趴倒在地。   汪白连忙阻止狼末:“不要!”   狼末微微蹙眉,他觉得小狗太心软了,不过是一只忘恩负义的紫貂罢了,有必要护着她吗?   但他还是顺从地蹲坐在了小狗身旁,只是冰冷的狼眸始终凝视着紫貂们。   见狼哥收敛气场,汪白心下稍安,垂首去观察两只紫貂。   离得近了,他便发现那只怀孕的母貂情况似乎不太好。   之前说过,紫貂是有滞育期的,这是紫貂在长期的进化中进化出的保护机制,最大程度地确保在长达七个月到九个月的妊娠期中,母貂能够得到充足的食物。   但这种滞育期又带有不稳定的因素,加上紫貂本身的繁殖能力就弱,怀孕对雌性紫貂而言,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汪白虽然不是专业的兽医,但他也曾经救助过难产的母兽,对这只母貂的情况也有一个大致的猜测。   她的状况不好,不论是心跳、脉搏,还是从她自身的活力程度来看,这只母貂都相当虚弱,再这样下去,恐怕胎儿和母貂都会有危险。   难怪紫貂离开得那么匆忙,原来她有同伴危在旦夕,她想让他帮忙救救她的朋友。   算算日子,老师明天就该过来了。   汪白不知道这只母貂能不能撑过明天,万一今晚她就要生的话那该怎么办?在这种时候,多耽搁一刻就多一分的危险。   老师提醒过他,如非必要不要按求救按钮,为了确保救援及时,他的求救信号是直接通过他的手环外放的,率先接收到他的求救信号的,将会是大兴安岭的各个保护区。   而钟燕行则需要通过信号塔得到他的求救信号。   这两者的速度相差无几,但是一旦按下按钮,汪白的位置就会暴露,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大兴安岭周边乡镇的民警,可能会是第一批进入大兴安岭参与救援的人员。   权衡之下,汪白还是按下了求救按钮。   他可以在其他人赶来之前,让狼末他们先躲藏起来,假如救援人员要带他一起走的话,他就让狼末他们一路尾随,等他找到机会就开溜。   北极狼的强大嗅觉,可以保证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展开跟踪,当然了,前提是他得和狼哥他们商量好,不然要是狼哥以为他被抓走,说不定就莽撞地和人类起冲突了。   母貂把鸡腿送来以后,又匆匆忙忙离开,把那只怀孕的母貂丢在了这里。   看得出来,怀孕的紫貂多么希望能和姐妹一起离开,她望着同伴离去的身影,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目光在汪白和远处的紫貂来回游移,小脑袋也跟着转来转去。   还挺可爱的,汪白微微一笑,安抚地舔了舔这只可怜的紫貂。   紫貂呆呆地望着汪白,似乎更害怕了。   也难怪,体型的差别摆在这里,紫貂能不逃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感受到他的安抚之意?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予理会,让她自己缓缓。   狼末咬牙,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才按捺住了咬死紫貂的冲动。   他才不管紫貂的肚子里有没有孩子,他从来都是残忍且嗜血,他把所有的温情都放在了小狗身上。   更可恨的是,得到了小狗的青睐,那只紫貂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真是,可恶。   狼末愤怒的目光,在汪白看向他的一瞬间收敛得干干净净。   见小狗又回到了自己身边,顿时心花怒放。   他舔舐着小狗的吻部,甚至撬开汪白的嘴巴,直到把那条舔过紫貂的舌头染上自己的味道才罢休。   被吻得晕乎乎的汪白,来不及去感受狼末亲吻的含义,他拿脑袋撞开了狼末,不满地瞪着他。   都什么时候了,还嫌弃紫貂不干净,他们都是野生动物,再干净能干净到哪去?   现在可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汪白担心搜救人员很快就回来,尽可能缩短了涂鸦的时间,在自己的身边画了几个人,又在远处画上狼末和狼越。   至于那只花尾榛鸡,也可以顺便交给救援队伍,让他们带回去治疗,两全其美。   狼末不想和小狗分开,他硬是擦掉了象征自己的那只狼,用爪子画在了汪白旁边。   他想和小狗在一起,不管是面对什么,他都不愿意让小狗离开他的视线。   汪白摇摇头:“不行。”   为了让狼末认识到他被人类发现的后果,他特意画了两个大大的铁笼,他和狼末分别在其中一个铁笼里,被人类带去了不同的地方。   这让狼末倒吸一口凉气,他死死地盯着地上的沟壑,他记得极地猎人就是用这种东西抓住了小北极狐。   虽然他可以一口咬碎那种劣质的铁笼,但小狗画的笼子在旁边打了标记,明确表示这个铁笼他咬不动。   被小狗质疑咬合力,狼末也没有生气,他相信小狗的判断,也明白小狗的意思。   他轻轻舔去小狗指爪的泥土,低声告诉他:“我答应你。”   但如果那些人胆敢对小狗不好,他绝不会善罢甘休,拼死也要把小狗救出来。   狼末把汪白的意思转达给了狼越。   狼越不置可否,既然狼末都愿意让小狗冒险,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只是他忍不住会想,紫貂又不是他们的同伴,为了救助它们,冒着被人类发现的危险,小狗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他当然不知道,对于人类而言,危险的是狼而非萨摩耶。   汪白有把握全身而退,只要狼末和狼越不被发现——即便被发现,以狼末和狼越如今的毛色,不熟悉北极狼的人也只会以为他们是灰狼。   灰狼是国家二级保护野生动物,保护区的工作人员不会轻易伤害他们。   万事俱备,只等救援部队。   汪白时刻注意着空气中的气味,一旦有陌生的气息传来,他就会让狼末和狼越躲藏起来。   终于,静谧的森林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狼末率先起身,然后是狼越,他自觉地将小狐狸叼起来,走到了狼末的身边。   “狼末!”汪白认真地看向狼末,该说的他已经都说了,只要按照他的计划行事,他和狼末还有狼越都不会有事。   狼末眯了眯眼睛,他多么不希望离开小狗半步,但如果这是小狗的要求,他也只能顺从。   他最后亲吻了一下小狗的眼睛,相信我,我就在你的身后。   汪白领悟了狼末眼神中的含义,他笑了笑,他当然相信,一直都相信。   救援队伍终于抵达了现场,他们身穿迷彩服,身上的装备精良,是负责大兴安岭和蒙古边界安全的特种部队。   “张队,信号的起源就是在这附近,不会有错。”其中一名队员手里拿着探测器,一边检测一边对队长说。   张队将探照灯高举过头顶,这样做的目的是希望发出SOS信号的人,能够看到这一缕光束,顺着探照灯的方向赶来。   他压根就没想过求救信号根本不是由人类发出的。   汪白也看到了那道光束,他知道那一定是救援队伍。   他正想张口呼叫,可他猛然想起自己的叫声已经发生了改变,变成了和狼相似的叫声。   救援队伍如果听到狼啸,说不定就会放弃救援,那他可就前功尽弃了。   咦,不对啊,如果救援队伍放弃了救援,那他不就可以带着紫貂走出森林,去外面等老师来了吗?   这样不就可以避免被人类发现,也不用和狼哥他们分开了!   坏心眼的汪白立刻高声呼啸,在这寂静的森林里,狼啸可以传到很远很远。   狼末听到狼啸的一瞬间就想冲到小狗身边了,好在狼越拦住了他:“再等等,别着急。小狗不是让你跟着他么?现在他还没有移动,说明人类还没有找到他,他或许只是利用叫声吸引人类往他的方向走。”   他们能够闻到汪白的气味,从气味就可以判断小狗的位置。   狼末关心则乱:“万一小狗是在呼救呢?”   “那你就去,反正小狗也不会找我撒气。”狼越无所谓道。   狼末默然,第一次被狼越拿话堵住,憋闷的同时却也不得不承认狼越说得对。   如果小狗有危险,他的叫声不会如此高亢悠扬,急促的狼啸对于狼群而言是危险的警示,小狗应该知道这一点。   他只好继续趴在草丛中,兀自忍耐。   突如其来的狼啸,让救援部队心头一惊,他们迅速掏出武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队长,这里怎么会有狼呢?狼群不都生活在森林内部?”队员紧张地问。   因为狼群往往是群体生活,一只狼的出现往往意味着这里有狼群活动。   “别慌,我们平时面对的那些不法分子,比豺狼虎豹更作恶多端。”张队安抚道。   话虽如此,他心里却也没什么底。   在来之前,他们已经做好了可能遇到野兽的心理准备,所以在准备物资的时候,特意带了一些驱逐野兽的粉末。   这下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汪白正在等着救援部队撤离,没想到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刺鼻的味道,恰好他又正在狼啸中途换气的阶段,猛地吸进去一大口。   这种味道并不臭,但是相当难闻,带有浓郁的蒜臭味。   汪白推测,这种粉末是乙蒜素,是一种植物仿生农药。   它的原材料是打算提取物,味道和大蒜类似,对野兽效果拔群。   狼啸声一断,狼末便紧张了起来。   他知道小狗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麻烦,可能是人类发现了他,也可能是他躲起来了。   这种时候,他不能轻举妄动,以免破坏了小狗的计划。   他的爪子深深陷入泥土之中,恨不得马上出现在小狗身边。   “有效果。”张队将药物收了起来,扬声问道:“有人吗?”   汪白被呛得不行,听到这声音,开始犹豫要不要带着动物们出现在人类面前。   要不,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反正他们也不会怀疑到自己身上。   思及此,汪白叼起紫貂,带着花尾榛鸡往人类的反方向走去。   另一边,狼末和狼越也发现了小狗位置的变化,飞快地跟了上去。   既然决定要避开救援人员,汪白走的路就要相对偏僻一些,越是树木茂密、杂草丛生的地方,他越要往那里去。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来搜救的队伍不止一个。   他避开了其中一支救援部队,却迎头撞上了另一支。   “老方,你看,那是一只萨摩耶?奇了怪了,这种地方怎么会有萨摩耶?你要说是野狗也就罢了,萨摩耶这种品种的狗,可不适合在这里生存。”男人用探照灯照向汪白,那明亮的灯光晃得汪白睁不开眼睛。   方博士点点头,目光落在了汪白嘴里的紫貂和它身后的花尾榛鸡:“老刘,你看它嘴里的是什么?是不是紫貂?它脚边怎么还有一只花尾榛鸡?我的天,它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他们是附近野生动物保护区的工作人员,方博士则是负责大兴安岭的资源整合,长期驻扎在保护区进行工作。   老刘扶了扶眼镜,也被这奇怪的组合吓了一跳。   按理说,萨摩耶这种狗狗是没有什么杀伤力的,哪怕体型比它小很多的紫貂,也能轻易打败它。   等等,那只紫貂的肚子怎么鼓鼓的?   难道……   汪白看到这支救援队伍,便知道逃跑无望。   他发出呜呜的声音,他叼着紫貂,恰好为他的声音做了掩饰,让这些人听不出他的声音更像是狼叫。   “它是在向我们求援吗?”老刘走到汪白身边,他的手上套着手套,以免被狗子咬伤。   汪白自然不会去咬他,并且表现得相当温顺,还把那只怀孕的母貂放在了老刘的面前。   老刘连忙招呼后面的人:“方博士,这只紫貂怀孕了,我觉得这只萨摩耶是带它们来求救的。你看它的脖子上有项圈,说明它肯定是有人养着的,就是不知道它的主人在哪。”   方博士检查了一下紫貂的状况,紫貂并不亲近人,在人类靠近的时候发出了:“吱吱”的警告声。   他微微蹙眉,如果强行将它带回保护区,恐怕会遭到紫貂的反抗。   看它的样子,似乎很信赖这只狗狗。   不如就让萨摩耶带它一起回到保护区?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老刘,得到了老刘的认同:“不过它的主人在哪呢?会不会是它的主人发出的求援信号?”   方博士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样吧,我带两个人,护送萨摩耶回到保护区,我去找小苏给它们治疗。你继续带队找人,如果天亮之后还找不到,就回来跟我们汇合。”   老刘:“没问题。”   汪白松了口气,听他们的意思,这位姓方的博士打算带他们回到保护区接受治疗。   这正和了他的意,如果只有三个人陪同的话,他应该很容易就能找到机会溜走,两全其美。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博士后面,花尾榛鸡被其中一个人抱在怀里,紫貂则不愿意任何人碰她,宁可被他叼着。   “还真是奇怪。”方博士打量着萨摩耶,自言自语道,“在野外生存还能保持毛发如此白净,紫貂和花尾榛鸡都这么信任它,这只萨摩耶真是到处都是疑点。而且它还带着项圈,也不知道它的主人究竟是谁。”   还好方博士没有看出他的项圈还是一个录像装置,否则一定会拆了他的项圈仔细研究。   那他的秘密可就藏不住了。   半个小时后,周边的树木开始逐渐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土路。   土路的出现,说明他们离走出森林不远了,想必保护区就在这附近。   得想想办法脱身,否则万一狼哥继续往前跟的话,很容易误入人类的居住地。   汪白快走两步,挡住了方博士的路。   “怎么了小家伙?”方博士半蹲下来,摸了摸汪白的狗头。   果然和想象中一样顺滑,看得出来这只萨摩耶的主人对它精心呵护,这绝不是一条野狗。   汪白忽然人立而起,吓得两边的保镖连忙上前想要保护方博士。   不料,他只是用爪子碰了碰方博士身后的背包。   方博士一愣:“你想要我的背包?”   汪白假装听不懂,继续用爪子轻轻地挠他的背包。   于是,方博士将背包脱了下来,打开给小狗看:“没有吃的哦,这里面都是应急设备,食物都在老刘那里。”   汪白将紫貂放下,咬住背包的底部往外倾倒,一下子就把包里的东西清空了。   然后,他将紫貂叼进了背包里,又舔了舔她的脑袋,让她乖乖听话。   他确认方博士是好人,不会害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宝宝。   做完这一切,汪白后退一步,趁方博士和他的两个同伴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拔腿就跑!   “等等!”方博士大吃一惊,连忙高声呼喊,“回来!”   汪白却充耳不闻,一头扎进了夜色中。   空着手的保镖询问道:“方博士,现在怎么办?”   方博士望着汪白消失的方向,一时有些怔然,他想起这一路上萨摩耶的表现,难道说它最终的目的,就是把花尾榛鸡和紫貂安全送到保护区吗?   他知道这个猜测十分荒诞,一只萨摩耶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智商?它又是怎么说服花尾榛鸡和紫貂听从它的安排?   然而,不管它是如何办到的,事实就是,它成功将花尾榛鸡和紫貂交给了他们,自己功成身退。   如果没猜错的话,那个救援信号,就是它的主人发出来的。   它的主人不想见到人类,又无法救助这些野生动物,就让他的狗狗替他完成了这一切,这简直,简直……   方博士张了张嘴,终究还是把匪夷所思四个字咽了下去。   “回去吧,不用找它了,我们也追不上它。”方博士不无遗憾地说道。   他觉得那只萨摩耶也很值得研究,可惜他没有带录像设备,没能拍下这戏剧性的一幕。   保镖领命,将装有紫貂的背包背在了自己身上,看着一地的应急设备:“博士,那这些怎么办?”   “不要了。”反正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最贵重的,已经在他们的手上和背上了。   汪白循着狼末的气味往回跑,明明没有人追他,他却拿出了最快的速度。   就,迫不及待想要看见狼哥,不想狼哥为他担心。   狼末的心情和他一样,甚至更加急切,就在他察觉到小狗正在向他跑来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蜜情绪瞬间将满腔的焦急和不安驱散。   明明天还没亮。   他却看到了明媚的光。    第67章   大兴安岭的森林外围, 散落着最后一波还未离去的萤火虫,点点荧光点缀着漆黑的夜晚。   在渺如萤火的微光中,他们奔跑、相拥、翻滚、亲吻。   尽管汪白并不认为狼末在吻他, 他始终觉得这是狼哥表达激动的一种方式,而且他也已经习惯了这种方式。   就是有点太热情了,他有点招架不住。   狼末舔湿了小狗的毛发, 那双暗藏着渴慕的狼眸, 在黑夜中散发着幽绿色的光。   和蛰伏在草丛里的萤火虫相互辉映,无声地述说着对小狗的爱意。   可惜汪白的注意力被萤火虫夺去,没能察觉到狼末的情绪。   秋天的萤火虫,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这些能够发光的昆虫,在夏季的活动最为频繁, 一旦气温降低,它们的寿命也将迎来终结。   所以他才说, 这可能是大兴安岭最后一波的萤火灯光秀了。   幸运的是, 虽然他和狼哥来得迟了一点,但还是赶上了这一场视觉盛宴。   对了, 狼二呢?   汪白并未沉迷于神秘的萤火虫,他向狼末身后张望,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用担心,他会跟上来的,他和那个人类在一起。”狼末轻声安抚道。   汪白听到狼末提及“人类”, 略一思索便明白了狼哥的意思,他们一定是在跟随他的时候遇到了老师,因为只有这样, 他们才有可能不对一个人类动手。   要换做别人, 狼哥要么带着狼越躲起来, 要么就直接上爪子了,更不可能带他过来。   一想到老师来找他了,汪白眼底就满是雀跃。   他就知道老师一定会赶过来,虽然因为路程的关系耽搁了一点时间,但他坚信老师一定是尽了最大的努力,用最短的时间抵达大兴安岭。   不多时,狼越带着钟燕行来到了汪白面前,汪白激动地扑向了老师。   “轻点轻点,这老骨头都给你拆散架了!”嘴上笑骂着,钟燕行的双手却稳稳地接住了汪白,哪怕此时的汪白已经是一只五十多斤的大胖狗子了。   汪白激动地舔了舔老师的脸颊,尾巴摇得格外的欢。   看得狼末颇为眼热,小狗都没有对他这么好过!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跟我离开森林。”钟燕行摸了摸汪白的脑袋,   汪白点点头,紧紧跟在钟燕行的身后,狼末和狼越各自占据汪白后方的左右两边,活像他的左右护法。   森林外,谢枫闲焦急地来回踱步,他就不该答应钟教授守在这里!   这么久了,钟教授怎么还不出来?   前不久有人在大兴安岭被野狼袭击,新闻都报道了,警告游客近期不要进入大兴安岭。   老师明明也看了新闻,还打电话咨询了当地警方详细情况,怎么这次还这么不管不顾地闯了进去?   要是遇到什么危险可怎么办,他真后悔,他就不该放任钟教授进去,不论钟教授如何保证不会有事,他都应该拦住他!   谢枫闲满脸懊悔,就那么一眨眼的工夫,钟教授就不见了踪影,他也想过去森林里寻找教授,可是临走之前教授告诫过他,让他老老实实在外面等着。   他已经习惯了听从钟教授的吩咐,而且就算这时候进去,在钟教授没有携带任何通讯设备的情况下,他也很难找到他。   自责的谢枫闲痛苦地抱住了脑袋,疯狂地捶打自己。   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臂。   他茫然地看向对方,眼底重新燃起了希望:“钟教授!”   “小谢,我好像没有教过你打自己的脑袋,”钟燕行把他的手拽下来,没好气地说,“你是一名科研人员,科研人员的脑袋是最宝贵的财富,万一打傻了我去哪找一个这么得力的助手?”   谢枫闲眼眶通红:“教授,您回来就好,我还以为您回不来了……”   “胡说八道,别忘了,我可是一名生物学家,野外求生对我来说也是必修课之一。你信不信,咱们俩同时进入原始森林,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我一定活的比你长久。”钟燕行傲然道。   谢枫闲不住点头:“我信,我信……哎呦!”   他捂住额头:“教授,您不是说大脑是科研人员最宝贵的财富吗,那您为什么还要打我的头?”   钟燕行冷哼一声:“好让你知道,即便在面对你的老师,你也应该拥有足够的自信。是,论学识我是比你渊博,经验也更丰富,但你别忘了,你有一具强壮的体魄,哪怕流落野外,你也应该有足够的能力求生。记住,永远不要妄自菲薄,你已经很出色了。”   汪白嘴角微扬,类似的话,钟老师也和他说过。   只不过契机不同,所用的话术也稍微不同,但无可否认,道理都是一样的,钟老师不愧是全天下最好的老师,什么时候都不忘教育学生。   他咳嗽两声,好了好了,点到为止就够了。   没看到师兄眼眶又红了吗?这老头子,灌鸡汤也要注意一下场合,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呢,让师兄多没面子啊!   浑然不觉自己算不上人的汪白,在成功吸引了老师注意力后,便咬住钟燕行的裤脚,拉着他往旁边走去。   一是帮谢师兄缓解压力,二是他这还有好多话要跟老师说呢,相信老师也要问他为什么按下了救援按钮。   果然,钟燕行从背包里翻出平板放在汪白面前:“说说吧,为什么突然按下救援按钮,我记得和你说过,这个救援信号一发出去,离你最近的救援部队就会立刻出动。我看你的情况也不像是遇到危险,可别告诉我你是按错了,除非你想看你屁股开花。”   汪白赶忙摇头,他的屁股多白多嫩啊,您舍得让它开花吗?   他在平板上写道:“我们遇到了一只即将生产的紫貂,怕她难产,我只好发出求援。救援部队到来后,我让狼末和狼越带着小狐狸躲起来,远远跟着我。之后,一支救援队伍和我相遇,我就把紫貂妈妈和一只受伤的花尾榛鸡都交给了救援部队。”   “花尾榛鸡?还有紫貂?”钟燕行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这两种动物可都是国家保护动物,他早就提醒过汪白绕着它们走,没想到还是遇上了。   他叹了口气:“我不是说了,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即便是国家保护动物,你们也不必非要避让,哪怕是保护区的工作人员,也不会经常干扰正常的食物链。”   汪白知道钟老师误会了,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解释了一遍。   钟燕行讶然:“这么说,你们先遇到了偷猎者,咬伤了他以后救下了第一只紫貂,治好了它的伤以后,得到了母貂的信任,于是它又将它的同伴叼过来给你们,希望你们能够救它?”   汪白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听上去的确有些荒诞离奇,但他真的没有说谎。   钟燕行也忍不住感慨:“都说万物有灵,紫貂选择了你,说明它们认可你,把你当做朋友看待。不过,那个偷猎者你还有印象吗?”   当然有了,那个混蛋手里还有**,差点把他一枪崩了。   钟燕行见汪白如此义愤填膺,又是好笑又是后怕,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小白竟然遇到了穷凶极恶的偷猎者。   幸好,幸好小白毫发无伤。   他手指点了几下平板,调出前几天的新闻,将进度条拉到了中间大约三分之一的地方暂停住:“你看看,是不是他?”   汪白盯着平板屏幕,只见一个浑身是伤,断了一条胳膊的男人躺在医院,记者在他旁边对他进行采访。   男人断的是右胳膊,后背缠绕着厚厚的绷带,和当时的情况基本吻合。   至于长相……他当时离得太远,没能看清,不过狼末和狼越一定是看到了,于是他让出一步,让他们过来:“狼末,狼越,看看!”   两头北极狼依言而行,狼末一眼就看到了平板里面那个面目可憎的偷猎者。就是他,差点伤到了他的小狗,可恨!   狼末怒不可遏,喉间发出低沉的咆哮,尖锐的獠牙因为愤怒而发出令人心惊的磨牙声。   他的脊背弓起,狼眸凶狠暴戾,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把平板咬碎!   好在,他的理智尚存,他记得小狗很爱惜这个平板,在森林里的时候,连水都不让它碰,甚至还要用枯枝垫底,铺上树叶,再将它小心翼翼地放上去。   所以他没有破坏这个平板,只是愤怒地露出狼牙。   狼越也不比他好到哪去,他对猎人的深恶痛绝已然深入骨髓,当时他都咬住了偷猎者的胳膊,却没想到那个人类竟然断臂求生,害得他又一次没能将猎人咬死。   这让他感到了深刻的耻辱。   他没有狼末那么好的定力,也不会因为汪白珍视它就爱屋及乌,他铆足了劲冲上去,恨不得将平板撕成碎片。   察觉到狼越的举动,狼末迅速做出反应。   他微微矮身,趁狼越扑上去的时候,用头顶和后背撞击狼越脆弱的腹部,把他撞得倒飞出去。   腹部绞痛不已,胃里翻江倒海,狼越气得眼中冒火:“狼末,你干什么!我要咬死他,我要咬死他!”   “蠢货!”狼末怒道,“那是假的,你看不出来吗?你把它弄坏了,还怎么去找那个偷猎者?”   狼末的话让狼越一愣,尤其是最后那句话,让他迅速恢复了理智。   找到偷猎者再咬死他成了他心中的执念,他忍着疼痛缓缓走来,仔细地看着屏幕里的画面:“我们怎么样才能找到他?”   狼末也不知道,人类的世界对于北极狼而言相当陌生,他又不忍心告诉狼越事实的真相。   “等他再度踏入这片森林,就是他的殒命之时。”狼末说。   北极狼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钟燕行一跳,他刚刚差点以为那只北极狼要把平板都咬碎了,还好另外一只救了它。   汪白却看出了几分端倪,狼末和狼越都这么激动的原因只可能有一个,这说明病床上的男人就是当天的偷猎者。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钟燕行,钟燕行却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他按下了播放键:“你自己看吧。”   汪白起初还有些困惑,可随着采访的进行,他越看越生气,恨不得冲进病房将事实的真相告诉记者。   那个不要脸的偷猎者居然歪曲事实,说自己是偶然路过大兴安岭外围的旅客,结果却被野狼所伤,不但丢了一条胳膊还差点死在森林里。   这是保护区的失责,没能管好大兴安岭的野兽,放任它们到森林外面为祸一方,他要求国家赔偿他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和误工费,整整两百万。   且不说这笔钱是不是狮子大开口,事实就是他根本不是什么旅客,而是一个企图猎杀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的偷猎者!更不是什么受害者!   而且,当时他所处的位置根本不在大兴安岭外围,已经相当深入了,就差没有到大兴安岭中心地带。   国家早有规定,不允许任何非专业人员无授权进入大兴安岭深处,偷猎者非但无视国家规定,射伤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出去以后还歪曲事实,企图把锅都甩到保护区的工作人员身上,妄图讹一大笔钱。   这种人渣,坚决不能让他得逞!   “小白,他这一套说辞相当精彩,博得了很多大众的同情,据我所知,他得到的社会各界热心捐款已经足够抵偿他的医药费和后续的营养费了。”钟燕行在看到新闻以后,听到偷猎者说自己是被野狼所伤,心里就有了大致的猜想。   果不其然,这件事和北极狼有关。   还好他留了个心眼,去收集了一些大兴安岭野狼袭击事件的资料,不然还真没法这么及时地找汪白求证。   汪白气得咬牙,明明是偷猎者罪有应得,怎么反倒成了他是受害者。   这种人根本不配有人为他捐款,他就是一滩烂肉,除了散发恶臭没有别的本领。   对了,他当时正对着那个偷猎者,项圈应该录下了偷猎者偷猎的全过程。   把这个视频拿出来,偷猎者的谎言自然被戳破,他所营造的受害者形象也会随之崩塌!   就是不知道项圈里的录像设备好不好用,以及有没有把当时的情况全部录下来。   汪白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答案,他蹭了蹭老师的手背,将项圈录下偷猎者行径的可能写在了屏幕上。   钟燕行也想到了这一点,连忙将汪白的项圈摘下来。   项圈的结构精密,取出录像设备和文件需要一点时间,他便把投喂汪白他们的任务交给了谢枫闲。   谢枫闲第一次给狼群喂食,多少有点紧张,虽然他总是听陈雪念叨在北极黄河站养狼的那段日子,但真要让他来,他说不定还没有那个小姑娘镇定。   教授也太相信他了吧,连个护具都不给他,就让他这么无防护喂狼啊!   汪白看出了谢枫闲的窘迫,他走到师兄身边,舔了舔他的手掌。   谢枫闲一愣,下意识地摸了摸萨摩耶的毛发,柔软的触感抚过他的手心,无形之中让他的恐惧消减许多。   “谢谢小白。”他有听到钟教授这么喊它,只是这个名字总让他想起汪白,只可惜……   得到小狗的鼓励,谢枫闲鼓足勇气,将生肉倒进了食盆里。   其实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只要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只可爱的萨摩耶身上,自然而然就会忽略掉那两只令人恐惧的北极狼。   汪白又蹭了蹭谢枫闲的手心以表感谢,便叼起食盆回去,和狼末他们一起分享丰盛的夜宵。   呼,总算喂好了。   谢枫闲看着进食的动物们,竟有了一种北极狼也不是那么难以相处的错觉。   晃晃脑袋,他想他真是疯了。   那可是最为凶残的狼种之一,和友善有半点搭边吗?   填饱了肚子,汪白便开始昏昏欲睡。   忙碌了一晚上,担惊受怕不说,还走了那么长一段路,困倦也是很正常的。   他找了一块草丛躺下,任由狼末帮他清理脸上的血渍,还有牙齿。   实在是太困了,明天再帮狼哥清理吧,他先睡了。   谢枫闲看得一愣一愣的,他怎么不知道,北极狼对狗狗会如此友好?   即便是迫于无奈将野狗拉入自己的队伍,北极狼在团队中也是占据主导地位,不可能如此照顾一只非亲非故的狗狗。   狼群和萨摩耶结伴同行已经让他感到意外了,他们之间还如此和睦,互动这般有爱……   反观另外一只北极狼,百无聊赖地趴在一边。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只北极狼和萨摩耶才是同族。   算了,反正他已经完成了教授布置的第一项任务。   他还得联系一下各大保护区的工作人员,和他们解释一下求援信号的原因,他当然不会提到小白,按照老师的要求,以他的名义稍作解释,就说他在森林中迷路了,现在已经成功获救就好。   相信他们也不会深究。   次日,汪白醒来之后,履行了睡前的诺言,帮狼末清理了一番口腔。   钟燕行看到了这一幕,调侃道:“这一大早就开始秀恩爱了?”   才不是恩爱,是友爱,老师整天都在想些什么啊,不是让他找小母狗,就是说他秀恩爱。   小老头思想还挺花花。   钟燕行把肉装满了食盆,和之前一样,单独给汪白配了营养餐:“昨天来得匆忙,之后也忙着剪视频,今天正好把体检补上,还有营养针,也不能少。”   汪白乖乖地任由钟燕行施为,比起检测身体,他更好奇钟老师昨晚做了什么。   他太了解钟燕行了,钟老师是一个行动力很强的人,如果他有了计划,一定会用最快的速度完成它。   昨晚,想必老师都没怎么休息,他嘴里云淡风轻的剪辑视频,恐怕挤占了他大量的睡眠时间。   汪白不赞同地找来平板:“你得注意休息,不能每次一有什么事就熬夜,熬夜多伤身体啊,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啦?”   钟燕行哭笑不得:“还管起我来了,你呀,照顾好自己,老师就能多活几年。”   他把营养餐喂给了汪白,继续说道:“录像我看了,时间跨度很长,没有时间全看,只按照偷猎者提供的时间,看了有他的那一段。”   话音刚落,他就弹了一下汪白的脑袋:“知道错了吗?”   汪白嗷呜一声,装作疼得倒地不起,哀叫两声。   没骗过钟燕行,反倒把狼末骗了过来。   狼末舔舐着小狗的额头,愤怒的目光瞪向钟燕行,只要小狗一声令下,他立刻就能把这个人类撕成碎片。   钟燕行没好气道:“怎么着,你还想欺师灭祖?”   汪白哪敢,他赶紧把狼哥推了回去,然后低着头来到钟燕行面前,认怂。   他当然知道老师为什么说他错了,老师既然看过了视频,肯定也听到了他在北极狼和偷猎者搏斗的时候发出了叫声。   那声音吸引了偷猎者的注意,要不是他躲得快,子弹就落在他身上了。   可当时情况紧急,为了狼哥和狼越的安全,他不得不铤而走险。   他将狗头搭在老师的膝头,装可怜。   钟燕行抚摸着汪白的毛发,轻叹一声:“你啊,什么时候能让我省点心。我不是不让你救同伴,我只是怕……失去一次就够让我痛苦了,你能明白吗?”   汪白点头如捣蒜,他保证不会再有下次!   钟燕行看着平板里的保证书,翻了个白眼:“我能相信你?算了,你有自己的权衡,我相信你自己的判断。还有,视频我剪好了,是一开始偷猎者枪击紫貂的那一段录像,有这一段录像,足以让所有人认清偷猎者的真面目。”   汪白激动握拳,老师真棒!   “原录像我也发了一份给你王叔,看他能不能用点技术手段,把北极狼P成灰狼。如果可以的话,他说自己在外围遭遇野狼的谎言也就不攻自破了。”钟燕行说。   这敢情好。   希望王叔给力一点,在不暴露狼哥和狼越的情况下,让视频公之于众。   这样一来,偷猎者的真面目就藏不住了,他非但要退回尚未使用的捐款款项,还将面临牢狱之灾!    第68章   汪白告别了钟燕行, 沿着来时的路回到营地,本以为好邻居还在原地等他们,没想到巢穴还在, 故鸟却不知所踪。   他翻遍了附近的每一个角落,都没能看到那群黑嘴松鸡。   难道说,有人趁他们不在, 把他们的好邻居抓走了?   老天, 那可是一窝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谁这么胆大包天?   再说了,黑嘴松鸡又不像紫貂,有着价值不菲的皮毛,值得偷猎者冒险。   他实在想不到偷猎者捕猎黑嘴松鸡的动机, 除非他们是为了饱餐一顿。   那就只可能是昨天进入森林的救援部队之一,没有找到求救的人类, 却意外发现了一群黑嘴松鸡。   这令他们欣喜若狂, 在没问过黑嘴松鸡意愿的情况下,把它们都带回了保护区。   可恶, 把他的好领居还给他!   汪白沮丧地扁了扁嘴,好不容易和黑嘴松鸡混熟了,虽然是他单方面的熟,但在残酷的森林里,这是他为数不多的慰藉。   每天转悠一圈回来, 再偷窥一会儿黑嘴松鸡的日常,都快成了他的习惯。   突然把黑嘴松鸡从他的生活中夺走,这简直太无情了!   狼末看出了小狗的气愤, 只是黑嘴松鸡的消失连他也无能为力, 他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属于黑嘴松鸡的味道, 但仅凭这一丝混杂着人类气息的味道,他没有办法追踪到黑嘴松鸡的位置。   他只能亲亲小狗的脸颊,想别的办法逗小狗开心。   只是,狼末绞尽脑汁,也没能想到该如何逗小狗开心。   鲜花送了,蓝莓也送了,却没能换来小狗的笑脸。   狼越建议道:“要不抓只好吃的猎物来?小狗习惯美食,他吃到好吃的肯定会开心。”   狼末不置可否,他觉得这次美食也无力回天,除非再找到一个能像黑嘴松鸡那样,不把他们放在眼里的动物。   又过了一天,当汪白醒来的时候,发现面前出现了一颗大大的野草莓。   而野草莓的搬运工,就是他最初救助的那只母貂,正眨着眼睛看他。   怎么了小可爱,又遇到麻烦了吗?   汪白用吻部碰了碰紫貂的小耳朵。   “吱吱!”紫貂将草莓推向汪白,意思很明显了,这是送给汪白的礼物。   汪白受宠若惊,野草莓虽说算不上什么珍贵的水果,但那是母貂的一片心意啊!   他连忙舔醒了狼末,和他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看在紫貂逗乐了小狗的份上,狼末决定暂时放紫貂一马。   他的尾巴环住了汪白的腰身,占有意味浓郁。   母貂大着胆子蹭了蹭汪白的小腿以示友好,然后飞快地溜走了。   汪白望着紫貂远去的身影,心满意足地嗅闻着怀里散发着芳香的野草莓,他就知道,母貂怎么会忘恩负义,她明明就知恩图报!   狼末无奈地舔舐着小狗的耳朵,他的小狗实在太容易满足了,他得盯紧了他,免得他被别的动物拐跑了。   母貂每天都会送东西过来,有时是野蘑菇,有时是松果,反正不论是什么,汪白都照单全收,然后把他和狼末前一天捕猎到的食物分一点给她。   毕竟人家母貂是要养育宝宝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母貂把他的名声传了出去,越来越多的紫貂,很多都是他没见过的,叼着它们的食物过来换肉吃。   干什么干什么,他这不是废品站好不好!   再说了,哪有废品站光干赔钱的买卖?   秋色渐浓,大兴安岭的山珍越发地多了起来,自从汪白不再给紫貂换肉,还把紫貂送他的食物独吞之后,紫貂们仿佛遭受了莫大的背叛,纷纷选择了再也不跟汪白来往。   只剩下零星的几只,并不贪图汪白的回报,日日送来美味的东西。   汪白本来不好意思收,但是狼末把猎物的肉分给了它们,那他还客气什么,都是他的啦!   这些山珍的滋味不比肉差,浓香馥郁的榛子,鲜味十足榛蘑,还有那些酸甜皆宜的野果,都为这个秋天增添了不少魅力。   最惹眼的,当属那一座延绵十里的红枫林,竟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灿烂艳丽。   时间不早了,狼末催促汪白离开。   调皮的汪白却不想这么快和红枫林告别,他趁狼末不注意,转头冲进了树林之中。   狼末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他们追逐着彼此,跑动带起的风将落叶卷起,像一只只深红色的枯叶蝶,在他们的足底盘旋。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机会,飞身将汪白扑倒,激起的枫叶缓缓飘落。   漫天枫叶里,狼末注视着汪白的眼睛,一片枫叶落在了小狗的鼻尖,他垂首,隔着落叶亲吻小狗。    第69章   一切都美好得仿佛一幅画卷, 枫叶在他的鼻尖被碾成碎片,汪白渐渐沉沦于炽热的唇齿相接,光线在狼哥身后明暗变换, 落日终于散尽了最后一丝光芒。   他茫然地眨动眼睛,眼前的北极狼和他紧紧相贴,他甚至有一种奇怪的错觉, 仿若自己成了对方势在必得的猎物, 而狼末正在考虑着如何将他拆吃入腹。   问题是,他根本兴不起哪怕一丝反抗的念头。   察觉到身体的异样,狼末只得遗憾地草草结束这个吻,他不敢冒险,在小狗完全接受他之前, 他得把自己的心思藏得好好的。   一条透明的银色丝线,衔接着一狼一狗的舌尖, 被狼末扯断, 沾湿了汪白胸前的红色枫叶。   狼末眯起了狼眸,目光火热地盯着小狗起伏的胸膛,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如果他丧失了理智,是不是就可以……   “狼末?”汪白小心翼翼地发出声音,刚才的狼哥,令他感觉到了危险。   狼末迅速收敛内心的渴望, 他亲昵地磨蹭着小狗的脸颊:“我在,一直都在。”   汪白抖落满身碎叶,跟着狼末往回家的方向走去, 很快便将枫叶林远远地甩在身后。   可即便如此, 他却甩不掉刚才那一段让他脸红心跳的记忆。   狼哥真是的, 只是表达友好,有必要那么暧昧吗?   搞得他现在的心情跌宕起伏,就很难恢复平静。   大概看出了小狗的情绪波动,狼末难得的有些心虚,思考着该如何转移小狗的注意力。   然而天色渐晚,对于生物钟良好的狼末而言,是时候准备休息了。   他也几乎不让小狗熬夜,尽管他们的夜视能力非常强,在夜晚有更多的优势,但自从他在北极的时候,发现小狗更喜欢在晚上睡觉之后,就很少夜晚出行了。   就在这时,一股呛鼻的味道吸引了狼末的注意。   他将目光投向汪白,用眼神询问他有没有去看看的打算。   这还用问,当然要去啊!   汪白甚至不等狼末带路,自己就循着味道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   狼末无奈地笑笑,紧紧地跟在小狗的身后。   “喂,那我呢?”狼越并不是很想凑热闹。   狼末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跟上!”   狼越只好不情不愿地带着小北极狐迈开脚步,满脸写着不想加班。   到了地方,汪白才发现这是一场消防演练。   大兴安岭植被茂盛,最怕的就是遇到火灾,一旦发生火灾,生活在这里数以万计的珍贵植物和动物,都会受到致命的威胁。   所以在大兴安岭保护区,设置有许多资质优秀的消防大队,为的就是随时预防火灾的发生和蔓延。   汪白让狼末在暗处躲一躲,自己则稍微靠近一点,他仗着自己是萨摩耶,对人类没有威胁,想要靠近点看清楚这场消防演练。   这里的消防演练,绝不是那种放个铁桶放点柴火在那烧,然后用灭火器熄灭,作秀般的演练,而是真正实打实地开展夜间实战。   统战员率先在数个地方布置起烟点,毕竟这里处处都是植被,自然不能真的用火将其点燃,而是收集了枯枝和枯草,加入助燃剂,放入铁桶中燃烧。   铁桶隔离了明火,避免火焰将附近的树木点燃。   消防员们利用地形图、GPS和无人机侦查,选择路线深入大兴安岭,确认路线之后,按照摩托化机动、途中车辆故障排除、转乘特种车向火场开进、徒步接近火线的顺序展开实战。   汪白看得热血沸腾,消防员每一步都有条不紊地进行,足以展现出他们过硬的救火能力。   狼末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排场,也没有见过这么浓烈的烟,他不由得感到疑惑:“这些人在做什么?自己点的火再自己熄灭,有什么意义吗?”   狼越耸耸肩:“或许人类就喜欢做这些徒劳无功的事情。”   汪白听懂了大概,他能理解身为北极狼的狼末和狼越不了解实战演练的重要性,但他又不想这些可爱的消防员被他们误会。   于是他画了狼末,也画了狼越。   狼末每天拿不同的猎物练手,狼越每天好吃懒做。   到了最后,狼末轻松吊打狼越,狼越只能趴在地上以示臣服。   狼末读懂了小狗的意思,他对小狗将他作为正面形象的行为十分满意,这说明在小狗眼里,他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他舔舔小狗的脸颊,他们该回家了。   告别了还在总结经验的消防员们,汪白跟着狼末他们一起,向营地的方向走去。   他瞄了一眼认真带路的狼末,可恶,哪有这样只管放火不管灭火的,还是说他还是太少见多怪了,北极狼表达友好就是这么的……嗯,开放?   又看向身侧的狼越,为了证明心中猜测,他悄悄靠近狼越,试探地触碰一下狼越的肩膀。   狼越狐疑地审视小狗,他不知道小狗干嘛突然碰他一下,不过这不痛不痒的触碰算不上什么,他也懒得和汪白计较。   岂料,汪白又一次触碰了他。   狼越顿时警惕心大起,他退后一步避开小狗,他太了解狼末的性情,要是他和小狗接触过密,狼末可饶不了他。   可是为什么呢,小狗从来都不怎么亲近他,当然了,他也不会主动向小狗示好。   他们就是普通的同伴关系,最多最多加上一层可能的未来亲属关系。   比如嫂子和小叔子什么的……   嗨呀,干什么跑那么远,搞得他好像做了什么见不得狼的事一样。   汪白讪讪地转过头,不再调戏狼越,狼越的表现也从侧面证实了,并不是每一头北极狼都像狼哥那样渴望贴贴。   一不注意,他和狼哥之间多出来好长一段距离,他赶紧加快脚步跟上,免得被狼哥发现他的小心思。   然而已经晚了,狼末早已看清了小狗的小动作,只是没有当场揭穿。   等回到营地,他单独找上狼越:“小狗刚刚和你说什么了?”   狼越断然道:“什么都没说!”   狼末怀疑地打量狼越,如果真的什么都没说,那他为什么眼神飘忽,不敢和他对视。   很有问题。   “我都看见了。”狼末冷冷道,“你和小狗,趁我没注意的时候……”他故意拉长了尾音,就等着狼越解释。   狼越果然上当:“你别血口喷狼,是他挑衅我,我可没有搭理他!”   狼末挑高眉毛,以他对小狗的了解,小狗不会平白无故挑衅狼越:“你肯定做了什么,小狗才会注意到你。”   狼越觉得自己冤枉死了:“我什么都没做,是他对我动手动脚!呃……”   他自觉失言,立刻闭上了嘴巴。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狼末的眼神瞬间向凌厉转变:“他对你动手动脚?他都碰你哪里了,嗯?”   他的目光巡视着狼越的每一寸皮肤。   这让狼越感到了毛骨悚然,他甚至怀疑,一旦他说出某个部位,狼末下一刻就会咬掉那个地方的肉,半点不带犹豫的。   求生欲爆棚的狼越不得不躲到了汪白的身后,快,你快告诉他我说的都是实话!   狼越低声咆哮着,催促汪白说出真相。   这是怎么了?   汪白还没搞清楚状况,一开始他还以为狼越记仇,不就碰了他几下吗,大不了让他碰回来。   但狼末的紧随而来让他意识到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汪白困惑地问道:“狼末,怎么了?”   狼末愈发焦躁,狼越竟然敢让小狗救他,足以证明他们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究竟是什么时候?   狼末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并不认为狼越能在他眼皮底下夺走小狗,这才稍稍安心,将小狗拐到了自己身边。   迎着小狗的目光,狼末略一思索后解释道:“狼越污蔑你,我教训教训他。”   狼越据理力争:“我可没有污蔑他,就是他碰了我了!他碰我的大腿,碰我的肩膀,我都抵抗住了诱惑,难道就因为我没有顺从小狗的骚扰,就得受到你的惩戒吗?这不公平!”   语速太快了,汪白听不大明白,张大眼睛看向狼哥。   看狼越的样子,似乎在控诉他什么,可是他又做什么对不起狼越的事吗?   哦,难道说是因为刚刚碰了他两下?   过分了啊,那狼哥和他都不知道碰了多少下了,也没见狼哥这么歇斯底里的呀?   搞得,搞得好像他做了什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一样。   汪白没好气地瞪了狼越一眼,不让碰就不让碰,以后不碰就是了。   还是狼哥好,他想怎么碰就怎么碰,狼哥一点儿都不带生气的。   汪白蹭蹭狼末的脖颈,狼末十分享受小狗的亲近,舔了舔小狗泛红的耳根。   看看,什么叫温顺,这才叫温顺!   狼二根本就不配做一头好狼!   汪白得寸进尺地蹭蹭狼末的柔软的腹部,而不论他如何捉弄狼末,狼末却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   两相对比,高下立现。   咦,这是什么?   汪白拨开狼末毛绒绒的毛发,落入眼中的是昂扬的那处。   这,这怎么可能?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野狼的发情期大多是春夏两季,只有人工繁育的狼才有可能在秋冬季节发情。   狼末怎么会……   他一屁股坐倒在地,愣愣地看向面前英姿飒爽的北极狼。   混蛋狼哥,竟然对他发情了!    第70章   狼末顺着汪白的眼神向下看去, 终于明白了小狗为什么突然呆在原地。   他已经足够克制了,没想到对小狗的欲。望已经到了这种无法遏制的地步。   他俯下身,想要亲吻小狗, 安抚小狗的不安。   汪白却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狼末眸色一暗,他想过小狗会不接受他,所以一直不敢采取行动。   但现在小狗已经发现了, 退缩解决不了问题, 更何况,他也忍耐得够久了。   他坦然地望向汪白,那双狼眸里装满了对他的宠爱。   “我喜欢你。”他的声音掷地有声,在空旷的山林间回响。   喜欢。   这个词汪白听得懂,他听到狼末和狼越交谈的时候, 不止一次地将它用来形容对猎物味道的喜爱。   可,可他又不是猎物, 他也相信狼哥并非把他当做猎物。   那这是什么意思, 究竟为什么狼哥要对他说喜欢,啊啊啊, 到底哪里搞错了,狼哥怎么会喜欢他?   更令他绝望的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就这样和狼哥散伙。   不就是喜欢吗,狼哥也没说清楚到底是哪种喜欢, 他也很喜欢狼哥啊,谁会不喜欢天天给好吃的饲养者呢?   汪白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够了,这拙劣的、自欺欺狗的话, 连他自己都说服不了。   他苦恼地转过头, 不行, 他得好好想一想。   为了以防万一,汪白努力将自己的尾巴向下掰折,好让它挡住自己的某个部位。   谁知道狼哥会不会趁他拿屁股对着他的时候偷袭他。   他大步地向前走,耳朵微微颤抖,因为他听到了身后属于北极狼的脚步声。   不想被狼末追上的汪白加快了脚步。   狼末望着小狗渐行渐远的背影,却没有继续加快速度追上去,只是和小狗保持着一段相对稳定的距离。   狼越莫名其妙地问道:“狼末,你不追上去吗?要是小狗再也不理你了怎么办?”   “夜深了,我怕他跑得太快摔着。”狼末怅然道。   狼越心想,您是忘了他们的夜视能力都很好吗?   但他没有指出这一点,或许狼末并不是不知道,他只是不希望面对小狗逃避他的事实。   唉,野戈说得没错,没有狼能随随便便讨上老婆,哪怕是强悍如狼末的北极狼,也要经历恋爱的痛苦。   北极狼的脚步声变得很轻,这说明他们之间已经拉开了一段距离。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认知并没有让汪白感到如释重负,反而心里堵得慌。   他确认自己是不希望狼哥追上来的,至少现在不是,可狼末真的没有追,又让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   汪呜呜,他把狼哥当兄弟,狼哥却当着他的面发情,简直让他怀疑狗生。   回想以往和狼末的相处,狼末对他总是无微不至,不论是最初在极地,面对着极寒的恶劣环境,还是现在环境优渥的大兴安岭,狼哥从没虐待过他,待他始终如一。就连饿肚子的情况都很少。   很多时候,狼末宁愿自己饿着,也要填饱他。   狼哥对他的好毋庸置疑,但,但是这怎么能是爱情呢?   他甚至跟狼末都不是一个物种。   倒也不是嫌弃狼哥,就,就是单纯地觉得他们之间不可能。   他从来没往这方面想,所以当狼哥向他告白的时候,他才如此惊慌失措,只想着转身逃跑。   逃跑以后呢?   他不知道,也没有想过。   或许他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这一年以来,他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才给狼哥造成了这样一种错觉。   如果他们能分开一段时间,或许狼哥就会想清楚了,能下崽子的雌性北极狼难道不香吗,何必把感情浪费在他的身上?   苦恼。   而且这里连个说话商量的朋友都没有——难道他能指望和小狐狸或者紫貂倾诉吗?   回到营地后,汪白茫然四顾,无端生出几分惆怅。   他发现除了这里,他竟然连一个像样的栖息地都没有。   明知道狼末早晚会回到营地,他还是选择了原地趴下,虽然他和狼末不能成为伴侣,但他们还是好兄弟啊!   总不能因为他不想和狼末在一起,就这么散伙了吧?   他还是很珍惜和狼哥的友谊的。   脚步声传来,汪白立起耳朵听着,眼睛却匆忙闭上。   听到狼末在他身旁躺下,汪白心下稍松,很好,看来狼哥也不想散伙。   那,那就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吧?   察觉到后背的温度忽然升高,汪白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   他知道一定是狼末又将腹部贴在了他的后背上,他所感受到的温暖,其实是狼哥的体温。   好在,这一次狼末没有发情,他也没感受到除了柔软的皮毛以外的东西。   夜深露重,秋寒萧瑟。   有这么一床北极狼牌真皮毛绒被,可谓是雪中送炭。   汪白很快就感到了困意,迷迷糊糊中,他听到了耳畔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轻叹。   和夜色一起,织就了梦里的篇章。   心大的汪白一觉醒来,惊叹于自己竟然没有失眠。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眼前躺着一只肥硕的田鼠,却没有熟悉的温度和贴贴。   连忙起身环顾四周,却始终不见狼末的踪影。   他赶紧询问狼越:“狼末呢?”   狼越想起狼末临走前交代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转述道:“他知道你不想见他,就自己躲起来了,等你什么时候原谅他,他再出来。放心,你不会饿肚子的,即便他不在,我也可以代他为你效劳。”   汪白怔然,他万万没有想到,狼末为了他的感受,竟然选择了避免和他见面。   这简直不像是素来霸道、我行我素的狼末的手笔。   事实却是,狼末非但这样做了,还做得如此彻底。   他拧着眉,想要问狼越狼末在哪,但他忍住了。   算了,既然狼哥主动提出要分开一段时间,互相冷静冷静,那他有什么理由反对呢?   按理说,这应该是遂了他的意才对,他应该高兴啊!   可他无论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他算是发现了,他既不想接受狼末的爱意,又想让狼末像往常那样对待他,原来无形之中,他已经被狼哥养成了一条渣狗!   可恶,他唾弃这样不想付出却想得到的自己。   唾弃归唾弃,虽然他不想狼哥受委屈,但他也不能平白给狼哥希望。   不如就这样快刀斩乱麻,等狼哥意识到他不会接受之后,或许就会断了和他谈恋爱的心思。   这样好吗?   不知道,他又没谈过恋爱,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狼末不在,狼越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重任。   不过这对他来说算不得什么,他虽说可能比不上狼末强悍,但对付大兴安岭的小动物们,绰绰有余。   汪白也和平常一样,帮着狼越一起捕猎,他的咬合力固然比不上北极狼,但和狼越打打配合,咬死一只两只小动物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看吧,即便狼末不在,他也能过得好好的。   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想狼末,不知道狼末在哪,吃得好不好?   会不会因为和他闹别扭就不好好吃饭了?   原来,他不止在肚子饿的时候会想起狼末。   汪白叹了口气,他是真心将狼末当成最好的朋友,狼末是他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老师以外,最亲近的动物了。   好好的,干嘛要喜欢他呢?   他只是一只啥也不是的萨摩耶,跑不快,牙齿也不够锋利,狼末可是北极狼王,挑这样一只狗狗当王后,真的不会给他丢脸吗?   汪白始终想不通,自己到底有哪点值得狼末喜欢。   喜欢哪里他改就是了!   第一天过去了。   汪白和狼越回到栖息地,他没忍住问道:“狼末,到底,在哪?”   狼越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汪白急了,一天过去了,他连狼末的一丁点味道都没闻到。   他还以为狼末会在栖息地等他,可回来以后依旧没有找到狼末的身影。   就算闹别扭,也不能不回家啊!   难不成狼哥还打算整天夜不归宿?   汪白走到狼越面前,认真地问:“狼越,我生气了。”   狼越不以为然地看向汪白,生气?   哦,所以呢?   他并不觉得小狗会生气,和小狗相处这么久了,他太了解小狗温柔的秉性。   生气?多新鲜!   当然了,他是万万不敢惹小狗生气的,否则狼末一定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当汪白将他压倒在地,怒目而视的时候,他整只狼都是懵的。   什么情况?   汪白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就这么压倒了狼越,然后卡壳了。   是的,他有一肚子话想问,但是词汇量限制了他说话的能力。   他搜刮着记忆中的词汇,用着十分生疏的频率:“我要狼末。”   狼越莫名其妙:“你要狼末干嘛?不是你想让狼末离你远点吗?狼末那么喜欢你,你难道一点都感受不到吗?”   汪白一愣,是啊,他在干什么啊!   想冷静冷静的是他,想要狼末的也是他,那到底他想要的是什么呢?   他沉默了,从狼越身上爬下来。   算了,他自己都还没想好呢,见了狼末又能说什么?   难道说你别喜欢我了,我们好好做朋友吧?   凭什么,他有什么资格以什么立场去说这种话?   况且他连怎么说都不知道,毕竟狼语还没学到家。   今晚没有狼哥的温暖,汪白只能将自己蜷缩成一团,把小狐狸拢在怀里,渴望汲取一点温暖。   狼越愤愤地看着他,那只小狐狸明明是他用来暖手的,小狗怎么连这个都要抢!   等汪白熟睡之后,草丛中缓缓走出来一个灰白色的身影。   狼越似有所感地望向对方,语含嘲讽:“你终于舍得出来了?说吧,你是怎么让我都探查不到你的位置?”   狼末:“我在身上涂抹了草汁,掩盖了我的气味。”   狼越看着他皮毛上还未清洗干净的绿色汁液:“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看来一整天,狼末都跟在他们身边。   图什么呢?不放心他能照顾好小狗?   不放心您倒是自己来啊!   就没见过这么怂的北极狼!   狼末不置可否,对于狼越的鄙视更是置之不理。   他悄然走进小狗,一整天没有触碰他心爱的小狗,这让他的情绪始终处于冰点。   只有将身体贴向小狗的皮毛,舌尖与小狗的肌肤相触碰,才能让他烦躁不安的情绪得到缓冲。   可这仍然不够。   贪心的狼末想要索求更多,他将吻部埋在小狗的后背上,深深地嗅闻着小狗的气味,舔舐所能触碰到的每一处。   狼越简直看不下去狼末的无耻行径,这也太丢北极狼的脸了:“你注意点,小心小狗醒了,又跟你生气。”   狼末不得不收回舌头,安分地在小狗身边躺下,满足地闭上眼睛。   只有在小狗身边,他才能安然入睡。   然而安稳并不能持续一整夜。   他必须在汪白苏醒之前,离开栖息地,再掩盖掉自己身上的气味。   天蒙蒙亮,狼末就起床了,他只身走向丛林,不多时便叼着一只野兔过来,顺便赶走了前来送东西的紫貂们,还把他们给小狗准备的山珍吃个精光。   尽管这些东西,对于食肉的北极狼而言,一点儿都不好吃。   但他更不愿意让小狗继续吃紫貂的东西,只能吃他的!   汪白以为没有狼哥在身边自己会睡不着,看来是他多虑了。   果然,没有谁永远离不开谁,他就是太依赖狼末了,才会以为自己无法入睡。   今天紫貂送来的是一只胖野兔,很奇怪,从昨天开始,紫貂就开始送起肉来了,之前他们送的一般都是些野菜野果之类的东西。   这让他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他又问了一遍狼越:“狼末来过吗?”   狼越摇摇头:“怎么,想见他了?”   汪白点点头,又摇摇头。   想见,又不敢见。   一连几天,汪白都没能见到狼末一面。   他就好像从自己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可恶的狼哥,就算要闹别扭,这么多天也够了吧!   非要谈恋爱才肯和他见面吗,难道就没有任何折中的方案?   每每他逼问狼越,狼越的回答都只有三个字:“不知道。”   紫貂送来的食物也依旧是美味的猎物,但好像从狼末离开之后,这些礼物就一直是肉类了。   按理说秋天是山珍收获的季节,紫貂之前也喜欢给他带这些东西,还想拿它们换肉吃。   他始终觉得有些不对劲,奈何生性懒惰,没有哪怕一次起得早,逮到紫貂们的现行。   又到了和钟燕行见面的时间。   汪白和狼越打了声招呼,带着一狼一狐走出森林,钟燕行正在约定好的地方等他,见他来了,笑着迎了上去。   汪白也激动地扑向钟燕行,无声地诉说着连日来的思念。   汪呜呜,老师一定不知道,这短短的几天里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钟燕行一边挠挠汪白的下巴,一边疑惑地望向汪白身后:“奇怪,今天你的狼同伴怎么少了一只,难道……”   他不由得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不应该啊,大兴安岭的安全系数还是很高的,以北极狼的战斗力,只要不遇到虎和熊一类的猛兽,也没有猎人滋扰,应该安全无虞才对。   哪怕遇到了敌人,以北极狼的速度和汪白的机警程度,也不会有危险。   汪白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老师实情。   连他都难以接受狼末对他的爱意,更何况一直呵护他的老师。   说不定钟老师一气之下,把他带出大兴安岭也说不定。   以老师的性格,很有可能这样做,先把狼群药倒,送回极地,再把他带回家。   到时候他就算再想和狼末他们在一起也不可能了。   不行,不能说。   汪白本想着和钟老师倾诉内心的彷徨,但他突然发现,钟老师虽然能够一劳永逸地为他解决烦恼,但是这样的行为带来的结果,是他无法承受的。   和狼哥再不相见?   他舍不得,即便知道了狼哥对他别有用心,他也舍不得离开狼哥身边。如果他走了,狼哥一定会很难过的。   “有事瞒着我?呵呵,孩子长大了,有事都不和老师讲了。”   钟燕行在看到今天汪白只带了一只北极狼出来,就知道在汪白身上,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记得那只北极狼,也记得那只北极狼非常宠爱汪白,他们两个非常要好,在小白带回来的录像里面,出镜最多的也是那只北极狼。   每次见面,那只北极狼都会紧紧跟在汪白身后,仿佛怕他被自己拐走一样。   这次却没有……   钟燕行心中迅速浮现两种可能。   第一种可能,那只北极狼出了意外,受伤甚至死亡。   但如果是这样,小白的神情不会如此平静,而且他也想不到小白不和他说这件事的理由。   还有一种可能,那只北极狼和小白闹掰了,他看似没有和小白在一起,实际上一直在某个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盯着小白。   他看了一眼还在犹豫的汪白,冷笑一声:“还不说吗?”   汪白摇摇头,不是不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而且,也不能说。   钟燕行拉着汪白的项圈:“跟我来。”   既然汪白不说,那他自己看就是了,录像里一定详实记录了一切。   汪白被钟燕行抓住项圈,这才想起他的项圈还有录像功能。   那岂不是,岂不是……   不行,不能让老师知道,虽然老师一直调侃他让他找小母狗,但要是真的让老师发现狼末对他有非分之想,他一定会想方设法让他远离狼末。   这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结果。   他捂住自己的项圈,不想被老师拿走,他不知道项圈有没有拍到狼末发情的画面,一旦拍到了,事情就败露了。   汪白的表现,也恰恰证明了一定有事发生。   钟燕行皱起眉头,他不明白为什么小白遇到事情不和他讲,是觉得他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吗,还是说别的什么……   所以说,一定是有什么事,会让小白认为他知道以后,会做出违背小白意愿的决定。   会是什么呢?   钟燕行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向萨摩耶。   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毛,直达心灵。   汪白被老师看的心里发毛,他趴在钟燕行面前,两只爪子抱着脑袋,举手投降。   “我是你最亲近的人,你出了事,却不打算告诉我。小白,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一定会做出违背你意愿的决定?”钟燕行轻声询问。   汪白头皮发麻,他知道钟燕行一旦用这种语气说话,就说明他要开始抽丝剥茧了。他不敢指望自己能瞒得过老师,但他又觉得这种事情,恐怕就连见多识广的钟大生物学家也未必能预料到。   钟燕行继续道:“这件事一定和那只消失的北极狼有关,你之前一直和我说,想和他一起生活,说明你认为我知道后,会把你从它身边带走。”   他得出第一个结论:“看来,它做了对你不利的事。”   汪白毛骨悚然,他不想听了,他想转头就跑!   跑出这间屋子,跑离老师身边,跑回大兴安岭!   然而,钟燕行的手却一把抓住了他的脖颈,循循善诱道:“北极狼想要咬死你易如反掌,所以这件不利的事,并非生死搏斗;以它对你的重视程度,也不至于是背叛和欺骗。它把它的同伴留在你的身边,是怕你遭遇危险,说明他依然很在乎你,也说明你们之间的矛盾,是意见产生了分歧。”   “究竟是什么分歧,会产生在你和一只北极狼之间?是它伤害了保护动物吗?看来不是。”钟燕行观察着汪白的神情,排除掉最有可能的答案之后,剩下的,即便再不合理,也只能是正确答案,“只有可能是你们的感情出了问题。”   汪白颤抖着嘴唇,他早知道钟老师的智商非凡,任何欺骗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当初他能判断出他就是汪白,现在,他甚至不需要录像,就能猜出他和狼末的感情出现了问题。   而感情出现问题,无非就那么几种可能,一个一个排查,老师总会得到最终的答案。   钟燕行还是大发善心地放过了汪白:“你自己说吧,老师就给你自我选择的机会。如果让我来说,你就没有这个机会了。”   汪白眼前一亮,他也怀疑过老师是不是虚张声势,但到了最后,对钟燕行的敬畏还是占了上风。   他在平板上写道:“狼末喜欢上了我,但我不喜欢他,我们分开了。”   钟燕行瞳孔骤缩,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一连几变。   他设想过很多种可能,但万万没想到,那只北极狼竟然胆大包天爱上了小白!   的确,狼和狗的结合不在少数,但是狼末和汪白都是雄性动物,他们不可能繁衍出后代!   而且,一看狼末就不像是做下面的那个,他们要是在一起了,小白才要遭罪呢!   决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钟燕行果断决定:“你今天就跟一起走,什么北极狼,什么大兴安岭,咱再也不管了!”   汪白惊跳起来,躲避老师的抓捕。   说好的让他自己决定呢?说好的不会违背他的意愿呢?钟老师怎么可以骗小狗,枉他这么信任他!   汪白飞快冲出房间,三两下跳上了树杈。   等他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低下头看的时候,整条狗都呆住了。   现在的他不会爬树啊!   “你先下来!”钟燕行没好气地指着汪白,“你再不下来,看我不把你屁股打开花!”   汪白死死扒住树枝,即便怕得要死,却还是不肯下去。   现在就算他想下去也下不去啊,太高了,会摔死狗的!   钟燕行也想到了这一点,他招呼谢枫闲把包裹和垫子拿来,垫在树干四周。   自己搬了张椅子坐下:“我就在这等着你下来!”   汪白眼泪汪汪地看向钟老师,企图装可怜蒙混过关。   钟燕行却斩钉截铁:“这件事没得商量!”   他不可能让汪白和狼末结合,汪白只是一条萨摩耶,他可经不住北极狼的折腾。   再说了,即便不考虑小白,单说北极狼。   汪白曾经告诉过他,狼末是北极狼王,统领着一支狼群。   狼王需要强大的雌性来帮助他巩固统治,也需要幼崽来壮大族群。大多数狼相对于其他动物而言更加专一,假如,他是说假如,狼末认定了汪白,和小白在一起之后,他就不会再和别的雌狼交。配。   他的族群便很难继续壮大,只能通过吸收独狼壮大族群,而独狼在没有头狼抢夺伴侣的威胁之下,很快就会组建自己的家庭,脱离族群。   如此恶性循环,狼末的族群很快就会解散,这样真的是狼末希望看到的吗?   反正,这门婚事,他不同意。   谁能想到,他养的好好的狗狗,能被狼给盯上了?   这找谁说理去?   钟燕行气得牙痒痒,他就说北极狼怎么会对一只非亲非故的萨摩耶百般讨好,原来存了这样的心思!   禽兽,他家的小白才一岁多!   虽然萨摩耶一岁就成年了,但是,在他的眼里,他的小白还是个孩子。   狼末居然敢觊觎他的孩子,信不信他改天就往食盆里下药,这回就不是安眠药那么简单了!   钟燕行的心里充斥着各种暴戾的想法。   但这些想法,恐怕永远不会付诸实践。   哪怕气得要死,他也不会真的对狼末下手,更不会真的把汪白往死里逼:“好了好了,你要不愿意我就不勉强,你先下来,有事好商量。”   汪白也想下去,可是他腿脚发软。   他也不敢往老师那跳,万一把老师给砸伤了,老师这一把老骨头可不得散架了?   他现在可是只五十多斤的巨型萨摩耶,谁能承受得住他的重量?   还能怎么办,硬挺着呗?   钟燕行以为他不听话,气得来回踱步:“我都说了不强迫你,你这是要做什么?为爱殉情吗?”   谢枫闲弱弱地提醒钟燕行:“有没有一种可能,小白是下不来了呢?”   钟燕行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身为野生动物保护者,居然爬上树后下不来,被困在了树杈中间,这简直太丢人了!   汪白叫了两声,他是会爬树的好吗,只是变成狗狗以后,手也变成了狗爪子,很难帮他攀附树枝。   他只能依靠指甲嵌入树皮,来固定自己的身体。   可是他体重不轻,光是这样,过不了多久树皮崩裂,他就得从树上掉下去。   老头别笑了,快救救我啊!   汪白的焦急落在钟燕行眼中,更加令他捧腹大笑。   这样的高度,即便汪白真的摔下来,也不过受一点点伤而已。   更何况还有垫子和包裹的缓冲。   他得让小白记住疼,记住这次的教训,别动不动拿生命来威胁他,他一点都不想跟小白开这种玩笑。   “教授,我们不管吗?”   小狗叫得哀切,就连谢枫闲都不忍心了,他不由得询问钟燕行。   钟燕行抬手:“放心吧,这点高度伤不了他。”   谢枫闲只好闭上嘴巴,他很少质疑教授的决定,这次已经很出格了。   咔嚓咔嚓——   树皮逐渐崩裂,汪白只觉得身体一阵倾斜,他使劲摁压指爪,想要借助摩擦力稳住身形,可他失败了。   随着一声惊叫,他失去了平衡,眼看就要从树上摔下来。   一旁的草丛里突然冲出来一个身影,在汪白下坠之前,用自己的身体护在了小狗身下,做了小狗的护垫。   柔软而熟悉的触感,让汪白一时间有些失神。   他趴在一旁,望向身边的狼末,眼眶瞬间湿润。   “狼末!”   短短两个字,却饱含委屈,他将连日来的不安和苦恼统统发泄了出来,用他的犬牙咬住了狼末的大腿,却没有忍心真的咬下去。   狼末叹了口气,轻轻地舔了舔小狗湿润的眼睛:“对不起,我来晚了。”   汪白这才想起狼末为了救他,当了他的狼皮垫:“痛痛?”   狼末温柔道:“不疼,小狗很软。”   可是从一米多高砸下来也会疼的啊,汪白心疼地舔舐着狼末后背被他压扁的皮毛,顺带着飞给钟燕行一记眼刀。   钟燕行摸摸鼻子,他也没想到狼末会突然冲出来,都说狼是铜头铁骨豆腐腰,它们的腰是最脆弱的地方,一旦受到重击,就有可能给身体带来不可逆的损害。   饶是如此,狼末还是如此果断地救了汪白。   看得出来,这小子确实对小白有意思,不过,这不意味着他就答应了这门亲事,还得看小白自己愿不愿意。   就算小白不争气,被狼崽子的糖衣炮弹腐蚀了,他也会坚定立场。   北极狼早晚会回到北极,他可舍不得他的小白跟着北极狼去极地吃苦,那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也不是狗待的!   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汪白只好配合地将项圈交给了钟燕行。   并将狼末发情的事情,也告诉了他。   钟燕行思忖片刻:“其实这也不是多稀罕的事,北极狼之所以选择在春夏交际的时候发情,是因为那个时间段极地食物充足,北极狼也不需要像秋季一样,为了过冬而大量捕猎。因此,他们的发情期便出现在了相对更加富足而闲散的三四月份。我一直说,发情期是一种对环境的选择,动物的发情期经过漫长的进化,愈发贴合动物们本身的需求。”   “比如紫貂,它们的发情期一般在果实成熟的秋季,为了让幼崽的存活率更高,它们便拥有了一个滞育期,确保在硕果累累的秋季产下幼崽,便于抚育它们。动物的发情期一般是一提高后代成活率为最终目的,它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变化,有的动物又没有明显的发情期,一切都要视实际情况而定。”   “北极狼是一种适应力很强的动物,所以大兴安岭优渥的环境条件,让它们的发情期也出现了变化,这是它们适应环境的表现。”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这头北极狼的心上狗就在身边,诱导了他的发情。   钟燕行心里不忿,看向狼末的眼神带着不满。   狼末察觉到了这个人类对他的敌意,但他现在心情很好,没有兴致和人类对峙。   有那个时间,不如多和小狗说说话,这么久没见,每天都是从狼越口中得知小狗的状况,这种生活他真是受够了。   尽管每晚他都抱着小狗入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夜的肌肤相贴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需求,他想要更多,更亲密的贴贴。   小狼末也是这么想的,总是时不时地探出头闹一闹,搅得他不得安宁。   钟燕行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汪白:“小白,你不是说你对狼末的发情感到困扰吗?这个问题交给我,我有抑制犬科动物发情的药物,我这就派人空运过来!”   汪白也知道那种东西,市面上有卖,多见猫禁情粉、狗禁情粉。   狼禁情粉虽然他没听说过,但原理应该相似,可以用于养殖狼的选育种。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或许狼末结束了发情期,回头想想其实也没那么喜欢他,喜欢到了非他不可的地步。   那他们不是又能做回兄弟了?   狼末还不知道这对师徒在想些什么,他舔舐着小狗的皮毛,仔细为他清理毛发里的脏东西。   狼越太不细心了,根本没有好好给小狗清理过毛发(其实是不敢),而他每天晚上都要偷偷摸摸地来,生怕这样做会被小狗发现。   汪白享受着狼末的服侍,习惯了狼末每天的舔毛服务,突然断了这么些天,还有点怪不适应的。   “咳咳!”钟燕行咳嗽两声,不善的目光紧紧盯着狼末。   “你过来,我给你洗个澡!”钟燕行拍了拍手,“让你的狼同伴等着,或者我让谢枫闲给他们洗一洗。”   谢枫闲连连摆手:“钟教授,您饶了我吧!”   钟燕行呵呵一笑:“它们又不咬人。”   要不是这两头北极狼都不咬人,他怎么可能容忍他们到今天,还甘愿担风险把他们带来大兴安岭。   说到这个,上次偷猎者的欺诈门已经有了新进展,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小白,过来,你不想听听那个偷猎者后来怎么样了吗?”   汪白瞬间来了兴致,那个偷猎者他可是惦记了好多天,一想到对方可能拿着骗来的爱心捐款吃香喝辣,他的心里就各种不舒服。   之前老师透露过偷猎者被曝光之后,后续的捐款直接退回给捐献者,而公安部门也对他提起了公诉。   至于结果如何,就一直没有了下文。   “狼末,等我。”汪白说完,就屁颠屁颠地跟着钟燕行走了。   留下谢枫闲和他们大眼瞪小眼。   谢枫闲鼓足了勇气:“那个,要不,一起洗澡?”   狼末没有理他,事实上他也听不懂,他找了个地方闭目养神,等小狗出来找他。   狼越把小狐狸放到一边,对狼末今天的英雄救美刮目相看:“依我看,小狗一定被你感动了,说不定他很快就会答应你的追求。”   狼末望向汪白离开的方向:“我要的不是他的感动,他也喜欢我,只是他还不知道罢了。”   狼越被他理所当然的语气惊到了,他有些好奇狼末哪来的自信,明明小狗这些天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但他还是把话咽了下去,他不想给狼末揍他的理由,他敢打赌,狼末和那个人类杠上了,现在恨不得在他身上发泄一顿。   狼末遗憾地看了一眼狼越,狼越现在越来越精明了,很难像以前那样随随便便就能找到机会揍他一顿。   车内,钟燕行将视频播放给汪白看,是偷猎者的庭审录像。   当初,偷猎者依靠媒体,欺骗了捐献者的爱心,现在,他也被媒体钉在了耻辱柱上,通过网络的途径成了反面教材。   庭审比汪白想象中的还要精彩。   通过对偷猎者这些年的行踪、资金流动记录、出入境记录等等,断案组顺藤摸瓜,发现他这些年流窜在大兴安岭周边,偷猎了共计十三只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四十六只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和上百只国家三级野生保护动物。   数罪并罚下,他将面临巨额罚款和终生**。   想想看,这么多的野生动物,都死于他之手。   这还不是最让人心惊的,断案组还发现,他的背后牵扯到一条野生动物捕猎和贩卖的网络,涉及金额之庞大,尽管只是冰山一角,就足以令世人震撼了。    第71章   “这起举国震惊的10.22大兴安岭偷猎案, 为我国的保护野生动物事业敲响了警钟,保护野生动物,保护物种多样性, 我们依旧任重道远。”钟燕行脸上是少见的沉痛,那么多的珍稀动物死于偷猎者之手,如今只是落网了几名偷猎者, 还有不知道多少双恶意满满的眼睛在盯着这片土地上的野生动物们。   汪白也同样痛心, 他先前就是做野生动物保护工作的,对野生动物的热爱一点都不比钟燕行少。   每一只珍稀动物被猎杀,都是国家的重大损失,人类的活动已经让它们失去了家园,只能在大兴安岭等保护区内偏安一隅, 偏偏还有可恨的偷猎者为了财富觊觎它们的皮毛和血肉。   他在平板上写道:“老师,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偷猎的发生?”   钟燕行好笑道:“天真, 总有那些贪婪的人幻想着一夜暴富, 不想通过辛勤的劳动脚踏实地赚钱,只想来快钱, 为此他们不惜践踏弱小的生命。你也看到了,即便有法律的约束,也无法阻拦偷猎者的脚步。小白,任何事物都有其两面性,有光明的地方就会有黑暗。”   汪白趴在钟燕行的大腿上, 他明白老师的意思,可他还是有点意难平。   钟燕行笑着抚摸小狗的毛发:“不必如此难过,至少我们知道自己行走在正确的道路上, 知道自己不会和他们同流合污, 也就够了。对了, 因为这起偷猎案的恶劣影响,国家规定将10月22日设为国家野生动物保护日。这个时间也相当有意义,5月22日是世界野生动物保护日,10月4日是世界动物日,两相结合正好是10月22日。”   确实很有意义,也算是和国际接轨了。   汪白眼底含笑,他当然希望人们能更加关注野生动物保护,不吃野生动物的肉,不用野生动物制品,那样的话,偷猎者就会越来越少。   只是那样美好的愿景,在他有生之年,怕是难以实现。   话题有些沉重了,钟燕行思忖片刻,问起了他最感兴趣的问题:“小白,告诉我,你和那只叫做狼末的北极狼,到底是什么关系?”   啊咧,他们不是在聊保护野生动物吗,怎么突然问起了狼末?   小了,格局小了,小小的情感问题,怎么能和国家大事相提并论?   钟燕行淡淡道:“你当然可以继续保持沉默,但是——”   他趁汪白不注意,将汪白脖子上的项圈取了下来,露出得逞的微笑:“我也可以自己看录像。”   大意了!   汪白鼓着眼睛,犹豫片刻后妥协地在平板上写下:“您不是都知道了?”   “我只知道狼末喜欢你,但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钟燕行注视着小狗的眼睛,“只要你告诉我你不喜欢他,我可以帮你摆脱他。甚至你想继续和他留在大兴安岭也可以,但我会替他做好绝育。”   汪白:“……”   绝,绝育?   就算狼哥对他心怀不轨,也不至于到绝育的地步吧!他是不能接受狼哥的喜欢,可那是因为他完全没往哪方面想过!   他对狼哥是纯纯的兄弟情,哪有逼着好兄弟嘎蛋蛋的啊?   他还盼望着狼哥找到一个好的归宿,多生点小崽子给他玩玩呢。   钟燕行却早已看穿一切。   他抿了抿唇,如果他打定主意不让小白和狼末在一起,现在他最应该做的就是一割永逸。   退一万步说,哪怕小白真的跟狼末好上了,也能保证他做上面的那个。   钟燕行摩挲着下巴,现在的小白还看不清自己对狼末的感情,站在旁观者的角度,他却看得一清二楚。   刚刚狼末出现的时候,小白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还有他们平日里的互动,腻得冒粉色泡泡,这哪是好兄弟之间该有的?   话虽如此,钟燕行还没有好心到推进一狼一狗感情的程度。   他不破坏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怎么,舍不得了?”钟燕行挑高半边眉毛,指节敲击着汪白柔软的爪爪,“你应该知道,绝育对动物的好处很多,不仅可以预防许多动物疾病的发生,还能够延年益寿。”   这也是很多宠主带宠物去绝育的原因。   但是那是宠物啊,狼哥可不是什么宠物,他是北极狼王,他本该拥有妻妾成群的巅峰狼生。   不能因为他就被毁掉了。   汪白拼命摇头,不行不行,坚决不能绝育。   没有了蛋蛋,狼哥的狼生不得少一半乐趣啊?   汪白生怕钟老师真的嘎了狼末的蛋蛋,他赶紧在平板上写道:“狼末不需要做绝育,不论绝育的好处有多少,他都应该拥有属于自己的狼生。”   “要不你做也行。”钟燕行半开玩笑道,“做了绝育之后,你就能多活几年,多陪陪我,多好。”   汪白:“……”   不是,怎么把绝育的主意打到他的头上了啊?   虽然他的确也没想过繁衍,可是,那好歹也是他的一个器官,总不能说嘎就嘎。   汪白吓得夹起了尾巴,不做绝育,坚决不做!   钟燕行摇头失笑,他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小白的反应这么可爱。   这让他忍不住想多逗他一会儿。   为了避免小白炸毛,他还是忍住了心中的恶趣味。   认真地探讨起了小白的情感问题:“你听老师说,狼这种动物,精明、冷酷,堪称动物界的战术大师。别看狼末是只动物,它在某些方面的智商,未必就比你差了。”   这话说的,汪白就不太乐意了。   他承认狼哥很聪明,但他毕竟是狼,狼和人有着本质的区别。   汪白很少会有属于人类的优越感,他最大的优点是随遇而安,所以哪怕当初流落到北极,也依然能乐观向上,并且接受了茹毛饮血的生活。   很少,但不代表没有,尤其是在遇到超出动物理解认知的事物时,他却对其了如指掌,被狼末崇拜的眼神盯着,那浑身舒坦的感觉,至今都难以忘怀。   此时的汪白并不知道,那并非是属于人类的优越感,纯粹是因为他喜欢被狼末崇拜的感觉。   比吃狍子还要令他快乐。   “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钟燕行看出小狗心不在焉,感觉自己就跟个老父亲一样,为了孩子操碎了心。   结果孩子还不领情,豁出去了也要和外头的臭小子私奔。   他长出口气,算了,他现在说什么小白都听不进去,不如静观其变。   要是小白真的喜欢狼末,他又何必非要拆散他们?以小白的性格,是不可能爱上哪只小母狗了,那和狼末在一起,何尝不是一种不错的归宿?   啧,他怎么就这么不想让狼末得逞呢?   自己家的小狗被狼叼了去,要不是他长期锻炼身体健康,怕是要直接被气出心脏病来。   钟燕行默默更换了项圈的录像设备,重新把项圈套在了汪白脖子上。   “绝育的计划暂且搁置,什么时候想让他绝育了,随时联系老师。”钟燕行还不死心,又提起了绝育。   汪白连连后退,不管是给狼哥做绝育还是给自己做绝育,都绝无可能!   老师想都不要想!   逃离钟燕行的车以后,汪白一眼就看到了闭目养神的狼末。   而狼末也闻到了小狗的气息,立刻起身,朝汪白的方向跑去。   他嗅闻着汪白身上的气味,眼底暗藏陶醉,他有多久没能这样肆无忌惮地站在小狗身边了?   只求小狗不要再赶他走了。   卑微的狼末虔诚地亲吻着汪白的脸颊。   这一幕落入了慢汪白半步出来的钟燕行眼中。   钟燕行目光微眯,狼末对小白的企图太明显了,只有小白那种单纯的狗狗才毫无察觉。   这样下去,小白早晚会被狼末吃干抹净。   下药?他确实有狼禁情那种药物的购买途径,可万一有什么副作用,毕竟这个时间也不是北极狼发情的季节。   发情期紊乱,再加上狼禁情的药效,叠加的后果无法估测,万一真把狼末药成了不举,小白不得恨死他?   假如,他是说如果,小白真的和狼末在一起。   那他总不能断送了小白一辈子的**。   咦,有了!   发情这种事,宜疏不宜堵,狼末对小白有意思,究竟是喜欢还是生理作祟,试一试便知。   钟燕行心里有了主意,脸上便愈发和颜悦色起来。   他走到汪白身边,蹲下身来和他说话:“小白,你不是想解决狼末发情期的问题吗?”   汪白愣愣地点点头。   “老师有办法,想不想听一听?”   汪白一听钟燕行有办法,立刻表示当然愿意,他摇晃着尾巴,又和钟燕行回到了车子里。   留下狼末独自望着小狗的背影,在秋风中略显孤寂。   狼越看他可怜,走上前来攀谈:“你说,那个人类干嘛老是找小狗?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比你跟小狗还要亲密。”   狼末没有反应,心却在滴血。   他想起小狗对那个人类的回护,想起小狗对那个人类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依赖,哪怕是对他,小狗都没有这么依恋过。   难道小狗更喜欢那个人类?   这个认知让狼末的情绪愈发低迷,倘若是别的动物或者别的人,他还有信心争一争,但是那个人,对小狗也是毫无保留的好。   他没有把握将对方比下去。   毫无保留的钟燕行,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就这么笑着和汪白对视。   别笑了别笑了,他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汪白记得上一次看老师这么笑,还是在和王叔下棋的时候,当钟老师占据绝对优势,胜券在握的时候,就会这么笑看着对方抓耳挠腮地想下一步。   然后将对方杀的片甲不留。   终于,钟燕行大发慈悲地开口了:“北极狼和灰狼的血脉相近,它们之间也不存在生殖隔离,彼此的审美应该也很接近。”   汪白点了点头,北极狼又称为白狼,是灰狼中的亚种,它们在形体上颇为相似,活动区域也有所重合。   “你想过没有,狼末之所以对你产生了别样的情愫,是因为他的发情期出现了紊乱,或者说是憋得太狠了。他上一次发情期是不是没有发泄过?”钟燕行循循善诱道。   上一个发情期?   狼末的上一次发情期就在今年的春夏之间,他记得很清楚,那时候狼群的雄狼都进入了发情期,他们纷纷脱离狼群,去寻找自己的伴侣。   狼哥也在那时候进入了发情期,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伴侣,就这么单了下来。   哦,也不是,中间野戈和月月带回了一只叫做沙沙的雌狼,她对狼末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可惜狼哥对她不感兴趣。   最后把她赶走了,而狼哥的发情期也就这么无疾而终。   汪白将沙沙的故事写给了钟燕行看。   钟燕行一愣,没想到狼末还有过一个追求者,最令他惊讶的是,狼末居然还拒绝了这个追求者。   要知道,极地的北极狼王基本上是来者不拒的,因为他往往需要强悍的伴侣来帮助自己巩固地位。   而拒绝其他雌性北极狼的原因只有一个,说明狼王已经有了王后,在族群中,最高等级的雌性北极狼,可以有权阻拦狼王和其他雌性北极狼交。配。   他不由得看了汪白一眼。   难道说,狼末已经将汪白视作自己的王后,甚至主动拒绝追求自己的雌狼?   他有点不敢相信,但如果狼末真的做到了这种程度,就算他把雌性灰狼送来,狼末恐怕看都不看一眼。   不过,送还是要送的,毕竟这些都是小白的一面之词,狼末究竟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应该没有狼能忍得住发情期的煎熬吧。   钟燕行也不是那么确定了,看来他对北极狼的了解还不够多。   “小白,我打算去朋友那借几只待孕灰狼,我想他应该很愿意让她们跟如此强悍的北极狼配种。这样它们生下来的幼崽,一定非常健康,将来长大了绝对品相卓绝。”钟燕行说。   配,配种?   汪白瞪大了眼睛,老师居然打的这个主意!   但是,有什么不可以呢?狼末和雌性灰狼配种,不仅可以度过发情期,还能发泄他的精力,让他不要再胡思乱想,甚至连同传宗接代的任务都一并完成,一举三得。   奇怪,为什么他会感到这么失落和空虚。   就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马上要离他而去。   汪白甩甩脑袋,把杂乱的思绪都甩出去,不考虑其他,他也是希望狼哥能度过发情期的啊——看人家狼越就好端端的,一点发情的迹象都没有。   或许,这只是单纯的因为环境的变化而出现的发情期紊乱。   正如老师所说,宜疏不宜堵,他觉得这个办法很好啊,什么叫对症下药,这就叫对症下药!   “你没有意见的话,我就去着手准备了,这几天你先忍一忍,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就解脱了。”钟燕行打量着汪白的神情,确认他没有难过,这才放下了心。   汪白当然没有难过,他只是有些茫然。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的车,他只知道狼哥很快就会和雌狼交。配了,到时候应该就不会再说什么喜欢他了吧?   多好啊,皆大欢喜,他还是狼哥最好的兄弟……   可为什么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呢?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要跟我一起睡吗?”钟燕行揉揉小狗的耳朵,软乎乎的,手感真好。   汪白犹豫片刻摇了摇头,他想和狼哥一起睡,毕竟他们刚刚和好,不想再和狼哥分开。   “小没良心的。”钟燕行弹了一下汪白的脑袋,把他特意为汪白准备的睡垫交给了他,“本来打算明天再给你,既然你决定和狼末在外面睡,现在给你也挺合适。”   汪白眼前一亮,他收起爪子,用爪垫按住睡垫,睡垫迅速凹陷了进去。   他再放轻力度,睡垫立刻回弹,弹力十足。   哇哦,这睡垫的弹性也太好了吧,材质更是上乘,可以想象,躺在上面睡觉该是何等的舒服。   老师有心了,不过他可舍不得在野外用这么好的睡垫,外头露水太重,睡垫很容易就湿了,还是等他和狼末回到营地的时候再用吧。   他将自己的打算写给钟燕行看,钟燕行答应了他:“这样也好,不过你也别太舍不得这玩意儿,坏了大不了老师再买,睡垫能值几个钱,老师还是买得起的。”   汪白感动地舔舔钟燕行的手心,他爱死老师了!   不过,下次能不能买个大点的,这么小,他和狼哥没法一起睡。   钟燕行看出了汪白心中所想,嘴角微扬道:“只够你自己睡,这样你不就可以跟狼末分床睡了?他打扰不了你,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   说的也是,不愧是老师,想得真远。   把睡垫还给钟燕行,汪白离开了小车,跑回了狼末身边。   狼末舔舐着汪白的皮毛,直到把那个人类的气味全部覆盖才罢休。   汪白蔫蔫地趴了下去,闭上了眼睛。   狼末见小狗累了,也跟着趴在了小狗身边,陪着他一起入睡。   汪白来到大兴安岭后,第一次失眠了。   很奇怪,之前狼末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每次都能睡得安稳。   但这次狼末陪着他入睡了,他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或许他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在意狼哥,他只是太依赖狼哥了,但如果狼哥不在身边,他也可以不那么依赖他。   对吗,狼哥?   狼末当然不知道他的小狗正在夜色中凝视着他,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可以如此安心地入睡,不用再担心自己起晚了,被小狗发现和驱逐。   因此,他睡得格外香甜。   钟燕行出来投喂动物们的时候,就看到汪**神萎靡地张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这是?”钟燕行把食盆放到一边,蹲下检查汪白的情况,“不会生病了吧?”   汪白摇摇头,他不是生病了,他这是心病。   钟燕行瞧不出什么名堂,只当汪白着了凉,打算先给他吃点东西,再去附近的保护区找点药来。   动物用的药在其他地方或许难找,但在保护区内,只要能找到保护站,这些动物用的应急药品应有尽有。   汪白担心钟老师白跑一趟,便用平板写道:“我没事,我只是一想到马上要跟您分开,就感到非常难过。”   钟燕行摸摸他的狗头:“老师也是,你一定要好好的,别让老师担心。”   汪白将脑袋埋进老师的怀里,心里却在想着下次见面时,老师会带上几只雌性灰狼?   总要多带几只,万一狼哥眼光太高,让他挑个合眼缘的也不错。   人类的声音让狼末逐渐转醒,他看到小狗依恋地窝在人类的怀里,不由得心生嫉妒。   他状似无意地走到了汪白身边,打了个带响的哈欠,试图吸引小狗的注意力。   汪白如他所愿退出了钟燕行的怀抱。   钟燕行瞥了一眼狼末,皮笑肉不笑道:“看来你的狼同伴也醒了,醒了就来吃饭吧,今天的饭菜很丰盛,你一定会喜欢。”   除了每次都有的营养餐,钟燕行还特地给汪白做了一份他最爱吃的榴莲蛋羹,本以为小狗一定大快朵颐,没想到他居然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怎么,不合胃口?”钟燕行微微蹙眉,他明明尝过了,榴莲蛋羹的味道和他平时做的没有差别,小白没理由不喜欢才对。   难道小白真的生病了,所以才食欲不振?   钟燕行顿时紧张起来:“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找点药来!”   汪白连忙拦住他,真不用,他只是没胃口而已。   尽管如此,他还是当着老师的面,他把榴莲蛋羹吃得干干净净。   钟燕行察觉到小白的状况不太对,但是昨天的检查也出来了,小白没有任何问题,非常健康。   那么只有可能是情感问题了。   他的眼刀瞬间飞向了狼末,就是这个家伙,害得小狗茶饭不思。   可恶至极!   钟燕行自己也明白,他继续留在这里,也只会让汪白的情绪更加波动。   虽然他很想帮汪白调节情绪,但显然只会起到反效果。   “老师走了,下周再来。睡垫你带回去吧,如果睡得不舒服,下次再给你换一个。”他没有去提雌狼的事,因为他认为,小白的情绪之所以不稳定,就是因为他提出的这个方案。   狼他肯定会带,至于小白他要不要给狼末用,那就看他自己的决定了。   汪白望着老师的车离开了大兴安岭,有些后悔刚刚的告别太过仓促。   他不应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忽略了一直关爱他的老师,以后可不能这样了。   狼末想要亲吻汪白的脸颊,汪白却躲开了。   他困惑地望向汪白,汪白低下脑袋,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狼末跟在他的身后,问他:“你怎么了?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你不要生我的气,也不要赶我走。”   汪白摇摇头:“没有。”   “那你怎么不开心?”狼末问。   汪白也不知道为什么,而且他现在头昏脑涨,一夜没睡的后遗症出现了,他现在只想叼着他的睡垫回到营地,好好睡上一觉再说。   狼末茫然地跟在小狗身后,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小狗的情绪不对,但他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狼越思忖片刻,轻轻踹了一下小狐狸的屁股,让她去找小狗玩。   自己则来到狼末身边:“依我看,小狗在和你闹别扭。”   狼末看向他:“你知道?”   “野戈和我说过,月月偶尔会因为各种原因跟他闹别扭,这种时候你就要想办法哄他。”狼越说。   狼末沉思许久,不得不求助狼越:“怎么哄?”   “这……”狼越露出为难的表情,“我也不知道啊。”   狼末本就没指望狼越,他低声对狼越说:“等下你配合我,就这样……”   汪白走着走着,忽然脚边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他低头望去,只见小狐狸正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几个月下来,当初可怜的小不点,已经长成了一只十斤左右的胖狐狸了。   汪白是眼看着她长大的,她不仅仅是一只宠物,更像是家人,尽管大多数时候因为狼末的关系,他都不敢怎么亲近她。   咦,他为什么要顾及狼末的感受?   狼末那个**的家伙,总是把小狐狸推给狼越,导致他都没能好好撸小狐狸,这笔账肯定要记在狼末账上!   说起来,他似乎一直都没有给小狐狸取过名字。   以前不取,是担心这只浅蓝北极狐在没有母狐养育的情况下活不久,一旦起了名字就有了羁绊,小狐狸要是夭折了,他得难过成什么样。   但现在小狐狸逐渐长大,虽然还是幼狐,但已经没有那么容易夭折了。   是时候该取个名字了。   要不要问问狼哥和狼二的意思?   等等吧,他现在不想去考虑任何和狼哥有关的事情,太费脑筋了。   就在这时,狼越的叫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小狗,你快来看看,狼末不行了!”狼越吼道。   狼末瞪了狼越一眼,让他叫小狗,没让他叫得这么夸张。   什么叫他不行了,他行得很好吗!   见小狗转头,狼末赶紧把眼睛闭上,趴伏在草地上,看上去格外虚弱。   汪白愕然,被他视若珍宝的睡垫在赶过来的路上就掉了,小北极狐犹豫片刻,决定还是守在睡垫旁边,免得汪白找不到。   汪白这辈子都没跑这么快过,尽管他和狼末之间的距离并不远,他却感觉像是跑了一个世纪。   “狼末!”他冲到狼末身边,嗅闻着狼末身上的气味,不明白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狼末怎么就变得这么虚弱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狼末伸出舌头,终于舔到了心心念念的小狗:“我没事。”   狼越凄然道:“你还记得他为了救你被砸到了吗?那个伤表面看不出来,可实际上他受到的是内伤,现在发作了。我记得以前有一个同伴,也是背上被石头砸到,没过多久就死了,狼末不会也这样吧?”   汪白倒吸一口凉气,心脏像是被拳头猛砸了一下那般钝痛,他没想到昨天的任性害得狼哥身受重伤,他还矫情地不想跟狼哥说话,拒绝狼哥的早安吻。   在生死面前,喜欢不喜欢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只知道他不想让狼哥死。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按救援按钮了,老师应该还没走远,应该还来得及!   汪白伸出爪子,眼看就要按。   狼末却翻身扑倒了他:“这么关心我,为什么还和我闹别扭?”   汪白呆呆地看着狼末,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狼哥居然骗了他!   他怒目而视,想骂脏话,奈何还没学到这种类型的词汇。   他只能瞪圆了眼睛,表达自己的不满。   “别生气了好不好,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赶跑紫貂,不抢他们的东西吃,不要赶我走好不好?”狼末磨蹭着小狗的脸颊,不断地哀求道。   汪白实在很难拒绝这样的狼末,但表面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至于紫貂?他想起每天起床后看到的猎物。   原来那不是紫貂送的,而是狼哥为他捕猎的早餐。   他偏过头:“我生气了。”   狼末讨好地舔舐着汪白的毛发:“我保证,再也不骗你了。我没有受伤,都是狼越说这样做你就会搭理我,我才采用了他的办法。”   狼越:“……”   这口锅他不想背啊!   狼末递给他一个你敢说就死定了的眼神,屈服于狼末的淫。威,狼越只好咽下了这口气。   汪白推了推狼末的胸膛,很重啊!   狼末只好恋恋不舍地起身,压倒小狗的感觉实在太好,他都开始期待下一次了。   汪白瞪了无辜的狼越一眼,又拿脑袋撞了狼末的大腿一下,这才解气地向前走去。   都怪狼越,害得他的睡垫都掉地上了!   等小狗走远,狼越才愤愤不平道:“明明说好的不是这样,你居然出卖我!”   狼末安抚道:“但是小狗原谅我了,结果是好的,而且他也没有记你的仇。好了,这件事算我欠你的,你想吃什么我抓给你吃就是了。”   狼越咬牙切齿,这是吃的事吗?这明明是狼品问题!   一顿,不,必须两顿肉他才考虑要不要原谅狼末!   回到营地,汪白把钟燕行送给他的睡垫摆好,舒舒服服地躺了进去。   好软啊!这下可以睡个好觉了!   入睡之前,他跟狼末知会了一声,让他不用在这里守着,他要睡觉了。   狼末面上点头,等汪白睡着后,却绕着睡垫打转,思考着要怎么才能把这个该死的睡垫给扔了。   小狗睡在上面以后,完全没有一丝的空隙留给他,除非他睡在小狗身上。   他倒是很愿意,只怕小狗不肯。   “你想办法把它丢掉。”狼末指使狼越道。   狼越气得发抖:“你又让我替你背黑锅!”   “如果我来扔,小狗会和我生气的,你就不一样了,小狗就算生气,也不会揍你。”狼末理所当然道。   狼越却很清醒:“他是不会揍我,他会让你揍我!”   狼末:“我下手轻点就是了。”   最终,狼越还是答应了狼末,帮他趁小狗离开营地的时候,处理掉这个碍事的睡垫。   代价是三顿好吃的肉。   狼越也确实找机会把睡垫毁尸灭迹,奇怪的是,汪白并没有找他算账。   狼末也感到了一丝疑惑,因为小狗发现睡垫丢了以后,也没有哭闹,而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本想着顺其自然,又怕小狗秋后算账,便状似不经意地问起:“你的那个睡垫呢,是不是狼越把它丢掉了?”   狼越悚然一惊,好你个狼末,又污蔑我!   汪白但笑不语。   谁丢的谁心里没数?   天天欺负人家狼越,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是的,他早就猜到了狼末会对他的睡垫下手,事实也证实了他的猜想,狼末还怕他追究,把责任都推给了狼越。   想来上一次在回营地路上,也是狼末假装受伤,怂恿狼越帮忙的。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却不着急戳破。   等哪天狼末惹他生气了,他再来翻旧账,一翻一个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掌握的词汇量还太少,说点话都磕磕绊绊的,更何况跟狼末对质呢?   等他学成归来,就是狼末理亏之时,莫欺少狗穷!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和钟老师的下一次见面,也如期而至。   汪白小心脏扑通乱跳,他不知道老师今天有没有准备好雌狼,也不知道狼末是不是会在那些雌狼里面挑一个心仪的对象。   他趴在营地中,莫名地有些不想走。   想他狼哥可是极地狼王,那些雌狼不过是养殖场里的养殖狼,怎么配得上他英俊威武的狼哥?   亏啊,亏大了!   汪白在心里替狼末鸣不平,甚至在想要不就不带狼末去算了。   他和狼末商量:“我和狼越去,你留下。”   狼末当即表示不愿意:“我和你去,狼越和蓝蓝留下!”   蓝蓝是他和狼末给小北极狐取的名字,之前狼末的狼群中有一只北极狼叫蓝眼,因为他的眼睛是蓝色的。   他学会了蓝这个词汇,索性就将小北极狐命名为蓝蓝,通俗易懂又亲切。   蓝蓝还不知道自己即将被留下,正在汪白的脚边转圈圈。   “狼末,不留下?”汪白眼神飘忽,狼哥要是知道他今天要做什么,肯定会后悔今天的决定。   可惜狼末并不知道:“我和你一起去,让狼越留下照顾蓝蓝,就这样决定了。”   他可不会给小狗和人类独处的机会。   要是人类把小狗拐跑了,他上哪去找他的小狗?   汪白一想到即将要发生的事,就有些心神不宁。   算了算了,听天由命吧,要是狼哥真的看上了哪只雌狼,那,那就……   可恶,狼哥不会真的落魄到要和灰狼交。配吧?   要真是成了,那他,那他就离家出走!   汪白不忿地将狼末甩在身后,全速往大兴安岭外奔跑。   狼末一愣,不明白自己又哪里做错了,小狗最近似乎总是喜怒无常,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思及此,他连忙追了上去,要是小狗身体不适,他就更要寸步不离地守在小狗身边了。   远远的,汪白闻到了钟燕行的气息,他知道他离钟燕行不远了。   他停下了脚步,嗅闻着空气中的气息,看能不能闻到雌狼的味道。   好像没有?   或许钟老师没有借到雌狼。   狼末也跟了上来,顺着汪白的目光看去,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车子。   是那个人类的车!   虽然疑惑小狗怎么不出去,但他乐得如此,便在汪白身边站定。   既不催促,也不动弹。   犹豫许久,汪白还是迈出了第一步,无论如何,他还是得和老师见面的。   他刚刚的想法太天真了,老师想做的事情哪有做不成的?   以老师的影响力和人脉,别说是借几只雌狼,就算把整个养殖场的动物都借来,想必场主也不会拒绝。   算啦,该来的总会来,他应该做的就是顺其自然,而不是瞻前顾后。   “终于来了!”钟燕行看到了汪白和狼末的身影,嘴角的笑意加深,他拍了拍助手的肩膀,“和原厂长说一声,让他把灰狼运过来吧。”   谢枫闲微微颔首:“是。”   钟燕行双手交叠,目露期待。   他就不信了,狼末真能抵得住野兽的繁殖本能,只为了和小白在一起。   短短的几十米,汪白却觉得漫长得像是一场马拉松。   “这么不想见到我啊?”钟燕行扶额,“你要是不想解决狼末的发情期问题,你也可以他提,我立刻让小谢打电话给原厂长,让他把雌性灰狼送回去。”   汪白目露挣扎,不,他为什么会犹豫?明明这是件好事啊,他怎么能犹豫呢?   直到现在,汪白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他对狼末并非没有感觉,狼末在他眼里不仅仅是同伴,是兄弟,还是更重要的……   “要终止吗?”钟燕行将汪白的神态变化都看在眼里,他忍不住在心里叹气,看来狼末并非一厢情愿,小白对他也不是毫无感觉。   不过,能不能成,还要看天意。   汪白摇摇头,他将不安压回心底,即便是要直面自己的感情,他也必须确认自己的伴侣对他究竟是真的喜欢,还是仅仅因为发情期而爆发的渴望。    第72章   汪白知道这可能对狼末的要求太高了, 毕竟狼末只是一只土生土长的北极狼,他有着属于野兽的繁殖本能也无可厚非。   但是他不可能跟别的动物分享狼末,忠贞不二是他的底线, 倘若无法完整地拥有狼末,那他宁可一开始就避而远之。   钟燕行看向汪白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怜悯:“我可要提醒你,野兽之所以是野兽, 就是因为它们没有我们人类的道德准绳, 它们的自制力得不到保证。你真要赌这一把吗?要是输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汪白何尝不知道这是一场豪赌,他远没有表面上那样镇定,因为连他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是什么。   他承认,他对狼哥的感情可能不仅仅是兄弟之情, 可那又怎么样?   他的理智告诉他,野兽和人的确不一样, 哪怕他的感情更倾向于相信狼末, 理智却拉扯着他冷眼旁观。   许是怕自己后悔,他在平板上写道:“老师, 开始吧。”   他将选择的权利,全部,毫无保留地交到了狼末的手上。   钟燕行答应了汪白的要求:“把他带上来吧,我送你们去养殖场。”   汪白点点头,正准备离开, 钟燕行又道:“不着急,你可以和他多聊聊。”   聊什么,他连狼语都还没学好。   汪白苦笑, 举步维艰地走向了狼末。   车外, 狼末轻轻舔吻着汪白的脸颊, 目露关切。   汪白对他说:“狼末,走。”   狼末一怔:“去哪?”   汪白摇摇头,转过身去,示意他跟他上车。   狼末没有犹豫,亦步亦趋地和小狗一同上车。   钟燕行这辆车空间很大,足够他们自由伸展,中间是活动的区域,后面是一排座椅。   他和往常一样,给汪白抽血,进行血检。   同时也将枕头扎进了狼末的后腿。   狼末本能地想要反抗,思及小狗很在意这个人类,只好放松了警惕,任由对方施为。   钟燕行将麻醉剂推入狼末体内,他对汪白解释道:“先让他睡一觉,否则没有哪个厂敢接收清醒状态下的北极狼,他的战斗力太强了,万一伤到陌生人我是要负责的。”   汪白理解地点点头,轻轻舔舐狼末后腿处的血点。   只是和雌狼见见面,不喜欢咱就走,早知道不带狼哥过来了,白白挨了这一针。   车子开动,轻微的颠簸感让狼末有些不安。   他望向小狗,似乎在等汪白给他个解释。   “狼末,”汪白如他所愿开口,“睡觉觉。”带你去相亲。   狼末微微蹙眉,现在可不是睡觉的时候啊,狼越和蓝蓝还在森林里,要走的话,也要把他们带上啊!   他想问小狗发生了什么事,可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嘴巴张不开了,四肢也变得绵软无力。   狼末倒在地上,惊诧地看向汪白。   快跑,这个人类给他下药了,小狗快跑!   哪怕在昏迷过去的最后一刻,他依然在担心着小狗的安危。   汪白心疼地舔舔狼末的眼睛,刚刚狼哥的眼神,带着慌乱和催促,让他瞬间读懂了内里的含义。   也许没有必要送狼哥去见什么雌狼了,他已经得到了答案。   汪白呜咽两声,叼起座椅上的平板写道:“老师,要不我们回去吧?”   钟燕行猜到汪白会心软,他犹豫了片刻说:“你不是希望我不要插手你和他的事情吗?如果他能经受住我的考验,那我就同意你们在一起。”   老师的话不可谓不诱人,事实上,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喜欢狼末之后,他就开始担心钟老师的意见。   钟燕行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了,他不可能不考虑老师的想法。   但现在老师竟然松口了,这让汪白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倍感窝心。   哪有愿意自家孩子和野狼在一起的长辈,老师所做的妥协,不过是建立在他自己的意愿之上罢了。   汪白窝在老师的怀里。   钟燕行好笑道:“怎么,这就感动了?你要是能变回人,我绝对不可能同意你们在一起。这不是没办法么,总不能要求你和人类在一起,也得有人看得上你啊!”   汪白没好气地抬起脑袋,什么叫得有人看得上他,说得他好像多拿不出手一样!   不说别人,就说谢师兄,多木讷一个人啊,见了他不也夸他可爱?   “还不服气,有能耐你倒是变成人让我瞧瞧啊!”钟燕行摆弄着汪白的爪子,心中不无遗憾,“还盼着你结婚生子呢,看来是没戏了。”   汪白蹭蹭老师的手心,他不需要结婚生子,他只要跟狼末在一起就足够了。   “也别高兴得太早,狼末能不能过我这一关还两说呢。”钟燕行捏了捏汪白的脸蛋,“我可要提醒你,他要是真的忍不住跟雌狼在一起,我一定会把他送回北极,然后逼着你跟我生活在一起,我说到做到。”   汪白点点头,他相信狼末,只希望到时候老师不要赖账才好。   几个小时后,车子抵达了目的地。   这里是大兴安岭附近的灰狼养殖场,一下车,就能看到数以百计的灰狼在空地上栖息。   一位中年男人满脸笑容,见面就和钟燕行握手:“钟教授,久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钟燕行谦逊道:“原厂长的大名才是如雷贯耳,能在大兴安岭经营这么大一所养殖场,原厂长魄力不凡。我的好多学生都跟我提,等毕业以后想要去您的养殖场工作,希望我能帮忙引荐一下。”   原厂长哈哈大笑:“名师出高徒,钟教授的学生都是人中龙凤,来我这属实是屈才了。不过,只要他们愿意,大兴安岭灰狼养殖场的大门随时向他们打开!”   两人相互寒暄几句,便直奔主题。   原厂长派人将狼末抬上担架,他蹲下身仔细观察这只昏睡中的北极狼,啧啧有声道:“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品相的狼,五官端正,身材健美,腿部肌肉发达,牙齿也足够锋利。钟教授不愧是生物大家,连选狼的本事都这么厉害。”   钟燕行谦逊道:“哪里哪里,只希望原厂长选的雌狼不要让我的狼失望才好。”   原厂长拍拍胸脯保证:“这您大可以放心,我这养殖场里的雌性灰狼,个个都是盘靓条顺,等它醒来先上个两头?”   “五头吧。”钟燕行淡淡道。   两头,他怕还不够狼末咬的。   原厂长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钟教授,这就是您不懂了吧,即便是身经百战的种狼,一次性也只能照顾到两头雌狼。我这的雌狼可不比其他地方,它们蛮横得紧,两头已经很多了,五头……我怕您的狼受伤。”   汪白也是一阵无语,老师到底有多想狼末看上原厂长的雌狼啊,一次性安排五头雌狼,万一他们打起来狼末岂不是要受伤?   他担忧地看向被抬走的狼末,抬起头来可怜巴巴地看向钟燕行。   钟燕行心下叹气,老原啊老原,我是为了你好。   这可不是普通的北极狼,两头雌狼可防不住他,万一狼末把雌狼咬死了,损失的还不是原厂长?   他可是签署了免责协议的。   “那你可得给雌狼戴好护具,尤其是重要部位。”钟燕行好意提醒道。   原厂长不以为然地回答:“您也太小看我们这的雌狼了,这样吧,要是雌狼压不住它,我就再多投放几只,要是能压得住,您得服我。”   钟燕行微微颔首,他已经开始心疼原厂长了。   还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原厂长,带着钟燕行来到隔离玻璃前,里面就是配种室,隔着玻璃,他们可以看到里面的场景,而里面却看不到外界。   钟燕行要来一张椅子,把汪白抱了上去,好让他能将配种室里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   原厂长笑道:“钟教授还真是宠爱您的宠物,这只萨摩耶雍容华贵,天庭饱满,骨相完美,您将他养得很好。”   面对原厂长的糖衣炮弹,钟燕行置之一笑:“谬赞了,不过他的确是好狗狗,这点毋庸置疑。”   原厂长赞同地点点头,如果不是热爱,谁会到这地方来开养殖场呢?   他和钟燕行一样,对可爱的动物毫无抵抗力,有了共同的爱好,不知不觉彼此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汪白目不转睛地看着被放在配种室的狼末,狼哥还未苏醒,那两只雌狼却已经开始围着他转圈,他顿感紧张,生怕雌狼伤害到狼哥。   说实话,配种室的环境还算不错,绿植丰沛,花繁叶茂。   为了模拟光照,顶端还配备有光照灯。   原厂长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他厂里的设备,汪白在一旁听着,原来,为了让配种室更加适合狼群接触,原厂长还特意控制了温度和湿度,让它们能够在最适宜的环境下走向和谐。   这时,其中一只雌狼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她俯下身,嗅闻昏迷中的狼末。   汪白的心脏也提到了嗓子眼。   原厂长笑道:“看来娜娜看上了这只北极狼,娜娜是我们这最优秀的雌狼之一,它们的结合可谓是天作之合。”   狗屁的天作之合,狼末快点醒过来啊,那只雌狼要非礼你啦!   仿佛听到了汪白内心的呼唤,狼末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来不及反应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就闻到了两股陌生的气息。   他的眼神迅速发生变化,只花了不到两秒的时间,狼末就完成了从迷茫到警惕的转变。   “滚!”他喉间爆发出骇人的咆哮,就连旁观的原厂长他们都感觉到了狼末可怖的气势。   原厂长眼中精光毕现:“好,太好了,这才是真正的凶兽!娜娜加油,拿下它我就给你最顶级的生肉大餐!”   娜娜也的确向狼末发起了冲击,狼群的求偶往往不怎么温柔,雌狼和雄狼一样,都爱追着心上狼咬尾巴。   那是真的咬,咬掉毛的那种。   狼末岂能让她得逞,他眼中凶光毕露,尽管体内残余着的安眠药令他有些气力不继,可他的气势却层层拔高,嘹亮的咆哮令两头雌狼都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不愧是狼哥!   汪白攥紧了爪爪,狼哥真棒!   原厂长的心情却是和汪白截然相反的低迷,他万万没想到娜娜和妙妙都拿不下这只北极狼,可笑他还朝钟燕行夸下海口,现在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活像被扇了一个响亮的巴掌一般。   为了尊严,他也得把这个场子找回来!   他拿起对讲机,对下属说道:“释放催。情剂,直接中量起步!”   他就不信了,在催。情剂的作用下,那只北极狼还能扛得住?   什么,催,情剂?   钟燕行愕然看向原厂长,之前可没有说过要放这种东西!    第73章   “原厂长!”钟燕行语含薄怒, “我记得合同里没有写过会投放催。情剂,您这样做违反了合同规定,我有权控告你。”   原厂长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了:“我的钟教授啊, 这种药不过是为了帮助种狼产生欲望,不会伤害它的身体,你就放心吧。”   汪白怒不可遏地发出咆哮, 这是会不会伤害身体的事吗?   且不论哪有什么催。情药不伤身的, 原厂长为了让狼末和这两头雌狼成功交。配,竟然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难道因为狼末不是人,就可以被他随意摆布吗?   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愤怒,他的愤怒不仅仅针对原厂长的恶行, 他也同样气恼自己的疏忽。他本以为只是一场相亲,没想到原厂长打的是这个主意!   可恶!   汪白顾不得自己的安慰, 扑上去一口咬住了原厂长的大腿, 原厂长毫无防备,大腿瞬间被汪白咬得鲜血淋漓。   “保安, 保安!”原厂长疼得大叫,“打死这只狗!它疯了!”   是,他是疯了,要是他早知道原厂长的计划,他坚决不会让狼末过来!   事到如今都是他的错, 就算面临着被打死的危险,他也要救狼末出去!   “小白,冷静点!你伤了他也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狼末还在里面!”钟燕行焦急地抱住汪白, 轻轻地抚摸小狗的脊背。   最后半句话让汪白从癫狂中清醒过来, 是啊,狼末还在里面,他咬伤了原厂长,狼末还怎么出来?   他松开了口,眼泪汪汪地看向老师。   救救狼末。   钟燕行怎会不明白汪白的心思,他摸摸汪白的脑袋:“放心,交给我。”   而后,他将目光投向在地上哀嚎的原厂长,保安已经全部赶过来了,现在撕破脸皮不是明智之举。   但为了小白,他不得不做出尝试:“原厂长,现在及时止损还来得及,打开门放了北极狼,我可以不追究你未经我们同意投放催。情剂的事情。”   原厂长还在叫嚣:“你的狗把我咬伤了,我要去告你们!”   钟燕行露出了一个和平时温和的形象截然不同的笑容,带着些许残忍和愤怒:“你大可以去告,不妨告诉你,这只萨摩耶和那只北极狼,都是我研究课题的重要对象,这项课题已经向国家申请过,并得到了国家的许可。倘若课题能出成果,将是我国在动物语言学、仿生学等学科上的重大突破。你现在阻碍我进行科研,伤害我研究的对象,我有理由怀疑你是故意破坏国家科研,阻碍我国生物科学事业的伟大进程!”   原厂长先是一愣,继而指着钟燕行怒吼:“你少他妈唬我!”   钟燕行冷笑道:“那您大可一试。”   原厂长还在和钟燕行对峙,忽然听到了助手的惊呼:“原厂长,不好了,娜娜和妙妙都被咬伤了,现在正奄奄一息地躺着!”   原厂长大惊失色,他也顾不得腿伤了,冲到隔离玻璃前向内部探看。   一转眼的工夫,娜娜和妙妙就躺在血泊中,身上是惨烈的抓痕和咬痕,唯独那微微起伏的腹部证明它们还活着!   “怎么回事!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原厂长勃然大怒。   助手捧着笔记本电脑,将监控调出来给原厂长看:“您看,在药物投放进去之后,这只北极狼就发疯了,它的战斗力太强了,娜娜和妙妙加起来都不是它的对手。”   此时此刻,原厂长才明白为什么钟燕行提醒他两头雌狼不够。   他原本还以为钟燕行是觉得娜娜和妙妙不够优秀,北极狼看不上,没想到钟燕行是担心两头雌狼还不够北极狼咬的。   钟教授到底带了只什么东西过来啊!   钟燕行也没想到狼末如此凶悍,他的本意是担心狼末在陌生的环境下会攻击其他的狼。   也是原厂长自己作死,非要下什么催。情药,狼末自然不肯屈服于人类的摆布,更不可能如原厂长的意和雌狼交。配。   真是一头好狼。   钟燕行急着把狼末救出来,催。情药虽然不好解除药效,但至少离开那个封闭的场所,还能让狼末通过奔跑或者入水的方式消耗体力,减轻药物的作用。   再留在室内,狼末会憋死的。   他瞥向无能狂怒的原厂长:“您都看见了,这就是你一意孤行的结果。把他放出来,我可以考虑不予追究。”   “你不追究?我还要追究你的狼咬伤我的狼!”原厂长咬牙切齿。   钟燕行呵呵一笑:“他是野狼,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我不是他的主人。”小狗才是。   “提醒你一句,”他继续说道,“再不把他们放出来,你的两只宝贝雌狼就要被咬死了,再也没救了。”   原厂长气得发抖,却不得不承认钟燕行说的是对的。   娜娜和妙妙是最健康的雌狼,它们死了,对他才是最大的损失。   助手见原厂长有意松口,连忙劝阻道:“厂长,他的凶悍你也看到了,要是我们的人进去,不也得被他咬成那样?”   原厂长一愣,下意识问:“戴上护具也不行?”   “我们这最好的护具,恐怕也经不住它的獠牙。我刚刚测算过它的咬合力,以我们厂现有的设备,没有任何一套护具能挡得住它的攻击。”助手摇头叹息。   室内,狼末的双眼已经布满猩红,他知道身体发生的变化,为了不让自己沦为欲。望的奴隶,他拼命地攻击地上的草皮,来发泄满身的力气。   他的思想已经几乎要被发情所占满,唯一的清明却留给了他的小狗,他被送到了这种地方,那小狗呢,小狗还好吗?   被狼末惦记着的汪白,拼命地用身体撞击配种室的大门,哪怕头破血流,哪怕爪子崩裂也在所不惜。   钟燕行心疼得无以复加,他将汪白抱在怀里,怒道:“现在就开门,谁受伤了我全权负责!”   原厂长眼前一亮:“您说的是真的,不介意我录音吧?”   钟燕行面色铁青,等原厂长说可以开始了之后,按他的要求重申了一遍愿意负责,原厂长在同意开门。   配种室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汪白就冲了进去。   钟燕行也想跟着去,被谢枫闲拦住了:“教授,您不能进去!”   “放开我!”钟燕行去扯谢枫闲缠在腰间的手,奈何谢枫闲的手劲太大了,他没好气道:“我不进去,你放手吧。”   谢枫闲犹豫:“真的?”   “真的。”钟燕行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己进去也无济于事,还有可能引发狼末**。如果说谁能救狼末,那就只有小狗了。   他对原厂长说:“现在安排人把那两只雌狼带走,越快越好,不要停留,然后所有人全部撤离,我和小谢守在这里。”   原厂长用眼神示意两个保安戴上护具进去,对于钟燕行提出的撤离不太赞同:“这里是我的厂子,凭什么我要撤离?”   “或者你想要直面北极狼?相信我,这个门未必关得住他。”   原厂长最后还是妥协了,反正他也担心娜娜和妙妙的身体,和保安一起将两头雌狼送到了兽医那。   路上,他困惑地问:“你们进去没有受到北极狼的袭击吗?”   保安们摇摇头:“没有,那只萨摩耶进去以后,北极狼就不再暴动了,哪怕我们当着他的面带走了娜娜和妙妙,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原厂长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总觉得哪里不对。   另一边,汪白看着目眦欲裂、满目赤红的狼末,心疼得无以复加。   对不起,对不起,是他太蠢了,老师是纯粹的学者不懂人心险恶这无可厚非,而他好歹走过那么多地方,却天真地以为这仅仅是一场相亲,让狼哥和雌狼们见个面就好,却没想到所谓的相亲只不过是原厂长的一个幌子罢了。   哪怕狼末看不上这里的任何一只狼,原厂长也打定了主意要让把狼末留下配种。   “狼末……”汪白眼眶都红了,他扑到了狼末怀里,一遍又一遍地说:“对不起,我不该带你过来。”   小狗的气息闯入鼻腔,让狼末找回了一丝清明,他舔舐着汪白的脸颊,舌尖的清凉令他无比眷恋。   他口中喷吐着热气,对汪白说:“你没事就好,我不喜欢这里,我们回家。”   汪白点点头,哽咽道:“好,好。”我们回家。   可狼末刚走两步,就突然往后退去:“你走,你快点走!”   汪白怔怔地看向他,狼末的状况不对,他似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   “好难受,”狼末眼底暗潮涌动,狼尾不自觉地摆动,药效已经完全发作,他感觉到自己的欲。望愈发难以掌控,“小狗,离开这里,不然的话……”   不然怎么样呢。   汪白想起老师那句“宜疏不宜堵”,脸红红地走向了狼末,在狼末不敢置信的目光下,轻轻地舔舐着他的吻部。   很难受吧,汪白看见狼末身上的抓痕,那抓痕不是雌狼留下的,而是他为了抵抗药效制造出的伤口。   他不忍心狼末再这样伤害自己,毕竟归根究底,如果不是他想带狼末来相亲,如果不是他想知道狼末对他的爱意究竟是不是来自动物的本能,事情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事实也证明,狼哥对他的喜欢,和发情期完全没有半毛钱关系。   那,那反正他们都两情相悦,还有什么好忍着的呢?   ………………………………………………………灯………………………    第74章   疲惫不堪的汪白昏昏沉沉地窝在狼末怀里, 他只觉得身体快要散架,四肢酸软得厉害,连一根爪子都不想动。   狼末餍足地舔舐着小狗的皮毛, 清理残留的污渍,眼中毫不掩饰对小狗的爱意。   他终于得到了小狗,而且在小狗的帮助下, 催。情药的药效完全散发掉了, 他现在丝毫感觉不到不舒服,反而通体舒泰,活力满满。   就在这时,配种室的门打开了。   狼末迅速上前将汪白挡在身后,等他看清来人, 眼底的敌意才渐渐消失。   是那个对小狗很好的人类。   钟燕行眼神复杂地看着狼末,按理说他应该生气的, 这头北极狼竟然将他的小白当着他的面给哔了。   问题是, 狼末会出现在这里,还是他注射的麻醉剂。   尽管催。情剂绝非他授意, 但他的确是间接导致了狼末发狂的帮凶,越想越有些心虚,对着狼末他也发不起火来。   当然,为了小白的安全,在小白进来之后, 他和谢枫闲也在第一时间清理掉了现场的摄像头。   他们两个就守在隔离玻璃的另一头,事先声明,他们可没有偷看, 对他们这种生物学出身的大拿而言, 动物之间的交。配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平淡, 再看也不会生出半点波澜。   但还是好气啊!   钟燕行紧了紧拳头,要不是打不过狼末,他真想把这只北极狼拎起来好好教训一顿。   眼下,还是小白的身体要紧。   他和谢枫闲将担架抬了过来,在狼末的注视之下,把汪白抬上了担架。   先离开这里要紧。   汪白迷迷糊糊感觉到了身体在颠簸,他还以为狼末还没结束,嘟囔着:“不行了,要坏掉了……”   狼末听到了小狗的呜咽,想起刚才那销。魂。蚀。骨的滋味,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交。配的感觉实在太好,如果不是担心小狗的身体,他甚至还想再来一次。   幸好汪白正昏昏欲睡,没能从狼末的眼中读懂这些信息。   否则恐怕要连夜收拾行李,跟着钟燕行离家出走。   不知道睡了多久,汪白一睁开眼睛,就看到钟燕行戴着指套,眉头紧锁地盯着他的菊花看。   老,老师,您这是在干什么呢?   对上汪白迷茫的眼神,钟燕行也难得的有些赧然:“给你上药呢,你那是什么眼神,老师还能占你便宜不成?”   说到后面,他愈发的底气十足,本来就是嘛,自家的小孩受了伤,长辈帮着敷药怎么了,他保证他对狗狗一点其他的想法都没有。   汪白隐藏在毛发之下的脸颊微微泛红,他后知后觉地想到,老师当时就在配种室外面,岂不是把他和狼末的亲密行为看得一清二楚?   天啦,老师当时会怎么想?以后会怎么看他?   纯纯的社死现场了属于是。   他想闭上眼睛装死,又觉得那样做可能有些欲盖弥彰,反倒容易引起误会。   所以他干脆瞪圆了眼睛,以表达自己的坦荡。   钟燕行呵呵一笑:“怎么,跟狼在一起了,还是在下面的那个,让你很自豪是吧?”   汪白鼓着眼睛,东张西望地找平板。   “别找了,老实点,把屁股养好才是正经。”钟燕行上好了药,提醒他,“这两天不准再有性。生活了啊,你这朵小菊花要是不想裂开,就给我老实一点,按时涂药,好好保养。”   汪白很想问钟燕行他该如何涂药,如何保养,他的爪子再怎么也伸不到屁股后面啊!   钟燕行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该如何涂药。   他将粉末状的药物倒入盘中,冲狼末招了招手。   汪白正疑惑这些粉末是什么来头,而在他苏醒之前,已经旁观了许久的狼末则伸出舌头,将粉末卷入口中,开始为汪白上药。   粗粝的舌苔和带有颗粒感的粉末,在敏感的地方碾磨。   要,要命了!   汪白惊呼出声,他想躲避狼末的服侍,身体的状况却不允许。   狼末上好了药,又蹭了蹭汪白的脸颊:“这个东西对你有好处,你不要抗拒它。”   汪白:“……”   他是抗拒药粉吗,他是抗拒狼末的舌头!   某些不堪的画面涌入脑海,他耳尖抖了抖,把脑袋埋进两只爪子里。   没脸见人了啊啊啊啊!   钟燕行摇头失笑,他知道汪白脸皮薄,也不再逗他:“放心吧,我跟你师兄都没看,有什么好看的,我俩看各种资料片早都看腻了好吗?”   汪白:“……”的确,哪怕是他,也看过不少动物繁殖的视频乃至现场版。   对了,他们就这么霸占人家的场地,还咬伤了两只雌狼,原厂长会善罢甘休吗?   他担忧地看向钟燕行,老师在学术界的名气是很大不错,但这不意味着能在各种方面开特权。像这种和老百姓的纠纷,特权也管不到这上面来。   他还是找到了平板,写道:“原厂长会找您麻烦吗?”   钟燕行冷笑一声:“他找我麻烦?我没找他的麻烦就不错了!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本来就是他有错在先,不按照合同办事。即便他要告我,我手里握着合同,也没什么可怕的。你还有闲心担心我,以我的人脉,找个顶尖的律师不过分吧?咱也不说什么黑的说成白的,就实事求是这么简单的要求,难道律师还办不到吗?”   汪白点点头,彻底放了心。   原厂长着实可恶,要不是他自作主张给狼哥下了催。情的药物,他也不会落到屁股开花的境地。   回到大兴安岭,钟燕行问汪白要不要他留下来陪护几天,他连忙摇头,他现在只求老师赶紧离开这里,让他自己静一静。   钟燕行知道汪白此刻的心情,忍着笑摸了摸他的狗头:“好啦,当你做出跟狼末在一起的决定时,不就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只不过这一天来得太快,你还没做好准备而已。”   汪白偷瞄了一眼狼末,狼末正在看他,见小狗的眼神向他飘过来,立刻给予热切的回应。   不得不说,狼哥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合格的恋狼,就是那什么的时候慢一点,不要对他那么粗暴就好了。   狼末要是知道小狗的心思,肯定喊冤。   他会那么迫不及待,大半的原因都在催。情药物上,如果是正常情况下,他一定会更加温柔,更加耐心。   钟燕行不放心汪白,以汪白现在的身体状况,恐怕很难自己走回去。   而他现在的体型,如果狼末要叼他回去的话,很有可能伤到他的皮肤。   “要不我抱你回营地?”钟燕行问他。   汪白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求求了,让他自己走吧!   这是他最后的一点尊严!   “你这倔脾气,真是跟你爷爷如出一辙。”钟燕行拿他没办法,把一周分量的药粉装好,挂在了狼末的脖子上。   狼末知道袋子里装的是对小狗有好处的药粉,于是任劳任怨地将它带下了车。   汪白也被钟燕行抱下了车。   等钟燕行走后,汪白终于站不住了,腿一软趴在了地上。   汪呜呜,他不行了,他已经是一条废狗了!   狼末舔舐着汪白的四肢,关切地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汪白:“还能走吗?”   汪白试着挪动腿脚,嘶,好酸。   他摇了摇头,走不动,得休息休息。   狼末心疼汪白,却也明白这里是大兴安岭外围,随时可能遇到人类,在经历过被下药之后,他对人类的信任已经降到了冰点。   “小狗,爬上来,我带你回家。”狼末轻声哄道。   他趴在地上,示意汪白爬上他的脊背。   不合适吧?他已经是一只五十多斤的大狗狗了,万一把狼末压趴下岂不是很尴尬。   但狼末盛情难却,汪白只好试探地迈开步子,把自己的腹部皮毛贴在了狼末的后背上。   “爪子搭在我的肩膀上,就像我们刚刚交。配时的那个姿势。只不过那时候我在上面,你在下面。”狼末说得很认真,听上去就仿佛只是在教学一般。   汪白却听得异常窘迫,姿势什么的,谁要去记住那些东西啊!   “做得好小狗。”狼末夸赞道。   汪白假装听不到狼末的夸奖,在他装鸵鸟的同时,狼末四肢缓缓直立,将汪白整个背了起来。   汪白看上去和狼末体型差不多,但实际上他的毛发丰厚,只是虚胖而已。   这次体检的数据汪白也看了,他五十五斤,而狼末却有一百三十斤,是他的两倍还多。   难怪背他背得如此轻松。   狼末此刻却在想,小狗的腹部好软,胸膛好软,哪里都好软。   他的心思又飞到了别处,步伐却丝毫不乱,稳如泰山。   意料之中的颠簸没有发生,汪白发现在狼末宽厚健壮的后背,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减震器,他趴在上面除了狼末有力的脉搏之外,竟然一丝颠簸感都没有。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饿不饿,渴不渴?”   “……”   一路上,狼末都在不厌其烦地反复问这些问题。   汪白有些想笑,狼哥未免太啰嗦了,他这叫过度关心!   他要是饿了渴了,会忍着不说吗?   但每一次,狼末只要问他,他都会回答。   分明是重复的问题和回答,他却丝毫不觉得腻味,好像在一问一答之间,他们就能像现在这样紧紧相贴,一同走向既定的远方。    第75章   操劳过度的汪白还是在狼末浑厚的声音中睡着了。   没有得到回应的狼末了然地放慢了脚步, 好让背上的小狗睡得更加安稳。   只是这样一来,他就需要用更多的时间来赶路,或许天亮之前都没法赶回营地。   他却没有丝毫犹豫, 宁愿放慢速度,也要让小狗得到充分的休息。   这一段路程走了很久,直到晨光微曦, 狼末才隐约嗅闻到了营地的味道。   而在营地那边, 狼越也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狼末和小狗离开了一天一夜,这让他感到了些许不安。   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即便他们不再回来,他也可以在大兴安岭好好生存, 唔,带着蓝蓝一起。   感觉自己莫名其妙地收养了一只北极狐, 狼越的脸色有些难看, 他和狼末不一样,他不可能为了一只北极狐降低自己的生活品质。   更何况, 北极狐自己也能捕猎,或许他应该先教会她。   思忖间,他忽然闻到了空气中夹带着的属于狼末和小狗的味道。   狼越恍然,看来他不用担心自己要和小狐狸相依为命了。   他将还在熟睡的蓝蓝叼上了背,脚步欢快地循着气味一路追寻, 终于在草木丛生处找到了他们。   “狼末!”狼越呼唤着远方的同伴。   狼末却瞪了他一眼,那不满的眼神里看不出半点的久别重逢。   狼越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打招呼的方式,直到他看到了狼末背上的汪白才恍然大悟, 原来是怕他吵醒小狗。   不过, 他刚刚叫得这么大声, 小狗竟也没被吵醒,该说这睡眠质量太好,还是心太大了呢?   狼越嫌弃地摇了摇头,狼末真是太宠小狗了,把他养得没有一点警惕性。   在丛林里讨生活,可不能这么麻痹大意,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一边盘算着该如何劝狼末好好教一教小狗野外生存的本领,一边朝他们走近,离得近了,他才发现狼末的身上布满了浅色的咬痕,还有些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但不难看出这是新伤。   狼越大惊失色:“狼末,你怎么受伤?发生什么事了,谁胆子这么大还敢咬你?”   狼末身上的伤,大多是在和雌狼搏斗的时候留下的,钟燕行已经给他上了药,伤口也在他强大的愈合力之下收口结痂。   至于咬痕,自然是和小狗缠绵留下的证据。   狼末嘴角微微扬起,似是想起什么极妙的滋味,眼底多了几分难以察觉的愉悦。   狼越只觉得莫名其妙,狼末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被打傻了?   受伤了还笑,真叫狼摸不着头脑。   就在这时,狼末忽然问他:“你看到我身上的咬痕了?”   狼越理所当然道:“那么明显,我当然看到了。谁还敢欺负到你头上,我跟你一起去把场子找回来!”   狼末意气风发道:“小狗咬的。”   “那我们就去找小狗算账!”狼越说完一愣,疑惑地看向狼末,“你说这是小狗咬的?他好端端的咬你干嘛?”   狼末思索片刻:“大概是我把他弄疼了吧。”   弄疼了?   难不成狼末和小狗打架了?   狼越有些不敢相信,狼末那么宠爱小狗,怎么舍得跟小狗动爪子?   排除掉狼末动手的情况,那么最后就只剩下——小狗单方面揍了狼末,毕竟他从小狗身上可看不到什么外伤。   嘶,虽然狼王被揍,多少让他也感到有点没面子,但他很难不支持小狗,揍得好啊!   狼越心花怒放,心里想着,或许以后他和小狗可以多走动走动,一起对付狼末这个家伙。   将来他当上狼王,就让小狗当个狗头军师,和他平起平坐,岂不美哉?   天色渐渐亮了起来,汪白缓缓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身旁的狼越满怀期待的眼神。   汪白:“?”   你没事吧?   想着自己将来或许能和小狗结成同盟,狼越殷切地提醒狼末:“小狗醒了,快放他下来吧。”   狼末不置可否,只是稍稍远离了一点狼末,继续背着他的小狗望营地走去。   汪白醒来之后,也不好意思再让狼末背着了。   经过一夜的休息,他感觉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便拿爪子轻轻地挠了挠狼末的脖颈:“狼末,放我下来。”   狼末只好俯身,好让小狗能四肢着地。   小狗一离开他的后背,那暖和的体温瞬间从他身后抽离。   狼末不舍地看了眼伸展四肢的小狗,他多希望小狗能继续趴在他的身上,可惜汪白已经恢复了一些体力,酸软的四肢也在昨夜得到了很好的休息,独自行走不成问题。   他蹭了蹭小狗的屁股,用眼神询问要不要上药。   汪白竟然看懂了,连忙摇头。   狼越还在呢,蓝蓝也在这里,他怎么好意思当着他们的面做这种事啊!   狼末又瞪了一眼狼越,这家伙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好端端的跑来碍什么事,要不是狼越和狐狸在这,他又能给小狗上药了。   狼越平白无故又挨了一记白眼,他觉得狼末是在针对他。   干什么啊,他好像什么都没干,难不成他活着也让狼末觉得碍眼了?   看来和小狗的联盟必须尽快搭建起来,否则过不了多久,他就要被狼末欺负死了。   只是狼越没有想到,被欺负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被狼末宠到心尖上的小狗。   此时的他,眼睁睁看着被狼末叼起来放到自己背上,并被勒令不准动弹的蓝蓝,产生了一种诡异的兔死狐悲之感。   营地离此处不远,没过多久,汪白就和狼末一起回到了家。   汪白疲惫地躺进了自己的睡垫,这一天一夜发生了太多事情,再回到家里,他竟产生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他是很想就这么睡过去的。   然而他才刚刚醒来,昨晚又睡得很好,暂时生不出半点睡意。   狼末将药粉放在了汪白身边:“你在这里等我,我和狼越去找吃的。”   汪白想提醒他多带点野果野菜之类的东西回来,临走之前,老师对他耳提面命,要注意均衡饮食。   毕竟像他这种情况,要是便秘的话,那可就遭了大罪了。   然而他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只会一个劲儿地说:“不要肉肉。”   狼末微微皱眉,不要肉,那小狗要吃什么?   他认真地对汪白说:“我知道你很生气,你怎么打我都好,但不要亏待自己。乖,等我回来。”   汪白:“?”   他什么时候很生气了?   好吧,狼末缠着他想要再来一次的时候他确实很生气,因为那时狼末体内的药物成分已经随着汗液和体。液代谢干净。   狼哥还想再继续,完全是趁火打劫,趁狗之危!   不过那么点小事,不值得他一直生气到现在。   他是那么记仇的狗狗吗?   狼末亲吻着汪白的吻部,他不想再听到小狗对他说出任何拒绝的话语来,他们已经在一起了,就算小狗闹情绪,不肯吃肉,他也想办法照顾好他。   他记得小狗很喜欢吃狍子。   那他就去抓一只回来好了。   趁狼末已经走远,狼越笑嘻嘻地对汪白说:“小狗,虽然不知道狼末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但现在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了。让我们一起,打倒狼末,翻身为王!”   汪白还来不及反应,狼末的吼声就从远处传来,那意思明显是让狼越赶紧跟上。   狼越回应了一声,而后悄悄对汪白说:“我等你的回答啊!”   汪白嘴角抽搐,回答什么?   回答他是怎么在狼末面前翻身的吗?   其实也不难,就趴下,然后旋转,肚皮朝上。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法说了。   汪白将小狐狸叼进怀里,抚摸她柔软的毛皮。   幸好他是条大型犬,他要是只狐狸……   狼末恐怕只能憋死了。   狼末和狼越将新鲜的狍子带了回来。   汪白很喜欢记忆中狍子的味道,凑上去闻了好久,却迟迟没有下口。   狼末不明白小狗为什么不吃,明明上次就很喜欢吃狍子肉:“不舒服吗,还是没胃口?狍子肉很香的,你尝一尝。”   汪白当然知道狍子肉好吃,但是为了屁股能早点好起来,并且少遭点罪,他只吃了一点点肉就不吃了。   这让狼末看得干着急,小狗食欲不振,这可如何是好?   毕竟在他记忆中,小狗还没有这么挑食的时候。   狼越忍不住嘲讽道:“别装了,小狗一看就知道是被你吓的。我以为你有多在乎小狗呢,没想到你竟然和他动手,装得那么像给谁看?”   “胡说八道!”狼末听不得这种话,他就怕狼越说的是真的,小狗真的因为和他赌气而不吃东西,“我没有打他,以前没有,以后也绝不会有!”   汪白眨了眨眼睛,狼末干嘛这么生气。   他舔了舔狼末嘴角的血渍:“狼末,吃肉肉。”   狼末得到了小狗的舔舐,眼底多了几分雀跃,只是他还是摸不清小狗为什么不吃肉的原因,直到小狗将紫貂送来的野蘑菇和浆果吃掉之后,狼末才明白小狗是想换换口味了。   “我去找。”狼末立马就要走。   汪白咬住了他的大腿。   等狼末回了头,汪白又一次强调:“狼末,吃肉肉,吃完。”他是想告诉狼末,不必急于一时,吃完再走,而且他也不是很饿。   狼末只好当着小狗的面把肚子填饱。   狼越又为汪白打抱不平:“哪有狗不爱吃肉的,狼末,你究竟做了什么,把小狗吓成这样?”   狼末烦了,他不想再听到狼越向小狗诋毁他,索性将他和小狗的关系挑明了:“狼越,我现在正式通知你,小狗是我的伴侣。”   “以后再让我听到,你当着我的伴侣说我的坏话,可别怪我不客气!”    第76章   什么伴侣, 狼末什么时候和小狗成为伴侣了?他怎么不知道!   狼越呆立在原地,他仔细审视着狼末的神情,想要找到一丝一毫对方说谎的可能, 然而他却失败了。   这么说伴侣是真的了?   “你真没骗我?”狼越一副三观受到重大冲击的模样。   狼末瞥了他一眼,淡漠道:“我骗你干嘛,你不是问我这一身的咬痕从哪来的吗?小狗咬的。”   说到最后, 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自豪感。   狼越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狼末是在说谎了, 他痛心疾首地望向汪白,说好一起对抗狼末,你怎么投敌了小老弟?   不论是狼末还是狼越,都没有在汪白面前说过“伴侣”这个词汇,他大概能听懂狼末刚才在维护他, 但具体的内容却只能靠猜。   所以他被狼越凄苦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   好像他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一样,奇怪, 他好像没有伤害过狼越吧, 难道是……   他想起狼末曾经说过,狼越喜欢带幼崽的事情。   上一次让狼越带崽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 后来母貂康复,她就带着宝宝们离开了狼群。   狼越一直没有表现出对宝宝们的留恋,所以他也就没当回事,直到现在才想起来。   再说了,小狐狸现在也长大了, 虽然她的体型跟小猫似的,看上去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到底是长大了, 不如幼崽可爱粘狼, 也不怎么需要狼越照顾了。   汪白深刻反省自己。   真是太不应该了, 他怎么能忽略狼越的心理健康?   好歹狼越也是他们的一份子,噢,现在他和狼末在一起了,狼越也算是他半个弟弟。   就在这时,狼越愤怒地冲汪白吼道:“好端端的做什么狼末的伴侣,小母狗不香吗?难道你就不想有自己的孩子?”   是了,狼越一定是因为没法照顾幼崽再跟他闹别扭。   而一旁的狼末,眼神都可以杀狼了。   他发出低低的咆哮,仿佛下一刻就要把狼越咬住揍一顿。   “狼末!”汪白制止了他,“不要打架。”   狼末疑惑地看向汪白:“你也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说到这,狼末竟有些沮丧。   无可否认,他的确给不了小狗幼崽,他知道小狗一直很喜欢幼崽,从小狐狸到小紫貂,他甚至怀疑,如果当初没有从极地离开,小狗是不是还打算照顾狼崽子们。   是他剥夺了小狗成为父亲的权利,无论他如何弥补,始终无法填补这份遗憾。   他凝视着汪白,他无法确定小狗会不会为了生崽子抛弃他,但他知道即便小狗有这样的打算,他也不可能把他从自己的身边放走。   狼末虔诚地舔舐着汪白的吻部,他不想从小狗嘴里听到任何他不喜欢的答案。   仿佛这样就能让汪白不回答一样,然后他就能心安理得地填上自己喜欢的答案。   汪白无奈地回吻狼末,他怎么会觉得狼越说得有道理呢?   狼哥也不想想,小母狗哪有狼哥帅?小母狗能给他捕猎好吃的肉吗?小母狗能给他一个安稳的家吗?小母狗能把他弄得意乱神迷吗?   咳咳,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混进来了。   反正他除了狼哥,谁都不喜欢。   一吻结束,汪白蹭蹭狼末的皮毛,告诉他:“我喜欢狼末。”   狼末一愣,继而狂喜:“我也是,我也喜欢狼末啊不,喜欢小狗。”   汪白眉眼弯弯,想再和狼哥探讨一下哄狼越开心的事情,肚子却不合时宜地发出了声响。   他肚子饿了。   狼末也听到了汪白腹部的动静,他微微蹙眉,想不通小狗肚子饿了,为什么还不吃狍子肉,明明狍子肉还有很多。   汪白却瞪了他一眼,狼哥还好意思疑惑,还不是被他害的?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事情要分轻重缓急,狼越的事儿可以先放一放,当务之急是填报他的肚子。   还不能吃太上火的东西。   鉴于很难和狼末讲清楚他需要的食物是什么样的,汪白决定自己出马,他现在虽然还有点行动不便,但慢慢走,不会牵扯到屁股就不成问题。   狼末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至于狼越,早就被他们俩散步般的速度逼疯了,加上他和狼末刚刚捕猎过一头狍子,干脆和蓝蓝留守营地,眼不见为净。   汪白见平时最闹腾的狼越竟连营地都不出,不由得深深自责起来。   这就是太不关心孩子心理健康的结果啊,你看之前多活泼好动的一头狼,硬是变成了现在这副自闭的模样。   归根结底,是他收养了蓝蓝,诱发了狼越照顾幼崽的兴趣爱好。   他有罪。   深秋的大兴安岭,遍地都是宝藏。   汪白没走多久,就闻到了一股果实的芳香,顺着气味四处翻找,终于让他找到了一株藏在灌木丛中的五味子。   五味子色泽鲜红,是一种藤本植物,所以它时常是依附在林木或灌木上的。   它的成熟时间在南北方也略显不同,在南方时是六月成熟,北方则是八月成熟。   成熟后的五味子倘若没有及时采摘,它们的颜色会逐渐加深,直到果实被风干,所以汪白看到的五味子略显干瘪,且表皮呈暗棕色。   不过,这并不影响五味子的食用。   汪白咬下几颗放进嘴里咀嚼。   五味子的果肉酸中带甜,甜中带咸,果核带有苦味和辛味,因其聚集了酸甜苦辣咸无中滋味,故而被称为五味子。   但说实话,汪白尝不出那么多种味道,最直白的感受就是不太好吃。   可惜了五味子的颜值,虽然这个季节的五味子有些干瘪,但它们一颗颗挂在枝条上,像是丰收的麦穗,沉甸甸的十分可爱。   既然不好吃,汪白为什么还要吃?   这是因为五味子不仅仅是一种野果,它还是一种中药,滋阴补肾,大补之物。   他经过了昨天的事,正是精气两亏的时候,就需要大补的五味子来调养身体,舒筋活络。   狼末见小狗吃得起劲,也跟着咬下一大口。   但他很快就被嘴里的味道所折磨,五味子的味道不是谁都能忍受的,狼末下意识就要把它们都吐出来。   但是看到汪白还在吃,只好忍住了呕吐的欲。望,囫囵将五味子一股脑吞了下去。   即便吞食干净,嘴里还有一股五味子的味道。   他都开始怀疑小狗是不是故意骗他吃这个,来报复他昨天的所作所为。   汪白被狼末的表现逗得直乐,就连五味子都不觉得有多难吃了。   狼哥这种无肉不欢的动物,自然接受不了五味子的味道,俗话说得好,良药苦口利于病,有病治病,无病强身嘛!   五味子的功效在许多中药著作上都有提及,可见它疗效甚好,狼哥昨天也出了不少的力气,损失了不少的精气,吃点五味子正好对症下药!   五味子虽好,也不能多吃。   最重要的是,它太难吃了,掉在地上狗都不吃。   汪白硬着头皮吃了两串,就拉着狼末赶紧走开,他现在嘴里都是五味子的味道,亟需一点好吃的来帮他压一压。   实在不行,喝点水也是可以的嘛!   到了河边,汪白拿河水漱漱口,一连吐了好几次的水,才把五味子的味道清洗干净。   要不吃点鱼啊虾什么的,这种海鲜容易消化,正适合他现在的情况。   不用他说,狼末主动就把鱼抓了上来。   汪白将鱼开膛破肚清洗干净,这才开始享用美味。   正吃着,余光一扫就看到树丛后面似乎有一抹亮眼的白色。   “狼末,吃吃。”   他把剩下的鱼交给了狼末,自己朝着树丛走去。   狼末顾不得吃鱼,把鱼叼在嘴里便跟了上去,他不知道小狗又发现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希望不要像刚才那么难吃,他看小狗吃都替他心疼。   走进了,汪白终于看清了白色的东西是什么。   居然是难得一见的猴头菇!   猴头菇是一种非常珍贵的真菌,不仅是食用的珍品,还是一种能够消炎抗溃疡、抗肿瘤、降血糖、抗氧化和衰老的药用菌,深受人们喜爱。   它还是中国八大山珍之一,“山珍猴头,海味燕窝”说的就是山珍中最好的就是猴头菇,海味里营养价值最高的就是燕窝。   也有一种说法是“山珍猴头,海味鱼翅。”   但不管怎么样,山珍里最受推崇的一定是猴头菇。   能在野外见到这么一大丛猴头菇,他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猴头菇也是珍贵的食材,奈何野外没有烹饪的条件,汪白只能忍着心痛生吃。   要不说猴头菇能备受推崇呢,就算条件如此艰苦,只能生吃,猴头菇的滋味也足够冠绝一众山珍。   它的味道实在太美妙了,汪白轻轻一咬,鲜嫩的菌肉瞬间被他的犬牙撕开,一股独属于草木珍奇的气味逸散出来,鲜美的滋味刺激着他的味蕾,让他忍不住想要吃更多。   不过,汪白知道猴头菇是不建议生吃的,虽然猴头菇本身没有毒素,但是吃下去以后对消化系统不好。   而且,这么个生吃法实在太暴殄天物了,要知道猴头菇的鲜美远不止于此,倘若能正经烹调一番,它的美味还能翻个十倍!   先把这个地方记下来吧,等下回要和老师见面的时候,再将它们带过去。   吃不完的就当做送给老师的礼物,老师帮他们这么多,他给点不花钱的回礼也理所应当。   对了,实在不行,他还可以让老师去原厂长那买两只灰狼幼崽回来给狼越养着。   虽说之前闹得有些不愉快,但仁义不在买卖在啊,他只想买两只灰狼宝宝,相信原厂长应该不至于闭门谢客才对。   至于费用,这么一大丛猴头菇应该够了吧?    第77章   接下来的几天, 汪白每次都要找些野果野菜什么的当做配餐,好让自己吸收的营养足够均衡,确保他在之后的日子里不必担心收到便秘的折磨。   相应的, 他吃的肉也自然少了许多。   落在狼末眼里,自然成了不好好吃饭的坏典型。   起初狼末还有些担心汪白吃不饱,几天下来, 小狗的身体状况非但没有下滑, 反而越来越好,这才让他彻底放下了心。   眼看着汪白的身体逐渐恢复,狼末的心思也跟着活络起来,对他的企图心也愈发强烈。   这点从他每天都要对小狗亲亲舔舔许多次就可以看出来了。   汪白当然知道狼末在想什么,虽然他们已经是伴侣了, 但是这种事情,他哪能那么快就习惯啊……   别的不说, 就单说成结, 那一瞬间给他带来的负担是巨大的,上一次他都以为自己快要被撑破了。   所以汪白一直假装看不懂狼哥的暗示, 他也不知道能拖多久,能拖多久就拖多久吧。   可怜狼末哪里懂得小狗的心思,初尝滋味的他总想着能和小狗一起享受欢愉,单纯的亲亲和贴贴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只是小狗似乎并不想和他亲密接触,这让狼末感到了些许苦恼。   他的目光落在了狼越身上, 小狗最害羞了,一定是狼越在身边才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得想办法把这家伙支开,让他和小狗单独相处, 或许这样才能擦出火花。   “狼越, 明天一天你自己找地方玩, 离我们远点。记得把蓝蓝一起带走。”狼末私下找到狼越说。   狼越料定狼末憋着坏:“凭什么,这也是我的营地,凭什么让我离开?”   狼末不想和狼越解释,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总之你走远一点,下次有好吃的都给你。”   狼越控诉道:“上回你说欠我的肉还没还!”   “胡说八道,这几天我们捕猎的猎物,你自己说你吃了多少最好吃的腹部肉?那都是以前我留给小狗吃的!”狼末说。   狼越想起最近的伙食的确是变好了,但那不是小狗自己不愿意吃吗,怎么狼末也要把这个算在他的头上?   不过话说回来,按照在极地时的规矩,他都没有资格和狼末一起吃肉,只能等狼末把好肉都吃完了才能吃。要是狼末不肯把好肉给他,他也是半口都吃不着的。   思及此,狼越便不再和狼末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他更好奇的是:“把我支开要做什么?”   狼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懂。”   狼越心想,想他纵横极地,称霸森林,还没有他不懂的事情。   狼末这么说就是瞧不起他。   “支开我好去吃肉是吧?”他自以为得到了真相,“你又发现了什么好吃的?都是兄弟,至于这么藏着掖着吗?”   狼末知道,以狼越一根筋的程度,必须找点事情让他去做,否则他是不会乖乖离开营地,给他和小狗把地方腾出来的。   于是他告诉狼越:“狍子群最近来了只野猪,野猪的味道你还记得吧?小狗最近食欲不振,我打算带他去改shan改shan伙食。”   狼越大为震撼:“野猪那么大一只,你和小狗又吃不完,分一点给我怎么了?”   “分你做什么,不分给你,我们可以多吃两顿。”狼末理所当然地说。   狼越被他的无耻惊到了,心里暗暗盘算着野猪的战斗力,倘若他独自面对的话胜算会是多少。   他还记得上一次那头野猪,体型庞大、性情暴烈,不过招数单一,只会一招野蛮冲撞,灵活性也欠佳。   总而言之,那头野猪应该不是他的对手,虽说上一次是他和狼末联手制服了野猪,但如果是他单独面对野猪的话,拿下它也只是时间问题。   想到这,他就放心了。   狼末不仁就别怪他不义,他今晚就连夜赶往狍子群把野猪吃了,看狼末要给小狗吃什么!   入夜。   汪白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舔他,痒痒的。   他困惑地睁开眼睛,入目就是狼末那张放大的脸,发出声音确认:“狼末?”   狼末发出低低的应和,却没有停止在小狗身上留下舔湿的痕迹。   汪白不疑有他,狼哥最近老是喜欢这样舔他,经常把他的皮毛舔湿。   不要觉得狼的口水是臭的,其实不然,尤其是他和狼末这种注重口腔卫生的动物,他们津液并不会发臭。   唾液中大部分含量是水,单从成分来讲,唾液是不会发臭的。   有的人之所以觉得自己的口水很臭,大概率是因为他们有口臭,不注重口腔卫生导致的。   但很快,汪白意识到了不对,   好好的怎么又发-情了?   其实汪白也能理解狼哥的窘迫,狼哥的年纪正是气血方刚的时候,这是一种正常的生理现象,狼哥要做的是习惯。   克制欲。望是成长必要的环节,就就算是人类夫妻之间,也要注意节制,注意可持续发展。   希望狼哥早日明白这一点,不要让他再这么尴尬了汪呜呜。   汪白别过脑袋,不好意思,不约。   狼末不想就这么放弃,难得狼越被他骗走了,下一次,狼越可能就没这么好骗了。   而且,他现在确实很想,很想……   他落在小狗身上的目光,多了几分渴望和占有,这些日子他睡得并不好,总会梦到小狗意乱情迷的模样,那泛着水光的眼睛,像是一汪清泉,无论他如何舔舐都止不住口腔的干渴,更止不住内心的干渴。   他迫切地想要得到小狗。   然而小狗却始终不肯给他这样的机会,真是太小气了。   狼末泄愤一般地舔上小狗的唇,大概是这些日子多吃了些浆果和山珍,小狗的嘴里总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清香,叫他不由自主地流连忘返。   就在这时,冰凉的触感从他背后袭来,即便在和小狗调情,他也时刻不忘警惕四周。   在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他立刻有所反应地转过身去。   背后一片空茫。   只有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冰蓝色的精灵悄无声息的钻进他厚重的皮毛,冰凉凉的,和小狗的温度截然不同。   下雪了。   汪白抬头望天,雪并不算大,他在极地见过的任何一场雪,都比现在这场要狂暴得多。   然而,就是这样轻柔舒缓的雪景,才最是美丽。大雪有大雪的豪迈,小雪有小雪的温婉。   汪白伸出舌头,接住了一片薄薄的冰晶,沁凉的雪花在入口的一瞬间就化开了,没什么味道。   却让一旁的狼末,见缝插针地将舌头伸了进来,让毫无味道的雪花变成了一场缠绵至极的亲吻。   一吻结束,狼末终于是放弃了和小狗共度良宵的打算,只是趴在小狗的身上不愿起来。   汪白推了推他,发现推不动,索性也就随他去了。   想必狼末现在的心情应该不太美丽。   汪白轻笑,轻轻地舔去狼末耳尖上沾染的雪花,又蹭了蹭狼末的脖子,心里却在盘算着大概要搬家了。   之前选择这里作为营地,一是为了近距离观察黑嘴松鸡,二是因为这里地势较高,水汽没那么容易上来,可以避免他们罹患一些风湿类的疾病。   但现在,他们的好邻居应该是被保护区的工作人员接走了,他再也看不到黑嘴松鸡了,那座黑嘴松鸡的巢穴也彻底荒废了下来。   而且第一场雪过后,天气也会越来越冷,很快就会有第二场第三场雪的到来。   届时大兴安岭将变成银装素裹的世界,水汽什么的都变成积雪了,他们得另外找个能够保暖的营地。话说回来,狼末和狼越应该会相当喜欢那时候的大兴安岭,因为那时的大兴安岭像极了极地的雪景,只除了随处可见的林木。   他便开始在脑中思考自己在大兴安岭中走过的地方,想着有什么是符合条件的。   想着想着,困意上涌,他便支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察觉到怀里平稳的呼吸声,狼末轻叹了口气,认命地从小狗身上爬起来。   他只能躺在汪白身边,目光幽深哀怨。   雪依旧在下,一时半会可能停不下来的样子。   狼末怕小狗这么睡会着凉,他找了一圈,把之前吃剩下的狍子皮叼来,盖在了汪白身上。   说起这张狍子皮,也是汪白突发奇想才留下的。   之前给狼群做的围巾,早就在捕猎的时候损毁了,为此,狼末还难过了好久。   汪白就惦记着找点好皮子,给狼末和狼越再做一条围巾,而且有老师帮忙,根本不用他动手。   只是大兴安岭的动物,很少有像勘察加旱獭那样丰厚的皮毛,这个计划就一直被搁置下来。   留下狍子的皮,也只不过是他察觉到最近的天气越来越冷了,可以拿它的皮子当个被子取暖而已。   翌日,汪白一觉醒来,就发现地上覆盖了一层白白的雪。   积雪很薄,薄到一脚下去,雪都还没没过他的爪子,脚掌就已经落地。   望着明媚的阳光,若不是遍地的雪白,压根看不出这里下过了一场雪。   不过,还是要抓紧时间去找新家,大兴安岭虽说比极地要温暖得多,冬天的温度也是会降到零下的。   到时候再找也来得及,但汪白更喜欢提前把窝找好,先和新家培养培养感情。   再说了,现在开始搬家还能精挑细选,真等大雪纷飞的时候,还不是随便找个洞就钻进去取暖了?   有狼哥在,他还不需要这么委屈自己,你说对吧狼哥?   狼末昨晚没睡好,心里惦记着跟汪白羞羞的事,一大早起来也没什么精神。   有精神的地方又得不到释放,这让他浑身都散发着低气压。   然而小狗的眼神一看过来,他立马就收敛了一身的沮丧,温柔地对小狗说:“想吃什么,我去找。”   汪白摇摇头,他打算找窝的时候顺便填填肚子就好,不过狼越呢?   都要搬家了,狼越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人影,还有蓝蓝,他带着蓝蓝跑到哪去了?   汪白疑惑地问狼末:“狼越呢?”   话音刚落,就看到狼越顶着满身风雪,一脸怒气地走了过来。   蓝蓝跟在他的身后,一看到汪白就扑到了他的怀里求安慰。   汪白连忙为蓝蓝舔舐掉身上的雪,怎么了这是?   狼越咬牙切齿地对狼末说:“你骗我,狍子群里根本没有野猪!我昨晚在旁边蹲守了一夜,连个野猪的影子都没见到,还白白被雪掩埋了一晚上!”   狼末嫌弃地看他:“有雪你不知道躲起来,不知道抖一抖?”   狼越没好气道:“那还不是怕野猪察觉到我的动静跑了吗?你说我敢动吗?敢吗?”   狼末没想到狼越真的那么死脑筋,难得的有了一点点心虚。   但他很快找回场子:“你说你去蹲守野猪了?谁让你去蹲守的?我不是跟你说了,那是我给小狗准备的大餐吗?”   狼末的理直气壮,一下子让狼越的气焰都浇灭了一半。   他忽然想起,自己好像是大半夜偷偷去抓野猪,他当时就睡在小狐狸旁边,不小心起身的时候把蓝蓝吵醒了,怕她又去把狼末和汪白吵醒,他才不得不把蓝蓝也一起带上。   这件事本身就是瞒着狼末做的啊!   “我就是去看看,看看到底有没有野猪。”狼越讪讪一笑,“这不是帮你探好了路吗?狍子群里根本没有野猪,你和小狗都不用去了。”   狼末眯了眯眼睛:“难道不是你想趁我和小狗不知道,把野猪私吞了?”   狼越连忙表忠心:“开什么玩笑,野猪那么大只,我一头狼吃的完吗?我真是去探路的,饿了一晚上都没吃东西呢!”   狼末兴致缺缺地回了一声,他懒得再跟狼越掰扯这个,库存的野狍子吃完了,他该去给小狗抓点别的东西吃了。   他正打算带小狗离开,汪白却没有挪动脚步。   “怎么了?”狼末关切地问。   汪白蹭了蹭狼末的大腿,示意他稍微等一等。   他们马上要搬家了,紫貂又不像他们那样有着敏锐的嗅觉,他们这一走,恐怕紫貂就再也找不到他们了。   所以临走之前,他打算跟紫貂告个别再走。   反正他们也没什么要带走的,至于那天带回来的药粉,也被他偷偷毁尸灭迹了。   他的恢复能力那么好,完全不需要狼末给他上药。   而且每次上药都,都太羞耻了!   他宁可不要上药,就让它自己恢复,慢是慢了点,但至少不用那么尴尬。   老师真是的,没事给狼哥那种药粉干嘛。   不多时,紫貂小巧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汪白的视线里。   她大概是没想到今天大家都起得这么早,叼着蘑菇有些不知所措。   汪白走上前,接过她的蘑菇,当着她的面吃掉了。   然后对她说:“小紫貂,以后我们就要搬家了,你和你的朋友们不要再来了。冬天快到了,你们也该准备一点过冬的食物了。”   当然了,这些话他既不是用狼语,也没有用人类的语言。   他只是发出声音,在狼末听起来完全是没有任何的含义。   紫貂歪着头,大概她也听不懂。   不过,动物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奇妙,尽管紫貂听不懂汪白在说什么,却似乎理解了汪白想要表达的意思,爬上了汪白的后背,想要他们带她去新家看看。   汪白摇头失笑,新家还没找到呢。   但既然紫貂爬上来了,他也没有将她赶走的必要,和狼末对视一眼:“走吧。”   狼末自无不可,和汪白并肩行走。   许是昨晚突然下了一场雪,森林里的动物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   不过,这可难不倒狼末,在他的带领下,他们很快找到了今天的第一只猎物,鼠兔。   鼠兔的长相正如起名,外形和兔子很像,身材和神态和老鼠很像,看上去就像是老鼠和兔子的结合体。   这种动物十分的耐寒怕热,夏天一般不出门,只在洞里休息。   一到秋冬季节,它们就开始频繁活动,寻找食物储藏起来。   狼末看向汪白,用眼神询问要不要抓它。   汪白思忖片刻摇了摇头,鼠兔太小只了,成熟的鼠兔也不过一百来克,还不够他们塞牙缝的。   而且鼠兔没有继承到老鼠强悍的繁殖能力,野生的鼠兔较为罕见,在《世界自然保护联盟》中被列为濒危物种。   狼末听从小狗的意见,将目标换成了另一只野鸡。   汪白也在野鸡活动的区域中找到了一些可食用的果实,搭配鸡肉很快就填饱了肚子。   狼末和狼越则再抓了一些猎物才吃饱了。   汪白有些心疼,如果不是保护动物的限制,大兴安岭的很多大型动物狼末和狼越都抓得,但因为他不想伤害保护动物,便只能委屈狼末和狼越吃些小动物果腹。   实际上,狼末和狼越完全不觉得委屈,大型的动物的确是能够一次性解决他们的温饱问题,但是,许多大型动物身上,最好吃的肉就那么点。   吃掉了腹部的肉和腿部的肉,剩下的肉又干又柴,远不如小型动物的肉鲜嫩多汁。   如果是为了省事,大型动物的确是最佳的捕猎对象,但如果是为了口感和美味,那么小型动物才是最好的选择。   反正他们有的是时间,大兴安岭的小动物们要多少有多少,怎么吃都吃不完。   比起极地的艰苦,这里才是人间天堂。   稍作休整后,汪白和狼末他们又踏上了寻找新家的旅途。   大兴安岭的地势复杂,植被茂密,山坡丘陵也十分常见。   天然的山洞也有很多,他们完全不需要担心找不到住所。   剩下的就是货比三家,汪白在几个洞穴中反复巡视,最终选择了一个离小河比较近的,恰好那里也不会离外界太远。   毕竟每周他都要和老师见面,如果新家位于丛林深处,路上都要花费好长时间。   狼末和狼越自然对新家毫无异议,他们的身体素质强悍,就算在大兴安岭的冬天都不需要山洞保暖,比起极地,大兴安岭实在是太美好了。   确定了新家以后,汪白便把紫貂送了回去,敏捷的紫貂几个起落就消失了。   回到山洞,在正式入住之前,还要稍微清理一下山洞内部的卫生。   譬如青苔和杂草,还有随处可见的碎石,这些都是需要清理掉的杂物。   光是搞卫生,就花掉了他们小半天时间。   做完这些,汪白气喘吁吁地躺在地上,累瘫了。   狼末安抚地舔舐着小狗身上的脏污,希望小狗还能坚持一下,一起去河边洗澡,顺便抓鱼吃。   听到狼末要去河边,汪白瞬间来了精神。   明天就要和老师见面了,可不能让钟老师看到他这副邋遢的模样。   于是,他拖起疲惫的身体,跟着狼末和汪白往河边走去。   深秋的小河还未结冰,水温却是能够直接感受到的寒凉,河边的青草都开始枯黄,叫汪白ren不住感叹秋天的萧瑟。   狼末却丝毫没有悲秋伤春的心思,他纵身一跃跳入水中,还在水里招呼汪白一起。   汪白经不住诱惑,也跟着跳进了水里。   河水有点寒冷,汪白打了个哆嗦,自从来到大兴安岭还没有这么冷过。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后背贴上来了一具温暖的身体。   “狼末。”汪白轻声呼唤着伴侣的名字。   狼末低声回应:“我在,冷吗?”   汪白摇摇头:“不冷。”   有狼哥在身边,他一点都不冷。   晚餐是全鱼宴,因着汪白认为小河可能很快就会结冰,所以异常珍稀每一次吃鱼的机会。   之前提到过的三花五罗十八子,今天的全鱼宴里集结了小半,其中就有被誉为“五罗”之首的哲罗。   哲罗,也叫哲罗鲑,是冷水鱼中的大型肉食鱼,一只都有五六十斤重。   肥硕的哲罗鲑足以藐视一众河鱼,它们也主要以小鱼为食,堪称河水一霸,小鱼轻易不敢招惹,谁招惹谁死。   可惜它遇上了狼群,任它在河水里如何横行霸道,在狼末面前,也不过是一头没有反抗能力的大鱼罢了。   狼牙咬穿鱼腹,狼爪掏出内脏,圆头巴脑的哲罗鲑就一命呜呼,成了他们的美餐。   汪白毫不客气地撕掉哲罗鲑身上的一大块肉细细品尝,不愧是大兴安岭“五罗”之首,哲罗鲑的肉质细嫩到入口即化的地步,鲜美的滋味在鱼肉下肚以后依然萦绕齿尖,带给他极致的美味体验。   太好吃了吧!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他连忙再撕下来一块喂给狼末,期待地看着狼末的反应。   这么好吃的东西,当然也要给狼哥尝尝啦!   狼末吃完以后果然眼前一亮,在此之前,他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肉。   他想起小狗之前一直不怎么吃肉,恰好小狗又喜欢吃鱼,便想着多给小狗吃一些。   他们的吻部碰到一起,原来他们都想投喂对方,没想到却撞上了。   一狼一狗相视一笑,狼末将鱼肉卷进舌中,喂给了汪白,汪白则大方接受了狼哥的好意,咽下去后再从哲罗鲑身上咬下一块肉来投喂狼末。   狼越看着他们互相投喂,品尝这只看上去就很好吃的哲罗鲑,纷纷地将一头雅罗吃个干净。   雅罗虽然也是“五罗”之一,但它的体型可比哲罗鲑小得多,味道也不及哲罗鲜美。   关键是他也想吃哲罗鲑啊,可是狼末在一旁盯着,不让他吃。   他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你侬我侬,又是羡慕,又是嫉妒。   磨磨蹭蹭地吃完鱼,汪白浑身上下都暖乎乎的,又懒得动,靠在狼末身上偷懒。   狼末享受着小狗的贴贴,时不时亲吻他一下。   落日的余晖将他们的影子纠缠到一起,汪白慢慢闭上眼睛,沐浴着阳光,心情也变得舒畅。   当晚,汪白第一次在新的山洞中休息。   他其实是有一点认床的,只不过极地条件艰苦,如果他不休息好的话可能会拖狼群的后腿,他只能逼着自己入睡。   但现在不同,大兴安岭的条件优渥,他就是熬夜也不必担心什么。   此刻,他睁大了眼睛,迟迟没能入睡。   狼末躺在他的身边,为他梳理皮毛,见他明明困了却不肯睡,不由得问道:“小狗,睡不着吗?”   汪白点了点头。   “那,要帮忙吗?”狼末问。   汪白一愣,没等他反应过来什么叫做帮忙的时候,狼末忽然吻住了他。   气息交缠,让清冷的山洞瞬间升温。   汪白有点不明所以,狼哥怎么突然就亲上来了,让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随后,他眼睁睁看着狼末的吻一直没入皮毛之中。   ……   颤栗的那一刹那,汪白终于有所明悟。   原来狼哥口中的“帮忙”竟是这个意思,作为一只北极狼,他会不会懂得太多了?   很快,时间就来到了和老师见面的时候。   狼末吩咐狼越和蓝蓝守着山洞,自己带着汪白离开。   狼越提出抗-议:“为什么又是我守着山洞?我不服,我要带着小狗出去,你守着这只蠢狐狸!”   狼末冷冷地瞪了他一眼:“再胡说八道,看我不咬断你的腿。既然你不肯乖乖守着山洞,那只能我来帮你了。”   汪白耳尖地听到了“帮”这个词汇。   他诧异地看向狼末,昨天晚上狼末才跟他说过这个,怎么现在又和狼越提到了这个词汇?   总不至于,他们在分享那什么的经验吧?   汪白疑惑的目光在狼末和狼越之间游移,还真不好说,虽然在他的印象里,狼末从未和狼越提及细节。   但是不排除有些词汇是因为他还没学会,以至于错漏掉了的可能。   “狼末!”汪白喊了他一声,示意他该出发了。   狼末得意地看向狼越:“小狗也离不开我,所以只能你看着山洞,再见。”   狼越气得牙痒痒,可他又毫无办法,山洞是他们的新家,还没留下浓郁的北极狼气息。   万一有什么动物趁他们不在,把他们的家占了,那可就不好了。   不是说怕打架,但是狼末说了,他们不能伤害什么保护动物。   起初他以为保护动物也就一两只,谁知道后来这也不让抓,那也不让抓,这让他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这座森林里,只要是体型足够大,基本上都是保护动物,碰不得。   为了保险起见,他不得不留下,只能眼睁睁看着狼末把小狗带走,去外头逍遥快活。   再次见到钟燕行,汪白特别高兴的,迫不及待想跟他分享大兴安岭的第一场雪。   钟燕行却不急着和他聊天,先帮他和狼末检查了身体,检查完后把他单独带到车上,然后给自己的手指装了指套。   汪白立刻明白过来老师要干什么,立马坐在地上,一脸的不甘愿。   钟燕行用带了指套的手指,勾了勾汪白:“给你检查检查那个地方,要是有肛。裂也好及时诊治。”   开,开什么玩笑!   他跟狼末这段时间都没有那个过,他哪来的肛。裂!   他连忙找到车上的平板,飞快写道:“没有肛。裂,老师你就放心吧!”   钟燕行却感到不可思议:“怎么可能?你第一次明明有肛。裂的迹象,虽然已经经过了治疗,但是我看以狼末的大小,你肛。裂是迟早的事。”   汪白满脸通红,老师瞎说什么呢,狼末什么大小,一把年纪了还跟他讨论这个。   羞不羞!   “别不好意思,”钟燕行大概看出了他的窘迫,哈哈大笑道,“老师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再说了,你现在是一只萨摩耶,我不好意思给人做检查,还不好意思给狗做检查吗?乖了,你跟狼末的结合本来就是很勉强的事,现在老师要给你做检查也是为了你好,难不成你想以后脱。肛?”   脱。肛也叫作直肠脱垂,它是指直肠粘膜、直肠全层或者部分乙状结肠脱出,简单来说就是直肠脱出,非常恐怖。   汪白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澄清:“我和狼末这几天都没有X生活,指检真的没必要。”   钟燕行讶然:“你是说,自从那天以后,狼末就再没有碰过你?”   碰?那倒是天天碰,就是没碰过那里。   钟燕行看出汪白在想什么,拿眼神警告他:“你明白我碰的意思,别装傻。”   汪白只好摇摇头。   钟燕行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狼末再怎么聪明也是野兽,野兽很难控制自己的想法,包括那种想法。   所以他以为,小白这些日子怎么也得遭点罪。   但现在看来,小白非但没有遭罪,还被呵护得很好。   如果可以,他都想采访一下狼末,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哪怕是人类,在面对心爱的伴侣,恐怕都很难做到心如止水。   钟燕行摩挲着下巴,这是他一贯的思索动作,他甚至都开始怀疑:“你觉得,狼末是真的喜欢你吗,就伴侣之间的那种喜欢?”   汪白理所当然地点点头,在平板上写道:“当然了,我很确定。”   但是喜欢不代表就要doi啊,柏拉图式的恋爱什么的也很有魅力的好不好!   最恐怖的是,老师究竟是怎么才能保持着一种求知的心态,来询问他这些问题啊!   究竟是他想太多,还是老师心太大,完全没有把这种事那么当回事。   看来在这方面,他还是得向老师好好学习学习。   钟燕行注意到汪白躲闪的眼神,终于明白了症结所在:“原来是你不愿意……我倒是没想到,你的观念比我老头子还陈旧保守。”   不是,这跟观念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好不好!   汪白欲哭无泪,这完全是他容纳不下狼末好不好!   察觉到汪白的抗-议,钟燕行好笑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算作安慰:“我的确没想到,原来在你们的感情里,狼末才是那个弱势的一方。他为了你甚至愿意压制自己的兽-性,作为伴侣,你还有待改进。”   汪白惭愧地低下了头,确实,他还没有做好当狼末伴侣的准备。   “我明白你的顾虑,”钟燕行温声道,“第一次的记忆给你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惧,你觉得那次你昏过去,非常的没面子,所以你下意识不想再有第二次,对吗?”   汪白缓缓点头。   钟燕行叹了口气,他把指套摘下,丢到垃圾桶里。   “小白,其实那天的情况你也清楚,狼末受到催。情剂的影响,可能对你不够温柔。但你要相信,不是每一次交。配都会那么痛苦,你们之间还需要磨合,这需要很多次的尝试和结合才能做到。”钟燕行委婉地说道。   汪白瞪大了眼睛,老师这么说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建议他多多尝试吗?   会死狗的!   可是,他又不舍得狼末天天憋着,无处发泄。   他也想过给狼末帮帮忙,但昨天狼末拒绝了,加上他也累得慌就睡着了。   或许今晚可以试试看。   钟燕行神色有异,他看了一眼汪白,又迅速收回目光,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汪白没有察觉到老师的异样,他将大兴安岭下雪的事情告诉了钟燕行,顺便告诉他自己和狼末他们搬了家,现在住在山洞里。   钟燕行点点头:“下雪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我每天都在关注大兴安岭周边的天气预报。山洞的位置你选的很好,老师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我这次带了厚厚的垫子,放在山洞里正好能当床。”   说着,钟燕行带着汪白去车后座,给他展示了他给汪白准备的东西。   不仅有垫子,还有睡垫。   他试了一下,垫子还挺重的,稍微打包一下他们应该能背得动。   不能用牙叼,容易把垫子咬坏。   早知道让狼越一起来了,当个苦力什么的,狼越那家伙虽然比不上狼哥厉害,但是力气什么的可比他要大多了。就是不知道狼越愿不愿意,毕竟他最近因为无法照顾新的幼崽在闹情绪。汪白记得好几次看到狼越一脸幽怨地盯着他,这次可要记得找老师要两只幼崽过来。   远在山洞的狼越打了个喷嚏,他茫然地环顾四周,见没有什么异样,又趴下去睡了。   展示完了给小狗的物资,钟燕行将后备箱的背包拿了出来,随后带着汪白回到车内。   背包里有他给汪白准备的小零食,都是汪白爱吃的。   一边投喂汪白,一边考虑着要怎么和汪白说那件事。   毕竟有点难以启齿。   汪白咀嚼着老师带给他的香肠,就听到钟燕行叫了他的名字。   “小白,你其实不用那么害怕。”钟燕行不知怎么的,也是老脸一红。   汪白撇撇嘴,让他不要害怕,可是真的很痛啊。   钟燕行咳嗽两声,从背包里翻出一瓶男用润。滑剂:“我特地找人给你买的,卖家说很好用,还送了一根配套的玩具,你懂的。”   汪白看了一眼那满满一瓶润。滑剂,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钟燕行身上。   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老师,竟然送给他这种东西。   钟燕行尴尬地笑了笑:“主要是好用就行,东西也很便宜,你不用觉得亏欠老师,就是托人买的时候有点不好意思罢了。”   汪白无法形容现在的心情,他其实是很感动的,想想看,这样一位受人尊敬的大师,突然找人代购这些东西,万一被人误会可怎么办?   老师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来帮他做这些事。   但他又十分尴尬窘迫,这种事怎么能劳烦老师?就和那药粉一样,他宁可不用,也不想丢脸!   但是……   汪白想起狼末看他的眼神,那带着渴望和克制的目光,让他格外心疼。   如果不是成结的时候让他太过痛苦,其实他是愿意满足狼哥的生理需要的。   汪白不敢去看老师,只低着头,在平板上写道:“我,我试试吧……”   钟燕行老怀甚慰:“如果好用的话,记得跟我说说用后感?”   汪白眼神古怪地看向老师,就听到老师说:“店家说了,好评加二十五字以上评论,可以领到八折优惠券,下次再买就能省点钱。”   汪白:“……”   他一点都不想成为回头客,谢谢。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不想看到这样的东西,他当然知道钟燕行是为了他好,但是……但是……   大可不必做到这种地步。   东西到手了,该用还是得用。   汪呜呜,老师真好。   狼末真坏。    第78章   次日清晨, 汪白缓缓醒来,舒展身体。   他感受了一下,这次的确比上一次要轻松许多, 该说不说,老师买的东西虽然尴尬,但胜在好用啊。   当然了, 作为一只心机狗, 他是不会把自己的轻松表现出来的。   演戏可是他的强项。   汪白虚弱地倚靠在狼末身上,狼末心疼得无以复加,一遍又一遍地舔舐着他。   “狼末。”他轻声开口,“我没事。”   狼末检查他的身体每一处,确认没有伤口才放了心:“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 知道了吗?”   汪白点点头,相信狼哥会明白节制的重要性。   他这点演技, 在钟燕行眼里可不够看, 见汪白装的有模有样,忍不住提醒他:“可不要太过分了, 万一狼末因为心疼你,不再碰你,难受的可是你自己。”   汪白回想昨晚的经历,那是他自打穿越成萨摩耶之后,度过的最快乐的一个晚上。   要是真的像老师说的, 狼末不再碰他了,似乎他也落不着好……   到,到时候再说吧, 不然以狼末的精力, 恐怕每天都要缠着他这样那样。   他只是一只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狗, 经不起这么折腾。   钟燕行见他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忍心再说了,摸了摸他的脑袋:“跟我进来,写个用后感,我好发给店家领优惠券。”   汪白:“……”   写就写,谁怕谁?   汪白舔了舔狼末的脸颊,让狼末在这里等他,自己跟着钟燕行走进了车内,写完了用后感。   钟燕行嘴角抽抽:“你写的这是什么,这是能发出去的吗?”   汪白无辜地看向他,怎么了,他都是实话实说!   钟燕行瞪了一眼汪白,认命地将他写的用后感挨个删除,编了一段彩虹屁发了上去,如愿以偿得到了商家回馈的八折券。   汪白见老师这么拼,忍不住问:“不过是一张八折券,您这么在意做什么?”   以老师的身家,别说是一瓶了,就是把整个润滑工厂买下来,也绰绰有余。   钟燕行好笑地看着平板上的字迹:“你当赚钱那么容易啊,能省则省。”   汪白仔细打量钟燕行的表情,发现对方的神情不似作伪,便一时有些怔愣。   这话从老师嘴里说出来,着实令他难以相信。   在他印象中的钟老师,从来是不缺钱的,国家对他这样的人才素来优待,加上老师的科研成果在国内和国际上斩获的大奖,得到的奖金都是一笔巨额财富。   而且钟老师年轻时曾经有过妻子,后来师娘因病去世,他就再也没有续过弦,膝下也没有孩子。   这样一个孑然一身的小老头,坐拥如山一般的财富,竟然还在他面前哭穷。   难不成……   汪白心中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难不成老师沾上了黄。赌。毒?   除了这三种可能,汪白想不到有什么能让老师缺钱,他一没有家庭负担,二没有疾病缠身,完全不像是需要用到大笔钱的人。   如果正如他所想的那样,那他该怎么办?   汪白急得满头大汗,而且这种事又不好直接问,难道他要问老师您是不是惹上了黄。赌。毒?   老师非但不会承认,还会揍他一顿。   所以他得从长计议。   “你在想什么,怎么一直在发呆?”钟燕行眼底划过一丝疑惑,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小白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汪白眼珠子一转,对啊,他现在是一只狗狗,狗狗的嗅觉是可以闻出一些看不出来的东西的。   那些缉。毒犬不就是依靠自身超强的嗅觉,来排查毒。贩的吗?   他也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来检查老师究竟是不是碰了那种东西。   汪白凑到钟燕行跟前,嗅闻着老师身上的气味。   唔,除了香皂的清香,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味道了。   对了,毒p的味道是什么样的?   没有参照物,他什么都嗅不出来。   不过,即便没有参照物,汪白还是可以确定老师没有碰那个东西。   以钟老师宁折不屈的性格,必不可能和它有半点关系,更何况毒p气味独特,就算没闻到过,也不至于半点不对劲都闻不出来。   既然排除了毒,那就剩下黄和赌了。   这小老头,该不会老树开花,结果还被老伴给骗了吧?   “你闻什么呢?”钟燕行揪住那只围着他转圈圈的小狗,“零食不都给你了,我身上可没有藏了啊!”   汪白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钟燕行只好把口袋里准备路上吃的糖果交了出来:“老人家嘴巴苦,吃点糖果怎么了?”   汪白才不要他的糖果,他想了想,在平板上写道:“老师,您觉得**怎么样?”   钟燕行翻了个白眼:“小赌怡情,大赌伤身。要是体育彩票什么的我可以支持,就当做公益了,但要是别的,敬谢不敏。”   汪白仔细打量着老师的表情,看这小表情,就差大喊“我与赌毒不共戴天”了。   既然排除了这两项,那不就剩下最后那个了。   好你个小老头,这么时髦,还谈黄昏恋!   汪白倒是有点激动,他连忙写道:“钟老师,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钟燕行愕然:“说什么胡话!”   汪白:“那你的钱都哪儿去了?难道不是养小情。人?”   钟燕行瞪着汪白,一把揪住他的耳朵:“你老师我是那种人?我攒钱怎么就成了养情。人了,你这小狗,思想怎么这么肮脏。”   汪白无辜地喊疼,问题是他实在想不到老师花钱的地方在哪啊!   钟燕行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你,我准备扩建北极站,增设一些设施,包括野生动物活动的场所,这样你和狼末将来回到极地,如果遇到紧急情况的话,可以到北极黄河站避一避风头。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在极地建造本就花销巨大,我有想着让活动区域更加舒适一些,让老韩帮忙移植一些耐寒的绿植过去,方便你们在里头生活。只是我没想到,我做了这么多,花了这么多钱,你还要误会我搞什么混乱的男女关系!哼,老师生气了!”   汪白顿时眼眶都红了,他没想到钟老师能为他做到这个地步,从没想过老师会考虑他将来的生活,而花了这么多的钱去改善黄河站的设施。   汪白感动得无以复加,又愧疚得不行,钻进老师的怀里。   钟燕行哪里会真的跟汪白计较:“干什么,现在道歉晚了啊,老师可不接受。”   汪白摇摇头,他错了,他也是担心老师被诈骗才打破砂锅问到底,没想到问出的真相,却让他如此窝心。   他望着老师苍白的鬓发,泪水夺眶而出。   到头来,还得钟燕行安慰汪白:“别哭了,你看你的眼泪都把我的衣服弄湿了。”   汪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他还是一边打着哭嗝,一边给老师写道:“对不起。”   “傻孩子,老师只是逗逗你,谁知道花了那么多钱也没得到你的笑脸,反倒只收获了你的哭鼻子。”钟燕行摇头失笑,他轻轻地抚摸着汪白的头发,正如许多年前,他坐在床边,哄着那个第一次离开家去往初中上学的小孩。   一晃经年,当初的那个小孩已经长大成人,但命运又给他开了莫大的玩笑,让他的小白变成了一只萨摩耶。   好在,他们还能见面,好在小白还活得好好的,这比什么都强。   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如果能为小白将来的生活稍作改善,哪怕倾家荡产也是值得的。   这就是一颗老人慈爱的心。   他从来不求回报,只求挂念的孩子能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钟燕行为汪白擦了擦眼泪,低声对他说:“别哭了,你看狼末都在看你笑话呢。”   汪白顺着老师的目光看向车外,狼末正蹲坐在车门口,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进来。   他听到了小狗的哭泣和悲伤便赶了过来,但小狗已经有了那个人类的安慰,似乎不需要他的样子。   他决定稍作等待,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小狗喜欢在车里和这个人类独处,他尊重小狗的选择。   “狼末。”汪白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   狼末听到了小狗的召唤,立刻跳上了车:“我在。”   汪白冲他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让狼末陪着他。   而后在平板上写道:“老师,感谢你为我做的一切,但我现在有狼末照顾我,即便回到极地,他也会保障我的安全。所以老师,不要再花那么多钱建设黄河站了,把这些钱留给您自己傍身吧。”   钟燕行弹了他的脑壳一下:“我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要那么多钱做什么?不给你花,将来也是捐给国家。再说了,建设黄河站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不觉得这笔钱用的不值得,小白啊,你的思想觉悟还有待提高哦。”   汪白哪里听不出来老师这话是在宽慰他,他将脑袋搁在老师的膝头,心里五味杂陈。   钟燕行抚摸着小狗的脑袋,也没有说话,他知道小白一时间无法接受,毕竟这孩子一直都想为他养老送终。   但其实啊,从他第一次叫破汪白的身份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小白了,决不能再失去第二次。   他要尽他所能,为小狗创造适合生存的环境,让他尽可能地无忧无虑,度过这未来的十几年。   “你这孩子,还要纠结多久?老师很忙的,不要浪费老师的时间。”   许久过后,钟燕行终于不耐烦地驱赶汪白。   汪白蹭了蹭老师的手心,而后在平板上写道:“老师,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钟燕行好奇道:“什么事?”   汪白:“您还记得狼越吗,就是和我们一起的那头北极狼?”   钟燕行微微颔首,他当然记得:“他怎么没有跟你们一起过来?”   汪白解释道:“他留在山洞照顾蓝蓝,就是那只小北极狐。”   “狼越还会照顾小狐狸?”钟燕行眼底多了几分兴味,一个狼末会抚养小白就已经让他十分惊讶了,没想到狼越居然还会照顾小狐狸。   这两头北极狼,似乎都出乎意料地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这种情况实属罕见。   汪白点点头:“不仅如此呢,狼越最近还迷上了照顾动物幼崽这项工作。您也知道,我们之前救过一只雌性紫貂,她的两个幼崽,也都是狼越一手照顾的。”   钟燕行忍不住感叹:“真是一匹好狼。”   谁说不是呢,连他都没想到,狼越看似蛮横凶残,实际上他却拥有着一颗赤子之心。   而他,作为狼越的准嫂子,总不能连狼越这么一点点小小的爱好都无法满足。   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他四舍五入也算是狼越半个亲娘了,怎么也得把小崽子安排上啊。   于是他将自己的需求告诉了钟燕行:“老师,您看有没有那种流浪的幼崽,帮忙捡两只过来呗?或者谁家的猫猫狗狗下了崽,自己不想养那么多,就让他们送你点,带给我们来养。再不济,帮忙找一找原厂长,买两只断奶的灰狼幼崽也行啊,求求了。”   钟燕行自无不可,他常年和动物打交道,自然也知道一些流浪动物救助机构,别说是两只了,二十只他都能申请下来,救助人员巴不得他多领养一些小动物,帮他们缓解养育动物的压力。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敲定了,钟燕行答应汪白去找那些流浪的幼崽,等下次一并带过来。   至于原厂长那边,他是半点不考虑的,他还请了律师,要求原厂长赔偿他的精神损失费,而且原厂长不按合同办事,怎么着也得赔偿他违约金。   虽说这笔钱算不上大钱。   但对于现在的他而言,需要大量的资金改造北极黄河站,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   汪白特别高兴,舔了老师的脸颊好几下,又要求老师在这里先别走。   “又打什么歪主意呢?”钟燕行笑道。   汪白哪会打歪主意,他是想给老师带猴头菇。   先前那一片猴头菇看得他眼馋,要知道野生的猴头菇在外头十分珍贵,哪怕是钟老师,都未必能经常吃上。   也不知道下了场雪,会不会影响到猴头菇的生长。   汪白有些担心猴头菇,那可是他准备给老师的礼物——当然了,作为报酬,他也跟着吃一点点不过分吧?   “保密,等会儿您就知道了。”汪白喜滋滋地在平板上写道。   钟燕行好笑道:“跟老师还卖关子,我可提前说好啊,要是让我白等一场,我可是要打你屁股的!”   汪白趁机顺走了老师的背包,而后告别了老师,带着狼末往大兴安岭走去。   狼末发现小狗走的不是回家的路,不免有些疑惑:“我们不回去吗?”   汪白摇摇头:“先跟着我。”   他不知道该如何跟狼末表述他要去采摘猴头菇,反正他还记得路线,直接带狼末过去就是了。   狼末不疑有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汪白身后。   不多时,汪白便找到了那一丛猴头菇。   太好了,先前那场小雪没有影响到猴头菇的长势,他将背包放下,打开背包开口,开始搬运猴头菇。   狼末记得这个东西,他尝过一次,觉得并不好吃。   不知道小狗为什么要装它们。   尽管小狗的行为让他费解,他还是任劳任怨地帮着汪白一起采摘猴头菇,然后把采摘好的猴头菇装进了背包。   等汪白叼住拉链,把背包拉上以后,又自告奋勇地背起了包裹。   一狼一狗满载而归,钟燕行早已在大兴安岭入口处等候,他一边微笑一边向他们走来:“让我看看,小白给我带了些什么土特产?”   他看见了背包鼓鼓的,瞬间就明白了小白的用意。   肯定是见到了什么好东西,想拿来给他尝尝。   汪白屁颠屁颠地奔向钟燕行,当着钟燕行的面,得意洋洋地打开了拉链。   刹那间,带着清香的白色猴头菇映入眼帘,钟燕行端详着那满满一背包的猴头菇,眼底划过一抹惊艳。   他活这么大岁数了,还是第一次见品相如此之好的猴头菇,这要是拿出去卖,得值不少钱!   许是看出了钟燕行心中所想,汪白连忙叫了两声,跑进车里把平板叼了出来,而后写道:“就在这把它们吃完,这东西营养价值极高,别想着卖出去。”   为了搭配猴头菇,汪白和狼末还特意捕猎了一头野兔,作为今天猴头菇的主菜。   狼末将已经死去多时的兔子丢到了地上,蹲坐在汪白身边,俨然一副保护者的姿态。   钟燕行拗不过汪白,只好招呼谢枫闲过来,一起处理食材。   钟燕行常年在野外实地考察,做菜他是会的,但比起谢枫闲这个有厨师证的专业厨师就差多了。   他自觉地领走了处理食材的工作,将大展身手的机会交给了谢枫闲。   汪白眼睛亮闪闪地看向师兄,他可是尝过师兄的手艺的,那厨艺没得说!   正想着呢,钟燕行忽然飘来一句:“你现在是萨摩耶,不准多吃这些东西,对你没好处。”   怎么就没好处了,猴头菇营养丰富,野兔肉质鲜美,都是顶级的食材。   他怎么就不能吃了,老师又开始针对他。   汪白钻进老师怀里撒娇,他就要吃就要吃!   钟燕行拿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加上猴头菇的确有养胃的功效,狗狗吃少量不会有害,只好答应了汪白:“不能多吃,只能吃一点点。”   汪白乖乖点头,至于一点点是多少……   那还不是他说了算?   新鲜的猴头菇无需如何处理,直接清洗切片即可下锅。   野兔在老师娴熟的剥皮手法之下,已然露出了生肉最完美的姿态,为了让兔肉更加入味,钟燕行还将兔兔分割成许多小块,每一块上都改了花刀。   “带的调料不齐全,希望不要嫌弃。”谢枫闲谦逊道。   汪白连忙摇摇头,他才不会嫌弃呢,比起茹毛饮血,这些加工过的食物显然更加精细也更加美味,已经足够好了,他实在不好意思要求更多。   简单的调料下锅,谢枫闲将锅盖盖好,和汪白、钟燕行坐在一起,等着兔肉猴头菇炖汤煮熟。   汪白闻着锅中逸散出来的香气,馋得口水直流。   钟燕行一脸嫌弃:“收一收你的口水,别滴到汤里了。”   汪白舌头一卷,把口水又兜了回去。没办法,当狗狗就是容易分泌唾液,反正又没有外人,他可没有什么偶像包袱。   不过话说回来,老师准备的可真齐全啊,连锅碗瓢盆都有。   想来这些也不可能是钟老头准备的,一定是他细心贴心的师兄谢枫闲的手笔。   有师兄在,他也能放点心,不然以钟燕行的性格,一日三餐都不怎么按时按点吃,他还真得考虑一下带着狼末住进老师家里的可能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随着时间的流逝,兔肉猴头菇炖汤的味道愈发浓郁。   空气中都弥漫着鲜汤的香气。   汪白“斯哈斯哈”地吸着口水,好想吃啊!   就连钟燕行也忍不住感叹:“这锅汤的味道也太想了,别说是小白,连我都是口水直流。”   谢枫闲不敢居功:“是小白带来的猴头菇品质好,狼末捕猎的兔子又肥又嫩。”   钟燕行哈哈大笑:“别谦虚了,没有你,我们恐怕都得浪费这些极品食材。谢大厨,等会儿你可得多吃点,这猴头菇是难得的山珍,外头有价无市,想买都买不到呢。”   汪白一个劲的点头,仰首挺胸的,这可是他摘的,这功劳归他!   钟燕行看他这没出息的养,指着汪白教育谢枫闲:“你就应该学学小白,什么叫当仁不让,什么叫脸皮够厚。”   汪白抗议地发出狼啸,他又没说错,要不是他找到了猴头菇,能有今天这锅汤吗?   狼末见小狗吃瘪,不确定小狗要不要他攻击这两个人类,只好舔了舔小狗的嘴角以示安慰。   原来他因为叫了两声,口水又兜不住了。   丢脸哦。   汪白闭紧嘴巴,决定在吃上猴头菇之前再也不说话了。   半个小时后,兔肉猴头菇炖汤终于熬好了。   谢枫闲开锅的那一刻,一股异香陡然从锅中溢出,向四面八方逸散开去,浓稠的鲜香直往鼻孔里钻,莫说是狼末和汪白这些嗅觉灵敏的犬科动物了,就连钟燕行和谢枫闲都忍不住为这股香气而陶醉。   “不愧是世间珍品,连乾隆皇帝都赞不绝口的好东西,就是如此非同凡响。”钟燕行感叹不已,同时心里颇为受用。   要不是小白孝顺,他可能这辈子都未必能得偿一见,更难亲口品尝。   谢枫闲素来寡言少语,闻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主动揽下盛汤的活儿:“教授,您先尝尝。”   金灿灿的浓稠汤汁淌进碗中,绕着碗底打着旋儿,香气扑鼻。   “够了够了。”钟燕行摆摆手,“你也赶紧尝尝,别光顾着我们了。”   说罢,钟燕行吹了吹汤汁,吹散了汤汁上的迷蒙白雾,而后贴着碗边小口品尝。   汤汁入口的那一刹那,鲜到极致的滋味霸道地闯入口腔,瞬间便将他的味蕾激活。   钟燕行年纪大了,老年人难免有些味觉退化,但在浓汤的刺激下,他的味觉仿佛被放大了一般,开始接收汤汁的美味。   兔肉的鲜,加上猴头菇独特的滋味,混合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美味,在他齿尖辗转往复。哪怕把汤汁咽下去了,那股鲜美的滋味依旧在口腔之中萦绕,叫人拍案叫绝,恨不得牛饮一番。   汪白也分到了一碗汤,他的汤里还带了一块兔肉。   得到谢枫闲的特殊照顾,汪白忍不住嘴角一扬,不愧是他师兄,果然疼他。   他将舌头伸进碗中,怕用力过猛打翻了碗,他还特意收了力道,像奶猫舔奶盘一样,轻轻地拿舌尖和汤汁触碰。   汤汁将他的舌尖浸湿,随着他将舌头收回,他也终于品尝到了心心念念的汤。   天,天哪,这是什么人间美味。   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了吧!   汪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汤汁的味道,那感觉就像是将鲍鱼熬成鲍汁,只取鲍汁作为辅料,浇在熬了一天一夜的母鸡汤上。   为汤汁注入了灵魂。   以前,汪白对山珍海味的了解,仅仅止于好吃和珍贵上。   现在,他却有了更加具象化的认识,在他看来,眼前这朴实无华却浓香滚滚的猴头菇汤,就是山珍海味的具象化体现!   他飞快地喝下去了大半碗汤,痛痛快快地闭上了眼睛,陶醉在这极致的味觉盛宴中。   对了,还有兔肉呢。   汪白睁开眼睛,满怀虔诚地要下一块兔肉。   野兔的肉被钟燕行改过刀,小小的缺口处还残留着浓稠的汤汁。   兔肉吸饱了鲜香四溢的汤汁,让原先并不算多么突出的兔肉,变得高贵不凡。   汤汁渗进兔肉的每一层肌肉纤维,恰到好处的火候让兔肉保持了鲜嫩弹牙的口感,一咬下去,肉汁飞溅,满口留香。   汪白吃得差点咬到舌头。   太好吃了,怎么会有这么好吃的肉,谢师兄永远的神!   汪白吃着,还不忘抽空瞥一眼狼末。   见狼末一脸餍足,看上去对这碗兔肉猴头菇炖汤也十分满意,这才放下心来。   他们大快朵颐地享受着美食,沉浸在这极佳的味觉体验中。   就在这时,狼末忽然停下了进食,他望向远方,语气饱含警惕:“小狗,有陌生的人类往这边来了。”   汪白一愣,陌生的人类?   是了,经过这么一折腾,天光已经大亮。   这里是大兴安岭外围,尽管地理位置偏僻,但保不准就有哪个村民闲溜达,走到这里呢?又或者是巡逻员,碰巧来到了这里也说不定。   汪白只能让狼末先到车上躲一躲,然后用平板告诉钟燕行:“老师,有人来了,我让狼末先上车躲一躲。”   一旁的谢枫闲看到了这一幕,并未多说什么,也丝毫没有感觉到惊讶。   事实上,早在第一次钟教授带这只萨摩耶从极地千里迢迢来到这里,他便已经察觉到了这只萨摩耶的不同寻常。   他有问过钟教授,钟教授只告诉他,不必将萨摩耶当做一只动物来看待就好。   有时候他也感到很疑惑,不明白钟教授这话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不把萨摩耶当做动物来看待,教授究竟有什么事情在瞒着他?   知道有一次,钟燕行将他带到了实验室,让他看了小狗项圈里的全部录像,他才意识到原来这只小狗真的不是普通的萨摩耶,他的身体里住着人类的灵魂!   这对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钟教授却告诉他习惯便好。   这是我们和他的秘密。   汪白也猛然意识到谢枫闲还在场,他吓了一跳,差点就把平板给划了。   钟燕行看出他的惊恐,摇头失笑道:“别害怕,他知道的,但也并非完全知道。”   汪白瞬间就明白了,老师的意思是,师兄知道他不是普通的萨摩耶,但并不知道他就是汪白。   虽然有些遗憾,但他知道,老师的顾虑是有道理的。   如果师兄知道了他是汪白,必然会和他生出羁绊,师兄一定不希望他和狼末离开这里回到极地,到时候也挺麻烦的。   而且,他的寿命这么短,即便陪伴在老师身侧,十多年后也将和师兄告别,何必再徒增伤感。   所以对不起啦师兄,瞒着你是为了你好。   汪白轻轻地蹭了蹭谢枫闲的小腿,默默地叹了口气。   “至于那个人类,你也不用担心。”钟燕行的声音响起,“他是我招来的人。”   汪白困惑地看向钟燕行,鉴于老师上一次找来的原厂长极为不靠谱,现在他对老师找来的人都抱有怀疑。   钟燕行也想到了上次的窘境,右手抵于唇间咳了咳:“上次是意外,这次的人还是相当可信的。”   说话间,那人已经过来了。   他的穿着看上去十分简单朴素,一身皮大衣和满脸的胡茬,展现出了他的不修边幅。   汪白狐疑地看向老师,这就是你说的靠谱?   哪里找来的邋遢大叔!   盯着小白怀疑的目光,钟燕行神情自若,对大叔说:“老秦,好久不见啊。”   秦玉顺,也就是老秦一把抱住了钟燕行:“得有三十多年没见了吧,自从上一次同学聚会过后,我就再没有和你们见过面。不知道老王、老林他们过得怎么样了?”   钟燕行眼底透出几分怀念:“老秦你的手劲还是这么大,至于他们啊,都过得好好的,只不过聚会的时候总是会提到你,不知道你在大兴安岭过得如何了。”   秦玉顺松开钟燕行,爽朗一笑道:“我过得好着呢,一个人守着这片山林,也没什么不好的。别看我年龄大,新来的那些个小伙子都比不上我呢!”   钟燕行笑道:“知道你体力好,老当益壮!”   “哈哈哈!”秦玉顺哈哈大笑,转头看到谢枫闲,“老钟,这是你的学生吧?长得一表人才,一定是人中龙凤。”   谢枫闲被夸得满脸通红,又不知道怎么接茬,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钟燕行。   “他的确很优秀,是我的得意门生。”钟燕行微微颔首,“对了,小谢,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秦玉顺,是这片大兴安岭上元西山的护林员,他走过的山路啊,比你们做过的实验都多。”   秦玉顺摆摆手:“这你就谬赞了,虽然我不搞科研,可我也知道你们这些研究人员,成天待在研究室里,每天要做的实验都不下百个。只能说,咱们都在自己的行业里,奋发图强,脚踏实地!”   钟燕行十分赞同秦玉顺的观点,他刚刚的话,不仅仅是给谢枫闲介绍秦玉顺,也是给汪白介绍一番。假如下次遇到危险,来不及求援的情况下,可以到上元西山找这位秦玉顺,他会帮忙的。   汪白听出了老师的话外之音,认真地将秦玉顺的长相记了下来。   秦玉顺察觉到了萨摩耶的注视,一向爱狗的他,一弯腰就把五十多斤的汪白抱了起来:“老钟,你不是不养狗吗,怎么突然养了一只,还养了只这么大的萨摩耶?”   钟燕行笑笑道:“本来不想养的,但你看这家伙,多可爱啊!”   秦玉顺点点头:“确实很可爱,但是萨摩耶这种犬种,体力太差,智力也不在第一梯队。要我说,养狗还是养那些聪明的狗比较好。”   话音刚落,汪白就从他身上挣脱了,跳到了钟燕行身边,拿屁股对着他。   秦玉顺望着空空的双手,不敢置信道:“他不会都听懂了吧?”   钟燕行蹲下身,摸摸汪白软乎乎的脑袋:“他啊,比你想象中要聪明得多,做我钟燕行的狗狗,能不聪明吗?”   秦玉顺顿时来了兴致:“那我考考他?”   钟燕行:“考什么?”   “就考……等等,什么味道这么香?”秦玉顺吸了吸鼻子,“老钟,你在做什么东西这么香,分我一点尝尝呗?”   钟燕行也不是小气的人,他招呼秦玉顺坐下:“算你有口福,小白带我们找到了一丛猴头菇,这不,炖了只兔子,做了锅好汤。”   秦玉顺目瞪口呆:“你说这是猴头菇?这都些猴头菇还都是这只萨摩耶找到的?”   汪白挺直胸膛,那可不,小爷我不仅会找猴头菇,还会找蓝莓、五味子等等野果,再敢说他不聪明,小心他咬人!   “嘚瑟。”钟燕行笑骂一句。   秦玉顺“嘶”了一声:“我还看走眼了?可是这就是只萨摩耶啊,除了比其他的萨摩耶要健康健壮一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钟燕行不欲多说,干脆给他盛了碗汤:“最近气温骤降,喝点汤暖暖胃,别想那么多了。”   秦玉顺心想也是,萨摩耶聪不聪明关他什么事,越聪明越好,最好能看家护院,保护好友的安全。   秦玉顺盘膝坐下,开始品尝钟燕行给他的猴头菇汤。   这一入口不得了了,他顿时瞪圆了眼睛:“这汤是哪位大厨的手笔,简直绝了!”   钟燕行最喜欢和老秦吃饭,上高中那会儿就是,这家伙对好吃的东西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和他吃饭能吃三大碗。   可惜时过境迁,他们都老了,能聚在一起,像现在这样喝口汤的机会寥寥无几。   所以他十分珍惜:“好喝吧,好喝你就多喝点,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秦玉顺吸溜着汤汁:“成,你可别舍不得。”   话虽如此,秦玉顺到底没好意思喝太多。   他本就是带着任务来的,蹭点汤喝已经很不错了,他实在没这个脸皮继续喝下去。   于是喝到三分饱的时候,他就停了下来,将碗放到一边,同时将背包打开。   顺着开口看去,背包里赫然是两只闭着眼睛睡觉的小奶狗。   汪白诧异地看向钟燕行,原来钟燕行让秦玉顺过来是这个意思!这下好了,狼越有救了!   秦玉顺捏住两只小奶狗的后颈皮:“它们的父母都是鄂伦春猎犬,也都是森林犬。它们的父母陪我工作了许多年,生下的这一窝小崽子一共五只,我留了三只,给你两只。”   钟燕行一边手抱着一只小奶狗:“多谢。”   “不用客气,它们的父母都是功勋犬,立过功,都不是孬种。我本来是想把它们都留着,但你也知道,兄弟我就那么点工资,平时还得靠它们打猎弄点野鸡野兔什么的给我吃,再多这么几张嘴,未必能养得活它们。”秦玉顺无不遗憾道,他不是没想过给它们找个好的归宿,鄂伦春猎犬是极为优秀的犬种,通晓人性,聪明忠诚。   可惜同事都不想要,正好老钟找他,他就把它们送给了他。   在心里叹了口气,秦玉顺继续说道:“还有,它们都两个月大了,也都断了奶,平时可以吃点肉糜,等它们长大一点就可以自己打猎……噢,我忘了,你平时不会到深山老林去。”   “这你不用担心,我会经常来大兴安岭,如果你想念它们的话,我也可以把它们一并带来。”钟燕行说。   秦玉顺摇摇头:“那倒不必,既然我把狗送给了你,就是信任你。”   钟燕行认真点点头:“我会把它们养好的,养不好的话,我就把我的狗赔给你。”   秦玉顺嫌弃道:“我有狗了,我才不要它。据说萨摩耶吃的很多,我可养不起。”   汪白:“……”   谁,谁要你养了,他自己也会捕猎的!   可恶,他哪里吃得多了,狼哥都没嫌弃过他好不好!    第79章   汪白对于秦玉顺的嫌弃非常不满, 但看在人家送来两只小狗崽子的份上,他就大狗不计人过,放他一马。   他打量着钟老师怀里, 那两只探头探脑的小狗崽。   说实话,鄂伦春幼犬毛色灰扑扑的,并不怎么好看, 身材也不如其他幼犬那么圆润, 就像两个灰色的小毛球拼接而成。   但他们的眼睛却很亮,比夜晚的星辰还要好看。   其实他知道这种犬种的来历,鄂伦春犬是鄂伦春民族常用的猎犬,算是当地的特色。   但它们实在算不上品种狗,哪怕在当地人眼中, 它们也都是土狗一般的存在,没什么可稀奇的。   随着时代的更迭, 鄂伦春族留在山林的族人越来越少, 鄂伦春犬也跟着愈发稀少,直到现在已经十分罕见了。   比起深受人们喜爱的宠物狗, 鄂伦春犬的颜值的确稍逊一筹,但是它们却是最受游牧民族喜爱的猎犬,它们有着天生的狩猎天赋,是丛林中生存能力最强的犬种,能够胜任狩猎、护林、看家等等一系列高难度工作。   宠物狗的确更可爱。   但对于汪白而言, 能够和他还有狼群,一起在丛林中生活的鄂伦春犬,才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汪白对它们越看越喜欢, 两只小狗崽子长得也很像狼崽, 相信狼越一定也会喜欢的!   钟燕行本想替汪白说两句, 毕竟小白且不论吃得多不多,在吃的方面,一向是小白自己解决,倒是没让他花多少钱。   所以更不存在养不起一说。   见小狗似乎对这两只崽子十分满意,钟燕行也就懒得浪费时间替小狗澄清养不起的误会了:“老秦,它们俩有名字吗?”   秦玉顺一边喝汤一边耸了耸肩:“还没来得及取呢,要不大教授给取一个?”   钟燕行看了一眼汪白,他的本意是让小白来取,只是看汪白疯狂点头的样子,似乎也很赞同让他取名字。   “那我就献丑了。”   钟燕行温和地笑笑,摸了摸两只小狗崽:“这只一直在犯困的,就叫它来觉,这只精神抖擞的,就叫它来福。”   秦玉顺:“……就依你,贱名好养活嘛。”   钟燕行只当秦玉顺在夸他,选择性忽略了老秦那一言难尽的神情。   事情办完,秦玉顺又喝了一大口汤,才满足地擦擦嘴巴:“行了,知道老钟你忙,我这就不打扰你了。来福和来觉,就交给你了。”   钟燕行微微颔首:“必不负所托。”   秦玉顺最后看了一眼两只小狗,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来福和来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嗷嗷叫个不停,小奶狗的声音并不嘈杂,反而软软的,软得让汪白的心都化了。   钟燕行将来福和来觉放到了汪白的面前,汪白小心翼翼地舔了舔两只小家伙的脑袋。   大概是遇到了同类,来福和来觉非但没有因面前的庞然大狗而害怕,反而大着胆子凑上前去,仿佛寻求庇护一般。   当狼末出现的那一刻,他们本能地开始颤抖,愈发往汪白的怀里钻了。   不怕啊,不怕。   汪白轻声哄着他们,声音温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狼末吃味地走到汪白身边,警惕地盯着那两只小狗崽,他一点都不喜欢任何夺走小狗注意力的东西,但看在小狗的面子上,他可以勉强容忍他们的存在。   等回去以后就丢给狼越!   “看来它们很喜欢你啊。”钟燕行乐呵呵地说,“小白,我把它们交给你了,你可要善待它们。”   汪白点点头,他一定会好好照顾两只小狗,绝不让他们受欺负。   钟燕行摩挲着他的脑袋:“老师相信你,时候不早了,你们回去吧,下周再见。这个背包你拿去,把两只小狗装在里面,这样你们也好空出嘴巴叼垫子。”   垫子是钟燕行特意为汪白他们准备的过冬用品,倒是这两只小狗幼崽,是他临时让老秦送来的。   汪白亲昵地蹭了蹭钟燕行的手心,老师真是对他太好了,爱了爱了!   而后叼起来福和来觉,将还在发抖的小可怜们叼进背包,拉上拉链。   或许看不到狼末,会让他们好受一点。   垫子足足有两三米长,尽管钟燕行已经将它卷成筒装,尽可能地压缩了面积,但要叼着它回山洞还是挺费劲的。   好在钟燕行早有准备,将垫子装进了提前准备的包裹中,这样他们只需要叼住包裹的绳索,就能拖着它一路前行。   钟燕行倒是很想陪他们一起进去,然而他刚提出这个建议,汪白就否决了,说是担心他过于劳累。   没办法,小白总是这么乖巧孝顺,让他恨不得把所有的好东西都送给他,只求他一生平安。   彼时,狼越已经捕猎到了一只田鼠,带回营地和蓝蓝分享。   也不知道为什么,自打昨晚打了个喷嚏以后,他的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   他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蓝蓝见狼越迟迟不开吃,几下跳上了狼越的肩头,粉色的小舌舔了舔狼越的脸颊。   她记得汪白和狼末就是这样相处的,便将这些都学了去。   狼越先是一愣,继而烦躁地将蓝蓝从自己肩上叼下去。   “傻狐狸,你怎么可能跟小狗比,他可是狼末的心肝宝贝!”狼越撇了撇嘴,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语气中的羡慕。   蓝蓝眨了眨自己淡蓝色的大眼睛,她是纯种的狐狸,不像汪白有那么强大的理解能力,只能困惑地吃起了狼越的猎物。   一只田鼠并不能填饱他们的肚子,狼越决定再去找点吃的来,就闻到了狼末和汪白的气味。   不过他不打算出去迎接,就是这么狂。   与狼越的兴致缺缺截然不同的是,汪白一回到山洞,就兴致勃勃地找上了狼越:“狼越!”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狼越鲜少遇到小狗对他这么热情的时候,不由得正襟危坐,同时觑了一眼狼末。   奇怪的是,狼末竟目光慈和,丝毫没有要和他争宠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   汪白见狼越还在发呆,连忙朝狼末使了个眼色。   狼末会意,将来福和来觉推到狼越面前:“从今天开始,你负责带他们,少了一根毛发唯你是问。”   狼越瞳孔骤缩,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这,这又是什么东西?凭什么又把他们推给我?不行,狼末,你不能这样,我不接受!”   狼末的语气不容置疑:“就这样决定了,难道你还指望我来带?”   “我不是那个意思……”狼越听出了狼末的言外之意,狼末这是明明白白告诉他,要么他带,要么狼末带,总得有狼带。   如果他不愿意带的话,狼末怕是要教训他。   可恨,除了拿武力威胁他,狼末还能干点别的事情吗?   信不信他离家出走?   一旁的汪白看出了一点端倪,他凑近狼末,小声问他:“狼末,狼越他……”   狼末明白他的意思,语气温柔地对他说:“他是太高兴了,不必担心。”   狼越哀怨的目光投向了狼末,他已经受够了带崽的折磨,就算这两只狗崽子有点像狼崽,那他也不想带!   狼末瞪了他一眼,不想带也得带!   最终,这场无声的眼神交锋以狼越惨败告终。   狼越恹恹道:“那就放我这吧。”   他突然想到,如果这两只狗崽子夭折了,他不就不用带了?   当然,作为北极狼,他绝不可能像卑鄙的人类一样,残害自己的同伴。   但是,想要让幼崽夭折有那么多种办法,即便是健康的狼崽,也会有很大的夭折率,小狗和狼末都不会怀疑到他的身上!   汪白不知道狼越心中所想,还以为狼越真的很喜欢小奶狗,为满足了狼越的心愿很是开心。   小狗开心,狼末的心情也好了许多,他们一起将垫子铺开。   汪白坐上垫子试了试,他的身体稍稍陷进了柔软的垫子里,软弹的面料按摩着他每一处和垫子接触到的肌肉。   好舒服好舒服!   汪白连忙招呼狼末和狼越:“上来!”   狼末和狼越试着躺下,也被那柔软的触感所折服,小狐狸更是直接在垫子上跳起落下,玩得不亦乐乎。   稍作休息后,狼末丢给狼越一个赞赏的目光,便和小狗一起出门捕猎了:“你好好看家,照顾好小动物们。”   狼越面上答应,心里却在计划着如何不经意地让小奶狗们发生意外。   在山洞里不行,那太明显了,他得另觅他法。   于是狼越主动问道:“他们能吃些什么?和狼崽一样吗?”   汪白不知道该怎么和狼越解释,好在狼末替他说了:“就和我当初喂给小狗吃的东西一样,多喂点野果和野菜,就小狗平时吃的那些。”   说完,狼末看向汪白,用眼神询问他是否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汪白思忖片刻说:“我找。”   大兴安岭可以吃的东西太多了,相应的,不能吃的东西也有很多,有些野果是带有毒素的,那种绝对不能给小狗崽吃。   狼越直接把小狗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等汪白和狼末走后,他立马把来福和来觉叼上了背,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    第80章   狼越带着来福和来觉往小河走去, 他的想法很简单,让这两只小狗崽子自己被水冲走,他就不用再照顾他们了。   来福和来觉起初还有些唯唯诺诺, 不敢跟着。   狼越吼了他们一声:“跟上!”再加上蓝蓝身先士卒,他们才撞着胆子迈开步伐。   真慢啊。   狼越本就没有什么耐心,见状更是黑着脸在洞口等着他们。   他才不想背他们呢, 就算他背得动, 又凭什么要把他高贵的后背奉献给这三只非亲非故的小动物?   五分钟后。   狼越认命地把他们挨个叼上后背,他已经对将他们丢进河里迫不及待了,为了节省时间,偶尔的牺牲也很有必要。   小狗崽子们发现狼越要带他们出去玩,顿时激动得嗷嗷直叫。   吵死了。   狼越嫌弃地皱了皱眉, 真是聒噪,好想咬死他们啊。   这时, 察觉到背上有一只小狗崽因为动作太大往旁边滑, 马上就要掉下来了,狼越下意识地趴了下来。   小狗崽子从狼越后背滚落下来, 摔进了草丛里,翻了跟头最后屁股着地。   他呆呆地看着狼越,似乎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自己怎么就从软软的狼背上摔下来了呢?   “笨死了!”狼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至于他刚刚为什么要救这只狗崽子,他认为这是他机智的体现。   要是狗崽子就这么摔死了, 小狗和狼末一定会认为他是故意的,把小狗崽子的死算在他的头上。   这就不符合他想要狗崽子出意外的计划。   来觉摔了一跤,还在犯迷糊。   来福却围着他蹦蹦跳跳, 他也好想尝试一番刚刚那翻滚的滋味, 哥哥也太厉害了吧, 什么时候背着他学会的高难度技巧?   他亮晶晶的小狗眼望向狼越,尾巴连同屁股一起摇,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狼越漠然地看着他:“你又要干嘛?”   来福有点害怕狼越的声音,血脉上的压制让他浑身发抖,但对翻滚游戏的渴望让他战胜了恐惧,一派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蓬勃朝气。   狼越压根不把他放在眼里,就在小狗崽子尾巴摇得正起劲的时候,他猛然伏低身子,在来福面前露出满嘴的獠牙。   来福吓得后退两步,和哥哥一样摔了个屁股蹲。   狼越满意了,怎么可能会有小狗崽子不怕他?他可是北极狼,这些小家伙还不够他一口吃的。   思忖间,两只小狗对视一眼,竟然忘记了恐惧,扭打到了一起。   狼越愕然看着他们忘我地打闹,完全没把他这只北极狼放在眼里,岂有此理!   气恼的狼越直接把他们叼上了后背,他现在就要淹死他们,立刻,马上!   路上,也不知道两只小崽子是不是故意的,又在他背上乱动。   狼越不得不把他们放下来,咬牙切齿地警告他们:“都给老子老实一点!”   来福和来觉自然瑟瑟发抖,但发抖过后,他们又开始朝着色泽鲜艳的蘑菇走去。   看来他们之所以乱动,正是被这些蘑菇所吸引。   狼越微微蹙眉,他记得小狗说过,越是色泽艳丽的蘑菇,毒性就越强。   当时他还不信,特意抓了一只老鼠过来,让它咬下一口蘑菇,没过多久,那只小老鼠就四脚朝天,死了。   从那以后,他对这种彩色的蘑菇十分警惕,除非小狗说它可以吃,他才会摘取下来品尝。   有一点好处是,狼对这种东西的需求不高,他和狼末一般只吃肉,偶尔才吃点野果野菜。   有时候小狗还逼着他们吃苦苦的草,他不同意,就被狼末揍了一顿。   两只幼崽步履蹒跚地走向了毒蘑菇。   狼越踯躅着,不知道要不要阻止他们。   仔细想想,他们吃了毒蘑菇会死,这和淹死也没什么区别,而且这种死法也可以说是意外,大不了他也咬一点点,装作他也不知道这是毒蘑菇。   一切都那么完美且合情合理。   可就在小狗崽子们的乳牙快要碰到毒蘑菇的时候,他突然吼了他们:“不准吃!”   来福和来觉被吼得不敢动弹,两只小狗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狼越一点都不同情他们,笨死了,知不知道差点就丢了小命?   他没好气地把小狗崽子挨个叼到跟前训话:“那是毒蘑菇,毒蘑菇懂不懂,就是吃了以后会中毒,还会没命的东西。”   来福和来觉听不懂,但他们却觉得眼前这只高大的北极狼,似乎并不是在欺负他们。   幼犬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心,鄂伦春犬也一样,甚至这种犬种比绝大多数犬种的好奇心都要重。   鲜艳的毒蘑菇固然让他们充满了好奇心,但眼前威风凛凛的狼,也同样让他们十分好奇。   来福和来觉凑到狼越跟前,用小小的粉色舌头,舔舐狼越小腿上的皮毛——没办法,他们太矮了,只能舔到这个位置。   舔,是狗狗认知世界的重要方式之一。   也是他们表达友好的方式。   狼越见了鬼一样把前肢收回来,放到鼻端闻了闻,立马露出嫌弃的表情。   谁允许他们在他身上留下这种弱者的气味的?   狼越气愤不已,绕着他们转了两圈,似乎在考虑要怎么处置这些冒犯他的小狗崽子。   一旁的蓝蓝却对他们的行为感到了好奇,敏捷地跳到了狼越小腿上,在来福和来觉舔过的位置上又舔了舔。   狼越:“……没事别瞎凑热闹,一边去,不然连你一起淹死。”   蓝蓝眨了眨漂亮的蓝色眼睛,忽然顺着狼越的后背攀上了狼越的头顶,耀武扬威地发出声音。   来福和来觉得把脑袋仰到最高的角度,才能看到狼越头顶上的小狐狸。   哇,好厉害。   他们也想要!   狼越喉间溢出威胁的吼声,他发现蓝蓝的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跑到他的头上撒野!   别以为有狼末和小狗罩着你,我就不敢动你!   这就送你和这两只小狗崽子上路!   狼越气呼呼地把来福和来觉叼到背上,岂料这两个小家伙似乎都看上了狼越头顶上的宝座,争先恐后地想要往狼越头上怕。   但因为太过笨拙,动不动就要往下掉。   忍无可忍的狼越将他们挨个丢下:“我看你们是不想活了!好好的后背不坐,就想自己走是吧,好,我成全你们!”   他头也不回地跨出三步,只有蓝蓝跟上了,两只小狗崽子根本不明白自己要做什么。   他们歪着脑袋,想不通为什么狼要把他们从软软的后背上放下来,难道是什么新的游戏吗?   “愣着干什么,还不跟上?”狼越铁了心要给他们一个教训。   来福和来觉也不知道是真的听懂了,还是本能地追逐熟悉的气味,总之他们是开始往狼越的方向走了,只不过速度依旧慢吞吞。   狼越却忍住了把他们叼走的冲动,硬是盯着他们往前走,等他们走到自己的位置之后,再往前跨出三步,继续等待来福和来觉跟上。   ……   狼末和汪白带着食物回到了山洞。   “来福,来觉!”汪白找遍了山洞都没有发现他们的身影,不由得心生不安。   不仅如此,就连狼越和蓝蓝都不见了。   难道说,他们遇到敌人了?   “别担心,应该不是遇敌,你看,山洞里丝毫争斗的痕迹都没有。”狼末安抚地舔舐着汪白,冷静地分析道。   汪白也是关心则乱,听狼末一说,他也发现了这一点。   山洞没有争斗的痕迹,说明狼越他们应该是安全的,也许只是狼越带着来福和来觉出去觅食了,毕竟狼越那么喜欢幼崽,而溺爱幼崽的家长总会尝试用各种方式填饱宝宝们的肚子。   没想到,狼越看上去那么吊儿郎当,对待幼崽却是出乎意料地温柔和负责呢。   狼末看了一眼明显轻松许多的小狗,心里却泛起了嘀咕。   他是知道狼越的真实想法的,狼越根本不喜欢幼崽,那都是他用来哄骗小狗的谎言。   万一狼越真的对狗崽子们动手……   狼末额头逼出了冷汗,他很清楚小狗有多在意那两只小狗崽子,为了他们,还特意翻山越岭找了些美味香甜的水果。   如果他知道来福和来觉遭遇不测,一定会很难过的。   狼末思忖片刻,决定出去找狼越,希望事情还没到无可挽回的地步。   但他却不敢抱有希望,同为北极狼,他太了解狼越的能力,狼越要是想要咬死两条毫无抵抗之力的幼崽,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小狗,你在这里等我,我去找狼越。”狼末生怕汪白看到小狗崽子们的惨状,只能先稳住小狗再说。   怪他,没有考虑周全,没想到狼越竟敢不听他的命令,恣意妄为。   汪白将红润的苹果堆到一起,闻言不解地看向狼末:“我呢?”   狼末知道小狗的意思是他也想一起去,他亲吻着小狗的脸颊,而后对他说:“你也累了,好好休息,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可以再试一试昨天晚上的那个东西。”   那个东西……不就是老师给的情侣必备液和情侣玩具?   狼末居然对它们感兴趣!   见汪白被成功转移了注意力,狼末又蹭了蹭小狗,便转身跑出山洞。   等他一路追寻狼越的气味,抵达小河边的时候,就看到狼越在用慢的要死的速度在追着来福和来觉跑。   狼末走上前,打量着一脸不甘愿,却又配合狗崽们挪动的狼越:“你这是在干什么?”   狼越身体一僵,答非所问:“你怎么来了?”   说话间,两只小狗崽子撞上了狼越的小腿,撞了个四脚朝天,嗷嗷叫着让狼越帮忙扶起来。   狼越不干,蓝蓝只好替他给来福和来觉翻身。   看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狼末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好家伙,他在那担惊受怕,狼越却在这玩得不亦乐乎!   到底谁才是狼王?    第81章   狼末看到眼前这温馨和谐的一幕, 哪还猜不透来龙去脉,看向狼越的眼神多了几分玩味。   想不到他随便一说,狼越竟然真的承担起了照顾幼崽的责任, 看来是他之前对狼越的认识太狭隘了,没看出狼越还这么有爱心。   是他的错。   “狼越,”狼末认真地喊了狼越的名字, “没想到你和来福来觉相处得挺好, 看来将他们带回来真是一个英明的决定。”   狼越白了一眼这种时候都不忘夸赞小狗的狼末,没好气道:“你最好马上把他们送走,不然我不确定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就把他们吃了!”   狼末哦了一声:“这么说你现在心情很好?”   狼越:“……”   狼末:“承认吧,你就是喜欢幼崽,之前都提不起劲, 现在来福和来觉一来,你整只狼都容光焕发了。”   什么叫容光焕发, 他是被气的好不好, 莫名其妙塞给他两只幼崽也就罢了,要是能像小狗那样聪明也好啊, 结果却是两条小笨狗。   坐没坐相,站没站相,被骂了就装傻卖萌,这么难带,谁要带谁带去!   “能不能讲点道理, 一开始就是你强买强卖,我从来没有说过我喜欢幼崽,也从来没有要养幼崽!”狼越怒道。   他吼叫发出的声浪, 吓得两只鄂伦春幼犬不约而同地躲到了蓝蓝身后。   可蓝蓝的身材比他们大不了多少, 堪堪挡住了来福, 来觉又不乐意了,扭着尾巴拼命往里钻。   狼末看到那两只耸动的小屁股扭个不停,都想争取到中心的位置,好让蓝蓝那瘦小的身躯挡住自己。   “妈的,你们两个小蠢货,蓝蓝能挡得住你们?你们对自己的身材有没有点自知之明?”狼越骂骂咧咧地走向上前,把来福叼了起来。   没有了来福的抵抗,来觉顺利地挤到了蓝蓝身后,尽可能的将自己蜷缩起来,两只小狗眼向上瞄,不知道北极狼要跟他的兄弟玩什么好玩的游戏。   耐不住寂寞的来觉又探出了脑袋,发现来福居然在半空中,顿时眼前一亮。   他嗷嗷叫着,想让狼越也把他叼起来,他也想上天!   狼越只有一张嘴,满足不了他的心愿。   但还有狼末在。   狼末本想无视来觉的需求,可看到狼越那挑衅的目光,就知道没法置之不理了。   如果他不这么做的话,狼越就有借口不带幼崽了,毕竟连他自己都做不到对他们关怀备至,有什么资格要求狼越呢?   为了不让小狗失望的同时,还能把两只小狗崽子丢给狼越,狼末只好俯身,满足了来觉起飞的愿望。   来福和来觉在半空中手舞足蹈,浑然不觉得自己的处境有多么危险。   狼末叼了一会儿就不耐烦了,他把来觉丢到了狼越的背上:“我和小狗带回来一些吃的,玩完了就赶紧回山洞吃饭,我先走了。”   狼越正叼着来福,没能来得及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等他把来福也放到背上之后,狼末已经跑得没影了。   混蛋!   狼越快要气得吐血,他就不明白了,明明狼末有带狗崽子的经验,怎么对待来福和来觉就这么不耐烦?   但凡拿出当初对待小狗百分之一的耐心,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落荒而逃。   狼越回想起两只小狗幼崽的颜值,再想想刚遇见小狗的时候,那一身雪白的毛发,宛如跌落凡尘的精灵,顿时明白了狼末区别对待的原因。   肤浅的狼末不就是看上了人家小狗的颜值,看不上来福和来觉吗?   你们俩给老子好好长,不求把小狗比上去,起码也得有小狗一半强。   两条小狗崽子都有小狗一半的颜值,加起来不就跟小狗持平了?   越想越觉得憋屈。   唉,小狗挑选狗崽的时候,就不能挑一挑和自己一样的品种吗?   灰扑扑的到底哪里好看了。   等待最是难熬,汪白在山洞里等候了许久,连苹果皮都被他用犬牙咬下来了,狼群和小狗们都还没回来。   奇怪,狼哥怎么去了这么久?   该不会遇上麻烦了吧?   汪白越想越担心,忍不住想出去看看,又怕自己一出去,这些食物无人看守,会被别的动物偷走。   好在他的纠结没有持续多久,狼末总算回来了。   “狼末!”汪白连忙上前迎接他,又往他身后看了看,“狼越和蓝蓝呢?”   他当然还想问小狗崽子呢,但这个词汇太难了,他还不会。   狼末吻了吻小狗的唇,将他嘴角残留的苹果汁水舔了个干净,这才轻声对他说:“别担心,狼越在照顾那两只幼崽,他们玩得很开心。”   汪白将信将疑,毕竟他把狗崽领回来的时候,狼越的眼神看起来可不怎么友善。   要是刚才,狼末还真不敢打包票。   但自打亲眼见证了狼越的带崽过程,他可以很负责任的对小狗说:“相信狼越,他看上去对你的礼物不屑一顾,实际上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你以为他们怎么还不回来?那是因为狼越带着两只小狗崽,还有蓝蓝一起去外面玩耍,他还和他们玩飞高高的游戏。”   汪白困惑地重复了一遍:“飞高高的游戏?”   狼末解释道:“就是把他们叼起来,让他们体验飞翔的感觉。”   同时遗憾地看向汪白,小狗已经长大了,已经错失了体验飞高高的机会。   要是知道小狗崽子这么喜欢这种游戏,当初小狗还小的时候,就应该多陪他玩玩飞高高的游戏。   汪白想象了一下狼越板着张脸,却做着无比慈爱的动作,哄两只小狗崽开心。   哇哦,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反差萌?   “他们,吃饭饭。”汪白指了指堆积的食物。   狼末亲吻他的脸颊:“他们肚子饿了,自然会回来的。反正时间还早,要不要睡一觉?”   汪白摇摇头。   “那,要不要帮忙?”狼末的眼睛泛着狼光。   汪白:“……”   不是,万一帮忙的时候狼越他们回来了怎么办?   不要教坏小朋友啊喂!   汪白冷酷无情地拒绝了狼末的邀请,狼末虽然遗憾,却也知道小狗害羞的性子,不予强求。   反正狼越现在有了幼崽们,他和小狗独处的时间就更多了,再加上那个人类给的滑滑的好东西,总会找到机会的。   这位极地的顶级猎手,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又过了一会儿,狼越带着三只小动物走进了山洞。   两只幼崽因为玩得太累已经睡着了,被狼越直接打包带走,蓝蓝则一直都很听话,比起两只幼崽好带多了。   汪白激动地看着狼越,还有他背上睡着的狗崽子们。   狼末果然没有骗他,狼越真的有在好好照顾小狗崽子!   怕吵醒来福和来觉,汪白小心翼翼地帮忙将他们叼下来,放到了垫子上。   看得出来他们真的玩累了,食物就在旁边也没有睁开眼睛,就躺在垫子上呼呼大睡,打起了小呼噜。   狼越小声吐槽道:“警惕性真够差的,被这样叼来叼去,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汪白想替来福和来觉解释,他们才刚两个月大,哪有狗狗天生就具备警惕性的?   狼末明白小狗的心意,便替他说道:“他们还小,我们小时候不也被叼来叼去,同样睡着了就叫不醒。”   “啧,”狼越满脸都是不乐意,“幼崽真是麻烦。”   汪白看向狼末,狼末冲他一笑。   他立刻明白了狼末的意思,别看狼越表面上对狗崽子们万般嫌弃,实际上十分在乎他们。   真是狼不可貌相,他先前还怕狼越会咬死狗崽子们。   谁能想到狼越对他们这么好,还纡尊降贵陪他们玩游戏。   汪白将猎物的大腿肉叼给狼越,以表达他对狼越的感谢,照顾幼崽很辛苦吧,狼妈妈真棒。   狼越也不客气,找了个地方就吃了起来。   小狗崽们精力旺盛,睡了一会儿就被饿醒了,嚷嚷着要吃好吃的。   汪白一直关注着他们,见状连忙安抚地舔了舔狗崽子们的脑袋,然后挨个给他们准备肉糜。   准备肉糜的过程,可能对人类而言有些恶心,但这是绝大多数母兽都会的技能。   汪白先把猎物的肉块放进嘴里嚼碎,吐出来的就是新鲜的肉糜。   野外没有工具,他只能这样去喂养狗崽子们,而且他记得,他刚到极地那会儿,狼末也是这么喂他的。   那时候条件更差,肉在空气中放一会儿就变成冻块了,狼末不得不用口腔的温度将冻肉融化,再嚼成肉糜喂给他。   咳咳,那时候狼末用的是舌头。   他这样吐出来是不是有点太不慈爱了?他可能不是个合格的狗妈妈,唉。   他不是没想过温柔点投喂。   只是狼哥就在旁边盯着他,他敢打。赌,他要是真的用嘴对嘴的方式投喂小狗崽子,狼末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要不,试试?也许狼末在对待幼崽的问题上,始终是一个通情达理的好狼。   汪白大着胆子,将肉糜用舌头卷起,准备送进幼崽的嘴里。   却被狼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截胡,狼末的舌头蛮横地闯了进来,将他卷好的肉糜一点不剩地全都搜刮走了。   末了,还要再舔舔他的嘴巴,一点味儿都不给他留下。   汪呜呜,他就知道,狼末这个小心眼的家伙。   低下头对上来福和来觉亮晶晶的眼神。   汪白:“……”不,快闭上眼睛,这不是你们可以看的!    第82章   汪白连忙伸出爪子, 挡住了来福和来觉的视线,罪恶感油然而生。   狼末好笑地替尴尬的小狗,将蓝莓和苹果丢给他们。   来福和来觉咬不动生肉, 除了肉糜之外,也就只能吃点水果了。   好在小狗有先见之明,特意采摘了蓝莓和苹果。蓝莓柔软酸甜, 苹果脆爽回甘, 来福和来觉一下子就爱上了,吃得不亦乐乎。   水果毕竟只是辅食,汪白怕他们吃得太多拉肚子,正准备继续制造点肉糜给他们吃,却被狼末拦住:“把投喂来福和来觉的活交给狼越吧, 你把照顾幼崽的事情都包揽了,狼越该多难过啊。”   汪白难以置信地看向狼末, 不至于吧, 就算狼越喜欢养幼崽,也不至于事事亲力亲为。   狼末冲狼越使了个眼色。   狼越本不想理会, 但是考虑到狼末才是狼王,之后的一段时间恐怕他都得跟小狗崽子们耗着,没有时间去捕猎。   一想到自己还得靠狼末养着,他整只狼都不好了。   “是啊,交给我吧。”   迫于生活的压力, 天不怕地不怕的狼越还是选择了妥协。   汪白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不免有些呆滞。   看来狼越真的是把来福和来觉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照顾,他静静地蹲坐在一旁, 好让项圈里的摄像头能够将这温馨的一幕录下来, 给老师的课题提供素材。   冬天到来之前, 汪白又一次和狼末一起去见了老师。   这一趟他还特意带上了来福和来觉,毕竟两个小狗崽子才两个月大,他有点担心养不好他们。   来福和来觉还有点舍不得离开狼越,他们每天都睡在一起,在他们的心中,狼越就是他们的狗妈妈。   狼越却很高兴,这意味着他终于能够好好休息了。   来福和来觉开始还闹着不肯走。   在汪白拿出水果诱。惑后,来福和来觉就屁颠屁颠地跟着汪白走了,连头都不回。   “真是两只没良心的狗崽子!”狼越愤愤道,“以后不准你们挨着我睡,哼!”   路上,狼末主动将来福和来觉叼到自己背上,这样两只小狗崽吃水果时流下的果汁就不会弄脏小狗洁白的皮毛了。   不得不说,狗崽吃水果实在太埋汰了,他们甚至并不单单在吃,而是将吃水果当作了一种游戏。   看哪里不爽就在哪啃上一口,以至于汁水横流,把狼末的毛发都弄湿了。   汪白一看离山洞也挺远的了,干脆把他们从狼末背上放下来,让他们自己待着。   而后帮狼末将脏污的毛发舔干净。   “谢谢。”狼末眯着眼睛享受着小狗的服侍,尽管小狗身上干干净净的,他还是亲昵地舔舐着小狗的皮毛。   没有什么目的,纯粹是喜欢。   喜欢到了一旦触碰到小狗的身体,内心便会油然而生出喜悦之情。   清理好狼末的后背,汪白便和狼末商量:“我们,叼着他们走,好吗?”   狼末点点头,鼓励地舔了舔小狗的唇:“最近你说话越来越流畅了,会的词汇也越来越多。”   被伴侣肯定的汪白嘴角止不住上扬,当然值得骄傲啊,这都是他努力的成果。   相信再过不久,他就能学会所有日常语言,然后找一个时间跟狼末告白。   北极狼肯定没有这种流程,狼末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也没说点什么甜言蜜语。   最多就说了句喜欢,真是渣狼。   汪白轻轻咬住狼末的大腿,狼末不解地看向小狗:“怎么了?”   “突然想咬你。”汪白诚实作答。   于是狼末张开嘴巴,让小狗咬了个够。   一吻结束,汪白有些晕乎乎的,不过他还记得要照看来福和来觉。   狼末贴心地告诉他:“放心,他们都在,正在那啃草呢。”   汪白:“……”   “都是狗崽,怎么差距这么大呢。”狼末缱绻地磨蹭着小狗的脸颊,“我记得那时候你特别乖巧,还会帮我做床,带你出去的时候你从来不闹,乖乖地趴在我的背上。来福和来觉就不行了,狼越好几次都跟我投诉,说他们太好动,总是让他很苦恼。”   汪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怎么能跟纯种狗狗相比呢?   他上辈子的年龄都是狼哥的好多倍了,已经有了自理的能力,而来福和来觉才是真正的两个月大,他们还需要家长们耐心的教导。   嘶,这么算的话,他跟狼末的结合,岂不是他老牛吃嫩草?   他就吃了,怎么滴吧。   谁能拒绝又嫩又飒的嫩草呢?   为了让狗崽子们记住不能在狼背上胡闹的教训,重新上路的时候,汪白和狼末各自叼起一只小狗崽,剥夺了他们坐在狼末背上的资格。   然而,来福和来觉完全没有受到惩罚的自觉,反而因为汪白和狼末带着他们飞高高而兴奋地发出叫声。   汪白不明所以地看向狼末,狼末有点尴尬,他怎么忘了,狼越之前就带这两只小家伙玩过飞高高的游戏。   他只好装傻,汪白不疑有他,只当鄂伦春幼犬天赋异禀,胆子从小就大。   这样也好,他们能够更快适应丛林的生活,哪怕将来他和狼末要回到极地,他们也能够在大兴安岭如鱼得水。   是的,汪白并没有打算带来福和来觉回极地,且不说极地气候寒冷,鄂伦春犬能不能适应那样极端的气候,单就路上还要走那么长的水路,就够他们喝一壶的。   汪白想着,将来回去的时候,看两只狗狗愿不愿意跟老师回家。如果愿意的话最好,还能为老师看家护院。   但要是不愿意,就让他们留在大兴安岭,这里是他们的家。   不多时,汪白和狼末来到了和钟燕行约定好的地方。   钟燕行笑着接过了来福和来觉,掂了掂重量:“不错不错,它们两个比之前胖了点,看来你们把它们照顾得很好。”   汪白找来了平板,在上面写道:“都是狼越的功劳,我和狼末只负责给他们找吃的,都是狼越在带它们。”   钟燕行眼底划过一抹沉思:“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恐怕很难相信北极狼会有这样的爱好。”   和绝大多数人类一样,他对北极狼的了解,也仅止于它们凶猛强悍性情暴。虐,是极地的霸主之一,顶多比普通人多了一些学术上的认识而已。   但汪白的经历,还有汪白口中狼越对两只幼崽的照顾,都让他意识到人们对这种物种的认知还是太局限了,人类千人千面,野生动物也一样,它们有着不同的性格,也有着不同的喜好。   思及此,他忍不住笑了笑,再想下去,就要跨越到动物行为研究的领域上了。   他从不给自己找不必要的麻烦,于是止住了即将脱缰的想法。   之后,钟燕行照例给动物们做了全身检查,检查结果也让他很高兴:“来福和来觉的身体很健康。”   汪白高兴之余也有些担忧,他在平板上写道:“大兴安岭马上要迎来冬天,到时候可能很难找到野果之类的食物,来福和来觉老是吃肉对身体也不好。”   钟燕行揉揉他的脑袋:“这你不用担心,鄂伦春犬的消化能力不俗,哪怕是幼犬,也能适应艰苦的丛林生活。而且大兴安岭幅员辽阔,即便冬季来临,也会有一部分区域终年无雪。你担心他们摄入营养不均衡,就带点野草野花什么的回去给他们吃,调理调理肠胃。再说了,不是还有我吗,每周我都会带些蔬菜水果过来,我就是你们的营养师。”   汪白感动地投入了钟燕行的怀抱,老师真好!   “好了好了,多大了还撒娇。”钟燕行哭笑不得。   汪白才不这么认为,他现在才一岁多点,还是个宝宝!   师徒俩腻歪了好一阵,汪白才和老师提起了回归极地的事。   “你想回去了?”钟燕行其实不太想放汪白离开大兴安岭,至少度过这个冬天再说。   极地苦寒,他不想让他的小白受苦。   汪白摇摇头:“我只是想问问网上的情况,那些偷猎者还在追捕我吗?”   钟燕行带着他上车,在电脑特殊的浏览器里输入网址:“偷猎者找不到你,再加上有很多人用萨摩耶冒领赏金,随着时间的流逝,热度已经开始衰退了。”   毕竟再怎么样,他也不过是一只萨摩耶罢了,又不是什么名贵的犬种。   现在的流量更新迭代那么快,人们接收到的信息日新月异,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早就有新的事物代替了他。   “但仍旧不能掉以轻心,韩德胜你还记得吧,黄河站的站长,他告诉我依旧有一小波偷猎者一直在极地徘徊,非要抓到你不可。”钟燕行对这群人简直深恶痛绝,他们真是恶心到了骨子里,犹如跗骨之蛆,怎么都甩不掉。   汪白了解了大致的情况,心里也有了底。   反正他也不着急回去,他只是想知道自己的情况,不论如何,情况还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或许再过一段时间,最后那一小拨人也会选择放弃,到时候他们就能回去了。   钟燕行挠了挠他的下巴:“饿了吧,快去吃饭,你看那来福和来觉吃得多开心。”   汪白朝车外看去,只见来福和来觉撅起大屁股,就差把头埋进食盆里了,呼噜噜的响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咱就是说,能吃得斯文点吗?   汪白面上有些挂不住,默默远离了他们,假装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伙的。   哪成想,来福和来觉竟是发现了他。   两只狗崽子对视一眼,犹豫了片刻,似乎在食盆和汪白之间艰难抉择,最后一齐走向汪白,顶着满是汤水和狗粮的脸,汪呜呜地叫着。   好像在催促他吃饭一样。   汪白顿感惭愧,来福和来觉才是真正的宝宝,干饭是他们的本能。   他们能够放弃本能来催他吃饭,这已经足够说明他们有多喜欢他了,他怎么还能嫌弃他们呢?   汪白帮他们舔干净脸上的残渣,跟在他们摇晃的尾巴后面,那样子就好像是被来福和来觉领到食盆旁边一样。   钟燕行将这一幕录了下来,发给了老秦。   他想,这便是对老秦的期望,最好的交代了。    第83章   狗狗们吃完了晚餐, 精力旺盛的来福和来觉绕着钟燕行的小车转圈打闹,他们上回一直待在背包里,这回才是他们第一次见到人类的小车。   感到新奇的崽崽们时不时拿出乳牙去咬车轮胎, 当然了,他们那点咬合力根本不够看,再怎么用力也没能在车轮胎上留下哪怕一丝痕迹。   来福还因为一不小心松嘴, 在惯性的作用下, 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蹲。   来觉见状也放弃了和轮胎死磕,转而扑向来福,两只狗崽崽快乐地在草地上打滚。   钟燕行一边欣赏崽崽们的娱乐,一边问汪白还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大兴安岭里什么都不缺,不用担心我们。”汪白觉得老师多虑了, 连极地的冬天,他跟狼哥都这么熬过来了, 更何况大兴安岭?   话虽如此, 他还是将老师带给他一包裹的压缩饼干收下了,这是老师的心意。   来福和来觉的注意力又被包裹所吸引, 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诉说着咬不动轮胎的委屈。   小尾巴摇得特别欢,无忧无虑的小模样让他们不由得会心一笑。   “让爷爷看看,哎呀,牙都掉了, 来福变成豁牙子咯!”钟燕行伸手将来福捞进怀里。   来福也不挣扎,仿佛知道这个人类对他没有恶意,乖乖地任由钟燕行揉捏。   来觉自然是兄弟干嘛, 他也要干嘛, 见钟燕行不抱他, 他就自己往钟燕行的怀里钻。   却因为身高不够,哪怕钟燕行是坐着的,也总是爬着爬着就摔了个倒仰。   汪白看不下去地将来觉叼了起来,老师太坏了,连这么小的狗崽子都欺负。   别以为他不知道老师是故意不抱来觉的,就是想逗来觉玩,就跟当初知道他就是汪白之后,还装作不知道,害他辗转反侧。   看出了小白的谴责之意,钟燕行摸了摸鼻子,认了。   没办法,谁让崽崽太可爱,他忍不住就想欺负欺负他们呢?   来福和来觉毕竟才两个月大,最开始精力是很旺盛,但没过多久,他们就开始打瞌睡了。   钟燕行便把两只小小狗放在了一只枕头上。   “多可爱啊,”钟燕行帮他们把四肢放平,用手指戳了戳他们的小肚子,“相信你两个月大的时候,比他们还要可爱。可惜那段时间老师没能陪在你的身边。”   汪白走上前舔了舔钟老师的脸颊,没关系的,他现在不是好好的?还遇到了心爱的伴侣。   钟燕行愤愤道:“才让狼末那家伙钻了空子,你还那么小,他就惦记上你了!”   汪白觉得狼末最初收养他,只是出于对幼崽的照顾,后来的喜欢都是慢慢培养起来的。   他一开始不也觉得北极狼可怕?更是从来没想过和狼结为伴侣。   但相处久了,他越发能感受到狼末内心的温柔和耐心,还有对他毫无保留的爱意。   许是察觉到钟燕行提起了他,狼末迈开步伐,缓缓来到了汪白的身边。   不着痕迹地挡住了汪白,俨然将汪白视作自己的所有物,不容任何人觊觎。   被划归到狼末领地的汪白,好笑地舔了舔狼末的侧脸,按理说狼末和老师也算老相识了,狼末也已经不再对老师表达出敌意,但狼末还是会找机会打断他和老师的独处,意思很明显了,他们可以交谈,但他必须在场。   钟燕行扶额:“小白,你的男朋友非得进来当电灯泡吗?他那么大一只,把我车里的空间都占了一大半。”最重要的是,狼末身上那难以忽视的气势,实在让人很有压迫感啊。   汪白在平板上写道:“可能是外面太冷了,他也想进来取暖。”   “骗谁呢,走走走,你俩一起下去过二人世界!”钟燕行佯怒道。   汪白和狼末下了车,他无奈地看向狼末,那眼神带着些许谴责,仿佛在说这下好了吧,他们都被赶出来了。   但更多的是满满的信任和喜欢。   狼末讨好地舔舐着汪白的耳朵,而后找了一片柔软的草地,带着小狗一起躺下。   晚风寒凉,汪白下意识地挪向身旁的热源,爪子毫不顾忌地塞进狼末温暖的皮毛之中。   狼末由着他胡闹,他很乐意将身体的温度分给怕冷的小狗。   他们的毛发纠缠在一起,气息也都随之混杂,分不清你我。   狼末轻轻地舔吻小狗的额头:“睡吧,晚安。”   汪白睁着眼睛:“看会儿星星。”   狼末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天空,汪白没有说的是,以狗狗的视力,是看不到星星的,他所谓的看星星,只不过是享受这种宁静而温暖的氛围。   “星星很美,”狼末诚实地说,“但你的眼睛更美。”   汪白:“……”   狼末,这是在说情话吗?   汪白诧异地看向狼哥,那双在狼末眼中比繁星更夺目的眼睛微微眨动:“你说什么?”   狼末顺从心意,虔诚地吻上了汪白的眼睛:“我吻到了星星。”   比起遥不可及的星辰,他更喜欢眼前这触手可及的眼睛,狼末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但他知道,小狗的眼睛是比这漫天星辰还要让他着迷的东西。   汪白耳根发烫,有时候狼哥这不加掩饰的直球简直撩的他心神荡漾。   也许狼末永远都不知道星河的来历,不知道天穹之上还有更加广袤的世界,他对世界的看法,永远都是那么主观。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会一直陪着狼末,陪他一起忘记星河起源,陪他一起忘却宇宙浩瀚,只活在当下,度过属于他们的一生。   翌日,汪白吃过早饭,就要和钟老师告别了。   临别之际,钟燕行问他瓶子里的润滑剂用完了没有,需不需要他找店家再进点货。   汪白没好气地瞪了老师一眼,带着来福和来觉头也不回地走了。   没走几步,又折返回来,在老师揶揄的目光下写道:“下周再带一瓶。”   没办法,他和狼末的爪子实在不够灵活,在使用的时候很容易撒得到处都是,造成不必要的浪费。   “下次直接说要,跟老师还害羞什么。”钟燕行哈哈大笑,燥得汪白拔腿就跑。   可恶的老师,就不能给他留点面子嘛!   回到山洞,汪白和狼末惊讶地发现,狼越竟然一宿没睡。   这从他萎靡的状态中就可以看出来。   狼末嗅了嗅他的气味:“你昨晚干什么了?我闻你的气味,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可如果你一直待在山洞里,为什么会一夜未眠?”   要知道狼越是出了名的没心没肺,失眠从来都不可能发生在他的身上。   狼越闭口不言。   他自己也搞不清楚,明明从未失眠过,怎么昨晚……   思来想去,昨晚和平时唯一的不同,就是来福和来觉不在家。   他才不承认自己是因为他们失眠的,两只毛都没长齐的小狗崽子而已,他可是冷血的北极狼,怎么可能因为贪恋两只小狗在他怀里的温度而导致失眠呢?   然而汪白早已看清了一切。   他将来福和来觉还给了狼越,他没想到狼越对幼崽的喜爱,已经到了茶不思饭不想,辗转反侧彻夜难眠的地步。   是他考虑不周,应该让狼越一起跟着的。   不过,要是把狼越和小狐狸也带上,山洞就无狼看守了。   好在,下回见面不需要带上来福和来觉,就让狼越跟他们好好相处吧。   来福和来觉睡了一路,直到嗅到了熟悉的味道,才缓缓睁开眼睛,激动地钻进了狼越的怀里。   狼越一脸嫌弃,动作却是和表情不符的小心翼翼,将他们拢进了怀中。   为了给两只小狗崽子提前准备好水果,保证饮食营养均衡,汪白和狼越在之后的几天里,将囤积的目标着重放在了野果和野菜上。   很快,山洞里就堆积了许多颜色各异的果实,和小山般绿油油的野菜。   正好第二场雪也下来了,汪白指挥着狼末和狼越,在雪地上刨出一个坑,来当做储存食物的地窖。   冰雪可以隔绝绝大多数细菌和微生物,减缓他们囤积的食物腐烂速度。   再加上每周从老师那里得到的物资,入冬之后,他们的生活过得还算富足。   紫貂最近没有再来了,汪白知道,紫貂在冬季来临之后,会选择举家迁徙到地势较低的地带。   聪明的小家伙会在冬季来临之前就囤积好足够过冬的食物,一旦冬季来临,他们就躲在巢穴之中,吃了睡,睡了吃。   汪白有些担心,母貂先前总是给他送来许多山珍,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储存好足够她和两只宝宝的食物。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狼末,狼末安慰道:“紫貂生存能力强,你应该相信她。”   汪白点了点头,实际上却完全没有听进去。   狼末舍不得小狗担心,于是建议:“我带你去找她,如果他们没有吃的,我们就帮他们囤积一些事物如何?”   汪白连忙同意,不亲眼看到紫貂,他如何放心得下?   要是只有母貂也就罢了,问题是她还有两只幼崽要养——对了,狼越不是很喜欢幼崽吗?如果母貂养不起孩子了,可以让狼越帮忙带一带。   等来年春天再还给母貂也不迟。   正在跟来福和来觉玩游戏的狼越感到了一阵寒意。   他困惑地转了一圈,来福和来觉也跟着他转圈圈,他们似乎爱上了这个活动,一个劲儿地追着自己的尾巴,直到头晕目眩地摔倒在地。   笨死得了。   狼越一脸嫌弃地挪开视线,只不过把尾巴放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已经够笨了,再把脑子摔坏可就不好了。    第84章   隔天, 狼末按照约定,带着汪白寻找紫貂的巢穴。   之前他们曾经带领紫貂认过山洞,紫貂也偶尔会带一些食物来山洞串门, 不过她十分警惕,一直没有将自己和宝宝们的藏身地告诉汪白。   尽管她和汪白他们已经十分熟悉了,汪白还曾经救过她的性命, 母貂也没有将全部的信任交付给他们。   这不是母貂忘恩负义, 而是紫貂这种生物,一旦身肩养育幼崽的重任,就会尽其所能地为幼崽创造安全的环境。   对母貂而言,即便是有过救命之恩的汪白,也只是最亲近的朋友, 不能将自己的住宅告诉对方。   但事实上,这已经是紫貂最大的信任了。   前几天刚刚下过一场雪, 紫貂的气味被这场雪掩盖了不少, 狼末和汪白踏雪而来,却迟迟没能嗅到属于紫貂的气味。   狼末歉然道:“我再扩大范围, 或许很快就能找到紫貂的踪迹了。”   汪白舔了舔狼末的脸颊,他的目光温柔,丝毫没有责怪狼末的意思:“不着急,找到很好,找不到也没关系。”   虽然汪白的狼语说得还是有些磕磕绊绊, 但不妨碍狼末领会他的意思。   他热情地回吻小狗,面上不说,心里却发誓一定要帮小狗找到紫貂的巢穴。   大兴安岭的积雪已经有一爪子那么厚, 汪白和狼末踩在上面, 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许多还未枯萎的植物上都覆盖了一层雪, 汪白从它们身边经过,积雪簌簌而下,宛如一场小型的落雪。   汪白有了兴致,在灌木丛中来回奔突,把上层的积雪全都抖落下去。   狼末不参与,他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温柔地注视着心爱的小狗。   就好像无论汪白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那么可爱鲜活,惹狼怜爱。   汪白玩了一会儿,才想起他们今天出来的正事儿是为了寻找紫貂的踪迹,顿时不好意思地觑了狼末一眼。   发现狼末正在盯着他,连忙将目光飘向了别处。   灌木丛低矮,怕是藏不住他愈发饱满的身材。   他只好走向狼末,将脑袋埋进狼末的胸膛:“快走吧,快走吧。”他不贪玩了。   狼末好笑地将汪白身上沾染的碎雪舔舐干净,宠溺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随便玩,多久他都愿意等。   恐怕很难有人遭得住这样不加掩饰的深情的眼神。   反正他只觉得自己快要溺死狼末犹如深潭的眼睛里,嗨呀,都老夫老夫了,狼末怎么还老爱盯着他,多害臊呀。   许是察觉到小狗的羞恼,狼末终于挪开了目光,轻声对汪白说:“刚刚的风带来了一丝属于紫貂的气味,但我不敢确定是不是那只紫貂的。”   紫貂体型较小,也爱干净,体味不重,可以防范嗅觉灵敏的猎食者捕猎。   但这也同样给汪白和狼末带来了麻烦。   饶是狼末这样经验老道的猎手,也只能辨别出这是紫貂的气味,而无法确认是否是他们正在寻找的那只。   “没关系,”这个词他学得特别好,“先过去看看。”   汪白跟着狼末向前走去,路上,狼末顺便给小狗捕猎了一只在雪地中玩耍的狍子。   “吃不下了。”汪白揉揉圆滚滚的肚子,这些天来,他还是第一次吃得这么撑。   倒不是因为太馋狍子的肉,而是他们还得寻找紫貂的踪迹,途中不可能携带这么多的狍子肉。   剩下的肉他和狼末不吃,也很快会被其他野兽争抢。   他舍不得浪费粮食,只能尽可能地往肚子里塞。   狼末也吃了很多,北极狼的胃可没有萨摩耶那么娇气,他们可以一次性吃下比平时饭量更多的食物,储存在胃囊里慢慢消化。   现在,狼末正在帮汪白按摩肚肚,被按得舒服了,汪白发出了几声舒缓的叹息。   这声音听得狼末热血沸腾。   他忍不住舔起了小狗的吻部,眸色微黯。   只是现在还不是那啥的时候,今天出门也没带润滑剂,狼末只得过过嘴瘾后草草收场。   汪白看向狼末的下腹,脸色有一瞬间的泛红,但很快整理好了表情,当做什么都没有看见。   只要他装得够像,狼末就不会得寸进尺。   继续向前走,路面的积雪也越来越厚。   他们栖息的山洞地势较高,积雪顺着坡度向下堆积,所以形成了厚厚的一层积雪。   一脚下去,积雪都埋到了他的脚脖子处。   这也和紫貂的生活习惯有关系,每到寒冷的冬天,紫貂就会寻找地势较低的地方筑巢,因为海拔越高,气温就越低。   它们比不上北极狼和萨摩耶毛发丰厚、脂肪丰沛,它们只能依靠迁徙来度过寒冷的冬天。   思及此,汪白对紫貂的处境就更加担心了。   如果紫貂将巢穴设置在岩缝、草堆中的话,这场雪一下来,至少会将巢穴的出入口堵住。   尽管堵住出入口,会让巢穴的温度上升,但也同样限制了紫貂的活动,只能说有利有弊吧。   如果紫貂没能在冬季来临之前储备足够的食物,那么这场雪对她而言就是致命的,她出不去,就没办法为自己和宝宝们获取食物,过不了几天就会活活饿死。   汪白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到那一幕的发生,他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狼末察觉到小狗的担忧,现在安慰小狗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唯一的办法就是快点找到紫貂的巢穴。   “我们很快就会到的。”所以请别担心。   狼末坚定的声音为汪白注入了一剂强心剂,他看向狼哥,缓缓点了点头。   “他们不会有事的,对吗?”汪白喃喃问。   狼末斩钉截铁:“一定不会有事,相信我。”   空气中属于紫貂的气味特别淡薄,狼末必须吸入大量的冷空气,才能分辨出确切的方向。   不过这对北极狼而言算不得什么,他本就习惯于北极极端的酷寒,大兴安岭的冷气对他无法造成丝毫的伤害。   他只担心小狗为了赶紧找到紫貂,也学他这样吸入大量冷气。   小狗的体质和他不同,冷气会对他的呼吸系统造成一定的损伤,为了避免小狗不听话,狼末张开嘴巴,嗷呜将汪白的鼻子含进了嘴里。   汪白:“?”   干嘛呀,虽然狼末在他的监督下每天都有刷牙,不存在口臭什么的口腔问题。   但是这样把他的鼻子含在嘴里,也很奇怪的好吗?   他只能呼吸到狼末口腔中温热的吐息。   那绝大部分是二氧化碳,一直这样他会憋死的!   狼末自然不知道这些,他以为小狗在他的嘴里也能呼吸,所以当汪白挣扎的时候,他还有些莫名其妙。   却还是听话地松开了他。   “狼末,你干什么?”汪白终于有机会问出了口。   狼末解释道:“这里的气温很低,你不要大口呼吸,交给我。”   汪白这才明白,狼末之所以笨拙地将他的鼻子含进嘴里,是怕他吸入过量的冷空气。   笨蛋狼末,他有那么蠢吗?他是来找紫貂的,又不是来找罪受的。   话虽如此,汪白心里却一阵熨帖。   尽管狼末关心他的方式笨拙又充满兽性,但不妨碍他从其中感受到对方浓烈的爱意,嗨呀,其实大可不必如此小心翼翼。   当初两个多月大的小萨摩耶,都能靠着狼末在零下三四十度的环境中健康成长。   现在他已经长成了大狗了,没道理还怕大兴安岭着零下十几度的天气。   他舔了舔狼末的鼻头:“谢谢你,狼末。”   但是别再含着他的鼻子了,那太傻了好哥哥。   狼末眨了眨眼睛,奇怪,明明小狗是在感谢他,为什么他似乎从小狗的眼睛里读出了截然不同的含义。   不过那不重要,既然小狗不需要他含着,那他听话就是了,他相信小狗心里有数,因为他的小狗可不是普通的狗狗。   他能识百草,知地理,不仅能和他们对话,还能和人类交流。   他是上天赐予他的礼物,是他钟爱的伴侣。   相信小狗,宠爱小狗,已经逐渐成为了他难以违抗的本能。   一狼一狗继续循着紫貂的气味前行,终于在一片雾凇林中找到了紫貂的巢穴,就在前方一棵挂满雾凇的大树树洞之中。   不过,他们最先发现的并不是树洞,而是那壮观的雾凇。   狼末不由得瞳孔骤缩:“这是什么?”   生长在苔原地带的北极狼,自然从未见过如此盛景,在贫瘠的苔原地带,连棵高大的树木都难觅,更何况这些挂在树枝上的雾凇了。   汪白也不知道狼语中的雾凇该怎么讲,不过,既然北极狼从未见过雾凇,或许狼语根本不存在雾凇这种东西。   他干脆按照汉语的发音,用狼的声音创造了一个新的词:“这是雾凇。”   “雾凇……”狼末重复着小狗的话,不由得轻声感叹,“好美啊。”   是啊,真的好美。   尤其是成片的树林里,无数的枯枝上纵横交错的雾凇,那一眼望去带给他们的错落感和震撼,是很难用语言来形容的。   汪白缓缓朝着挂满雾凇的树走去。   狼末有些担心小狗的安危,毕竟雾凇究竟是什么,他压根就不知道。   这是一种未知的东西,未知在野兽的世界里就意味着危险,所以他下意识想要挡在汪白身前。   汪白蹭了蹭狼哥的脖颈:“没事的。”这东西不咬狗。   狼末跟在小狗身边,警惕地巡视四周,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其实雾凇只是一种自然现象,本身没有任何的危险性可言,最大的危险可能就是雾凇脱落,砸到脑袋。   它是一种附着在物体上的冰层,当低于零度的水滴和低于冻结温度的物体接触时,雾凇便随之形成,随后,空气中的水蒸气不断地在雾凇上凝华成固态,水蒸气会形成雾凇层或者是雾凇沉积物,进一步扩大雾凇的体积。   雾凇的成形并不容易,大风是雾凇的天敌,一旦狂风到来,水滴根本来不及形成雾凇就被风吹跑了,雾凇也就不可能形成。而大兴安岭茂密的植被,恰好阻挡了空气的流动,大大减弱了穿过雾凇林的风速,使得雾凇得以成形,并且大张旗鼓、成群结队地挂在了树枝上。   如此奇景,即便是见多识广的汪白,也从未见过规模这么大的雾凇林。   他怀着虔诚的心缓缓靠近,抬头一看,晶莹剔透的雾凇比比皆是,原本因为冬季到来而掉光树叶的大树,也因为雾凇的降临焕发出了另类的蓬勃生机。   那乳白色的“柳条”,仿佛赋予了枯树第二次生命,张扬的银色雾花,以势不可当的姿态闯入欣赏者的眼帘。   那一幕实在太过壮观,以至于当紫貂小心翼翼地从大树树洞中探出头来的时候,汪白和狼末都没有第一时间发现她。   紫貂没想到竟然能遇到汪白,顿时激动地跳下树枝。   然而她没想到的是,她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让本就摇摇欲坠的雾凇纷纷掉落。   狼末反应最快,第一时间扑向了小狗,用自己坚实的后背挡住了下落的雾凇。   汪白大惊,要是雾凇的尖端足够尖锐,掉落的时候是真的有可能刺穿皮肤的。每年都有那么几个群众,不小心被树上或者电线杆上掉落的雾凇砸进ICU。   “狼末!”他的声音都有点打颤,“你疼不疼?”   狼末摇摇头:“一点都不疼,不信你看。”   他转过身,向汪白展示完好无损的后背,上面只不过沾染了些许从碎裂的雾凇上掉落的冰晶。   汪白长舒口气,没事就好,吓死他了!   傻瓜狼哥,这么奋不顾身地救他,就没考虑过自己吗?   他将脑袋埋进狼末的胸膛,和狼哥相处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能感受到狼哥身上对他毫不掩饰的喜欢。   喜欢到愿意用生命来保护他,真是,真是……   狼末正享受着小狗的投怀送抱,突然感受到胸口一片濡湿。   他困惑地低下头:“小狗,你怎么了?”   啜泣声越来越大,狼末听到这声音,心都碎了。   他不住地舔舐着汪白的眼睛,这比繁星还明亮的双眼,此刻却不停地往外淌水。   咸咸的,小狗哭了?   汪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么想哭,他从来不是个爱哭的人,难道是变成萨摩耶以后也会变得多愁善感吗?   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只想在狼哥怀里哭个痛快。   狼末手足无措地看着小狗,他不知道小狗怎么了,问小狗,小狗也不理他。   难道生他的气了?   狼末一边舔舐汪白的眼泪,一边不住地对他说:“对不起,你不要生气,你想要什么,我去找。你想要花吗?就那种白色的会飞的蒲公英,你遇到它总是要向它吹气的那种花?或者吃蓝莓?苹果?啊,现在是冬天,可能找不到那些果子了,但是我们储藏的还有。”   想到储藏的果子,狼末的心思一下子活泛起来:“虽然狼越看得紧,但我们可以趁他和狗崽子玩的时候偷两颗出来,他不会知道的。还是说你想吃猴头菇?但是猴头菇不好找,你先别哭,我去找,找到了给你带回来好吗?”   狼末的声音带着令他心安的温柔。   汪白扁了扁嘴,笨蛋狼末,这个季节哪里去找猴头菇,找猴还差不多。   他眨了眨眼睛,水汪汪的小狗眼直勾勾地盯着狼末:“我,我什么都不要。”   狼末正着急呢,又听到心爱的小狗说:“我想要贴贴。”   狼末微微张大眼睛,不敢相信小狗哭了这么久,却只要这么简单的东西。   汪白:“不可以吗?”带着浓浓的鼻音。   谁能拒绝一只撒娇的萨摩耶呢?   至少狼末不行,几乎是汪白说完的下一秒,他就紧紧地将小狗圈在了怀里。   怕压着小狗,狼末前肢用力,一边翻身,一边带着小狗趴在自己身上。   汪白紧紧贴在狼末的身上,他的耳朵靠近狼末的心脏,能听到对方蓬勃的心跳声。   咚咚,咚咚。   他的眼底终于透出几分笑意,他一定是最幸运的狗狗,在这冰天雪地里,抓住了唯一的属于他的太阳。   许久。   汪白才恋恋不舍地从狼末身上爬起来,他也怕把狼末压麻了。   而一旁的紫貂这才反应过来,吱吱地叫了两声,宣告自己的存在。   汪白不好意思地看向她,真是抱歉,太激动了,把紫貂给忽略了。   紫貂的出现,让汪白担忧的心总算放回了肚子里。   看来母貂的生存能力不容小觑,寒冷的冬天并没有压垮她。   母貂更是献宝似地,将两只宝宝挨个叼出来给汪白和狼末过目。   真好啊,看来母貂非但没有被冬天压垮,还将两只宝宝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当然了,见面礼还是要给的。   路上他们捕猎了一吃狍子,除去他们吃掉的,还剩下不少肉。   在如此寒冷的环境下,血腥味应该还没有发散那么快,再加上他和狼末吃完后,有将剩下的狍子肉埋进雪里。   这下正好能让紫貂母子吃个饱。   汪白和狼末循着记忆中的路线,带着母貂和两只紫貂宝宝回到了掩埋狍子肉的地方,在母貂和宝宝们好奇的目光中,挖开了上层的积雪。   新鲜的狍子肉一下子跃入眼帘,自打入冬以来就严格控制饮食的母貂顿时两眼放光。   不过,她还是看向汪白,请示了汪白的意思。   得到汪白的同意后,她才带着宝宝跳进雪坑,大快朵颐起来。   对紫貂们来说,这是冬季里难得的美味大餐,毕竟他们的体型太小,就算狍子没什么战斗力,也不是他们能够觊觎的猎物。   汪白趴在狼末身边,看着紫貂们大口吃肉,连日来的担忧一朝散去,心中的阴霾也尽数消散,晴空万里。   狼末舔了舔小狗的眼睛,小狗终于不再流泪了,他不喜欢小狗流眼泪,但如果是在那种时候,他又特别喜欢小狗低泣,那会让他更加亢奋。   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很矛盾,明明都是哭,为什么两者之间还有那么大的差别。   好在汪白并不知道狼末在想什么,要是他知道的话,估计又要羞恼好一阵。   见到了紫貂,看到她和宝宝都生活得很好,也算了却了他一桩心愿。   在紫貂和宝宝们吃饱之后,汪白便起身和他们道别。   母貂和宝宝们很舍不得汪白和狼末,送了他们好一段距离才肯离开。   汪白忽然想起那只被他送去给保护区工作人员的怀孕母貂,不知道她怎么样了,孩子们都顺利降生了吗?   于是在下一次和钟燕行见面的时候,他将自己想见见它们的愿望告诉了钟燕行。   “我帮你问问。”钟燕行一口答应下来,这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而汪白如此惦记的原因恐怕只有一个,“你准备离开大兴安岭了吗?”   汪白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在平板上写道:“不是现在,应该会在明年春天。”   到时候北极狼的发。情期就该到了,狼末的发。情期不知道怎么回事发生了紊乱,虽然经过检查后确认没有问题,但汪白还是想带他们回去。   毕竟极地才是最适合北极狼生存的地方,就算大兴安岭千好万好,狼末和狼越应该还是惦记着曾经的故乡和同伴。   再说了,虽然狼末已经有了伴侣,也就是他。   但狼越还单着呢。   回到极地,也是为了帮狼越找找对象,总不能他跟狼末在一起了,就不管跟他们同甘共苦的好兄弟了,这多少有点说不过去。   至于来福和来觉,等到来年春天,他们也都六个月大了,都是大狗狗了。   据狼哥所说,狼越只喜欢养育幼崽,对长大的来福和来觉,恐怕不感兴趣。   他打算让老师收养他们,所以之后的会面,也会以培养狗狗和老师的感情为主。   钟燕行知道汪白去意已决,也不阻拦:“我会帮你打点好一切,这你不用担心。而且我有一个更好的计划,要不要听听看?”   汪白疑惑地点点头,什么计划,听起来就很有意思。   钟燕行娓娓道来:“你我都知道,北极狼在极地的冬天,会通过减少饮食和活动,来度过清苦缺少食物的冬季。你之前和我说,狼末为了照顾你脱离族群,独自带着你四处打猎,相信这个过程十分艰难吧?”   汪白嗯了一声,的确很艰难,独狼作战本就不占优势,更何况还是在食物匮乏的冬季。很多次,狼末为了给他寻找食物,不得不徒步跋涉数百里。   太辛苦了,汪白看着就心疼。   “萨摩耶的体质和北极狼不同,它的体内循环做不到储存能量的地步,所以冬天你也得每天进食,否则你就会饿得前胸贴后背。”钟燕行继续道。   汪白深有感悟地叹了口气,写道:“吃雪充饥是常事,真不是我忆苦思甜,和当初比起来,现在的我不知道幸福多少倍。”   钟燕行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所以我想,以后每年夏天我都会去北极黄河站考察,到时候你和狼末还有你们的狼同伴,都可以来我们这做客。黄河站别的不敢说,肉还是管够的。”   汪白心想,夏季的极地还是挺富饶的,不用担心狼群给黄河站的物资带来太大的负担。而且老师明显想得太简单了,等来年夏季,野戈的孩子们也都长成大狼了,那饭量不得吃垮黄河站?   到时候就让他们自己去捕猎,而他就赖在黄河站蹭吃蹭喝。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心中雀跃,汪白却还要矜持一下:“可是这样太麻烦老师您了,您往返国内和极地,舟车劳顿,多辛苦啊。”   钟燕行捏住汪白的脸颊:“你这死孩子,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   汪白乐呵呵傻笑,狼末见小狗被欺负,喉间溢出警告的咆哮。   钟燕行不甘示弱地瞪了狼末一眼,而后愤愤放手:“带着你还有你护短的伴侣滚蛋!”   汪白屁颠屁颠地带着狼末出去了,要是真的能如老师所说,那就太好了。   春天,他们可以在极地带领狼群,征南伐北,繁衍生息;夏天,他还能和老师见面,以解相思之苦。秋冬,他和狼末还能跟老师一起回到大兴安岭,享受欢乐时光。   这,这简直是狗生巅峰了啊!   狼哥狼哥,你知道我有多开心吗?   特别特别开心!   汪白的喜悦也感染了狼末,他轻轻舔舐小狗湿润的鼻头,尽管他不知道,在汪白对未来的所有安排和憧憬中,都有他的一席之地。   ……   天气愈发寒冷了,大兴安岭的气候已经降到了零下二十度。   汪白和狼末已经尽量减少了出门的次数,活动量减少,进食的量也相应减少,而他们储存的食物,已经足够他们度过整个冬天了。   就连狼越都有点乐不思蜀:“这是我度过的最饱足的一个冬天。”   山洞外正下着雪,两只小狗却闹着要出去玩雪。   之前他们太小,狼越一爪子按住他们的尾巴,他们就动弹不得。   但他没想到的是,鄂伦春犬的成长速度太快了,或许是为了适应丛林,他们比普通的犬种发育更早,体型也在三到四个月的时候突飞猛进。   现在的狼越,虽然还是能轻松压制来福和来觉,但偶尔一不小心,还是会被他们钻了空子。   就比如现在,来福负责声东,来觉负责击西,两相配合之下,来觉成功突破狼越的封锁,冲到了山洞外。   狼末为他们的配合叫好:“不错,懂得取长补短,配合默契,不愧是狼养大的狗崽子。”   狼越虽然面上嘟囔道:“他们还差得远。”心里却骄傲得很。   甚至得意地瞥了一眼汪白。   汪白哪里看不懂狼越眼神中的含义,那明显是嘲讽他,都是狼养大的,怎么来福和来觉这么猛,他却只是个花瓶。   不带这么狗身攻击的啊,鄂伦春犬本来就是猎犬,天生的种族优势,稍加培养还能做护卫犬、卫林犬等工作犬。   而萨摩耶,技能点全部点在了美貌上,打架能力倒着数能排前三。   他已经很好了,学习能力比一般的狗子强了不知道多少,和狼群也能配合得来。   但跟鄂伦春犬相比就差远了,鄂伦春犬的速度和力量,早在来福和来觉到来的第一个月就崭露头角。   那时他们才三个月大,就已经能和狼越一起捕猎野兔了。   现在更是了不得,面对那些大型动物也丝毫不怵,天生的战斗犬。   汪白为来福和来觉的成长而自豪,也为他们的将来而担忧。   按照他的计划,等春天一到,他们回到极地,来福和来觉就留给老师看家护院。   目前看来,来福和来觉是很喜欢钟燕行的,让摸让亲。   但是当他将自己的打算告诉狼末后,狼末却认为不妥。   因为狼末觉得来福和来觉天生就属于丛林,他们不会愿意被人类圈养,所以他更建议将来福和来觉留在大兴安岭。   至于狼越……他还不知道该怎么跟狼越说这件事。   或许等来福和来觉再长大一点,狼越对他们失去了兴趣,离别也就不会那么感伤。   两只小狗浑然不知大狗为了他们的未来操碎了心。   他们此刻正在雪地里打滚。   贪玩的小小狗怎么可能拒绝得了雪地的诱。惑,他们在雪地里翻滚打闹,很快就弄得满身是雪。   蓝蓝看到这一幕也蠢蠢欲动,她也想玩雪。   但是她现在的体型已经比不上两只鄂伦春犬了,贸然加入战局只有被欺负的份儿,聪明的北极狐并不急于一时,而是躲在一旁冷眼旁观,等来福和来觉玩累了,她再冲进去欺负他们。   冰冷的雪往鼻子嘴巴里灌,来福和来觉被蓝蓝偷袭,冷不丁地吃进去好些雪,冻得瑟瑟发抖,发出汪呜呜的狗叫声。   声音引来了懒散的狼越。   来福和来觉仿佛看到了救星,乳鸟投林般地投入了狼越的怀抱,汪汪叫着控诉蓝蓝的罪行。   “你们俩也不看看自己,膘肥体壮的,蓝蓝才多小一只,把你们玩成这样,你们还好意思来告状。”狼越没好气地数落他们,“抖雪都不会吗,还要我教你们?”   来福和来觉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都有点蔫蔫的。   他们难过地低下了头,至于抖雪什么的,他们压根不知道是什么,也听不懂。   汪白听着狼越中气十足的数落,暗道看来来福和来觉都长大了,不再是那么可爱的幼崽,所以狼越已经开始厌恶他们了。   嗨呀,狼越好渣,只喜欢他们小小的样子。   一旦长大了,他就不喜欢了。   可怜的来福和来觉,还以为狼越会像以前那样照顾他们,被欺负了就来告状……越想越虐怎么回事?   汪白有点同情两只小小狗,但他绝不会插手。   狼越说得没错,丛林生存从来不单单只靠武力,来福和来觉身体素质飞快成长,智商却没那么快跟上,如果不能尽快掌握丛林生存的技巧,那么就算来福和来觉不愿意,他也要强行把他们送给老师看家护院。   活着比什么都强。   蓝蓝迈着优雅的步伐回到山洞,在这场雪地之战中,她是胜利者。   但她也没想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然让两只小小狗遭受了责骂。   她眼珠子一转,飞快蹿到了汪白身上,小声叫着。   似乎想让汪白求求情。   这小家伙,还真是精明。   汪白摇头失笑,看狼越也骂得差不多了,便朝狼末使了个眼色。   狼末哪里看不懂小狗的意思,亲了亲小狗算作报酬,而后对狼越说:“你过来,我们谈谈。”   不仅仅是为了帮小狗,他也有话要问狼越。   狼越没说什么,跟着狼末离开了山洞。   受了委屈的来福和来觉,就扑到了汪白怀里寻求安慰。   “你们狼越爸爸说得没错,蓝蓝比你们娇小,却轻而易举赢了你们,你们是该好好反思反思自己。”汪白装模作样地说了一通,反正小小狗也听不懂狼语,他钰係也就完全凭感觉来说话。   反正意思传达到了就行。   来福和来觉更加委屈了,可怜巴巴地望着汪白。   汪白哪里受得住小小狗这样的眼神,当即伸出舌头,帮他们把身上的雪清理干净。   洞外。   狼末旁敲侧击地问:“很少见你这么认真地训斥来福和来觉啊,怎么了,最近心情不好?”   狼越盯着自己的爪子,不太想开口说话。   狼末感到了一丝疑惑,他绕着狼越转了一圈:“你……”   “我知道的,虽然你们没说,但我心里都清楚。”狼越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和他平时的说话风格截然不同,“我们会回到极地,或早或晚,但他们是属于这里的,我们不能带他们走,对吗?”   狼末忽然明白了狼越的苦涩,如果是他被迫和小狗分开,一定会比狼越还要痛苦。   但是……他不理解的是,来福和来觉怎么能跟小狗比?   小狗是他决心相伴一生的伴侣,而来福和来觉不过是他们半路收养的幼崽,而且小狗不知道,但他却是清楚的,狼越压根就没有收养幼崽的爱好。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狼越他难不成是舍不得了?狼越还会有舍不得这种情绪?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狼末为自己的发现感到诧异,他又一次发现自己对弟弟了解太少了。   狼越对狼末的惊诧不以为然,他只是淡淡开口:“临走之前,我想把我所有的生存技能都教给他们。我狼越养的狗子,总不能输给小狗吧?”最后,他又恢复了那副傲然的模样,仿佛刚才的沉痛只是狼末的错觉。   这家伙……   狼末忽然有些心疼,虽然狼越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他毕竟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   不舍得就不舍得,有那么难以承认吗?   他翻了个白眼,决定终止这场谈话。   次日,是汪白和钟燕行见面的日子。   和之前几次一样,他会带上来福和来觉,和老师培养感情。   趴着的狼越在汪白和狼末叼走来福来觉的时候抬了抬眼,又迅速合上,仿佛那两只对他来说根本无关紧要。   积雪足足有半尺深,为了保证速度,汪白叼起了来福,示意狼末把来觉也叼起来。   狼末犹豫片刻:“把他们放我背上吧,我有话想跟你说。”   汪白没有迟疑地照做,他隐隐觉得狼末和他说的话,可能跟来福和来觉的去留有关。   所以他非常认真地竖起耳朵听。   来福和来觉虽然长大许多,但对狼末而言,背负他们两个并不困难。   他们也乖巧,尤其是在狼末面前,十分地谨小慎微,大有认狼末为头领的意思。   谁能想到,两个月前,他们还敢在狼背上翻滚打闹,甚至大小便。   鄂伦春犬的成长速度令汪白惊叹,同时他也感受到了,或许这才是野生动物正常的成长速度,他们总要尽快适应外界环境,才能在残酷的自然界中谋求生存。   “我昨天和狼越谈过了,我发现狼越发自内心地喜欢来福和来觉,尽管他从来都不承认。”狼末沉声说道。   汪白回想起狼越和狗狗们的相处,明明是两个完全搭不上边的物种,相处起来却格外和谐温馨:“看得出来,狼越很喜欢他们。”   狼末小心翼翼地看了眼汪白:“对不起小狗,以前是我骗了你。”   骗?   汪白瞳孔骤缩,他压根就没想到这个字眼能和狼末联系在一起!   他不仅开始发散思维。   狼末什么时候骗了他?又是怎么骗的?   狼末和他说的话,最多最多的就是喜欢,难道说,狼末说喜欢他是骗他的,他其实并没有……不可能吧,喜欢一个人(狗)的眼神是藏不住的,狼末看向他的眼睛,从来都是亮晶晶的,如果那都不算爱,那只能说明狼末的骗术也太高超了吧?   什,什么情况,难道跟狼谈恋爱,竟然还会被甩吗?   汪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真的没有听错吗?   心里千回百转、虐恋情深,面上汪白却装作波澜不惊:“是吗,你骗了我什么?”   要是狼末胆敢说骗了他的感情。   那他就死定了!    第85章   汪白的想象太过可怕, 以至于当狼末告诉他,自己在狼越喜欢抚养幼崽的事情上骗了他之后,他竟觉得这也没什么大不了。   就这啊?   其实即便狼末不坦白, 他也能隐隐察觉到狼越的情绪,那并不像是喜欢幼崽的表现。只是狼越一直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狼设,加上他也确实将狼妈妈这个角色扮演得很好, 所以他才一直没有拆穿。   狼末见小狗没有生气, 便大着胆子说道:“狼越的确不喜欢幼崽,但是他还挺喜欢来福和来觉的。”   “嗯。”汪白点点头,他又不傻,这他当然也看得出来。   狼末继续道:“和狼越一起长大,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除了打架之外, 这么喜欢一件事情。我眼看着他为来福和来觉挑拣腐烂的坏果子,把坏果吃了, 好的果子留给他们, 我感到特别震惊,却也莫名欣慰。”   “他终于有了自己的牵挂, 不再像从前那样……”狼末顿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很好的词语来形容。   汪白笑了笑,在心中帮他补充:生死看淡,不服就干,这就是曾经的狼越的真实写照。   “我明白的。”汪白眨了眨眼睛, 瞳孔里倒映着狼末的身影,“你可以直接一点。”   不用拐弯抹角的。   他听得出来狼末前面的这些话全是铺垫,要是连这点默契都没有, 他还怎么做狼末的亲亲伴侣。   笨蛋狼末, 有话完全可以直说呀, 难道他还会不同意吗?   狼末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你打算把来福和来觉留给那个人类,但是,能不能带他们一起去极地?狼越最近无精打采的,我有点担心他。”   原来如此,狼末是想带来福和来觉一起去极地。   可是极地苦寒,鄂伦春犬虽然也算得上是耐寒犬种,但他们恐怕还是很难适应北极的气候。   贸然带他们离开,万一两只小小狗适应不了那里的环境就麻烦了,轻则水土不服,重则危及生命。   哪怕是当初他和狼末带着狼越还有小狐狸举家南迁,也是仗着有老师帮衬,一旦出现什么状况,以钟燕行的能力足以应付。   而且他们是从极地往大兴安岭迁徙,所处的环境是由劣向好,再加上北极狼和北极狐的超强环境适应能力,他才敢来这么一场豪赌。   “我得和老师商量一下。”汪白肃然,关乎小小狗的安危,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   狼末能够理解小狗的慎重,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了吻小狗的鼻尖:“不要勉强,如果不行的话也没关系,反正你不是也说了,每年的晚秋,我们都会再来大兴安岭。有了这个牵绊,狼越心里也能好受些。”   汪白眼底多了几分笑意,狼末的思维越来越活跃且缜密了,他都能想到那么长远的地方,真是难能可贵。   正如狼末所言,无论来福和来觉是去是留,都是可以接受的结果。   既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可纠结的了,等下周和老师见面以后再说。   汪白没想到的是,还没等他跟老师商量,狼越这家伙就趁他和狼末睡觉的时候,带着两只小小狗跑了。   他从睡梦中醒来,被狼末告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条狗都是懵的。   在他的印象中,狼越至情至性任意妄为,确实像是会做出这种事来的狼。   但是回归极地,分明是所有北极狼内心的渴望和坚持,极地是他们的家乡。   所以汪白一直以为,狼越和狼末一样,都渴望着回到极地,回归族群。   “狼越他,不想回去吗?”汪白有些困惑了,其实要不是为了满足狼越和狼末回顾故乡以及和狼同伴重逢的渴望,他完全不必带着大家回到极地,那不是多此一举吗?   狼末微微蹙眉,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以为狼越和他一样想回极地。   “如果这是他的选择,我尊重他。”狼末沉声道。   汪白看向狼末,蹭了蹭狼末的脖颈安慰他:“我觉得还是先找到他,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狼末:“他明显不想和我交谈,所以才做出偷偷溜走的蠢事。”   是啊,这件事明明还可以商量的嘛,狼越干嘛这么着急?   汪白隐隐觉得似乎事情不像他们想的那样。   “狼末,”他思忖片刻道,“我们得找到狼越。”   按理说,如果狼越决定留在大兴安岭,他和狼末都不会强迫他回去。   更没有必要连夜逃跑。   汪白接触过许许多多的动物,他深知动物的行为,一定和它们的性格有关,同一件事情,不同性格的动物会做出不同的选择。   可以说,动物的性格主导了它们的行为。   同理,以狼越狂放的性格,再怎么也不会做出无端逃跑的行为。   狼越这么做,一定是认定了他和狼末如果知道的话,必然会阻止他。   他要做什么,非要避开他们,还要带上来福和来觉?   一个可怕的念头袭上心头,汪白顿时脸色发白:“狼末,快点找到他!”   狼末不知道小狗怎么了,但他听得出来小狗非常紧张。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相信小狗,直接开始嗅闻空气中残留的狼越的气味。   狼越的气味没那么容易找到,倒是来福和来觉的气味十分浓郁,这两个小家伙估计是在半路上撒了尿,狼末轻轻松松就定位到了他们的方向:“跟我来。”   汪白快步跟上,心里头翻江倒海。   狼越为什么要避开他们,为什么要带上来福和来觉?   汪白找到了一个最好也是最合理的解释——狼越意识到自己对两只小小狗的牵挂和羁绊越来越深,他舍不得他们,又不得不臣服于血脉中对于极地的向往。   这是一种痛苦的抉择,狼越生性霸道蛮狠,怎么可能甘愿时刻纠结为难?   所以他干脆选择了一个更直接,也更极端的方式,那就是彻底斩断羁绊。   狼越心知他和狼末一定会保护来福和来觉,于是他趁他们睡着了,把来福和来觉诱。骗出洞,找个隐蔽的地方将他们杀害……汪白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过去了一夜,恐怕来福和来觉的尸体都凉了!   怎么办,要不是他把来福和来觉带回来,他们也就不会死。是他害死了两只小小狗,是他有负老师嘱托,有负秦先生的重托。   察觉到小狗的不安,狼末关切地问他:“小狗,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你的情绪就不对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汪白摇了摇头,他犹豫了片刻,并没有把自己的猜想告诉狼末。   这只是他的揣测而已,说不定狼越压根就没有这种快刀斩乱麻的想法,小小狗们还好好的,是他多想了。   他已经够焦虑了,不想把这份焦虑也传染给狼末。   狼末知道,小狗不想说。   他也没有强求,只是温柔地对他说:“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我,我是你的伴侣,我们是彼此最亲近的唯一。”   汪白嗯了一声,他很想亲吻狼末的唇,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狼末的速度很快,当他循着气味,找到来福和来觉气味最浓郁的地方时,看到的却不是两只小小狗,而是狼越。   狼越显然也嗅到了他和汪白的气味,朝着他们的方向看了过来。   “狼越!”狼末埋怨他,“一大早就带着来福和来觉出来乱跑什么,赶紧跟我回去!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汪白却注意到了狼越嘴角的鲜血。   刹那间,他的脑袋都空白了,狼越果然吃掉了来福和来觉,他怎么舍得!   明明昨天他们还依偎在一起嬉戏打闹,来福和来觉是狼越一手带大的啊,虎毒还不食子的,狼越为了斩断自己的念想,居然真的把他们咬死了!   该说不愧是北极狼吗,这份果决和绝情,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狼越!”他哑着嗓,撕心裂肺地嘶吼,“来福和来觉呢,你把来福和来觉怎么了?”   狼越眼底划过一抹错愕,什么叫他把来福和来觉怎么了?   他正要解释,汪白就扑了上来,趁他毫无防备将他压在身下。   狼越看着汪白通红的眼睛:“你疯了吗?狼末,你管管他!别以为你是狼末的伴侣我就不敢咬你,你再不起来,我就翻脸了啊!”   汪白已经被怒火冲昏了头脑,他还记得秦玉顺把来福和来觉交给钟燕行的时候说过,他们的父母都是功勋犬,鄂伦春犬数量稀少,需要好好照顾。   恐怕秦玉顺也没想到他所托非人吧。   汪白惨然一笑,他活了两辈子,自觉没有对不起什么人,唯独欠钟老师良多。   可如今,就连老师交给他的两只狗崽子都没照顾好,他真是太失败了!   狼末连忙上前,他倒不是来拉架,只是担心狼越误伤了小狗。   但没等他将小狗拉开,汪白自己就起来了。   因为他看到了两只鄂伦春犬飞快朝他们跑来,两条尾巴一个劲地摇,一边摇尾巴一边汪汪叫。   仿佛在问他们在玩什么游戏,他们也要。   这是怎么回事?   汪白一脸懵逼地从狼越身上爬起来,看着围绕他们转圈的来福和来觉,又将目光投向了正在瞪着他的狼越。   “你以为我做了什么?”狼越眼底满是嘲弄,“在你眼里,我就是一头为了一己私欲,可以杀死同伴的北极狼吗?”   汪白喃喃道:“对不起……”   狼越白了他一眼,准备离开,却被狼末喝止:“回来!”   狼越的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混蛋狼末,偏心偏到极地去了!   狼末理直气壮地抬高下巴,他就是偏心怎么地!   汪白低着头走到狼越跟前:“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狼越看向一旁,就是不理他。   汪白很想告诉狼越,他并没有把狼越当成那种可以为了自己杀害同伴的北极狼,他是关心则乱,加上狼越给他的最初印象非常不好,才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他从来不是一个知错不改的人,但是麻烦就在于,很多词汇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他只能笨拙地对狼越说:“你和狼末,都是我最亲近的同伴,我不想,看到你后悔。”   狼越不屑道:“后悔?我什么时候后悔过?”   狼末适时替汪白回答:“我们起初以为你带着来福和来觉跑了,不想跟我们回极地。之后小狗觉得以你的性格,不会做这种事,他怕你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所以和我一起赶过来了。”   狼越嘲讽道:“比如说,咬死来福和来觉?”   狼末的目光没有丝毫逃避:“你扪心自问,如果是从前的你,真的不会这么做吗?”   狼越一愣,他想起之前的自己,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激怒狼末,和他打架。   他从来不把族群、同伴放在眼里,在他眼中,只有不断变强,夺走狼末的狼王之位,才是他的毕生追求。   他的确也成功了,尽管方式并不光彩,但他确实成为了族群的狼王。   可他并不高兴,成为狼王之后,他压根没有想着肩负狼王的重担,导致族群变成了一盘散沙,甚至连他也落入极地猎人的魔爪。   他一直将被猎人抓住视作耻辱,不断想要通过战胜极地猎人来表现自己,一雪前耻。   但他在和极地猎人对抗的过程中,陡然发现他根本不是装备精良的人类的对手。被子弹穿透的感觉灼热而疼痛,那是他第一次离死亡那么近。   如果不是小狗,他或许已经死了。   要算起来,他们之后为了躲避极地猎人远渡重洋,归根究底也是因为他当初落入了极地猎人手中,害得小狗暴露,吸引了无数贪婪的猎人们不计代价的捕猎。   他欠小狗一句道歉。   现在回想起从前的自己,竟觉得恍若隔世。   如果是那时候的他,或许真的会为了回到极地,不被感情束缚而咬死来福和来觉吧。   “小狗,对不起。”   狼越话音刚落,就被狼末抢白:“小狗是我的专属称呼,你不准用。”   狼越咬牙,不得不换了称呼:“汪白,我不怪你,毕竟我给你留下的印象也不怎么好。你会这样觉得,也是理所当然。但其实,我带他们出来,只不过是想锻炼锻炼他们夜间捕猎的能力。来福和来觉的身体素质是不错,但是捕猎技巧十分欠缺,我怕以后见不到他们,就想着趁现在还在的时候,帮他们恶补一下。”   狼越很少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在汪白的印象里,他是一个不屑于解释的酷哥。   这次为了解开误会,他居然说了这么多。   汪白有些受宠若惊,他下意识地看向狼末,得到狼末点头授意后,缓缓地走向了狼越。   “对不起,我不该低估你对他们的喜爱。”汪白郑重像他道歉。   狼越也说:“对不起,以前总是想欺负你,还想吃了你。”   汪白补充道:“还杀死了我的镇宅凶兽。”   狼越嘴角一抽,这可真不是他,明明是狼末干的,却要把锅甩在他的身上!   瞥见狼末警告的眼神,狼越只好保持沉默。   好在,汪白下一句就是:“那过往一笔勾销,我们重新来过。”   狼越傲娇地点点头,仿佛自己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迫不得已才答应下来的。   汪白血压都升高了。算了算了,这是小舅子,不要跟小舅子计较那么多。   谁让他是长辈呢。   不气不气哈。   不过,今天的事情,也让汪白对狼越刮目相看。   和狼末聊天的时候,狼末对他说:“是你改变了他。”   汪白可不敢居功,他自认自己没有那么伟大。   狼末却笃定着这个结论,不仅是狼越,还有他,如果没有遇到小狗,他们永远都会是极地茹毛饮血、冷血无情的北极狼。   冷血无情的狼末,在雪地里要了小狗半晚上,今天的他格外亢奋,总想着拉着小狗再来一次。   汪白只当他在为弟弟的成长而喜悦,由着他胡来,直到累晕了过去。   狼末将汪白带回了山洞,得到狼越鄙视的眼神一枚。   “再羡慕也没用,那是我的。”狼末高调宣示主权。   狼越:“……”   有病。   几天后,又到了和钟燕行见面的日子。   这次汪白将狼越和小狐狸也带上了,一家子整整齐齐。   要是有哪个不长眼的趁他们不在家占领了山洞,大不了打回去就是了,他们现在的组合堪称大兴安岭最强战力,除非遇到一大群野兽或者偷猎者,否则他们就是横着走的存在。   钟燕行迎接他们的时候,看到这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忍不住笑着叫苦:“我可没准备那么多吃的。”   汪白一点都不担心,狼末和狼越完全可以自己解决晚餐,就连他其实都可以不用吃狗粮。   钟燕行一边为动物们体检,一边调侃道:“来福和来觉真是越长越大了,这两只大狗放到我家,真的不会把我的家底吃空吗?”   汪白心头一跳,他瞄了钟燕行一眼,没看出什么端倪来。   也不知道老师是不是看出了什么,怎么上来就提起了这件事。   钟燕行给来福和来觉都称了重:“不错,一个十斤八两,一个十一斤,身体非常健康。”   汪白吃了一惊,连忙在平板上写道:“他们才四个月,这个重量正常吗?”   钟燕行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四个月的时候,应该比他们都要重。”   那能比吗?他是萨摩耶,算是中型犬中较大的一种了,鄂伦春犬虽然也是中型犬,但体型和萨摩耶相比还是略有差距。   “放心吧,”钟燕行把两只小狗抱在怀里,“鄂伦春犬肌肉大,他们的体重大部分都来自于他们的后腿肌肉和胸部肌肉,他们的骨头为了足以承受身体负荷,重量会比普通的犬种更重,同时也会更加结实。”   既然老师这么说,汪白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他看着钟老师将来福和来觉放走,任由他们朝着狼越跑去,觉得是时候咨询老师的意见了:“如果让来福和来觉跟我们一起去极地,可行吗?”   短短的一句话,他中间涂改了好几次。   可见他的心中是多么的不平静。   狼末就站在他的身边,紧紧地贴着他的皮毛,无声地带给他力量。   “我就知道你会问我这个问题。”钟燕行摇头失笑,“从你带上狼越一起过来的那一刻,我就察觉到了你的想法。我一直在等你开口,你没看出来吗?”   汪白暗道,不愧是钟老师,这洞察力他拍马不及。   他诚实地摇摇头:“您慧眼如炬,我实在惭愧。”   钟燕行摸摸他的脑袋:“我知道,如果不是舍不得来福和来觉,你也不会来问我这个问题。说实话,把鄂伦春犬带去极地是很冒险的一件事。他们的硬件设施,包括身体构造以及自身的能力,可能都不太适合极地生活。”   汪白有些失望,老师说的这些他也明白,鄂伦春犬虽然能够在大兴安岭的冬天里横行无忌,但极地毕竟是极地,这世界上大概都没有几个地方比它更加贫瘠。   “不过,虽然我不建议,但是我也并没有说就一点机会都没有。”钟燕行继续道,“鄂伦春犬的血统其实很杂,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土狗。土狗的优势是什么?好养活,适应能力强,抗疾病能力也强。在适应能力这方面,咱本土的土狗,可一点都不比北极狼逊色,所以我说,试一试也无妨。”   汪白写道:“我担心他们不习惯坐船,到时候水土不服太遭罪了。”   钟燕行摩挲下巴:“这样吧,如果他们实在适应不了,我再带他们回来就是。这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我们可以培养一下他们的适应能力。你怕他们水土不服?那就练到服!”   汪白彻底被钟燕行的一番话惊到了,不愧是老师啊,这是何等的魄力!   钟老师也点醒了他,是啊,他与其在这担心这担心那,不如把时间拿来给小小狗们做专项训练!   譬如怕他们晕船,那就让老师帮忙带他们坐一坐船,适应一下在船上的颠簸;又比如怕他们不适应那里的食物,就从现在开始选择和极地相似的食物,同一种动物不好找,他们可以找代替品啊!像北极兔,他们可以用野兔代替、土拨鼠,他们可以用田鼠代替。至于麝牛驼鹿之类的大型动物,他可以请老师去收购一些生牛肉和生鹿肉,给小家伙们品尝。   假以时日,来福和来觉不知不觉中就已经适应了极地的伙食,到时候再过去,就不存在什么水土不服的可能了。   至于气候也完全不用担心,从现在开始,就要训练来福和来觉在雪地里睡觉的本事了,培养他们抵御寒冷的能力。   而每年最寒冷的冬季,他们又会回到大兴安岭,完美避开了酷寒的侵袭。   汪白和钟燕行商量了很久,才把锻炼计划定了下来。   “除了坐船这一项,其他的都可以开始练了。大兴安岭地势广袤,各个地区河水融化的时间都不相同,我到时候找最早融化的河,让他们尽快习惯坐船的感觉。”钟燕行说。   其实狗狗天生就会狗刨,但游泳和坐船是两码事,会游泳并不代表就不会晕船,而且走水路要花费至少半个月,得让狗狗们提前适应在船舱内的生活。   来福和来觉野惯了,还真不一定能适应得了被关在船舱里。   和老师告别后,汪白将结果告诉了狼越和狼末。   狼越眼底多了几分显而易见的喜悦,他一直以为要和来福和来觉分开,所以急着教他们野外生存,没想到他们竟然有机会跟他一起回极地!   那真是太好了!   来福和来觉不明所以地看着喜悦的狼越,浑然不觉自己的痛苦训练马上就要拉开帷幕。   要去极地,第一件事就得训练抗寒的本领。   就拿汪白来说,他从小在极地长大,体内的脂肪会比普通萨摩耶要多得多,这是身体为了抵抗严寒,将更多的能量转化为脂肪囤积,抵御寒冷造成的。   来福和来觉也要如此,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不但要在雪地上活动、睡觉,还得不断北上,去往更加寒冷的地带。   这导致他们不得不藏分露宿——汪白每周都要从老师那里获取物资,比如牛肉、鹿肉什么的,这就导致了他们向北方迁徙三四天后,就得往回走,这样才能确保在第七天晚上能够和老师接上头。   这样来回往返固然辛苦,但来福和来觉的成长却是有目共睹的。   最开始,他们在户外待不了半个钟头就受不了了,兄弟俩抱在一起瑟瑟发抖,想要抱着汪白他们取暖,却被狠心拒绝。   不论来福和来觉如何撒娇,汪白他们均是郎心如铁。   实际上,汪白心里也不好受,来福和来觉是他看着长大的,看他们可怜巴巴的模样,他好几次都心软了,想要过去抱抱他们。   最在乎他们的狼越却拦住了他:“他们可以选择留下,但他们选择跟我走,既然如此,我就要对他们负责。我从未对什么东西负责过,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了责任的意义。”   所以,尽管心痛如绞,恨不得代替小小狗们受冻,他也绝不会出手相助。   汪白动容地看向狼越,而后悄悄问狼末:“他怎么知道来福和来觉怎么选择?”   狼末解释道:“你没发现吗,是狼越一直带领我们北上,全程没有回头催促过来福和来觉哪怕一次。但无论多么疲劳和寒冷,来福和来觉都咬牙坚持下来了。他们无论如何都要跟着狼越,这就是他们的选择。”   汪白都忍不住为来福和来觉叫好,不愧是功勋犬的后代,他们的忠诚有目共睹。   日子一天天过去,来福和来觉在这近乎地狱般的磨砺中飞速成长。   到现在,大兴安岭的冬天已经难不住他们了,他们的皮毛油光发亮,底下的肌肉潜藏着无穷的力量。   就连汪白都有些羡慕:“他们真是为战斗而生的犬种,比起北极狼也半点不差吧?”最后半句话是对着狼末说的。   “力量稍逊,技巧就说不定了。”狼末客观的评价道。   来福和来觉的捕猎技巧其实已经很不错了,但他们毕竟在丛林中长大,捕猎的时候总是难免出现一些丛林捕猎常用的技巧。   要知道极地可不比丛林,往往都是白茫茫的雪地,没有丝毫可以隐蔽的地方。   所以来福和来觉还需要赶快适应极地作战的方式,这样才能在极地更好地生存。   这么一想,一直不怎么参与战斗的汪白,就和咸鱼没什么区别。   狼末察觉到了小狗的失落,温柔地舔了舔他的脸颊:“你有我,我会喂饱你的。”   汪白:“……”   虽然知道狼末口中的“喂饱”只有字面上的含义,但架不住他想得多啊!   最近因为训练小小狗的原因,他们来回迁徙,居无定所,狼末也的确收敛了许多。   但每次去老师那过夜,狼末总是要把他折腾一番才肯罢休,他都怕自己声音太大,影响老师休息。   他有理由怀疑,狼末是故意在老师在场的时候跟他doi。   心机狼。   最冷的那段时间已经过去了,上次和老师见面的时候,老师就告诉他可以开展下一阶段的训练了。   也就是防晕船训练。   随着春天的到来,气温逐渐升高,冰河也随之融化。   他们的食物也跟着多了起来,尤其是鱼虾,在冰层下养了一个冬季的肥膘,正是最肥嫩鲜美的时候。   于是,汪白终于享受到了久违的全鱼宴。   来福和来觉他们更是第一次享用这些美味,只顾着埋头苦吃。   “别着急,注意鱼刺,别被卡住了!”汪白不住地叮咛,为这两个小家伙操碎了心。   狼末瞪了狼越一眼,管管你这两只狗狗,把他家的小狗都勾走了。   狼越受了这无妄之灾,只好将来福和来觉叼到一边,佯装教他们捕鱼。   不一会儿,狼越就从河里叼出一只肥胖的哲罗鱼,得到来福和来觉的热烈欢呼。   “他们现在这么爱吃鱼,等到了船上,我保证他们吃鱼吃到吐。”狼末吐槽道。   汪白想起了在船上,一顿三餐都是鱼的恐惧:“有了上次的经验,老师应该会多带一些物资上船。”   他忽然想问狼末:“就要回去了,有什么感想吗?”   狼末一愣,旋即摇了摇头:“没什么想法,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期待着回家。”   汪白知道狼末这是在安慰他,也许极地对狼末来说真的不算什么,但他的狼同伴,野戈、长尾他们,一定是狼末的牵挂。   别说是狼末了,就连他都有些怀念他们。   也不知道野戈的宝宝们还认不认得他。   “你呢?”狼末的语气透着一股连他都没察觉到的小心翼翼。   汪白笑了笑:“我也一样。”   一样什么,一样没有那么期待吗?   狼末有些不安,毕竟他知道小狗有多喜欢这里。小狗喜欢温暖的天气,喜欢酸酸甜甜的浆果,更喜欢这肥美鲜嫩的鱼,还有除了冬天之外,其他季节都会开放的鲜艳的花。   而极地,却什么都没有。   果实和花朵只有在夏季开放,如果找不到流动的河,就根本捕捉不到鱼,一年四季只有白茫茫的雪。   就在狼末心神不宁的时候,汪白贴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我也一样,期待着回去呢。”   狼末的眼睛微微张大,仿佛不敢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虽然那里贫瘠、寒冷、单调,但那是你的家,是孕育了你的地方。我喜欢你啊,自然也要喜欢你的一切,包括有你的北极。”汪白的目光璀璨如星辰,吸引着狼末目不转睛。   狼末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痴痴地看着他心爱的小狗,眼睛里倒映着汪白的身影。   “我爱你。”   ……   二月,南大兴安岭的河流已然融化,恢复了流动。   钟燕行租来一支渔船,邀请狗狗们上船。   来福和来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稀奇古怪的东西,好奇地站在岸边观望。   狼越却连个招呼都不打,叼起来福就往船上游。   来福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狼越拖入了河水中,惊慌失措地叫了两声。   发现是狼越之后顿时不叫了,乖乖地奋力狗刨,尽量为狼越减轻压力。   狼末也紧随其后,将来觉带进河里,往船只的方向游。   很快,来福和来觉都被送上了渔船。   不知所措的来福和来觉,连一身的水都忘了抖,呆呆地看着水中的狼越和狼末。   “回去吧。”狼末说。   狼越点点头,临走前告诉来福和来觉好好听钟燕行的话,不听话就打屁股。   “汪汪!”来福和来觉一看狼越和狼末要往回游,也要跟着跳进河里。   钟燕行早有准备地拿起一只大桶,把他们俩扣住,自己悠闲地坐在铁桶上。   汪白:“……”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突然有点同情来福和来觉了,也不知道他们被扣在桶里会不会害怕,心疼。   船夫自然是万能的谢枫闲,他开的船又平又稳。   钟燕行思忖片刻道:“不行,不能按你这么开,你得让船颠簸起来。”   谢枫闲第一次听这样的要求,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你就晃一晃,像我这样。”说着,钟燕行开始左右摇晃,渔船本来就没多大,他这么一动作,船只就开始剧烈晃动起来。   谢枫闲站立不稳,不得不坐下:“老师,真的要这样吗?”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就怕两只小狗没训练好,他俩就先吐了。   钟燕行也觉得不妥。   主要是他太亏了,又要帮着压桶,又要帮着训练,还得被船晃。   反正也只是让来福和来觉习惯坐船,不需要划船,只要一直颠簸就好。   那不如让汪白来,俗话说得好,有事弟子服其劳嘛。   他这一身老骨头万一被晃散架了怎么办?   于是钟燕行遥遥朝汪白招手:“小白,来帮帮老师!”   汪白不疑有他,屁颠屁颠地就游了过来,顶着一头的水:老师有何吩咐?   钟燕行指了指自己的大腿,示意他爬上来。   汪白照做,只见钟燕行让出了屁股底下的桶,只用一只手顶着它,好让它能继续扣住来福和来觉。   这显然有点勉强,两只小小狗把桶撞得哐哐直响,没有了钟燕行的体重压着,那桶底盘肉眼可见的不稳,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越狱。   汪白来不及多想,赶紧爬上了铁桶。   钟燕行让谢枫闲把船开到岸边,自己和谢枫闲跳了下来,而后嘱咐汪白:“你让狼越和狼末都上去,把船晃起来,制造颠簸感。老师年纪大了,实在晃不动了,就刚刚那一会儿,差点把我的老腰都闪了。”   汪白目露心疼,老师为了帮他也太拼了。   他可不能让老师再受累。   于是,汪白对刚上了岸,正在甩水的狼末和狼越说:“你们上船,咱们来控制船!”   狼越和狼末对视一眼,迅速跳上了船。   既然他们都上了船,就没有必要用桶扣住来福和来觉了,有他们在,来福来觉应该不会跳船。   就这样,他们一家子成功在船上集合。   没有了铁桶的束缚,来福和来觉顿时如同脱了缰一般横冲直撞,差点就要掉进河里。   狼越连忙按住了两只小小狗的尾巴,在汪白和狼末的帮助下,来福和来觉成功爬上了船,汪汪叫着向他们诉苦。   狼越嫌弃地舔了舔他们算作安慰,目光飘向了汪白。   “小狗,要怎么做?”狼末适时开口问道。   汪白想了想:“就……像我这样自由发挥。”   说着,他便在渔船上左右横跳。   渔船在他的跳动之下,左一下,右一下地摆动着,可惜他的体重还是不够,渔船的颠簸相当轻微。   汪白急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跳起来啊!”   狼末和狼越这才反应过来,狼末先一步加入左右横跳的队伍,他很聪明地跟着汪白的节奏跳动,船只果然晃动得更加剧烈了。   狼末也因此得到了汪白赞赏的眼神。   狼越犹豫了片刻,大概还是没法在来福和来觉面前丢开包袱,他谨慎地选择了旁观。   待狼末问起他怎么不动的时候。   “我得看着他们,免得他们乱跑。你们跳吧,跳得开心!”   多么有理有据,无法反驳啊。    第86章   汪白和狼末对视一眼, 坏心眼的狗狗开始撺掇狼末使坏,他率先打了个样,高高跃起后再稳稳落下。   渔船被他突然的冲击撞得东倒西歪, 狼越还有他怀里的两只小小狗,都被这剧烈的撞击晃得东倒西歪。   “你疯了?”狼越没好气地瞪了汪白一眼。   汪白无辜道:“只有这样才能帮来福和来觉更快进步,你觉得呢?”   狼越无法反驳, 只好默认了汪白的行为。   很快, 狼末也加入了捣乱的行列。   渔船在小河里东摇西晃,宛如喝醉的少女一般,沉醉不知归途。   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河水,大概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这种方式唤醒。   “哈哈哈!”钟燕行指着汪白哈哈大笑。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由于狼末和汪白的左右横跳,木质的渔船终于不堪重负, 脆弱老化的木板在狼末最后一次下落的时候应声而碎。   咔嚓咔嚓……   渔船在钟燕行震惊的目光中,轰然解体。   水花四溅, 汪白甚至都还没反映过来, 自己就已经栽进了河里。   早春的河水寒凉,冷水无孔不入地从他的毛发缝隙钻进来, 冻得他颤抖不已。   嘶,好冷啊。   早知道就不乱蹦乱跳了——可谁能想到渔船这么劣质,失策了。   汪白有些懊恼,不过很快,他就将注意力投向了不远处的来福和来觉。   他们年纪尚小, 被这冷水一泡,万一感冒就糟糕了。   好在落水的时候,狼越就在他们身边, 这会儿将他们叼到了自己的脑袋上, 恶声恶气地提醒他们:“抓紧了, 谁要是掉下去看我不打你们屁股!”   汪白正打算游过去帮忙,就感觉到身后一堵温暖的肉墙贴了上来。   “没事吧?”狼末将汪白环住,好让自己的体温能够更快地传递给小狗。   汪白摇摇头:“我没事,咱们先把来福和来觉送上岸。”   狼末其实更想先带汪白上去,河水这么冷,小狗会难受的。   但他知道小狗担心两只狗崽子,他只好答应了汪白的要求:“我来,你先游到那块浮木上去。”   汪白笑道:“我知道的,不用担心我。”   他也会狗刨好不好?   狼末吻去汪白鼻端的水珠,以防他在呼吸的时候被水呛到。   而后朝着来福和来觉的方向游去。   这是来福和来觉第一次下水。   他们刚出生的时候,秦玉顺将他们留在母犬身边照顾,被送到汪白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晚秋时节。   那时候的河水就已经很凉了,为了他们的健康着想,狼越只偶尔带他们到河边嬉戏,却从来不让他们下水。   再之后,河水结冰,冬季到来。   来福和来觉就更加没法下水了。   汪白本来的打算,也只是让他们今天适应一下坐船的状态,游泳训练项目得等河水温暖一点再展开。   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意外。   来福和来觉本能地有些怕水。   但骨子里的勇敢和忠诚,又让他们不愿意拖累狼越。   狼越让他们抓着自己的脑袋,以至于他连浮出水面都有些困难,连呛了好几口水。   他们汪汪叫了两声,毅然决然地跳进了河水中。   “不要!”狼越悚然一惊,他连忙叼起离他最近的来福,正当他试图钻入水中,用身体托起来觉的时候,狼末出现了。   狼末将来觉叼入口中的同时往身后看了一眼。   还好,小狗没有危险,他正在朝着他们游来。   动物们陆续上岸,除了生性怕水的蓝蓝被他们留在岸边,其他的动物们全都浑身湿透了。   汪白和狼末对视一眼,都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他们一齐甩水,也不管甩出去的水最后落到了谁的身上,那场面相当壮观,犹如一场小型喷泉。   钟燕行连忙将背包里的毛巾拿出来,披在汪白的身上:“没事就好,怪我,没有仔细检查渔船就过来了。”   汪白摇摇头,这哪能怪老师呢?要怪就怪他太调皮,想出了这么个损招。   他咬住毛巾往外拽了拽,钟燕行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行吧,看你这身强体壮的,毛巾还是给来福和来觉用。”   说着,他把正在狼越怀里取暖的两只小小狗用毛巾一齐拢住,为他们擦拭身体。   狼越面无表情地看向汪白和狼末,汪白自知理亏,正要道歉,狼越却笑了笑:“活该。”   汪白:“……”   狼越这是在调侃他,而不是在生气吧。   这个语气,实在让他很难捉摸。   狼末连搭理都懒得搭理狼越,他只顾着帮汪白舔舐皮毛,其他的事物都可以往后放放。   汪白瞄了眼看上去心情不错的狼越,小声问狼末:“狼越他这是怎么了?”   “你管他那么多,有这闲心,不如管管我?”狼末吃味道。   汪白:“……”   合着只有他在意刚刚发生的一切?   汪白看看眼里只有他的狼末,以及注意力全在来福和来觉身上的狼越:“狼末,我觉得我还是有必要道个歉……”   “为什么要道歉?”狼末停止舔舐,抬头看向汪白。   汪白则用吻部指向支离破碎的小船:“我害你们都掉进河里了。”   狼末反问他:“我们今天的目的是什么?”   汪白不假思索:“帮来福和来觉适应坐船。”   “那他们适应了吗?”   汪白转头,老师身边的来福和来觉,虽然抱在一起看上去有点冷,但眼睛却十分明亮,看得出来,他们非常喜欢今天的经历。   “大概是适应了吧?”汪白不敢确定。   狼末温柔的舔了舔小狗的脸颊:“所以你哪来的错?因为你,来福和来觉的适应能力飞速提高,他们只会感激你。至于狼越,他自己太担心两个小崽子呛了水,难道这也要算在你头上不成?”   狼越:“……”   他可从来没这么想过,狼末有毒吧,这种时候还要踩他一爪子。   汪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的确,按狼末这个逻辑,他不但无过,反而有功!   虽然知道狼末这话是为了安慰他,但他还是挺高兴的,他原本还以为狼越会跟他们吵一架呢,看来是他想多了。   北极狼大概是不会有那么小的心眼,为了这点小事就翻脸。   倒是他,还在这斤斤计较,倒显得有些小气了。   话说回来,这艘渔船是老师租的吧。   坏成这样,老师怕是得赔不少钱。   心疼老师,为了他操心这操心那,还得搭进来那么多钱。   也不知道老师的课题进展如何了,这小老头神秘的很,每次他问课题的事,老师总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规矩汪白也知道,毕竟关乎机密,老师不肯说他也能理解。   他只是想看看老师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地方,他已经够麻烦老师的了,要是能为老师做点什么就好了。   那边,钟燕行和谢枫闲把来福和来觉的毛发擦干,逗了他们一会儿,便将两只小狗崽子还给了他们。   “小白,我得去和人家商量赔偿的事儿了,可能等会儿会有人过来收拾渔船残骸。你们要不想和他们见面,就先回去吧,下周我再开着船过来。”钟燕行脸上带着笑意,丝毫没有为这场意外烦恼。   汪白蹭了蹭老师的手心,下次他会爱护小船,不给老师添麻烦。   让汪白没想到的是,到了下次见面的时候,钟燕行竟然开着一艘看着就相当坚固的轮船过来了。   钟燕行靠岸下船,冲汪白他们挥了挥手:“随便造,这次绝对不会翻!”   汪白激动地扑进了老师的怀里,汪呜呜,老师太好了!   也太壕了!   在钟燕行的全力支持下,来福和来觉的训练效果越来越好,到了最后,无论船只如何颠簸,他们都能忍耐下来。   两只争气的小狗崽子,让汪白也与有荣焉。   虽然一直是狼越照顾的他们,但汪白也时常有陪着他们玩耍捕猎、总结经验。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嘛!   ……   大兴安岭的春天,百花齐放,万物复苏。   沉寂了一冬的大森林,终于在和煦的春风中渐渐苏醒,这些日子,随处可见忙碌的昆虫,它们正忙着寻找花蜜。   五颜六色的鲜花争奇斗艳,这里的盛景,要比极地的夏天还要繁荣。   狼越都忍不住感叹:“感觉我一脚下去,都能踩碎好多小花。”   狼末四下寻觅,找了一株最鲜艳的花朵咬下,献给汪白。   这是他很早就养成的习惯,一旦找到什么特别好看的东西,都要第一时间送给小狗。   汪白嘴角微扬,想想看,一头身姿挺拔、威风凛凛的北极狼蹲坐在前,锋利的獠牙中衔着一株漂亮的迎春花,为了不折断花茎而努力收敛着力道。   那是多么令人心折的画面。   汪白笑意盎然地接过了狼末的花,今天他们将要离开这座美丽的森林,回到冰雪的世界。   遗憾还是有的,再等一个月,大兴安岭颇负盛名的兴安杜鹃话就要绽放,到时候漫山遍野皆是姹紫嫣红,可惜他们看不到这样的美景了。   和紫貂道过别后,汪白他们一起离开了大兴安岭,和早已等候在此的钟燕行碰面。   再见了紫貂妈妈,再见了美味的狍子,再见了大兴安岭。   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一切如昨。    第87章   这次, 钟燕行没有为他们准备直升飞机,而是将他们送上了一辆用绿布遮住的皮卡车厢。   “这次不赶时间,咱们先上火车到连云港, 再从港口坐船走。”钟燕行将此行的路线告诉了汪白。   汪白理解地点点头,直升飞机的申请流程相当麻烦,之前老师是在极地做考察, 所以才得到了特事特办的机会。   但这回他们是从大兴安岭去往连云港, 就没有申请直升飞机直送直达的理由了。   当然了,他们也不能坐普通的火车,钟燕行特地申请了三节车厢,入口处完全封死,避免普通旅客误入。   三天后, 他们终于抵达了连云港。   时隔半年,汪白又见到了那位风采依旧的金船长。   金船长一看到钟燕行, 脸上顿时堆起了热情洋溢的笑容, 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老钟啊老钟,自打回来以后你一次都没找过我, 听老王说,你最近在搞什么课题,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接到你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在做梦,没想到我美梦成真了哈哈哈!”金船长好生唏嘘,倒不是埋怨钟燕行, 只是觉得大科学家也不是那么好当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忙着搞科研。   两位老朋友寒暄了一阵, 金船长这才仿佛像是刚刚想起来一样:“咱们站在这聊什么, 走走走, 船上去聊。”   钟燕行上了船,发现船上已经有了特殊的乘客,他一眼就将它们认了出来:“花花、贝贝,老金你居然把它们也带上来了!”   金船长得意洋洋道:“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既然你不愿意到我家来教教我这两只顽皮的狗子,那不如我把它们带上船,正好让你好好调。教。调。教。”   钟燕行:“……”   他现在坦白狗子的聪明不是他的功劳,还来得及吗?   “说起来,”金船长打量着钟燕行身后的两只鄂伦春犬,“这两条狗也是你的?”   实在是太普通了,他的花花和贝贝可是纯种德牧,就连小白也是根正苗红的萨摩耶。这两只灰扑扑的小土狗来凑什么热闹?   老钟的审美是怎么回事?从萨摩耶到这两只他叫不出品种的狗狗,这中间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他的确比较看重品种,没办法,他就是一俗人。   所以并不能理解钟燕行收养了两只土狗,还准备把他们一起带到极地去的行为——这两只土狗能适应得了那里恶劣的环境吗?哪怕是他这两头德牧,他也没想过要把他们送去极地遭罪,等把钟燕行送到地方,他就原路折返。   钟燕行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虽说鄂伦春犬和土狗在外形上不好区分,但是两者之间还是有本质区别的,鄂伦春犬是真正意义上的猎犬,他们能够在丛林中,成为主人的左膀右臂。   这种犬比起德牧、萨摩耶之流,不知道要珍稀多少倍,仅仅在大兴安岭才有,数量更是少得可怜,初步统计还不到一千头。   老金这家伙不识货,只当来福和来觉是普通的土狗。   不过,钟燕行也没有多做解释,他乐呵呵地带领汪白他们上船,俨然就像带着小孩们来旅游的家长。   来福和来觉已经不是第一次登船了,他们显得十分淡定,只跟在狼越身边目不斜视。   这就是护卫犬的天性了,当他们进入一个陌生的环境之后,并不会像其他小狗,比如汪白那样东张西望,而是忠诚地守在主人的身边。   显然,他们已经将狼越当做了自己的主人。   汪白忍不住跟狼末吐槽:“明明是我们把他们带回来的,怎么他们光保护狼越,而不保护我们呢?”   狼末轻声安慰:“因为我们足够强大,不需要他们的保护了。”   不愧是狼末,一句话就能让狼越炸毛。   汪白不用看就知道狼越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他笑了笑,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因为狼越,对他们付出了足够的爱,相比之下,他和狼末只是付出了食物。   来福和来觉会把他们视作可以交付后背的同伴和战友,而狼越在他们心里,恐怕已经成了即便牺牲性命,也要保护的狼了吧。   半年过去了,船舱还是和来时那会儿一模一样。   汪白和狼末很快找到了休息的位置,接下来还有至少半个月的路程,养足精神才是重中之重。   狼越那边却出了点状况。   因为来福和来觉压根睡不着,狗狗的天性和刻在骨血里的谨慎相互博弈,看得出来,他们很想探索一番这间船舱,但他们又怕狼越不同意。   蓝蓝上回就已经探索过了船舱,这回懒得掺和,爬上柜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来福和来觉看。   仿佛在告诉他们,这都是姐玩剩下的,没什么好探索的了。   狼越默默地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趴下,他叫了一声,正在犹豫着要不要钻进床底看看的来福和来觉,立刻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   “睡觉,还有,不准随地大小便。”狼越警告他们。   来福和来觉乖乖地窝在狼越身边,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好凶哦。   汪白暗自咋舌,还好他的饲养狼是狼末,而不是狼越。   不然那时候才两个月大的他,幼小的心灵一定会留下深重的阴影。   他倒是不担心来福和来觉心态崩了,他们是狼越带大的崽,早就习惯了狼越的性情。   话说回来,他也很担心来福和来觉随地大小便啊!   他们好像都忘了训练他们在固定点排泄的本领,顶多就是告诫过他们不要拉在大兴安岭山洞的睡垫上。   这时,金船长和钟燕行也走了进来,他们有说有笑的,看起来相谈甚欢。   金船长的手里牵着两条狗绳,他打算先带花花和贝贝跟这群狼和狗认识一下。   德牧的智商很高,他们自打狼末他们上船以后,就止不住地瑟瑟发抖。那属于北极狼的气息,令他们本能地感到了危险。   金船长蹲下身,轻柔地拍抚着德牧们的后背:“别害怕,他们是我的朋友,不会伤害你们的。乖了,进来跟大家见见面。”   花花和贝贝的爪子紧紧地抓着地面,每一根毛发都表露着拒绝,奈何金船长铁了心要让两只德牧好好跟小白他们学习,铆足了劲把他们拉了进去。   他们一进门,动物们的目光一齐转了过来,除了两只呼呼大睡的鄂伦春犬。   金船长一愣,下意识地松开了狗绳。   不得不说,就算已经和这些北极狼相处过半个月,彼此都有了基本的熟悉,他心里也知道这些北极狼不会伤人。   但冷不丁被两头北极狼锐利的目光一瞥,还真有点心底发寒。   花花和贝贝已经连抗拒都做不到了,他们趴在地上,以示臣服,连反抗的心思都没有。   就在这时,他们察觉到脖子处一阵痒痒。   他们抬起头,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的狗狗朝他们温柔地笑着,好似春日的阳光,一下子就将他们的恐惧驱散。   而狼末和狼越,也早在汪白的授意下挪开目光。   都是自己人,给个下马威得了,可别把花花和贝贝吓出毛病来,那金船长不得心疼死?   汪白冲花花和贝贝叫了一声,从今天开始,你俩我罩了!   金船长听到汪白的叫声才反应过来,他迟疑地看向钟燕行:“小白这叫声,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何止不对劲,那分明是狼的声音。   钟燕行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小白有一点哈士奇的血统,他的声音和狼很像,所以狼群并不排斥他。”   “哦。”金船长似懂非懂,不过这叫声,莫非也是钟燕行教出来的?   那这可真是独一份儿了。   “老钟啊,要是狼叫也能学,你能不能也教教花花和贝贝?他们俩经常跟邻居家的金毛打架,每次都打不赢。如果他们能模仿狼叫,那岂不是不战而屈人之兵?”   钟燕行摇头失笑,老金还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他只能遗憾地告诉他:“这事儿主要靠天赋。”   金船长看向花花和贝贝:“要不您先看看它们有没有这个天赋?”   “叫一声我听听。”钟燕行也不好直接拒绝。   花花和贝贝挺起胸膛叫了一声,忽然想到狼就在盯着它们看,气势瞬间就弱了下来。   钟燕行:“没有。”   金船长自己也听得出来,两只德牧叫得有气无力,哪还有平日里半点威风的样子。   唉,一个两个都是不争气的。   德牧的叫声,惊醒了沉睡中的来福和来觉。   他们迅速爬起身,警惕的环顾四周,寻找声音的来源。   确定了声音是德牧发出之后,他们将这种行为认定成了挑衅。   因为按照他们的理解,这里已经被占领了,是他们的地盘。   德牧这么胆大妄为地在这里叫唤,这不是挑衅是什么?为了保卫自己的地盘,来福和来觉气势汹汹地来到了汪白身后,发出了中气十足的怒吼。   这一刻,金船长终于明白了一向挑剔的老钟为什么放着那么多优质品种的狗狗不要,反而收养这两只没有什么特色的土狗了。   “它们这才叫有天赋啊,花花贝贝,你俩给老子好好学!”金船长恨铁不成钢道。    第88章   花花和贝贝如何委屈暂且不提, 看在汪白的面子上,来福和来觉放过了花花和贝贝,嗅闻过了他们的气味后, 重新回到了狼越身边蹲坐下来,仿佛在守卫者自己的主人。   狼越嘴角略微抽搐,他才不需要两只小狗崽子来保护他!   但是看他们这么专心致志的份上……算了, 就当没看见。   狼越闭上了眼假寐, 权当不知道。   别看来福和来觉才半岁左右,他们的体型也没有德牧那么高大,可他们方才展现出的强势气场,已经完全将花花和贝贝震慑住了。   德牧是很聪明的狗狗,单论智商, 就连鄂伦春犬也难以匹敌。   越是聪明,他们对危险的感知就越敏锐, 当来福和来觉走向他们的时候, 他们能够感受到可怕的危险正在朝他们逼近。   那是他们无法抵御的危险,他们自然全无战意。   或许狼群们看不起他们的退缩, 但汪白却很是欣赏。   只有充分认识到敌我的差距,才能帮助他们找到最合适的应对方式,哪怕是紧急避险呢?   一切为了生存,这不丢人。   狗狗们敏锐地感觉到了汪白对他们释放的善意,加上刚才要不是汪白救了他们, 他们此刻非死即伤。   所以两只德牧都对汪白十分感激,纷纷凑到他身边,想要舔舐汪白的皮毛, 这是他们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   狼末怎能让他们如愿, 他比来福和来觉聪明多了, 并没有发出狼啸吓唬狗狗们。因为他很清楚,如果他现在威胁这两只弱小的德牧,恐怕他们的主人会很不高兴,人类不高兴,小狗会因此受到牵连。   于是,他迈着慵懒的步伐,走到了汪白的身边,宣示主权一般地舔舐着汪白的脸颊和吻部,最后居高临下地看向两只已经被吓得趴伏于地的德牧。   “好了狼末,不要吓唬他们。”汪白用吻部推了推伴侣的身体,德牧多可爱啊,狼哥一点都不懂得撸狗的快乐。   狼末应了一声,目的已经达到,他默默地回到休息的地方,盘腿趴下。   温柔的目光始终望着小狗的背影,仿佛刚刚那冷酷的家伙并不是他一样。   北极狼的气息远了一些,花花和贝贝总算能喘口气了。   他们也终于意识到,主人根本救不了他们,只有眼前的萨摩耶才是他们的救星。   钟燕行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他好笑地拍拍老金的肩膀:“我看你再把花花和贝贝放在这里,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弃暗投明。”   金船长也没想到自己带来镇场子的德牧竟然这么快就被收拾得服服帖帖,要知道它们俩在家里可谓是混世魔王,拆家、骂娘、乱拉无恶不作。   在北极狼面前认怂也就罢了,现在连土狗都怕,养了这么多年的狗子结果都是窝里横,跟老钟养的狗狗压根就没法比。   他一脸颓丧地牵着花花和贝贝离开了船舱,到甲板上思考人生去了。   虽说经此一役,老金的心态崩了,对自家狗子的欺软怕硬有了深刻的了解。   但好在他没有把这件事归咎于汪白他们身上,仍然尽职尽责地完成好自己的任务。   而花花和贝贝,也成天地围着汪白转,不仅常常偷取主人的食物给汪白吃,还自愿给汪白当抱枕。   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主人的东西就是他们的东西,而小主人也特别喜欢抱着他们睡觉。   汪白接受了他们的好意,倒也没贪老金的东西,等狗狗们离开后又重新放了回去。   狼末不解:“既然你不要,为什么又要收下?”   “狗狗的世界很简单的,他们想要报恩,就只能用这种笨拙的办法。我想让他们知道,他们送我的东西我很喜欢,他们的付出并非没有回报。”汪白耐心地解释着,或许狼哥很难理解这其中的意义,但他始终认为,动物也是有感情的,他们也需要被关爱。   狼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忽然想,如果是他,送给小狗的东西不也是希望小狗会喜欢吗?   这样想的话,他就能理解小狗的心思了。   “你对他们未免太好了。”狼末酸酸地说。   汪白:?   这就叫好啦?他可是连船舱都没让两只狗狗进呢。   狼末蹭了蹭汪白的脖颈,心里暗暗发誓,小狗如此温柔,绝不能让别的动物将他抢走。小狗的心中有山川河流、大地苍穹,但他会努力让小狗的心逐渐被他所填满。   航行的日子简单而平淡,汪白每天的活动,就是带着四只狗子从船头逛到船尾,循环往复。   狗狗们特别好哄,哪怕整艘船已经没有他们可探索的地方了,他们依旧乐此不彼地闹腾着。   汪白看着他们打滚玩闹,心情也跟着明媚许多。   狼末本来很不爽这些没眼力见的狗狗占用了小狗大量的时间。   但看在他们让小狗开心的份上,他决定稍微对他们多一点容忍。   只有一点。   能看,不能舔!   半个月后。   这次航行要比上次顺利许多,没有遇到打家劫舍的独角鲸,也没有遇到惊涛骇浪。   只偶尔遇到了一些碎裂的浮冰,这对金船长而言一点难度都没有,稍稍操作船舵就避开了危险。   “我果然还是喜欢惊险刺激的海上生活,”金船长一边停船,一边吐槽道,“这种风平浪静的生活,简直是对本船长的侮辱!”   钟燕行显然对这位老朋友的脾气相当了解,随口敷衍两句就把金船长哄好了。   临别之际,花花和贝贝特别舍不得汪白,拼命地想往前跑,恨不得挣脱狗绳奔向汪白的怀抱。   汪白发出了狼啸,随后,狼末和狼越紧随其后。   来福和来觉还没学过狼啸,他们也学不会。   他们见大家都在仰天长啸,也跟着仰起脖子来汪汪叫。   这一幕让从未见过如此景象的花花和贝贝印象深刻,以至于他们回去之后,就开始时不时学着北极狼发出狼啸。   金船长又舍不得责罚他们,只好打定主意下次不再带他们接送钟燕行了。   “小白,我和老金这就回去了,等八月份的时候我再过来。来福和来觉看样子适应得不错,但如果遇到突发情况,可以去黄河站求助,你知道它在哪。”钟燕行摸摸汪白的脑袋,温声说道。   汪白点点头,舔了舔老师的手心。   他早就和钟燕行提过,其实他可以不用送他们过来的,这一来一回,一个月的时间都浪费掉了。   老师年纪又大,如此漫长的海上航行,对他来说负担太大了。   奈何钟燕行此人,看似随和,实际上固执得很。   就算汪白都快把平板戳烂了,他也半分不肯妥协,非要送他们过来才行。   “真不想把你送回去啊。”钟燕行轻叹着,终究还是放开了手,转身回到了船上。   汪白蹲坐在海边,目送着老师离去的身影,直到船只消失在视野尽头。   狼末来到汪白身边,将身体和他的身体相贴,无声地安慰他。   汪白长出口气:“走吧,去找野戈他们。”   这么久不见,也不知道小狼崽们怎么样了。   北极的生存环境越来越差,野戈能力虽强,但未必能养育的了那么多的孩子。   尽管他去往大兴安岭之前,已经拜托钟燕行和韩站长说过了,如果遇到北极狼求助的话,希望韩站长能够伸出援手。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狼末、狼越还有蓝蓝都在黄河站待了几个月的时间,黄河站附近留有他们浓郁的气味。   一旦野戈需要求助的话,肯定会循着味道往黄河站的方向走,说不定双方就会打个照面。   当然了,汪白更希望野戈他们一切安好,甚至不需要求助。   狼末微微颔首,他和狼越在前方开路,汪白则背着蓝蓝,和来福来觉跟在后面,时刻警惕着可能遇到的危险。   他们的第一站是黄河站,这里距离海岸不远,汪白想从这里获取一点补给。   捕猎总是要耗费体力的,能偷懒一点是一点。而且钟燕行也和他说过了,他已经和黄河站那边打了招呼,如果来福和来觉适应不了极地的酷寒,他们随时可以将狗狗留在黄河站。   老师总是帮他考虑好了一切。   他何其有幸才能成为钟燕行的学生啊。   只是汪白没有想到,还没等他们抵达黄河站,就先遭遇了麻烦。   狼末停下脚步,目光阴冷地扫向一个方向:“有人类的气息,很熟悉。”   汪白正想问会不会是黄河站的工作人员时,狼越就先一步认出了这股气息的来源:“是那个逃生的极地猎人!走,狼末,我们一起去干掉他!”    第89章   半年多过去了, 当初被猎。枪。击穿腹部,徘徊在生死边缘的痛苦始终刻骨铭心。   狼越早已将极地猎人的气味牢牢记住,不管过去多久, 他都不会忘记。   狼末没有怀疑狼越的判断,他看了一眼汪白,毫无疑问, 极地猎人的目标肯定是小狗。   他不敢冒险, 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将小狗从他身边夺走。   “我先去探查一下情况。”尽管很不情愿,狼末还是对汪白说,“你带着来福和来觉,去黄河站寻求庇护。”   汪白知道那些极地猎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狼末和狼越都是血肉之躯, 对上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他希望他们和自己一起走:“我们一起回黄河站,再从长计议。”   “放心, 我不会有事。我会掌控好距离, 人类不会发现我。”狼末温声哄着汪白。   汪白摇摇头:“你去哪,我就去哪, 我们是伴侣,你别想丢开我。”   而且,黄河站里应该有更好的观测设备,不需要狼末他们靠近猎人,就可以掌握他们的一举一动。   汪白以为自己得比划一番, 狼末才能明白他的意思,没想到狼末竟然这么快就妥协了:“那好吧。”   “你答应了?”汪白半是惊喜,半是不敢置信。   狼末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你都说了, 我们是伴侣, 听伴侣的话, 也是应该的吧。”   狼越无语了,爱情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啊,把曾经无所畏惧的狼王调。教成了这样!   怂!   “你们不去,我去。”狼越愤然,他跟极地猎人有着血仇,即便极地猎人不是为了捕猎汪白而来,他也要想办法报这一枪之仇。   汪白连忙阻止他:“狼越,你冷静点!难道你闻不出来,对方远不止一个人吗?就算你足够强悍,人类不是你的对手,那你又能同时咬死多少人?只要被他们抓到机会,你就死定了。”   狼越急得来回踱步,犹如一只困兽发出低低的咆哮。   “哪怕是死,我也算死得其所!”他目露凶光,咬牙切齿。   汪白见说服不了他,只得想办法曲线救国:“来福来觉,你们快拦住狼越,不要让他去送死!”   来福和来觉虽然听不懂汪白的话,但他们却十分懂得察言观色。   见狼越要走,便一边一个地咬住狼越的后腿,不让他走。   “放开!”狼越龇牙,“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狼末喝道:“够了,小狗说得没错,对方有多少人我们都不清楚,你去了也只能是白白送死。你说你想报仇,可你别忘了,他们的目标是小狗,只有保护好小狗,你的仇才算真正地报了。”   汪白诧异地看向狼末,想不到狼末都已经学会了偷换概念。   狼越的诉求其实很简单,他只想咬死之前那个死里逃生的极地猎人,但被狼末这么一说,就成了即便狼越跟那人一换一,最终也算不上是真正的报仇雪恨。   狼越的脑子没那么好用,竟然被狼末三言两语带偏了,顺着狼末的意思问:“那我该怎么做?”   “一网打尽,想抓小狗?下辈子吧!”狼末豪情万丈。   狼越也跟着热血沸腾起来,一网打尽,好一个一网打尽。   他沉浸在咬死所有极地猎人的愿景中,要是能把这些侵扰他们的极地猎人都咬死,那该多好啊。   “你有什么好办法?”狼越满怀期待。   狼末理直气壮:“没有。”   狼越:“……”那还说个屁!   汪白看狼越憋屈的模样忍不住想笑,他适时开口,帮狼末缓解尴尬:“这里是极地,是我们的主场,就算极地猎人的装备精良,我们也有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但想要完胜,靠蛮力是没有用的,还记得你们是如何重伤极地猎人的吗?”   狼越喃喃道:“我们引。诱他们进入驯鹿群。”   “是啊,借助驯鹿的掩护,可以扰乱他们的视线,让他们找不到我们的位置。敌在明,我们在暗,我们便占据了优势。”汪白话锋一转,“但即便如此,你还是因此受伤,你知道为什么吗?”   狼越不假思索:“他们手里有枪!”   “错了,是你们给了他们开枪的机会。”汪白虽然没能现场看到狼群和极地猎人的博弈,但他多少能想象当时的场景。   驯鹿群动静虽大,却充满了不可控性,它们的确帮助狼群隐蔽身形,但也同时限制了狼群的行动。   极地猎人都是身经百战之辈,如果不能确保万无一失,只要给他们一点点机会,他们都有可能剧烈反扑。   汪白不可能放任狼末和狼越去冒险,而且,在对付极地猎人的问题上,他不能单单以动物的思维去考虑。   极地猎人是人类,只要不是野人,就理当受到法律的约束。   或许他应该和韩站长谈谈,可惜老师不在,没有钟燕行当中间人,也不知道韩德胜会不会听他的。   还有,他该如何将自己的想法向韩德胜表达呢?总不能也用平板吧?   大不了先在黄河站躲一躲,等夏天钟燕行过来之后,再商量也不迟。   汪白打定了主意,他对狼末和狼越说:“这些极地猎人都是些臭名昭著的罪犯,他们非法捕猎极地野生动物,应当受到法律的制裁。”   狼末和狼越并不知道法律为何物,纷纷露出疑惑的目光。   汪白想了想,解释道:“你们就当,人类的王会对这些人做出惩罚吧。”   两头北极狼莫名有些好奇人类的王究竟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他们搞不定的极地猎人,王却可以随意惩戒。   有机会一定要找他决斗。   这是狼末和狼越共同的心声。    第90章   循着记忆中的路线, 汪白带领狼群来到了北极黄河站。   开门的是老朋友周峰,他看到汪白的时候眼睛都瞪圆了:“小白,你怎么在这?钟教授不是把你带回去了吗?”   经过几个月的相处, 他已经知道这两头看似凶残的北极狼并不会伤人,不过几乎黄河站所有的工作人员都不敢靠近它们,只有钟教授敢和它们共处一室。   同事们还开玩笑呢, 要不说人家钟燕行能当世界闻名的生物学家呢, 连北极狼都不敢伤害他,换个人谁有这能耐?   许是因为先前闻到了极地猎人的气息,狼越的情绪很不稳定,此时暴躁地露出獠牙。   汪白默默走上前,将狼越挡在身后, 狼越现在不适合和人类见面。   周峰也意识到自己的询问似乎有点蠢,毕竟动物是不会说话的。   “你们先在这里等一等。”他不敢贸然把汪白他们放进去, 不单单是因为北极狼的凶悍, 还因为在这群动物中,出现了两只之前没有见过的。   以防万一, 他还是决定先去请示一下韩站长的意见。   汪白理解周峰的工作,等周峰进去后,他对狼末和狼越说:“周峰要去请示领导,也就是这里的王。”   狼越轻嗤:“他们是怕我们咬死他们吧。”   不可否认,狼越的话严格说起来倒也没错。   “有防备之心是件好事, 如果他们愚蠢、无能、散漫,我们才要担心跟他们寻求合作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狼末沉声说道。   狼越别过脑袋,算是默认了狼末的话。   他们蹲坐在黄河站门口, 静静地等待着。   没过多久, 韩德胜开了门, 看到的就是动物们排排坐着,仰望他的场景。   这,这,谁能扛得住啊!   他都想用手机拍下来了。   韩德胜按捺住了拍照留念的冲动,他单膝蹲下,一把抱住了汪白:“小白,好久不见啊,这半年你过得好吗?老钟呢,他把你们带过来,自己却不过来?”   汪白任由韩站长抱着,狼末有些烦躁,碍于他感受不到这个人类的恶意,加上小狗肯定不会同意他胡闹,只得忍住蠢蠢欲动的獠牙。   “老钟真是的,这是要当甩手掌柜的意思啊!”韩德胜扶额,直接给钟燕行打了个电话。   “不在服务区?”韩德胜看向汪白,“他又去什么没有信号的地方了?”   汪白尴尬地想,钟老师这会儿大概还在北冰洋上航行呢。   他得把这个信息高速韩站长才行。   韩德胜低下头,看向咬住他裤管的萨摩耶:“怎么了,是肚子饿了吗?”   汪白摇摇头,他绕着黄河站寻觅,终于让他找到了一扇窗,冲着窗叫起来。   “窗?”韩德胜一头雾水地看向周峰:“你明白他的意思吗?”   周峰木然摇头。   韩德胜只能瞎猜:“是觉得这里的窗很好看吗?”   周峰提醒他:“小白在这里住了也有几个月,我们的窗都没换过,他不可能突然觉得窗好看。”   也是,韩德胜微微颔首,认同了周峰的话。   那又会是什么呢?   汪白见他们反应不过来,便拉着韩德胜进了黄河站,找到一间办公室。   他的动静自然引来了其他黄河站的工作人员,大家纷纷交头接耳,揣测小狗到底想告诉他们什么。   好在汪白进门之前,提前和狼末他们打过招呼,让他们在门外等候。   不然就算众人不被北极狼吓到,狼越也会因为如此浓郁的人类气息而愈发焦躁。   汪白总算找到了一只装满饮用水的水桶,这些水桶必须放在配备有暖气的室内,否则以如今的气候吗,过不了多久里面的水都会被冻结成冰。   众人顿时猜到了:“水!”   联想起先前的窗,韩德胜终于明白了汪白的意思:“你是说,老钟现在在船上?也就是说,他和你们还没分开多久?害,我早该想到的,冬季的北冰洋到处都是浮冰,没有哪个船长敢冒险在那个时间航行。只能等到春季,冰层融化的时候,也就是现在才能跨越北冰洋。这家伙,既然来了干嘛不过来,就这么不想见到我吗?”   他的同伴已经和他开起了玩笑:“你又不是漂亮姑娘,钟教授见你做什么?”   “滚滚滚,老钟的层次比你可高多了!”韩德胜笑骂着聊了一阵后,让周峰去用座机拨打海事卫星电话。   汪白知道海事卫星电话这个东西,它是用来搭建陆地和海上通讯的桥梁,通过海事卫星电话,可以联系到配备有无线电设备的船舶上的人。   他有点想跟着周峰一起去。   但考虑到狼末他们还在门口等着,汪白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回到门外和狼群汇合。   “怎么样了?”狼末问他。   汪白说:“他们要联系老师,老师应该会掉头回来。其实挺不好意思的,又要麻烦老师了。”   狼末蹭了蹭汪白的毛发以示安慰。   这时,韩站长也跟了过来,问他要不要回之前的房间住。   那个房间原本就是钟燕行的,后来单独开辟出来给动物们住,为了防止北极狼伤人,还在外面配备了防暴盾什么的。   不过这话韩德胜是不会告诉汪白的,更何况几个月相处下来,他们都相信北极狼不会伤害他们,虽然不能像和小白玩闹那样对待它们,但至少不会在食物上亏待它们。   汪白答应了韩德胜的安排,带着大家一同入住。   让他没想到的是,半年过去了,这里的陈设丝毫没有改变,房间很整洁,看得出来有定期打扫。   “老钟说,以后你们就是常客,要我们搞好卫生。起初我还以为他开玩笑,谁会费那么大劲再把你们送回来啊,没想到他是认真的。”韩德胜颇为感慨,老钟总是如此坚定不移,难怪他能在科研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汪白眼底含笑,老师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早已替他安排好了一切,反倒是他,非但不跟老师住在一起,还跟着北极狼私奔了,惹了麻烦还要老师来帮忙。   嘶,这么一想,他也太可恶了吧?   狼末被汪白莫名其妙地瞪了一眼,他困惑地来到小狗身边:“心情不好?”   “我只是觉得对不起老师。”汪白吸了吸鼻子,“他年纪这么大了,还要为我奔波。”   狼末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狗,只能坐在他的身边,安静地陪伴着他。   汪白不是多愁善感的性格,在短暂的颓丧之后,很快重新振作起来。   如果他和狼末都是人类,那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为了狼末而离开老头儿,他会陪着老头照顾老头,为钟老师养老送终。   但现在的他只是一头萨摩耶,而狼末也只是北极狼。   在狼末的世界里,每天都要为了生存而努力,他不放心把狼末独自留在残酷的极地,虽然他很多时候也帮不上什么忙,但他知道,只要他在狼哥身边,就是对狼末最大的慰藉。   老师没有了他,还有科研,还有学生,还有五彩斑斓的人类社会。   狼末却只有家乡和他。   好在,老师每年都会在极地逗留,秋天还会接他们回到大兴安岭。有时候他特别庆幸,自己能在极地见到老师,否则没有交通工具的协助,他如何才能和老师团聚?或许早已经被那些极地猎人抓走了吧。   “那我就让厨房准备你们吃的食物了,一、二……六,对了,这两只就是老钟提到的来福和来觉了吧,长得真精神!来,让叔叔抱抱!”韩德胜拍拍手,招呼来福和来觉过去。   来福和来觉看向狼越,见狼越不理他们,又看向了汪白和狼末,似乎在征求他们的意见。   “去吧。”汪白笑道,“不准咬人啊,不然让狼越教训你们。”   狼越冷哼一声:“跟我有什么关系,别什么都扯上我!”   汪白好笑道:“好好好,跟你没关系,这就让他们炖狗肉去。”   “你敢?”   “这就急了,还说跟你没关系?”汪白摇头失笑,“放心吧,我陪他们一起去。”卖笑。   狼末不想让小狗离开,奈何他一脸凶相,卖不来萌。   汪白看他憋屈的小表情,忍不住吻了吻狼末的鼻尖:“等我回来,给你带好吃的。”   每次他出去营业,都能赚回来不少零食。   这回他带上来福来觉一起,不说三倍,怎么着也得赚到两倍的零食吧?   鄂伦春犬本身就是一种十分亲近人类的犬种,在汪白的带领下,来福和来觉也成为了无情的赚零食机器。   一会儿的工夫,他们就赚得盆满钵满。   汪白还借了个挂在钩子上的小背包来装零食,这聪明劲儿,看得众人啧啧称奇。   “我回来啦!”汪白乐呵呵地将包裹打开,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各种零食。   为了照顾到动物们的体质,众人给汪白他们的零食大多以肉干、面包为主,没有一包是辛辣的零食。   汪白将好吃的分给大家。   狼末得到了一大袋面包,他将面包包装咬开,撕扯下一块喂给汪白。   等汪白吃下面包,他温柔地舔舐着小狗嘴角的面包屑:“辛苦了。”   汪白摇摇头:“这算什么,大家都很好,不仅给吃的,还帮我们免费按摩。来福和来觉虽然才第一天上工,但他们的表现也非常好。”   狼末自然无脑吹伴侣:“是你教导有方,他们两个笨头笨脑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汪白嘴角微扬,就在他们忙着吃零食的时候,门忽然开了。   汪白抬头一看,忍不住摇起了尾巴。   又见面了呀钟老头。    第91章   对于刚准备回去就被叫回来这件事, 钟燕行除了无奈之外,更多的是庆幸。   幸好他还没走远,幸好小白这一次遇到困难的时候他赶得上。   他再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那样痛苦的经历有过一次就足够了,他实在无法承受更多。   然而这些想法,心思缜密的钟燕行半个字都没有跟汪白透露。   “说吧, 这么着急让老韩把我叫回来,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钟燕行漫不经心地递给汪白平板,他已经把所有人都支开了,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汪白将极地猎人还在这附近游荡的事情告诉了老师,钟燕行闻言不由蹙眉:“我还以为他们都已经走了,半年多过去了, 他们竟然还不死心,有这样的耐心做点别的事情不好吗?”   来了来了, 老师这动不动就要教人向善的爱好又来了。   汪白好笑地在平板上写道:“他们如果能明白这一点, 也不会干这种违法乱纪、毫无底线的事。”   钟燕行微微颔首,他更在意的是汪白的安全, 说难听点,倘若不是这些极地猎人威胁到了小白,他也不会来淌这趟浑水。   “你有什么好的想法吗?”他问汪白。   汪白:“我想走法律途径,不想让狼群冒着生命危险对付他们。”   钟燕行认可汪白的想法:“这是最明智的决定,但是要怎么实施?他们可不会轻易就范。”   “我们可以提前在山洞里准备过量的**, 等我把他们引到山洞里,你们把洞口堵住,然后我会将装有**的容器撞碎。”汪白将他的计划写在平板上。   钟燕行不赞同地将平板翻面盖在地毯上:“我不允许你去做诱饵, 而且把洞口堵住, 你不也会吸入**?”   汪白想说他晕过去没关系, 然而爪子还没碰到平板就被钟燕行拍了下去。   “你想得太简单了,”钟燕行正色道,“那些老练的极地猎人,不会轻易进入一个未知的山洞,至少他们不会一起进入。他们会让自己的猎犬,或者是人缘不好的伙伴先进去探路,这样你的计划不就落空了?”   汪白不得不承认,老师的顾虑是对的,对方是极地猎人,多谨慎都不为过。   汪白意识到了敌人的强大,尾巴都垂落到地面,有些沮丧。   钟燕行想要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他,没想到狼末比他更快,当着他的面舔舐汪白的脸颊:“真是一点都不知道避嫌。”   汪白诧异地看向老师,不是吧,您要一只北极狼学会避嫌?   对狼末的要求是不是太高了点。   “好了,别秀了,知道你们恩爱,但现在大敌当前,都给我严肃点。”钟燕行佯怒道。   汪白配合着用吻部推了推狼末,然后笔直坐好,两只立耳高高立起,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钟燕行思忖片刻道:“以防万一,让周峰假扮你,这些日子,你们就先留在这里哪儿都别去。”   这哪能行?   都说了那些猎人身经百战,让周峰假扮他,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些人可不会对周峰手下留情。   汪白人立而起,两只爪子抱住钟燕行的大腿,他是不想让狼群冒险,但不意味着就能让人类去冒险了啊!   相处这么久,他早就把周峰当成了朋友,黄河站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是国家不可多得的财富,谁都不能少!   “这么激动干什么?行了,别瞎担心。”   钟燕行捏了捏汪白毛茸茸的脸蛋:“还记得给你戴的项圈吗?”   汪白点点头,那个项圈自从他们离开大兴安岭后,钟老师就取下来了。脚环倒是一直带着,这个求救信号黄河站也可以接收到,所以就保留了下来。   但是这又和项圈有什么关系?   汪白不明所以地歪头。   钟燕行解释道:“通过项圈内置的摄像头,我得到了很多你们的影像文件。你王叔叔和我说过,依靠这些影像文件,他的团队可以做出最真实的全息投影,原本是准备辅助我的课题演讲,没想到现在能派上用场。”   汪白眼前一亮,全息投影是目前最高精尖的投影技术之一,是利用干涉和衍射的原理,将事物的三维图像呈现出来的技术。   有了它,就不需要他和狼末出面,也可以吸引极地猎人们的注意力。   但这只是解决了第一个难题,第二个难题,也就是如何把猎人们一网打尽还没有办法解决。   钟燕行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会事先派人伏击他们。”   不是,您哪来的人?   许是汪白的疑惑太过明显,钟燕行终于不再卖关子:“我可以向上头申请一支部队,贴身保护我的生命安全,那些极地猎人威胁到了我的生命安全,我申请这支部队帮我打几发**,应该很合情合理吧?”   汪白不敢置信地张大了眼睛,牛啊老钟,都用上贴身护卫了!   他知道国家对于这些瑰宝级科学家非常重视,但有资格申请部队保护的少之又少,钟燕行即便是国家生物科学的佼佼者,也未必能得到如此殊荣。   但既然老师开口了,这件事多半是真的。   汪白内心的自豪之情喷薄而出,不过,最现实的问题是,这支部队要抵达极地,还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也就是说,他和狼末还得留在这至少半个月。   钟燕行安慰他:“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留在这里至少安全,不愁吃住。你多做一做小伙伴们的思想工作,其他的事情交给我。”   啧,这可是个麻烦事。   他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狼越,真怕这家伙不听话,自己跑去和猎人决斗。   稳妥起见,汪白找机会偷偷把计划告诉了狼末,狼哥比他了解狼越,应该有办法说服他。   狼末表示:“有点为难。”   汪白看向他。   “给点动力?”狼末的眼神带着难以抗拒的侵略性。   不,不好吧,这种地方到处都是人呢。   于是汪白婉拒了狼末的暗示,狼末虽然遗憾,但也没有强求:“好吧,我会看着他,不让他轻举妄动。”   汪白窝在他的怀里点了点头,其实算起来,他们也好久没有那啥了,之前一直在坐船,他也不好意思那样做。   但其实对于北极狼而言,当众交。配也不算什么,尤其是头狼,甚至将这视作宣誓主权、震慑群狼的工具。   所以当天,他低着头在平板上写写画画:“我想出去转转,行吗?”   钟燕行摩挲下巴:“是打算自己去,还是拖家带口去?这个节骨眼上,能不出去尽量不要出去。”   汪白当然知道现在是非常时期,他又不好意思跟老师直说。   钟燕行却了然一笑:“是狼末忍不了了,还是你忍不了了?这种事啊,狼之常情,老师可以理解。浴室给你们用,还有,记得声音小一点哦。”   要不是皮毛遮着,汪白此刻估计脸都红透了。   他逃也似地回了房间,叼住狼末的尾巴拉往浴室。   ……   黄河站的生活十分安稳,也不知道狼末是怎么搬到的,狼越居然真的没有造反。   偶尔会听到剧烈的响动,那是坚冰融化碎裂的声音。   半个多月过后,汪白终于见到了老师口中的神秘部队,他们全是由特。种兵组成,专门负责执行国家秘密任务。   在述职的时候,他们也注意到了汪白和狼末,警惕的目光就没离开过他们。   “他们都是我的宠物,不会伤害人类的。”钟燕行适时开口。   军。人的目光终于挪开,汪白也松了口气,被这样具有压迫感的目光注视,着实很有压力啊。   该说果然是特种部队吗,他们丝毫没有对钟燕行的话表达出任何情绪,看上去就很可靠的样子。   钟燕行交代好任务后,军。人们便离开了他的房间,去韩德胜安排的客房休息了。   “时间就安排在明天,”他一边抚摸着汪白的毛发,一边你对他说,“成败在此一举,要一起观战吗?”   汪白理所当然地点头,他当然要观战,他要亲眼看着这些觊觎他的混球们伏法!   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   为了让全息投影更加逼真,钟燕行将行动的时间选在了夜晚,他和技术人员紧锣密鼓地调试着仪器,特种部队则悄无声息地潜伏在附近。   很难想象,他们竟然能在雪原中找到潜伏的地点。   他们有的甚至是直接将自己埋进了雪中,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汪白甚至都不会怀疑这附近有人,他们的隐蔽技巧太强大了。   就连狼末都感到了威胁:“如果人类都这样对付我们,我们恐怕毫无胜算。”   汪白安抚他:“这些人是人类中战斗力天花板,巨大多数的人并不像他们那样,也不会无缘无故来到这里,所以你大可不必担心。”   他嘴上说着不必担心,实际心里比谁都要担心。   他简直不敢想象,要是特种部队败了怎么办。   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全息投影终于调试好了,远处出现了他和狼末的身影。   狼末被这奇异的景象吓了一跳,本能地想要保护汪白,可见全息投影多么逼真,已经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随着投影的缓慢推进,可以看到,一狼一狗正在雪地上悠闲地散步。   极地猎人们发现了他们,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两者之间始终保持着一段较长的距离。   谨慎的极地猎人没有急着动手,按理说,北极狼的嗅觉灵敏,应该已经闻到他们身上的气味了。   可是他们又不想放弃,他们已经在这蹲守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了那只萨摩耶,无论如何他们都不甘心于空手而归。   “史密斯,你去试探它们。”老大把失去手臂的史密斯推出去,反正史密斯只是用来带路的,哪怕死在狼牙之下对他来说也算不上损失。   史密斯浑身颤抖,他一点儿也不想过去。   被狼群撕咬的记忆涌上心头,如果不是他运气好,他早就已经和托尔一起死了。   这一趟本就不是他想来的,是该死的科斯特出卖了他,害他被彼得抓住,逼着他到极地来当向导。   史密斯心里又恨又怕,见他动作如此缓慢,彼得直接将枪口抵住了他的后背:“要么去,要么死,你自己选。”   史密斯不得不继续向前,而远处的“北极狼”似乎察觉到了不对,高声呼啸。   突如其来的狼啸吓了猎人们一跳,但猎人们哪是吃素的,彼得一声令下:“追!”他们便抓起手里的猎。枪向一狼一狗逃离的方向追去。   就是现在。   一声枪。响打破了黑夜的寂静,特种部队早已恭候多时,他们的枪法奇准,瞬间极地猎人全部中弹。   这些极地猎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惯常用来捕杀猎物的麻醉弹,有朝一日也会打在自己的身上。    第92章   极地猎人有一个算一个, 都在麻醉弹的药效之下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兵哥们从雪地里钻出,将他们挨个五花大绑。   在处理史密斯的时候他们犯了难,因为史密斯的两条手臂都断了, 其中一条是狼末咬断的,另一条是野戈的杰作。   他们只能绑住史密斯的双腿,让一名战士把他扛起来, 送上小推车。   众人合力将推车运往岸边, 接送他们的航船一直在这里等候。   比起金船长的私人船只,这艘军。舰明显要气派得多,威武的造型、先进的设备、还有庞大的船身,无一不在彰显大国风范。   钟燕行得和军。人们一同回国,他是此次逮捕行动的牵头人, 极地猎人牵扯到跨国犯。罪,还需要他出面和大使馆协调。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 等待这些极地猎人的, 必然是漫长的牢狱生活。   他们偷猎的珍稀动物不知凡几,有这样的下场实属罪有应得。   有了这一场抓捕行动, 汪白相信,还在极地转悠的猎人们多少会有所收敛。   当然,想要彻底将极地猎人斩草除根是不可能的,利益会驱使着这些对自然毫无敬畏的人类向野生动物展开杀戮。   目送军。舰渐行渐远,汪白回头看向眼中满是不甘的狼越。   他知道狼越一直都想咬死史密斯, 可惜当时史密斯已经被兵哥们抓捕,他们不会同意狼越将史密斯咬死。   “那个极地猎人,会受到应有的惩罚。”汪白安慰道。   狼越依旧执拗:“他会死吗?”   汪白沉默片刻:“他或许不会死, 但他的余生将在监牢中度过。他失去了自由, 再也无法离开那个禁锢他的地方。”   狼越闻言神情缓和了许多, 对于北极狼而言,不自由,毋宁死。   如果让他放弃自由苟且偷生,那他还不如死了算了。   汪白很鸡贼地没有告诉狼越,对于大部分人来说,没有自由地活着,要比悲壮地死去好得多。   他带领狼群回到黄河站,准备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出发寻找狼末的狼同伴。   那些极地猎人的背包以及里面的物资都被收缴,背包存放在了黄河站,枪。支等物资,则由部队带回去,作为证物。   汪白挑了一个顺眼的背包,将自己卖萌赚来的零食都塞进了包包里。   嘶,塞不满怎么办?   汪白想了想,决定叼着背包出门转悠一圈,回来的时候背包满满当当,连背包上的小口袋都鼓起来了。   黄河站的工作人员都很舍不得汪白他们,但他们也知道,北极狼是属于极地的,小白是北极狼养大的,自然会跟着狼群走。   于是第二天,他们早早起床,一起送别汪白他们。   汪白挨个给了他们拥抱,各位,后会有期。   等到夏末,我还会回来的。   告别众人后,狼末和狼越则承担起了寻找狼同伴的重任。   极地广袤,好处在于不像大兴安岭那样植被茂密,气味驳杂。   凭借着北极狼敏锐的嗅觉,哪怕他们跟狼同伴相隔很远,也能闻到空气中微薄的气味,继而找到对方。   但一连找了几天,他们依然一无所获。   唯一值得欣喜的是,两只鄂伦春犬并未因生存环境的变化而感到不适,来福和来觉十分适应极地的环境,寒冷对他们而言仿佛不算什么。   汪白其实也不怎么怕冷,萨摩耶本就是高纬度的犬种,他一身厚重的皮毛能够帮他隔绝寒冷的侵蚀。   但他却总是和狼末贴贴,好像他的白色毛发就是个摆设一样。   狼末巴不得小狗粘着他,不论何时,只要汪白靠近他,他立刻就会和他互相触碰,偶尔接个吻。   看得狼越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当沿海的冰层彻底融化的时候,狼末终于从空气中分辨出了一丝属于野戈的气味。   他们迅速朝着风吹来的方向奔袭。   野戈的气味越发浓郁,除了他之外,还有其他的北极狼气息。   想必就是月月和他们的崽子们了。   正在和老婆孩子一起捕猎的野戈,忽然脚步一顿,倏然转头。   月月以为野戈察觉到了危险,也跟着回头,结果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野戈也意识到自己不该在战斗的时候分心,连忙调转身形,继续和麝牛对峙。   麝牛是北极狼最喜欢捕猎的猎物之一,而且和麝牛作战,需要有强大的团队意识和优越的作战计划,所以很多北极狼爸爸妈妈都愿意带孩子捕猎麝牛,以此来培养孩子们的狩猎本领。   等野戈一家成功狩猎之后,月月问起他战斗时突然转头的原因。   野戈眺望远方,眼底多了几分希冀:“我好像闻到了狼末的味道。”   月月愕然:“居然是他?”她一直以为狼末没有回来,是和狼越都遭遇了不测。在她的印象中,她以前所在的族群所有失踪的北极狼,要么被猎人抓走,要么死在野外,无一幸免。   野戈定定地看向远方:“一定是他们,他们回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很快,狼末的身影便出现在了野戈夫妻的视野之中。   野戈顿时热泪盈眶:“太好了,狼越也在,还有小狗和狐狸。咦,那两只小狗又是哪来的?从没见过啊。”   说话间,狼末已经抵达终点。   要不是为了照顾汪白的速度,他还能跑得更快。   “王,好久不见。”野戈走向狼末,眼底满是怀念。   狼末也是感慨万千:“好久不见,看你的孩子都这么大了。”   野戈看了眼小狗,他还当汪白听不懂狼语:“您当初要是接受了沙沙,您的孩子也该这么大了。”   汪白一听,顿时飞过去一记眼刀:“好你个野戈,久别重逢一见面你就挑事是吧?”   野戈瞪圆了眼睛:“他,他怎么……”   狼末嘴角微扬,语气饱含自豪:“说话可要小心点,要是惹我的伴侣生气,就算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我也会揍你一顿为他出气。”   随后舔了舔汪白的脸颊:“我一点也不喜欢狼崽子,我只喜欢你。”   汪白被这突如其来的告白哄得早已忘了找野戈算账,再说了,他也不可能真的跟野戈生气:“我去看看小崽子们,月月,你给他们起名了吗?”   月月颔首,依次为汪白介绍狼崽子的名字。   他们都识趣地将空间留给了北极狼兄弟们。   “王,没想到小狗竟然能够和我们交流,他真厉害。”野戈由衷地说道。   狼末十分欣赏野戈的上道,不过他还是提醒他:“不必叫我王了,我已经不是你们的狼王。你和月月已经有了自己的族群,这很好,没有必要非得由我领导。”   野戈还想说什么,狼末却打断了他:“我意已决,当初为了小狗,我不得不离开极地,离开你们。你不怪我已经很好了,我哪还有脸面做这个狼王?”   野戈知道狼末决定的事情轻易不会改变,他只好不再劝说,这件事就等以后再说。   “介绍一下,”狼末看向来福和来觉,“他们是狼越收养的狗狗,以后我们会一起生活。”   野戈颇为惊讶,他以为这两只狗狗应当是汪白的同伴,再不济也应该是狼末捡回来的,万万没想到居然是狼越收养的。   难道是狼末狼越这兄弟俩,都有收养狗子的爱好吗?   狼越懒懒地哼了一声,算是认同了狼末的话。   野戈笑道:“看来狼越的心性有了很大的变化,以前的他不咬死他们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把他们带回来收养?”   众狼又寒暄了几句,狼末问起其他的同伴。   野戈说:“蓝眼和长尾也成了家,灰灰和皮皮还单着。我们的领地彼此相邻,我们也依旧保持着联系。走吧,我这就带您和他们会合。”   在野戈的带领下,蓝眼和长尾以及他们的家属,灰灰和皮皮,终于和狼末相聚。   他们一同前行,留下一排密密麻麻的爪印。   雪山顶峰,汪白驻足眺望,入目是一望无际的白色世界。   狼越向来不喜欢这种群体活动,他自告奋勇地留下照顾来福和来觉,还有蓝蓝。   在一众北极狼中,他是唯一的萨摩耶。   他回过头,昔日的狼同伴正好奇地打量着他,因为狼末刚刚宣布了,他们已经结为伴侣。   狼末站在他的身边,接受着狼群的注目礼,那感觉就仿佛他们是一对正在接受祝福的新人一般。   残阳如血,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尽管没有捧花,没有酒席,更没有证婚的司仪,汪白却觉得满心欢喜,总想做点什么来发泄一下。   于是他高仰头颅,发出高亢的狼啸。   狼群紧随其后,连绵不断的狼啸在雪山回响。   汪白眼底含笑,轻声对狼末说:“我想听你说一句我愿意。”   狼末虽不理解,却依然按照小狗的吩咐:“我愿意。”   “我也是。”   The End 第93章   许多年过去了, 汪白已经垂垂老矣,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年长的狗狗会有一种神秘的直觉, 他虽不理解这种直觉从何而来,可他就是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回想他的狗生,不缺吃, 不缺穿, 有伴侣陪伴,有老师护航,还有许许多多的狼同伴和狼崽子。   真要算起来,他的辈分恐怕都比太爷爷还高了。   汪白暗笑,下意识地偏过头:“狼哥, 你说我还能陪那些小崽子玩吗?上回陪他们捉迷藏,差点没把腰闪了。”   然而他的身边却空空如也。   汪白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人总会死, 狼和狗的生命也同样会有终结的一天,只不过他们的寿命要比人类短暂许多。   狼末在北极狼中已经算是很长寿了, 他很注意狼末的身体保养,加上钟老师也经常给他们做检查。   衰老和死亡,在所难免。   幸运的是,在这段看得到尽头的旅程中,他和狼末始终没有缺席对方左右。   这时, 门开了,钟燕行拄着拐杖在他身边坐下:“小白,该吃饭啦。”   汪白看向老师, 钟燕行已然白发苍苍, 脸颊也因为常常吹海风的缘故而留下了海边住民常见的暗红色。   汪白享受着老人的抚摸, 乖乖地吃光了狗粮。   钟燕行正要收拾,汪白忽然咬住了他的裤腿。   “怎么了?”钟燕行问他。   汪白张了张嘴,意思是他有话要说。   钟燕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想装作没看懂,却被汪白纯净的目光所吸引,犹豫片刻后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将平板递给了汪白。   汪白举起爪子写道:“老师,我该回家了,年纪大了,走不动了,明年就不再过来了。”   钟燕行的眼眶迅速红了,他想告诉汪白,他的家在故乡,他会带他回家。   但他忽然发现小白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汪白,他的家,就在这片苍茫的极地上。   等汪白确认老师已经看完了之后,又清理掉了这写占满了屏幕的字,重新写道:“老师,好好照顾自己,小白不孝,让您操劳了。”   “老师愿意,老师愿意为你操劳一辈子。”钟燕行哽咽着将汪白抱进怀里。   他只怕他的一辈子太长,而小白的一辈子又太短。   其实钟燕行也能看得出来,自从狼末走后,小白便郁郁寡欢。   在他的要求下,小白才答应了每年来黄河站和他见面。   今天小白提出了离开,这一次分别,或许就是永别。   这让他如何能舍得?   汪白却铁了心要回家。   他不确定自己的生命何时走到终结,他不想让老师看到他咽气,现在离开,对老师而言也算是个念想。   第二天,汪白悄然离开了黄河站。   钟燕行听见了响动,却没有起身,只躺在床上,任由泪水浸湿枕头。   极地的恶劣天气,对这具衰老的躯体而言,可谓是严峻的挑战。   汪白自然不会自己冒险,他找了处空旷的地方高声呼啸,很快就有狼群来到他的身边。   这些北极狼都是野戈他们的后代,尽管狼王的位置早已历经更迭,但他作为初代狼王的伴侣,加上他帮着养大了一代又一代的狼崽子,他在狼群中的威望丝毫不亚于现任狼王,即便是现任狼王,也对他尊敬有加。   在狼群的护送下,他回到了冰斗冰川之下,那属于他和狼末的小窝。   门口的镇宅神兽早已被他重新修缮了一番,此刻正威风凛凛地俯视着他。   汪白笑了笑,径直走进了小屋。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狼末迈着慵懒的步伐迎接他。   “久等了,亲爱的。”   ……   汪白睡了很久很久,他的意识归于混沌,已经分不清时间与空间的界限,就和他当初刚刚来到极地时一样。   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有再睁开眼睛的一天。   入目是白色的天花板,昏迷带来的眩晕感,让他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找回焦距。   “你醒了?太好了,你的头还疼吗?”   汪白认得他,这是和他一起救助野生动物的同事小林,他试探着摸了摸额头,发现自己头上还缠着绷带:“我这是怎么了?”   小林叹了口气:“让我说你什么好,为了救一只朱鹮,你至于冒那么大的险吗?还好底下有树做了缓冲,你被执行任务的长官救了起来,不然的话你这条小命就玩完了!”   汪白呆呆地看着小林,这么说他没有死?   那他穿越到极地,在极地度过的十多年又该怎么解释,难道那只是个梦吗?   汪白想得多了,脑袋就开始疼。   小林赶紧扶着他躺下,就在这时,帐篷打开,一位身材颀长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汤。   “郎先生。”小林起身去接碗。   “我来吧。”郎先生稍稍将药碗向后收,小林扑了个空,只好默默坐在一旁。   郎末坐在了汪白床边,舀了一勺药汁耐心吹凉,然后送到汪白唇边,语气温柔:“小心烫。”   男人醇厚的嗓音似乎带有某种魔力,让汪白无端觉得这声音十分熟悉,连同他的心脏也随之微微颤动。   他没有去喝汤药,只是戒备地询问道:“是你救了我?”   郎末微微颔首算作答复,素来冷厉的眼神落在汪白毫无血色的嘴唇上,此时唯余心疼:“喝药。”   汪白双臂用力,支撑着自己靠在床头。   他抬眼打量眼前的男人,浓密又棱角分明的剑眉底下,是一双带着浅浅血丝的狭长凤目,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还有那棱角分明的脸庞,无一不在表现着这个男人的俊美。   男人穿着一身白色制服,很难看出他究竟是什么级别的“长官”,但仔细想想,会在密林中执行任务,应当还在部队服役。   但是穿白色制服的一般是海军,海军很少会有任务需要在密林执行……嘶,不能多想,一想脑袋又开始疼了。   汪白颇感不适地拧起眉头,忽然,一只温热的手掌覆在了他的头顶。   他下意识要挣脱,就听到男人温声道:“别紧张,放轻松。你刚刚醒来,不宜过度用脑,先把药喝了。”   汪白:“我自己来。”   男人并未强求,将药碗递给了他。   药汤十分苦涩,汪白尝得出来这是用草药熬制,而非如今常用的冲剂或泡腾片。   他有意问问小林草药是谁找的,不过碍于有外人在场,他不便多说。   草药汤下肚,满嘴都是苦涩。   他心里暗暗叫苦,面上却不动声色地将碗和调羹还给了男人:“郎先生,谢谢你。”他之前听到小林这样称呼他。   “叫我郎末。”郎末正要接过药碗,汪白却一个没拿稳,药碗和调羹全都掉了下去,摔成了碎片。   狼末?   他诧异地看向眼前的男人,难怪他总觉得对方的眉眼让他很是熟悉,原来他就是狼末!   汪白顾不得小林惊愕的眼神,一把抱住了眼前的男人:“狼末,狼末,你还在呜呜呜……”   郎末愣住了,他下意识地护住汪白:“你干什么?”   小林也总算反应过来,连忙开口:“汪白,你认识他吗?就算他是你的救命恩人,也不能这么冒犯啊!”他把汪白冒犯的原因归为对救命恩人的感激,这样郎末应该就不会责怪了。   汪白听到郎末克制的声音,心都凉了半截。   他松开了郎末,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我们之前不认识吗?”   郎末摇摇头,眼睛却没有看汪白,状似稳重的男人实则耳根早已爬上了绯红。   汪白听到了这个答案,浑身的力气都仿佛散去了一般,精气神肉眼可见地颓靡下去。   是他异想天开了,狼末是土生土长的北极狼,怎么可能变成人类,还是带有军衔的,有过生活痕迹的人类。   “你们出去吧,我想静一静。”汪白闭上了眼睛。   郎末眉头紧锁,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小林拉着离开了房间:“郎长官,小白他刚刚苏醒,神志不清的,您可别跟他一般见识!”   “没事。”郎末说完,手伸进了口袋,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等我一下。”   说着,他又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映入眼帘的,却是汪白满是泪水的脸庞,那一瞬间,他仿佛能感觉到对方的痛苦、迷惘还有爱意。   郎末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但更让他揪心的是,他一进门,汪白就拭去了脸上的泪水,用浓重的鼻音:“抱歉,让你见笑了。”   客气,但带着绝对的疏离。   郎末的心直往下坠,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了,为什么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如此牵动他的心弦。   他顺从心意地走到汪白面前,从兜里掏出两块奶糖:“药汤很苦,吃点糖缓一缓。”   汪白定定地看着他,许久,他才接过了奶糖:“谢谢。”   郎末见他剥开了糖纸,将糖果丢进了嘴里,本该安心离去。   结果他瞥见了汪白开合的双唇,奶糖随着汪白的咀嚼流淌出汁水,令他的双唇绽放出诱。人的光泽。   想必将这两片唇含进嘴里的滋味一定无上美妙。   郎末垂首咽了口唾沫,强行将注意力集中在满地的碎片上:“我打扫一下,你忍一忍。”   不过是一点碎片罢了,有什么好忍的。   汪白一边隔着眼皮按摩酸涩的眼珠,一边心想: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第94章   汪白以为他和这位奇怪先生的交集到此为止了, 毕竟人家有公务在身,也不至于需要他的回报。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在这里都休养两天了, 郎末还没离开。   而且这个名字让他很是在意,只是他们之前从未见过,他也只能将其解释为巧合。   到了第三天, 汪白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郎长官, 您不需要执行任务吗?”   郎末笔直地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他的身姿挺拔,哪怕坐着的时候都给人一种一丝不苟之感。   闻言,他回答道:“任务已经完成。”   所以呢?您难道不是应该回去述职了?   汪白满目狐疑,但对方明显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他只好保持沉默。   又过了两天,汪白感觉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便向郎末辞行。   郎末点了点头, 转身离开了房间。   汪白其实还想好好感谢一番郎末的,毕竟对方救了他的性命, 别的不说,吃个饭总该有的。   但见对方行色匆忙,到嘴的邀请又咽了下去。   算了,眼下回京都找老师要紧,就算之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他也要回到老师身边,完成自己没有完成的责任和心愿。   至于狼末……   他会找机会去一趟北极,试着寻找狼末的踪迹。   哪怕对方根本不记得他是谁, 哪怕粉身碎骨, 他也要试一试。   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手提箱滚轮和地面碰撞的声音,他疑惑地走出房门,却看见郎末正在收拾行李。   “你这是?”他问。   郎末一边整理衣物,一边理所当然地对汪白说:“这里是民宿,临走之前要把东西都带走。”   汪白当然知道这一点,但是:“你也要走?”   郎末手下不停:“我送你。”   “不用了吧,我和小林一起走,路上互相都有照应。已经耽误你太多时间了,实在不好意思再麻烦你。”汪白客气道。   郎末也不知道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不麻烦,顺路。”   汪白一愣,他怎么记得郎末明明是驻扎在地方的部队首长:“我的目的地是京都。”   郎末合上行李箱:“正好,我也是。”   汪白:“……”   他无话可说了,只好默默开始收拾行李。   郎末犹豫片刻,跟了上去:“我帮你。”   汪白“不用”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郎末就已经补充道:“你的伤还没完全好,这种体力活,还是交给我吧。”   再客气的话,似乎有点不识抬举。   汪白很有眼色地道了声谢,不过他也没完全闲着,一直在旁边帮忙拿衣物,再由郎末装进行李箱。   小林正好从他的房间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小白和郎长官特别默契,完全不像是刚刚认识不到一周的样子。   郎末对汪白的照顾还不止于此,他甚至主动替他搬运行李,连个背包都不让他拿。   这让汪白有些不太适应:“郎先生,我是头撞伤了,不是手断了,这些东西我还是拿得动的。”   郎末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点热情过头了,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会马上放弃继续为对方搬运行李。   但郎末却不是这样,他微微蹙眉,似乎有些苦恼该怎么回答。   却始终没有放下行李,也没有给汪白拿回行李的机会,就这么苦恼了一路,最后才憋出来几个字:“我有力气。”   汪白:“……”   说得好像谁没有力气似的。   上了火车,趁郎末去厕所的工夫,汪白悄声对小林说:“你对郎末的了解有多少?我总觉得他有点不对劲。”   小林仔细回想:“我也觉得他不对劲,有天晚上我起床上厕所,就看到你的房间门开着,他就站在你床前,直勾勾地盯着你看。”   汪白:?   “这种事你现在才说?”汪白倒吸一口凉气,郎末大半夜不睡觉,还盯着他,这也太恐怖了吧?   小林赧然:“我本来是想说的,这不是给忘了吗?”   汪白还想说什么,郎末却在往这走了,他只好闭上了嘴巴,若有所思地偷瞄郎末。   中途列车员推着小推车经过,郎末买了一点水果和瓜子,放在桌面上:“吃点吗?”   汪白摇摇头:“谢谢,我不饿。”   郎末似乎有些遗憾,他剥了个橘子放在靠近汪白的那一侧,之后才给自己剥水果吃。   汪白始终没动,小林很有眼力见的将那颗橘子吃了,还一个劲儿地夸橘子甜。   郎末皱了皱眉头:“是吗,我觉得很酸。”   小林的笑容僵住了,汪白忍不住嘴角微扬,这种毫无所觉的状态才是怼人的最高境界。   列车驶过隧道,视野瞬间变成一片黑暗。   嘴唇忽然传来柔软的触感,汪白顿时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朝前方出拳。   然而他的拳头竟然被对方接住了,不论他如何挣扎,使出的力气都像是泥牛入海,对方愣是纹丝未动。   气得他张开嘴就咬。   那人大概没想到他还有这么一招,躲闪不及,瞬间血腥味充斥了他的口腔。   终于,火车冲出了隧道。   小林惊呼:“郎长官,你的嘴唇怎么出血了?是不是刚才过隧道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   郎末捂着唇一言不发,汪白看他做贼心虚的样子,眼底多了几分薄怒。   这个男人对他的企图心太明显了,居然还敢做出这种事,要不是看在郎末是他的救命恩人的份上,他早就动手了。   就算打不过他,也要让他尝尝冒犯他的滋味。   冷凝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京都站,汪白走下火车,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小林都有点跟不上:“你慢点!”   汪白回头,发现郎末还在跟着他,顿时眯起了眼睛:“郎先生,你该走了。”   郎末自知理亏,可他却舍不得走,有件事情,他必须弄明白:“我有话想对你说。”   “但我不想和你说话。”汪白冷着脸,“我很感谢你救了我,我也说过我会想办法报答,但绝不是以这种方式。”   郎末知道,这种时候再犹豫一秒,他就很可能跟自己的幸福擦肩而过。   所以他不假思索地说:“是有关于极地,有关于钟燕行,还有黄河站、北极狼、萨摩耶……”   “你说什么?”汪白瞳孔紧缩,不敢置信地看向面前这个俊美无俦的男人。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来。”郎末说。   汪白毫不犹豫地决定跟上,临走前,他让小林转达钟老师,说他今天临时有事,改天再拜访。   “他要是问我是什么事呢?”小林问。   汪白望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嘴角一勾:“终生大事。”   离火车站最近的有一座跨江大桥,郎末倚靠着大桥的围栏,目光始终停留在汪白的身上。   “这里就是你说的,适合谈话的地方?”汪白好笑地眺望远方,“我以为至少是咖啡厅。”   郎末脸色一红:“抱歉,下次我会改进。”   他从来没去过那些地方,他的生活一直如此单调,直到——   “我做了个梦,梦里,我是一头名叫狼末的北极狼,终日在连绵的雪地里捕猎。忽然有一天,我救下了一只小狗,我将小狗养大,也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   汪白终于确认,眼前的就是自己的爱人,虽然不知道他们同时做了一场梦,但毫无疑问,狼末就是郎末,只不过狼末没有了属于郎末的记忆,而他却保留了所有的记忆。   他已经不想去思考这件事究竟是如何发生的,他只知道他想要拥抱对方,想要肆无忌惮地和他牵手接吻,做以前没法做的那些事。   “我,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这样一个我。当我梦醒之后,我就开始疯狂寻找我的伴侣,还好我记得钟燕行这个名字,记得你叫汪白,而我接取了这个任务,也是为了尽快遇到你。”郎末句句诚恳,眼中更是藏不住的爱意。   汪白意识到他们的“梦”似乎有先后,所以郎末比他年长一年,也比他先离开一年。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那我问你我们以前认不认识的时候,为什么你还摇头?”汪白问。   “我不想给你先入为主的感受,”郎末伸出手,想要抚摸汪白的头发,却还是没敢这么做,“我醒来后就知道你有完整的记忆,这点从你和钟燕行的交流就可以看出来。但我不敢确定,你是喜欢狼末,还是喜欢郎末。”   这两个名字读音一样,汪白却敏锐地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狼末纯粹、坚毅,他的世界十分简单,所以他可以毫无保留地深爱着汪白。   但郎末有自己的人生轨迹,有家人和朋友,有理想和责任。   他当然也深爱着汪白,可他自己也没法保证,这份爱足够纯粹、炽烈、不顾一切。   汪白闻言笑道:“没有人能一生只为了爱人活着,人类的爱,往往不如动物们纯粹。”   郎末有些紧张,额尖冒出细汗——他觉得自己要失恋了。   于是他抓紧所剩不多的机会:“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极地恶劣的环境,你才会喜欢上狼末,我也不知道换个环境,你会不会更改你的选择。我只知道无论身处极地还是京都,是大兴安岭还是民宿,我都一如既往地喜欢你。”   “我叫郎末,我的家乡在蒙古,你也可以叫我腾格里诺海,蒙古男性常常会用猛兽来命名,比如腾格里诺海就是狼神的意思。我家里还有一个妹妹,父母健在,他们很开明的,你不用担心他们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我知道你想要留在钟燕行身边,等我退伍以后,我可以陪着你孝顺他老人家……”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包括他的家庭,他的喜好,他的履历。   直到他说得口干舌燥,才终于说完了:“这就是我的经历,你能不能,哪怕只是考虑一下,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汪白淡淡道:“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既然是陆军,为什么当初穿着海军的制服?”   郎末不好意思道:“我以为你喜欢白色,我只有那件衣服是白色的。那不是海军制服,是一件礼服,部队阅兵的时候才穿。”   汪白了然,对上郎末企盼的眼神,他故作纠结地沉思了一会儿。   等欣赏够了郎末的苦恼表情,坏心眼的汪白终于大发慈悲地将耳朵贴上郎末的胸膛。   “你忘了我说过的话了?”   “哪一句?”   汪白轻声呢喃:“我说我喜欢你,就会喜欢你的一切。我不管你是军官还是无业游民,只要是你,我都喜欢。当然了,黄。赌。毒除外。”   郎末傻笑:“我也一样,就算你沾上黄。赌。毒,我也一样爱你。”   汪白:“……”   这还有必要攀比吗?   身为长官,能不能有点原则?   爱是克制,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