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回忆录》作者:粥小啾啾【完结+番外】   晋江VIP2025-03-29完结   总书评数:1297 当前被收藏数:4118 营养液数:1220 文章积分:65,478,180   简介:   世界一向哨已完结   世界二ABO已完结   世界三现代已完结   世界四娱乐圈已完结   世界五灵异已完结   世界六虫族已完结   世界七血族更新中   单元文,架空虚构背景,与现实无关,请勿代入现实。   世界一:   向哨:我死之后我老婆柔弱不能自理!   傅言是星际联邦难得的战斗系向导,也因此能和他产生结合热的哨兵少之又少。   三十二岁这年,他匹配了一个十八岁刚分化的哨兵。   哨兵娇娇软软,因为不适应刚觉醒的超常五感,总是半夜疼得哭唧唧。   活脱脱一豌豆公主,可不就是个豌豆公主吗?轻轻碰一下就喊疼!办事儿的时候稍微不如意就哭。   他难道不知道他越哭他就越是兴奋吗?   结婚三年,傅言奉命出任务,却不小心死在星际战场上。   临死前,傅言最舍不得的就是他年龄尚小的妻子。   意外获得一次重生的机会,可是重生归来已是五年后。   而他的豌豆公主死守着他的结合标记不肯抹去,如同守贞一般。   傅言心疼……想……   靳年是个贫民窟的小孩,爹不明娘不爱,饿了能和野狗抢食,就这样如同野草般肆意生长着,能活一天是一天。   18岁这年却突然成了哨兵,进了白塔,还多了个老男人当对象。   无所谓,能吃饱就行。   可是为什么这个老男人看他的眼神这么可怜?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可是后来,在老男人的关怀下,他开始忍不住对着人撒娇。   谁知道老男人竟然没活几年就噶了。   在此之后靳年守着那人留下的标记疯狂成长,成了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暗哨兵。   众所周知,死了向导的黑暗哨兵,一拳能打八个。   这天,他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为什么这个人看他的眼神那么可怜?   就……   好像老男人……   (注意:娇弱娇滴滴都是攻的滤镜!他滤镜十米厚!受不是真娇弱!他一拳能打八个!)   世界二:   ABO:我死之后我老婆提亲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   星际晚报:   惊!莱斯特公爵公爵求娶帝国皇太子殿下!   莱斯特从小到大看不顺眼的人,竟然有一天分化成了Omega!   天助我也,看着昔日宿敌辗转在自己身下,莱斯特别提有多爽了。   让你看不起我!   莱斯特从小长得瘦瘦小小,极为漂亮,谁也没想到他竟然有一天会分化成Alpha,而且还是个腺体发育不完全的病弱Alpha,这样的A,谁会嫁给他啊?   更令人想不到的是A中之A的皇太子殿下竟然会分化成Omega,这种一拳头能干翻一个A的O,谁敢娶啊?   好嘛,这下凑一对儿了。   莱斯特自成婚之后就迫不及待想要标记自己的O,让他永世不得翻身,奈何这该死的身子!   谁知道那人竟还穿的那么yindang!就是勾引他!   莱斯特这一身的邪火实在无处发泄,只能憋着。   憋着憋着……噶了……   临死前都执念:md!让老子标记他再死啊!   执念太强,竟然因此重生了,换了一具身体,能跑了,能跳了,口腔里的尖牙已经蠢蠢欲动。   可谁知道,五年过去,莱斯特公爵府的门槛都要被踏破了!他未能标记的O,帝国第一寡夫,尊贵的皇太子殿下,竟然那么多人想娶!   (╬?益?)凸!明明是我先来的!   虫族:我死之后我老婆继承了我的星舰成了星盗头子!   修真:我死之后道侣为我堕魔!   现代:我死之后我老婆成了多金老男人!   娱乐圈:我死之后我老婆每年都会纪念我!   灵异:我死之后每天都跟着我老婆!   兽人:……   内容标签: 强强 星际 甜文 ABO 虫族 单元文   主角视角:傅言 靳年   配角:莱斯特 其他   其它:美攻强受,寡夫受   一句话简介:我死后我老婆柔弱不能自理!   立意:任风霜岁月磨砺,成为更好的自己! 第1章   这里是星际战场,最遥远的边缘星系。   二百年前,边缘星系突然出现了黑洞,奇怪异形的不知名生物源源不断从黑洞里涌现而出,并展现了极高的攻击性。   驻守在这里的军队第一时间将这件事情报告给了联邦议会,得到了剿灭的命令。   但是异兽太多,还有着莫名的力量,普通武器的攻击对他们根本不起作用。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人类突然发生了变异,历史上第一名哨兵产生了。   他拥有刀枪不入的体魄,快速愈合伤口的能力,战斗力惊人,很快便打跑了异兽。   但是常年和异兽为伍,他的精神日益崩溃,被黑暗侵蚀,逐渐开始失控,变成了没有人性的兵器。   也是在这个时候,向导诞生了,强大的精神力,让他能够侵入失控哨兵的精神海中,对哨兵进行疏导。   此后,向导哨兵也逐渐多了起来,星际战场的军队也变成了由向导和哨兵组成的军队。   普通人会在十八岁或者更早之前觉醒自己的能力,分化成向导或者哨兵,他们还会拥有自己的量子兽。   向导在精神力方面更极为突出,他们在构建重塑精神海,精神控制等方面非常擅长。   哨兵则会觉醒超常五感,拥有强大的身体机能。让他们仅仅是靠肉搏,就有能力战胜异兽。但也正是如此,他们特别容易被黑暗物质侵蚀。这让他们格外依靠向导的疏导,如果没有向导的疏导,他们的精神海就会彻底被崩溃,从而脑死亡。   当然,也不是随便一名向导就可以为哨兵进行疏导的。能力者往往有着非常厚的精神壁垒,如果匹配度低于35%,向导没有办法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疏导也就无法完成。   每年联邦都会给给高匹配度未结合的向导哨兵进行强制匹配,来确保哨兵的战斗力。强制匹配也被戏称为包办婚姻。   傅言就是一名向导。   但他有所不同,他并不擅长给哨兵做疏导,他的量子兽是森蚺,体型巨大,还有着非常强的攻击性,这和哨兵的量子兽很像。   也因此,傅言从分化之后就极力推崇上战场,他不想成为军队的后备,救援军,为了疏导哨兵而存在。   联邦科技的日益成熟,机甲的出现,实现了傅言上战场的梦想。   二十到三十五岁,从一名普通的卫兵到联邦上将,开创战斗系向导的先河。   为了联邦的荣耀和使命,也为了守护更多的普通人。   那天,漫无边际的广阔天空中,爆发出炫目的火光,连带着挤出黑洞的异兽一并炸成了碎片,像是一束灿烂的烟火。   傅言上将,陨落了。   星际联邦为之哀恸。   “嘶……”傅言头疼欲裂,浑身粉碎性般的疼痛,这种痛,像是灵魂被人搅碎,耳边轰鸣,世界如同被按下了静音键。   傅言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是沉入一望无际的深海,如同溺水一般,就在他感到窒息的时候,内心突然涌出无限恐惧。   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我不……   傅言开始挣扎,温柔的水面被他搅乱,泛起涟漪。   “滴——”   “检测到您的求生意志增强,已激活重生系统。”   “您好,重生系统编号8891为您服务,已绑定,是否确认?”   “已确认。”   “即将重生,请您做好准备。”   傅言的手指痉挛,呼吸急促,身上的汗水浸湿了床单。   突然——   他猛地坐了起来。   脑子里如同针扎般的疼。   他记得自己的机甲发生故障,不得已只能和异兽遗命搏命,最后机甲爆炸,自己也被炸成了碎片。   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是——   重生系统?   竟然是真的?   他真的活了过来?   傅言仍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如今的科技就算再发达,也不能让人死而复生。即使向导拥有精神力的优势,可以侵入人的精神海,但也没有办法让自己的意识在别人的脑袋里存活。   他害怕这只是自己死前的一场幻梦。   傅言起身,通过自己以前的经验可以看出这里大概是飞船的船舱。   准确找到洗手间,往脸上抹了两把水,傅言看着镜子里的人动了动眉,镜子里的人影也随着他皱眉。   “森森。”傅言轻唤。   一只巨大的蛇头出现在傅言肩头,蛇头大概有傅言两个头那么大,巨大的身躯挤的厕所愈发拥挤。   “嘶嘶——”干嘛?   巨蟒吐出蛇信子,扫在傅言脸上。   “没事,回去吧。”   “嘶——”有病!   这竟然是真的?   镜子里的人和傅言很像,就和他年轻时候差不多,大概十九二十岁的年纪。   根本就不是像,这就是他的身体!   “系统?”   ……   “8891?”   ……   如果不是因为眼前的一切,傅言也是不相信世界上竟然有系统这种东西的。   “砰——”   凭空出现的包袱直接砸在傅言头上。   傅言拿起来,一个背包,里面的就两件换洗衣物,和一张录取通知书。   黑金配色的蔷薇花纹。   竟然是蔷薇军校?   傅言眼睛瞪大,既然这样?那不是就能和他家小朋友当校友了?   “各位乘客请注意,下一站,是本次行程的终点站——首都星,飞船还有两个星时到达洛达弥尔港口。”   洛达弥尔港口是飞船停靠首都星的重要港口。也就是意味着还有两个星时傅言就要达到首都星了。   傅言迫不及待地背着自己包,决定先去餐厅填饱自己肚子,然后等待下飞船。   “砰——”   “砰——”   刚坐下,傅言嗅着面包的香气,有了尚在人间的实感,双手捏住面包正要往嘴里塞,还没来得及享受面包的香甜,飞船就开始剧烈震动,傅言手里的面包吧唧掉在地上。   他弯下腰去捡,结果飞船剧烈摇晃,傅言整个人坐在地上。   他皱眉,这不是飞船应该有的颠簸。   “恭喜大家成为被我选中的幸运儿,飞船即将返航,你们会被炸成灰烬哦。”广播里机械的女声变成了嚣张尖锐的男声,“让我来赌一把,看看会不会有人救你们吧哈哈哈哈哈……”   猖狂!   傅言摸了摸腰侧,摸了个空,忘了自己已经不是傅言上将了。   飞船再次一晃,甚至隐隐倾斜。   “砰——”   一声巨响。   “啊啊啊啊!救命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救生飞艇呢?快给我!”   “呜呜呜呜……”   “有没有向导哨兵,救救我们,我就是个普通人啊!”   餐厅的人群四散,其他船舱可想而知。   人群纷纷往出口挤去。   一个小姑娘被挤了出来,跌坐在地上。   傅言见状,目眦欲裂,刚要动作,就见小姑娘被人抱了起来。   “呜呜呜……”小姑娘被刚才的情况吓得直哭。   “你别哭啊诶你……”那人手忙脚乱擦去小姑娘脸上的眼泪。   “呜呜呜……”   可惜根本没用。   “别怕,别怕。”傅言见状上前,释放一点点精神力安抚着,小姑娘果然停止了哭泣。   “还是你有办法。”男人对着傅言竖大拇指,“你是向导?”   傅言点头,“嗯。”   “我也是。”男人自我介绍道,“我叫邹明,你呢?”   傅言言简意赅,“傅言。”   傅言……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在哪里呢?   邹明绞尽脑汁,好像很熟悉,想起来就是一瞬都事儿,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很快剧烈的爆炸声又的轰鸣又响了。   两人身形一晃。   傅言眉头紧缩,下定主意道,“去控制室,启动飞船应急程序,必须把飞船稳下来,只要将飞船开进洛达弥尔上空,我们就能得救。”   “可是我不会开飞船啊。”邹明一脸为难。   傅言摇头,“没事,我会。”接着转头对着旁边的小姑娘道,“你躲在这里,一定能够得救的,不要乱跑。”   傅言用自己的精神力笼罩着小姑娘。   “嗯。”小姑娘怯生生地点头。   “走。”   “诶!”我没说要和你一起去啊!   邹明默默跟上傅言的背影。   差点没跟住。   “不是……我说兄弟……你还挺能跑啊……”邹明气喘吁吁搭上傅言的肩膀,疯狂吞咽氧气,喉咙里都能感觉到血腥味了。   “嘘!”傅言示意让他噤声。   被人严肃的样子吓到,邹明放低了音量。“怎么了?”   “有人。”傅言指了指控制室外面。   邹明张头望去,果然见两个包裹着作战服,手里端着能量枪。   “那怎么办?”邹明小声问道。   “我想想。”傅言拧着眉毛,心里默念,“森森。”   一条小蛇嗖地窜了出去。   “你的量子兽?”邹明摸着下巴,“这小蛇能干什么?还没有人胳膊粗呢。”   小蛇绕过守在控制室外的两个黑衣人,去到他们身后,张开嘴在人的脖子上一咬,便嗖地回到傅言的精神海。   那人摸了摸脖子,有点发痒。四周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常。   “你是变异量子兽?”邹明控制不住震惊。   “是。”   “他可以释放毒液是吗?好酷!”邹明羡慕,变异量子兽诶,有特殊的能力,一般来说量子兽是无法直接对人体造成伤害的,一般需要和人共感,才能用量子兽进行战斗。   但是变异量子兽就不一样,他们天生拥有特殊技能,不用共感,量子兽便能使用这项技能。   比如变异蛇可以释放毒液,变异植物可以释放毒性气体等等。   然而变异量子兽百里挑一,也是战场上胜利的秘密武器,十分难得。   “……算是吧……”   很快邹明就知道为什么明明拥有变异精神体,傅言却一言难尽的理由。   只见傅言小蛇咬过的人,面色泛红,竟然开始当场脱衣服。   “你怎么了?”发现旁边人的异样,另一个人凑上去询问。   “热……好热……”被咬的人拽了拽自己的衣领,解开两扣子。   “不热啊?喂!你干什么!?清醒一点!”   “好热……兄弟,你好凉啊……”说着就往人身上贴。   “呜……”被压制的人耳后一痛,像是被什么咬了。   不过一会儿,两个人就滚到地上去了。   咒骂声和间或的嗯嗯啊啊不绝于耳。   邹明觉得辣耳朵。   “兄弟……”邹明龇牙咧嘴,对着人竖起大拇指,“妙啊。”   “咳咳。”傅言轻咳,“解决了,进去看看。”   两人上前,路过难舍难分的人,邹明啧啧两声。   牛哇,这姿势……还怪高难度的。 第2章   “警告!警告!飞船受到外部攻击,损伤89%……”   “警告!警告!飞船受到外部攻击,损伤65%……”   “砰——”   “砰——”   “警告!警告!飞船受到外部攻击,损伤33%……”   “警告!飞船损伤低于25%将开启自毁程序,请尽快对飞船损伤进行处理。”   “次奥!这怎么处理?”机械的女声不停地重复警告,无情冷漠的不带一丝情绪,听得人火大。   邹明砰地一声砸向控制台。   “警告!警告!飞船受到外部攻击,损伤30%……”   “特么的,我……”邹明握拳,恨不得再给一脚,还是被他忍了下来。   “坐下。”傅言脸色沉着,眼神阴沉,邹明被他一下子唬住,一屁股坐在旁边的凳子上。   只见傅言手指翻飞,操作台乱七八糟的按钮被他这么一按,推背感瞬间袭来,要不是底盘稳,他得飞出去不可。   邹明揉了揉差点甩折的腰,“不是吧哥们你真会啊?”   傅言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动静。   没得到回应,邹明揉了揉后脑勺掩饰自己的尴尬,“咳……那什么……那些个小红点是什么东西啊?”   他说的是操作台屏幕上面的小红点,几乎将飞船整个围住。   傅言淡淡一瞥,说出的话稀松平常,“攻击我们的人。”   “不是吧?这么多?就为了炸掉一艘民用飞船?”邹明眉头紧皱,他想不通啊,这也不是豪华飞船啊,船舰上甚至都没有有钱人,炸他们干什么?   “示威。”傅言操作控飞船躲过一发离子炮,分析道,“这条航线是去首都星的必经之路,还有两个星时便会着陆,飞船的航班是既定的,而且上面大部分都是平民,摧毁这样一艘飞船联邦政/府声誉会大受影响,到时候以保护普通市民的联邦军队也会受到攻讦。”   “有一部分极端份子本就认为能力者才是宇宙的掌控者,不能觉醒即是没有进化,是应该被遗弃的垃圾,是反联邦联盟。”   “我去!他们有病吧?谁能保证自己的父母不是普通人呢?”邹明龇牙咧嘴,觉得不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态。   傅言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对方的想法是他没有料到的,毕竟很大一部分哨兵向导其实都是能力者至上的心态,只是不会摆在明面上。   就连联邦议会也……   傅言突然正色地看着眼前的青年,轻轻一笑,“你说的没错。”   “那当然!为了联邦的荣耀!”被人认可,邹明自豪地挺了挺胸膛,“我可是蔷薇军校的学生!以后将会誓死守卫联邦!”   “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哪怕重生,傅言也很难第一时间调整自己的心态,看邹明的眼神越发欣慰,说话的语气难免带了些哄小孩子的调调,“但现在要坐稳了,我要加速了。”   飞船剧烈倾斜,即是邹明牢牢抓住安全带,仍旧被带的东倒西歪。   “哥,飞船上还有人呢!这不是我们俩的飞船!”失重感让他眼前眩晕,邹明大叫。   “没事,我有分寸。”傅言安抚。   虽然颠簸,但这样的颠簸幅度,并不会对人体造成什么伤害,飞船内部的材质也都是安全的防护材质。   “那个绿色的小点,是说明有人来救我们了吗?”邹明的视线时刻关注着控制台上的屏幕,“但是怎么只有一个小绿点?能打的过那么多飞船吗?”   傅言摇头,“不敢妄下定论,但是我可以加速,在半个星时后着陆洛达弥尔港口。”   邹明紧了紧安全带,咽了咽口水,“没事,我受的住!冲!”   ——   “长官,察觉到不明飞行物。似乎是3810号飞船遭到了袭击,接收到飞船的求救信号,飞船损伤29%。”   说话的男人身姿高挑,面部轮廓硬朗,是很标准的军人长相。   此时正向着坐在驾驶室闭目养神的男人汇报。   他上身赤裸,小麦色的皮肤肌理分明,整整齐齐的八块腹肌码在腹部,如同上帝的雕塑。   只可惜这样一件完美的艺术品,被零零散散的伤疤覆盖,胸口更是有着一道长达五厘米的伤疤,斜贯在左胸,还在丝丝缕缕渗着血丝,狰狞又可怖。   身上隐隐还带着压迫感,如同地狱的修罗,站得老远,都能感受到这人身上的杀气。   男人的脚边,匍匐着一只黑豹,油光水滑的皮毛泛着光泽,正懒洋洋地打盹儿。   “长官?”以为男人没有听到,那人又小心翼翼唤了一声。   “联邦陆地的军队,第一军团干什么吃的?我是去当教官又不是去剿匪。”男人,也就是靳年睁开眼,一双红色的眸子看上去很骇人,隐隐闪烁着黑色的光泽。   “可是……好像是反联邦联盟。”   “是吗?”靳年挑眉,舌尖抵住上牙膛,拿过一旁的绷带,随手在胸口缠了两圈,随后穿上作战服。   “不早说。”似乎怪嗔一般瞪了男人一眼。   叶治一个头两个大,“现在说也不晚,不过要不您先歇着,我带队过去。”   “不,我要亲自去轰了那帮杂碎。”靳年咬牙切齿,戴上手套,扭了扭手腕和脖子。   “你身上的伤……”虽说哨兵体质强,恢复能力也强,但对方的伤口毕竟很深,甚至险些伤及心脏,危及生命,到现在也没好。   不然也不会被文森特元帅扔到蔷薇军校当教官。   “这可是报仇的好机会,你难道要拦我?”靳年只是淡淡一瞥,叶治就后退了半步,隐隐感受到精神力攻击,果不其然,在靳年转身后,自己额头的一缕金发飘落空中。   “啊!我的头发!”叶治紧紧握住自己的头发,痛苦哀嚎。   他家里大概是混了古地球某个地方的血脉,家族里脱发极为严重,以至于疯狂研究生发产品,但是无济于事。这是基因决定的,挽回不了。   所以叶治十分爱惜他的头发,然而自从跟了靳年之后,他就成了老妈子,整日里愁的头发大把大把掉。   现在这一动作无异于在他心口捅刀子。   靳年听到人的嘶吼,也只是掏了掏耳朵。   “砰——”   靳年熟练地操纵飞艇,离子炮不要钱一样轰,X319型号的离子炮射程范围广,主打一个火力覆盖,都不用瞄准,大概范围一估算,只要在范围内,就能把对方的飞艇轰个稀巴烂。   “woc!”   傅言和邹明同时爆出一句粗口,好在傅言驾驶技术过硬,不然这炮就得波及到他们身上了。   飞船左侧的小红点在屏幕上瞬间消失了一大半。   “……”   “……滋啦滋啦……驾驶技术不错,往我身后跑,跑快点。”   频道里突然出现硬朗低沉的男声,甚至隐隐带了点笑意,张扬又傲慢。   傅言闻言皱了皱眉,哪里来的兵痞?   “怎么?听不懂人话吗?”   “明白。”傅言链接到对方的频道,“需要右翼掩护。”   “砰——”   话音刚落,就见右边的小红点也没了大半。   “……”   enmmm……行叭。   傅言不再耽搁,手上在操作台上飞速运作,将飞船的速度拉高,往对方身后冲过去。   “滋啦滋啦……”   频道突然断掉。   “……靳长官,好久不见啊,本来还想送份大礼给你的,庆祝您即将上任。”   “啊?对了,总教官是上任的意思吧?啊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没关系,你亲自来了,那就留下吧。”   如果频道没有断掉,傅言会听出来这就是劫持他们飞船的男人!   “就你?也配?”靳年嗤笑。   靳年的态度彻底惹怒了对方,“配不配,打了就知道了。”   只见对面所有的离子炮都集火在靳年的飞行器上面。   靳年操作着飞艇,左右两侧的机翼收缩伸展,变成了两架高磁炮。   “嗯……这一炮是为了我身上的伤打的。”   “轰——”   对面的飞行器如同星光四散。   “轰——”   靳年避开直面而来的射线,如同游鱼般在星海中穿梭,“这一炮,是为了刚才的飞船!”   “靳年!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对面的男人也发了狠,弹药飞行器就像不要钱一样从主舰飞出。   同时,操作主舰发射能量炮。   这一炮,只要被打到,必死无疑。   白光闪过——   男人惊恐地瞪大双眼。   “当当——”   “你是在找我吗?”靳年如同一只灵敏的猫,趴在对方星舰的玻璃上。   飞行器再好用,也没有哨兵的肉搏来得痛快。   “砰——”   玻璃被他砸碎。   “MD!”男人啐了一声,拿起身边的能量枪,冲着靳年扫射。   靳年翻身一跃,腰身一矮,身体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躲开。   仰面一个飞踢,男人手里的武器掉落,接着膝盖一弯,顶住人的脖子。   “咳咳……”男人用抓住靳年的一头银发,面色狰狞,往后一扯,一只狮子量子兽张嘴欲咬住人的脖子,被黑豹猛地一扑。   靳年胳膊勒住对方的脖子,往后一翻,丝毫不怀疑,一个哨兵可以轻易拧断别人的脖子。   “咳咳咳……放开我……”   察觉到生命的威胁,男人有些怕了,拼命拍打靳年的手臂,手指在对方胳膊上留下一道道血痕,但靳年就像不知道痛一般,死死勒住不松手。   “不是我……不是我要你的命……有人想要你死……唔……”   男人蓦的睁大眼睛,显然没明白自己话都没说完怎么就被人拧了脖子。   靳年将人一甩,跌坐在地上,身体不受控制地痉挛,他喃喃着,“想要我死的人多了去了。”   胸口的伤口似乎崩开了。   但更令人无法忍受的,是脑子里针扎斧砍的疼痛,黑豹似乎感受到主人的疼痛,趴在地上奄奄一息,最终消失。   疼……   靳年握紧拳头,缩成一团,身体颤抖,浑身都疼,脑子疼,心口疼,甚至皮肤血管都在疼。   他疼得出了一身的汗,整个人像是泡进了水里。   “长官!”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是叶治焦急的声音。 第3章   成功将飞船驶入港口,傅言拿起自己小包袱混在人群里,深藏功与名。   邹明本来想和人一起走,转头的功夫人就已经不见了。被人群簇拥着,一眼就看见那个身高挺拔的背影。   “诶诶诶!”邹明拨开人群,拍上人的肩膀,“嘶嘶嘶松手松手!”   手腕被人扭住,邹明痛呼。   “抱歉。”傅言扭头,松手,“习惯了。你有什么事吗?”   “怎么说我们今天也是拯救世界的好搭档,加星讯呗?以后好联系。”   虽然傅言不知道怎么开个飞船就是拯救世界了,但星讯他是真没有。系统给的兜里就两件换洗衣服和一张录取通知书。所以他拒绝道,“匆匆过客,一面之缘,我们有缘自会再会。”   邹明是个一根筋的,“什么意思?”   “不加了。”傅言言简意赅。   说着转身离开,这下子人群彻底分散,邹明没再找到那人。   站在蔷薇军校恢宏的大门口,傅言有些忐忑。   或许这种情绪可以被称之为近乡情怯。马上就能见到靳年了,自己的哨兵。他记得靳年还在读大三,成绩优异,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有没有因为他的死伤心?哭了没有?   应该不会哭吧?那小子倔强得很,从来不掉眼泪,所以某些时刻,傅言特别喜欢把人欺负哭。   诶?等等……重生……是重生在什么时候?   他这具身体十九二十的样子,那……靳年现在不会还是个小屁孩吧?!   傅言突然一阵慌乱,完了完了!他要上哪里去找他?   “诶!原来你也是来蔷薇军校报到的?”带着笑意的男声打断了傅言的思绪。   这就是缘分!邹明沾沾自喜。   傅言抬头,“是。”   “那怎么还不进去?”邹明上前揽住人的脖子,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不会是料到我也会来,所以在等我吧?”   “不是。”傅言摇头,对于人的自来熟有些招架不住,和人拉开一段距离。   “嘶……你这也太伤人心了吧。”邹明夸张地捂住胸口,“好歹我们也是建立了革命友谊啊。”   傅言礼貌地笑笑。   “哈哈哈哈我终于想起来你的名字为什么耳熟了。”邹明像是突然被人打通了任督二脉,豁然开朗,哈哈大笑起来,“这不是靳年上将前夫的名字吗?”   傅言眉头紧锁,靳年?上将?前夫?一瞬间他怀疑对方说的是不是星际通用语,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组合在一起怎么就不明白呢?   傅言眉头微动,脸上的表情肃穆,内心似乎有小锤子咚咚咚直敲,他张了张发涩的唇,“现在……是哪一年?”   “啊?”邹明被他问懵了,“M312啊,怎么了?”   “没事。”傅言面上镇定,内心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M312……距离他机甲爆炸那年已经过去五年。   五年啊……   “走啦!报到啊,你还愣着做什么?”邹明见人还跟个木头似的杵在原地,一把上前推了推人,拉着人往大门口挤。   今天已经是报到日期的最后一天,来的人不少,在大门口排起长队,邹明可不想排在后面。   蔷薇军校是联邦专门培养哨兵向导的学校,每年招收的学生数以万计。   这里也被称之为“元帅”预备役。联邦军队的军官大部分出自于此。每年财务部批给蔷薇军校的经费都占财政收入的十分之一。学生能在这里体验最先进的设备。   傅言还没从自己重生回来已经过去五年的事实里回过神来,木然地办理了入学登记,从一个学长那里接过宿舍钥匙。   这时候拿到宿舍钥匙的邹明也走了过来,“你是哪个宿舍的?”   “三栋2091。”傅言念出钥匙牌上面的数字。   邹明翻了翻自己的钥匙牌,每一个数字都对的上,惊喜道,“欸?我们是室友!这也太巧了吧。”   傅言把玩着手里的钥匙,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挺好。”   三栋一整栋都是新生宿舍,宿舍里的配置还算齐全,两个房间,中间还有一个小客厅,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卫生间,但是却没有洗澡的地方。   三栋四栋中间倒是有公共浴室和洗衣房。不过有规定的使用时间。   傅言没什么好整理的,床单被罩学校都有发新的,洗漱用品也都配了。   傅言一阵唏嘘,突然想起靳年入学那会儿,所有东西都得是自己准备。   傅言那个时候忙,经常在外面出任务,靳年自己一个人入学,偏生那人又是个有主意的,还特倔,学费都是自己打工凑的,交完都不剩什么了,愣是一声不吭,睡了一个月的硬板床。   后来傅言还是听副官说靳年在学校里被欺负了才知道这事儿的。   当即就给人安排了最床垫被子四件套,最后强烈和上级反应,军校学生的待遇才直线上升,后面还设置了好几项奖学金。   小孩儿长大了,还成了上将。   虽然不想承认,但傅言还是有种老父亲的心酸。   五年啊,已经足够改变一切了。   也不知道靳年有没有去掉他的标记,重新找一个向导,毕竟他那么怕疼……   “笃笃笃——”   房门敲响,傅言立马收了自己的万千感慨,打开门,正对上邹明笑靥如花的脸。   “怎么了?”   “现在总可以加个星讯了吧?”邹明晃了晃自己的智能手环,对着手环一按,一个虚拟屏幕出现在眼前,上面是邹明硕大的证件照,“加一个?”   “好。”刚好入学的时候也统一发了手环,做了身份认证,傅言操作手环加了邹明。   “走走走,我们去吃饭。”邹明显然很兴奋,压根坐不住,“一个学校好不好就要看的食堂怎么样。”   蔷薇军校赫赫有名,邹明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尝尝这里的美食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怎么能在宿舍里虚度光阴呢?   ——   靳年睁开眼睛,眼前是透明的玻璃罩子,瞬间反应过来这里是治疗仓。   摸到仓壁的按钮按下去,玻璃罩子从下到上回缩,两只手握住治疗仓边缘,靳年坐了起来。   “长官,您醒了?”听到动静的叶治,瞬息便来到治疗仓面前,将靳年扶了出来。   透明的治疗液顺着结实的胸口往下滑,如同给肌肤上了蜜一般。   身上的小伤口已经彻底好了,只是胸口的伤依旧没能愈合,这可是S级的治疗液啊,可见这伤口有多严重。   是反联邦联盟的杰作,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新武器,上面淬了异兽的毒液,导致这伤口迟迟无法愈合。   “长官,元帅找您。”叶治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等着人换好衣服。   “知道了。”靳年用纱布往胸口随便一裹,便套上作战服。哨兵的作战服用的都是特殊的材料,可以有效屏蔽自身的超常感官。   “滴——”   视讯接通,一个英俊又不失威严的男人出现在虚拟屏幕上,大概四十来岁的年纪,眼角有些许的皱纹,联邦元帅,军区最高指挥官,文森特。   “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开场第一句,先表示了对靳年的关心。   “听说只身战星盗,你好本事,看来是身体没什么事了。”   靳年眉头一跳,低眉顺眼道,“是。”   “是什么是?你还挺自豪?我让你去军校当教官就这么不满意?上赶着送死是吧?”   丝毫不怀疑,如果不是隔着虚拟屏幕,文森特的拳头已经落在人身上了。   “没有。”靳年反驳。   视线落在人一头未干的银发,以及那诡异的红瞳,文森特突然语塞,就连语气也缓和了几分,带着些惆怅,“傅哥把你托付给我,你如今这般……他泉下有知,我要怎么和他交代……”   听到熟悉的字眼,靳年皱了皱眉,“人是没有灵魂的,您这是迷信。”   “你……”靳年的话打断了文森特的伤春悲秋,他目光闪烁,轻叹一声,“算了。”   “这段时间就当放假,你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别把自己绷得太紧,多回家看看,陪陪家人,我记得你不是还有一个哥哥?”   “嗯。”   之后两人继续寒暄了几句,这场谈话总算结束。   文森特是傅言以前的副官,靳年对他的印象其实并不多,但在傅言死后,他们接触的还算频繁。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傅言托他照顾靳年。但靳年不需要任何人的照顾。   他看向窗外,飞船还在继续航行,宇宙中是没有黑夜和白天的。只有黑暗,连绵不断的黑暗,就像是一望无际是深渊,足够将一切都吞噬殆尽。   靳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之后飞船降落,蔷薇军校的校长特意在港口迎接。见到人从飞船上下来,最先引人注意的便是那一头张扬是银发,继而是对方红色的眼睛。   这些都是黑暗哨兵的标志,很少有哨兵会选择成为黑暗哨兵,在如今,即是死去向导的哨兵都能去除标记重新找向导结合,更何况本身向导和哨兵的比例差距也不大,找不到向导的哨兵更是不存在。   就算找不到一对一的向导,治疗所也会有专门的医疗向导义务帮没有向导的哨兵进行疏导。   黑暗哨兵,可以说是人形兵器也不为过,但正因如此,一般都活不过三十岁,是非常巨大的消耗品。军队会专门培养黑暗哨兵,但这种事情是公开的秘密。   一个黑暗哨兵上将,闻所未闻,但靳年的银发红瞳确确实实是黑暗哨兵的标志。   校长一阵唏嘘,不过很快换上亲切和蔼的笑意,上前握住人的手,“靳年上将,我代表蔷薇军校全体师生,欢迎您的到来。” 第4章   蔷薇军校的食堂确实很大,上下六层,能够容纳几千名学生同时在食堂就餐,而且食物种类也很丰富,营养液也有多种口味。   傅言对于吃的东西欲望不高,能填饱肚子就行,很多时候他更愿意喝营养液,省时省力,倒是某个人偏爱甜食,还总要装作自己不喜欢的样子,好像哨兵吃甜食就是什么丢人的事情一样。   想到这些,傅言轻轻勾了勾嘴角,但是骤然意识到这中间已经有了一个五年的跨度,嘴角瞬间垮了下来,就连拿小甜品的手都顿了顿。   “傅哥,你还喜欢吃这个?”邹明已经自来熟地称起了哥,虽然不知道对方的年龄,哥在他这里只是一个尊称。   看见对方小碟子里的做成小兔子的布丁,想到不到如此英勇厉害的人,还有这样的偏好啊。   傅言轻轻点头,也没有解释,和人找位置坐了下来,食堂几乎已经坐满,不过看样子都是新生,或许抱着和邹明一样的心态,都是来看看大学校的食堂的。   傅言拿起筷子,从满是红油撒了红辣椒的碗里夹起一片牛肉,水煮牛肉,是一道辣菜。嘴唇微动,差点将东西吐了出来,没什么味道,味同嚼蜡。   另一份蛋炒虾仁也没有令他失望,吃上去就在吃软豆腐,还是没有味道的那种。如果食物不能展现出属于自己的味道,建议还是不要做了,直接多研究点营养液吧。   傅言皱眉,用旁边的汤漱了漱口。   邹明还没有开始动筷,他要的比较多,一脸期待地看着傅言的动作,“怎么样?好吃吗?”   不等人回答,邹明就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筷子,“yue~”   “呕……”   和隔壁桌的人对上视线,两个人都是不好意思地笑笑,这也不是个例,几乎吃饭的人都是一脸菜色。   他算是知道为什么卖营养液的队伍排得那么长了。   邹明一顿饭吃得龇牙咧嘴,面不改色的傅言在他眼里犹如神明,“哥,你这都能吃下去?”   “还好,不难吃。”傅言吃饭的速度不慢,动作却一点都不粗鲁,甚至配上他俊美的面容,还有些赏心悦目。   害的邹明都觉得秀色可餐,就这人的脸,好歹吃下去了,“为什么这么大个食堂,就没有好吃的菜啊?”   傅言继续喝了口汤,纸巾被他叠了又叠,擦了擦嘴,“可能是哨兵太多了吧,他们五感敏锐,普通的食物不适合他们入口。”   吃完了饭,傅言和人走出食堂,看到老校长和几个军校教师簇拥着一个人上了一辆车。因为离得远,没太看得真切,只是感叹五年过去,老校长倒是一点都没变的样子。   “欸?你知道我们这次军训的教官是谁吗?”邹明显然已经从食堂的伤害当中走了出来,开始对其他的东西好奇了,“听说上一届总教官是向导上将洛克,这位可是哨兵最想结合排行榜实至名归的top1。不仅人长得好看,性格也好,为人亲切,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这次的还没有公布,就连星网上都在猜测,也不知道会是谁……”   傅言抿了抿唇,摇头道,“不知道。”   看来刚才的就是了?只是没看到人,不过早晚也会看见的,傅言并不是很关心,军训而已。现在最重要的是重回战场,说不定就能见到靳年了,只是不知道靳年如今怎么样?如果已经有了向导……就远远看上一眼吧。   这也是傅言选择留在军校的原因,蔷薇军校是最有机会接触星际战场的地方,每年蔷薇军校都会和边缘星的其他几个军校的学生都会进行联合军演,成绩优异者,还可以破格进入军队。   “长官,这样会不会太严苛了一点?他们都还没有经过正式训练呢?真的有必要这样吗?”叶治站在靳年的侧后方,脸上实在不忍。   靳年身上是一身黑色的作战服,闻言侧头看他,挑眉轻笑一声,“怎么?灾难来临的时候会因为他们没有训练就不来了吗?”   靳年本身的五官轮廓就十分凌厉,年轻的时候就因为长相太过于桀骜经常被约架,这几年经过战火的洗礼淬炼,则更加锋芒毕露,再加上银发红瞳的黑暗哨兵的标志,如同一尊煞神,简单的一个挑眉,就让人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心惊肉跳。   叶治心里为这群尚在睡梦中的新生祈祷默哀,“明白了,长官。已经准备好了。”   察觉到异动的一瞬间,傅言就从睡梦中惊醒了,精神海当中的森森躁动不已,迫不及待要冲出精神壁垒,搅得他脑袋疼。   将森森放了出来,身长几十米,水桶粗细的巨蟒瞬间挤满空间,巨大的蛇头居高临下看着傅言,嘶嘶吐着蛇信子,像是要把他的脑袋咬下来。   傅言看着森森,头更疼了,揉了揉眉心道,“变小一点。”也不知道随了谁的性子,明明是自己的量子兽,却偏偏喜欢和他对着干,还总有谋权篡位之嫌,翻身做主人。   森森蛇躯扭动,尾巴尖对着人,明显是不乐意了,“嘶嘶——”我这么威武,凭什么要听你的!   傅言面色冷淡,沉声命令道,“快点。”   “嘶嘶——”   感受到人的怒气,森蚺即使不情愿,也变成了宠物蛇的大小,从人的大腿爬上人的肩膀。   “砰——”   “咚——”   窗户玻璃上出现异响,一只布满尖刺的触手骤然拍打在窗户上。   “出去。”傅言起身,量子兽闻言嗖地钻出房间。   “醒醒。”傅言打开邹明的房间,人还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挠了挠大腿根的痒痒。   傅言见状,眉头微皱,虽然知道是新生,但是这么没有警觉性,实在不妥,两步上前,捏住人的被角,往上一抬,接着用力一甩,邹明就水灵灵地摔在了地上。   “哎呦……妈耶!怎么了?地震了?”邹明揉了揉发疼的屁股根儿,一脸疑惑地看着出现在自己房间的人,“你怎么来了?”   傅言将放在凳子上的衣服递给人,言简意赅,“有情况,换上。”   邹明被甩了一脸,见识过对方的能力也没什么怀疑,拿起衣服便套了起来,边套边疑惑,“什么情况?这里不是蔷薇军校吗?”   作为老油条,傅言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但也还只是猜测,没有要告诉对方的打算。   他冷着脸,回道,“不知道。”   “砰——”   “噼里啪啦——”   “我次奥……”邹明离窗户最近,窗户被不明生物重击,玻璃炸开,碎了一地,他吓得一激灵,关键时刻抱住头,才没被飞溅的碎片划伤脸蛋。   紧接着,还没反应过来,一只硕大带着黏液和尖刺的触手就飞了进来。   傅言最先反应过来,拉住人往旁边一扯,转身一个飞踢,精神力外化作刀刃,削掉了触手的一个小角,从断裂的伤口滋啦滋啦往外冒着黑色的液体,似乎是这异兽的血液,滴落在地板上时,地板瞬间冒起白烟。   白烟散后,地上赫然是一个小洞,邹明几乎能从小洞里看到楼下的场景。   “快跑!”显然在密闭的宿舍楼里就是这些怪物的盘中餐,在没有任何战斗设备在身边的时候,跑才是上策。   邹明心有余悸,瞌睡算是彻底醒了,跟在傅言身后疯狂跑,低咒骂道,“md!异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学校干什么吃的?”   “还有!你刚才那一招好帅!精神力外化,你已经这么牛b了吗?”邹明果真不愧是大心脏,即使是生死时速,还有精力关心别的。   傅言扭头看他,“学校以后会教,多看几本关于精神力方面的书,也能会。”   傅言说着,下楼梯的速度一顿,“趴下!”   话音刚落,一条巨大的触手甩了过来,刚好扫过他们的位置。   再次躲过异兽的攻击,邹明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行啊,傅哥,我没有武器,只能躲啊。”   傅言脚下动作停顿,手上的精神力刃挥出,砍在异兽的触手上,触手刺痛,疯狂甩动。   傅言厉声喝道,“量子兽呢?放出来!”   “可是量子兽无法攻击啊。”邹明虽然不理解,但还是听话照做。   这样的战斗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难事,还有足够的余力和人解释,“量子兽无法对人进行直接的攻击,但是对异兽可以。向导和哨兵的诞生就是为了克制异兽保护人类。”   邹明的量子兽是一只袋鼠,一出现,受到主人的影响,对着异兽的触手就是挥拳,触手吃痛地回缩。   走正门显然已经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傅言用工具砸碎楼梯口收光用的窗户玻璃,冷声道,“跳下去。”   这里是二楼,以哨兵向导的身体体质,不会摔死的。   傅言稳稳落地。   邹明见状,跟着一跃而下,因为紧张,没有控制好力道,直接一个四脚着地。   “没事吧?”傅言把人拉起来。   邹明挥手,“没事。”   他问道,“现在怎么办?”   不知不觉间,已经彻底将傅言当成了主心骨。   “无缘无故不会出现这么多异兽。”傅言皱眉,拍了拍袖口的脏污,继续道,“一般情况下,异兽的出现,都是通过黑洞传送,只要我们找到黑洞的位置,并且将其关闭,异兽就会消失了。” 第5章   “长官,我看这次的新生有两个还是很不错的。”叶治给正在换纱布的人倒了杯水。   虽然他们通过转换设备将黑洞接到了这里。出来的异兽也都是等级比较低的异兽,对于新生来说可能确实有些可怕,但是没有什么生命危险,更何况还有整个第一军团保驾护航,万无一失。   虽是如此,但这样的军训开局前所未有,叶治也是替自己长官捏把汗,也不知道元帅是怎么同意的。   “嗯。”靳年听到人话,并没有很大的反应,换好纱布之后也只是往身后一躺,揉了揉额角。   叶治上前将一旁挂在简易衣架上的作训服取了下来,在一旁的凳子上放好,好奇地问道,“您不去看看吗?是好苗子。”   靳年睁开眼睛,眼神闪了闪,眼底红黑变换,最后变成浓艳的血红,“我会亲自去看。”   “出去。”靳年咬着牙,声音突然低沉狠戾,如同从嗓子眼里发出的。   “是。”叶治一刻不停,他知道自家长官这又是精神海开始疼了。为了不触霉头,也为了保护长官的威严和自尊,这种时候,他格外有眼力见。   叶治不是黑暗哨兵,并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疼法,会让人全身战栗,冒冷汗,甚至严重的时候会从肌肤里渗出鲜血来。   但他知道精神海被侵蚀的感觉,那并不好受,就好像有千万把钝刀子摩擦神经,不是一下痛晕的疼法,而是一阵阵的,持续的,长久的,让人生不如死的疼。   恨不能以头抢地,将整颗脑袋砸个稀巴烂,这才是真正的畅快,解脱。   靳年紧紧咬着牙,额角抽搐,一张英俊的脸变得有些狰狞,手指在皮质的沙发上抠出了一个洞,接着被他死死攥成拳头。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新换的纱布已经不能用了,他干脆直接撕开来,带走了层血痂,重新在胸口上贴了两张创可贴算是完事。   他其实恨不得将整颗心脏都掏出来,这样变不会流血,不会痛。但人会死,他还不能坦然面对自己的死亡,黑暗哨兵活不过三十岁,他今年也才二十六,剩下的时间应该要留在战场,就像某个人一样。   迅速裹上作训服,再戴上的改变容貌的面具,黑暗哨兵标志性的银发红瞳便被彻底隐藏,就连轮廓深邃的英俊面孔也发生了改变,变得平凡,但又因为靳年本身的气质,看上去仍旧不太好惹。   杨志是一名S级的哨兵,就连量子兽都是一只百兽之王大老虎,自认为在蔷薇军校新生一届,怎么也能是个声名鹊起的人物,如今竟然要丧生异兽之下了?   眼见着异兽张着一张腥臭的大嘴,猛地扑了过来,早已体力透支的杨志默默闭上了双眼。   预想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还不快起来?”一个颇有些看戏的声音响起。   杨志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异兽正被一条巨蟒缠住,蛇头死死咬住异兽的脖子,异兽在抓在挣扎几下,瞬间便不动了。杨志反应极快,迅速后退,爬了起来。   这才注意到来的两个人,都是向导,一个身高腿长,十分俊美,眉目如画,一张薄唇精致又好看,是有些几分眼里邪气的长相,但是因为本人的气质偏沉稳冷淡,容易让人忽视这一份邪气。   另一个则要张扬许多,标准的有体质没脑子,清澈的体育生,长得是很帅气,但看着有些傻乎乎的,刚才说话的大概就是这个了。   “谢谢两位出手相救。”杨志对着两人拱手道谢。   邹明特别自来熟,上去哥俩好地搭住人的肩膀,“不客气。”   杨志后退半步,躲开了人的动作。   怎么?我的手是有毒还是什么的?都不愿意让我搭?来了军校总共就搭了这么两个人,一个个都避如蛇蝎似的。邹明咬牙,生闷气。   “向导哨兵授受不亲。”或许是眼神太过怨念,杨志解释道。   邹明撇嘴。   “我叫杨志。你们呢?”   “傅言。”   “邹明。”   “学校为什么出现异兽你们知道吗?我们是不是应该找军校的老师或是校长反映这件事?”   异兽出现的突然,很多学生尚且在睡梦中,根本想不到学校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被吵醒之后,看到怪物一般的异兽攻击,直接就麻爪了。   “我们要去找黑洞,傅哥说关闭黑洞就可以让异兽消失。”邹明立马告知了他们的计划。   杨志稍微讶异,不过很快便点点头,“这也是个好办法,不过如果直接告诉军校的老师,或者教官,让他们去找不是更好吗?我们还只是什么都不会的学生,会不会太冒险了?”   傅言皱眉,森森解决完异兽便重新爬回人的肩膀,闻言也是嘶嘶两声,他冷声道,“从进入蔷薇军校那一刻开始,就不要把自己当作什么都不会的学生看待,没有人会一直站在你的身后保护你。”   “蔷薇军校锻炼的是军人,是守护者,保卫者,而不是被保护者。”   杨志闻言,脸上表情变换,最终紧了紧眉头,点点头,“我明白了。”   气氛太过严肃,迈着步子上前往人的身边靠了靠,眨巴眼睛,勾着嘴角,一脸神秘道,“你想想这么牛b的蔷薇军校,出了事情,一个人都没有出现这不是很奇怪吗?而且每年财政给军校的经费可不少,安保系统怎么可能那么low?连异兽的入侵都发现不了?这不是扯吗?”   说了那么多,一切尽在不言中,他冲人使了使眼色,“懂了么?”   傅言意外地看着人,没想到看上去不太聪明的人,竟然如此敏锐。   杨志被人一点就透,若有所思地点头,“你是说……”   两人对上视线,邹明重重点头。   “嗖嗖嗖——”   三发量子激光弹往这边打过来,打破了三个人之间的温馨氛围,三人护住脑袋往旁边一滚,除了傅言之外,其他两个人的姿势都不太好看。   傅言皱着眉望向激光弹的来源,左侧的房顶上一个人影刚好收起扛在肩头的量子枪,对上傅言望过去的视线,在傅言的目光下,做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幼稚,狂妄。   “唉我次奥——”显然不止傅言看见了 ,邹明这个性子,也是一点都忍不了,立马人就炸了,上去就要和人理论理论,被旁白的杨志一拉。   “嗖——”   又是一发激光弹,直接从邹明旁边擦了过去,如果不是杨志的这一拉,估计就打在他身上了。   “*&%……”邹明这下子是彻底被激怒了。   杨志死死拉住人的衣服,“别冲动啊!他有武器呢,咱们赤手空拳,不妥不妥。”   “你是什么人?要干什么?”傅言冷静地对着人问道,说话的时候用了精神力,不怕对方听不到。   回应他的只是变本加厉地扫射,旁边的建筑直接拦腰断裂,傅言几人只能仓皇躲避量子弹的攻击。   邹明,“这家伙完全不给说话的余地啊。他究竟要干什么?”   “可能……就是单纯地增加难度?”   邹明猛地扭头,“哈?”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一言难尽,“有理……”   “老子要抓住他!把激光弹塞他嘴里!”邹明边跑边吼,激光弹就是有声控功能一般,全部往身上集火,邹明躲地气喘吁吁,旁边地量子兽也在帮着不停地空手锤百刃。   “md!总教官到底是谁啊?这么魔鬼?!以后还能有好日子吗?”   火力太猛了,邹明的作战服,直接被打穿了一个洞,杨志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捂住人的嘴,“你少说两句吧!”   这样下去太被动了,不是办法,这样的激光弹,即使是对新生的入学试炼,也太过了,这样的无差别攻击,一点都不把学生的生死放在眼里,刀剑无眼,也不知道学校从哪里请来的疯子。   傅言拧了拧眉心,对着躲避在障碍物后面的两个人说道,“你们拖住,我去找他。”   “好。”杨志点头,“小心。”   说着就见傅言的人影消失在暗色里。   察觉到少了一个人,靳年意识到什么,只听见空气中气息微动,破空而出一把精神力刃直逼面颊。   靳年往后撤开半步,眯了眯眼,舔了舔唇,“有意思。”   “还有更有意思的。”傅言冷哼一声,横腿一扫,靳年出手格挡,不得不放下激光枪。   傅言见状,一脚将激光枪踢下楼。   靳年被对方彻底激发了兴趣,冲着人面门就是一拳,被人扼住手腕。   哨兵的力量并不是向导可以制住的,但那是对于普通的向导而言。   傅言可是战斗系向导第一人啊!体能从来不输哨兵,更何况现在还是他的年轻体,身体素质更是强悍。   靳年手腕一阵发麻,有些讶异,虽然他收了力,但就这么被人捏住手腕,还挺意料之外,看傅言的眼神多了几分正色。   一击不成,就换另一击,靳年膝盖弯曲,往人身上一顶,傅言后退半步,放开人的手腕。   接着又是凌厉的一脚,正中胸口,傅言双手张开格挡,绕着刃的脚踝一旋,靳年另一条腿飞踢而来,膝盖勾住人的脖子,两人跌倒在地。   一个锁住人的腿,一个锁住人的脖子,互不相让。   靳年膝盖锁住人的脖子道,“身手不错,久经战场的人说不定都没有你这样的反应力。”   “过奖过奖,阁下也不遑多让。”窒息感只是一瞬,傅言掰着人腿的手用力。   两个人互相僵持着,好像谁放手谁就输了似的。   “嗯……你干什么!”视线受阻,傅言看不见对方的动作,只是听声音多了几分恼羞成怒。   冰凉的触感一路从袖口钻进衣襟里面,蜿蜒而行,最后趴在左胸口,伤口骤然被舔了一口,然后便感觉有什么东西戳了戳自己胸口的敏/感部位,靳年一阵闷哼,“哼……”   竟敢!竟敢!无耻之徒!   想他堂堂联邦上将何曾受过此等侮辱!   这声音太过惊悚,关键是傅言听得还觉得耳朵很热,就更加惊悚了。手上的力道松了几分,立马被人找到破绽,一膝盖压住胸膛。   傅言胸口吃痛,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人从领口扯出一条小蛇,往他身上一甩,结果根本没甩开,蛇躯上半身是甩开了,但是尾巴尖还盘在人凸起的腕骨上。   森森蛇瞳迷离,“嘶嘶——”好香好香啊……   “!”傅言瞳孔微缩,一把扯住不听话的量子兽收回精神海,飞快道,“抱歉。”   靳年胸口发麻,怒气上头,觉得对方胆大包天,混不正经,压根听不进去,飞踢一脚把人踹了下去。   能瞬间爬上来,这高度,死不了人。   傅言也没有丝毫反抗,毕竟确实是自己量子兽的锅,一个哨兵一个向导,量子兽钻人家衣服里作乱,这简直和x骚扰无异。 第6章   天光破晓,傅言一行人总算找到了蔷薇军校的黑洞。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有不少新生在打异兽,想办法关闭黑洞。   军校的学生也并不都是像邹明那样一问三不知。一些家境好,能力强,分化早的向导哨兵,早就已经接触过异兽,甚至一些还是在战场上拿过勋章的,进军校有加分的优势。   “呼——呼——呼——”邹明急促地喘息,等气儿喘匀,咽了咽干涸的嗓子,“累死我了。”   他们这一行已经灰头土脸,一路打过来的,邹明甚至激发了潜能,无师自通学会了精神力外化,现在已经是可以举着精神力锤猛敲的人了。   杨志是哨兵,精神力方面差一点,但是肉搏不在话下,一身的莽劲儿就是干。   异兽的身躯都被一层粘液包裹住,是它们的保护色,黏黏糊糊的沾了灰尘扫在人的身上,干净不到哪里去,好在军校的作训服质量不错,除了脏,不轻易坏。   傅言在三人里是最干净整洁的,以至于朝阳升起之时,阳光打在他的身上,纤长的睫毛染上金光,像是神祇一般的俊美。   一下子晃了不少年轻哨兵的心,不过在看到他一刀将一只异兽封喉之后,纷纷按下了砰砰直跳的心脏,专心打异兽了。   黑洞的位置正处于蔷薇军校的中轴线上,一个巨大的校内广场——杰拉德广场。   这里树立着蔷薇军校的第一位校长杰拉德的雕像。联邦有名的军事家,教育家,也是联邦第一位哨兵。   黑洞的眼,正好在雕像上。打碎雕像显然是不可能的,只能靠精神力将其关闭。   只是去哪里找能够将精神力运用得如此娴熟的人?关闭黑洞,没有上过战场的向导哨兵根本不会。   黑洞就在眼前,邹明越打越勇,就像被打了鸡血,连他的袋鼠都跃跃欲试,一蹦一跳的,“要怎么做?”   “精神力会用吗?”   邹明舔了舔干涸起皮的唇,对方似乎在看不起他,“你这不是废话吗?我是向导!”   “那就好。”傅言点头,“用你的精神力,去感知黑洞的存在。”   邹明闻言闭眼,随后眉头紧皱。   傅言问,“你感受到了什么?”   “我尿急。”   “……”傅言眉头抽搐,如果这是自己的手下,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但这只是个什么都不懂得军校新生,于是他道,“将你的精神力触手探进黑洞里,仔细感知它。寻找黑洞深处支撑它的那股力量来源。”   “你看到了什么?”傅言说着,慢慢朝着邹明靠近,悄无声息站在人的身后。   “一个……核?”邹明按照傅言所说,分散自己的精神力靠近黑洞,感知维系黑洞的力量源头,看到了一个源源不断向外界扩散的核。   四散的力量如同小旋风一般围绕着核转动,流淌,像是一个小球一般。   黑色的力量向外扩散的同时,如同星光亦或是牵扯木偶的线,缠绕在从黑洞中-出来的异兽身上。   他还想再看得仔细一些,但是抽动的神经告诉他,精神力已经快要超出负荷了。   傅言猛地包裹住邹明的精神力,往外推了人一把。   “去吧!锤爆它!”   根本来不及反应,邹明手上瞬间出现一把精神力锤,直接一个飞扑出去,锤子抡圆了这么一挥。   “砰——”   “哗啦啦——”   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但其实并没有发出一丝响动,如果不用精神力感知,只会觉得黑洞的消失是突然的,寂静的,一瞬间不知不觉就没了。   以至于还在打异兽的人一眨眼眼前的异兽就消失不见,身体扑了个空,摔在地上,吃痛的膝盖告诉他眼前一切不是梦。   “消失了?真的消失了?”将近三个小时神经的高度紧绷,一下子松懈来,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还哭还是笑。   终于有人卸了力,狼狈地坐在地上,今天这一遭,真的以为自己就要死在开学第一天了。   太阳彻底冒出了头,晨光撒下,杰拉德的雕塑神情肃穆,旁观着这一场小小的胜利。   “恭喜你们,通过了新生入学试炼,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蔷薇军校一名正式的大一新生。”   广场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虚拟大屏,靳年的身影赫然在上面。   一身熨烫妥帖的黑金色军装,身后是红色的披风,银发红瞳,英俊的面容如同利刃,带着令人敬而生畏的寒光。   “靳上将!竟然是靳年上将!”   “真的,真的是他!”   人群开始变得嘈杂,听不出他们的声音里究竟是哀嚎多些,还是敬畏多些,但只要对靳年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不太好过了。   靳年,26岁的黑暗哨兵,联邦目前最年轻的上将,人形兵器,手段残忍残暴,明明机甲,量子武器已经是十分常见的战斗武器,但偏偏还使用着最传统的战斗方式——肉搏。   据说,靳年上将十分喜欢徒手捏断敌人的脖子。星网上还有一个他的外号:“无情铁手”   他那如同不要命一般的打法,据说就连元帅大人都十分头疼,但又因为对方是黑暗哨兵,似乎一切都十分合理。   没别的,黑暗哨兵主打就是一个疯。   呜呜呜哪有入学上来就让他们打异兽的?还是凌晨三点!有些人连异兽都没见过好吧!   果然是“疯”了吧!   黑暗哨兵刻板印象再+1!   众人内心如何吐槽,靳年不得而知,只是在人群当中,即使隔着虚拟屏幕,他也一眼就看到了那个量子兽对着自己进行骚扰的向导。   只是这个向导的眼神怎么如此奇怪?   靳年默默移开视线,“从今天起,你们就是蔷薇军校的一员。未来,你们或许会上战场,就像今天一样,面对完全陌生的情况,生死攸关!但通过今天,我相信未来,你们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任何突发/情况。”   “蔷薇军校,是培养军人的地方,今后,你们要守护的,是整个联邦,是身后的群众,老弱病残妇女儿童,你们背负着守护的使命,为了联邦的荣耀,人类的荣光,未来是你们的,了!”   “加油吧!年轻人!”   话毕,场上掌声雷动,邹明,杨志被这样的氛围感染,激动得几乎要落泪,此刻靳年不再是星网上那么片面的杀神,人形兵器,而是符合他身份的联邦上将,是他们所向往的男人,是一个目标,一个想要打败,追逐的榜样。   可是这些,都不是傅言的想法。   他只在乎对方那一头银发,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那么怕疼的一个人,竟然会成为黑暗哨兵?明明只是轻轻磕碰就会红了眼睛的人,床垫子都要睡最软的人,热水怕烫,冷水怕凉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会成为黑暗哨兵?   五年,原来他已经成长的如此伟岸,甚至能够扛起守卫联邦的重担,已经变成了有人畏惧有人敬仰的一个真正的联邦军人。   可他……为什么会成为黑暗哨兵啊?那得有多疼啊……   又来了,这到底是什么眼神啊?为什么要这样看着他?   同情?怜悯?   呵。无论是哪一种,靳年都不需要。   靳年挑眉,从男人身上移开视线,继续说道,“想必大家对我已经有所耳闻。但无论你们对我之前的印象如何,请容我再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你们本次入学军训的总教官,靳年。相信各位已经通过入学试炼的同学,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靳年扫视一圈,吐出的话无情又冷酷,“那么,我们七点,准时在这里集合,如果迟到,我手里的量子能量枪会给你们不错的奖励。”   “啪——”   虚拟屏幕熄灭。   邹明从还没从慷慨激昂的陈词中回过神来,转瞬就被新晋男神破了一盆冷水。   什么男神啊!分明就是魔鬼!他一定是被迷惑了双眼!   诶?傅哥这么感性吗?都感动哭了?   邹明看着傅言微红的眼眶,分明一副美人垂泪,但因为自尊心太强,于是强忍泪水红了眼眶的模样。   他轻咳两声,想伸手拍拍人的肩,但想到傅言不喜欢和人亲近,于是强忍住了,“怎么样?靳年上将很帅吧?26岁的联邦上将。帅是很帅,但也是真的残忍冷酷无情啊。”   本意是安慰,谁知道对方横飞一个眼刀子,似乎要把他戳个洞,邹明打了个寒颤,抱着胳膊搓了搓。   有些冷。   “咳,那什么,我先回去换一件衣服。”说着拔腿就跑。   杨志站在一旁,误会傅言是靳年的唯粉,开口道,“靳年上将的确很厉害,不过很可惜,如果不执着于前向导的标记,做了手术去掉标记和其他向导重新结合,说不定也就不会有那些不好听的言论了。”   “但……”杨志摸着下巴,摇了摇头,“如果真的那样做了,他或许也就没有今天这样的成就了,所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诶诶诶!你怎么也走了?等等我啊!先加个星讯再走啊!”不知道为什么,杨志总觉得傅言的背影有点……落寞?   靳年……   靳年……   这两个字在傅言的唇齿间咀嚼,心口似乎被一只大手捏了一把。   闷痛。 第7章   七点,新生列好了方队集合在广场,总教官靳年已经换下了他的军装,穿着一身干练的作训服。   傅言的目光自从落在人的身上之后,就没有移开过。   长高了,英俊了,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身高腿长,腰杆儿板正,贴身的作训服被人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如同一头健美的豹子。   傅言记得对方的量子兽就是一只黑豹,小豹子如今已经长成了大豹子了,这是他错过的时间。   又来了,又是这种眼神,如芒在背。   靳年在人群中一眼就锁定了目光的来源。   垂眉。   又是他……   靳年踱步走到傅言所在方队,方队的人一时间都感到一阵紧张,生怕自己的有哪里做的不好,触了霉头,一个个心脏扑通扑通跳,甚至连冷汗都冒了出来。   “你!”靳年手一指,“出列!”   众人还在心里蛐蛐,究竟是谁这么倒霉,邹明在另外一个方队,但是也时时刻刻注意这靳年的动静,还在心里幸灾乐祸,究竟是哪个幸运儿惹了煞神的不快。   “叫什么名字?”只听见靳年低沉着嗓音问道。   “报告教官!我叫傅言!”清冽又带着少年气的声音,邹明大跌眼镜,眼神频频往这边瞟。   哎呦,怎么又是我傅哥?难道这就是命定的缘分?就因为他叫“傅言”?所以才会和靳年对上?   听到傅言回答的靳年眉头微动,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看向人的眼神更是多了许多审视。傅言丝毫不避讳,任由人打量,甚至还挺了挺胸膛,这一下子有点郁卒,靳年竟然比他高了!   五年前他比对方高了一个额头的位置,现在对方似乎比自己高了一点点。傅言心酸,想着自己还能长才稍微缓和了些。   无视对方那乱七八杂的眼神,靳年心口微跳,傅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人的容貌长得也和“傅言”很像,脸部的轮廓,以及眼尾上挑的弧度,都极其的相似,只不过傅言比“傅言”要更加青涩,有活力,甚至多了一丝邪气和张扬。   印象中的那个人,总是温和的,笑眯眯的,有时候更像是个老妈子,偶尔也会有极其恶劣的时候,但还是会注意着分寸,他有着作为一个年长者应该有的温柔和包容。   有时候靳年会觉得对方好像天生就是如此,待人接物总是会有着自己的分寸和原则,以和蔼示人,但同时又有着属于联邦军人的韧性,是经历过战火洗礼的,偶尔会露出锋芒的,是可以交付后背的人,是可靠的。   靳年没有见过“傅言”年轻时候的样子,但是或许会和眼前的青年有点相似,或许会更温和一点,像个白面书生。   意识到自己在想些有的没的,靳年眼神闪了闪,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那个人了,他一般不愿去想,但今天这个叫做傅言的年轻人,让他的心绪产生了些许的波动。   靳年观察他的同时,傅言也在观察对方,五年的时间是不可磨灭的,对方的脸上甚至多了很多难以察觉的小伤口,就连露出的脖子上面都有。即使经过治疗仓的治疗,伤口愈合宛若新生。   但还是会留下痕迹,证明着他曾经历过的一切。   时间似乎过去很久,但实际不过瞬息之间。   傅言的名字一出,新生群里简直如同炸锅,要说靳年上将最大的八卦,无外乎就是对方死去的前夫,因为不肯洗去前夫的标记,所以选择了成为黑暗哨兵。   有人为他们的爱情落泪,有人为傅言上将惋惜,还有人替靳年不值,这其中似乎还夹杂着元帅的苦苦追求,星网上面关于元帅和靳年上将关系的讨论,至今都还没得出过所以然来。   毕竟黑暗哨兵都是人形兵器,时刻在崩溃的边缘徘徊,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如同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关于黑暗哨兵的培养,是联邦公开的秘密,从来不会放在明面上讨论,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果有机会,没有人会选择成为黑暗哨兵。   但是黑暗哨兵的战斗力是不可估量的,不然也不会有人形兵器的称号,为了确保星际战场的稳定,联邦会对秘密培养黑暗哨兵,他们就像是战争的消耗品,毕竟没有一个黑暗哨兵可以活到三十岁。   生命有限,便将有限的生命献给星际联邦,守护人民,守卫联邦。   然而靳年出现了,黑暗哨兵,联邦上将,而且还是目前最年轻的上将,元帅在中间没少帮他据理力争,据说在议会考虑是否给靳年授勋的时候,文森他把议会的桌子都锤爆了,才换来了靳年这个光明正大的军衔。   靳年上将也没有让他失望,带着自己的军舰屡次立功。   但就算他们在心里如何腹诽,怎样蛐蛐,表面上都是不动如山的,他们也怕被抓出来当典型。   只见靳年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好名字。”   靳年笑了笑,状似和蔼地拍了拍人的肩膀,“我记得你格斗不错,那就由你来给大家展示展示。”他挑了挑眉,对着人道,“你没问题吧?”   傅言道,“报告教官,没问题。”   就算有问题也没有问题!和老婆接触!有什么问题?   “很好。”   靳年迈步走到两个方队的中间,“这一套格斗术是最基础的,我示范一次,之后自行找人对练,然后找自己方队的教官考核,希望你们能在午饭前通过考核。”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嘴角,配上他的银发红瞳如同地狱修罗,阴恻恻的,继续道,“不然你们可能需要饿着肚子进行下午的训练了。”   “请吧,教官。”傅言对着靳年摆手,话音刚落,手腕就被人扯住往身后一甩。   傅言当即退步用力稳稳落地,靳年的速度很快,接着就挥出了他的下一拳,直冲面门,看眼神似乎就是故意冲着他脸去的。   傅言眼疾手快擒住人的手腕一转,看上去靳年整个人如同被他从身后抱在怀里,他鼻头微动,似乎嗅到了什么味道,带着些腥甜,像是血腥味,他受伤了?   疑惑间正要继续弄清味道的来源,轻嗅的动作幅度大了些。   脖颈间的动作不是错觉,靳年感觉到一阵火大,已经很久没有这种被冒犯的感觉了,但对方一而再再而三的行为,激怒了他。   一个肘击直接袭在人的胸口,接回身顶膝。   傅言迅速手掌格挡,谁知竟然是烟雾弹,靳年另一条腿已经冲着人的脸去了。   傅言偏头,弯腰,一把抱住人的膝盖弯折,靳年单腿直立,出拳打在人的背部,手肘用力。   傅言搂着人的腰,靳年腾空,趁此机会,直接将人按在地上。   将对方的膝盖压至胸口,靳年脚上用力一蹬,胳膊锁住人的脖子,猛地一翻,将人压在地上,膝盖压在对方胸膛,一手锁住对方脖子。   血腥味更明显了。   还要与对方继续的傅言松了力道,双手拍着人的胳膊,接着往身后一摊,假装自己脱力。   靳年瞳孔微张,手上又用了一些力道。   傅言痛呼,“唔……教官,我输了。”   这压根就不是什么比试,只是过招当中都不免动了些真格。   在场所有人几乎都听到了傅言的声音。   靳年松开手,起身,整理了一下袖口,见傅言还躺着,厉声道,“起来。”   听到声音,傅言才从地上爬起来,额头的汗水将他的头发打湿了些,因为血液循环脸上带着些运动之后留下的绯色,整个人看上去更加俊美,他还眯着上挑的眉眼,笑嘻嘻道,“教官你真厉害。”   靳年扭头盯着正笑意吟吟的人的眼睛,一时间分辨不出对方是在阴阳怪气还是真心实意。   “现在开始,两两组合,自由练习。”靳年双手背在身后,握成拳头,对着新生如是道。接着转过头,对着身边笔直的傅言,“至于你……傅言同学。”   傅言两个字在他的嘴边打了个转,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有一天还会叫出这个名字,“十公里,如果快一点,应该能赶上午饭。”   说着他勾了勾嘴角,皮笑肉不笑。   “是,教官!”或许因为没有尽全力惹恼了人,傅言皱眉,应该演的再像一点的,小小跑步,不在话下。   不过这种体验还挺微妙的,他以前也教过靳年格斗。只是对方如今的打法和他教过的大相径庭,似乎更加无所顾忌,出拳狠戾凶猛,奔着一拳就要打死人的力道去的。   即使因为是训练收着力道,也掩盖不住对方拳头里的杀气。   傅言瞥了一眼对方背在身后轻轻颤动的手指。   伤……很严重吗?   治疗仓都治不好?   要不要告诉对方自己就是傅言呢?自己还可以继续做他的向导,就不用成为黑暗哨兵了。   可……靳年对傅言又是怎样的想法呢?   虽然都说靳年是因为深爱他才不愿意去除标记,可傅言觉得不是。   靳年其实没有那么爱他的,或许是喜欢,但哨兵对向导本能的依恋多过喜欢。   傅言那时候不在意,说实话他是个很传统的人,他是孤儿,但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观念,他认为只要是组成了家庭,结婚,更多的是需要承担一种责任,至于爱情这种东西,他更相信日久生情,既然已经结婚,就有的是时间培养感情。   所以戏称为“包办婚姻”的强制匹配,傅言反而接受度良好。如果是自由恋爱的结合,他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做,怎么相处。   傅言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靳年的,起初也只是把对方当小孩,他三十二岁,不至于真的对一个十八岁的孩子下手,他也是三年的相处,才渐渐爱上自己这个强制匹配来的哨兵。   本以为今后可以并肩作战,却死在了最爱对方的时候。   他并没有那个自信,靳年也同样爱着他。 第8章   一天的训练,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的总教官好像不太喜欢这个叫做傅言的新生。   似乎情有可原,谁会喜欢一个顶着自己前夫名字的人啊?不过就是苦了傅言,一整天都在被抓典型。   下了训练回到宿舍之后,邹明对傅言的经历表示了深切的同情。   他踱着步子上前轻轻拍了拍坐在沙发上的人,“傅哥,你是不是得罪总教官了?”   “没有吧?”傅言不明所以,随即似乎想起什么来,“……或许……有吧……”   那天对着他们扫量子弹的人,似乎就是靳年,从身手和身高来看,应该是没错了,怪不得森森那么喜欢他。傅言轻笑,他的量子兽竟然比他先认出老婆。   也不怪靳年看他不顺眼了,一个量子兽骚扰他的人,以他如今的能力,没有直接废了他也是心地善良了。   如果邹明知道傅言对靳年的评价是心地善良的话,估计会直接跳起来,指着傅言的鼻子骂他眼瞎,只是很可惜他不知道。   “你……”邹明看着傅言那张精致的脸,上挑的眼尾带着天然的魅惑,以至于好像看谁都是深情款款的样子,只是性子沉稳不至于太过于多情邪气,但是提起靳年的时候,眼神就柔和了很多,似乎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邹明脸上的表情变了变,脑子里开始回忆今天一天的训练,傅言被抓典型的过程,很不对劲。   非常不对劲。   见对方摸着下巴,莫名其妙地打量着自己,傅言低头看了看,没有发现什么不妥,疑惑道,“怎么了吗?”   “你……该不会是看上靳年上将了吧?”邹明欲言又止,“所谓的梦男!甚至还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傅言上将的名字!”   有时候真的佩服对方的脑洞,比黑洞还要变化莫测。傅言翻了一个白眼,“我没改过名字。”   我就是前夫。   “可是很不对劲,很不对劲啊。”邹明拧着眉头,似乎还在纠结,“你那天的身手和今天很不一样欸……”   “等会儿就要熄灯了,你不打算洗澡吗?去晚了就没有位置了。”傅言打断的深思。   “对哦,我马上去。”   邹明赶紧拿上自己的换洗衣物下楼,新生宿舍楼只有公共浴室,而且热水还是限时供应的,去晚了不仅仅没有热水还没有位置。   训练一天,一身的臭汗,邹明可不想明天顶着一身的酸臭训练。   打发走了人,傅言松了一口气,因为一天的相处,精神海的森森格外躁动,傅言不得己将蛇放了出来。   “嘶嘶——”香,好香……   或许森森感受到就是对方血液的味道,匹配度达到百分之百的向导和哨兵,有着天然的吸引力,量子兽能感知到主人感知不到的东西,特别是进行过标记的向导哨兵,量子兽的接触也可以对对方进行疏导,加速伤口的愈合。   森森能感知到靳年受伤也就不奇怪,傅言有些懊恼,怎么那个时候就没有认出对方来呢?   邹明回来之后看到傅言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抵着下巴,似乎在思考人生。   “傅哥,你不洗澡吗?”他洗的时候,已经没有热水了,于是提醒道,“已经没有热水了。”   说着“啪——”一声,灯熄了。   “啊!这也太早了吧?还什么都没干呢?就熄灯了?才十点!”军校这也太严格了吧?邹明打开智能手环。   得!网也屏蔽了,邹明无语,现在都星际时代了,怎么还这么老封建?   余光瞥到沙发上的人动了,“傅哥,你干嘛去?”   “洗澡。”   熄灯才去?见不得人?害羞?邹明嘀嘀咕咕,不过对方确实长得不错,和一堆人挤大澡堂好像和他那张脸不太符合,有点掉价。   傅言当然不能和别人一起挤大澡堂,他可是有家室的人,怎么能在别人面前裸露身体?   至于冷水,向导身体虽然没有哨兵那么强悍,但是冷水澡还是可以洗的,反而是有些哨兵凉水都碰不了,太凉了,因着超常五感,对他们来说就和冰水差不多。   浴室进门先是一个小的公共区域,可供吹干头发或者等人稍作休息,然后左右两边分别是向导和哨兵的浴室,只用普通的帘子做遮挡,进到里面就是一排的柜子,用来存放衣物。这时候已经没有人了。   “哗哗哗——”   傅言迅速冲完了一个战斗澡,随即发现自己的量子兽竟然不见了,放出来之后也没有太在意,毕竟量子兽很少自己乱跑,傅言在精神海唤道,“森森?”   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傅言有时候对自己的量子兽真的没有什么办法,很难说他之所以会成为战斗系向导,没有森森的功劳,很少有量子兽连主人的话都不听,甚至还有取而代之的想法,跳脱到有些抽象。   傅言穿好衣服,谈了一口气,感知到了一下森森的存在,竟然就在隔壁!   要真让他勇闯哨兵浴室,傅言做不出来,只能隔着帘子,在精神海里呼唤,“森森!”   “哗啦啦——”   太过于寂静,以至于傅言将浴室里的水声听地一清二楚,傅言咬牙,不过片刻声音就消失了,就在傅言微怔的时候,帘子被掀开。   傅言和一具裸露的胸膛对个正着,小麦色的肌肤泛着水光,肌肉饱满结实,带着力量的美感,只是左胸口一道狭长的血痂硬生生打破了这种美感,有点狰狞。   靳年一出来就和呆愣立在门口的人对上,他抱着胳膊挑眉,“好看吗?”   傅言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条件反射地转身,脑子里却反复萦绕对方胸上的疤,为什么会这么重?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向导的浴室在右边。”靳年的声音再次响起,傅言转身,结果看到的还是赤裸的上半身,眉头皱了皱,眼里闪过了不认同,“你把衣服穿上。”   这里是公共区域,如果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我不穿又怎么样?”靳年迈着步子,慢慢靠近,一步一步,像是在傅言心口狂跳,不过瞬间,人就挨近了,近到傅言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水汽。   是凉水,傅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这对对方来说和泡在冰水里有什么区别?而且伤都还没好。   “傅言同学。”靳年挑眉对上对方的视线,“现在应该是休息时间,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太近了,而且很有压迫感,成年人的身体处处透露出力量,像是经历了烈火的锻造一般,打造成了一把坚不可摧的绝世神兵。   傅言目光落在盘旋在对方手臂上的森森,森森已经一脸的陶醉,就连蛇瞳都有些涣散,傅言一滞,“我是来找我的量子兽的。”   “这是你的量子兽?”靳年捏住森森的七寸,小蛇非但没有反抗,还有些意犹未尽地往人身上贴。   那天也是没有看清楚对方的量子兽,他还以为这是哪里来的野兽呢。因着“傅言”的原因,靳年对蛇类好像有着天然的好感。   竟然是对方的量子兽?   靳年眼角抽搐,将小蛇甩在傅言身上,谁知道小蛇眼里根本没有他的主人,从对方怀里落到地上,蛇躯蜿蜒,游动到靳年的脚边,疯狂蹭对方的小腿。   傅言见此也抽了抽,眼见着靳年脸上的表情风雨欲来,立马弯腰揪住森森的尾巴尖拎起来,小蛇还在不停扭动身躯,要往靳年身上贴,傅言戏谑地勾了勾嘴角,“教官,我的蛇很喜欢你。”   靳年:……   我觉得你在开黄腔,但是我没有证据。   众所周知,量子兽的反应代表着主人的真实想法。   靳年表情变了变,傅言生怕对方要拿森森做蛇羹,立即将森森收回精神海。   “滚回你的宿舍!”   见人真的不太高兴,傅言竟然有些委屈,以前可是抱着他的蛇不放手的,现在就这么讨厌?   “是,教官。”   说着转身离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人给气的,靳年觉得胸口疼,以为只是错觉,但这种疼渐渐从胸口开始蔓延,来势汹汹。   靳年捂住胸口,额角抽搐,刚洗过澡的身体往外冒冷汗,手指几乎用力到要将胸口的疤重新抠破,靳年贴着墙壁,闭着眼,希望这阵痛楚赶快过去。   他深呼出一口气,低着头,红色的瞳孔闪烁。   或许……死亡……才是一种解脱?   傅言死的时候在想什么呢?有没有想过他?   靳年轻笑,总是这样,一旦他开始有什么在乎的人,对方就会离他而去,毫不犹豫。   胸口的痛似乎更加剧烈了,但好像并不是生理上的那种痛,而是闷闷的,类似于心酸难过的东西。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靳年,并没有注意到去而复返的人。直到身上被披上一件浴巾,紧接着被人用浴巾裹了起来。   似乎还带着一些沐浴露的味道。   “做什么?”靳年抬眸,不解地看着人。   “穿衣服。”   傅言冷着脸,肖似的一张脸让靳年有些恍惚,但对方略低的身高让他很快反应过来,背后出了一阵冷汗,就像被人泼了一桶冷水。   靳年张了张唇,声音嘶哑,“傅言同学,注意分寸!”   说着他掀开裹着自己的浴巾,拿起旁边自己的衣服套上,然后迈着步子离开。   身高腿长,脊背挺直,渐渐隐没在夜色中。   傅言看着人的背影,身上还挂着对方甩给他的浴巾,眼神暗了暗,情绪杂乱汹涌,就像是一罐爆炸的汽水,喷薄而出,罕见地爆了一句粗口,“玛德!” 第9章   第二天依旧是早上七点集合,因为前一夜的事情,傅言整个人气压很低。   但偏偏某个人丝毫不在意,有什么可在意的?他就是一个“傅言同学”,还需要注意分寸。   什么分寸?谁的分寸?哪里来的分寸?   傅言眉头拧得死紧,好看邪肆的眉眼多了几分戾气,看上去像个大反派,邹明实在不敢去触他霉头,也不知道一晚上过去发生了什么,给他傅哥气成这样。   靳年的感官敏锐,一大早就感受到如芒在背的视线。   他不知道傅言究竟是存了什么心思,反正从昨晚对方的行为来看,不太单纯。   靳年皱眉,他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的话过分,他没有要找向导的打算,尽管对方和“傅言”有很多相似之处,他也没有找替身的想法。   反而对于这样一个相似的人出现在他的身边,靳年总觉得奇怪,或许是什么阴谋也说不定。   综合来看,他说的话没有一点错处。想明白这些,傅言既然要看,那就由着他看,又不会少一块肉。   今日的训练内容是机甲。机甲是星际战争当中最重要战斗装备。其接入需要使用到精神力,这样在操作起来的时候才能达到人机合一的境界。   机甲最初进入战争都是由哨兵来操纵的,很少有向导操纵机甲战斗。向导更像是医疗兵一般的存在,在大后方为哨兵进行精神疏导。   但很快傅言就发现了漏洞,以精神力操纵的机甲,分明应该是向导的武器才对。   也因此,傅言才有能力进入战场,成为了一名战斗系向导。   作为第一位驾驶机甲进入星际战场的战斗系向导,傅言可谓是载入史册一般的人物。他开了向导上前线的先河,并且极力扶持向导入伍。   而他的号召力也十分惊人,很快一支完全由向导组成的机甲军团便在傅言的倡导下成立了。这些向导天生精神力庞大,不像哨兵那样容易精神海崩溃,再加上体能锻炼,虽然达不到哨兵那样的变态体能,也没有哨兵强大的愈合能力,但有着机甲,他们可以比一般的哨兵还要出彩。   靳年的上司,文森特元帅,也曾是傅言军团里的一名向导,也是傅言的副官,但如今现已是联邦五位元帅之一,也是唯一的向导元帅,很难说这其中没有傅言的影响。   他们的事迹,让向导群体大受鼓舞,纷纷投入军校,参与战斗,而不是为了疏导哨兵而存在,蔷薇军校甚至还因此开设了向导的军事战斗课程。   这其中有一门就是机甲课。蔷薇军校的财力,让他们可以针对向导哨兵精神力体质的不同而配备不同的机甲上课,并且都是如今最先进的机甲。   当然每一个久经沙场军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机甲,凭借机甲战斗的向导更是如此,机甲就是他们并肩战斗的最亲密的伙伴。   傅言就曾有一台机甲,和他出入战场,久经生死,是他的老伙伴了,只是可惜他的伙伴在爆炸中成了碎片。   不过说起机甲……   傅言记得自己机甲有保护装置,一但受到损伤就会启动屏障保护,即使是最尖端的量子炮也无法打破的屏障怎么当时就是启动不了了呢?   也正是无法启动保护装置,傅言才最终选择同归于尽,当时情况,他只有这一种选择。   这……真的是意外吗?   或许有机会可以查查,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   走进机甲训练室,才是真正的叹为观止。虽然很多人并不是第一次见机甲,有条件的家庭,会早早给自家孩子配备属于自己的机甲,作为觉醒的礼物。   但他们还是第一见到这么多FJ-67型号的机甲,整齐划一的一排。   最普通的机甲FJ-12,目前的售价是五百万星币一台,家里有钱的或许会安排好一点的FJ-37,根据配置的不同两千万到五千五不等。   而FJ-67,去年才刚刚发布,使用最新的科技材料,性能一流。价格也十分高昂,甚至外面已经炒到了一亿星币一台,还是最普通的标配。   但这里,一个小小的机甲训练室,就有20台!   邹明做梦都想有一台属于自己的机甲,看到这些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相信你们也看到了,这就是机甲。”靳年自然没有忽视这群新生跃跃欲试的眼神,走到最前面的一台机甲面前,“日后的战斗中,机甲会占据你们一半的时间,它将是你们最亲密的伙伴。”   底下的人一个个眼巴巴瞅着靳年说话,像是等骨头的小狗,迫不及待想要上手摸摸,但因为靳年威名在外,不敢轻易动弹。   靳年将他们的表现看在眼里,内心轻轻笑了一声,手指在机甲上面一按。   只听一阵机械的响动,三米高的机甲矮了下来,舱门随之落下。   靳年勾了勾唇,“我不是学校的老师,教不了你们什么机甲的起源,机甲的定义,如何使用机甲这样的课程。”   “我是你们的教官,我只教你们如何战斗。”   “现在,有谁想要亲自试试?用它,打赢我。”靳年眯了眯眼,在人群中扫视,启了启唇道,“作为奖励,这台机甲就是你们的了。”   新生哗然,不自觉咽了咽口水。虽然真的很想去,但是……   他们的视线落在靳年的银发和红瞳上,那可是黑暗哨兵啊,能打赢吗?   再说,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操作机甲啊!要是按错了什么按钮,出了岔子可怎么办?   但是……话又说回来……那可是最新的FJ-67啊!   “报告教官!我来试试。”傅言第一个站了出来。   有人开始小声嘀咕,“这不是昨天跑圈的向导吗?”   旁边的人点头,“对,就是他,那个叫傅言的向导。”   “真的叫这个?他不会和教官有仇吧?”   “为什么不能是真爱呢?”邹明听到他们小声议论,忍不住凑上去插了一嘴。   立刻有人反驳,“怎么可能?和靳教官?你不是疯了吧?”   邹明摇晃脑袋,一副你们什么都不懂得样子,“打是亲,骂是爱。不懂了吧?”   转头视线就回落在两人身上。   靳年抱着胳膊,打量着着傅言,一时间不知道对方是故意挑衅还是什么。   他挑了挑眉,“好啊。”   不管是什么,打服就行了。   傅言上了机甲,发现和印象中的机甲还是有些许不同的,没想到不过五年的时间,机甲更新换代的速度如此之快,不过再怎么变,都是万变不离其宗。   傅言释放自己的精神力接入机甲,森森从他的精神海出来,盘在他的肩头,嘴里吐着蛇信,瞳孔竖起,一副跃跃欲试的战斗姿态。   傅言手指微动,在控制台操作着,只见机甲“嘎吱——”一声,在众人期待的眼神里,冲着靳年跪下了。   还不是单膝跪地,而是五体投地那种。   啊这……这是……   众人额角划过黑线,就连靳年嘴角都抽了抽。   刚要问他做什么,就见机甲的重拳朝着他挥过来,靳年反应迅速,闪身后撤。   “砰——”   机甲的拳头重重砸在地上。   训练室的地板微不可查地颤了颤。众人被他的操作惊得纷纷退避到门口的墙角,乌泱乌泱集满了人,恨不得直接破门而出。   这时候屏蔽罩开启,将靳年和傅言与他们隔绝,众人这才安心不少。   “咳咳……邹明,你和傅言是室友吧?”有人认出邹明来,凑到他旁边问道,“傅言以前驾驶过机甲吗?能力怎么样?我看你们入学试炼的时候一起过来的。”   邹明也是心有余悸,抱着胳膊摇头,“不知道。”   在他眼里傅言就没有不会的东西,飞船能操作,能精神力化刃,还知道关闭黑洞的方式。   机甲应该也不在话下,但看刚才的操作……   又有人问,“你说等会儿教官几招能把他打趴下?”   甚至是开启了押注赌博模式,“我押一个月臭袜子,三招!”   “那我押两个月……”   “三个月……”   “邹明你和傅言熟悉,你呢?你怎么说?”   邹明摇摇头,挺了挺胸膛,“我又没有臭袜子。”   傅言基本了解机甲的内部的操作按钮之后,在原地站定。   在确认对方适应完毕之后,靳年也飞身上了机甲。   精神力接入的瞬间,神经似乎在抽搐,针扎般的痛感只在一瞬。   靳年的量子兽黑豹乖乖地趴在他的脚边。   “教官,我要开始了。”   内部频道传来清朗带着点张扬的男声。   靳年不废话操纵机甲袭击过去。每一次的挥拳,都如同真人的拳头一样,高大笨重的机甲没有丝毫的滞涩感。   傅言一一躲开对方的攻击,并开始回击。这次可没有留手,而是使出了全力。   经过昨晚的事情,他和靳年此刻的想法不谋而合。   打服就好了。   森森感受到主人的杀气,嘶嘶两声,似乎在助威。   傅言一个扫腿,肘击,加上锁喉,招式一一都被化解。这一刻,他对靳年的成长又有了新的认识,他们竟有了旗鼓相当的架势。   以前被他打趴下也不服输的小孩,现在已经足够强大了。   傅言愣神的工夫,就被人一个肘击打中面部,显示屏滋啦两声,闪着雪花,三秒钟后才恢复正常。   靳年的声音在频道中有些失真,隐隐带着怒气,“谁教你在战斗时候走神的?这么想死?”   “我可不愿意死,教官。”傅言拦腰抱住对方的机甲,用力一翻,将对压在地上,“死了,还怎么注意“分寸”?” 第10章   眼见着他们眼里凶狠毒辣坚不可摧的靳教官被压制。   “嚯!”新生哗然,“这是真的吗?他究竟是什么来头?”   “我懂了!他其实是傅言上将的私生子,其实靳教官是他的小妈,可怜的孩子从小没了父亲,于是对这个抢走自己父亲的小妈怀恨在心……”   “其实傅言上将如果年少轻狂一点,可能真能有这个大的孩子……”   邹明将他们的讨论听得清清楚楚,说实话很离谱,但竟然还有点合理?“想什么呢?如果真的是私生子,怎么可能和老子一个名儿啊?”   “但是我看过星网上傅言上将的照片,他们真的好像啊。”   “真相只有一个!”一个人突然如梦初醒一般,右手握拳在左手一拍,“他其实就是傅言上将本人,灵魂不灭,为爱而来!”   “行了吧?越说越离谱了。要相信科学啊。”   “来了来了,我就说教官怎么可能被他压制住,一定是教官放水了!”   只见靳年操纵机甲,光刃从肘侧而出,直抵傅言要害,傅言闪身一退,光刃同时出鞘格挡住靳年的又一次攻击。   “反应很快,不过还是要多练几年才行。”频道里靳年的声音带着他这个年龄独有的狂妄。他也不过才26岁的年纪,正是好斗的时候。   说着靳年操纵机甲快如闪电,闪身至傅言的身后,飞脚一踹,傅言来不及躲闪,只能侧身避开要害,但还是被踹中了腰侧,随即光刃挥出,立刻便被人躲开。   “太慢了。”靳年冷声嫌弃,似乎嘲讽一般学着傅言挥出光刃,根本看不清,光刃便至眼前。   胳膊上被光刃划了一刀,人倒是不会受伤,就是机甲的反应会慢很多。傅言皱了皱眉,靳年的量子兽是黑豹,意味着这人在速度上面有着绝对的优势,和他比速度,他是绝对比不过的。   于是他改变策略,直接放弃光刃,改用力量压制。继续用着刚才的格斗方式,用机甲的力量扼住靳年的手腕,试图将整个机甲掀翻。   靳年看出他的想法,两个人的力量互相角逐着,也都放弃了光刃。傅言操纵机甲的右臂挥拳,被靳年躲开,紧接着就是一个旋身飞踢,靳年本来可以躲开,但是却在场上楞了一瞬。   也就是这一瞬,露出了巨大的破绽,被傅言再次掀翻在地。这次更是整个将人压制住,靳年的机甲想要翻身都难。   三米的铁疙瘩,硬生生被傅言操纵出了一种巨蟒的感觉,将人缠得死死的。   机甲内部,傅言已经满头大汗,他肩头的森森还在为主人呐喊助威。想象中靳年的攻击并没有出现,傅言眼里闪烁着疑惑,略微向后移开了些。   靳年感受到了熟悉的疼痛,黑豹在他的脚边躁动地嘶吼着,那双金色的兽瞳渐渐染上红色,两只前爪锐利的指甲不停地抓挠,机甲内部瞬间出现了几道野兽的抓痕。   渐渐……   黑豹的动作幅度变小了,前爪无力地垂着,嘶吼变成了呜咽,在靳年的脚边缩成一团,最后消失在靳年的精神海。   等到靳年适应了这种刺骨的疼痛,松开紧咬着的下颌,声音干涩,“小黑?”   “……小黑?”   精神海一片寂静。   察觉到什么,靳年认命般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冷静地打开频道,声音里除了有些沙哑之外,听不出一丝波澜,“你赢了。”   傅言退开,刚才的某一瞬间,森森特别躁动,几乎控制不住现在的体型,想要破甲而出,但是也不过一眨眼的工夫,就停止了躁动,甚至有些蔫蔫的,不像平时的他。   傅言打开机甲,看到靳年从机甲上出来。   安全屏障撤除,邹明第一时间迎了上来,猛地拍了拍傅言的肩膀,“牛啊傅哥!你打败了教官!这台机甲是你的了!”   傅言脸上的表情很淡,目光落在靳年的背影上,轻轻嗯了一声。   他很不爽,似乎对方的背影出场次数太高了,就好像自己只能看着他的离去一般。   傅言想要冲上去将人拉住,却没有立场,犹豫的刹那,就被一群人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   “哇塞,你太牛哥们儿……”   “你是叫傅言吗?我叫……”   “你还缺哨兵吗?我能不能摸摸你的机甲?”   ……   傅言皱着眉打发了人,从人群里脱身,向着靳年离开的方向看去,那里早就没了人。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的训练,却仍旧没有看到靳年的身影。傅言隐隐不安,就连训练也都漫不经心的。   ——   靳年睡了一下午,睡得昏天黑地头脑发晕。脑子里才总算好受了些,没有了小人儿拿着锤子锤你的神经。   “小黑?”他在自己的精神海里唤道。仍旧没有任何回应,反而让头脑再次发胀。   向导或者哨兵的精神海都会有自己的精神图景,量子兽就如同养在精神图景里的小宠物。   根据量子兽的不同特性,每个能力者的精神图景不尽相同,有的是雪原冰川,有点蓝天绿茵,有的是望不尽的深海,也有人世炊烟。   靳年的精神图景,原来是荒漠里的一间小房子,房子温馨漂亮,小黑时常在里面撒欢。但现在,只有一望无际的深渊,黑暗彻底侵袭了他的精神海。   窥不到精神图景的真容,如今就连小黑也彻底消失在这黑色的深渊之中。   在将来的某一天,深渊也终将张着巨口将他吞噬殆尽。   靳年紧了紧眉头,揉了揉酸胀的额角,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苍白空洞得如同一张画纸。   这是在他选择成为黑暗哨兵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的结局。   但他从未想过过程会如此的痛苦难熬。战争,机甲,异兽,星舰,似乎成了他的组成部分。   但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为此甘心赴死,为了所谓的联邦,为了荣耀,为了保护星际的每一位公民,甘心赴死。   他不明白,所以便选择自己去探索答案,但仍旧不明白。   明明这是一件那么痛的事,或许只有当他真正面临那一刻的时候,才会真正明白吧。   靳年拖着自己生了锈的身体,踩在地板上的那刻,人还有些飘,胸口上久不愈合的伤也终于结痂,生长出新肉来。   他摸了摸胸口,不流血,也不痛了。   “哗啦啦——”   冰凉的水流打在身上,透彻心扉,但靳年如今感官迟缓,并没有觉得无法忍受。   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从脚踝蜿蜒向上,直到爬到腰侧,靳年伸手将那东西捉住。   “是你啊?”看到碧绿带着黑色花纹的小蛇,靳年眼神柔和下来,手指在盘在他手腕上的蛇头上轻点,“小家伙,你怎么又来了?”   小蛇亲昵地在他指尖蹭蹭,“嘶嘶——”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今天的小蛇有些蔫儿。   蛇躯温凉,鳞片贴在肌肤上像玉石一般的质地,冲着他吐信子,在靳年的指尖舔了舔,很是乖巧可爱。   虽然很想把对方当成普通的宠物再多摸摸,但深知这是某个胆大妄为的新生的精神体。   靳年将小蛇放下,戳了戳它的脑袋,“快回去。”   “唔……”   蹲下身的瞬间,头痛欲裂,一阵巨大的风暴在脑子里席卷,搅得他不得安宁。   这很奇怪,近两天发作得太频繁,几乎不给他反应的时间。以前虽然不规律,但起码不会像现在这样,刺痛频频来袭,且有越发严重的趋势。   靳年倚靠着墙角坐下,水流还在不断流淌,打湿了他的一头银发,贴在额头,遮住了眉眼。   他低着头,闭上双眼,企图通过意志来抵抗精神海里的刺痛。   痛楚一波一波袭来,先是脑袋,最后几乎蔓延至全身。其实他也不太确定身上到底疼不疼,可是脑子里的神经已经无法分辨究竟是哪里在疼,怎么个疼。   根本分辨不清,只能在这种难以言喻的疼痛里煎熬着。他疼到想要把自己蜷缩起来,藏进一个小角落里。   “唔……”靳年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痛吟出声。   怪不得黑暗哨兵活不过三十岁,就这,他甚至想自己结果了自己。   靳年咬着牙撑起身体,紧紧贴着墙壁,关了水阀。如果他真的痛死在这里,然后赤身裸体被人发现,那也太丢人了。   联邦最年轻的上将,强大的黑暗哨兵,蔷薇军校总教官,起码要保留最基本的尊严不是。   靳年脚步微晃,眼前阵阵发黑,连这几步路都看不真切。   傅言如同昨日一般等在门口,看到的画面如同时光回溯。   靳年的浴巾只堪堪裹住下半身,甚至还有些松垮,上半身裸露着,浑身的肌理如同一只豹子,宽肩窄腰。   傅言眼睛眯了眯,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正要转身留给对方穿衣服的空间,就见人直直倒下。   傅言瞳孔微怔,将人接了个满怀。触手是一片冰凉,银发湿漉漉贴着头皮,嘴唇泛白,紧闭着双眼,睫毛轻颤,似乎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傅言搂着人坐在休息的沙发上,让人靠着自己,精神力触手进入人的精神海,却遇到了厚厚的精神壁垒。   他曾经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进入的精神图景,如今却十分排斥他。   傅言皱眉,心里不爽,精神力在厚重的壁垒上轻轻戳了戳,怀里的人却是一颤,如同受到重击,呻/吟出声。   明明精神图景就在眼前,却被阻拦在外,傅言的精神力在壁垒之外逡巡试探,但始终不得其法,就连森森都在旁边急得团团转,盘绕在靳年的脖子上,脑袋不停地往人身上蹭。   森森:小猫呢?我的小猫呢?快让我见见我的小猫!   但这除了让怀里的人更难受之外,根本做不了任何疏导。   如此下来,傅言额头上也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他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在人的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语调也柔和着,带着轻易就能察觉的深情,“乖,让我进去。” 第11章   熟悉的声音让靳年有一瞬间的空白,似乎穿越了时空一般,让他分不清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   痛意朦胧了双眼,他似乎看见了傅言,那双总是含着温柔的眼睛,动作轻柔地如沐春风,似乎总是害怕他会疼,于是做什么都轻轻的,不厌其烦帮他用精神力屏蔽超常五感。   除了在某些方面有着奇怪的恶趣味之外,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他在人的怀抱里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将自己彻底放松下来,埋进人的胸膛,像是很久很久之前那样。   察觉到精神壁垒的松动,傅言的精神力见缝插针进入了对方的精神海。精神力感知到的一切,让他全身发冷。   靳年的精神海什么都没有,只有无尽的黑暗,傅言没有见过黑暗哨兵的精神海,但也知道这样的状态非常不好。   傅言的精神力分成无数的小细丝,在无尽的黑暗中不停地挖呀挖。   森森进入靳年的精神图景之后便迅速没影了。   清扫出一部分黑暗之后,傅言的消耗也不小,精神力几乎要枯竭,但好在结果是好的,靳年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   然而简单的精神疏导始终杯水车薪,没有向导的深度结合,精神海还会持续被污染,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   况且如此深的精神污染并不是一天形成的,想要彻底清除污染,也不是一次简单的疏导能够做到的。   傅言收回精神力,怀里的人突然轻轻颤了颤睫毛,傅言知道对方这就是要醒了。   察觉到自己正躺在某个人的怀里,精神海的刺痛已经消失,甚至前所未有的舒畅。   靳年眨了眨眼,从对方怀里坐起来,脸上的表情变换,最终皱着眉头,连人也不正眼看,干干巴巴道,“谢谢。但以后不用做这些没用的事。”   “什么叫无用的事?”傅言也跟着皱眉,一双好看的眼睛彻底冷了下来,“教官一言不合就往我怀里倒,还抓着我的量子兽不放,难道让我袖手旁观?”   “再说我是向导,教官是哨兵,精神疏导不是很正常?说不定我们的匹配度还挺高呢?教官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傅言冲着人挑眉,天然上挑的眼尾带着一丝魅惑,挑衅被他弄得像调情似的。   靳年眉头皱得更深了,就连表情都扭曲起来,“我不想找向导,你还年轻,有的是大好前程,把心思都放在训练上。”   靳年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因为对方打开自己的精神壁垒,总不能说自己认错人了吧?太伤自尊了。   傅言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轻笑两声,“这就是教官所谓的分寸吗?翻脸不认人?拔x无情?教官知道你的精神海是怎么缠着我不让我出去的吗?”   傅言睁眼说瞎话的本领也是高超,看着靳年表情越来越狰狞,只觉得好笑,小孩儿还是这么藏不住情绪,他继续道,“可怜我还只是一个年轻的向导,精神力不够,教官缠/得那么/紧……都把我榨/干了……”   说着还状似难受地揉了揉额头,“教官……”   傅言还要继续说什么被人喝住,“闭嘴。”   靳年深深叹了一口气,“你想要什么?”   傅言抛出炸弹,“教官,让我成为你的向导吧!”   靳年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   傅言心口微跳,“为什么?”   他的视线紧紧盯着对方,似乎在期待一个回答。   “不为什么。”靳年起身,将身上的外套还给对方,换上自己的衣服,“成为黑暗哨兵,是我的选择。”   “所以……”傅言愣神之际,对方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不管你是什么心思,都给我收起来。”   “教官觉得我是什么心思?”傅言挑眉轻笑,这次的眼神不太一样,柔和温情,和记忆中一模一样。   靳年瞳孔微震,收回了视线,“你自己清楚。”   再次,留给傅言一个背影。   傅言摇头,小孩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隔天,傅言就被加训了。   靳年回去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太闲了,吃饱了撑的,才会想些有的没的,最终的解决方案,就是给人加训。   “长官,机甲改好了。”叶治上前,望向靳年看着的方向,开口道,“还是长官眼光好,这小子确实是个好苗子,等日后,一定会记得长官的栽培的。”   靳年转头看向他,挑着眉,神色莫名。   “怎么了吗?”叶治摸了摸自己的脸,应该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啊。   靳年摇头,“没什么。”   走至人的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膀,“机甲你给他送过去,不用提我的名字。”   “不是,傅哥?”邹明看到傅言一个人在跑步,上前两步跟上对方,“你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就因为你赢了教官,他就要体罚你?”   啊,或许是某个人恼羞成怒了吧?   傅言轻笑摇头。   邹明见状,不可思议道,“不是哥?你这还笑得出来?”   “为什么就不能是很看好我?所以想要栽培我?”傅言当然不能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   邹明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样,眼睛睁大,不可置信,最后冲着傅言竖大拇指,“哥,你是懂自己PUA自己的!”   “那我就不等你了,先回宿舍了。”   “嗯。”傅言点头。   ——   “砰——”   一栋大厦在高磁炮的轰炸下瞬间化为灰烬。   很快这件事情就在星网上传开。   “次奥!现在星盗这么猖狂了吗?联邦第一财团的商业大楼说炸就炸?”   “说实话,虽然我总说要炸了陆氏的大楼,但是也就是说说而已啊!怎么真有人去炸了?!我的星际争霸!刚冲上竞技场第一,直接就被挤出游戏了!还我top1啊!”   “md,在现场,为什么要为难我们打工人!你去炸他家啊!资本家的豪宅你去炸啊!”   ……   靳年接通视讯,文森特的脸出现在虚拟大屏上,眉毛微挑,一双淡蓝色的眼睛深邃有神,眼角已经泛起皱纹,带着上位着的威严。   “陆氏的事情听说了吗?”   “嗯。”   “你有多久没有回去看看了?”文森特叹了一声,“既然这事情你也听说了,那么接下来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顺便回家看看,毕竟都是一家人。”   “什么任务?”靳年忽视掉一些细节,直奔主题。   “是这样……”   联邦第一财团陆氏近期将要举办一个珠宝拍卖会,其中“坠落星空”也会首次亮相,参与拍卖。   “坠落星空”,一枚稀有的蓝宝石。宝石里有一种稀有的放射性物质,会在黑暗中闪烁着细碎的微光,就如同星辰一般,所以有了这个名字,可谓有市无价。   靳年皱眉,直觉星盗的袭击没有这么简单,“是因为这枚宝石?”   文森特点头,“是。”   “这枚宝石有什么特殊之处吗?”这种中看不中用的奢侈品,绝不是星盗会炸一栋楼也要拿到的东西。   文森特轻轻笑了笑,“你的直觉很敏锐,根据最新的研究报告,‘坠落星空’里的放射性物质,或许可以治疗黑暗哨兵的精神图景。”   靳年对此持怀疑态度,毕竟从未听说过黑暗哨兵的精神图景还有能重新治愈的案例。   如果是真的,那么黑暗哨兵不就真的成了杀神一般的存在?   黑暗哨兵之所以会称为人形兵器,也是因为他们的精神图景受到污染侵蚀,这种侵蚀越深,黑暗哨兵越难以自控,越是喜欢杀戮,他们失控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疼痛的,也正因此,在他们意识正常的时候,身体就会出现巨大的副作用,脑袋疼,浑身疼。就像是要把感受不到的痛通通感受一遍。   黑暗哨兵活不到三十岁,一个原因是本身身体上的限制,精神海的崩溃是无法逆转的。   还有一个,就是在黑暗哨兵彻底被侵蚀前,就会被报废。   这是议会极力隐藏的秘密,民众只会以为黑暗哨兵是因为自身的原因,才会死亡。   其实不是,星际战场的黑暗哨兵只要失控一次或许就是最后一次。   但是如果真的有一种可以治愈黑暗哨兵精神海的东西,这些黑暗哨兵的寿命也就能够延长。   但靳年却觉得,如果能够被治愈,那是不是意味着不会被报废的人形兵器?   这……真的是一件好事?   靳年想不明白那些,政/治上事情,勾心斗角玩脑筋,他一向搞不明白。   他只会打打杀杀。   “本次拍卖会,联邦最高研究所也会到场,届时会拍下这条项链,以作后续的研究。”   靳年开门见山,“我的任务是什么?”   “保护‘坠落星空’,第一军团的人届时也在场,他们是主力,你作为军校的总教官,带你的学生见见世面,保护他们的安全,顺便保护项链。”   文森特加重了“顺便”两个字。   军校学生就是烟雾弹,是为了掩护第一军团,但其实第一军团是靳年的掩护,双重保险。   “明白。”靳年点头。   文森特看着靳年沉着锋利的轮廓,这几年对方越发沉稳,叹了口气,关切道,“也是让你回家见见家人,听说你哥哥很想你,毕竟是一家人。”   靳年皱眉,不明白文森特为什么总是这么关注于他的家庭和谐。   真的是因为他命不久矣,所以关心他吗?   但还是点点头,“是,元帅。”   视讯关闭,靳年放松下来,靠着身后的沙发坐下,面色凝重。   文森特是傅言曾经的副官,据他说受长官之托照顾他,靳年不懂,总觉得对方关心过头。   曾经文森特甚至想要他去除傅言的标记,和他结合。受人所托,可以做到这个地步吗?   但对方也只提过一次,被他拒绝之后也就没再提过了。   文森特对他确实关照有加,希望他在最后几年回归家庭似乎也合理。   但陆家啊……   靳年揉了揉抽痛的额角。   算了,不想了。 第12章   陆氏财团举办的拍卖会奢华又高调,就在他们大厦的顶楼,四面落地窗加一个俯瞰整座城市的露天阳台。   拍卖会是在室内举行,回字形两层设计,正中央珠宝钻石镶嵌的大吊灯璀璨夺目。   今天来的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靳年带来的人守住各个楼梯口和门口,以及死面落地窗都站了他们的人,统一一身黑色西装。像极了批发的安保人员,如果戴上墨镜就更像了。   还别说,就凭着傅言这张脸,即是一身黑西装也让他和其他黑西装格格不入。   邹明见了分外眼红,几乎要把人衣服扒了,特别不服气,“为什么你穿着这么好看,我就像个保安?”   “也不算好看。”傅言的位置在二楼拐角,目光落在一楼靠着柱子的人身上,眸子沉了沉。   靳年果真不愧是在战场上锻炼出来的人,身高腿长,即是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蓬勃的力量感。   黑色西装在对方身上非但不掉价,还有种大佬的气质,加之身上那股子目中无人的傲气,更是有种特别的韵味。   因为银发红瞳太过扎眼,特意做了伪装,整齐梳在脑后的黑发,凌厉的眉眼,锋利的五官轮廓,让对方完美融入资本家的队伍。   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霸道总裁。   傅言饶有兴致地扫过对方被西装勾勒出的完美腰线。   还没看够,视线就被人挡住了。   一个穿着红裙子的贵妇人走到靳年面前,傅言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哇哦,教官艳福不浅诶,明明都是保镖制服,怎么人和人差距这么大啊?”邹明也看见了,夸张地说了声口哨,正感慨着,就见人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诶,你,干嘛去?”   “汇报工作。”傅言挥手,迈着自信坦然的步子,修长笔直的双腿,就像走T台一般。   邹明摸了摸后脑勺,直到看见傅言朝着靳教官的方向走去,才明白过来,汇报什么工作?那里就有工作要汇报了?   借口!统统都是借口!   “你是谁请来的?”女人性感的红唇微微勾起,视线在靳年身上来回扫视,“要不要考虑换一份工作?工资好说。”   “不考虑。”靳年的反应冷淡。   女人从旁边的侍从手里拿过酒杯,递给靳年,笑着问道,“我请你喝一杯怎么样?”   “在工作。”   接连被拒绝,女人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   “女士,拍卖会即将开始了。”傅言适时笑着接过女人手里的杯子,恭敬地对着人弯腰,像是一个绅士。   女人视线落在傅言身上,眼睛里滑过一丝惊艳,但很快收回,傅言这一款美则美矣,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她比较喜欢靳年这种看上去荷尔蒙爆棚的,偏还什么都看不上的样子,魅力加倍。   “考虑考虑。”女人往靳年胸口的衣袋里塞了张名片,指尖在人的胸口轻轻勾了勾,魅惑地冲人眨了眨眼,才转身离开。   女人走后,傅言手指从人的胸口夹住名牌,拿在手中把玩,明明笑着,却不像是高兴的样子,“教官的魅力可真不小啊。”   “成熟英俊,是个人都会喜欢。”   傅言小声揶揄,名片在他手指上翻飞,像一只蝴蝶,最终飞向了最近的垃圾桶。   靳年一眼不发看着对方动作,抿了抿唇,“你到底想说什么?”   傅言扬了扬眉,“我能说什么?我有什么资格说什么?我只能和教官注意分寸。”   靳年额角一跳,转身,决定不理会这个人的疯言疯语。   傅言看着对方挺拔的背影,微不可查皱了皱眉,小孩儿长大了也不好,招蜂引蝶的。   这不,转头的工夫,又被人缠住了。   “好久不见。”   说话的男人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和靳年相差无几的身高,剑眉星目,周身还自带一股子贵气,一副金丝眼镜架在鼻梁上,遮住了大半锋芒。   “聊聊?”男人仰了仰头,说着自顾自走向阳台的方向。   靳年皱眉,眼底滑过一丝厌烦,但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男人背靠着阳台的玻璃,给靳年递了一杯酒,靳年拒绝,“不方便。”   “呵~”男人轻笑,“怎么?怕我给你下药?我已经不是那么幼稚的人了,这种拙劣的手段不会用。”   靳年还是没有动,男人的嘴角僵住,紧握住酒杯,嗤了一声,“你还是那么让人讨厌。”   “你也不遑多让。”   靳年的话彻底将人激怒,酒杯被他重重摔在地上,“这就是你和你哥哥说话的态度吗?”   “我们似乎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早在很久之前,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陆明哲。”   陆明哲,联邦第一财团陆氏的实际掌权人,在他手里,陆氏进军了好几个新兴行业,由此从一个快要没落的家族企业,发展到如今享誉星际联邦的大财团。   陆明哲脸色一变,突然低声笑起来,“听说你要死了,黑暗哨兵,没几年可以活,要不要求我救你?”   陆明哲,也就是“坠落星空”如今的主人,如果传言是真的,他倒是有能力说这种话。   但靳年不为所动。   对方似乎也不需要靳年有什么反应,金丝眼镜后的眸子闪过阴狠,“不过,你死了更好,你为什么不早点死呢?如果你那个时候死了该多好。”   “让你失望了。”靳年抱着胳膊,如今陆明哲算是他的保护对象,没有那么多闲心在这里看人发疯,“如果你要说的就是这个,还是早点回去吧。外面危险。”   陆明哲一把扯住靳年的手腕,咬牙切齿,“靳年,我亲爱的弟弟,你为什么要活着?”   “放手。”靳年厉声道,“如果你不想明天上星际新闻,最好还是保持住你陆总的风度。”   靳年反手将对方的手腕压住,目光深沉,居高临下道,“拍卖会马上开始了。”   “外面危险。”   他一字一顿重复。   陆明哲挣脱对方的桎梏,揉了揉手腕,能力者就是不一样,对方似乎仅仅只是轻轻一握,就让他手腕的血液难以循环,几乎麻木。   而他用尽全力,在对方眼里如同儿戏。   或许是太久没见了,才会这样失控。   陆明哲脸上表情不太好看,理了理自己的袖口,慢条斯理迈着步子往回走。   阳台门口的傅言冲人笑了笑。   靳年带来的人,绣花枕头。陆明哲扭过头,正眼都不给一个。   傅言看着男人身后的靳年,笑得温柔又多情,“教官魅力真大,连陆氏财团掌权人都认识。”   靳年皱眉,恨不得一拳锤在男人笑靥如花的俊脸上,“你没完了是吧?”   “教官别生气。”我都没生气。   傅言眼里沉了沉,话里虽是调侃,但这确实出乎他的意料。   刚才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陆明哲竟然是靳年的哥哥,看样子两人的摩擦还不小。   但……   他一直以为靳年是孤儿,之前也从来没听说过他和陆氏有什么关系。   傅言上前两步,走到靳年身后,低头靠近人的耳边,嗓音低沉温柔,“教官,别怕,我保护你。”   不会让你死的。   傅言眸子沉了沉。   炙热的气流喷洒在耳垂,靳年耳朵一烫,难以言喻的酥麻从耳垂传到后脑勺,靳年侧身,拉开两人的距离,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动作幅度太大,还是某人故意,靳年感觉到耳垂上扫过一阵柔软的触感。   “你……”靳年不想像个恼羞成怒的傻瓜一样揉耳朵。   傅言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脸无辜看着人,眼神清澈。   靳年咬了咬后槽牙,和小孩儿计较什么?这么想着,果断离开是非之地,离的人远远的。   看着人狼狈的背影,傅言轻笑出声,摸了摸唇瓣,对方的耳垂还是这么敏/感。   靳年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摸了摸耳垂,那种感觉似乎还盘旋着,挥之不去。   妈的!靳年抱着胳膊,捂着嘴低骂一声。   “教官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让我一顿好找。”   熟悉的男声让靳年身体一震,抬头果然是傅言,上挑的眉尾就像是在嘲讽。   阴魂不散。   靳年转身要走,却被人拉住手腕,那人凑近,小声在他耳边道,“拍卖会要开始了,教官可别乱走。”   话音刚落,头顶的吊灯瞬间熄灭,整个宴会厅只有天花板四周的小灯亮着,似有若无。   所有的灯光都聚焦在拍卖司仪小姐和所展示的珠宝上面。   靳年动了两步,拉开和傅言的距离,谁知道这人像个跟屁虫一样,他动他就动。   靳年咬牙,小声怒道,“你到底要做什么?别的地方不用守卫吗?”   傅言理所当然地笑笑,“当然是保护教官啊。”   一张俊美的脸骤然放大,靳年甚至能清晰看到对方的睫毛,浓密修长,扑朔着,这双眼睛更是柔和,波光盈盈。   这样一双眼睛,真的就是看狗都深情。   靳年扭过头,在人胸口推了推,“挡着我了。”   “接下来这件珠宝,是陆先生的私人藏品,光辉流转,灿若星辰——坠落星空!”   旁边盖着的绒布在司仪小姐话音落后被掀开。   现场哗然。   正如司仪小姐所说,灿若星辰。   这样一颗小小的宝石,竟然能够散发如此绚烂夺目的光芒,在黑暗里更是熠熠生辉。   “坠落星空,起拍价1亿星币……”   傅言并不知这颗宝石有什么特别,只当这是因为稀有好看才会招来觊觎。他见旁边的靳年不说话,目光一直落在坠落星空上面,勾唇轻声问道,“怎么?教官很喜欢?”   “呵~”靳年抱着胳膊嗤笑,摇头,“不喜欢。”   他始终还是觉得对于黑暗哨兵而言,治愈不是解脱,死亡才是。 第13章   “两亿!”坠落星空一出,立马就有人开始加价。   被人群簇拥着的陆明哲,一身得体的西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容貌英俊,是众多男男女女倾慕的对象,一点都看不出在阳台对着靳年的狰狞。   傅言对这些有钱资本家的嘴脸啧啧称奇,靳年倒是没什么反应,注意力一直在“坠落星空”上。   靳年和陆明哲的故事,说起来很狗血。   靳年的母亲,原本只是一个普通大学的学生。从边缘星来到首都星,其中艰辛不为人知。   在一次打暑假工的时候,结识了那时陆氏集团的大公子,也就是陆明哲的父亲。   他们来了一出豪门大少爷和灰姑娘的爱情故事,她逃,他追,他们都插翅难飞。   两个人情到深处无法自拔。然而,好景不长。陆公子想要娶靳年的母亲进门。   但豪门怎么可能让一个贫家女当媳妇?陆明哲的爷爷奶奶在其中极力阻止。   陆公子也是个非常有骨气的,起码在那个时候是很有骨气的,对于父母的反对,为了心爱的姑娘,他和家里断绝了关系。   两个人欢欢喜喜,毅然离开了首都星。但是骄奢淫逸的公子哥儿,偶尔过过苦日子,那就是体验生活。   刚开始可能觉得有趣,能够坚持。但是时间一长,就哪哪儿都不对劲起来,难免心生怨对。   陆公子这时候回过头来,再去看靳年的母亲,也就没有了以前那种心动的感觉。这个他心爱的姑娘好像也没有那么漂亮,和自己曾经见过的女人比起来,太过于寡淡。   他喜欢这种如莲花般高洁的坚强小白花,但是炙热浓艳的玫瑰也很有韵味。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陆公子遇到了曾经的旧友,香车美女好不快乐。公子哥再也忍受不了了,恰好这个时候,他的母亲找到了他。陆公子也就顺势和靳年的母亲割席回到自己的家族。   紧接着就是和陆明哲的母亲联姻,这是一个美貌,明艳大方的姑娘,还有着势均力敌的财富地位。   但他那个时候不知道,靳年的母亲其实早就怀孕了,只因为陆明哲早产,所以他是哥哥。   靳年的母亲,在生下靳年之后,身体就不太好,加上在贫穷的边缘星球,一个孕妇能找到什么好工作?   而且他还要养自己的父母,只能干一些钱少费精力的活儿,身体早就累垮了,好歹是把靳年生了下来。   但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父母重病,孩子又小,两头来回跑。   最终在靳年八岁的时候,老人相继去世。靳年很乖,即使偶尔忽视,也不会有丝毫怨言。还是会乖巧甜甜的叫妈妈。   但长久以来的消耗,还是让这个本就体弱的女子,病倒了。   看着眼前少年老成不爱说话的小孩子,承受不住了,她几乎没有在这个孩子成长的时候,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现在反倒要这个小孩照顾她。   她于心不忍,不想成为靳年的拖累,于是了结了自己。   靳年那个时候才八岁,他不明白母亲为什么有一天,突然再也无法醒来。他被送往了孤儿院,因为性格孤僻,孤儿院的孩子都不太喜欢他。   靳年常常受到他们的捉弄,比如总是濡湿的被子,比如枕头底下的小老鼠,亦或是是污蔑他浪费粮食,导致他被罚不许吃饭。   靳年和陆明哲15岁那一年,陆明哲的母亲,这个如同玫瑰一般绽放的女人,也离世了。   这个女人一走,陆公子反倒愈发回味起自己曾经放弃一切也要在一起的姑娘。   在时间的滤镜下,这个女孩的身影仿佛带着圣光,于是便开始迫不及待马不停蹄地寻找白月光的下落。   只可惜白月光早逝,但原来他们还有一个孩子,于是靳年就这么被接到了陆家。   这对陆明哲来说,简直是晴天霹雳,他的母亲刚走,他还没有从悲伤中回过神来,自己的父亲,就接回了一个私生子。   锦衣玉食,万般宠爱的陆明哲,早就养成了娇纵的性子,对于靳年他极度的讨厌,总会找他各种各样的麻烦。   在陆明哲眼里,靳年是贯会装可怜的人,和他那个早死的妈一样。   可他所有的使坏,靳年从来不放在眼里,犹如小孩子过家家,陆明哲更讨厌他了,仿佛自己在靳年眼中就是一个跳梁小丑。   陆明哲忍不了。   18岁那年,或许是为了从陆氏得到些什么,他们双双被绑架了。   但劫匪的目标其实只有陆明哲,他们哪里知道陆氏还有个私生子?靳年纯粹是无妄之灾。   漆黑昏暗的废旧仓库,灰尘和霉味十分呛鼻,陆明哲娇生惯养,根本受不了。   “喂!你们如果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们,放我出去!”陆明哲这时候还很年轻气盛。   “喂!”   他的喊叫没有任何用处,根本没有人进来。   靳年被他吵得直皱眉,“省着点力气吧。”   陆明哲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人,转过头来恶狠狠问道,“是不是你?看不惯我所以要这么对我?”   靳年无语,“你有空记得去看看脑子。”   “你!”被人怼了,陆明哲更是生气。   “砰——”   他正欲说些什么,就见劫匪闯了进来,一身的黑衣,脸也被面罩蒙着。   “你们谁是陆高扬的儿子?”   靳年和陆明哲面面相觑,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黑衣男人似乎也没有想要他们回答的意思,“你们老子欠我一条命,我得让他还。”   他们以为劫匪只是单纯求财,没想到竟是要他们的命。   “你们最好乖乖的,等陆高扬来交赎金,我让你们一家团聚。”   说着,砰的一声头也不回的关上门。   他们不知道被关了多久,靳年的胃饿得发疼,陆明哲也不例外去,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看什么看?”肚子的声音太大,陆明哲红了脸,见靳年看着他,恶狠狠瞪了回去。   靳年皱眉,冷静地说道,“我们需要自救。”   “难道我不知道?”陆明哲没好气道,“问题是怎么救?就凭我们两个,能逃的出去吗?”   “我观察过,外面停着一辆飞艇,根据门口堆着的饭盒来看,他们不超过五个人。”靳年分析道,“刚才进来那个应该就是领头的,门口还有两个看守。”   “等会儿想办法弄进来一个,我拖住门口的,你开着飞艇去叫人来救我。”   陆明哲眼睛闪了闪,这套方案明显对他有利,甚至只要他有心,靳年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但他又不想要靳年看轻了他,于是反问道,“为什么不是我拖住他们?”   靳年扫了眼陆明哲的小身板,虽然语气平淡,但陆明哲就是觉得在讽刺他,“你拖不住。”   陆明哲眉头皱了皱,气得握成拳头,咬了咬牙,“行!”   “但是要先想办法把绳子解开。”陆明哲扭了扭身体,示意绑在背后的手。   只见靳年背后的手动了动,紧接着手腕上的绳子就掉落在地,他转动僵硬的手腕,解开绑住的双腿,站了起来。   “你!”陆明哲再次气急败坏,“你早就解开了?你还会这个呢?”   靳年脸上风轻云淡,淡淡嗯了一声,走到陆明哲身边,“小时候就会了。”   解开绳子的陆明哲虽然很想一拳锤在对方冷淡的脸上,但考虑到目前的合作关系,硬生生忍住了。   计划如同靳年所说的那样进行着,但是他们却低估了绑匪的人数。   门口的守卫确实只有两个,但就是那么寸,其他人也恰好在这个时候回来,和打算逃跑的两个人撞了个正着。   缠斗的过程中,陆明哲小腿受到重击,疼得他冒冷汗。   “快去啊!”靳年抱住袭击陆明哲那个人的腰,狠狠往地上一撞,看着愣神是人吼道。   见靳年这么能抗,绑匪为了发泄心中是郁气,拳头不要命似的往他身上招呼。   陆明哲咬了咬牙,拳头捏得死紧。   理智在拉扯。   如果这个时候放弃靳年转身离开,就算最后叫来了救援,他可能也会死,可是这个私生子一死不正合他意吗?   可见靳年扛着别人的拳头,额头似乎被人打破,鲜血从额角染红了眼睛,陆明哲的脚下像是生了根。   靳年的力气渐渐变小,这时候,绑匪也终于把精力放在另外一个人身上。   只是还没走出两步,就被骤然爆发的靳年抱住了脚踝。   他冲着陆明哲,“快走啊,你愣着干什么?”   陆明哲咬牙转身,忍着小腿的疼痛,爆发出惊人的速度,不要命似的往外跑。   具体是怎么开着飞艇找到恰好赶来的陆高扬的,记忆已经模糊,他只知道自己说了一句话,便一头栽了下去。   “救……救靳年……”   陆明哲醒来之后,一切天翻地覆。   靳年被找到时,已经觉醒成了哨兵,而他的腿却留下了残疾,虽然后面在陆氏科技的治疗下已经痊愈,但那种犹如废人,被人指指点点骂瘸子的日子,陆明哲始终记得。   陆明哲如鲠在喉。   只是好在,靳年一觉醒,就被强制匹配,即使在陆高杨极力挽回之下,还是和陆家断绝了关系。   但靳年虽走,陆明哲却时刻活在他的阴影之下,阴沟里的老鼠,竟有一天成了天之骄子,   陆明哲突然好恨!他本来可以做一个爱护弟弟的好哥哥的,只要靳年那时候死了,他就不用被人比较,他还会时常记得靳年的好。   可一切都被毁了。陆明哲开始真正恨靳年这个人了。   但这些种种,靳年不得而知,那时候的他,遇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向导。 第14章   就在拍卖进行到如火如荼,“坠落星空”已经从一亿星币飙升到二十亿星币的时候。   “啪”地一声,落地窗玻璃炸开一个大洞,宴会厅瞬间烟雾弥漫。   “啊!”在场都都是有头有脸都人物,这个时候都狼狈地如同尖叫鸡一般大叫。   “各位请冷静,相信陆氏的安保系统,一定能保护各位的安全。”   陆明哲磁性低沉的嗓音,十分可靠,尽管脸上都不太好看,但好在没有乱。   傅言和靳年对视一眼,只见对方根本不看他,直接就往外面冲。   要知道陆氏的商业大楼高耸入云霄,甚至堪比高空违章建筑。   傅言低咒一声,拔腿跟上,不知道靳年是什么时候养成的如此莽撞的性子,冲就算了,起码和搭档商量再行动啊!   靳年身姿矫捷,速度之快,眼睛死死盯着拿走“坠落星空”的男人。   第一军团的人第一时间便展开了拦截,但是星盗一伙儿人虽然不多,制造混乱有一手,加上这里是市区,没办法使用大规模杀伤武器。   星盗的飞艇落下登云梯,男人甩开身后第一军团的人,奋力一跃,拽住绳索,就在他正因为安全逃离洋洋得意时,从侧面飞跃而出的靳年拽住男人的小腿。   “cao!”男人低咒一声,双腿用力蹬,非但没有将人甩开,反而使登云梯承受不住两个人的重力,在空中剧烈摇晃。   靳年的四肢就像是装了钢爪,抱着男人的小腿往上爬。   “快把他打下去!”登云梯的剧烈摇晃,让男人有些害怕了,大声吼道。   “砰——砰——”   飞艇打出的量子激光炮在空中炸开,靳年左手用力拉住登云梯,往后一荡。因着激光炮的阻碍,男人已经成功摸到飞艇的舱门。   靳年不要命一般的行为,也成功让傅言眉头一跳,像是有人在用生锈的锯子磨他的神经,几乎是来不及思考,就上了阳台停靠着的飞艇,跟在星盗的后面。   视线里,一束激光炮砰地炸开蘑菇云,对方星舰的登云梯已经断了一条绳索,眼看着靳年就要往下坠。   傅言前所未有的紧张,额角绷得死紧,手上的动作却丝毫不见慌乱,有条不紊地操纵着飞艇前进,成功躲开右侧扫射过来的激光炮。   登云梯另外一侧的绳索也开始摇摇欲坠,靳年往上爬的速度很快,动作也十分轻盈,像某种猫科动物。   “砰——”   又一束激光炮,登云梯彻底断裂,眼见着靳年从高空坠落,傅言心脏猛地一跳,操纵飞艇加速。   “让你追!去死吧!”黑衣男人在舱门口,扛着能量枪,对着靳年掉落的身体一阵乱轰。   傅言操纵飞艇右下倾斜,在空中盘旋一圈,避开飞艇攻击的同时来到靳年旁边。   “咚——”   飞艇左翼的闷响,让傅言的心脏安定些许。   “咚咚咚——”   驾驶舱右侧的舷窗被人敲响,傅言降下挡板,靳年的脸赫然出现。   靳年身上的伪装已经失效,一头张扬的银发在空中飞舞,红色的瞳孔最外一圈是无机质的黑,他朝着傅言勾了勾唇,眼底是无尽的杀意和兴味。   傅言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天然上挑的眼尾透露出几分怒意,一双薄唇被他抿得平直,仔细看,似乎还少了一些血色。   这些靳年统统都没有注意到,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将“坠落星空”抢回来,并把这群该死的星盗全部撕碎。   光是想到那个画面,脑子里就兴奋地像有小人儿跳舞,浑身充满了力量,但偏偏现在无处发泄。他扭了扭因为过度兴奋而僵硬的脖子,冲着傅言笑着,并示意傅言开过去,靠近对方的飞艇。   傅言十分想要拒绝,这架飞艇应该是陆明哲的私人飞艇,配套设备除了奢靡安逸,没有一丝攻击能力,自保能力都还得存疑。   但“坠落星空”很明显是这次的主要任务,傅言蹙着眉头操纵飞艇飞至对方飞艇的下方,在对方的视角盲区,左翼倾斜盘旋向上。   星盗团见靳年的身影消失不见,无人追来,正要关闭舱门。   砰地一声,舱门底部爬上一只手,在众人愣神的时间,靳年飞身一跃,成功挤了进去。   靳年扭了扭脖子和手腕的关节,嘎吱作响,咧了咧嘴角,“现在,该我了。”   “砰!”右手挥拳打开对方要拿武器的手,男人手腕吃痛,有种骨折的错觉,能量枪被摔在地上。   男人的同伴反应迅速开始对着靳年扫射,靳年扯住男人挡在身前,将男人往空中一抛。   可怜的男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同伴的乱枪打死。   靳年趁着男人的遮挡,右腿横扫,星盗团伙被他逼退一步,靳年转身落地捡起地上的能量枪,冲着星盗一顿扫。   但是靳年手里的能量强很快便能量耗尽。   星盗团嗤笑一声,“现在看你还怎么嚣张!”   靳年扔掉能量枪,摊手,摇头。   “这样不是更好吗?”靳年的速度极快,几乎看不见残影,瞬间来到一个人的身边,“我更喜欢肉搏。”   男人瞳孔睁大,无助地捂着脖子上的血洞,“唔额……”   他希望自己同伴可以救他,男人倒在地上,死不瞑目。   靳年嗤了一声,血液的味道让他更加兴奋,银发被喷溅的血液染红,如同冬日里白雪之上的红梅,极其艳丽。   靳年的眼睛已经全部变成了无机质的黑,隐隐闪烁着红光,就像是深渊里可怕的怪兽一般,透着嗜血的光芒。   剩下的人咽了咽口水,这完全就打不过,与其死在这里,还不如马上逃跑,其中一个人打开逃生门,往外一跃,在右侧的肩膀上一按,小型的逃生艇立马充气。   其他人见状,纷纷效仿,靳年冷笑,“我有说你们可以走了吗?“坠落星空”留下。”   众人被靳年逼得纷纷后退,手里的能量枪对着人扫,一束能量擦过靳年的肩膀,瞬间血流如注,但他就像没有痛感一样,动作丝毫不受影响。   正如老话,愣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星盗穷凶极恶,但在不要命的靳年面前,升起了畏惧。   有想要和靳年拼了的,靳年身上不知道被能量枪扫过几个血窟窿,但他就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反而是拿枪的那个人,被靳年一拳锤在胸口,心脏瞬间迸裂,一命呜呼。   “这个!”太可怕了,这样一尊煞神,他们惹不起,其中一个男人将“坠落星空”抛向靳年,“是有人和我们说这个很值钱我们才来抢的,还给你,饶了我。”   男人颤颤巍巍地说道。   靳年冷硬的五官没有表情,“上次袭击陆氏大楼的是你们?”   男人摇头似拨浪鼓,搓着手求饶,“不是啊,就这一次,计划也是给消息的那个人做的,我们真的就负责抢。”   靳年皱眉,那这个事情就有点奇怪了。   手里的“坠落星空”依旧熠熠生辉。   “饶了我。”男人苦苦哀求,“该说的我都说了。”   靳年将男人双手绑住,“看你的履历了。”   话音刚落,第一军团的人登上了飞艇,领头的人靳年不认识,一脸严肃,“靳年上将,现在歹徒由第一军团接管,请将东西给我们,等到飞艇落地,您的任务就完成了。”   “呵~”靳年冷笑,“我想……这个任务我应该亲自向元帅汇报,并将东西交给元帅。”   男人眉头皱了皱,看到靳年身上被鲜红浸湿的西装,最终舒展了眉头,点了点头,“可以。”   对方浴血抢回来的东西,不信任他们可以理解,虽然有被冒犯到感觉,但出于对靳年的敬重,男人还是答应了。   毕竟第一军团接到的命令是守住靳年,虽然很奇怪,但确实与“坠落星空”无关。   男人看着对方还在不停往外渗血的伤口,沉了沉,道,“长官,您需要治疗。”   靳年这时候才抬眉看了看人,“你叫什么名字?”男人对上靳年无机质的瞳孔,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回道,“长官,我叫林德,第一军团x小队队长。”   “嗯。”靳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脑袋疼得要炸掉,迟来的感官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疼痛反噬,靳年疼得反应已经开始迟钝。   但他仍旧强撑着自己站得笔挺,像一颗挺拔的松。   林德并没有发觉靳年的异常,只在心中对这个男人有些许改观。   靳年上将似乎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凶神恶煞,相反十分英俊,轮廓深刻,五官锋利。   只是可惜……   是个黑暗哨兵。   林德心里惋惜地摇头。   飞艇落地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但在看到傅言的那一瞬间还是有些恍惚。   对方靠着飞艇,双手抱胸,身高腿长,一身黑色的西装俊逸非常,一双眼睛看过来,风吹乱他的头发,模糊双眼,但就是无端让人觉得温柔深情。   靳年的脚步不自觉向着傅言走去。   “长官。”叶治姗姗来迟,看着自家长官身上被血液浸染,可能是别人的,也可能是他自己的。   叶治暗自忧愁,元帅明明都让人休息了,干嘛还派人处任务啊。   “陆氏那边已经清理干净了,军校的学生这次的任务完成的不错,已经准备回学校了。”   叶治的呼唤唤醒了靳年的神志,脚步一顿,冲着人点头,“嗯。”   他命令道,“我们回去。”   上了叶治的飞艇,靳年强撑着的一口气终于维持不住,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傅言眼睁睁再一次看着靳年走向别人,虽然知道那是对方的副官,但心里仍旧有细微的不舒服。   隔的远,傅言仍旧能看到对方的状况,很不好。   他需要治疗。   这也是傅言没有冲动上前拉住人的原因。   今天所经历的一切,让他心脏沉甸甸的,松懈不得。   不要命的打法,污染严重的精神海,执意成为黑暗哨兵的行为。   就像是在傅言心口插了无数把刀子。   无论如何,也得找机会和人说清楚,自己就是“傅言”这件事。   不管对方是什么想法,起码要让对方放弃继续做黑暗哨兵。 第15章   靳年意识到自己昏了过去。这种感觉很玄妙,就好像真的拥有了灵魂,出离□□。   可他的灵魂并没有飘荡,也看不见□□的状况。他沉浮在一片黑暗之中,迷蒙的,混沌的。   如果灵魂体有手有脚的话,他想他现在应该是双手抱膝蹲着,任由黑暗将他侵蚀。   如同孩童时期的许多次那样,又或许是刚遇上傅言那会儿。   靳年总算想起来那一幕,那个叫做傅言的少年,拥有着和他的向导一样的名字,相似的五官容貌,靠立在飞艇旁。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傅言的场景。   那时候他在医院醒来,对于是怎么觉醒并打赢了绑匪,他记忆很模糊。   守着他的人见他醒了,高兴地围上来恭喜,恭喜他成为了一名哨兵。   可靳年没觉得有什么恭喜的,很不好受。耳朵里总是出现轰鸣,震得他想吐,身下的床板好像变得很硬,硌得脊梁骨都在疼。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都忍受着这种折磨,神经像是悬着的一根线,紧紧绷着,稍不留神就会断掉。   一头小猫似的量子兽趴在他的身边,倒是十分的活跃,上窜下跳。   这一个月的时间,来了一波又一波的人,各种仪器,抽血,检查,还有专门给他上哨兵向导基础知识课的专业人员。   他生理上的父亲一直很兴奋,不停地和他说着话,一遍遍说“可真是出息了。”   “我就知道敏丽的孩子不会太差。”   “以后陆氏就要靠你了。”   “爸爸真为你骄傲。”   他都听得烦死了,陆家是什么很了不得的家庭吗?难道还有皇位要继承?就算有,那不是还有陆明哲?   靳年对这个父亲并没有什么好感,如果真的喜欢他母亲,如果真的愧疚,又怎么会抛下妻女?   靳年始终记得他母亲死去的样子,形容枯槁,正是花一般绽放的年纪,却像是老人迟暮。四肢瘦小得几乎能见骨头,她紧紧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整整三天,靳年都在等他的母亲醒来,直到女人开始腐烂,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那之后,靳年成了孤儿。所以对于父亲,他没什么多余的想法。   感激是有的,他可以到首都星上学,可多亏了这个男人。学费他以后会还,除此之外,他不想有任何瓜葛。   这一点,也多亏了傅言。   有个婚姻登记所的工作人员上门,告诉他,他和一个叫做傅言的向导匹配度100%,已被进行强制匹配。   他父亲的想法落空,靳年以后的归宿除了战场不会有其他,并且在知道这名强制匹配的向导是个男人之后,或许是打击太大,这个父亲便一直没再出现过。   挺好的,起码靳年耳边清净多了。   之后出院,他第一次见到了他的向导。   穿惯了作战服的人一身笔挺的西装,黑发迎着风飞扬,吹得有些凌乱,比靳年高一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眼尾微微上挑,似乎含着不知名的情愫,见到靳年,眼睛亮了亮。   他伸出一只手来,手骨修长,皮肤很白,带着些细小的伤疤和老茧,“您好,我叫傅言,以后是你的向导,请多指教。”   ——   “今天怎么又是叶教官啊?”邹明凑到傅言身边小声嘀咕,“我们总教官上哪儿了?”   已经一周没见到靳年了。   傅言刚做完拉伸,收回压腿的动作,皱眉道,“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和他关系好吗?没有一丁点消息?”   傅言心里烦躁,摇了摇头。   邹明见人不想说话,也识趣儿没再多问。   别看傅言平时一团和气,但其实真惹了他生气,能下死手,还是背地里下死手。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前两天和一哨兵打起来了。   这事儿闹得,向导和哨兵打起来了,不是妖精打架,而是纯肉搏,拳拳到肉。   嗯?因为什么来着?   邹明皱眉,回忆事情的经过,好像只是那个哨兵说了靳年的坏话?   “他靳年算个什么东西?没有向导的黑暗哨兵,要不是文森特元帅抬举他,他能到上将的位置?”   “一个短命鬼,有什么可狂的?”   “你们都不知道吧?他这次来当教官,就是因为之前受了伤,怕不是要不行了,才让他来军校发挥余热。”   “他倒好,带着新生跑到陆氏大厦,还让拍卖品“坠落星空”失窃……”   当时是在食堂,人多又乱,傅言二话不说,揪起人的衣领就是一拳。   接着两个人撕打起来,邹明可看见了,傅言打人的时候,全用的是巧劲儿,打的疼,又不留痕迹。   最后两个人双双被处分,要求检讨,这才知道对方是高年级,傅言愣是咬死了是友好切磋,最后看那个高年级确实没有伤痕,反倒傅言俊美的脸庞,落下一个硕大的黑眼圈。   最后只要求写检讨,处分免了,但下不为例。   邹明回过味儿来,发现傅言他真的,他超爱。   这小子绝对对上将有意思,不然也不会叫这名儿,司马昭之心昭然若揭。   这很不寻常,靳年不是那种能旷工一周的人,作为总教官,即使不是他带教的时间,他也会到场。   但已经一周了,想到之前对方身上的伤,傅言就说不出的烦躁,恨不得立刻闪身到人的跟前。   但现在就算他想去看靳年,也没有立场。   ——   傅言做梦了。   他意识到这是一个梦。   梦里是靳年刚被他接回来那阵。   其实对于强制匹配傅言一直都没有什么实感,加上那段时间他很忙,很多事物都需要他去处理。   文森特那个匹配度60%的哨兵状态很不好,于是一直待在那个哨兵身边。   以前可以由副官暂时代理的工作一下子堆积到他的头上,傅言本身就不爱处理这些,忙起来便什么都顾不上了。   他下楼喝水的功夫,看见楼下客房的门大大开着,屋里漆黑一片,和客厅的明亮形成巨大的反差。   傅言这才想起,他接了个哨兵回家。   “咚咚咚——”   傅言手重新从厨房端了杯热牛奶,敲了敲半开的门,动作很轻柔,他知道哨兵五感敏锐,或许他下楼,他的脚步,对方早已察觉。   “我可以进来吗?”   并没有得到回答,但总归也没有拒绝。   他年幼的哨兵蹲坐在床头,手臂搭在膝盖上,下巴搁在胳膊上,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即使在黑暗里也闪烁着微光。   “还没睡?要不要喝一杯热牛奶再睡?”傅言声音柔和,将牛奶放在床头柜上,“长高。”   “难受,睡不着。”   长久没有说话的嗓音十分沙哑。   “你是我的向导。”   傅言点头,不太明白这句话都含义,“嗯。”   “向导不是可以让我不难受吗?”傅言注意到少年的眼眶微红,不知道是难过还是熬的,少年脸色变换,最终扭过头,蜷缩着身子躺在床上,脑袋埋进枕头里,声音闷闷的,“……算了……”   傅言意识到,这还是个孤僻又傲气的少年,他顿时因为短暂地遗忘对方而感到愧疚,同时升起了一种责任,他道,“抱歉。是我的疏忽。”   说着,傅言弯下腰,在少年额头落下一个轻柔的吻,“睡吧,有我在。”   记忆里,因为这个吻带着精神力,算是一个浅浅的精神标记,少年很快便沉入梦乡。   但这次不同,傅言离开的步子没能迈出去,就被扯住了衣袖。   刚才还以自我保护姿态蜷缩着的人,一身的鲜红躺进他的怀里,拉扯着他的衣襟。   黑发变成了银色,少年的身体骤然拉高,一双眼睛半黑半红,跳动着,闪烁着。   怀里的人张了张唇,“傅言,我疼。”   靳年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所以这是梦。   可是梦里的他说疼。   傅言猛地惊醒,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这个梦像是某种预兆,傅言紧紧捂着自己的胸口,森森缠绕着他的脖子,也同样十分躁动不安。   ——   “还是不行吗?”叶治焦急地扯住向导医生的袖子,这名向导和靳年的匹配度高达80%。   向导摇头,“靳年上将的精神壁垒太厚,我的精神力根本进不去他的精神海,做不了疏导。”   向导叹了口气,“还是再找找别人吧。”   叶治急得团团转,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个向导了,此前几天也一直有向导尝试给靳年做疏导,都没有成功,“医生,要不您再试试,目前您的匹配度是最高的,一定能有办法的,对吗?”   他急于得到肯定的答案,将向导的手腕捏得生疼。   虽然很理解对方的心情,但向导还是摇摇头,“抱歉,我做不到。”   “元帅。”   “长官好。”   门口的声音嘈杂,打破了叶治和向导的对峙。   叶治见到来人,放开向导的手腕,立正行了个军礼,“元帅。”   中年男人点头,“靳年怎么样?”   “报告元帅阁下,很不好。”   文森特闻言走到靳年的床前,银发冷峻的男人就像是睡着般。   “向导呢?找了吗?”   “已经找过了,长官的精神壁垒太厚,向导无法进行疏导。”   文森特转身,视线如同利刃刺在叶治身上,“医生怎么说?”   叶治看病床上的人眼神闪烁,嗓子干涩,艰难道,“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可能……脑死亡。” 第16章   “真的所有向导都找了?”文森特眼睛眯了眯,“我记得这次有个学生,和靳年好像很熟?”   “你们长官还送了他一台机甲。”文森特眼神如刀,一脸的威严,叶治虽然不知道对方的意图,但碍于身份,还是点点头,“是。”   文森特斜扫他一眼,冷哼一声,接着状似无意问道,“我听说他叫傅言?量子兽是什么?”   “这个……”量子兽并不是每时每刻都放出来,通常也不会有人刻意去关注一个人的量子兽,除非这两个人的匹配度很高,亦或者量子兽是天敌,叶治被问的有些懵,迟疑半晌,不确定地回道,“似乎是蛇。”   文森特眼睛微眯,眼睛一暗,唇角勾起,笑得一派温和,上前重重拍了两下叶治的肩膀,“让来他来见我,看看我们靳年上将是不是又遇到了个良人。”   说出的话带了些戏谑,似乎只是单纯关心下属的感情。   叶治却直觉不对劲,似乎遇到了什么危险,后背惊悚得汗毛直立。   他抬头看向让他恐惧的来源,文森特元帅依旧是威严不失温和的样子,背着手,“怎么?有什么问题?”   “没。”叶治摇头,紧接着站直身体,“是,元帅阁下。”   或许是他想多了吧?   叶治的到来和傅言的想法不谋而合,他正愁找不着机会见靳年呢,这不就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两个人吗不绿匆匆往靳年的病房走,傅言听叶治说着,突然脚步一顿,“你说文森特……元帅要见我?”   一直时间险些没转换过来,元帅两个字加得有些生硬。   “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叶治暗自嘀咕,非常严肃地回道,“你可以自己去问。我只管完成上官的命令。”   傅言被人一噎,颇为意外地多看了叶治两眼,靳年这个副官,好像对他有不小的敌意。   傅言轻轻点头,“是。”   说实话,他并没有做好现在就和文森特见面的准备。文森特以前是他的副官,从很早开始就一直跟着他,自然也见过他年轻的时候的样子。   这不是他担心的,他最担心的是还没有查明白的死因……   没有多余的时间抗拒,傅言就被带到文森特面前。   这人一身笔挺的军装,四十来岁的样子,鬓角微霜,不怒自威。   “元帅阁下,这就是傅言同学。”叶治没有注意到傅言的异常,将人往前推到文森特面前。   文森特眯着眼审视着来人,“你就是傅言?”   “是。”   “你和我的长官年轻时长得很像,他也叫傅言。”   意味不明的话,带着点冷意。   “这算不算一种缘分?”   傅言抬眸,对上人勾起的嘴角,没有回答。   文森特的手掌落在傅言的肩膀上,轻轻的,却如同泰山压顶,“小同学,你的资质不错,你们教官很看好你。”   “你和你的教官关系怎么样?我听说这次任务你们的配合还不错。”   文森特笑得温和,如果不知道的,会以为他是真的在关心下属。   但傅言是他曾经的长官。   他在施压。   印象中文森特虽然也是个温和的人,五年的时间,坐上元帅的位置,或许没少和联邦议会那帮人勾心斗角。   总之,现在的文森特,傅言看不透。   “还好。”傅言选择了模棱两可的回答。   文森特目光落在傅言的脸上,似乎在考量他说话都真实性,即使有所准备,看到那张肖似的面容,他还是为之一震,眼神闪了闪,收回搭在傅言肩上都手,背在身后,叹了一声。   “不知道小同学愿不愿意救你们教官一命?”   傅言三分的惊讶,装成了十分,很符合一个十几二十岁少年的性子,“什么?”   “这次任务,你们教官受了很严重的伤,他是黑暗哨兵,如果没有向导的疏导,可能就会醒不过来了。”   文森特悠悠看了傅言一眼,企图看出他表情是否有异样,但除了惊讶担忧之外,看不出别的什么。   傅言握拳,问道,“阁下,我可以做些什么?”   “靳年目前很排斥向导,有着很厚的精神壁垒,但我们仍旧在尝试。”文森特叹了一声,扭头对着傅言道,“所以你愿意做一个匹配度测试吗?”   文森特的目光如炬,似乎洞察一切,要将傅言盯出个洞。   傅言沉默良久,眉头紧锁,似乎在考量,最后暗自握拳,抿了抿唇,干涩道,“可……如果失败了?或者就算匹配度够了,但是教官是黑暗哨兵,疏导的时候……失控了怎么办?”   “而且……也不一定会成功。”   文森特眯了眯眼,温和地笑笑,复又拍了拍人的肩膀,“这些不用担心,我们会保护你的安全。同样,如果能让靳年醒来,自然也不会亏待你。”   傅言还是皱了皱眉,但对上文森特施压的目光后,良久点点头,“好……好吧……”   文森特这才露出满意的微笑,“傅言同学,感谢你为联邦做出的贡献。”   傅言被带入了旁边的治疗室,先是抽了血。   一旁年过半百的向导医生看了眼针管里的血液,将其递给旁边的人,傅言一颗心剧烈跳动着。   如果用他的血液去查他和死去“傅言”的基因信息,那不就摆明他们是一个人吗?   向导医生一副老学究的样子,“请将你的量子兽放出来。”   傅言闻言点头,森森咻一声攀上他的肩膀,一条不到两米的小蛇,身上带着绿色的花纹。   “森蚺,幼年体。”向导医生说着,旁边的助手负责记录。   向导医生将傅言引到一个仪器前面,“将自己的精神力放在上面。”   傅言照做,只见仪器的指针开始剧烈跳动,最后停留在8000的数值。   “精神力等级A+。”   这种机器是向导测试精神力等级的仪器,1000~3000是C级,3000~6000是B级,6000~9000是A级。9000以上则是S等级。   之后就是匹配度测试,需要将傅言的血液放在试纸上接着放入专门的仪器,就会记录所需要的基因信息,这些信息进入基因库便会通过智脑进行数据分析,再输入靳年的信息,智脑便会给出他们之间的匹配度。   仪器旁边显示屏上的数值不停跳动,起起伏伏,最后停留在97.32%。   和傅言预料中的100%有所下降,傅言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但也有可能是因为靳年的精神海污染导致的,想通这一点,傅言才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血液上面。   眼见着助理要将装有傅言血液的试管带走,傅言和森森对视一眼,并精神力外化为精神屏障,森森骤然变大数十倍。   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两人,向导医生的精神体是一只小仓鼠,正吓得瑟瑟发抖。   “你……你要干什么?”旁边的助理强装镇定。   “不做什么。”傅言摇头,扭了扭手腕,配上他天然上挑都眼尾,笑得有些邪肆,就像是影视作品里的大反派,他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小助理旁边。   “别过来,别过来。”小助理频频后退。   “住手!”向导医生十分有正义感。   “砰——”   但还是慢了一步,小助理已经被傅言打晕了。   这时候傅言转身看着说话的向导医生。   医生手收撑着操作台,迎向人,“你……”   傅言凑近,摆手,“我真的什么都不做,但最好乖乖听我的话,不然……”   森森适时张嘴,“嘶——”   巨大的蛇头几乎能见把医生的整颗脑袋吞进去。   獠牙上还沾染着不知名都黑色毒液。   “嘶——”   迎面一阵劲风,医生感觉自己的脸上湿湿的,量子兽已经吓得躲进了他的精神海,他咽了咽口水,“要……要我做什么……”   傅言指着地上的人道,“去给他抽一管血,像刚才给我做的那样明白吗?”   得到指令,医生立马拿出针管,跌跌撞撞来到小助理身边,双手颤抖地掀开小助理的袖子,但抽血的时手仍旧稳。   看着眼前试管里抽好的血液,医生对着傅言道,“抽好了。”   哒——   哒——   哒——   医生只看到对方修长笔直的小腿,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傅言的脚步如同踩在他的神经上。   医生咽了咽口水,“我……”   话没说完,人就晕了。   傅言将装有自己血液都试管销毁,将两人拉起来,精神力侵入他们的精神海,在他们的记忆里做了息肉手脚,让他们认定小助理的血液样本就是傅言的。   做完这些,傅言揉了揉发胀都脑袋,因为检测到强大的精神力,精神力等级测试的仪器剧烈跳动着,指针如同飓风一般快速扫了几圈,最后数值蹭蹭蹭往上涨,8000的数字飙升到10000,12000……   最后彻底报废,指针断裂,数据清零。   傅言收回自己的精神力,同时将两个人摆好位置,森森的尾巴尖一扫,同时精神力屏障消失。   医生和小助理也都清醒过来,小助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握紧了手里的血液样本,感觉好像有点记忆断片,但又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傅言将对方的小动作看进眼里,心下沉了沉,脸上却关切地看向揉了揉额角的向导医生,“医生,您没事儿吧?”   医生捏了捏鼻梁,摇头,“嗯。你和上将匹配度很高,等会儿带你进去见他,进行精神疏导。”   医生嘱咐道,“如果实在无法突破精神壁垒,就不要继续尝试,也不要试图强行突破。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切记保护好自己”   傅言点头,对着人感激地笑笑,“多谢医生。”   傅言被带入靳年的病房。   另一边,基因匹配的结果也送到了文森特面前。   “元帅,根据报告来看,基因信息重合度为0.32%,意味着并不是同一个人。”   文森特放下手中的报告,身体往后靠,仰着头,轻轻嗯了一声,“出去吧。”   “是。”   等到人走后,文森特的手轻轻叩动桌面。目光落在报告上,眼睛沉了沉。 第17章   病房是一片纯白,像个密不透风的笼子,只在门上有个小小的玻璃窗户,用来观察房间里的情况。   天花板上的灯将病房照亮如同白昼。   靳年躺在床上,浑身插满管子,链接着旁边的治疗仪。   房间里只有靳年和他两个,傅言迈着步子靠近病床,床上的人双目紧闭就如同睡着了般。   一头银发凌乱地散着,让他看上去很乖巧,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好几岁,但这并不是什么让人喜欢的发色,这意味着靳年是个黑暗哨兵。   命不久矣的黑暗哨兵。   眉头皱起,傅言不喜欢这样的形容词,他伸出手指,轻轻覆上对方赤裸的胸膛,那里的伤口已经长好,生出新肉,但还是留下了狰狞的疤。   傅言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抚上人的额头,将凌乱的发理顺。   “你啊……”   这声叹息声音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长久处在黑暗中的靳年似乎听见有人在他耳边说话,声音非常熟悉。   他抬起头来,环顾四周,但仍旧是一望无际的黑暗,他无措地张望着,“是你吗?”   无声的问句很快被黑暗吞噬,靳年又缩回了一团。   怎么可能呢?   他已经死了。   所以……   这是来接他了?   靳年将脑袋埋在膝盖上,嘟啷着,“我才不要跟你走呢。”   愈发逼近的黑暗似乎正在慢慢消退,丝丝缕缕的光透了进来,但埋着头的人根本没有发现。   傅言的精神力进入地十分顺畅,精神壁垒根本对他不起作用,或者说,靳年对他完全不设防,也有可能是上次已经做过一次疏导的关系。   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靳年的精神海污染得更加严重,几近崩溃。   傅言这次不准备再慢吞吞循序渐进,靳年的状况也不允许他这样做。   森森变成了他的成年体,在靳年的精神海用尾巴狂扫,将那些黑暗物质打散。   傅言的精神力迅捷又凶猛,几乎变成了一个小光球,既然这里一片黑暗,那就在黑暗里创造一个太阳。   这是他想到的最直接的解决方式。   傅言的精神力继续深入,终于在精神海里找到了靳年的量子兽,黑豹完全融入进黑暗里,只露出一双血红的眼睛。   他对进来的一切都抱有敌意,并且无差别攻击。   黑豹蓄势待发,前爪匍匐,后腿猛地一蹬,扑向了傅言的精神力球。   就在精神力球被它压在身下之时,傅言的精神力球化出无数精神力丝,将黑豹的四肢身体缠住。   凶猛的黑豹瞬间变成了被毛线团缠住的小猫,呆愣愣地仰着四肢,红色的瞳孔里闪过错愕。   紧接着,就在它奋力挣扎的时候,一条巨大的蛇尾从黑暗中窜出,攀上黑豹的身体紧紧缠住。   之后,巨蟒的身体显现,黑色的鳞片上点缀着绿色的花纹,蛇头张着大口,冲着精神力球叫嚣嘶吼,并一把将精神力球和黑豹的脑袋吞进口腔。   黑豹的前肢剧烈挣扎,利爪甚至将巨蟒的鳞片扣落,但森森罔若未闻,尾巴死死缠住,就像是缠住自己的猎物。   片刻,黑豹沾染了森森口水的脑袋被吐出来,眼里的红褪去许多。   对上森森瞪圆了的蛇瞳,嗷呜一口咬在森森的脖子上。   森森吃痛地“嘶嘶”两身,任由它咬,反正都是蛇鳞,没事的,没事的。   黑豹咬了一嘴冰凉的鳞片,抬起脑袋,嗷呜又是一口咬在蛇信上。   “嘶——”   森森一个激灵,蛇瞳里闪着泪花。   一脸无辜。   “嘶……”老婆为什么咬我?   傅言无语。   察觉到靳年精神海的震动,意识到靳年可能要醒过来。   “走了,森森。”   “嘶——”不要!   森森不乐意地拍了拍尾巴尖。   傅言头疼,重复了一遍,“走了。”   森森一脸不舍地放开黑豹,尾巴尖在黑豹的脑袋上轻轻戳了两下,像是在安抚。   “嘶……”老婆债见!下次再来看你哦~   “唔……”   靳年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长的一觉,但却睡得很好,一身轻松。   明晃晃的天花板刺的他眼睛有些疼,靳年虚了虚眼睛,很快,便有一双手覆在眼睛之上,手指修长白皙,骨节分明,是一双很好看的手。   “教官,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声音清朗,如同清泉潺潺。   靳年将视线落在手的主人身上,最先注意到的就是对方的眼睛,眉毛细长高挑,眼尾上翘,温柔又多情。   靳年皱了皱眉,“你……”   话还来不及说,又被鱼贯而入的人群打断了思绪,最先进来的是医生,紧接着是他的副官叶治,再后面,竟然是文森特。傅言瞬间被逼到了角落里。   靳年撑起身体,挣扎起身,“长官?”   文森特按住靳年的肩膀,“躺着吧,你才刚醒。”转头冲着旁边给靳年做检查的医生问道,“他的身体怎么样?”   “目前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医生回道,“但是精神疏导到底是治标不治本,最重要的还是找一个向导进行深度标记。”   “嗯,我知道了。”文森特点头,冲着靳年不赞同地挑眉,“你都听见了吧?”   “嗯。”靳年轻请嗯了一声,没有什么反应。   “这个,就是给你做疏导的小同学。”文森特侧身,露出身后的傅言,并在人的肩头拍了拍,“我听说你很看好他,我也觉得不错,而且和你的匹配度不低,更何况……”   “元帅。”床上的靳年握紧了拳头,被子被他捏在手里,布料被攥出了褶皱,他打断了文森特的话,“我并没有找向导的打算,您知道的。”   靳年和人对视,一双眼睛写满了执拗,文森特背着手,无奈地叹气,“唉,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情,我就不管了。”   说着又拍了拍傅言的肩膀,“但到底小同学救了你,你也该表示表示。”   “行了,这里就留给你们了吧。”   见人一副拒绝的态度,文森特也不打算在这里碍眼,带着人离开。   “长官啊,你吓死我了。”没有了大领导,叶治放松下来,一膝盖跪倒在地,趴在靳年的病床上,双手死死抱着人的胳膊。   靳年推了推,没推动,还是旁边的傅言拉了一把,叶治才想起自己在外人面前的形象,但还是一脸泫若欲泣地看着人,“长官,没有你,我们可怎么活啊!”   靳年揉了揉眉心,醒来时的轻松彻底不在,被他哭的烦躁,“行了,我又不是死了。”   他摆手,“你先回去吧。”   “长……”叶治还打算说些什么,对上靳年的凌厉的眼刀,瞬间噤声,正襟道,“是,长官。您早点休息,早日康复,最近堆积都事物有点多,需要您处理。”   靳年无语地勾了勾嘴角,“知道了,滚!”   “好嘞。”   看完了整出戏的傅言觉得有些新奇,并对靳年“上将”的身份有了些实感。   也是已经有了权力地位,并被人信赖和追随的人了啊。   靳年将视线落回傅言身上,“你也出去吧。”   可惜,傅言没有听从他的安排,而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椅背朝前,一脸无辜,“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靳年皱眉。   “我给教官做了疏导,我们的匹配度高达90%以上,我为什么不能成为教官的向导?”傅言似乎是真诚发问,但他的眼睛冲着靳年微挑,透露出那么点不正经来。   “而且……我也很喜欢教官。”   靳年语塞,脸上的表情微变,耐下性子道,“你也听到了,我没有找向导的打算。”   傅言手搭在椅背上,轻轻托着下巴,“为什么?是……因为……傅言上将吗?”   “其实……”傅言从椅子上下来,迈步到人的身边,轻握住人的手腕,正要说什么。   突然——   一缕似有若无的精神力丝探了进来,傅言将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心里咒骂,僵硬地改口,颇有些豁出去都架势,“我……可以做傅言上将的替身。”   “把我当他的替身吧,教官。”   “你疯了吗?”   如此惊世骇俗的话,靳年觉得这人简直疯了,猛地甩开人的手,结果被人越握越紧。   傅言眼底深情地仿佛他们是上辈子的情人。   “教官,我也是傅言,你可以把我当做‘傅言’上将,我不介意的。让成为你的向导吧,不要继续做黑暗哨兵了。”   最后一句话,也是傅言最想说的,他不想靳年再这样损耗自己的生命力了。   他,会心疼。   察觉到人眼底的伤感,靳年突然失了声,这真的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人,会有大收获情绪吗?   “你……”   “教官?”傅言眨了眨眼,似乎在期待他的回答。靳年压下那惊世骇俗的想法,心里自嘲,他可能也是疯了。   为什么会觉得这个人就是傅言啊?   他已经死了。   靳年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挣扎要从对方手里挣脱,轻轻揉了揉发胀的额角,他叹了一声道,“不是他的原因。”   “那是什么?”傅言眉头微跳,沉下了声音,重复问道,“那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和人绑定一种关系。”   靳年的声音像是被风吹过来的,有些失真,“这种向导和哨兵的标记,一辈子绑定在一起,一方的离开会给另一方造成深刻的影响……”   他再次坚定地重复,带了些郑重地看着人,“我不想要这样的关系。”   傅言对上了对方红色的瞳孔,在里面发现了微不可查地痛苦。   如同泣血。   傅言瞬间哑了嗓子,双唇嚅动,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或许是怕人尴尬,靳年勾了勾唇,“我自己也很好不是吗?”   他用手掌揉了揉傅言的头,这一刻靳年竟然有几分温柔,分明这个词从来都和他不沾边,他循循善诱着,“你还年轻,会找到属于你的哨兵的。”   “我……”他顿了顿,自嘲般勾了勾嘴角,“就算了。”   如果承诺不能遵守,如果注定身边的人都会离开,那就孑然一身吧。   一个人,也没什么不好,本来……   就一直都是一个人啊…… 第18章   “我不同意!”   靳年落寞的眉眼刺痛了傅言的心,想也没想拉住人的手腕,将人禁锢在怀里。   突如其来的动作激发了靳年的条件反射,手腕一翻,用了大力反身将人压/在床上,一双眼睛闪着狠戾的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傅言没有丝毫的紧张,反而轻轻摩挲着人的手背皮肤,“我只是爱慕上将,喜欢上将,连梦里都是上将。”一双多情的眼睛狂热又清澈,“教官,你这是投怀送抱吗?”   靳年被雷一个激灵,猛地松开手,将人从病床上拉起,揪着人的领口,拎起来,到门口,用力一推。   “砰——”   傅言转身险些被碰了鼻子,那高挺的鼻梁骨差点就要命丧门板了。   该死的S级体能!   傅言揉了揉鼻头,轻笑一声,指尖贴着门板,继而收紧握成拳头。   在门口喊道,“教官,你给我个机会吧……我肯定……能做的很好的。”   拥有超常五感的人,将对方的话听个一清二楚,靳年猛地拉起被子,将自己整个人蒙了进去。   靳年的伤已经好了大半,就算没好,他也在医院也待不下去,到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对他敏锐的嗅觉就是一种折磨。   很快就重新回到学校,尽好他总教官的职责,但在这之前,他见了文森特一次。   “笃笃笃——”   “请进。”   “元帅阁下,这是这次任务带回来的‘坠落星空’。”靳年将一个木制的小盒子放在文森特面前的办公桌上。   文森特拿起盒子打开,流光溢彩的“坠落星空”似乎看上去只是一颗好看的石头,并不能看出传说中的功效。   “啪嗒”一声木盒子扣上,文森特手指在木盒子上摩挲,欣慰地点头,“辛苦你了。”   “对了,你和那个小同学怎么样了?”文森特话音一转,眼睛眯了眯,似乎藏着什么,略带怀念地说道,“初时我也吓了一跳,他和长官长得可真像啊……”   靳年还是那副不为所动的样子,文森特准备好的话差点憋回肚子,“你没见过长官年轻的样子,这位同学可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要不是知道长官就你一个哨兵,我都要怀疑他是长官的私生子了。”   文森特调侃。   “您的意思?”   靳年皱眉,所以他最讨厌打官腔了,绕来绕去都不到重点。   “你和他接触下来,有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靳年猛地对上文森特的眸子,里面似乎压着风暴,上位者的威严压得靳年很不舒服。这就是黑暗哨兵的一个小缺点,太有压迫感的东西,他们一律视为挑衅,会激发他们好战的本能。   但这是靳年的长官,也是多年来对他颇有照顾的“傅言”的副官,于是他压下不爽,思索一阵,回道,“没有。”   靳年如此承诺道,“但我会好好调查。”   “嗯。”文森特轻轻扣动桌面,表情也缓和下来,指着桌上的盒子,话题又是一转,仿佛刚才小小的打岔并不存在。   “如果这个东西真的有能够治愈黑暗哨兵的可能性,有考虑不做黑暗哨兵吗?”   靳年想也没想,诚实回答,“不知道。”   这场谈话,最终有点不欢而散的意思,但只要忽视文森特阴沉的脸色,靳年觉得还不错。   晚些回到学校之后,最先迎接他的竟然是森森。   虽然和傅言的关系难以言喻,但靳年却是真的喜欢森森。然而到底这是别人的量子兽,看着在他脚边小蛇,没有伸手触碰。   或许哪天养条蛇宠也不错。靳年如此想着,尽力绕开森森。   谁知道森森猛地一窜,攀上他的脚踝。   靳年不免抽了抽嘴角。   不得已蹲下身将森森扒拉开,指节在萌乎乎的蛇脑袋上敲了敲,“别乱跑,回你主人身边去。”   “嘶……”   森森难过,耷拉着脑袋,明明感知到了老婆的气息,为什么不愿意出来陪它玩儿。   通体带着花纹的绿色小蛇,委屈巴巴地缩着脑袋,靳年心都要化了,像是有把锤子猛敲他的良心。   最终还是没忍住在蛇脑袋和身体上撸了一把,冰冰凉,触感如同玉石一般。   森森被撸麻了,瘫成蛇条,蛇瞳迷离,蛇信也歪了。   有老婆的味道,嘿嘿。   撸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好了,就连精神海的不适感都缓解了很多,通体舒畅。   指尖不小心摸到一个硬硬的东西,靳年还以为是沾染了什么东西,手指抠了抠,森森蛇躯一震,整个蛇猛地蜷缩起来,尾巴尖小心地盖住刚才靳年抠弄的地方。   一双蛇瞳水灵灵地看着他。   “额……”   靳年后知后觉,这是精神体啊!能粘什么脏东西啊!那分明是……   靳年状似痛苦地捂住脸,嘤咛一声,大掌在脸上搓了搓,捞起地上的森森,戳了戳蛇脑袋,“抱歉。”   森森似乎害羞地将身体盘在靳年的手腕。   “靳……教官?”邹明看到来人,猛地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慌乱地整理沙发上乱七八糟的小零食,一个好好的客厅愣是整地像猪窝。   但今天毕竟是休息日,正是大好的年纪,整日训练也不是个事儿,总要劳逸结合。   没道理还在休息的时候要求他们像训练的时候那样整理内务。   没道理。   微不可查地皱眉,轻声嗯了一声。   “我找傅言。”   邹明慌乱地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摆,匆匆兜住自己的零食还有游戏机,指了指傅言的房间,“他刚从外面回来,应该在房间里。”   靳年点头,指了指桌子,“这是……”   “我立马收拾。”邹明胡乱捞起自己的东西,就像子弹弹射回自己的房间。但还是没忍住把耳朵贴近门板,想听听有什么动静儿。   然而很可惜,军校用的建筑材料隔音质量杠杠的,更是考虑到大部分哨兵的需求,门一关,就和密室没什么两样,邹明一丝风吹早动都听不见。   “笃笃笃——”靳年敲响傅言的宿舍门,本来打算把森森送到就回。   “砰——”   “哼……”   还没来得及反应,门内伸出的一只手将靳年扯了进去,猛地将他压/在门板上,靳年后背磕在门框上,生疼。   “干什么?”反应过来的靳年推了推人压过来的身躯,触手一片冰凉。   TMD!竟然是裸的!   这下推人的手更加用力了,扭过头,目光,“你在屋里干什么?”   傅言一只手扯着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揽着人的腰,闻言眼神暗了暗,挑眉,勾了勾嘴角,笑得邪魅又张扬,“教官恶人先告状?”   “教官对我的蛇做了什么?”傅言凑近人的耳朵,在人微红都耳垂上吹气,“嘴上说着不喜欢,但背地里对我的蛇蛇干坏事?”   被压制的感觉不好受,更何况靳年还是个易燃易爆炸的黑暗哨兵,靳年反身压制,眼神阴冷,“袭击教官,你胆子很大。”   傅言仍旧不怕死地搂着人的腰,用力摩挲两下,挑眉勾唇,“我的胆子还可以更大,教官要不要试试?”   靳年被对方不要脸的程度震惊到,几乎失了言语,将森森从手腕上拽下来,摔在傅言身上,含着怒气,“滚。”   傅言轻笑,收回量子兽,老神在在,“教官,这里是我的宿舍。”   闻言,靳年嘴角抽了抽,暗忖,就不该来,他也真是脑子有病。   拧了拧眉心,抬腿就要走,连门把手都没摸到,脑子里针扎般的疼痛就席卷而来。   “唔……”靳年无力地捂着脑袋,眼前发晕,但还是固执地去拧门把手。   傅言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不对,但奈何人倔,见对方额角都疼出了细汗,叹了一口气,捏住人的手腕,带到自己的床上。   靳年疯狂挣扎,想要挣脱人的手腕,傅言则是固执的要去握人的手心。   两个人有来有回,像是打了一架,床架摇晃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最后傅言出其不意,捧着人的后脑勺,猛地贴住人的额头。   额头对额头,靳年睁大了眼睛。   你不讲武德。   傅言忍俊不禁。   精神力侵入,霸道地精神力丝线很快将人缠绕。   简单疏导之后,那股疼痛很快就匿藏起来,靳年扭捏地不去看人的眼睛,紧了紧拳头。   梗着脖子,“谢谢。”   “不客气,教官。”傅言勾了勾唇,显然心情不错。   对方得意的样子有些刺眼,靳年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起对方赤裸的上半身。   并不是特别夸张的肌理,但也起伏有致,虽然瘦削,却很有力量感,白得透光。   被这么赤裸裸盯着,傅言丝毫没有被冒犯的感觉,甚至还自豪地挺了挺胸,他对自己的身材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虽然确实不如靳年S级哨兵那样结实健美,但也不差。   靳年轻笑,做了一个决定,“那以后你就帮我疏导精神海吧,不会少了你报酬。”   靳年又不是傻的,简单的精神海疏导而已,又不是精神标记,也不违法,不就相当于医疗兵吗?战场上向导数量比哨兵少太多,很多医疗救援向导一个人要给好几个没有向导的哨兵梳理精神海,就像是病了看医生,精神海污染就看向导。   虽然没办法像结合的向哨那样进行临时标记或者深度标记,但对缓解神经痛还是有一定帮助的。   以前是没有向导能够进入靳年的精神海,所以都强忍着,现在有人可以给他梳理精神海,干嘛还要忍?   靳年的话一出口,傅言脸上得意的表情瞬间僵住,眼睛眨巴两下。   怎么有种被白嫖的感觉?虽然说了会给报酬,但怎么感觉更奇怪了?   傅言脸上表情变换,蹙着眉头,抬头对上抱着胳膊的人的眼睛,终是叹了一口气,勾了勾唇,“我自然是什么都愿意帮教官做的。”   “……至于报酬……我得好好想想,毕竟是卖身得来的,得要对我有价值不是……”   靳年皱了皱眉,什么叫卖身?他是这个意思吗?   “报酬随你开。”   “那教官可不要后悔。” 第19章   达成一致,之后靳年找傅言疏导精神海的次数很频繁。   普通哨兵疏导一次可能管上一两个月,甚至只要不上战场不动用精神力,半年都不是问题。   但靳年并不,简单的疏导精神海对他的作用微乎其微,只是将这种疼痛暂时屏蔽,但并不意味着不存在,如同饮鸩止渴般。   刚下了训练,邹明正和傅言一起去食堂,刚过了转角,隔的老远就看见一身黑色作训服的男人,银发红瞳,英俊凌厉。   邹明默默退了一步,和傅言拉开一点距离,在人肩膀上拍了拍,脸上的表情颇为同情,“傅哥,你确定教官真的和你没仇吗?怎么总找你加训?”   傅言显然也看见了,眉头一跳,“没仇。”转头看向一脸好奇的邹明,在人脑袋上一敲,“非就得有仇啊?为什么不能是因为他看重我,器重我,愿意栽培我呢?”   邹明咧了咧嘴,龇牙,“行叭,你说的算。那我就不等你了,先走了哈。”   说着快走两步跑开了。   傅言这才踱步走到靳年面前,面上含笑地看向他,“教官,你找我这么频繁。我室友都误会我们关系了。你这样,还让我怎么找别的哨兵啊?”   靳年闻言竟真的思考这个问题,眉头紧锁,想了半天,“那我走?”   “诶?!”傅言一把拉住靳年的手腕,有些生气,咬牙切齿,“教官这是打算找谁去?”   靳年摸着下巴,抬头道,“我考虑考虑。回头让叶治先列个表单出来。”   傅言突兀笑了一下,“哈?教官这是选妃呢还是挑向导啊?”   靳年不解地看着他,“难道我现在直接随便拉一个向导?”   傅言扯着人都手腕,眼睛眯了眯,“我这不是拉着您呢吗?走吧,找个地方。”   靳年点头,“嗯,上我那儿。”   傅言的宿舍毕竟是两个人住,去的次数太频繁也不好。   靳年的宿舍在新生宿舍后面,离的近,但位置相对比较偏,安静人少,一般很少有学生往这边走。   “饿了吗?”考虑到人本来打算去吃饭的,被自己截胡,靳年罕见地情商上线一回。   还不等人回答,就从冰箱里拿出两支营养液,“你要什么味道的?”   傅言嘴角抽了抽,问道,“有什么味道的?”   “原味。”   靳年甩给对方一支,自己打开一支猛地灌进嘴里。   傅言看对方熟练的动作,也能猜出是常年和营养液为伴的。   明明以前不爱喝的,说营养液发苦,喝起来就和中药似的。   而对方最喜欢吃甜,怎么受得了这样的苦味。   傅言紧紧捏了捏营养液,半是调侃道,“教官就请我吃这个?”   靳年皱眉,“那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请我吃顿好的啊。”傅言理所当然道,“我这些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靳年将空了的管子扔进垃圾桶,三分,   “走吧,跟上。”   “欸。”傅言拉住靳年出门的手,无奈地按了按额头,“就这么出去?教官不换身衣服?”   傅言指了指人身上的黑色作训服,这样出去的话太显眼了。作训服讲究一个贴身干练,将人紧紧包裹着,好身材显露无疑,出去指定惹人尖叫,但确实不太日常。   最主要的,傅言皱眉,一个人的胸肌怎么可以练得如此……   嗯……色/情?   事多。   但靳年还是回自己房间换了衣服。   虽然来过很多次,但是傅言还没有好好打量过靳年的宿舍,客厅的装修很简洁,很多都是学校配置的东西,属于靳年的个人物品很少,就好像是把这个地方当作临时栖息地,没有归属感。   傅言也大概明白,对方这次来蔷薇军校定然是不会待太久,新生军训一旦结束,说不定就会回到星际战场。有什么办法可以跟着靳年去呢?   左思右想,他现在说到底还只是一个新生,除非是和靳年进行标记,跟着哨兵随行,不然还真就没什么可能。当然他也可以立军功,破格进入军队,但那样太惹眼了,必然会进文森特和议会的视线。   傅言最不喜欢就是和议会打太极,加上前世自己与议会相处确实不太好,他十分怀疑自己的死并不是意外,更像是蓄谋已久的刻意为之,只是不知道议会参与多少,自己的这个副官又参与了多少。   即使不愿意怀疑文森特,但确实在他死后,文森特成了名副其实的既得利益者,这也是他不得不警惕对方的理由。   很快,靳年就从卧室里出来,就换了一件外套。   他走到门口,傅言还在发呆,于是上前拍了拍人的胳膊,说道,“走吧。”   坐上靳年悬浮车的副驾驶,对于傅言来说是一种新奇的感觉,毕竟以前都是靳年坐这个位置的。   靳年的驾驶风格倒是四平八稳的,压根看不出来他那莽撞张扬一言不合就是干的性子。   “想吃什么?”   吃饭也是临时之举,傅言一时间还真没想过要吃什么,“中央大街139号。”   听到这个熟悉的地点,靳年放在方向盘的手一顿,神色如常,“你是说那家自助中餐馆?已经拆了,现在是陆氏的产业,卖机甲。”   傅言一滞,说出这个地址的时候完全是本能,条件反射。是以前他和靳年经常去的地方之一,他的厨艺不算太好,甜品特意学过,做的还行,但甜品不能当饭吃。   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大多数时间靠喝营养液就行了,想想现在的靳年,倒是和他那时候很像。   然而既然已经结婚,不是他一个人了,再说他的小哨兵那个时候还在长身体,他总不能让靳年也跟着他喝营养液吧?   这家自助餐厅离他们的家不远,便宜实惠,好吃还量大,对于还在发育的青年来说,再合适不过,于是傅言和靳年就成了那里的常客。   只是没想到五年过去,竟然就拆了。   “那……”傅言之后又说了几个地方,无一例外,要么已经是换了门面,要么就是已经被拆除。   多多少少有些沮丧,傅言抱着胳膊,眉头紧锁,嘴角被他抿成一条直线,“那听教官的吧。”   靳年扭头看着对方精致的侧脸,心跳猛地快了两拍,握着方向盘的手也同时用力收紧。   这是巧合吗?世界上会有这种巧合吗?还是说对方真的是什么有心人派过来的卧底?   靳年的想法傅言不得而知,现在他正沉浸在一种烦躁当中。原来短短的五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东西,真正应了那句物是人非。   靳年将悬浮车停靠好,带着傅言进了一家中餐馆,两个人找地方坐下,就立马有服务员递上菜单。   “两位先生,想要吃点什么?”   靳年将递给他的菜单递给傅言,“你来看吧。”   傅言在电子屏上面,点了几下,递还给服务员,“好了。”   “好的,先生稍等。”   一直到上菜,傅言的气压都很低,只要他不说话,两个人之间就只有沉默。靳年本身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以前是个酷哥,现在更甚,一个大酷哥。   很快菜就上齐了,服务员还送了一个小蛋糕上来,“鉴于先生们是本店今日第100对客人,这是我们店的赠品,你们的菜齐了,请慢用。”   靳年抿了两口水,一看桌上的菜竟然都是他爱吃的,心跳得更快了,甚至快到有一种害怕和恐惧。   傅言接过小蛋糕,贴心地递给靳年,勾了勾唇角,“教官你吃吧,我不爱吃甜食。”   “嗯。”   傅言不紧不慢夹起菜,第一口,眼睛就是一亮。   靳年见状,解释道,“是那家自助餐厅的老板,做菜的师傅也没有换。”   接着又状似无意地问道,“你以前去过那家店?”   傅言动作一顿,不过片刻,轻轻嗯了一声,“嗯。很久之前,去过几次。”   他不多说,靳年也不好多问,小蛋糕是小狗的形状,狗头被他整个切了下来,恶狠狠放进嘴里。   喝过营养液,靳年并不是很饿,所以有大把的时间观察对方。越是看越是心惊,傅言握筷子的姿势,还有吃饭的习惯,吃到喜欢的东西睫毛会颤动,眼睛会亮,不喜欢的,会轻轻皱眉,咀嚼的动作也会变慢,好似在细细品味,就像是生怕被人知道他不喜欢似的。   记忆中的傅言真的很奇怪,越是不喜欢吃的东西会把他吃的精光,反而是喜欢吃的,会剩下一些。   虽然那个人一直声称自己什么都吃,对吃的不怎么在意,但这些小习惯,靳年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从来不拆穿。   压下心头的震动,看着还在进食的人,靳年眼神暗了暗,抿了口水,意味不明地说道,“你真的和他很像。”   “谁?”傅言猛地抬头,对上靳年的视线,意识到什么,喉头滑动,挑了挑眉,“怎么?教官这是打算把我当替身了?”   不知道为什么,被这么看着,傅言竟然觉得背后发凉,有些心虚地咽了咽口水,眼神闪躲,迟疑地问道,“那……傅言上将在你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问完话倒是自己先紧张起来,捏紧了手里的筷子。   靳年扫了扫傅言,垂下眸子,“老男人。”   “啪——”   傅言手里的筷子瞬间断裂,他呵呵尬笑两声,叫来服务员换了新的筷子。   “哈哈,教官您真幽默。”傅言表情僵硬,看着桌上一桌子的菜开始后悔,早知道多点一点靳年不爱吃的菜了。   “那……您喜欢他吗?哈哈……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也是听说您之所以成为黑暗哨兵是因为不愿意去除傅言上将的标记……”   “不知道……”   话没说完,就被三个字打断,傅言的声音戛然而止。   靳年说的是实话,初见时傅言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有点奇怪,但是温柔的男人,是他离开陆家的跳板。   后来也想过要是和对方过一辈子也挺好的,进了军校上了战场,说不定以后还能并肩作战,也就不用傅言战场家里两头跑。   但是……   这些在对方机甲在空中炸开烟花的那一天,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   说不上来,傅言只是觉得现在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很空洞,像是掉进了什么漩涡里。   害怕对方真的掉下去,掉到自己找不到的地方,傅言心中一紧,一把扯住靳年的手腕,拧着眉,眼神是出奇的温柔,有些迫切地说道,“那教官选我吧,我年轻……” 第20章   “你让我想想。”   虽然是傅言自己提出来的,但靳年没有像之前那样果断拒绝,傅言的心情还是微妙,这种微妙一直持续到回到学校后给靳年做了一次疏导。   做完就把他赶了回去,傅言体会到了一种拔x无情的错觉。   第二天训练的时候傅言像是开了挂,和他自由训练的同学简直苦不堪言。   “我说你这也太狠了吧?”邹明揉着肩膀小声抱怨,一碰就疼,估计是青了。   他一屁股坐过去,到傅言的旁边,“你这是怎么了?我可听说你昨晚和教官约会去了啊。”   傅言手肘顶开人的胸膛,拉开了距离,右手整理着左手上的腕带,皱眉,“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有人亲眼看见的,星网上都在传,说靳上将找了个18岁替身,不仅和死去的前夫长得像,名字更是一模一样。”   “什么‘霸道教官爱上我’,‘冷酷上将的替身小娇妻’。”邹明说着突然阴恻恻笑了,咂摸两下,“你说这玩意儿谁想的呢?还是网络上好玩儿。”   “哪儿呢?”傅言解开绑在手腕上的绷带问道。   “啊?”   “我说帖子在哪儿?”   邹明反应过来,四处张望,偷偷摸摸拿出手环,点了两下,“发你了。”   然后又偷偷摸摸收起来。   严格来说,训练的时候不能带通讯设备,就是害怕这群新生不专注,不好好训练。   邹明这属于顶风作案,自然是千小心,万小心。   “你和我说实话,你和咱总教官到底是什么关系?”邹明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我看你们最近来往挺频繁,星网上说的该不会是真的吧?”   邹明见傅言脸上表情似笑非笑,惊的嘴都张大了,摇晃着傅言的胳膊,“啊?你别光顾着笑,你倒是说句话呀。”   傅言苦笑摇头,“我倒是希望是真的。”   “那就好那就好,不是真的……”邹明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突然反应过来对方说的是什么意思,一口气又提了起来,“你……所以你……你和……”   邹明双手挥动,手足无措,像个螃蟹,一句完整话说不出来。   邹明对上傅言认真的目光,咽了咽口水,“所以……是你喜欢总教官?”   傅言轻轻嗯了一声,云淡风轻,似乎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咕噜——”邹明吞咽口水,一时间惊悚。   不是吧?谁?靳年?傅言?啊?这……   邹明冲着傅言竖了个大拇指,“要不说你是哥呢?果然牛b!”   邹明接受良好,刚夸完人就又开始替人担忧,“不过,总教官一直放不下他死去的前夫,还因此变成了黑暗哨兵,你这是任重而道远啊。”   邹明摸着下巴分析道,“话又说回来,你吧确实和傅言上将长的挺像的,也算是一种优势……”   哼。优势?   傅言冷哼,他现在都不知道这算不算优势了?总有种头顶发绿光的感觉。   靳年不去除标记,成为黑暗哨兵,他心疼。   要是真的答应他去除标记,考虑和他在一起,他又觉得不爽。   人啊,果然是种复杂的生物。   就是……话又说回来,靳年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啊?在一起三年真心都喂了狗?   傅言轻哼,眼里却流转着柔和的光,“小白眼儿狼。”   可是到底也才3年,他们这一别却是五年的光阴。   对傅言来说,不过是睁眼闭眼的一瞬。磕对靳年来说,却是实实在在的时间。   早早放下,也好。   ——   靳年心里可没有那么纠结,一切不过想验证一个猜想。   这个猜想太过于惊世骇俗,以至于他不敢相信,甚至对答案,有种近乡情怯的感觉。   “元帅。”靳年接通了文森特的视讯。   照样先是温和的寒暄,像是经久不衰的套路模板。   “怎么样?听说你最近和小朋友接触很多啊?”   靳年心底闪过了被冒犯的感觉,这似乎是他的私事,但是文森特对他的私事了如指掌。   以前或许没有什么,只当是文森特的亲民,或者是受了傅言的嘱咐,对他关照有加。   可现在,有点别扭。特别是他心中有了如此猜测之后,更加别扭。   总觉得文森特对他的关心太过了。自己似乎在对方面前成了一个透明人。   但靳年还是压下这些情绪,抬眸对着文森特回道,“我觉得应该没有什么不妥,他是向导,我是哨兵,而且我们的匹配度很高。”   如果他的猜测是真的,为什么傅言不去找他以前的副官呢?就算不信任他,难道连以前的战友,并肩的副官文森特也不信任吗?   靳年眼神沉了沉,文森特的表情依旧是温和可亲的,“接触下来,你觉得他有没有什么问题?”   靳年摇头,“暂时没有发现。”   “嗯……你自己注意就行。”文森特点头,“如果没有什么问题的话,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去除标记。”   “毕竟成为一名黑暗哨兵并不是上上之策。”   靳年抿着唇,沉默不语,良久才道,“这是我的选择。”   文森特见他依旧固执,摆了摆手,“算了,说回正事。”   文森特目光如炬,“你带回来的‘坠落星空’是假的。”   靳年凝重地沉了沉眉毛,“这确实是我拿到的‘坠落星空’。”   “并不是怀疑你的意思。”文森特摇头,“‘坠落星空’是在陆氏失踪的,我们从星盗手里拿回来的就是假的。真的被陆明哲放在一个隐秘的位置,但在拍卖会那天,还是失踪了。”   “也就是说,抢劫拍卖会的星盗只是烟雾弹。”靳年眉头紧锁,思索道,“他们早就知道那不是真的,但依旧派人去抢,目的只是让我们把视线放在假的身上。”   文森特凝重地点头,“是这样没错。”   “陆氏有内鬼?”靳年皱眉,不然怎么解释陆明哲藏起来的东西也会被找到?   “这个就不是我们应该关心的了,这次主要是要把真的找回来。”文森特顿了顿,沉着严肃道,“先不说‘坠落星空’本身的价值,陆氏每年缴纳的税款,掌握着联邦的经济命脉,还有如今正在和联邦最高研究所进行的合作。”   文森特敲了敲桌面 ,沉声道,“这件事,我们不得不重视。”   靳年正襟道,“是。”   “这次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明白。”   “我看不如带着你那个小朋友一起去,我看他各方面素质不错,最主要和你匹配度高,能给你进行疏导。”   文森特提及傅言。   靳年表情冷硬,紧蹙的眉毛在眉心形成一道沟壑,显然并不赞同这个提议。   “我能够独立完成任务,他还只是个学生,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如果您实在不放心,可以让叶治和我一起去。”   文森特也同样强硬,“这次的任务需要秘密进行,叶治和你都是哨兵,失控了怎么办?谁来承担?你们能进行疏导吗?”   靳年笔直地站着,下颌线绷得死紧,嘴唇被他抿成了一条直线,无声地对抗着。   最后文森特拍板,不容一丝拒绝,“这件事就这样,你不愿意的话,我亲自去和他说。”   “是,长官。”   视讯关闭,靳年的心情并不好,可谓是糟糕透了。   身体后仰倒在一旁的沙发,额角抽痛,他不适地揉了揉额头,手掌遮住眼睛。   一双有力笔直的长腿随意地支着,整个人的郁气几乎化成了实质。   这怨气让叶治敲门进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生怕靳年一言不合就找他切磋。   这样的事儿以前也不少,只要靳年心情不好,总要找几个人切磋的,底下人没少怨声载道,这哪里是切磋嘛?分明就是单方面一个人的群殴。   他们是真打不过啊。   “长官,傅言同学想见您。”叶治小心翼翼地开口。   靳年这时候正烦着呢,对于让他心烦的源头,自然没什么好脸色,揉了揉额角,厉声道,“不见。”   啊……   这是闹了矛盾了?   但叶治哪里敢问,也不敢多说什么,“是,长官。”   门大开着,声音清晰地传进傅言耳朵里,想也没想就出现在门口,撑着门框,“教官就这么不想见我?难道之前说的要考虑的话其实是骗我的?”   叶治扭头就看见傅言楚楚可怜的样子,这小伙子长得真的没话说,眉目风流,五官俊逸,称得上惊艳两个字,这会儿子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是个人都会心软。   叶治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这分明就是有什么吧?   靳年摆手,“行了,你出去吧。”   叶治敛眉躬身道,“是,长官。”   “你怎么来了?”抬头看着走进来的傅言,靳年语气不太好。   傅言挑眉,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我不能来?”   “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上前凑近,傅言手撑着靳年旁边的沙发背上,两人距离拉近,几乎能看清彼此脸上的绒毛,“教官考虑得怎么样了?”   吐出的呼吸喷在靳年的脸上,轻易就看到傅言眼中的戏谑,靳年觉得自己耳朵有些烫,伸手推了推人的胸膛,拳头抵着唇轻咳两声,转移话题,“带的什么东西?”   没错过对方微红的耳朵,傅言心情有些微妙,脸上沉了沉,语气也冷了下来,“自己做的桃子布丁。”   靳年没注意到对方的千回百转,只以为终于正经了些,打开盒子,桃子的清香扑鼻而来,带着一丝丝的甜。   靳年眼睛闪了闪,“你还会做这个呢?”   “很意外?”傅言挑眉。   靳年摇头,“有一点。”   傅言也会做。 第21章   靳年尝过几口蛋糕,便放在一边,去观察傅言的表情。   终于后知后觉发现对方拧着眉毛,好像有点不高兴。   但却不知道这种不高兴的由来。   难道是因为他迟迟没有给答案?   于是放下小勺子,正襟危坐,安慰道,“再给我段时间,总要我好好想想不是吗?”   傅言意识到自己没控制好表情,于是僵硬地勾了勾嘴角,“那我等教官的好消息。”   想到文森特的的话,靳年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傅言凑近了些,拉住靳年的手腕,靳年的手指修长,指甲圆润,手背上的青筋凸起,上面还有一些细小的疤痕,是一双很有力量感的手。   看着看着,便鬼使神差,十指相扣。   靳年挣了挣,最终还是由他去了。腰背挺直,目不斜视,不看傅言也不去看他们相握的手。   但是掌心源源不断的热度让他耳朵发烫。   对方的表现傅言都看在眼里,眼睛里闪过笑意,轻快道,“教官,开始疏导吧?”   靳年手握拳头抵住唇轻轻“嗯”了一声。   傅言的精神力进入靳年的精神海,如同冬日里的烛火一般,散发着暖意。   让靳年紧绷的身体在这种暖洋洋的感受里渐渐放松下来,傅言另一只手悄悄靠在沙发的椅背上面。   一点点。   一寸寸。   看着靠在自己手臂上的人,傅言轻轻勾了勾嘴角。   森森一进入靳年的在精神海,更是撒了欢,最近见到老婆的次数很多,但每次见都很兴奋。   身躯紧紧缠着大黑豹,尾巴尖勾着黑豹溜光水滑的毛绒尾巴。   这几天下来,黑豹也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懒洋洋地趴着,任它去了,只是依旧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森森缠住对方之后也只是安静下来,圈成一个圆,脑袋搭在黑豹的头顶,像是守护着自己的珍宝。   傅言深知这几天的疏导对靳年来说是杯水车薪。   靳年现在已经召唤不出小黑了,甚至无法感知到小黑的存在,精神海崩溃可能要不了多久。   最简单粗暴快速能够挽回对方精神海崩溃的方式就是结合标记。   但……   傅言皱眉,现在怎么样才能让靳年同意他的结合标记呢?   这个人那么固执。   疏导结束,靳年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靠在了人的怀里,连忙坐直身体,一会儿理理袖子,一会儿整理扣子。   傅言抿着笑意,不去戳穿对方欲盖弥彰的样子。   “教官,不如我们结合吧?”傅言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问出了这一句,并不期望对方给他肯定的答复。   令他惊愕的是,靳年并没有立刻拒绝。   靳年理袖子的手,闻言一顿,眼神闪了闪,似乎思考许久,又像是一瞬间的决定,他说,“我想想。”   傅言瞳孔微缩,不可置信睁大了眼睛,现在,轮到他紧张了。手指攥成了拳头,藏在袖子底下,“要想多久?”   靳年转头,傅言对上他的眼睛,不太能看懂那里面的情绪,或许其实什么都没有。   那一双红色的瞳孔,似乎在滴血一般,傅言心下一痛,指尖都被他抠破了。   突然没由来得慌张。   靳年轻轻笑了笑,“我最近有点忙,你好好训练,等我忙完这一阵子,回来再说。”   傅言张了张嘴,有很多想问的,最后也只能吐出一个字,“好。”   ——   “傅言。”   训练结束,傅言被叶治叫住。   “怎么了?叶教官?”但从叶治严肃的表情来看,傅言有种不好的预感,也跟着沉下脸来。   叶治并没多说什么,而是示意人跟上,“跟我来。”   进了办公室,硕大的虚拟屏幕上赫然是文森特的身影。   高高在上,虽然脸上一派和气但却不失威严。   五年,不仅仅是靳年的变化,文森特也不是傅言熟悉的那个副官了。   或许,他可能从未了解过自己的这个副官。   “阁下。”傅言上前两步,恭敬道,“您找我?”   “我也不想找你。”文森特的脸色凝重,语气重了几分,“可有人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叶治在一旁听着,忍不住替自己长官辩解两句,“元帅阁下,长官也只是担心学生的安危。”   “可是结果呢?”文森特砰地一声拍在桌子上,隔着虚拟屏幕都能听见,力气不小。   傅言立在一旁,虽然不明白他们吵什么,但料想大抵和靳年脱不开关系,不然他实在想不到文森特见他的理由,总不能是睹人思人?   距离上次靳年说要忙一段时间,已经过去一周。这一周便是没有任何联系,傅言知道这大概是对方的任务时间。   以前他也经常这样,一走就是很久,也很少和家里联系。但那个时候靳年在上学,本身课程就紧,对这种事情也是习以为常。   “是……靳教官出了什么事吗?”傅言适时打断两个人的争执,问的时候不免提了一口气。   毕竟靳年的精神海情况不容乐观,如果真的出了事……   文森特沉下声道,“靳年的坐标在X216星消失了。”   “本来这次任务我是让你和靳年一起去,向导哨兵互相有个照应。而且你们匹配度又高,靳年和你一起,我比较放心。”文森特眉头紧锁,眼神锐利,语气里带着怒意,“谁知道他靳年现在长本事了!也学会了阳奉阴违那一套。”   叶治抿了抿唇,小声提醒,“阁下,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长官。”   文森特蹙眉瞪了叶治一眼,冷哼,转头看向傅言,“傅言同学,靳年坐标消失在X216星,我想让你去找他。你们匹配度高,而且也做过精神疏导,感知靳年的方位更容易一些。”   可能怕他不答应,文森特叹了一口气,惆怅地看着傅言,“我知道我的请求是有些突兀,但现在我们实在想不到好的法子了。”   “傅言同学,请一定要帮联邦找回靳年上将。”   “这是我作为联邦元帅的请求。”文森特竟是冲着傅言轻轻鞠了一躬,脸上更是多了几分真挚,“作为靳年多年的朋友,受人之托,我个人也希望你能将人找回来。”   “拜托了。”   像是被吓到一般,受宠若惊,傅言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连忙摆手,“阁下,您言重了。”   “靳教官对我多有关照,我自然是愿意帮忙的。”   “那就谢谢你了。”文森特点头,“任务的一些细节,叶治会告诉你。”   “明白,阁下。”   视讯关闭,虚拟屏幕消失。   傅言的心沉了沉,“怎么回事?”   叶治对上傅言严肃的表情,冷冽的问句一出,竟然有种面对自己长官的既视感。   让他在回答的时候不由自主毕恭毕敬起来,“长官这次任务和‘坠落星空’有关,最后一次信号是从X216发出来的,说已经找到了‘坠落星空’。   但我们再次联系长官的时候,却怎么也联系不上。最后,连长官的坐标也消失了。”   “虽然我并不赞同让你去找长官。”叶治也是毫不避讳自己的想法,“但是X216是X星系的边缘星,资源匮乏,因为偏远,有时候卫星导航都很难定位这颗星球。也因此,这也里成了很多亡命徒的栖息地。”   “你还是新生,这样的任务本该轮不到你的。但正因为你和长官的匹配度很高,我们没有办法,只能寄托希望于你。”   叶治眉头紧锁,目光深沉,脸上的表情也十分凝重,“我们会给你配备最先进的飞船和机甲,还有导航定位装置,一旦遇到危险紧急情况,飞船还有自动返航功能。”   “我们也会一直和你的飞船保持联系,必要时会给你指派增援,如果情况危急,X星系的银耀星远征军供你调遣。”   银耀星是X星系的主星,曾经由靳年率领军队开拓而来。因其生长一种特殊的植物银辉玫瑰,盛开时闪烁微光,大片大片如同星辰耀眼,所以取名为银耀星。   这支军队也就被称为银耀星远征军。是靳年的直系军队,由他单独领导,常年驻守银耀星。   叶治眼神复杂,对着傅言敬了一个军礼,郑重道,“长官就靠你了。”   傅言眸色微沉,点了点头。   失踪这件事可大可小,就怕这件事情是有人故意为之。   “这台机甲是你当时赢来的。”叶治将机甲钥匙递给傅言,“长官让我改装了一下,一直没找到机会给你,现在你拿去吧。”   傅言接过钥匙,上了飞船,驾驶着飞船驶离首都星。   “您好,智能AI年年为您服务。”   突兀的声音响起,傅言瞬间像是被人击中,心口重重一跳,如梦初醒。   他手握成拳抵着唇,眼圈微红,轻声唤道,“年年。”   “是,年年在,主人。正在为您规划航线,本次导航目的地X星系X216星。”   “旅途漫长,注意休息哦~”   男声分明十分冷傲,但尾音却刻意卖萌,有些不伦不类,甚至奇怪,就像有人拿刀子逼着他说话一样。   傅言不知道这一刻是该哭还是该笑。   这个AI是傅言做的,以靳年的声音为蓝本,还做了虚拟体,抱着胳膊斜眼看人的Q版人像。   傅言还特地取了年年这个名字,那个时候自己的所有飞行器甚至机甲都装配了这个AI。   初时,靳年对此嗤之以鼻,还强烈要求他换掉,不然以后坚决不坐他的飞行器。   机甲爆炸之后,他以为再也听不到这个声音了,没想到却在这架飞船上再次听到。 第22章   “主人,飞船即将驶入X星系,坐标X216星。坐标消失,即将为您降落最近星球银耀星。”   年年的声音依旧酷酷的。   傅言压下心头的不安和焦躁,抿了抿唇。靳年已经失踪了近一周的时间,情况不容乐观。   现在X216的坐标也不稳定,真的很难让人冷静下来。   即是进入X216星,寻找靳年的难度也不会太小,毕竟那里鱼龙混杂,一切真的不太好说。   “嗯,准备降落。”   飞船稳定停靠银耀星,这里虽然不如首都星那样繁华。   但自从这个星球开发之后,银辉玫瑰大受欢迎,旅游业日渐发达起来。   银辉玫瑰的花期很短,只在晚上盛开,黎明便会凋谢。慕名而来的小情侣们不在少数,纷纷想要一睹漫山遍野,星河璀璨的盛况。   “兄弟,住旅馆吗?绝佳观赏位置,房间紧俏,先到先得。”   傅言一落地,就被一个男人缠上。   “谢谢,我不需要。”他抬手礼貌拒绝,银耀星只是他的临时停靠点,并没有赏花的打算。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价格绝对公道,还是靳年上将以前住过的地方。”   男人的话成功让傅言停下脚步,正眼打量着男人。   个子不高,人也很瘦,脸上的笑容皱在一起,这种拉客的行为平时应该没少干。   傅言挑了挑眉,抱着胳膊,显然不信,“靳年上将住过的地方?靳年上将那是什么人?就你?”   男人被挑衅也不生气,就怕傅言没兴趣,一旦有感兴趣了,那就有切入点了,“你别瞧不起人。知道银耀星的由来吧?”   傅言饶有兴致地听他吹嘘,“靳年上将当初带着远征军开拓了这个星球,本来银耀星人烟稀少,异兽横行,多亏了靳上将,打跑了异兽,关闭了黑洞,银耀星才有了如今的局面。”   “闻名遐迩的银辉玫瑰,更是多亏了上将恢复生态,才有了如今漫山银辉。”   “我说的那个地方就是当初银耀远征军驻扎的地方,靳年上将自然也曾在哪里歇脚。”   男人看出了傅言对故事主人公的兴趣,把人拉到一边,神秘兮兮道,“听说那个地方还留着靳年上将的一些宝贝呢。你要是感兴趣探索,那宝贝说不定还能被你找着。”   “行,带我去看看。”   男人冲着傅言竖了个大拇指,“爽快!”   ——   密不透风的黑暗环境里,靳年已经不太能计算出时间。   伤口处的疼痛就像是火焰点燃了血液,沸腾着,灼烧着。   与疼痛随之而来的,是几乎难以克制的暴虐情绪,恨不得将世界摧毁。   他浑浑噩噩,脑海里仿佛被撕扯,克制与爆发,两方交织,或许即将被摧毁的,是他这个人。   “咔哒——”   黑暗中透出一条缝隙,一个男人背着光而来。   声音里是不可抑制的嘲弄,“靳年上将,久仰大名,如今真是闻名不如一见啊。”   靳年的下巴被一双手钳住抬起,入目的,是如出一辙的银发红瞳。   “黑暗哨兵。”   “怎么?很惊讶吗?”男人咧了咧嘴,手上的力道加大,“难道这个世界只能有我们靳大上将是黑暗哨兵吗?”   男人五官周正,是看上去很可靠的那种类型,只是因为是黑暗哨兵的缘故,眼底带着疯狂。   靳年扭头,从对方手里挣开,下巴上赫然是两道指印。   “呵。”男人轻笑,“不过我们可能有点不同,毕竟如果可以选择的话,谁会想成为黑暗哨兵呢?”   “呼——”   靳年挣扎起身,冲着人面门就是一拳,但很快被人躲过。   男人扭了扭脖子,拇指滑过唇瓣,看向靳年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兴味。   紧接着就是一拳反击,靳年也反应迅速格挡。同时右手勾拳挥出。   男人扭头闪开,挥拳便爪,扣向靳年的肩膀,紧接着伸腿上顶。   靳年后撤半步,左腿上抬踢向人的要害。两个人你来我往有来有回,竟然不相上下。   这就是黑暗哨兵的恐怖之处。   “唔……”靳年精神海刺痛,率先露了破绽,被男人掀翻在地。   一阵一阵的疼痛,让靳年的额角流了不少的汗,嘴唇被他咬出破,眼睛里闪过猩红的光,浑身的血液沸腾,精神力丝丝缕缕往外泄,却始终不到爆发的临界点。   就像是漏水的皮球。   “上将阁下,我很佩服你的能力。”男人突然开口,隐隐带着些敬意,靳年的情况,他最是了解,但竟然能和他打个不分上下,可见这人的毅力非同一般。   “但是上将阁下,我给你用的药,是专门针对黑暗哨兵的,能够加速摧毁你的精神力,一般是黑暗哨兵用来安乐死的药,所以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靳年咬着牙,干涩着嗓子问道,“为什么……不杀我?”   男人心下不忍,“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是黑暗哨兵,有N912精神药剂,统一训练过的身手,知道我飞艇的位置。”靳年强忍着针扎般的疼痛一字一句分析,最后得出结论,“你是联邦军人。”   男人抿着唇,没有回答。   但靳年已经知道答案。   “所以是联邦要我死?”靳年抬头,男人猝不及防,对上那一双红色的眸子,分明是一样的色彩,可靳年的眼神就是让人不寒而栗。   “不。”靳年很快否定这个猜想,“是联邦里某些人要我死。”   “长官阁下,你很聪明。”男人这话可不像是称赞,“你挡了某些人的路,自然留你不得。”   男人将靳年从地上扯起来,找出绳子捆住,毕竟这样一个能力惊人的人,不采取一些措施,实在不保险。   “其实靳上将,我很佩服你。并不是所有黑暗哨兵都像你那样不怕死。”   靳年皱眉,疼痛让他呼吸重了几分,“所以,你相信‘坠落星空’的传言?传闻如果是真的,你觉得这对于黑暗哨兵来说是一件好事吗?”   “难道这种生不如死,精神海随时会崩溃的生活就是一件好事吗?”男人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扣住靳年的肩膀的手也开始用力,几乎要把他肩膀扭断。   “就算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大不了就是覆灭整个联邦。”   因为离得很近,靳年清晰感受到了男人眼底的疯狂。   他不懂声色地问道,“既然这样,能告诉我,你们在等什么吗?”   “一个向导,来救你的向导。”男人抿唇,说出了答案,“让你们黄泉做伴,不至于像活着这般痛苦。”   ——   “怎么样?还不错吧?”男人带着傅言看房间,一脸的自豪。   三层小阁楼,窗外就是一片银辉玫瑰,只是现在还没有盛放,地理位置就旅游的人来说,确实很不错。   就装修来说,以蓝白灰为主要色调,温馨中又有意思整洁严肃,倒是不像旅店,不知道还以为是谁的家。   “还不错。”傅言点头,“你怎么会有钥匙?”   男人眼神闪烁,笑容倒是不变,拍着胸脯道,“我自然有我的方式。”   “你看这房子不错吧?地理位置也好,你一打开窗户,就能看到银辉玫瑰了。”男人搓了搓手,“你要是不住的话,我可就得找别人了哈。这房子紧俏着呢,外面订不到酒店旅馆的人一大把。”   “你啊……”男人一副傅言捡了大便宜的样子,“也就是运气好,遇到了我。”   “嘿嘿。”见傅言脸上没什么表情,谄媚地笑了笑,“你也看到了,这里确实不错,就是这个价格……”   说完,男人搓了搓手。   傅言一把扣住男人的手腕,胳膊往后拧,“说吧,钥匙哪里来的?”   “当然是上将大人给的授权!”男人吃痛,惊呼,“痛痛痛,松手。”   “还不说实话?”傅言挑眉,手上的力道加大,拽着男人的头发就要往墙上撞。   男人被吓住,惊恐地挣了挣,“别别别,大侠饶命,我捡来的,真的是我捡来的。”   “捡来的?”傅言拧着眉毛,语气更是狠戾几分,“能捡来这么大一栋房子,你当我是傻子吗?你再给我捡一个试试呢?”   说着就砰地一声用男人的头撞墙面。   男人痛呼,“我没说慌,我真的没说谎,真的是我捡来的,不信我带你去看。”   傅言眼睛一眯,似乎在考虑男人话里的真实性。   “都是真的!我是在一艘飞艇的残骸里面捡到的,钥匙是智能的,上面会显示房子的地址,还可以远程启动房子的智能管家。”   傅言冷不丁问道,“那这和你说的靳年上将有什么关系?”   男人欲哭无泪,“没有关系。那不是靳年上将在银耀星是个名人,我不过借他的名字搞噱头,又看你感兴趣,我才瞎说的。”   傅言眉头紧锁,眼神冷了几分,如同利剑藏锋,松开男人胳膊,沉声命令道,“带我去你捡钥匙的地方。”   傅言被男人带着七拐八拐,绕过了一段密林,接着是一个小山坡,然后又是蜿蜒扭曲的小路。   傅言一把揪住男人的后衣领,语气阴沉,“你不会在耍我吧?”   “我这么敢啊,兄弟。”男人捂着还在发痛的额头,苦哈哈地笑,“真的就在前面了,那前面有段空地,就是之前黑洞的位置。黑洞关闭之后,那里就很少有人去,大部分人认为不吉利,也就敬而远之了,但是经常有外来飞船偷渡,会从那里走,于是有些兄弟就守在那里发财。”   “这次也是我运气好,几天前的深夜我在附近撒摸,就听见一声巨响,一架飞艇直接从天而降,地上被砸了个窟窿,飞艇损伤不小,然后我就翻到了这个钥匙。”   男人见傅言脸色不好,欲言又止,支支吾吾,“就是……如果你现在去……飞艇不一定还在那儿……你也知道,银耀星没开发前,这里很穷的……现在……很多人也不太宽裕。”   傅言踹了男人小腿一脚,沉声道,“少废话,带我去。” 第23章   “长官阁下,难道普通人的命是命,我们这些向导哨兵的命就不是命吗?”男人坐在靳年旁边,似乎怅惘感慨,“我觉醒哨兵很早,大概16岁的年纪。”   “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有多高兴吗?我成为了能力者,终于有机会出人头地。”男人捻了捻手指,带着一丝丝追忆,继续道,“我是孤儿,在联邦资助的孤儿院长大,那个时候我满心都是终于有机会报效联邦,捍卫联邦的荣耀。”   “但是上将阁下,后来的生活,我觉得生不如死。”男人咬牙带着恨意,直直看向靳年,目眦欲裂,“我看着我的同伴一个个精神海崩溃,失控,然后被安乐死。”   男人的表情很痛苦,就好像那一幕幕就在眼前似的,“他们有些还那么年轻……”   男人质问,“所以联邦的荣耀要以我们的牺牲来换取吗?刻在联邦宪章里的,人人生而平等自由的权利,难道就是一个笑话吗?”   “我们也是人!”他狠狠扯住靳年的衣襟,情绪激动,“上将阁下,我们黑暗哨兵不是没有感情的物件!我们会痛,会流血,会牺牲!”   他问,“这样的联邦,还是我们为之守护的联邦吗?”   男人通红的眼眶,似乎泛着血泪。红色的瞳孔让人望而生畏,如同修罗,靳年自己也是这样,人人见了都退避三舍。   可以前傅言说他有一双澄澈干净的眸子。   他突然语塞,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只能抿了抿唇,语言苍白,“这是我们的义务,保护联邦公民的生命安全,捍卫联邦的荣耀。”   “上将阁下,以前我也和你一样,对联邦的衷心天地可鉴。你也是黑暗哨兵,你应该懂得那种痛苦,你是自己的选择,你比我伟大。”   男人嘲弄地嗤笑一声,“可这不是我的选择,我想活着,我想好好活着,而不是星际战场随时可以报废的牺牲品。”   靳年沉默,他其实不懂男人的痛苦,也不懂什么是真正的联邦荣耀,他并不是一个多么理想主义和崇高的人。   他只是学着傅言曾经做过的,沿着那个人的轨迹去做。   那个人用生命守护的联邦,守护的联邦公民,那么这个联邦也一定有他值得为之牺牲的地方。   所以他才会这样去做,如同一台机器,等待着机器报废的一天。   男人也或许意识到自己失态,不再说什么,放开揪住靳年衣襟手,后退几步,收敛表情,指尖握成拳头,“上将阁下,你就好好待在这里吧。”   “砰——”   门被关上,那条透光的缝隙闭合,整个空间又变成了黑暗的环境,靳年视力很好,但还是在这种黑暗的空间里,感受到了压抑。   情绪也像是一个可燃的煤气罐子,稍微有一点火星,就会爆炸。   男人的话还在耳边,他并不喜欢思考这些东西,童年感情的匮乏,让他学会了既来之则安之,如同飘零的树叶,随风而动,落到哪里就长在哪里。   最后这一阵风将他带到了傅言身边。   于是便慢慢生了根。   但其实本质还是那个随遇而安的靳年,读了军校,上了战场,一步一步,不过是听从命运和上司的安排。   自己却很少去想这些的。   傅言,那你又是为了什么守护着联邦的呢?   ——   “就是这里了。”男人指着地上的大坑,战战兢兢地看着傅言,“我就说了,那艘飞艇指定是不在了,估计是被人捡了零件卖钱去了。”   傅言沉着眉头,看着地上的大坑,蹲下身,捻了一把地上的土,确实有高温灼烧的痕迹,应该是飞艇坠落,摩擦地面导致的。   男人趁着傅言动作,小心翼翼地挪动,然后慢慢转身,接着大走几步,正准备开跑。   “嗖嗖——”   两枚硬币狠狠扎进他脚前的地面,男人吓得一个激灵,一屁股坐在地上,转过头来,一脸苦相,哀求道,“您看您人也来了,放我一马吧,不是我一个人这么干!大家都这么干!谁让我们这个地方就是偏远呢?离首都星系十万八千里,除了有个远征军一直驻守在这里,简直就是十不管。”   男人嘴角垮着,是真的愁闷,“再加上离X216星系近,那里才是真的穷凶极恶,藏污纳垢,经常有恶徒将银耀星当作中转站,根本就没有人管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死活啊。”男人在傅言的审视的目光下,局促的搓了搓手,讪笑道,“你说要是有活路,谁愿意偷鸡摸狗呢不是?”   傅言眉头紧锁,明明十几二十的年纪,偏偏看上去十分稳重,沉稳地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人发怵,一动不敢动。   内心哀嚎,天知道他就是看人年轻,长得也嫩,甚至漂亮,以为是什么不谙世事的公子哥儿呢,没想到踢了铁板,简直叫苦不迭。   “你说这里是X216的中转站?”傅言成功抓住对方话里的重点。   男人还在为自己发愁,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点了头,“昂。”   “X216不是很偏嘛?连卫星导航有时候都找不到,坐标也是经常消失。银耀星和X216其实也不近,但是以前银耀星不是出现了黑洞吗?远征军打跑异兽之后,关闭了黑洞。”   男人一五一十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傅言,“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黑洞被人转移了,然后通过加工改装,黑洞周围安装了星际跃迁的设备,跃迁的地点就是X216。”   “但其实我听说,本来X216的坐标是可以链接卫星导航的,也很稳定,后面不知道什么原因,就时断时续,经常消失。”   “我猜可能就是因为黑洞的原因。”男人谄媚地对着傅言笑了笑,“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真的,我发誓。”   说着还伸出三根手指,以示可信性。   傅言勾唇笑了笑,配上上挑的眼尾,有些邪气,不怀好意,但男人显然被这惊鸿一瞬迷了眼睛,下意识点头。   等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之后,天都塌了,连忙抱着地上的大石头,说什么都愿意走,“不是,不是啊!你这没完了你这?”   “哥,我叫你哥行不行!真不是我不愿意帮你,而是那地方我真的进不去啊!你知道守着黑洞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吗?”   “那可是连远征军都管不了的土匪头子!煞神!我真的不敢啊!我就是个普通人,那里一个个都是银发红眼的哨兵,往那儿一杵就和罗刹似的。”   男人说什么都不干,傅言皱了皱眉,什么时候黑暗哨兵这么多了?   傅言蹲下身,直视男人的眼睛,狐疑问道,“你确定真的是银发红瞳?”   男人点头,“确定以及肯定,那么扎眼,怎么可能会看错?”   傅言摸着下巴,“你说的土匪头子是谁?”   男人摇头,“叫什么我不知道,常年带着面具,据说以前是星盗,所以干的都是杀人放火的买卖。”   “远征军不管?”傅言皱眉。   “那谁知道了?说不定他们就是一伙儿的呢。”   “好,我不为难你。”傅言看男人真的不想去,也不为难他,“你告诉我在什么地方,我自己去。”   男人顿时喜笑颜开,频频点头,把地址告诉傅言之后,身上感觉都轻了不少,步子也十分轻快。   “等等。”   没走两步就又被傅言叫住,男人真的是欲哭无泪,“又……又怎么了?”   傅言言简意赅,“钥匙。”   “欸诶诶,明白,明白。”男人小跑两步,将自己捡来的钥匙递给傅言,笑得一脸讨好,“那……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去吧。”傅言接过钥匙,确实能够链接房子的智能AI管家,他冲着男人挥手,示意这下可以离开了。   男人见状,松了一口气,三步一回头,见傅言确实没有什么事情之后,快跑离开了这里。   傅言纵身一跳,来到坑里。   虽然飞艇已经不见了,但是一些散落的细碎零件还在,傅言伸手在地上摸了摸,摸到一处,泥土下面是硬的,手指用力一掏,掏出了一块飞艇的碎片,上面隐约残留有精神力。   森森被傅言从精神海放出来,尾巴圈着那块碎片,像是找到了宝贝。   果然没错,是靳年的精神力。   所以,傅言捏紧了手里的钥匙,那那个房子确实是靳年曾经的住所,应该没错。   可是为什么飞艇会在这里?最后消失的坐标不是在X216吗?傅言想不通。   ——   按照男人给的地址,傅言来到了一个地下场馆,里面喧嚣嘈杂,傅言挤进人群,有几个男人被他挤得生气,扭头看见他的脸,愣了一瞬,在人发呆的时候,傅言已经挤进了前排。   中心是一个很大的铁笼子,笼子里面正在发生非常激烈的打斗。   银发红瞳率先闯入视线的时候,傅言心口一缩,在看清男人的脸后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一个陌生的黑暗哨兵。   而和这个哨兵搏斗的另一个对象,是一只异兽,如果没有记错的话,I-13,异兽也有种类,只是没有确切的名字,大部分用代号记录在册,供向导哨兵学习了解。   I-13长得像蛇,没有眼睛,头部只有一张大嘴,舌头分叉,如同天女散花,支起身体可达数十米,身上有着坚硬的鳞片,鳞片之上是带有腐蚀性的粘液,攻击的时候会张开嘴,吐出分叉的舌头往前一舔,便可以把猎物包裹住吞进肚子。   笼子里的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最后是哨兵骑上异兽的背,量子兽的尖牙咬住异兽的脖子,赢得了这场的胜利。   “好!好!好!”   人声鼎沸,傅言很快就被叫好声淹没。   笼子里的哨兵见到异兽已死,松了一口气,很快便随着升降台落下去。   紧接着上来的,是一个穿着西装,领口大敞开,带着墨镜的男人。   “Ladies and gentleman!欢迎大家来到狩猎场!黑暗哨兵精彩的表现相信大家已经见过了!这就是精神药剂的魔力!”   骚包男人的动作也很浮夸,说得慷慨激昂,“无论你是普通人还是哨兵,只要注射了这种药剂,都可以变成黑暗哨兵,拥有S的体能,强大的战斗力,刀枪不入!”   “我放着大好人生不过,难道要去当个短命鬼?”一个男人的声音大声挑衅,紧接着人群哄笑。   “说的好!”男人丝毫不慌,甚至还得意地笑起来,“别急!看看这是什么?”   升降台再次运转,刚才笼子里的黑暗哨兵再次出现,这次却已经换了模样,身上还是刚才的衣服,只是伤口已经不再流血,银发红瞳也消失了,变成了正常人的颜色。   有人不上当,“怎么?用易容设备骗我们?”   “好!那就让人上来看看真假吧。”男人的眼神在人群里扫视,看到傅言时眼前一亮,这样一个俊美清爽的青年,在一群糙老爷们里很是受人瞩目。   “这位先生,能否请您上来帮着大家验验真假呢?”   傅言就这么被请上了台。   “先生,你有看到任何改变容貌的设备吗?”   傅言摇头。   “好的,谢谢先生。”   下了台,说实话傅言并不相信所谓的精神药剂,甚至不觉得成为黑暗哨兵是一件好事。   人群还是不信,只见男人扒光了男人的衣服,只留下一条短裤,众目睽睽之下,那位哨兵的头发从发根慢慢染上白霜,瞳孔逐渐变成红色。   几乎是一瞬间,男人变成了黑暗哨兵,并一把掰断了困着他的铁笼子,只一步就能飞跃下擂台,离擂台近的人,默默退了两步。   但哨兵也只是来到西装男人面前,一息间,银发褪去,男人又变成了正常的哨兵。   西装男人拍了拍哨兵的肩膀,冲着底下人笑,“看到了吧?这就是精神药剂的魔力。”   很快就有人开始询问这种精神药剂的价格,傅言默默退后,远离人群,他可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擂台上的西装男人还在呵呵笑着,说着一些精神药剂的好处,拉满了场下人的期待值。   看向傅言离开的地方目光沉了沉,冲着隐蔽的方向轻轻看了一眼。 第24章   这个地下场馆很大,里面的各种设施也很完善,格斗场,赌场,销金窟温柔乡,拍卖场,甚至还有机甲训练场,场内还做了精神力的感应装置,傅言的精神力没办法铺开,这些都是通过他的丈量发现的。   还有些地方需要vip,他没办法进去一探究竟。能查的地方都查过了,并没有此前男人所说的黑洞。   傅言穿过人群,来到一个小角落,常年的警觉让他背后发毛。   很不对劲。   四周看去,并没有什么异常。   傅言垂眸,快速离开人群,上了二楼。比楼下安静,也更加整洁,一排排的小走廊,两边是密闭的房间是,门上只有一个小的玻璃窗口,就像是哨兵的隔离室。   安静得有些诡异,傅言甚至听不到脚步声,但是被人跟着的感觉并没有消失,就算没有人跟着他,也肯定有人在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可是为什么呢?他第一次来这里,也没有得罪什么人,怎么就盯上他了?   “人呢?”一群穿着作战服,训练有素的哨兵跟着傅言上了二楼,人转头就不见了。   “妈的!给我找!”男人气急败坏地和同伴道,“别让小老鼠溜了。”   “是。”另外几个像是下属的人恭敬地回道。   “你们说的小老鼠是我吗?”   !!!   只见正居高临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的人,不是傅言又是谁?他的旁边还有一颗巨大的蛇脑袋,毫不怀疑这蛇一张口,就能把一个活人吞进肚子里。   傅言轻松一跃,落在地上,看着跟踪他的人,很好,五个,都不认识。   “这世界上可没有我这么好看的小老鼠。”   和傅言并肩的森森,冲人五个男人吐出蛇信,瞳孔竖起,看着他们就是像是盯着自己的猎物。   傅言手指在森森头上轻轻一拍,安抚下躁动的量子兽,转头对着人问,“说说吧?为什么跟着我?”   五个人并不说话,同时放出量子兽,朝着傅言扑过来。   这五个人的量子兽很奇怪,像是合成的怪物,比异兽还像异兽。   凌厉的刀锋直冲面门,傅言侧头一躲,转身飞踢,精神力化刃迎了上去,其他几个人同时上来帮忙。   傅言闪身侧踢,踹倒一个,紧接着右勾拳打在袭过来男人的胸口。   森森也同样不闲着,一只量子兽大战五只量子兽怪物,游刃有余的同时还把它们当作猎物一样的玩耍。   直到彻底玩够了,才用庞大的身躯缠住猎物,量子兽并不会窒息,但是这些缝合怪一般的量子兽在森森的蛮力之下,竟然如同瓷器一般迅速四分五裂,最后消失不见。   正在和傅言缠斗的哨兵,突然感觉到脑中剧痛,神经像是被重锤碾压,一个个抱着头在地上打滚。   这突然的变故让傅言心情沉重,想到刚才擂台上宣扬的精神药剂,或许这些都是人造哨兵。森森也是懵了,无辜地看着傅言。   “嘶——”我真的什么都没干!你要相信我啊!   森森缩小成小蛇,蹭了蹭傅言的脸,傅言轻轻摸了摸,“没事。”   说着蹲下身检查正在哀嚎的哨兵,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以后很有可能就变成傻子了。   傅言拧着眉毛,这个地方,可能比他想的还要复杂。   突然,他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连忙捞起还在哨兵身上轻嗅的森森,“走。”   很快脚步声就清晰起来,赶来的人看着地上的几个哨兵,烦躁地揉了揉额角,和身后的人道,“处理了。”   说话的男人一脸凶相,左脸上还刻着一道刀疤,眼神狠戾。   小弟看着地上的人,不寒而栗,恭敬道,“是。”   刀疤男冷哼一声离开,转头就接通了视讯。   刀疤男沉着脸看向虚拟屏幕里的人,“阁下,是不是把我这里当成了旅馆?什么人想来就来?”   “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对面男人回应道。   “计划?什么计划?你那个破计划要我说不如直接杀了。”刀疤男对对方那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十分厌烦,心下更是烦躁。   “打打杀杀不是我的擅长。”屏幕里的人皱了皱眉,但还是安抚道,“但他的命必须由我来掌控。你放心,不会给你那里造成麻烦,我保证,他会彻底消失在宇宙中。”   “你最好是。”   刀疤男刚撂下话,视讯就直接关闭。   “砰!”男人一拳砸在大理石的桌面上,桌子瞬间四分五裂,男人咬了咬牙,低咒一声,“妈的。”   接着冲着大门口喊道,“来人。”   “是。”一个男人走了进来,“老大您什么吩咐。”   刀疤男挥手,一脸不耐,“进来的人不用管了。”   “老大这……”男人一脸为难,“这要是把这里的秘密说出去怎么办?”   刀疤男冷笑,看着男人的目光十分阴沉,“我这里还有秘密?”   “不……不是……老大……”男人被看得额角冒汗,小腿发抖,战战兢兢,“老大我不是这个意思。”   “出了事,我自会找人算账!”刀疤男眼睛眯了眯。   男人不敢再说什么,领了命令退下。   傅言一路走来就像是被人开了绿灯,之前跟着他的人已经没了,很快就找到了疑似黑洞的地方。   傅言七扭八拐上了天台,天台像是一个停靠港口,不仅仅有人严防死守,那群人还再往黑洞里传输东西。   有条不紊,训练有素。   特别是几个巡逻队伍,傅言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联邦军人的影子。   这里实在不像是单纯的土匪窝。   光是这个天台港口,规模就和正式的星际港没什么两样,设备齐全,设施完善,规模上也不相上下。   总算知道之前的男人为什么会觉得远征军和他们有一腿了。   如果不是亲眼目睹,谁会相信这里是星盗的地盘?   傅言躲在一面墙壁后面,经过他的观察,巡逻队半个小时一班。   换得很勤,但看上去像是两波人。一波训练有素,一波看上去就要懒散很多,而且人也参差不齐,应该就是这帮星盗的人。   傅言算好间隙,森森悄无声息尾巴勾住巡逻队末尾的人,就缠住拖到无人之地,尖牙咬住人的脖颈,注射毒液。   很快男人便捂着脖子在地上扭动起来,发出暧昧的响动。   声音引来了巡逻队的警戒。   “怎么回事?”另一队的人立马就赶了过来。   星盗巡逻队有人说道,“老六不见了。”   “找到了找到了。”另一个人招手,“老六在这儿!”   男人要去扶地上的人,被叫做老六的男人抱着胳膊不停蹭,还不停地哼哼   另一组巡逻队的领头皱着眉瞥了一眼,有点嫌弃的意味。   “不好了,又有人不见了。”   “队长,我们的人也不见了。”   巡逻队很快就闹了起来,傅言在暗处观察,引爆了从那几个人身上搜出来的炸弹,扔了出去。   “砰——”   天台港口上彻底乱了,开始搜查起傅言的下落。   “给我找!”说话的男人面色阴狠,“我到要看看是哪只小老鼠坏我们的好事。”   “肖队长,该不会是你们放进来的吧?”男人转头怀疑地看着另一队的领头。   被叫做肖队长的男人拧了拧眉,“还是管好你们的人吧。”眼神往好在蹭的人身上一瞥,“莫不是温柔乡里出不来,坏了大事。”   两边的人似乎有隔阂。   傅言默默听着,换了一身从巡逻队里扒下来的外套。   趁乱上了一架飞艇,跟上了运输队。   ——   “到底要关我到什么时候?”靳年看着再次进来的男人,有些不明白这些人的行为。   男人没说什么,只是掀开靳年的胳膊,拿出一只试剂,吸入针筒。   靳年警惕问道,“你要给我注射什么?”   “N912,您并不陌生了。”男人沉着脸,冷酷回应。   就在针管即将接触靳年的皮肤时,靳年捏住男人的手腕。   “你怎么?”   男人惊愕地看着落在地上的绳子,看来长官的担忧并没有错,短短几个小时,即是已经注射N912,精神力溃散,靳年的体能就足够他们喝一壶了。   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来二次注射。   靳年捏着对方的手腕用力一掰,毫不怀疑这力道能把他的手腕拧断,他咬着牙,冷冷问道,“我在等蓄力,你们在等什么呢?”   紧接着另一只扼住男人的脖子,男人吃痛,但好歹也还是黑暗哨兵,踢腿袭击靳年的腰腹。   靳年放开人,闪身一躲,抿了抿唇,眼睛里闪过一丝赞赏,“身手不错。”   “咳咳。”男人捂着脖子咳嗽,哑着嗓子回击,“多谢夸奖。”   握拳扫腿,靳年一一格挡,胳膊紧紧锁住人的喉咙,瞬间把人按压在地上。   “本来想看看你们究竟想搞什么鬼,但似乎有些让我失望了。”   靳年胳膊用力,男人脸上冲血,血红的眼睛充血,靳年脚背勾住落在地上的针管,用力一踢,左手接住,针尖抵住男人的下巴。   “告诉我,坠落星空在哪儿?”   “我……不会……告诉你的。”男人咬着牙艰难回道。   靳年针尖又往里进了进,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但是为自己谋划利益,应该不是你们这种做法。”   “我现在只要‘坠落星空’,可以放你一命。”   男人也很硬气,“我的命算什么?那是无数个黑暗哨兵的命,技不如人,我认栽,你杀了我。”   男人的头被迫抬起,靳年目光如炬,神情冷硬,“你以为治疗精神海就能挽救黑暗哨兵的命运?不过是快消品变成长期消耗品,有什么区别?长痛和短痛的区别?你会怎么选?”   “联邦有什么错误,自然会通过议会的决议纠正,你也是军人,别被人当枪使。”   男人闭上眼,视死如归,不愿意交流。   Cao!靳年手刀往男人脖子后面一拍,男人脖子上很快铁青一片。   扔下男人软倒的身体,靳年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其实这已经到了他的极限,身上飞艇爆炸的伤还没好,血液浸湿的衣服包裹住身体,已经干涸。   精神海因为注射了N912,如同飓风过境,除了神经痛之外,还带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靳年站稳身体,踉跄两步打开铁门。 第25章   逃出来之后,靳年大吃一惊,他被关押的地方更像是武器库。   重型离子炮和各种型号的能量枪,还有机甲。   靳年在一排崭新的作战服前面站定,找了合适的尺码,忍着身体的疼痛脱下自己身上已经破烂的作战服,拿了一件新的换上。   换好衣服,才开始挑选趁手的武器。   越是装备越是心惊,这些装备比有些前线军队都用的好。   彻底走出武器库,靳年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更像是军事训练基地。   这群人绝对不是什么星盗那么简单,应该是早有预谋,或者是有人私自在这里,进行反联邦的行为。   “滴——滴——”   他还来不及多想,走廊就立刻响起了警报声,乃至于整个基地都被警报覆盖。   应该是那个男人醒了。   玛德!   靳年咬牙,早知道应该更狠一点,多余的怜悯果然会只会害了自己。   当务之急是找到飞艇,只有找到飞艇才能离开这里,至于“坠落星空”,需要从长计议。   打定主意,靳年闪身躲过几波巡逻的人,开始寻找飞艇停泊点。   “你们,去前面,二小队左边,另外一支去接运输队,然后其余人和我去停靠点。”   整齐划一的队伍,领头的人同样是黑暗哨兵   靳年轻巧地往旁边一躲。   运输队?   靳年有了想法,与其当守株待兔的那只兔子,还不如另辟蹊径,混入运输队,说不定还能知道“坠落星空”的下落。   不过在此之前,应该给他们送一份大礼。   靳年再次回到刚才的武器库,用里面的东西,做了一个简易的定时装置,随身带着遥控器。   “什么人?”   即使再小心,靳年的动作还是被人察觉,迅速闪到旁边的障碍物后面躲着。   “哒哒哒——”   “哒哒哒——”   脚步声逼近,透过缝隙,靳年见到一个男人手持武器靠近。   “砰——”   靳年身前的障碍物瞬间被激光弹打中,四分五裂。   “砰砰砰——”   男人显然也被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连开好几枪,靳年往地上一滚,躲过对方的攻击,男人只能看见一道残影猛地袭来。   “砰——”   靳年一拳砍在男人脖颈处,男人往后踉跄几步,继续朝着靳年射击。   靳年闪身一躲,但还是慢了一步,被擦中手臂,往后一跳,飞身跳跃,一脚踢中男人的手腕。   紧接着拔出腿上的激光枪,连续射击,击中对方的膝盖,紧接着一脚踹开男人。   在男人反应不及之际,闪身开溜。   “站住!”   “嗖嗖——”   身后追上来的人变多,靳年躲过两枪攻击,按下手中的遥控器。   “砰——”   巨大的蘑菇云在武器库方向炸开,大地为之一震。   “快!武器库!”男人大吼,对靳年的攻击丝毫不减。   靳年躲过一枪,转身,眼睛微眯,对着朝他射击的人勾唇一笑,左手摊开,赫然是遥控器,右手轻轻按下遥控器的按钮。   男人瞳孔微缩,才看清靳年刚才所过之处闪着细碎的光。   “躲开。”   “砰砰——”   微型炸弹瞬间爆炸,地面扬起大量的灰尘。   “咳咳。”   再抬眼,哪里还有靳年的身影。   ——   黑洞的跃迁速度就是快,傅言只觉得一阵失重感,重新站稳之后就是另外一个地方。   “砰——”   刚刚站定,脚下震动,傅言脚下一个踉跄。   “还愣着干什么?过来帮忙。”另外一个从运输艇下来的人见傅言还在发愣,呵斥道,“之前接到通知,有人袭击了基地,现在大部分人都去了武器库,我们放下东西之后就去支援。”   “明白。”傅言点头,接过男人扔过来的激光枪。   男人在傅言俊美的面貌上扫过,皱了皱眉,“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傅言愣了一下,快速反应,恭敬地呵呵笑了两下,“新来的。”   “嗯。”男人不疑有他,将作战服递给傅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   率先扛着激光枪走出了运输站。   “别动。”刚走出几步,傅言腰后就被一个硬/物抵住。   男人声音嘶哑,“扔下枪。”   傅言闻言照做,扔掉了手里的激光枪。   “转过身。”   傅言眼睛微眯,遵照了男人的命令,转身的瞬间出掌。   看清来人之后,瞳孔微缩,瞬间收回掌势,扭了一下手腕。   “是你?”靳年显然也认出了人,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脑子闪过乱七八糟的思绪,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来不及细想,身体就是一软,一头栽进对方怀里。   已经到极限了。   飞艇爆炸,N912精神药剂,缠斗。   几乎把他整个人耗尽,就算再强悍的哨兵,如今也是强弩之末。   “年年!”傅言瞳孔震颤,稳稳接住人的身体,心口狂跳,惊慌到手足无措。   带着人上了运输艇,没有通过黑洞,而是驶向星际。   确认安全之后,傅言开启自动驾驶。   “已为您开启自动驾驶,目的地银耀星……”   捞起已经没有了意识到人,擦了擦靳年额头的汗,此时怀里的人脸色苍白地不像正常人,似乎是一件快要碎掉的瓷器。   “年年。”傅言轻声唤道,上挑的眼尾彻底垂下,唇角蠕动,眼底藏着写惊慌,“醒醒。”   “年年……醒醒……”   迷糊当中,靳年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眼前是一张放大版的俊脸。   “你怎么在这里?”靳年皱眉。   “睡傻了?这里是我家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儿?”   傅言眯眼一笑,轻轻怕了拍靳年的额头。   不对……   靳年皱眉,环顾四周,果然是熟悉的家具,窗台的小仙人掌在阳光下舒展着尖刺。   应该……   见人发呆,傅言揉了揉靳年的脑袋,“想什么呢?”   靳年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把捂住自己的头,三分嗔怒,“我说了不要随便摸我的头。”   眼神凶巴巴的靳年在傅言眼里可没有一点威胁,反而觉得对方这种色厉内荏,强装冷酷的样子有些可爱。   傅言勾了勾嘴角,伸出恶魔之爪按住人的手腕,下巴磕在对方脑袋上,不停地蹭,直到把对方本就凌乱的头发蹭的更加乱才收手。   等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靳年已经被傅言抱着禁锢在怀里。   “砰砰砰——”   彼此的心跳声竟然意外地重合在一起。   一垂眸,看见怀里人通红的耳朵和脖颈,傅言的呼吸重了几分。   就在靳年觉得时间格外漫长焦灼的时候,傅言只是轻轻在人的额头落下一个吻,然后揉了揉人的头发。   这一动作彻底惹恼了人,狠狠瞪了他一眼。   “说了别摸我头!”   傅言眼睛眯了眯,唇角挂着温和的笑意,在人耳朵上捏了捏,“意思是可以随便亲?”   “我没说。”靳年扭头抱着胳膊,从床上下来,又被人拦着腰抱住。   傅言声音里带着些疲惫,“让我抱抱。”   “我明天又要走了,让我多充充电,充饱了电打异兽才有力气。”   靳年才不听对方胡诌呢,但却没再动。   等傅言抱够了,才把人放开,“你休息吧,我还得准备准备。”   背后的体温骤然离开,靳年心中一慌,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要阻止傅言,不然……   不然什么?   靳年突然愣了一瞬,但还是快速拉住傅言的手腕,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别走!”   可是这一次傅言再没有展现他惯有的温和包容。   重重甩开了他的手。   靳年突然一阵恐慌,连忙抱住人的腰,再次道,“别走。”   傅言看着他无理取闹的行为,轻轻叹了一口气,捧着人的脸,无奈笑道,“不走不行啊……”   “别走。”靳年还是固执地抱着人的腰,这次的的力道是刚才的十倍,声音也染上了惊恐。   “唉……”傅言轻叹一声,拍了拍人的的肩膀。   靳年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他无措地眨了眨眼,哪里还有傅言的景象?   黑暗,漫无边际的黑暗。   浓郁的黑让靳年的心狠狠紧了紧。   黑暗中似乎伸出无数双手将他往深渊中拉。   靳年拍开他胳膊上的手,紧接着腿上又被拉住。   他的挣扎在这些手里丝毫不起作用。   “唔……”   反抗无果,黑暗将他的面容覆盖,渐渐往上,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靳年突然升起一种无力感。   就这样吧……   也累了……   无所谓了。   眼睑失去了支撑的力气,渐渐阖上。   “靳年……年年……”   有人叫他?   谁啊?怎么这么聒噪?   靳年皱眉,猛地睁开眼睛,但眼前只有黑暗,什么都看不清。   “……我们结合吧。”   结合?什么结合?   看着怀里的人因为他的话皱了皱,傅言像是突然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紧紧搂着人,在人额角轻轻一吻,眼睛里的水光滴落在人的额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水坑。   傅言的声音很轻,“就知道你不愿意……”   “不愿意就起来揍我啊……”   无知无觉的人,仿佛刚才的皱眉只是错觉。   傅言在人眼上吻了吻,声音轻柔,但是手上的力道似乎要把这个人揉进自己的骨头里,“你要是不揍我,我可要脱你衣服了?”   说着,手指往下解开了靳年的作战服。   你敢!无耻之徒!住手!   靳年呐喊。   但身体却丝毫不受意识的控制。   混蛋!混蛋!混蛋!   感受到自己身体被摆/弄成各种姿/势,身上到处都是细细密密的湿润的吻。   靳年恼羞成怒,意志力突然无比强大。   “唰——”   眼睛,睁开了。   “唔……”   他还来不及做些什么,就被身/下的动/作打乱了呼吸,沉入了濡湿的温床。   “你终于醒了啊……”   傅言明明在笑,却有水珠落在靳年脸上,美人落泪,彻底搅乱了他的思绪,就连心口也似乎泛起了疼痛。   傅言低头,额头贴着身/下人的额头,精神力丝源源不断地涌入,被黑暗污染的精神海渐渐亮堂起来。   黑暗中的那只黑豹,被森蚺死死缠住。靳年只觉得耳后发烫,一枚红色的印记似有若无地浮现出来。   而这些变故,沉浸在某种情绪之中的傅言并没有注意到。 第26章   靳年觉得自己似乎被暖流包裹着,全身懒洋洋的,长久以来那种挥之不去,让人痛不欲生的疼痛不在,就连精神海都前所未有的舒畅。   精神图景不再是恐怖幽深的黑暗,而是一片祥和,沙漠里的小木屋里,黑豹被森蚺紧紧缠着,惫懒地趴着,舒适地舔了舔爪子,森蚺将黑豹圈了起来,庞大的身躯密不透风,脑袋趴在黑豹耳朵中间,也打了一个哈欠。   太过于舒适,以至于靳年忘记时间。   傅言看着怀里的人睫毛颤了颤,知道这是对方快要醒了,一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瞳孔里闪烁着野兽捕猎时才有的光,似乎要把人吃进肚子里。   目光下移,不小心撞上人的脖子,锁骨,胸膛。   斑斑点点,几乎没有一块好肉,被人啃了又啃。   傅言脸色一红,默默拉上披在人身上的衣服,将所有犯罪证据都遮掩起来,欲盖弥彰。   靳年睁开眼的时候还有些懵,呆呆的,没有醒神,缓了好一阵瞳孔才恢复作用,紧接着沉睡的知觉也被唤醒,身体像是被车轮碾压过一般,酸痛得不像话。   特别是下半身,他快要感知不到下半身的存在了。和身体上的小状况相比,精神海就要轻松太多了,长久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喘息。   “教官,你醒了?”   靳年的感知异常迟钝,这么久竟然都没有发现还有另外一个人,听到声音猛地扭头,对上一双上挑多情的眸子。   意识骤然回笼,一切都清晰起来,脑子里闪过众多香/艳的场面,靳年一瞬间脸色像是打翻了颜料瓶。越看对方这张脸,越是不爽,猛地揪起人的领子,沙包大的拳头,冲着这张人神共愤的俊脸就去了。   “混蛋!”   靳年翻身将人压住,揪着人领子手力道加重,嗓子里嘶吼,但出口却干涩地很,似乎咬牙切齿,似乎哽咽,“混蛋……”   傅言轻托着人的腰,脸上的笑僵硬一瞬,右手几乎要落在人的脑袋上,最终却也只是克制的捏紧了拳头放在身侧,扭头移开视线,轻咳两声,“教官,您还是穿上衣服吧。”   傅言喃喃着,“不然我也不知道会干出些什么来……”   “滚!”   靳年拢好身上的衣服,眼角抽搐,厉声喝道,“滚出去!”   “我去找点吃的。”傅言识相地没有去挑战靳年的怒气值零界点,不过更多的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毕竟在靳年眼里他只是一个和前夫长得很像的学生,昨晚是他不顾对方的意愿,强行……   不过年年哭的样子还和过去一样。   傅言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画面,理了理领口,解开两颗口子,心想这艘飞艇的制冷设备真不怎么样。   也不知道靳年会不会恨他,虽然他这么做的目的是好的。   傅言离开后,靳年坐在地上,猛地捂住通红的脸,内心呐喊,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真的……是傅言……   竟然活着,为什么以前不回来?这一次回来是为了什么?因为他吗?因为同情?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愿意和我坦白吗?   想到刚才人撇过去的头,以及如同划清界限一般的“教官”,靳年揉了一把脸,苦笑一声。   对方的向导基础知识还是这么差劲。   作为战斗系向导的傅言,在对哨兵进行疏导这方面,尤其的笨拙,不过在刚开始相处那段时间,靳年是没有发现的。   毕竟那个时候的他也是哨兵菜鸟,自然会把年长者的话奉为圭臬。   以为精神疏导就是要皮肤接触才能完成,后来还无意间看到傅言竟然在网上发帖求问才知道,对方其实什么也不懂,还傻乎乎地被人骗了。   从来以后,靳年也是看了很多关于向导哨兵的书,才明□□神疏导,只是单纯的精神力丝进入哨兵的精神图景,根本不需要进行身体接触。   只有结合的向导哨兵才会身体接触,或者激发结合热,进行更亲密的行为,届时精神力交融,留下标记。   直到下一次的精神力交融,会再次唤醒标记,向导和哨兵也会心意相通,感知到对方的感受。不过心意相通这一点,靳年没怎么体验过,不知道真假。   他摸了摸自己耳后,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灼烧感,隐隐发烫。   之前只是猜测,直到标记显现的时候,他才真的确认:傅言他回来了。   其实如果不是精神海受到污染,精神力受损,标记难以感知,靳年或许早在对方出现的那一刻,就能认出对方。   傅言拿着营养液回来的时候,靳年已经穿戴整齐,一脸肃穆,眉头始终得不到舒展,领口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谁能想到如此禁欲冷硬的外表下,竟然藏着满身的痕迹呢。   见到来人,靳年扭过头来,审视着傅言,眉头皱得更紧了,也就是这轻微的动作,一点红痕隐约从领子里透了出来。   傅言的眸子沉了沉,心里竟然有些雀跃,轻咳两声,走近了些,将营养液递给对方,“只找到这些。”   靳年接过,一饮而尽,审视的目光始终没有停过,紧接着竟突然毫无预兆地轻笑出声,“呵。”   好啊,就看看你究竟要干什么。   靳年手里的玻璃管“啪嗒”一声碎了。   他勾着嘴角低骂一声,“不太中用。”   说着眼睛往傅言身下瞥了瞥。   傅言嘴角抽了抽,是错觉吗?是错觉吧?总感觉对方在内涵什么?   他摇摇头,微微侧身。   年年怎么可能做那种事呢?肯定是因为昨天消耗太大了,没有吃饱。   “我这里还有。”傅言说着再递给对方一剂营养液。   “谢谢。”这次靳年接过,还好好地道谢。   营养液喝完,靳年想起正事,“你怎么会在这里?”   “教官现在才问会不会晚了?”傅言走到驾驶操控台,看了眼目前的进程,勾着唇角回应道,“难道不是该问问我们现在去哪儿吗?”   靳年摇头,没有接茬,而是继续问道,“谁让你来的?”   不说这事儿还好,说起这事,傅言后怕之后就是愤怒,忍不住呛声,“我倒是想问问教官,这明明是我们两个的行动任务,怎么就自己先跑了,然后还失踪!失踪就算了!还……”   差点死掉!   傅言一顿,咽下这句话,唇角被他抿得平直,目光深沉,继续道,“你就是这样任性妄为的?你有几条命够你这样挥霍的?难道你就真的不怕死吗?”   如果你死了我怎么办?   这句话梗在傅言的喉咙里,不上不下,他咬住嘴唇,扭过头去,试图掩饰眼里的痛楚。   可是这样的话却几乎也将靳年点燃,他胸口剧烈起伏,心口闷闷地痛,几乎要不可遏制地怒吼。   那你呢?你有几条命?   那么轻易的赴死,就没有任何留恋吗?   你可以做的事情,我就不可以吗?   但最终靳年还是哽了哽,抻着脖子,挺直了后背,扭过头,“和你无关。”   傅言倒是真的气笑了,“是啊,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就是一个新生,哪里入得了上将的眼?”   靳年没有说话,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傅言目光落在前面的控制台上,就是不回头。视线和脑子已经飘忽了。   如果靳年真的死了……   傅言发现自己想象不出那样的生活。倒是靳年,在他死后,切切实实过了五年。   那这五年究竟是怎么过的呢?精神海的污染那么严重,他真的有考虑过自己的身体吗?有多少次死里逃生?有多少次不顾性命?   是不是……   觉得……   死了才好?   傅言“砰”一声锤了控制台一拳,肩膀也塌了下去,半响,只听见他艰涩道,“抱歉。”   细听似乎还带着些哽咽。   心口的钝痛让靳年几乎分辨不清了,这似乎并不是他的情绪,同样是沙哑的嗓子,“我接受你的道歉,我们谈谈。”   “好。”   两个人总算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靳年先开口,不是问句,而是肯定,“是文森特让你来的。”   “是元帅的命令没错。”傅言点头,一直沉着眉,情绪不是太高,巧妙的从对方的语气里,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你失踪了一周,坐标也消失了,元帅让我来找你。我在银耀星发现了你的飞船,然后通过黑洞跃迁找到了这里……”   傅言将自己在银耀星看到的一五一十说了出来,低头思索着,双手不自觉开始食指敲击,这是他的一些小动作,靳年将这些看在眼里,暗叹自己的迟钝。   但毕竟谁会想到死而复生呢?而且还年轻了这么多。   或许是目光太灼热 ,几乎要把任的脸烧出一个洞。   傅言感受到对方一直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轻轻挑眉,“怎么?教官是对我这张脸情根深种吗?”   意识到自己失态,靳年扭头,没有回他这句话。   而是正色说道,“我被关的地方很像一个军事训练基地,里面的各种重型武器装备都有,配备齐全,而且大部分都是黑暗哨兵,对于‘坠落星空’他们显然已经蓄谋已久,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就知道特殊物质的事情了。”   “他们的身手,也很像联邦军人。至于是哪个军团出来的,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傅言接话,“话说,我在银耀星还见识了一种让人变成哨兵的精神药剂,他们的量子兽很像缝合怪。”   靳年皱眉,事情很大,而且很麻烦,“那么X216星很可能是某些人蓄养私兵的地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文森特为什么要杀你?”靳年突然抬头,望向傅言,似乎问得别有深意。   傅言轻勾了勾唇角,眸子暗了暗,“谁知道呢。”   毕竟从未想过,这个亲密的副官会背叛啊……   傅言反问,“那文森特……元帅,为什么要杀教官呢?”   差点脱口而出直呼其名,好在傅言忍住了。也不是他要藏着掖着,就是因为昨晚的事情,他莫名有些心虚,下意识选择。   眼睛不受控制地落在人的颈侧,痕迹又被领子盖住了,搞得傅言很想上手把对方的领口拉开,手指无意识地捏了捏。   “是啊……为什么呢?”靳年没有错过对方一直看向自己脖子的眼神,眼睛眯了眯,似乎松一口气般解开一颗扣子,大大方方露出自己修长的脖颈,将人上下起伏的喉结看在眼里。   靳年拖长了调子,接着勾了勾唇,带着戏谑地笑意,爆出了一个炸弹。   “可能因为他曾经追求过我,想要我成为他的哨兵,但是被我拒绝了,恼羞成怒了吧。”   咕噜……   什么?   傅言呆滞地眨了眨眼睛,没太反应过来。   人说完,拍拍屁股起身,徒留傅言风中凌乱。   “哦,对了。”靳年走了两步,停下,转身给人理了理衣襟,解开对方两颗扣子,眼睛弯了弯,傅言脖子上的痕迹也不遑多让啊,靳年笑得更欢了,又是一个炸弹,“听说是我那死去前夫的嘱托。”   咕噜……:   谁?!   傅言瞳孔紧缩。   扔下一对王炸,靳年施施然离去。   “砰——”   “cao!”   听到背后的声音,靳年的步子一顿,接着走得更加轻快了。 第27章   宇宙中只有一望无际的黑色, 但有时候还是会看见美丽的星云,像是一条丝绸带子,上面染着金粉, 璀璨又耀眼,这是独属于星际人的浪漫。   只是很可惜, 这样好看的景色,傅言没有什么心情欣赏, 与之相反的,靳年倒是看上去心情不错。   傅言看了眼站在身侧的人,欲言又止,手上做了八百个假动作, 想要自己的行为看起来没有那么突兀。   “其实我觉得傅言上将应该没有嘱咐过元帅什么。”   靳年抱着胳膊, 左侧的眉毛挑了挑, “你知道什么?他们以前可是最亲密的战友, 并肩作战,文森特元帅是他无话不谈的好副官。”   这个“好”字咬得极重。   “咳咳, 这其中应该有什么误会。”傅言不敢看靳年的眼睛, 干干巴巴的来了一句。   “哈?谁知道呢。”   靳年耸耸肩,无所谓的样子。不知道心里打什么坏主意,慢条斯理踱步到傅言的身前, 傅言竟然在这种压迫感下面节节败退, 直到腰彻底磕在控制台上面。   看着比自己还高一些的人,傅言不知道怎的咽了口口水, 后背的汗毛也直直竖起来, 这种感觉不太妙。   靳年轻笑,一只手撑着控制台,把人禁锢在自己手臂和控制台中间, 另一只手,轻轻抚上了人的脸颊,最终在人上挑的眼尾上轻轻点了点,动作甚至说得上有些轻佻。   这种行为太过于惊悚,但是傅言却沉浸在靳年的眼神里,带着侵略性,像是一只优雅的豹子,对方身上似乎散发着极富有魅力的荷尔蒙,到了足够令人尖叫的地步。   衣领后面自己留下的印子,处处都透露着暧昧的情/色。   那嗓子因为一整晚的辛劳,带着些低沉沙哑,“这么看的话,你和他长得倒是真的很像。”   傅言刚升腾起来的某种期待雀跃瞬间灰飞烟灭。   “不过你比他年轻,还比他……”   靳年轻笑。   傅言心口一跳,挑了挑眉,眼神一暗,反身将人压在控制台,和靳年同样的动作,他扯了扯唇角,“是吗?不知道有没有让教官满意呢?”   “自然是比某些老男人满意的。”   “哈。”傅言嗤笑一声,手臂勒住人的腰往自己怀里带,下颌紧绷,咬牙切齿道,“那这真是我的荣幸。   “当然。”   靳年也笑,不甘示弱地挑眉。   傅言看得牙痒痒,非常不客气地咬住对方的唇瓣,力道大到几乎要把人咬碎了吞进自己的肚子。   靳年被人吻出火气,唇舌纠缠,和人争夺主导权,双手紧紧勾着傅言的脖子。   两个人互相较着劲,都不想在这场争斗中败下阵来,彼此摄取着对方的呼吸,就像是要咬死对方一般。   直到靳年感到耳后一阵阵发烫,才猛地把人推开,抹了把嘴,缓和着呼吸。   傅言严重的侵略性还没有完全褪去,眼角泛红,眼睛里闪烁着欲望的光芒,死死盯着自己的猎物。   看到靳年红彤彤的耳朵,内心十分愉悦,唇角微勾,“怎么样?教官还满意吗?”   “确实比某些老男人有本事。”   再次听到“老男人”三个字,傅言心头一梗,唇角抽搐,僵硬地勾唇,“多谢教官的赞美。”   之后在飞艇上,傅言就像是某种发\情期的猛兽,没完没了缠着靳年亲,好像要证明些什么一样。   靳年推开人,捂着吃痛的嘴唇,估计已经肿起来。   狗崽子!混蛋!老流氓!   摸着自己无辜的唇,靳年在内心咒骂。   始作俑者倒是没有丝毫悔改之心的样子,从身后把人抱住,搂着人结实有力的腰,几乎爱不释手,脑袋轻轻搭在人的脸侧,亲昵地在人耳边蹭了蹭。   “教官,我和傅言上将谁更厉害?”   撒娇的语气,配上无辜的表情,在这样一张如同造物主精心雕琢的脸蛋上,杀伤力是巨大的。   无耻!   靳年丝毫不受蛊惑,内心把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是不动神色,牵扯了一下疼痛的嘴角,慢悠悠道,“年纪大的会疼人。”   傅言脸埋在人的脖子上,听到这话,恨不得一口咬断人的脖子。   他怎么不知道,靳年竟然这么会气人呢?   “原来教官喜欢年纪大的。”   靳年突然轻轻颤了一下,一把捏住在自己脖子上作乱的人的下巴,沉声道,“我喜欢乖的。”   “砰——”   飞船猛地受到重击,两个人瞬间警惕起来,喜不喜欢的事情暂时被放到一边。   “是那群人?”靳年看着显示器上面攻击的来源,没有检测到任何不明飞行器。   傅言沉着脸,摇头,“不确定。”   “砰——”   紧接着又是一声巨响,傅言操纵飞艇躲过,这一击在空中炸开巨大的蘑菇云。   “十点钟方向,一公里位置。”靳年拍了拍傅言的肩膀,“你掩护我过去。”   傅言皱了皱眉,显然并不认同这样的安排。   “傅言同学,服从命令。”   傅言咬紧了腮帮子,深呼吸一口气,良久才应道,“是。”   “注意安全。”   “嗯。”   靳年驾驶着求生艇驶出飞艇,傅言在控制台上砸了一拳。   该死的命令。   还有该死的不受控制的行为。   傅言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像个不成熟的孩子,自己回想起在飞艇上所做的一切,都觉得丢人。   他绝对不承认这是他能干出来的事情,他在做什么?和死去的他争宠吗?   傅言狠狠抹了一把脸,企图忘记一些令人面红耳赤尴尬的画面。   但是,他却是真的对靳年的心思捉摸不透了。   如果傅言能够将向导基础知识学得再好一点的话,那么就可以知道他这种行为是正常的。   经常发生在年轻的向导身上。   因为和自己的哨兵深度结合的关系,他们会在之后的几天里情绪异常亢奋多变,多疑且敏感,极度缺乏关爱,控制不住想要和哨兵亲近。   这往往是激素导致的,年轻的身体激素总是不稳定,连血液里都镌刻着躁动。   和大多数第一次谈恋爱的毛头小子类似。   这种情况会随着年纪增长渐渐趋于平和。   就在傅言对自我进行深刻检讨反思的时候,靳年已经接近了袭击他们的飞艇。   “咚!”   靳年感觉到从未有过都畅快,身体轻盈敏捷,不似以往那般沉重,那种嗜血欲和兴奋感也降低了,不再影响着自己的身体判断。   小黑跟在他身侧同样轻盈落地,一双浅金色都兽瞳闪烁着狩猎的光。   “你是谁?”靳年和人对峙着。   男人并不多话,“要你命的人。”   “砰——”   拳头想相,靳年接下了男人的拳。   只见被黑色皮革手套包裹着都手臂“嘎哒”两声,竟然从中间打开。   这是一只机械手臂!   坚硬的铁壳瞬间将手臂包裹住,接着是男人的全身。   这赫然是一台机甲。   并且还是靳年熟悉的一台机甲。   靳年抿唇,掏出顺来的量子炮,一边躲过机甲的量子攻击,一边飞快绕到人的身后。   多亏了他的量子兽是黑豹,在速度这方面,靳年有着绝对的话语权。   “砰砰——”   两发量子炮。   男人几乎是瞬间便感受到身后的危险,闪身躲开。   “呵。试试我的量子炮怎么样?”男人嗤笑,机甲大战手臂骤然转化成两架量子炮,冲着靳年射击。   靳年左跳右跳成功躲开攻击。   “警告!警告!燃料耗尽!飞艇将在三分钟后停止行驶。”   机械的警报声,让男人的动作一顿,靳年轻笑,“我有搭档,但显然你没有。”   男人听到这话似乎恼羞成怒,挥舞拳头砰地砸向靳年。   “砰——”   一声枪响,打中了机甲的供能位置,瞬间变成了打铁壳子。   靳年一拳打碎机甲眼睛上的玻璃,把男人薅了出来。   “要杀要剐,随你。”   男人到这时候依旧十分有骨气。   靳年猛地揭开男人的面罩,瞳孔微缩,“是你?!”   男人冷哼一声,“是我又怎么样?”   “傅言的机甲芯核在你这里,还给我!”靳年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安德鲁!”   男人听到自己的名字从靳年口中喊出,冷笑一声,“没想到靳上将还记得我,倒是让我受宠若惊。”   “我偏不给又怎样?”安德鲁冲着靳年挑衅。   “你!”靳年扣着人的脖子,男人的呼吸渐渐减弱,脸色涨红。   傅言的声音打断了靳年的动作,“别冲动!”   傅言先将人用绳索捆了起来,捏住靳年的胳膊,安抚道,“先回飞艇。”   靳年沉默着,半晌,松开手。   ——   “说说吧!”靳年踢了地上捆着的人一脚,“傅言是不是你杀的?”   安德鲁睁大眼睛,“放屁,那是我的长官!”   “靳上将日子倒是过得舒坦,从哪儿找了个替身?这么像?”安德鲁视线落在傅言身上,一瞬间恍惚了。   早就有手下告诉他,看到了一个和长官很像的人,如今亲眼得见,几乎一模一样。   “少废话!如果不是你,为什么傅言的机甲芯核在你这里?”靳年挡住安德鲁的视线,又踹了人一脚,正中胸口,质问道。   安德鲁被踹得吃痛地坐在地上,即是被捆着也丝毫不惧,老神在在回道,“要你管?”   接着又戏谑地看着靳年道,“怎么?靳上将不和文森特厮混了?开始养小白脸了?”   小白脸傅言也有些意外,机甲爆炸,没想到芯核竟然在安德鲁手里,他还以为早就湮灭在宇宙中了。   看到靳年紧紧握住准备挥出的拳头,傅言担心他把地上的人大卸八块,连忙搂住人的腰,凑着人的耳边小声安抚,“别生气,别生气。”   谁知道安德鲁看到眼前的画面更觉得刺眼,脸色一变,瞬间就炸了,“呸!白眼狼!长官那么宠你!你竟然和文森特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现在还玩替身,故作深情!让人作呕!”   安德鲁吐了人一口唾沫,“呸!不要脸!”   靳年脸色变了变,傅言反应迅速,在人抬脚的瞬间抱住人的腰,动作自然地揉了揉人的头发,“别生气,别生气!马上飞艇落地了,不急于这一时,他逃不了,我们可以慢慢审问。”   靳年把人推开,冷着一张脸,眼神却闪了闪,道,“别摸我头。”   “你怎么有钥匙?”   靳年看着人如同回自己家一样熟练的动作,眉毛拧起,抱着胳膊,阴沉地打量着人。   傅言抬手,眼神无辜,双唇抿着笑,“所以这应该就是我和教官之间的缘分吧。”   他眉毛挑了挑,有些轻佻,一双眼睛如同调情一般。   “呸!不要脸!”被忽视彻底的安德鲁见不得傅言顶着自己长官的脸,做出如此猥琐下流的动作,“年纪轻轻好的不学!尽走些歪门邪道!”   傅言这才把视线落在说话的人身上,上前两步,拎起捆着人的绳子,将人提溜进屋,“差点忘记你了。”   靳年让开位置,冲着人伸手,曲了曲手掌,“钥匙。”   傅言将钥匙交到人手上,脑袋靠着人的肩膀,眼睛眨了眨,“教官什么时候才让我正式登堂入室?”   “我有这样的打算吗?”靳年扭头冲着人挑眉。   “呸!”   伸手捏了捏靳年的肩膀,傅言对上安德鲁鄙夷的眼神,打算先支开人,“教官不如先洗漱休息一会儿,这个人就交给我。”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打算,但也能明白,对方接下来的谈话不想要他知道,靳年暗自咬牙,心里很不爽,却还是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那就交给你了。”说着就上了楼。   直到靳年的背影完全消失,傅言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打开精神力屏障,长腿迈着步子,两步跨过地上的人,坐上沙发,修长的腿在地上的人身上踹了两脚,撑着下巴,脸上阴沉得可怕。   “说说吧?芯核哪里来的?文森特和你的关系?傅言的死你知道多少,参与多少?”   很奇怪,明明就是一个小白脸,但是对上对方那双眸子,莫名让安德鲁心里一颤,似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就要脱口而出。   “报……”   妈的!   安德鲁咬了咬舌头,怒目圆瞪,恶狠狠盯着傅言,“休想从我嘴里知道一个字!小白脸,文森特的走狗!呸!”   对于安德鲁的挑衅,傅言仅仅只是轻笑一声,不见丝毫的怒气,脚尖在人屁股上轻轻辗了辗,被作战靴包裹的脚踝和小腿格外性感。   但这不是安德鲁在意的,他在意的是对方说出的话。   “你屁股上的纹身,文森特知道吗?”   “早就洗掉了。”安德鲁眼睛突然瞪大,捂着屁股往后挪了挪,“你怎么知道的?!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过!你到底是谁?”   “不如猜猜看?”傅言支着脑袋轻笑两声,“我知道你八岁尿床,十岁以为自己多长了个东西,想要切掉,还是你姐姐拦着,要不然现在可能就是个姑娘,还知道你为了给文森特求婚,花光了所有的积蓄甚至还借钱,买了一台机甲,还在屁股上纹了文森特的名字,要在他生日的时候给他最好的礼物。”   “怎么样?求婚还顺利吗?”   无视某人惊恐呆滞的表情,傅言颇为遗憾地眨眼,“看来不是很顺利。”   “你到底是谁?!”   傅言上前拎起人的领子,脸上虽然笑着,却有种风雨欲来的架势,“我是谁?我是你口中的小白脸,走狗,不要脸的混球。”   “最后一句我没说!你不要乱说!”安德鲁大声反驳,脑门上已经开始疯狂冒汗,眼前的一切太过于惊悚,堪称恐怖片。   傅言松开人的衣领,安德鲁像砧板上的鱼,蛄蛹两下,紧接着开始哀嚎,“长官啊!你死的好惨!我会为你报仇的,但是你不要缠着我啊!”   “闭嘴。”   傅言被他吵得脑袋疼,嘴角抽搐两下,“我是活的。”   “真的吗?”哀嚎声戛然而止,安德鲁扭头看着他,哭得那么惨,一滴泪都没有。   “你告诉我这不是做梦?”   “不是。”傅言揉了揉眉心,解开人身上的绳子。   绳子落在地上,安德鲁揉了揉充血的手腕,到现在还是不太相信,但是对方说的那些事情,自己确实只告诉过长官一个人,特别是求婚那一段,而且好死不死他借的就是上司的钱。   留给人一段消化的时间,傅言见证了安德鲁的颜艺表情秀,沉声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安德鲁嘴唇动了动,弱弱问道,“嗯……我借的钱还需要还吗?”   傅言扶额,冷声道,“当然要还!”   “啊好吧。”安德鲁耸肩,这场谈话终于步上正轨。   安德鲁曾经和文森特都是傅言的得力干将,说是左膀右臂都不为过,但是跟他的时间并没有文森特长,也不过几年的时间。   安德鲁是一个普通的哨兵,体能等级不过B级,在大部分哨兵都是A+体能的情况下,说一句废柴都不为过,但是安德鲁很勤奋,坚毅,身上总有一种不服输的劲儿,这也是傅言看上他的原因。   至于他和文森特的关系,傅言也是在很久之后才知道的。安德鲁和文森特的匹配度是60%,刚刚及格,两个人是军中默认的一对,然而傅言反应迟钝,一直以为他们就是普通战友情。   还是因为安德鲁想要和文森特求婚,找他借钱,他才知道这两人关系不一般。   ——   “所以我的死,是议会和文森特联手造成的?”   傅言听完安德鲁的话后,沉思良久,虽然早有预感,但知道真相的那一刻,还是有些痛心。   那是他的副官,他们曾经并肩作战,几经生死。   那时候傅言确实感受到联邦议会对他的忌惮。   傅言的军队不属于任何一个军团,由傅言直接领导,并且几乎是全向导的军队。   那时候只要是向导想要参军,几乎都会投身到他的麾下。   向导投入前线,不再只当做医疗兵给哨兵进行精神疏导,无异于把哨兵至于火上烤。   傅言作为领头人,枪打出头鸟,想要他消失的人不在少数,只是没想到文森特也会参与其中。   然而最终他们的算盘还是空了,即是没有傅言,向导依旧有了上战场的权利,他们不再安心只做哨兵的附庸,这是从根本上,思想上发生的转变。   是历史的洪流,就算想要阻止,也不可能。   “是。”安德鲁点头,“我也很难相信文森特会这样做。”   说到文森特他早就没了从前的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   “长官,我本来想告诉你这一切,但是已经迟了,我被下了精神暗示,被文森特关了起来。等我好不容易逃出来,你已经死了。”   “我将你的机甲芯核偷了出来,那东西怎么也不能便宜文森特那个狗崽子!”安德鲁义愤填膺。机甲芯核是一台机甲运作的关键,傅言的机甲配置很高,几乎战无不胜,虽然在爆炸中成了碎片,但只要机甲芯核还在,就能够重新打造一台一模一样的机甲。   “那之后我就被通缉,成了星盗。”安德鲁耷拉眉毛,有些沮丧,不过很快就振奋起来,“不过长官你放心,现在我们有的是人和装备,你想什么时候打回去都行!而且议会里还有我们的人。”   “bang!”   安德鲁捂着自己吃痛地额头,无辜地看着自己的长官。   有点微妙,对着一个小屁孩俯首称臣,有损威严。   但是对傅言的敬畏也是真的。   别看平时挺温和好讲话,其实暴力得很,而且黑心眼儿。   当然安德鲁是不敢当面说的。   “你是你,我是我。我不是土匪。”   傅言和他撇清关系,靳年可是上将,他怎么能当土匪呢?   啧——   死敌变情人。   好像也不错。   傅言阴沉着审视人,问道,“那个场馆是你的人?黑洞的事情是你做的?”   安德鲁连忙摇头,“怎么可能呢?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那都是文森特的杰作,他想造反!”   “文森特的野心,长官你无法想象。”安德鲁唏嘘,愤愤不已。   傅言挑眉,“里面有你的眼线?”   安德鲁挺了挺胸,“当然。”   “嗯。”傅言点头,垂眸沉思。   “咳咳。”安德鲁小心翼翼地瞥了人一眼,舔了舔唇,小声问道,“那个……靳年和您是?”   不等人回答,安德鲁就如连珠炮似的,“我这些年可真没少听说他和文森特的事儿,您死了之后,他们走得可近了,长官您别被他骗了啊。”   傅言双眸微抬,眼睛里闪过带着杀意的刀子,直直刺向安德鲁。   那人立马噤声。   垂下头,欣赏地毯。   “以后别让我再听到这种传言。”   “是,长官。”安德鲁中气十足应了一声,还行了个军礼。   “还有……”   “长官您吩咐!”   “他还不知道我就是傅言,你别说漏嘴。”傅言警告道,“还有,等会儿把你知道的关于这次任务的事情告诉他。”   安德鲁嘴角抽了抽,很想对着人吼,他真的不知道您的身份吗?啊?   但还是忍住了,点了点头,“是,长官!”   ——   “笃笃——”   “进来。”   傅言推门而入,靳年已经洗了澡,换了睡衣,丝绸睡衣很贴身,勾勒出清晰的肌肉轮廓。   领子很低,露出锁骨和小半胸膛,上面的印子还没褪去。   当然,这点小伤对于哨兵,尤其是S级黑暗哨兵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只不过傅言当时一心想要疏导对方的精神污染,所以用了精神力。   导致这些暧昧的痕迹可能还要维持个一周的时间才会消。   “怎么样?”   傅言移开视线,上前搂住人的腰,脑袋搭在人的肩膀,声音闷闷的,“他和我说了好多关于傅言上将的事。”   说着,眼睛不自觉落在睡衣的领子上。   这……   好像是他的睡衣吧!   等了好久都没有等来的话,呼吸扫过脖子,有点痒,靳年将人推开。   傅言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火,灼热的目光几乎要把人烫到。   “教官透过我,看的是傅言上将吧?教官很喜欢傅言上将吗?”   神经!要不要脸!   靳年内心的小人儿忍不住吐槽,眼睛一转,勾了勾唇,捏着人的下巴抬起,“是啊,傅言多金又疼人,我当然喜欢。”   “我就喜欢他这种老男人。”   前一句话听得傅言险些压不住嘴角,后一句话嘴角立马就抿直了。   他皱眉,“真的很老吗?”   “老当益壮。”   傅言嘴角抽搐,几乎克制不住把人压着狠狠教训一顿,结果站直身体发现自己还是比对方矮两厘米,瞬间瞳孔放大。   没事,没事。还能长,还能长的。他能长到187.83cm,不要慌。   傅言咽了咽口水,对上靳年戏谑的笑容,猛地把人压倒在床/上,双眸泛起水光,“教官你知道的,我年纪小,没本事,还是个学生,自然比不过傅言上将的。”   紧接着目光一沉,凶狠道,“但是我年轻,体力好。”   靳年还来不及反应,傅言的精神力丝就叩门而入,霸道又缠人。   ——   “老大。”   傅言和靳年跟着安德鲁上了他的星舰,一排人全副武装对着安德鲁毕恭毕敬。   想到长官看到如此排面,安德鲁挺直了腰板,挥了挥手让他们自己做自己的去。   转头先是看了眼老长官的眼色,发现傅言一双眼珠子像是长在旁边的靳年身上,胳膊还搂着人的腰。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安德鲁将视线放在靳年身上,正色道,“ 靳上将,请到休息室,先做修整,再带两位参观星舰。”   靳年轻轻嗯了一声,表情依旧冷硬,胳膊肘推了身后的傅言一把,迈着步子先走。傅言两步就跟了上去,导致想和长官说些什么的安德鲁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招呼人好好伺候这两位贵客。   “等等。”傅言上前两步扯住人的手腕 ,靳年踉跄一小步,腰背上瞬间就被一双手揉了揉,对上某人无辜的眼睛,“教官生我的气了吗?”   “呵。”靳年无言轻笑,推开人的手,“你的房间在隔壁。”紧接着“砰”地一声关上门。   傅言险些被撞到鼻子,伸手揉了揉脆弱的鼻梁,翘了翘嘴角。   生气了,真可爱。   回忆着手上的触感,靳年的成长也不见得不是一件好事,比如更加结实好摸的腰,八块腹肌板板正正,触感让人难以忽视。   傅言轻轻捻了捻手指,抬头正对上一言难尽的安德鲁,瞬间横眉冷对,抱着胳膊,眉尾上抬,“怎么了?”   “没。”安德鲁连忙摆手,在傅言的死亡视线的注视下转身欲走。   “等等。”   腿都还没迈开,就立马被人叫住,安德鲁僵硬地转身,“怎……怎么了吗?”   “星舰上有厨房吧?”傅言如此问道。   安德鲁点头,“有的。”接着小心翼翼问道,“您这是?”   傅言拽着人的胳膊,沉下脸,“废话少说,带我去。”   “对了,你是有什么要说的?”傅言这才想起来问对方找他的缘由。   “当然!”安德鲁点头,“长官,您也看到了,我这里有一支很强的舰队,我们什么时候打回去宰了文森特那小子?”   傅言将做好的芒果慕斯切成小块,摆在盘子上,点缀了一朵小薄荷,闻起来芒果的香甜十分诱人,接着从烤箱里拿出烤好的的黄油面包,摆进餐盘。   星舰上条件一般,傅言的水平也就发挥了50%,不过在卖相上他还是很满意的。   一边听着安德鲁的话,一边不紧不慢地动作,回道,“你这是想为我报仇呢?还是想解决私人恩怨呢?”   “长官!那您这就是误会我了,我是那样的人吗?”   安德鲁义愤填膺。   “行了行了,没有要误会你的意思。”傅言摆手,摩梭着下巴,眼睛闪了闪,沉思良久,“你先把知道的证据交给议会,并让他们做好准备。”   “我和靳年没有死的消息文森特应该已经知道了,意味着他所筹谋的一切,已经败露,他肯定会先下手为强,过不了多久应该就会行动。”   在厨房说这些东西,一时间也说不清楚,傅言抬手,“找时间谈谈,我们得和联邦议会的议员取得联系,阻止文森特,不是靠我们的力量就可以完成的。”   “是,明白,长官。”安德鲁不自觉便挺直了身体。   傅言端着自己做的芒果慕斯和黄油小面包,敲响了靳年的门。   听到脚步声的靳年,抬了抬手,虚拟屏幕里的叶治会意,“我会找时间离开首都星,银耀远征军听候您的命令。”   靳年点头,视讯挂断的同时,房门被敲响。   “什么事?”   靳年打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不是傅言的脸,而是香气扑鼻的芒果慕斯,芒果特有的香气和奶油的甜味,靳年鼻子微微动了动。   “教官,这是我亲手做的。”   傅言从后面钻出来,睁大了眼睛期待地看着人。   靳年无奈地叹了一声,“进来吧。”   房门打开,侧身让人进屋。   “快尝尝,好吃吗?”   对上人灿若星辰的眸子,靳年一滞,拒绝的话在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凑过去,咬住勺子。   红色的舌尖只露出一瞬,就像是小猫的小舌头,傅言眼神一暗,可能是眼神太过炙热,靳年抬头,正好对上这样一双深沉的眸子,心口猛地跳动两下,就连耳朵后面也开始发烫了。   “怎么了?”   傅言摇头,即使人再怎么伪装冷硬,红了的耳廓却是掩饰不了的,他抿着唇勾了勾嘴角,伸出手指,拇指在人的唇畔擦了擦,“沾上奶油了,就这么好吃吗?”   紧接着拇指凑到嘴边舔了舔,“嗯。”点了点头,“是很甜。”   靳年像是被人猛地蜇了一下,身体往后靠了靠,擦着嘴角,眼神闪了闪,沉声道,“注意分寸。”   被傅言手指碰过的地方,似乎还在发烫,靳年用手蹭了蹭仍旧无济于事。   注意分寸。   又是这句。   傅言眸子漾起幽暗的光,眯了眯眼,却是轻声笑了一下,骤然拉住人的手腕凑近,居高临下看着挤在沙发背上的人,“教官要我注意什么分寸?”   “是太近了还是太远了?”傅言调笑道,轻划了一下人通红的耳朵,惹得人身体一颤,脸往前靠了靠,鼻尖抵着对方的鼻尖,“这样呢?”   “放开。”靳年挣了挣手,小沙发哪里承受得住如此身强体壮的大男人,直接一个侧翻,两个人都被带到了地上。   “咚——”   一声巨响,好在傅言的手掌垫在人的脑袋后面,不然就这个磕法,“娇滴滴”的哨兵还不得疼哭。   “起开。”靳年狠狠瞪了人一眼,耳朵通红,因为动作太大,身上的衣服早就凌乱了,露出暧昧的脖子,一双眼睛没有一点威慑力,更像是娇嗔。   傅言再也忍不住,直接吻上人的唇。   靳年瞬间睁大了眼睛,捏着人的衣领不知道是要推开还是加深这个吻。   不过很快便不用纠结,傅言已经帮他做了这个选择。   勾着人的舌纠缠撕咬,带着些野蛮和霸道,随着吻的加深,更多了些缠绵,不乏温情。   一吻结束,两个人都有些情动,额角是密密的细汗,傅言笑眯眯地看着人,“教官,这个分寸如何?”   靳年眼底的水光还没散去,擦了擦吃痛的嘴角,欲说些什么,又怕被人反将一军,最后决定闭嘴才是上策。   将人推开起身,扶起沙发,拿起桌上的勺子,将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在芒果慕斯和小面包上面。   真可爱。   怎么会比以前还可爱啊。   傅言坐在沙发的一觉,撑着下巴看着人吃,眼神柔和缱绻,为自己错过的五年惋惜,并暗暗发誓绝不要错过今后的时光。   甜食的力量瞬间让靳年的心情变好,决定不与对方计较,他是个大度的人。   一抬头对上人深情的视线,盯得他起鸡皮疙瘩。   “你……”靳年皱了皱眉,“你还不走?”   傅言闻言凑了过来,“教官,今天也要精神疏导。”   傅言的量子兽讨好地蹭了蹭靳年的小腿,小黑被他放出来的瞬间,森森就把黑豹缠住。   小黑想跑都跑不了,最终认命地靠着森森的脖子小憩。   因为精神污染的缘故,小黑虽然已经能从精神海里出来,但总是蔫蔫的,似乎睡不够。   看着亲密的两只量子兽,傅言笑了笑,勾住人的小指,“我们是不是也该休息了?”   ……   靳年难得发现,年轻的傅言怎么这么不要脸。   那个温柔,总是面面俱到,可靠包容的傅言去哪儿了?!   这边的柔情蜜意,另一边却是乌云密布。   “砰——”   男人被一脚踹到墙角,捂着胸口咳嗽,“咳咳……阁下,抱歉!任务失败,请求军法处置!”   “啪——”   紧接着又是一巴掌甩在男人脸上,如果靳年在这儿,就能认出这个人正是关他的那个黑暗哨兵。   “处置了你结果就可以改变吗?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阁下……”男人羞愧地低下头。   “去研究所,就先拿你试试药。”   “是,阁下。”   “滚!”   男人艰难爬起身,毕恭毕敬退下,很快就被两个一身白衣的人带走。   干净到反光的墙壁映出文森特阴郁狰狞的脸。   靳年无疑是强大的黑暗哨兵,他本来可以成为他最锋利的利刃,但是却和他十分疏远,甚至于之前想借着傅言的遗嘱和靳年结合,还是被拒绝。   既然如此,这样强大的力量如果不能为己所用,就只能摧毁。   文森特多次暗中谋划,只差一点,靳年就死了,谁知道这个人如此命大,胸口被捅了那么大个洞,还能活着回来。   至于傅言,不管是长得像,还是借尸还魂,都始终是文森特心口的一根刺,如果不除掉,他寝食难安。   权力的滋味实在太好了。   傅言死后文森特的野心更是日益膨胀,区区元帅的位置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他想要站得更高,一个向导要在联邦议会面前站稳脚跟,走进权力的漩涡那太难了,看看傅言的下场就知道。   所以,不如将一切都推翻,建立一个强大,被他牢牢攥在手心,属于他的帝国。   绸缪那么久,本该有一个盛大且完美的出场,可如今都被那两个人毁了,文森特只能选择尽快执行他的计划。 第28章   “我们可能需要其他军团的合作, 同时得要确保这些军团里没有文森特的眼线。”   星舰的大会议室,正在对接下来的行动进行商讨,如果联邦议会对此没有一点准备, 文森特的帝国计划可能就会成为现实。   “当然没有问题,我们也需要你们的合作。文森特的野心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暴露, 我们没有采取行动也只是因为怕打草惊蛇,他手底下有着很大一批黑暗哨兵, 这对于我们很不利。”   第二军团的军团长如此说道。   文森特的第一军团一直都压他一头,这次可以算是新仇旧恨一起算。   “如果联邦可以对黑暗哨兵好一点,我相信这样的情况很难发生。”靳年抱着胳膊,冷冷地挑眉, 沉声道。   “靳年上将!”军团长的威严受到挑衅, 冷声呵斥, “虽然你不在第二军团, 但我仍旧是你的长官!请你注意言辞!”   “砰”地一声,靳年一拳锤在这位军团长的虚拟人像上, 虚拟屏幕兹拉兹拉闪烁着, 半响才重新恢复,这回这位军团长怒目圆睁,“靳年!”   “军团长阁下, 抱歉, 手滑。”   靳年低头,态度不卑不亢, 但是说出的话很气人。   “你!”男人还要说些什么, 圆桌上的另一位抬了抬手,“布莱克,坐下。”   “是, 元帅阁下。”这位布莱克军团长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坐了下去,并且狠狠瞪了靳年一眼。   联邦的五大元帅中,按理说并不直接领导某一个军团,他们是联邦军事的最高负责人,以前联邦是五个军团,四个元帅,但是好巧不巧,因为傅言曾经所建立的向导军团,文森特出身于此,于是星际联邦有了第五个元帅,傅言的向导军团并入第一军团,因为大部分都是曾经的旧部,这个军团更加听从文森特的指挥,军团长如同虚设。   这也导致联邦军权的分裂,其他几位元帅有心偏袒,几个军团被这几位元帅掌控着,说话的这位元帅正是第二军团的军团长布莱克的直系长官。   “黑暗哨兵的事情,我们确实没有做好。”参与这次会议的其中一个议员说道,“很早之前我便提议放弃对黑暗哨兵的培养,但是会议上并没有通过我的提案。”   “所以联邦的孤儿院真的是黑暗哨兵的培养皿是吗?”   靳年脸色阴沉,目光森然盯着说话的男人,典型的政客长相,头发一丝不苟,西装笔挺,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镜片背后隐藏着算计的光。   “很抱歉,确实有这样的情况,但并不是多数。”   见人始终皱着眉,坐在旁边的傅言在桌子底下捏了捏人的手,希望以此安慰。   靳年挣了挣,没有挣脱,但好在整个人冷静不少,一身的尖刺收敛了许多,不打算和这些人虚以委蛇,直接提出了他的诉求。   “我希望黑暗哨兵有自由选择的权利。”   旁边的元帅阁下沉下脸,“靳年,不要忘了你是联邦上将。执行命令是你的天职,你没有资格提要求!”   “呵。”靳年冷笑,“或许文森特的做法才是对的。”   另一边的安德鲁哪里见过这样的架势,他是星盗!是匪!虽然以前是兵,但现在受反派头子,天知道怎么这个会议有这么多联邦的人进来?   他明明联系的是他的眼线啊!   议员神色平静,声 “你这是要背叛联邦?”   靳年正襟危坐,眼神肃穆强硬,没有丝毫受到威胁的意思,吐出的话掷地有声,“如果我们用生命守护的联邦是这样的东西,那就不是背叛,是捍卫正义和权利!”   骤然对上镜片背后的眼睛,安德鲁有点没看明白对方的意思,扭过头,倒是把自家长官的意思看了个正切。   立马跟着沉声道,“我的舰队支持靳年上将的一切决定。”   戴眼镜的议员眼睛眯了眯,“当然,保障星际联邦公民的合法权益是最基本的。黑暗哨兵也应该享有人权,是和我们一样,平等自由的联邦公民,不会有人强迫他们做任何事。”   男人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得体儒雅的微笑,“相信经过本次事件,联邦议会会为之前所做的错误决定道歉,并对这些黑暗哨兵进妥善处理。”   话说到最后,男人站了起来,对着靳年弯了弯腰,态度真挚恳切,“靳年上将,感谢您为星际联邦所做的一切。”   ——   “怎么了?不高兴?”傅言上前从背后搂住人的腰,靠着人的肩膀。   “没。”   靳年摇头,他站在窗前,外面是一片漆黑,偶有星子闪烁。   傅言捏了捏人的手心,同人一样看去,一望无际的宇宙星空,星际时代,他们已经有了如此发达的科技,但在宇宙中还是如此的渺小。   “联邦的制度确实还存在着一些不完善的地方,那是时代留下的产物,但随着时代的发展,总归会有新的制度取代旧的制度。”   傅言目光幽深,看着靳年的眼神温柔缱绻,“旧的制度现在看来或许不那么好,但存在即合理,它在他所处的时间,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傅言沉稳冷静地分析,“只是现在,可能就不太适合这个时代了。”   “你也尽了你的一份力了,不是吗?”   靳年在对方的话里脸色逐渐转晴,心下微动,手肘推了推人的胸口,“你……你一个小崽子懂什么?”   胸口微痛,这胳膊还挺有劲儿的,傅言揉了揉胸口,“教官,你好辣。”   那做作的样子看得靳年汗毛直竖,厉声冷喝,“滚。”   “怎么滚?”傅言扯住人的腕子,手指在人的手心挠了挠,冲着人抛媚眼,“教官你教我啊?”   “脑子里就不能想些健康的东西?”靳年恶寒得一个哆嗦,实在没明白这人怎么可以这么不要脸。   将人有趣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傅言心情不错,轻挑眉毛,“教官都不感谢我的安慰吗?”   “我需要吗?”靳年回以同样的挑眉。   意思是你自以为是要安慰我的。   傅言耸肩,本来也没指望这人能有什么表示,靳年外表看似冷硬,其实很容易害羞,刀子嘴豆腐心,动不动就红耳朵,有时候的身体反应比语言更真实。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并没有想要任何回报,我只是心疼教官,都怪我自作多情了。”傅言转身,假装擦眼角的眼泪。   知道对方很大可能是装的,靳年可不是那种被牵着鼻子走的人。   “确实。”靳年点点头,不看人,直接迈着步子离开。   才走出两步,就被人扯住手腕,唇上一痛,被人狠很咬了一口。   狼崽子。   傅言嘴撅了撅,故作嗔怪,“教官真狠心……”   接着眼睛弯了弯,不知道在打些什么坏主意,语气愉悦,“那我就自己拿报酬了。”   话音刚落,眼中的戏谑还未散去,紧接着瞳孔一震,失去了反应。   骤然拉近的距离,柔软的触感。   靳年这是……   亲他了?   亲?   靳年的吻和他的外表一样,带着些霸道执拗,横冲直闯的架势。   似乎不是缠绵,而是打架。   舌头和牙齿就是他必胜的武器,带着狠劲儿。   靳年紧紧扼住人的下巴,最后重重在人唇上咬了一口。   拇指在伤处按压,调笑着看着还处在呆滞中的某人,勾了勾唇角,“这才是奖励。”   紧接着放开人,舌尖舔了舔拇指上沾染的细微血迹,品了品,道,“味道不错。”   以为他还是以前那个任人拿捏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儿?   醒醒吧,现在你才是小屁孩儿。   靳年心情不错,就连冷硬锋利的五官都柔和了很多。   看你演到什么时候。   傅言回过神后,哪里还有人的身影,他摸着嘴上的伤口,突然轻笑一声,继而是不受控制的大笑。   原来人还会在这方面成长啊?   但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所以……   靳年是什么意思?   他把自己当“替身”?还是知道他是傅言了?   还是说看上了傅言?   啧……   他怎么知道的?自己万无一失毫无破绽。   那他就是喜欢傅言了?   傅言手里撑着下巴,脸上的表情表换,一会儿笑,一会儿沉思,看上去挺精彩。   这……难道要瞒一辈子?那他们的过去算什么?   越是琢磨,傅言便越不是滋味。   这个身体有什么好?不就是年轻一点,体力好一点,好看一点。   他果然还是喜欢年轻的!   肤浅!   “砰——”   靳年房门猛地被推开,刚从浴室出来的人,身上还挂着水珠,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是暧昧的痕迹却始终没消。   傅言咽了咽口水,撂下一句,“穿上衣服。”门又是被他猛地一关。   这人总是在奇怪的地方矜持,该矜持的时候一副流氓做派,靳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换好衣服,确定什么都没露,才打开门,懒散地倚着门框,“怎么了?”   “进去说。”   傅言登堂入室,明明准备好的话全糊在嗓子眼儿,突然就哑了声,说不出什么。   靳年抱着胳膊等着人的好戏,然而只看到人脸色变了又变,最后耷拉着眉眼,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突然就没由来的一阵烦躁,“我要休息了,没什么事就明天再说吧。”   他开始赶人。   见人动真格,傅言猛地拉住人袖子,“别。”   他眼神闪了闪,嘴角荡起一抹苦笑,嘴唇嗫嚅,“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 第29章   傅言的话一出口, 房间里瞬间寂静得可怕,时间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长,长到傅言开始觉得害怕。   他忐忑地开口, 想为自己说些什么,却发现语言有时候很苍白, “我……我并不是……”   “认出什么?”靳年打断人的辩解,上前揪着人的领子, 一只手捏着人的下巴,眼睛眯了眯,打量着人的面容,因为年轻, 五官更加精致锋利, 没有被时间打磨过的痕迹。   “我又能认出什么呢?难道真的相信这世界上会有借尸还魂的事情发生, 还是相信一个人死去之后会年轻十几二十岁回到我身边?”   “我是精神海污染, 不是脑子有问题。”   靳年冷嘲一声,“你不想告诉我你是谁, 难道我还真的要拽着你的领子质问你是不是傅言吗?”   “那样不是显得我很可笑?”靳年生气的时候并不是大吵大闹, 甚至是有些平淡的,他苦笑摇头,“我真的很可笑吗?”   虽然嘴上说着成为黑暗哨兵和傅言没有任何关系, 但怎么会真的没有一点关系呢?   他也曾想要和人长久的一起走下去啊……   可是最后还不是变成自己一个人, 自己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但傅言走后, 一个人变得好空。   那个属于他们的家里, 总是充满傅言的痕迹,就好像这个人还在一般,但他对着空空荡荡的房子怎么喊傅言的名字, 这个人都不会出现。   自己神经痛到打滚的时候,这个人还是不会出现。   靳年记得自己第一次绞杀异兽的时候,浑身都是恶心的粘液,他神情冷静,不卑不亢,像是个天生冷酷无情的杀手,但是回到自己一个人的空间,瞬间恶心到吐了。   想象中某个人的安慰和拥抱早就不会出现了,他得要学着习惯,自己在黑暗中枯坐了一夜,天亮时,他就真的是那个沉着冷静无情的人形兵器靳年。   成为黑暗哨兵也似乎只是给自己一个借口来逃避这样无趣又孤独的时间。   黑暗哨兵活不过三十岁,也就是意味着他在三十岁就可以得到解脱。   他不懂傅言最后时刻那种决绝的选择,但大抵关系整个星际联邦公民的幸福,自然是比不过他一个人的。他不懂,但他想趁着有限的时间里去尝试触摸一丝傅言的思想弧光。   但最后的结果还是不懂,他们本身就是不一样的人,靳年天生寡缘,不喜欢和人建立联系,所以他最后也只能成为一个人形兵器,人越发的麻木。   傅言不同,傅言多情温柔,心中有大爱,是个勇敢的大英雄,是星际联邦所有向导的榜样。   他伟大,显得靳年格外渺小。   五年的时间真的很短,在一个人的一生里转瞬即逝,但是1825天,43800个小时,2628000分钟,又怎么那么难熬。   可是五年啊,他们从相识到诀别,也才三年的时间。   “不……不是这样的。”傅言摇头,将这个看上去一碰就碎的人猛得抱紧,心疼得像是又死过一次。   “我其实一点都不在乎。”靳年突兀地说了一句,像是为了证实这句话的真实性,他又说了很多,“我没有想你,成为黑暗哨兵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如果你觉得自责,其实根本没有必要。”   傅言将人抱得更紧了,怎么会忘了呢?从刚认识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啊,靳年的话要反着听,不在乎就是在乎,不想就是很想,没关系就是有关系。   他惯常掩饰自己,像是刺猬保护自己的尖刺,但这些尖刺不会扎到傅言,倒是把他自己扎得遍体鳞伤,是一只很笨的刺猬。   “抱歉,瞒着你并非我本意。”傅言一滞,几乎无法呼吸,他轻轻拍打人的背,声音轻柔,“我也没有想到这一切竟然是真的,我本来第一时间就要去找你,但是没想到已经天翻地覆过去了五年。”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别的向导,是不是有了新的生活。   后来知道你成了黑暗哨兵,我也很想告诉你我就是傅言,一方面是因为找不到合适的时机,我的死或许不是意外,我害怕告诉你我的身份会给你带来麻烦。”   “另一方面……我害怕你对我的究竟是怎样的想法,如果我的存在对你是一种束缚怎么办?”   傅言轻声笑了一下,“虽然觉得很俗气,但是如果你根本不喜欢我怎么办?”   “我不喜欢你。”埋在傅言肩膀闷闷的声音回道。   “嗯。我知道了。”傅言柔声应着,“后来我也想明白了,我喜欢你就足够了。不想看到你承受痛苦,不想看到你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想看到你那么不要命。”   说到这里,傅言的声音有些哽咽,“我真的好心疼。”   “你真的心疼了?”靳年推开人,瞪视人的脸,撞进一双含着水的眸子里,深情又温柔,里面的疼惜不加掩饰。   靳年突兀地勾了勾唇,但却不像是笑着的,“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之前也这样疼过。”   “那你只需要打我骂我就好了。”傅言拉着人的拳头往自己身上打,“像这样,用力一点。”   “但是不要伤害自己。”他双手抚上人的脸颊,摩挲两下,紧接着抵住人的额头,轻声道,“好吗?”   这个人怎么抱都不够,好像天生就应该是自己身体里的一部分,是自己缺失的那一块,他想要将这个人揉进自己的躯骨,却又害怕力道太重,让他疼,所以只轻轻碰了碰额头。   ——   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日子,对于联邦的公民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他们依旧按部就班过着自己的生活,朝九晚六的工作着,就算宇宙毁灭也和他们无关。   “砰——”   首都星的议会大厦炸开巨大的蘑菇云,大地为之一颤,紧接着,所有的联网设备瞬间死机,屏幕闪烁跳动两下,之后文森特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   “首都星的公民们,你们好,我是你们的元帅文森特。”文森特一身军装,干练笔挺,一派正气,“抱歉以这种突兀的方式和大家相见,但是接下来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讲,占用了您的时间,我很抱歉……”   “相信大家已经听说过很多关于黑暗哨兵的故事,强大的战神,坚不可摧的人形兵器,星际联邦在黑暗哨兵这方面一直都保持着一个公开的秘密,甚至这个秘密在公众当中也一直流传着。”   “曾经,为了维护星际的稳定,为了保护普通民众不受异兽侵扰,议会做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秘密培养黑暗哨兵成为消耗品。”   神情肃穆,目光深沉。   文森特诉说着长久以来,联邦对黑暗哨兵所作的一切恶行。   “最新情报,议会大厦已经被文森特控制了。”安德鲁小跑到指挥室,告知了这个不幸的消息。   傅言冲着靳年点头,紧接着对安德鲁说道,“你留在这里指挥。”   这是他们早就商量好的,这一次,要并肩作战。   计划的第一步是先炸掉文森特的武器库,接着就是生产哨兵的实验室,一个在银耀星,一个在X216。   另一边,首都星的民众还被蒙在鼓里,听着文森特的讲述,联邦孤儿院,黑暗哨兵的培养皿,他们很难相信,这样的事情发生在科技如此发达的联邦。   罔顾人权,道德败坏。   “黑暗哨兵也是人,他们也有生存下去的最基本的权利!”文森特语气沉重,“他们活着,作为一个人而活着,就应该享有属于他们的权利!联邦政府已经腐朽!联邦的荣耀已经成为了一个笑话!”   “今天!我们为黑暗哨兵而战!为人权而战!”   文森特握拳高呼,“自由!平等!”   有民众因为这些鲜血淋漓的真相痛心疾首,随着自由平等的口号一出,瞬间就被洗脑,认为文森特是正义的一方,纷纷喊出口号支持文森特。   “自由!平等!还黑暗哨兵一个公道!人人生而平等!”   陆氏商业大楼——   “文森特元帅!我想我们的计划里并没有让你带人包围我的大楼这一项!炸了议会大厦还不够,现在还要炸我的商业大厦?”   陆明哲冷笑,在办公桌后面和人对视,即使对方是一个向导,而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气势也没有落下半分。   “是这样。”文森特道貌岸然地点头,“我只是有时相求,还请陆总配合。”   陆明哲目光森冷。   文森特带来的人唰一声竖起量子能量枪对着他,陆明哲旁边的秘书瑟瑟发抖,差点就跪下了。   陆明哲目光沉了沉,咬牙,“先让我的员工离开。”   “自然。”文森特右手一抬,身后的士兵跟着收了枪,“只要陆总配合,我们不会伤及无辜。”   “你通知下面的人,暂停所有业务,什么时候恢复工作等通知。”陆明哲扭头对着秘书说道。   小伙子跟着陆明哲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什么枪战绑架勒索都不在话下,但是这种阵仗还是第一次见,这可是军方的人!连忙点头,三两步出了办公室。   “陆总,我们需要你的机甲制造车间,还有军工厂,科技制药厂接下来也由我们征用。”   “联邦倒台,你来做我的财政部长怎么样?”   “呵。”陆明哲冷笑,“道貌岸然。”   文森特眯了眯眼,“多谢夸奖。”   陆明哲在人的注视下,将陆氏的最高权限授权给文森特,做完这些,他抬头冷冷地看着人。   “满意了?”   “陆总好好休息,最近几天太乱,就待在家里别出去了。”文森特笑眯眯的,抬手,“来人,送陆总回去休息。”   变相的软禁。   陆明哲和文森特认识也只是偶然,那个时候陆氏生物制药正在研究能够让普通人拥有精神力的精神药剂,虽然屡次失败,但是陆明哲不想放弃。   这是他的执念。   是文森特找到他,提出的合作,起初他说的道貌岸然,就像今天对公众所说那样,合作并不是一件坏事,更何况他还是联邦元帅,这对陆氏来说是一种优势。   此后他们的合作又涉及了军事方面,陆氏能够合法生产军用设备,文森特功不可没。陆氏也因此日益壮大,之后还发展了机甲制造业。   没想到他竟然利用他来造反!   他们决裂是因为“坠落星空”,这个研究一直都是陆氏在做,报告刚发到他手上,陆氏大楼就被炸了,在陆明哲提议交给联邦之后,就变成了明抢。   陆明哲更没想到,对方会派靳年来恶心自己。   越是看文森特那副嘴脸,陆明哲越是恼怒,这种屈辱,他只在靳年那里受过,这是第二次了。   能力者。   呵。   陆明哲嗤笑,躲开来拉他的人的手,挺着胸,迈着不轻不重的步子,“我自己会走。”   “我祝元帅阁下……旗开 得胜。”   这话被他咬在嘴里,光听语气,倒像是诅咒。 第30章   “砰砰——”   正是银耀星银辉玫瑰盛开的季节, 漫天星河与地面上的银辉交相呼应,梦幻飘渺,如同置身宇宙之中。   然而就是这样美好的景色, 银耀星的一角,突然迸射出烈焰, 燃烧着半个天空,将天空染成了霞色。   爆炸的瞬间, 大半个建筑已经变成了废墟。   傅言和靳年驾驶着机甲而至,这里早就已经打了起来,乱成了一锅粥。   挡掉一发激光炮的攻击,傅言闪身突进吸引火力, 但实则是为了给靳年的进攻打掩护。   靳年的速度很快, 多亏了某些人的疏导, 他的实力恢复了个六七成, 已经足够将这些杂碎打得满地找牙。   虽然早就知道这里有着很多的缝合怪,但是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让靳年心惊, 面前这些哨兵的量子兽与其说量子兽, 不如说是异兽来的贴切。   甚至有些比异兽还要有碍观瞻。   蛇头鼠尾,抑或是鸡头蛇身。   这些人的量子兽在感受到危险的同时,感官传导给本人, 瞬间便双眼充血, 像是失去了神智一般,脑子里只剩下机械的杀欲。   小黑借着自身的优势, 完美隐匿在黑暗中, 等待着一击毙命的时机。   傅言身形微动,长久以来憋屈的森森终于有机会释放本性,整个蛇躁动地不行。   巨大的蛇躯从天而降, 压迫感十足,完全体型的森森长近百米,黝黑发绿的花纹闪着幽光,长尾一甩,这些缝合量子兽不堪一击。   靳年快速助跑,收起机甲,躲开量子枪的攻击,小黑和他齐头并进,猛地扑向攻击他们的人。靳年侧身肘击,踢腿侧身横扫,手腕用力,人便瞬间倒地。   小黑也是一口咬住了量子兽的脖子。   傅言的机甲展开护盾挡在靳年身前,右手的机械臂打开架起高磁炮,直接火力覆盖。   森森见到小黑之后,更是有些兴奋地找不着北了,如同孔雀开屏一般展示自己强壮的身躯,横冲直撞,解决了大部分的缝合怪。   清扫干净,傅言也收起机甲,和靳年并肩。   “长官!”一声高呼,浓烟里跑出一个人男人,紧接着身后是一支整齐划一的队伍。   叶治兴奋地跑到靳年身前,激动地张开手臂,打算给他来一个充满爱意的拥抱,还未近身,胳膊就被人挡开。   扑了个空,叶治呆了片刻,疑惑地看着靠在一起的两个人,“嗯?”   “报告长官!任务已经完成!反叛军已经被我们控制!”还没来得及说话,叶治就被人从后面推开,一个英挺的男人站了出来。   靳年点头,“嗯,做的很好。”   得到靳年的如同夸赞一般的肯定之后,男人也有些激动,一个冷硬的大男人竟然有些哽咽。“长官……好久不见。”   “嗯,寒暄以后再说,先说说你们掌握的情况。”   男人是银耀远征军少尉徐连。   银耀星的情况其实他们早就有所了解,但是他们虽然驻守在银耀星,却没有执法权,再加上文森特的阻挠,多次上诉却无功而返。   但暗中该掌握的情报,他们是一个都没有少。   “……缴获不明精神药剂3569支,种类39种,俘虏……武器装备……”   “但……跑了一个……”徐连垂下眸,恭敬道,“请长官责罚!”   闻言,靳年拍了拍人的肩膀,“能追回来吗?”   “能!”徐连斩钉截铁。   靳年点头,“嗯,辛苦了。”   “不幸苦,长官!”   徐连顿时手脚都不知道要怎么摆了,眼眶湿润,僵硬着身体转身,看步子倒是没什么问题。   “他怎么了?”傅言好奇地询问旁边的叶治,叶治扭头打量他,他们关系那么好了?   现在一句叶教官都不叫了?   叶治摇头,耸肩“没什么事,可能自己躲着哭去了吧。”   “嗯……他喜欢靳年?”   怎么?都直呼长官的名字了?   叶治内心刮起波澜,脸上抽了抽,完了,“霸道教官俏学生”是真的!   以后不定骑到他头上作威作福呢。   叶治已经感觉到自己脑瓜顶嗖嗖发凉了。   “这么和你说吧,在场的哨兵,没一个不喜欢长官的。”叶治摇头,突然豪气起来,“不!应该说是崇拜!”   “是吗?”看看人笔挺的背影,作战服勒出一截完美的腰线,这个人像是顶天立地的松,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挺直的。   可靠坚韧。   已经是可以独挡一面的男人。   傅言说不上是欣慰多一些,还是惆怅多一些。   因为他错过了他的小朋友成长的最佳时期,只能期望以后。   傅言的目光犹如实质,如芒在背,靳年转过头来去,狠狠瞪了他一眼。   这种幼稚的动作成功让傅言心情变好,笑意从眼底漾开,他抿着嘴,上前勾住人的小指。   “教官好帅哦,我好崇拜教官~”   荡漾的尾音恶心得靳年一个激灵,把人推开。   傅言抱住人的胳膊,死活不撒手,一个挣一个抱,纠纠缠缠的。   量子兽似主人。   小黑已经对森森烦不胜烦,明明已经轻巧地跳开,最后还是被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蛇尾巴缠住。   小黑终于忍无可忍,利爪疯狂在蛇尾上抓挠,爪子和蛇鳞接触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   森森尾巴甩动,小黑如同小猫咪一般,双腿直立,弓起身体,爪子抱着蛇尾巴开始上牙。   最后发现鳞片太厚,抓不动咬不破,只能磨牙磨爪子。   小黑累得不想再动。   森森把小黑圈起来,脑袋在黑豹头上蹭蹭,蛇瞳放大,眼神涣散。   可爱可爱。   老婆可爱,贴贴。   叶治眨巴两下眼睛,不知道是怎么从巨蛇恐怖的脸上看出猥琐来的。   奇也怪哉。   ——   回到星舰上,稍作修整,他们刚刚接到消息,x216的军事训练基地已经被摧毁,人应该是早就转移了。   “我们回首都星,支援第二军团。”靳年当即下命令道。   见人从刚才便一直闷闷不乐,傅言上前问道,“有什么烦心事?”   “不算烦心事,就是想不明白。”   “这个武器库应该准备都时间不短,如果直接放弃,他要去哪里找那么多武器装备?”   “还有黑暗哨兵,一支庞大的黑暗哨兵军团,他要怎么控制?真的不怕他们失控吗?”   “还有‘坠落星空’现在在哪儿?”   问题太多,靳年都不知道应该先考虑哪个?   傅言也跟着沉眉。   “陆氏!”   两个人异口同声道。   一个可以生产武器设备,机甲,还有生物科技的地方。   联邦没有这样的地方,却有控股这几个分支的财团。   再加上“坠落星空”的主人是陆明哲,很难不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靳年摇头,“不可能。”   “陆明哲只是个商人,资本家,不可能和反叛军联系在一起。”   “你说的没错。”傅言并没有第一时间反驳靳年的话,而是顺着人的话点头,慢慢踱步到人的身边,勾住人的手腕。   “陆明哲……真是你哥?”   靳年迟疑点头,“论血缘的话,确实是。”   “我都不知道年年还有哥哥……”傅言摩挲着人的手心,声音委屈,“三年朝夕相处,坦诚相见,我却一直以为你是孤儿。”   “是我做的不够好,导致年年不信任我,什么都不和我讲。”傅言越说越好像要哭出来,“我真没用啊,枕边人都不信我……”   靳年额角抽了抽,后背一身鸡皮疙瘩。   因为年纪小了?所以才这么……嗯……娇?   靳年一时间找不到形容词,总觉得对方是不是也受了精神污染。   “你……不能正常一点?”靳年抽动自己的胳膊想离人远一些,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年年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   拉着人的手腕,十指相扣,将对方的手背送到唇边,傅言轻轻吻了吻。   因为带了精神力,一阵酥麻感从手背蔓延全身,靳年闷哼一声,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可以敏/感成这样。   将对方的反应收入眼底,傅言眼睛闪过暗光,眯了眯,如同邀功一般,“怎么样?我新学的,以后多试试……”   傅言挨着人耳语,“只要轻轻一碰,你就能……”   灼热的气息让靳年耳朵一烫,猛地推开人,热气从耳朵直冲脑门儿,“流氓!”   靳年低咒。   “还有更流氓的。”傅言坦诚笑笑,“如果你不把陆明哲的事情告诉我,我就让你现在试试。”   这样的威胁……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靳年真的有点怕。   “其实也没什么。”靳年坦言道,“我和他同父异母。但我从来没觉得我们是一家人。”   靳年将自己母亲和陆家的事情说给傅言听,省去了自己独自成长的那部分。   但傅言还是从对方的话里拼凑出了靳年的成长碎片。   他瞬间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他怎么会去怀疑靳年对他的爱呢?   靳年在成长过程中得到的爱少的可怜,他一直孑然一身,如同角落里默默生长的野草,撕扯开坚硬的沙砾,日益茁壮。   没有人教他什么是爱,没有人教他怎样去爱。   但他还是学会了。   并把这一腔隐晦的爱意,在自己都不甚明白的时候全部给了傅言。   靳年还在说着,猛地被人一把抱住,力道大得他骨头都在疼。   他低声喝道,“你又发什么疯呢?”   “我爱你。”   猝不及防的深情告白,成功让靳年没有挣扎,而是呆呆的,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很快他扭过头,不去看傅言能灼伤人的眸子,微不可查地轻轻“哦”了一声。   可是傅言哪里会让他逃避,他双手捧着人的下巴,直直盯着人的眼睛,柔声道,“年年,这个时候你应该对我说,‘我也爱你。’”   “来,跟我学。”傅言故意夸张口型,像是教一个牙牙学语的小宝宝那样耐心,“我——也——爱——你——”   靳年脸刷一下就红了,推了推人,“你烦不烦啊。”   他沉着眉,假装厉声道,“我们在说正事呢。”   傅言轻笑,不急着戳穿人的伪装,来日方长。   “所以仅仅是因为父母的纠葛,陆明哲就恨不得你去死?”   这心眼儿未免太小了些。   “有吗?”对方疑惑地皱眉,要不是亲耳听到,傅言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上次陆氏大楼……阳台……”   “哦,你说那个啊。”靳年想起来了,耸了耸肩,“大概……爱之深,责之切?”   那这也太切了吧?   傅言觉得靳年这是从小没有得到过亲情,所以对唯一亲人心存侥幸。   “那他难道真的没问题?”傅言皱眉。   “他肯定有问题,去陆家。”   傅言这下是真有点看不透了。   靳年话音落便立马起身远离傅言,仓皇的背影看的傅言一愣。   “我也爱你……”   细若蚊吟的声音,带着点故意让人听见又不想人听见的意味。   傅言的心脏猛地跳动剧烈,如同情窦初开的小鹿乱撞。   他呆愣愣地捂住胸口,脸上的笑意不受控制地漾开,渐渐扩大,直到全身的细胞都散发散发出愉悦。   可爱。   靳年关门的动作受阻,被身后跟上来是人带着腰推进屋。   单脚一勾,门被彻底带上。   靳年被人禁锢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   腰上的手存在感格外明显,掌心的热度让他腰软。   傅言叼住靳年红透的耳垂,低声笑道,“教官以为说了那么可爱的话还能逃掉?”   “年年真是单纯呢。” 第31章   文森特彻底控制了首都星, 大部分联邦公民无法外出,整日惶惶不安。   这位元帅的宣言还在不停地播放着,安抚着他们躁动的心。   但是连日来的炮火, 让他们真正意识到这是一场战争,是实实在在的枪林弹雨。   高楼大厦顷刻间变成为了废墟, 而他们只能呆在地下室,像是不见天日的老鼠。   经济停摆, 市场瘫痪。   冰箱里的食物早就吃完,仅靠着营养液维持生计。   即是文森特将这场反叛包装的天花乱坠,他们也深刻意识到,这不是联邦政客过家家的游戏, 而是实打实的战争。   会流血, 会牺牲。   生命时刻受到威胁。   首都星的防御如同铁桶, 易守难攻。文森特还掌握着武器生产线。   最可怕的是他们的黑暗哨兵军团, 铜墙铁壁也不为过。   他们异常凶猛,不知疲倦。   陆家——   陆明哲靠坐在沙发, 双腿搭在脚踏上, 右手旁边的小几上放着一杯红酒,正闭目养神,丝毫没有被囚禁的慌张。   “噼啪——”   阳台的落地窗玻璃应声而裂, 陆明哲从混沌中被惊醒, 但是却并没有起身查看,而是起身走到一旁的壁柜, 从柜子里再拿出一个杯子, 给杯子倒上红酒,复又坐下,一切动作都是慢条斯理的。   等了许久, 陆明哲终于开口,“还不下来?非等着我去请吗?”   傅言闻言皱眉,还没来及说话,就见靳年从二楼一跃而下,轻巧落地,速度快的他拉都来不及。   楼下两人互相对视着,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傅言总算从这幅画面里找到了一丝这两兄弟的相似之处,那拿鼻孔看人的小劲儿简直一模一样。   他叹了一口气,也跟着跃下,站在靳年身旁,“陆总。”   “呵。”陆明哲眼神都懒得赏给他,冷嘲道,“我倒是不知道我陆家的安保如此薄弱,什么阿猫阿狗也能进来了。”   “你的安保是指监视你的人?”靳年抱着胳膊神情倨傲,虽不是嘲讽但杀伤力差不多。   陆明哲脸上表情一冷,手里摇晃着酒杯,“怎么?我陆家家大业大,有军部保驾护航难道不妥吗?”   靳年皱眉,“所以说你参与了?”   陆明哲被问得沉默,两人对视,互相较着劲。   傅言扶额,问道,“陆总,您和反叛军到底是什么关系?”   话一出,陆明哲总算把视线放在傅言身上,上下打量着他,骤然突兀地笑了一声,“我和文森特元帅之前是合作关系,至于你所说的反叛军我是一概不知,不如你们帮我解释解释,联邦好好的一个元帅怎么就成了反叛军了?”   “而你,靳年。”陆明哲手里的高脚杯往靳年身上一指,“你不是文森特的手下吗?你们不是应该更密切吗?而且他还是你的追求者呢。”   陆明哲意味深长地勾唇,这句话却是对着傅言说的,“小朋友与其来质问我,不如先问问你旁边这位上将大人。”   “我们也想问问,文森特谋杀靳年上将这件事,陆总是否有参与,毕竟我曾亲耳听到陆总巴不得靳年死。”   对于陆明哲的阴阳怪气,傅言也是丝毫不让。   听到“谋杀”两个字,陆明哲目光一凝,放下手里的杯子,咬牙道,“我当然巴不得他死,他早该死了!这么多年竟然没有死在外面也是稀奇。”   “也就是说陆总承认了?”傅言皱眉,目光如同冷冽的尖刺,死死盯着陆明哲。   陆明哲面对傅言的质问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转头看向靳年,眼神幽暗,意味不明,“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靳年摇头。   陆明哲轻笑一声。   靳年接着说道,“你没这个脑子,也没这个胆子。”   “呵。”陆明哲表情僵硬,面色阴沉,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靳年不会滚,他冷声道,“我们要你的权限。现在文森特有资源有设备有军队。我知道你授权给了他,我们也要。”   “爱莫能助。”陆明哲冷哼,“一个月内权限只能变更一次。早你干什么去了?现在知道求我了?”   “那再见。”得到答案的靳年转身就走。   傅言跟在靳年身后,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利落,猛地听到客厅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迟疑问道,“真的就这么走了?”   “嗯。”靳年点头。   手腕被人捏住,靳年之前还会躲,现在却已经习惯了,任由他牵着,傅言勾了勾嘴角,“其实你是担心他的安危对吧?”   “并不。”靳年摇头,“我是来要授权的。”   “哦,我知道。”傅言轻轻笑了。   惹得靳年不快,“你笑什么?”   “没。”傅言抿着笑摇头,“笑你可爱。”   靳年锤向人胸口的手被一把捏住,傅言拉着他的手,在手背上亲了亲,“年年怎么这么可爱啊……越来越喜欢了怎么办?”   “那就……”靳年这次没再叫人滚,也没有学会说我也喜欢你,而是伸手钳住人的脖子将人拉近,语气狠戾森然,“一辈子待在我身边,不许离开,就是死也不行。”   傅言笑意盈盈地看着人讲狠话,那双红色的瞳孔永远是他的痛,即使精神图景重建,精神污染消失,白了的头发重新长出黑茬,但这双眼睛却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透彻明亮。   这是靳年选择成为黑暗哨兵那刻开始,将会伴随一生的印记。   傅言又怎么舍得再次将人至于那种境地呢?   他点头,柔情在眸子里化开,“好啊。”   两个人躲开巡逻队,往星舰的方向赶。   文森特应该是发现了他们的行踪,不然不会突然增派了巡逻的队伍。   “啪——”   地面上的井盖突然被人顶开,一双手爬了进来,细小的手指头上面满是脏污。   手指摸索一阵,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才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   骤然对上冷面红瞳的靳年,居高临下,犹如修罗。   “啊!”   小孩儿惊呼,以为遇见了魔鬼,手一松,直直坠了下去。   好在靳年身手敏捷,揪住小孩儿的领子往外一带,小孩儿稳稳落地。   “你是谁?”   小孩儿本就惊魂未定,靳年凶神恶煞的语气更是让他战战兢兢,双手死死捏住衣服下摆,支支吾吾,险些要哭出来。   靳年眉头皱得死紧,不明白为什么小孩子胆子这么小。   眼见着小孩马上就就要被人吓哭,傅言无奈叹了一口气,上前蹲在小孩身前,用精神力安抚,声音温和,“小朋友,告诉叔叔,你怎么在这里?”   亲和的精神力和俊美标致的五官让小孩神情放松下来慢吞吞道,“我……我饿了……出来找吃的……”   “你家里人呢?”   说起家里人,小孩眼神闪烁,“没有……没有家里人了……房子没了……爸爸妈妈不见了……”   傅言神情一滞,手顿了顿,最后落在人的肩膀上,轻轻揉了揉。   一旁的靳年却是一把拦腰将小孩儿抱起。   “啊!哥哥救我!”突然腾空让小孩意识到自己的被大魔王抓住了,伸手向傅言求救。   靳年一巴掌拍了怕小孩的屁股,“闭嘴,不然吃了你。”   小孩真的被他吓得不敢说话,连哭都不敢大声,抽抽噎噎的。   傅言见他的样子可怜,不赞同地看向靳年,却也没有出声制止,他知道靳年没有恶意,只是在小孩子看来,他的外表比较可怕而已。   再次回到陆家的别墅,两个人的动作已经驾轻就熟了。   客厅的杯子碎片已经被清扫机器人打扫干净,就连地毯也换了一块。   这下子变成了陆明哲在二楼看着他们了。   “怎么?真当我这里是旅馆?想来就来,说走就走?”   “给点吃的。”靳年言简意赅。   傅言打着哈哈,不尴不尬地笑笑,“你好陆总。”   陆明哲抱着胳膊,居高临下,“你这是求我?”   “不。”靳年让开身子,把身后的小孩推出来,“是他求你。”   大手在小孩身上轻拍,小孩儿意会,瞪着可怜巴巴的眼珠子,双手搓了搓,“哥哥……我好久没吃饭了……给我口吃的吧……”   “你还真把我这里当旅馆了!”陆明哲看着靳年沉默不语,理所当然的样子,气的咬牙切齿。   但是靳年不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闪身就不见了,只留下一句,“多谢。”   剩下小孩儿和二楼的陆明哲面面相觑。   “哥哥……”小孩儿被他的表情吓到,小声嗫嚅。   “小白会带你去厨房。”   陆明哲说完,和小孩差不多高的智能管家就戳了戳小孩的背。   电子屏幕上是一个微笑的表情符号,“小朋友,跟我来吧。”   小孩这才半信半疑地挪动步子。   陆明哲暗自咬碎了牙,决定加固别墅的安保程序。   “怎么了?表情这么难看?”   从陆家的别墅出来,靳年就始终阴沉着脸,傅言扯着扯着人的手腕,十指相扣。   “要不和我说说?”   “没。”靳年摇头,脸上的表情却不见好,他迟疑半响道,“首都星……很繁华,很漂亮……”   “我第一次来首都星的时候,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我确实被这里震撼到了,甚至有些忐忑,我觉得自己很像一个土包子……”   “但现在……都被人毁了……”   “断壁残垣,虽然文森特并没有对这里的居民做些什么,但这场战争还是不可控制地对他们造成了影响。”   “炮火是没有眼睛的,人类发明武器是为了保护,而不是刺向自己的同胞。”   愤怒,难以言喻的愤怒在见到小孩的瞬间席卷而来,靳年那时候才真切地明白文森特都干了什么。   傅言猛地将人抱住,一个大大的拥抱,双手用力地在人的背后拍了拍,有些欣慰。   手掌揉了揉人的头发,傅言笑着道,“年年真的长大了啊。”   靳年手肘将人推开,瞪视着人,“别碰我的头!”   嗯……还是很可爱。 第32章   首都星领空, 星舰之上,文森特指挥着这场战斗,第二军团在他的黑暗哨兵军团之下, 节节败退。   在空中炸开的能量炮像是绚丽多彩的烟花,看上去竟有几分梦幻。   “砰——”   “元帅, 发现不明飞行物。”   文森特沉下眸子,大手一挥, “击落!”   “文森特!”控制室的无线频道突然接入一个男声,声音里的怒气犹如实质,冲出频道将文森特道貌岸然的样子钉在墙上。   男人凶狠质问,“这就是你的计划?这就是你的掌控, 我兄弟的命怎么算?”   “击落。”文森特啪嗒切断频道, 对着身后的人抬手吩咐道。   “cao泥马的!”刀疤男躲开飞艇的攻击, 到今天才彻底发现文森特的真面目。   刀疤男咬牙质问, “你就不怕我把你做都事情都抖落出来吗?”   文森特抿了抿唇,按住频道, 阴冷道, “那更不能让你活了。”   刀疤男开始回击,但他的飞艇怎么能和文森特一支舰队相提并论,很快便败下阵来。   “次奥!”他低咒一声。   突然从左侧冒出来的火力撞上前面的能量炮, 空中瞬间炸开一朵蘑菇云。   虽然不知道帮他的是谁, 但刀疤男还是往左侧靠近。   让他心惊的是,左侧分明是一支舰队, 而且似乎还是星盗的舰队。   “谢了, 兄弟。”刀疤男发出感谢的信号。   但是很快,出乎他的意料,从舰队出来的飞艇将他团团围住。   “长官, 找到了。”徐连打头阵,这是他放跑的人,自然由他抓回来。   “嗯,交给你了。”靳年冲着徐连的频道说道。   “安德鲁带你的人从右侧上方进攻。叶治左侧包抄,把文森特的星舰给我打下来。”靳年部署着作战方针,“傅言,跟我带队去吸引火力。”   说到傅言时,他的声音一顿,和人的眼神对上。   “收到,长官。”   频道里的声音和靳年旁边的声音重合。   靳年戴上黑色的皮革手套,一身作战服,干净利落,结实有力的小腿被作战靴包裹,红瞳肃杀,整个人都透着雷厉风行的帅气。   他旁边的傅言和他同样的装扮,年轻精致的脸沉着,同样是一脸严肃,如同出鞘的利刃。   各自上了飞艇。   “进攻!”   文森特的舰队同样放出飞艇队伍,人字形排开,星舰的离子炮已经蓄力完毕,是一幅必胜的架势。   “警告!警告!飞船损伤25%!”   “警告!警告!”   “轰——”   双方火力凶猛,不可避免出现损伤。   对面的前排主力被靳年一轰,直接在空中炸开。   “靳年!后退!”靳年的打法傅言早就见识过了,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看着对方不躲不避接了对面的攻击,忍不住出声制止。   “星舰准备,能量炮给我续上,他们的黑军哨兵还没有出来,必须把他们逼出来!”   傅言的话并没有起作用,靳年有时候固执得可怕,“我现在才是指挥官!”   “我来掩护你。”   知道这是对方的性子,但是傅言还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靳年飞艇受损。   傅言的飞艇始终快靳年半个机身,借此为对方抵挡更多的攻击,他们就像是两只领头羊一般。   到达一定位置,两人身后的飞艇才从他们身后一字散开。   “轰——”   离子炮在空中相撞。   首都星上空硝烟弥漫,整个天空都是阴沉沉的,在人的心里压着。   “哥哥,你在看什么?”   陆家别墅的阳台,陆明哲靠着阳台的栏杆,抬头注视着天空。   他并不能看见什么,虽然战场就在首都星的上空,但距离地面还是很远很远,肉眼是无法看见的。   收留的小孩儿已经洗的干干净净,是个男孩子,也跟着别墅的主人抬头看天。   但是陆明哲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想成为能力者吗?”陆明哲突然这样问道。   小男孩摇头,“我不知道。”   “为什么?能力者很厉害,目视千里,力大无穷,而且能够获得无上的荣耀,那么多好处,难道很难选?”   陆明哲继续追问道,“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变成能力者,你愿不愿意呢?”   小男孩有些迟疑,“可是他们要打仗,也会很累吧。”   “是吗?”   陆明哲突然轻笑一声,天空就像是受到感召,“轰隆”一声,小男孩吓得缩了缩脖子。   “那算了。”   “靳年上将,右翼敌人已经歼灭。”安德鲁报告目前的情况。   “嗯,准备支援叶治的进攻。”   靳年继续指挥道,“离子炮准备,瞄准对方星舰的驾驶室,为我掩护。”   “元帅!右侧敌人进攻猛烈,被他们撕开了口子。”   文森特一拳锤在控制台上,浑身的气压低得可怕,他抬头瞪视着眼前的人,咬牙怒骂,“一群乌合之众就给你们打成这样?”   男人战战兢兢,额头冷汗直冒,垂下脑袋,不敢说话。   “哟……文森特,真是好久不见啊,几年不见,怎么也没见你长进啊?”   “……”   男人头垂得更低了。   频道里的男声无异于是挑衅,文森特嘴角抽搐,“安德鲁。”   “劳您还记得我,元帅大人!”   元帅大人四个字被他咬的阴阳怪气。   “长官待你不薄!你是怎么敢做出如此狼心狗肺的事的?”   多年来的绸缪,安德鲁实在想不到文森特点头野心竟然这么大,其实早该想到的,对于一手提拔的长官都可以杀害,文森特早就不能用正常人的眼光去看待了。   “呵。”文森特轻笑,对于傅言,没有丝毫的愧疚,冷声道,“既然是故人,那我可得好好招待。”   文森特切断频道,对着身后的男人抬手,“轮到你们上场了,别让我失望。”   “是,长官。”   应声的男人赫然是曾经囚禁靳年的黑暗哨兵。   只见他穿好装备,上了机甲,如此说道,“跟我走吧。”   “好啊,出来了。”靳年勾了勾嘴角,机甲大军的速度很快。   靳年的飞艇也直接变换成机甲,机械的外骨骼包裹住身躯。   靳年的机甲并不是庞然大物,而是很轻巧的类型,配合他的速度量身定做。   傅言也跟着同一时间展开机甲,用的时候曾经和自己并肩作战的老朋友。   “主人,欢迎回来。”虚拟的Q版小人在操作台上跳动,“好久不见,年年很想你呀。”   即使有着机甲新核,安德鲁可以复刻傅言的机甲,但机甲的智能AI却只有傅言本人的精神力才能激活。   听到熟悉的声音,傅言会心一笑,“好久不见。”   “我迟早把你那个玩意儿拆了。”   频道里的靳年显然也听到了这声音,恶狠狠说道。   傅言轻轻笑了,知道对方其实是不好意思了,真要拆,怎么还会一直保留着呢。   他调笑着,“对自己下手是不是太狠了点?”   “滚。”   小小的插曲之后,两个人的注意力就放在了对面都机甲大军上面。   傅言躲开两道攻击,率先行动。   靳年见状也跟了上去,速度之快,转瞬就被袭上了最前面的机甲。   傅言在后面做火力支援。   机甲的胳膊被他的光剑切断。这就是联邦第一战斗系向导的威力。   最可怕的是他的精神力。   傅言的精神力强悍到了一种境界,光看森森的体型就知道。   傅言的机甲也灵活得像一条巨蛇,压迫感十足。   两人联手之下,竟然报废了大部分的黑暗哨兵。   但同时,自身受到都损伤也不小。   靳年侧腰躲开一道粒子炮,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但是没想到对面的人速度比他还要快,这一击擦过靳年腰侧,带出一丝白烟,赫然出现一道划痕。   “靳年上将,多谢你上次手下留情。”一个男人的声音,“但是很抱歉,我无法对你手下留情,我们必然有一个要死在这里,但不会是我!”   “我能打败你一次,自然也可以有第二次。”   靳年冷哼一声。   机甲相撞,靳年的机甲灵巧,但是对面也不遑多让,躲开了靳年的攻击。   光刃出鞘,速度快得惊人。   “靳年!”傅言目眦欲裂,眼看光刃就要劈向人的的头顶,他大声喊道。   靳年矮身躲开,右手机甲化为利爪,毁掉了对方机甲腿上的能量装置。   单腿的能量不足以支撑机甲在星控作战。   但男人还是稳住了。   傅言的光刃带着精神力劈向男人。   “咚——”   男人抬臂一挡,同时精神力爆发,竟然将傅言推开数米。   这并不是哨兵应该有的是精神力强度。   一只量子兽出现在机甲旁边,一头狮子,但是又不太像狮子,狮子头上竟然还有一只角,四肢也被黑色的鳞片包裹着。   狮子猛地喷出火焰直冲靳年而去,靳年反应迅速,小黑从侧面扑向带角狮子,火焰瞬间一歪。   靳年成功躲开这一攻击。   傅言见状眉头一拧,森森挂着机甲外壁,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死死缠绕这狮子。   空中的战争激烈,首都星地面的情况也是如此。   第二军团趁着文森特指挥空中作战,很快重新拿回了首都星地面控制权。   “砰——”   傅言两人合力一击,男人的机甲撞上文森的星舰,星舰前面的玻璃啪地碎裂。   精神海的剧痛让男人无法动弹,挣扎几下,失去了意识。   文森特低咒一身,同时展开自己的机甲。   “文森特!”靳年大喝,“你已经被包围了,还不快束手就擒!”   “笑话。”文森特冷哼一声,冲着靳年的面门而去。   “砰——”   火花四溅!   文森特毕竟已经老了,而傅言和靳年正值壮年,即是因为之前的消耗,但恢复能力快。   很快,文森特便败下阵来。   叶治和安德鲁带的人也很快将他们包围,登录星舰。   眼见着大势已去,文森特猛地撞向控制台。   他冷哼,“想抓我?做梦!”   联邦没有死刑,等待他只有漫长无尽的牢狱之灾,这对他来说是无法忍受的。   “警告!警告!三秒后星舰将开启自毁程序……3……”   “撤退!”靳年大喝。   2   1   “砰——”   靳年猛地将傅言推了出去。   身后的星舰彻底爆炸,形成一大片绚丽的星云。   傅言双目猩红,仓皇唤着靳年的名字,“年年……”   “滋啦滋啦……”   “滋啦滋啦……我没事……”   频道里的电流声断断续续,听到靳年的回答,傅言长舒了一口气。   可惜这口气还没有彻底放松,星舰爆炸的地方渐渐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漩涡,漩涡的转速越来越快,撕裂开一道小口子,渐渐变成一个黑洞,一只巨大的带着粘液都触手从黑洞里伸了出来,勾住了靳年机甲。   随着伸出的触手越来越多,黑洞逐渐扩大。   “年年!”傅言大喝,连忙操纵机甲飞身上去。   但是他的速度没有靳年快,速度是靳年的长项。   一直都是。   他眼睁睁看着靳年消失在黑洞里。   “轰——”   一声巨响。   靳年的机甲碎片四散飞扬。   黑洞渐渐闭合。   “靳年!”   “长官!”   速度太快,一息之间。   傅言不信这是真的。   他跨越生死,跨越五年的时间,他们才刚彼此坦诚,心意相通。   如此又要天人两隔了吗?   “系统!系统!”傅言在心中大喝,“救救他!救救他!你不是可以让人重生吗?”   可惜这个系统只在他重生第一天扔下一个包裹,就再也没出现过,哪怕他如今撕心裂肺,也不曾出现过。   傅言咬牙,机甲加速,终于渐渐靠近闭合的黑洞。   承受着漩涡的搅动,傅言伸出右手,右手上的甲壁瞬间被漩涡搅碎。   精神力包裹住全身,傅言纵身一跃。   “长官!”这次是安德鲁的声音。   黑洞闭合。   一切风平浪静。   天空中连日的阴云渐渐散去,透出一丝光亮来。   “哥哥,出太阳了。”   陆明哲轻轻嗯了一声。   邹明和杨志刚刚安抚好一部分居民区的群众,看着渐渐明晰的天空,舒了一口气。   战争来临的时候,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   他们这群新生,自发加入了志愿者行列,安抚受灾的民众。 第33章   “陆总, 不如进去看看看?”傅言打完水回来,就看见在病房门口张望的人,那一身的西装矜贵优雅, 和他的动作实在是不相衬。   被人发现,陆明哲轻咳两声, 理了理袖口和衣襟,“我来看看他死了没。”   “可能要让陆总失望了。”傅言开门, 同样的画面,不久之前才发生过一次,浑身插满管子的人,无知无觉的睡着。   回头看向门口僵硬如同门神一般的人, 傅言挑眉问道, “不如进来坐坐?”   陆明哲没应。   傅言便不再管他, 而是用水沾湿了帕子, 轻柔地给靳年擦拭身体,一些细小的, 因为爆炸产生的伤口已经愈合结痂, 但人却始终没有醒,靳年爆的是精神力,精神海受的伤比身体严重。   那天的情景傅言已经不想再去回想。   那种无助彷徨之感, 他承受不起第二次了。   有那么一瞬间, 他是恨这个人的,竟然就这样让自己看着他去死。   想到这里, 傅言给人擦身体的力道重了些。   傅言是在黑洞里把人拉出来的, 靠着自己的精神力,硬生生把人拖了出来,在已经闭合得看不见缝隙的黑洞里, 用精神力撕开了一个口子。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一个人的精神力竟然可以强大到这种程度。后果就是,傅言精神力枯竭了将近一周的时间,现在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但靳年却到现在还在沉睡,即使他已经为对方重建了精神图景。   这次靳年的损伤,不亚于黑暗哨兵的精神海崩溃。   文森特的旧部已经被清算,联邦最高审判庭也对他们做出了裁决,查封了一个精神药剂的研究所,以及好几个军火库。   议会也重新修订了关于黑暗哨兵的相关法律,最近最高研究院正在研发可以稳定黑暗哨兵精神海的药剂。   因为有陆氏的经济援助,首都星的重建工作也迅速开展,不到一周的工夫,首都星便焕发了往日的光彩,被战争迫害的民众也都得到了补偿,但是一些伤痛却始终无法挽回了。   蔷薇军校作为首都星第一大军校,军校生也发挥了他们的光与热,加入了志愿者行列,现在一切平稳,也重新回归校园,该训练训练,该上课上课。   但因为有了这场战争,他们对于自己肩膀上的责任看得更加清晰了,训练也更刻苦。   傅言目前的身份还是军校的一名新生,但好在有叶治的授意,学校给他批了假。   但如果靳年一直不醒……   或许是感受到了傅言越来越重的力道,靳年的手指颤了颤。   这细微的颤动被两个人第一时间发现。   “年年……”傅言激动地握着人的手。   陆明哲的身体微动,但最终还是没有迈出腿,很快他便被鱼贯而入的人挤在一边。   “没事,正常的知觉反应,应该过不了多久人就会醒了。”医生检查之后如是说道。   等到一堆人散去,陆明哲的身影也跟着不见了。   只有病房的门把手上,挂着一条项链,轻轻摆动着,在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原来,即使不在黑暗的环境里,这颗宝石也依旧璀璨夺目。   ——   深夜,靳年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片黑暗,恍然还以为自己在地狱,在看到傅言的一瞬间,更让他分不清这里是哪里。   他都来接我了。   精神力爆发想要靠肉身堵住黑洞这种事。   这种蠢到让人发笑的事,靳年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这竟然是自己做的。   可是那一刻,他好像懂了傅言曾经的选择。   是自发的,没有任何犹豫的,想也不想就下意识的行为。   这里是首都星的领空。   黑洞和异兽绝对不能出现在这里,绝对不能出现在战争之后的首都星。   他身后是首都星的联邦公民,自己的伙伴,还有自己的爱人。   他不能,也不允许异兽在这里猖獗。   这是身为一名哨兵,一名联邦军人的责任。   守卫联邦公民,捍卫联邦荣耀。   从来都不仅仅是一句喊出来的口号,是他们曾经的宣誓,是承诺。   “醒了?”   因为医生的话,傅言本来就睡得不踏实,睁开眼的一瞬间就和靳年的红瞳对上,明明是诡异又可怕的眸子,这会儿却呆呆的,懵懂地眨了眨。   傅言不太确定精神海的损伤会不会对智力造成影响。   对了!傅言没有死,他变年轻了,回来了,现在是一名学生。   “我没死?”靳年皱眉,不由自主问出声。   傅言的表情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怎么?你很失望?”   “没。”察觉到一些微妙的情绪,靳年讪讪摇头。   “我睡了多久?”   “不算太久,也就十天。”傅言起身给人倒了一杯水,再把人撑起来,背后放着靠枕支着。   靳年在这话里听出了一丝阴阳怪气,没敢说什么,接过了杯子,小口小口地喝。   喝完还小心翼翼地看了人一眼。   傅言动作一僵,想起自己这几天为了照顾人,没日没夜,头发也没有打理,胡子也没刮,有些邋遢,没好气瞪了人一眼,“怎么?”   靳年不好意思地嗫嚅,“想上厕所……”   人的一些基本生理需求。   话音刚落,人就被傅言整个抱了起来,吓得靳年猛地抱紧了人的脖子。   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靳年全身赤/裸,这下子都不知道该怎么遮,只能把脸埋在人的肩膀处,小声道,“我可以自己走,你把衣服给我。”   傅言没应声,把人抱到厕所放下,拍了拍人的肩膀,“上吧。”   “你转过去。”靳年把人推开,因为窘迫,从耳根红到了后背,“你看着我尿不出来。”   “难道还有我没见过的?”傅言挑眉,非要和人对着干,直接从后面把人搂住,对着人红透的耳垂吹起,“也不是你被我……尿的时候了?”   靳年胳膊抵着傅言的腰侧,“你出去。”   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了,傅言放弃了他所有的体贴,恶劣得不像话。   重要的部位别人把住,身后的人还在继续说,“你尿吧,我帮你。”   躺了十天,生理需求一直没有得到解决,刚才还喝了水,可想而知,靳年是真的憋不住了。   淅淅沥沥的水声。   靳年已经生无可恋,眼神麻木,被人小心翼翼擦拭,各个角落都不放过,接着被抱回床上,靳年一直假装自己就是一团死肉。   直到听见厕所的人洗手,再也忍不住了。   把自己用被子裹起来,全身滚烫。   要不明天换个星球生活吧。   其实傅言在厕所并不是洗手,而是洗脸刮胡子,顺便用水把多日来凌乱地像鸡窝一样的头发打湿理顺。   露出整个额头的人,五官显得更加艳丽也更加锋利,十足的压迫感。   确定自己的形象一如既往地帅气,傅言才走出卫生间,一出来就看到一个大蚕蛹宝宝。   翻身上床,一把把大蚕蛹抱住。   靳年有些喘不上气,扒开被子的一角,探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肯定地问道,“你生气了。”   傅言用腿将人压住,靳年动弹不得。   “我生什么气?我为什么要生气?”   靳年说不上来,但很明显能感觉到对方气压很低。   “我醒了你不高兴吗?”   一句话也说不到点子上,傅言被气笑了,“我高兴啊,我怎么不高兴?”   “哦。”靳年也是个嘴笨的,在蚕蛹里面翻了个身,背对着人。   傅言这下子是彻底怒了。   扒开人的被子,虎口捏住人的下巴,将人的脑袋转过来,面对着面,直视着,眼神里似乎隐隐闪过哀恸。   “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靳年思考半响,最终摇了摇头,“我没有什么想说的。”   “如果换作是你,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傅言一滞,一瞬间哑了声,所有的别扭,恼怒,在这一刻通通凝结成了一种悲伤的情绪。   因为他说的是事实,他也会做这样的选择,甚至曾经也这样选择过一次。   傅言猛地将人抱住,哑了嗓子,带着哭腔,“抱歉。”   靳年摇头,“没有什么好抱歉的。这是我们的责任,我们的使命。”   “我们两个在人类的命运面前,始终是渺小的。”   “我也应该和你说抱歉。”靳年回抱着对方,在人的背上轻拍安抚。   这始终是一道无解的题,爱人和整个星际联邦,你要怎么选呢?   他们是一样的。   他们都毫不犹豫做了同样的选择。   所以谁都应该和彼此道歉,但也都应该明白,哪怕重来一次,他们的选择都不会变。   “所以,我们更应该珍惜生命,珍惜当下,一方死去,就要担负起他的使命,带着双份的责任,勇敢地活着。”靳年轻声道,“对吗?”   傅言轻轻“嗯”了一声。   “但那都是极端的情况,如果我们能并肩作战,一起退休,享受安定的生活那再好不过了。”   “嗯。”   靳年拍背的动作放缓,撑开被子,把人裹了进去,“那我们睡觉吧。”   一切搞定,皆大欢喜。   “我还没消气呢。”傅言搂住人的腰,在人耳朵上重重咬了一口,紧接着是脖子。   靳年吃痛得呻/吟出声。   “我看你睡太久,精/力旺盛,不如做点别的。”   紧接着被子上就开始起起伏伏,间或夹杂一些人声。   “年年真的长大了……”   “教官真厉害。”   “哼……”靳年紧紧咬住唇,生怕泄露一丝声音,让某个人变本加厉。   “教官,是我厉害还是傅言上将厉害啊?”   “教官还把我当替身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较上了劲儿,动作越来越凶,靳年忍无可忍,“你厉害!我明天就把他的标记去了!”   “……嗯……”傅言动作一顿,“那倒也不必……”   鸣金收兵,傅言覆在人的上方,低头在人的额头亲亲一吻,“抱歉,害你一个人,很辛苦吧?”   “不辛苦。”靳年摇头,眼神已经开始发虚。   腰痛腿酸。   命苦。   “以后都陪着你。”   傅言说完,将人的的一条腿了抬了起来,新一轮征程开始了。   ——   出院之后,靳年去看过陆明哲一次,被人冷这脸赶了出去。   “你死外面我都不会管!”   靳年耸肩,“哦。”   “你!”什么态度!   “谢谢。”   靳年撂下一句就离开了,根本不给陆明哲反应的机会。   只留陆明哲一个人在原地急得跳脚,“混蛋!”   傅言正式回到了学校,开始学习。   靳年因为最近受伤频繁,暂时放下了危险的前线任务,被任命到蔷薇军校教课。   以为军训结束总算脱离魔爪的众新生苦不堪言,不出意外,四年军校生涯他们将始终笼罩在靳年的阴影之下。   下了课,邹明抱着胳膊围着傅言打量两圈,手指摸着下巴,啧啧称奇,给人竖了个大拇指,“哥,你牛啊,教官还真让你泡到手了啊?”   傅言敷衍回道,,“嗯。只要有梦想,早晚会成功。”   在看到某个身影都时候眼神一亮,小跑跟了上去。   邹明目睹全程,只见傅言偷偷摸摸去勾他们伟大靳教官的手,然后被拍开,再勾,再拍。   互相拉扯,循环往复,最终手牵手,十指相扣。   嘶——   邹明突然觉得倒牙。   “松开。”   “不……教官是不是嫌我黏人了?我知道我年纪小,自然比不过一些人的……我……”   靳年无奈扶额,“你又听说什么了?”   “不是听说,我亲眼所见,你和隔壁那个教法学的教授有说有笑的。”   “年年,你是不是喜欢年纪大的啊?我现在变年轻了,你就不喜欢我了……”   傅言越说越委屈,明知道他在装,靳年叹气,一把拉住人压在小角落里,捏着人的下巴,吻了上去。   “只喜欢你。年轻的,老的,白发苍苍的,也只有你。”   “哦。”   傅言很想装作什么都无动于衷的样子,但隐隐翘起的嘴角怎么压都压不住。   干脆捧着人的脑袋来了个法式深吻。   一双眼睛凶狠地抬起,目光直直射向某个偷窥的人身上。   某个传言中的法学教授灰溜溜地跑开。   一吻结束。   “满意了?”   傅言舔了舔嘴角,“当然。”   “那走吧,回家。”靳年牵着人的手,“我今天要吃巧克力奶油蛋糕,你给我做。”   傅言应道,“好。” 第34章   难得的假期, 故地重游。   又到了银耀星银辉玫瑰盛开的时节。   上次傅言来是因为任务,只匆匆一瞥,还没有好好欣赏银辉遍地的盛况。   这次来银耀星, 他可是做足了旅游攻略。   好不容易有一个小长假,自然是要玩的尽兴, 再说他好像还没有和靳年度过蜜月,这次刚好补上。   靳年见他像个欢快的小仓鼠似的, 摸摸这个,装装那个,不大的行李箱被他塞得满满当当,还不足够, 还打算继续塞第二个。   “那里的东西都很全, 没必要带这么多。”靳年踢了一脚蹲在地上的屁股, 看这人偷偷摸摸往箱子里塞东西, 被他这么一打断,神色有些慌张。   靳年皱眉, “你又在搞什么东西呢?”   傅言笑呵呵转身, 半跪在地上,揽住人腰,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这可是我们第一次度蜜月, 我想要准备得充分点。”   一听这话,靳年就知道这家伙没憋好屁。   但这张脸是真的没话说, 天然上挑的眼尾这时候耷拉下来, 像被抛弃的小狗,楚楚可怜,靳年的良心竟然也会隐隐作痛, 他伸出手掌一把把人的脸挡住推开,“你年纪也不小了,别卖萌!”   “你喜欢吗?”傅言睁着大眼睛眨了眨,搂着人腰的胳膊用力,一双手已经自觉伸进人的衣服里,靳年的腰真的没话说,结实有力,触感顺滑,摸起来就像丝绸,爱不释手。   靳年拧着眉毛,拉住人作乱的手,“你起来。”   再不起来,靳年真怕自己控制不住一些冲动。   “准备好了就出发。”   “收到,长官!”傅言瞬间立正还行了一个礼。   “您好,主人,正在规划路线,目的地银耀星。”   Q版小人跳转出来,在虚拟屏幕上转了一圈。   “你还没把这个智障AI换掉?”靳年听得直牙酸,特别是这个AI还用着自己的声线,只不过年轻很多,但那也是自己。   傅言眯着眼睛笑,“为什么要换掉,年年多可爱呀。”说着冲着靳年眨眼,“是吧,年年。”   “主人,不要换掉年年呀,年年很乖的。”智能AI可以模拟人的情绪,只见Q版小人双手合十,表情可怜,“拜托拜托~”   “那感情好,我哪天做个言言和它作伴。”靳年抱着胳膊,冲着人挑眉,“是吧,言言。”   “当然可以啊。”谁知傅言竟是眼睛一亮,“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好主意,年年一个AI太孤单了,也是该给他找个伴儿了。”   靳年低骂一声,扭过头去,“你可真不要脸。”   然而却被人强硬地捏住下巴,转过头来,紧接着唇上一热,瞬间掉进一双深情的眸子里,几乎将他溺毙,只听人道,“以后都不会让你们孤单了。”   靳年嗫嚅道,“知道了。”   “安全驾驶!”把人推开,耳朵和脖子通红。   能够想象,傅言不在的时候,他就靠着这些曾经和对方有关的东西,度过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时间。   嘴上说着换掉,其实最舍不得的也是他。   很快两个人就抵达了银耀星,有了远征军的治理,银耀星倒是比上次来的时候还要繁华一些。   飞艇只能停靠在港口,两个人下了飞艇,刚走出来,就被人叫住,“欸!哥们儿要不要住宿啊?”   傅言扭头,竟然是熟悉的人,“是你?”   “抱歉哈,认错人了。”男人躬身后退,速度还挺快。   “等等。”傅言一把拽住人的后领,男人叫苦不迭,“不是,英雄好汉,大哥,我真的是拉客住店,绝对遵纪守法,一点坏事儿没干!”   “你认识?”靳年见两人争执抱着胳膊上前。   男人乍一见如此凶狠的人,吓了一跳,几乎要哭出来。一年的时间,靳年的黑发早就长了出来,剪去了白色的那一截,头发往后梳,结果就是更加凌厉,更加有大佬气质了。   粗黑的眉毛一挑,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人放火似的,加上那一双红瞳孔,更显得杀人不眨眼。   “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男人哀嚎。   “闭嘴。”靳年被吵得耳朵疼,蹙了蹙眉,语气自然也不太好。   男人吓得立马噤声。   傅言轻笑,松开拉住男人的手,“别紧张,我就是想问问银耀星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地方。”   男人松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吓死我了。”   “你要问这个,可算是问对人了,银耀星……”   男人如数家珍,说的意犹未尽,口干舌燥,靳年听得有些昏昏欲睡,傅言倒认认真真做了笔记。   “谢谢。”傅言真心感谢,“不如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男人对上人身后的一双红色眸子,拨浪鼓似地摇头,“不不不,我还得工作呢,最近可是旅游旺季,你别耽误我赚钱,心意我领了。”   傅言稍微有点遗憾,拍了拍男人的肩膀,“那好吧,下次有机会。”   靳年抱着胳膊,扭过头看着人,“为什么不问我?银耀星是我带人开发的,难道不是我最清楚吗?”   傅言拉住人的手腕,十指相扣,笑了笑,“那你倒是说说哪里的酒好喝?哪里的甜品好吃?哪里的娱乐设施最有意思?银耀星情侣必打卡点在哪儿?”   靳年:……   “答不上来了吧?你知道的是银耀星有几座矿,有多少个星盗窝点,哪里的守卫最薄弱,哪里易守难攻。”   傅言越是说,靳年眉头皱得越紧,最后发现对方确实一点没说错。   两个人到了住处,傅言往大床上一瘫,“啊,好舒服,果然还是躺着舒服。”   “那你就躺着吧。”靳年踹了一脚人耷拉在地上的小腿,拿着自己的衣服先去浴室冲澡。   舟车劳顿,虽然并不脏,但靳年还是习惯了到家先洗澡,只有这样,才能放松下来。   “那可不行,怎么能让我的年年自己洗澡呢?”傅言见人动作,也快速起身,拿出往行李箱偷偷摸摸塞的东西,捏在手里,跟着人进了浴室,“我申请给长官搓背!”   “滚!”靳年“啪”一声关上浴室门。   傅言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细细簌簌之后就是哗哗的水声,他眼神暗了暗,推开并没有锁上的浴室门,“我进来咯。”   哨兵敏锐的听力,其实一直知道人并没有走,默默叹了一口气。   老实说,年轻好像是挺粘人的,而且精力旺盛。   靳年有点烦不胜烦,吃不消。   一想到要在这个地方待半个月,就一阵寒颤,这还得了?   正胡思乱想着,腰就被人抱住,手指在背上滑动,脊柱一阵发麻。   靳年身体抖了抖,推开人,“这就是你的搓背?”   傅言勾唇,“怎么不算呢?”   将人压在浴室的墙上,傅言凑上去咬人的耳朵,察觉到人轻轻颤了颤,他得意地笑笑,紧接着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声音上扬,“欸?你耳朵后面有一条小蛇的印记欸!红红的……欸?怎么又消失了?”   靳年深吸一口气,翻了个白眼,那点情动瞬间消散,拎着人湿漉漉的领子,连同手里还没来的展开的黑色丝绸带子,“滚出去。”   这回门是彻底锁上了,傅言无辜地摸了摸鼻子。   怎么就生气了?难道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转身打开星网。   【求助:哨兵脖子后面有个红色的印记是什么意思?和我的量子兽很像?是什么新型纹身吗?】   【哇,快看!这里有个纯情小伙儿!】   【第一次标记吧?意思就是你的哨兵现在想和你这样那样再这样……】   【建议楼主回去把向导基础知识复习一遍!】   ……   傅言关闭页面,转头搜索向导基础知识。   得到答案之后,一切都清晰起来。   他就说他的伪装天衣无缝,怎么就被识破了,原来是标记的原因。   靳年从浴室出来之后,闻到一股橘子的香甜,深吸一口,发现是从厨房里传来的。   “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一到厨房就看见人穿着一身围裙,手里捣鼓,头发有些长了,随意零散地垂落,细长精致的眉毛,加上天然上挑的眼尾,见到靳年后,眼睛弯了弯,不得不说,这一画面非常养眼。   傅言笑眯眯道,“做小蛋糕给你吃,先填饱你的肚子。”   再填饱我的肚子。   这下子,靳年对刚才的事情竟然升起了一丝愧疚,上前两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现在没有。”傅言摇头,但是看人认真的样子太过可爱,伸手将刚打发好的奶油抹在人的鼻子上。   靳年有些懵,眼睛睁得大大的。   啊,更可爱了。   “你干嘛?”靳年嗔怪地瞪了人一眼,伸手刚要擦,就被人捏住手腕往前面一拉。   鼻尖湿润。   “嗯……好甜。”   傅言认真细品的样子让人迷惑,似乎只是真的在尝味道。   “唔……”傅言笑眯眯的,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人捏住后脖颈,一个霸道的吻就袭了上来。   反应过来之后,瞬间投入进这个吻里。   唇舌纠缠,两个人都有些缺氧的时候,靳年放开人,擦了擦湿润的唇角,冲着人挑了挑眉,“确实挺甜的。”   傅言眼神幽暗,喉结动了动,抿着唇,“嗯……我看你应该不饿,那还是先填饱我的肚子吧。”   说着就把人拦腰抱起来,放在料理台上,单手解开围裙,靳年瞬间睁大了眼睛。   这家伙围裙下面竟然没穿衣服!   “你……”靳年语塞,抵着人的胸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惊喜吗?”傅言笑着,语带遗憾,“我还说先填饱你的肚子,再来填饱我的呢……看来现在得反过来了……”   “唔……”   紧接着靳年脖子就是一痛,因为用了精神力,他的身体分外敏/感。   傅言的吻一寸寸将人的皮肉席卷,轻轻舔咬人的耳朵。靳年只觉得身体越来越烫,耳朵后面尤甚。   “原来是这样啊……”傅言轻声感叹,接着在那枚红色的印记上面舔舐。   “啊哈……”靳年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地方这么敏/感,酥酥麻麻的感觉传遍全身,然而却始终觉得不够。   ——   两个人饥肠辘辘吃着已经糊掉的蛋糕,靳年看着对方就来气,虽然是哨兵,体质过人,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动作间牵动使用过度的地方,靳年表情僵硬。   “怎么了嘛?”傅言将对方的表情看在眼里,伸手揉人的腰,“不舒服吗?”   靳年拍来人的手,逞强道,“没有。”   虽是这样说了,傅言却没有停止按摩的动作。   简单填饱肚子,傅言洗过澡,看着放在架子上的衣服。   眉头紧锁,真的很像他的睡衣啊。   傅言出来的时候,进件看着对方有些发怔,似乎好像回到了之前,让他恍惚。   “怎么了?”傅言上前拉住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扯了扯睡衣,“真是我的衣服?”   “嗯。”靳年轻轻嗯了一声,然后挑眉看着对方,“怎么?不可以?”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傅言忙不迭点头,不再多言,搂着人的腰上床睡觉。   “银耀星是我第一次杀异兽的地方。”靳年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很辛苦……”   傅言侧身,以为人要和他聊些什么,却见对方已经闭上了眼睛,哪里有交谈的意思。   心中一凝,但还是躺下来,抱着人的腰,将人揽进怀里,一双手条件反射地揉着人的腰,用上了精神力来缓解酸痛。   半夜——   听着人均匀的呼吸,猜测靳年大概已经熟睡,傅言才偷偷摸摸起身,动作轻柔没有声响。   小心翼翼打开衣帽间的门,里面一排排全部是他的衣服,军装,便装,睡衣,整整齐齐码放好。   除了衣服,还有他平时用的东西,钢笔,记事本,智能手环,甚至是拼到一半的玩具。   那瞬间傅言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他立刻明白,那一句“很辛苦”,绝对不是辛苦那么简单。   第一次绞杀异兽,作为一个哨兵,没有向导的帮助。   精神海受到污染,会有多疼?又是怎样熬过这样的痛楚的?   此后又是怎么做到波澜不惊,百毒不侵的?   他明明那么怕疼的。   傅言无力地靠着墙角下滑,心口钝痛,那颗跳动的心脏像是被人拿锤子,尖刀钢针狠狠蹂躏。   疼到呼吸发紧。   傅言长长呼了一口气,双手抹脸,一片湿润,原来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   在衣帽间待到几乎麻木,傅言才恍然记起时间,起身的瞬间,双腿发麻,脚下踉跄,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   等到双腿缓解,他动作轻柔地回到卧室,上了床,将靳年带进自己怀里。   已经睡得有些迷糊的人,感受到熟悉的温度,翻了个身,找到舒适的位置,埋了进去,继续熟睡着。   傅言看着人的动作,在人头顶轻轻落下一个吻,也闭上了眼。   两个人依偎在一起,睡得香甜。 第35章   “滴——”   “重生数据已记录, 即将载入新模块。”   ——   莱斯特死了,这是显而易见的。   他的眼前是完全的黑暗,就像是处在一个真空的环境里, 他不需要呼吸,听不见, 也看不见。   但是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了。   这或许就是人死后的世界吧?   莱斯特一想起死前的情景,无知无觉的身体就会升起一团郁气, 梗在胸口,不上不下。   莱斯特·埃德温,年纪轻轻就继承爵位,举世无双, 容貌昳丽, 才华横溢, 尊贵多金, 荣登帝国最想嫁Alpha榜单榜首的公爵阁下。   竟然就这么死了!死了也就算了!死法还这么窝囊!莱斯特受不了!莱斯特咽不下这口气!   一切的起因要从他的Omega老婆,帝国皇太子加德纳·拉斐尔·埃德温说起。   如果不是加德纳银荡的勾/引, 或许他就不会死了。   哦, 对了,还有可能是给他戴了绿帽子的情况下勾/引他。   想起这些,莱斯特肺都要气炸了。   他就知道, 加德纳和他结婚, 一定是贪图埃德温家族的资产,毕竟全帝国也找不出比埃德温家族更加富有的家族了, 作为帝国世袭时间最长的贵族, 埃德温公爵府富可敌国。   历史上不是和贵族联姻,就是和皇室联姻。   这一次当然也不例外,唯一的例外出在皇太子加德纳身上。   帝国第一次出现Omega皇太子。   归其原因, 从来没有人想过加德纳会在二十岁的时候分化成Omega,毕竟此前所有的基因检查都表示加德纳没有分化成Omega的可能性,如果不是Alpha,那么最起码也会是一个Beta。   早在很久之前,随着人类的进化演变,星际时代,人类分化成了六种性别,在最初男女性别的基础上,又分化出了ABO性别之分。   一般这种分化会出现在16岁的青春期,晚一点,会出现在18岁,一般来说,十八岁都已经分化完毕。   但偏偏出了加德纳这样的奇葩,十八岁之前被认定是Alpha,十八岁之后被认定是Beta,到了二十岁,一夕之间,变成了Omega。   根本就没有天理啊!   谁家Omega一八七,八块腹肌还黑皮啊?这合理吗?   也就他莱斯特人美心善,在这个人嫁不出去的时候毅然出手,拯救可怜的Omega于水火之中。   当然这都是莱斯特的一面之词,具体事实还有待考证。   但帝国也确实没有想到皇太子会分化成Omega,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紧接着更惊世骇俗的就是莱斯特公爵求取帝国皇太子阁下。   星际人民,永远不会忘记那沉重的一天。   他们的故事在那段时间占据星网头条榜首,吃瓜吃到撑,不过如果忽略性别的话,单从照片来看,也算是一对璧人,莱斯特公爵清俊秀美,身上总是带着一股子柔弱病气,皇太子加德纳高大英俊,沉稳可靠。   然而就是吧,这个性别一加上,有点辣眼,但是还想看。   故事回到莱斯特死前的一天。   莱斯特照例在家里看书,等着加德纳回家。这两天他心绪始终不宁,有时候烦躁地很想咬点什么发泄发泄。但这副柔弱的身体让他什么都干不得,只能坐在轮椅上胡思乱想。   一瞥墙上的挂钟,已经这么完了,加德纳还没有回来,这让他更是不耐烦。   谁知道好不容易等到人回来,竟然还顶着一身的酒气。加德纳看见他的时候还明显后退了一步,似乎皱了皱鼻子,说道,“你感觉怎么样?”   莱斯特没有错过他那些微小的动作,顿时十分不爽,现在是你顶着一身酒气这么晚回家,你倒是嫌弃上我了?   当即翻了白眼,没好气道,“什么感觉?熏得我都快吐了!”   加德纳也瞬间意识到自己身上驳杂的气味,“抱歉,我先去洗洗。”   洗完回来的加德纳,莱斯特没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酒气散尽,只剩下沐浴露的清香,似乎还有点……辣?   也不知道怎么会用这样的沐浴露。   莱斯特的双腿被一双温热的手抬起,放在膝盖轻轻揉着,这是每晚睡前加德纳都会做的事情。   莱斯特并不是双腿残废,他只是体弱,走两步就会喘,所以常年坐轮椅,为了不让肌肉萎缩,加德纳便会这样给他按摩。   他嗤之以鼻,能有什么用?   不过这会儿莱斯特还是舒服地眯了眯眼,你看吧,娶讨厌的人当老婆才是对他最大的报复!   莱斯特在心里冷笑,想你加德纳也有栽在我手里的一天。   “今天很高兴?”加德纳突然出声,莱斯特的笑容僵硬一瞬,很快将嘴角抿直,冷声道,“要你管?”   可恶,没控制住表情,都怪这小子按/摩的手法太好了,也不知道哪里学的。   每日按/摩结束后,莱斯特被人抱起放在床上,加德纳给他掖好被子,“睡吧,晚安。”   小夜灯关上,房间黑了下来,莱斯特迷迷糊糊听到关门声,之后就彻底睡着了。   令他想不到的是,第二天下楼就看见加德纳在楼下运动。大热的天,还穿了一身紧身高领打底衫,正在做拉伸,应该是刚跑完步回来,一身的汗。让本来就贴身的黑色衣服更是紧紧扒在身上。   清晰地勾勒出完美的腰线和腹肌轮廓,更加惹眼的是饱满结实的胸膛。   莱斯特一双眼睛看得有些发愣,眼珠子随着人胸口的起伏上上下下。没由来觉得热,看人运动看得自己也满身的汗,默默倒了一杯凉水小口小口抿着,视线透过杯子落在人的身上。   看吧,又在勾/引他!自从他们结婚之后,加德纳每个月就会有那么两天,明明很忙却还要休假,一休假就在屋里晃来晃去,有时候甚至就裹着一身浴袍,这不是勾/引他是什么?   这次也不例外。   莱斯特抿了口水,淡淡问道,“今天没有工作吗?”   “休假。”加德纳言简意赅,看上去好像不想和他多说话,但眼神却一直往他这边瞥。   看吧,他就知道。   运动完的加德纳只是随意地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接着就来摸他的腿,“午饭想吃什么?”   “随便。”莱斯特抿了抿唇,总感觉今天按/摩的这双手好像带着无数小勾子,让他心里痒痒的。有种怎么也挠不到的无力感。   很烦。   莱斯特拍掉腿上的手,沉声道,“别按了。”   加德纳似乎被他吓了一跳,绷着脸,就在莱斯特以为他要爆发的时候,只见他沉默地松开手。   莱斯特那瞬间有点愧疚,觉得自己可能说话太大声了,但是又说不出道歉的话来,从小家里所有人都顺着他,莱斯特公爵长这么大还从来没道过歉,而且以前他怎么对加德纳,对方也不会有怨言的,今天怎么就……露出这么委屈的表情啊?   莱斯特心里愧疚,但拉不下脸,这让他更加烦躁了。   也不知道这两天怎么了,就是莫名其妙的烦。   一直到吃午饭的时候,莱斯特总是往人那边瞟,但就是不说话,还是加德纳发现了他的异常,凑了过来,轻声问道,“怎么了吗?”   莱斯特眼神飘忽,嗫嚅两下嘴唇,刚要说些什么,却看到加德纳脖子上的一抹红。   那个地方……   分明就是腺体!   怎么回事?他的腺体为什么那么红?莱斯特手上动作快过脑子,扯下人的领口。   加德纳后颈的腺体红肿不堪,像是一颗熟透的桃子,逸散出软烂的汁液。莱斯特当即什么都忘了,热血冲脑。   加上加德纳侧身躲闪的动作,更是让他觉得脑袋上绿光冲天。   莱斯特阴沉着眸子,质问,“怎么回事?”   加德纳把自己的领子拢好,安抚他,“你先别激动。”   “我激动?”莱斯特不可置信地瞪着眼睛,“我问你腺体是怎么回事?”   一种领地被侵入的不适感让莱斯特几乎要失去理智,更让他失控的是加德纳的态度,你这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还有捂着腺体是什么意思?不想给我看?   你想给谁看?你别忘了你现在姓埃德温!   莱斯特越想越气,脸色也阴沉得要滴水一般。   “你别激动。”加德纳皱眉,似乎在竭力忍耐着什么。   莱斯特轻勾了下嘴角,平静道,“我想回房间,抱我回去。”   加德纳似乎犹豫,但在莱斯特的注视下还是点点头,“好。”   “砰——”   莱斯特被人轻巧地放下,手腕一翻,在床边轻轻一按,门就砰地一声关上。   为了方便莱斯特生活,公爵府很多设施都是智能的,控制权限只在莱斯特一个人手上。   “你别冲动。”加德纳被这阵仗吓住,连忙安抚。   莱斯特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扯住人的领子,加德纳身体被带的前倾,怕压坏人的身体,撑着床边。   “我很冷静。”莱斯特脸色阴沉,但他说的是实话,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冷静过。   他或许是给加德纳太多自由了,就应该把他锁在家里,让他没办法出去找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把自己的腺体搞成这样。   他特么现在还是埃德温公爵夫人呢,他还没死呢!就急着找下家了是吧?   莱斯特被这种可能性气得眼睛都红了,胸口熊熊烈火燃烧着,就差一个爆发的缺口。   莱斯特猛地用力,加德纳身上的毛衣就被他扯开一个口子。他到底是一个Alpha,即使常年卧病,也还是个Alpha。   加德纳领子大开,松垮挂在肩上,露出大半个饱满的胸膛,后颈的腺体更是没有了丝毫遮掩暴露在空气里。   那里就像是有生命般,随着呼吸起伏。   加德纳似乎很热,出了很多汗,如同蜂蜜一样挂在古铜色的肌肤上,就连腺体的地方,红肿鼓胀,也浸润了蜜水。   那里一定很甜。   这个想法猛地跳入莱斯特的脑海,几乎来不及思考,他就将自己的脑袋凑了上去。   察觉到他的动作,加德纳猛地抬手挡住人的脑袋推开。   莱斯特没想到自己会被如此无情地拒绝,顿时那股火烧得更旺了。   “这么淫/荡的东西,你想给谁看?”莱斯特户口卡住人的脖子,大拇指在加德纳的腺体上按压。   加德纳吃痛地箍住人的手臂,皱着眉,似乎极其地厌恶,“你先冷静,你身体不好,先休息好吗?”   这话彻底燃烧了莱斯特的理智。   身体不好,身体不好!   几乎所有人都这样和他说。   因为早产,从小体弱多病,没有人认为他会分化成Alpha,即使基因检测明明白白说他是A,也没有人信。16岁分化,因为身体承受不住生长痛,莱斯特在医院里足足躺了半年。   所有人都告诉他你身体不好,你要怎么怎么样,你不能做这个不能做那个。   可是莱斯特是Alpha,他有所有Alpha都有的梦想,枪支,机甲,星舰,星际中驰骋。但就因为身体不好,他只能整日和消毒水为伴。   还有这个总是在他面前晃,展示优越性的皇太子。   真的太讨厌了。   “我身体不好?呵……”莱斯特冷笑,“那我就让你见识见识。”   加德纳还来不及反应,四肢便被从床上伸出的皮革带束缚住。   “莱斯特,我知道你现在情绪不好,但是你先听我解释好吗?”   “嘘——”莱斯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就要加德纳为他说过的话付出代价,今天就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夫纲!   也是他不好,娶了人却没有给对方标记,让一些苍蝇总是围着人转,是他失职。   “莱斯特!”   莱斯特轻笑一声,看着赤/裸的人,一只手在肌肤上。   加德纳真的有一具特别健康美好的身体,带着异常蓬勃的生命力,结实有力的肌肉让他在各方面都很出色,修长笔直,健美有力的双腿,可以尽情跳跃,奔跑。   所有的血液上涌,莱斯特的身体也越来越热,就连心口也跳动得异常剧烈。   他手指向下,在人的身后一摸,平静地勾唇,“啊……流水了……”   加德纳羞窘,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厉害,其实这样的皮革带子他并不是不能挣脱,只是害怕伤到人,所以他的动作不敢太大。   “你……别……”加德纳直直看着人的眼睛,“莱斯特,你别这样,你现在不清醒。我们不能这样做。”   “是吗?那我偏要。”他弯曲人的腿,俯身下去,紧接着,眼前一黑。   耳边是加德纳的大喊,“莱斯特……莱斯特!” 第36章   嗯……   是的, 莱斯特刚放完狠话,人就嘎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真的很窝囊啊!   他堂堂公爵大人, 顶天立地Alpha一枚!让他标记完再死啊!   可恶可恶可恶!加德纳!加德纳!   “滴——”   “检测到您的求生意志过强,已激活重生系统。”   “您好, 重生系统编号8891为您服务,已绑定, 是否确认?”   虚空中突然响起无机质的机械音。   重生?莱斯特心下一动,“确认确认确认!”   “已确认。”   “即将重生,请您做好准备。”   “呼呼呼……”   莱斯特猛地坐了起来,胸口急促地喘息, 失重感还没有散去, 感觉灵魂还是飘忽的。   他捂着胸口, 等到胸腔心脏的跳动趋于平缓, 才开始打量起四周。   空空荡荡的房子,连家具都没有, 自己竟然是躺在地板上的, 他堂堂埃德温公爵这是过的什么苦日子,猛地站起身。   他闭上眼睛,等待迟来的眩晕感。   但似乎这种感觉并没有出现。   莱斯特试探性地睁开眼睛, 一片清明, 视力绝对在5.0以上。作为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人,莱斯特走两步就喘, 像这样突然站起来一定会低血糖眩晕, 然而现在的身体似乎格外轻盈。   突然想起那个所谓的重生系统,该不会把他变成别人了吧?   可恶,不要啊!他莱斯特相貌堂堂, 五官英俊,风流俊秀,如果重生成什么杂七杂八的人,他还不如死了。   莱斯特飞一般的速度直奔厕所,动作轻盈敏捷,他慌张地看向镜子里的人。   五官精致,英俊不凡。   他摸着下巴,点点头,很好,还是自己的帅脸。   但却似乎还是有细微的不同。不可否认,莱斯特公爵长相俊美非凡,身上带着病气,总是给人一种气若游丝的感觉,这种破碎感好看是好看,但好像下一秒就会嘎一样。   可是现在不一样,皮肤还是那么白,却不是病态的白,而是透着血气,很健康的那种白,就连脸部轮廓都更加遒劲有力,不像之前那么瘦削和柔弱。   莱斯特突然猛地拉起自己的衣服下摆,整整齐齐八块奶白腹肌,他有些不可置信地伸手摸了摸,硬邦邦,是真的腹肌!   他双手握拳,真心实意开始感谢这个重生系统了,“谢谢谢谢88……”   这可是腹肌,只在加德纳身上见过的腹肌,现在他也有了!   莱斯特挺了挺胸膛,对着镜子疯狂摆弄自己的腹肌,没过多久就有些腻味。   不过如此。   突然想起加德纳身上的巧克力腹肌,如同上了蜜一般顺滑,弹性十足,手感出奇地好,莱斯特手指微动,回忆着那种触感,只可惜他只在死前摸过一次。   早知道触感那么好,以前就应该多摸。   搞得现在还没尝出啥味儿来,就没了。   莱斯特舔了舔嘴唇,突然觉得饿,嘴里的牙齿有些发痒,他用舌头舔了舔。   “嘶……”一阵吃痛,他对着镜子龇牙,左右两颗的尖牙十分对称且锋利,莱斯特嘴唇动了动,将两颗尖牙收了回去。   这是只有Alpha才会长的尖牙,在标记Omega的时候方便刺破他们的腺体并释放信息素,莱斯特的尖牙很少会像现在这样如此顺滑地释放和收回,他在镜子前重复放收的动作,像个吐舌头的小狗,玩得不亦乐乎。   出厕所的时候,莱斯特突然来了一个前翻接高空转身后空翻,接着落地就是出拳,侧踢,左勾拳,右腿横扫。   刚出山的猴子也不过如此。   莱斯特站定,叉腰,这具身体真的是太棒了!   他就该天生如此的!而不是常年困在那具病怏怏的身体里。他每每都有一种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不配套的感觉,那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觉真的糟透了。   莱斯特眯了眯眼,加德纳,我莱斯特又回来了。   这一次,他一定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曾经富可敌国的埃德温公爵大人如今身无分文,家徒四壁,甚至卖一支营养液的钱都没有。   但这些能难倒他堂堂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的公爵大人吗?   ……   ……能……   莱斯特,从小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爹妈和家里的哥哥对他也是极其溺爱,再加上星际科技的发达,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他亲力亲为,自己只需要守着公爵府的财产,就能不愁吃喝。   简单来讲,金钱腐朽使人堕落。   莱斯特啥也不会。   但是但是!不怕!他莱斯特是个顶天立地都大Alpha,还能饿死不成。   打定主意,莱斯特就出了门。   “砰——”地一声,身后的铁门瞬间关闭。   莱斯特肩膀一抖,想起来什么,摸了摸自己身上的兜,兜比脸还干净。   他没带钥匙!   莱斯特欲哭无泪,转身握住门把手,打不开,指纹解锁也显示错误。   人脸识别也识别不上。   !!!   系统你坑我!莱斯特冲着虚空竖了个中指,“轰隆”一阵雷声。   惊得莱斯特中指秒变大拇哥。   “系统,你很好。”   咬牙切齿。   谁能知道重生复活点是一次性的啊?!   莱斯特愤愤不平,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说实话,莱斯特从来没见过如此脏乱差的地方。   街道上的灯是若隐若现,时断时续的,随处可见的工业垃圾,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子臭味,像是机油,又像是粪臭。   莱斯特屏着呼吸,快走两步,七拐八绕,不知道拐了几个弯,才终于听到喧闹的人声。   他顿感亲切,加快速度。   才终于发现,声音是从一间酒吧里传来的。   一进入,就发现和外面截然不同,各种乱七八糟的信息素交织着,有Omega的还有Alpha的,灯光也是及其暧昧。   莱斯特捂住鼻子,第一次接收如此多的信息素,让他一时间难以适应,几欲作呕。   以前他因为身体关系,并不能闻到别人的信息素,甚至连自己信息素都感知不到。   莱斯特心念一动,释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包裹住周身,丝丝缕缕茉莉的味道钻入鼻尖,压住了环境里难闻的味道。   原来是这个味道的?还挺好闻,莱斯特沾沾自喜,就这,还不得把加德纳迷的神魂颠倒。   莱斯特眼睛眯了眯,一想到加德纳拜倒在自己的信息素之下,他脸上荡漾的笑意就压制不住。   美目流转,一双含情桃花眼瞬间吸引了在场众多目光,只是他自己浑然未觉。   “帅哥,我请你喝一杯?”挡住莱斯特去路的男人应该是一个Beta,身上没有任何信息素的味道,脖子后面也没有抑制贴,比他矮大半个头,堪堪只到他的肩膀。   莱斯特可是足足有一八八呢,比加德纳还要高一厘米。   只是平时坐轮椅不显罢了。   “没兴趣。”莱斯特无情拒绝。   “别这么无情嘛。”男人说着就要攀附莱斯特对这些手臂,“来这里不就是为了寻欢作乐的吗?你长的这么行的样子,确定不来一发?”   男人勾着唇调笑着。   莱斯特捏住对方打开手腕制止他的靠近,一大段话,只听见“这么行”三个字,默默挺直了腰板,理所当然道,“请我吃饭。”   男人见莱斯特答应,噙着笑道,“行行行,想吃什么都行,吃我都可以。”   莱斯特被男人带到吧台,要了一份简单的面食,看着碟子里颜色不太好看都酱汁,莱斯特皱了皱眉,有点嫌弃。   但现在没有他挑剔的机会。   可能是饿得久了,竟然觉得入口滋味还不错,一连吃了三份。   总算有个半饱。   莱斯特捂着自己胃,一时间有点难以相信自己竟然这么能吃,明明上辈子就没什么食欲。   见莱斯特似乎意犹未尽的样子,男人有些怔愣,瞬间对莱斯特有点下头。   视线在人的脸上逡巡,落在那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眼窝处。   也不是不能忍。   他温柔小意地勾了勾嘴角,“还饿吗?”手指挨近人的胳膊,“这里毕竟不是吃饭的地方,如果你还饿的话,不如我们换个地方。”   莱斯特躲开人的手,摇头,“不饿。”   接着伸出手来,掌心向上。   男人疑惑地看着他,莱斯特不耐地皱了皱眉,沉声道,“纸笔。”   心想这人怎么这么笨,如果是加德纳就知道他要干什么。   男人不明所以,但还是向吧台要了纸币递给他。   莱斯特大手一挥,刷刷刷一顿写,接着撕下纸张递给男人。   只见上面硕大欠条两个字。   “本人莱斯特于xxx借面条三份……可到埃德温公爵府讨要归还,有效期:xxxx”   男人气结,手里的纸被他捏成一团,“你耍我?”   “我耍你干什么?”莱斯特皱眉,他是那样的人吗?“你仔细看看我。”   虽然自己是健康了点,更英俊了点,更有男子气概了点,但怎么说也和以前长的一样啊,不至于认不住来吧?   男人将莱斯特从头发丝打量到脚趾。越看越是觉得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视线落在男人的脸上,再一想到纸条上的埃德温公爵府,突然灵光一现,指着莱斯特道,“你……你是……”   莱斯特眼睛亮了亮,示意他继续。   “你是埃德温公爵夫人的秘密情人对不对?”   男人眼睛也亮了,这可是大瓜!   紧接着又觉得不对,特么的这里是边缘星,哪里有什么公爵府!   男人“砰”一声锤在吧台上,声音不小,但酒吧闹哄哄的没人在意。   “好啊你,果然在耍我?”男人一把揪住莱斯特的领子,“你是不知道我吴老六的厉害。”   “你误会了。”莱斯特捏住人的手腕反身一拧,男人便被他单手按在吧台。   “你!”吴老六郁猝。   莱斯特也吓了一跳,自己明明没使劲儿呢,他也没想到自己反应这么快。   吧台里出来人,就连舞池也有人往这边靠近。   很快莱斯特便被人围住。   “大哥。”   “给我打。”吴老六吃痛,命令道。   莱斯特哪儿见过这个阵仗,手上一个用力,吴老六觉得自己手腕都要折了。   “我真没耍你。”莱斯特无辜道,“再说是你自己要请我的。”   眼见周围的人逼近,浓烈的Alpha信息素让莱斯特隐隐有种被挑衅的感觉,心里的火气也跟着冒出来,腺体不断散发出茉莉信息素,压着吴老六的手用力一捏,“我就是把酒换成吃的,请什么不是请?”   他如此说道,没注意吴老六已经翻白眼,周围的Alpha甚至被他的信息素压得动弹不得。   “我可以打工还你钱。”   “行……行行。”吴老六心下哀嚎,怎么就贪图美色惹了个祖宗,这怎么也得是S级的Alpha了吧?   他一个Beta都要窒息了。   吴老六艰难道,“你……留在酒吧当服务生,你先……放了我行不行?”   “行吧。”莱斯特手一松,吴老六瞬间滑坐在地上,茉莉的信息素也迅速收敛。   “大哥!”小弟们这才上前把吴老六扶起来,恶狠狠瞪了莱斯特一眼。   莱斯特耸肩,他也很无辜啊,他压根就没使劲儿好不好。 第37章   莱斯特就这么留下了, 但工作态度消极,往那一站就是兵。   然而真就架不住脸好,酒吧生意靠着他好了不少。   莱斯特猛地推开吴老六的办公室, 男人正老神在在躺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 看这两天的流水。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就这两天的时间,快赶上半个月的营业额了。   脸好才是王道啊。   吴老六被推门的动静吓了一跳,手一抖,杯子里的红酒撒了一身, 这可是他的珍藏!   吴老六来不及哀悼, 没好气瞪了莱斯特一眼。   “干什么?基本的礼貌都没有吗?”   莱斯特闻言跨出去在门上“咚咚——”敲了两下。   “进来。”   吴老六这回脸色总算好了些。   莱斯特直接了当道, “我要走。”   “啊?怎么了?”听到人说要走, 吴老六连忙赔笑,关切道, “怎么了?是工作不顺心吗?还是工资不满意?”   “你说, 只要我能满足,我一定满足。”   吴老六起身上前把莱斯特按在沙发坐下,搓了搓手。   一时分不清谁是老板。   “我要去首都星。”   此言一出, 吴老六脸上的五官皱在一起, 十分牙酸,好言相劝道, “现在的年轻人啊, 就是比较浮躁,沉不下心,捷径不是那么好走的。”   他拍了拍莱斯特的肩膀, “你啊,虽然长的好,但有手有脚的,靠自己的双手奋斗也能闯出一片天来。”   莱斯特眨了眨眼,没太听明白,可能是夸奖都话?   “谢谢,但我要去首都星。”   吴老六一个头两个大,右手挠了挠头,把打理的齐整的头发搅成鸡窝,皱了皱眉,苦口婆心,“我承认你是有几分姿色,但也不能靠脸走捷径不是?埃德温公爵死了五年,皇太子身边俊男靓女多的是,埃德温公爵府的门槛就要被那些Alpha踏破了,但你……”   吴老六见莱斯特表情松动,以为他听进去了,继续道,“你无权无势,一个边缘星连身份认证都没有的人,拿什么和首都星那些老牌的贵族豪绅相比?”   “你是说……五年?”莱斯特迟疑问道,“我……莱斯特?埃德温公爵死了五年?”   “你关注点就是这个?”吴老六突然觉得应该把自己的名字给对方用。   “是啊,五年,你知道这五年皇太子阁下是怎么过的吗?”吴老六就差掰着人的肩膀晃了晃,想听听有没有响儿,长的那么好看,脑子里怎么全是水。   莱斯特眉头紧锁,手指不停地扣动,指甲上的肉都要被他扣掉了。   焦躁,烦。   莱斯特觉得自己头顶的帽子更加鲜亮了。   五年!那岂不是给奸夫腾地方了!   莱斯特目光深沉,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道,“我要去首都星。”   见他坚持,吴老六长叹一声,也不再说什么。   年纪轻轻就要傍富婆,咱也拦不住不是。   个人有个人的选择。   吴老六突然想起一件事,“啊,对了。我听说最近加德纳阁下正在招募近卫,你这么强的Alpha倒是可以去试试。”   莱斯特不解,“近卫?”   “对,皇室护卫队。以前的护卫队只能由贵族参选,今年皇太子阁下特意开放了选拔条件,全民参与。只要你能力足够强,就可以跨过贵族这一门槛成为护卫队的一员。”   这个莱斯特知道,进入护卫队,就相当于是加德纳的亲信,护卫队由十二个人组成,由加德纳直接领导,虽然没有实权,但相当于皇太子的脸面。   其实说白了就是保镖。   “可以一试。”莱斯特打定主意。   最后吴老六依依不舍送人上了去往首都星的星舰。   莱斯特打开吴老六给他准备的包袱,里面身份证和智能手环一应俱全。   这人还不错。   莱斯特心下暗忖,拿出手环开始上网,搜索栏输入加德纳的名字。   五年,果然已经是天翻地覆。   出来的第一条就是“皇太子阁下埃德温公爵夫人和帝国商业财团继承人甜蜜约会,疑似好事将近。”   这谁取的破标题!   莱斯特手滑点进去一看,入目就是一张硕大的照片,加德纳和一个男人靠在一起,光从角度,就好像两个人在接吻。   “啪——”   手环被莱斯特扔在地上,没过三秒,又被他捡起来,点开大图,仔细观察加德纳的变化。   结果不知道是该失望还是该高兴,五年过去,加德纳并没有什么变化,还和过去一样,高大挺拔,长相英俊,古铜色的皮肤像是上了一层蜜色,修身笔挺的西装露出修长的脖颈,肩膀宽阔,胸肌饱满,几乎要爆衣而出。   唯一不同的是,侧身轮廓中锋利的下颌线条,似乎柔和一些,透着一点点意味不明的魅惑。   虽然这个词和加德纳一点都不沾边,但就是如此诡异,色/气十足。   照片里的另一个人已经被莱斯特完全忽略,他只觉得加德纳现在就是一款香甜的巧克力蛋糕。   腹部隐隐有点饥饿感,就连牙齿也开始蠢蠢欲动,莱斯特想咬点什么。   这是我老婆,我想咬他的腺体也是合理的吧?   合理!   莱斯特手指下滑,看到众人的评论。   【嘿呦,这是这周的第几个了?有一说一我觉得没有上一个好看!】   【中肯的,赞同赞同!上一个西里斯上将真的好帅,A中之A,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我觉得皇太子和他站在一起强强对决,真的超级配!】   【还有上上一个!研究院的黛西院长!清冷美人,身高一八+,我觉得和皇太子阁下也超级配的!】   【妙啊妙啊!清冷美人A和男妈妈O!好吃好吃!】   【对啊对啊,黛西院长真的很喜欢皇太子阁下啊!他们自从咳咳之后就很走得好近的,黛西院长看他的眼神真的超级宠!】   【可是我更喜欢……】   “啪——”   看着下面一排排自己认识的不认识的名字,莱斯特手里的手环再次扔了出去。   可恶啊!当他的脑袋是青青草原吗?!   冷静三秒,莱斯特再次将手环捡了起来,这回开始在网上挨个搜索这些名字。   西里斯:男Alpha,身高180cm,帝国上将……   切,还没有加德纳高。   黛西:帝国最高研究院院长,女A,身高……   切,什么清冷美人,还没有自己好看。   莱斯特越搜越气。   “轱辘轱辘——”   莱斯特摸着自己饥肠辘辘的肚子,太过忘我,连饭都忘了吃,他决定化悲愤为食欲。   星舰上的伙食还不错,各种菜系都有,甜品饮料,营养液应有尽有。   莱斯特拿了一份巧克力慕斯小蛋糕,决定等会儿把它当作加德纳啃了。   甫一落座,就听见隔壁的Alpha大声调笑着。   “全民选拔,我可要去试试。”   另一个Alpha接着道,“我虽然不喜欢皇太子这一款的Omega吧,但是吧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语带嫌弃,好像认定这个Omega就喜欢他似的,“你想想看,一个寡O,还继承了埃德温家族遗产,以后帝国的掌权人,就算不喜欢,娶了也是没坏处。”   说罢还冲旁边的人挤眉弄眼,旁边的人也跟着淫!笑,“嘿嘿,说是护卫队,这不就是开后宫吗?他一个Omega,选什么Alpha护卫队啊?”   “哈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埃德温死多久了?”男人表情猥琐道,“他寂寞啊……”   “怪不得总是相亲呢,馋Alpha了,也不知道被多少人……”男人做了一个下流都手势。   “啪——”   Alpha听力过人,再加上他们并不掩饰,莱斯特听了个清楚,手里的筷子不堪重负断成两截儿。   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Alpha之间释放如此浓度的信息素,无异于挑衅。   隔壁的Alpha敲了敲莱斯特的桌子,“喂,哥们儿,收敛点儿,熏着我们了。”   “呵。”莱斯特轻笑,“是吗?我觉得还挺好闻的。”目光沉了沉,声音森冷,“倒是你们,嘴挺臭的,隔这么远都能闻到。”   “诶,我说你什么意思啊?”Alpha一下就急眼了,“故意找茬是吧?”   “没。”莱斯特摇头。   就在Alpha以为他怕了的时候,一个餐盘砰地一声扣在他头上,落在地上弹跳两下。   鸦雀无声。   “我擦你&*#……”Alpha彻底被激怒,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想要压制莱斯特。   莱斯特轻轻皱眉,“好臭。”   如同食物腐败的味道,有点恶心。   “草!”   太过于嚣张,Alpha直接抄起桌面上的巧克力小蛋糕就要往莱斯特脸上扣。   “你要做什么?”莱斯特眼神凌厉,反应迅速一把按住Alpha的手腕,和他一伙的人见同伴被压制,纷纷像上前帮忙。   但被高浓度的Alpha信息素压得动弹不得,太过强硬的信息素,茉莉在空中炸开,如同一个信息素炸弹,让Alpha脑袋里的神经开始抽搐。   好在餐厅人不多,并不是就餐时间,零星几个人早在他们发生口角时就察觉气氛不对,已经退避三舍了。   莱斯特脸上没有表情,眸子里闪烁着狠戾的光,明明是一双多情桃花眼,但Alpha这个时候却不敢和他对视,手腕上的痛楚清晰地告诉他已经骨折。   “我……我没……你松手……”Alpha另一只手拍打着莱斯特的手腕,但这双手如同焊铁。   莱斯特移开桌上的小蛋糕,捏着Alpha的手抬起,一想到这人差点就碰了他的巧克力蛋糕,脸色阴沉。   信息素不要钱一样疯狂往Alpha身上涌去。   “我错了……真的错了……”Alpha求饶,虽然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人,但现在求饶能保命。   太强的信息素压制,鼻血缓缓从Alpha的鼻子里淌出来,莱斯特嫌弃地皱眉,猛地甩开人的手,Alpha一个踉跄,还是身后的人扶了一把,不然得颜面尽失地摔在地上。   “以后管好你的嘴。”   莱斯特撂下狠话,带着自己的小蛋糕回了房间。   手里的巧克力慕斯蛋糕依旧散发着香甜可口的味道。   莱斯特气不过,一口啃了上去,蛋糕瞬间缺了个叫角。   绵软香甜,入口即化。   填满了饥肠辘辘的胃部,但莱斯特还是觉得不够。   也不知道加德纳吃起来什么味道!   可恶!再忍下去他就要成缩头乌龟了!   他到要看看这个“后宫”怎么回事儿! 第38章   皇家护卫队, 这次选拔的过程分为海选和初选。   海选是在报名投简历的时候就会刷掉一批人,什么已婚的,五官缺陷四肢缺陷, 身高不达标的。   海选都过不了。   过了海选的,则会进行初选。初选将进行为期三个月的培训, 在最终考核当中,不及格者淘汰。   这之后, 合格的一批将会由皇太子加德纳亲自挑选,选出他认为合适的十二个人。   也就是说到了最后,拼的还是加德纳的眼缘。   靠着这张脸,莱斯特有着十分的信心能够成功进入护卫队。   莱斯特正在铺自己的床, 听到动静, 上铺始终挡的严严实实的窗帘突然掀开, 从上面跳下来一个人, 摘下耳朵上面的耳机,冲着人友好的伸出手, “你好, 室友,我叫格斯。”   莱斯特点头,“莱斯特。”   “抱歉, 我一直带着耳机, 不知道有人进来了。”格斯无措地挠头,觉得自己这位室友有点冷, “你这是干什么呢?”   格斯企图开启一场友好的交流。   莱斯特扭头, 皱眉,“看不出来吗?”   “啊……”格斯语塞,“铺床……”   “但……”   看着铺完床之后更加凌乱的床铺, 床单皱皱巴巴,被褥塞成一坨被被套包住,格斯实在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莱斯特挑眉。   感受到一丝对方的信息素,格斯一凛,摆了摆手,“没……没……”   有点不好相处啊。   “你说。”莱斯特又不是看不懂人的脸色,他转过身来,严肃地看着人,不知道的以为要打架。   但其实他是真心求教。作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埃德温公爵,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就没有做过这些家务事,床铺永远都是整整齐齐的,哪里亲自动手铺过床?   小小的床单被套就像是要和他作对一般,怎么都弄不平整,被子还塞得一团乱,莱斯特暴躁的脾气都要上来了。   “额……”格斯现在已经把莱斯特定位成某个家族的小少爷了,“或许你可以把床单的四个角塞进褥子下面,塞被子的时候,先把被罩翻过来,然后被子盖在上面,接着捏住被罩四个角。”格斯给人示范,抖了抖被罩,“一翻。”   话落,被子就已经塞好。   莱斯特在一旁见证了全过程,眼睛瞪大,目光呆滞,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啪啪啪——”莱斯特鼓掌,“你好厉害。”   确认对方语气,神态,乃至于眼神都没有一丝一毫讽刺的意思,格斯接下了对方的夸奖,特别还是一个似乎等级比他高,长相俊美的Alpha,格斯有些飘,摸了摸鼻子,摆手,“哈哈哈,小意思啦!”   原来是傻少爷。   “让我试试。”   格斯让开位置,看着莱斯特把被子拆开,翻过来,四个角,翻,一坨。   嗯……   拆,翻,四个角,翻,一坨。   额……   拆……一坨……   啊这……   格斯咽了口口水,不忍直视地扶额,伸手欲言又止,“或许……”   沉浸在“拆,翻,一坨”中的人根本听不见外界的声音,脑子里只有一个目标——驯服被子!   “哈~”不知过了多久,格斯困顿地打了一个哈欠。   “好了!”   格斯吓得一个机灵,猛地站直身体,看着面前叠成豆腐块的被子,无措地眨眼,不可置信环顾四周,怎么了?怎么个事儿?打了个盹儿的工夫就进化了?   见人没有反应,莱斯特再次重复道,“好了。”   对上人的视线,格斯瞬间反应过来,试探地拍了几个巴掌道,“好厉害,你叠的被子真好看。”   莱斯特点头,“谢谢。”   竟然蒙对了,还真是在求表扬啊?   现在的小少爷都是这个画风吗?   整理好自己的床铺,终于可以开展一次室友之间的友好交流了,不过这一次先发起谈话的人是莱斯特,只见他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这位室友,长相嘛……一般,没有他好看,而且看上去太花哨了,一头紫色的头发,让他看上去很年轻,信息素似乎是伏特加,太呛。   加德纳不会喜欢这一款的。   莱斯特直接问道,“你也是为了加德纳来的?”   格斯直接睁大了眼睛,“你怎么能直呼皇太子阁下的名字呢?”   “好吧。”莱斯特换了一个称呼,“你也是为了埃德温公爵夫人来的?”   “虽然这么说很奇怪。”格斯摸着下巴,点头,“但确实是的。”   丝毫没有注意到莱斯特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只听格斯继续道,“我猜想要进护卫队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为了拉斐尔阁下来的吧?皇太子阁下地位尊贵,现在代陛下打理帝国事务,自从埃德温公爵病死之后,还继承了埃德温公爵的遗产,现在已经27岁了,身边始终没有一个Alpha……”   “如果能娶到拉斐尔阁下,怎么想都是百利无一害啊。而且这次护卫队还是全民选拔,以前只有贵族和富家公子可以和皇太子阁下相亲,现在我们这些小平民Alpha也有机会一飞冲天了……”   “这么说……你也看重的是皇太子埃德温公爵夫人头衔带来的利益?”   莱斯特目光森冷,格斯不明白明明多情温柔的眼睛,是怎么变得这么可怕的,但他还是笑笑,如实回答,“当然不是。”   他就知道。   等等……不是?   莱斯特唇角抽搐,“那你是为什么?”   格斯脸上漾起羞涩,扭扭捏捏道,“当然是因为喜欢皇太子阁下。”   “呵呵……喜欢?”莱斯特表情僵硬,眼神沉得滴水,看格斯的表情就像是抢了他的老婆。   谁知格斯并没有被吓到,反而肯定道,“你也喜欢拉斐尔阁下吧?”   “你也用不着生气,我们公平竞争。”   “公平竞争?”谁要和你公平竞争?我和加德纳共处一室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莱斯特的表情渐渐扭曲,茉莉信息素不断外溢,格斯的伏特加也瞬间充斥在狭小的空间里。   格斯强忍着难受,凑近莱斯特,几乎要贴到他的腺体,莱斯特猛地推开人,横眉道,“你做什么?”   “没,闻闻你的信息素。”格斯丝毫没有冒犯别人的感觉,反问,“茉莉?”   莱斯特抬眸,“怎么了?”   “没。”格斯眉毛下垂,“希望拉斐尔阁下喜欢伏特加……”   “他不喜欢。”   莱斯特面无表情。   “好好好。拉斐尔阁下最喜欢你好了吧。”格斯不欲与莱斯特争辩,却正好把人堵了个不上不下。   可恶啊。   莱斯特牙都要要碎了,也不知道加德纳有什么好的,怎么就这么招蜂引蝶。   尴尬在不大的空间弥漫,竟然都是为一个目的来的,那肯定是做不了好朋友了。   格斯突然像是想明白什么,仔细端量着莱斯特,笑了起来。   “哈哈哈,你叫莱斯特?”他不太确定地问道。   莱斯特皱眉,“怎么?”   “抱歉啊,兄弟,我刚才还把你当情敌来着。”莱斯特没说话,而是等待对方继续说,“你肯定是为了拉斐尔阁下不喜欢你才这样做的吧?”   “是家族里派你来的?”   听了格斯的话,莱斯特眉头紧蹙,不动声色反问道,“怎么看出来的?”   “明知道拉斐尔阁下不喜欢埃德温公爵的脸,你不仅长得和埃德温公爵像,还用了这么个名字,不就是为了让他看不上你吗?”格斯越想越觉得有理,“而且你还是茉莉信息素……”   格斯更加理所当然,像是洞悉一切,“像你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不喜欢拉斐尔阁下这种类型的Omega很正常,又被家里逼着不得不来,所以才想出这样的法子。”   格斯左手放在人的肩膀上,拍了拍,赞赏道,“没想到你还挺聪明的嘛。”   “呵呵。”莱斯特冷笑,“是啊。”   不喜欢?好个不喜欢。   这真是一场友好深刻的交谈呢。   莱斯特谢谢他。   ——   帝国研究院。   “怎么样?什么时候能醒?”加德纳一身防护服,身高腿长,厚重拖沓的防护服愣是被他穿出了英姿飒爽的味道。   身旁的女Alpha在面板上记录数据,摇头,“抱歉。”   两个人离开无菌室。   加德纳隔着玻璃看着躺在病床上满身管子的人,眼神阴郁。   身边的Alpha摘下防护帽,一头靓丽乌黑的长发,秀丽冷艳的五官,她皱了皱眉,“你不必担忧,虽然现在还没办法让陛下醒过来,但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从脑电波的起伏来看,陛下正在逐渐恢复意识。”   “嗯。”加德纳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多谢院长。”   研究院长黛西,星网上加德纳的cp之一。   “我的职责所在。”黛西神色冷清,淡淡道,“你的FQ期是不是要来了?”   加德纳无措地抬手嗅了嗅,“怎么?信息素很浓吗?我已经打过抑制剂了。”   “我应该早就说过,抑制剂正在对你失效。”黛西不赞同地看了人一眼,“你应该找一个Alpha,听说你最近在相亲,没有看上的吗?”   加德纳苦笑,“你知道,那只是做个样子给人看的。”   似乎想起什么人,加德纳双眸里闪过一丝哀伤怅然,“你知道的,我过不了心里那道坎。”   “人死不能复生,总不能为了一个人连自己身体都不顾了?”   “我想过放下的。”加德纳低声反驳,苦涩从唇舌蔓延到心口,“但……就目前来说,有点困难……可能再过一段时间吧……”   “我认识一个很不错的心理医生。”黛西这样说道,刷刷刷在纸上写着,最后撕下递给加德纳,“这是他的联系方式,或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加德纳苦笑接过,“谢谢。” 第39章   憋着一股劲儿, 三个月转瞬即逝。经过三个月的集训,莱斯特觉得自己变得更强了。   身体像是彻底被激活,他对自己S级Alpha的认知更加深刻, 身体里流淌着源源不断的能力,精力似乎怎么都用不完, 挥出的拳头蕴藏着十足的威力,就连机甲能量枪这些武器的运用也得心应手。   这才是Alpha啊!   莱斯特握紧自己的手掌, 对于护卫队的选拔突然有些迟疑了,或许他可以去参军,在战场上翻云覆雨可是每一个Alpha的梦想,加德纳都可以, 为什么他不行?   就在他愣神的片刻, 身后有人推了他一把, 紧接着是第二个, 人越来越多越过他往前面挤,莱斯特皱了皱眉, 拉住同样往前面飞奔的格斯, 问道,“怎么了?”   “拉斐尔阁下来了!”   格斯的激动喜悦溢于言表,手掌高兴地在莱斯特的肩膀上拍了拍, 兴奋地手舞足蹈。   “我得赶紧去凑热闹, 不然一会儿拉斐尔阁下走了,再见不知道要猴年马月了。”格斯挣开莱斯特的手, 看都不看人, “抱歉哈,先走一步。”   参什么军参军?头顶都绿油油了还有心情想这些呢?   莱斯特面色僵硬,下颌绷得死紧, 抽了抽嘴角,也跟着凑了上去,他倒要看看加德纳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招蜂引蝶了!   “欸?”格斯余光瞥到熟悉的人,惊讶地挑眉,“你怎来了?”   “凑个热闹。”   “理解理解。”格斯点头,“人都从众嘛。”   莱斯特抱着胳膊看着前面乌泱乌泱的人头,烦躁地蹙眉,“这能看到什么?假消息吧?”   格斯没有莱斯特高,微微踮起脚尖,仰着脖子,“听说是为了这次选拔来的,明天不就开始考核了吗?今天估计是来看看情况,现在应该是在行政办公室呢。”   “考核过了之后不也能看见?”莱斯特不解。   “是这样没错,但谁不想先混个脸熟呢?”格斯说着突然兴奋地拍了拍莱斯特的胳膊,“出来了出来了。”   不用他提醒,莱斯特惊人的视力,也能看见楼上的身影。   可能是对这次选拔的重视,加德纳一身黑金军装,肩膀上的麦穗肩章扣着红丝绒质地的披风,只一个侧身,就能看见人笔挺的腰背和直挺挺的胸膛,胸口缀满了勋章。   黑色的头发一丝不苟地往后梳着,一双金色的眼睛像是野兽那般闪烁着光辉,古铜色的皮肤更是为他增添了些许野性。   狂野又带着股辣劲儿。   嘶……   莱斯特舔了舔嘴里的尖牙,不可否认,五年的时间,让这个人看上去更多了些成熟男人的魅力。   楼上的加德纳似有所感,突然看向下面的人群,一无所获,也就收回了视线。   背过身躲在格斯身后的莱斯特吓了一跳,他也没想到加德纳的直觉如此敏锐,至于为什么要躲,莱斯特也不知道,好像只是单纯的条件反射,抑或是潜意识里还没有做好和人见面的准备。   “拉斐尔阁下看我了!”和莱斯特的心有余悸不同,格斯超常兴奋,就差捧心晕厥了,他摇晃着莱斯特的胳膊,“你看到了吗?拉斐尔阁下看我了!”   “嗯嗯嗯是是是。”莱斯特敷衍地点头,没眼看格斯的少年心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定要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考核,让加德纳对他另眼相看!   另一边的私人诊疗室。   加德纳已经换下一身便装,手里捧着纸杯,杯子已经被他捏得扭曲,“我忘不了。”   心理医师表示理解,每一个到他这里的人都说自己忘不了,只是今天这一位比较特殊而已。   帝国皇太子加德纳·拉斐尔阁下,也是埃德温公爵的遗孀。   心理医生换了一个放松的姿势,声音也柔和很多,“或许您可以说说您的故事。”   “你不会说出去?”加德纳金色的瞳孔锁定位置上的人,眼神狠厉森然,“你要知道,接下来我说的可能是帝国皇室的秘辛。”   “当然,阁下。”心理医生温和包容地勾起唇角,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一位贵客就感到害怕,“这是我的职业守则。”   加德纳满意地点点头,之前找的心理咨询一般到这个时候就战战兢兢,对接下来的交谈讳莫如深,这回黛西推荐的这个胆识还不错。   “他死在我的面前……就在我的怀里……”加德纳放下被他蹂躏的不成样子的纸杯,身体往后靠,逐渐躺在沙发上,试图让自己放松身体。   这件事压在心头五年,或许也到了该要放手的时候了,难道还要为了一个死人念念不舍一辈子吗?帝国需要一个继承人,也必须要有一个继承人。   加德纳闭上眼睛,遮住里面闪烁的暗光。   仿佛又回到了那兵荒马乱的一天。   莱斯特就这么直直倒了下来。   “莱斯特!莱斯特!”   空气里高浓度的信息素几乎压得加德纳透不过气来,莱斯特自己闻不到,但作为Omega,这样浓度的Alpha信息素足以让他被迫发/情。更何况本身就处于FQ期前兆的加德纳。   在一起生活久的AO易感期和发/情期会逐渐趋于一致,但由于莱斯特身体的原因,他常常是意识不到自己处于易感期的,加德纳只能默默承受着这一切。   回到家的他立刻就闻到从对方身上散发的茉莉信息素,打过抑制剂的加德纳如同往常一样待在家,留意着莱斯特的状况。   但是他怎么也想不到莱斯特会把他绑起来,想要对他进行标记,他顾及对方的身体,不敢反抗得太激烈。   随着愈渐浓郁的茉莉信息素,加德纳已经情动,身上的人却栽了下来。加德纳用力挣开皮革带子,怎么也唤不醒对方。   他颤抖着手靠近对方的鼻尖,却感受不到人的呼吸。那一刻巨大的惊惧将他淹没,胃部因为过度浓郁的信息素而感到抽搐,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   他试图将人扶起来,但尝试几次后仍然失败。最后还是智能管家叫的医生。他眼看着莱斯特被推入病房,而自己只能无力地跌坐在墙角。   身上的茉莉信息素渐渐散去,丝丝缕缕的Omega信息素从后颈冒了出来,接着便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医院里的Alpha开始躁动。   “我FQ了……我的Alpha生死未卜,我和他只隔着薄薄的一堵墙,众目睽睽之下,我竟然FQ了。”   加德纳平铺直叙着,语气平静,就连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   心理医生听得心惊,“然后呢?”   “我被关进了隔离室,就在他们的隔壁。”   “这只是一种应激障碍,在经历这种事情之后,难以和Alpha建立联系,是因为你害怕这样的事情会再次发生。”   加德纳嗤笑一声,“或许吧。”   那次的FQ期汹涌又剧烈,哪怕提前用过抑制剂,身体里的血液就像是沸腾一般,他浑身发烫。   只能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几乎要克制不住伸手抚慰,但理智却在撕扯,莱斯特倒下时那脆弱的样子,让他极度厌弃现在的自己。   像是一只发/情的畜牲。   这样的身体,哪怕心理抵触,却还是渴望,有反应,肖想着莱斯特真正标记他的那一刻。   加德纳只能死死咬住自己手臂,不让自己流露出一丝声音。   就这样,在反复的高热当中,加德纳熬过了三天的FQ期,浑身就像是在水里过了一遍,裤子也完全湿透,湿答答贴在身上,昭告着他这是一具怎样yin荡的身体。   加德纳真正对自己是Omega这件事有了深刻的认知。   那之后就是噩耗。   出来后的他被告知了莱斯特死亡的消息。   他的Alpha死在了他的床上。   这太讽刺了。   太……恶心了。   一个又一个噩耗应接不暇,跟着莱斯特死亡而来的,是陛下昏迷不醒的消息。   加德纳刚开始会忍不住想如果那天他不在家,亦或者让莱斯特标记,或者干脆拒绝到底,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但后来就不想了。   没有时间,也没有意义。   “我什么时候能好?”加德纳直接开门见山。   心理医生一噎,“这……并不能保证,阁下可以试着多想一些愉快都事情,放松心情,试着让自己释怀。”   “我不就是释怀不了才找你的吗?”加德纳皱眉,金色的瞳孔里闪过烦躁。   心理医生尬尴不失礼貌地微笑,“阁下,我只是心理医师,不是魔法师。”   “明白了。”   加德纳眉头紧蹙,看来也不是很专业。   他没有了再待下去的欲望,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又转了回来,猛地揪住人的衣领,眼神幽暗,“我觉得还是只有死人可以保守秘密。”   “阁下,请相信我的职业道德好吗?”心理医生连忙摆手,十分无奈。   “罗宾。”加德纳念出人胸前的铭牌,“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私人医生,我会拟订合同,合同期内你不能接触任何新的患者,所有设备将会被监控,直到我痊愈为止。”   “阁下,您不能如此无理。”罗宾拽下加德纳的胳膊,并不赞同对方的这种行为。   “我能。”   加德纳撂下话,理了理罗宾凌乱的白大褂,“期待下次的治疗,罗宾医生。” 第40章   考核, 先是进行笔试,紧接着是格斗,剑术, 射击,机甲操作。   不亚于军校毕业生的毕业考核。   莱斯特可谓是卯足了劲儿, 很快考核结果就出来了,不出意外的第一名。   看着虚拟屏幕上公布的考核成绩排名, 格斯一言难尽,他皱着眉毛问莱斯特,“你不是不想进护卫队吗?”   “谁说我不想?”莱斯特挑眉,这话他可没说过。   “你肯定过不了最后的选拔!”格斯看着自己垫底的名字, 有些气不过, 没想到室友竟然偷偷卷!可恶!   莱斯特抱着胳膊挑眉, “为什么?”   格斯睁大了眼睛, “你是真不知道啊?”   莱斯特表情没变,就这么抱着胳膊看着他。   “就是……自从埃德温公爵死后, 就有很多自诩长得和他很像的人, 伪装成埃德温公爵接近拉斐尔阁下,这其中还有很多星匪和发叛军的探子。甚至还有的伪装埃德温公爵的信息素,想要拉斐尔阁下发/情。   有一次撞上拉斐尔阁下的特殊时期, 他们想要趁机标记拉斐尔阁下, 然后好借此掌控帝国。”   听到有人想要标记加德纳,莱斯特表情冷硬, 眼神也变得十分具有攻击性, 冷声问道,“后来呢?”   “后来当然是拉斐尔阁下将人打晕了,直接关进监狱。”格斯自豪地挺了挺胸膛, “拉斐尔阁下可是十分优秀勇猛的Omega,就算是特殊时期也不例外,这些探子就是自寻死路!”   “所以啊。”格斯一把搂住莱斯特的脖子,哥俩好道,“你就不要想了,最后肯定是选不上的,拉斐尔阁下现在对和埃德温公爵长得像的人很讨厌,更别说你的信息素还是茉莉,拉斐尔阁下最讨厌这个味道了。”   “你又知道了?”莱斯特不屑。   最讨厌?切!他也讨厌加德纳的信息素!   对了,加德纳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该死!他竟然不知道!   “嘿嘿,大家都这么说。”格斯摸着鼻子讪讪笑了两声。   “我是说真的,你肯定选不上,要不你明天装病吧?早点回家,去了也是浪费时间。”   格斯眼睛眯了眯,他是真的没想过莱斯特竟然这么强。莱斯特并不像普遍意义上的Alpha,虽然身高高挑,但和大部分Alpha相比,看上去要瘦弱很多,就连外表也没有一点Alpha的样子,更多像是Beta亦或者Omega。   五官精致,眉眼俊秀,特别是一双含情眼,天生风流,半长到脖颈的头发,乌黑发亮,这简直就是一些人梦中情O的模样。   就是这样的一个Alpha,考核综合排名第一。   格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胁,特别是这个威胁还在自己的身边。   “都走到这一步了,我怎么会放弃呢?”莱斯特侧身,面对面凝视着格斯,右手搭在人的肩膀上,茉莉信息素丝丝缕缕释放,莱斯特面上微笑,那双含情的眸子却格外阴森,“是吧?格斯。埃德温公爵夫人,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肖想的。”   瓷白的牙闪烁着莹莹的光。   格斯竟然被他的表情怔住。   然而那阴狠的表情转瞬即逝,快的像是他的错觉,只见莱斯特眯着眼睛笑了笑,友好地拂去格斯肩膀上的灰尘,“格斯先生可要好好努力了哦。”   第二天,就是最后选拔的时刻,最后的选拔只有十二位脱颖而出,组成最后的皇家十二卫,相当于皇太子的亲卫。   莱斯特和考核合格的Alpha一大早就被拉到了训练广场,他们还需要进行一次筛选。   帝国皇室就是事多,莱斯特腹诽。   第一关:看脸。   即五官端正,不能有明显缺陷,太丑的也不行。毕竟是皇家卫队,出去就代表帝国的脸面,颜值也是重要的选拔标准。   好色之徒!   莱斯特撇嘴。   第二关:身体。   统一的身高标准,四肢健全,身材匀称。   水性杨花!   莱斯特嗤之以鼻。   第三关:信息素   皇家护卫队,有时候需要面临一些特殊的情况,这需要他们对Alpha和Omega的信息素有一定的抵抗能力,他们这三个月也有信息素抵抗训练,这一次算是核验他们的训练成果。   ……   总之,莱斯特很不爽!   这不是选后宫是什么?!   这个Omega真是太任性妄为了!   莱斯特和通过筛选的Alpha一字排开列成方队。   烈日之下,闹哄哄的广场突然安静了下来。紧接着就有人走上高台,最前面的是考核官和执行官,在他们的身后……   莱斯特突然心头一跳,摒住了呼吸。   加德纳依旧是一身军装,只是要简单轻便很多,身上没有那么多繁复的坠饰,显得更加干练,身后披着大氅,走路带风,双手带着白色的手套,显得他十指修长。   军帽下方金色的瞳孔迸射出凌厉的光,始终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宽肩窄腰,威风凛凛,军装下摆遮住屁股,仍旧能看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一开口,就是低沉磁性的嗓音,“很高兴在这里见到你们,这意味着你们已经通过了层层考验,是Alpha里的佼佼者。”   “就算你们中有些人接下来不能成为皇家卫队中的一员,在别的领域,也同样有机会发光发热,祝你们好运。”   比Alpha还像Alpha。   加德纳脱下手套,接过考核官递过来的册子,在上面勾勾画画,不知道看到什么,突然愣住一瞬,笔尖停顿,最后划了一笔,片刻后,递还回去。   考核官接过,上前两步。   “接下来,念到名字的人出列。”   场下的人都有些激动,出列的人很有可能就是这次的护卫队人选。   “皇兄这就决定好了?不再看看?”加德纳旁边的人凑近了些,笑着道,“这些可都是不错的Alpha,皇兄可不要错过人才才好啊。”   加德纳表情冷硬,“你要是喜欢,也可以选几个进你的府邸。”   男人不以为意,只是笑着,“我倒是也想,那可不就是逾矩了吗?皇家卫队是太子专属,跟随的可是今后的陛下。”   “呵。”加德纳轻笑,“在你这里还有规矩?你闯的祸还不多吗?福特?”   金色的眸子目光如炬,刺向人。   福特摆手,一脸无辜,“皇兄你可别冤枉我,自从父皇昏迷,我可就一直安分守己,毕竟还得在你手下讨生活不是。”   加德纳冷笑,并没有回话。   他和这个弟弟关系一般,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他们同父异母,陛下对他极尽宠爱。   在加德纳抱着比自己还高的剑练习剑术的时候,福特只需要对着陛下撒撒娇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学。   有时候加德纳觉得他们才更像是一对父子,自己和陛下只是君臣。   但他大抵也明白陛下的苦心,他希望自己是个优秀的继承人,自然会严厉一些,对于这个小儿子,只希望他平安喜乐就好。   所以加德纳也从来不曾有过什么怨言,他知道陛下对他殷切的希望,在他分化成Omega之后,陛下像是一瞬间衰老下去,就连加德纳也以为自己的太子位置不保,毕竟帝国从来没有过Omega掌权的先例。   但陛下还是力排众议,让加德纳继续坐在皇太子的位置上。   那一刻他便真正明白,这个Alpha深切地爱着他的两个儿子,只是侧重不一样罢了。   他这个弟弟倒总是找麻烦,娇纵得没边,就连陛下昏迷,也是在见了福特之后发生的事情。   他很难不怀疑这其中有什么关联,但始终找不到证据。   加德纳面色一凌,他不希望这件事真有福特的参与。   他抬头看着场下,表情一如既往地冷,“那你最好一直这样安分守己下去。”   这是警告。   “以上便是这次选拔的最终结果。”   直到考核官念完名字,莱斯特脸色阴沉得几乎滴水。   还真被格斯那小子说对了。   加德纳没选自己!   &*¥%   莱斯特站得笔直,面色扭曲,眼神锐利冷声喊道,“我不同意!”   场上哗然,本来这群Alpha就心高气傲,没被选上肯定不服气,有了莱斯特的开头,其他人自然也是不乐意,也跟着起哄。   “对,我不同意!凭什么我们不能进,选拔的标准是什么?”   执行官面色严肃,沉声道,“肃静!”   信息素铺面而来,Alpha们被压得喘不上气,刚才还吵闹的人瞬间安静如鸡。   果然不愧是皇家首席执行官,压迫感好强。   首席执行官一般由上一届的皇家护卫队队长担任,履行保护皇室和培养下一届皇家护卫队的职责。   莱斯特丝毫不怕,虽然肩膀沉重,但还是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抵抗,即是额头已经冒出细汗,牙关紧咬,下颌绷得死紧,依旧不松口,“我不同意!”   掷地有声,比刚才的气势还足。   执行官诺里斯眼睛里闪过赞赏的光。   这时候加德纳也走了过来,用眼神询问。诺里斯凑近,简单说明情况。   加德纳摆手,走下高台。   军靴在地面上踢踏踢踏的声音像是一步步踩在莱斯特心上,莫名和心跳重合,在胸口敲起鼓点。   加德纳在他身前站定,一身戎装,身高腿长,身姿挺拔,凌厉又危险。   “你有异议?”   莱斯特舔了舔后槽牙,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有点饿。   “是。”莱斯特丝毫不避讳,直视对方的眼睛,那双金色的瞳孔似乎怔愣一瞬,但很快恢复,就像是他的错觉。   “我考核综合排名第一,为什么不选我?”   “因为我不喜欢你的长相。”加德纳沉声回道,他皱了皱眉,“有什么问题?”   “如果完全凭借个人喜好,那这场选拔不过是上位者的游戏,如果一开始就是看脸,选拔的意义何在?”   莱斯特不甘示弱地和人家对视,目光凛凛。   加德纳眉头紧蹙,“你想怎么样?”   莱斯特目光一沉,有了主意,“我们打一架,我赢了就让我进护卫队。”   在场所有人都睁大了眼睛,莱斯特找死的行为让他们大为震撼。   虽然加德纳是Omega没错,但论格斗,没人是他的对手,毕竟这可是FQ期也可以把Alpha打残废的人啊!   他以前可是按照Alpha的标准培养的继承人啊!还是上过了前线,打过星匪那种!   他们觉得这小子一定是疯了。   但莱斯特清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知道加德纳格斗很厉害,他也不遑多让。   以前就很想和对方打一架,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无法实现,现在这个机会不就来了吗?   莱斯特的话一出口,加德纳眼睛沉了沉,金色的眸子颜色更加浓郁,“我是Omega。”   那又怎样?   莱斯特疑惑地看着他。   不怪莱斯特不明白这其中关窍,AO在体质方面有着巨大差异,很久之前Omega完全是Alpha的附庸,Alpha可以对Omega为所欲为,殴打,信息素压制,强行标记等等。   后来Omega地位上升,法律逐渐完善,Alpha受到约束,殴打Omega是需要负刑事责任的。   不仅有法律的约束,在道德层面。   Alpha提出和Omega决斗。   这不道德。   加德纳尽管强大,但他到底还是Omega。   但从小因为身体原因,受尽宠爱的莱斯特,根本没有这方面的顾及,他只知道加德纳很厉害,他想和这人打一架,就这么简单。   莱斯特清澈的眼神不像是演的,加德纳唇角抿得平直,他不知道是这个人演技太好还是真的如此单纯。   “好。”   莱斯特见人慢条斯理地摘下帽子,露出光洁的额头,然后褪下大氅,军装的领子堪堪遮住腺体的位置,随着他的动作若隐若现。   接着就是白色的手套,脱下手套,宽大修长的指节,青筋微微突出。   莱斯特尖牙微动,眉头皱了皱,对方这一定是在勾引他,扰乱他的心绪。   奸诈! 第41章   莱斯特率先发起进攻。修长的腿横扫加德纳的下盘, 但是对方的反应很快,膝盖格挡。   一击不成,莱斯特右手握拳, 拳风凌厉,加德纳胳膊挡开, 反手捏住人的后脖颈一个用力。   莱斯特为了稳住身形,顺着他的力道来了个后空翻。站定后, 眼神森然,他觉得加德纳在遛他玩儿。   不过刹那愣神的功夫,加德纳的掌法又快又狠,莱斯特匆忙闪身躲避, 一时间他有点上头, 十分不爽。   因着加德纳收了力, 两个人竟然还打的有来有回。   可就是对方这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让莱斯特大为光火,茉莉味的信息素不受控制地溢出来。   这个信息素, 让加德纳一僵, 露出破绽,被莱斯特从身后勒住脖子。   一场下来,莱斯特眼睛发亮, 即使额角已经汗湿, 但丝毫不影响他赢了这件事,就连语气里也带着愉悦, “阁下, 你输了。”   “嗯。”   加德纳甩开人的胳膊,连话都没说第二句,带着人就走了。   莱斯特甚至都还么就来得及反应, 加德纳就已经消失。   什么人啊!   他心中郁结,牙都要咬碎了。   “恭喜你。”执行官诺里斯见人的表情不好,上前拍了拍人的肩膀,笑意盈盈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格斯眼睁睁看着莱斯特赢了加德纳进入护卫队,眼神阴暗。   “啪——啪——啪——”   “哎呀,真是一场精彩的格斗呢。”远远在台上的福特见加德纳离开,这才走到台下,脸上堆着笑容,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恭喜这位为自己争取到一个机会,只是不知道又将要顶替这十二个人里的哪一个名额呢?”福特眼睛在已经选选出来的十二个人里逡巡,诺里斯在听到他的话后笑意收敛,脸色阴沉。   福特夸张地捂着嘴,“啊,不好意思,可能说错话了呢。”   接着眼底漾开笑意,围着莱斯特转了两圈,“你的长相……”   莱斯特心下微动。   “长得倒是不错,要不要考虑来我这里任职?皇兄可能不太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   似乎重生后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在告诉他加德纳不喜欢他。   莱斯特捏紧了拳头,谢绝道,“多谢二殿下好意,但我只想追随拉斐尔阁下。”   隐蔽的角落,加德纳挥退手下,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   胃酸反上食道,一路从胸腔灼烧到口腔,最后吐了出来。   茉莉味的信息素。   他闻过很多,这是和莱斯特最像的一个,只是比“莱斯特”的更强烈,更有活力,也更加浓郁。   这是以前他最向往的,现在却无法忍受到作呕。   不是不喜欢茉莉信息素,是不喜欢被这样信息素包裹的自己。   似乎又回到了密闭狭小的隔离间,一墙之隔的地方是他的Alpha,他在FQ,而他的Alpha没了呼吸。   加德纳按压着疼痛的胃部,一手捂着嘴,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散落下来,贴在额头,金色的瞳孔染上水光,蹙起的眉头间隐隐透着些脆弱。   但这脆弱转瞬即逝,很快他便收拾好一切不适,腰背挺得笔直,又成了那个冷峻严肃的皇太子。   莱斯特以为他们会被带去加德纳的府邸,没想到是回到了自己的地方——埃德温公爵府。   公爵府的建筑属于老式建筑,占地面积很大,设施也很完备,安保系统是最高规格的,虽然外表看上去很老,但是里面处处都是先进的科技。   皇家十二卫,莱斯特属于破格录取,成为其中第十三个人。他们跟着诺里斯先是穿过阁楼建筑,到了花园,花园的里的蔷薇正在盛放,一簇接着一簇攀上栅栏,开出墙外,大片大片的粉色和白色交相呼应。   落在莱斯特眼里,他有些惊愕。   这些蔷薇曾经是加德纳亲手种下,那时候还是不到膝盖的幼苗,零星两三片的枝叶,看上去突兀又脆弱,当时莱斯特还很嫌弃对方把他的花园搞得一片乱糟糟的。   “蔷薇很好看的,等开花了就好了。”   加德纳是这样说的。   莱斯特没能第一时间看到蔷薇盛开的景象。   如今见了,幼苗已然茁壮,蓝天白云映照之下,竟然有些梦幻。   确实很好看。   “好了,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住处了,时间表已经贴在宿舍里面,如果有任务会另外通知你们。”诺里斯插着腰,大手一挥,“以后每天的训练时间,希望你们不要迟到。”   莱斯特不过愣神的工夫,就已经到了住处,这里以前不是他的马厩吗?怎么改成这样了?   他皱了皱眉,谁给加德纳的权力动他的地方的?   虽然莱斯特没有马,但不妨碍他一个贵族的府邸里有马厩!这可是他尊贵身份的象征!   好在宿舍是单间,如果还是和十二个人住大通铺的话,莱斯特会疯掉的。   莱斯特把自己摔在宿舍的大床上,如今已经登堂入室,他倒要看看加德纳究竟给自己带了多少顶绿帽子!   至于坦白身份什么的,莱斯特还没有玩够呢,当然是要借机好好恶作剧一翻,让加德纳彻底臣服于他!   他可是铁骨铮铮的Alpha!   莱斯特和加德纳的梁子由来已久,可以追溯到他们的孩提时代。   莱斯特从小就体弱多病,家里人对他也是宠爱有加,和加德纳的第一次见面是在一次皇家晚宴上面。   小小的莱斯特虽然已经八岁了,但是个子不高,长相也粉雕玉琢的,睁着懵懂水润的大眼睛,别提多可爱了。   甚至有人把他认成女孩儿,这个傻子就是加德纳!   “小妹妹,你在这里做什么?迷路了吗?”   皇室花园,莱斯特为了躲避那群怪叔叔怪阿姨,才偷偷跑出来透一口气,还没待多久,就被人打破了他的宁静。   莱斯特揉了揉酸痛的脸颊,抬头看向出声的人,对方一米七的个子,在不到一米五的莱斯特眼里简直就是巨人,莱斯特脖子抻得酸痛。   可恶!长这么高做什么!   “你是谁?”他脆生生地问道。   “我叫加德纳·拉斐尔。”加德纳小小年纪就已经有了Alpha做派,表情冷硬,脸上的棱角还不够锋利,但是已经有了一定的威严,“你叫什么?是哪家的小姑娘?你的家人呢?一个人待在这里很危险。”   “我不是小姑娘!”莱斯特反驳。   可惜加德纳根本就不关心这些,上前一把抱起瘦小的莱斯特,“走吧,我带你进去。”   “不要,我不要回去!”想到自己备受蹂躏的脸颊,莱斯特的挣扎愈发剧烈,但在加德纳手里丝毫不起作用,就像奶猫似的,张牙舞爪。   挣扎不管用,莱斯特可怜巴巴地抱着加德纳的胳膊,“哥哥,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自己走。”   可怜的小猫。   加德纳一时间动了恻隐之心,说到底他也才八岁。   谁知道刚把人放下,那人抬腿就跑。加德纳反应过来,迅速去追,最终拎着人的后领子,拽了回来。他也有些生气了,不诚实的小猫!   这次任莱斯特怎么装可怜,卖萌都不管用。   “哥哥,松手……我要喘不上气了……呜呜呜……”经过刚才一翻剧烈运动,这对莱斯特来说简直就是极限了,胸口闷闷的,嘴里似乎也有腥味儿,眼前一阵阵发黑。   加德纳也终于意识到不对,将人放下,小心地拍了拍人的脸,“你没事吧?”   “我……我好晕……”   “莱斯特!你去哪儿了!?”落入熟悉的怀抱,莱斯特趴在人的怀里,难受得哼哼唧唧,眼泪不停地掉,“妈妈,我好难受。”   加德纳一瞬间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有些无措地看着衣着华贵的贵妇人,“埃德温夫人。”   “太子殿下安。”埃德温夫人冲着人微微行礼,“抱歉,殿下,失礼了,莱斯特身体不好,我们先行告辞了。”   看着人远去,加德纳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去。   后来莱斯特醒了之后,知道加德纳的身份,还知道对方和他同龄,甚至他还比加德纳大一个月的时候,天都塌了,缩在被子里怎么都不愿意出来。   被子外面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莱斯特小心翼翼掀开一角,露出两个大眼珠子,一下子就对上了加德纳疑惑的目光,以及自己母亲笑意盈盈的眸子。   她笑着冲加德纳道,“刚才还说起太子殿下呢,莱斯特这是害羞了。”埃德温公爵夫人扭头冲着莱斯特眨眼,“你们小朋友先说说话,我去给你们准备点心。”   “多谢埃德温夫人。”加德纳点头道谢。   “你还好吗?”加德纳居高临下的看着人。   莱斯特咬了咬牙,脸色涨得通红,显然想起之前的糗事,“我没事。”   “你要喝水吗?”加德纳指了指桌上的水杯。   莱斯特摇头,突然挣扎起身,但却被加德纳按了回去,没能坐起来的莱斯特蒙了。   继续起,继续按。   怎么?炫耀自己的力气比他大吗?   莱斯特怒了,“你干什么?!我要上厕所啊!”   这声怒吼,让本就憋得通红的脸色,更加红润,眼睛里甚至还泛着水光。   加德纳瞬间意识到自己犯了蠢,有些不好意思地眨巴两下眼睛,紧接着一把把人抱了起来,到了厕所,抱小孩儿似的把着人尿。   羞辱!赤裸裸的羞辱!   莱斯特眼睛睁得大大的,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起,如果眼神可以杀死人,那么加德纳必定碎尸万段。   可是这个表情在加德纳眼里就是另一层意思了。   “怎么?尿不出来?”   你这样我能尿出来吗?   莱斯特继续瞪。   加德纳瞬间会意,吹起了口哨,“嘘——嘘——”   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 第42章   从那之后, 加德纳竟然成了埃德温公爵府的常客,不仅赢得了埃德温公爵夫妇的好感,就连莱斯特的哥哥也和人打成一团, 只有莱斯特受伤的世界达成了,他陷入了如同噩梦一般的童年。   包括并不限于加德纳把他刚买还没有玩两天的拼图拼好了, 还要大剌剌跑到他面前炫耀。   还有他新买的能量玩具枪加德纳却总能轻松十环。   他前一天才买的新玩具车,加德纳第二天就开着真车上门, 还围着他转了一圈!   总是这样,他做什么,加德纳就做什么,还总是做的比他好, 好就算了非得在他面前秀!   他不就是比自己高, 比自己帅, 比自己强壮吗?有什么可秀的啊!   莱斯特在睡梦中翻了个身, 气得牙痒痒,无意识地把怀里的抱枕当作了加德纳, 张嘴就咬。   画面一转, 变成了莱斯特临死前的一刻。加德纳被他压在身下,身上是皮革带子勒出的痕迹,浑身还湿漉漉的, 金色的瞳孔颜色浓郁, 似乎含着春色,冲着他轻轻挑眉, 勾了勾唇, 侧过头露出修长好看的脖颈,脖子后面的腺体如同多汁的水蜜桃。   就在莱斯特准备咬下去的时候,一道绿光闪过, 自己从当事人变成了旁观者,眼见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人凑近加德纳的脖颈,张开嘴,Alpha的尖牙寒光一现。   住嘴!   莱斯特伸手呐喊,一个激灵,猛地坐起身来。   “嘀嘀嘀——”   “嘀嘀嘀——”   床头的闹钟声音刺得人耳朵疼,莱斯特伸手捂住嘴,尖牙微动,梦里的一切依旧清晰,一股郁气横亘在胸口,怎么都下不去。   关掉烦人的闹钟,莱斯特翻身起床,换上护卫队的统一服饰,白金的配色,类似于军装和西装的结合体,腰带勒出一截劲瘦的腰肢,不过分瘦弱,也不过分强壮。左侧肩膀上扣着同样配色的披风。修长的双腿被紧紧包裹着,一双银白色的作战靴裹着小腿,力量与性感的结合。   额前的头发随意散着,被他用手拢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精致的五官。莱斯特的五官不像Alpha那样锋利,甚至说的上俊秀柔和,加上一双含情的眼睛,更是多了一丝风流。   好看,但是不过分锋利,就像是一件艺术品,一个花瓶。   但他现在心情不好,眉毛一凛,眸子里闪过沉郁的光,让花瓶活了起来,更加生动也更加性感。   ——   “阁下,您就这么把他放在身边吗?”   说话的人眼睛瞥了瞥在长廊柱子后面站桩的人,在棋盘下落下棋子。   “您就不怕他是谁派来的探子?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说话的人罗斯?戴维德,帝国最有名的机甲师的儿子,继承家族衣钵,现在帝国大半的机甲都出自他们家族。   “如果真的有问题,放在眼皮子底下才最安全。”加德纳不以为意,落下一子,罗斯被围追堵截,这一局已经输了。   “殿下棋艺精湛,我自愧不如。”   罗斯垂眸,恭维的话被他说的真心诚意。   “他是二皇子殿下的人?”   “不知道。”加德纳摇头,收起棋子,“不过是听说选拔那他他们走得近了些。”   “殿下,这件事情一定要重视啊。”罗斯不明白为什么皇太子殿下一点都不放在心上。   这次护卫队选拔就是福特?拉斐尔的提议,本来护卫队早该在皇太子阁下十八岁成年便进行的,但因为当时星际战场情况突发,虫族大举入侵,这件事情就因为战争搁置。   后来加德纳殿下分化成Omega,这件事更是不了了之。皇家护卫队的成员由Alpha组成,这样一只Alpha队伍跟在太子殿下一个Omega身边,总归要受人非议。   但不久之前加德纳信息素失控爆发,舰队上的Alpha受了影响,场面一度失控,正在星际巡游的加德纳不得已回到首都星静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二皇子福特?拉斐尔提出了选拔护卫队的建议。   他们都以为福特会在这场选拔里面做手脚。   没想到……还挺风平浪静的?   “该来的总会来。”加德纳收好棋子,让人撤下棋盘,摆上茶杯,给罗斯倒了一杯热茶,红茶的色泽鲜亮,味道带着一丝甘甜,细品之后又夹着一点苦涩。   罗斯并不是爱好品茶的人,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加德纳皱了皱眉,没说什么,而是问起另外一件事,“让你调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有一些眉目。”   莱斯特虽然离的远,注意力却一直放在小亭子里的两个人身上。   一听说加德纳招待了一个Alpha,他就坐不住了,和人换了班。   躲在柱子后面的他看着两个人有说有笑,相谈甚欢,胸中的郁气更甚,有一种不发泄他就要气死的感觉。   眼神死死盯着和加德纳说话的人,恨不得把人打出去。   这就是相亲对象吧?长得也不怎样嘛,加德纳眼光不行。   “阁下,告辞。”   莱斯特见人起身,Alpha好像准备走了。   加德纳招呼人,“送罗斯先生出去。”   莱斯特拦住智能管家,飞快上前,假装恭敬道,“我送先生。”   听到熟悉的声音,加德纳一怔,紧接着皱眉,轻轻摆手,算是同意。   “先生,请。”莱斯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态度还算可以,但脸上的表情却是不太好看,看着罗斯的眼神仿佛要吃人。   罗斯被他狠戾的眼神惊骇到,摸了摸发毛的脖子,这该死的埃德温公爵府怎么这么大!   “嗯……听说你打赢了太子殿下?”罗斯捡了些不重要的事情开头。   莱斯特冲着人眯了眯眼,脸上挂着微笑,不说话。   “你为什么这么想进护卫队?”罗斯感受到一股茉莉的信息素,虽然很淡,但是挑衅的意味很明显。   莱斯特还是没有说话。   “你很喜欢殿下?”   莱斯特继续微笑,把人送到门口。   “砰——”   智能锁的大门根本不会关的这么响,一听就是人为故意的。   将人彻底关在门外,莱斯特挑了挑眉,嘴角也跟着勾了勾。   拜拜了您嘞!   罗斯看了眼紧锁的大门,有些看不懂莱斯特的行为,他的怀疑仍旧没有打消,或许可以自己调查一番。   还想套我话,没门儿!   莱斯特一路哼着小曲儿往回走,路过蔷薇园,怎么看这娇嫩的小花怎么好看。   加德纳品味真不错。   莱斯特找了一圈也看见加德纳,忍不住问走廊里的人,“加德纳……殿下呢?”   这人穿着和莱斯特一样都制服,但是气质却差了好大一截。   “在会客室,似乎是上门提亲?带了好多礼物。”男人如此说道。   早就听闻帝国尊贵的皇太子殿下目前是“帝国最想娶Omega”榜单的top1,但一直没有机会见识,如今算是亲眼得见,他抑制不住内心的八卦,只是这种八卦不能到外面去说,和同为护卫队的同僚一起唠唠也不错。   诚然加德纳并不是大众意义上Alpha会喜欢的那种类型,但是真的架不住地位尊贵又多金。   如果他只单单是皇太子,或许还没有这么受欢迎,但问题就在于他继承了埃德温公爵的遗产。   权力和金钱握在一只手上,还是一个五年没有Alpha的Omega。   随着时间的推移,加德纳只会越来越受欢迎。   Omega因为体质的原因,每个月都会经历一次FQ期,这个时候会极度渴望Alpha信息素,虽然现在人造信息素技术发达,还有抑制剂的辅助,没有Alpha的Omega也能够度过FQ期。   但却还是会给Omega带来严重的副作用,长期使用抑制剂更是会给Omega的身体造成难以挽回的伤害,生殖腔萎缩无法受孕只是其次,严重者甚至会有生命危险。   如今陛下昏迷不醒,而加德纳作为帝国皇太子,无法受孕,就意味着帝国现在没有下一位继承人。   势必会有人为这个位置挣得头破血流,届时或许又是一场权力变更的腥风血雨。   这也是为什么找加德纳提亲的人多如牛毛,哪怕不喜欢,为了权力,也会想要来试一试,分一杯羹。   莱斯特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很生气,明明……就是他先来的。   标记就好了,早知道就应该在结婚第一天把加德纳标记的。   莱斯特咬了咬牙,巡逻到会客室外,但是会客室墙壁的隔音太好,他什么都听不见。   只能杵在外面当门神。   会客室内——   “太子殿下,我们有了重大发现。”经过伪装的哈罗德如此说道。   哈罗德是加德纳的亲信,正在秘密调查陛下昏迷的原因。   为了不引人注意,所以伪装提亲者上门拜访。   “你说。”加德纳身体后靠,右手敲击桌面,左手揉了揉酸疼的脖颈,似乎身体有点发烫了。   昨晚没有休息好,做了一晚上的梦,但醒来却一点不记得梦里的内容,只记得似乎与莱斯特有关。   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莱斯特了。 第43章   “你是说盆栽?”加德纳揉了揉眉心, 皱眉道,“可是之前不是说没有问题吗?”   “确实是这样。”哈罗德点头,他继续道, “之前的检测结果没有问题,我们也就忽略了盆栽, 但最近将陛下接触到的东西重新盘查一遍之后,有了新的发现。”   “这颗盆栽是F3691星球上的植物, 属二皇子殿下的领地,据说是偶然发现这种植物有凝神静气的功效,于是将其送给了陛下。我们查过,这种植物本身没有问题, 但……”   加德纳叩击桌面的动作不停, 示意他继续说。   凝神草, 他们暂且这样称呼, 的确可以养神,本身无毒。但经过他们研究发现, 在F3691星上还存在着一种和其天生相克的植物。   F3691是一颗边缘星, 开发年限还不足五年,是二皇子巡游时发现的,也因此后来成了福特的领地, 拥有最高的开发权限。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迟迟没有发现凝神草有问题的原因, 除了二皇子的人他们很难进入F3691进行实地考察,对上面的植物自然没有很深刻的了解。   也是最近, 他们的研究人员, 才发现一些端倪。   蓝蝶草,也就是和凝神草相克的植物,是一种观赏性很强的植物, 因为叶子极其像振翅而飞的蓝色蝴蝶而得名,同样无毒。   但是如果将两者养在一起,便会互相吞噬,争夺养分,在这一过程中会释放一种神经毒素,然而这种毒素并不致命,成年人睡一觉便好,但是对腺体受损抑或是其他信息素病症的患者,则是一种致命毒药,昏厥或者脑死亡,这就是后果。   一旦吞噬完成,一方会成为另一方的养分,被获胜者完全吸收,这也是为什么在最初的研究中没有检测到蓝蝶草成分的原因。   再加上这两种植物并不会生长在同一片区域,大部分人会认为是土壤环境的不同,很少将两者放在一起。   但其实他们属于同一科属,却无法共存,一片地方,只能单独活一种,都是无害,甚至在刚开始种在一起都没什么事,然而一旦根系纠缠,产生毒性,弱的那一方,变成养料,重新检测也检测不出来另一方的存在。   陛下早期征战虫族,腺体损伤严重,昏迷不醒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殿下,这两种植物之间相生相克的关系,二殿下他……”哈罗德没有说完,但是他未尽之意很明显。   加德纳听他说完,手上的动作一停,双手紧紧扣在一起,身体也坐直了,眉头紧皱,他想到的是另一件事。   莱斯特患有信息素病症,加德纳去了皇宫是不是也沾染了这种毒素,才会导致他信息素爆发最终导致死亡。   是这样吗?   加德纳抬眸,问道,“怎么解这种毒素?”   哈罗德低下头是,有些局促,“还在……研究中……”   “嗯。”加德纳点头,“尽快。资金还有设备不用担心。”   “是,殿下。”哈罗德躬身,紧接着抬头,脸上的担忧无法掩饰,“殿下,如果真的是二殿下所为,我们不得不防啊!”   加德纳绷紧唇线,“我知道了,但还是以先救醒陛下为首要。”   “是,殿下。”   哈罗德见加德纳眉宇之间毫不掩饰的疲惫,最终咽下了劝诫的话,起身告辞。   一打开会客室的门,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哈罗德吓了一跳,捂着自己的小心脏,投去疑惑地目光,“你是护卫队的人?”   “是。”莱斯特勾了勾嘴角,但表情可一点不像是笑着的,“我送阁下出去。”   “不用了。”哈罗德摆手,“我认得路。”   莱斯特嘴角的弧度不变,“这是我的职责。”   哈罗德见他坚持,也没有继续推辞,他现在的身份可是上门提亲,有人送他出去,也显得合理,于是点头,“那多谢了。”   “职责所在。”莱斯特转身的瞬间拉下脸来,在哈罗德看过来的时候才冲着人嘴角一勾,笑得不太情愿。   不是哈罗德想要打量,实在是莱斯特长得太过惹眼,而且还和死去的埃德温公爵长得很像。   太子殿下不是不喜欢这一卦的吗?怎么会留在身边?难道是想开了?   哈罗德心念一动,“最近太子殿下似乎身体不适,还劳烦你们多费心些。”   要你说?   莱斯特心一沉,这是已经把自己当作主人自居了?   见人不接话,哈罗德觉得这小伙子好看是好看,怎么就这么迟钝呢?于是他转移话题,想暗戳戳提点一下,“你知道太子殿下的特殊时期是什么时候吗?”   居心叵测!   莱斯特捏紧了拳头,恨不得一圈打在Alpha脸上,“阁下慎言。”   谁知道哈罗德还在不停地叭叭,好像他对加德纳很了解似的,嘱咐这个嘱咐那个,莱斯特拳头更痒了。   “慢走,不送!”把人送出去,莱斯特才想起来自己的好多事情没问,本来想探探这小子的底,什么阿猫阿狗就敢上门提亲?   之后又陆陆续续来了人,加德纳一天都在和不同的人见面,全部都是Alpha,莱斯特送走一个又一个,胸口憋的火也愈演愈烈。   晚上晚训结束,路过蔷薇园,一个人影伫立在亭子里,没有华丽的服饰,而是一身休闲的居家服,显得整个人柔和很多,金色的瞳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眼神有些阴郁。   光是这样一个影子,莱斯特就看出了一些落寞的意味。一天的火气却好像突然松懈了似的,他不禁慢下步子,轻手轻脚走到人的身边,“殿下。”   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人失去了往日的警觉,有人近身都不知道,被这声音唤回神智,发现人和自己挨得很近,几乎能听见对方的呼吸。   加德纳猛然撤了一步,显得有些狼狈,回过头看清楚人的长相,瞳孔一缩,“是你?”   “怎么?殿下很惊讶?”莱斯特看着人躲避的动作,那点子柔情瞬间散尽,反上来的是憋了一天的郁气,和别的Alpha有说有笑,到自己这里就是退半步?   加德纳也知道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企图找回自己的镇定,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住着我的地方,竟然问我的名字?   莱斯特挑眉,嘴角勾起一个邪肆的弧度,吐出音节,“莱斯特。”   加德纳皱眉,狐疑地看着人,思考着这回是谁派来的人。   “怎么?殿下不信?”莱斯特一屁股坐在石凳子上,站了一天,气了一天,晚上还要训练,他也是真的累了,“我知道我名字特别,是让殿下想起埃德温公爵了?”   莱斯特斜撑着脑袋,笑意吟吟地看着人的反应。   “在埃德温公爵府见相亲对象,也不知道埃德温公爵泉下有知会不会气活过来,殿下还真是魅力十足啊。”   加德纳眸子一沉,金色的瞳孔散发着兽性,盯着莱斯特的眼神如同利刃,审视着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   “你的礼仪是和谁学的?”加德纳眼睛眯了眯,“我可以让你进护卫队,自然也可以将你踢出去。”   真好玩儿,加德纳明明看上去那么凶,却连骂人的话都不会说,这个时候想到的竟然是他的礼仪。   莱斯特抿了抿唇,舔了舔快要呼之欲出的尖牙,老神在在问道,“殿下,你喜欢莱斯特公爵吗?”   加德纳神色一凛,“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随便问问。”莱斯特摆手,眼睛落在天边的一轮圆月上面,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问。   “殿下,那些Alpha能满足你吗?”莱斯特的目光落在加德纳身上,没注意到人捂着胃部的手,已经布满汗珠的额角。   他起身,一步步靠近,加德纳随着他的动作后退,直到退无可退,身后是亭子的石头柱子。   加德纳皱眉,瞳孔颜色浓郁得像一对琥珀,“你想干什么?”   走进后,莱斯特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似乎释放了信息素,内心隐隐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怎么说加德纳都是Omega,对着Omega释放信息素就像是对着人裸露生/殖/器,太像耍流氓了。   刚要收回信息素,就见人嫌弃地捂了捂鼻子,火气腾一下子直冲莱斯特脑门儿,一把捏住人的下巴,让人直视着他,咬牙切齿道,“星网上都说护卫队是殿下的后宫,殿下这么缺Alpha,不如让我帮帮殿下?”   茉莉信息素更加浓郁,太像了,越是像,加德纳的胃部越是抽搐。   似乎还撞上了他的FQ期,滥用抑制剂的后果就是FQ期不稳定,这次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太察觉。   “放手。”加德纳牵制住莱斯特的一只手腕,眼神狠戾,但眼尾泛起都红却硬生生打破了他的凶狠,增添了几分魅惑色彩。   莱斯特目光沉了沉,身体不受控制的咽了口口水,眼前的景象太熟悉了,和人接触到的皮肤酥酥麻麻的,有些刺痛,茉莉信息素像是不再受本人的控制,纷纷冲着加德纳涌去,尤其是腺体的地方。   加德纳咬着下唇,忍受着,额角的青筋抽搐,胃部更是隐隐作痛,看着莱斯特像是失了神志一般往他的脖子上凑。   加德纳恍惚。   同样的事情不能发生第二次。   手上蓄力,在人要咬上他的腺体时,加德纳猛地一拳锤在人的胃部。   “咳……”莱斯特吃痛地弯腰,加德纳趁机把人推开,对方一个踉跄,跪坐在地上。   加德纳看也不看人,迈着大步回到卧室,把自己关进卫生间。   “唔……呕……”   胃酸顺着食道翻涌上来,灼烧过的地方带着闷痛。   他捂着脸,任由全身的热度蔓延,胃疼得像是被锤子砸过,好在自己的信息素盖过了茉莉,他已经不想吐了。   现在唯一需要解决的,就是发热期,抑制剂需要提前打,这时候他只能靠自己扛过去。   加德纳蜷缩着身体,一阵一阵的热度席卷上来,一次比一次猛烈,下唇几乎要给他咬烂,身上的衣服也像是在水里过了一遍,湿漉漉的,不过一会儿,地板上也像是被泼了一盆水一般,泛着粼粼水光。   蔷薇园里的莱斯特捂着自己胃,“嘶……下手也太重了吧……”   莱斯特抬起胳膊嗅了嗅,茉莉信息素,清新淡雅,不解地自言自语,“有那么难闻吗?还是说因为讨厌他才讨厌他的信息素?”   是讨厌这个他,还是讨厌那个他?   还是说两个都讨   厌?   想到这种可能,莱斯特沉下眸子,捏紧拳头,十分不爽。   我讨厌你还来不及呢,你竟然敢讨厌我? 第44章   不出意外, 莱斯特被关了三天禁闭,尊贵的皇太子殿下让他反省自己的礼仪。   莱斯特也确实进行了深刻的反省。   就应该咬下去的,管他同不同意, 反不反抗,Alpha标记自己的Omega怎么了?而且他们还是合法的, 就应该标记。   不过首先还需要加练,他低估了加德纳的实力。   简言之, 打不过。   这是个很大的问题,以后总不能在床上被自己的Omega踹下去吧?那多丢人?   禁闭室的装修十分简洁,没有灯光,也没有窗户, 只有天花板上的两块小天窗透进来一点光亮。莱斯特盘坐在蒲团上, 从背影看, 似乎是已经知道错了。   “吱呀”一声, 禁闭室的门打开,莱斯特被这动静吓了一跳, 撑着脑袋的胳膊一松, 险些磕了下巴。   “时间到了,你可以出来了。”诺里斯亲自将人放了出来。   实在想不通怎么才第一天就能捅娄子关禁闭,他摸了摸下巴, 起初只是觉得莱斯特的性子坚毅是个好苗子, 现在觉得似乎性子还得磨练磨练,有点棘手啊。   “阁下, 我申请加训!”莱斯特不知道诺里斯的复杂心思, 率先开口要求。   诺里斯挑眉,“怎么想的?”   知错就改,利落!诺里斯看莱斯特又顺眼起来。   莱斯特说的认真, 语气诚恳,“我心性不足,还需要磨练,自觉身手还有所欠缺,作为皇家护卫队的一员,我应该时刻警醒,强大自己。”   “好好好。”诺里斯大笑,伸手拍了拍人的肩膀,他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诺里斯越看莱斯特越是满意,决定再给人一次将功赎过的机会,“今天太子殿下外出,就你跟着吧,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莱斯特眸子闪烁,“我能知道是干什么吗?”   “去了你就知道了。”太子殿下的行程,护卫队并不需要知道太多,只需要跟着人,保护好人就行了。诺里斯捏人的肩膀,嘱咐道,“保护好太子殿下。”   莱斯特点头,“嗯。”   门口——   因为是外出,莱斯特换了一身便装,简单修身的衬衫,一件灰色条纹的西装马甲,外面是一件长风衣。   他已经等候多时,要出发的人还没有出来,莱斯特懒散地靠着车门,不知道的还以为车子是他的呢。   其实……要这么说也没错。   埃德温公爵府里的豪车不少,都是莱斯特以前的藏品,虽然自己没办法使用,但是不妨碍他收集,也是后来加德纳搬进来之后,他的这些藏品才不至于到了落灰的地步。   就在莱斯特思绪开始飘忽的时候,那个人总算姗姗来迟。同样是一身便装,内里是一件黑色高领打底,很好地遮住腺体,一件白色衬衫,外面同样一件长款风衣,只不过他的是黑色,莱斯特是浅色的。   乍一看,情侣装似的。   莱斯特暗暗舔牙,有点怀疑对方是不是故意勾引他或者是在暗示什么,才这样穿。   结果加德纳就像是没看见他似的,径直上车,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加德纳不是没看见人,是见了当做什么都没见。   莱斯特的表情瞬间晴转多云,一声不吭上了副驾驶。   司机大概是个Beta,感受到凝滞的氛围,手指颤了颤,好在职业素养过硬,没有发生交通事故。   莱斯特跟着人下车,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古色古香的建筑,一看就能知道是吃饭的地方,还是那种高档的,隐蔽的,适合约会的……   加德纳正要往里走,被人突然拽住手腕,以为关了禁闭就安分的人,手指用力几乎要把他的手腕捏断。   加德纳眸子沉了沉,“放手。”   莱斯特并没有听人的话立刻放手,而是细细摩挲加德纳手上的茧子,“殿下好像很讨厌我?”   “明明我这么大个人在眼前,话不说一句,眼神也不给一个?如今总得给个任务指令吧?”那双含情眼如今阴沉着,闪着幽暗的光,嘴角却轻轻勾了勾,“我是在这儿等?还是跟上去?”   手指在人的抚摸下颤了颤,加德纳挣脱开人的动作,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在这等着。”   “好的,殿下。”莱斯特点头,捻了捻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对方的温度。   看着人挺拔的背影,抬脚跟了上去。   “不是让你待着吗?”   身后的人贴得很近,就好像从后面抱上来似的,加德纳不由快了两步。   莱斯特很无辜,“可是执行官阁下让我贴身保护殿下的安全啊。”   “你究竟听谁的命令?”加德纳气结,额角抽搐,关禁闭还不老实?   “都听。”莱斯特咧嘴,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竟然越过加德纳走在前面。   加德纳扶额,跟了上去,替人贴心开门的莱斯特冲着人眯了眯眼,接着跟在人身后。   服务人员带着他们穿过长廊,来到雅间。   加德纳对人摆手,意思是他自己进去就好。   莱斯特笑着点头,等人进去之后,拽着Beta服务员,“带我去他们隔壁。”   “这……”Beta迟疑,到他们这里来的,大部分都是不想人打扰。   莱斯特沉声,“我是殿下的护卫,如果殿下出事,你能担起这个责任?”   Beta妥协,“请跟我来。”   接着带着莱斯特从后门进了包厢的隔间。   大部分有权有势的人出门都会带保镖,不想保镖听见谈话内容的同时又担心自身的安全,就会把他们放在隔间,如果有情况可以第一时间出来保护他们的安全。   进了隔间,莱斯特耳朵贴着墙壁,听着里面的动静,咬了咬牙,他果然是来约会的!   不检点!   “拉斐尔阁下,很荣幸您能赴约。”   男人站起身,态度颇为恭敬。   “坐下聊吧。”   两人落座,男人将桌面上的菜单递给加德纳,“拉斐尔阁下。”   加德纳没接,“你来点菜吧。”   “好。”男人点头,捧着菜单,禁不住打量起加德纳来。   他也只曾在酒会见过加德纳,高贵威仪的皇太子殿下,从来都是人仰望的存在。   他曾多次邀请过对方,但都被人拒绝,现在竟然就坐在他对面,他本来还没有什么实感,但一想到加德纳是个Omega,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   他将菜单递给旁边的侍从,冲着加德纳笑笑。   这样一个Omega虽然不太柔软,但却可以给他带来巨大利益,他不介意婚后宠爱对方一点。   “曾经有缘见过殿下几次,可能殿下都不记得了。”   “我记得。”丝丝缕缕的玫瑰信息素萦绕在鼻尖,加德纳蹙眉,“内阁大臣本斯特的小儿子,目前在军部任职,去年刚升的上将,汤姆森。”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欣喜,“殿下记得我?”   “嗯。”这都是昨天扫过一眼的资料。   加德纳把玩着手里的杯子,Alpha的信息素如影随形,他有些烦躁。   男人丝毫没有注意到加德纳难看的脸色,还在分享自己在军部的一些趣事。   但他说的那些,甚至都没有加德纳20岁之前的人生精彩,然而,男人丝毫不觉,坚定地认为,他说的这些能让所有Omega崇拜。   就算是皇太子殿下也不例外。   还在送餐进来的服务生打破了他们奇怪的氛围,加德纳松了一口气,制止了男人想要继续侃侃而谈的行为,“先用餐,食不言。”   正在兴头上的男人再次发现了一个加德纳的优点,礼仪不错,带出去也会很有面子。   看加德纳的也越来越满意。   这样一个可以带来巨大利益的上位者,如果能标记他,让所有人都知道对方是他的Omega,想到加德纳对他低眉顺眼的样子,男人征服欲上头,竟有些兴奋。   “不知道加德纳对于孩子怎么看?”   Alpha已经开始直呼其名了。   正在喝水的加德纳被他呛了一口,强忍着咳嗽,放下杯子,“上将阁下,我们似乎还没有发展到这一步。”   男人不解,“这不是迟早的吗?”   听到孩子,隔壁的莱斯特已经捏紧了拳头,恨不得冲出去直接照着男人的脸来一拳,然后抱起加德纳打屁股。   “我想您会错意了,今天的见面只是卖本斯特阁下一个人情,并不能说明我们之间会发生什么。”   良好的礼仪让加德纳做不出张嘴骂人的行为,但他确实有这样的冲动。   “我知道殿下内敛,不好意思说出口,没关系,我理解。”男人却是一点都没听进去,自说自话道,“我希望我们第一个孩子是Alpha,虽然是帝国继承人,但我想他和我们家姓。以后结了婚,我可能要经常在外面出任务,所以你最好戴上抑制锁……”   越说越离谱,莱斯特一拳锤在墙上,愤愤不平。   抑制锁,是一种放在Omega生殖腔内的锁,基因识别,只有Alpha本人才可以打开,为了防止其他Alpha进入Omega生殖腔。   说白了就是贞/操锁。   加德纳的眼光真差劲!   一声巨响,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加德纳蹙眉,语气沉了沉,“我想军部会重新考虑阁下是否有担任上将的资格。”   没再去看男人的表情,加德纳起身,不想再多待一秒。   玫瑰信息素却突然变得浓郁。   “唔……”加德纳按着自己的后颈,眼睛里几乎漫上水色。   “Omega不应该独自赴约不是找超吗?这个时候装什么矜持?贞洁烈夫?”   加德纳垂下的眼睫落下阴影,遮住了他眼中的阴翳,就在男人带着信息素凑近时,加德纳落在桌上的手猝然捏紧。 第45章   “砰——”   加德纳伸到一半的手停在半空, 接着被他收回。   “MD!Alpha很了不起吗?你妈没教过你怎么说人话吗?只会在这里狗叫!”莱斯特落在男人脸上的拳头又凶又狠。   男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被揍了好几拳,反应过来迅速回击, 信息素带着压迫感直冲人而去,他是高等级的Alpha, 有时候光用信息素压制就可以让对面的人投降。   但这次他对面是莱斯特,一个等级比他还高的Alpha。   看着扭打在一起, 不停释放信息素的两个人,加德纳脸色难看,特别是感知到茉莉信息素时,敏感期已经过去的腺体又开始隐隐发烫, 连带着胃也开始抽搐。   加德纳唇线抿直, “够了。”   “砰——”莱斯特一拳打在人的鼻梁, Alpha在地上抽搐着, 这才起身。   身上的凶狠劲儿还没完全收敛,眸子里带着戾气, 眼尾猩红。   加德纳捂着腺体, 皱了皱鼻子,“信息素收一收。”   这可是触了莱斯特的逆鳞,非但不收敛, 还加倍地释放, 步步朝着加德纳逼近。   “这就是殿下看上的人?”他指着地上已经完全晕倒的Alpha,声音阴沉, “殿下似乎眼光不好。”   加德纳后退, 再次被人逼到角落,“滚。”   色厉内荏,莱斯特丝毫不受威胁, 伸手叩住人的脖子,掐住人的下巴,“殿下就这么讨厌我的信息素?”   “不好闻吗?”加德纳被迫直视他的眼睛,“殿下喜欢什么样的?玫瑰?蔷薇?”   莱斯特突然想到玫瑰和蔷薇很像,还有那一园子的粉蔷薇。   脸色瞬间沉下来,比刚才还难看。   “唔……”   太过强烈的信息素,加德纳几欲作呕,但他不想在外人面前吐出来,只能咬紧牙,不敢应话,怕一张嘴就呕酸水。   这副神态,在莱斯特眼里和默认并无差别,郁气难消,似乎只要对上加德纳的事情,他就没有顺心过。   掐着人下巴的手麻麻的,痒痒的,甚至有细微的刺痛,有什么东西在拉扯他的理智。   标记他!标记他!   莱斯特浑身的血液都在叫嚣着,后颈的腺体跳动,隐隐发烫,嘴里的尖牙已经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加德纳感受到对方过高的体温,两个人贴的很近,“放开!”   他手掌抵着人的胸膛,想要将人推开,远离这种让人害怕的温度,但是手上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而茉莉信息素的浓度还在上升,连带着自己的信息素也在不受控制地释放。   身后的液体骤然涌出,加德纳身体一僵,皱紧了眉头,觉得难堪,撇过头去,被高领遮挡的腺体若隐若现。   莱斯特眼神暗了暗,手上猛地用力禁锢着人的脖子,低下头去。   “唔……”   腺体一痛,加德纳咬住自己的手指,不让声音泄出来。   Alpha的信息素很霸道,一经腺体进入,便开始在加德纳的身体里横冲直撞,因为长久没有接触过信息素标记,加德纳的身体一时间承受不住,几乎连骨头都软了,身体里还带着阵阵难以言喻的刺痛。   并不严重,也不是不能忍受的,但就是这样才更加磨人。   莱斯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夙愿,一口咬在了自己宿敌的腺体上,信息素往里面侵入。   但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好,莱斯特以为自己会啃一口香香软软的巧克力蛋糕,其实是啃了一口生辣椒。   嘴唇麻酥酥的,上唇几乎要没了知觉,但是这阵过后,是痛,火辣辣的痛!   分不清是哪里痛,嘴唇这一片带起灼烧的痛意,痛得莱斯特流下了泪水。   但是他的尖牙和身体似乎分开了,死死咬住就是不松口,莱斯特磨了磨牙,像是要把腺体那一块肉要下来。   “够了!”   也要感谢这一个临时标记,加德纳的体力恢复,推开还在自己腺体上啃咬,双手几乎要伸进自己的衣服里的人,一拳上去,莱斯特立马多了一只熊猫眼。   被打的人有些呆滞,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吃痛的左眼,额角鬓边冒着细汗,头发湿漉漉的贴着,嘴角的尖牙还没来及收回,嘴唇微肿,鲜红的血液染在唇上,看上去竟然有些艳丽。   这样一副美景,加德纳无心欣赏,恶狠狠瞪了人一眼,转身就走。   包间只剩莱斯特和地上的Alpha,他这才清醒过来,捂着吃痛的嘴唇,内心十分忐忑不安。   他这是……标记了加德纳?   莱斯特微微勾起嘴角,“嘶——”   刺痛感让他重新将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中指轻轻碰了碰,几乎没有知觉,火辣辣的。   轻轻一瞥,手指上的血迹鲜明夺目。   这是……   他把加德纳腺体咬坏了?   一般来说,只要位置得当,Alpha尖牙刺破Omega腺体,是不会出血的。   现在他把加德纳腺体咬出血了,只能说明技术不过硬,还得练。   心跳剧烈,莱斯特更加不安。   愧疚,不好意思,还有一种做了坏事的心虚。   他为什么要有这种情绪?脑子里似乎有小人儿在打架,一个说,加德纳是他的Omega不是吗?咬一口怎么了?   另一个说,可是现在的你不是啊!加德纳的Alpha死了,而你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陌生的Alpha,而且还强行标记了他。   那又怎么样?我不标记难道让别人标记?   莱斯特理直气壮,摸了摸肿胀的黑眼圈,打得好,下次还咬!   想明白的他迈着稳健的步伐追上去,以为加德纳会先走,谁知道车上并没有加德纳的身影,莱斯特靠着车门等了半响才看到人走出来。   本来梳得好好的头发,带了些水珠,散落下来,柔和了加德纳凌厉的气质,但眼神阴郁深沉,思绪纷纷,莱斯特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被人略过。   今天已经被忽视两次了。   莱斯特不爽,但看到人苍白的唇色,以及白色衬衫衣领上的点点殷红,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刚才还理直气壮的他,现在被愧疚占领了上风。   Beta司机哪里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只觉得车上的氛围更加窒息尴尬,以自己最快的速度回到公爵府。   ——   “你这脸……”护卫队的同伴欲言又止。   莱斯特对门的Alpha,“哇……你这跟着殿下出去一趟还标记了Omega?”   Omega一词让莱斯特瞬间被人包围住,护卫队的Alpha就像是发现新大陆一样围着莱斯特打转。   莱斯特抽动鼻子,“很明显吗?”   “超级明显的。”   “信息素是辣椒?什么样的Omega啊?这么辣?”   “殿下带你去哪儿了?还能有这样的艳遇?”   七嘴八舌,根本不给莱斯特反应的时间,这个年纪的Alpha对Omega有天然的好奇和向往。   “别八卦,不小心染上的。”莱斯特推开人群,回了自己的房间,原来是辣椒?确实很辣。   “砰——”   莱斯特一个翻身,从窗户跃进加德纳的房间,埃德温公爵府他可是了如指掌。   如同主人巡视领地一般,莱斯特将加德纳的房间打量了个遍,有点失望,五年如一日,并没有什么改变,就连摆件的位置都没有变动过一丝一毫。   甚至好多都是他曾经置办的。   怎么说加德纳也是他的Omega,既然嫁了进来,成了埃德温公爵夫人,在衣食住行上面莱斯特也不会亏待对方,房间装修什么的,也都是他根据对方的喜好弄的。   丝丝缕缕的Omega信息素从浴室飘了出来,莱斯特瞬间站直了身体,所有的感官都放在耳朵上,对方是在做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想,还是莱斯特的错觉,隐隐约约除了水声之外,还有人的闷哼。   莱斯特的脸上染上红晕,内心挣扎,想要听得清楚些,他摇头,自我唾弃,这不好吧?   脚下的动作却是出卖了他。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他没再听见什么声音,就连水声都没有了。猜测对方应该就要出来,莱斯特速度极快闪身到窗边,假装看外面的风景。   同一时间,浴室的门打开,加德纳穿得整整齐齐走了出来,因为房间没有开灯,他没在第一时间发现屋里多了一个人。   “啪——”   “谁?”灯一亮,窗户遍边cos雕塑的人无所遁形。   加德纳皱眉,“你怎么在这里?”   莱斯特轻咳两声,转头没看见想看的东西,颇有些失望,眨了眨眼,“殿下觉得呢?”   “让你待在护卫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可是我靠自己的努力挣来的机会。”   莱斯特脚下向着人靠近,眼神轻佻,唇角漾起一抹弧度,看着人警惕的神情,嘴角的弧度更是扩大,“殿下,你在怕我?”   不过片刻,莱斯特就已经近身,一把握住人挥过来的拳头,压在桌面上,眼神一错不错地盯着加德纳。   太像了,连信息素都很像。   加德纳一瞬间恍惚,但很快清醒,眼底闪过厌恶,“你到底是谁派来的?什么目的?”   “殿下不妨猜一猜?”莱斯特轻笑,“如果我说我的目的就是殿下呢?”   “妄想!”加德纳金色的瞳孔闪过愤怒,拎着人的领子反身将人压制,“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我都不会让你们得逞。”   谁们?莱斯特皱眉,还有人谁觊觎着他的Omega?   眼睛瞥到对方的脖颈,换下了高龄打底,腺体没有了领口的遮挡,完全暴露在空气里,因为沾了水,皮肉泛白微翻。   好像真的咬得不轻。   莱斯特视线落回人的脸上,发现对方的气色并不好,眉头紧蹙,眼尾泛红,但嘴唇却没有一点颜色,惨白惨白的。   因为贴的近,莱斯特能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体传来的热度,很烫,不像是正常的体温。   真的这么难受吗?   他技术有这么差劲吗?   莱斯特自我怀疑,手指鬼使神差抚上人的脖颈。   带着凉意的手指,腺体被碰,加德纳一颤,躲开了人的手。   少的可怜的良心开始作祟,莱斯特抿了抿唇,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趁着人愣神的工夫,捏着人的手腕,从身后把人压在床上,用绑窗帘的带子将人的双手困住,膝盖抵着人的腰用力下压。   加德纳因为他的动作挣扎剧烈,看着他的眼神也带着浓浓的狠意,“你要做什么?”   莱斯特唇角噙着一抹笑意,“殿下别急,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衣服被人扯开,加德纳的镇定消失了一半,不敢相信这人真的会干出这样的事来,挣扎的动作也越来越激烈,莱斯特几乎压制不住。   茉莉信息素在空气里充斥,张牙舞爪的小黑猫瞬间变成病猫,加德纳紧咬住下唇,恶狠狠地瞪着人。   “殿下就这么讨厌我的信息素?”语气里带着他自己的都不易察觉的委屈,莱斯特俯下身,凑到人的后颈,言语轻佻,“殿下,你好香啊。”   换来加德纳一个死亡凝视。   其实辣椒加上茉莉的信息素,并不好闻,也根本不搭,甚至有点呛鼻子。   睡衣已经褪到腰间,松松垮垮搭在加德纳的臂弯,宽阔结实的背部肌肉微微隆起,相比之下,显得腰很窄,两个腰窝若影若现。   像一只正在匍匐捕猎的豹子。   莱斯特眼神暗了暗,喉结滚动,手指顺着脊柱下滑,果然如同巧克力般丝滑。   “莱斯特!你究竟想干什么?”加德纳叫出这个名字,瞬间恍惚,从胃部升腾上来的不适感更加强烈,已经吐过一次的胃空空荡荡,只有胃酸在奔涌,梗在喉头。   “殿下等会儿就知道了。”莱斯特轻笑。   房间一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身后细细簌簌的声音,加德纳垂下眼睑复又睁开,下唇咬破,他尝到了一丝腥甜。   如果……如果他真的……他一定会打断他的腿!三根!   加德纳捏紧了拳头,因为恨意,胃部的不适都散了许多。   突然,脖子一凉,有什么东西抹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加德纳瑟缩地躲了一下,被身后的手强硬地压在柔软的被褥上。   脖子上的力道很轻,似乎十分珍视。   看着加德纳皮肉外翻的脖子,好吧,莱斯特承认,自己的技术确实有一点点不尽如人意。   但罪魁祸首肯定是因为对方明知受伤不上药就洗澡!   莱斯特忿忿,但手上的力道却轻轻的,生怕再把人弄疼了,他绝对没有心疼对方的意思,他就是怕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以后不给他咬怎么办?   他还没吃够呢。   直到药膏将人整个脖子都覆盖住,莱斯特才起身松开绑在对方手腕上的带子,因为挣扎的原因,留下两道红痕,莱斯轻柔地摩挲,飞快起身,没做过多停留,纵身从窗户跃了下去。   加德纳速度也很快,在人给他松绑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蓄力,但还是慢了一步,连人的衣角都没有抓住,他双手狠狠捏住窗棂,假设那是莱斯特的脖子。   楼下的人对上他的视线,咧嘴笑笑,冲着他挥手,“殿下可别忘记上药哦……如果有需要我随时愿意效劳!”   “噗——”   窗台上放着的软管药膏被加德纳单手捏爆。 第46章   阳光明媚, 空气清新,花园的蔷薇正盛,又是美好的一天。   “这么开心?是在想哪个Omega啊?”莱斯特的同伴揶揄道, “他怎么没再多给你一个黑眼圈?刚好凑成一对熊猫眼。”   “嗯哼。”莱斯特胳膊把人推了推,挑着眉, 有些欠揍模样,“你羡慕?”   “我才不。”Alpha搓了搓胳膊, 谁会喜欢如此暴力的Omega,他喜欢温柔小意类型的。   “不和你贫了,今天公爵府有客人,我去那边看看, 千万不要出什么岔子。”   莱斯特点头, 也开始认真巡逻, 也不知道加德纳会不会乖乖上药, 不过他不介意在帮对方上一次,像是想到什么, 他眼睛眯了眯, 舌尖抵着尖牙,唇角荡漾起一抹笑容来。   就在莱斯特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埃德温公爵府上空悬停着一辆飞艇, 盘旋半晌之后落在了公爵府的停机坪上, 一个风尘仆仆的人从飞艇上迈下来。   一身白金配色的军装,勾勒出挺拔的身形, 身后是他的随行副官, 见到早早等候的加德纳,一个健步冲上去,躬身行礼, 但被加德纳扶住胳膊阻止。   那人抬头,疑惑地看着加德纳,“殿下。”   加德纳沉眸,“兄长不必如此。”   听到这样的称呼,男人有些怔忪,紧接着给了加德纳一个拥抱,但却始终恪守距离,没有挨得太近。   拉开距离之后,加德纳脸上是由衷地微笑,伸出手和人交握,这一次才是君臣之间的寒暄,“欢迎回来,西蒙斯元帅。”   “殿下,别揶揄我了,目前还不是呢。”西蒙斯·埃德温抿着唇笑了笑。   “半个月之后就是了。”两人一前一后往餐厅走,加德纳道,“半月之后的授勋仪式,你便是帝国西部军区的元帅阁下了。”   西蒙斯感慨,“时间过的真快。”   “是啊。”加德纳也十分唏嘘,“上次见面还是五年前……很抱歉……我……”   西蒙斯打断了加德纳的话,“殿下,这并不是您的责任,我知道莱斯特去世,对您的打击也很大,也不要再继续说您没有保护好莱斯特这样的话了,我从来没有怪过您。”   加德纳对上西蒙斯那双温和的眼睛,更加羞愧,金色的眸子沉了沉,终于是点点头,“好。”   要说这世界上还有谁和莱斯特长的最像,那一定是他的哥哥西蒙斯·埃德温。西蒙斯比莱斯特大了将近八岁,但大抵是遗传了埃德温家族的基因,他们轮廓眉眼极其相似,最大不同的大概就是对方的眼睛,西蒙斯的眼睛是碧绿色,和前埃德温公爵如出一辙,但莱斯特却是带着水光的黑色,在灯光下会变成浅淡的灰。   西蒙斯和加德纳认识,也要多亏了莱斯特,他们有着共同的默契,在照顾莱斯特方面。   莱斯特十八岁那年,埃德温公爵夫妇为帝国出征,双双战死,埃德温府唯一的Alpha莱斯特继承爵位,Beta西蒙斯则代替父母继续留在星际战场。   西蒙斯临行前,曾和加德纳有过一场谈话,他知道这个尊贵的皇太子殿下所有有关于莱斯特的秘密。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加德纳会分化成Alpha,最不济也是Beta,而他喜欢莱斯特这件事,于道德上,是禁忌。   更别提他们的身份,这更是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然而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的加德纳根本不会掩藏自己的心思,也只有莱斯特那个木头脑袋才会一点都察觉不到。   一个十八岁,病弱的公爵,要怎样服众打理家业?周围群狼环伺他要如何生存?虽然莱斯特十分聪慧,在经商一道上有着他独到的见解,但到底年幼体弱,而皇太子殿下却有的是手段和力气,这是莱斯特最大的保护伞。   西蒙斯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将莱斯特托付给了喜欢他的皇太子殿下,希望埃德温公爵府得到太子殿下的庇护,他深知,以加德纳对莱斯特的喜爱,绝对不会做出一点伤害莱斯特利益的事情。   由此,才有了埃德温公爵府的重新昌盛。   后来,加德纳分化成Omega,和莱斯特结亲,西蒙斯感慨加德纳夙愿成真,这对莱斯特和埃德温公爵府也是莫大的助力,他在星际战场也可以放心。   但莱斯特还是死了。莱斯特本就体弱,易感期爆发,身体承受不住也很正常,西蒙斯知道这些道理,然而完全不怨怼加德纳那也是不可能的,那毕竟是他的亲弟弟,从小宠爱到大的弟弟。   于是在料理完莱斯特的后事之后,他选择了逃避,时间的作用是巨大的,特别是在自己组建家庭之后,那些怨怼也就放下了。   不过就现在看来,加德纳似乎没有那么容易放下。   “殿下最近还好吗?”西蒙斯语气温和,“听说殿下相了好几次亲,有没有看上的Alpha?”   “目前还没有。”加德纳没说那些都是做样子看的。   西蒙斯叹了一声,“过去那么久,殿下也该放下了。您没有被标记,找Alpha应该不难。”   听到“标记”两个字,加德纳突然脖子刺痛,虽然贴了抑制贴,也知道西蒙斯是Beta,但他还是生怕对方嗅出Alpha留在他身上的信息素,不免和西蒙斯拉开了一些距离,转移话题。   问起一些星际战场事情,很快两人的谈话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莱斯特一眼就看到了西蒙斯,反应迅速躲在了柱子后面,对于这个哥哥,莱斯特还是有些敬意的,加德纳认不出他,但西蒙斯可就不一定了,他知道莱斯特的所有糗事,也知道莱斯特的本性,总之,莱斯特没有信心同时直面他们两个人。   一路尾随,恰好听见西蒙斯让加德纳另嫁的言论,莱斯特手指深深扣进柱子里,石柱子瞬间出现两个洞,他暗忖,西蒙斯,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   越是看两人越是觉得不对劲,加德纳从小就和西蒙斯要好,两个人似乎还总瞒着他有什么小秘密,这会儿有说有笑的,联想到那些上门提亲的。   “砰——”   一声响动,石柱子上出现一个小坑。   西蒙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就这样对你的弟媳?   莱斯特咬牙,莱斯特不爽。   西蒙斯这次回来,也不仅仅是为了授勋,星际战场逐渐稳定,但陛下却一直不醒,皇太子加德纳代理帝国事务,但加德纳是一个Omega,内阁里保守党不认可加德纳的继承权,推崇二皇子继位,激进党虽然认可,但却一直劝解加德纳相亲,诞下下一代继承人,这里面没有别的心思,说出去都没人信。   不止内阁,军部如今也分化严重,北部军区和南部分为两派,一派站保守党一派站激进党。   东部一直处于中立状态,没有明显的倾向,一直空缺的西部军区首长位置,则由近期即将授勋的西蒙斯担任。   他是莱斯特的哥哥,在外界眼里他似乎天然站在加德纳这边,即是他不想,西蒙斯也被卷进了这场争斗的漩涡之中。   西蒙斯如今所取得的一切成就,都是靠他自己的努力换来的。   虽然ABO早已平权,但根深蒂固的社会结构不会让性别歧视的陋习完全消除,一个靠着自己努力走上元帅之位的Beta,和一个Omega皇太子,或许可以给这个社会一剂强心针。   但目前最重要的,还是陛下的安全,只要陛下能够醒来,一切暗流都将趋于平缓,即使有斗争,也会有足够的时间去缓冲甚至消解。   在来之前,加德纳已经密电西蒙斯,将陛下昏迷的原因告知,希望西部来负责陛下的安全。   加德纳书房——   “还有一件事……”加德纳沉吟良久,“莱斯特的死……或许也和凝神草有关……”   “什么?”西蒙斯皱眉,他并不是蠢笨的人,稍一联想,就明白其中关窍,“这种毒素只会影响腺体损伤或者信息素病症患者。”   他凝眉,“莱斯特属于后者。”   “是。”加德纳沉重点头。   “多谢殿下告诉我这些。”西蒙斯拱手,有些难以消化,他才刚说放下了怨怼,又骤然得知自己的弟弟很有可能是因为帝国内部的政/治斗争而死。   而所有的指向或许只是因为加德纳这个皇太子阁下是Omega。   “抱歉,殿下,舟车劳顿,精力不济,容我稍作休整。”西蒙斯难以平静,碧绿色的眸子闪烁着,不知道应该用何种态度面对弟弟的遗孀,帝国尊贵的皇太子阁下。   怪不得会说“抱歉”,是他的理解偏差,或许这才是对方道歉的原因。   “嗯。”加德纳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只能点头,“是我没注意,兄长先稍作休息吧。埃德温公爵府你比我熟,我就不带你参观了。”   会议室只剩加德纳一人,他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颓丧地跌坐在凳子上,双手扶额。   “站住!”   莱斯特逃跑的步子慢了一步,被人从身后喝住。   熟悉的,带着些许磁性和清冷的声音让他身躯一怔,低下头恭敬地侧过身子,“您好,阁下。”   西蒙斯皱眉,看制服应该是护卫队的,但行为鬼祟,实在可疑,“你是什么人?”   “阁下,我是太子殿下的护卫队,这里今天由我巡逻。”   “既然是护卫队,看见我跑什么?”   西蒙斯不为所动,人虽然低着头,却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他不知道这种熟悉从何而来。   “快到晚训时间了,我怕赶不上,并不是躲着阁下。”   西蒙斯默不作声打量着他,莱斯特头越发低,后背一身冷汗。   半响,西蒙斯道,“你去吧。”   莱斯特如蒙大赦,“是,阁下。”   动作迅速,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但西蒙斯却看着人的背影有些发神。   这样的场景似乎见过,那时候莱斯特还小,身体虽弱,但还没有到完全不能走动的地步。   小孩子调皮,莱斯特也不例外,况且他是Alpha,总是对枪械和机甲特别感兴趣,尤其是在认识加德纳之后,似乎更加向往。   父亲放在书房珍藏的枪械模型被他偷去,在西蒙斯发现后仍旧镇定自如,对答如流,但小动作不断,明显就是心虚。   西蒙斯最后也没能问出个所以然,就被他一句,“加德纳来找我玩啦,哥哥再见!”堵了回去,也是这样的长廊,一溜烟儿就不见了。 第47章   “砰——”   听到响动的加德纳心头一跳, 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明已经将窗户封死,应该不会再有人进来才对。   这样想着,加德纳和从小书房里出来的莱斯特面面相觑。   他嘴角抽了抽, “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里就没有我进不来的地方。”莱斯特抿唇,一双含情目似笑非笑, 一步步向加德纳靠近,双腿修长, 竟有十足的压迫感,“殿下就这么怕我?还封死了窗户?”   莱斯特轻笑,加德纳几乎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后退两步, 和人拉开一些距离, “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出去。”   “殿下这么快就开始赶人了?”莱斯特不给他逃避的机会, 伸手拉住人的手腕,另一只手揽上人的腰肢, 一个用力, 没有拉动。   加德纳皱眉看着自己被拉住的手腕,捏紧了拳头,“放开。”   莱斯特忽视一些小尴尬, 选择把自己压了上去, 脑袋靠近人的脖子,那里贴了抑制贴, 几乎嗅不到信息素, “殿下和西蒙斯阁下聊了些什么?”   犬牙用力,抑制贴被他咬了下来,加德纳吃痛。   鼻尖嗅到人身上自己茉莉的味道, 莱斯特眼睛眯了眯,轻声低语,“殿下顶着我的信息素和西蒙斯阁下聊的开心吗?殿下现在连Beta都不放过了?难道是我不能满足您吗?”   加德纳的胳膊抵着莱斯特的脖子,将人隔开,眼神狠厉,但是却隐隐带着水光,“你究竟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莱斯特突然低声笑了起来,“殿下又想干什么呢?”   说话的人面色一凛,眼神沉了下来,就连语气都森冷了几分,“西蒙斯阁下和莱斯特公爵长得很像吧?殿下原来想嫁的人是谁?莱斯特公爵一死,你们正好暗度陈仓是吗?”   原本只是想要挑衅加德纳,但是话一出口就成了这样,莱斯特每说一句,脸色就阴沉一分。   挑衅的目的有没有达到不知道,倒是把自己气个够呛。   AO的标记是双向的,哪怕仅仅是临时标记,Omega极度依赖Alpha的同时,Alpha也离不开Omega,并且会产生极端的占有欲,这时候靠近Omega的所有人,都是对Alpha的一种挑衅。   “闭嘴。”加德纳目光阴沉,胳膊用力,抵住人的咽喉。   莱斯特感受到一阵窒息,怒极反笑,搂着人的腰往下压,脑袋凑近人的腺体,似乎横亘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只是一条柔软的丝带。   茉莉信息素释放,密不通风将人包裹住。   两个人目光对视着,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怒意,但偏偏谁都不服输。   加德纳咬紧牙关,下颚绷得死紧,身体的反应不受理智的控制。   明明很讨厌,胃部也在抽搐,但是因为标记,身体违背主人的意愿,渴求对方给予更多。   加德纳厌恶管不住信息素的Alpha,厌恶茉莉的信息素,更厌恶这样的自己。   和莱斯特像的人很多,伪装莱斯特信息素的人也很多,他们接近自己大多有着不同的目的。   但达成目的途径却格外一致——标记他。   帝国继承人是一个死了Alpha的寡夫,没有被标记的Omega,只要一个标记,就能彻底掌控他。   这似乎是所有人的共识。   加德纳反手掐住人的脖子,眸子里杀意显现,“滚!别逼我杀了你。”   莱斯特并没有被他吓到,一双黑色的眸子漆黑如深渊,嘴角的弧度扩大,笑得更欢。   他的手在人的身后轻轻一摸,接着举在人的眼前,“可是……殿下……已经湿了……”   加德纳瞳孔一缩,眼神更加凶狠。   “砰——”   莱斯特躲闪不急,这下眼睛终于是和另一边的黑眼圈对称了。   在加德纳挥出第二拳的时候,莱斯特掌心包裹住人的拳头,舔了舔后槽牙,眼睛直勾勾看着对方,“殿下,事不过三。”   见状,加德纳抬腿攻击人的下盘,莱斯特闪身后撤,漆黑的瞳孔暗光闪烁。   两人之间的氛围剑拔弩张起来,莱斯特终于明白之前格斯说加德纳特殊时期打晕想要标记他的Alpha,可能并不是夸张。   或许还说的收敛了些。   加德纳眼神凶狠,金色的瞳孔更加骇人,完全就是一只正处于狩猎中的猛兽。   这样的加德纳,没有让莱斯特害怕,反而让他隐隐有些兴奋,剧烈的征服欲在血液里奔腾,他整个人似乎都要燃烧起来。   于是他便动了,抬腿,侧踢,出拳。   加德纳一一格挡,丝毫不落下风。   两个人难舍难分,因为激烈的打斗,空气中的信息素格外浓郁。   莱斯特眼睛越打越红,浑身的血液在叫嚣,丝毫感觉不到疲惫。   很快,他便看到加德纳的动作慢了下来,莱斯特扯住人的胳膊,将身体的重量压上去。   身后没有依靠,加德纳脚下不稳,被人压在地上。   茉莉信息素蔓延,本就被标记的加德纳泡在这样的信息素环境里,身体发软。   他皱眉,“你易感期?”   压在他上方的人,头发汗湿,散落下来,带着茉莉信息素的汗珠滑落到鼻尖。   一双眼睛眼睛漆黑,闪烁着微光,但明显已经没有了理智。   听到加德纳的话,皱了皱眉,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什么是易感期。   身体倒是格外诚实,俯下身,低头凑近加德纳的腺体。   “唔……”加德纳伸手将胡乱舔舐他脖子的家伙推开,却被人舔了手心,痒意蔓延,手掌再没有了什么力气。   该死的标记。   加德纳咬牙,空间里像是炸开了一个茉莉信息素炸弹。   “起开。”加德纳拎着人的后领子。   莱斯特受力抬起头来,看加德纳的眼神十分不耐。   但清澈,懵懂。   尽管不喜欢被人打扰了好事,莱斯特还是认真的去听加德纳想说什么。   加德纳支起身,一点点挪动,直到摸到身后的门板。   莱斯特歪头疑惑地看着他的动作,也跟着膝盖往前挪了两步。   “砰——”   身后的门打开,加德纳快速闪身并关上房门,将信息素炸弹隔绝。   这时候的他才分出精力顾及自己的身体状况。   裤子又湿了。   “呕……”   加德纳皱眉,不受控制地干呕,他支撑起自己的身体,踉跄两步,一手捂着胃,一手捂着嘴,那股恶心劲儿始终散不去。   茉莉信息素如影随形,以至于他的神经都开始抽痛起来。   被关在门后的莱斯特,清澈的眼睛里瞬间染上阴郁。   他逃了。   他的Omega逃了。   他标记的Omega逃了。   胸腔里的怒火瞬间点燃,脑子里绷着的那根线啪嗒一声断裂。   什么都顾不上了。   只剩下一个唯一的念头——标记他。   完全的占有。   用信息素裹满他的全身,打上自己的标记,让他下不来床,哪里都去不了。   咔哒,门上的指纹锁被打开。   ——   “殿下,坐啊。”   莱斯特拍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笑眯眯地看着刚从浴室出来的加德纳。   头发湿漉漉的,还没有擦干,让他看上去年轻了好几岁,少了平时的冷硬。   身上只有一件暗红色的浴袍,领口大开,一抹红色若隐若现。   像是巧克力蛋糕上面甜美多汁的红樱桃。   莱斯特舔了舔尖牙。   “你怎么进来的?”   “啊哈。”莱斯特撑着下巴,无辜地眨了眨眼睛,轻笑道,“我说了,没有我进不了的地方。”   莱斯特虽然在笑,但是天生的警觉让加德纳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他靠近门口,企图故技重施。   门锁紧闭。   温热的体温靠了上来,带着浓郁的茉莉信息素。   对方骨节修长的手覆盖在在握着门把的手上,低头凑近人的耳边,“还想逃?”   “想逃去哪儿?去找谁?找西蒙斯吗?”莱斯特眼神幽暗,“西蒙斯阁下似乎确实住了下来,你要穿成这样去见他?”   “放开。”   加德纳嗓音干涩,命令的气势软了几分。   “不。”   加德纳后颈吃痛,“唔……”   终于又咬上了心心念念的腺体,脑子里像是炸开了烟花。   茉莉信息素源源不断地涌入,不再像上一次那样横冲直撞,熟门熟路地霸占加德纳每一个细胞。   不想承认,但是身体在接受。   加德纳下颌崩成了一条直线,脖子上仰,双手在门板上抠出一道道痕迹。   信息素的注入,也唤回了莱斯特的一丝神智,他记得加德纳腺体上还有伤。   嘴唇松动,莱斯特在刚才自己咬下去的地方轻轻落下一个吻。   莱斯特搂住人的腰,胸膛贴着人的后背,热气喷洒在人的脖颈间,“我要标记你了。”   加德纳双手紧握成拳,却被人手指抵着,侵入,交握,十指相扣。   宽松的浴袍方便了莱斯特的动作,摸到人滚烫的肌肤,“不许再逃了,你是我的Omega。”   细密的吻落在加德纳的身上,茉莉信息素太霸道,他似乎又发Q了。   脑子里像是被人塞了一大团棉花,能够感知,却难以做出反应,只剩下身体的本能。   Omega的身体天生适合孕育。   莱斯特终于吃到了巧克力蛋糕,虽然有一点辣口,但完全不影响美味的口感。   于是他吃了又吃,蛋糕上的红樱桃被他啃得水光粼粼的。   一个梦,一个美梦。   加德纳见到莱斯特向他奔来,就在他种满蔷薇的院子里。   不记得是从哪里看来的,粉色蔷薇的花语是爱的誓言,表达了忠贞不渝的承诺和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期盼。   于是他就在埃德温公爵府花园里的一角,支了栅栏,种下了粉色的蔷薇。   莱斯特似乎对他随意动他的花园有点生气,但是也格外好哄。   他只说了一句,“开花很好看的。”   那个人就同意了。   其实不是开花好看,是希望和你一起看到蔷薇花开。   如今花园的蔷薇已经盛放,莱斯特就站在他的身边。   加德纳伸手紧紧将人的手握住,不是一片冰凉,而是带着热度的,他侧过头,看着夕阳下对方长睫落下的阴影,轻声问道,“好看吗?”   那人别扭地点头,“还不错。”   加德纳便开心的笑了。   梦外。   意乱情迷间,莱斯特看着从加德纳眼角落下来的一滴眼泪,低头轻轻将其卷入舌尖。   苦涩的,咸的。   他伸手在人的身上拍了拍,低声安慰,“别哭。” 第48章   清晨的阳光撒下, 莱斯特皱了皱眉,嘤咛一声,侧头埋下自己的脑袋, 双手抱着身边的“抱枕”紧了紧。   只是突然,后背一阵发毛, 像是被某种大型食肉动物盯上。   手上的触感,和平常的抱枕不太一样。   柔软, 富有弹性,并且还带着温度。   唰——   莱斯特猛地睁开眼,对上一双带着怒意的金色瞳孔。   他惊恐地后退。   “啵”地一声,有什么液体顺着流下来。   莱斯特漆黑的瞳孔闪了闪, 屏住呼吸, 慌乱地摆手, “不是……我……那个……”   “滚。”   言简意赅。   看来是气极了。   加德纳没有看对方, 捂着腰,下床的动作似乎有一些踉跄, 莱斯特伸手扶了一把, 被人推开。   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看到对方近乎糜烂的腺体,咽了咽口水。   内心极度忐忑不安。   莱斯特挪到浴室门口, 应该道歉吧?可是我标记自己的Omega为什么要道歉?   合法的Omega。   睡一觉怎么了?又没有进生殖腔。莱斯特绝对不会承认是他找不到生殖腔的入口。   抬手想要敲门。   里面的水声却渐渐停了, 紧接着是呕吐的声音,太剧烈, 像是要把内脏都吐出来。   莱斯特敲门的手顿住, 被自己强行收回。   就这么讨厌他?讨厌到都吐了?   莱斯特应该高兴,这说明加德纳不会随随便便喜欢一个Alpha。   但他却完全高兴不起来,甚至愤怒, 委屈。   加德纳看到一张和自己过去一般无二的脸,一样的信息素,难道不会动心吗?   为什么不呢?就算……不喜欢……他们也是朋友吧?   就一点……都不在乎吗?   茉莉信息素如影随形,加德纳几乎被腌透了,几乎一样的信息素,这让他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被“莱斯特”标记了,那个未完成的标记。   可是他清晰的知道“莱斯特”已经死了,他亲手埋葬了他。   “呕……”   加德纳呕出一股酸水,胃部空空,只有胃液在翻腾。   这是一具淫/荡下/流的身体。会因为Alpha的信息素有反应,会自己打开承受,还会自我欺骗。   会在事后给自己找借口,因为那个Alpha很像莱斯特……所以一切好像就合理起来,拥抱,接吻,标记,是不是还要结婚?把他真的当成莱斯特?   加德纳恨身体的本能,同样恨自己的软弱,恨他内心深处生出的一丝希冀。   这是不对的,是下贱,是对莱斯特的亵渎。   同样,也是对Alpha的不尊重。   强烈的道德感让加德纳很少怨恨别人,他只会怨恨自己。   ——   “啧啧啧。”莱斯特再次被护卫队的Alpha们团团围住,“对称了。”   一个猜测,“嗯……到底是哪个Omega?厨房的莉莉丝?”   另一个摇头,“有点辣,我猜是薇薇安,她的信息素是白酒,很烈。”   “啊……长得好就是吃香啊。”Alpha感慨,“才来多久,就已经找到Omega了。”   看着围成一团的人,诺里斯踱步过来,沉声问道,“你们很闲?”   “……”   人群立刻散了。   诺里斯扭过头来,右手搭在人的左肩,语重心长道,“Alpha有感情需求可以理解,但我不希望影响工作。”   “贴好抑制贴。”诺里斯从兜里掏出一张递给他,“如果你不想和太子殿下的关系人尽皆知的话。”   莱斯特眸光一暗,抬头看他。   “太子殿下的信息素又不是什么秘密,他们来的时间短,接触殿下时间不长,但久了肯定能看出来。”   这算是解释,莱斯特接过抑制贴,撕开薄膜,直接往脖子上一按,夹杂着辣椒的茉莉信息素瞬间被阻隔,一丝都嗅不见。   鼻尖没了信息素,诺里斯点点头,突然有些扭捏地眨巴两下眼睛,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殿下他……强迫你了?”   不怪他这样想,加德纳的战斗力他一清二楚,说起来,他还曾经教过加德纳一段时间格斗课。   可惜他很快就将所有格斗术融会贯通,他这个老师也就光荣下岗。   后来虽然加德纳分化成Omega,但依旧不影响他的战力,甚至曾经在敏感时期将一个想要强行标记加德纳的Alpha打成残废,以后再想标记Omega都成了奢望。   而且虽然上门提亲的Alpha很多,但加德纳并没有和哪个Alpha特别亲近。   这次……   如果不是加德纳主动,莱斯特又怎么会有能力标记加德纳?诺里斯想不到其他可能。   对上莱斯特犀利的眼神,诺里斯做了一个拉拉链的手势,“好吧,我不问。”   捏着手里的抑制贴薄膜,莱斯特走了两步,看见诺里斯还在原地,又倒了回来,莱斯特眼神飘忽,欲言又止,“加德纳……殿下,他……”   见诺里斯一脸疑惑,没懂他意思的样子,莱斯特唇角一抿,“那个残废的Alpha怎么回事?”   诺里斯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也落得个那样的下场,了然地点头,带着莱斯特到了一个适合说话的角落。   “太子殿下其实很讲理的,不会轻易动手打人,这点你放心。”诺里斯先是为加德纳辩解了两句,接着道,“你也知道埃德温公爵死了很久了。”   莱斯特反驳,“也没有太久……吧。”   “再说这和埃德温公爵有什么关系?”   “关系就在于他死了,而殿下还是个没被标记的Omega。”   莱斯特抿唇,是他不想标记吗?   “殿下是Omega,如果是被标记的Omega还好,那样他不会因为其他Alpha的信息素被迫发Q,但他没被标记。”诺里斯叹了一口气,“想要通过标记殿下到达不为人知目的Alpha数不胜数,再加上殿下这个位置,其中暗流汹涌,只要能标记殿下,帝国的未来或许就掌控在他们手里了。”   这是莫大的诱惑。   加德纳本身因为长期使用抑制剂,FQ期紊乱,那天是一场晚宴。   来的大多都是皇室贵族,知名富商,机甲师家族,军部的人也在。   加德纳被连敬好几杯酒,已经有点微醺了,并没有感受到身体发烫。   是在被扶回房间的时候,才意识到不对劲。   搀扶他的并不是Beta,而是一名Alpha,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他的信息素闻起来像是茉莉。   也就是这个茉莉信息素,让加德纳胃部翻涌,清醒了几分。   Alpha已经开始伸手解他的扣子,“殿下,让我来帮你吧。”   话刚说完,就被加德纳掐住脖子,抬腿顶膝。Alpha还想用强,想着加德纳坚持不了多久,但没想到最后被打的满脸血的人是他自己。   自那之后,就有了加德纳不喜欢茉莉信息素的传言,伪装莱斯特公爵接近他的人也才渐渐少了。   诺里斯谈起加德纳和莱斯特,有些唏嘘,作为皇家执行官,自然是知道加德纳对埃德温公爵的感情的。   “其实,埃德温的死对殿下打击不小。”诺里斯看了看莱斯特的脸,确实太像了,难怪加德纳会喜欢。   “跟在殿下身边,也千万别忘了自己的职责。”诺里斯眼神凌厉刺向莱斯特,“如果让我知道你有什么其他心思,不会饶了你。”   “那……殿下喜欢埃德温公爵吗?”   说不上来是什么原因,莱斯特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喜欢或者不喜欢有什么意义?”诺里斯以为他是陷入情网的小Alpha,正在吃死去的埃德温的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拍了拍人的肩膀,“现在殿下身边的是你。”   没有得到答案,莱斯特捏了捏拳头,内心竟然会不安。   明明夙愿成真,临时标记了加德纳,为什么还会不安?难道要完全标记吗?   可是他没能进入加德纳的生殖腔。   烦躁。   莱斯特再一次感到烦躁。   加德纳为什么那么难懂?喜欢不喜欢有什么用?他们本来就是宿敌!反正他又不喜欢加德纳,为什么要纠结!   一定是受了Omega信息素的影响,一定是!   ——   “又见面了殿下。”罗宾脸上笑眯眯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人。   双腿交叠,皮鞋锃亮,黑色西装裤遮住脚踝。   双手搭在膝盖上,轻点着,眉宇间似乎有些疲惫。   罗宾软和嗓音,让自己看上去亲切和蔼,“最近遇上什么事了吗?”   “出了一点小状况,有点失眠。”   “嗯,能详细说说这个小状况吗?”罗宾嘴角的笑容仅仅只僵硬了一瞬,便恢复正常,“阁下,对医生隐瞒可不是一件好事。”   “我遇见了一个和莱斯特很像的人,他的信息素也是茉莉。”   “我对他有些心软……”加德纳顿了顿,目光飘忽,看向窗外,白色的窗帘随着风飘动,树木的枝干上生长着绿叶。   更远的地方,是蓝天和白云。   今天有一个好天气。   “虽然……我一直告诉自己是受了他信息素的影响,但这似乎更像是一个借口,一个理所当然的,挑不出错处,无法反驳的借口。”   “这很常见的,阁下。”罗宾温和道,“遇到和故人相似的人,总归会有些触动,心软也很正常。”   加德纳并没有被安慰到,而是反驳,“正常吗?这难道不是自私吗?那我对莱斯特的喜欢算什么?”   加德纳说不明白,就好像他的应激障碍,他的抗拒,以及他的喜欢都成了笑话。   “殿下,埃德温公爵已经去世五年。”罗宾蹙了蹙眉毛,“你喜欢上任何一个Alpha都是正常的,他像公爵,只是你喜欢他的一个加分项,这并不冲突。”   “殿下,人应该向前看,不要被过去束缚。”   “或许吧。”   又是这副样子,这位皇太子殿下在不认同他的时候,就会用这三个字来打发他。   加德纳太过于固执,根本不需要心理医生,他根本就不想治疗。   “给我开一些治疗失眠的药。”   罗宾拒绝,“殿下,我不能。”   加德纳眉毛一抬,眼神锐利,对方丝毫不惧怕他那双金色瞳孔的权威和他对视着。   良久。   “算了。”加德纳拿起桌面自己的帽子,戴在头上,“和你相处很愉快,罗宾医生,期待下次的治疗。”   语气平淡,根本听不出期待。   罗宾扶额,不太期待,他就没有见过心防如此重的人,含糊其辞,说一半藏一半,即使成了他的专属医生,也不愿意彻底坦诚。   这样不配合的病人,要怎么治?   罗宾叹气。 第49章   西蒙斯的授勋仪式, 全国瞩目,过了今天,他将正式成为西部军区的元帅。   为他授勋本应该由陛下来做, 但是陛下如今昏迷不醒,这个重任就落在了加德纳身上。   身后是执剑而立的皇家护卫队, 莱斯特站在最后一排,领头的是执行官, 手里捧着绶带和勋章。   加德纳一身黑金军装,金线勾勒出橄榄枝的纹路,肩膀上扣着红丝绒的披风,手上一双白色手套, 下身是一条黑色的军装裤, 垂坠感很强, 脚下没有穿军靴, 而是一双烫金工艺的皮鞋,更多了几分优雅的庄严, 一般只有重大场合才会有如此盛装。   莱斯特看着他和同样军装的西蒙斯站在一起, 就如同一对璧人,心里忍不住泛酸。虽然已经知道西蒙斯有了家室,自己有了一个未见面的嫂嫂, 加德纳和对方绝对不会有任何私情, 但莱斯特忍不住。   几乎半个月。   加德纳躲了他半个月。   不就是……有必要躲半个月吗?莱斯特看着加德纳挺拔的背影,眼神暗了暗。   “恭喜。”加德纳将准备好的绶带挂在西蒙斯肩膀上, 接着是勋章, “帝国的未来,就交给你了,埃德温元帅。”   “是, 殿下。”   西蒙斯冲着加德纳敬了一个军礼,眼神坚毅。   莱斯特看着哥哥的样子,忍不住自豪,他们埃德温家族的男人,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同时,也开始幻想,如果站在西蒙斯位置的那个人是自己的话,会是什么样子?   加德纳将会亲手给他带上象征着他荣耀的勋章,他的Omega亲手将荣耀挂在了他的胸前。   仅仅是想一想,莱斯特就十分激动。他会是加德纳最锋利的剑,无往不胜的将军,守护他的骑士。   他的身后是帝国,也是王权上位置上的那个人。   莱斯特好像懂了一些什么,以前的他是个需要依靠轮椅的Alpha,只能在家里干干动脑子的活儿,更多的时候则像一个花瓶。   可他不喜欢那样,他分明……他分明想站在加德纳的身边。   所以……所以他才会那么讨厌加德纳。   事事都要冲在最前面,总是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时时刻刻不在牵动莱斯特神经,用事实告诉他,他是多么无能,只是一个站在Omega背后的下一秒似乎就会断气的Alpha。   可是……他是真的讨厌加德纳吗?   “喂,发什么呆?别松懈!”   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莱斯特没来及抓住,就被人打断了思绪。   是班尼,莱斯特对门的Alpha,他一脸严肃且认真地盯着莱斯特,“这么重大的场合,你竟然发呆?出了岔子谁负责?”   一个很有责任心的老妈子,下一任执行官获选人,莱斯特一定投他一票。   “知道了。”   虽然心里吐槽,但莱斯特还是明白现下的场合,自己走神不应该。   莱斯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眼神警惕地环顾四周。授勋仪式结束之后,会有一场宴会,参加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集聚帝国整个权力中心。   内阁,军部,二皇子殿下以及掌握帝国经济命脉的商贾。   加德纳已经换了一身适合晚宴的装扮,笔挺都燕尾服,黑色西装裤,衬得他挺拔修长,容貌英俊,轮廓锋利,金色的瞳孔如同琥珀。   很难让人将他和Omega联系在一起,优雅高贵,他像是天生的王者,眼神轻轻一抬,就给人十足的压迫感。   更有贵夫人频频向他投去羞涩都目光,哪怕知道他是Omega,还是会被他高大英俊的外貌吸引。   “皇兄真是神采奕奕,惹人艳羡啊。”福特手里拿着香槟凑到加德纳身边,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在西蒙斯和加德纳之间打转,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西蒙斯元帅,好久不见,恭喜。”   他像是才看到人那般,动作夸张,“上次您的婚礼,我没来得及参加,阁下不会怪我吧?”   “二殿下说笑了。”西蒙斯抿唇,脸上的笑容得体。   “还是我的不是,届时加上这次道贺,礼物送到您府上。”福特轻笑,“只是不知道是送到埃德温公爵府呢?还是西部军区去?”   西蒙斯脸上表情不便,就连碧绿色的眼睛里也是一派柔和,“多谢二殿下,心意我领了,至于礼物,我什么也不缺,不过倒是军部缺少许多治疗药剂,我听闻殿下在精神药剂方面投入颇多,不如多给军部批一些,我相信各区元帅将对您感激不尽。”   “西蒙斯阁下倒是有一副菩萨心肠。”   “菩萨心肠”四个字用在这里属实有些嘲讽的意味,西蒙斯也只是抿着唇笑。   福特同样也笑,只是笑容不达眼底,“药剂有限,总要摸清楚情况,用在刀刃上不是。”   福特笑笑,抬手,三人碰杯。   话锋一转,“莱斯特公爵去世已久,西蒙斯阁下和皇兄情谊深厚,也帮我劝劝皇兄,Omega总是靠抑制剂可不行。”福特脸上流露出一丝心疼,情真意切,“哥哥的身体若是有损,我也是心疼万分的。”   “我自然也是希望殿下可以走出来的。”西蒙斯抿着唇,“但这毕竟是殿下的私事。”   “殿下,二殿下。”内阁大臣本斯特带着人走了上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晚宴这种东西,莱斯特敬谢不敏。小时候因为没长开,和小姑娘似的,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夫人小姐总喜欢捏他的脸,搞得莱斯特每次宴会回去,脸僵硬。   他找了个隐蔽但是视野开阔的地方,不容易被人察觉,又可以注意到加德纳那边的动向。   “莱斯特。”   莱斯特回头,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看到来人,挑了挑眉,“格斯。”   “最近怎么样?”见到熟悉的人,格斯似乎有些兴奋,“没想到你还真的进了护卫队,可羡慕死我了。”   “你呢?怎么样?”莱斯特注意到格斯的装束,和他身上的差不多,“你这是……”   “我跟着二殿下做事。”格斯接着道,“殿下和二殿下是兄弟,我能见到殿下的机会也就多了,你看今天这不就见到了。”   “不过还是比不了你,竟然能打败拉斐尔阁下破例进入护卫队。”   莱斯特脸上表情不变,格斯小小的阴阳怪气他不放在眼里。   失败者的恼羞成怒罢了。   见莱斯特久久不言语,格斯讨了个无趣,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莱斯特将视线落在桌上的蛋糕,巧克力的小蛋糕,上面一颗樱桃做点缀。   脑子里闪过某些联想,可恶,加德纳躲了他半个月。   莱斯特将蛋糕拿起来,泄愤一般用勺子挖了一个角。   入口绵密顺滑,好吃是好吃,就是少了某些滋味。   想到那一丝热辣的刺痛,莱斯特舔了舔牙。   “蛋糕好吃吗?”   轮番上阵是吧?都很闲?怎么该来的不来?   莱斯特内心无语地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恭敬地对人行礼,“二皇子殿下。”   “我见你很喜欢吃巧克力蛋糕,刚好我府邸有不错的巧克力,要不要来我这里上班?”福特刚刚在加德纳和西蒙斯那里吃了憋,这会儿就开始挖墙脚。   莱斯特摇头,蛋糕被他拿在手里,视线落在红樱桃上,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怎么就挑这个时候,他摇头,“不了,二殿下,护卫队的工作我很喜欢。”   “那真是可惜了。”福特似乎遗憾地叹气,“你和我一个故人长的很像。”   谁和你是故人?我们好像不太熟。   “这个人你应该也知道,就是皇兄的亡夫,埃德温公爵。”   福特脸上挂着装模作样的怀念,要不是莱斯特就是埃德温公爵本人,他快以为他们真的是好朋友了。   莱斯特静静欣赏他的表演。   “皇兄对埃德温那可是情根深种啊。”   等等?什么?情根深种?   莱斯特放下手里的蛋糕冲着人腼腆地笑了笑。   福特以为他上钩,于是继续说道,“当年埃德温死的时候,恰逢皇兄FQ期……”   什么FQ期?我怎么不知道?   “皇兄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这些年也有无数和埃德温像的人接近皇兄,但也只有你留了下来。”福特打量着莱斯特,“看来皇兄是真的很宠爱你啊。”   管他是不是真的宠爱。   上头的莱斯特瞬间清醒。   所有人都说加德纳讨厌和莱斯特长的像的人,偏偏福特说加德纳喜欢。   如果莱斯特不是莱斯特,而是一个22岁带着某些目的接近加德纳的Alpha,或许会被他蛊惑,认为加德纳对他有意思,然后他一时上头去标记加德纳,那他不是就会对他更加疏远了?   狡诈啊!他们拉斐尔一家真是一个比一个狡诈。   虽然莱斯特猜的大差不差,但和福特的最终目的那可真是大相径庭。   福特确实是有意撩拨,如果莱斯特真的能做到彻底标记加德纳,那不正好坐实了“后宫说”吗?   到时候内阁和民众还会让一个淫/乱的Omega统治帝国吗?   加德纳他凭什么?   他福特才是Alpha啊!   另一边——   “殿下托我的事,事关帝国,我自然会办。”   半个月过去,西蒙斯还是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加德纳。   但西蒙斯?埃德温元帅必须要面对皇太子加德纳?拉斐尔。   “嗯。”加德纳抿了一口香槟,垂眸,“多谢阁下。”   西蒙斯同样无言,很快上来敬酒的宾客就将他们分散。   加德纳并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于是找了个清净的地方待着。   什么时候才能释怀?他也想早一点释怀。可是如果不知道莱斯特的死因,或许还可以很快就放下,但他知道了。   莱斯特是这场政斗的无辜牺牲品。   真的无辜,完全就是误伤。如果他没有嫁给莱斯特,这一切都不会发生,莱斯特会活得好好的,或许还有可能有一个温馨的家庭。   加德纳没办法说服自己释怀。   “拉斐尔阁下……”   Alpha的声音带着惊喜和无措,格斯的注意力一直在加德纳身上,见他和西蒙斯阁下交谈之后就一个人在阳台,几番纠结之下,还是凑了上去。   听到声音的加德纳微微抬眸,一双金色的瞳孔冷不防和格斯对视。   Alpha更加激动了,就是这样一双眼睛,可能遗传了母亲,天生便带有贵气,看人的时候似乎总是居高临下的。   一如格斯记忆里的样子。   “阁下,我叫格斯。您可能不记得了,之前你曾救过我,M312星系,星盗横行,有一帮孩子被绑架,是您救了他们……我……您还夸了一个孩子……您还记得我吗?”   格斯几乎语无乱次,说话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这或许只是加德纳军旅生涯当中短暂的一笔,但却在他的人生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那时候的格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就是这个时候加德纳出现了。   加德纳那时还很年轻,不过十八九岁的年纪,但已经出落得高大挺拔,看外表,完全就是一个沉稳可靠的Alpha。   一双金色的瞳孔带着寒光,比利剑还要锐利几分。   得知星盗捆了一帮小孩在星舰上做人质,当即下令展开救援。   格斯因为年长一些,承担起了里应外合的责任,和加德纳一起成功将孩子们救了出来,并且将星盗团伙一举击败。   一个个小萝卜头本来就战战兢兢十分害怕,这时候虽然被救,但还是不安,开始号啕大哭,此起彼伏,年轻的加德纳哪里见过这个阵仗,也没有哄孩子的经验,只有靠他近一点的小男生没有哭,还直勾勾盯着他。   看着不到自己腰的小男孩,加德纳也有些棘手,试探地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干干巴巴夸赞道,“干的不错,是个男子汉。”   也就是这样的夸赞,格斯记到现在。   是真的崇拜,加德纳高大的身影,在他眼里如同神祇,就连那双金色的瞳孔,都像是天神才会有的颜色。   他牢记着对方那句真正男子汉,发誓要成为像加德纳那样的Alpha。   可是……不过两年的时间,他理想中的目标,他的榜样,就变成了Omega。   格斯难以接受的同时,心思也渐渐变化,那个他曾经追逐的目标,一次次光顾少年的幻梦。   后来加德纳大婚,他的梦碎了,那些心思,也成了难以宣之于口的秘密。   但随着埃德温公爵离世,那些秘密又开始死灰复燃,更没想到的是,拉斐尔阁下竟然开始全国选拔护卫队,他毅然从军校辍学参加了这次选拔。   只是没想到想要进入护卫队的人那么多,人才济济,他这种在边缘星还算优质的Alpha,在首都星只能算普普通通。   好在二皇子殿下看好他,让他有了可以接近太子殿下的机会。   加德纳打量着人,从记忆里翻找可以和面前对上号的人,不确定地问道,“你是……那个……不哭的小男生?”   格斯激动得眼睛都红了,“是……是我,殿下。”   “是有什么事吗?”   “我……我就是……我想……”对上那双金色的眸子,格斯突然语塞,脸一下子就红了,不自觉走近了两步,恼怒自己的嘴笨。   嗅到一丝丝伏特加的信息素,加德纳皱眉,默默退了两步。   “恭喜你,看来你确实成长成了一个优秀的Alpha。”   格斯身上是卫队的装束,可能是某内阁大臣或者军部某位的亲卫。   当然也可能是福特的。   “谢谢。”格斯腼腆地点头,紧接着突然激动起来,他闻到了Omega的信息素,这像是一种信号。   “殿下,其实我……其实……我仰慕您很久了,不知道我有没有那个荣幸成为您相亲对象中的一员。我……我知道我可能还不够优秀,但我真的十分仰慕您。”格斯越说越激动,“我和那些为了您的身份地位接近您的Alpha不一样。”   他拍着自己的胸口,“我是真心的,我真心爱慕您。”   伏特加的味道越发浓郁,加德纳捂着自己发烫的后颈,那里明明贴着抑制贴,他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他明明带着临时标记。   手里的香槟只抿了一口,加德纳将杯子里的液体尽数倒在自己胸口拿出来的手帕上。   “阁下,您怎么了吗?”格斯看着人的动作,也意识到不对劲,但他被Omega的信息素瞬间淹没,理智彻底出走。   “阁下……您的信息素……”   加德纳后退伸出胳膊挡开人的靠近。   “阁下,您不信我吗?我真的爱慕您,没有别的心思,我只想要一个机会。”   对方躲避的动作,让格斯很受伤,同时又觉得有些怨气。   他记挂了这个人整整9年,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呢?   他们一个Alpha一个Omega,多么般配啊,上天都在撮合他们,不然为什么加德纳会分化成Omega呢?   加德纳捏住人的手腕,反身另一只手掐住人的后脖颈,将人压制在栏杆上。   “现在你需要先冷静冷静。”   加德纳身体发烫,语气却很冷。   格斯挣扎,只是徒劳,这可是发/情期都可以把人打残的皇太子殿下。   动手解开人的腰带,加德纳将人双手捆在栏杆上,Alpha的信息素在叫嚣,甚至因为主人的意愿,在对加德纳进行压制,尖牙已经露了出来,有些狰狞恐怖。   加德纳像是丝毫不受影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刚走两步,脚下踉跄,跌进一个茉莉的怀抱里。   莱斯特来的十分不巧,刚好看见加德纳解格斯腰带的画面。   瞬间火山爆发。   怎么个意思?你躲我半个月,现在却和一个Alpha在阳台玩一些奇怪的play?   莱斯特想都不用想,直接冲了出来。   他语气不善,“殿下,这又是什么奇怪的游戏?”   加德纳平静地命令道,“送我回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闻得多了,加德纳竟然对茉莉信息素有些脱敏,胃部虽然还是会不适,但心理作用大过生理现象。   或许也是因为这家伙标记的缘故。   加德纳自嘲。   触手滚烫,莱斯特就算再笨,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莱斯特还是埃德温公爵的时候,这种事情他遇到的也不算少,年轻但看上去早逝,想爬上他床的Omega,Beta不在少数,大多抱着私生子继承遗产的目的。   莱斯特直接将人打横抱了起来,加德纳吓了一跳,那双金色的瞳孔看上去很呆,半响才反应过来,推了推人的胸口。   莱斯特一时不查,膝盖一弯,差点两个人摔在地上。他愤愤地拍了一把人结实的屁股,“别闹。”   加德纳不敢再动,要是摔个狗啃泥,让今晚的宾客看了去,他的脸面就算是丢尽了。   莱斯特颠了颠怀里的人,提醒道,“殿下,你应该勾着我的胳膊。”   加德纳知道自己的份量不清,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身体还在一阵阵发烫,某个地方已经在分泌腺液,加德纳终于是认命地环上人的脖子。   用了十成力,成功看到莱斯特脸上的笑意扭曲。   加德纳该减肥了。   莱斯特将人抱进专门为宾客准备的休息室,关门落锁,把人往床上一放,揉着自己的酸疼的胳膊。   “你出去。”加德纳看着还杵在床边的人,示意他该离开了。   “真的不用我帮殿下吗?”   莱斯特勾了勾唇,笑得有些邪肆。   加德纳有些恍惚了,这表情太像“莱斯特”即将恶作剧的表情了。   “出去。”   加德纳的声音冷了几分。   “可是殿下你中了药,没有Alpha,你要怎么解决?”   莱斯特不动,眼神暗了暗。   该死的,究竟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给加德纳下药。   “殿下,我可以帮您。”莱斯特慢慢挪到人的身边,蹲下身,声音温柔,茉莉信息素却在不断释放。   伏特加……   见人没有抗拒,莱斯特再接再厉,“殿下,我用手帮您?绝不逾越。”   他眨了眨眼,模样无辜,几乎不等人反应,便强硬脱下人的裤子。   “别……”   信息素交融,加德纳几乎要被身体的热度烫化了。   浸入茉莉信息素中,似乎连脑子也跟着融化。 第50章   翌日。   这次莱斯特先醒过来, 换成他盯着加德纳看。   说老实话,加德纳的长相真的没得挑,英俊硬朗, 古铜色的皮肤恰到好处。   眼睛慢慢移动到人的腺体,完全被牙印覆盖, 有些咬的太狠,已经呈现青紫色, 周边甚至还有些破皮。   莱斯特想到昨晚自己怎么也找不到生殖腔入口,于是只能疯狂啃咬人的腺体来做临时标记。   太可恶了,加德纳肯定是故意的。   莱斯特泄愤般用手指戳了戳熟睡人的睫毛。   睫毛颤动,一双金色的眸子带着水光, 闪烁着神采。   可能是刚醒, 还有些迷糊, 但不过片刻就凌厉起来。   拳头来的突然, 莱斯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就算没有温存时刻,也不用刀剑相向吧?   这一拳头直接砸在莱斯特的肩膀上, 痛得他眼睛里闪过水雾, 黑色的眸子看上去很可怜。   被这双眸子看着,加德纳之后的拳头就怎么也落不下去了。   这是最像莱斯特的一个人。   他又心软了。   如果不是心软,怎么可能一次次失去理智任由对方标记?   他懊悔这样的心软, 怨恨自己的软弱, 却还是会一次次妥协。   他的心还真是廉价。   加德纳自嘲,收回手, 连同那一点点愤怒也都散了个干净。   被打了一拳的莱斯特, 那块皮肤很快就青了,他皮肤就是这样,因为白, 很容易就留下印子,以前稍微磕碰一下,青紫十天半个月都下不去,现在身体好了,虽然也留痕迹,但散得也快。   他敏锐地察觉到加德纳的情绪不对劲,也不管肩膀上的印子了,凑上去,拉着加德纳的手腕,将胸口撞了上去。   “来,殿下,你打吧,用力一点。”   加德纳的拳头比沙包还大,而且骨节分明,握在一起,不用力都很有份量。   这绝对是杀伤力武器,要是用全力给他一拳,莱斯特不确定自己接不接的住,但他还是硬着头皮,“别客气,用力。”   见加德纳不动,他就拉着人手主动往自己身上招呼。   加德纳捏了捏拳头,抬眸看他,金色的瞳孔眼神幽暗,胳膊停在半空,莱斯特一时间没拉动。   紧接着如他所愿,另一边肩膀挨了一拳。   “嘶……”   皮肤充血。   得儿,又对称了。   “还打吗?”   “滚。”   ……   莱斯特趁着人洗澡的时候,贴心地让人送了衣服过来。   不然让加德纳穿过夜的脏衣服,他估计又要发狂了。   “嘶……”莱斯特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下手真重。   整理加德纳衣服的时候,摸到了那条浸满红酒的手帕,莱斯特眼神幽暗,别让他查出来是谁干的,竟然下药?   莱斯特黑色的瞳孔如同藏着深渊,加德纳还是有太多人惦记了,得想办法彻底标记他。   “还不滚?”加德纳换上准备好的衣服,皱眉看着还杵在屋里的人,抱着胳膊,“还想挨打?”   “殿下真的就那么讨厌我吗?”莱斯特放下手帕,凑上去,盯着加德纳的眼睛,眼神委屈。   “你干的事情,已经够你进监狱了。”   听到人的话,莱斯特非但没有害怕,还抿了抿唇,眼底流露出不知真假的笑意,“既然这样,殿下怎么不告我?”   那张风流俊秀的脸,五官精致,尤其眼睛含情脉脉,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   胸口突然跳动地剧烈,加德纳屏住一口气,眼神错开。   “你究竟想干什么?”   莱斯特歪头,固执的要和人对视,不知道突然起了什么坏心思,那双含情脉脉的眸子,更加深情,“我就不能单纯爱慕殿下吗?我可是不远万里来参加护卫队选拔,力争第一,费尽心思都想要跟在殿下身边啊。”   预想中生气的表情没有出现,加德纳默默后撤了一步,接着从身边擦肩而过,拿起手帕就走。   从后面,能够看到那人微红都耳廓。   明明肤色很深,但是那人耳朵薄,血管密,一贯表情冷硬的人,看脸是看不出什么情绪的,也只有耳朵会出卖主人,让人窥得一点真实。   所以……为什么耳朵红了?   气的?还是……害羞?   他害羞了!加德纳害羞了!   莱斯特心脏像是敲起鼓点。   连带着整个护卫队都能看出他的春风得意。   “莱斯特!认真训练,严肃一点。”诺里斯看不下去了。今早这人和太子殿下一起回来,身上的衣服也都不是昨天那件,发生了什么自不必说。   好在府里这些Alpha还比较年轻,思想单纯,没往那方面想,不然还挺麻烦。   “是。”莱斯特应着,也确实很快就收敛了表情,但是没坚持三秒,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笑。   书房。   加德纳将那条手帕放在桌面上,罗斯和哈罗德看着上面的红酒污渍,不解地问道,“阁下,这是?”   “查查上面的成分还有昨晚宴会的监控。”   不需要明说,两人便瞬间理解了这里面的意思。   竟然有人在宴会上给太子殿下下药?   加德纳本就因为信息素失控出过一次意外,不得已结束了星际巡游,如果这次在宴会上信息素再次爆发,甚至被Alpha强制标记,事情就十分严重了。   内阁那群人估计又得做文章,太子殿下的位置岌岌可危。   “还有一个人,查查。”加德纳轻声叩动桌面,“格斯,似乎是哪家的亲卫。”   罗斯收起那块手帕,“您怀疑是他做的?”   “不确定。”加德纳摇头。   当时格斯似乎并没有异常的举动,除了一番爱慕的言论之外,更多的像是被自己的信息素干扰了。   哈罗德猜测道,“您觉得会不会是二殿下做的?”   “用事实说话,没有证据的事情,不要提。”   加德纳抬眸,哈罗德对上那双压迫感十足的眼睛,便瞬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诚恳弯腰,“抱歉,阁下。”   “没事。”加德纳揉了揉酸胀的眉心,“如果没什么事情,你们就先回去吧。”   “是,殿下。”两个人恭敬地退出书房,被幽灵一般站在门外充当门神的莱斯特吓了一跳。   罗斯和哈罗德异口同声,“怎么又是你?”   莱斯特挑眉,“你们?”   他突然想明白什么,原来只是下属啊。   莱斯特露出发自真心的礼貌微笑,“智能管家会送二位出去。”   接着,头也不回地进了书房。   留下罗斯和哈罗德面面相觑。   “你没发现……”   “发现了……”   接着就又是沉默。   他们高贵的皇太子阁下迎来第二春啦!还是替身文学!   两个人摸了摸鼻子,都很识趣地没多说什么。   “还有什么事吗?”   书桌后面的人,眼睛都没抬,双目紧闭,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似乎在休息。   “确实有事。”   听到莱斯特的声音,加德纳立刻刷地睁开,身体坐直,眉头紧锁看着对方,厉声问道,“怎么是你?”   “殿下很失望?”   莱斯特笑着靠近,手里把玩着一支软膏,“殿下脖子上的伤,我总得负责不是?”   几息的工夫,人就已经到了面前,单手撑着桌沿,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加德纳,漆黑地眸子里笑意清晰可见。   加德纳竟然有些害怕和这双眼睛对视,抢过对方手里药膏,冷淡道,“我自己会上药。”   手指抚摸上加德纳的贴着抑制贴的后颈,莱斯特笑眯眯地问,“殿下是怕我?”   因为动作,不像是问,倒像是调情。   挡开人胳膊,加德纳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注视着对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复杂到他都有些分辨不清。   心疼,开心,委屈,还有浓浓的占有欲。   或许有一部分是真的,这个和“莱斯特”相似的少年,对他起了一个Alpha对Omega的心思。   加德纳抿了抿唇,语言功能像是离家出走了。   “帮我上药。”   他将手里的药膏递给人,撕开脖子上的抑制贴,背过身。   那就……自私一把吧。   莱斯特怔愣了三秒,才从对方手里接过软管的药膏,又是出乎意料的反应。   他有些看不懂加德纳了。   他以为加德纳会叫他滚,让他出去,亦或者打他一顿?   用那种凌厉愤怒,有点危险带着野性的眼神看着他。   虽然不想承认,每当加德纳用这种眼神看他的时候,他的血液就开始沸腾,想要征服对方的欲望到达顶峰。   但是他却突然温顺起来,莱斯特有点不能适应。   应该开心的,说明加德纳已经对他放弃防备,进入生/殖腔完全标记对方指日可待。   然而……   不对劲,莱斯特觉得很不对劲,但他一时间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目光落在人修长的脖颈上,莱斯特狠狠吸了一口气,怎么变得这种严重?   他下嘴这么凶吗?   整个脖子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青青紫紫,甚至还有的破皮流血,腺体更是惨不忍睹,那么脆弱的地方,被啃得红肿,像个熟过头的桃子。   软膏冰凉,莱斯特用指腹揉开抹在破皮的地方。   “疼吗?”   “还好。”   疼还好,加德纳不怕疼,只怕身体不受控制的快/感。   莱斯特有些懊恼,“我下次轻一些。”   “嗯。”   竟然没有反驳下一次?   今天的加德纳太超出莱斯特的认知了,让他一时间失语。   隔了许久,直到人的脖子都上好药膏,莱斯特才用沙哑的声音道,“好了。”   “嗯。”加德纳转过身来,正襟危坐,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对方也坐下,“我们谈谈吧。”   莱斯特皱眉,“谈什么?”   加德纳唇线抿直,“谈谈标记的事情。”   莱斯特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和人对视。   只听加德纳道,“我身边没有Alpha,一直都是靠抑制剂度过FQ期,但很显然现在抑制剂的作用也越来越小。”   加德纳直言道,“我需要一个Alpha。”   莱斯特更加错愕,“所以呢?”   加德纳眸子沉了沉,“我不喜欢茉莉信息素,但因为你的标记,也开始脱敏了。我们的匹配度应该不低。”   “所以我们做一个交易吧。”加德纳道。   “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但需要你在我FQ期的时候给一个临时标记。”加德纳顿了半响,着重道,“只有标记。”   “直到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我们的交易终止。”   “你疯了吗?”莱斯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了,腾一下站了起来,愤怒又不可置信地看着说出这番话的人。   亏他还以为……还以为加德纳……对他有意思……   可恶可恶!气死他了!   “你可以考虑考虑。”   面对对方的恼怒,加德纳欲言又止,最终也没再说什么,“你当然可以拒绝。”   拒绝?凭什么拒绝?这难道不是好事吗?这可是标记加德纳天大的好机会。   说是只能咬腺体,但是一那什么起来,还顾得上这些吗?   莱斯特面容扭曲,那张好看的脸狰狞地像恶鬼,复又坐了下来,皮笑肉不笑,“我为什么拒绝?能和殿下朝夕相处,亲密无间是我的荣幸不是吗?”   “好。”加德纳点头,三两下就拟好了电子合同,将屏幕阅读权限授权给莱斯特,“你看看,没问题就签个字。”   莱斯特面色阴沉,电子笔刷刷两下,签上自己龙飞凤舞的名字。   憋着一股气走出书房,莱斯特眼神阴郁,眸子里的寒光几乎杀人。   加德纳!等他彻底标记了他,他一定要把人这样那样再这样!   可能是想的太投入,没看路,肩膀被猛地撞了一下,本就带伤的肩膀痛的他呼吸一滞,火气没地方发,凌厉抬眸,却对上一双碧绿色的眸子。   嘶…… 第51章   “西蒙斯……阁下。”   莱斯特迅速低下头问安, 恭恭敬敬的,只是动作怎么看怎么慌张。   “嗯。”西蒙斯皱眉,开始认真打量起人来, 越是看越是觉得怪异,“你是护卫队的?”   “是的, 阁下。”   “做了什么?怎么慌慌张张的?”   西蒙斯的目光几乎将莱斯特盯穿,莱斯特心如擂鼓, 回道,“因为殿下交代了任务,所以匆忙。”   让我走吧,大哥。   像是听见了莱斯特的哀嚎似的, 西蒙斯挥了挥手, “去吧。”   得到释放口令的莱斯特松了一口气, 步履飞快。   “莱斯特·埃德温, 站住!”   莱斯特条件反射站直了身体。   该死!   莱斯特从小受尽宠爱不假,但是对于这个哥哥天生就有些敬畏, 或许就是传说中的血脉压制, 一旦他犯了什么错,老埃德温公爵夫妇可能因为他身体不好,就这样糊弄过去, 但是西蒙斯不会。   西蒙斯真的会教训他, 即使用上眼泪攻势,西蒙斯都不为所动, 并且在教训他之前, 会有一个前摇动作,那就是连名带姓叫他大名。   往往是毫无预兆的,上一秒莱斯特可能还在玩乐, 但只要听到西蒙斯叫他大名就会立刻收敛表情,内心忐忑。   小时候西蒙斯的一句“莱斯特·埃德温”是莱斯特除了加德纳以外的另一个噩梦。   莱斯特咬了咬牙,僵硬地转身,果然对上了西蒙斯一双阴恻恻的绿色眸子。   “好啊。”西蒙斯嘴上说好,甚至还勾起了嘴角,步步逼近,莱斯特心口一跳。   “嘶……”莱斯特捂着被西蒙斯揪住的耳朵,“哥,哥,哥,轻点儿……痛痛痛……”   莱斯特就这样像只小鸡仔儿一样被他哥揪住耳朵,痛得眼冒泪花。   西蒙斯一点不给人反抗的几乎,改拎着人的后领子,一路拖回了自己的住处。   “砰”一声,大门一关,就好像关上了一扇地狱之门。   莱斯特和抱着胳膊的人对视上,不敢说话。西蒙斯表情阴沉,冷声道,“跪下。”   莱斯特毫不犹豫就跪下了,抬头小心翼翼坎热嗯脸色,嘴唇嗫嚅,“哥。”   这是真的。   西蒙斯左手叉腰,右手捂住眼睛,抹去了眼角的湿润,一时间失去了语言功能。   一刻钟之后,他声音带着些哽咽,“起来吧。”   莱斯特站起身,双手交叠在腹前,手指扣动,“哥,对不起。”   话音刚落,就被人一把抱住,宽大有力的手掌在他背后轻拍,“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嗯……”莱斯特感受到西蒙斯的温度,久违了家人的温暖。   “怎么回事?”西蒙斯拿了一瓶水递给坐在沙发上的莱斯特。   兄弟相认的感人戏码过去之后,是正式的谈话环节。   “我也不清楚。”莱斯特摇头,没有说出系统那部分,毕竟那玩意儿自他重生后就没再出现过,莱斯特自己都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抿了抿唇,含糊其辞,“可能……是执念未消吧。”   说着莱斯特笑了笑,伸出胳膊,“哥,你看,我强壮了不少,已经是一个顶天立地的Alpha了。”   西蒙斯把他的手拍开,还是皱着眉毛,“之后去军部医院检查,我要报告说话。”   “好吧,哥。”莱斯特摸摸鼻子,乖巧地应了下来。   “太子殿下知道吗?”西蒙斯又问。   莱斯特捏瓶子的手一紧,摇了摇头,“还不知道。”   西蒙斯点头,“我之后向太子殿下把你要过来,跟我回军区,首都星危险,不好待。”   “我不。”莱斯特摇头拒绝。   “别和我犟。”西蒙斯眉毛一沉,“西部很安全,你小时候不是一直想要成为军人吗?现在就是机会。”   莱斯特有一秒钟心动,但还是摇头,“不行哥,我还有事情要做。”   被拒绝,西蒙斯语气不好,“什么事?”   “一点私事。”   “和加德纳有关?”   莱斯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很明显是不想说的意思,西蒙斯那双碧绿的眸子一暗。   加德纳身边波谲云诡,党派斗争严重,西蒙斯不想莱斯特再次陷入这些风波,危及性命,他一定要带莱斯特远离斗争中心,但也知道按照莱斯特的性子,这件事情急不得,还需要从长计议。   “好吧。”西蒙斯点头,“我过几天就要走,你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联系我。”   “对了,顺便见见你嫂子。”   见人松口,莱斯特忐忑的心终于放下,“我听说了,很期待可以和嫂子见面。”   他笑了笑,眼里闪过八卦的光,“我也想知道是什么样的人能让我哥这个铁树开花。”   “敢调侃你哥了是吧?”西蒙斯锤了莱斯特一拳,“别以为你是我弟弟我就不打你。”   “哎呦,好痛。”莱斯特捂着心口。   “少来,我都没用劲儿。”   “嘿嘿,还是哥疼我,不像加德纳。”死命打。   最后几个字,声音囫囵,西蒙斯并没有听清楚,只是看到弟弟健健康康的样子,由衷一笑。   所以更要保护啊,这么健康的莱斯特。   ——   “皇兄怎么不住自己的府邸,非得跑到这里来住?”   福特和莱斯特并不太熟,很少往埃德温公爵府跑,零星几次记忆都是参见宴会。   上一次来埃德温公爵府还是加德纳和莱斯特结婚。   加德纳言简意赅,“清净。”   “这蔷薇是埃德温公爵种的?我记得以前没有。”   “我种的。”   福特把玩手里的茶杯,笑着道,“我还以为皇兄只对机甲星舰感兴趣,没想到种花也这么厉害,这难道就是Omega的天赋?”   “你不是对花花草草也很有研究吗?”加德纳听出对方话里的歧视意味,分明就是在说Omega只会拾花弄草。   他轻抿了一口茶,不理会对方阴沉的表情,继续道,“你不是有座星球,陛下的凝神草不就是你在那上面发现的?”   “还听说你现在那个星球开发得不错,旅游业也是相当的发达。”   “对了。”加德纳放下杯子,在石桌上磕出一阵响动,“就是那个像蓝色蝴蝶一样的花草叫什么?什么时候能送几盆到我这里来?我也好给这园子多增添些色彩。”   福特目光一凝,借着杯沿遮挡,接着恢复正常,放下杯子,乖巧地笑了笑,“好啊,我改明儿就让人给兄长送来。”   “啊对了,还有F3691星上新研究生产的茶叶,目前还没有量产,滋味醇厚,留有回甘,我也一并给兄长带来。”福特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丝毫的破绽,“皇兄对茶叶这么有研究,也帮我参谋参谋。”   加德纳应道,“好啊。”   福特和加德纳看上去真不像兄弟,福特一张娃娃脸,精致俊秀,看上去特别乖巧,从小就招人喜欢。   加德纳则长了张冷硬的脸,表情严肃,看人永远都是端着的。   加德纳问道,“你今天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啊呀,瞧我。”福特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光顾着和皇兄寒暄,差点就忘了。”   福特冲着身后招手,他随行的侍卫走了上来,是格斯。   加德纳没说话,静静等待对方下闻。   “是他说宴会那天唐突了您,求着我当面向您道歉。”福特拍了拍格斯的后背,“这小子可是很崇拜皇兄你呢。”   “哈哈哈我也是看他态度恳切真挚,才带他来的,你们之前的故事我也知道了些,他对兄长你可是爱慕多年啊。”   福特说着冲加德纳眨了眨眼,带着点八卦的意味,表情并不惹人讨厌。   格斯站在一旁,听着福特的话,脸已经彻底红透了,整个人僵硬地不像话,嘴唇蠕动,半天没说出来一句。   对上加德纳审视的目光,更是觉得刺眼,愧疚难当。   格斯心一横,猛地对着人鞠了一躬,头几乎要低到地上,“对不起,太子殿下。”   福特看似吓了一跳,脸上却是笑意吟吟的,“哎呦,这小子。”   “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变得很兴奋……像是失去理智一样,对您做出这样的事情,对不起,对不起阁下,我并不是有意要冒犯您。”   格斯头也没抬,一股脑儿的道歉,但说出的话模棱两可,可能他自己没注意到,但听的人觉得很暧昧。   加德纳在格斯说话的时候,放在膝盖上的手就一直捏着,直到人说完,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   福特就像是发现新大陆一般,眼睛在两人身上打转,“天呐,皇兄,你们……”   他扶额,“我不知道你们发生了什么,他就是说要来找你道歉,我看他似乎对你真的很崇敬,就带他来了。”   他停下来,呵斥格斯,“还愣着做这么,退下去。”   格斯还在等着加德纳发话,突然被福特呵斥,人还有些蒙,但不能违抗二殿下的命令,只能呆呆地退下。   福特无奈苦笑,“抱歉,兄长。我真的不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竟还大言不惭找你道歉,我就应该将他轰出去的。”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阴沉的加德纳,“那个……皇兄……你还好吧?”   他突然气愤起来,“太过分了,我要把他送进监狱!竟然对Omega……”   “呵……”福特说的义愤填膺,加德纳却突然笑了,“好了。”   福特的话噎在嗓子眼儿里,戛然而止。   “他倒是没对我做什么。但你要是再嚷得大声些,怕是没有事都要有事了。”   “皇兄您真的没事吗?”福特一脸关切,似乎认定他在故作坚强。   “呵,要真有事,也是他有事。”   “好吧。”福特摸了摸鼻子,“既然这样,我看这个Alpha倒是不错,皇兄这么多年身边也没有亲近的Alpha,不如就让他留在你身边?”   “我看他倒是对你情真意切得很。”   加德纳拒绝,“我这里没有空缺的职位。”   “哎呀,其实是这样的。”福特一言难尽,“这个Alpha轴得很,我不带他来,他就能长跪不起。我想着让他在兄长这里待几天好赎清他的罪过,不然我真怕他一言不合就跪在皇兄家门口,这我真的控制不住啊。要是传出去,也不知道星网上要怎么编排了。”   福特一脸委屈,哀求道,“兄长,您就当帮帮我吧。”   “随便吧。”加德纳道,“但我这里没有职位给他。”   “没关系,就让他给兄长端茶递水暖床就行。”话一说完,福特就夸张地捂嘴,“哎呀,说错了说错了。”他笑笑,“端茶递水就行。”   “格斯。”福特喊人,“从今天你就先跟着皇兄,他什么时候消气,你就什么时候回来,明白了吗?”   格斯上前,听着福特的吩咐,眼神闪烁,有些激动,立刻应道,“是,殿下。”   ——   “可恶,他这是想做什么?难道是想害殿下失德?”   虚拟屏幕上,哈罗德的声音很大。接着屏幕里挤进另外一个人,罗斯道,“殿下,要不要我找人……”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加德纳揉了揉眉心,疲惫道,“先不说他了。让你们查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嗯。”哈罗德点头,“已经有结果了。”   罗斯抢着道,“是本斯特!”   加德纳疑惑抬眸,“因为汤姆森?”   哈罗德点头,“是的。”   “听说汤姆森下半身出了点小毛病,本斯特就这么一个儿子,没了军衔,还残废了,所以心存恶念,想要您在宴会上身败名裂,这样保守派也有了理由废黜您的太子之位。”   “知道了。”   加德纳扶额。   “还有一件事,黛西院长请您到研究院一趟。”   加德纳听到黛西,神色凝重起来,“是研究有什么情况了吗?”   哈罗德轻轻点头。   “好,我会安排时间。”   “你怎么在这里?”莱斯特和西蒙斯谈过之后,就忙着训练,好不容易得空来找加德纳,就一眼看见杵在书房门口的格斯。   他眼神在人手里的食盒伤扫过,“你这又是做什么?”   格斯见到莱斯特丝毫不惊讶,腼腆地笑笑,“之前做错了事,我这是来给殿下赔罪的。”   “太子殿下今天还没吃东西。”他示意手里的食盒。   莱斯特一阵恼火,他怎么不知道加德纳没吃东西?挑眉问道,“所以?”   Alpha理所当然道,“送饭啊。”   格斯依旧在笑,在莱斯特看来挑衅意味很浓。   莱斯特伸手赶人,“你知道殿下喜欢吃什么吗你就送?殿下饿了自然会有管家上菜,用不着你,你走吧。”   “知道啊。”格斯点头,“殿下不喜欢吃葱姜但是喜欢葱味,姜味一点闻不得,喜欢吃甜的,不喜欢辣的,最喜欢吃糖醋鱼,但不爱吃鱼皮……”   格斯絮絮叨叨说着,莱斯特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一字一句,让他的眉头蹙得死紧。   他说的这些,莱斯特竟然都不知道。   “你胡说!”莱斯特反驳,“殿下喜欢姜的,他最爱喝姜汤。”   他这话一出口,格斯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似乎隐隐带着嫌弃和鄙夷。   莱斯特被他的眼神惹毛,“你什么眼神?”   “吵什么?”书房们刷一下打开,加德纳身形高大,皱着眉,压迫感十足,语气阴冷,在两人之间打转,“要不要进来吵?”   格斯连忙解释,“没有的殿下,我是看殿下一天没吃东西,这样对身体不好,所以想着送餐给您。然后遇到了莱斯特阁下,之前我们认识,所以聊天的声音大了些,很抱歉。”   “嗯?”加德纳转头看向莱斯特。   那人哼了一声扭过头去。   揉了揉酸胀的额头,加德纳叹了一口气,对着格斯道,“不用你做这些。”   听到加德纳的拒绝,莱斯特表情总算好了些。   格斯双手在食盒上扣了扣,很是失落,“可是……这是厨房做的糖醋鱼……还是去了鱼皮的。”   听到糖醋鱼,加德纳眼神亮了一瞬,唾液在口腔分泌,胃部很快便感受到了饥肠辘辘。   他确实爱这一口,而且已经很久没吃过了,自从这个茉莉味信息素Alpha进来之后,加德纳光顾着吐了,吃的东西极少。   想到这里,他狠狠瞪了莱斯特一眼。转头接过格斯的食盒,“谢谢。”   “没事的殿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格斯显然十分兴奋。   莱斯特莫名其妙被瞪了一眼之后,不可置信摆在脸上。   “砰”一声,跟着进了书房,成功将格斯被关在门外。   加德纳无奈地看着跟进来的人,“你又来做什么?”   “我想殿下了不行?”   “行,随你吧。”知道对方是随口说的,加德纳头疼,但没办法。   将食盒放在桌上,一层层打开,最上层的就是糖醋鱼,然后是一道红烧虾仁,接着是小炒肉,下面是白米饭,然后还有一盅银耳汤。   加德纳挑眉,竟然都是自己爱吃的。   莱斯特不服气地坐在人的旁边,看着人一筷子一筷子吃鱼,眼神锐利像是把鱼又杀了一次。   你还真吃?   “你也没吃饭?”对方的眼神太炙热,加德纳想忽视都难。   莱斯特撅嘴,“我训练了一天。”   虽然之前在西蒙斯那里吃饱了,但是训练之后又消化了。   加德纳无奈,让智能管家拿了一双碗筷,将小炒肉和红烧虾仁的碟子放在莱斯特面前,“吃吧。”   以前的莱斯特是绝对发现不了这些小动作的,然而因为格斯说了加德纳喜欢吃糖醋鱼,他不得不怀疑对方这个摆放的位置是故意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莱斯特伸出筷子去夹糖醋鱼。   “啪——”   筷子被人拍开。   莱斯特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那双漆黑的眸子水灵灵的。   “咳。”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度,加德纳轻咳一声,不太情愿地将糖醋鱼挪到两人中间,“抱歉,吃吧。”   吃什么吃?气饱了!   莱斯特内心咆哮,一筷接一筷,将那盘该死的糖醋鱼全炫嘴里。   或许是他的动作太急,加德纳皱了皱眉的同时将糖醋鱼往莱斯特的方向推了推,自己夹着起虾仁吃了起来。   动作很快,却很优雅,这大概和从小的教养有关吧。   莱斯特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幼稚,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打了个饱嗝。   意识到加德纳早就停了筷子一直盯着他,愣了半晌。   见他停下,加德纳问道,“吃饱了吗?”   莱斯特点头,“嗯。”   看着桌上的菜,发现其实加德纳并没有吃多少,他问,“殿下就吃这么点儿吗?”   加德纳一边收拾食盒递给智能管家,一边回道,“胃口小。”   莱斯特皱眉,怎么回事?以前好像不是这样的?   以前是什么样的?   莱斯特竟然回忆不起来以往和加德纳共同进餐的画面。   似乎对方总是先照顾着他吃饱了,才会慢慢开始吃饭,而那个时候他或许已经因为饭后的困倦开始小憩,所以竟然很少见过加德纳吃饭的样子。   自然也不知道对方喜欢吃什么,况且一桌子都是他爱吃的菜,竟也从来没有问过合不合加德纳的胃口。   格斯说的,或许都是真的。   一个外人都知道的事情,他作为加德纳的Alpha竟然不知道。   愤怒,好像有一点,但并不是对格斯,也不是对加德纳。   好像是对自己。   莱斯特第一次对自己生气。   除了生气,好像还有别的,是……愧疚吗?好像有一点,但并不是全部,还有什么呢?   莱斯特没来得及仔细分辨,眼前就多了一截修长的脖子,思绪就完全被吸引走了。   加德纳抬手递给对方一管药膏。等了几秒,没有动静,转头疑惑地看着对方,“怎么了?”   莱斯特接过药膏,却没有第一时间给人上药,手指轻轻摩挲着人腺体上的咬痕,嘴唇贴了上去。   加德纳一抖,“你干什么?”   莱斯特突然很沮丧,额头抵着人的脖子蹭了蹭,双手搂住人的腰,释放自己的信息素,茉莉在空间里漾开,接着他抬起来头凑近人的耳边,“殿下,在埃德温公爵的书房,你会不会更有感觉?”   不等人回应,便含住对方的耳垂。   口腔的温度很烫,加德纳的耳朵似乎都要融化了,薄薄的耳垂染上红色。   说不上是为什么,只是那一刻莱斯特特别特别想用某种方式,来证明加德纳是自己这边的。   哪怕他不知道加德纳喜欢吃什么,加德纳也是他这边的,和自己最亲近。   不知道这人突然发的什么疯,总是这样,加德纳不知不觉就陷了进去。   迷迷糊糊中,被人搂着腰,耳边响起沙哑低沉的男声,“加德纳,你喜欢喝姜汤吗?”   什么?什么姜?   “不……不要……”   “哦。”   加德纳耳朵一痛,他扭过头,想要躲开,却被人强硬地拉回下一波攻势。 第52章   加德纳做了一个噩梦, 非常可怕的噩梦,有个男人疯狂往他嘴里塞姜,逼着他非要吃下去, 甚至在他的全身都抹上姜汁,辣的他身体发热。   吓得加德纳猛地清醒。   身后是温暖的体温, 怪不得觉得热。   一条结实有力的胳膊搂在自己的腰间,平时根本看不出来, 甚至会觉得这个人有点瘦弱,但是衣服下却是一具非常强健的身躯。   肌肉匀称,不过分夸张恰到好处,因为白, 一用力还会看到青筋。   加德纳有些愣, 不是第一次和人躺在一张床上, 自己的警觉好像在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就不存在了一样, 是因为这个人和莱斯特太像的缘故吗?   “殿下,你醒了?”身后的人搭在加德纳腰间的手收紧, “要不要再来一次?”   听到这话的加德纳眉毛一拧, 胳膊肘用力把人推开。   莱斯特看着人坐起身,结实笔挺的后背上全是自己的咬出来的印子。   浴室渐渐响起水声,莱斯特把脸猛地埋进枕头里, 狠狠咬住枕套。   可恶, 为什么生/殖腔还是进不去?怎么回事?   技术不行?   不可能,他能力超强。   那就是姿势不行?也不对, 昨晚趁着人晕过去, 他几乎把姿势用完了。   难道是……他不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天赋异禀!   那一定是加德纳不行。   以前怎么没听说过加德纳有这方面的毛病, 要怎么说服对方去看医生呢?   “起来。”裹着浴袍的加德纳抱着胳膊,眼看着莱斯特表情变了又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等看够了,才冷声道,“去洗澡。”   “殿下就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吗?”莱斯特坐起身,两边肩膀上的黑色肩甲赫然醒目,他做作地捂着肩膀,泫然欲泣,抬眸去看加德纳,对方依旧是一幅冷硬的样子。   “殿下真是狠心,我可是累了一晚上,也不知道心疼心疼我。”   加德纳额角抽搐,很想就这样给对方一拳,但是那张如花似玉的脸蛋实在美丽,做作是做作了点,但却和病弱的莱斯特更像了。   他扶额,突然伸手把人公主抱了起来。   “啊!”莱斯特猝不及防被人抱起来,吓得立刻环住人的脖子,紧接着反应出了不对,“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莱斯特挣扎,这不对!到底谁是三天三夜下不来床的Omega?他的尊严,他Alpha的尊严呢?   难道真的是……他……不……行!   “怎么了?”看着坐在浴缸里仿佛长蘑菇的人,加德纳微不可察揉了揉自己的腰,Alpha分量不轻。   “别吵,我在思考。”   “那你继续思考吧。”加德纳给人放好水,决定不管他。   也不知道怎么了,自从浴室之后,Alpha就像改了性子似的,大半天都没在加德纳面前晃悠,加德纳也乐得清净。   莱斯特现在正面临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   问:Alpha无法标记Omega生殖腔是什么原因?   【哈哈哈哈还有标记不了Omega生殖腔的Alpha?别太搞笑兄弟!】   【我亲爱的朋友你看会不会是因为你的……so tiny?】   【这个问题呢,我建议你及时就医。(揣手)】   笑死,他们懂什么?莱斯特气愤地关闭屏幕。   三秒钟之后再次打开,莱斯特输入,“首都星最权威的Alpha医院有哪些?”   首先跳出来的都是小广告,一看就十分不靠谱,浏览了一会儿,也没得出有用的信息,莱斯特扶额重新打开自己的求助帖,有一条最新的评论。   【其实也有可能是因为Omega不愿意,虽然是极少数,但是曾经也有因为Omega不想和不喜欢的Alpha结合,而长期关闭自己生/殖腔的例子。与其在这里发帖求助,不如和自己的Omega谈谈,了解他的真实感受。】   【当然也不排除心理和生理的原因,或许对Alpha标记有阴影?也可能是身体在这方面有损伤,但无论哪一种,沟通都很重要。】   莱斯特翻来覆去地看,最后还是觉得这个人的回答最靠谱,默默给人点了一个赞。   所以说,是加德纳的问题!   不过究竟是为什么呢?不喜欢自己吗?还是心理创伤亦或者身体因素呢?   沟通……可是加德纳愿意和自己谈吗?   不过既然确定不是自己的问题,莱斯特松了一口气,总算可以平静地面对加德纳了。   再次回来。   看到的画面让他火冒三丈。他才半天不见,就已经有人登堂入室了?   加德纳端起放在他面前的茶杯,品了品道,“你很会泡茶。”   格斯的动作行云流水,似蛟龙出海,又似凤凰腾飞,赏心悦目的同时,出来的茶汤色泽透亮,口感绝佳。   加德纳喜欢红茶,苦而不涩,甜而不腻。   “多谢殿下夸奖,只是平时的兴趣爱好罢了。”   见对方喜欢,格斯腼腆地笑了。   “很少有Alpha会有这样的兴趣爱好。”   “怎么就没有了?我也有!”莱斯特突然出声打断两人的谈话,端起刚才加德纳的茶杯就是一饮而尽。   加德纳神经抽搐,不愿意看对方牛嚼牡丹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殿下不想见到我?”莱斯特双目喷火,但在看加德纳的时候瞬间委屈起来,蹲下身,眼巴巴看着人,“殿下,我也可以学泡茶的。”   他舔了舔牙,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狠狠瞪了格斯一眼,接着再次抬起头,那双黑眸深情款款,“只要您喜欢,我就学。”   格斯嘴角抽了抽,“太子殿下,我记得莱斯特阁下很厉害,综合考核排名第一,而且还靠着自己的实力进了护卫队,护卫队的工作应该很忙吧?给殿下泡茶这样的活儿怎么能劳烦莱斯特阁下呢?”   虽然不知道两人什么过节,但莫名觉得听他们说话一个头两个大。   “我可以自己泡茶。”加德纳起身,打算远离这个是非之地,“我还有事,你们继续。”   “收起你的小心思。”加德纳走后,莱斯特居高临下看着人,眼神狠厉,“加德纳不是你能觊觎的!”   格斯丝毫没有被吓到,“那你呢?凭什么就觉得你可以?”   他不畏莱斯特杀人一般的目光,步步逼近,“你甚至不知道拉斐尔阁下喜欢什么,你不知道他曾经是怎样优秀,帝国机甲大赛从十六岁到十九岁一直都是第一名。”   “你不知道他走了多少个星系,剿灭了多少个星盗团伙。”   “你甚至不知道帝国本来要以他的名字命名一枚勋章,但却因为后来分化成Omega就被取消。”   “你还不知道,即是他分化成了Omega,也依旧荣耀满身,帝国最尊贵的皇太子殿下是所有Omega的榜样和向往!”   这个莱斯特以前不放在眼里的Alpha突然变得让他不敢直视起来。   “所以你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格斯猛地掐住莱斯特的下巴,眼神阴狠,“就因为你这张脸吗?”   “你凭什么觉得拉斐尔阁下会喜欢这张脸呢?埃德温公爵那个病痨鬼哪里配得上拉斐尔阁下?”格斯凑近,压低声音,几乎耳语,“他死了才是对拉斐尔阁下的解脱,所以你凭什么认为和埃德温公爵长的像的你会比我有优势呢?”   你放屁,他们青梅竹马天作之合!   莱斯特想这样反驳,但却哽住了。   他不确定,他不知道。   是啊,他就是个病痨鬼,残疾A,加德纳和他结婚能得到什么呢?嘲笑?讥讽?   他认为是拯救Omega于水火的婚姻,真的对拉斐尔有利吗?   临死前加德纳拒绝标记的行为究竟是因为什么呢?   莱斯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黑色的漩涡里,灵魂一直下坠,下坠,似乎没有终点。   等回过神,哪里还有格斯的身影。   餐厅——   加德纳被如同后背灵一般的人盯着,有些瘆得慌。   他抬眸,“你怎么了?也饿了?”   “我看莱斯特阁下也累了一天,不如让他一起吃吧。”格斯站在加德纳身旁,没有落座,像个尽职尽责都管家。   加德纳挑眉,“一起?”   莱斯特缓慢坐下,一双含情的眸子下垂,和平时咋咋呼呼的样子大相径庭。   看着格斯贴心给人夹菜的样子,莱斯特很别扭,拿起一只螃蟹开始剥壳,他没做过这种事,动作笨拙,甚至还被蟹腿戳了手指。   蟹肉几乎要变成肉糜,有点不忍直视。   剥完螃蟹,他把盛满蟹肉的碟子递到加德纳面前。   加德纳抬眸,疑惑地看他,想要看出点什么。   那双金色的瞳孔,竟让莱斯特害怕,似乎被他看穿了。   “拉斐尔阁下不吃螃蟹的。”格斯在一旁惊呼。   “哦。”   轻轻应了一声,莱斯特淡然地将碟子收了回来,蟹肉塞进自己的嘴里,咀嚼着,但却尝不出一点味儿。   加德纳皱眉,“你没事?”   “我没事。”莱斯特摇头,但意识恍惚,眼前阵阵发黑。   “咚”一声,倒地不起。   最后看到的,是一双震惊的金色瞳孔。   ——   被加德纳连夜叫来的黛西手指扒开人的眼睑,收起听诊器,转头对着加德纳道,“没什么事,普通的过敏。”   “嗯。”加德纳点头,“谢谢。”   “他身上有你的信息素。”黛西语气淡淡,听不出情绪,“他是你的Alpha?”   “不算是。”加德纳垂下眸子,看了一眼沉睡的莱斯特。   因为过敏,莱斯特身上起了疹子,脸倒不错,完好无损,只是脸色苍白,看上去很脆弱。   就是这一点点脆弱,让加德纳失了神。   他眼神暗了暗,如果只是过敏,叫医生就好了,根本不需要黛西。   她是帝国最高研究院院长。   “你说……这个世界上……会有几乎一模一样的信息素吗?”   “不一定,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那……会有人和某人长的像,信息素也像,甚至对同一种食物过敏吗?”   黛西皱眉,她无法回答,没有数据支持,她很难得出结论。   “你想说什么?”   “帮我做一个基因检测。”   黛西挑眉,“谁的?”   加德纳放下贴着唇的大拇指,抬眸看向床上的Alpha,沉声道,“他。”   “和莱斯特。”   “没问题。”黛西点头,“反正你明天要来研究所,顺便取结果。” 第53章   帝国最高研究所——   透过玻璃, 看着躺在无菌室的父亲,加德纳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什么时候可以醒?”他侧头问旁边的黛西。   “根据报告的几项数值来看,一个月的时间。”   她随手翻看着报告, 将一叠文件交给加德纳。   “嗯。”加德纳点头,“我明白了。”   接着他问, “这个过程可以移动吗?”   “你想让陛下在其他地方修养?”   “是。”   “可以。”黛西点头,又从小助手那里拿到另一份文件, 递给加德纳,“呐,你要的基因检测报告。”   在加德纳翻看报告结果的时候,黛西抱着胳膊, 突然来了一句, “我能把他带到研究所研究研究吗?”   看着和莱斯特重合的几项数值, 加德纳捏紧了手里的报告, 抬头直视着对方,冷冷吐出两个字, “不能。”   “你亲手下葬的人。”黛西依旧是清冷美人的模样, 说话的语气几乎都是一个调子,与数据为伴,就是一个研究疯子, “死而复生?帝国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 他的血液,身体, 皮肉, 都具有非常高的研究价值。”   “黛西!”加德纳金色瞳孔一沉,皇太子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今天的检测报告, 我不希望还有除了你和我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所有数据一切清零。”   黛西一怔,虽然加德纳外表冷硬,但其实他待人温和有礼,始终恪守礼仪,以至于她差点忘记了对方皇太子的身份。   “是,阁下。”   ——   “唔……”   莱斯特在一片混沌中醒来,首先看到的是天花板,眼睛里似乎还有黑影,他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浑身酸软无力,这让他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记忆的最后一刻是一双金色瞳孔。   对了,加德纳。   莱斯特缓慢起身,看到手上的管子,伸手拔掉。   “醒了?”   进屋的是讨人厌的格斯。   “你怎么在这里?”   “我也不想啊,谁让你一言不合就晕倒,明知道自己海鲜过敏,还当着拉斐尔阁下的面吃螃蟹,做给谁看啊?”格斯放下手里的白粥,愤愤道,“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   “过敏?”莱斯特看着掌心,捏了捏,软绵绵的,使不上力。   “我不知道……”   这话不假,莱斯特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海鲜过敏,怪不得以前餐桌上一直没有,他还以为是自己身体受不住螃蟹的寒凉,所以这道菜就没在他的食谱里。   原来是过敏吗?   “你还没说你怎么在这里?”   “你还真好笑。”格斯嗤笑一声,“难道我不在这里还等着拉斐尔阁下亲自照顾你吗?多大脸。”   说的话刺耳,怪烦人的,莱斯特懒得和他周旋,起身下床,“不需要你照顾,我醒了,能照顾好自己。”   格斯又把桌上的白粥端起来,“那再好不过了。”   回到自己的宿舍的莱斯特其实还有点迷糊,衣服鞋子也不脱,直接往床上一躺,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委屈,睡着了。   “咚咚——”   莱斯特皱眉,抄起旁边的枕头压在头顶。   “咚咚咚——”   莱斯特身体动弹两下,将脑袋埋得更深。   “咚咚咚咚——”   “嘶……”莱斯特皱眉,语气不善,“谁啊?”   门打开,因为被强行叫醒,莱斯特满脸不耐,眼睛都没睁开。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听到熟悉的声音,莱斯特睁开眼睛,“哥?你怎么来了?”   打开门,让人进来。   “我马上回西部,想再问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   如果是之前,莱斯特肯定受斩钉截铁的拒绝,但是现在……   他有些犹豫。   他好像什么也做不好。   留在加德纳身边,或许还会招人厌烦。   加德纳不喜欢他,或许是讨厌他。   以前的莱斯特可能嗤之以鼻,但现在他突然沮丧起来。   他们分明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但他对加德纳的了解,还不如一个外人。   他显得多余。   或许他的死,对于加德纳来说真的是一种解脱。   可是他又那么不甘心。   凭什么呢?   明明就是他先认识加德纳的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哥……我再想想……”   莱斯特抬头,眼睛里满是迷茫,一双含情目耷拉着,看上去十分可怜,他双唇嗫嚅,“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西蒙斯还是心疼的揉了揉莱斯特头发,“怎么会?我弟弟是全帝国最聪明的Alpha。”   西蒙斯皱眉,疑惑地问,“是发生什么了吗?”   莱斯特摇头,嘴硬道,“没有。”   “行吧。”西蒙斯知道他自尊心强,不逼他,而是捏了捏人的肩膀,“我等你的答复,还有两天时间,不着急,慢慢想。”   “嗯。”   “拉斐尔阁下。”格斯欲接加德纳解下来的外套,被他躲过。   加德纳道,“你不用做这些。”   “之前的事情就当没有发生过,你回去吧。”加德纳将外套搭在自己手臂上,解开领口的衬衫扣子,“福特那里我会去说的。”   格斯无措地收回手,“可是阁下……”   “您真的不考虑考虑我吗?”格斯垂下眸子,“为什么莱斯特可以,我不行呢?您不是最讨厌和埃德温公爵相似的人吗?”   “为什么您可以为他改变原则……”格斯猛地抬头,一双眸子泛红,“为什么我不行?我是真心爱慕您的。”   莱斯特一来就听到了这样一句话,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加德纳揉了揉眉心,“我不讨厌。”   “什么?”   “我只是不喜欢每一个靠着和莱斯特有几分相似的人带着目的接近我。”   “那是我的丈夫。”加德纳道,“我爱我的丈夫。”   “那些伪装成他的人,做着和他完全不同的举动,这才是我厌恶的部分,这对他是一种亵渎,也是对我的一种伤害。”   “正因为太爱了,所以不能接受。”   一番话,呆住的不只格斯,还有背后偷听的莱斯特。   什么?他爱我?   爱我?加德纳爱我?   莱斯特胸口升腾出喜悦,可是随着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慌。   深渊终于坠到底,可是底下是溺死人的水。   如果是喜欢的话。   他的死带给对方的是什么呢?   为什么会厌恶茉莉信息素?   仅仅是因为曾经有人伪造茉莉信息素想要强行标记他吗?   不!   福特说他死的时候是加德纳的FQ期。   莱斯特想起自己临死前想要标记加德纳的画面。   他听到加德纳叫他。   原来那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呼喊里是带着惊惧害怕和哀恸的。   所以在加德纳看来,他FQ了,可是他的Alpha死在了他FQ的那天。   “呕……”   一阵反胃感。   莱斯特捂着自己的嘴,转身狂奔。   听到动静地加德纳皱眉,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有些疑惑。   格斯看见了莱斯特,却也没有提醒加德纳。   而是道,“所以莱斯特是最像埃德温公爵的吗?但是殿下,谁知道他带着什么目的接近您的?”   “为什么不能给真心爱慕您的Alpha一个追求您的机会呢?”格斯眼睛里几乎逼出眼泪来,伸手想要拉住加德纳的胳膊,被人躲开了。   “阁下,我可以只做您的情人,不标记,安分守己。”   加德纳扶额,目光一沉,严肃道,“格斯!”   “你是Alpha,你有一片广阔的天地,你可以参军,守卫一方天地。”   “你也可以进研究院,成为帝国人民的一道保障。”   “你还可以经商,建设帝国经济!”   “律师,医生,教师……Alpha比其他性别都多了一份优势,在职业选择上,有着更多的机会。”   “你可以成就你自己,也可以造福帝国公民。”那双金色的瞳孔如同初见,是格斯印象中天神才会有的色彩。   悲悯,严肃,博爱世人。   格斯瞬间自惭形秽,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殿下……我……”   “你好好想想。”加德纳不再看他。   ——   胃部只能返上来酸水,灼烧着喉咙,莱斯特蜷缩着,身上阵阵发软。   茉莉信息素丝丝缕缕飘散出来,莱斯特胃液翻涌,捂着嘴,将自己的信息素收了起来。   莱斯特脑子发懵,什么都不想去想,现在就想好好睡一觉。   但是那些纷繁复杂的思绪偏偏要往他脑子里钻。   加德纳是什么心情呢?葬礼上他有哭吗?会思念他吗?梦里会有他吗?   五年。   原来不是弹指一挥间,睁眼闭眼的瞬息之间。   而是……   一道实实在在的天堑。   横亘在他们之间。   里面藏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这道天堑被人骤然解开幕布,展现在莱斯特眼前,他已经一脚踏了进去,爬不出来。   那他重生回来做了什么呢?   ……   啊……   加德纳还是不要喜欢他了。   他明天就走,再不要出现加德纳眼前,他需要的是一个优秀的Alpha,足够和他匹配,站在他的身侧。   自己不行,自己太差劲了,自己不是一个好Alpha,从来都不是。   怪不得不让他标记加德纳啊,这分明是上天的旨意。   不能把加德纳困在他身边。   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   加德纳冷不丁被立在窗边人影吓了一跳,“你……是对爬窗有什么特殊的爱好吗?”   “我……”莱斯特背后的手死死扣住窗棂,对上加德纳道视线,一时间说不出话。   同样哑了声音的还有加德纳。   这是莱斯特。   他猛然意识到这一点,让他不知道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反倒是莱斯特先开口了,“殿下你……喜欢埃德温公爵吗?”   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废话,袖子底下的手捏紧,垂下眸子,“我的意思是……埃德温公爵死了那么久,殿下没想过重新找一个Alpha吗?不喜欢Alpha,Beta也可以啊……”   加德纳疑惑地皱起眉头,“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对方是莱斯特,几乎不曾掩饰,就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但加德纳有点搞不懂对方的态度。   “就是字面意思。”莱斯特到了,“埃德温死了,殿下应该另觅良缘。”   “良缘?”加德纳嗤笑,那双金色的瞳孔随着步子逼近,居高临下,莱斯特几乎要被压得抬不起头来,“你说的良缘是指格斯?汤姆森还是你?”   莱斯特摇头,“都不是。”   他抬头,“最起码……是个可以和你并肩的人,比如……黛西院长,西里斯上将,还有那个财团继承人。”   他神态认真,加德纳看不透他眼里的情绪。   沉默蔓延开来。   良久,加德纳艰涩开口,“是发生什么了吗?”   “算是吧。”莱斯特到了手指蜷在一起,指甲陷进肉里,但却感觉不到疼痛,似乎有别的地方剧痛到麻木了,他不看加德纳自顾自说道,“西蒙斯阁下觉得我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想要带我去西部。”   “我也觉得Alpha应该保家卫国,上阵杀敌,而不是困在皇家深宫里。”莱斯特垂眸,不敢去看加德纳审视的目光,“我本来就是……护卫队多出来的那一个人,所以……我觉得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所以西蒙斯也知道。   胸口闷闷的疼,还带着些许不可言说的愤怒。   但加德纳不是个喜欢受情绪摆布的人,那会影响他的判断,所以才会理性到如同自虐一般。   他深吸一口气,大手遮住眼睛,复又移开,再睁眼,加德纳藏起了所有情绪。   “好。”他如此说道,“但是西蒙斯元帅已经出发了,我送你去追上他。”   “出发了?不是两天后才走吗?”   “好啊,这你也知道。”加德纳眯了眯眼,扯了扯僵硬的唇角,“临时任务。”   “哦。”莱斯特点头,“好。”   连夜上了飞行器,飞行器驶出首都星的时候,莱斯特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不如……还是我自己去吧。”   “你能找到地方吗?”   “我可以坐公共交通。”   压制的情绪翻涌,“公共交通会送你去军区?”   “哦。”   莱斯特安分地坐下来,坐姿笔直,双腿紧紧夹在一起,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   看了眼他别扭的坐姿,加德纳沉声问道,“我很可怕吗?”   同样的话,换了一个人问。   明明老大一个人,非要把自己缩成一团。   莱斯特反应半晌,摇头,“没有。”   加德纳视线落在对方乱七八糟的领子上,伸手想要给他理一理,对方的反应很剧烈。   猛地侧身,动作幅度很大,如果不是有安全带绑着,他可能都能跳起来。   加德纳也被他吓了一跳,收回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他指了指人的领子,“你的衣领……”   “哦。”莱斯特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伸手扯住自己的领口,一点点整理平整。   沉默,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加德纳余光一瞥,看见人脖子上的腺体,上面道道抓痕,关心道,“脖子怎么了?”   “嗯?”莱斯特条件反射摸了摸腺体的位置,“哦,痒,挠的。”   加德纳觉得怪异,但想到对方的过敏,以为是过敏引起,叮嘱了两句,“痒也忍着,不然会留疤。”   “没事。”莱斯特摇头,从兜底掏出一张抑制贴,准确无误贴在腺体的人位置。   更怪了。   但又说不上来。   加德纳有心说些什么打破尴尬的氛围,张了张唇,看见人落在玻璃上的剪影,双目禁闭,眉宇间似乎疲倦,终是将话咽了回去。   “砰——”   “滴滴滴——”   “警告!机身受到不明飞行物攻击……”   飞行器机身震荡,莱斯特猛地坐直身体,转头看向加德纳,“怎么回事?”   “不清楚,绕过去。”加德纳摇头。   “砰——”   紧接着是剧烈的碰撞,他们这艘飞行器是小型飞艇,速度是强项,但是并不具备击打能力。   “坐好。”加德纳见莱斯特正要解开安全带,空出左手把人按了回去,看着对方不要命的行为,金色的瞳孔盛满怒意,“你要做什么?现在很危险你不知道吗?”   “就是因为危险,才不可以坐以待毙。”莱斯特高声反驳,“我是Alpha!难道就要坐在这里看着我们死吗?”   说话间,飞行器突然剧烈摇晃。   莱斯特不再废话,解开了安全带。加德纳一时不察,竟然让对方打开舱门,随身携带的机甲芯核被他捏在手上,不过瞬间,机甲就将他全身包裹。   “砰!”   看着凭空而立的人,加德纳狠狠锤向控制台。   对面的飞行器见状,放弃了用机身碰撞,机翼变换,架起一台悬浮量子炮。   “轰——”   能量对撞,在星际间冒起浓烟。   加德纳穿行的速度很快。   因为刚才的碰撞,飞行器脱离轨道,他们现在的位置正处于一个小行星的星云地带,陨石群很多。   加德纳不仅仅要避开陨石群,还要留意莱斯特的位置。   “你先走。”莱斯特对着加德纳打手势。   得到的自然是对方的拒绝,加德纳从来不会做逃兵。   “轰——”   莱斯特躲过一束攻击,量子炮轰向星云,平稳运行的陨石,因为震荡波,流星一般运转。   “砰——”   加德纳飞行器玻璃被陨石砸出一道裂痕。   皲裂的玻璃阻挡了加德纳的视线,也就是这个时候,对面原本只有一艘的飞行器,从其后面分裂成三艘。   三架悬浮量子炮。   莱斯特目眦欲裂。   这相当于想要加德纳的命。   可是谁会知道他的行踪呢?   又有谁想要他的命呢?   “加德纳!”   机甲上的莱斯特看着能量波朝着加德纳射去,迅速操纵机甲向着最中间的飞行器射出一道能量炮,趁着能量对撞造成的空档,将飞行器头部抱住,用身躯替他抵挡攻击。   加德纳也意识到自己被莱斯特的机甲抱住,他不能再让莱斯特死在他面前了。   “启动能量罩。”   加德纳对着飞行器上的AI道。   “正在启动能量罩,运行时间十五秒,进入倒计时……”   “3……2……1……”   “砰——”   白光闪过。   莱斯特能够感受到机甲受到损伤,能量耗尽,几乎成了废铜烂铁,肺部的空气被挤压,就连内脏都在身体里翻江倒海。   眼前一黑,他失去了意识。   “唔……”   莱斯特浑身酸痛,骨头像是被人敲碎重新缝合,他痛苦的嘤咛一声,缓慢坐起身。   好在没有真的散架。   他捂着疼痛的额头,触手一阵粘腻。   试探性地伸了伸左手,似乎脱臼,被他嘎哒一声扭回原位。   庆幸的是,他还活着。   对了,加德纳!   莱斯特猛地抬头环顾四周,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痛的他倒吸一口凉气,“嘶……”   不远处的一艘飞行器残骸。   “加德纳!”莱斯特连跪带爬拿开覆在上面的碎片。   加德纳双目禁闭,脑门上的血迹鲜红刺目。   见此,莱斯特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他像是缺氧患者一般,胸口剧烈起伏,双手颤抖。   伸出两根手指放在人的鼻尖,静静感受到微弱的呼吸时,浑身一软,跌坐下来。   “呵呵哈哈哈……”   莱斯特一只手捂住眼睛,低声笑了起来,继而放声大笑,乃至于癫狂。   胸腔因为他的动作闷闷地疼,但他已经丝毫不在意。   笑了一阵,莱斯特收敛表情,将加德纳小心翼翼从飞行器残骸里拖了出来。   脱下自己身上褴褛的衣衫,将布条打上结,捆在加德纳身上,最后把人背到背上,将两人绑在一起。   莱斯特不确定他们掉在了哪颗星球,但很明显情况不太妙,没有通讯设备,他不认识路,近乎只能在原地打转。   更别说周围除了他们飞行器砸下来的大坑,就是茂密的树林。   这些植物长得高大又奇特,甚至还有会蠕动的藤蔓,莱斯特被这玩意儿缠住了腿,废了好大劲儿才挖了藤蔓的根,成功逃脱。   最终也没能走出去,眼见着天色渐晚,气温下降,莱斯特选择了回到原地。   加德纳是被呛醒的,滚滚浓烟,让他的肺部承受不住。   “咳咳咳……”   嗓子里像是被人塞了烟灰,加德纳难受地撑起身体,这一动才发现自己上半身被裹得像个木乃伊似的,左腿膝盖以下,两根树枝固定着。   几乎全身的骨头缝儿都在疼。   “咳咳咳……”加德纳捂着嘴咳嗽,咳出眼泪,视线模糊。   “咳……”是莱斯特的声音,他同样被呛得咳嗽,听到加德纳的动静,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小跑到人的身边,“你醒了?没事吧?”   “咳……”加德纳一开口就呛了一口浓烟,“你在干什么?”   “生火啊。”水汪汪的大眼睛闪烁着,看上去竟然有些天真。   加德纳一滞,“咳咳咳……”   “怎么了?怎么了?”见人咳得厉害,莱斯特有些慌乱,无措地轻轻拍打人的后背,“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没事。”太近了,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而且刚才没意识到,凑的近了才发现这人竟然光着膀子,加德纳耳朵一红,把人推开一些,“但你要再这样生火我们都要有事了。”   “咳咳咳。”莱斯特一听眉毛瞬间垮下去,以为对方在嫌弃自己,长长的眼睫遮住了沮丧,“哦。”   “东西给我。”   加德纳接过人递来的木棍,捏着手里,轻笑一声。   钻木取火。   可真够原始的。   “你笑什么?”   莱斯特没错过对方嘴角的弧度,当即炸毛。   “没。”被人发现,加德纳瞬间收敛表情,“你这都是哪里学的?”   莱斯特嘴唇嗫嚅,瞥过头,“书里。”   大概是古早小说吧?加德纳没去拆穿他,而是坐直了身体,曲起膝盖,挽起裤腿。   小腿位置赫然是一只黑色的皮革腿环,上面绑着一把小刀。   “你随身带这个?”莱斯特震惊,接着狐疑,“这个能生火?用刀钻木?”   加德纳勾唇,拔下小刀,“有备无患。”   “那以前怎么……”   “有人跟着,不需要这些。”   皇太子殿下身边的护卫层层叠叠,看得见的,看不见的,可谓森严。   自然用不上这些装备。   加德纳把玩着手里的小刀,按下刀柄处的红色宝石,一小撮火焰便闪烁起来。   对上莱斯特惊艳的目光,他解释道,“这叫火焰刀,小巧轻便,易携带。”   紧接着开始向人展示起用途,按下蓝色的按钮,小刀瞬间延长,足一米的长度。   莱斯特眼睛都直了。   加德纳唇角挂着宠溺的笑意,对方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没怎么变。   他同时按下两枚按钮,长刀上便被红色的火焰覆盖,看上去十分酷炫。   莱斯特已经开始星星眼了。   加德纳按下按钮,将火焰刀递给对方,“拿去生火吧。”   莱斯特接过,小心翼翼地捧着,就像是捧着一个稀世珍宝。   莱斯特从小就对这些稀奇古怪的器械感兴趣,格外好满足。   点燃了篝火,他不断变换按钮,越是看越是觉得帅气。   他这样的Alpha,就该应拥有一把这样的武器。   但武器是加德纳的。   莱斯特收敛了脸上的向往,将火焰刀递过去。   加德纳摆手,“你拿着吧。”   “好。”莱斯特也没有推辞,将刀收了回去。   然后加德纳就看着莱斯特如同一只小蜜蜂似的忙活。   浓烟再次升腾,因为风的关系,尽数往加德纳这边吹,加德纳拖着伤腿残躯默默挪动了位置。   “你又做什么?”   莱斯特抬头,转动手里黑色焦炭物,一本正经道,“烤肉啊,你不饿吗?”   “咳咳咳。”加德纳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原来是烤肉啊,他还以为在炼炭呢。   加德纳无奈叹了一口气,对着人招了招手,“能扶我一把吗?”   “怎么了?”听到人的请求,莱斯特扔下黑炭烤肉,准备把人拦腰抱起,“是腿疼吗?”   “不是。”加德纳摇头,推了推把他公主抱的人,“放我下来,我能站住。”   “哦。”   莱斯特听话地把人放下,但还是撑着人的一条胳膊,给人当拐棍。   有了人的支撑,加德纳靠近篝火坐下,捡起地上还带着血丝,但是内脏都没去的,状似兔子的生物,因为没有皮毛,血肉模糊,加德纳其实也不太看得出来是什么动物。   “刀。”加德纳抬头。   接过刀,加德纳先是破开动物肚皮,取出内脏,才确定这是一只星星兽,和兔子长的像,但是肉质比兔子柴,还异常好动凶猛。   如果要让加德纳选,他是肯定不会捕猎这种生物的,费力不讨好。   但这不是他的猎物,他没资格说什么,而且现在也不是挑剔的时候。   只要尽力看准火候,也不太难吃就是了。   加德纳的动作娴熟,莱斯特最在一旁,越发沮丧。   他好像什么都做不好。   还尽给人添麻烦。   如果没有他,加德纳也能好好在这个星球上活下去。   甚至都不会流落外星。   “吃吧。尝尝自己的猎物。”   加德纳掰下一条腿递给莱斯特,星星兽腿部的肉质会紧实一些,口感也不错。   见人兴致不佳,他才突然意识到从醒来到目前的莱斯特,听话得不像他。   “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   “没。”莱斯特摇摇头。   他们之间于是又陷入了沉默。好像自从对方过敏,他们面对面就总是这样沉默。   “你不冷吗?”加德纳看着对方赤裸的上半身,再一联想身上绷带作用的东西,就瞬间明了。   莱斯特摇头。   “但我有点冷。”   莱斯特终于有了一些不一样的反应,他先是有些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然后慢慢挪动到加德纳的身后,把人抱住。   “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隔着衣服有什么用?”加德纳抬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你看的书里难道没教你要怎么互相取暖吗?”   莱斯特眸子闪烁,没有动作。   加德纳叹了口气,命令道,“将我的外套脱下来。”   莱斯特照做。   “披在自己身上。”   “然后……”加德纳往后靠了靠,“抱着我。”   两个人的体温,加上篝火。   确实让这个寒冷的夜晚温暖起来。   莱斯特脖子上的抑制贴早已不见,因为肌肤相贴,怀里的人还是他曾标记过的Omega,虽然已经极力克制,但丝丝缕缕茉莉信息素还是飘散出来。   莱斯特紧紧蹙眉,刚才吃下去的烤肉几乎要反上来,被他忍住了。   加德纳以为对方的皱眉是在担忧他们的处境,开口安慰道,“放心,会有人找到我们的。”   “嗯。”   “能不能实话告诉我,为什么想要去西部?”   “想参军。”   这话不算作假,这确实是一部分原因,可能是因为加德纳给西蒙斯佩戴勋章的画面带给了他一些遐想。   也可能因为是小时候的梦想。   但总归有一部分原因是这个。   另一部分……自然不能告诉加德纳。   就让他不知道好了。   自己是莱斯特这件事。   五年,也该放下了。   他应该找一个配的上他的Alpha。   加德纳显然不信,“如果是想的参军,为什么不一早就去西部!东部北部都可以,来护卫队做什么?”   因为不想看你和别的Alpha在一起,不愿意看你给我戴绿帽子。   其实……   仅仅是因为我想见你。   莱斯特扭过头,遮掩着自己的真实情绪。   “全民选拔,想见见世面。”   “我们签了合约。”加德纳不想用这种方式挽留对方,但是莱斯特又要走了。   他来不及喜悦对方的死而复生,来不及愤怒对方的隐瞒,他就又要走了。   去西部。   那里有他仅剩的家人,哥哥西蒙斯。   埃德温公爵府仅剩的两个人。   这一去,或许就不会再回首都星了。   金色的瞳孔里是浓郁的哀痛,强忍着才没有哽咽,“我每个月FQ期怎么办?”   但莱斯特没有看见,同样,加德纳也没有看见对方眼里的不舍。   “之前就说过了,殿下应该找一个门当户对的Alpha。”   “呵。”加德纳冷笑,“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找Alpha吗?”   别说!别说!我不想听!   莱斯特的直觉很敏锐,几乎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   只听加德纳道,“因为我忘不了我的丈夫,我的Alpha,他没能标记我,那是我一生的遗憾。”   “莱斯特?埃德温。”   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加德纳明显感觉对方的身体一震。   “我喜欢莱斯特?埃德温,很早就开始喜欢了。我们青梅竹马……”   “殿下。”莱斯特打断了加德纳的话,“莱斯特?埃德温已经死了,您应该放下过去。”   “那个病痨鬼!阳痿的Alpha!他连标记自己的Omega都做不到!”   刺耳的话从胸口嘶吼出来的,像是泣着血,“一个一无是处,需要人照顾的花瓶!一个只能坐轮椅的废物!他不值得您的喜欢。”   他让你沦为笑柄,遮住了你的荣耀,成了你不可磨灭的污点。   他让你受伤,让你难过,让你伴随着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不值得你的喜欢,加德纳。   莱斯特的声音低了下去,嗓音嘶哑,“加德纳,他不值得。”   剧烈的情绪起伏让信息素不受控制,飘散在空气中。   茉莉浓郁,几乎让人作呕。   莱斯特猛地推开加德纳,扔下衣服,隐入了黑暗之中。   “莱斯特!停下!”   “莱斯特!”   加德纳挣扎起身,想要跟上去,树枝固定的左腿却使不上力气,又跌坐回去。   重复数次,加德纳金色的瞳孔笼罩着阴郁。   他不再白费力气。   莱斯特想要离开。   是不是西蒙斯和他说了什么?还是因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死因?   或许这才是正确的。   首都星波谲云诡,太危险。   西部有西蒙斯在,莱斯特或许会很安全,他可以做任何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现在是一只健壮的雄鹰,应该展翅高飞。   他是自由的。   莱斯特再回来的时候,加德纳已经彻底想通了。   静谧的黑夜中,不知名的虫鸣鸟叫乎乎风声,格外清晰。   篝火噼里啪啦地燃烧着,时不时溅两个火星子。   加德纳的表情隐在红色的火焰中,一半明一半暗,那双金色的瞳孔也像是染上了火焰的颜色。   莱斯特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猛烈而清晰。   “夜深了,休息吧。”加德纳道,“等救援来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莱斯特顿住,愣了三秒,才应声,“……好。”   他向着地上的人走去,就和他们之间没有发生争吵一样,捡起落在地上的外套,披在身上,从身后将加德纳抱住。   “做皇太子会累吗?”   他突兀问道。   加德纳闭着眼回,“习惯了。”   “哦。”莱斯特哽住,过了许久才道,“那你更应该找一个可以帮你的Alpha。”   “嗯嗯嗯。”加德纳已经有些困了,实在分不出精力和人说话,囫囵点头,“我会的,回去就找。”   莱斯特又被噎了一句,明明是自己提的,见对方答应,又有些气闷。   他觉得自己似乎有好多话想说,但一时间却又说不出来。莱斯特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嘴笨。   漆黑的眼睛盯着篝火,直到双目开始干涩充血,才终于闭上,紧了紧怀里的人,靠在人的脖子上休息。   莱斯特是被怀里的热度烫醒的,自己好像抱了个火球。   “加德纳?加德纳!”莱斯特双手摇晃人的肩膀,接着用手试了试人的体温,真的很烫。   “加德纳?!”见人不醒轻轻拍了拍人的脸,慌张道,“你发Q了?”   “……”   加德纳眼皮沉重,脑袋疼,腿疼,浑身都疼,像是被一座大山压了几百年,酸软无力。   他费劲力气睁开眼皮,对上一双关切的眸子,一开口,嗓子沙哑地不像话,“是发烧……”   “发烧?”莱斯特慌了手脚,应该是伤口感染引起的,可是这里荒无人烟,“我应该做什么?”   “让我睡一会儿,我很困。”加德纳伸手想要捂住对方的嘴,脑袋靠进人的肩窝。   “不行。”一直很听话的莱斯特突然叛逆起来,“不可以睡。”   说着,一把把人背了起来。   双脚离地的加德纳吓了一跳,人也清醒了几分,连忙抱住人的脖。   “干什么?”   “找草药。”莱斯特言简意赅,“这里的植物很茂密,你见多识广,一定能找到治伤的植物。”   “就算找不到草药,我们也要找到水源。”莱斯特把人往上颠了颠,“你贴近一点,暖一暖,捂一捂。”   加德纳靠在莱斯特的背上,这不是一副瘦弱的身躯,肌肉结实匀称,而且皮肤白皙,很漂亮。   但现在白皙的皮肤上满是细小的伤痕,连腺体上也有,身上还沾染着灰尘,两边肩膀上都有不小的淤青。   或许生病让人变得脆弱,加德纳突然有些心酸。   他垂下眸子,手指轻轻滑过人肩膀上的淤青,莱斯特因为他的动作抖了一下。   “疼吗?”   “不疼。”莱斯特摇头,“我就是皮肤白,容易留痕迹,看起来严重,其实一点都不疼的。”   说着他还挺了挺胸膛,颇有些自大,“就你那小爪子,小猫似的,能有多疼?”   “呵,是吗。”加德纳轻笑,没戳穿对方。   莱斯特手里拿着火焰刀,用长刀开路,捻起一片叶子,记忆里像是见过,他递给加德纳,“你看这个有用吗?”   “扔掉!”加德纳立马大喝,拍打着人的手,催促他快点扔掉。   只见叶子掉在地上,接着成群的小蜘蛛从叶片后爬了出来,密密麻麻,莱斯特吓了一跳,连忙用火焰刀一把火烧了蜘蛛。   “以后看见什么别乱碰!”加德纳也是被吓得脑袋一抽一抽的疼。语气严厉,就像是命令没有见识的下属。   莱斯特想反驳,无从说起,因为他确实不了解这些。   “哦。”   “抱歉。”加德纳反应过来自己的情绪过激。   “没事的殿下。”莱斯特摇头,“您有绝对的权威,我目前还是您的护卫,自然是听您的。”   “那些是幽灵蛛。”加德纳解释道,“专门栖息在这种厚而大并且背面带有细小毛绒的叶片上面。”   “身体可以完全呈透明状,不仔细观察根本看不到其存在,等你摘下叶片,放松警惕的时候就会爬到你的手背,显露出真正的样子,所以叫做幽灵蛛。   别看它小,一旦接触皮肤,幽灵蛛分泌的毒液可以将你整只手臂废掉。”   “抱歉。”听到加德纳的解释,莱斯特更是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他再一次证明了自己的无用。   “没有通讯设备,目前无法判断我们所在的坐标。但看这个林子,植物茂密,几乎遮天蔽日,应该是还没有进行开发,很多植物没有记录,不知道也不怪你,但还是得小心为上。”   或许是感受到了莱斯特的沮丧,加德纳放缓了语气,耐心地分析。   “我明白。”莱斯特点头,转而问起背上人的身体状况,“你还困吗?”   “托你的福,清醒多了。”加德纳最终还是没有忍住,圈着人的手在人的肩膀上摁了一下。   立刻听到人深吸一口气,紧接着把他往上颠了颠,“殿下,你别掉下去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莱斯特这么能装?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Alpha。   加德纳突然有些不确定起来,他喜欢的是莱斯特,还是自己幻想的莱斯特?   莱斯特是个什么样的人?   十六岁分化之前,加德纳其实一直把莱斯特当做Omega,所以对他也一直都是照顾的心思,总觉得要好好保护这个脆弱得像只小猫的家伙。   甚至后来情窦初开,还想过要娶莱斯特当太子妃,只是没多久,莱斯特就分化成了Alpha,而自己却还没分化。   一直被当做Alpha继承人培养的加德纳只能默默藏起自己的喜欢,也就是那之后,和莱斯特的接触渐渐少了,不再像小时候来往的那么频繁。   直到后来埃德温公爵夫妇出征,加德纳才重新开始出入埃德温公爵府。   这个时候莱斯特已经分化成Alpha,却看上去比Omega还要脆弱。   整日躺在床上,脸上没有一丝神采,沉默寡言,漆黑的瞳孔里总是充满阴郁。   身体也瘦,皮肤比现在还要苍白,像是一件已经从里面碎掉的瓷器,表面完好,但只要轻轻一碰就会成为碎片。   加德纳不由自主地心软,想要多照顾他,想要他开心,想要那双瞳孔重新变得狡黠,明媚,即使病弱却也有勃勃生机。   于是他便想尽办法想要逗对方开心。   知道对方喜欢机甲,就拜访了帝国的机甲大师,特别定制了一台超酷但实用价值为0的机甲送给莱斯特。   为了展示机甲的酷炫,还特意在人当面演示了一番。   除了机甲,还有各种能量枪,那段时间加德纳就用轮椅推着莱斯特走了好几个靶场,甚至全部记到了莱斯特名下。   但对方都不怎么开心。   不过经过他的一番不懈努力,后来莱斯特脸上终于多了些情绪,他开始知道发脾气了,虽然不明白人为什么会惹人生气,但生气总比面无表情好太多了。   莱斯特的身体渐渐好了起来,只要不是大幅度的运动,基本的生活是没有问题的,人也越发鲜活。   不过这时候的加德纳只能把自己的心思都藏起来,毕竟AA恋有违人伦而且他还是帝国的皇太子。   后来加德纳分化成Omega,那就是始料未及的事情了。   他是在帝国机甲大赛的颁奖礼上分化的。   加德纳刚拿了奖杯,在更衣室,腿突然开始打颤,甚至有液体滑落,加德纳那时候以为是汗,毕竟当时整场比赛下来,自己的衣服几乎都汗湿了。   他并没有意识到不对。   是他出来之后,浓郁的Omega信息素引发了一小部分的骚乱,他几乎被Alpha围得水泄不通。   加德纳年年卫冕冠军,Alpha们本就心高气傲,对他十分不满,在嗅到他身上的Omega信息素之后,就更加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或许也有被信息素迷昏头的缘故。加德纳一脚踹飞了一个靠近他的Alpha,才得以有机会冲出重围。   那之后,帝国皇太子分化成Omega的消息便甚嚣尘上。   为了挡住压力,确保加德纳的继承权,当时的陛下便不顾加德纳的反对,进行了选婿。   有意向的人很多,大多数和加德纳不对付,这种自然就被筛掉了。   筛完之后,才发现竟然没有人愿意和他缔结婚姻,哪怕他是皇太子。   只因为他此前凶名在外,每次星际任务回来,都是一副煞神样子,就光看他身上那股气势,没多少人敢接近。   适龄的贵族Alpha娇生惯养,哪里要这样的Omega?   最后还是莱斯特向陛下递了婚书。   这场弱A强O的婚姻立刻在星际上成了谈资笑料。   一个不像A的O和一个像O的A,可谓是绝配中的绝配,天作之合。   当然这个“天作之合”其中有多少讽刺看笑话的意味,不得而知。   总之,从那之后,加德纳就开始了和莱斯特短暂的婚姻。   其实和以前的日子没什么区别,最大的区别就是在埃德温公爵府他不再是客人,有了自己的房间,可以管理一小片天地。   “莱斯特。”   “嗯?怎么了?”   “没。”   加德纳其实那一瞬间有很多话想问,但都被他咽了回去。   为什么回来?是因为我吗?   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觉?   为什么要结婚?为什么回来要瞒着我你的身份?为什么回来了又要走?   可不可以留下?   但理智还是让他把这些问题咽了回去。   “嗖嗖嗖——”   激光弹擦肩而过。   莱斯特背上的加德压着人往侧面一扑,迅速寻找掩体躲避。   “什么人?”莱斯特冲加德纳使眼色。   加德纳摇头。   想要杀的人有很多,他也不太确定。   “嗖嗖嗖——”   对面的激光弹就像不要钱似的,火力几乎将两人包围。   莱斯特迅速回头看了一眼,大概十几个人的样子,全部都是全副武装,从头到脚,一身黑色作战服。   黑色防护镜似乎在扫描着什么。   好在林子的树木高大,暂时可以隐身。   但这样下去肯定不是长久之计,一定会被发现的。   加德纳还是个伤员,还伤在腿上,没法跑。   莱斯特咬牙,最终下定决心,背起地上的加德纳就开始跑。   因为这个动静,他们被黑衣人锁定。   “追。”   莱斯特带着加德纳左闪右躲,但他的体能有限,□□没办法直接和激光弹硬抗,手臂被流弹擦伤了好几道口子。   加德纳不忍,艰涩道,“把我放下来。”   “不行。”莱斯特摇头,“不是现在。”   “这是我的命令。”加德纳呵斥他,“你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   “加德纳,我已经不是你的护卫队了。”莱斯特很固执,“不需要听你的命令。该到把你放下的时候自会放下。”   “砰——”   身后的人穷追不舍,莱斯特的目标是之前看到过的一棵大树,树上有个可以容身的树洞,到了那里,只需要把加德纳放进去,自己再把人引开,加德纳就会安全。   即使带着人,莱斯特的动作也很敏捷,像一只小猴子在密林里穿梭。   终于到达目的地,大树的枝叶繁茂,绿油油的,树干上还长着青苔,看上去生机勃勃,这或许也是加德纳的生机。   “你要干什么?”被放下的加德纳一把拽住人的胳膊,沉这眉毛,压低嗓音,“不许冲动!”   莱斯特被他那双金色的眸子所震慑,这才是皇太子该有的眼神,也就是这样的眼神,他一直都很喜欢的。   他喜欢加德纳睥睨的眸子,喜欢他总是威风凛凛居高临下的样子。   像个Alpha,顶天立地的Alpha。   野性的,凶狠的,凌厉的。   像……太阳神般威严。   莱斯特覆上对方拉住他的手,漆黑的瞳孔闪烁着,猛地用力,将他的手扯下去,在加德纳惊惧的眼神下,轻轻捏了捏了对方的耳朵。   “你会是个很好的君主,拉斐尔殿下。”   “莱斯特!”   加德纳在他背后吼道,但莱斯特没有丝毫停留。   “莱斯特?埃德温!”   莱斯特终于有了反应,他身体一怔,停了下来,回过头,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知道了?”   “嗯。”加德纳沉默点头,“所以你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不要。”莱斯特还是摇头,“你得相信我,我超级厉害的,我可是顶天立地的Alpha。”   莱斯特说着,手里挥动着火焰刀,刀身的烈焰格外炫酷。   眼见着莱斯特走了出去,加德纳低咒一声。   顶着高烧的眩晕撑着站起身,解开腿上碍事的固定树枝,“嘎哒”,骨头归位的声音。   加德纳试着走两步,还是会疼,但起码能使力气。   莱斯特躲过一梭激光弹,长刀挥舞,横劈,对方的激光枪直接报废。   连他自己都惊讶了一瞬,这把刀的确锋利,怪不得加德纳只带了这把刀就出门。   没了武器,黑衣人直接长腿一扫,莱斯特躲过他的攻击,左手夹住另一个黑衣人的手腕,夺过激光枪,单手开枪,对着黑衣人扫射。   莱斯特暂时取得了这场争斗的胜利,紧随而来的是更多的黑衣人,即使激光枪和火焰刀同时在手,也终于是寡不敌众。   眼见着后背的激光弹射了过来,莱斯特来不及躲,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身体被人往右一扑,“还想死一次?”   低沉的男声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你?”莱斯特眼神错愕。   紧接着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加德纳已经一脚踹飞了一个紧身的黑衣人。   “现在可不是你发呆的时候。”加德纳一把把人拉起来。   莱斯特也很快恢复了战斗状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加德纳的加入,莱斯特提了一口气,火焰刀舞得虎虎生风,有如神助。   竟然就这样将十几个黑衣人尽数解决了。   就在他们以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空中的云被搅乱,飞行器压得很低,几乎遮天蔽日。   紧接着,飞行器降下云梯,全副武装的黑衣人,从上面降落。   莱斯特和加德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神色。   跑!   两个人开始往丛林里乱窜,黑衣人在身后暂时还没有跟上来,但是跟上来也是迟早的事。   就在莱斯特疯狂转动脑筋思考对策的时候,加德纳猛地抓住他的胳膊。   “扑通”一声,两个人落入湖里。   莱斯特险些呛了一口水,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在问,“你什么意思?”   加德纳手指竖在唇边,指了指上方。   只听见水面上被激光弹扫射一阵,紧接着沉重有力的脚步声,见水面上没有动静,脚步声渐渐远去。   两个人才浮出水面,跌坐在岸边,剧烈地喘息。肾上腺素散去后,身上阵阵发冷。   “你还好吗?”莱斯特率先反应过来,指了指加德纳的腿。   “还好。”   又是一阵沉默。   “我……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话说的磕磕绊绊,莱斯特在等待回答的时候,心中忐忑,手指不停地扣动着。   “螃蟹?”   “嗯。”加德纳点头,他自嘲地笑笑,“有太多了巧合了,我也是傻,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不对劲。”   “所以你真的不喜欢吃螃蟹吗?”   莱斯特的关注点一向奇特。   “不。”加德纳摇头,“不是。以前还挺喜欢的,后来说不上喜欢,但也不算讨厌,只是平时不常吃罢了。”   “我就说……”莱斯特小声嘀咕   “什么?”加德纳疑惑地看着他,没太听清。   “我是说你后来怎么不吃了?”   加德纳眼神闪烁,“你不记得了?九岁那年,你有一段时间,在医院躺了很久还记得吗?”   莱斯特皱眉,沉思良久,“有点印象,我只记得那段时间你常来看我,还给我带了好多模型,明明是给我带的,但却不给我玩儿,自己的玩的起劲。”   “胡说!”加德纳反驳,“医生说你需要静养,我才玩给你看的,希望你心情好点。你不是喜欢这些东西吗?”   “那自己玩和看别人玩是一样的吗?”莱斯特反问,“而且你那时候和我哥走的近,我还以为你们孤立我。”   “那是因为想要知道关于你的事情啊,禁忌和爱好,不然再让你住院怎么办?你哥可是因为你和我打了一架的。”   “所以我进医院是因为你?”   “是……”加德纳皱眉,“你真不记得?”   “那时候老二给我送了醉蟹,我很喜欢吃,就想把好吃的给你也尝尝,但我真的不知道你螃蟹过敏,然后就这样了。”   “抱歉。”三言两语,但让加德纳回忆起当时的情景,还是会愧疚,那么脆弱的小人儿,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的画面,加德纳那时候就发誓要好好照顾这个比小猫还脆弱的小朋友,借此赎罪。   像是想起某种可能,加德纳不确定问道,“所以你后面说你原谅我,但却根本就不记得这件事?”   “原谅你,难道不是你背着我和我哥好上这事儿?”   莱斯特同样面露诧异。   两个人对视一眼,然后又是沉默。   “我想我们之间或许有些误会。”   “为什么要在我面前炫耀你的机甲,靶场还有格斗射击技术?”莱斯特突然靠近,眼神死死盯着加德纳。   “那不是因为你喜欢吗?”加德纳皱眉,有些不理解讨好对方的行为怎么就成了炫耀。   莱斯特咬牙切齿,“你在一个瘸子面前展示跑?”   加德纳骤然顿悟,怪不得对方那段时间总是生气,他还以为是身体原因。   “咳……抱歉。”加德纳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可能不太懂怎么讨好一个人。”   “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很直A吗?”莱斯特气结,“这要是面对一个Omega,他能被你气死!”   “那面对Alpha呢?”   “也要气死!”莱斯特恶狠狠瞪了人一眼。   话音刚落,不知名的飞行器在空中盘旋。两个人同时伸手,想要把对方揽在身后,手臂在半空中扭打在一起。   看到从飞行器上下来的人,加德纳收回胳膊,对着莱斯特道,“没事了。”   “殿下!”   飞奔而来的人一身作战服,表情浮夸,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殿下!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还没近加德纳的身,就被人推了出去。   没抱到人,哈罗德有些蒙圈,看到旁边半赤裸的身体,慌忙遮住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一旁的罗斯稍微沉稳些,给莱斯特递了一件外套。   加德纳吩咐道,“林子里的人清理一下,记得留活口。”   这一刻的加德纳和刚才不太一样,莱斯特仿佛又看到了他们之间的鸿沟。   上了飞行器,就立刻有随行医生上来给加德纳检查身体,眼见着加德纳被簇拥着,莱斯特在人群外,就像是一个外人。   等他再出来时,脏兮兮地外套也换了一件,整个人干净整洁,充满太子殿下的威严。   “愣着做什么?”加德纳看着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的莱斯特,只披着一件外套,“不冷吗?”   说着,就要拿来毯子给人盖上。   莱斯特没有拒绝,脸上却挂着苦笑,“加德纳,我是Alpha,身体很好,不需要你时时刻刻地照顾。”   加德纳手一僵,垂下眸子,“抱歉。”   “不需要道歉,加德纳。”莱斯特摇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并不怪你。”   “我什么时候可以去西部军区?”莱斯特并没有纠结在这个话题上,而是抬头问道。   加德纳一滞,对上莱斯特的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艰涩道,“……随时。”   “嗯。”   “还是那句话,你会是很好的君主,加德纳。”   加德纳转身离开的步子一顿,“谢谢。你也会是一位优秀的Alpha。”   ——   莱斯特并没有跟随加德纳回到首都星,而是在中途选择搭乘去西部的公共交通,经过一番交涉,到达目的地时西蒙斯会接他回去。   在此之前,他已经从罗斯和哈罗德他们嘴里,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他们谈话时,一点儿也不避讳他。   这次的袭击是福特干的。   因为陛下被转移,福特?拉斐尔害怕他之前的所作所为被发现,所以决定下狠手。   加德纳也料到他会行动,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迫不及待。   这中间也多亏了格斯的推波助澜,如果不是他给福特传递消息,或许一切不会这么顺利。   袭击皇子,意图篡位,煽动内阁。   福特难逃一劫。   ——   西部军区医院——   莱斯特结束了一天的任务,照例看望那位。   他来西部也有半个月了,一直都是他在照顾这位尊贵的陛下。   主要是从首都星传来的新闻都太惊骇,莱斯特的心也跟着忐忑不安。   总担心加德纳的安全,但他确实又帮不上什么忙,于是只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又想加德纳了?”   “哪有。”莱斯特反驳,将擦脚的布扔回水里,端着盆出去倒水。   靠坐在床头的欧文?拉斐尔目光如炬。   即使昏迷五年,他的威仪仍在。   “想他就去见他啊,你小子也拿出一点Alpha的架势来。”   莱斯特并没有告知对方他昏迷五年发生的事情,只简单的一句离婚概括。   欧文对莱斯特这副婆婆妈妈磨磨唧唧的样子有点恨铁不成钢。   “哪有那么简单。”莱斯特嘀咕,这老头知道什么。   但这话他也就只敢在心里想一想。   欧文眉毛一挑,“你那时候向我求娶加德纳的气势呢?”   “尊贵的欧文陛下,我对加德纳?拉斐尔倾慕已久,他是我见过最优秀,最厉害的Omega,是帝国的太阳,如有幸,请允许我成为被太阳照耀的一粒粟。”   欧文面无表情念出当年莱斯特写给他的信。   莱斯特直接脸色爆红,“陛下!”   “害羞什么?”欧文?拉斐尔坦坦荡荡,“每个Alpha都是这么过来的嘛。”   “我也就是看你字里行间情真意切,加德纳又有意,才把他嫁给你的。现在怎么畏畏缩缩起来了?加德纳对你不好?”   “没有。”莱斯特摇头,“很好。”   “但我……”   莱斯特颓丧地坐在凳子上,手撑着下巴,“我可能有点自卑吧……他太厉害了,很优秀,没分化前是帝国最优秀的Alpha,后来是帝国最厉害的Omega。”   “而我什么都没有,爵位是传下来的,财产是埃德温的,我……我只有一具不能跑不能跳动不动就罢工的身体。”   “哦。说明我的教育很不错嘛。”欧文点点头,颇有些自豪,“加德纳可是我按照继承人的标准培养的,自惭形秽很正常的。”   “教育不错?”莱斯特呛了一句,“那福特的事情怎么解释?”   欧文突然沉下来脸。   见人脸色不好,莱斯特连忙低头,“抱歉,陛下。”   “好吧。”欧文叹了一声,“确实也有没做好的地方。”   “但你真的不去找加德纳吗?”   欧文看着莱斯特的背影,如此说道,“我马上要回首都星了,还缺一个随行官。”   “哦。”   莱斯特反应冷淡。   但最后还是做了欧文的随行官。   首都星——   福特的党羽已经剪除得差不多,他被关在自己府邸,等着陛下的审判。   “陛下待你很好。”加德纳蹲下身,和福特直视。   “是啊,很好。”   “呵哈哈哈哈……”福特突然笑起来,他眼神阴狠,“最好的老师,最好的机甲,最好的星舰都给了你。你说他对我好?好在哪里?”   “明明我才是Alpha!为什么最后太子的位置还是你的?”   加德纳金色的瞳孔微眯,“没错。是我的。”   “不管我是何种性别,太子的位置都是我的。”加德纳钳制住福特的下巴,“因为这本身就和性别没关系,是你能力不够。”   “你说最好的老师是我的……你忘了吗?那也是你的老师。”加德纳语气平静,“后来是因为你觉得每天六点起床,三个小时的马步,要学礼仪,要看书,要写感想,你觉得累。”   “累到要和父亲诉苦,撒娇,说什么也不肯学,想要他带你去星际巡游,不去就装病,撒泼打滚。”   “最后陛下还是带你去了,从此也不再有人严厉约束你的课业,但你想学什么,从来没有人阻止。”   “但你蠢,竟然要害陛下,他对你甚至没有一点防备。”   “呵。”福特冷笑,“你以为说这些就会让我愧疚?”   “我不会的!我根本没做错!”   声嘶力竭。   “福特。”   听到身后雄浑威仪的男声,福特身躯一震,瞳孔闪烁。   “你没错,是我错了。”欧文?拉斐尔步步靠近,语气怅然,他是一个失败的父亲,“是我的教育错了。”   “父亲。”福特转身,对上欧文的视线。   加德纳迎了上去,毕恭毕敬唤了一声,“陛下。”   欧文轻轻点头。   加德纳猝不及防对上一旁莱斯特的视线,愣了一瞬。   欧文肯定的语气,“你怨恨我?”   “父亲。”福特几乎哽咽,“是。”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不可以?我也是您的儿子。”   “因为我只想你快乐。我已经逼得一个儿子对我不亲近了,难道还要逼第二个?难道我就非得成为孤家寡人吗?”   他的教育的确失败,加德纳作为继承人确实非常出色,可是他们父子之间却好像隔阂了什么,很难亲近,就算有时候也想像和福特相处那样,来一场父子之间的对话。   换来的,也只会是尴尬的场面,他们对彼此都很难表达。   “告诉我,是不是你做的。”欧文表情严肃,语气严厉。   “呵。”福特轻笑,“父亲,现在还有意义吗?”   “谋害陛下和谋害太子不都是一样的吗?”   欧文沉下眸子,“说实话。”   “我不知道……”福特摇头,状似癫狂,他跪倒下来,双手抱着头,贴在地上,“我真的不知道……我听说您失眠,我只是想要您睡得好些……我不知道那会产生毒素……可是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来不及了……”   福特没说在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怀疑过加德纳谋害了父亲。   但后来知道真相,就是害怕,巨大的恐慌几乎要把他淹没。   他干了一件蠢事,不敢声张,日日胆战心惊,疑神疑鬼。随着欧文昏迷的时间越长,他越是惊惧。   再加上对加德纳的怨恨,于是就有了后面的一切。   暗算加德纳信息素失控的是他,逼加德纳相亲也是他推波助澜,得知陛下醒了的消息着急夺权的也是他。   “以后好好反省吧。”欧文撂下这句话,便不再看福特。   ——   帝国公民喜大普奔的大事件,昏迷许久的陛下终于醒了!   另——   皇太子殿下将擂台比武招亲,胜利者将成为驸马,还会授予一枚勋章!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莱斯特急得团团转,之前说好让加德纳找一个优秀的Alpha,这回人真找了,他又不乐意。   西蒙斯被他转得头疼,晚上约了老婆烛光晚餐,眼看着到点儿了,他没闲工夫听莱斯特在这里发牢骚。   “你不高兴,你也可以去啊。又没规定谁谁谁不能去。”   莱斯特摸着下巴沉思,三秒不到就接受了西蒙斯的建议,“我以什么身份去?”   不等人回答,他就继续道,“你觉得莱斯特?拉斐尔怎么样?”   西蒙斯没说话,而是手一抬,勾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好。就这么办。”莱斯特一锤定音。   屁股上像是着了火,压根坐不住一秒。   “嗯,亲爱的,等等我,马上到。”见人走了,西蒙斯一跃起身,换了身衣服,边打电话,边往外走。   “嘿嘿,哥,今晚约会愉快。”   刚出门,莱斯特笑得一脸八卦。   “去你的。”西蒙斯抬手,Alpha一溜烟儿跑了。   这回是真跑了。   为了显得自己的郑重,莱斯特特意换了军装。   虽然现在只是一个少尉,军衔不高,但这是属于他的荣誉。   军装的款式虽然也不是很大众的款,但架不住莱斯特人长的好,白色手套这么一戴,帽子一扣,何止一个帅字。   简直荷尔蒙爆棚。   擂台赛已经进行的如火如荼。   胜出者正站在其上叫嚣着。   高处的加德纳也同样一身军装,干练笔挺,是一贯的威严。   甚至因为阴沉的脸色,看上去如同煞神。   欧文在他身后,看到人头攒动中挤进来的军装Alpha,揶揄着道,“我就说那小子会来的吧。”   “您太儿戏了。”加德纳不赞同道,“如果他输了呢?”   “他不会输的。”欧文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带着他所有的东西,来娶你,怎么可能输?”   那身军装,那枚军衔。在这么短时间内获得少尉的军衔,说明他出的任务足够多,当然这其中有不少原因还是因为这次保护陛下有功,才授了衔。   加德纳皱眉,“我还是不赞同。”   “你啊,有时候真该收收你那大Alpha主义的性子。”   “喜欢一个人,想要保护对方的心情都是一样的。莱斯特也不例外,更别说他还是个Alpha,自尊心很强的,样样都不如自己的Omega,还得自己的Omega养着当米虫,他多憋屈啊。”   “您说我不像Omega?那让他找个娇小可人的Omega去啊。”   “诶!?你!”欧文气结,指着坐下品茶的人,“我是这个意思?我是这个意思吗?”   “您就这么看好他?”加德纳眼珠一转,“为什么当初他求婚您一下子就同意了?他和您说什么了?”   “啊这。”欧文喝水,“那是我们之间的秘密,以后有机会你自然会知道。”   “呵。”加德纳冷笑。   “哇哦!哇……”   下面人声鼎沸,就连西蒙斯都带着他对象来凑热闹,哈罗德和诺里斯在擂台下起哄。   “干翻他!莱斯特!你是最棒的!”   “攻击下盘啊!闪躲!闪躲!”   莱斯特躲开对方的攻击,一个肘击在人的后背,紧接着膝盖顶这人下压。   Alpha吃痛,“我认输!我认输!”   莱斯特捏了捏手腕,站了起来,整理自己的衣襟,目光凌厉扫过台下众人,“还有要上来的吗?一起上吧。”   太猖狂了。   “哇哦!帅!”哈罗德手作喇叭状,疯狂给莱斯特打call。   莱斯特承认,他有strong的嫌疑,一群人上还是挺棘手的。   他身上的军装扣子都差点被人扯破,还好躲闪及时。   莱斯特打趴最后一个挑战的Alpha,已经气喘吁吁,跌坐在擂台,单膝抬起,帽沿下的眼神像一道利剑。   “啊啊啊啊你好厉害!”哈罗德挤在最前面,伸手到擂台上帮精疲力尽的莱斯特揉了揉肩膀。   “哇哦,他赢了。”欧文勾唇笑笑,“加德纳,你不和我一起去见见你的未婚夫吗?”   加德纳无言,沉默良久,欧文似乎也不着急。   就这么静静地站着。   台下的人仍在起哄,意识到擂台主人还没有下来的时候,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看莱斯特的眼神也开始有了一点变化。   终于,加德纳动了。   他站在欧文身后,走下高台,原本还气喘吁吁的莱斯特猛地屏住呼吸,装作十分轻松的模样,将帽子重新戴回自己头上,站了起来理了理袖子。   加德纳还是一如既往地英俊帅气,莱斯特的目光不受控制被他吸引。   其实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喜欢加德纳。   好像就像是曾经有人和他说过的那样,加德纳曾经是所有Alpha崇拜的榜样。   莱斯特也是Alpha,自然也不例外。   加德纳完全就是莱斯特心目中顶天立地Alpha的模板,Alpha就应该是他那个样子的。   “恭喜你!年轻人,你赢得了这场擂台赛。”欧文拍了拍莱斯特第一次肩膀,“你叫什么名字。”   “莱斯特?拉斐尔。”   欧文一怔,紧接着开怀大笑,“好好好,年轻人有意思。”   欧文转头,问加德纳,“加德纳,你有什么要对你未婚夫说的?”   莱斯特的视线就没有从加德纳身上移开过,见加德纳看他。   他脱下自己的手套,单膝下跪,抬起加德纳的手背,做了一个吻手礼。   “殿下,请让我成为您手里的剑,并肩作战的伙伴,共赴一生的伴侣。”   “我将永远忠诚于您,追随您的脚步,捍卫帝国的尊严,无论健康或者疾病,不离不弃。”   多情的眸子,漆黑的瞳孔,深情,认真,严肃。   一眼万年。   一跪,一站。   像是君主和他虔诚的骑士。可眼神纠缠,不分你我。   后来两人对视的照片,在星网广为流传,被人津津乐道。   加德纳金色的瞳孔闪烁,有些无措,他拉着人起身,“起来吧,未婚夫。”   红了的耳廓出卖了他。   莱斯特几乎喜极而泣,他想抱住人,给对方一个波涛汹涌的吻,但众目睽睽之下,也只是轻轻捏了捏人的手心。   加德纳和人对视,有些无奈地瞪了人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一抹弧度,也同样捏了捏人的手心。   “滴——”   一阵尖锐的机械音,之后是滋啦滋啦的电流声。   莱斯特一震,内心道,“8891?”   依旧没有回应。   加德纳见他脸色奇怪,关切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好像看到个老朋友,但好像又认错了。”   莱斯特摇头冲着人笑笑,捏紧了人的手心。   “重生数据已记录,正在载入新模块……” 第54章   “嘀嘀嘀——”   尖锐的电子音似乎是某种预兆, 病人的心电图已经趋于平静。   手术室外等候的男人颓丧地靠着墙壁,走廊里的灯光刺得人眼睛疼,可他像是完全陷入了黑暗之中, 眼神空洞。   紧接着他像是感受到什么,突然动了, 眼睛里重新闪烁着神采,走出来的医生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 “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男人像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眼神重新黯淡下去,这一刻他甚至想要重复不久前的动作, 跪下来向面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求救。   请求他救救纪青槐。   可是他知道这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节哀顺变。”医生的语气总是冷静的, 如同没有感情的机器, “你可以进去看看他。”   墙壁上的安全指示灯闪烁两下, 似乎在指引着人方向,但男人却怎么也无法在黑暗里找到出口。   “滴——”   “检测到您的求生意志增强, 已激活重生系统。”   “您好, 重生系统编号8891为您服务,已绑定,是否确认?”   “已确认。”   “即将重生, 请您做好准备。”   “嘶……”   什么重生?纪青槐捂着自己疼痛欲裂的脑袋, 处在状况外。他的意识还停留在手术室,这是什么新奇的治疗方式吗?   纪青槐, 正值青春年华的美男子一枚。   但命运弄人, 二十一岁被查出凝血障碍,之后确诊慢性髓性白血病。此后的人生便一直在医院里度过。   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雄鹰。   没完没了的吃药化疗已经将他磋磨得不成样子,甚至还因为拖累着父母的公司, 最后不得不通过联姻来挽救。   只是纪青槐怎么也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愿意和他这个病秧子结婚的?   纪青槐的家境不差,父母开公司,从小吃穿不愁,他本人也很聪明,成绩优异,得病前正在和几个小伙伴参见科创大赛,研究智能机器人。   如果不是因为生病,或许他们小组能拿一等奖。   最开始那会儿,纪青槐其实很乐观,家里有钱,医药费什么的根本不用愁,只需要等待骨髓配型成功就有几率治好。   但最后就是卡在了这个上面,以至于一拖三年,最后转成急性白血病,仍旧没有配型成功,最后死在医院手术台。   经历种种,纪青槐早就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求生意志,顶多有些小遗憾吧。   小学门口一个老奶奶卖的桂花米糕,不久后即将上映的一部科幻片,当然还有……宋夜……   在纪青槐看来,宋夜真的是一个奇怪的男人,当然不是说长得奇怪,相反宋夜的长相完全戳在他的审美点上,五官英俊,身材高大,总是一身规规矩矩的西装三件套,头发一丝不苟梳在脑后。   俨然一幅电视剧里霸道总裁的样儿。   他也确实是名副其实的霸道总裁,宋氏集团继承人,CEO霸总,还是高材生。   不过他有一双特别清澈的眼睛,这样说可能没人信,这样一位铁血手腕的集团CEO,怎么都和清澈不沾边,但纪青槐就是有这样的感觉。   特别是宋夜还有一对粗黑的眉毛,有时候因为表情眉毛下垂,简直和大狗狗没什么两样。   但其实他们见面并不多,或许是因为对方太忙,也或许是对他这位重病的丈夫已经仁至义尽。   纪青槐其实都理解,但是后来隐隐听说宋氏吞并了他父母的公司,那段时间他的身体已经不太行了,一直想找机会问个清楚,然而宋夜迟迟不现身,这件事到他死,他都没能弄明白真假。   纪青槐身体一阵阵发冷。   “阿嚏——”   一个大大的喷嚏,如同婴儿呱呱坠地时伴随的哭声,震醒了尚在迷蒙中的人。   “阿嚏——阿嚏——”   接二连三的喷嚏,纪青槐抱着自己的胳膊,脑袋还在阵阵发晕,他晃了晃,眼前的视线逐渐清晰。   黑夜像是一只吞噬人的巨兽,纪青槐拢了拢胳膊,四周空空荡荡,身上还盖着一张纸壳子。   “阿嚏——”   怪不得觉得冷,原来是桥洞子下面。   纪青槐捏了捏盖在自己身上的纸壳子,撑着身体坐了起来,第一反应是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触手柔软,一头秀发。   所以……这是真的?   纪青槐双手抱头扯了一把,确实是真发。自从化疗之后,他之前茂密的黑发就一去不复返了,虽然头发不影响他的颜值,但纪青槐还挺在意的,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自己变成秃子。   “喵……”一声细小的猫叫唤回了纪青槐的神智,他放过自己的头发,低头看去,一只脸盘子圆圆,右眼还有一道疤的小狸花正疑惑地看着他,似乎想看看这个霸占了它地盘的两脚兽究竟是个什么人物。   “喵嗷……”   小狸花脑袋撞了撞纪青槐的小腿,他后退了一步让开些,只见小狸花从他屁股后面叼出一张卡片,接着用鄙夷的眼神看着他。   “咪咪。”纪青槐被小猫的样子萌到,接过它嘴里的卡片,在小猫头顶揉了揉。   “喵嗷……”小狸花挥舞爪子。   “嘶……”   看着手背上的抓痕,纪青槐轻笑,这小东西还挺凶的。   他拿起卡片,是一张身份证,证件上的照片赫然就是他,甚至连名字都一样,只不过生日和地址不一样,光看出生日期,比他小了整整五岁。   “系统?8891?”纪青槐不太确定地对着虚空中喊道。   没有回应,只有一声突兀的猫叫似乎在烦他的聒噪。   “喵呜……”   “刀疤哥,是你吗?刀疤哥?”他伸手戳了戳狸花猫的耳朵,“系统?”   “喵嗷……”   成功再次收获锋利的猫爪子一枚。   纪青槐尴尬地笑笑,伸手将纸壳子拢在揣手手的猫咪背后,讨好道,“刀疤哥你别生气。”   小狸花瞪了他一眼,接着爬起来,往旁边走了两步,在纸壳子上空出的一小块地方又趴了下去,揣着手,闭上眼,不理会这只两脚兽。   纪青槐往后靠了靠,猫咪软乎乎的后背在黑暗里格外温暖。   他将手里的身份证举过头顶,上面的青年和他对视,纪青槐笑了一声。   重生吗?似乎也不错。   “叮当——”   纪青槐是被一道清脆的响声吵醒的,睁开眼,正好看到摩托车上的人对着他竖了一个大拇指然后轰着马达疾驰而去。   坐着睡了一宿,纪青槐浑身酸软,他揉了揉酸疼的胳膊和脖子,瞥到地上两枚硬币,总算知道那个大拇指的由来。   将硬币捡起,纪青槐很想说自己不是乞丐,但扭头一看到自己身边的纸壳子,好像也没有什么说服力。   他叹了一声,摇头。   “咕噜……”   肚子唱起空城计,纪青槐捏着硬币轻笑,这下子真成乞丐了。   他决定用好心人的救济填饱自己的肚子。   不过在走之前,他还想多谢刀疤哥的同枕而眠,不过沿着路边找了一圈也没见刀疤哥。   大概白天有别的据点,纪青槐索性放弃。   熟悉的城市风光,车水马龙,人声喧嚣,送孩子上学的,上班的,手拿早餐步履匆匆的。   都是人世间才会有点景色。   纪青槐眼眶突兀地湿润了一瞬。   活着的感觉,不赖。   医院的绿化带虽是生机勃勃的,却很难带给他生的感觉。   一阵香气飘了过来,是包子的味道。   纪青槐鼻子动了动,饥肠辘辘的他顺着味道看见了一家早餐铺。   蒸腾冒着热气的大白包子是香气的主要来源。纪青槐咽了咽口水,眼睛冒绿光,要不是理智尚存,他都要扑上去了。   艰难移动目光,上前两步,他将眼神落在早点铺老板身上。   上了岁数的妇女,鬓角有白发,脸上挂着皱纹,但看上去很慈祥。   尤其在看到纪青槐那像是饿了八百年的眼神,加上那副似乎受尽磋磨的俊美脸蛋,则更加慈爱了。   纪青槐长的不差,就算化疗的时候成了光头,也依旧艳惊,病弱美人的味道。   眉眼深邃,睫毛细长,鼻梁高挺,一张薄情的唇。   看上去是很冷的外貌。   或许他也知道这一点,于是看人的时候眼睛总带着三分笑意,冲淡了这种清冷感,让人更加亲近。   老板对上他的视线,眯了眯眼,笑得和蔼,“小伙子吃包子吗?”   “我……”纪青槐刚要回答,瞥到价目表上面三块钱一个的菜包,顿时有些捉襟见肘。   不太好意思地小声道,“算了……”   要不还是把桥洞里的纸壳子卖了再来吧。   屯了屯口水,他礼貌地对着老板问道,“您知道哪里有收纸壳子的吗?”   “哎呦,这个我是真不知道啊。”老板似乎对于自己竟然不知道废品站在哪儿感到一丝懊恼,看纪青槐的眼神都可以用可怜形容了。   “嗯。”纪青槐也没有太沮丧,从包子上收回视线,感激地冲着老板道,“谢谢您。”   转身的瞬间,他决定多捡几个矿泉水瓶子,说不定还能吃顿好的。   “诶!小伙子你等等!”   “我吗?”被人叫住,纪青槐转头疑惑地指向自己。   “对对对,过来,过来。”老板笑眯眯地冲人招手。   他疑惑地上前。   最后纪青槐被老板按在桌子旁边坐下,看着上上来的包子,小粥咸菜,口腔里疯狂分泌着唾液,连眼睛都直了。   但他还是很理智地和老板摆手,挣扎起身,“我……老板……不用……”   理智,良心,道德和自身的欲望在撕扯。   话还没说完,就被老板打断,“别叫老板,叫华姨就行,没事,你吃吧,不值几个钱的。”   “华姨。”纪青槐十分有眼力见地改口,感觉再推辞下去有点不知好歹,“谢谢您的好意,但是真的不用这么多,您也要做生意不是吗?”   “没事。”华姨再次放下两个茶叶蛋,“人都有艰难都时候,就当我结善缘了。”   纪青槐看着桌上的早餐,对上华姨慈祥的目光,内心感动,“谢谢华姨。”   拿起包子塞进嘴里,就是这个味道,特别香,肉馅儿很鲜,外皮宣软。   “真好吃。”纪青槐毫不吝啬自己的赞美,“我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包子呢。”   “是吧。”华姨见他吃得香,慈祥地眯了眯眼,笑着道,“肉馅儿都是自己剁的,新鲜。”   等忙过早高峰,纪青槐也吃的差不多,肚子填饱。   白吃了人家的东西,他很不好意思,帮着华姨收拾了店里,扫了地,还把多余的凳子椅子收回摞放好。   纪青槐擦了擦手,走到收银台前面,“华姨,我还是给您写张欠条吧。”   “唉呀,不用。”华姨摆手,“那才几个钱啊。”   “还是要的。”纪青槐坚持,华姨没法,拿起收银台的纸笔递给他。   “啊,对了。我看小伙子你条件应该是不错的,对面那栋写字楼正在招助理,你要不要去试试。”   华姨没直接问纪青槐出了什么变故,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自尊心都强,她怕问了伤人家孩子的心。   于是换了种迂回的法子,继续道,“也是和你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每次来买早餐都和我抱怨招不到人,让我留意着有没有找工作的,给他介绍介绍。”   纪青槐有些为难,先不说身份证的真假,他还从来没找过工作呢。   “这……他们不一定能要我吧。”   “唉呀,怕啥?试试呗,再说小伙子长的这么精神,谁看了不喜欢?肯定没什么问题想。”华姨是真心想帮帮他,“你还年轻,有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   “新的工作,新的开始嘛。”   新的开始。   纪青槐捏紧了手里的欠条,这话正中他心窝。   面试一份工作,总比捡瓶子换钱来得体面。   再说还欠着早饭钱呢。   “谢谢您。”纪青槐微微颔首,对这个善良的女人表达了由衷的感谢。 第55章   面前的写字楼高耸入云霄, 遮住了刺眼的阳光,带给人一丝丝阴凉。   纪青槐攥着手里华姨给的纸条,上面据说是招聘人的联系方式。   他一脚踏入干净整洁的写字楼, 地砖几乎能映出人影来。   纪青槐一瞬间共情了大学毕业生找工作的忐忑,问题是他还是个大学没毕业的, 除了一张身份证什么都没有。   “您好,我……”纪青槐找到前台, 话还没说完,前台的制服小哥就面带微笑打断了他的话,“面试是吗?左转21楼。”   “可是……”   “没事的,面试都在21楼。”制服小哥的微笑变得高深莫测起来, 伸出手指向左边。   “好。”纪青槐瞬间意识到, 这个公司可能拥有一整栋写字楼, 坐上电梯, 看着电梯间反光印出自己的身影。   他自己的衣服因为睡桥洞弄脏了,不太适合面试, 身上这一套还是华姨儿子的, 休闲西装外套白体恤,下身一条西装裤,中规中矩的装扮。   上到二十一楼, 两侧都是玻璃门, 纪青槐进了有前台的那一扇,前台的小姐姐一身职业西装, 脖子上挂着工牌, 似乎正在忙。   纪青槐上前,“您好,我来面试。”   “面试?”小姐姐像是被触发了关键词, 眼睛圆瞪,惊讶好奇地打量着纪青槐。   面试霸道总裁吗?   在她眼里,纪青槐身高腿长,长相俊美,一身普通的装扮在他身上像个模特似的,目测身高在185左右,更别提这人还抿着嘴,表情看上去十分冷淡,像是谁都欠了他八百万似的,和霸总七分像,剩下三分缺在年龄上。   这都是误会,其实纪青槐内心十分忐忑,他不笑的时候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俗称臭脸综合症。   他也知道自己面无表情的时候很凶,所以平常脸上都会挂着三分笑意,现在就是太紧张了,让他难以维持嘴角的弧度。   “您好,我找董自明面试。”见人没有反应,纪青槐敲了敲桌面,重复了一边。   “啊,好的。”小姑娘终于反应过来,用微笑掩盖尴尬,递给纪青槐一张表格,“面试请先填表格。”   “到旁边坐下填就可以。”见人一直站着,小姑娘提醒他道。   “好的,谢谢。”   拿过面试登记表,纪青槐开始照本宣科地填写起来。   在他填写表单的同时,前台的小姐姐立马打开群聊【今天大Boss发飙了吗】   【前台茶水小妹】我的妈呀,小明你在哪里找到的人,怎么可以这么帅!jpg. jpg. jpg.   【报销走流程】我去我去,这腿,这个鼻子,咱公司又来什么大人物了吗?   【小明今天也在搬砖】我没有啊,我不知道啊,我招不到人!杀了我吧啊啊啊!哦哦哦,对了对了,早餐铺老板说今天给我推荐了一个小伙子,应该就是他吧。   【前台茶水小妹】什么?!华姨哪里认识的帅哥!是亲戚吗?婚配否?   【做不完根本做不完】据我所知华姨就一个儿子,数学老师,未婚。   【报销走流程】管他呢!进了公司!嘿嘿嘿……   【小明今天也在搬砖】啊……   【做不完根本做不完】有奖竞猜,这个能留多久A.一个小时B.一天C.三天   【小明今天也在搬砖】补药啊!补药啊!这已经是我这个月面试的第132个助理了!我人都麻了!这个月才第五天啊!救救我救救我……   【前台茶水小妹】啊啊啊他写了他走过来了小明准备!   “您好,我填好了。”   “好的,你稍等。”前台小姐眼疾手快关闭手机聊天屏幕,接过纪青槐手里的表单,微笑道,“您可以先坐一会儿,稍等片刻。”   “嗯,好,谢谢。”   纪青槐重新在前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主打一个乖巧,他内心很忐忑,一张面试登记表,能填的只有一张身份证信息,这怕不是要黄。   要不还是找个工地搬砖吧,幸苦是幸苦,但是方便。   就在他思绪纷乱的时候,脚步声临近,紧接着是一个男声,“面试是吗?这边请。”   男人一身西装,看得出来是量身定制,没有那种卖保险的廉价感,鼻梁上夹着一副眼镜,面带微笑,看上去很亲切和蔼。   纪青槐跟在人后面,突然觉得压力山大。   他们进了一个小会议室。   男人坐在他对面,双手放在桌上,下面压着纪青槐的登记表,“自我介绍一下吧。”   “您好,我叫纪青槐。”   对上人的视线,男人眯了眯眼,似乎在说请继续。   “今年……”纪青槐想到之前瞥到的日历,快速计算身份证上的年龄,说道,“24岁。”   “嗯。嗯?”董自明眨了眨眼,挑眉,“没了?”   “嗯。”   “啊。好吧。”对上纪青槐冷淡的视线,董自明有些讪讪,够冷!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两个大冰山放一起不得冻死。   不过他这边确实招不到人,死马当作活马医,他拿起纪青槐的登记表,和他说话一样,简洁。   董自明轻咳一声,“咳,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董自明,是总裁总助,目前招聘的岗位是总裁助理,需要经手一些文件,确认无误之后交给老板签字,因此可能会涉及保密协议。”   “当然你也不用担心,这些文件一定是经过审核才会到你手里,你要做的其实也就是分门别类。”   “同时,助理这个岗位嘛,干的活比较杂,主要按照老板的指示办事。所以需要你24小时待命,不过你放心,超过八小时工作时间都会有加班费,还会有夜班补助和交通补助。”   董自明微笑地看着人,纪青槐回以微笑,表示在听。   “没有KPI考核,底薪一万,加上各种补助综合薪资在1w-1.5w左右,同时公司还会提供住宿和用车。”   叽里咕噜照本宣科,但看对面的男人表情冷淡,董自明心理打鼓。   这是不满意?   咳……有时候招聘和面试真的就是双向选择。   董自明捏了捏手指,笑得和蔼可亲,“您看您这边还有什么问题吗?”   今天这个人他必须留下!大不了涨工资!   “没。”纪青槐摇头,“没什么问题。”   他只是被待遇惊住了,本来只想找个三千的工作,这下子真的有点太超过预期了。   有种乞丐一夜暴富的不真实感。   “那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入职?”   “随时都可以。”   两人眼神对视,都在对方眼睛里看到了一丝迫不及待。   “好。”董自明拍板,“就是你了。”   “咳……”有点太激动了,“我是说,今天可以吗?”   “我没问题。”纪青槐摇头。   “好的,身份证给我一下,我帮你办理入职,对了,银行卡有吗?没有也没关系,公司可以帮你开户。”   看着笑眯眯的眼镜男人,纪青槐把身份证交出去的那一刻,有种上了贼船的错觉。   董自明接过对方手里的身份证。   嗯?没扯动?   他尴尬地咧嘴,冲着人友好地笑笑,“哈哈。”   拿来吧你。   成功拿到纪青槐的身份证,“稍等片刻。”   等人再回来,手里还拿着文件,一式三份的文件放在桌上,“这是入职合同,如果没什么问题,签字就可以了。我先带你熟悉熟悉环境。”   “好。”   落下龙飞凤舞的三个字,也算是盖棺定论了。   “字写的不错。”董自明翻了翻签好的合同,笑眯眯地夸了一句。   这倒不是虚伪,纪青槐的字确实写得好看,自成风骨,遒劲有力,笔触还带着些许张扬。   “谢谢。”纪青槐礼貌道谢。   “好了。我带你认认人儿。”   一整栋楼,不,其实不只一整栋楼,隔壁写字楼也是,只不过属于分支业务,纪青槐的工作不会涉及,但过场还是要走的。   营业部,事业部,法务,财务,基本都在纪青槐面试的那栋楼,也是他主要工作的地方。   不过,最重要的,主要的办公地点还是在总裁办公室所在的30楼。   “以后你就在这个办公室工作,隔壁是宋总的办公室,我的办公室在宋总办公室的左边,不过最近我都在21楼办公,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私聊我,也可以请教你旁边的Cindy。”   “她是办公助理,之前说的文件,一般都是她在审核。”   “笃笃——”   “请进。”   “哈喽,Cindy这是我们新来的生活助理,简单认识一下。”   “您好。”Cindy同样一身职业装扮,头发扎起,看上去十分干练,她只是微微抬头和纪青槐打过招呼,就忙碌在电话中。   纪青槐的招呼像被堵在嗓子眼,“您……好。”   董自明尴尬笑笑,对着纪青槐道,“她比较忙,如果你有什么问题还是先问我吧。”   纪青槐点头,没错过他们对话里的关键词,“请问,生活助理是什么意思?”   “你千万不要误会,不是你认为的那种生活助理。”董自明看到人有打退堂鼓的嫌疑,连忙解释,“我们宋总平时太忙了,一忙起来就是没日没夜的,所以需要一个助理从旁辅助。”   “包括但不限于接送老板上下班,煮咖啡,叮嘱老板吃饭,安排会议时间,应酬的时候可能还需要挡酒,当然……咳……有时候需要人照顾一下生活起居什么的……”   董自明越说声音越小。这么一解释好像越来越不正常,其实相当于保镖,司机加保姆。   天杀的,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岗位招不到人的原因啊。   谁让他们有个龟毛事多生活还不能自理,经常工作到把自己折腾进医院的老板啊!   察觉到纪青槐审视的视线,董自明只能拿出杀手锏,“你刚才签了合同的!不能走!”   “我没说要走。”纪青槐抿唇摇头。   董自明咬牙,“加工资。”   “成交。”   董自明暗自舒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好了,我现在带你见宋总。”   “咚咚——”   “进。”   低沉沙哑的男声,有点好听,而且似乎听过。   纪青槐跟在人后面,不免被董自明小心翼翼的动作感染,也跟着屏住了呼吸。   门开。   “宋总,这是新来的助理,纪青槐。”   看到桌后的男人,纪青槐瞳孔一缩。   宋夜。   宋总竟然是宋夜。   见人杵着不动,董自明冲着人使了使眼色,纪青槐还是没有反应,他胳膊肘戳了戳人的手臂。   纪青槐如梦初醒,“宋总好。”   桌后的男人抬头,五官英俊冷硬,那双眼睛没有给纪青槐一丝一毫多余的眼神,冷淡嗯了一声。   董自明恭敬地后退一步,“您先忙。”   宋夜头也没抬,“咖啡。”   “是。”   出了总裁办公室,董自明才感觉自己像是活过来了。   看着纪青槐往茶水间相反的方向走,他疑惑喊道,“诶?你干嘛去?茶水间在这边。”   “我不干了。”   “不是?”董自明小跑两步扯住人的胳膊,“你还没干呢?你就不干了?刚才不是说好了吗?”   小明不理解,小明头疼。   是啊,那之前也没说老板就是宋夜啊,他……他还没准备好和人这么见面呢。   而且……似乎才五年……对方已经将他忘的一干二净。   纪青槐觉得有点不舒服。   起码也是联姻对象,正经扯过证的,不能对他这张脸一点印象都没有吧?   多新鲜呐。   纪青槐拂开人的手,坚持道,“总之……我不太行。您找别人吧。”   “合同,工资。”董自明咬牙,“违约是要赔违约金的。”   死穴。   纪青槐没钱,还欠了一顿早饭和一套衣服。   “我……”   “别害怕呀。”董自明见人动摇,连忙拉着人的手,俗话说的好,好的公司和好的员工就像搞对象,合不合适得试了才知道。   他苦口婆心劝道,“宋总就是看上去凶,其实人很好的,最起码福利这块真没的说,哪家公司有我们[风腾]这样的待遇?”   董自明一番话掏心掏肺,情真意切,“你是华姨介绍来的,我也不和你绕弯子,这个岗位确实不好招人,我也是走投无路了,要是再招不到人,我也得辞职回家,你就当帮帮哥,看在华姨面子上,行不行?”   “我也不为难你,你就先干几天,试岗,帮帮我,你要真觉得不行,再和我说,倒时候你想走,工资也一分不少你的,还有赔偿。”   纪青槐确实为难,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点头,“行吧。”   “你真是我的亲兄弟。”董自明感动地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两人已经到了茶水间,手把手教纪青槐用咖啡机。   “宋总每天早上都要喝一杯意式,中午拿铁咖啡,双份奶,不加糖。”   “公司有一次性杯子,也可以到人事领一个自己的杯子,下午茶饮料点心你敞开了吃。”   “嗯。”纪青槐不爱这些,没什么感觉。   现在他只担心究竟要怎么面对宋夜。 第56章   “咚咚——”   “进来。”   “宋总, 您的咖啡。”   纪青槐煮好了咖啡,敲响了总裁办的门,宋夜依旧在忙, 他进去,连头都没抬。纪青槐只好把咖啡放在桌上, 就出去了。   他的担心完全多余,根本不用面对, 因为人家眼里都没有你的存在,这多少还是让他觉得有些气闷。   送完咖啡,多少有些无所事事,纪青槐干脆借着公司的网, 搜索了一下自己家的企业, 等赚了第一笔工资, 也好回去找爸妈。   [常青]是一家科技公司, 公司成立那一年,纪青槐的父亲刚好有了这个儿子, 所以就用了纪青槐的名字来命名, 纪青槐对计算机感兴趣,也有一部分是受了他父亲的影响。   二十多年,[常青]也算的上是一家老牌企业, 但现在网上竟然搜不到。出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新闻, 五年前的老新闻。   [常青]一夜破产被宋氏直接抄底收购,如今已经是宋氏集团下面的一个分支, 但是显示这家分公司并没有业务往来。   纪青槐眼睛沉了沉, 如同一尊雕塑一般坐着,[常青]不可能会一夜破产,依照他对自家公司的了解, 业务方面一直都是很稳定的,合作的企业也都会进行一翻考察。   总之就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唯一一次破格就是和宋氏联姻,这是纪青槐始终想不明白的地方,甚至不懂宋氏是怎么看上他们家这小企业的。   然而如今现实摆在这里,[常青]的破产和宋氏似乎有些关联。纪青槐不想用恶毒的想法揣测宋夜,但这其中确实可疑,有机会得找宋夜问问清楚。   纪青槐还想继续搜索父母的消息,办公室的内线座机响了起来。   他手忙脚乱接通,“喂?”   “咖啡是谁做的?换一杯。”   “是……”   “嘟嘟嘟……”   对面根本不给纪青槐说话的机会,一个是字话音未完就被挂断了电话。   纪青槐沉默地听着电话里的忙音,唇角抿得平直,他承认之前可能对宋夜有些帅哥滤镜,现实让滤镜碎的劈里啪啦。   无奈,只能回去重新做了一杯。   “咚咚——”   “进。”   “宋总您的咖啡。”   这回宋夜总算抬眼看他,纪青槐在对方的目光下摒住了呼吸,在对方端起咖啡杯小抿一口的时候,竟然会觉得有些忐忑。   “凉了。”   接着那双眼睛又移开了。纪青槐闻言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被另一口气哽住。扯着僵硬的嘴角,脸上的笑容扩大几分,态度恭敬,“我去给您换一杯。”   第三次敲响宋夜的办公室,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放在人的桌上。   “烫。”   纪青槐:……   他眉头紧锁,眼底漾起了一丝烦躁的情绪,说出口的语气自然也不太好,“我再给您换。”   宋夜似乎感知到了他的不耐烦,彻底抬起头来,两个人的视线对上那一刻。纪青槐在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真切的疑惑。   “咖啡很烫。”宋夜再次重复道。   只是这一次的情绪很不一样,眉毛下垂,一双眸子看着纪青槐的时候带着一丝委屈。   啊这……   他就说宋夜的眼睛很像大狗狗吧!纪青槐被这样一双委屈巴巴的眼睛盯着,那点不耐烦散了一些,硬着头皮回道,“稍等。”   再次端着咖啡回到总裁办,纪青槐眼神一错不错盯着宋夜。   看到对方满意的表情,终于功成身退。   不过在看到茶水间的一片狼藉之后,纪青槐头疼地扶额,拿起一旁的帕子搽干净台面,咖啡豆和牛奶放回原处。   纪青槐看着另外一只杯子里的失败品,忍不住低声轻笑。   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端起杯子小抿了一口。   好苦。   纪青槐放下杯子,吐了吐舌头,苦涩从舌尖蔓延到舌根,这玩意儿比药还苦,他是真的不爱喝这些。   工作的日子是枯燥无味的,更何况工作内容还没有什么含金量。   纪青槐已经连续工作了三天,除了日常充当司机,煮咖啡送餐之外,没有一点事情是需要他干的。   说的会议提醒,审核文件,根本用不到他,三天文件根本就没经过他手,一直都是Cindy送进去的,会议提醒就更不需要了,宋夜的时间规划非常清晰,身体好像自带时刻表似的,什么时间要做什么,他门儿清。   纪青槐曾经好歹是高材生,虽然没毕业吧,但是怎么说也是双商在线。   现在竟然没有丝毫用武之地,另说一句,他煮咖啡的手艺日益高超。   最让他觉得郁闷的还不是这些,是宋夜对他的态度。   说起来真的很怪异,宋夜有时候看他就像是视若无睹,明明人在跟前,眼睛里却看不到他这个人的影子   有时候又会对他做一些很亲密的行为,比如撒娇,比如对他笑,有时候甚至还会傻傻盯着他看,看完了之后还是笑。   纪青槐觉得有点瘆得慌,还有一种短暂被渣男爱了一下的憋屈感。   “备车。”   “是。”   电话挂断,纪青槐皱了皱眉,短短三天,他就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只要电话一响,他的心就跟着发紧。   不过备车?   纪青槐看了一眼旁边时钟,宋夜堪称劳模,必定是公司里最后下班那一个,他似乎不太喜欢人群,都是等人都走完了,才开始慢悠悠出办公室。   今天下班这么早吗?有点不太符合常理啊,   容不得他细想,纪青槐拿起车钥匙,准备先下车库备车。   但他还是慢了一步,等靠近车的时候,就看到后排坐着的人影。   坐上副驾驶,纪青槐启动车子,抿了抿唇,不太好意思地道歉,“抱歉,宋总,我来迟了。”   宋夜仅仅只是眼神闪烁了两下,并没有说话。   纪青槐从镜子里瞥到一言不发静静坐着的人,以及车后座显眼的白色雏菊,捏紧了方向盘,抿了抿唇,“宋总,是回家吗?”   宋夜吐出一个地址。   纪青槐在导航上面输入,竟然是墓地。他这才注意到宋夜今天穿了一身黑。   所以今天是谁的忌日吗?   除了最开始的两句,他们就没再进行过交谈,车上不大的空间格外安静,车上甚至连音乐都没有。   虽然从前就知道宋夜是个沉默寡言的人,但这三天的相处,纪青槐感觉对方似乎比过去还要沉默。   心里突兀地泛起一阵烦躁,纪青槐食指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驾驶迈巴赫转过一个红灯,漂移侧方位停车。   “到了,宋总。”   “嗯。你留在这里。”   宋夜拿起旁边的白色雏菊,指尖在花瓣上轻轻扫了一下,低下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   接着他便抱着这一束雏菊下了车,纪青槐注视着他的背影远去,天空死气沉沉的,宋夜头顶似乎也笼罩着乌云,阴沉沉的。   纪青槐没有错过对方看向雏菊时候的那一眼深情,他在怀念谁呢?   是什么很重要的人吗?   降下车窗透气,纪青槐一只手伸出车窗,指尖轻轻捻了捻,突然很想抽烟。   右手手指不停地击打方向盘,可见他的烦躁。   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可能就是有点遗憾吧。   毕竟他真的很喜欢宋夜……的脸。完全是他的理想型,纪青槐对宋夜可谓是一见钟情。   他们很早之前其实见过一面,只是可能宋夜不记得了。   那个时候他还没生病,他也不知道宋夜的名字。   那是一个明媚的深秋午后,学校的银杏已经开始掉叶子。   纪青槐和朋友在篮球场酣战,出了一身的汗,中场休息的空档,朋友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他接过,嘴对着瓶口的时候,就是这一抬头的功夫,视线里突然闯进了一个人影,隔着钢丝网,白衬衫西装裤,站在银杏树下面,黄色的叶子空中飘零辗转,纪青槐看到那个人冲着他笑了一下。   正中心口。   那瞬间的纪青槐格外慌乱,导致瓶子里的水全倒在了脸上,紧接着打湿了他的衣服,他反应过来退了一步,刚好又从侧面砸过来一个篮球,他退的这一步直接撞上篮球。   手里的瓶子彻底歪了,冰凉的水浇在裤子上,可谓狼狈。   纪青槐扯了扯裤子,再重新抬头,哪里还有男人的影子。   那时候纪青槐还以为宋夜是哪个系的学长,四处打听,想和人认识认识。但人家其实早就毕业了,已经是一名成功人士,去他们学校只是做一个演讲。   此后就再没机会见过。   那个画面在纪青槐脑子里停留了很久,久到褪色,久到他都忘记这回事儿了,他再次见到了宋夜。   并且是作为他联姻对象的宋夜。   其实那时候纪青槐很想问问他记不记得自己,后来自己想想都觉得不可能,那或许只是一个礼貌的微笑,而且或许人家看的根本不是他。   刚结婚那会儿,纪青槐也想和对方搞好关系,做不成真正的夫夫,朋友也可以。但其实他们见面的机会真的不多,就是有心发展些什么,都没时间。   他对宋夜的情感太复杂了,尚未萌芽的初恋,夫夫之间的陌生,宋氏和父母公司的纠葛。   “轰隆——”   天空一阵雷声,猝不及防打断了纪青槐的思绪。   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雨点子便打在车上,纪青槐收回手,车窗升起。   手指在方向盘上摩挲,眉头紧锁,雨越下越急,他看了眼时间,决定三分钟后对方还没回来,他就下车去找。   纪青槐手指烦躁地敲击方向盘。   “叩叩叩……”   “叩叩叩……” 第57章   “砰——”   从拿伞到下车关门还不到一分钟。   黑色的伞在空中撑开, 暴雨落下的水珠如同珍珠缀在伞布之上,纪青槐一脚迈进了庄严肃穆中。   公墓的规模很大,分了好几个区, 下着大暴雨,墓区根本没有多少人, 但纪青槐还是找了好久才找到宋夜。   那么高大的一个身影,蜷缩成一团, 跪倒在地,额头贴着墓碑,可怜极了。   纪青槐撑着伞走近,伞面倾斜, 帮人遮住冷雨。   那人似有所觉, 抬起头来, 一双眸子失去了神采, 黑沉沉的,空洞的, 虚无的。眼底藏着深渊, 像是这让人阴郁的天气。   他看见纪青槐,也是痴呆呆的,嘴唇嗫嚅, “你来了?”   “嗯。”纪青槐错开视线, 身体却猛地一怔,几乎失温, 他来不及辨认墓碑上的文字, 就已经将上面的人像看了个真切。   是他。   24岁的他,和他身份证上的青年如出一辙。   雨幕似乎模糊了视线,他艰难辨认石碑上刻画的文字, 亡夫纪青槐之墓,生于X3452年4月23日,殁于X3476年4月5日,享年24岁。丈夫宋夜X3477年五月立。   冰冰冷冷的石碑,冰冰冷冷的文字。讲述了一个人的一生,纪青槐不知道应该做出怎样的表情面对自己的墓。   地上的雏菊已经被雨水淋湿,沾染了尘土,显现出破败来。   宋夜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也同样看着那束雏菊,白色的花瓣不复之前的娇俏可爱,他出伸手,将花拿起来护在胸口,慌乱地道歉,“抱歉……刚刚还好好的……很漂亮的……你不要生气……不要走……”   纪青槐蹲了下来,和人平视,也终于意识到人的状况不对,他伸手去接对方手里的花。   “别……别碰……不……”   宋夜的反应很大,猛地后退,离开了伞的遮蔽,雨点重新打在他身上,他似乎也不觉得冷。   “不是给我的吗?为什么躲开?”纪青槐尽量柔和自己的语气,重新伸出手去,“给我吧,不生气,很喜欢,不会走。”   听到他的回答,宋夜才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般颤颤巍巍将花放在地上,还是没有给纪青槐。   纪青槐的视线追随着他的动作,雏菊再次回到雨幕中,花瓣只剩零星点点,他无奈地叹了一声,“算了。回去吧。”   他想要把宋夜从地上拉起来,和刚才的反应一样,对方很抗拒,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对方,就被人躲开,像一只不让摸的猫。   纪青槐没有办法,只好伸手将对方抱住,这下子宋夜挣扎得更加厉害,“不……别碰……别碰我……”   “啪——”   手里的伞被打掉,豆大的雨点子打在纪青槐脸上,不过片刻,他就和地上的人一样湿透了。   他眉头皱了起来,捏着宋夜的脖子一把将人抱了起来,这回的人总算彻底安静下来。   纪青槐低头看去,竟然是晕了。   “唉……”   认命地将人抱着,纪青槐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墓碑,亡夫两个字硕大醒目,再看怀里的宋夜,双目紧闭,冷峻的外表看上去竟然有几分乖巧。   颠了颠手里的份量,有些轻。   他轻叹,“你到底什么意思?”   怀里的人并没有回答他。   最后把人放在车上,也不管两个人浑身湿哒哒的,真皮座椅会不会有事,反正不是他的车。   纪青槐将宋夜送回了家,因为是生活助理,董自明之前特意带他过来录过指纹,为了方便照顾老板,但此前他还从来没进来过。   宋夜的家倒是和他的外表不太符合,纪青槐以为像他这样的霸道总裁,装修风格应该是黑白灰色调的,事实却恰恰相反,装修的主色调以暖色为主。   蓝色,粉色,橘色。   看上去十分多彩和梦幻,纪青槐想不到宋夜竟然还有一颗这样童真的心。   “喵……嗷……”   一声猫叫,接着就是一只壮硕的小猫冲了出来,在看到纪青槐的时候,声调突然沉了下来,如果刚才还是一只可爱的夹子猫,现在就是颇具大佬气质的糙汉猫。   看到小狸花眼睛上的疤,纪青槐惊诧,“刀疤哥!”   “喵嗷。”   小猫见不是自己熟悉的人,转身就走,丝毫不带停留。   纪青槐这时候也顾及不上刀疤哥,毕竟怀里还有他的大老板。将人抱回房间,他犯了难,总不能直接把湿透的人往床上一扔吧。   而且似乎淋雨湿透的原因还是……他?   纪青槐摇头叹气,近来叹气的时候格外多。老老实实给人把衣服扒了,最后只剩一条底裤的时候,他有些犹豫了。   这……不好吧?   唰——   “咴——”纪青槐忍不住吹了个口哨,霸总就是霸总,本钱真不小呢。   赤条条的人塞进被子,纪青槐摸到人的额头有些烫,又找来帕子给人擦了一边身体,将人重新塞了回去,掖好被角。   外卖了一盒退烧药和退烧贴。   等外卖的工夫,身上湿湿嗒嗒的实在不好受,纪青槐自做主张用了人的浴室,怎么说曾经也是夫夫,这应该不算擅闯民宅,擅自损坏他人财务?   宋夜的浴室也是真不错,不仅宽敞,还有一个大浴缸,浴缸不远处就是一面大落地窗,泡澡都时候还能欣赏窗外的灯光夜景。   舒舒服服泡进热水,纪青槐发出了一身喟叹。   还不等他享受,“啪——”,杯子落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纪青槐裹着浴袍出来,就见明明规规矩矩躺在被子里的人匍匐在地上。   他扶额,把人扶起来,意识还模糊的人,准确无误地拉着他的手,“别走。”   “我没走。”   捏住他手腕的手十分用力,不得已,纪青槐只能靠着床边,守着人,等人睡着。   就在他刷手机无聊到要睡着的时候。   “叮咚——”   外卖到了。   只是他刚一动,宋夜就醒了,扯住他的手臂不让他走。   “松手,我去拿药。”   “不。”   宋夜很固执,半睁着眼睛死死盯着他。   纪青槐解释,“我马上就回来。”   “叮咚——”   门铃再次响起,“真的,我不走。”   “不行。”   两人僵持的,扯住纪青槐的手烫的吓人,就在他想要不就直接把人扛着出去得了。   “喵呜。”   一声猫叫突兀地闯进来,两步站定,吐出嘴里的袋子,不解地看着两人。   “刀疤哥。”纪青槐有些感动,刀疤哥不愧是刀疤哥,聪明过人,“谢谢。”   捡起地上的药袋子,纪青槐给宋夜贴了一张退烧贴。   对上人黑漆漆的眸子,里面是全心全意的信赖,像个小孩子似的,纪青槐良心抽了抽,命令道,“躺好。”   “好。”宋夜乖巧地躺下,还自己扯过被子盖好,眼神可怜巴巴的。   真乖啊。不会烧傻了吧?   纪青槐移开视线轻咳两声,接着严肃道,“你乖乖的,我去给你倒水吃药,等会儿回来。”   他吓唬人,“你要是不乖,我就……不给你糖吃。听明白了吗??”   宋夜眼神清澈,点点头,“嗯。”   纪青槐退出房间,关上门,肩膀塌陷下去,靠着墙壁,抱着胳膊,左手捂脸。   唔……   心里的涟漪一层层漾开,接着是巨大的波澜。   视线对上正在舔毛的小狸花,纪青槐迅速抄起小猫在猫肚子上猛吸。   “怎么办啊?刀疤哥。”   “喵喵喵嗷。”   小狸花发出惨烈的哀嚎,即将亮出自己锋利的爪子时,纪青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猫咪,潇洒离去。   留下刀疤哥独自凌乱。   接了水,给宋夜喂了药,因为药效作用,宋夜睡得很沉,纪青槐才终于得以喘息,将两人的脏衣服都扔进洗衣机,纪青槐重新洗了澡,换上了宋夜的睡衣。   一个大男人的睡衣,竟然还香香的。   时间还早,纪青槐用冰箱的食材给自己煮了一锅粥,自己吃饱,又给刀疤哥喂了猫粮。   放不下屋里的病号,纪青槐盛了一碗粥,进了宋夜的房间。   “宋夜。”他轻轻拍了拍宋夜的肩膀,小声问道,“饿了吗?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宋夜眉心拧得很紧,没醒。   纪青槐试了试人的体温,还是很烫,重新把胳膊给人塞了回去。   这么烧下去也不是办法啊。   纪青槐皱眉,嘴唇被他抿得发白,呐手机给董自明打了电话。   “喂?哪位?”   “是我。明哥,宋总发烧了。”   “什么?怎么突然发烧了?严不严重啊?”董自明那边窸窸窣窣的声音通过听筒穿到纪青槐耳朵里,“淋了雨。”   “啊。”董自明重新拿起手机看了眼日期,瞬间明了,“没事。你不用担心,你也累了,先下班吧,宋总那边我会安排。”   “没什么问题吗?”纪青槐看了眼床上似乎陷入迷梦的人,“我要不等你来了再走吧。”   “也行。”   宋夜做了一个梦。   一个熟悉的梦。   灰蒙蒙的世界里,一个小男孩闯了进来,脚边是一只大白狗。   小男孩模样长的很好看,和周围扭曲狰狞的人不太一样。   他笑眯眯地拉着宋夜的手,将一朵白色的雏菊别在宋夜耳朵上,稚嫩的声音带着喜悦,“小哥哥你真好看,你来当我的新娘子好不好?”   小宋夜呆呆地看着他,还不是很懂新娘子的意思,但看到男孩子期待的眼神,睫毛扑闪扑闪,如同精灵一般。   他慢慢点了点头。   然后牵着他的小男孩渐渐长高抽条。   宋夜被恐惧淹没。   啊!停下!停下!   他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地大吼。   小男孩好像被他吓到,停止了生长。梦境开始重复。   “小哥哥你真好看,你来当我的新娘子好不好?”   听到熟悉的声音,宋夜觉得安心,嘴角露出了满意的微笑,他点点头。 第58章   董自明很快就带着医生鱼贯而入, 动作可谓是娴熟,看到一旁杵着的人,上前拍了拍纪青槐的肩膀, “幸苦了,你早点回去休息。”   有医生在, 肯定是比他专业的,纪青槐自然没有守在这里的理由, 但是想到床上躺着的人,冷硬外表下掩藏的脆弱,他就有点迈不动步子。   “真的没关系吗?”   见人竟然如此兢兢业业,董自明有些感动, 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按着纪青槐肩膀的手, 用了几分力道, “有你这样的员工我心甚慰啊。”   “不过真的不用担心,每年总有这么段时间, 你以后就会知道了。”   自家老板什么样, 董自明还是很了解的,就是这个日期前后,宋夜就会一反常态, 经常是把自己折腾到进医院, 这次只是发烧,已经好太多了。   不过这背后的原因是什么, 董自明也不太清楚, 他跟在宋夜身边其实还不到五年的时间。   [风腾]那段时间的人事变动很大,宋董事长退居幕后,停职一年的宋夜重新回到公司并接任CEO的位置, 正是缺人的时候,董自明就这么进了公司,此后就是跟着宋夜任劳任怨,当起了牛马。   在他看来,宋夜除了话少,冷冰冰之外,是一个非常有能力的老板,公司在他手上,资产翻了几番。有时候董自明都怀疑对方是不是被莫名绑定了什么上班系统,不然怎么可以如此爱岗敬业。   不过后来,也是这个日期前后,直接打破了董自明对老板的看法,宋夜就像是疯了一样,不上班,酗酒,熬夜,不吃不喝。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胃穿孔进了医院。   这事儿被大老板知道,一个电话过来,宋夜刚做完手术,人还躺在床上呢,因为这个电话,第二天就继续上班了。   然后他就明白,不是宋夜天生爱工作,是身后有人推着他,不允许他休息,有时候董自明真怕对方过劳死。   招助理也真的是想减轻宋夜的工作,之前的那个,因为回老家结婚,不回来了。   最近又临近宋夜发疯的日期,董自明急得团团转,能胜任这个位置的人真的不多,上一个就是因为人太老实,所以任劳任怨,后面招的,要么就是受不了职位的枯燥,觉得没有用武之地,要么就是因为职位的特殊性,对宋夜抱有非分之想。   [风腾]CEO,三十二岁未婚,多金帅气,钻石王老五真人版,动歪心的不少。   然后就这样,愣是一个都没留下来。   还得是纪青槐,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董自明看纪青槐的眼神越发满意起来,启动被动技能之画大饼术,“你好好干,以后升职加薪少不了你的。”   接着转头和医生说了起来。   纪青槐在一旁站着,最终没能留下,毕竟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就是一个助理,人家体恤他工作累,让他回去休息,他总不能不识好歹吧。   不过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以为宋夜这一病起码要好几天不工作,没想到第二天就照常上班了。   透过镜子,纪青槐看到对方比往常苍白的脸色,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一晚上过去,这人竟然消瘦了几分。   眉宇间分明还带着疲惫,手撑着窗户,似乎在看窗外的风景,这是上班必经的路,对他来说应该很熟悉,并没有多好看。   累就回去休息啊。难道当霸道总裁都是这样的吗?   纪青槐手指摸索着方向盘,抿了抿唇,斟酌地开口,“宋总,您还好吗?”   “嗯。”   对方淡淡的嗯了一声,声音很轻,要不是纪青槐大半心神都在对方身上,压根都听不见。   即使没有立场,他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工作忙,也要注意身体啊。”   “嗯。”   见对方反应始终淡淡,纪青槐喉头一梗,无话可说。   昨天还抱着他不让走,睡一觉就又恢复了冷漠的态度。   纪青槐握着方向盘的手骤然收紧,接着嗤笑一声,对于宋夜的反复无常,他竟然已经开始习惯。   跟着宋夜上了电梯,刚好遇到董自明来汇报工作,恭敬地唤了一声,“宋总。”然后对着纪青槐眨了眨眼。   “嗯。准备开会。”宋夜一到公司的神态,和他在车上的时候很不一样,纪青槐惊讶于一个人怎么可以瞬间就变了个人似的,那种病中的脆弱不复存在。他不说,压根就看不出来生病的迹象,就像穿了一件盔甲,不太真实。   宋夜真的好难懂。   纪青槐摇头,将多余的思绪抛开,咖啡煮到一半,对方疲惫的样子就涌入脑海,病还没好,还想喝咖啡?   纪青槐猛地放下咖啡杯,转头给人热了一杯牛奶。   “咚咚——”   “进。”   放下杯子,宋夜的视线一闪而过,纪青槐看到对方皱起眉头,干燥的嘴唇抿了抿,接着对董自明道,“文件放下吧,饭局我亲自去。”   “好。”   纪青槐和董自明同时出了办公室。   董自明突然拉住纪青槐的胳膊,“今晚宋总有个饭局,你看着点儿,别让他喝太多酒。”   “好。”纪青槐点头,同时想到人的身体,问道,“宋总这样没有问题吗?病还没好,就要工作。”   董自明面露难色,“谁说不是呢?但最近公司忙着收购,宋总更是忙得脚不沾地,对家还和我们看上了同一块肥肉,歇不得啊。”   “好吧,我明白了。”   董自明拍拍纪青槐的肩膀,“幸苦你了。给你涨工资。”   纪青槐语塞,涨工资是对方的口头禅吗?这么容易触发。   “啊多了。”董自明突然想起什么,“我等会儿发你一张表,你好好看看,上面都是宋夜不能吃的东西。”   “好。”纪青槐点头。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董自明的效率很高,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长长的注意事项就罗列出来。   纪青槐看着密密麻麻三页A4纸的注意事项,额角抽了抽。   伺候皇帝也不过如此了吧?   尽管内心腹诽,纪青槐还是老老实实阅读起来,甚至还做了备忘录。   参加饭局的地方是一家会所,纪青槐停好车,跟着人进去,服务生把他们领到了包间。   里面早就坐了人。   “宋总总算到了,可让我们好等,这不得自罚三杯?”   纪青槐视线落在说话的人身上,一身西装,长的也还算英俊就,就是带着几分痞气,衬衫扣子解了三颗,看上去十分不正经。   这还不是最引人注意的,最让人难以忽视的是这人是个红毛。   宋夜自顾落座,冷冷道,“我没有迟到。”   男人脸上的表情瞬间不太好看,冷嘲一声,“宋总架子还是这么大。”   宋夜没理会他的冷嘲热讽,倒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似的,问道,“你这么会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我可是王总请过来的。”   见两人有点剑拔弩张的意思,一个大腹便便有点秃顶的男人插话道,“宋总和李总还是这么相爱相杀哈哈。”   “来来来,给你们介绍一下。”男人按着旁边人的肩膀,笑眯眯道,“这个就是鑫城科技的王总,这两位是风腾宋总和卓越的李总。”   王总是个戴眼镜的男人,人有点瘦,身上的西装松松垮垮看上去大一号。   不太像一个公司的管理人。   倒是说话的男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圆滑的很。   王总站了起来,对着两人道,“宋总李总,久仰。”然后端起桌上的酒杯举了起来,看上去人有些紧张,“我先敬二位一杯。”   然后便一饮而尽。   “哈哈哈,明之老弟就是太直肠子,一门心思放在科研上。”旁边的男人笑嘻嘻地替人说话。   李总已经端起杯子喝了,就剩下宋夜一动不动,纪青槐感受到凝滞的氛围,端起人面前的酒杯,不好意思地对众人笑笑,“宋总不方便喝酒,我替他喝吧。”   宋夜似乎转头皱眉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辛辣地白酒入喉,纪青槐眉头皱起,差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说实话,他不太会喝酒,今天估计得躺着回去了。   “哈哈哈好好好。”   好在纪青槐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饭桌上很快就进入了正题。   纪青槐有点晕乎,只大概明白王总同意收购是保持自己的自主权,不然就没得谈。   而那个秃顶男人似乎是中间人,也想分一杯羹。   眼前越来越晕,纪青槐觉得有些脸热,突然站起身,“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用水抹了抹自己的脸,纪青槐刚才有一阵真的觉得天旋地转。   这酒后劲儿也太大了吧?   凉水缓和了热意,他深吸了几口气,撑着洗手台缓解眼前的眩晕。   包间内,在纪青槐走后。秃顶男人突然笑眯眯地冲着宋夜道,“宋总,这是哪里来的妙人儿啊?似乎不是以前那个助理?”   旁边的李清泉嗤笑一声,“你可别乱说啊,宋总有多洁身自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心他冲你撒泼哈哈哈哈。”   “哎呦,哪里敢哪里敢哈哈哈。”秃顶男人听到撒泼两个字以为是玩笑,笑嘻嘻道,“我自罚。”   “什么?”宋夜迟疑,瞳孔闪烁,目光如炬刺向男人,“你说的谁?”   “还能谁?你身边的助理啊。”李清泉在一旁搭话,带着看好戏的态度,“倒是有几分姿色,宋总你好福气啊。”   “你能看到他?”宋夜眯着眼,一把拽住李清泉的衣领,“他长什么样子?”   他像是突然发了疯,表情狰狞得可怕。   “啪——”   因为动作幅度太大,桌上的杯子碰倒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被揪住领子的人倒是一点都不怕,舔了舔后槽牙,笑眯眯道,“他什么样子你自己不清楚吗?”   李清泉捏住宋夜第二天手腕,将他的手拽开,凑近人的耳朵,低声笑道,“宋夜,你该不会要在这里发疯吧?”   话音一落,见人呆住,李清泉甩开人的手,起身整理衣襟,眯了眯眼,“我还有事,今天就先不奉陪了。”   “不过。”他手搭在宋夜的肩膀上,“宋总可能愿意和你们好好玩玩。哈哈哈哈。”   李清泉哈哈大笑,有种扳回一局的快感。   [风腾]和[卓越]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对家,是自从李清泉接手[卓越]开始,他们公司便一直追着[风腾]咬,所有项目都要横插一脚,哪怕拿不下项目,只要能给宋夜添堵,李清泉就高兴。 第59章   说起李清泉和宋夜的纠葛。还得追溯到他们小屁孩儿的时候, 李清泉就比宋夜小一岁。   他们两家还在同一块别墅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李清泉记得他爸妈带他去宋家拜访,他听说宋家有个比自己大一岁的哥哥, 还特意带了自己最喜欢的变形金刚想着和哥哥一起玩。   小宋夜不太亲人,最喜欢的地方是画室, 李清泉抱着变形金刚忐忑地敲了敲门,但宋夜没反应。   “哥哥, 你在画画吗?”   “哥哥,我们一起玩吧?我叫李清泉,我知道你叫宋夜。”   “我带了变形金刚,我们一起玩吧。”   宋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耳边聒噪地像只小蜜蜂, 但他无知无觉。   李清泉刚开始还很有耐心地在旁边等, 时间久了就有点坐不住。   他本来就是孩子王, 因为他爸妈的身份,大多都捧着他, 身后一堆小跟班, 而且正是淘气的年纪,是爸妈千叮咛万嘱咐上门要乖一点,他才低声下气和人说话, 还叫人哥哥。   那点子期待和兴奋在等待中一点点消磨, 开始烦躁不耐烦起来,等了半天, 见宋夜不说话, 他上去拉宋夜的手,“宋夜,和我玩。”   不小心碰倒了宋夜正在画的画。   他的反应却很激烈, 像是疯了,大喊大叫,甚至把李清泉的变形金刚摔坏,画室的画也被他摔了个干净,李清泉吓得跌坐在地上,号啕大哭。   尖锐刺耳的声音瞬间充斥整个画室。   李清泉被父母领回了家,他发誓再也不要和宋夜玩。   但这并不是他能做的决定,那时候李父的公司正在和[风腾]合作,他们需要搞好关系,李清泉也成了疏通关系的一环。   即使抗拒,李清泉哭过一场还是被带到了宋家,宋夜还是那个样子不太爱搭理人。   有了第一次的阴影,李清泉不太敢靠近宋夜,而是各居一处,各玩各的。   但可能人都有劣根性吧,几次之后,之前的阴影就消退了,李清泉反而对宋夜好奇起来。   面对着像是石雕一般的人,他升起了恶作剧的心思,比如经常捉了毛毛虫放在宋夜的颜料盘上面。   或者把沙子丢进对方的水杯里,包括在人坐下的时候猛地踢倒椅子。   李清泉小心地试探着,让他失望的是,宋夜对这些都是视若无睹,一声不吭。   这让李清泉胆子大了起来。他会在对方画画的时候揪人的胳膊,这个时候的宋夜会停下看他一眼,然后继续画画。   这种感觉让他有点上瘾,“宋夜,你说话。”   “宋夜,你是哑巴吗?”   “宋夜,你为什么不叫?”   每问一句,就掐一下对方胳膊的肉肉。几次之后,宋夜又不理他了。   这天,宋夜罕见地没有画画,而是蹲在花园数蚂蚁,李清泉心里闪过一丝欣喜。   “宋夜。”他小跑两步从对方身上跳了过去。   “宋夜,你在玩什么?”   宋夜抬头看他,眼睛黑沉沉的,对着他招了招手,“手。”   “你不是哑巴?”李清泉惊喜,不疑有他地伸出手。   宋夜手握成拳头放在他的掌心,摊开。   一只蜈蚣爬到李清泉的手上,一直比他巴掌还要大的蜈蚣。   李清泉尖叫甩手,紧接着宋夜又往他衣领里塞了一只老鼠。   蜈蚣和老鼠在身上爬,往衣服里钻。异样感在身体,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   李清泉害怕了,他号啕大哭。然后宋夜笑了。   笑得很开心。   从那以后这个笑容在李清泉梦里徘徊,后来他明白,对方不是因为报复他而开心,只是单纯地因为看到他脸上的恐惧,这件事让他开心。   这是个疯子。   可是所有人都在夸宋夜天资聪颖,智商高,画画好,学习也好。   后来大一些,他们两个就经常被拿出来比较。宋夜逐渐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而他成了二世祖。   李清泉不喜欢和宋夜比,也不喜欢自己比不过宋夜。他们根本不知道宋夜是怎样的疯子,恶魔。   如今宋夜接手[风腾],上赶着巴结他的人数不胜数,李清泉就看不得宋夜那个道貌岸然的样子。   李清泉留下话离开后,宋夜也只是静静地坐在原位,眼睛里的深渊犹如实质,看向另外令人的目光就好像要将他们吞噬。   因为李清泉的话,众人之间的氛围凝滞。   秃顶男人也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传言宋夜成为公司CEO之前在疗养院修养了一年,因为什么修养?   对上宋夜无机质的眸子,那瞬间像是发现了什么大秘密,后背突兀地冒出一身冷汗,他咽了咽口水,“我想起来我还有点事,也就先失陪了。”   座位上的王总看上去呆呆的,看到人都走了,也局促地站起来,跟了上去,临了还躬身对着宋夜道,“宋总,我们之后有机会再聊。”   宋夜没什么反应,整个人如同一尊雕塑,但是近了就会发现,他藏在桌子底下的手紧紧攒在一起,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纪青槐没想到自己上个厕所的功夫,回来竟然人去楼空。   他不确定地退出去看了眼包房号。   也没走错啊。人呢?   因为喝了酒,即使脸上的热度退了,眼前也没那么晕了,但那张俊美无双的脸带着绯色,显得明媚动人。   “宋总,人呢?”   听到他的话,宋夜猛地转头看向他,瞳孔一缩,他愣愣地看着人一点点向他走近。   几乎快要分不清什么是真实。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纪青槐被人这么盯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捏了捏额角带着水珠散落下来的头发,“是哪里有什么不妥吗?”   来不及反应,纪青槐就被人骤然扯住手腕,力道大得似乎要把他的手掰断。   温热血液在血管里流淌,肌肤的触感是细腻的,鲜活的,真实的。   宋夜失神地喃喃,“是真的……没有消失……”   “什么?”纪青槐有听清,低头凑近了些。   炙热的气息扑来,宋夜忘记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他像是确认什么一样,手指抚上人的侧脸,纪青槐那一刻也不知道是不是醉意上脑,竟然侧着头在人的手心蹭了蹭。   宋夜不可置信地移开,另一只手捏住颤抖的手。   “怎么了?”   纪青槐疑惑地皱眉,想起对方昨天还在发烧,以为人不舒服,伸手在人额头上摸了摸,然后又用手贴了贴自己的额头,嘟囔着,“好像是我的更烫啊……”   “不舒服……”吗?   话还没说完,纪青槐就被人饿虎扑食一般扑倒在地。宋夜的手掌冲动又急切。   他抚摸着纪青槐身体的每一处,脖子,胳膊,身体……   他迫切地想要感受到对方真实的体温。   纪青槐被摸的有点上火,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最经不起撩拨,眼见宋夜还想扯开他的衣服往里面探。   纪青槐忍无可忍,捏住人的手,翻身将人压在地上,手腕举过头顶。   一抹暗光在眼睛里流转,纪青槐声音沙哑,“宋总想干什么?”   又像是欲盖弥彰似的轻咳一声,大声强调,“我不卖身。”   “你是谁?”   宋夜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人的脸,每一寸眉毛,每一根睫毛,高挺鼻梁,淡色薄唇,他曾看过无数遍,牢牢刻进了自己的记忆里。   现在却突然陌生了起来,他不确定自己记忆里的纪青槐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这是纪青槐吗?是记忆里的纪青槐吗?还是幻觉?为什么会这么真实?或许这只是一个梦。   听到人的问题,纪青槐气笑了,低沉的笑声从嗓子里冒出来,语气多少带了些轻挑,“我是谁?宋总,我都快给你打工一个月了,你问我是谁?”   “什么?”宋夜皱眉。   “宋总,不带这样瞧不起人的啊。我每天兢兢业业送你上下班给你煮咖啡,还要照顾你的生活起居,又是司机又是保姆助理,你竟然问我是谁?”   司机……咖啡……   那不是幻觉……   宋夜觉得自己好像醉了,可他明明没有喝酒,眼前的一切开始扭曲,色彩被黑暗侵蚀,他看见纪青槐嘴动了动,但是却分辨不出他说了什么。   宋夜摇头,想要坐起来。   纪青槐也意识到这样的动作有多暧昧,于是顺势将宋夜拉了起来。   这期间宋夜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但纪青槐已经习惯了对方的冷漠,跟在人后面,上了车。   透过镜子,纪青槐看到对方一上车就禁闭着眼,很疲惫的样子。他不知道他离开后发生了什么,但看人都走了就剩下宋夜,大概聊的并不愉快?   不知过了多久,宋夜突兀地开口,声音低沉嘶哑,“你……今年多大?”   要真算起来29。   但身份证上面24。   “24。”   “叫什么?”   “纪青槐。”   纪青槐注意到宋夜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睛里的暗涌一闪而过。   宋夜声音哽住,半晌才再次沙哑地问道,“……家是哪儿的?”   “L市大石子区洞桥村。”   不一样!不一样!   宋夜脑子里充斥着尖锐的声音,这让他头疼欲裂。   他扶额,“你……有什么兄弟吗?”   纪青槐抿了抿唇,“没有。”   对方在他回答之后,就不再说话,看上去有些落寞。   手指不自觉叩动方向盘,纪青槐知道对方想要问什么,想要知道什么。   但纪青槐不知道要怎么说,会有人相信他重生吗?如果说出来大概会被人认为他疯了,严重一点,说不定直接送到实验室切片了,他不喜欢消毒水的环境。   再加上……   虽然宋夜看上去对曾经的他情根深种,但纪青槐不知道这中间有多少真有多少假。   毕竟[常青]破产,和宋家逃不脱关系,或许真相得等他回家和爸妈聊过之后才能拼凑一些。   而且……他不知道宋夜对他感情的由来,他们其实见面的机会真的很少,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更别说有点什么深入的了解。   宋夜对他的这种感情,更像是空中楼阁,飘渺的很。 第60章   之后的车上便彻底冷寂下去, 宋夜的眼睛里像是酝酿着什么。   宋夜的家——   “喵嗷~”小狸花看到宋夜坐在地上,迈着猫步蹭人的腿。   宋夜似乎有了一点反应,扯着嘴角弯了弯, 揉了揉猫咪的头,“我没事。”   猫咪被撸得很舒服, 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对着宋夜翻了翻肚皮。   宋夜躺了下来, 身旁的药瓶因为他的动作被带倒,里面的药片散落出来。他没去管,而是蜷缩着,抱着猫咪软乎乎的身体, 手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猫肚子上的毛毛。   黑夜里看不真切, 只有猫咪的眼神光时不时闪烁着。   凶巴巴的刀疤哥, 在宋夜这里显得极其温顺。   “原来不是幻觉, 也没有做梦,是真的……我还以为他回来了。他为什么不会回来?他们长的好像啊, 你说他们会不会就是一个人?”   “我真的好想好想他啊……”   “喵~”狸花猫抬了抬爪子, 抱住人的手指,暖呼呼的。   宋夜瞳孔涣散,等不及再说些什么, 就已经睡着了。   狸花猫听到平稳的呼吸声, 从人的怀里跳了出来,咬住床上的薄被, 迈着它强健的四肢, 将被子费力地盖在宋夜身上。   “喵。”   做完这些,刀疤哥已经累成了一滩猫饼。躺了会儿,它站起来, 用脑袋蹭了蹭人的脸,然后转身向外走,回头看了宋夜一眼,便迈向黑暗中。   刀疤哥叹气,它养的这只两脚兽今天似乎受了委屈。等它觅食回来把两脚兽喂的饱饱的,应该就能开心了吧?   说起刀疤哥和宋夜的渊源,由来已久。   狸花猫其实不是宋夜养的猫,是一只流浪猫,宋夜发现他的时候,眼睛流血,四肢也钉在地上。   小狸花的攻击性很强,看到宋夜第一反应就是龇牙哈气。   宋夜迎上对方的视线,伸手摸了摸猫咪的脑袋,被小狸花张嘴咬住。   鲜血从宋夜手背上流下,他像是感受不到痛一般,用另一只手点了点猫咪的头,“真有活力。”   “我原来也有一只猫。”宋夜呢喃着,似乎感叹。   他捏住狸花猫的后脖颈,拔出钉在地上的钉子,带着猫咪看了医生。   起初猫咪的攻击性很强,后来或许意识到宋夜没有恶意。并且发现宋夜没办法养活自己之后,对他放松了警惕。   宋夜经常一个人足不出户,不是睡觉就是发呆。小狸花渐渐感受到了身上压着的重担。   它得好起来,给两脚兽打猎!   短暂养了三个月,猫咪的伤也养好了。   那天,宋夜的家里来了人,一群人一哄而上,把宋夜拖走,小狸花奋起反抗,一直对这只猫咪反应很淡的宋夜终于开口了。   “它就是一只流浪猫,放走就好了。”   长得很难看的那只两脚兽说话了,似乎很愤怒,“打出去,玩物丧志!”   小狸花听不懂,但是它看懂了宋夜的眼神,于是跑了两步,在人群里踩上窗户,跳了出去。   那之后它等了宋夜好久好久,两脚兽才终于回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蹲下来摸了摸小狸花的脑袋,默默捡走了地上的死耗子。   他们维持着微妙的饲主和宠物的关系,但小狸花更像是一只流浪猫,只偶尔回来住上几天,给宋夜带些特产,就会回到自己的地盘。   它是自由的,但好像宋夜不是。   ——   纪青槐觉得很不对劲,后背毛毛的,似乎被什么动物盯上的错觉。他疑惑地转身,只隐隐看到一片衣角。   “好香啊。”董自明一进茶水间就闻到一股咖啡的香气,“没想到你咖啡煮的这么好。”   最近,董自明因为工作的原因,又回了30楼。   纪青槐无动于衷地做好一杯,内心嗤笑,还不是因为某个人太挑。   “你要吗?”   “可以吗?”董自明受宠若惊。   “嗯。”   将做好的咖啡放在人的手边,纪青槐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跟在宋夜身边多久了?”   “也不算太久。”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接着是淡淡的酸,回味里有丝丝巧克力的香气,董自明立刻就精神了,小口抿着,补充道,“不到五年的样子。”   纪青槐问道,“那你对宋总了解吗?他经常生病?”   想到上次宋夜发烧,董自明那游刃有余的反应,不像是第一次发生了。   “害。”董自明叹了一声,“工作到这个份上,谁没有什么小毛病啊?”   纪青槐对宋夜如此关心,说不定最后能长期干下去,于是他也不瞒着,“宋总,四五月份这个时间会比较抑郁,你应该也跟着去过墓地,我猜是因为这个。”   “不过我没跟着进去过,宋总不愿意让人跟着,我也不清楚是什么人,大概是很重要的人吧?”   听到董自明的话,纪青槐喝了一口水,遮挡自己的神色,他抿唇,“还有别的吗?”   “啊。”董自明啜了一口咖啡,“胃病失眠什么的,应该还算正常?这年头打工人谁没有这样的毛病啊。”虽说如此,但他还是叮嘱了一句,“不过你还是要多注意一下宋总的身体。”   “我明白。”没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纪青槐有点失望,点头应下。   “啊对了。”董自明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宋总大概每三个月都会请假一天,不用人跟着,那天你可以放假。”   “放假?”纪青槐皱眉,宋夜这么个工作狂还会请假?   “咚咚——”   茶水间的玻璃门被敲了两下,就见一直待在办公室的宋夜出现在门口。   “宋总。”刚才还懒散靠着桌子的董自明立刻站直了。宋夜没看他,眼睛从始至终都落在纪青槐身上,他皱眉,唇角扯成一条直线,冷声道,“咖啡。”   “好。”纪青槐应了一声。   “送进来。”   董自明有些忐忑,他们聊了很久吗?久到宋夜亲自来催?   “不知道。”纪青槐摇头。   董自明这才发现自己问出了声,无奈扼腕,下次一定换一个地方摸鱼,老板眼皮子底下还是太危险了。   “您的咖啡。”   “嗯。”   纪青槐发现宋夜有点奇怪,眼睛虽然看着电脑屏幕,头也没抬,但就是和往日比起来显得十分刻意。他多打量了两眼,那人像是雕塑一般,依旧没有抬头。   “嘎吱。”   听到门合上的声音,宋夜才抬起头来,捏着钢笔的手心上全是细汗。桌上的咖啡还冒着热气,蒸腾的水汽似乎勾勒出了一道模糊的身影,虚无又飘渺。   宋夜端起咖啡,那道雾气便瞬间散去。   烦躁就像是洪水一般袭来,他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要将杯子狠狠摔在地上。   他用左手捏住自己右手的手腕,才堪堪控制住这股冲动,心里像是破了一个巨大的洞,什么东西都无法填满,可是宋夜没有办法,只能任由那个洞呼呼漏风。   真的很不对劲。   这已经是宋夜从他办公司门口第四次经过去茶水间倒水,第八次上厕所了。   可是天杀的,茶水间在另一边,从他这边走绕一个大圈。   太刻意了。   在宋夜第五次端着水杯从他办公室门口经过的时候,纪青槐再也忍不住,打开门,和宋夜心虚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宋夜立刻把视线移开,目不斜视,皱了皱眉,非常理直气壮地问他,“怎么了?”   怎么了?   纪青槐气笑了,他勾了勾嘴角,脸上因为这个笑容变得有几分邪气,“宋总如果想看我就大大方方的看,我又不介意”   宋夜皱眉,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我没看。”   “真的吗?”纪青槐持怀疑态度,步步靠近,他们之间距离缩小,宋夜几乎能感受到对方吐出的温热呼吸。   宋夜退了一步,移开视线,“没有。”   纪青槐却不允许对方逃避,胳膊拦住人的腰,伸手叩住人的脖颈,“看吧,这样看得清楚一点。”   放大的俊脸出现在宋夜的眼睛里。他几乎能看到对方脸上的细小绒毛,皮肤细腻,那双眼睛,睫毛细长,一件鲜活的艺术品。   “咳……抱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突兀的男声唤回了宋夜的神智,他一把将人推开,转身的脚步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我……我真不是故意的。”董自明很无辜,他就是回自己办公室,怎么也想不到老板会和新助理大庭广众之下,就在公司的走廊里……亲嘴儿?   “明哥。”纪青槐对着董自明笑笑,露出洁白的大牙。   董自明莫名觉得那莹莹白光有些瘆人。   “你……你你你……”董自明指着人,“我就说你怎么如此兢兢业业,还以为你是个好员工,没想到你竟然……竟然想当我老板娘?”   纪青槐脸上的表情不变,对着董自明高深莫测地笑笑。   “咳。”董自明收回手,凑到人的身边,小声询问,“我应该不会被扣工资吧?”   纪青槐抿着唇,“明哥,你误会了。我和宋总什么都没有,他就是想看看我的脸。”   看看脸?看看腹肌的替换词吗?董自明疑惑。   “宋总觉得我可能像他某个故人,所以好奇。”   以前不好奇现在突然好奇了?董自明腹诽,连连点头,“对对对 ,我懂,我明白。”   您已将群聊名称【大Boss今天发飙了吗】改为【春天到了】   【做不完根本做不完】怎么了?有什么八卦?   【小明今天也在搬砖】你不是就在30楼吗?你不知道?   【做不完根本做不完】我怎么知道啊?工作多到抓狂。我就没出去过?发生什么了吗?   【前台茶水小妹】新来的帅哥怎么样了?你为什么不交给他做?   【做不完根本做不完】对哦,我忘记了!我说怎么觉得好像忘了什么。   【小明今天也在搬砖】哼哼。   群里还在不停地弹消息,只要说起纪青槐,董自明就回一个高深莫测的哼哼。   让他们猜去吧。   他们绝对想不到这个瓜有多劲爆。 第61章   “送我上去。”宋夜稳如泰山, 命令道。   纪青槐扭头,犹豫两秒,还是照做, 万一真的有哪里不舒服呢?   从驾驶室上下来,纪青槐打开后车门, 伸手揽住人的腰和膝盖,直接把人抱了下来。   本来皱着眉想看他做什么的宋夜被他这一动作惊到, 猛地推了一把,脖子后仰,像一只受惊的猫,“你干什么?”   纪青槐理所当然, 疑惑地看着他, “宋总不是不舒服吗?”   宋夜:“……”   宋夜轻咳一声, 捂着嘴, “是,是有点不舒服。你送我上去。”   温暖的怀抱。   和梦里一样。   梦里的纪青槐也有这样的温度, 是冬日暖阳, 是黑暗里的色彩。   客厅的格局没变,甚至比之前还要整洁,纪青槐进屋, 将人放在客厅的沙发上, 环顾一圈,没听到猫叫, 也没看到刀疤哥的影子, 好奇地问,“宋总,你的猫呢?”   宋夜:“我没有猫。”   纪青槐:?   不是你的猫你买那么多猫粮猫爬架?虽然奇怪, 但宋夜这样说,纪青槐也不好多问。   不过既然不是宋夜的猫,他是不是有机会带刀疤哥回家?   将人安放好,纪青槐转身倒了杯温水,递给宋夜,回头看到宋夜的坐姿,双手放在膝盖上,腰板挺得很直,还挺乖巧的,像个小学生。   “宋总。”   宋夜接过水杯,脑子里不知道在酝酿什么,眼神闪了闪,手腕轻轻一斜,整杯水准确无误倒在纪青槐身上。   “啊。不好意思。”他抬头,道歉的话干干巴巴的,“要不你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走吧?”   纪青槐:……   那么明显的动作,他又不是瞎子。   这是想干什么?纪青槐皱眉,还别说,虽然动作刻意,但那眼神看上去可真无辜。   他倒要看看宋夜搞什么幺蛾子。   在人的注视下,纪青槐解开扣子,宋夜的眸子闪烁暗光,唇瓣紧抿,看上去很紧张。   纪青槐有些不太好的猜测。   不会真让董自明猜着了吧?宋夜想要潜规则他?   他在人期待的注视下,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捏着自己的领子,语气变得有些冷,“宋总,借一下浴室。”   来过一次的纪青槐,已经对浴室熟门熟路,宋夜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跟着。纪青槐眼神一暗,刚到门口,一把扯过人的手腕,压在墙上,眼神危险,“宋总你这是想做什么?”   瞬间被压制,宋夜也没有什么反应,而是一错不错盯着人一闪而逝的精致锁骨出神。   他眼神闪烁,好可惜,差一点就看到了。   “宋夜!”察觉到人赤裸的视线往自己领口钻,纪青槐只觉得一阵烦躁,语带怒意。   他没想到宋夜竟然是这样的人!   这就是霸道总裁吗?一边表演深情,一边就可以对人动手动脚,甚至……   “宋夜,我不卖身。”   纪青槐捏着人的手腕用力,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被宋夜的腕骨硌得生疼,有些惊讶于对方手腕的纤细,腕骨凸出,皮包骨头似的。   这和对方高大健壮的外表不太匹配。   话说,之前抱起来的感觉,也似乎没有什么重量。   手腕疼痛,宋夜神智回归,挣了挣,直视对方的眼睛,表情没有一丝破绽,“我只是怕你找不到换洗衣服。”   纪青槐冷笑,松开人的手。   宋夜这人真奇怪,有时候浑身破绽,但有时候撒起谎来和真的似的。   “不用劳烦,我可以自己找。”   “砰——”   浴室的门被关得震天响。   似乎生气了,为什么?   浴室响起水声,宋夜很想推开门进去,伸手推了推,从里面锁住了。他遗憾地回到客厅,意识放空,曲起膝盖,如同蹲在沙发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纪青槐出来,宋夜扭头看到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大失所望,他直接道,“你能把衣服脱了吗?”   但他立马改口,“抱歉,开玩笑的。”   “呵。”纪青槐冷笑,迈着缓慢的步子靠近,因为冷脸,看上去有些凶,不好接近,“宋总的玩笑我不觉得好笑。”   刚洗完澡,纪青槐身上还带着水汽,氤氲了宋夜的眼睛。   头发有点湿,可能嫌碍事,被他全部拢在脑后。   靠的太近了。呼吸交缠,他们像一对亲密的爱人。   纪青槐一时间几乎忘记自己想干什么,视线里只有宋夜抿得红润的嘴唇。   宋夜的嘴唇上唇偏薄,下唇相对饱满,颜色偏粉,看上去很好亲。   不知道亲上去是什么感觉。   不可控制地暧昧氛围蔓延,纪青槐眼睛里闪过侵略的光。   “咳……”强行扯回自己的意识,他轻咳一声,偏过头去,手捂着嘴,“我该回去了。宋总。”   落荒而逃。   宋夜的神情始终很淡,就连人走都没什么反应。   纪青槐,纪青槐,纪青槐。   为什么这么相似?世界上真的有相同的两片叶子吗?还是说其实这个世界都是虚假的,是他幻想出来的世界?   眼前的空间开始扭曲,像是有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他卷入其中。   纪青槐的身影却渐渐清晰,他穿着病号服,眼神悲悯,轻点了点宋夜的额头,“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   宋夜摇头,“我们刚才才见过。”   纪青槐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吐出的话十分冰冷,“你忘记了?我已经死了,是你亲自下葬的,怎么可能会见到我?那一定是你的幻想。”   宋夜平静地反驳,“不是,是真的,有温度,会呼吸,脉搏会跳动,是鲜活的。”   “宋夜,你不要我了吗?”纪青槐叹了一口气,虚虚环着人,“你有了别的纪青槐?”   宋夜争辩,“可那是真的。”   因为他的话,纪青槐身影也变得扭曲。   他的声音不再温柔,变得尖锐刺耳,“我已经死了!纪青槐已经死了!你还要作到什么时候?”   宋夜梗着脖子摇头,“没有。是真的。”   “宋夜,我们逃吧。”纪青槐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带着蛊惑,他轻声道,“我们离开这里,就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好不好?”   唇瓣被抿得泛白,意识拉扯,宋夜缓慢摇了摇头,挣扎着站起身,脚步踉跄,拉开床头柜,拿出里面的瓶子,倒出两颗药片喂进嘴里,“不好。”   他缓了缓,闭上眼,等待药片生效。耳边依旧嗡嗡的,伴随着嘈杂的声音,在他耳边七嘴八舌。   过了一阵,声音渐渐消失,他睁开眼,世界重新恢复了平静。   第二天的宋夜没有丝毫异常。   董自明被叫到宋夜办公室,“怎么了,宋总?”   宋夜表情冷淡,“新来的助理,换掉。”   这是他想了一晚上的结果,纪青槐的出现打乱了他平静的生活,这太不可控了,不如就把人送走。逃避虽然可耻,但很有用。   董自明一下子睁大了眼睛,讶异地看着人,“啊?”   “不明白吗?”宋夜抬眸,半斜着眸子挑眉。   “不是。是小纪什么地方做的不好吗?”   “碍眼。”   好好好,好好好。   活祖宗诶,你知道找一个助理有多难吗?董自明内心的小人儿以头抢地,面上恭敬道,“好,我找他谈谈。”   “嗯。”宋夜点头,纠结一闪而过,叫住离开的人,“别说是我说的。”   董自明表情差点扭曲,僵硬地点点头,“好。”   “咚咚——”   “进。”   来人是董自明,纪青槐疑惑,“怎么了吗?”   “有点事找你。”董自明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纪青槐工作的态度有目共睹,兢兢业业,处处为老板着想啊。   他捡了个不尴不尬地开头,“最近工作怎么样?”   “还不错。”纪青槐点头,因为接手了Cindy一部分的工作,纪青槐这两天虽然有点忙,但很充实,也学到不少东西。   “挺好。”董自明尴尬地笑笑,勾着椅子在人对面坐下,斟酌道,“是这样的,你之前不是说想要辞职吗?”   听到董自明的话,纪青槐眼神闪了闪,总算明白对方的意图,他抿着唇,皱眉,“是宋总的意思?”   董自明点头,“嗯……啊。”   他还什么都没说呢,这就知道了?   “好。”纪青槐点头,猛地站起身,对着人严肃道,“你稍等。”   “诶,你。”董自明跟上他的脚步,只见纪青槐推开了宋夜的办公室。董自明迈出去的腿又迈了回来。   算了,万一看到不该看的怎么办?   “干什么?你的礼貌呢?”看到闯进来的人,宋夜心头一跳,蹙着眉,手指不停地按着签字笔的弹簧。   “砰——”纪青槐双手撑着宋夜的办公桌,居高临下地,怒火在眼睛里燃烧。   他之前确实因为老板是宋夜很不想待,但这会儿听到宋夜要辞退他,怒不可遏。   “宋总这是什么意思?”纪青槐眼神幽暗,对上宋夜的眸子,“因为没有满足您昨晚的需求,所以就要辞退我?”   “不是。”宋夜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移开视线,“不是因为这个。单纯觉得你不适合这份工作。你的能力应该不止于助理,我相信你以后……”会有更好的成就。   一番话未完,唇上柔软的触感让宋夜僵住,眼睛不可置信地睁大。   纪青槐承认自己亲上去的动作有点冲动,他不想要对方嘴里说出一些道貌岸然的虚伪解释,那瞬间只想堵住对方的嘴。   但亲上去的触感格外好,软绵绵,Q弹弹,像果冻,甚至还有种甜丝丝的感觉。   纪青槐不受控制地想要加深这个吻。   宋夜也终于反应过来,他被纪青槐亲了。   是纪青槐,也不是纪青槐。   大脑信息过载,纷杂的思绪,各种扭曲的画面充斥脑海。   他听到心电仪的尖锐鸣叫,不知道是谁撕心裂肺的哭声。他想要吼,想要尖叫,但嗓子里发不出声音。   亲了一阵,纪青槐感到不对,对方似乎在发抖,是害怕吗?   他退开,看到宋夜双眼禁闭,呼吸急促,双手攒在一起,近乎痉挛,他顿时有些慌张,张开手臂,将人揽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人的背,皱眉急切道,“别怕……别怕……深呼吸……别怕……”   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年轻人特有的爽朗质感。   他的安抚渐渐起了作用,宋夜的呼吸渐渐平稳,但依旧耳鸣,等了好一阵,才恢复正常。   纪青槐的怀抱很温暖,宋夜贪念这种人世间的温暖。   但他还是克制着自己的欲望,推了推人,声音沙哑,扶额道,“我没事。”   纪青槐松开人,双唇紧抿,看着对方殷红的水润的唇,喉结上下滑动,张了张嘴,“抱歉。”   宋夜沉声道,“出去。”   纪青槐迟疑地点头,“……好。”走到门口,他转头看人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常,于是问道,“……那我的工作。”   “随你。”   “咔哒。”一声,门阖上。   宋夜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唇,他嗤笑,真的疯了,竟然会觉得是熟悉的触感。   唯一不同的,大概这一次是带着温度的。   走廊,纪青槐靠着墙壁,抱着胳膊,手捂着嘴,深吸一口气,眼睛里闪过亮光。   啊,怎么办啊?真的很好亲。 第62章   地下车库。   纪青槐走在宋夜前面, 替人打开车门,手虚放在人的头顶,防止磕碰。   之前以为是幻觉, 宋夜还能无视,现在就有点别扭起来。   “以后不用做这些。”   纪青槐坐上驾驶室, 系好安全带,听到话, 勾了勾嘴角,“宋总,这也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我才刚面临辞退风波,当然要好好表现。”纪青槐假装叹气, “不然宋总该看不上我了。”   宋夜:“……”   他觉得纪青槐在内涵他, 但是他没有证据, 张了张嘴, 哑然,“明天再招一个司机。”   “那敢情好, 宋总财大气粗, 只要到时候不降我工资就行。”   “不会。”宋夜皱眉,有点不满意对方的世俗气,“你很缺钱吗?”   “当然缺, 谁不缺?”纪青槐点头, 玩笑式道,“要不是有了这个工作, 我都得住桥洞了。”   “嗯。”又是和预想中不一样的回答, 宋夜说不上来的烦躁。   一路无话,纪青槐把人送到。   车子刚停好,隔着老远就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影, 身材瘦削,衣衫褴褛,佝偻着背,看上去很苍老。   纪青槐瞳孔一缩,难以置信。   宋夜显然也看到了这个身影,脸上的表情一冷,对着纪青槐道,“早点回去休息。”   纪青槐看见宋夜下了车,走向那个男人。   关于男人的记忆,印象中男人是很高大的,脸上总是挂着爽朗的笑,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眼神畏缩,时而又闪过阴狠。   男人看到宋夜,脸上立刻堆起笑容来。   纪青槐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想要下车走到男人身边,但又知道现在不是时候,只能任由他们进了电梯。   “嘿嘿嘿……好儿婿,今天下班这么晚?”男人搓了搓手,笑得谄媚,“工作虽然重要,也要注意身体啊。小槐泉下有知该心疼了。”   宋夜皱眉,一抹厌恶从眼底泛起,冷声道,“什么事?”   “是这样的,儿婿啊。”男人一点害怕宋夜,不停地搓手,“……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宋夜表情森然,“上个月才给你50万。”   “害,那不是进行了点投资,花光了。”男人心虚地笑笑,“这不是……还缺点启动资金……”   “宋夜你那么有钱,50万对你来说都是小意思。”男人跟着宋夜进屋,自来熟地给人倒了杯水,扣着手指,“你看……这次能不能借我100万……”   “我说过,我不会再给你钱,让你拿着钱滚,以后是生是死我都不会管。”   宋夜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是哪里来的脸,三番五次找自己。要不是看在对方是纪青槐父亲的份上……应该杀了他,但杀人犯法,纪青槐或许会难过。   “宋夜。”男人听到宋夜无情的话,脸上表情狰狞,指着宋夜的鼻子,端出自己长辈的架子,“你别忘了我是纪青槐的父亲,你这么对我,你就不怕他恨你吗?”   听到纪青槐的名字,宋夜表情变了变,英俊的脸上满是戾气,他朝男人逼近,目光阴森,“那就让他来找我!”   “就是因为纪青槐是你的儿子,你现在还好好活着。”宋夜猛地揪住男人的衣领,深渊里的岩浆在眸子里翻涌,欲蓬勃而出,他克制自己的情绪,语气森然,“张嘴闭嘴纪青槐,我可以送你去陪他。”   “宋夜。”男人在宋夜杀人的目光下,狠狠打了个寒蝉,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个小辈吓住,面子上挂不住,扯开宋夜的手,后腿两步,色厉内荏,大声给自己壮胆,“宋夜。你会遭报应的!你就不怕我把宋氏集团老总是精神病的事情捅出去吗?”   “哈哈哈哈哈哈……”   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宋夜捂着眼睛,几乎笑出眼泪。   男人有些瘆得慌,但还是继续把话说完,“但是只要你给我一百万,这个秘密我就帮你守住。”   “呵。”宋夜冷笑,仔细打量着男人,怀疑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纪青槐的父亲,如果是,为什么却没有丝毫相似的地方?   他看向那人的眼神不带一丝情感,“那你说吧,最好让这个秘密人尽皆知。”   “你……”男人一凌,“你别以为我不敢!”   “嗯。”宋夜挑眉,点头,“我相信你,最好让天下人都知道。”   “宋夜。”   “纪容!”宋夜眼神肃杀,语气里带着恨意,“我真想杀了你。”   “滚!”宋夜指向门口,“趁着我还有理智。”   纪容脖子一缩,知道今天这一遭是要不到钱了,讨了个没趣,打算从长计议。   “你等着。”临走前还放了一句狠话。   出来后还是气不过,他怎么说也是宋夜的长辈,不给他面子就算了,还威胁他。   看到车库里宋夜的车,纪容心念一动,环顾四周,四下无人,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灭火器,猛地抬起,砸向挡风玻璃。   “滴滴滴——”   车子立刻发出尖锐的报警声,纪容吓了一跳,转身就跑。   目睹了全过程的纪青槐眉头紧锁,他有些陌生,这个用灭火器砸车玻璃的男人和他记忆里的父亲相去甚远,相认的念头也就迟疑了。   记忆中父亲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即使后来大一些,纪青槐到了叛逆的年纪,他对纪容仍然是带着敬畏的。   是什么改变了这个人呢?和宋夜有关吗?纪青槐找不到答案。   纪容一走,宋夜的心情跌到谷底。   他似乎又回到了五年前。   宋氏和纪容的公司,也就是[常青]当时在研发虚拟游戏仓,纪容在计算机领域有着很高的天赋,他是技术发家的,后来又开始搞这方面的投资,[常青]在他手里蒸蒸日上。后来更是掌握了虚拟游戏仓的核心技术。   那是宋夜被父亲骂了一顿,已经打算放弃这个项目了。是纪容找上了他,希望宋氏可以入股[常青]。   这很不寻常,后来经过多方面的调查,果然发现了问题,常青财务上有亏空,也是在那时候宋夜知道了纪容就是纪青槐的父亲。   纪容当时看上去很可怜,高大的男人佝偻着,声泪俱下,“儿子病了,没办法的事情,我也不想的,但是看病需要花钱。”   宋夜不是那种会被表象迷惑的人,因为大部分人在他的眼睛里,几乎都是狰狞的,每个人身上都带着纯粹的恶意,人间世和地狱没有什么差别。   他谎言很快就被宋夜戳穿,[常青]的财务亏空是因为纪容挪用公款赌博,输掉的。   一开始或许只是小赌缓解压力,后来赢得多了,输的多了,胃口便越来越大,无法满足,只能越陷越深。   纪容赌博的时间很长,但纪家谁也不知道,如果不是纪青槐生病,医疗费负担越来越大,他也不会想到卖公司。   再次遇到纪青槐,宋夜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他去医院看过,纪青槐的脸色很苍白,头发全部掉光,因为刚进行了化疗,吃不下东西,还在不停地吐,但他却好似一点都不幸苦。   冲着纪母安抚地笑笑。   宋夜隔着门上的玻璃瞥了一眼熟睡的纪青槐,突然道,“我要和他结婚。”   “什么?”纪容没反应过来。   “收购[常青],补齐财务亏空,条件是纪青槐,我要他。”   宋夜重复,眼神势在必得。   “以后纪青槐和你们没有关系,他是我宋夜的丈夫。”是我的。   纪容的表情很难看,但想到那个无法填满的天价数字,没有第一时间拒绝,他沉默了很久,唇齿间咬出一个字,“好。”   于是之后有了这一场看上非常不匹配的联姻。   这也是宋夜第一次出格,他知道父亲会生气。但那有什么关系呢?他有纪青槐了,属于他的。等他父亲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宋夜已经和纪青槐在同一个户口本了。   宋夜被关了紧闭,但是木已成舟,条件是他需要给宋氏创造十个亿的价值。宋夜变得很忙,但只要有空,都会去看看纪青槐。多数时间是在晚上,趁着人熟睡,看着人的睡颜,很安静,很乖巧,是属于他的。   这让宋夜很安心。   但属于他的纪青槐后来走了。   那天纪青槐的病突然转成了急性。宋夜连夜从赌场把纪容抓了回来,一堆文件砸在男人头顶。   “你说过你的骨髓和他不匹配,你骗我!”宋夜揪着纪容的衣领,双目赤红,“纪容,他是你儿子!你还有没有心?”   从牌桌子上下来的纪容很烦躁,他差一点就要赢了,宋夜的话让他很烦,火气也上来了,大声吼道, “骨髓是我的,我想捐就捐,不想捐就不捐,有什么错吗?”   无耻!   宋夜抿了抿唇,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纪青槐现在在ICU,需要做骨髓移植,不然就会死,你救他,你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听到钱,纪容眼睛一亮,“真的?”   “是。”宋夜沉重点头。   “我要五百万。”   “可以。”宋夜拿出一份文件和笔,递给他,“只要你在上面签字,医生会安排手术。手术成功,钱就会到你的账上。”   纪容拿过文件,迟疑半晌,拿起笔,但却迟迟落不下自己的名字。   在知道纪青槐需要骨髓移植的时候,他就做过配型,成功了,但他却选择了隐瞒。   现在医疗发达,骨髓移植的手术对捐赠者的危害很小。   纪容知道这些道理,然而他还是害怕。年纪越大似乎胆子就越小,如果出现什么并发症,或者手术期间感染……   只要吃药化疗控制病情,纪青槐总会等到另外的骨髓的,纪容坚信。   “签吧,你儿子还在等你。”宋夜看出了纪容的迟疑,催促他。   纪容把笔一斜,“我要先看到钱。”   宋夜眉毛一凛,眼神冰冷,看纪容的眼神就像是看死人,最后还是妥协,“好。200万的定金,剩下300万手术之后给你。”   在人转身打电话的功夫,纪容将文件和笔一甩,转身就开始跑。   “纪容!”见人要跑,宋夜一把拉住人的袖子,“钱给你,500万1000万都可以,但你不能走。”   纪容扯开他,大声嚷嚷,“我不捐就是不捐,你有钱就可以逼捐吗?你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草菅人命吗?”   宋夜压着怒气,吼道,“纪容,那是纪青槐,是你的儿子!”   宋夜不明白,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父亲都这样冷酷。   时间多拖一秒,纪青槐就多一分危险,僵持的时间越长,宋夜的表情越难看,他几乎哀求,“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救救纪青槐。”   “我什么都不要,放我走!”宋夜的手太用力,他挣脱不开,纪容手指指甲因为在赌场待的时间久了,没有修剪,现在正好成为他的武器。   纪容对着宋夜又抓又挠,在人手背上留下道道血痕,还是没有挣脱。   “我不想捐,你找别人。”纪容急切地捶打人的手腕,“你那么有钱,一定能找到匹配的骨髓,我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别用我的,你找别人,宋夜,你找别人。”   纪容挥舞着胳膊,“啪”一声,一巴掌拍在人眼睛上。   手腕上的力道一松,纪容抬腿踹上人腹部,转身跑。   宋夜连续两天没有进食,被踹得胃部绞痛,禁不住弯下腰,看到人逃跑,往前一扑,抱住纪容的小腿。   “别走。”宋夜咬牙忍着胃部的疼痛,他学着一个普通人那样,乖巧的,真诚的,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希望唤醒对方一点恻隐之心,“纪叔叔,你别走,救救纪青槐。”   可是话一出口,一切便那么自然,原来他也可以有这些情绪,无助 ,难过,不舍,害怕。   他用力抱着人的小腿,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苦苦哀求,“求求您,纪叔叔,救救纪青槐,救救他。”   “救救他……救救纪青槐……他要死了……求您……”   可他的哀求在纪容这里唤不醒他一丝一毫的怜悯。   “让开……让开……”   医生推着纪青槐急匆匆进了手术室。宋夜慌忙站起来跟了上去,纪容就是在这个时候跑掉了。   宋夜靠着医院走廊冰冷的墙面,有水珠落在他的唇角,是咸的。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原来他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早已泪流满面。   宋夜第一次哭,也是第一次尝到眼泪的滋味,原来这样苦涩。 第63章   宋夜从出生起, 就显示了他的不同寻常。   他不哭不闹,对外界的感知也很慢。   宋夜的出生可以说是一场精心的算计,他母亲是娱乐圈不太红的小明星, 和宋夜的父亲有过一段情,小明星想要通过孩子的捆绑嫁进豪门, 过富太太的生活,于是有了宋夜。   宋夜的父亲, 宋继铭那时候对种事情看的很严重,自己也很谨慎,所以小明星想的是偷偷瞒着把孩子生下来。   但让她想不到的是,即使孩子抱到人跟前, 宋继铭也不认, 小明星自认了这个亏, 对宋夜自然没有多好, 再加上没了宋继铭的支持,事业也不太顺, 对宋夜的关注就更少了, 等孩子三岁的时候,终于发现了孩子的不对劲。   果不其然,之后确诊为孤独症, 也就是自闭症。   小明星本来想要送养, 谁知道峰回路转,宋继铭早些年玩的太花, 那方面出了事, 不能生育,宋夜成了他唯一的种。   也就是这个时候,宋夜被领进了宋家, 小明星虽然没有嫁入豪门,倒是从宋继铭那里拿走了一大笔钱,只要她自己不作,后半辈子也可算衣食无忧。   宋夜回到宋家,宋继铭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很复杂。他看不上宋夜畏畏缩缩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那种小家子气,但是又因为知道这是他唯一的血脉,因着那点血缘,忍不住对宋夜生出了些望子成龙的心思。   宋继铭的控制欲强到近乎可怕的地步,自从那方面不行之后,更是将这种强大的控制欲发挥得淋漓尽致。   宋夜的一言一行,都必须按照他的预想行事,如果有一点超出他的掌控,就是一顿打骂,关禁闭是常有的事情。   但偏偏因为宋夜的病,他对这些恶意的感知很低,这反而让宋继铭更为光火,“蠢货”“怪物”是宋夜经常从他嘴里听到的词。   “宋夜呢?”饭桌上没有看到宋夜,宋继铭脸色不太好看。每天什么时间吃饭,吃什么,都是宋继铭安排好的,为了教会宋夜餐桌礼仪,抛弃他粗鄙的动作,学会优雅,精致。   但今天却没有看见宋夜的出现,宋继铭看着旁边的管家,忍不住发火。   管家为难地看着宋继铭,对于宋夜他们也十分束手无策,因为不爱说话,反应很慢,礼仪老师换了好几个,打也打过,骂也骂过,压根没用。他迟疑道,“在屋里。”   宋继铭面色一沉,“让他下来。”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宋夜不动。   “好,这么愿意待,那就别出来了。”宋继铭被无视,脸上更是挂不住,叫来人,“把门锁上,什么时候是愿意说话了,什么时候出来。”   管家迟疑,“宋董……这……”   宋继铭眉毛横竖,“锁。”他哼了一声,“既然不想吃饭,那就先别吃了。”   这场较量,宋继铭认为是自己的妥协。宋夜毕竟是他的骨肉,他还是不忍心。看着三天不吃不喝,饿的脱相的小宋夜,宋继铭叹了一声,轻轻抚过宋夜的头顶。   宋夜的漆黑的眼睛就这么看着他,像一面映照人性的镜子,宋继铭似乎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什么,把人的眼睛蒙住,声音飘渺,“你是我的孩子,我不心疼你谁心疼,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现在不懂,以后就知道了。”   那之后,宋继铭就请了专门的心理医生给宋夜看病。但其实他到现在都不觉得宋夜有病,他觉得宋夜大部分的毛病都是惯出来的,即便他找不出来那个“惯”他的人。   宋夜的人生更像是宋继铭精心编造出来的程序,每一步都是计划好的,他早已麻木。   纪青槐目睹了宋夜车报废的全过程,早起出门的宋夜自然也看到了车子的残骸,扶了扶额,猜到了大概。   宋夜似乎很疲惫,眉头皱的死紧,眼下青黑,他对着纪青槐招手,“换一辆吧。”   “好的,宋总。”   宋夜虽然外表,身份都是霸道总裁的标配,但其实生活方面很节俭,更应该说他似乎对这些东西都不感兴趣,车库里的车子看上去都很低调,最高调的就是那辆迈巴赫了。   他爹也是真的识货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让他爸这么上火,火到要砸对方的车子。   他有心从宋夜那里探听一些信息,“昨晚那人……”   “和你无关。”宋夜揉了揉抽痛的额角,语气不太好。   满肚子的疑惑都被他咽了回去,因为得不到真相,父亲佝偻的背还有砸车时那狰狞的样子,不停地在纪青槐脑子里闪过。   他有些烦躁地握紧了方向盘。   为了发泄自己小小的不快,纪青槐把宋夜早上的咖啡换成了牛奶。   “咖啡。”   宋夜瞥到杯子的白色液体,眼里闪过一丝厌恶,他不喜欢喝牛奶,总觉得牛奶里面有股腥味。   “早上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呢,宋总。”纪青槐对着人眯眼笑了笑,宋夜无端寒毛直竖。   “你生气了?”宋夜皱眉,自认为自己应该没有惹到对方。   纪青槐有点惊讶宋夜对情绪的敏锐,虽然很想问父亲的事情,但是却没办法对着宋夜开口,他表情一凛,摇头,“我重新给您换一杯。”   宋夜按住对方的手,皮肤相接的那刻,两个人都是一阵酥麻。   宋夜愣了一瞬,收回手,轻咳一声,扭过头去,“不用换。”   “等会儿让董自明带你换身衣服。”   纪青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穿着,衬衫西装裤,虽然商务值不够,但因为颜值高,显得盘条靓顺,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看出人的疑惑,宋夜轻咳,“晚上有个宴会,需要穿正装。”   “好。”   董自明接到老板的吩咐,上一个助理也没见特意给人买衣服啊,所以他俩是真的吧?   小明也成了他们play的一环了?   “这件可以吗?”   纪青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多少有些认不出来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这么正式的打扮,有种偷穿大人衣服的既视感,怎么看怎么别扭。   他以前的西装大多都是休闲款,讲究一个宽松不碍事,私下场合最喜欢穿卫衣T恤,怎么简单怎么来,后来整日待在医院,穿的最多的就是病号服,也主打一个宽松。   现在骤然被这么正式的服装裹着,几乎上不来气,手脚不知道怎么摆才好,手指松了松领口,才觉得又重新活过来了。   “不错。”董自明鼓掌,手搭在人的肩上,上下打量,“小纪你这身材真不错,身高腿长,衣架子似的,穿什么都像模特。”   董自明点头,“这些都是成衣,以后给你整一身定制的,肯定不错。”   纪青槐想想都觉得头大,扯着领口,“倒也不必如此麻烦。”   “你这头发……”董自明撩起一撮纪青槐的头发,有些不大满意,不知道是不是这人太过于不拘小节,头发很凌乱,出门的时候大概随意扒拉两下就完事了,多亏一张脸撑着,不然真就不能看,“来,托尼老师帮他弄一个正式一点的发型。”   实在有点看不过眼,董自明把人推给造型师。   “放心吧,小明哥,一定给你大变活人。”   托尼翘着兰花指对着董自明保证,接着转头笑眯眯看着纪青槐。   “帅哥,你单身吗?”   “诶!”董自明刚要阻止托尼的撩骚,就听见纪青槐道,“结婚七年,感情很好,孩子都有了。”   托尼才不信,按着人坐下,扒拉人的头发,“帅哥看上去那么年轻,就有孩子了?”   纪青槐笑笑摸摸自己的脸,“我就是长的显小,其实我29了。”   见人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董自明稍微放下心来。这要真被托尼拐跑,他的工作那是真就到头了。   造型弄好,董自明眼底滑过一丝惊艳,头发规规矩矩梳在脑后,零星的碎发散落下来,成熟的同时又带着些俏皮,加上一张冷淡疏离的脸,真有点贵公子霸道总裁的味儿。   不过霸道总裁这时候有点局促,不停摸自己的头发。   “很帅,你别再动了,好不容易做好的。”董自明看着对方的动作,出声制止。   纪青槐放下手,“啊,抱歉。有点不习惯。”   他手臂上是灰色格纹的西装外套,上身是同样颜色的西装马甲里边是一件白衬衫,因为嫌碍事,袖子挽到手肘,胳膊上是一对棕色皮革臂环,用来压住衬衫袖子。   电梯的门打开,宋夜猝不及防和这样的纪青槐对个正着,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艳,被他很快收敛。   “走吧。”   相比较于纪青槐的盛装打扮的感觉,宋夜则简单很多,西装马甲三件套,就是他平时的衣服,颜色主要以黑白灰格纹为主,和他屋里的装修风格大相径庭。   光凭穿着和外表,真的一点看不出来宋夜是喜欢暖色调的人。   大部分人会以为他和他那身穿着一样冰冷。   但其实……   对方炽热的唇瓣一闪而过,纪青槐脸上一热,赶紧将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出去。   “很好看。”   宋夜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纪青槐被他吓了一跳,有种干坏事被抓包的心虚。   他尴尬地咳嗽两声,手指轻轻挠了挠脸颊,“谢谢。” 第64章   这场晚宴的主角并不是宋夜, 他只是来走个过场。   但他的出现还是吸引了大部分目光,这和他的身份有关。   宋氏集团的掌权人,风腾CEO, 年纪轻轻就身价几十亿,如今更是翻了不知道多少倍。最重要的是, 这人今年32岁,未婚未育。   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热宋太太的位置。男男女女想巴结宋夜的人自然不少。但碍于宋夜为人冷淡, 看上去不好亲近,商场上的铁血手腕更是让人闻风丧胆,敢主动接近的人不多。   但是在这种场合说到底还是一个机会,上去敬一杯, 说上两句, 混个脸熟, 以后说不定就有机会合作了。   “宋总。”几个西装革履的人端着酒杯上来。   纪青槐还没有反应过来, 宋夜就已经被人团团围住。   纪青槐以为以宋夜的性子,大概会很冷淡的回应, 但这一回他又猜错了。   宋夜不仅不冷淡, 脸上还堆砌着笑容,没有因为风腾的成就就看上去高高在上。并且因为几个人的年纪都可以当他叔叔了,宋夜甚至有些谦卑。   他和那几个人谈笑风生, 似乎非常熟络, 给足了对方面子,即使对方是来巴结他的。   见此, 纪青槐捏紧了自己手里的香槟, 轻笑一声,暗叹自己的狭隘。说到底宋夜从小优越的家庭条件让他接受到良好的教育,为人处世方面自然不会不优秀。   “啊, 让我看看这是谁?”   一个带着痞气的男声打断了纪青槐的思绪。   “原来是宋总的新助理,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这换了一身,看上去倒是赏心悦目。”   纪青槐转头,张扬的红毛映入眼帘,他微微垂下头,恭敬道,“李总。”   李清泉倨傲地仰头,“看的出来宋夜还挺疼爱你的。”   他凑近了些,用空的香槟杯抵着纪青槐的胸口,在人耳边问道,“你是怎么爬上他的床的?你知道他有病吗?”   纪青槐目光一沉,胳膊推开人,“李总真会开玩笑,但这个玩笑不好笑。”   用的力道不小,李清泉被推了个踉跄,听到他的话也没有生气,而是哈哈大笑,“哈哈哈哈。”   “你还真有意思,不过跟着宋夜你不害怕吗?不如来跟我?我给你更好的待遇怎么样?”   要说李清泉对宋夜有多大的兴趣,其实真没有,但如果是从宋夜那里抢过来的,那可太有意思了。   “我现在待遇挺好的,暂时没想过换老板。”   纪青槐捏着一口没动的香槟,不欲与非主流有太多接触,扯了扯嘴角,“我还有事,李总见谅。”   神经。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纪青槐回到宋夜身边,宋夜看到人,语气不太好,“你刚才去哪儿了?”   “我看您和人聊得不错,就没有打扰。”   “不管。你得陪着我。”   如此孩子气的话肯定是不会从宋夜嘴里说出来的,纪青槐一时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说话。”   宋夜眼角微微发红,眼睛里似乎比平时多了一些水光。   “好。”纪青槐迟疑地点头。   “真乖。”宋夜听到满意地回答,伸手揉了揉人的头发。   纪青槐瞳孔一缩,这是真的喝醉了吧?   这就醉了?   “谁醉了?”听到人的嘀咕,宋夜歪头看着人的眼睛,又出现了,下垂狗狗眼!   “咳……”纪青槐捂嘴轻咳,“我醉了。”   他不确定地加了一声,“宋夜?”   “不。”宋夜摇头,“叫哥哥。”   “谁叫?”   “你。”   “叫什么?”   “哥哥。”   “诶!”纪青槐反过来摸了摸宋夜的头,“真乖。”   这一摸不要紧,摸了就有点停不下来。   宋夜看上去那么冷硬的一个人,头发竟然这么软。   他眯了眯眼,“再叫一声。”   宋夜似乎叹了一口气,眼睛里闪过一抹嫌弃,不明白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笨。   “宋总。”   背后有人叫他,宋夜疑惑地转过头,皱了皱眉,看上去有些阴沉烦躁。   因为不上脸,根本没人看出来他醉了,被他这表情唬了个够呛。   “宋总,想请您喝一杯,怎么样?”   说话的男人似乎有些紧张,眼神闪烁,一直不停地扣手指,拿酒杯的手似乎还有点颤抖。   纪青槐意识到些不对劲,刚要阻止,就见宋夜接过香槟,一饮而尽。   纪青槐呼吸一滞,忙抢过人的空杯子,放到一边,搂住人的腰,看向男人的目光多了一丝阴冷,“宋总醉了,请您离开。”   “唔……”男人被纪青槐看得有些发冷,眼神躲闪,“我……这里有休息室,可以让宋总先去休息。”   纪青槐顺着男人的目光移过去,一头红发分外显眼,对上他的目光,李清泉冲他笑笑,手指圈在一起放在唇边,做了一个下流的手势。   靠在他肩膀上的宋夜小声嘟囔了一句,“好热哦。”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话的真实性,还扯了扯领口。   纪青槐按住人的手,看向红发男人的眸子闪过狠戾。   男人回以微笑,无声道,“不用谢。”   纪青槐脸色阴沉,揽着宋夜的腰出了宴会厅。   把人按进车里,纪青槐给人扣上安全带,但宋夜一直不太老实,动来动去的。   “纪青槐,我好热。”   “我知道,等会儿就好了,乖,别动。”纪青槐按住人的胸口,把解扣子的人按了回去。   “我好热。”宋夜不管,力气比纪青槐还大,动作几乎可以说的上撕,身上衬衫被他从西装马甲里扯出来,精贵娇气的衣服,扣子直接崩掉,露出一大片胸膛。   “咳……”纪青槐眼神一暗,忙不迭捏住人的领口,“乖,听话给你糖吃。”   “可是你上次还没有给我糖。”   骗子。他才不听他的话呢。   纪青槐心虚,“等你攒够一百颗,我再给你。”   “我为什么要攒?我现在就要!”   “一百颗,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哦。”宋夜听到愿望,乖乖把扣子扣了回去。   即使全身热得冒汗。   看到人竟然如此乖巧,纪青槐良心痛痛。直接一轰油门,把宋夜送到家。   “抱我。”   宋夜张开手臂。   “是。”纪青槐扶额,认命地把人抱起来,这个动作现在已经十分娴熟。   “热。”宋夜环着人的脖子,头贴着人的颈窝,“你身上好舒服。”   炙热的呼吸喷洒,纪青槐一个激灵差点把人给扔出去,拍了拍人的屁股,命令道,“别闹。”   浴室放好水,纪青槐把□□的人扔进浴缸里,扭过头,红着耳根,“你自己弄好了出来。”   “哦。”   浴室门一关,将他们隔绝在两端,纪青槐始终放心不下,耳朵贴着门,一直没听到什么动静。   睡着了?   不会出事了吧?   纪青槐来回踱步,最后坐不住了,一把推开浴室门。   宋夜背对着他,双手搭在浴缸外,脑袋似乎沉了下去。   吓得纪青槐心脏短暂停跳,连忙上去把人捞起来。   刚一上手,宋夜的眼睛就睁开来,和刚才的懵懂清澈不同,黑沉沉的,像一潭死水。   纪青槐迟疑,“……宋总?”   “你做什么?”宋夜扬了扬被纪青槐捏在手里的胳膊。   “咳。”纪青槐轻咳两声,“担心您出事。”   纪青槐还穿着那身条纹西装,头发规规矩矩的,因为刚才帮忙放水解了领口,挽起袖子。   宋夜目光在人领子上逡巡,胳膊用力将人拉进浴缸,“怎么?想帮我?”   纪青槐一时不察,直接跌在人赤裸的胸膛,双手触感结实饱满。   砰砰——   砰砰——   一时间分不清是掌心下对方的心跳还是自己的。   “咳。”纪青槐目光躲闪,双手挪开,直起身体,“抱歉。”   水汽氤氲,纪青槐耳朵红的滴血。   宋夜捏着人的下巴,逼着对方看向自己,“帮我。”   纪青槐摇头,“不行。”   宋夜倾身,靠着人的肩膀,冲着人的脖子吹气,眼神迷离,吐出的话如同一只妖精,“哥哥,帮我。”   纪青槐浑身一怔,推开扒拉自己衣服的手,艰涩道,“……宋总……我不卖身……”   “哦。”宋夜扯着嘴角轻笑,“我说让你帮我搓背 ,我够不到后面,你以为是什么?”   我%#¥……   被人耍了,对上人笑意盈盈的眸子,纪青槐猛地叩住人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他更加熟练地撬开人的牙关,勾着人的舌尖纠缠。   酸涩感从舌尖蔓延到舌根,宋夜刚才降下去的体温,瞬间又升了上来,唇齿间酥酥麻麻的。   他用力回抱着人的脖子,想要从对方那里得到更多。   直到呼吸急促,肺部缺氧,纪青槐才把人放开,牵扯出一道银丝。   他擦了擦发麻的嘴,扭过头不敢去看宋夜,“您先洗。”   起身的动作太慌乱,脚底一滑又重新跌了回去,磕在宋夜胸口。   “唔……”受到重创,宋夜也算是清醒了些。   “抱歉。”听到人的痛呼,纪青槐连忙抬头,视线里一抹放大的红。   红色的……   纪青槐眼晕,手臂撑着浴缸,可是好像今天这个浴缸就和他犯冲,一直打滑。   同一个位置连续受创,宋夜皱眉,“嘶……”   这下子纪青槐尴尬地脚趾扣地,自暴自弃地趴在人胸口自闭。   “喵嗷~喵喵喵!”   小狸花兴致冲冲叼着今日的猎物回家,打算给两脚兽补身体。   进门发现浴室门没关,当即放下猎物,冲进浴室拯救溺水的两脚兽。   结果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两脚兽叠叠乐。   震惊地它瞪大了眼睛,上去就是一记飞毛腿打算踹飞纪青槐。   被宋夜一把捏住后脖颈,“我没事。”   “喵喵喵。”放我下来,和他决一死战!   “起来。”   “哦。”纪青槐慢吞吞地移动,几乎从脖子红到胸口。   最后也没搓上背。   纪青槐从浴室出来,宋夜正在清理刀疤哥带回来的猎物,在猫看不见的地方,将死耗子通通扔进垃圾桶。   “宋总,我先走了。”纪青槐局促地搓手。   “喵!”趁着宋夜扔垃圾的功夫,刀疤哥饿虎扑食把纪青槐扑在地上,浴袍被它扯的七零八落。   接住小猫软乎乎的身子,纪青槐笑眯眯地和小猫打招呼,“刀疤哥,好久不见。”   “我没事了,你回去吧。”宋夜把地上的人拉起来,目光直勾勾落在人半裸的胸口。   千方百计想要对方脱衣服,没成功。打算放弃的时候却又无意达到了目的。   纪青槐察觉到人的视线,那目光像是带着火一般,灼烧着他的每一寸肌肤。   有些别扭,纪青槐捏着领口转身躲开人炙热的眸子。   “砰——”   后背撞上坚硬的墙面,纪青槐吃痛,宋夜扯着人的浴袍不松手。   纪青槐也不知道宋夜想干什么,但他很不喜欢这种被压制的感觉,他皱眉,捏着人的手腕翻身将人压住,语气严肃,“宋总,我们应该还没有到可以到赤裸相见的地步。”   这话说的纪青槐脸红,分明刚才还见过,气势瞬间降下去了。   宋夜已经听不见纪青槐说什么,眼睛里是对方精致的锁骨。   左边锁骨下面,一个小小的黑痣赫然印在那里。   一颗颜色很淡,很小,就连本人都难以察觉的黑痣。   宋夜盯着它,眼前骤然掀起一场漩涡,如同台风过境。   他脑子里的思绪彻底乱了。   纪青槐是他亲手下葬的。他曾抱着对方冰冷的身躯一遍遍地祈求,希望他能醒来。   对方身上的每一寸肌肤他都曾细细抚摸过。擦身,换衣。他曾亲吻过对方冰冷的唇,额头,眼角,锁骨上的痣。   那么小,隐秘的,脱了衣服才能看见的,只有亲密的人才有机会发现的。   一颗痣。   在他死后,也只有宋夜知道的……痣。   “宋夜!宋夜!”   毫无预兆,宋夜呼吸急促,身体抽搐发抖,纪青槐搂住宋夜跌坐的身体,抱着人坐下,拍了拍人的脸颊,即使慌张,动作也是轻的,“宋夜,深呼吸,深呼吸……”   宋夜的世界开始坍塌,露出了其本来面目。黑暗的,丑陋的,没有生气的。   耳边的轰鸣大到他什么都听不见。   “宋夜……宋夜……”   有人叫他,是熟悉的声音。   纪青槐。纪青槐。   是他的纪青槐。   他的……纪青槐。   温暖的怀抱,宋夜伸出手指细细摩挲纪青槐的锁骨,“我的……”   “纪青槐。”宋夜声音嘶哑,语气涩然。   纪青槐分辨不清对方话语中的情绪,见人不再发抖,轻轻嗯了一声,“我在。”   “纪青槐。”   “我在。” 第65章   听到纪青槐的回答, 宋夜反而低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笑声低沉磁性。   他推开纪青槐, 站起身,肩膀耷拉下来, 高大的身躯显得轻飘飘的。   纪青槐不放心地跟了上去,看见宋夜颤抖着打开床边的柜子, 拿出一个药瓶拧开直接往嘴里倒。   “宋夜!你干什么。”   纪青槐呵斥,夺过对方手里的药品,动作幅度太大,药片洒落一地。   宋夜看上去很不好, 纪青槐从来没有在人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 额角的青筋突出, 面目狰狞, 眼神阴狠,像是从地狱钻出的恶鬼, 看向纪青槐的眼神更加愤怒。   “滚!滚出去!”他大吼着。   “你先冷静。”纪青槐试图安抚对方, “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别生气,别冲动, 好吗?”   温柔的语气更加激怒了宋夜, 他伸手将人推开,抄起桌上的台灯砸了过去, 砰一声砸在墙上, 瞬间四分五裂。   “我让你滚!滚啊!”   不知道哪里惹恼了对方,被这样对待,纪青槐一时间心情也不太美妙, 脸色阴沉下来。   总是这样,反复无常。   纪青槐扶额,“好。我滚,你先冷静,别冲动。”   “砰——”   合上门的同时,纪青槐听到门板和重物相击的响声。   “喵……”   纪青槐和门外的刀疤哥面面相觑,他蹲下身,戳了戳狸花猫的耳朵,“我做了什么啊?他的脾气真的好古怪……谁爱伺候谁伺候吧……”   “喵嗷!”刀疤哥对着那只动手动脚的手就是一爪子。   纪青槐早有防备,挪开手,这才看到自己另外一只手里一直捏着的药瓶。   □□丙嗪片。   他目光一沉,揉了揉额头,他对药物不了解,但大概猜到这是宋夜常吃的药,不然动作也不可能这么熟练。   漫长的手机铃,那边终于接通了电话,“明哥。”   “怎么了?”   “宋总他,一直在服用什么药物吗?”纪青槐不确定这事儿是不是属于宋夜的隐私,所以也没有说的太明白。   “稍等,或许你可以问问宋总的医生。”董自明确实不知道宋夜服药的事情,“宋总的健康状况一直都有专门负责的医生。 ”   “我可以把医生的联系方式给你,但是……”董自明欲言又止,“我不建议你联系宋总的医生。”   “为什么?”   董自明挠头,“这个事儿怎么和你说呢?联系医生的话,宋董事长就会知道,宋总可能不太想要董事长知道。”   “好,我明白了。”   纪青槐看着自己搜索出来的信息,精神系统疾病常用药物,主要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躁狂症和幻想症等……   宋夜的一系列反常举动似乎都有了答案。   他捏紧了药瓶,手指几乎在塑料瓶身上抠出洞来。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他的死亡对于宋夜的打击这么大吗?   可是他们……   这种感情的由来呢?一见钟情?纪青槐相信一见钟情,但是不相信一见钟情会有这样的威力。   难道他们之前见过?   纪青槐在自己的脑海里搜寻,却根本找不到宋夜的蛛丝马迹,他是突然出现的,然后匆匆离开,接着又毫无预兆地突然出现。   百思不得其解的纪青槐想了一宿,或许是心有所思也有所梦,纪青槐的梦里全是宋夜的身影。   在梦里,他们一会儿是青梅竹马,每日携手上下学,讨论作业,吵吵闹闹。一会儿又是虐恋情深,你死我活,替身文学,狗血失忆,你爱我我不爱你的故事。   梦里的宋夜从西装到校服再到小孩模样。   “我们一起玩过家家吧。”   草坪公园上,小孩子们天真无邪,纪青槐认出了他们是自己儿时的玩伴。可是这里面有宋夜吗?纪青槐把目光转向旁边的小胖墩。   宋夜小时候是这样的?   纪青槐没由来打了个寒战,他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那就是……小帅?目光再次转向另一个帅气的小男生,睫毛扑闪扑闪的,指着纪青槐,一开口,爹味十足,“纪青槐,你长得漂亮,你来做我的新娘子,小胖是管家。小美是你的妹妹,当伴娘。”   小小的纪青槐牵着一只大白狗,想也不想就摇头拒绝,“我不要,我要当新郎。”   小帅拿鼻孔看人,“你长成这样是当不了新郎的。”   “不要。”   “那算了,其实你也没有多好看。”小帅重新分配角色,“小美是妈妈,我是爸爸,小胖墩是儿子。你和你的狗当仆人。”   小帅把老爷的架势端的很足,“纪青槐你去给我们做饭。”   纪青槐揉了揉自己大白狗的狗头,皱了皱眉,这肯定不能是宋夜,一点都不可爱。   “我也要当爸爸。”   “一个家里不能有两个爸爸,一个妈妈,要么当仆人,要么当我的新娘子,不然就不和你玩了。”   “那我是你爸爸!”   “可是谁是奶奶呢?”小美说话温温柔柔的,“你的大白狗吗?”   “哼!”小帅鼻子哼气,拉着小美和小胖墩,“他想占我们便宜,我们不要和他玩了。”   纪青槐看着几个人远去,气得跺脚,“不玩就不玩,我找别人去!”他站起来就比大白狗高一点,rua了rua狗狗的大脑袋,“走,儿子,我给你找个妈妈去!”   小纪青槐牵着旁大狗狗,在公园里逛遍了,很可惜,根本没有别的小孩子。他灰溜溜回到草坪,丧气地捏了捏狗狗耳朵。   突然,视线里出现了一个落单的男生,个子高高的,衣服干净整洁,头发软软的,随着风飘来飘去。   他立即来了兴致,拖着自己的好大儿,随手在草坪掐了一朵小雏菊,来到男生跟前。   “哥哥。”纪青槐发动自己的可爱攻势,眨巴着大眼睛,“哥哥你是一个人吗?”   男孩转过头来,一双黑色的眼睛干净漂亮,眼尾下垂,看上去和大白狗如出一辙,他被对方的眼神看得有些尴尬,假装咳嗽两声,将雏菊举在人的眼前,然后红着脸发出了自己的邀请,“咳……小哥哥,你要做我的新娘子吗?”   “嗯?”   因为那一声疑惑的嗯听上去很平静,小小年纪的纪青槐还没有能力分辨其真正的含义,以为对方答应了,高兴地拉着人的手,凉凉的,皮肤细腻,像是玉石,很好摸,“啊。哥哥你答应了?那我们明天在这里集合哦!”   说着,他将白色的小雏菊别在人的耳朵上。   好好看。   小纪青槐红了脸,最后羞怯地摸了一把人的手,“我们说好了哦。”   梦外的纪青槐替小时候的自己尴尬地扣紧脚趾。   第二天一大早,纪青槐就守在了公园,因为忘记约定时间,他怕小哥哥来了之后没有看到他就走了。   “呦!纪青槐,要不要当我的新娘子啊?只要你当我的新娘子我们就和你玩,”小帅欠揍的声音响起。   纪青槐叉腰,“我有新娘子了,不和你们玩。”   从早上等到中午再到日落,纪青槐都没有等到他的小哥哥。   小帅回家看到纪青槐枯坐的身影,上去嘲笑他,“你的新娘子呢?纪青槐的新娘子是大白狗哦!哈哈哈哈。”   小纪青槐等了一天,心情郁卒,还被人看见了自己傻瓜一样的行为,瞪了小帅一眼,冷酷地牵着自己的狗狗回家。   在看到纪母后,立刻表情绷不住,扑进妈妈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呜,妈妈,我的新娘子没了呜呜呜……他为什么不要我了呜呜呜……我的新娘子呜呜呜哇……”   小纪青槐的一系列行为,再次看的纪青槐脚趾扣地。   “哎呦,我们小槐已经是个大孩子喽……想要新娘子了哈哈哈……”纪妈妈擦了擦纪青槐的眼泪,轻轻点了点纪青槐的小鼻子,“告诉妈妈,小槐喜欢的人是谁啊?小美?”   纪青槐摇头。   接着纪容笑呵呵地把纪青槐抱起来抛了抛,“我们小槐一表人才,什么样的女孩子找不到?没了就没了,咱以后找一个更好的。”   纪青槐瘪嘴,可是他就想要小哥哥,不想要女孩子。   最后是小纪青槐哭累了,早早睡下。之后他还是会去公园,但是没再遇到过小哥哥,随着时间的推移,过家家的游戏纪青槐已经看不上了,这件事也渐渐消失在记忆里。   梦境之外,纪青槐醒了过来,撑着额头,苦笑地嘤咛一声。   什么啊?那个是宋夜?   他们那么早就认识了?宋夜还记得吗?如果记得为什么第二天不来?如果不记得,那又怎么解释那一场看上去完全怪异的婚姻?   如此厚重的感情,纪青槐突然不确定起来,他真的能接得住吗?还有公司的事情,宋夜究竟做了什么?如果喜欢他,为什么常青会破产收购,父亲为什么要找宋夜?   还有……宋夜的病……是怎么回事?   宋夜啊宋夜,我究竟要拿你怎么办?   “叮——”   就在他思绪一团乱麻的时候,手机响了,董自明告诉他今天休假。   休假……   纪青槐想起董自明说的,宋夜每三个月都会休息,那个药瓶,他隐隐明白什么。   或许应该不能说休息?是看医生?可是为什么都到了吃药治疗的地步,宋夜还要工作呢?   以宋氏的财力,外聘一个CEO不是什么难事,宋夜为什么不休养?   “啊……”纪青槐揉了揉越想越疼的脑袋,不想了。   既然有了空闲,或许可以找爸妈把公司的事情问个清楚。 第66章   诊疗室一如既往地灰白, 窗台上仙人掌生长茁壮,尖刺朝上,看上去十分的不屈。   桌面上的的沙漏静静流淌,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响。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我看到他了。”宋夜摊开自己的掌心,无神地盯着掌心的纹路。   “能触摸, 有温度。不是幻觉。他甚至还是我的助理。”   “是的,听说你最近换了新的助理。”傅清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 “会不会是你弄错了,他们只是有些相似。”   “仅仅是相似吗?”宋夜抬头,眼睛里布满红血丝,眼下青黑, 他急切地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这个世界就不能有死而复生的事情吗?他是活着的的, 真实的, 他没有死。”   “我知道他的死对你来说打击很大。”傅清笔尖在本子上划写着,“但这是一个唯物主义的世界, 死人复活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最近工作压力大吗?”   “不。”宋夜身体后仰, 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还是老样子,按部就班, 没什么意思。”   “他是活着的, 我坚信。”宋夜重复,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为什么不可能呢?我分的清什么是幻觉, 什么是真实。”   “如果你真的分的清话,也不会来我这里了不是吗?”傅清放下手中的笔,双手放在桌面上, 眼镜后面的目光十分犀利,“他一直在你身边,你的幻觉从来没有消失过。”   宋夜反驳,“可是别人也可以看到他。”   “不否认他或许和你记忆中的那个人很相似,或许也正因为如此产生了移情作用,让你对那个人的幻想和感情通通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   宋夜轻笑,“你是说我有妄想症?”   “呵。”宋夜用手背遮住自己疯狂狰狞的眼睛,“如果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你也会觉得我没错。”   “滴滴滴——”   桌上的时钟摆件发出低鸣,同一时间,沙漏里最后一粒细沙流淌进玻璃容器里。   傅清推了推眼镜,“今天的时间就到这里。”   他站起身,拉上百叶窗帘,抬手关闭监控设备,靠着桌子,抱着胳膊,冲着闭目养神的宋夜问道,“之前开的药还剩多少?”   “没了。”   傅清皱眉,抬手扶额,“宋夜。那是开给你一年的量!”   “慌什么。”宋夜起身,揉了揉抽痛的额角,“又不是吃了,撒了,掉地上了,扔了。”   “我可以不把你的情况告诉宋董,但是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必须积极配合治疗!你需要修养!”   “修养?”宋夜嗤笑,“继续回疗养院吗?”   傅清一滞,疗养院,说的很好听,但对于宋夜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傅清曾经只是宋家医疗团队中的一员,亲眼见过宋夜进行电击治疗。很难相信,这种只会出现在某些不正规的成瘾治疗所里的治疗方式,会出现在宋氏的疗养院。   而治疗对象,是一个看上去无比正常的成年人。   傅清在整个医疗团队中,并不是能说的上话的那一批,甚至宋董对心理医生好像有着天然的厌恶。   他是在宋夜从疗养院出来之后才成为宋夜的心理医生的,每三个月一次的心理治疗,更像是一种必须完成的任务,任务结果,则是宋夜身心状况良好的报告。   但是真正进行心理治疗干预的时候,他才知道宋夜是真的病得不轻,同样有病的还有他那个爹。   明明可以建一所疗养院给宋夜用来进行治疗,千方百计要治好他的病,但是又不愿意相信对方的心理疾病进行有效的治疗。   固执,愚昧,迂腐。为了彰显他那莫名其妙的掌控欲。   傅清本来不想做过多的干预,但在面对宋夜的时候又忍不住想要为他做些什么,说到底他当初既然选择这份职业,也还是有一定的职业操守的。   于是就成了这样,表面上为了完成任务交差,背地里却希望宋夜能够真的治好。   真搞不懂,他就是治一个病人怎么还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太荒谬了。   傅清揉了揉额头,“算了,我再给你开一些药。如果那个男人真的那么相似,分不清的话,不如试试看,触摸他,感受他,有时候移情其实并不是一件坏事。”   拿起一旁的外套搭在胳膊上,听到感受他,不知道想到什么,宋夜脸上发烫,轻轻点头,“嗯。我会考虑。”   ——   纪青槐拿着手里的车票和地址,天知道他是经过一番怎样的艰辛才要到了母亲现在的地址。   离他住的地方并不远,高铁只需要半个小时的时间,于是纪青槐便毅然坐上了车。   车窗外的风景一一闪过,纪青槐突然有些忐忑起来。   家人。   他生病的时候,最放不下的就是爸妈,本来好好的日子,因为他这一病,瞬间分崩离析。   母亲日益衰老的面容,斑白的头发,愈渐佝偻的背。他知道她哭过很多次,但每每面对他的时候,愁容被她全数藏起。   他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不让他们担心。   但治疗很累,很苦,很难受。   这么突然一下子让他们知道他还活着,他们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害怕吗?   重生什么的毕竟太匪夷所思了。   但不管怎么样,他都要知道当年的真相,不然宋夜他……   想到宋夜,纪青槐无奈叹了一口气。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他的确因为宋夜那真挚的感情动容,因着想起小时候的事,还有那么一丝窃喜。   原来他们那么早就见过。   但是这一切……   他不希望他们之间有什么利益牵扯,那太为难了。   “……即将到站,请您做好准备……”   听到广播,纪青槐从位置上坐起来,他个子很高,在狭窄的过道上显得鹤立鸡群,一路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向他投去好奇的目光。   疯狂在脑子里搜索,究竟有那个明星的名字能和他对的上好。   挤出人群,纪青槐长吸了一口新鲜空气。那股子忐忑也就更加明显。   他遵照着地址找过去,越走建筑越显得破旧,是很老的城区。   穿过一条巷子,豁然开朗,人声突然嘈杂起来,各种小贩的叫卖。   肉铺对面是服装店玩具店。脚下的路面也从干净变得泥泞,味道并不好闻。   这里是菜市场。   他记得他妈以前珠宝首饰不离身,十指不沾阳春水,竟然会在菜市场。   纪青槐隔的很远,看见一个正在收银的女人,双手带着袖套和手套,正在给客人装烧饼,然后接过了那人给的零钱。   手机支付已经很方便了,但仍旧有一些人用零钱支付。   一天之内,从高楼大厦的光鲜亮丽,到闹哄哄的菜市场。   这样的落差让纪青槐一瞬间心酸。   他抿了抿唇,应该早点过来的。   猝不及防,那么远,女人的视线就这样和他对上,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后退了半步,手不知道撞到什么发出一声巨响。   身后一个朴实佝偻的男人连忙上前拉着她的手确认她有没有事。   纪青槐在女人的注视下走了过去,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稀松平常,“烧饼怎么卖?”   “……”女人没说话,视线死死盯着他的脸。她身后的男人替她回道,“牛肉的三块钱一张,猪肉的两块。”   “胜哥,我有些渴,你去旁边小卖部帮我买瓶水吧。”女人突然反应过来,推着男人出去。   男人没说什么,点头答应,“好。”   “你……是人是鬼?”   女人迟疑地看着纪青槐。   “我是人。”纪青槐看着女人脸上的沟壑,语气涩然,“……妈……”   女人听到纪青槐的话,双手捂着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青槐……青槐……真的是你?我这是在做梦吗?”   纪青槐摇头,“不是梦,妈,我回来了。”   女人抬手摸想要摸纪青槐的脸,但在即将触手的那一刻,突然迟疑了,害怕这只是她的一个幻梦。   纪青槐看出母亲的犹豫,拉过她的手摸上自己的侧脸,“您看,我是真的。”   “你……你……”女人带着哭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纪青槐扯了扯嘴角,“我说是奇迹您信吗?”   “贞妹,你的水。”   很快离开的男人便带着水回来,看到纪青槐还没走,加上女人通红湿润的眼睛,看向纪青槐的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还没想好买什么吗?”   女人擦了擦眼角,拍了一把男人,“你怎么说话呢?”转头看向纪青槐,“这是……这是我儿子。”   男人脸色大变,“儿子?你不是就一个儿子吗?又哪里来的一个儿子?”   “你别管,这就是我儿子。”女人叉腰,横眉冷竖。   男人瞬间噤声,“哦。”   “今天先关门回家,明儿再开业。”   男人言听计从,“行。”   纪青槐跟着两人回家,颇有些尴尬地坐在沙发上,他感觉自己像个客人。   “胜哥,你做饭去。”女人拉着纪青槐的手,上下打量着他,“一点都没变。”   “是。确实没怎么变。”纪青槐点头,迟疑地看向厨房,“您这是……”   “害,搭伙过日子呗,你叫他叔叔就行。”   “那您和爸他……”   李贞脸色一变,“别提那个男人,他根本没资格当一个父亲。”   纪青槐想起父亲砸车的情境,抿了抿唇,“之前发生了什么?”   “你从小就崇拜你爸,我不想挑拨你们的关系,但他太不是人了。”李贞擦了擦眼角,开始了对前丈夫的控诉。   “他赌博,输了钱,不仅仅是你治病的钱,连公司的钱都花了。”   李贞年轻的时候就没过过什么苦日子,爸妈都是老师,自己也算的上书香门第,之后和纪容结婚,更是过上了家庭主妇的生活。   之后纪容公司做大,纪青槐上学渐渐不用人操心。她也就成了富太太,整日不是和姐妹打牌就是逛商场。   对于公司的事情她其实懂得不多,只知道纪容后来把纪青槐卖给了宋家,她哭过闹过。   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纪容赌博,欠了一大笔债,要不是靠着宋家,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她把自己的名牌首饰卖掉,想要把纪青槐赎回来,但医院高昂的医疗费用让她又迟疑了。   起码……宋夜保证了他儿子的治疗。   “这些就算了……可是他……他……”李贞看着儿子冷峻的面容,那么年轻,和以前一样,多漂亮的孩子啊。   她抱着纪青槐温热的身躯,是真的,活的。   “他……明明可以给你做骨髓移植,他可以救你的,但他跑了……青槐,我的青槐啊呜呜……要不是纪容……你也不会死呜呜呜呜……”   “妈……”纪青槐轻轻拍打母亲的后背,这个记忆中温暖柔软的人,现在有些清瘦,一个年迈的老太太,“别哭……我这不是没事吗?别难过了。”   “是。”李贞抬起头来,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我该高兴。我儿子回来了,我该高兴的。”   “别哭了。”纪青槐擦了擦人的眼角,语气轻柔。   纪青槐打量母亲的神色,见她情绪稳定很多,不禁问道,“那父亲他……”   “跑了,不知道哪里去了。”   看来母亲也没见过父亲。   “你……后没多久,要债的上门,我才知道他不仅没戒赌,还变本加厉,借了高利贷还不起,他们就找到家里来了,能搬的都搬走了。是宋夜出面摆平的,我也就和你爸离了婚。”   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女人,在经历了丧子之痛,丈夫赌博,高利贷追债之后是怎样生活的?   不用想也知道。   纪青槐拉着母亲的手紧了紧,艰涩道,“辛苦你了,妈。”   “我爱你妈妈。”   李贞看着纪青槐俊美帅气的面孔,揉了揉他的头,露出欣慰的笑容,“青槐长大了,是个大人了。”   纪青槐羞涩地扭头,娇嗔,“妈。”   “哈哈哈哈。”李贞发自内心地高兴,“你看我现在也挺好的,胜哥对我不错。”   “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得有29了吧?也该找个人过日子了。”天底下所有的老人在面对单身子女的时候都有一个通病——催婚。   纪青槐头疼。   只听她继续道,“宋家那个小伙子其实人很不错的,你那个之后他也很伤心的。外表上不哭不闹好像没什么,但我看得出来的。能哭出来其实还好,哭不出来才是最难受的,迟早会憋坏的。”   李贞感慨,“他对你倒是情真意切。是他把你爸从赌场抓回来,听说是他求着你爸给你捐骨髓,后来你爸还是跑了……”   说到这里,李贞又有要哭的架势,纪青槐连忙安抚,“妈,我好着呢。你说的我知道了,有机会……”他轻咳一声,“咳……我就把他领回来看你。”   果不其然,李贞听到这话,面上一喜,“真的?”   她迟疑地看着纪青槐,戳了戳人的脑门儿,“你还有那个本事呢?也不知道是谁小时候丢了老婆抱着我哭的。”   “那不叫丢!”纪青槐严肃声明,“只是暂时分开为了遇见更好的彼此。”   李贞慈爱地捏了捏他的脸,“你啊,就是贫。”   说着哈哈大笑起来。   纪青槐看到母亲高兴,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第67章   “宋总?”董自明看着从专用电梯走出来的人, 惊得下巴都掉了,“今天您不是休息吗?”   宋夜停下步子扭头蹙眉看了他一眼,“谁说的?”   “可是……”以前不都这样吗?   宋夜没理会董自明的内心纠结, 继续跨着步子往办公室走,“我喜欢上班。”   “王明之那个收购案怎么样了?还有之前和启智的芯片合作进展到哪一步了?最新的……”   一整个大连招释放, 董自明也收敛了表情,严肃正经一板一眼地回答, “收购的事情,王总说还是想找您详细谈谈,芯片合作也在稳步进行……”   宋夜静静听着,手上百无聊赖地转笔, 直到人停下好久才回过神来, “说完了?”   表情严肃, 董自明内心忐忑, 脑子里疯狂翻找还有没有遗漏的地方,确认无误之后, 点点头, “没了。”   宋夜摆手,“行。你下去吧。”   临到门口把人叫住,“纪青槐呢?”   董自明回过头来, 恭敬道, “是这样的,宋总。今天纪青槐休假。”   至于休假的原因, 他抬头看了看稳如泰山, 脸色阴沉的宋夜。   “现在,打电话,叫他回来。”   宋夜眸子一沉, 墨色在眼睛里晕染开来。   他想走……纪青槐想走……   他真的滚了。   董自明察觉到宋夜的脸色不好,没有迟疑,拨通了纪青槐的电话,“好的。”   “开免提。”   董自明照做。   “嘟嘟嘟……”   长久的铃声响了半天,最后是嘟嘟嘟的忙音。   宋夜手撑着下巴,“继续打。”   “嘟嘟嘟……”   “嘟嘟嘟……”   打了三次,三次都是忙音,董自明被宋夜阴沉的目光盯得后背直冒冷汗。   大哥,接电话啊。为什么他们两个的事,担惊受怕的是我啊?   董自明哀嚎。   “喂?明哥?”   从来没有哪一刻,纪青槐的声音如同天籁。   “是,宋总回公司了,让你来上班,假期的事,可以之后调休。”   “抱歉。”纪青槐似乎有些难处,“明哥,我能先请几天假吗?我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听到这话,董自明抬头,对上宋夜的视线,如同被蛇盯上一般。   “回来。”宋夜的声音不轻,“不然以后都别回来了。”   这是气话。   听到宋夜的声音,纪青槐捂着听筒,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挂水的母亲,声音低了下去,“宋总,我真的有事情需要请假,等我回来再和你解释好吗?”   “嘟嘟嘟……”   电话挂断,根本不给他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宋夜捏着手机,眼神幽深。   董自明紧张地看着自己的手机,生怕被宋夜捏成碎片,虽然知道常人是不可能做到这一点的,但宋夜不能和常人并论。   “啪——”   接过宋夜扔过来的手机,董自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就听宋夜道,“现在给他办离职。”   不是,真辞啊?   “宋总……小纪应该确实是有事,不然就等他回来?”董自明硬着头皮道,“现在再重新招助理的话,可能不是那么容易。”   “他自己想走的。”   不是,他哪句话说要走了?   “行。”董自明点头,“我这就去办。”   宋夜看着出去,烦躁的扶额。   他就知道,纪青槐会逃的。   没有人会喜欢一个疯子,他们看宋夜的眼神或恐惧或同情,就是没有喜欢。   小时候管家看他时的无奈,家庭教师看他时的愤怒,医生诊断时的唏嘘叹气,治疗时的冷漠,还有宋继铭那副明明厌恶却又深切地为你好的表情。   很恶心,真的很恶心。   啊……纪青槐应该是不一样的那个。   他看他的时候,眼神是真挚的,炙热的,睫毛扑闪扑闪的,没有厌恶,带着羞涩和纯真的。   大胆而又热烈,就这样将一朵脆弱的雏菊别在他的耳朵上,和他约定一个明天。   后来呢?后来是什么?   耳边是宋继铭的呵斥,“你这是什么?让你出去,你就带了这个回来?不男不女像什么样子?”   白色的花朵掉在地上,皮鞋在上面碾过。   啊,果然如预想中脆弱。   宋夜盯着破碎的花瓣,眼神没有起伏,就这样静静的,直勾勾地看着宋继铭。   “啪——”   一声巨响,宋夜头被打得歪了过去,耳边是一阵轰鸣。   “别这样看着我!平时教给你的规矩呢?我是你父亲!这是你看父亲应该有的眼神吗?”   宋继铭大发雷霆,宋夜不理解,对方似乎总是因为一点小事就要跳脚,对方的情绪总是来得莫名其妙的。   他来回踱步,浑身散发着焦躁,“妈的,就不该让你去看什么心理医生,开导个屁,还保持心情愉悦?”宋继铭掐着宋夜下巴抬起头,“我难道哪里对你不好吗?要吃有吃,要穿有穿,宋氏以后都是你的?你还有不满意的?”   宋夜的眼神还是一如既往沉寂,宋继铭抬手一甩,宋夜摔倒在地上,“养不熟的白眼狼。”   “以后就好好呆在房间里吧,我到要看看你有什么病。”   宋继铭拖着宋夜往房间里走,听到要关他,宋夜终于有了反应,在宋继铭的手下挣扎,大喊,尖叫。   “啊嘶……”宋继铭看着手上被人抓出来的血痕,眼神阴沉,掐住宋夜的脖子,“你找死?”   宋夜继续尖叫,看向宋继铭的眼神从平静变成了阴狠,像一头狼崽子。   “哈。”宋继铭意识到什么,“不想被关?”   “那我偏不如你的意,你什么时候听话,什么时候就放你出来。”   不顾宋夜的挣扎,宋继铭把人锁在了房间。   宋夜蜷缩着身体,直到太阳从地平线升起,他终于动摇了。   他想起了那个约定,他必须从这里出去。   他开始砸东西,借此宣泄自己的情绪,也希望有人听到放他出去。   房间很快就变成了一片废墟,他很快意识到这是无用的行为。   立刻更改自己的计划,砸门撬锁翻窗。   通通都失败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宋夜也越发焦躁。   他张了张嘴,发出干涩沙哑的声音,“爸……爸爸……放我……出去……”   有了第一句,接下来的话就很顺畅了,“爸爸,我知道错了,放我出去,我听话,爸爸。”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喊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他发了高烧,一直在挂水。   宋夜动了动,抬眼对上了宋继铭“慈爱”的眸子。   “醒了?”宋继铭替他掖了掖被角,“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爸爸。”宋夜猛地拽住宋继铭的衣角,眼神惶恐不安,“爸爸,我要出去。”   “没事了,没事了。”宋继铭轻轻拍了拍宋夜,“等你病好了,就可以出去了。”   “来,再叫一声。”他捏了捏宋夜的脸,因为那声爸爸,终于体会到初为人父的喜悦。   宋夜看着眼前笑眯眯的人,他分明看见的是一只披着人皮狰狞可怕的怪物。   “爸……爸……”   “小夜真乖。”宋继铭揉了揉宋夜的头,“你好好休息,病好了就能出去了。”   “不。”宋夜拉住人,“爸爸,我,去公园。”   “小夜听话。”宋继铭揉了揉人的脑袋,语气确实不容置疑的阴沉,“没有人会喜欢不听话的孩子,你这样不会招人喜欢的。明白吗?你的小玩伴已经有了新的伙伴,这些都是因为你不听话造成的。”   “所以以后要听话,爸爸可以帮你的,你是我儿子,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啊,我还能害你吗?”   宋夜眼神闪烁,捏紧了被角,注视着宋继铭的离开,门外的声音一点点往耳朵里钻。   “你看,什么自闭症?就是小孩子自己闹腾,关一阵子不就好了?现在不还是乖乖叫爸爸?什么都好了。”   “宋总,我不建议这样,心理疏导是很重要的。少爷现在还小,应该尽早治疗。”   “他现在不是很正常吗?还需要治疗?你想要全天下人都知道我宋继铭的继承人是个傻儿子吗?”   “宋总……”   不知道医生最后说了什么,宋夜还是依旧看心理医生,只是医生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怜悯,似乎他的出生就注定了他悲惨的一生似的。   后来宋夜的心理医生或许是年纪大了,或许真切意识到最应该进行心理干预的其实另有其人,他救不了宋夜,于是辞了职。   ——   李贞见自家儿子接了个电话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我这里没有事的,你忙就先走吧,有胜哥在,别操心我。”   纪青槐摇头,走到母亲身边蹲下,“没什么事情,就是给公司请个假。”   “请假做什么?那得扣多少工资啊?我真的没事。”李贞推了推纪青槐。   看到女人这个样子,纪青槐心理很不是滋味。   他们吃完了饭,洗碗的时候李贞突然说头晕,然后身体就往下倒。   这把纪青槐和胜哥急坏了,连忙把人送到医院,挂了急诊,又是拍片子又是查血常规,最后医生说脑子里有阴影,虽然很小,但还是有疑似脑梗的风险。   纪青槐知道在面临生老病死的时候人类有多无力,虽然只是疑似,但还是坚持住院。   很快医生给李贞测了血压,接着就是输液。   李贞看着纪青槐担忧冷冽的表情,安慰他,“年纪大了嘛,总会有点毛病,但也没什么要紧的。我现在好多了,也不晕了,也就是刚才那阵儿难受。”   “妈,我刚开始也不是什么大毛病。”纪青槐只一句话就堵住了她的嘴。   女人也不说话了,叹了一声,“那就留下吧。请假真的不要紧吗?”   “嗯。”纪青槐趴在人的膝头,“我之后会和老板好好解释的。” 第68章   年纪大了, 血压偏高,输了几天液,确定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纪青槐放下心来。   “好了。我也没什么事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去工作了?”李贞擦了擦手, 看着穿着围裙,把烧饼放在架子上的纪青槐, 从对方手里接过夹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帅哥,来个烧饼,要牛肉的。”   这两天因为纪青槐的帮忙, 小店铺火爆起来, 主要他长的帅, 菜市场又都是上了岁数的, 家里那么个适龄未婚的,都对纪青槐挺好奇的。   “三块, 给您。”纪青槐把烧饼微笑着递过去, 他突然又有些不确定起来,因着这两天的帮工,他也见识到虽然这个铺子小小的, 但活儿却并不轻松, 怪不得女人会那么瘦削,他已经让母亲难过很久了, 难道还要她这样辛苦吗?   纪青槐抿了抿唇, “我……要不我就不回去了,留在这里帮您,您身体也不好……”   “帮什么帮?”李贞拍了一把纪青槐的手背, “我还没老到不中用的地步呢。你要真心想帮忙就给我找个儿媳妇回来。”   “妈……”纪青槐头轻轻搭在母亲肩膀上,“您辛苦了。”   “害。”李贞揉着面团,胳膊推了推纪青槐,这孩子从小就粘人,“我和你胜叔过的也挺好的,充实,你在这儿反而碍事。”   纪青槐撒娇,说到底他还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妈,你就不想和我多待几天吗?”   “和你明说吧。”李贞将面团子在案板上摔打几下继续揉面,“你刚回来那两天我是又难过又惊喜又高兴的,可谓是五味杂陈。”   面团在她手里似乎很乖巧,一点也不粘手,李贞将面团揉搓成条,揪成小剂子,长叹了一口气,“你这一待久了吧,还挺烦人……”   纪青槐委屈,纪青槐哭诉,“妈,你不爱我了。”   “滚回去上班,臭小子!”   纪青槐吃了李贞一记爆栗子,吃痛地揉了揉额头。   大概家长都是这样的吧,孩子久久不见刚回来的时候是掌中宝,时间久了就是万人嫌。   纪青槐现在就处于万人嫌的阶段。   “那我走了哦。”纪青槐磨磨蹭蹭走出小店,一比三回头,“放假的时候再回来看你。”   “滚滚滚。”   李贞摆手。   恰时胜哥扛着两大袋面粉回来,李贞温温柔柔上前给人擦汗,男人憨憨一笑,接过了李贞手里的帕子。   好吧,他可能真的有点碍眼了。   看到这一幕的纪青槐不得不这样承认。   “那个,明哥,我今天回来销假。”纪青槐一下高铁就给董自明打了电话。   董自明接到纪青槐的电话,可算是松了一口气,“你被宋总开除了。”   “为什么?”纪青槐很诧异,“就因为我请假了?可是我真的有急事儿啊。”   “嗯……宋总有时候确实很霸道。”董自明点头,“不过你别急,我还没给你办离职,你找宋总亲自谈谈说不定还有回旋的余地。”   董自明是真的不想再招人,纪青槐虽然年纪小,但干事儿挺踏实,他们这是双向选择,在他焦头烂额的时候,如同自带圣光一般出现,救他于水火。   如此清澈单纯的大学生,不能放走啊!别的助理一个月三万,纪青槐是一半的价格。   咳……扯远了,董自明发誓,他不是资本家,宋夜才是,他只是资本家的牛马。   想到纪青槐和宋夜的另一层关系,董自明提议道,“要不你嘴他两口,估计这事儿就成了。”   纪青槐:“……”   “我和宋总不是那种关系。”纪青槐轻咳一声,这话再说出来好像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   “明白明白,我懂我懂。”董自明连连点头,“宋总这两天身体似乎有点不舒服,去的时候可以带一份云庭的海鲜粥,宋总喜欢。”   挂断电话,董自明叹气,这个家离了他都得散。   云庭是一家高档酒楼,一份海鲜粥的价格叹为观止,还好报了宋夜的名字,不然纪青槐还真付不起这个价格。   带着打包好的海鲜粥坐车路过花店,看到最外围一大簇的小雏菊,纪青槐心念一动。   “您好,小雏菊怎么卖的?”   “五十一束。”店员小姐姐抬头打量纪青槐,“是送朋友吗?要不要再加点什么?单是小雏菊的话送人可能会有点单调。”   这话说的比较委婉,其实是小雏菊真不值什么钱,一般都是用来做搭配的,很少人直接买。   “嗯……”纪青槐点头,“就这个吧。帮我包一大束,弄的好看一点。”   “好。”店员小姐姐手脚麻利,用粉色和蓝色的雪梨纸交错包装花束,看上去轻盈又梦幻。   她将花递给纪青槐,“您收好,欢迎下次再来。”   小雏菊的香味很清新,纪青槐瞬间精神一振,连心跳都快了几分。   纪青槐到了宋夜家,先是敲门,没人应,微微皱眉,用自己的指纹开了门。   客厅很暗,四周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将花束和海鲜粥放在桌上,纪青槐走到窗前将窗帘拉起来,阳光透进来,才勉强驱散了阴霾。   “喵嗷。”   大概是听到动静,刀疤哥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蹭了蹭纪青槐的裤腿,显得格外温顺。   “喵喵喵。”   “怎么了?”纪青槐揉了揉刀疤哥的脑袋。   小猫咬着他的裤脚把他往宋夜的卧室里拖。   纪青槐一个踉跄,注意着动作,担心踩到小猫。   宋夜的房间和客厅一样,密不透风,阴沉沉的。   纪青槐两步便踩到一个瓶子,捡起来一看是药瓶,但名字和他上次看到的不同。   他将药瓶捡起来,放在人的床头,借着客厅透进来的光,看到床头放着的酒杯,还有洒落的药片。   再看宋夜,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像是要把自己憋死似的。   纪青槐心头狂跳,将人的脸从被子里释放出来,探了探人的鼻息,感受人身上的温度。   还好,还活着,没发烧。   纪青槐趴了下来,目光一错不错盯着人的脸看,或许是因为身体原因,脸色有些苍白,但这丝毫不掩饰人的英俊,头发被他睡得乱糟糟的,看上去少了平时的凌厉感,稚气很多。   睫毛很长,眼窝很深,宋夜大部分冷硬感都是来自于他深刻的轮廓,太锋利,所以不近人情。   但其实,眉毛粗黑,毛流感很重,眼尾是微微下垂的,闭着眼睛熟睡的样子,很乖巧。   纪青槐手指轻轻划过人的眉毛,眼睛,鼻梁,最后落在那双薄唇上。   他戳了戳人的唇瓣,富有弹性,或许是因为他的动作幅度太大,宋夜嘤咛一声,唇动了动,但人没醒。   纪青槐被他吓得不敢动,有种做贼心虚感,手指就这样猝不及防被人含进嘴里,被舌尖上的细小颗粒擦过。   他后背的脊骨都直了,紧接着是一阵心痒。纪青槐赶紧把自己的手收回来,但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口腔的温度。   纪青槐捂着通红的脸,平复自己异常的心跳。   “砰砰——”   “砰砰——”   寂静的空间,心跳声藏都藏不住。   完蛋,好像真的栽了啊。   看着宋夜的睡颜,他突然就升起了一股占有欲,这个人会是他的伴侣。   就是他了。   其实喜欢一个人很简单的,一个回眸或许就注定了一段缘分,何况他们还是前世……的姻缘?   那就更不能放手了。   纪青槐理了理宋夜鬓角的碎发,突然想起母亲说的,是宋夜求父亲捐骨髓给他。   这样一个人也会求人吗?   钻石王老五,多金老男人,豪门总裁。这么多头衔的男人,竟然会求一个人吗?那样低声下气地哀求?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纪青槐心脏就是一阵抽搐,他曾经害怕自己接不住宋夜的深情,现在真切感受到了,却只剩心疼。   黑夜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深渊。宋夜陷在里面,从中冒出的怪物企图将他吞噬。宋夜歇斯底里地尖叫,怒吼,奋起挣扎反抗。   最后都是徒劳,他越陷越深,直到窒息。   熟睡的人手指紧紧抵着心脏处,胸膛剧烈欺负,呼吸急促,宋夜猛地惊醒。   他捂着剧烈抽痛地头,“唔……”   他记得自己好像喝了酒,然后陷入了迷蒙的幻梦,有太多人说话,他像是一个麻木的木偶被人推搡来推搡去。   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幻觉,于是翻出了傅清给的药,然后沉沉睡去。   似乎做了噩梦,很累,但醒来后什么都不记得,感受到嘴唇的肿胀和酥麻,他抬手摸了摸。   他睡觉的时候……抿嘴了?   闻到一股香气,宋夜鼻子动了动,掀开被子下床。   被眼前的场景惊住,客厅干净整洁,夕阳透了进来,落在穿着围裙逗猫的人身上,青年眉眼俊秀,笑着的时候很温柔。   “你醒了?”他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他,手下的刀疤哥终于脱身,给了他一爪子。   幻觉吗?又是幻觉?   “为什么发呆?”纪青槐见人不懂,上前摸了摸人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温度正常,没有发烧。   带着温度的手让宋夜瞬间清醒,捂着自己的额头后退一步,“你怎么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纪青槐挑眉,“锁上录了我的指纹。”   宋夜眉头一皱,两步跨过纪青槐,要去删门上的指纹。   纪青槐看出了他的打算,直接拦腰把人抱起。   视线突然变化,宋夜捶打人的背,“你干什么?”   纪青槐把人放在餐厅的椅子上,“我热了粥,睡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吧。”   说着,从厨房端了一碗海鲜粥出来。   嗅到海鲜粥的香气,宋夜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但他还是梗着脖子不去看那碗粥,“你已经被开除了。”   纪青槐突然凑近,趴在宋夜膝盖,宋夜再次被他吓了一跳,腰都挺直了。   纪青槐抬头,眼巴巴看着人,“宋总,我没有工作,只能流落街头了,你就让我跟着你吧,哥哥……”   他抱着宋夜的腰,眼睛闪了闪,楚楚可怜。   “你干什么?”宋夜脸一红,扭过头,拽着人的手,“你起来。”   “宋总,给我一份工作吧,我很能干的。”   纪青槐眼睛眨巴眨巴,继续发动可怜公式。   说着他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朵小雏菊,别在宋夜耳朵上,“别开除我……”   宋夜摸着耳朵上的小花,又是一怔,眼前像是闪着雪花。   他伸手摸了摸纪青槐的脸,“……是真的吗?”   “是。”纪青槐抿了抿唇,点头,搂住人的腰更加用力,“是真的,你不是早就确认过了吗?是真的,是我,纪青槐。”   “小哥哥,新娘子,宋夜。”纪青槐起身搂着人,声音轻柔,“是我,你的纪青槐。”   眼眶湿润,藏着一汪水欲落不落,纪青槐低头问上人的眼角,尝到苦涩的滋味。   他垂眸,和人对视着。   黑沉沉的眸子,终于染上了色彩。宋夜拽着人的衣领,猛地咬上人的唇。   急切又炙热,横冲直撞。他迫切地想要感受到对方的温度。   纪青槐任由对方动作,慢慢加深了这个吻。这个吻,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像是灵魂的交融,光是接吻,就已经全身发麻。   一吻结束,他们抵着额头喘气,对上宋夜泛红的眼睛,纪青槐耳朵渐渐红了,推开人,扭过头去,“该吃饭了。”   “不用帮忙吗?”宋夜眼神下移。   纪青槐浑身一怔,捂着转身,脸红得像熟透的果子,厉声拒绝,“不用。”   “嗯。”宋夜点头,“有需要和我说。”   年轻人可能比较容易冲动,宋夜理解。   “闭嘴啊!”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把这种事情说得那么轻松啊!   纪青槐几乎变成了煮熟的虾子。 第69章   宋夜的视线如芒在背, 纪青槐洗碗的手一停,转过头,冷着脸, 但红红的耳廓出卖了他。   他擦了擦手上的水,“你能不能别盯着我了?”   宋夜皱眉, “不能看?”   也不是不能看,但是也别像这样如同背后灵似的跟着他吧。   “明白了。”见人不说话, 宋夜点了点头,想起傅清的话,感受,触摸。   你明白什么了?   纪青槐的手腕猛地被人捏住, 叩在台面上, 嘴唇一热, 一触即离。   宋夜挑眉问道, “那可以亲吗?”   “你真是……”纪青槐语塞,总感觉对方是故意的。于是搂住人的腰贴近, 狠狠咬上对方刚才作乱的唇。   气息交缠, 费洛蒙在大脑里爆炸开来,炙热,酥麻, 将人溺毙的快感。   接触到的地方似乎已经完全融化, 进而融为一体,不分彼此。   “呼……”   宋夜毕竟三十好几, 身体机能比不得二十多岁的年轻大小伙子, 渐渐感觉到吃力,呼吸不畅,他推了推纪青槐。   年轻人霸道的手掌牢牢禁锢着他的腰肢, 一点不给他逃离的机会。   掌心的温度很烫,源源不断地向他传送着热意,以至于他半边身子都软了。   纪青槐有种恨不得把这个人揉进骨子里的冲动,就在宋夜以为自己会连人带骨头被吃掉的时候,男人放开了他。   纪青槐看着对方红肿的唇,一抹暗光在眼里闪烁,他眸子一沉,捧着人的下颌,伸出拇指擦过对方的唇瓣,因为那一抹红,泛着莹莹的光泽。   他目光幽深,脸却红得滴血,“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宋夜挑眉,“唇友谊?”   “啊。”纪青槐搂着人欺身而上,脑袋埋在人的肩膀,狠狠咬了一口人耳朵上的软肉,“咬死你!”   幼稚的举动,宋夜莞尔,胸腔震动,低低笑出声来,伸手捏了捏人的后脖颈,“生气了?”   “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纪青槐抬头对上人的眸子,坚决否认,视线瞬间被人的笑容攫取。   嗓子干涩,身体像是坏掉了,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声音大到吵闹,身体也一阵阵发热。   “你……”纪青槐扭过头,“你应该多笑笑……”他扭扭捏捏地像个小姑娘似的,“很……很好看。”   “嗯。”宋夜捏了捏人的耳朵,“你也好看,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不仅仅是皮囊,还有你的灵魂。”   可恶啊!说不过!明明年纪也没差多少啊?   “谢谢。”纪青槐拉着人的手,细细摩挲人的手心,“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手心痒痒的,宋夜紧紧回握着对方,他抿了抿唇,“你是我的。”   “嗯。”   纪青槐点头。   收拾好东西,纪青槐搂着人缩在沙发上,电视里播放着无聊的商业新闻。   刀疤哥百无聊赖在地摊上舔毛,看见鬼鬼祟祟难舍难分的两人,后腿发力,跳上沙发。   爬到宋夜膝盖上躺好,翻出肚皮,伸出一只白手套,“喵~”   模样谄媚至极,纪青槐觉得可爱,手指戳了戳刀疤哥的肚皮。   刀疤哥瞪了他一眼,但没有挠他,这就是进步啊。   猫猫狗狗的生活已经在向他招手了。   “喵~”   纪青槐的手背上覆上另一只手,在小猫身上揉了揉。刀疤哥瞬间眼神迷离,软乎乎的身体舒展开来。   纪青槐感叹,“刀疤哥好喜欢你啊。”   “刀疤哥?”宋夜疑惑。   纪青槐笑了笑,干净的眼睛里有几分稚气,“我给它取的名字,因为它特别威武霸气,脚踢流浪猫,手握死老鼠。”   宋夜揉着猫猫的软毛,陷入沉思,“你认识它?”   “是啊,是刀疤哥把我带到你身边的。”纪青槐点头,脑袋搭在人的肩膀,在宋夜颈窝蹭了蹭。   “哦。”宋夜淡淡点头,“不过它叫咪咪。”   “哈哈哈哈。”纪青槐眉眼弯弯,低声笑起来,戳了戳小猫脑袋,“咪咪,咪咪。”   刀疤哥扭头就走,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哇哦,刀疤哥好像不喜欢这个名字诶。”   “它喜欢的。”宋夜反驳,给纪青槐展示,对着小狸花叫了一声,“咪咪。”   刀疤哥离开的背影一滞,像是无奈叹了口气,转身走了回来,对着宋夜卖萌撒娇,“喵~”   “哈哈哈哈……”   客厅里被纪青槐爽朗的笑声填满。他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搂紧了宋夜,在人脸上啄了一口,“你怎么这么可爱。”   “你可爱。”   后背靠着纪青槐的胸膛,宋夜前所未有的安心。   过了很久,客厅里安静了下去,纪青槐突然开口,“宋夜,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宋夜摇头,“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不管是人是鬼,还是一具冰冷的尸体,一块寂然的墓碑,你都是我的。   “你喜欢我吗?”   “喜欢的。”纪青槐死的那天就明白了,那种感情是喜欢,所以才会在他的世界那么特别。   纪青槐左胸口似乎有一块地方塌陷下去,变得极为柔软,心念一动,脱口而出,“那我们结婚?”   说完才发现这话太过于唐突,没有戒指,没有求婚仪式,怎么可以就这样水灵灵说出口了呢?   “我……我的意思是……要不要交往看看,然后结婚。”   宋夜皱眉沉思,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提议,想要永远绑着纪青槐,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是实实在在的,他跑都跑不了。   “好啊。明天就去。”宋夜强调,“结婚。”   “啊?”轮到纪青槐蒙圈了,“就……就这样决定了?”   宋夜挑眉,“那不然还需要什么?”   “我……我都没有给你准备戒指……”纪青槐手指挠了挠脸颊,以宋夜的家室,他怎么说也应该有一枚拿的出手的戒指吧?对了,还有工作。他的工作,总不能一辈子给宋夜当助理,从老婆那里拿钱娶老婆吧?   还有……见父母什么的,宋董事长会把宋夜嫁给自己吗?一个三无人士?   越想越多,纪青槐脑子都要炸了,“这样太草率了,我们应该……”好好计划计划。   话还没说完,就见宋夜起身,回到卧室开始翻箱倒柜,纪青槐连忙跟了上去。   宋夜捏着小盒子,在他面前站定,“你说的是这个?”   “现在有了。”   盒子被宋夜打开,是两枚男士对戒,经典款式,很简约,上面镶了碎钻,如同闪烁的星辰。   纪青槐一怔,有些不知道作何反应。他捂着脸,苦笑一声,抬头对上宋夜的视线,接过对方手里的戒指。   单膝下跪,眸子里微光闪烁,他抿了抿唇,“应该这样。”   纪青槐拿出其中一枚,目光灼灼,殷切深情地看着宋夜,英俊高大帅气,像是冬日里冷冽的寒风,肃杀刺骨深刻,但他一笑,就是春日复苏,春风和煦。   他沉了沉声,严肃真挚,“宋夜,请和我共度余生。”   宋夜没动,他又继续道,“小哥哥,你愿意成为我的新娘子吗?”   宋夜:“……好。”   这一次是肯定的回答。   戒指套在无名指上,小小的戒圈似乎散发着热意,像是被那人紧紧抱着,驱散寒冷阴霾。   宋夜把人拉起来,将另外一枚戒指套在纪青槐手上,动作缓慢,像是一个世纪那么长,直到戒圈推到指尾。   纪青槐有一双很好看的手,但从前病痛折磨,让他的手瘦削,骨节凸出,如同骷髅。   早早准备好的戒指,套上去就会往下掉,宋夜本打算等改好之后就给人戴上。   但直到那人被送进手术室,再冰冰凉地推出来,戒指便失去了它的意义,被他从此束之高阁。   如今,总算又回到了正主手上,不大不小,刚刚好。   两只戴着戒指的手互相交叠,看得宋夜有些眼热,他语气涩然,“共度余生。”   光是看宋夜的表情,纪青槐就大致猜到戒指的由来,原来在他眼里异常诡异的联姻,宋夜是认真的。   “共度余生。”   ——   怀里暖烘烘的,纪青槐抱着怀里的人蹭了蹭,才慢吞吞睁开眼睛,正好对上宋夜漆黑的眸子。   纪青槐笑眯眯地在人的脸上亲了亲,“早。”   “嗯。起床吧。”   抱着宋夜撒娇的人突然不动了,把头埋在枕头里,“你先起。”   宋夜掀开被子起身,踩着地面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纪青槐气呼呼转身,后脖颈红了一片,小声嘟囔着,“你怎么可以说得这么轻松啊。”   “可我们马上就是夫夫了不是吗?”宋夜挑眉,“你在害羞吗?”   突然灵光一现,宋夜明白了什么,“我不会嫌弃你的,小小的也很可爱。要是有毛病就看医生,现在医学很发达……唔……”   话还没说完,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把人扯了去,纪青槐把宋夜禁锢在床上,压着人的手腕,眼神凶狠,如同一只咬人的狼崽子。   “我没病!也不小!”   宋夜连连点头,“好好好,别生气,我明白。”   纪青槐一整个脸蛋爆红,狠狠啃咬人的嘴唇,宋夜的薄唇被他啃得饱满发亮。   额头冒着吸汗,他小声嗫嚅,“为什么你……你都没有反应……”   “嗯……”宋夜皱眉,“很为难吗?”   “也不是……就是觉得好像只有我一个人兵荒马乱似的,有点……难为情。”   纪青槐扭头,皮肤白就是有一点不好,毛细血管薄,容易红。   “那你可以……我……”宋夜勾着人的脖子在人耳边低声耳语,温热的鼻息洒在耳垂,瞬间变了颜色。   “你……”纪青槐慌乱捂着人的嘴,像一颗熟透的红石榴,“别乱说。”   宋夜本身欲望就很淡薄,因为吃药的关系,这方面更是不会想,所以看起来才会没什么反应。   纪青槐想明白这一点,还是很害臊,洗漱出来瞪了宋夜一眼,然后任劳任怨给人做早餐。   以前怎么没发现宋夜这个人这么坏呢?但脑子里却在循环播放宋夜的话,因着他的话,不可遏制地展开了联想。   鼻尖一热,纪青槐捂着鼻子,温热的。   “没事吗?”宋夜见状匆忙拉着人坐下,命令道,“仰头。”   纪青槐乖乖照做,任由对方用湿帕子擦去血迹。   宋夜却慌了神,拉着人的手,“去医院。”   “别。别激动。”纪青槐搂着人的腰,“我没事。”   宋夜皱眉,他不敢在这方面赌,他赌不起,“必须去。”   “好好好。有空肯定去医院体检,但是我们今天有正事。”纪青槐拉着人的手十指相扣,戒圈磕在一起,放出微不可查的撞击声。   他把头埋在人的腹部,“我真的没事,就是可能或许……有点上火……”   纪青槐嘟囔着,“都怪你,你坏,你等着我肯定……”   这样那样再这样,把宋夜变得乱七八糟! 第70章   “叮咚——”   “叮咚——”   急促的门铃, 打断了两个人腻腻歪歪暧昧的氛围,像是一柄利剑,划割开两个世界。   纪青槐起身, “我去开门。”   宋夜却一把将人拉住,表情瞬间凝重, 是纪青槐从来没见过的,捏着他手腕的手收紧了力道, 宋夜抿了抿唇,“我去。”   那扇发出急促门铃的背后仿佛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宋夜眉头紧蹙,纪青槐从背后袭上来, 搭在他的手背上, 和他一起打开了这扇门。   两个人就这样和外门的一行人打了个照面。   最前面的男人一头鹤发, 看上去很瘦削, 但浑身散发着威严,特别是那双眼睛, 折射出骇人的光芒, 单是对视着,就会感到不舒服。   这是曾经会出现在商业新闻上的一张脸,宋夜的父亲, 宋继铭。虽然说他已经早就不管公司的事务, 但其实他仍旧是风腾最大的股东,董事会的董事长。   纪青槐先是一惊, 紧接着局促道, “宋董。”   宋继铭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就完全忽视了他,手杖敲击地面, 发出沉重的一声响,他沉沉盯着宋夜,“见到父亲,这就是你的规矩?”   宋夜垂下眸子,恭敬地唤了一声,“父亲。”   宋继铭这才慢悠悠地走进宋夜的公寓。视线往四周一扫,嫌弃的表情挂在明面上,“为什么还是这样?上次不就让你重新改了吗?花花绿绿的,一点都不稳重。”   他说的是装修风格,宋夜这种五颜六色的装修风格,在他眼里异常刺眼。   “嗯。”宋夜只是淡淡点头,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纪青槐还是感受到了他的烦躁,像是领地被入侵的狮子。   “听说你病了?”宋继铭在沙发中央坐下,撑着手杖,侧过头,似乎是刚发现纪青槐一般,目光一凝,特别是在看他身上的睡衣的时候,更是阴沉了几分,“他是谁?”   纪青槐刚要回答,被宋夜拉到身后,他生硬冷淡,“助理。”   宋继铭没有错过他的小动作,上下将纪青槐打量过一翻,鼻子哼气,“你想玩可以,但是不能影响公司的声誉。”   “你先回去吧。”宋夜把人一推,明明只有半米不到的距离,纪青槐却突然感觉到自己被排除在他们的故事世界之外   “我……”纪青槐欲言又止。   “回去。”   宋夜厉声呵斥,打断了纪青槐要说的话。   对上宋夜的视线,纪青槐突然就失了语言,那双眼睛似乎又恢复成往日的样子。   阴沉沉的。   “回去。”宋夜再次重复。   这一次,纪青槐读出了哀求的意味。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道一个字,“好。”   门被关上,这下子是彻底隔绝成了两个世界,他不知道宋夜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从一些蛛丝马迹中,也能知道,他们的关系似乎并不融洽。   待在那里,也只会给宋夜添乱。   “身体什么情况?”纪青槐一走,宋继铭的脸色便瞬间垮了下来,看向宋夜的目光充满了审视意味。   “没事。”   “没事?没事到了要□□神病药的地步?”   “咚咚——”   手杖敲击地面发出重重的响声,像是敲打在宋夜的心里。   “公司的事务你先停下来,去修养一段时间。”宋继铭皱着眉头,施加命令,“你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有个家庭结婚生子,我看顾家的闺女就挺好,等过几天,安排你们接触接触。”   宋继铭像是不满意宋夜的不争气,冷哼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有了。”   宋夜直白地打破宋继铭的幻想,“我不喜欢女人,不会去相亲,也不会生孩子。”   “砰——”   茶几玻璃被手杖敲出一道裂痕,宋继铭脸色阴沉,“那就好好治治你那个臭毛病!”   “治不好。”   “宋夜!”宋继铭沉着脸,手指摩挲着手杖,“你刚才那个助理倒是和那个死了的男人长得很像,也难为你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   “你别动他。”宋夜目光一沉,凶狠眼神刺向沙发上的人。   “啪——”   宋继铭上前,甩了宋夜一巴掌,忍着怒火,“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宋夜被一巴掌打得偏过头去,眼神不变,掷地有声,“我喜欢男人,不会相亲,也不会生孩子。”   宋继铭怒喝:“宋夜!”   对上宋夜的眼神,已经不是狼崽子那样的眼神了,他羽翼渐丰,已经可以独当一面,宋氏在宋夜手里比在宋继铭手里更加昌盛。   这是他害怕的地方,宋夜在渐渐脱离他的掌控,他似乎快要抓不住这只狼崽子了。   他骂道,“养不熟的白眼狼。”   “你不想去也得去。”宋继铭沉声道,“我把话撂在这,结婚生子是你的宿命,宋家不能断后!”   他招手,一直充当雕塑的保镖动了,上前架起宋夜的胳膊。   宋继铭眼里闪过阴狠,他捏着宋夜的下巴,“你好好想想。你是我的孩子,我还能害你吗?”   宋夜勾唇冷笑,“你那么想要孩子,为什么不自己生?”   宋继铭捏紧拳头,这话无异于触碰到他的逆鳞,“宋夜,最好不要激怒我。你也不想那个小伙子有事吧?”   ——   纪青槐一下楼,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慢慢挪步到人的身后。   “看什么?”   “不用你管。”男人皱眉,扭头对上纪青槐的脸,青天白日瞬间冒出一身冷汗,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往后挪动,手指着纪青槐,满脸惊恐,“你……你……”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男人连滚带爬,嘴里念念有词,“不关我的事,你去找宋夜,他没有治好你,和我没关系……”   他疯狂奔跑,头也不回。   “爸!”纪青槐追上去,从迎面驶过的汽车下拉住纪容的手腕。   纪容瘫坐在地上,禁闭着双眼,双手挥舞着,“真的不关我的事,你去找宋夜……”   如果不是因为腿软,他可能会给纪青槐跪下。   看到父亲这个样子,纪青槐说不上的难过。他蹲下身来,双手捏着人的肩膀,语气沉静,“爸,是我,纪青槐,我是活的,不是鬼。”   “不要……不要……”   “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纪青槐手上力道加重。   肩膀吃痛,纪容试探性睁开一只眼睛,对上纪青槐的眸子,接着又害怕地闭上。   “爸,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   纪容在感受到肩膀上的疼痛时,就意识到这人不是鬼,但他还是害怕。   他被纪青槐拉着到了一家咖啡厅,坐在人多的地方,他稍显安心。   等吃的上上来,他便什么都来不及顾了,拿起面包就往嘴里塞。   “您慢点吃。”纪青槐将牛奶往对方那边推了推。   纪容吃饱喝足摸了摸嘴,脸上的害怕散去了些,仔细打量着纪青槐,“一定是宋夜那小子搞得鬼,我就说我儿子怎么会死呢。”   五年,说这些未免太过于冠冕堂皇了。   纪青槐心里不是滋味,他很难将记忆中的父亲和面前这个赌徒联系在一起,他眉头紧锁,抿着唇,“您这些年过的还好吗?”   “不太好。”纪容打了个饱嗝,开始对着纪青槐控诉宋夜,“宋夜那个小人,把我们家搞得破产,还把你拐走了,我让他帮我一个小忙他都推三阻四,还威胁我。”   听到他的话,纪青槐眉头紧锁,抿着唇,双手交叠,手指攥得失了血色,直接戳穿了他的谎言,“爸,为什么要赌博?你不愿意捐骨髓,我并不怪你,但为什么要赌?”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纪容脸上轻松的表情瞬间僵住,就连坐姿也瞬间戒备起来。   “小槐啊,你不懂。”纪容深不可测地摇头,“经营公司很难的,那些合作商,哪个老板没有自己的爱好?我不过就是投其所好罢了。”   他强调,“我赌得很小的。”   “小到你要挪用公款?”   纪容大声反驳,“我赢了钱的,每次都能补上。”   刚开始确实是为了投合作商的喜好,可是渐渐他自己也陷了进去,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小槐,你帮帮爸爸。”纪容突然拽住纪青槐的手,“你借我点钱,等我赚了钱我肯定还你。”   纪容殷切的目光刺伤了他,纪青槐从对方手里挣脱出手腕,“我没有钱。”   “那你去找宋夜要,你去他肯定愿意给你。”   纪青槐眼里的失望越来越盛,“爸,我没有钱,不会给你钱,宋夜的是他的,你直接去找他吧。”   没有再聊下去的欲望,纪青槐起身。   “我是你爸,你得帮我。”纪容扯住纪青槐的袖子,不让他走,哀求着他,“小槐,你帮帮爸爸,没有钱,我会死的,他们会杀了我。”   纪青槐将人的手拂了下去,浓浓的失望将他淹没,看着对方乞求的目光,他突然走神一瞬,宋夜那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沉重。   太沉重的情绪压得他几乎直不起腰,纪青槐握着纪容瘦削苍老冰凉的双手,叹了一口气,“爸,我没有钱。救不了你。”   “如果你被人威胁,我可以帮你报警,仅此而已。”   “我记忆中的父亲,不是一个绝望的赌徒,他自信高大,喜欢计算机,他能用代码敲出一个世界。”   深深闭上双眼,遮住眼中悲痛的情绪,纪青槐语气涩然,“爸,我帮不了你,宋夜也帮不了你,能帮你的只有你自己。”   说完,不看对方的神色,纪青槐转身离去。   咖啡厅外的阳光很暖,很刺眼,他却如坠冰窖。   说一点都不怨怼,其实是不可能的,他父亲可以救他,但是他没有,他甚至害怕他的儿子化成厉鬼来找他报复。   他那害怕的样子他想他的父亲应该也因为他的死而愧疚,寝食难安,或许已经吸取教训,还有良知,知道悔改。   但这一场谈话下来,纪青槐没有看到父亲的影子,只看到了一个被欲望吞噬的赌徒。   一个披着人皮的恶鬼。   突然很想念宋夜。 第71章   宋家老宅。   宋夜再次回到这里。   三层独栋的别墅建筑, 门口进去是特别大的草坪花园,中心是人造池塘和汉白玉的石拱桥。   养着宋继铭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金鱼,石拱桥上的狮子嘴里含着荧光石, 到了晚上会发光。   宋继铭喜欢这些中不中洋不洋的东西,只要能彰显自己的贵气和身份, 就会往家里搬。   或许是在某些方面失去了男性的尊严,所以对于面子这种东西看得极重。   “跪下!”   宋继铭一声令下, 宋夜还直直站在原地,他面子受挫气恼地一脚把宋夜踹到地上。   宋夜眼神淡淡,平静地像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祠堂。   一个过去宋继铭不喜欢,但自从有了宋夜之后, 不知道从哪里看到的跪祠堂的情境, 便来得异常频繁的地方。   每当宋夜有什么事情超出他的想法, 就会让他跪在牌位下面反省。   其实看过去, 牌位最多追溯到宋夜太爷那一代,宋继铭还根本就不是直系。   但这并不妨碍他靠着这些祖先鬼神的东西施加他的压迫。   “宋夜, 我给你机会反省, 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去。”他捏着宋夜的后脖颈,为自己的宽宏大量而感动, “你是我的孩子 , 我还能害你吗?只要你想明白,早点结婚生子, 我也能抱抱孙子。皆大欢喜。”   “你知道的, 看着你那样子,我也很痛心,说到底我还是你的父亲, 又不是仇人。”   他本想把宋夜送去疗养院,但还是改变了注意,他不信宋夜真的有精神病,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是精神病?   就是孩子太叛逆了,不听话,好好管教一番自然就听话了。   就像他说的,宋夜是他的儿子,他也不想宋夜受苦的。   “你那个助理给钱打发了。”他高高在上说道,“之前你和男人结婚的事情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以后不能继续犯这样的错误。”   宋夜和男人结婚的事情他是后来才知道的,那时候也是这样,宋夜被关了三天。宋继铭自认为自己还是太心软,只关了他三天。   宋继铭并不擅长经营公司,风腾在他手里只能勉强维持他父亲在事的状况,后来更是连续好几个项目投资亏损。   几个股东当然不满意,各有各的想法,再加上风腾投资不当,股票下跌,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企业不在少数。   而宋夜,从小就聪明,对于数字这一类的东西更是如同天才,被宋继铭安进公司之后,更是展现了他不错的才能。   几个小公司发展得都很不错,于是宋继铭就把他调进了总部。   他们做了交易,宋夜帮他稳住董事的位置,他认可纪青槐的存在,允许宋夜和男人在一起。   但这些现在他都忘了,他只记得是他自己因为父子亲情,网开一面默认了宋夜的胡闹。   “反省什么?”宋夜冷笑,“我从来不认为我有什么错,最大的错大概就是被你接了回来。”   “宋夜!”宋继铭眉毛一凛,被他气的吹胡子瞪眼,“不要试图激怒我,我知道你只是和我置气,我不和你计较。”   “哈?是疗养院出事了吧?”宋夜还是冷笑,“那个医生叫什么来着?好像因为过失伤人惹上了官司,他的戒瘾所被查封了。”   他的语气平静,就像说着无关紧要的话,“好像就是上周的事?时间太紧了,找不到第二个可以封口的医生了吧?”   “是你做的?”宋继铭捏紧了拳头,他表面的冠冕堂皇被瞬间戳破,揪住宋夜的领子,看他的眼神不像是看一个儿子,倒像是仇人,“你怎么能随意揣测长辈的心思呢?我就不能是真的关心你吗?”   宋继铭眼角泛起皱纹,他脸上的沟壑即使保养得很好,也依旧难以掩饰,头发更是沾满了风霜。   看向宋夜的眼神里真切地划过一丝悲痛,似乎不明白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和他不亲近,处处曲解他的好意。   他老了啊。   这个念头瞬间侵袭宋夜的脑海,他看上去真可怜。   是不是有些人骗人久了,连自己都骗了?   是不是有些人老了,他就会觉得自己曾经做过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自己反而是最可怜最无辜的那一个?   “宋继铭,你老了啊。”   宋夜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把人瞬间钉在原地,从脚底板升起来的凉意让宋继铭全身僵硬。   看向宋夜的眼神也变得阴森。衰老,这是宋继铭惧怕的东西,他怕自己老了,宋夜却还年轻气盛,他掌控不了宋夜,还会被宋夜反噬。   他咬牙,“你好好反省吧!”   撂下一句话,宋继铭走出这个荒诞的祠堂。   出了祠堂,冷意散去,冲天的怒火蔓延上来,养不熟的白眼狼,为什么这是他的儿子?!   宋继铭攒紧拳头,想到自己高薪聘请的专家,治疗已经有了点效果。   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再养一个听话的儿子。   宋夜继承了他那个妈的劣质基因,才会处处出问题,这次他一定要杜绝。   ——   “我去,你怎么来上班了?”   董自明看到茶水间的人,一时间以为自己眼花了,退出去又进来,确认人是真的,上去动手给自己倒了杯茶,便喝边说,“怎么样?哄好了吗?”   “嗯。”纪青槐心不在焉地点头,对着人问道,“宋总今天不上班吗?”   “你是他助理你都不知道?”董自明一口茶差点喷出去,将茶杯放好,“我还以为他和你一起来的呢?”   纪青槐捏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眼睛里藏着心事,“我不知道。”   董自明皱眉,“家里看过了吗?”   “看过了,没有。”   想到今天一大早去宋夜家没见到人,纪青槐就一阵烦躁。   “嗯……”董自明摸着下巴,沉思良久安抚他,“你也别太心急,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办。”   “明天有个重要的收购会议,需要宋总参加,明天应该就能回来。”   董自明说话的语气,让纪青槐觉得他应该知道些什么,但却不方便和他说。   纪青槐的情绪并没有松懈下来,崩了一整天。   但就如同董自明说的,第二天他就看到了宋夜。   三十楼的办公室被四个黑衣保镖守着,除了送文件,根本就不让人进出。   这太奇怪了。   “什么事?”   纪青槐端着咖啡,被门口的保镖拦住。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得体的微笑,“宋总的咖啡。”   “给我吧。”不等纪青槐同意,保镖就把人手里的咖啡抢了过去,送进办公室。   纪青槐无奈,看着从里面出来的董自明,从人身后勾住人的脖子拽进卫生间。   “松手……咳咳咳……松手……”   纪青槐手劲儿不小,董自明被他拖着,差点窒息。   不好意思地松开手,纪青槐:“抱歉。”   “咳咳咳。”董自明捂着自己的脖子咳嗽,嘟囔道,“你好歹收着点儿劲儿啊!下死手呢?你就是这么对你们爱情的保安啊?”   “抱歉,明哥。”纪青槐愧疚,“我请你吃云庭的海鲜粥。”   “咳……”他是那么好收买的吗?董自明伸出两根手指,“成交,我还要一份烤鸭。”   “没问题。”纪青槐不是小气的人,他就想知道宋夜怎么样了。   “你放心,宋总看上去身体没啥问题。”董自明拍了拍纪青槐的背,其实这场面他也不是没见过,猜想可能又是宋董事长的杰作。   “这阵仗,没吓着吧?”   “有点。”纪青槐点头,“我怕宋总出事。”   他说的是四个大汉,纪青槐说的是宋夜,董自明摇头,何必呢?白吃一嘴狗粮,就多余问。   “出事儿是谈不上。”董自明摇头,“过度的控制欲倒是有一些。”   说着他叹了一口气,哥俩好地搂住人的肩膀,真心劝慰道,“我知道宋总长得帅还多金,你这种刚出入社会的小年轻被吸引也很正常,但凡事还是多留一个心眼儿,别一脚就陷下去了。”   董自明当然是真心希望他们在一起,一个是自己的老板,他知道自家老板的为人,一个是他招进来的小兄弟。   两人看对眼儿,谈谈的话他也乐意得见。   但说到底宋夜身后还有一个宋家,纪青槐什么都没有,他不忍心看到对方凄惨的未来,见纪青槐对宋夜是真的上心了,就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你得知道,豪门并不是那么好进的,宋董事长这一关绝对不好过,你得保护好自己。”   “我明白。”纪青槐点头,“多谢明哥。”   “行。你明白就行。”光是看纪青槐的态度,就知道他听不进去,董自明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拍了拍人的肩膀。   “明哥,我还想求您件事儿。”   “你说。”   “能不能让我陪着宋总去开会?”纪青槐殷切地看着对方。   他们谈的是鑫城科技的收购,这是风腾去年就开始进行的项目,一直谈到今年年初。   是个大项目,主要是鑫城的技术,如果应用到风腾的汽车生产方面,效率会大大提高,成本会降低很多,收益却十分庞大。   风腾也是近两年才涉足汽车行业,想要打造新型节能汽车,甚至是高科技悬浮车。   收购鑫城科技势在必得,这也是为什么宋继铭要关宋夜的禁闭,最后还是把宋夜放了出来。关乎风腾的,宋继铭也不敢掉以轻心,他董事长的位置坐的并不是那么稳当,只有抓住这个位置,他好像才能证明什么似的,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被宋夜拿捏。   但就这么把人放出来,宋继铭一口气消不下去,于是就有了这些保镖,看似保护,其实是监视和警告,相当于变相的软禁。   为了以示风腾的诚意,宋夜表示会去鑫城签署协议。   看着坐上来的纪青槐,宋夜瞳孔一缩,动了动唇,“你怎么来了?董自明呢?”   “今天由我接手明哥的工作。”纪青槐左手捏住人的手,小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宋夜抿了抿唇,挣开对方的手,“没有。”   纪青槐早就在对方的反复无常中锻炼出来,虽然有一小瞬间的难受,不过他很快释然。   “是宋董不喜欢我吗?”纪青槐一遍观察宋夜的脸色,一边猜测,“他打你了?骂你了?你有没有事?”   宋夜摇头,“没事。”   “那我们之前说的还作数吗?”纪青槐摩挲着宋夜的手指,没有看到戒指,想到他们之间的差距,这下是真的有点堵得慌。   “作数。”宋夜抿唇,良久点头,“你是我的。”察觉到人的视线一直盯着自己的手,他轻声道,“戒指没丢。”   宋夜拉着人的手摸上自己的胸口,“在这里。”   纪青槐瞳孔一震。   那里是哪里?   手指上的触感,硬质的戒圈和一个点,有点发硬。   他手指颤了颤,用力按压,“这……这个……怎么做到的?”   “唔……”   异样感让宋夜的身体更加僵硬,他额角抽搐,皱眉道,“西装内衬有个兜。”   “咳。”纪青槐脸一红,尬笑两声,“哈哈,这兜可太对了。”   瞬间抽回手放在自己膝盖上,纪青槐坐姿像个局促的小学生。   地洞呢?在哪儿?快让他钻进去!   不过……如果穿孔的话……好像……也不错……   越想纪青槐头垂得越低,不敢看人,又成了虾子。   宋夜抬手,支着车窗,透过镜子看到人红彤彤的脖子耳垂,手捂着的唇角勾了勾。 第72章   “宋总, 欢迎。”   鑫城科技的老板看到宋夜身边的黑衣人,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阵仗,略显局促。   看出人的不自在, 纪青槐上前替宋夜和对方伸出来的手交握。   “您好,王总, 宋总身体不适,您别见怪。”   “哦好好好。”王明之还是之前那样有点木讷的样子。   会议上, 宋夜坐在主位,身后四个黑衣人双手交叉抱着胳膊,让宋夜看上去威严不可侵犯,活脱脱一个大佬,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什么交易现场。   不知怎的, 纪青槐看得竟然有点想笑。   察觉到他的异样, 宋夜扭头看了过来, 眸子里写满了疑惑。   下垂的眼尾,看上去十分无害, 纪青槐在狭长的会议桌下, 偷偷捏了捏宋夜的手心。   虽然不解,但宋夜还是回捏了捏人的手。   “以上就是针对所有条款的解释,如果没有问题, 希望以后合作愉快。”   风腾的法务合上手里的文件, 双手叠在桌面。   王明之点头,“合作愉快。”   他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这家他付出心血的公司就成为别人的了, 他也从老板一跃成为打工人。   王明之很心痛,有种把亲手养大的孩子卖掉的感觉,但这却是无可奈何的。好在风腾这个老板还不错, 允许他们拥有自主经营的权利。   双方签好文件,互相交换,就算交接完成。   会议结束,他们离开鑫城,保镖没有给纪青槐继续接触宋夜的机会,他们需要把宋夜直接送回别墅。   看着宋夜的车屁股,纪青槐捏紧了拳头,转头看向老实的王明之,“王总,能接用一下您的车吗?之后给您送来。”   “车库有辆备用车。”王明之点头,对于宋夜的情况,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宋总真的没事吗?”   纪青槐笑着摇头,“没什么大事,可能就是家里人有些保护过度了。”   “啊。”王明之带着人找车,听人如此说,如有所感般点头,“理解,宋总青年才俊,又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担心也很正常。”   “是。”纪青槐扯了扯嘴角,正常吗?可他不觉得。但他不欲与王明之多说,他们不熟。   “好了。”王明之打开一辆商务车,“就是这个,你拿去开吧,什么时候送回来说一声就行。”   纪青槐接过车钥匙,“谢谢您。”   “不客气。”   开着借来的车,纪青槐直接把车子飙上了高速,追上宋夜的车,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跟着宋夜来到别墅区,纪青槐对这周围并不陌生,他小时候在这附近住过一段时间。   这个别墅区有个公园,就是曾经纪青槐遇到宋夜的那个。   他将自己的车子停在树下做掩护,看着宋夜进了一栋别墅,装修风格很豪华,但就是有些乱,像是好几个设计的堆砌,什么显贵堆什么。   纪青槐绕着别墅走了一圈,寻找着能进去的突破口。   环顾四周,确认没有监控设备,也没有人,纪青槐后退两步起跑,后腿一蹬,攀上栅栏,身体一转,稳稳落地。   很好,身手矫健。   天色渐晚,纪青槐摸索着脚下的路,略带泥泞,可能是个小花园。   ——   宋夜又回到了那个祠堂。   密不通风的环境,只有那几个牌位虎视眈眈。   他不懂宋继铭这种行为的意义,单这一招确实对他很有效。   在这样的环境下待久了,他就很容易暴躁易怒,严重的时候甚至产生奇怪的幻觉。   他最高的记录是三天,时间越长,焦躁和破坏欲就越是强烈,宋夜没有把那些牌位掀了,那是他仅剩的理智。   他敬畏死亡。   “砰砰——”   祠堂的窗户被敲响。   起初宋夜以为是路过的飞鸟,傻傻地撞上了窗户。   这个祠堂在三楼,窗户很狭窄,只是一个通风的口子。   “砰砰——”   又响了两声,宋夜意识到不对,不是鸟。   宋夜凑近,玻璃上突然印出了一个手掌印。   他一惊,后退半步。   “砰砰——”   宋夜皱眉,靠着墙壁,冷声问道,“谁?”   “有人吗?”   听到他的声音,窗外的生物瞬间兴奋,小声问道,“宋夜?”   “刷——”   宋夜向上拉开窗户,一只白皙的手抓住窗棂,他连忙扯住那只手。   “你怎么来了?”宋夜眉毛一凌,带着点愤怒,低声喝道,“这里是三楼!”   话音刚落,纪青槐的脸瞬间放大,咧着嘴,在漆黑的环境下,露出洁白的牙,笑着道,“我来看看我的公主。”   说着,一簇雏菊抵着宋夜鼻子,他瞬间醒神。   “你疯了?”   “可是我想你。”   “你……”宋夜无奈叹了一口气,接过了雏菊,上面还带了泥土,也不知道是从哪里薅的。   “我过两天就能正常上班了,你先回去,这样很危险。”宋夜扯着纪青槐的胳膊,生怕对方一个不注意就掉下去,语气十分严肃,“三楼掉下去不是开玩笑的。”   “我明白。”纪青槐点头,可怜巴巴的,“可是我找了你好久,还差点被发现……”   “你……唉……”宋夜无奈扶额,“你能钻进来吗?”   纪青槐比划了下窗户的大小,屏息凝神,点头,“我试试。”   他撑着窗棂,往里爬,宋夜在里面拉着人的手。   刚刚好,只在胸口的地方有些卡,纪青槐用力一挣,惯性使然,将宋夜扑倒。   “嘶……”   膝盖跪地。   “没事吧?”宋夜听到人的声音,连忙起身查看。   纪青槐被他摸得有些痒,缩了缩,捏住人的手腕,“我没事。”   “你!”宋夜还是觉得对方这种行为太过于任性,如果找不到他,如果上不来,如果掉下去,他不敢想。   “太任性了。”   宋夜气呼呼的。   纪青槐搂住人的腰,脑袋埋在人的脖颈间,细嗅着熟悉的味道。   “你说……我们这样像不像私会?”   “嗷呜……”腰间的软肉被人狠狠捏了一把,纪青槐痛呼,泄愤地在人耳朵上落下一个牙印。   宋夜没好气道,“以后不许做这样的事。”   “只对你。”   纪青槐抬头,借着月光,和人对上视线。   “我知道这样的行为很傻,可就是忍不住。我不知道你好不好,也不知道你发生了什么,我很担心。”他捧着宋夜的下巴,“所以我就这样找来了。”   太炙热了。宋夜别过头,“以后再找你算账。”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纪青槐的话确实让他有所触动,原来自己也是被人牵挂着的。   “宋董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宋夜摇头。   “如果他不答应我们结婚怎么办?”   “不需要他答应。”   “如果我不是宋夜你还会和我共度余生吗?”   宋夜突然问道。   “这是什么傻问题?”纪青槐捏着人的手十指相扣,声音柔和认真,“我喜欢你,只是你。”   宋夜眼神幽深,抿了抿唇,“可我如果不是宋夜,我就没有钱了。”   纪青槐理所当然道,“那我养你啊。”   “真的?”宋夜转头对上他的眼睛,眸子里闪过忧郁,“我什么都没有,甚至可能还是个……疯子……怪物……”   “你也要养我吗?”   说不上来,纪青槐觉得眼前的宋夜像是要碎掉,飘渺得像另一个世界的人。   他紧紧将人搂住,把人禁锢在自己的怀里,“你忘了吗?我是你的。”   “我是你的,养你不是应该的吗?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有钱没钱,是不是疯子,我都要养你,共度余生。”   “你不怕吗?我有精神病。”宋夜用了这样一个词来概括自己,像是自弃一般,要将人吓跑,“我可能会发疯,没由来地砸东西大吼尖叫,感知不到情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我死过一次,你会怕我吗?”   “不会。”   想也没想地回答。   “那不就对了。”纪青槐把玩着人的手指,在人后背拍了拍,“生病了我们就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好。”   宋夜紧紧回抱着对方,“不要忘记你说的,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纪青槐拉着人的手指,在牌位前跪下,“我纪青槐对着宋家的前辈发誓,无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愿与宋夜,共度余生,不离不弃。”   “哥哥是我用一朵花骗来的新娘子,我是要好好爱你的。”纪青槐笑着捡起一朵小雏菊别在人的耳朵上。   看着人的举动,宋夜眸子沉了沉,心里刻着纪青槐名字那块地方突然变得极其柔软,“你……”   他无言,嗫嚅道,“我不信这些。”   “我知道。”纪青槐点头,笑了笑,“但毕竟我把宋家最出色的孩子拐走了,怎么也要和他们说一声。”   对上人笑意盈盈的眸子,宋夜捂着嘴轻咳两声,扭过头,“……不用拐。”   这一次的禁闭,对于宋夜不再难熬,纪青槐的日日到访,倒是真的让他有了种隐秘的情绪。还真挺像对方说的——私会。   祠堂的门打开,阳光照进来,落在宋夜身上,跪着的人,一半隐在黑暗,一半映在阳光下。   竟有几分神性。   “在祠堂这种地方,你倒是过的愉快。”宋继铭查了监控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怒不可遏,“不知廉耻!这里是你幽会的地方吗?让你反省你就是这样反省的?”   “我没有错,为什么要反省呢?”宋夜抬头,瞥了他一眼,接着直直看向牌位,冷冷地回,“他们可是都认可了的,只有你觉得我有错。”   幽深的眸子,阴森的坏境,宋继铭感受到一阵阵凉意,他瞪着眼睛,“还有体力狡辩?”   宋继铭凑近,在他注视下,宋夜站起来,还没说什么,脖子刺痛,眼前一黑。 第73章   再次醒来, 眼前是白茫茫的天花板,宋夜手指动了动。   “醒了?”   抬头,对上宋继铭的目光。   “你身体不好, 最近就在这里休息吧?会有医生好好照顾你。”   全身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儿, 瞪向宋继铭的眼神深沉得可怕。   “呵。”   宋继铭得意洋洋:“有钱能使鬼推磨。”   “我不明白。”宋夜垂下眼睫,声音很轻, “你知道怎么做一个父亲吗?”   宋继铭沉沉地看着他,“我当然知道,不然你能被我养这么大吗?”   “呵。”宋夜轻笑,“你不知道, 你只是想要一个傀儡, 现在傀儡脱离你的掌控了, 你开始害怕。”   “不能人道是上天给你的仁慈。”宋夜睁开眼睛, 目光如炬,像是一把利剑, “你这样的血脉根本不配得到延续。”   “宋夜。”宋继铭气急, 沉下嗓音,“我是你的父亲!”   “你是该好好治治你的脑子了。”   宋继铭拂袖而去。   接着有医生鱼贯而入,抬起宋夜的胳膊给他打针。   “唔……”   宋夜挣扎未果, 液体涌入血管, 脑子瞬间混沌起来。   半夜,宋家别墅。   纪青槐照例翻进祠堂, 等在那里的却不是宋夜, 而是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人。   正中而坐,撑着手杖, 身后站着黑衣保镖。   见到纪青槐,保镖瞬间将人压制跪倒在宋继铭跟前。   “宋董……”   “我宋家倒是成了什么人都能进的旅馆了。”宋继铭冷哼一声,手杖戳着纪青槐的大腿,“这里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你放肆!”   手杖落下,纪青槐没有躲,他垂下头,一副乖顺的样子,“抱歉,宋董我只是想见见宋夜,是我单方面的行为,您别为难他。”   宋继铭脸色难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心思,觉得搭上宋夜就能进宋家的门?还不是看上了宋家的钱。”   “宋董事长。”纪青槐抬头,“我对宋夜是认真的。”   “呵。”宋继铭冷笑,“找上来的,有谁不说自己是认真的呢?”   “宋夜目前正在和顾家小姐接触,相处得还算愉快,不久就会订婚。”手杖抵着纪青槐的下巴,“至于你,有多远就滚多远。”   “当然我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宋继铭慷慨道,“我会给你五百万,但你从此以后必须消失,宋夜不能有污点。”   “既然你这么爱他,应该不想毁了他吧?”   宋继铭眼神犀利。   纪青槐摇头,坚定道,“宋董,我不会离开宋夜。”   “而且……我怎么知道我拿了钱会有什么下场?”   “我不知道你拿了钱是什么下场。”宋继铭眼睛一眯,“但我知道你不离开宋夜是什么下场。”   宋继铭招手,保镖会意,上前拎着纪青槐的领子。   就在保镖的人拳头要落在他脸上的表情时候,纪青槐扭着保镖的手腕翻转,直接位置调换。   “嘶……”保镖捂着自己吃痛都胳膊。   见状,宋继铭脸上的表情表情绷不住了,变得更加阴狠,眼神一凌。   收到指示,其他保镖纷纷涌上来。   纪青槐闪躲防卫,再适时出拳。和五六个人保镖打下来,竟然脸不红气不喘。   这就不得不感谢纪容了。小时候纪青槐长得粉雕玉琢和女孩子似的,总有不要脸的小男生对他动手动脚。   纪容怕他长大之后没有男子气概被人欺负,就给他报了好几个武术班,什么散打,跆拳道,中国武术,通通学了个边。   纪青槐越长大越是俊美,单单从外表看根本看不出这人能打。   然而命运弄人,分明那么强健活力的一个人,生了病也只能蔫蔫儿地躺在病床上,硬生生将人消磨掉了。   但他现在已经不是以前的纪青槐了,而是重生的纪青槐,二十四岁的身体,正是能打能拼的年纪。   见纪青槐纪青槐应对自如,宋继铭脸色阴沉,“你们没吃饭吗?”   “唔……”   “砰——”   “哎呦……嘶……”   听到他的话,保镖还没发力,纪青槐倒是发力了,几个人被揍得捂着肚子哀嚎。   纪青槐下手不简单,完全就是往人脆弱的地方使劲儿,很刁钻。   他站定回头,和宋继铭对视,煞气横生。   宋继铭打了个冷战,厉声呵斥,“你要干什么?”   “抱歉,宋董,今天打扰了。”纪青槐很快收敛眼神,拱手作揖,说出的话礼貌得体,“改日有机会再重新登门拜访。”   接着大喇喇推开祠堂的门,走了出去。走了好几次窗户,这还是第一次走门。   宋继铭表情阴沉,“愣着干什么?追啊!”   几个保镖立刻爬起来追了上去。   但纪青槐跑的快,还有车,很快就没影了。   宋继铭吃了个闷亏,憋得慌,只能拿保镖撒气。   离开宋家别墅的纪青槐并没有放下心来,他怕宋夜会出事。经过今天他倒是看出来了,宋继铭并不是一个好父亲,可能连纪容都不如。   “叮铃铃——”   以为是宋夜打的,纪青槐一个猛子从床上翻起来,结果并不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喂?”   “小助理。”电话那头的声音十分轻挑。   纪青槐没忘记这个人,给宋夜下药的账还没给他算呢,他沉声道,“什么事?”   “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想不想知道宋夜在哪儿啊?”李清泉调笑着问道,“想知道的话柳园路38号ONE NIGHT 7号包厢。”   虽然心存疑虑,但听到宋夜,纪青槐还是换了衣服驱车前往。   这个酒吧是出了名的销金窟,有钱公子哥聚集处,但凡有点家底儿都能在这看见。   宋夜除外。   宋夜是他们中有名的好好学生,别人家的孩子。   纪青槐推开门,瞬间迎上好几双目光。审视的,意味深长的,还有不屑的。   纪青槐一一略过,对上李清泉玩味的眼神。   “哟。”李清泉把玩着手里的骰子,“真的来了啊?”   “这就是你说的宋夜看上的人?”李清泉旁边同样一头杂毛的男人搭着他的肩膀,上下打量纪青槐,“确实有几分姿色,不过嘛……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纪青槐没有理会男人的话,而是步步逼近李清泉,“宋夜在哪儿?”   “哎呦,先别急啊。”李清泉对上纪青槐的眸子,反而笑了,李清泉从桌上拿起一个装满液体的杯子,“喝了这杯酒,就告诉你。”   纪青槐眸子微沉,没有动。   “怎么?”李清泉轻笑,酒杯抵着人生胸口,“害怕我下药啊?”   “放心吧,有些事情玩第二次就不好玩了。”他拍了拍人的肩膀,凑近纪青槐的耳朵,“怎么样?上次宋夜有让你满意吗?”   “啪——”   纪青槐一巴掌拍开人的手背,清脆的响声清晰可闻,瞬间鸦雀无声。   “呵……呵……呵……”李清泉低声笑起来,拿酒杯的手伸出食指指着纪青槐,“有个性。”   “但别忘了你有事求我。”   酒杯递到眼前,李清泉眼里的笑意更盛。   他挑眉,“喝吗?”   纪青槐撇了他一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辣嗓子眼儿。   除了辣,还有苦。   总之,很难喝。   一杯下去,纪青槐瞬间脸颊通红,用了最大的努力确保自己眼神没有迷离。   “哇哦……”   周围的人起哄,吹口哨,看好戏一般看着纪青槐。   纪青槐冷冷吐出两个字,“地址。”   这酒里有什么他们一清二楚,虽然没有下药,但却是混合了好几种烈酒,哪怕他千杯不醉,也能躺着出去。   李清泉眼睛一眯,看向纪青槐的眼神也变了变。   “你倒是对那个疯子情真意切。”李清泉眯了眯眼,“我是真的对你有点兴趣了,要不要考虑跟我?宋夜给你的我都能给。”   “地址。”   “……”李清泉一噎,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塞进纪青槐的衣兜,在人胸口上重重拍了拍,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你……好样的。”   李清泉知道宋夜在哪儿完全是个意外,他就是无意看见宋夜被抬着上车,出于好奇,跟了上去,结果是一家医院。   他以为是宋夜得了什么病,还有些幸灾乐祸,但看那群医生的架势,又不太像。   他是知道宋夜在疗养院待了一年的,刚好不久前知道了那个医生坐牢的消息。   他不同情宋夜,但却真切地觉得憋屈,宋夜曾经吓唬他的那个劲儿呢?为什么对别人就这么畏畏缩缩的?   “滚吧。”李清泉留给纪青槐一个张牙舞爪的后背。   “泉哥,就这么放他走了?”   另一个男人附和,“对啊,不是说要和他好好玩玩儿吗?”   “玩玩玩儿,就知道玩,我看你什么时候把你家底儿都玩没!”   李清泉拍了一把男人的后脑勺。   纪青槐眼前已经开始发虚,步子轻飘飘的,怎么出门的都不知道,抱着门口的垃圾桶就开始吐。   “呕……”   食管灼烧,直到后来吐出胃液,被小风儿一吹,纪青槐才有瞬间的清明。   回到车上,纪青槐门一关就是睡。   在他走后,7号包厢被人围住,李清泉被人拎着领子提了出来。   “你说的应酬就是这个?才消停几天?就开始死灰复燃?”   “我就是和朋友聚聚。”李清泉在人手下乖的不像话,“爸,你松开!我都多大了?你给我点面子行不行?我兄弟都看着呢?”   “你还有面子?你也知道面子?”见过半百的男人声如洪钟,自带威严,“难道我不要面子吗?一天天尽给我惹事?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你瞧瞧人家宋夜!”   李清泉撇嘴,小声嘟囔。   “你说什么?”男人扭头瞪他,“你明天把你那头红毛给我剃了,我看不顺眼!”   接到李清泉电话第一时间他就找了董自明,纪青槐对李清泉不了解,但董自明跟在宋夜身边多年,肯定知道不少。   果不其然,李清泉最怕的就是他爸,年轻时候没少闹腾,被他爸撵着打,还扬言要逐他出家门,最近几年他爸身体抱恙,李清泉接手企业,做得还算中规中矩。   他爸不喜欢他和那些狐朋狗友来往,让他多和宋夜交往,学学怎么做生意,打好关系。   李清泉不听,非和宋夜对着干。这就算了,毕竟对手也是学习的一种方式。至于他那些朋友,那圈人里,就是一个字,“乱”。三令五申之下,李清泉都是偷偷摸摸的。   这回直接被逮住,免不了要受点皮肉伤。   李清泉耷拉着肩膀,“……是。”   要是让他知道是谁告密,他弄死他。   然而,要被弄死的纪青槐现在还迷迷瞪瞪呢。 第74章   宋夜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 在他的世界里,有风,有小动物, 有色彩。   后来他的世界闯入了一个魔鬼,平静的世界瞬间被摧毁, 狰狞的恶鬼越来越多。   他苦苦维持着现实世界和他自己世界的平衡,但这种平衡在纪青槐死后彻底被打破了。   他常常能听到魔鬼蛊惑他的声音, 甚至会变换成纪青槐的样子和他说话。   幻觉日益严重的时候,他想就这样吧,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他已经很累很累了。   可纪青槐认真对抗死亡的英勇总在他脑海里回放。   那么辛苦, 但他却依旧没有放弃, 他想要活着, 只是命运不让他活着。   宋夜突然就升起了一种胆怯, 纪青槐那样努力想要延续的东西,他就这样轻松的抛弃了吗?   他会不会看不起他, 是个胆小鬼?   宋夜不想那样, 他想在纪青槐那里永远都是一个完美的形象。   于是他努力着,他也想要好好地活。   宋继铭送他去疗养院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他积极地接受一切治疗, 只要这种治疗能让他好起来。   只是疗养院的医生似乎并不如他想象中的专业。   那一年, 是地狱一般的一年。   他的世界已经变成了地狱,现实也变成了地狱。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扛下去的。   吃药, 打针, 电击。   电流进入身体的时候麻麻的,心脏似乎已经停跳,之后就是全身抽搐, 大小便失禁。   他们都说这是为了他好,是治疗的一种方式。   宋夜不明白。   他已经无法思考了。   脑子里似乎有很多小动物在跳,世界是颠倒的,外界的声音对他来说飘渺得像是从上个世纪来的。   宋夜开始反抗,他砸东西,尖叫,咒骂,打人,甚至起了杀心。   他也不想这样,但他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行为了。   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疯子。   越是反抗,治疗的强度越是增加。   宋夜渐渐也就麻木了。麻木地治疗,麻木地听从命令,变成一个真正的傀儡。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身上逐渐出现很多伤,呕吐,失眠,怕黑。   幻听和幻觉反而变成了他的安慰。幻觉里的纪青槐很温柔,会哄他,会安慰,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治疗的结束是因为休克。   宋夜被绑在椅子上,双手已经被勒出了血痕,电流传遍全身,他几乎无法呼吸,心脏的跳动骤停,眼前一阵阵的黑暗。   黑暗中,依旧是纪青槐动听的耳语,然后他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宋夜被宋继铭接了回去,装模作样地把医疗团队骂了一顿,展现他的痛心疾首。   看着他拙劣的表演,宋夜的反应很淡,甚至想笑。   “纪青槐”在宋继铭身后做了个鬼脸,于是宋夜便真的笑了。   一个月之后,宋夜出院,成了风腾的CEO。   再一次,宋夜被宋继铭送进了医院里。   胳膊被死死绑在床上,针管扎进血管,有什么液体被推了进来,宋夜身体没有丝毫力气,脑子也沉沉的。   “别怕,镇定剂。。”护士的声音十分轻柔,“你的监护人说你有很强烈的攻击性,所以暂时将你绑起来了。”   宋夜眼睛动了动,嘴唇微张,只能发出微弱的气流声。   “什么?”护士小姐姐察觉到他有话要说,凑了上去。   “什么?”   “打完针就出去吧。”白大褂的医生走了进来,将护士赶了出去,“还有别的病人呢,别在这里磨蹭。”   护士走开。男人举着戴着手套的双手,和宋夜对视着。   “宋总。”   宋夜瞪视着他。   “您别这样看着我,你生病了,我也只是给你治疗的普通医生罢了。”   宋夜认识他,被他送进去医生的副手,也是曾经疗养院医疗团队中的一员。   男人挑眉,“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之前没能治好你,这次一定让你痊愈。”   口罩之下的男人勾了勾唇。   他伸手将电极片贴在宋夜的太阳穴,笑着道,“您应该不陌生,我们慢慢来,现在是十毫安。”   电流划过,宋夜咬紧了唇。   “怎么样?是熟悉的感觉吗?”   宋夜双眸紧闭,像是没有看到他的眼神般。   ——   傅清在医院门口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   身材不错,身高腿长,光是一个后脑勺就能知道这人长相非凡,但行为太过于鬼祟。   他小心翼翼踮着脚尖凑过去,伸手拍人的肩膀。   结果还没有碰到对方,就被人一个过肩摔直接躺在地上。   “哎呦……”傅清捂着自己无辜的腰,痛呼,“嘶……我报警抓你!”   “你是谁?”纪青槐神色一凌。   “我还没问你呢,你谁啊?在这里鬼鬼祟祟的。”傅清抬眸,看到纪青槐那刻眼神一缩。   他是见过纪青槐的脸的,再给宋夜治疗的时候,对这个宋夜亡夫可谓印象深刻。   “你……你……”傅清指着纪青槐,不可置信,“纪青槐?”   纪青槐皱眉,“你认识我?”   “我去!你还真是纪青槐啊?!”傅清瞬间觉得这个世界太过于魔幻了,“借尸还魂?死而复生?”   “没有。”纪青槐摇头,戒备地看着人。   头发被发胶固定,长的人模狗样,一副眼镜,衣冠禽兽,斯文败类的样儿。   不过眼镜不错,宋夜戴应该很好看。   “你别装!你究竟是什么人?接近宋夜什么目的?”   如果不是世界魔幻,那么就只剩下一种猜测,有人知道宋夜的病,要搞他。   傅清看纪青槐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   纪青槐眼神眯了眯,“你和宋夜什么关系?”   “那你又是什么关系?”   两人对视,一言不发,互不相让。   直到远远看见宋继铭的车子,纪青槐才闪身躲在暗处。   傅清也看见了,第一时间跟了上去,迎着宋继铭,“宋董,您怎么来了?是宋夜出了什么问题吗?”   “宋夜我交给别的医生接手了,这些年辛苦你了,治疗费用会在之后打在你的账户。”宋继铭停下来轻轻瞥了傅清一眼。   这个年轻的心理医生,他不太看得上眼,治疗拖拖拉拉的,越治宋夜毛病越大。   傅清面色凝重,“可是……宋夜一直都是我在看,我更加了解他的状况。”   宋继铭不想和他多说,皱眉喝道,“不用你。”   接着转身上车,离开医院。   “草!”傅清没忍住爆了一句粗口,踢了一脚旁边的石墩子。   “你是宋夜的医生?”纪青槐突然从身后冒出来。   “草!”又是一声咒骂,傅清吓了一跳,捂着自己扑通扑通的小心脏。   怎么就能这么倒霉?   “你想说什么?”   纪青槐目光灼灼,“宋夜不见了,被带到这里,我很担心他,我要去见他。”   傅清皱眉,扯着纪青槐的袖子,“你跟我来。”   把人带到附近的咖啡馆,找了个包间。   “你到底和宋夜什么关系?”   “爱人。”   “呵。”傅清轻笑,悄无声息观察纪青槐的神态动作,不像说谎。   “你呢?”   “医生。”傅清搅拌着面前的咖啡,“不过你也听到了,我失业了,现在什么都不是。”   纪青槐看傅清的眼神像是要把他盯出一个洞。   傅清皱眉:“你对宋夜的病情了解多少?”   纪青槐一怔,同样蹙起眉头,接着摇了摇头,“不知道。”   “自闭症,躁郁症,抑郁症,幻觉,幻听,失眠……”   傅清每说一个词,纪青槐表情就凝重几分,半晌,他艰涩地开口,“……我不知道。”   宋夜的过去就在纪青槐眼前铺开,傅清的话几乎让他眩晕。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右手的戒指分外醒目,纪青槐手握成拳,“我什么都不知道。”   傅清啜了一口咖啡,将杯子放下,“不知道很正常,因为他看起来很平静,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   “他甚至在积极配合治疗,他想好起来。”   “我和你说这些,并不是想要你愧疚,而是在治疗过程中,亲属的陪伴十分重要,但是宋夜的亲属……”傅清摇头,“不要也罢。”   “宋继铭不是一个好父亲,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控制,他控制着宋夜,想要宋夜变成他的傀儡。”   纪青槐紧了紧拳头,“宋夜被他带到了医院。”   傅清皱眉,“我会帮你,但你这样贸然闯进去没有好处。”   “这家医院是宋继铭个人名义出资修建的医院。”傅清表情严肃,“你闯进去,就不怕被安上精神病的标签,再也出不来吗?”   “但宋夜在等我。”   “……”傅清手指叩动桌面,神色严峻,“你等等,……先回去,等我先帮你探探……摸清楚医院的情况再说。”   ——   一段治疗结束,宋夜的病房变得冷寂,他们并没有解开宋夜身上的束缚带,但他们不知道宋夜早就有了抗性。   他对镇定剂和电击的阈值提升了一大截。虽然脑子还是混混的,但力气是够的。   给他打针的女护士进来送药。   “你还好吗?”护士看宋夜没有睡,以为他难受,轻声道,“别担心,刚开始的治疗可能会有点难受,习惯就好了,你也想早点好起来对不对?”   虽然知道宋夜是精神疾病患者,但对着他那张英俊硬朗的面容,难免有更多的同情。   “吃了药就好了,早点睡。”护士倒出药片,递给宋夜。   宋夜眸子沉了沉,再抬眸,变得清澈干净,带了几分稚气,小声道,“姐姐……痛痛……难受……”   护士姐姐被叫姐姐,特别是这种冷硬帅哥,委屈巴巴叫姐姐,她心瞬间就化了,母爱泛滥,“哪里痛?我看看?”   “手手。”   护士这才看到宋夜依旧绑着束缚带,但她没有权力给他松绑,只能低声安慰,“乖哈,吃了药就不痛了。”   “痛……”   下垂的眼尾写满了委屈,像是一只大狗狗,良心在痛。   护士没法,想了想,反正药里有催眠的成分,应该没问题吧?   “那我给你弄松一点,但你要先吃药,乖哦。”   “好,我乖。”   药片全数吞进嘴里,察觉到身上的束缚松懈。   宋夜假装精神不济,闭上眼休息。   见他乖乖巧巧睡着了,护士退了出去。   楼道的灯一闪一闪,这是董自明给他安排的员工宿舍,上班很方便,就是声控灯太灵敏。   一步一亮。   手机震动,是傅清,这么快就有宋夜的消息了吗?纪青槐接了起来,傅清声音压得很低,“宋夜不见了。”   “什么?你说什么?”   纪青槐愣了愣,不太明白不见的意思。   “他挣脱了束缚带,跑出了医院,现在宋董事长也在找他,应该还算安全。但他跑之前吃了药,里面有镇静剂。”   “喂……喂?”傅清说完,电话里却突然没了声音,“喂?”   “嘟嘟嘟……” 第75章   “嘟嘟嘟……”   傅清低咒, 码的,都不让他省心。   纪青槐挂掉电话,和坐在门口的人对上视线。楼道里的声控灯又灭了, 只能看见宋夜一双黑沉沉亮晶晶的眸子。   他伸出手,“你怎么才回来, 我好困,抱。”   纪青槐猛地上前将人抱住, 几近哽咽,“太好了……太好了……你没事……”   宋夜的反应有些迟钝,靠着纪青槐的胸口,“好困……”   纪青槐一把将人公主抱起来, 带进屋放在客厅的小沙发上。   纪青槐将自己的外套搭在人身上, 手指轻轻拂过人鬓角的头发, 轻声道, “你乖一点,等等我。”   宋夜嗅着熟悉的气味, 鼻子哼气, “嗯……”   得到人的回应,纪青槐飞快抄起挂在房间门上的背包,往里面塞了几件衣服。   这一切本来是为了辞职跑路准备的, 不过现在也没差, 私奔跑路也一样。   不能让宋继铭找到宋夜。   这是他下意识的行为。傅清和他说的那些,关于宋夜的病, 治疗, 父子俩畸形的关系。   宋继铭根本没有把宋夜当儿子!   他要带宋夜走!   装好衣服,又把冰箱里的一些面包塞进去,往保温杯里倒了一壶热水。   纪青槐抱起沙发上的宋夜, 因为动作,熟睡的人皱眉微微睁开眼睛,看到人是纪青槐,又安心地闭上眼睛,头靠着人的肩膀沉沉睡去。   抱小孩儿似的,纪青槐胳膊撑着宋夜屁股,宋夜双手环上人的脖子。   长手长脚,高大的人在纪青槐怀里显得有些憋屈,但纪青槐抱得很稳当。   下楼时突然想起小时候学的课本,那时候不理解,现在懂了,他怀里的,就是他的整个世界。   可能因为药物的关系,宋夜这一觉睡得很沉,始终没有醒。   “咚咚——”   “谁啊?”李贞听到敲门声,这么晚了,会是谁啊?   “咚咚——”   门再次敲响,砰砰砰的,像催命一样。李贞心生疑虑,推了推旁边睡得正熟的胜哥,“胜哥,你去开门去。”   胜哥嘤咛一声,揉了揉朦胧的双眼,慢吞吞起身开门。   李贞不放心,披了件外套跟在后面,“谁啊?”   “妈,是我。”   门一开,纪青槐抱着宋夜进了门。   李贞看到纪青槐怀里的人,睁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反应,但看人双目禁闭,瞬间回神,压低了声音,“哎呦,这是怎么了这是?”   胜哥默默关了门,回厨房烧了一壶热水。   “他睡着了。”   李贞结果纪青槐脱下的背包放在地上,带着人去客房,“怕你回来,客房收拾过了,先放床上吧。”   他们这个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一厨一卫,她和胜哥住一间,纪青槐和宋夜睡一间,刚刚好。   纪青槐将宋夜安顿好,解开人的扣子,之前都没注意,现在亮堂了才发现宋夜脖子上有一道勒痕。   动作一滞,纪青槐眸子沉了沉,脱下人的衣服,给人换上睡衣,胳膊和手腕也不能幸免。   纪青槐表情凝重,握着人的手凑到唇边,轻轻吻了吻,然后将胳膊塞进被子里。   起身的时候亲了亲人的额头,“好梦。”   在门口目睹全过程的李贞脸上流露出心疼。   倒是她身后的胜哥,偷偷摸摸的,表情像是被人震碎了三观。   李贞回头看他那个样子,脸色瞬间垮下来,没好气道,“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儿!”   她叉着腰,“怎么?看不起我儿子?”   “没……没有……不是……”老实厚道的男人确实没见过这个阵仗,但见老婆生气了,连忙摆手否认,“没看不起,就是……就是……”   就是什么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这场面不亚于他亲了隔壁卖香料的老王一口。   炸裂。   真没见过。   也不是歧视,就是可能需要时间来接受,当务之急是让老婆气消。   “我就是需要时间适应,你别生气。”男人扯了扯李贞都袖子。   “哼。”李贞鼻子哼气,“弄点儿吃的去,我们儿子肚子该饿了。”   “哦……哦哦……”   听到“我们儿子”四个字的男人,脸上不自觉露出憨憨的笑容。   “妈。”   听到纪青槐的声音,勾着唇角的李贞表情瞬间收敛,变成担忧,“到底怎么回事?”   “你怎么把人家大老板拐回来了?还有伤?”想到某些不好的画面,李贞抬手打了人的胳膊,“你是不是……对人家用强了?啊?强取豪夺?”   “纪青槐!我就是这么教你的?”李贞压着愤怒,小声道,“公司的事情和人家宋夜没有关系,你不能这样,你……你把人送回去……”   “妈。”纪青槐握住母亲大人的手,连忙解释,“不是我,我什么都没做,您先坐会儿,我和您慢慢解释。”   纪青槐将宋夜的病,以及宋夜无良的爹,还有他是怎么跑出来的事情通通和李贞说了一遍。   “所以我们最多算是私奔。”纪青槐似乎对私奔有某种执念。   “唉……”李贞长叹一口气,对宋夜更加心疼了,“他看上去很正常,怎么就……唉……”   叹气之后,看着纪青槐抱着碗狂炫,又是一阵气不打一处来,拍了一把人的后脑勺,“你以后对人好点知道吗?”   真不怪纪青槐,他一天没吃东西,白天蹲医院,晚上回来还没等做饭呢,就带着人一路疾驰,大小伙子,本来饿得就快,这会儿到家了,胃终于受不住了。   纪青槐揉揉自己后脑勺,放下空荡荡的碗筷,抱着李贞的胳膊蹭蹭,“妈,我喜欢他,我肯定对他好的。”   李贞叹气,揉着纪青槐的头发。“你们就先住在这儿吧。”   夜深了,李贞和胜哥年纪也大了,第二天还得早起开店,熬不住,纪青槐一个人把厨房收拾干净,回到房间。   宋夜仍在熟睡,双目紧闭,脸色有些苍白,嘴唇也都似乎失了血色。纪青槐一阵心疼,把人紧紧搂在怀里。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下来,宋夜不耐地皱了皱眉,脸往被子里躲,纪青槐看得好笑,偷偷把被子往下面挪。   朦胧的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被子,睁开眼,正好对上纪青槐盛满笑意的眸子。   “干什么?”   刚睡醒的人声音糊糊的,质问的语气闷在嗓子里,听上去像撒娇,还有点可爱。   “该起床了。”纪青槐把人捞起来,“哥哥怎么这么大了还赖床啊?”   宋夜顺势趴在人怀里,“困。”   “吃点东西再睡。”   “哦。”被带出房间,宋夜这才开始环顾四周,发现是完全陌生的地方,清醒一瞬,“这是哪儿。”   纪青槐沉思半响,迟疑道,“算是你的婆家?”   “嗯?”   “是我妈家。”对方呆滞的表情太可爱了,一只大狗狗,虽然常人不会用可爱这个词来形容宋夜。   但谁让纪青槐不是常人呢?   他揉了揉宋夜的头,“先吃点东西吧。”   宋夜瞬间反应过来,拍开人的手,正襟危坐,脸上写满了不认同,瞪了他一眼,“你怎么不早说?”   这副样子,十足的霸总派头,左右看了看,如临大敌,“伯母呢?”   纪青槐将肉丝粥放在人面前,撑着下巴看他,“出去了啊,你想见她吗?我去叫回来?”   “别!”宋夜一把拽住人的胳膊,“先别急。”   “你很紧张吗?”   很少看到宋夜这一面,纪青槐有些好笑,“以前不是就见过了吗?”   “嗯……”宋夜喝粥,表情冷硬,“他们可能不太喜欢我。”   “为什么会这样想?”纪青槐上前把人搂住,“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你甚至还帮了他们。”   “可……”宋夜嗫嚅道,“我没能救你。”   有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呢?在死亡面前,每个人都是无力的。   “瞎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纪青槐:“我妈挺喜欢你的。”   “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宋夜沉默,良久,他点点头。   宋夜没带衣服,纪青槐只能把自己的衣服拿给他穿,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宋夜骨架太大的原因,胳膊和胸口绷得很紧,衣服料子也薄,胸口异常突出。   他松了松扣子,“衬衫有点紧……”   纪青槐眼睛沉了沉。   “嗯……我找找看其他的衣服。”   没法,纪青槐只能上胜叔衣柜里翻出两件老头衫递给宋夜。   纪青槐目不斜视,“至于内裤,你先穿我的吧,等会儿出去逛一趟超市。”   这会总算换好,宋夜把老头衫穿成了模特时装秀的气质。纪青槐又给人套了一件有帽子的外套,帽子套在人头上,又压了一顶鸭舌帽。   口罩也找出来给人戴上。   宋夜被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有点喘不上来气。   “不用这么麻烦吧?”   “不行!”纪青槐厉声道,“一定要。”   “好吧。”宋夜揉了揉人的头发,纪青槐像个害怕宝藏被人发现的雄性狮子。   恶狠狠的,凶巴巴的。   看着纪青槐一件简单的卫衣休闲裤,脸上没有任何修饰,清清爽爽,一整个青春男大既视感,宋夜皱眉,发出了他的疑问,“你为什么不戴帽子和口罩?”   “你想我戴吗?”   “想。”宋夜点头,着重重复,“我想你戴。”   两个可疑分子就这么出门了。 第76章   虽然两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但单从背影和身高来看,依旧赏心悦目。   小城市没有太大的商场,只能带宋夜逛逛超市, 两个大男人一进门就被工作人员递了个小推车。   虽然纪青槐很想说他就是来买衣服的,但看宋夜那双跃跃欲试的眼睛, 还是推着车子走了。   “你有什么要买的吗?”他问。   宋夜道,“第一次上门, 总要给伯母带些礼物。”   “而且一起逛超市不好吗?”他扭头看向纪青槐,“我还没有逛过呢。”   这大概就是贫穷带给大少爷的新鲜感?   纪青槐勾了勾人的手,“好,那就逛逛。”   结果逛起来, 他比宋夜还兴奋, 看到小女生的小发卡也会拿起来给宋夜比划比划。   他们高大的身影很难不被工作人员看到。   先不说外面的温度, 就说超市里, 像个大闷炉,还不到开空调的季节, 热得人直冒汗,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裹得严实,很难不让人注意。   路过洗护区直接被大妈拦下来,“看沐浴露吗?最近搞促销, 九十九减三十, 还有买一赠二的活动。”   “沐浴露?”纪青槐眨眼,想起宋夜浴室的一堆瓶瓶罐罐, 再想到自己随便买的一块香皂, 他心里摇头,这个人那么精致,怎么能给人用香皂呢。   “你看看, 都是大牌子,洗完澡留香持久,整个人都香喷喷的。”纪青槐人虽然糙了点,但牌子什么的还是认识一些的,大妈手上的明显不是。   见人皱眉,大妈直接打开给纪青槐闻,“你闻闻,味道不错吧?”   纪青槐被沐浴露怼了一鼻子,带了点柑橘的甜味,还有一股木质香,和香水儿似的。   倒是有点适合。   “帮我拿一瓶。”   “哎呦,好好好。”大妈笑呵呵的,牙不见眼,“洗发水,牙膏牙刷要看看不?买一送二,买牙膏送牙刷呢。”   “看看。”纪青槐点头。   家里确实没有多余的牙刷,还能和宋夜用情侣款。   大妈可谓深谙消费主义的陷阱,纪青槐脑子一扔就是跳。   宋夜看着车里的一堆东西,直皱眉,“买那么多牙刷杯子用得过来吗?”   他伸手将一些重复的东西放回原位。   “诶!别啊!”纪青槐拦着人的胳膊,“你看这个杯子多可爱啊,上面还有小花花诶!”   宋夜皱眉,别过头,强硬地把杯子放回去,“别卖萌,没用。”   “哥哥~”纪青槐抱着人的脖子撒娇。   放大的俊脸近在咫尺,睫毛扑闪扑闪,宋夜手掌把人推开,轻咳两声,“下不为例。”   最后由于他们只有四只手,考虑到某些现实问题,纪青槐不得不做一些断舍离。   而内裤什么的,还没买。   宋夜给李贞挑的礼物是一条丝巾,送胜叔一瓶酒。   说实话他并不是很满意,这样的礼物他拿不出手,但也确实没有更好的条件了。   这让他多少有点沮丧,更别提最后还需要纪青槐来买单。   “我的就是你的。”纪青槐捏了捏人的手心,以示安抚,“我的钱,你随便花。”   最后选的裤衩,他俩型号差不多,能混着穿,也算节省了一笔。   付钱的时候看着自己账户余额,纪青槐终于有了一种紧迫感。   他卡里的钱,还是他当助理的工资。看来得另寻出路了。   “怎么了?”宋夜看出人的不开心,捏了捏人的胳膊。   “没什么。”纪青槐摇头,笑了笑,“看来我得努力工作了,挣钱养老婆。”   “……”宋夜皱眉,没否认老婆两个字,“努力工作是挣不到钱的,你只是拿到了你应该得到的钱,想通过工作挣钱不太可能。”   纪青槐一阵好笑,有时候宋夜太过于较真了,他拉着人的胳膊,细心求教,“那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挣钱呢?”   宋夜摇头,“不用挣,你家里的公司还在。”   纪青槐眨眼,“啊?”   宋夜继续抛下炸弹,“常青还在,没有并入风腾,是一家独立的企业,只要你想,随时可以成为老板。”   天杀的有钱人!   纪青槐这才真正意识到宋夜是个叱咤商场,把风腾股价市值三万亿干到六万亿的霸道总裁。   名副其实的豪门老男人!   “哥哥,你包养我吧,我身强体健能力强,没有不良嗜好,愿意当你的金丝雀。”   纪青槐搂着人的腰蹭蹭。   “哥哥,尽情爱我,不要因为我十一朵娇花而怜惜我,我不怕强/制/爱。”   宋夜一言难尽地捏住在他胸口乱/摸的手,“你一天天都看些什么东西?”   纪青槐略显心虚,自从上次和董自明厕所一番走心谈话之后,他就被拉进了一个小群【春天到了】,里面的人天天发一些乱七八糟的文章,还有各种需要倒着看的漫画图片。   纪青槐疯狂汲取知识。   “霸道总裁爱上我”   “冷面总裁的心尖宠”   “豪门老男人:金丝雀狠狠爱”   纪青槐大为震撼,眼界大开,他现在强得可怕!   “咳……”纪青槐站直身体,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搂着人的腰,“一些睡前读物,有机会我们一起看。”   宋夜狐疑地看着人,在他的注视下,某人的耳朵越来越红。   很可疑啊。   “可是现在你是老板了,所以……我是你的金丝雀吗?”   宋夜靠近,凑到人的耳边,对着那抹红吹气,“所以我应该怎么叫你?纪总?老板?”   纪青槐身体一僵,喉结滑动,只听宋夜继续道,“主人……”宋夜手指轻轻划过人的脸侧,指甲刮动人的喉结,“还是……老公?”   “咳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纪青槐竟然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太丢人了。   这个人好坏好坏!   纪青槐一把捏住作乱的手,从后面把人把人抱住,身体/紧紧/贴/合,脑袋搭在人的肩膀上,“哥哥……哥哥……你知道的,我很年轻,身体很好的,希望哥哥也能承/受得住。”   这下换宋夜身体僵硬了。   男人的体温炙热,从身后拥住他,本来就穿的厚,热意涌上脸颊,宋夜轻咳两声,假装看四周的风景。   纪青槐靠着人的后背嘟囔,“哥哥,你有时候很坏你知道吗?”   “知道啊。”宋夜揉了揉人的头发,直接承认了。   气得纪青槐恨不得在人身上咬一口,可惜不行,这里是公交站……   等了好久,总算等上了公交,耽误了一上午,他们打算先把买的东西送回家,然后再去市场。   “我这样可以吗?”   宋夜磨蹭许久,就是走不出这个门。   “很OK!”纪青槐比大拇指,“超级无敌帅!”   见人实在太焦虑,纪青槐提议道,“不去也可以,我们直接等他们回来。”   “不行。”宋夜斩钉截铁拒绝,“太失礼了。”   “妈他们不会在意这些的。”纪青槐捏了捏人的手,被袖子盖住的红痕若隐若现。   “走吧。”   宋夜下定决心,拉着人的手往外走。   “先告诉你一声,菜市场会很吵,而且味道可能不太好闻,地面也没有那么干净。”纪青槐把人的口罩往上扯了扯,“你要是不喜欢就和我说,我们早点回来也可以的。”   宋夜摇头,“没关系。”   “哎呦,贞姐,你家之前帮忙的那个小伙子呢?”   这个点,市场上客流少,卖瓜子儿坚果的老板娘揣着一兜瓜子儿和人唠闲磕。   “年轻人也有工作的啊。”李贞在店里头揉面,“你问这个做什么啊?”   “嗨呀。”老板娘嘿嘿一笑,“你知道的呀,我家囡囡今年28了,还没嫁出去,我心急啊。”   “你见过的,我家囡囡长的还不错的叭,我是这样想的哈,两个年轻人见一见,说不定就擦出爱情的火花呢。”   面团往案板上一摔,李贞抬头,“年轻人对婚姻人家有自己的想法,我们这些糟老婆子就不要操心了。”   “遇到合适的,他们想结婚就结婚,想生孩子就生孩子。”李贞道,“看开些嘛。”   “这你说的,遇到合适的,那也得有机会遇到啊。”老板娘磕了一颗瓜子,叹了口气,“我家闺女就好像男性绝缘了似的,一问出去玩就是和女的,没事儿就往房间里一待,不到饭点不出来,我愁啊……”   “唉,你别太操心了,人孩子说不定有自己的想法呢。”李贞继续揉面,“我这也帮不上你,人家有对象的。”   老板娘讨了个没趣,但还是不想放弃,“这才多大啊?就有对象了?对象干什么的?多大了?”   “你查户口啊?”李贞把人往外面赶,“等会儿你那客人都走光了。”   “妈!”   听到纪青槐的声音,李贞从里面走出来,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对着一旁眼睛都看直了的人道,“呐,那就是他对象,看见了吧?”   站在纪青槐身后的宋夜听到这一句,浑身一滞,呆愣愣的。   嗑瓜子的女人眼睛地震,李贞见了,抬了抬头,叉着腰,“同性婚姻都不知道合法多少年了,你不会还歧视吧?”   “不不不……”女人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连忙摆手,“我铺子里还有事儿呢,先走了。”   “哼。”李贞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剁馅儿的胜哥,胜哥一个激灵,咣咣咣剁得更大声了。   “妈,您这又是哪一出啊?”纪青槐无奈,扯了扯身后的人,“这是宋夜。”   宋夜对着李贞恭敬道,“伯母。”对上剁馅儿男人偷偷瞥过来的视线,点点头,“伯父。”   “不用这么客气。”李贞拍了拍宋夜的胳膊,“我们也是很久不见了。”   李贞捏了捏宋夜,想到什么,突然有些心酸,伸手抱了抱人,“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猛地被抱住的宋夜有些蒙,不知道怎么反应。   第一次接受到长辈善意的他,有些不知所措,求助地看向纪青槐。   纪青槐笑了笑,上前把两个人都抱住,“妈,大家都在看呢。别抱着我对象不撒手,胜叔该生气了。”   李贞狠狠瞪了纪青槐一眼,抹了抹眼睛,转头见男人果然在看他们,同样瞪了一眼。   宋夜笨拙地伸手给李贞擦了擦眼泪,“伯母,我很好。”   这话说的李贞又要哭了,纪青槐连忙把人抱住,“妈,别激动。”   “别叫伯母了,你们早之前就领证了,叫我妈吧。”这话是和宋夜说的。   宋夜嘴唇动了动,道,“妈。” 第77章   纪青槐一睁眼就对上宋夜的眼睛, 黑沉沉的,吓了他一跳。   迷迷糊糊打招呼,“早。”   然后埋着头在人肩窝处蹭蹭。   “真好啊。”   “嗯?”宋夜揉了揉人凌乱的头发, 挑起一撮呆毛打转。   “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你,真好。”纪青槐把人紧了紧。   好一个粘糊小情侣。   等蹭够了, 纪青槐才起床洗漱。   宋夜已经穿好衣服准备好了早餐。   “爸妈呢?”纪青槐自然地问道。   “他们不想打扰你休息,先去店里了。”   宋夜已经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 纪青槐也已经改口胜叔叫爸了,宋夜自然是跟着他一起叫。   纪青槐接手了常青,目前正是起步阶段,要做的事情很多, 每天基本忙到半夜, 回来倒头就睡。   李贞心疼他, 早上也就没有催他起床。   “最近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宋夜给人剥了一个鸡蛋, 递到人嘴边,纪青槐嗷呜一口将整颗鸡蛋包进嘴里, 嘟嘟囔囔说, “呜呜。”   宋夜递给人一杯水,“咽下去再说。”   蛋黄太噎,纪青槐喝了口水好了一点, 他道, “不用,已经差不多了, 现在正在正常开展项目, 我们几个人搞了一个软件,打算先推销出去。”   “嗯,那就好。”宋夜捏了捏人的手心, “不要太辛苦,挣钱的事儿不急。”   “我急。”纪青槐扯着人的手腕,把人拉进自己怀里,宋夜怕压坏人,没敢用力坐人的大腿。   纪青槐埋在人的颈间轻嗅,自己买的沐浴露,就是好闻,“我着急挣钱养家啊,我现在可是一家之主了!”   “哇哦。”宋夜夸张地长大嘴,“小槐是个男子汉呢。”   面无表情,语气夸张。   看得纪青槐一愣一愣的。   “哥哥你坏。”纪青槐挠人的痒痒肉,“你打趣我。”   丝毫没有作用,宋夜依旧没什么表情,对方似乎没有痒痒肉,还略带疑惑地看着对方,“你干什么?”   “你不怕痒吗?”   “还好。”宋夜摇头,不是不怕,只是能忍,习惯之后也就习惯了。   纪青槐皱眉,“那你挠我。”   “真的?”宋夜眨眼,他有时候跟不上纪青槐的脑回路。   纪青槐重重点头。   宋夜无奈只好照做,手指还没挨着,就见纪青槐扭来扭去。   “唔……”   “我还没开始呢。”宋夜无奈。   “哦。”收敛表情,正襟危坐。   “唔……”纪青槐扭着腰躲,“哈哈……唔……哈哈哈……”   宋夜似乎找到了一些乐趣,也发现了人腰部的敏/感点,照着那地方就是一阵强势进攻。   纪青槐已经笑出了眼泪,身体不受控制往地上缩,“哈哈……别……不要了……哈哈哈……好痒……”   宋夜顺势坐在人腰上,脸上也有了笑意,一时不察,被纪青槐找到破绽,也开是回击。   “呵……哈哈……”   奇怪的感觉,像是被羽毛轻轻划过,激起一阵战栗。   痒……好痒……   太痒了,宋夜忍不住东躲西歪,眼睛里也染上了湿润。   两个人玩累了,搂着人的腰,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收敛,纪青槐对上人的眼睛,眼神变了变。   “咳……先起……唔……”   话还没说完,嘴唇被人咬住,纪青槐瞳孔一震。   宋夜这一吻很急促,动作很凶,力道却是轻的。   纪青槐一只手搂住人的后背,另一只手叩住人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缠绵缱绻。   清晨的躁动又被勾了起来,纪青槐的吻渐渐变得凶狠,要将人吞吃入腹。   结束的时候,两人互相靠着,平稳呼吸。   纪青槐含住人的耳朵,突然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上班?”   不知道是不是挠痒痒消耗了太多体力,宋夜腰有点软,意识也有些朦胧,胡乱点着头。   得到人肯定都答复,纪青槐行动力惊人,拉着宋夜就是换衣服。   依旧是一副可疑分子的打扮,不知道是不是早上闹腾了一会儿,宋夜看上去很困,坐上副驾驶就睡了,看着人乖巧的睡颜,纪青槐弹了弹人的耳垂,拨弄了两下人鬓角散下来的头发。   有些长了,不像往日在风腾总是梳的一丝不苟,现在的宋夜头发总是凌乱地散着,像只潦草大狗狗,整个人气质都年轻了不少。   纪青槐撑着双手趴在方向盘上,一双眼睛都快长在人身上了,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像是有所察觉,宋夜睫毛颤了颤,等待耳朵里都轰鸣声停下,视线才逐渐清晰起来。   对了,这是在车上,他转过头,恰对上纪青槐的目光,心口一跳,一瞬间有些心慌,他眼神闪了闪,“怎么了?到了怎么不叫醒我?”   “看你睡得香,不忍心。”   见人没有异样,宋夜才放下心来。   说是公司,其实也就相当于一个工作室,短时间内,纪青槐也不能重现常青往日辉煌,顶多先把班子组起来。   都是搞计算机的,六个人挤在一个办公室,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井井有条。   “啪啪啪——”纪青槐拍响手掌,“别累着了,打开先休息一会儿,给大家带了咖啡。”   “哇!牢大!你好狠的心啊!是不是故意让我们喝了咖啡睡不着,好加班啊?”说话的是一个胖胖的小伙儿,性格开朗活泼,很会活跃气氛。   纪青槐笑笑,“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啊。”   “狠心!”胖子哼气,“让我看看都有什么。”   “我要喝这个,香草拿铁!”   “少喝点甜的吧,你该减减肥了,又是熬夜又是高强度工作的,什么时候猝死都不知道。”另一个长相妖艳的姑娘拍了一把胖子的手背,嘴也是相当毒舌,“牢大,给他一杯黑咖啡。”   “嘶……”   两个人吵吵嚷嚷走了。   “牢大!你身边谁啊?新同事吗?”终于有人把好奇地目光落在宋夜身上,其他人的眼神也都瞥了过来,明明很好奇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   打闹的人也都停下来。   宋夜这身高腿长,裹得这么严实,帅哥气质都藏不住。   不如说,宋夜是那种穿得越多,越惹眼的类型。   俗称……禁欲?   “咳……”纪青槐轻咳一声,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耳朵渐渐染上红色,搂着宋夜,“这是我爱人。”   几人完全呆滞,面面相觑。   宋夜拉下口罩,“你们好。”   “额……老板夫好。”   “大嫂哥……大哥嫂……额……”   看着几人呆滞的模样,宋夜贴心地解围,“叫我夜哥就行。”   “夜哥。”   “夜哥好。”   带宋夜认了人,怕他们尴尬,纪青槐把他塞进休息室,“哥哥,你先休息一会儿,等忙完我们去吃饭。”   “嗯,好。”宋夜点头在。   “哇哦!早知道牢大喜欢男人,我也该去试试,长得帅,有魅力,还这么年轻……”男人双手捧心,十足的向往。   “去去去,找个镜子照照自己吧!头顶都没有多少头发了,牢大能看上你?”   “哇去!你不要人身攻击啊!我最近有在用生发产品的。”男人摸着自己微秃的头顶,“也没有很秃吧?微秃,40%秃。”   “果然帅哥都找帅哥诶,牢大的爱人也好帅哦。看上去像个大老板,霸道总裁。”   “讨论够了没?”纪青槐突然出现,瞬间鸦雀无声,“先工作,有的是机会让你们接触,工资结束请你们吃饭。”   “好喔!牢大威武!”   纪青槐招的这几个人,都是属于比较有个性的那种,大家在一起集思广益,互相合作,相处得十分融洽。   这是一个团队该有的样子。   宋夜睡着了。   他意识到自己陷入了梦境。   一个长长的走廊,白炽灯照的人眼睛疼,氛围却是十分阴森的。   宋夜一直在跑,拼命地跑,疯狂地跑。   走廊里却出现了一道道门阻拦他的去路,他打开一扇,接着又是一扇。   似乎陷入了无尽的循环,身后像是有人在追,他意识告诉他,不能被抓住,要逃。   但是梦太逼真了。   无论他怎么跑,都跑不出这一条走廊,身后的东西更是如影随形,不管他是快还是慢,都紧随其后。   “宋夜,宋夜,醒醒,醒醒。”   听到熟悉的声音,梦境天旋地转,失重感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一跳,猛地睁开眼,呼吸急促。   “怎么样?做噩梦了吗?”纪青槐连忙将人抱住,轻轻拍打对方的后背。   后背出了一身的汗,小风一吹,带着些凉意,宋夜头疼欲裂,清醒了几分,摇头,拍了拍人的胳膊,“我没事。”   “真的吗?”   对上人担忧的眸子,宋夜一滞,为什么他看起来像是快哭了?   在人脸上啄了一口,宋夜道,“做了噩梦,醒来看见是你,好多了。”   “嗯。”纪青槐捏着人的手心,沉下眉毛,抿了抿唇,“没事就好。”   “不是吃饭吗?大家都在等你。”宋夜起身拉着人的胳膊,见人表情不好,捏了捏纪青槐的脸,“笑一笑,你知道你不笑的时候很吓人吗?”   “怎么了?是生我的气了?”   纪青槐僵硬地勾了勾嘴角,“没有。”   他只是忘了,宋夜虽然从宋继铭那里逃了出来,但是病情并没有好转,因为宋夜平时看上去很正常,他就疏忽了这些。   纪青槐是生自己的气。 第78章   又是杂乱古怪的梦境。   如影随形。   像是枷锁牢牢绑在宋夜身上, 无论他怎么挣扎也只能陷入更深的泥沼。   直到彻底窒息。   耳边有人在笑,吊诡的,时而温柔, 时而歇斯底里。   宋夜睁眼看向笑声的来源,他们时而是纪青槐的样子, 时而又变成宋继铭,纪容, 李贞,董自明……   千万个人,最后变成了他自己。   从梦中惊醒,浑身像是用光了力气, 乏力得很, 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他甚至一时间以为自己还在疗养院。   “唔……”   身边人的一声嘤咛, 将宋夜彻底拉回现实,纪青槐翻了个身, 后背对着他。   宋夜愣了会儿, 也侧过身,从身后紧紧抱住纪青槐,脑袋埋在人的肩窝处, 似乎这样, 才能带给他一些力量。   而熟睡的人,在听到宋夜平稳的呼吸时, 睁开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枕在脖子下的手紧了紧, 片刻,翻过身把人揽进怀里。   第二天一早,两人互相对着彼此的黑眼圈面面相觑。   宋夜先发制人, “睡得不好吗?”他摸了摸纪青槐的脸,“不如我们分开睡?”   “休想!”纪青槐咬住人的指尖,“我就是最近太累了。”   他委屈地搂着人,“哥哥已经开始厌烦我了吗?因为年纪小,没房没车没存款,还天天忙工作,所以就烦我了?”   那双水汪汪的眼睛,说是一句黛玉附体都不为过。   宋夜打了个寒战,把纪青槐的脸推开了些,有点嫌弃,“说什么呢?”但还是保证道,“我烦谁都不可能烦你的。”   纪青槐不信,“真的?”他嘟嘴,“你亲我一口我就信。”   看着把嘴翘得老高的某人,宋夜一言难尽,突然就有些亲不下去了,两眼一闭,抬着人的下巴,在人嘴上一触即离。   纪青槐睁眼,娇嗔地瞪了人一眼,“这也叫亲啊?”   纪青槐咬手帕:“我就知道……哥哥果然嫌弃我了……”   宋夜揉了揉人的头发,叹气,打算先下床洗漱。   “哥哥想跑?”   胳膊被人扯住,宋夜被猛地压在床上。   青年炙热的体温扑面而来,纪青槐的眼睛黑压压的,闪着侵略的光,如同一只饿了十天半个月的野兽,而宋夜,就是他猎物。   他的嗓音带着年轻人特有的清朗,如今又带了点压制□□的涩然,“哥哥,你跑不了的。”   这一吻凶狠又霸道,还带了些急躁,好像要证明些什么似的。   宋夜察觉到人焦躁的情绪,揉着人的后脑勺安抚,承受着这个吻。   正是情动,感受着紧致的皮肤触感,宋夜的身材不错,哪怕常年坐办公室,也拥有整整齐齐的六块腹肌。   纪青槐一时间意乱情迷打算更进一步的时候。   “咚——”   一声巨响,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声音。   两人瞬间惊醒,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些无奈。   纪青槐搂着人的腰,趴在宋夜胸口,“我觉得成年人应该搬出去住,就我们两个。”   两个人洗漱整理好出了房间,对上端着水杯来回踱步,怎么看都显得刻意的李贞。   李贞:“哈,起了?”   纪青槐叹气,“爸妈,你们今天这是休息?”   “啊!”李贞捧着水杯喝水,“也不是,今天出去采买,不着急,难得放松一下。”   “害,你们年轻人睡得晚,不用这么早起的,困就回去睡,不用管我们。”   李贞摆手。   “采买?”纪青槐狐疑地看着人,面粉油盐不都在隔壁老王叔叔那里买吗?   李贞心虚地打哈哈,“是啊,是啊,批发便宜嘛。”   “你们呢?最近工作还顺利吧?”李贞飞快转移话题。   纪青槐点头,“还行。”   拉着宋夜在餐桌旁坐下,胜叔已经准备好早餐,纪青槐帮着一起端上桌,三个大男人,食量不小,做的很多。   面条,包子,烧饼,豆浆,摆了满满一桌子。   一家四口开始享用早饭。   “爸妈,我们打算搬出去住。”   毫无预兆,纪青槐直接扔下一个重磅炸弹,旁边的宋夜捏了捏人的手心,诧异地瞪了人一眼。   李贞放下碗筷,也看了过来,有些紧张,“怎么了?怎么就要搬出去啊?住的不好吗?”   看了一眼仍旧吭哧吭哧炫面条的胜哥,李贞在桌子底下踹了人一脚,胜哥这才有所反应,抬起头来,咽下嘴里的东西,附和道,“是啊,怎么突然就想搬出去啊?”   “我想着我们两个大老爷们儿和您二老住一起,不太方便。”纪青槐道。   “怎么就不方便了?”   “妈,我也大了……”纪青槐拉着妈妈都手,睫毛扑闪,故作娇羞,娇滴滴道,“唉呀,非要我去把话说明白吗,麻麻~我想和哥过二人世界……”   “呕……”六只眼睛看向动静的来源。   胜叔捂着嘴,尬尴地笑了笑,“哈,吃太饱了,打嗝,打嗝。”   李贞眉头一锁,瞪着纪青槐,“好好说话。”   纪青槐表情一凛,“就是这个原因,没别的,而且想住的离公司近一点,现在公司刚起步,从咱家出发太远了,晚上回来的晚,还耽误您俩休息。”   “如果您老想念我们呢,我们就找个折中的地方,有空我们就来,绝不让您寂寞。”纪青槐和妈妈撒娇,“妈,您就答应了吧。”   转头冲宋夜眨眼,暗示对方和自己一起,“是吧,哥。”   宋夜:“我都行。”   “行行行,走走走,看见你就烦。”李贞摆手。   “嘿嘿,那我上班去啦?”纪青槐嘿嘿一笑,拉着宋夜就走,“碗筷放着,晚上回来我刷。”   “滚滚滚。”   李贞眼不见心不烦。   等人真走了,又冲着正在收拾碗筷的胜叔瞪眼,“都怪你。”   胜叔也没反驳,干巴巴道歉,“好,怪我,你别气。”   “他是不是听见了?”   李贞转头,思索着,“我们动作很轻的吧?”   “嗯。”胜叔点头,“很轻,就是门板不隔音。”   “那还不都是怪你,干嘛不撑着点我,害我磕门上了,膝盖现在都疼。”   说着她揉了揉膝盖。   胜叔听到说膝盖疼,擦了擦手,覆上人的膝盖,给人轻轻揉着。   气过了,李贞也开始害臊了,俩老不羞听墙角被儿子发现。   丢人!   “唉,搬出去也好,我俩在确实不太方便,他俩也大了,也该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我们做父母的,看得太紧也不好,他们该讨厌了。”   胜叔还是老实巴交的样子,点点头,“嗯。”   半天又憋出一句话,“不会讨厌。”   纪青槐和宋夜这俩孩子他虽然接触不长,但也知道他们是真心对他俩好的,有孝心。   “你上班带着我干什么?”宋夜上了人的副驾驶才反应过来。   “因为我要拐跑你。”纪青槐拉着人的手腕道,“我要把你揣进兜里,时时刻刻带在身边。”   宋夜眼神一暗,猛地把人拽至眼前,呼吸抵着人的鼻尖,“那你干脆把我囚禁起来,只有你能找到,只能见你,时时刻刻只能注视你。或者给我栓条链子,时时刻刻牵着我。”   突然放大的脸,炙热的呼吸,纪青槐咽了咽口水,他能感觉到自己因为宋夜的话而兴奋,血液都在沸腾。   宋夜捏了捏人瞬间变红的脸颊,声音低沉,问道,“想什么呢?小流氓?”   “才……才不是……”纪青槐拍开人的手,扭过头,嘀嘀咕咕,“我才不会把你关起来,也不会给你戴链子……”想到一些学习过的画面,纪青槐吞咽口水,“也不是……如果是那种像衣服似的……有小铃铛……挂在胸前的……链子……也……也还行……”   “小流氓。”   宋夜一个爆栗子敲在人脑门儿,身体后靠,在副驾驶坐好,“说吧,带我出来干什么。”   “嗯……”突然正色,纪青槐支支吾吾起来,“见个老朋友?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如果不想见的话,也可以不见。”   宋夜皱眉,“谁?”   “傅清。”   “怎么认识的?”   “意外。”   宋夜转过头,直视纪青槐的眼睛,纪青槐突然就心虚了,一股脑把怎么从李清泉那里找到医院遇见傅清聊了什么,全部说了出来。   宋夜全程没有表情,倒像是松了一口气般,“你都知道了?”   “嗯。”   宋夜叹了一口气,解开安全带下车,“那走吧,他在哪儿?”   “跟我来。”纪青槐也同样下车,牵起宋夜的手,打量人的神色,“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生气?”宋夜反问,“我看起来很像喜怒无常,爱生气的人吗?”   额……还用像吗?   不过纪青槐不敢说,求生欲让他疯狂摇头。   “我私自联系傅清,你如果生气也很正常。”   对上人担忧的眸子,眼下的黑眼圈很重,纪青槐皮肤白,所以格外显眼,也很刺眼,宋夜扣着人的手,十指紧握,的确有一瞬间的难堪,但这些在纪青槐小心翼翼的行为之下,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   “我知道你担心我,就如同我不想你担心一样。所有情绪的出发点,都是因为爱。”宋夜捏了捏人的耳朵,“我很高兴你可以陪我,让我不那么焦虑,害怕。”   宋夜说完,纪青槐突然把人紧紧抱住。   一个大大的拥抱。   一如紧紧贴合的两颗心。 第79章   “好久不见。”傅清抱着胳膊, 压抑着怒气。   “好久不见。”   宋夜冷淡的态度让傅清更是火大,“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跑?!”   “你是铁了心要当我职业生涯的滑铁卢是吧?”   傅清扶了扶眼镜,不等宋夜回答瞬间收敛表情, 勾着嘴角,语气温和, “说说最近的情况吧,有什么故事要和我分享吗?”   变脸速度令人啧啧称奇, 宋夜都要怀疑真正有病的其实是这家伙了。   “没有什么故事,只是有点失眠,耳鸣,做噩梦。”宋夜叶平静下来, 陈述最近这段时间的情况, 接着他话锋一转, “不过我感觉我自己已经好了很多, 幻觉也少了,世界也变得可爱起来。”   “是因为他吗?”傅清示意门外的纪青槐。   “是。”宋夜点头, “他很好, 和他在一起,我……觉得……很快乐。”   “可以多说一些吗?”傅清轻柔道,“现在不觉得他是幻觉了吗?”   “不, 他是真实的,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   ……   门外的纪青槐紧张地来回踱步, 有种产房门口等老婆的既视感。   很快, 门打开,傅清和宋夜走了出来。   纪青槐连忙迎上去,先是牵着宋夜的手, 然后对着傅清,“医生,他怎么样?”   更像了。   “哈。”傅清收起圆珠笔,塞进自己马甲胸口的口袋里,“还是第一次听你这么叫我,挺稀奇。”   他和纪青槐认识的时间不长,关系有点一般,甚至隐隐察觉到纪青槐对他总有点敌意。   听到傅清的话,宋夜瞪了他一眼,霸道凌厉,这是真好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个病猫了。   “状态好了很多,但有点应激障碍,之前的药可以继续吃,不过知道宋夜没带,特意拿了新的来,剂量可以相对减少,三个月复查一次。”傅清拎出一兜子药,交给纪青槐,叮嘱道,“他吃药没个定性,只有觉得自己严重的时候才吃,一吃一大把,你监督他,药量我写在便签上了。”   “好的,谢谢。”纪青槐接过,点头道谢。   “也别谢我,就当还债吧。”傅清摆手,“放心,宋夜的踪迹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傅清也曾去过疗养院,但他什么都没法做,正是因为什么都没做,袖手旁观,其实也是一种助纣为虐。   他作为一名心理医生,有责任,对宋夜,也有私心,也可能是愧疚吧,他才那么坚持想要治好宋夜,但这么多年宋夜不仅没有好转,还越发严重。   如今有纪青槐在,宋夜的状态竟然开始好转。或许他的药,一直都是纪青槐。   傅清捏了捏纪青槐的肩膀,一时间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最后只吐出一句,“好了。再见。”   见过傅清,纪青槐和宋夜就去看了房子,最终租了一个一室一厅,他们两个住一间,也不用太讲究。   提出搬出来,其实也是纪青槐考虑过的。   先不说确实不方便,已经好几个早上发现李贞鬼鬼祟祟从他们门口经过了。   还有一点,就是怕宋夜的病情被二老知道,到时候解释起来很麻烦,徒增二老忧心。   宋夜已经失眠好几个晚上了,黑眼圈越来越重,白天补觉也总是睡得不安稳,纪青槐除了心疼就是心疼。   所以才想着尽快搬。   “还可以吧?”两人收拾好行李,纪青槐搂着宋夜的腰。   装修风格整体是偏童话风的,据说之前住的是个学艺术的小姑娘,墙纸窗帘,还有家居的配色都是小姑娘严选,主打一个温馨好看。   纪青槐不懂装修,但想到宋夜之前的装修风格,猜到他应该会喜欢。   “还不错。”宋夜点头。   纪青槐靠着人的肩膀,“等我有钱了,我们就买一套房子,然后按照你的想法装修怎么样?”   宋夜点头,“好。”   宋夜吃过药,整个人有些昏昏沉沉的。倒是直接从失眠变成了嗜睡,真是可喜可贺。   这也是宋夜不爱吃吃药的原因,好像身体都不受自己的掌控,脑子也像是被人猛地锤了一拳,里面全是浆糊。   宋夜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宁愿日日与幻觉为伴。   控制欲,这倒是和宋继铭有点像,他们都是那种什么都喜欢控制在自己手心的人。   但宋夜的生命中出现了一个意外,这个意外就是纪青槐,是一个美好的意外,他可以放任自己昏睡,只要纪青槐在身边,就安心。   “困了就睡吧。”   纪青槐轻轻在人背上拍了拍。   “好。”   自这天起,常青所有人都看见自己牢大身上挂了一个超大的帅哥挂件。   “夜哥这是咋了?”微秃男子递给纪青槐一杯黑咖啡,小声问道,“生病了?”   “没办法,一秒钟都离不开我。”   纪青槐饮了一口苦涩的液体,被苦得脸皱成一团。   他还是不爱喝这东西,不过也没办法,自从接手常青,才懂了老板的痛苦,要处理的事情太多了,几乎每天都熬夜,不喝点咖啡提神真能睡过去。   “就吹吧你。”路过的美艳女子嘴还是一样毒,“我看是你不放心夜哥吧?人家这一款可是男女通吃的呢。”   女人细细打量着熟睡的人,宋夜眉眼锋利,五官轮廓深刻,真就是和他们都不在一个图层,不是一个画风的,她摸着下巴嘀咕,“一看就是那种大佬级别的,爬他床绝对衣食不愁啊。”   女人抬头冲纪青槐努眼睛,“嘿,牢大你情敌不少吧?”   “少来挑拨我们夫夫关系,我们只有彼此。”纪青槐看了眼时间,“你们帮我看着点他,我有个视频会议,三十分钟。”   “行行行。你去吧牢大,放心交给我们!”胖子猛拍自己胸口。   纪青槐狐疑的扫视这几个一本正经看着他的人,总觉得不太靠谱,但时间不多了。   “行。就三十分钟。”   纪青槐走后。   “哇……夜哥睡着的样子还挺乖巧的,这就是反差萌吧?”   “诶,你们别说,我怎么觉得夜哥有点眼熟?但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胖子摸着下巴,沉思着。   “就你那死宅,还能见过几个人?”   “可能因为长的帅的都有些相似吧?”   “真的很眼熟啊。”胖子反驳,凑近想要把宋夜的帽子拉下来些。   就在这时,宋夜猛地睁开眼睛。   是一双漆黑的,有些阴沉冷漠的眼睛。   “啊!”胖子吓了一跳,后腿半步,“我去。”   他支支吾吾,“不是,夜哥,我就是想帮你整理帽子,没想干什么,真的。”   宋夜不理他,眼睛扫视在场的人,眼神十分寒冷,几个人都是吓得一激灵。   “额……夜哥你还困吗?牢大开会去了,你先歇会儿,他一会儿就出来。”微秃男人小声道,“我们没有小声蛐蛐你,真的。”   “夜哥,你没事儿吧?”女人也有些忐忑,因为宋夜的眼神明显很不正常,他似乎看着他们,又似乎没有,阴森森的,看得他们毛骨悚然。   宋夜突然站起来,像是在找寻什么,众人纷纷退了一步。   在察觉到这里的环境全然陌生的时候,他看上去很焦躁,急迫,不做丝毫停留,抬腿就往外走。   “诶诶诶!不能走啊!”胖子最先反应,用胖乎乎的手拉住宋夜的胳膊,“牢大等会儿就好了,你等等。”   宋夜的眼神死死盯着胖子的手,手背升腾起灼烧感,毫不怀疑,眼神如果是武器的话,胖子的手已经被捅了个窟窿。他咽了咽口水,“夜哥,你坐,你坐。”   “是啊,夜哥,牢大让我看好你,你就等等牢大吧。”小姑娘都快哭了,平时最无害,性子也弱,这会儿被宋夜吓得声音都在抖。   “松手。”   沉默的人终于说话了。   胖子坚定地摇头。   宋夜眼睛打转,目光落在桌上的圆珠笔,众人还在疑惑他想干什么,就见宋夜抄起笔,顶准了胖子手背。   胖子吓得闭眼,手往回缩,宋夜见状转身。   众人也反应过来。   微秃男人一把抱住宋夜的腰,“啊啊啊,你们替我作证,我不是在吃夜哥豆腐啊!”   宋夜走了半天没走动,转头看着男人,歪了歪头,接着继续走。   他力气太大了,男人有些瘦弱,他被拖着在地上爬行。   男人大吼,“不是,你们快来帮忙啊!夜哥状态好像不对,是不是梦游啊?”   其他人也都反应过来,抱胳膊的抱胳膊,抱大腿的抱大腿。   “我知道,梦游的时候不能把人叫醒,不然会出事的。”   小姑娘颤颤巍巍地问,“可是有睁着眼睛梦游的吗?”   冷艳女人摇头,“不知道啊,没见过。”   “但是就这么让梦游的人出去,肯定出意外!”男人抱着宋夜的腰大吼。   宋夜和几个人目光对上,疑惑地歪头,几人扯了扯嘴角,“哈哈,夜哥好啊。”   宋夜伸手抬了抬胳膊,抬不动。   他有些急了,他记得自己好像要赴一个约,他得尽快离开。   想到约定,他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动作越发急切。   “夜哥力气好大。”冷艳美女如此道,“我能感觉到他胳膊的肌肉,真有劲儿啊。”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你们这是?”   胖子都声音和男声重合。   “牢大!!!”   几个人听到纪青槐的声音,转过头去,欲哭无泪看向纪青槐,如同看到救星般。   宋夜也听到声音,疑惑地转头,看到纪青槐,皱了皱眉,“小雏菊……”   “噗……”微秃男人本来就已经没劲儿了,听到这个称呼更是忍不住笑出声,手上的力道就松了。   “小雏菊……”宋夜疑惑地看着纪青槐,他摇头,“不对,你现在是大雏菊……”   纪青槐也意识到宋夜不对劲,表情凝重,拖着宋夜的几个人注意力还在称呼上,都紧抿着嘴,想笑不敢笑。   纪青槐走到他们跟前,几个人确定宋夜不会再跑,脱力地跌坐在地上。   “对不起,我是不是来晚了?”宋夜察觉到纪青槐不太高兴了,伸手摸了摸人的侧脸,“你别不高兴,我来当你新娘子了。”   纪青槐轻咳一声,对上吃瓜的视线,“没有工作吗?”   “有,有有有的。”   四下散去,眼神却还是往这边瞟。   纪青槐无法,把人拉进了休息室。   宋夜一直沉默着,看上去有些难过,看着和他相握的那只手,很白,像是雏菊的颜色,是暖的,好舒服。   “对不起,我是不是来得太晚了。”   “不晚。”纪青槐扶额,捧着宋夜的脸颊,“刚刚好。”   “你看,我们已经结婚了,你早就是我的新娘子了。”纪青槐拉着人的手,将两枚戒指展示给他看。   “已经结婚了吗?”宋夜目光落在戒指上,头晕目眩,有些恍惚,额头隐隐作痛。   “好了,好了,不想了。”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宋夜的记忆好像停留在了小时候。   “好的,老公。”   纪青槐一震,“你叫我什么?”   “老公?”宋夜抱着人的胳膊,奇怪地看着他,好像在问你说什么废话。   “咳……”纪青槐轻咳一声,对上宋夜清澈的瞳孔,点点头,“嗯。”   “再叫一声?”   “老公。”   “继续。”   “老公。”   ……   最后宋夜被弄的有些烦了,嚎了一嗓子,声音很大,办公室的人纷纷竖起耳朵。   纪青槐猛地捂住人的嘴,脸色通红,“好……好了……”   “我好困。”宋夜眨了眨眼,“我可以睡觉吗?老公。”   “睡吧,睡吧。”纪青槐在人额角轻轻落下一个吻,拍着人的背,哄着人睡觉。   宋夜也渐渐闭上了眼。 第80章   宋夜难得睡了一个安稳好觉, 有什么压着他的东西好像松了一块,连呼吸都轻快起来。   意识回笼,宋夜缓缓睁开眼睛, 对上纪青槐担忧的视线。   他动了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你有没有不舒服?脑袋痛不痛?还记得我吗?”纪青槐担心地摸了摸宋夜的额头。   宋夜疑惑地皱起眉, “我很好啊。你怎么了?”   纪青槐摇头,“你真的不记得了?”   宋夜眉头紧锁, “记得什么?”   “就是你对我又亲又抱,还叫我老公,要亲亲,不亲就要哭, 你真的一点不记得了啊?”   对上宋夜审视的目光, 纪青槐丝毫不慌, “办公室人都看见了, 我以后怎么见人啊~哥哥~”   他把头埋在宋夜肩膀撒娇。   虽然知道他是演的,宋夜还是揉了揉纪青槐的脑袋, “你是老板, 他们不能对你怎么样,别怕。”   “不如都扣工资怎么样?”   “不是吧?”纪青槐抬头,“这么狠?”   “这是当老板的特权, 看谁不顺眼或者员工让你心里不舒服就扣工资。”   “不不不。”纪青槐摆手, “我虽然现在步入资本家的行列,但还没黑心。”   宋夜抱着胳膊, 笑着看他, “说实话。”   “哦,其实是你没脸见人了哥哥。”纪青槐笑笑,抱着人蹭蹭, “不过你放心,我绝对让他们那这事儿咽进肚子里。”   “发生什么了?”   纪青槐把他记忆停留在小时候还到处找他叫他小雏菊的事情说了一遍。   迟来的画面一一闪过,宋夜捂着额头,接着学着纪青槐的样子,把头埋进对方肩窝。   “哥哥,别担心,没事哒。”他揉揉宋夜的脑袋,“大不了扣他们工资嘛。”   “豆沙了吧。”宋夜抬头冷酷道。   “哇哦,哥哥你好凶哦,还是喜欢你叫我老公的样子。”纪青槐眼睛里盛满笑意,食指抬着人的下巴,轻挑道,“再叫一声啊。”   “滚!”   宋夜推了他一把,拉上口罩,戴好帽子,没有感情的杀手一枚。   打开休息室出来,办公室的人似乎没有什么异样,但仔细看就知道,码代码的人手虽然在动,但是电脑上没有生成任何字符。   还有看似非常专注盯着屏幕,鼠标都快点烂了,电脑屏幕却还是黑的。   摸鱼小技巧还真是有一套啊。   宋夜都看在眼里,纪青槐在他背后偷笑。   宋夜回头瞪了他一眼,纪青槐收敛笑意,轻咳两声,“咳,大家都先停一停手上的工作,夜哥有话要和你们说。”   宋夜眼睛瞪的更大了。   宋夜眨眼:我什么时候有话好说了?   纪青槐眨了回去:我懂我懂。   听到纪青槐的话,停下工作的几个人目光齐刷刷盯着宋夜,可能意识到这样不太礼貌又齐刷刷移开,但又想到是和他们说话,不看人同样不礼貌又齐刷刷移回来。   这一番操作,竟是让喜行不露于色的宋夜微微红了耳朵。   真是奇怪。   “咳……我……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哈哈,小事小事。”微秃男人抢先回答,“我们理解的,梦游的人都这样。”   “你见过吗?你就说。”旁边工位的人小声嘀咕,接着大声和宋夜说道,“夜哥没事就行。”   “是啊,好在夜哥没事。”   “……”   宋夜也没想好要说什么,不过他们误会是梦游,那就让这个美丽的误会持续下去吧,“还是麻烦大家了,这个月你们老大给你们发奖金。”   纪青槐睁大眼睛,指着自己,我吗?   “芜湖!谢谢牢大!”   “谢谢夜哥!谢谢牢大!”   “谢谢夜哥!”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纪青槐终于忍不住,捧着人的脸,狠狠蹂躏,“好啊你,拿我做人情。”   “李不素锁李滴就素我滴吗?牢dong……”   撅着嘴说话的宋夜也太可爱了叭,纪青槐实在没忍住,趴在方向盘上笑得浑身都在抖。   “哈哈哈……”纪青槐抬头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哈哈哈,宝贝儿,你好可爱哦。”   “很开心?”宋夜眼睛眯了眯,语气十分危险,拖长音调,“老——公?”   察觉到危险的纪青槐已经躲闪不及,被人挠上了痒痒肉,“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了,我错了哈哈哈哈,不要……哥哥……放过我哈哈哈……”   纪青槐实在受不了这种折磨,被人禁锢在小小的驾驶座上,进退不得,他是真的怕痒。   手不受控制地捏住宋夜的手腕,另一只手掐着人的腰,就这么把人抱着坐在自己腿上。   都是不自觉的动作,宋夜被迫停下了进攻,气氛升温,彼此的呼吸在狭小的空间里异常清晰,视线纠缠在一起,噼里啪啦瞬间燃烧。   纪青槐紧紧叩着对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缠绵又凶狠。   宋夜后腰硌着方向盘,因为纪青槐的力道,上半身后仰,下半身却在前倾。   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一丝缝隙。   青年人的身体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宋夜渐渐落入甜蜜的温床,沉浸,自甘堕落。   意识迷离,像是漂浮在大海上的一截浮木,随着海浪沉沉浮浮。   “唔……”   一吻结束,两人都有些情动,纪青槐眼睛里闪过一丝讶异,抵着人的鼻尖咬了一口。   “哥哥,要我帮你吗?”   声音干涩沙哑。   “回家。”同样涩然。   两个字,纪青槐像是被人上了发条似的,开车的动作急切又迅速。   但是一轰油门他就发现了不对劲,车子似乎被人碰过,他表情一凛,“哥,你准备跳车!”   “砰——”   话音刚落,刹车失灵,左侧突然冒出一辆小轿车,纪青槐来不及闪开。   千军万马之际,他侧身护住宋夜,没对上宋夜惊诧的眸子,便晕了过去。   因为撞击,空气气囊弹开,宋夜也因此陷入昏迷,失去意识前,看见了一截精致的黑色西装。   “宋夜……宋夜……宋夜!”   纪青槐猛地惊醒。   “小槐醒了!小槐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纪青槐捂着抽痛的额头,对上两双担忧的眸子。   “爸妈,我没事。”他摇头,猛地想起什么,拉着李贞的手,“妈,宋夜呢?宋夜怎么样了?”   李贞欲言又止,突然不说话了。   纪青槐心里一紧,转头看向胜叔,“爸……宋夜呢?”   胜叔眼神闪躲,看向了李贞,见李贞不看他,支支吾吾道,“宋夜他……他……你先别着急。”   眼见纪青槐就要翻身下床,他连忙把人按住,垂下头,“……没找到……”   李贞在纪青槐呆滞的眼神下偷偷抹了抹眼泪,说道,“是你们公司的人叫的救护车,车祸现场没找到宋夜,只有你,好在运气好,伤的不重,就是有点脑震荡,需要休息,可能还会伴随眩晕呕吐。”   说到这里,纪青槐果然开始干呕,“呕……”   胜叔赶忙端过垃圾桶,李贞拍着儿子的背,“你还病着,别太忧心,既然你没有什么大问题,副驾驶的宋夜应该也没事儿,警察也在积极寻找,你别担心。”   “嗯。”纪青槐顺着人的力道躺下,对上李贞通红的眼睛,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他不想让母亲再担心了。   这事儿说的上蹊跷,车子怎么会出问题,还有突然闪出来的车辆。   这些都是疑点,纪青槐隐隐有些猜测,但是不确定。   他扯了扯李贞的袖子,“妈,我想回去。”   “好。”李贞不敢对上儿子的眼睛,拍了拍人的手背,重重点头,“我问问医生。”   “嗯。”   ——   狭小的空间,四四方方,除了白就是白,墙面全部做了防撞处理。   只有门上一条可以推开的缝隙,但现在那条缝隙也是关闭的。   宋夜睁眼,对上纯白的天花板,刺得眼睛生疼,他眨了眨眼。   “醒了?”   听到声音,他往四周看去,却不见人影。宋夜动了动,发现四肢被绑在床上,脖子也无法动弹。   “这是你第一次逃跑,很成功。”男声继续说道,“这算什么?迟来的叛逆吗?”   “你这样做,我真的很痛心。”   “医生说的是对的,你的确病了,病得不轻,竟然做出这样的行为来!”宋继铭咬牙切齿,“既然这样,我就让他们好好治治你的病!”   “不用挣扎了,这次不会让你逃跑的。”宋继铭通过监视器看到宋夜的动作,沉痛道,“你也别怪我狠心,我做这些,也都是为了你好。”   关闭声音,宋继铭对旁边的医生抬手,“我儿子就交给你了,不管用什么手段,交给我一个听话的宋夜。”   他拍了拍医生的肩膀,眸子微沉,“明白吗?”   “放心,宋先生。”医生笑了笑,“我们都是专业的,把宋夜交给我们是正确的选择。”   宋夜挣扎未果,也就不再动了,现在他最担心的还是纪青槐。   车祸发生的过程似乎很漫长,但其实只不过瞬息之间,他们谁都没有反应过来,但本能还是让纪青槐将他护住。   他不知道纪青槐的状况。   时间越长,不好的揣测便越来越多。他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越发忐忑。   他不敢想再失去对方一次,自己会做出些什么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车祸的过程越发清晰,甚至精确到每一个细节。   耳边开始出现滴答滴答的声音,钟表运转,像是某种预兆。   宋夜知道,这是他的幻觉。   是的,都是幻觉,不要信。 第81章   嘎吱——   门被打开。   宋夜抬眸, 一身白大褂的男人走了进来,他带着笑意,“好久不见, 小宋先生。”   男人手里是注射器,他将里面的液体推出来些, 被绑着的宋夜动了动手臂。   他挣扎着。   “别激动,小宋先生。”男人轻轻按住宋夜的胳膊, “流程都是你熟悉的,不用害怕。”   他说着不用害怕,却用粗长的针管扎进宋夜的血管里。   另一边——   纪青槐出院,临出门抱了抱李贞, 在人的胳膊上轻轻摩挲着, “妈, 放心吧, 我很快就回来,带宋夜一起。”   “就不能等养好身体再去吗?”李贞有些难受。   “妈, 我挺好的, 不严重,你看——”纪青槐蹦跳了两下,“能跑能跳的。”   “我得快点找到宋夜, 他爸对他不好, 我担心。”纪青槐拍拍李贞的后背,“我知道您也担心的。”   送纪青槐出门, 李贞难过地靠着胜叔的胸口。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 第一次是车祸,那下一次呢?她也害怕。   她知道越是有钱的人,想法越多, 手段越狠,因为她以前也是其中的一员。   不,应该说她只摸到了一个门槛,还没有跨进去。   宋夜的家室不一般,她也知道,所以才会如此害怕。   但抱着她的胜叔不懂,也不知道,没办法分解她的害怕担忧,只能把人搂的更紧了些。   “喂?找到了吗?”纪青槐给傅清打了电话。   “目前还没有。”傅清脸色沉重,“不在之前的医院,应该是换了地方,我再探探。”   “好,谢谢。”   “不客气。”   挂了电话,又打给董自明。   “明哥,怎么样?”   “不太好,最近董事长亲自坐阵,公司里一团乱,各种裁员,各种投资,我现在头都大了。”董自明忍不住抱怨两句,宋总一走,风腾可谓是乌烟瘴气。   有一种老板,讲究效率,员工福利待遇好了,工作开心,氛围好,自然效率就高。   有些老板看重利益,觉得员工就是他们家长工,一天不给他24小时工作,他就觉得亏了,颁布各种条条框框限制员工自由。   宋继铭就是这种老板,他都要烦死了。   他继续道,“宋总没来公司,但我已经找朋友偷偷跟踪董事长的车子了。”   董自明有些为难,“但你知道的,有钱人胆子小的很,很谨慎,目前还没有什么眉目。”   挂了电话,他还是十分唏嘘,有钱人的世界真的太深奥了。   纪青槐在电话里问道,“我在公司楼下,方便见面聊吗?”   挂了电话,屁股底下像是有根针,纪青槐始终坐不住,眼睛时不时就要看向写字楼的大门。   这里是写字楼最受欢迎的咖啡厅是,上班族一有空闲就会在这里休息,视野很开阔,方便各位随时观察上班的领导,防止摸鱼被发现。   虽然知道不会有太多人认识自己,但谨慎为要,纪青槐还是遮得严严实实,以至于格外显眼。   “我去,你要不要这样啊?”董自明一眼就看到了某位嫌疑人员。   董自明走近了道,“你这样反而格格不入。”   纪青槐取下眼镜和口罩,“抱歉,紧张过度了。宋总知道我的长相,我怕他看到我将宋夜转移。”   “应该不会到这个地步吧?”董自明对于具体的事情不太了解,只能靠猜测以为是小情侣私奔,恶长辈棒打鸳鸯。   董自明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儿?能和我说说吗?”   纪青槐捏了捏手心,摇头,“抱歉,是私事,不太方便。”   “能和我说说最近宋董事长的行踪吗?”   “说实话,没什么可疑的地方,公司,酒会,高尔夫,酒店……”董自明道,“该玩的时候玩,该工作时候工作,不是飞这里就是飞那里,我看不出异常。”   “那宋夜会被他关在哪里呢?”   纪青槐摸着下巴沉思,董自明同样思考。   想到什么,纪青槐问道,“宋董最近有置办什么房产吗?”   董自明摇头,“最近宋董投资倒是挺多,房产的话,似乎没有。”他想了想继续道。   “这些投资里面,有医院、疗养院、研究所这一类的吗?”   “有。”董自明点头,“有研究所。”   “不过这个研究所是以前的项目,每年都会拨一笔钱过去,最近的费用似乎笔以往多了些,还购了一批新的器材。”   纪青槐眉头紧锁,追问道,“研究所在哪儿?”   “我回去查查,地址发你手机。”   “谢谢。”   董自明摆手,“不用客气,我也是帮我自己,宋总要是能回来工作的话,那真是太好了。”   得到研究所地址,纪青槐不再过多停留,立即联系了傅清。   “我知道这个地方,我有个师兄或许可以帮忙,我立刻联系。”   “好。”   ——   不知道过去多久,宋夜已经完全丧失了时间的概念。   房间里没有黑夜白天,只有无尽的纯白。   他所有的身体机能,吃喝拉撒睡都在这个狭小的房间里。   唯一能获取时间概念的,是隔一段时间会出现的男人。   先是一针镇定剂,醒来就是另外一个小房间,在那里会做着所谓的治疗——电击。   在他浑身抽搐,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又会被带到别的地方。   一间完全透明的玻璃房,他被禁锢住,按照医生的“要求”,双手绑在身后跪在地上。   会有人从那里经过,宋夜需要回答“医生”的问题。   重复的,无意义的问题。   姓名,年龄,性别。   你的父亲是谁?   你为什么要来治疗?   ……   你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纪青槐是谁?   前面的问题都很好回答,但宋夜并不想说话。   他无法反抗,沉默就是他最好的武器。   但这会换来惩罚,殴打和加倍的电击治疗。   直到他开口为止。   而宋夜,他是一个很倔强的人,他宁愿躺在地上抽搐,也不开口。   电流划过四肢百骸,就连地板似乎都带着电,宋夜手腕上的绳子已经勒出血肉。   呼吸也变成了一件昂贵的事。   “不说是吗?”男人也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把宋夜幼稚的把戏放在眼里。   玻璃的墙面骤然变成了彩色的,显示出画面,纪青槐身影出现在上面。   24岁的年纪,风华正茂,带着属于青年的意气风发。   他在笑,宋夜记得,这是他们一起吃了一碗特别好吃的面条,纪青槐说要买个冰淇淋,让他在原地等,被他强势地跟上,然后特别无奈地对着他笑,最后两个人牵着手一起去买了冰淇淋。   当然,照片不只这些。   这些日子相处得一幕幕几乎都在上面。   笑着的,撒娇的,难过的,凶狠的。   原来他早就被宋继铭发现了,没有带他走,只是因为要在他最幸福的时候击溃他的防线。   宋夜果然有了反应。   一张张照片组成的照片墙,让他拼命扭动身体蜷缩着。   他要把自己藏起来。   不要……不要看我……   他最狼狈的一面,不要这样……   “姓名?”   “宋夜。”   ……   “纪青槐是谁?”   “我爱人。”   “唔……”   又是一阵电流,宋夜跪趴在地上,脖子上的青筋凸现出来,显得有些狰狞。   “错了,小宋先生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没错。”宋夜摇头,“哼唔……啊Ⅰ”   身体已经超出负荷了,除了疼痛,便是无边无际的疼痛。   从深渊里钻出的恶魔撕扯着他的身体,捣碎他的骨头,在他的心脏处落下狠狠的重锤。   意识有一瞬间是脱离了躯壳的,旁观着他的惨状。   扭曲的,汗水和泪水交织的,甚至已经失禁的身体。   就那样摆在那里。   余光里依旧是纪青槐,年轻,俊美,笑着的。   “啊——”   宋夜终于彻底崩溃,发出了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如同死前的回光返照一般,他的挣扎变得激烈,似乎一种宁死不屈的气节。   捆缚他的绳子已经陷进肉里,手腕上更是深可见骨,鲜红的血液顺着绳子落在地上,继而沾染在身体各处。   他依旧没有停止挣扎,而绳子,似乎也在这种剧烈的摩擦下变得易断。   “嗬——嗬——嗬——”   宋夜的呼吸急促起来,身体迫切地需要更多的氧气支撑他的动作。   脸颊充血,双眼微突,唇上的死皮干裂,丝丝缕缕的腥甜浸入口腔。   额角青筋爆起,似乎要冲破那薄薄的皮囊变成一枚剧烈燃烧的炸弹,将这个地方通通炸成碎片。   而他所有的反抗,在男人眼里,不过是丑态毕露,微不足道。   只是冷声叫来同事,按着宋夜的身体,像是按住新年待宰的猪那样,不顾他所有的挣扎,喉头发出的警告信号。   就这样轻飘飘,淡淡然地打入一只镇定剂。   一只没有效果,对上布满血丝的眼球,便慢条斯理地再打上一只,直到宋夜僵硬地身体变得柔软,再重新抬回狭小白茫茫的房间。   之后,这样的戏码,隔一段时间,便会重复上演。   宋夜累了。   他已经分不清了,有时候错觉自己只是一个物件,一团死肉。   他真的是某种拥有高智慧的生命体吗?   他真的是——人吗?   是吗?   “姓名?”   “宋夜。”   ……   纪青槐是谁?   我爱人。   “不认识。” 第82章   再次见到纪青槐, 傅清险些认不出来。   那么个好看的大小伙子呢?   眼前这个流浪汉是哪里来的?   傅清手里还拿着钥匙,指着人上下打量,“你这是……逃荒来的?”   不怪他惊讶。   纪青槐的装扮确实有碍观瞻, 全靠身高和脸撑着,勉强算是废土风。   胡子拉碴, 头发也长,眼睛被凌乱散落下来的头发盖住, 透露出阴郁的气质。   身上的衣服也是,像是赶了好几天的路,风尘仆仆的。   “一言难尽。”纪青槐抿了抿唇,“我太着急了, 另外一个, 我发现似乎有人在跟着我。”   傅清皱眉, 面色严肃, 打量了一下四周,没有看他可疑人员, 打开门, “你先进来。”   傅清在酒店房间里找了一瓶水递给纪青槐,“润润嗓子,我们坐下说。”   “嗯。”纪青槐点头, “谢谢。”   “我学长说最近研究所确实购进了一批新的材料, 还单独建立了一个研究室,只有这个姓章的医生有研究室的权限, 所有进入他研究室的都要和他报备。”   桌上的手机里是这位章医生的照片, 皮肤很白,看上去有些瘦削,满脸的阴郁, 眼神很冷。   纪青槐扫了一眼,追问道,“宋夜在里面吗?”   傅清摇头,“不确定,这个章医生身边都是他带进去的人,和我学长他们的研究是完全独立的。”   “但是我猜测,可能性很大。”   纪青槐真是要被对方这大喘气吓死,失望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收敛。   “好。”纪青槐点头,“谢谢你,傅医生。”   说着他就打算起身离开。   “等等。”傅清皱眉,手指敲击着桌面,“知道宋夜在里面,你打算怎么把宋夜带出来?”   “……”纪青槐确实被问住了,既然已经知道研究所的位置,找个机会混进去或者跟踪威胁之类的,无外乎这些。   他抿了抿唇,“我会想办法。真的很感谢您,傅医生,你已经帮了我很多了。”   “你现在是要抛下你的盟友吗?”傅清看出了他的想法,“我不是在帮你,我是在帮宋夜,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我明白。”纪青槐点头,“但是……”   “没有但是。”傅清打断他,“宋夜一直是我在治疗,我是他的医生,不可能放任他不管。”   傅清叩动桌面,“所以现在可以坐下好好聊聊方案了吗?”   “可以。”   ——   “怎么会这样?”看着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身上缠满纱布的人,宋继铭脸色难看。   “你不是说你是专业的吗?现在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小宋先生性格可能确实有些叛逆,而且还有抗药性,一般的治疗对他不起作用。”章医生解释道。   宋继铭凌厉的眸子扫了他一眼,冷哼一声,“章医生,我希望你明白,宋夜病了,但他也是我的儿子,我是希望他好的。”   “而现在我看到是什么?一个经过你们治疗变得胆小不爱说话一身伤的人?!”宋继铭语气愤然。   “宋先生……”章医生想要继续解释什么,被宋继铭抬手打断,脸色越发难看,“难道你还想杀了我儿子吗?”   “治疗先停一段时间,给他养好,再接着治,这次再治不好你就滚蛋。”   宋继铭挂掉视频电话,章医生脸色阴沉,盯着宋夜的眼神更是骇人。   他上前两步,和宋夜无神的眼睛对上,缓慢伸出手,宋夜似有所觉,章医生顿了一下接着按在宋夜的肩膀,宋夜害怕地抖了一下,接着埋下自己的脑袋。   章医生僵硬地笑笑,压着怒气,装作温和的样子,“小宋先生,你可要快快好起来啊。”   他从移动架子上倒出两粒药片,拿起装满热水的杯子,动作看似轻柔,但按着宋夜的肩膀却不容他反抗,“来,小宋先生,吃完药,人就好了,乖。”   一个“乖”字,被他咬的很重,很阴森。   宋夜躲了躲,不想吃。   男人便捏着宋夜的下巴,将药片塞进宋夜的嘴里,热水流过宋夜的嘴唇,所到之处被烫得麻麻的,一片红色的痕迹。   而男人也像是感受不到温度似的,重重擦过人嘴角的水痕,阴笑着。   “我等你好起来,小宋先生。”   “章医生。”   男人走出房间,路过的其他医生和他打招呼,男人微微点头。   “等等,章医生。”   男人被人叫住,章医生疑惑地回头,这才发现和他打招呼的人他不认识。   “怎么了?”   “哈。”来人笑笑,“是这样,章医生来了这么久,还没有和研究所的人认识认识吧?我们每天进出这么多次遇见这么多回,估计章医生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有点伤心啊……”   章医生皱眉,“你想说什么。”   “哈哈,是这样,今天研究所聚餐,不知道章医生有没有时间赏光?”   “抱歉。”男人摆手,他还有事情要做。   “诶?先别急着拒绝啊……”来人继续道,“还几个主要研究员都在,似乎是庆功,虽然章医生和我们是两个项目,但到底也是研究所的一员,认识认识没有坏处,不合群可不太好哦……”   “大家都是给宋先生办事的,我们这些待的时间久,有好多经验呢,也能很你分享分享。”   “我没空。”   “哎呦,小刘啊。我就说人家章医生不会去的吧?人家现在是宋老板的红人呢……还是保密研究呢……”   “哈哈哈,别乱说,王博士。”小刘笑笑,“章医生也挺平易近人的,人家都答应了,你别瞎说。”   “是吗?”王博士狐疑的看了一眼章医生,上前架住人,“那还等什么,电梯来了,一起走吧。”   “走走走。”   把人架进电梯,小刘和王博士在看不到的地方偷偷比了个大拇指。   另一边——   “好了。”傅清对着纪青槐竖起拇指,表示计划成功。   接着纪青槐两件白大褂还有工牌,“快换上,我学长他弄来的,干完这一票估计就得辞职了。”   “我……”纪青槐捏住手里的衣服,一时间有些愧疚,“抱歉……”   “唬你呢。”傅清拍了拍纪青槐的后背,“他本来下个月就要走的,先出国再回国然后拿编制,人家好着呢。”   “总之,还是很抱歉。”纪青槐心里还是过意不去。   “那你让宋夜之后给他建个实验室,给我开个诊所。他那实力应该不难。”   “好。”纪青槐点头,“我给你们建。”   傅清轻笑。   两个人正义凌然地走近研究所,一路畅通无阻。   上了电梯,为了活跃紧张的气氛,傅清突然问道,“我说,你该不会是把我当情敌了吧?”   纪青槐一愣。   说实话,最开始有的,后来就没有了。   他摇了摇头。   傅清:“那再好不过了,我可是直男。”   “我明白。”纪青槐点头,又不说话了。傅清头疼,这小子在宋夜面前也这么沉默吗?   俩锯嘴葫芦?   能聊一块儿吗?   宋夜的房间有指纹锁,打不开,纪青槐将设备插入密码锁内,按住耳边的耳机道,“胖子,看你的了。”   “放心吧,牢大,拯救夜哥,义不容辞!”   胖子是他们团队里对计算机最精通的,已经是可以当黑客的地步。   被架着走的章医生直接十分敏锐,意识到什么,他猛地甩开两人的手,拼命往回跑,身后的人跟着追。   章医生被按在地上,“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有点事情需要你配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这是监禁!非法囚禁你要坐牢你知道吗?”   “放屁,我在治病!是宋先生同意的。”章医生动了动,挣脱不开,手慢慢伸进裤兜。   “宋先生就是对的吗?”小刘按着人用了点劲儿,具体情况傅清已经告诉过他们了。   听完只剩一个想法。   这简直是危言耸听!   这都是什么年代了?竟然还会发生如此触目惊心的事情。   不可理喻。   “你别想跑!”   章医生手摸到一个东西,按下按钮,纪青槐他们所在的实验室便开始警报。   “呜呜——”   “呜呜——”   “胖子,还有多久?”   远处放哨的傅清也向这边看了过来。   “三秒。”   “滴——滴——滴——咔嚓——”   锁头松动,纪青槐推开门,入眼是刺痛的白。   “宋夜——”   纪青槐目光被蹲在地上的人攫取,一抹哀痛在眸子里漾开,他强装镇定地靠近。   双手还没挨着宋夜脸,那人就惊惧地瑟缩。纪青槐小心翼翼拨开人的头发,对上那双无神的眼睛。   “哥哥,你怎么了?”心口似乎被一辆大卡车碾过,抽痛,几乎不能呼吸。   宋夜身上缠满纱布,纪青槐不敢去碰他,手落在身后的床,跪倒在人的面前,垂下头。   嘀嗒——嘀嗒——   听到声音,宋夜有了反应,疑惑地抬头,直直看着眼前的人。   手掌颤颤巍巍伸出。   嘀嗒——   有水落在他的指尖,很凉。心口似乎也升起了一抹涩意。   纪青槐抬手抹了抹眼睛,然后才抬头,僵硬地勾着嘴角,企图让自己看上去和蔼温和一些,“哥哥,我们回家了。”   傅清开始催促,“快点。好了吗?”   纪青槐压下痛意,动手去解绑在人手腕和床之间的绳子。   绳子系了死扣,根本解不开,房间里的白似乎能让人的情绪变得焦躁,偏偏又无处发泄。   纪青槐伸手拽绳子,将床拽的挪动几分,傅清听到声音,也过来帮忙。   两个人又是上牙又是用指甲,纪青槐更是把手都磨破了皮,还是不起作用。   最后,纪青槐把那节床架子掰了下来,扛着宋夜就跑。   宋夜全程没什么反应,只有在出门的时候,止不住发抖,脸也死死埋在纪青槐的胸口。   纪青槐以为他冷,将人抱得更紧。 第83章   “嗡嗡嗡——”   螺旋桨的轰鸣响彻云霄, 一架私人飞机停靠在研究所上方的停机坪。   宋继铭满脸怒气,从飞机上下来,步子迈得很大, 手杖在地面敲击发出急促的声响,直接乘电梯进入研究所内。   被压着的章医生也找机会挣脱溜走往研究所里跑。   纪青槐抱着宋夜一路狂奔, 听到走廊急促的脚步声,动作慢了下来, 寻找着其他可以逃出去的路。   哒哒哒——   哒哒哒——   纪青槐很熟悉,手杖的声音逼近了。   身后是追上来的安保人员,可谓是前后都没有路。   就这样,和宋继铭打了个照面。   “你想带我儿子去哪儿?”宋继铭脸色阴沉, “纪先生。”   “宋先生。”纪青槐拍了拍颤抖的宋夜, 希望能带给他一些安抚。   “宋先生。”傅清停下脚步, 和宋继铭对视着。   “傅医生, 好久不见。只是我记得你好像已经离职了,今天这是?”   宋继铭眼睛微眯, 盯着傅清的目光如同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舌。   纪青槐侧身一步, “宋先生,宋夜现在必须得到有效的治疗,如果您还认他是您儿子的话。”   宋继铭阴沉着脸看向纪青槐, “怎么?我宋家家大业大还治不好一个宋夜, 要你们来帮我治吗?”   “不……”纪青槐摇头,“您当然有那个能力, 但就怕您没有那个心了。”   “纪青槐!”手杖在地面敲出沉重的咚咚声, 可见宋继铭的怒意已经到了顶点,“就算你不把我当长辈,我也是风腾的董事, 这就是你和我说话的态度吗?”   纪青槐不言语,执拗道,“我要带走宋夜。”   “咚咚咚——”   章医生看到两方对峙的场景,快步跑到宋继铭的跟前,垂下头,“抱歉,宋先生。”   “你的账晚些再算。”宋继铭凌厉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对身后的人道,“把他们都抓起来。”   “是,宋先生。”   纪青槐见状对傅清使眼色,“你可以吗?”   傅清挽了挽袖子,取下眼镜放进口袋里,“可别小看我啊。”   “砰——”   拳拳到肉的声音,哪怕抱着宋夜,纪青槐的行动也丝毫不受影响。   傅清看上去也是个练家子。见他可以应付,纪青槐便不再分心在他身上。   躲开一个人扫过来的腿,纪青槐一个旋身飞踢,将人踹出去。   两个人竟渐渐有突破重围的架势。但因着之前有过一次失利,宋继铭这一回带的人不少。   车轮战,双拳难敌四手。   “砰——”   纪青槐脱力,被人踢中膝盖,接着是后背,手肘。   他跪倒在地,怀里抱着人被他护在身下。拳头落在后背,纪青槐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   他被人拉起来,身下的宋夜便失去了倚仗。   “啊——”   “啊——”   宋夜像是受到什么刺激,大声吼叫,声音里不是威胁也不是恐吓,全是惊惧和慌张。   这和他之前的状态十分不同。   他浑身颤抖着,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因为他的吼声,场上的人都停了下来。   温热的液体顺着眼角落下,纪青槐的眼前一片猩红,傅清要比他好一些,没有这么狼狈,但同样被人压着,他们的目光都落在宋夜身上。   这些目光就像是一道道射线,电流,在宋夜的心口重重砍下。   他蜷缩着,颤抖着,战栗着。   “不要……不要……别看我……”   那么高大一个人,好像要把自己缩小成一粒尘埃。   “宋夜!”   这样的宋夜,彻底让宋继铭丢了面子,他气恼地揪住宋夜的头发,逼迫他抬头。   对上一双空洞的,呆滞的眼睛。   宋继铭咬牙,“你在玩什么把戏?宋夜!”   “你看看,那不是你最喜欢的纪青槐吗?你看看他,他来救你了,你说我应该怎么处置他?”   “不……不认识,我不认识纪青槐……我叫宋夜,性别男,年龄32岁……”   宋夜的声音虽小,但还是进了纪青槐的耳朵,他心口一痛。   “……我是宋夜……”   听到纪青槐三个字,宋夜嘴里喃喃重复着,翻来覆去。   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宋继铭出离愤怒,这一定是宋夜的鬼把戏,他倒是希望宋夜像是以前那样,叛逆的,凶狠的,不服输地看着他。   也好过现在这样畏畏缩缩,像个搞坏了神经的低能儿一般。   “宋夜,你最好老实点。”宋继铭扣着宋夜的脖子,那上面还缠着纱布。   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动作刺激到宋夜,他突然慌张地拍打宋继铭的胳膊,企图趴在地上,把头埋进胳膊下面。   “啪——”宋夜脸上多了一道巴掌印。   “别这样!”   纪青槐目眦欲裂。   一阵腥臊的气味触动着在场所有人的神经。   “别这样!转过去!别看——”   纪青槐歇斯底里地嘶吼,挣扎。或许是那一刻突然爆发的力量,又或许在场的人都震惊了,竟然让他逃脱了桎梏。   纪青槐猛地扑倒在宋夜身上,用自己不太宽阔的身体把人紧紧包裹着,像是要把人藏在自己的身体里。   他就这样把人抱着,眼眶已经被赤红填满,泪水夺眶而出,脖子额角都青筋爆起,嘶吼着,“别看!”   心口被撕扯开一个大洞,乎乎漏风,怎么都填不满。   那一刻他突然升起了滔天的怒意,如果这个世界可以毁灭就好了。   世界末日,导弹摧毁。   什么都好,让这个caodan的世界消失,让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通通都死掉。   太恨了!恨为什么自己会重生?恨为什么要被宋夜喜欢?   如果没有他,宋夜或许也不会变成这样。   但是他又怕,如果没有他,宋夜将会永远陷在地狱里。   可是如果在地狱那就好了,他不会恨,不会爱,他没有世间的一切烦恼,也就不会意识到他失去了什么。   宋继铭!我会杀了你的!我一定会!你不得好死!   纪青槐猩红的眸子带着杀意,加上脸上的血迹让他看上去如同地狱修罗。   宋继铭竟是被这样的目光骇住,愣了一瞬。   “都转过去!”他厉声呵斥。   纪青槐将宋夜的脑袋压在自己胸口,“宋先生,宋夜已经毁了,让我带他走吧,他已经没有用处了,无法帮你管理风腾,而且今天的事情闹大,宋氏集团继承人是个傻子,这样的传闻传出去您也不会体面。”   纪青槐哀求,“求求您,让我带他走。”   一时间天旋地转,宋继铭捂着抽痛的额头。   宋夜……废了?   这不是把戏吗?   他看着在纪青槐怀里抽搐的人,一时间难以相信。   宋继铭居高临下,一字一顿道,“他是我儿子。”   纪青槐垂下头,几乎咬碎了牙,大不了鱼死网破,他眸子沉了沉。   “如果他真的有病,我可以让他走。”   宋继铭眼神微眯。   峰回路转。   “好……”   砰砰——   砰砰——   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宋夜听得有些昏昏欲睡。   宋夜被送到了新的疗养院,正式的,正规的,医生也都是重新从国外请回来的,给宋夜看诊。   最后的诊断无外乎都是神经损伤,伴随非常严重的心理疾病。   想要彻底治愈,恢复成往日的宋夜,几乎没有可能。   但宋继铭不放心,他不可能彻底相信,宋夜是个很狡诈的孩子,装病的本事很有一套。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大把大把的钱砸下去,宋夜也不见好。   “来——张嘴——啊——”纪青槐吹凉手里的粥,递到宋夜的嘴边。   一个月过去了,刚开始,纪青槐说什么他都照做,好像生怕对方会对他做些什么,但现在宋夜对他已经熟悉很多,渐渐变得有些叛逆起来。   他微微撇嘴,转过头,不说话,只专注玩手上都积木。   纪青槐揉揉宋夜的脑袋,“怎么了?生我气了?”   “哼——”   宋夜鼻孔出气,这会彻底背对着纪青槐了。   “临时有工作要忙,我不是故意迟到的,原谅我好不好?”纪青槐捏了捏宋夜的脖子,轻声道,“哥哥,别生气啦。”   “哼——”   宋夜肩膀动了动。   “这样好不好,我后天带你出去玩?”   听到出去,宋夜抬头,但眼神还是呆呆的。   宋继铭等了一个月,已经快要到他们曾经约定的期限。   明天。   只要明天一过,宋夜就是他的了,本来今天就要签断绝关系书的,宋继铭却临时有事,纪青槐等了大半天,这才在宋夜的晚饭迟到了。   经过他的了解,宋继铭似乎去了一处小别墅,他在那里养了一个情妇,纪青槐也是没想到,宋继铭都这把年纪了,还给宋夜找了个后妈。   纪青槐重新把粥喂到人嘴边,轻声细语的,“来,你乖乖吃饭,我就带你出去好不好?”   “啊——”   宋夜张开嘴,小口小口进食。   宋夜能感知到外界,也能听懂人的话,但很多时候都无法做出与之匹配的回应,更多时候是发呆,人木木的,也没什么表情。   相比较亮堂的环境,他更喜欢黑暗,喜欢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把自己缩在角落里。   像是在扮演一颗阴暗生长的小蘑菇。   明天。   快点到来吧。   纪青槐看着宋夜乖巧的模样,眼里哀痛与仇恨交织,他突然卸了力气一般靠在人的肩头。   “哥哥,快点跟我回家吧。” 第84章   宋夜穿了一个月的病号服, 整个人似乎都苍白了不少,纪青槐给宋夜挑了件牛油果绿色的体恤,配上条粉裤子, 腰上系一条丝巾,挂链, 白鞋白袜。   长长了的头发简单修剪,随意地抓了两下。   宋夜似乎对外出见人有些抗拒, 纪青槐又给人戴了一个粉色框的墨镜。   这样一捯饬下来,宋夜的年龄直接满三十减十,成了个帅气的青春男大。   奇迹宋夜。   看着自己的成果,纪青槐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意, 揉了揉宋夜的脑袋, “真乖。”   宋夜全程没什么反应, 任由他施为, 只在最后戴上墨镜的时候偷偷打量他。   纪青槐把宋夜带上车,后座的傅清忍不住问, “你这是带儿子出去郊游?”   “不好看吗?”纪青槐看都没看他, 给宋夜系好安全带,眼神里带着笑意。   傅清:“……”   没法反驳,只是觉得魔幻, 宋夜的形象一下子在他心中破碎了。   他们要去宋继铭的别墅, 签了父子关系断绝书,宋夜就能跟他们走了。   一叠文件放在桌上, 宋继铭高高在上地坐在首位, 看到跟在纪青槐身后的宋夜,眼里闪过不满。   “这穿的什么东西?”   “宋夜喜欢这个。”纪青槐把宋夜挡在身后,“宋先生, 我们今天的目的应该不是批判宋夜的穿着。”   “协议都在桌上,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宋继铭双手撑在桌面上,语气狠戾,“我会宣布宋夜突发恶疾,世界上再没有风腾CEO,宋氏集团继承人宋夜。”   “我宋继铭和宋夜将再无瓜葛。”宋继铭眸子沉了沉,“我名下的所有资产都和他无关。”   “所以你最好管好他!不要让我知道他跑到众人面前胡闹!”   “宋夜做不出这样的事。”纪青槐眉毛微挑。   宋继铭伸手道,“那就签字吧。”   纪青槐牵着一旁如同木雕的宋夜,右手握着他的手在协议上签上了宋夜的名字。   什么财产什么CEO,纪青槐都不在意,他在意的是那一份父子关系断绝书,只要断绝了关系,宋继铭发生什么都和宋夜无关了。   断绝书上宋夜的指印,一切尘埃落定,压在纪青槐背上的大石头终于落下。   “怎么样?”   傅清在车上焦急地等待结果,看见纪青槐从别墅里出来,迫不及待下车问他。   纪青槐点头,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回家了。”   傅清悬着的心落回肚子里,没再上车,而是对着他们挥手,“记得找我复诊,我就不跟着你们回家了。”   纪青槐顿了顿,接着点头,“好。”   傅清看着他们的车子离开,最后变成一个小点,才放下手。   ——   “回来了,回来了。”李贞远远看见纪青槐的车子,高兴地拍了拍胜叔。   男人脸上和流露出一抹欣喜,点了点头,“嗯。”   纪青槐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对着宋夜伸手,郑重而又真挚地说道,“哥哥,我们回家了。”   宋夜依旧有些呆,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神很空,看着递到他面前的手,似乎没有明白什么意思。   纪青槐也不着急,就这样伸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   宋夜像是一只小蜗牛,在纪青槐温和地笑意下,渐渐伸出触角。   指尖刚接触到手心,纪青槐便一把捏住人的手,带着不允许逃离的力道,接着搂住人的腰,将人抱了起来。   李贞没看到他们的互动,只看到过了很久,宋夜才被纪青槐抱着下车,快走了两步,到人的跟前。   “回来了。”李贞的眸子里有欣慰,心疼和担忧,五味杂陈,看到宋夜那双没有神采的眸子,更是心痛。   拍了拍两人的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妈,以后再也不走了。”   “好,好,好。”李贞偷偷抹了抹眼泪,“快进屋里去,你们爸他做了好吃的,就等你们了。”   “好。”   饭桌上,李贞一个劲儿地给宋夜夹菜,以此来表达她无处安放的心疼。   宋夜也很乖,只要是放在他碗里的,通通都吃进肚子。   吃完饭,一个月养成的良好作息,让他昏昏欲睡,靠着纪青槐肩膀睡着了。   “慢点儿,小心些。”看着一把将人抱起来的纪青槐,虽然已经发生过很多次,李贞还是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注意就把人摔了。   “放心。”纪青槐和他们道别,“爸妈,我带人回家了,过段时间再来。”   “去吧。”   这一个月,纪青槐早就买了房子,全款拿下,精装房,曾经许诺过的让宋夜来装修没有实现,但没关系,他们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   “牢大!夜哥!”   宋夜又成了纪青槐的挂件陪他一起上班。   常青的人看到宋夜都很开心,夜哥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们都有所耳闻,除了感叹夜哥果然不是一般人外,就是对豪门秘辛的唏嘘。   当然,对宋夜,他们也十分同情。   宋夜在纪青槐背后偷偷捏了捏他的袖子。   纪青槐挥手,“都散了吧,该怎么上班就怎么上班,对了,今天会来一个新同事,以后好好相处。”   “好的,牢大!”胖子最先反应,“对了,夜哥他……没事了吧?”   “……”纪青槐沉默,说实话宋夜能不能好转他也无法确定,只能这样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想要宋夜多和外界接触,增加他的感知,希望能有些效果,但他自己其实没有多大把握。   纪青槐抿了抿唇,苦涩地笑笑,假装轻松道,“你们可以想办法多逗他笑笑,成功了有奖金。”   会议室——   纪青槐正在面试新员工。   “您好,董先生。”他勾了勾唇角。   董自明尴尬笑笑,“您好,纪总。”   纪青槐翻看着董自明的简历,对面的人坐立不安。   “董先生的简历非常优秀啊,怎么想到来我这里上班的?”纪青槐故作严肃,“我看你之前都做的总助,我记得我招的会计。”   “哈。”董自明尬笑,他也不知道面试了一家公司,竟然就是纪青槐的公司啊。   不是,谁知道纪青槐还开公司啦?   “我有证书的,没当总助之前,就是做会计的。”   “我这里是初创公司……”纪青槐皱眉,“薪资方面怕是不符合你的预期啊。”   董自明道,“我相信我的工作能力一定会让纪先生您物超所值。”   “那好吧,恭喜你被录取了。”纪青槐放下简历,对着人伸出手,“合作愉快。”   怎么有种上了贼船的错觉?   即使如此,董自明还是站起身,和人交握,“合作愉快。”   之所以会从风腾离职,除了受不了大老板的压榨,还因为风腾裁员裁走了一大批真才实学的新老员工,留下的大部分都是资历比较深的关系户,盘根错节。   这对于一个企业来说,实在太不健康了,而且宋继铭还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将实权揽在手里,接着就是乱七八糟的投资。   董自明敏锐的职场嗅觉告诉他,这个公司要完,或早或晚,走不长了。   他选择早早抽身。   ——   “哥哥,今天给你做海鲜粥怎么样?”   哪怕对方不给他回应,纪青槐还是搂着宋夜的脖子蹭蹭。   “我新学的,做给你吃。”   纪青槐给自己戴上围裙,看了眼宋夜,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才去厨房。   “哼~哼哼……”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儿,纪青槐先给虾蟹去壳,动作十分熟练。   他在厨艺方面可谓是颇具天赋。   很快,厨房就弥漫着一股海鲜的香气。   纪青槐搅动着锅里的粥,想象着宋夜吃它的场景,就觉得高兴。   “纪青槐。”   “砰——”   突兀的男声。   纪青槐慌张之余打碎了一个盘子。   他愣住了,不敢相信。   “纪青槐。”   身后的人又叫了他一声。他这才僵硬地转身,几乎要以为这是梦。   “小流氓,怎么不看我?”   “我……我……你……”   “可以告诉我,我身上穿的这是什么吗?”   睡裙。   黑色蕾丝深v带花边的睡裙。   “我……”   纪青槐双腿发软,手撑着料理台才勉强站住。   宋夜在他的注视下,一步步靠近,最后把人搂进怀里。   “辛苦了。”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体温,纪青槐再也忍不住,靠着人的肩膀,哭的泣不成声,“唔……哇……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呜呜……”   泪水将宋夜的肩膀浸湿,带着些凉意,喉头像是被什么哽住,他艰涩地开口,“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接下来交给我。   宋夜目光沉了沉,双手轻轻揉着人的头发。   锅里的粥咕噜咕噜两声,糊味蔓延开。纪青槐一惊,迅速关了火,但粥还是糊了底。   他哽咽道,“糊……糊了……”   “没事,还是很香。”   宋夜捏了捏人的脖子,盛了一碗出来。   纪青槐却像是想到什么,目光躲躲闪闪,就是不看宋夜。   宋夜眯眼,看着人红透的耳朵,勾了勾唇角,冲着人耳朵吹气,“小流氓,敢做不敢看?”   “我敢!”纪青槐挺了挺胸,“我怎么不敢?”   为了证明自己说话的真实性,纪青槐猛地抬头一错不错盯着宋夜看。   直到鼻息间热热的,他受惊一般捂着鼻子移开目光。   好在这次没有流鼻血。   “我不仅看,我还……”摸……   话还没说完,手就被宋夜拉着摸到人的胸口。   “听到了吗?”   什……什么……   那个凸起的东西是什么?什么?什么啊啊啊?   信息量过载,纪青槐CPU烧了。   “我说,我只要你。”   只要你,你就是我的家。   宋夜再次凑近,在人唇上亲亲啄了一口,“我爱你。”   ——   “据悉,风腾集团有限公司董事长涉嫌偷税挪用公款,侵犯他人人身自由,非法囚禁……已被相关部门立案调查。”   “嗡……”   “还是你狠啊,亲爹都抓?宋夜……”   “嗯?”纪青槐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听到陌生中又带了些熟悉的声音,疑惑地皱眉看了眼手机,不是他的。   宋夜的手机已经很久没用了,突然震动,难怪他会认错。   “你是?”   听到纪青槐的话,电话那头突然气急败坏,“好啊你个宋夜,不认识就不认识,再也不和你合作了!挂了!”   “嘟嘟嘟……”   纪青槐有些愣,低头看了眼怀里的人,脖子胸口全是红红的印子,是真的累了,这么大动静都没醒。   还在纪青槐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继续睡,纪青槐举着手机,打开浏览器,第一时间就看到宋继铭被调查的消息。   他默默删了通话记录,把手机放回原位。低下头咬了咬人的耳朵。   “嗯……”宋夜困倦地推了推人的脑袋,“怎么了?”   “没事,你睡你的,我继续……” 第85章   “砰!”   “宋夜!”   “宋先生小心, 您父亲攻击性很强,最好还是不要靠近。”   “好的,我明白。”宋夜点点头, 略微皱眉,显得有些难过, “虽然我们已经断绝了关系,但他毕竟是我的父亲, 我想和他说几句话好吗?”   “宋夜!是你做的是不是?是你!”   护士小姐有些为难,视线在宋夜和病人之间逡巡,期间夹杂宋继铭的谩骂声,最后对上宋夜低落的神情, 点头, “好吧, 但是有情况一定要叫我。”   “好, 谢谢您。”宋夜对着小姑娘点头道谢,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小姑娘微微脸红, 将空间让给了他们。   “宋夜!”宋继铭看向宋夜的眼睛迸射出吃人的光,“都是你做的,是不是?你算计我!这些都是你的阴谋!”   “随你怎么想。”宋夜勾了勾嘴角, “但你要在这里待一辈子, 不管是真疯还是假疯最后都会变成真的。”   宋继铭的律师给他出具了精神病报告,才能让他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 仍旧被判无罪, 但之后可能一辈子都要待在精神病院了。   当然,律师是宋夜找的。   从很早起,他就想要彻底脱离宋继铭, 脱离风腾,脱离宋氏。   绑在他身上的枷锁,终于有了被打破的一天。   如果没有纪青槐,这一天可能会来的晚一些,等到宋继铭寿终正寝,自然而然的,就解脱了。   但有了纪青槐,纪青槐那么心疼他,于是宋夜不再是无所谓的态度,而是真切地,迫切地想要逃离这个囚笼。   “你没病,你故意的!”   宋夜耸肩,“或许吧。”   “砰——”   宋继铭隔着铁栅栏揪住宋夜的衣领,目眦欲裂,“我是你父亲,你不能这么对我……”   宋夜轻笑,捏着人的手腕,“啊,听说你有个情人,好像怀孕了吧?”   宋继铭脸色大变,“宋夜!别动她!”   “父亲,啊不,宋先生,你还真是老当益壮啊?这是已经治好了?”宋夜笑笑,“不过你知道她现在在干什么吗?估计在和情人相谈甚欢吧?”   宋夜自问自答地点头,“嗯……用你给的钱,你转移的财产。”   “宋夜!”   宋夜依旧笑着,神情愉悦,“对了,宋先生您体验过镇定剂吗?”   宋夜唇动了动。   他们大吵起来,动静很快惊动了护士和医生,看到宋夜被人揪着领子,赶紧给宋继铭打了一针。   “没事吧?小宋先生。”   宋夜摆手,脸上惊魂未定,摇头,“没事。是我大意了……我应该听你们的。”   “嗯,宋先生攻击性很强,探视的话还是不要待太久。”   “好,谢谢。”宋夜苦笑。   从精神病院出来,门口停着一辆熟悉的车。   “咚咚——”   宋夜敲了敲车窗。   车窗降下,赫然是纪青槐冷着的俊脸,看上去不好招惹。   “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公司有事吗?”   纪青槐抿了抿唇,“上车。”   自觉有些心虚,宋夜摸了摸鼻子,然后一声不吭地上车。   沉寂在车上蔓延开来,宋夜抬头偷偷打量着人,不见丝毫变化,还是很冷。   路过红灯的时候,宋夜伸手搭在人的大腿轻轻摩挲。   “在生气吗?”   “我开车呢。”纪青槐把人的手拿开,根本就不看宋夜。   宋夜更加心虚。   “对了,我订做的东西到了,要先取个快递。”   “我已经拿了,在后车座。”   “哦,谢谢。”宋夜看见后座的箱子,伸手拿了过来,把玩着纸箱,他勾了勾嘴角,“你想知道这是什么吗?”   虽然确实好奇,纪青槐还是装作丝毫不在意的样子,“不想。”   “好吧。”   宋夜内心叹了一声,大概是真的生气了,希望这个玩意儿能把人哄住。   这是他的失误,没想到人竟然会跟着他,他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   “砰——”   回到家,纪青槐动作粗鲁地把人按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动作更是粗暴,一言不发地啃上人的嘴,丝毫不给人反抗的余地。   按着人的手腕,手指划入人的指缝间,紧紧把人叩住。   这是一个带着惩罚性质的吻,但因为纪青槐内心中的一丝不忍,带了一丝柔情和缠绵。   狠不够,温柔又不足,进退两难,于是变纠纠缠缠,似乎要把人的氧气完全耗尽。   就这样吻到窒息,天荒地老,一起死了才好。   察觉到人的那一点执拗,宋夜轻轻捏了捏人的脖子,纪青槐才猛地醒悟,骤然抽离,瞪大了眼睛,捂着自己的嘴。   目光触及宋夜唇上的一抹红,咬破了,留了点血,纪青槐眼神暗了暗,低头再次吻上去,说是吻,其实更像是舔,吸血鬼一般,舔舐着腥甜的血液。   有点作呕,口腔,喉管,心口被这血液灼烧着,滚烫,痛彻心扉。   宋夜还没来及喘口气就被人再次吻住,那人却不动了,他搂着人的脖子,不知道是要推开还是加深这个吻,正拉扯着,脸上便湿湿热热的。   有水珠落在他的唇角,咸咸的。   宋夜叹了一声,把人抱得紧紧的,“对不起。”   纪青槐终于不再装模作样地忍着,埋在人的肩头低声抽泣。   他哽咽着,“宋夜,你不能……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对不起。”   “你不能这样伤害自己的身体。”   “抱歉。”   “你真的太坏了。”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啊?我会难过的,我心疼啊……”   “我心痛死了。”   宋夜伸到半空的手一顿,最终还是落在人的后背,轻轻拍了拍,把人推起来,看着纪青槐红肿得像个核桃的眼睛,心里一哽,也跟着难受起来。   他勾着嘴角,笨拙地安慰道,“别哭,我这不是很好吗?”   “你骗人!你太坏了你!你太坏了!”   宋夜:“别哭。”   “抱歉,我太笨了。”宋夜抿唇,要演一个精神疾病患者,对他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他本身就是。   况且他的演技那样好。   他知道宋继铭不会罢休的,装疯虽然冒险,但最直接有效。   疯了的宋夜便不能创造任何价值,宋继铭不会要一个没有价值的继承人。   他从来都是那样,只在乎自己名声,自己的私欲。   宋夜敢赌。   但是他忘了,会有人为他心疼。   “抱歉。”宋夜捧着人的脸,在纪青槐眼睛上亲了亲,“真的很抱歉,是我太想当然了,没有以后,这种事绝对不会再发生。”   “你信我。”宋夜对上人漆黑的眸子,内心挣扎,道,“老公,你信我。”   纪青槐瞪大了眼睛。   “老公,别生气了,我还给你准备了结婚一周纪念礼物呢。”   “你作弊!”纪青槐痛斥。   “那你看不看?”   倔强地梗着脖子,没有丝毫犹豫,“看。”   “咳……”纪青槐太过炽热的眼神让宋夜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你先转过去。”   纪青槐狐疑地看他,最后还是抱着胳膊转身,他倒要看看宋夜搞什么花样。   宋夜轻咳一声,捡起落在地上的快递盒,三下五除二打开盒子,一条叮铃咣啷的链子放在茶几上。   听到响动,纪青槐动了动耳朵,抱着胳膊皱眉。   什么东西?   “你先别回头,我叫你你再转过来。”   “搞得这么神秘?”纪青槐嘀咕。   窸窸窣窣的,间或一些铃铛的声音,这些声音落在纪青槐的耳朵里,弄的他怪心痒的。   “咳……你转过来吧,有个东西不会弄,你帮帮我。”   纪青槐转头。   一条胸链,像是蜘蛛网挂在宋夜身上,中间主链镶嵌了钻石坠在饱满的胸口之间,胸口……   咳……   “这个怎么弄?”宋夜递给呆滞的人两个精致夹子。   纪青槐接过,突然觉得手心里千斤重。   “你……你怎么可以买这种东西呢?”   “你不是喜欢这种吗?”宋夜歪头,“不喜欢?”   纪青槐捏紧夹子,“喜欢。”   “我不会放过你的!”搂着人的腰放狠话,将那两枚小小的,精致的小夹子夹在人的胸口。   ……   “我想到了,以后你要是再伤害自己,惹我生气,我就要惩罚你。”   “嗯嗯嗯,罚。”   “惩罚你……”纪青槐含住人的耳垂,紧紧扣住宋夜拽着床单的手。   “嗯……”   心满意足。   纪青槐搂着人小憩,宋夜出了一身汗,嫌弃地推了推人,浑身像是被车轮碾过。   胸口疼,腰也疼。   第一次对他们的年龄差距有了具象化的认识。   “你有没有事瞒着我?”   宋夜冷不丁地一问。   纪青槐顿时心虚,挑豆的手指一顿,他挺了挺胸膛,“没有。”   没有吧……   就是举报了一些不法医生,违规行医,然后曝光了几个治疗所。   “真的?”宋夜狐疑地看着他,把被子一扯,伸腿就是一脚,“你好好想想。”   摔在地上的人可怜巴巴地扒着床沿,“哥哥,外面冷。”   “嗯,现在夜晚气温二十六度,冷你就裹棉袄。”   宋夜转身,不看人,他是累了,这小子倒是精力旺盛。   半夜——   纪青槐偷偷摸摸打开房间门,蹑手蹑脚重新回到床上,把熟睡的人搂紧怀里。   熟悉的位置。   这才沉沉睡去。   ——   “呦……夜哥又来接牢大下班啊?”男人和宋夜打招呼,“怎么不上去等?”   “他快下来了,我就不上去了。”宋夜微笑着和人寒暄,“你这生发产品效果不错啊。”   男人突然呜呜哭了起来,捂着自己的脑袋跑走了。   宋夜:“……”   一次外向换来一生内向。   “害,他,秃了,那个是假发。”冷艳美女啧啧两声,拍拍宋夜肩膀,“夜哥,下周见。”   目光突然被其他东西吸引,“诶?”   “小猫!”冷艳不再,秒变脸,“咪咪,咪咪,来,姐姐抱抱,抱抱。”   抱着大肥猫一顿猛吸,她才重新起身,“再见,夜哥,咪咪再见。”   “再见。”宋夜点头,“不过他不叫咪咪,他叫刀疤哥。”   “好的,咪咪再见!”因为吸了猫,小姑娘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   “哥!”   纪青槐看见宋夜,高兴地扑进人怀里,给了宋夜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怎么来了?”   “接你回家。”   宋夜牵着纪青槐的手,十指相扣。   “诶?刀疤哥!”纪青槐兴奋地指着地上的狸花猫,把猫抱了起来。   小狸花乖顺了很多,还胖了很多,胖成了一辆猫。   小狸花舔了舔爪子,“喵~”   愚蠢的两脚兽,快抱着我走。   抱着猫,纪青槐重新和人十指相扣。   两人一猫的影子,在夕阳下,被拉得很长很长…… 第86章   “我结婚了。”   “是的, 陛下。半年前的新闻了,万众瞩目,世纪婚礼, 和莱斯特上校。”罗宾面带微笑。   “嗯。”加德纳搓了搓手指,皱着眉, 一语不发。   罗宾反应过来,笑容扩大两分,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祝你们百年好合。”   加德纳淡淡点头,“谢谢。”   “咳……”罗宾险些僵住,“那您今天这是……”   “我觉得他……咳……”加德纳面色为难, 轻咳两声, “有点问题。”   罗宾疑惑地皱眉,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没听清, “抱歉,什么?”   “莱斯特有问题。”加德纳重复, 接着补了一句, “那方面。”   “哈。”罗宾发出一声无助的气音,再次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尴尬地笑笑, “哈哈, 陛下,我相信会有专业的男科医生乐意为您和莱斯特阁下效劳, 但我是心理医生。”   加德纳皱眉, “他很健康,壮得像头小牛犊子。”   “咳……那……”   “我们结婚半年了,只做过临时标记。”加德纳继续说道, “刚开始没发现什么,毕竟我们都很忙,甚至聚少离多,但他很贴心,每次我FQ期都会回来,还会给我带小礼物。”   “看得出来,你们很恩爱。”   他不想听这些啊!快说重点!   罗宾脸上的笑容都要僵住了,只听见加德纳继续道,“但是他一次都没有碰过我。”   “后面FQ期我还特意请了三天假,但是他依旧没什么反应。”   加德纳眉头皱得越累越深了。   “那您有想过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吗?”   “不知道。”加德纳抬眸,金色的眸子有些慵懒,“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   罗宾双手搭在膝盖上,一时间有点无语,“阁下,这种事情,我想还是让莱斯特阁下亲自来比较好。”   加德纳摇头,“他很敏感,让他看医生他只会说自己没事。”   “那……你们有谈过吗?”罗宾正色道,“毕竟这是陛下您夫夫之间的事情,如果这个问题已经困扰您很久,为什么不试着说出来,沟通看看呢?”   “与其猜测,直接问或许更容易得到答案。”罗宾道,“莱斯特阁下说不定有他自己的考量。”   听完罗宾的话,加德纳沉思良久,点点头,“很感谢你的建议,罗宾医生。”   “我想未来十年,罗宾医生一定能做好帝国首席医官的位置。”   罗宾右手放在胸前,“我的荣幸,陛下。”   确定人走后,他长长舒了口气,知道太多也不好,心慌慌的。   莱斯特刚结束一个星际剿匪的任务,风尘仆仆往家里赶。   视讯里加德纳表情很严肃,让他尽快回去。   莱斯特脑子里瞬间闪过许多不好的联想,想也没想就抛下大部队开着飞艇嗖地走了。   “加德纳!加德纳你还好吗?加德纳——”   莱斯特的声音在看到客厅的人时戛然而止,接着松了口气,“还好你没事。”   “我有事。”加德纳眸子微沉,打量着眼前的莱斯特。   军队生活让这个年轻的Alpha疯狂成长,脸上的棱角更加明显,周身的气质也变得沉稳,整个人像是被收进剑鞘里的利剑。   穿着军装,配上那张精致的俊脸,迷人又危险。   但危险的某人现在正一脸慌张,“怎么了?什么事?”   莱斯特凑到人跟前。   加德纳鼻尖嗅到了一丝硝烟味,夹杂在茉莉信息素里,还有一点点腥甜。   “你受伤了?”   肯定的语气。   “没事。都是小伤。”莱斯特摇头。   加德纳眸子沉了沉,一言不发地找到医疗箱,准确无误摸到人受伤的胳膊。   “脱衣服。”   “哦。”   莱斯特听话地脱掉外套,露出受伤的地方。   一道细长的伤口,不深,更像是划痕,按照Alpha的自愈能力,再晚一会儿可能就要愈合了。   但加德纳没有意识到这些,他只看到人的伤,然后用医疗绷带把伤口裹住。   “疼吗?”   莱斯特抬头看天,“还好。不过如果有一个亲亲的话,可能会更好。”   “我是说……Omega的信息素能让Alpha分泌更多的多巴胺从而……”   莱斯特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捏着下巴猛地吻住双唇。   唾液交换,唇舌纠缠。信息素在口腔炸开,酥酥麻麻。   一吻结束,莱斯特抿了抿红肿的唇瓣,咽了咽口水,“嗯……好多了……”   不去看那双沾染欲色的金色眸子,莱斯特稍微找回了些理智,“你说有事,是什么事?”   “嗯。”加德纳拍了拍旁边的椅子,“你先坐下。”   莱斯特照做。   加德纳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两条绳子,把人绑在椅子上,绳子从脖子上绕过,然后手臂,胸口,接着是双腿,最后在椅子后打了个结。   “怎么样?会紧吗?”加德纳问道,“刚学的,似乎系得还蛮漂亮的。”   “额……”莱斯特手腕动了动,“加德纳,你这是?”   “我记得你很喜欢看我穿军装?”加德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接着也没有管人的回答,回了房间。   再出来,已经换了一件衣服,只不过不是军装,而是一件黑色的衬衫,衬衫背带从肩膀穿过在胸前固定,袖子挽到手腕,露出一截结实有力的胳膊,手上是一双黑色的手套。   加德纳用牙把手套往上咬住,“抱歉,军装不好穿,所以只能这样了。”   莱斯特咽了咽口水,说话的声音都开始有些颤抖了,“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咚——”   冰凉的金属贴着莱斯特的下巴,一截黑色的木仓管。   “现在你是俘虏,应该由我来发问,明白了吗?”   加德纳金色的瞳孔迸射出狠戾的光,居高临下藐视着他。   不想承认,但一股战栗从莱斯特后背升起,那是危险降临时才会有的感觉,兴奋,又隐隐抗拒。   那点子属于Alpha的拙劣征服欲瞬间涌了上来。   莱斯特垂下眸子,“是。”   “你有事瞒着我?”   “没有?”   “说实话。”木仓管抬着人的下巴,逼迫对方和他对视,“莱斯特,你在隐瞒什么?你还想瞒我多久?”   莱斯特抿了抿唇,喉头滑动,修长的脖子仰起一个性感的弧度。   他勾了勾嘴角,挑逗一般,“长官,你想让我说什么?”   “信息素,标记。”加德纳捏着人的下巴,黑色皮质手套按压着人的唇瓣,眼神凌厉。   “……”   “不说吗?”   木仓管压着莱斯特的舌尖,硝烟蔓延在他的口腔,莱斯特继续沉默。   鲜甜带着些灼意的辣椒信息素在空气中爆开,像是行走的荷尔蒙,莱斯特双目充血,犬牙纯纯欲动。   加德纳厉声道,“收回去。”   唾液唇角落下,蜿蜒出一抹水痕,莱斯特艰难地藏好自己的牙齿。   他被自己的唾液呛到,“咳咳咳——”   加德纳移开木仓,修长的手指伸进人的口腔,似乎在检查他的牙齿情况。   “咔哒——”   子弹上膛。   木仓头却指向了另外一个地方。   “不说的话……”加德纳勾了勾唇,“那以后也别想标记了。”   “加德纳你别冲动,你听我慢慢说……”莱斯特目光睁大,没想到人是来真的。   Alpha的本能和他的理智来回拉扯,越是紧张危险,莱斯特却越发兴奋。   “还挺精神的。”加德纳轻笑,低沉的嗓音如同加了一剂chun药,“这就是你的癖好?”   被人戳破,莱斯特低下头,“加德纳你别吓我……我会怕的……”   泫然欲泣。   最怕美人落泪,对付加德纳的致命武器。   不过这次加德纳丝毫不中计。   他手上用力一怼,厉声喝道,“说!”   “嘶……真的痛……”莱斯特委屈。   “我没有瞒你什么……”他瞥过头,不想让加德纳看到他眼底的脆弱,“我只是怕……”   “我怕你会想起那些不好的回忆……我曾带给你的阴影……我害怕会重现……”   “看着我。”加德纳捏住人的下巴。   莱斯特眼睛红红的,像是要哭。   他伸手轻轻擦了擦人的眼角,“你知道我害怕什么吗?”   “我害怕你死,害怕你突然有一天就消失。除了这些,我什么都不怕。”   加德纳叩着人的后脑,“我爱你。”   “但我知道,我也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我对你的喜欢,从一开始就是高高在上的,我喜欢你,对你好,但很多时候却忽视了你的想法。”   “我一直觉得你是需要被照顾的那一方,把你当小孩子,然而我忽略了一个事实,你长大了,足够健康,足够坚韧,是个顶天立地的Alpha。”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我们应该着眼于当下和未来,对不对?”加德纳低声问道。   莱斯特迟疑地点点头。   “那你会消失吗?”   莱斯特摇头,“不会,我保证。”   “那我就不怕了。”   莱斯特沉默良久。   加德纳解开两颗扣子,露出后脖子的腺体,无声的诱惑。   “啊……当然了,如果有问题还是应该找医生看看。”加德纳拿木仓的手再次用力,“千万不要讳疾忌医。”   “我可以找别……”的办法……   “不许找别的Alpha!”   莱斯特猛地扯断绳子,把加德纳压在地毯上,抢过人手里的木仓,卸了弹夹,扔在角落里,眼神凌厉得像是要把人吃了。   “你不许找别的Alpha!”   加德纳轻笑,勾着人的脖子,舒展身体,金色瞳孔充满了挑衅的意味,“那就标记我。”   “别以为我不敢!”   莱斯特拼命压抑着自己欲望,汗珠从鼻尖滑落。   都这个时候了。   加德纳凑近吻去那滴细汗,有点咸,但更多是茉莉的味道,他声音低沉,充满了蛊惑人心的力量,“你应该说你要把我……在床上……三天三夜……”   “谁教你的!”莱斯特气急败坏,啃上人的脖子,熟悉的Alpha信息素注入,加德纳瞬间软了腰。   啃啃啃。   “你是我的!是我的!我老婆!我要标记你!”   “要不要我来动?”   “你看不起我?”   莱斯特身体力行地告诉加德纳,什么是顶天立地的Alpha…… 第87章   “滴——”   “重生数据已记录, 正在载入新模块——”   “您好,柏先生,我是系统8891, 检测到你求生意识增强,已为您建立重生通道, 请稍候……3……2……1……”   柏庭,生于M732年, 于M774年死于肝癌晚期,享年42岁。   华庭娱乐董事长,豪门家族柏氏唯一直系继承人,商业版图涉及影视、智能AI、生物研究、航空、房地产等等各行各业。   华庭娱乐董事只是他最不起眼的头衔, 但却因此为人熟知。   对于他身后的家族, 人人津津乐道二十余年, 企图窥探一点豪门秘辛。   从二十岁开始展露头角, 只因为长相身材比例优越被媒体拍到,出现在公众面前, 因此将他的商业版图第一站开启在娱乐圈, 此后便开始了他的造星时代。   华庭娱乐捧出的超级巨星不知凡几,柏庭的私生活也因此沾染了绮丽的色彩。   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声名赫赫的人竟然会死于肝癌晚期, 几乎大半个娱乐圈都在为他的死而哀悼。   然而, 随着时间的流逝,娱乐圈的人红了一批又一批, 这样一位曾经充满传奇色彩的人物, 便渐渐消散在众人的记忆中了。   然而,一档男团选秀节目,柏庭舟横空出世。   这位和去世的柏庭长相名字几乎一般无二的年轻人, 就这样明晃晃闯入众人的视线,勾起了他们的往日回忆。   但奈何,这人虽如故人来,论跳舞,四肢不协调,论唱歌,五音不全,论演戏,空有一副美貌。   人也是木讷呆滞,情商智商双商出走,如同人机。   但奈何,实在美貌。   仅仅因为一副相似的长相,便受到资本追捧,一举出道,成为男团KING1的成员之一。   “嘶……”   柏庭撑着头,脑袋里像是有锤子锤在神经上,他皱眉,眸子沉了沉,“系统8891?”   “是的,柏先生您好。”8891机械地声音回复道,“欢迎回到世界。”   “为什么?”柏庭舟声音不怒自威,“我记得我没有授权实验。”   “是的,柏先生。”8891回道,“系统检测到您求生意识增强,自动绑定。”   “呵——”柏庭轻笑一声,求生意识?他想了想,确实曾经有过一段时间很不甘心,为什么是他呢?四十岁那年被查出肝癌晚期,他的商业帝国还没有建立,就要死了。   用尽手段想要留住自己的生命,甚至连子虚乌有的重生研究都信了,但后来,命运让他不得不直面自己的死亡,两年后,他四十二岁,无力回天。   “现在什么情况?”   果然不愧是大佬,这么快就接受了自己重生的事实。   “您现在的身份设定是柏庭舟,孤儿,22岁,KING1成员之一。目前正在录制一档旅行音乐综艺,今天是第一天录制。”   柏庭皱眉,让他重生使用别人的身体,怎么想都很隔应,“这具身体是谁的?”   系统:“按照您年轻时候的身体等比例复刻。”   “x教授呢?”   “教授正在进行时空穿梭实验。”   柏庭手指插进发丝,将头发往后梳,眉头皱了皱,“现在的科技已经这么发达了?”   “不。”系统解释道,“我来自未来……教授在您死后三年结束了实验,冷冻了自己的身体,未来某一天,被当时的科技唤醒,创造了我。”   柏庭沉默,接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您死后第八年。”   八年,惊人的数字,柏庭只一瞬间诧异,便重新恢复平静。   系统也不再吭声,似乎不曾存在,如果不是真实存在的心跳,柏庭会以为自己在做梦,这只是他死前最后的幻想。   身上黏糊糊的,柏庭进入浴室洗了个澡,洗手台前的镜子里映照着自己如今的身影。   一米九的身高,头身比例异常优越,这要得力于他奶奶的斯拉夫血统,他不仅长的高,皮肤还白,眼睛里还带着一丝丝幽蓝,平时看不出来,在阳光下格外明显。   精致锐利的五官带着一丝凌厉,如同上帝雕塑般的天使面孔。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拥有着极其果敢的商业手腕,和他接触的人,往往会忽视他优越的外貌,而着眼于怎么才能不在他手里吃亏,或者怎么分一杯羹。   也只有什么都不懂不知道的网友才会把重点落在他的容貌上。   柏庭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浓密下垂的眉毛看上去有几分忧郁和无辜,鼻尖上的那一颗黑痣如同点睛之笔,俊美无双。   但这颗痣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被点掉了,他爷爷迷信,请人看过,说这颗痣影响他的命格,不知道是好是坏,于是变便带他点掉。   如今这颗痣却长回来了。   真实的。   ——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裘易寒坐起身叹了一口气,虽然现在是夏天,但他们这次来的地方是个山区,因为一个500年的古镇,最近才被开发成旅游区,到了晚上气温骤降。   阁楼更是如此。   他再次叹气,早知道就不来了。   《一起旅行》是一档直播旅行音乐综艺,就是几个嘉宾一起去旅行,一个地点为一期,会在最后为这个地方,这趟旅行写一首歌,因此来的音乐人居多。   裘易寒如今三十二岁,已经算是半退圈性质了,要不是还偶尔发新歌,估计大众都不记得有他这个人了。   但他曾经可是包揽十大金曲奖的热门歌手,但却在即将拿到音乐殿堂最高奖项时,选择了退隐,此后更是一度消失在大众面前。   曾经有狗仔拍到他左手无名指戴着戒指,都在揣测他嫁入豪门,所以才选择退圈。   后来虽然还是会继续发歌,但这样的传闻并没有因此结束,反而甚嚣尘上。   这次参加综艺之前,节目组更是用裘易寒的噱头造势,吸引了一大波流量,他的歌还被拉出来过了一遍,然后众人才发现,原来很多熟悉的旋律都是出自他手。   于是他的婚姻状况又成了众人的大八卦,还因为他手上的戒指看上去很朴素,加上他的曲风在退圈之后变得格外忧伤,都在传他豪门生活不好过。   对此,裘易寒只想笑。   这个综艺制作组找过他很多次,他都推了,后来找到他曾经的经纪人那里,对方自作主张帮他接了,因为曾经欠过经纪人的人情,没办法,裘易寒硬着头皮来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据说有个嘉宾和柏庭很像,他想见见,但见过之后就有些失望了,除了外貌,分明就一点都不像。   这次的节目嘉宾一共五个人,他,柏庭舟。,和柏庭舟同男团的队长江天,还有平台带进来的网红健身教练章枫,然后就是为了宣传电影的演员吴景泽。   都是目前的流量咖,裘易寒竟然一个都不认识,本着好好相处的初衷,他自认为待人还算和善,反正是比他年轻那会儿温和太多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叫江天始终对他抱着敌意,才刚见面就和他因为房间分配的问题起了分歧,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裘易寒选择了退让,主动选了阁楼的房间。   但他没想到阁楼这么冷,他这双老寒腿甚至隐隐作痛。   实在睡不着的裘易寒下了楼,给自己煮了碗泡面。   刚端着出锅,与同样睡不着的柏庭舟打了个照面。   虽然知道不是,但相似的面容还是让裘易寒呆愣一瞬,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友善地问道,“你要吗?”   柏庭还没有在乍然看见裘易寒的惊诧中回过神来,就听到对方的话。   皱眉看着对方手里的泡面,有些不太赞同,“这么晚还吃泡面?”   “有什么问题,节目组不让吃?”冷不丁质问的语气,裘易寒本就腿疼得烦躁,这下是更加有点压抑不住自己的脾气了。   柏庭话都没说,直接拿过对方手里的泡面倒进下水槽。   裘易寒来不及反应,对方的动作熟练到像是做过八百次,他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实的。   竟然,直接,把他的泡面倒了。   他的,泡面,倒了。   这是人干的事儿?!   裘易寒扶额,疑惑自己是不是跟不上年轻人的时代了,他真的老了。   “你究竟干什么?”裘易寒尝试和对方沟通,“小庭啊,我可能不太懂你的意思,要不你解释解释呢?”   听到小庭,柏庭愣了一瞬,然后反应过来,他面前已经不是那个年轻的小孩儿了。   他抿了抿唇,压下心头的那一思怪异,“这么晚吃泡面对身体不好,我用厨房的材料给你熬一锅粥。”   裘易寒不信任地打量他,不怪他不信,早上这小子不是和江天挺要好的吗?这时候帮他熬粥?   古怪。   而且柏庭舟看着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还会熬粥?   “呵——”裘易寒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个小时!   要不是那粥熬的过程中确实很香,裘易寒真的要暴走了!   “粥好了。”   看着在沙发上睡着的人,柏庭好奇地打量着八年后的裘易寒,轮廓更加成熟了,少了年轻时的桀骜,多了一些沉稳,更内敛,更英俊了。   如果说初见的裘易寒是一头桀骜不驯的狼崽子,那么现在他更像是饱经风霜退休的狼王。   真奇怪。   视线猝不及防看见睡着人左手上的戒指,柏庭伸出的手停在半空,良久收了回去。   结婚了?什么样的人?男人还是女人?他们很恩爱吗?上节目也要戴着戒指?   众多思绪划过,柏庭突然轻笑一声。   真的长大了啊。   但为什么……   那么不爽呢。 第88章   “唔……”裘易寒嘤咛一声, 揉了揉睡得酸疼的脖子,猛地意识到自己在录节目将手收了回来,冷不丁看见沙发上戴着眼镜将一本杂志看出《时间简史》味道的柏庭舟。   又是一阵恍惚。   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相似的两片叶子。   想到别人给他煮粥, 他在这里睡大觉,裘易寒就是一阵不好意思, 还没开口就听见对方低沉的嗓音道,“醒了?粥在锅里。”   “啊……好……”裘易寒的思绪成功被他带跑, 盛了碗粥,发现对方连小菜都准备好了,放在小碟子里。   “你要吗?”   柏庭放下杂志,点点头, “好的, 谢谢。”   这本时尚杂志正好是以前合作过的, 柏庭无聊, 就拿起来翻了翻,封面那么大个江天, 头发是紫色的, 身上的衣服也是五颜六色,西装不像西装,休闲不休闲的, 脸上还化着五官不分的浓妆, 巨大的挡脸装饰。   说不上好看,也不难看, 但远远不到柏庭的审美, 现在娱乐圈都流行这样的?   按理说,按照他给裘易寒设计的路线,这种时尚杂志不应该不出现裘易寒的身影啊。   他抬头看向裘易寒, 对方刚放下粥,“怎么了?”   柏庭:“……”   “……前辈。”最艰难的两个字说出口了,之后的内容就变得顺畅起来,“前辈为什么会选择来这个综艺?”   柏庭通过经纪人发的信息,简单了解过这个综艺的人员配置,远远配不上裘易寒的咖位,不知道怎么会选择来这里。   裘易寒被他前辈两个字叫的有些愣神,加上他,五位嘉宾,都比他火,自然是不太认他这个前辈的。   裘易寒是不在乎别人的态度,相反,年轻人傲气就傲气些,他是认可的,毕竟他年轻时也那样儿。   怕就怕这种恭恭敬敬的,裘易寒不知道怎么反应,这是他自己的问题,不太习惯和人亲近。   “经纪人接了就来了。”裘易寒不想说太多,点到为止。   柏庭点头。   裘易寒反问:“那你呢?你为什么来?”   还能因为什么?刷观众缘呗。问完裘易寒就后悔了,显得他很呆。   “经纪人接的。”柏庭笑笑,用他的话回答。   “嗯。”   一时间相对无言,只有喝粥的动静。   他们俩吃东西的动作都很优雅,柏庭是从小就养成的习惯。   裘易寒嘛,二十二岁之后才养成的习惯,刚开始是某人逼着他做的,后来则是自己想要越来越靠近某个人,模仿他的动作,一点点学的。   喝完粥,裘易寒将将碗筷洗了放回原位,锅里还没喝完的,放进冰箱,打算明天做早饭。   两个人房间一个方向,只不过裘易寒要上楼。   “前辈……”   走到一半被身后的人叫住,裘易寒不解地转头,“前辈要不要和我一起住?我房间很大,可以挤一挤。”   裘易寒不理解,手指叩动扶梯,皱眉道,“这不好吧?”   “这里昼夜温差很大,晚上阁楼很冷,前辈腿能受得了吗?”柏庭勾了勾唇角,“挤一挤有什么关系?前辈怕我对你做些什么吗?还是说要先和家里人报备?”   “那就谢谢了。”裘易寒上楼拿了被褥下来。   看着对方那一人宽的折叠床,额角抽搐,“这就是你说的很宽敞?我还是回去吧。”   “砰——”   身后的门合上,柏庭拽着人的手腕,笑意盈盈和人对视,“前辈,我这里可没有来了就走的道理。”   “挤一挤,就宽敞了。”   裘易寒无奈,还能怎么办?这地方确实比阁楼暖和,不睡白不睡,再说了,光看脸,他真不亏。   想通了,裘易寒把自己的被褥往地上一摊,“我在你这里打地铺吧。”   那小床,光睡柏庭舟一个人都费劲,还加塞一个一米八八的他?   放过床吧,它承受太多了。   谁知道柏庭舟竟然也把床上的被褥拿下来,铺在地上。   “你这是……”裘易寒再次头疼。   “前辈,你看看我,再看看那床。”柏庭理所当然地指着自己和折叠床,“我们放过它,也放过我好吗?而且我睡觉不老实,滚下来砸到你就不好了。”   裘易寒:“行叭。”   不理解,但尊重。   两人就这么躺下了。   可裘易寒怎么也睡不着,被窝还没热,腿又开始疼起来,真是折磨。   他不想影响屋里另一个人的睡眠,慢吞吞把自己蜷缩起来,抱着腿。   “前辈,你腿很难受吗?”   低沉的男声就在耳边,吓了人一跳,“吵醒你了?”   “还没睡。”   “前辈腿受伤了吗?”柏庭将人连被子一起抱住,压在他身上,再盖上自己的被子。   裘易寒再次被他这自来熟的动作惊到,反应不过来。   “老寒腿而已。”   柏庭皱眉,对方怎么说也才30多,就得了老寒腿?身体这么脆?当时的遗嘱应该加一条让这人定期医院体检的。   隔着被子,裘易寒都能感受到从年轻人身上传来的热意,困意袭来之前,他忍不住感叹一句。   年轻就是好啊。   听到人平稳的呼吸,柏庭睁开眼睛,眼神落在对方的睡颜,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很久才叹了一声,轻轻拨弄人的头发,低沉温和的嗓音在人的耳边,“晚安,好梦。”   [哇哦哇哦天天神颜!好帅好帅哦!]   [来啦,一大早就守在直播间噜,来看我们阿泽……大家记得去看阿泽新电影哦~~]   “早。”吴景泽对着江天点点头,“我看冰箱里有粥,你要吃吗?我热一热。”   “好。”江天点头,“他们几个还没起吗?”   话音刚落就看见穿戴整齐的柏庭舟走出房间,江天笑着迎了上去,“啊舟舟,起来了?”   [舟舟诶~舟舟~叫的好甜哦哈哈哈哈]   [眼神绝对不清白!]   [哇哦……那是谁?!!]   [哇咔咔,偷家了!修罗场爱看!]   看见从柏庭舟身后出来的人,江天脸色一变,维持不住笑容,“易寒哥怎么在这里?我记得这是舟舟的房间。”   “暂住。”裘易寒因为被吵醒,还带着起床气,语气有点冲。   柏庭知道他这一点,轻轻笑了笑,“阁楼太冷了,前辈身体不好,所以让他和我挤一挤。”   “身体不好可以选择不住阁楼啊,谁逼他了?”江天小声嘟囔。   听到话的柏庭视线凌厉,射向江天,接着勾了勾唇,眼神却还是冰冷的,“我看天哥身体倒是不错,不如把房间让出来给前辈?本来房间就是节目组安排好的,后来又说要抽签,结果谁都不愿意住阁楼,最后还是前辈选了阁楼,不是吗?”   [妈耶!这么回事吗?我怎么不知道?昨天的直播没有这回事儿啊?]   [因为直播就是从他们争执开始的!我还以为裘耍大牌非要住好房间,结果那本来就是他的啊……]   [我去节目组好心机!我说他怎么不火架子还大,原来故意搞争议啊!]   “你们饿了吗?”   剑拔弩张的氛围,还是一个团的,昨天还相亲相爱呢,今天咋就吵起来了,吴景泽连忙插话,“不知道哪位好心人做的粥,早饭也不用愁了。”   听了全程的裘易寒也清醒了,刚起床的低气压散去,“你们先吃,我换身衣服下来。”   上楼的时候和下楼的章枫打了个照面,两人微微点头。   “早上好,你们怎么都在?我最后起的吗?”章枫的大嗓门很好的缓解了气氛,“什么东西这么香?”   “早饭。”吴景泽笑着道。   裘易寒再下来,客厅已经变得融洽很多。   “易寒哥,快来,给你留了饭。”吴景泽倒是挺自来熟地招呼人,他兴致勃勃给人解释,“节目组刚刚给了任务,昨天只匆匆做过自我介绍,让我们趁着早餐时间深入了解一下,等会儿要做默契大考问,然后分组。”   “那我先问。”章枫率先举手,有点忐忑地开口,“裘老师真的结婚了吗?”   裘易寒算是他半个偶像,最中二那几年听得最多的就是裘易寒的歌,欢快,明亮,带着一股子勇往直前不屈不挠的精神,像是一只横冲直撞天不怕地不怕的狼崽子,自有一股傲气和潇洒。   但后来传言他退圈之后,出的歌都很悲,寂寥,孤寂,像是一个人身处北方的凄厉寒风之中,听的人怪难受的。   裘易寒被问的一愣,伸手展示了自己的戒指,抿着唇笑笑,没说什么。   “真的吗?”   “你猜?”   “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话是柏庭舟问的,裘易寒狐疑地转头看向身侧的人。   柏庭眯着眼,一脸笑意,“不方便说吗?大家都很好奇呢。”   一眼望去,果然对上两双好奇的眸子,就连隐匿在暗处的工作人员都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   [说啊!说啊!我也好奇!]   [问的好!大胆开麦!]   [哈哈哈哈,没人觉得舟舟在面对裘的时候一点都不人机了吗?]   [好像是诶!他怎么对这个裘这么感兴趣?]   裘易寒抿了抿唇,脑子里勾勒出一个人影,“他……是个很好的人……长的很帅,很温柔,我喜欢他很久很久了。”   “嗯……就这些了吗?”   [什么鬼啊!就不能多说一点吗?是不是真豪门啊?]   [他眼睛里有光诶,他超爱!]   “这就够了不是吗?”裘易寒笑笑,“他很好,我爱他,就够了。”   意识到他是真的不想多说,众人也不再纠缠这个问题,只是心里对这个人再次蒙上一层神秘的纱。   果然是不能随便透露的豪门家族吧?不然总不可能这个人不存在吧?   柏庭眯了眯眼,对裘易寒的回答并不满意。   小狼崽子还是太单纯,有人对他好一点就陷进去了。   做过背调吗?哪个家族的?柏庭在脑子里把那几个认识的家族适龄的男人想了个便。   顾家?二世祖一个。   宋家的?花花公子。   那是沈家的?算来今年应该三十八了,太老了。   ……   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断了。   听到响动,众人停下声音,朝他看了过去,柏庭勾了勾唇,“不好意思,这筷子太脆了,我换一双,你们继续。” 第89章   默契大考验——   之前那一趴被裘易寒抢走了风头, 江天很不爽,凑在柏庭在身边,对着镜头笑道, “我可是对舟舟很了解的哦。”   “你们关系真好。”吴景泽感叹。   “是啊,谁让我们是一个组合里出来的。”江天笑着点头, “舟舟可是我一手带起来的哈哈哈哈。”   [我作证!舟舟真的很笨,全靠队长教的好啊!]   [天天真的为舟舟付出很多啊 哭哭]   [搞不懂, btz不是华庭捧出来的吗?和jt什么关系?]   “请大家到前面来抽题。”   烈日下,裘易寒戴着墨镜,一米八八的身高让他看上去很不好惹。   考虑到裘易寒的资历,吴景泽问道, “易寒哥先去吗?”   “我吗?”裘易寒歪头, “好吧。”   “默契大考问第一题, 江天最新拍摄的时尚杂志是什么杂志?”   听到问题, 江天眯眼和众人对视笑了笑。   [送分题,送分题!昨天可是给所有人都发了一本哈哈哈哈哈]   [太简单了太简单了!G1啊!哈哈哈哈]   几个人胸有成竹刷刷刷落笔, 只有柏庭鹤立鸡群, 长个大高个子,眼睛来回瞟。   被裘易寒发现,立刻蒙着自己的答题板, 他小声道, “这是个人战,不能给你看。”   “可是前辈, 我已经看到了。”柏庭眨了眨眼, 笑眯眯地在自己的答题板上写下G1字样。   裘易寒瞪了他一眼,人离得远远的。   柏庭见状,脸上的笑意更盛。   [他俩嘛呢?给自己加戏吗?]   [送分题也要抄答案啊?]   [裘真的好烦啊, 不火还抢镜头,怪不得不火呢,就这人品。]   [别骂舟舟啊,他就是个人机,开卷考抄作业也很合理吧……]   每个人都答对,各加一分。   “默契大考问第二题,柏庭舟的身高是?”   抽到自己的问题,见几个人都朝他看过来,柏庭笑笑,“要不要比一比?看能看出来吗?”   “易寒哥官方身高188,你怎么比他还高啊。”章泽抬头仰望了一下柏庭的身高,有些郁卒,他净身高179.6,穿上鞋才一米八,这一直都是他的痛,对外虽然报180,但是和真的180一比,就会发现他凹下去了。   “是吧,第一次见到时候我也吓了一跳,真就是鹤立鸡群。”江天调笑道,“舟舟可是KING1的身高担当。”   “前辈,要我告诉你答案吗?”柏庭看着裘易寒几次三番眼神往他身上瞥,却不落笔,眯着眼笑着问他。   “我知道。”裘易寒刷刷落笔盖住自己的答题板。   最后公布答案:192.4cm。   章枫:190   江天:192   吴景泽:190   柏庭自己的答案自然没什么偏差,于是万众瞩目的时刻落到裘易寒身上。   他轻咳两声,翻转自己的答题板——192.4   精确到毫米。   [哈哈哈哈哈裘:我的眼睛就是尺!]   [怎么个事儿?我看百科舟舟的身高是192啊,那0.4是哪里多出来的?]   [我怀疑裘是不是偷题了?不然怎么可能这么精确?]   柏庭也有些诧异,“前辈眼力还真好。”   裘易寒抿了抿唇,不是他眼力好,是这个角度,他曾经仰望过很多次。   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时候,身体已经有了记忆。   是柏庭的身高。   那会儿裘易寒二十二,身高其实只有一米八,身体长期营养不良,骨骼发育不完全。   在被柏庭包养之后,又是看医生又是营养餐的,才把他的身高养到一米八八。   二十二,窜一窜。   但这窜得太猛了,裘易寒自己也吓了一跳,不过内心也隐隐窃喜。   柏庭就很高,他想长到比对方高,不过到了188似乎已经是身体的极限,他不再长个子了,柏庭却好像日渐萎缩。   那个他需要仰望的人,最终变成了他可以俯视的墓碑。   好在墨镜遮挡,没人能看见他的情绪,裘易寒勾了勾僵硬的嘴角,笑着道,“我的眼睛就是尺。”   第三个问题,裘易寒最讨厌的蔬菜。   问题一出,所有人都把视线落在裘易寒身上,他动了动嘴,立刻就有pd制止,“认真答题,不要交头接耳。”   “胡萝卜。”   柏庭再得一分。   第四题:裘易寒人生中创作的第一首歌是什么?   “落叶。”   第五题……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手气太怪,之后抽到的问题大部分都和裘易寒有关,裘易寒自己就算了,竟然连柏庭舟都对答如流。   眼看着这两人渐渐抢走了所有的风头,江天脸色越来越难看。   [你们是不是经过某种□□交换之后,就可以知道对方所有信息?]   [不然怎么解释啊!你告诉我!怎么解释!你说他们第一次见面我都不信啊!!]   [舟舟眼神都要拉丝了!]   [有点想磕……]   “经过紧张刺激的游戏环节,本轮默契大考问得分最高的是——柏庭舟!”   公布答案的时候,柏庭没什么意外,毕竟这些问题对于他来说都太简单了。   第一名有资格率先挑选搭档,被挑选者不能拒绝。   “舟舟,别忘了我们可是一队啊。”这话说出来有歧义,江天笑眯眯的,不知道他的“一队”究竟是“对”还是“队”呢。   [呦呦呦,一对儿呢~天哥你不要太明显好不好哈哈哈哈]   [天哥超爱!不接受反驳!]   柏庭眼睛在对方身上停留一瞬,对方发现他在看的时候,眼神里含着一些威胁的意味。   柏庭移开视线,落在一副事不关己,欣赏风景的人身上。   他们所在的这个地方,是古镇内部,一条护城河蜿蜒穿过古城,两侧的建筑古色古香,很有江南风韵,裘易寒目光完全被吸引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柏庭,他对老物件总是有着很深厚的情感,不自觉便会顺着那些古老的痕迹陷入沉思。   那些一砖一瓦所经历的风霜,时间长河中流落下来的瑰宝,它们,曾经又有着什么样的故事呢?   那些细微的痕迹,曾经是不是有过刻骨铭心,亦或是惊心动魄?   有旋律在脑子里沉浮,风成了曲,树叶摇曳的沙沙声也成了合奏。   “我选裘前辈吧。”   骤然听到柏庭舟的声音,裘易寒猛地清醒回头,即使戴着墨镜也能看出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很呆。   柏庭勾了勾唇角,“前辈合作愉快。”   裘易寒已经做好了独自游玩的准备,毕竟他喜欢独处,和他们一起反而不太自在,但谁知道柏庭舟竟然选了他。   他们这次的任务是要在古镇里集满六个章,最先集满的一组将作为主创,创做的歌曲将在第二天表演,同时还会被收录在节目组的专辑里,各音乐平台同步上线。   [啊舟舟舟舟你在干什么?天哥脸都绿啊啊啊啊]   [这样也好,别来捆绑天天了求求啦,四肢不协调,五音不全靠脸出道的人,有什么好粉的,我真的不懂,不理解,迟早变糊咖!]   [就是啊,要不是天天心地善良帮着他,他能上这个节目吗?早糊死了。]   “划过船吗?”既然作为前辈,裘易寒也适当地释放自己的善意,伸手帮人穿上救生衣。   他们第一个任务就是需要划船到对面。   柏庭摇头,确实没划过船,只开过游艇。   “双手撑着木桨,向后用力。”裘易寒教他怎么使劲儿,双手搭在人的手背上,像是从身后把人抱住。   柏庭视线自然而然落在对方左手的戒指上,怎么看怎么普通,没有太多的珠宝装饰,顶多就一圈碎钻,莫比乌斯环的戒圈,似乎还小了一个号,那一圈都凹了进去。   即使如此,仍旧能看出戒指被人爱护得很好,没有划痕,光彩照人。   柏庭微不可查地皱眉,没由来一阵烦躁,“前辈,你好像很懂。”   我没教你这些,那是和谁学的呢?   “嗯……”裘易寒点头,“以前去过水乡,学过一点。”   “哦,这样啊。”柏庭点头。   烈日下,裘易寒难免被对方的外貌吸引,白到反光的肤色更是让人晃神。   但在看到对方鼻梁上的那颗小痣时,他便骤然清醒。   真的是疯了,竟然会觉得对方就是柏庭,怎么可能啊,就算要转世,也应该是八岁才对。   不过说起来,今年还没有去看他。   裘易寒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正正好被柏庭收进眼里。   谁?在想谁?是那个“很好”的人?   “哗——”   手里的船桨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度,裘易寒脸上被溅了一脸的水。   “你——”   气还没撒出来,对上对方那双无辜的眼睛,那点子怒气瞬间偃旗息鼓。   “前辈专心一点,船偏了。”   “嗯,抱歉,走神了。”   裘易寒冷冷点头。   “前辈,你生气了吗?”   裘易寒干干巴巴道:“没有。”   “那可以告诉我刚才前辈在想什么吗?”柏庭脸上的表情一变,严肃道,“在船上走神很危险。”   “抱歉。”裘易寒摊手,“我保证不犯,OK?”   刚好到达岸边,裘易寒率先下船,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对方用那种正经严肃点语气和他说话,他就心跳如雷。   “真的生气了?”柏庭歪头,站在小船上,估计那船立起来都没有他高,一步踏下来,船身摇晃,看的裘易寒心惊胆战,生怕对方摔了,连忙伸手去扶,因为紧张,语气难免有些冲,“你小心点。”   “怕什么。”柏庭倒是挺自得,笑眯眯道,“前辈不是会接住我吗?”   裘易寒无语,摔死你小子得了。   脸上表情变换,柏庭似有所感扭头,刚好看到人嘴动了动,“前辈在骂我?”   裘易寒心头一跳,瞬间心虚。   他没有回答,为了转移话题,拉着人的手腕就往前走,“快走吧,前面好像就是任务点。”   柏庭视线落在手腕上,那上面是另一个人的体温,指腹粗糙带着些茧子,是和以前截然不同的一双手,更加有力,更像一双成熟男人的手。   他的角度能看到对方的耳垂,上面赫然是三个从前不存在的耳洞,还有领口处隐约露出的肤色布贴,像是在遮盖什么。   柏庭难免再次烦躁,为那些他不曾知道的变化。   裘易寒,他的小狼崽子,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偷偷长大了。   或许还成了别人的狼崽子。   柏庭眸子沉了沉,眼底闪过狠戾的光,仔细看,会发现他眼睛里的一抹幽蓝。 第90章   虽然只有短短五百年的历史, 但古镇内部的配套很完备,景区里随处可见NPC。   裘易寒有种自己在拍摄基地的错觉,因为要留心任务,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已经渐渐有些疲惫, 特别是顶着三十多度的大太阳,汗水不要钱似地往下淌。   好在他里面还穿了一件老头背心, 不然可能就不太雅观了。   反观另外一个人。   老神在在,悠闲得像是来旅游的,更骇人的是,他似乎不怕热, 一点汗都没出似的。   “尝尝。”裘易寒还在按着地图找路, 冷不防嘴里被人塞了一个山楂球。   冰冰凉,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 外层包裹着糖壳,里面的山楂酸到倒牙, 裘易寒表情狰狞, 几乎要酸出眼泪,因为镜头的存在,还要控制自己的表情, 于是显得更加滑稽。   罪魁祸首倒是一脸笑意, “好吃吗?”   裘易寒瞪了他一眼,但因为戴着墨镜, 对方显然没有接收到, 还要继续给他塞第二颗。   [好不好吃你自己还不知道吗?哈哈哈哈哈真坏啊!]   [哈哈哈哈球球的表情哈哈哈哈,镜头前已经没有你在意的人了吗?注意控制表情啊喂!]   [救命,我以为他是个很拽的人, 没想到还有点可爱怎么回事哈哈哈哈]   [斯哈,只有我注意到天气很热吗?裘的T恤好像起球了诶~~]   [尊嘟假嘟让我扣一下~斯哈斯哈~]   “好了,不用给我了,你自己吃。”裘易寒捏着对方的手腕,连忙拒绝。   柏庭把山楂球塞进自己嘴里,甜过之后就是倒牙的酸。   真好,还是不爱吃酸的。   他眼睛眯了眯,似乎对这细微的试探感到满意。   “恭喜二位少侠成功解锁武林秘籍《穿果儿剑》,快来练习吧,祝二位早日习得秘籍,登顶武林!”   小商贩打扮的NPC被触发,一副隐世高人的派头。   裘易寒问道:“要做什么?”   NPC言简意赅,“成功做出冰糖葫芦打卡成功。”   接着把武林秘籍,也就是冰糖葫芦的步骤交给他们。   两个人跟着来到室内,裘易寒翻看秘籍,柏庭从身后伸出一双手按在本子上面,白发苍苍的漫画小人,上面写着冰糖葫芦,接着就是小人儿做糖葫芦串的漫画。   他轻笑一声,“冰糖葫芦老爷子的秘籍?”   还是走的大辙。   裘易寒突然像是被人点中笑穴似的,不受控制地笑了。   “很好笑?”柏庭皱眉。   裘易寒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真不怪他,就是对方那种一本正经,用着老钱风似的嗓音说出冰糖葫芦,真的很好笑。   有种破次元的不真实感。   “一般人都会说都会说冰糖葫芦,轻声。”裘易寒手指在空中轻点,像是教牙牙学语的小朋友,不过小朋友还没学会,他倒是先笑得捂脸。   柏庭抱着胳膊,等到人笑够了,才弯着嘴角弹了弹人的额头,“还笑?”   裘易寒吃痛地捂着脑门儿,摇头,但脸上的笑意仍未散去。   [嘶……他们笑啥呢?]   [很好笑?我怎么突然觉得我好笑?我看起来很像狗吗?]   [他俩没谈我头卸下来给各位当球踢,助助兴!]   [md,这股子恋爱的酸臭味熏到我了!]   [不是,你和我说他俩昨儿第一次见面?啊?]   [卖得太明显了啊喂!收一收吧!糊咖别来沾边啊啊啊啊!]   墨镜早就取下挂在领口,两双眸子视线没有遮挡碰在一起,裘易寒愣了一瞬,随即则是尴尬。   真奇怪,明明第一次见,身体似乎很熟稔,不自觉就忘了分寸。   可能真的太像了吧?   “咳。”他轻咳一声转移视线,“现在开始吧。”   山楂去核,冰糖按比例加水然后上锅熬。   第一次没掌握好火候,导致糖熬的有些糊,不过也能用,山楂串裹进糖浆里旋转一圈,卖相可观。   就是晾了很久都不成型。裘易寒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糖葫芦的温度,手被烫得缩了一下,“嘶……”   “小心。”柏庭眼疾手快把人手拉住,在凉水下冲洗,确认没有红肿,帮人擦干净水渍,才放下对方的手。   “谢谢。”   裘易寒手背在身后,手指摩挲着,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温度。   “剩下的我来吧。”柏庭接过对方手里熬糖的锅,表情有些冷,“前辈先休息吧。”   说是休息,裘易寒也没闲着,把剩下的山楂去核,穿成串备用。   山楂裹完糖,被柏庭放进凉水里,糖壳很快冷却定型,敲击起来,还会发出清脆的声音。   满满一盘红彤彤的糖葫芦,看上去倒是蛮有食欲。   NPC摸着不存在的胡须点点头,“不错,恭喜少侠成功习得《穿果儿剑》,获得武林认证一枚。”   日头西落,古镇迎来了一天之中最美的时刻——黄昏。   橙色的霞光映照在水面,给护城河穿上一件黄金甲,折射在砖墙上,两个人被斜拉得很长的影子。   裘易寒靠着栏杆休息,享受难得的清凉,河风吹过,白日的炎热倒不算什么了,集卡册已经盖了五个章了,还差最后一个就完成任务。   也不知道这小子怎么长大的,竟然样样在行,他这个前辈一点用武之力都没有。   泥塑,雕刻,绘画,就连舞剑都会。   光是看谈吐像是大家族里养出来的,和他所知的孤儿相去甚远。   孤儿应该什么样,裘易寒最清楚了。   因为他就是。   裘易寒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因为院长姓裘,又是在大寒那天捡到他的,所以给他取名易寒。   虽说孤儿院没有克扣他们吃穿,该有的教育也有,但要说有多好,那真算不上。   所以柏庭舟会的那些,真不像孤儿。   不过裘易寒也能理解,很多富家公子哥儿进娱乐圈也都喜欢隐姓埋名,见怪不怪。   像是想到什么,裘易寒突然站直了身体,“你有注意到这哪儿有卖明信片的吗?”   柏庭的注意力一直放在人的身上,听到话便回道,“似乎要到对岸去,前辈很急吗?”   “也不算,我们先完成最后一个任务吧。”裘易寒摇头,拉着人打算去下一个地点。   柏庭眼睛眯了眯,“前辈要明信片做什么?是寄给家里人吗?”   “算是吧。”裘易寒点头。   柏庭突然停下脚步。   裘易寒疑惑地转头,“怎么了?”   “我突然想起来,这里好像没有卖的。”柏庭表情严肃,似乎真的很在意这事儿,“抱歉,前辈,我记错了。”   不算什么大事儿,大概是这人真的有副热心肠,回想之前的种种举动,裘易寒猜测对方是讨好型人格,于是安抚道,“没关系,等会儿找个地方拍一张照片洗出来也是一样的。”   柏庭皮笑肉不笑道,“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啊!忘记了!人家结婚了……我到底磕不磕啊啊啊]   [虽然但是我真的好想磕……但是……但是……人不能至少不应该呜呜呜……]   [对叭起,我只能把他们之间美好的,似有若无的,已经拉丝的感情定义为……感天动地兄弟情呜呜呜呜……]   [be!嘿嘿仙品!]   [把这个邪教叉出去!]   最后一个任务,随机弹奏一曲钢琴曲,任任务地点:古镇的大广场。   [哇哦!完犊子啊,舟舟五音不全诶,怎么弹啊?]   [不敢看了,怕丢人……]   [啊嘞……嗯……是我五音不全还是他五音不全?似乎……怪好听的……]   柔和的音乐倾泻而出,白皙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之间流转,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   《An Evening Walk》,黄昏漫步,正适合当下的情境,曲子吸引了游客的驻足,然后就发现了弹奏者竟然也这么好看,像是一副油画,黄昏带给这一幕梦幻般的色彩。   柏庭弹奏中突然抬头冲着裘易寒的方向笑了笑,然后单手弹奏,招呼人过去。   因为游客渐渐多了起来,裘易寒有些不好意思,但最后还是顺着人的力道坐在人的身边。   调子逐渐变得清新明快,一首《菊次郎的夏天》便萦绕在观众的耳畔。   四手联弹,手指纷飞。裘易寒的手不像柏庭那样白皙修长,天生就是弹钢琴的料。这是一双骨节分明的,充满力量感的手,手背上突出的青筋更是给这双手增添了性感。   和谐,般配。   明快的钢琴曲很快就点燃了游客的情绪,有小姑娘似乎是舞者,随着曲子舞动,不仅如此,她还牵着朋友的手共舞起来。   接着是第三个人,第四个人……   这是一场音乐的狂欢。   有什么情绪在裘易寒的心中发芽生根。   他突然想起来。   自己原本是不会弹钢琴的。   最早接触的乐器是一把不会发声的木吉他,那是院长做给他的。   保存了很多年,最后却在孤儿院搬迁的时候不慎遗失,便再也没有找回来过。   第二把吉他,是酒吧的公共财产,每次演奏之后都要放回酒吧杂物间。   后来,便是柏庭送的,各种牌子,大师制作。   他曾经为此忧伤,因为再多的吉他,都不是他的那把木吉他。   柏庭说:“人的一生因为有遗憾才值得。”   “那把木吉他如果一直在你身边,或许你后来就忘记它了,但因为他的丢失,所以才会一直存在。”对方轻轻按着他的胸口,“在你心里。”   他听进去了,但情绪并不能在一瞬间好转。   柏庭无奈地笑笑,拉着他手,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琴房。   “我很久没来了,小时候不喜欢练琴,所以长大之后就再也不碰了。”柏庭在钢琴前坐下,对着他笑笑,“可能有些生疏,不要笑话我。”   流畅悦耳的琴声,一点都不生疏。   柏庭弹琴的时候很好看,美的像一幅画,他总是那么优雅,如同高贵的王子,或者……国王。   他是他的国王。   “过来,我教你弹钢琴。所以别再难过了,就让遗憾留在过去,多为自己的未来创造一些美好。”柏庭拉着裘易寒的手,按在黑白琴键上,“就算哪怕有一天我们分开了,你也会记得这一刻的开心,对吗?”   “应该是开心吧?”   磕磕绊绊的《小星星》的调子,裘易寒突然就红了耳朵,慢慢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无论什么乐器,第一首曲子大多都是《小星星》。柏庭是位很好的老师,裘易寒渐渐上手,最后默契到能和对方四手联弹。   那是他最喜欢的时刻,就好像通过琴键互相追逐,而他离他那样近,触手可及的地方。   裘易寒沉浸在那一瞬间的喜悦和爱慕当中,竟忽视了对方说的有一天会分开。 第91章   [哇哦, 好浪漫诶~]   [音乐果然可以治愈人的心灵啊啊啊啊]   [真的不能磕吗?可是好般配啊,四手联弹,他们像是曾经演练过无数次一样呜呜呜]   [总算知道为啥舟舟会出道了, 感情之前藏拙啊!]   [可不可以理解为找到了知己然后然后血脉觉醒了哈哈哈哈]   [对叭起,裘哥夫, 我先站一秒擦汗JPG.]   一曲终了,柏庭侧过头笑眯眯地看着身侧的人。   裘易寒又戴上了他的墨镜, 手指搭在琴键上,拼命克制住颤抖的本能,手指蜷缩成拳。   墨镜下是微红的眼眶,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但他怕自己出口声音哽咽, 于是咳嗽两声, 扭过头去, “你……钢琴弹的不错。”   对方不看他,柏庭压抑着想要捏着人下巴直视他的冲动, 眯了眯眼, “多谢前辈夸奖。”   “那我可以要一个小奖励吗?”   裘易寒转头,“什么?”   “暂时没想好,先存起来。”柏庭摸着下巴道, “等我想好了再来找前辈要。”   “好。”裘易寒点头。   完全是被柏庭带进坑里了, 他弹琴弹的好和他是什么关系呢?没道理向他要奖励。   或许是他对这个和故人相似的年轻人总有几分心软,于是理所当然忽视了这些。   集齐所有印章, 两个人回到民宿, 结果其他几组都还没回来。   本来以为会和柏庭搭档的江天惨遭队友抛弃,结果只能落单。想和柏庭麦麸的他,没有搭档, 任务做得慢就算了,连看点都没有了。   “前辈要不要吃点什么?”做了一天的任务,只吃了一顿早饭,两个大男人也扛不住饿。   柏庭打开冰箱,拿出两个西红柿和一块牛肉,动作自然地给自己系围裙。   一米九的人,身高腿长,料理台还没有人腰高,不过这幅样子倒是十分和谐,随时随地好看地像时尚大片似的。   作为前辈,总是被小辈照顾,裘易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连忙去接对方手里的围裙,“还是我来吧。”   柏庭眼睛里闪过一丝狐疑,“前辈会做饭吗?”   印象中对方几次下厨,虽然不难吃,但也不好吃。   然而每次对上人那双小狗似的,期待的眸子,柏庭还是吃得精光。   不过为了自己可怜的胃,柏庭还是拉着人的手,委婉地劝道,“做得很好,下次不许做了。”   听到他质疑的话,裘易寒挑眉,“怎么说我也比你多吃了几年的饭,做饭还不会吗?”   他把围裙套在脖子上,柏庭便自然地帮人系上围裙带子。   裘易寒骨架本来就大,女士的围裙,堪堪只能盖住小半的胸脯,要不是还穿着T恤,估计就得露点了。   系在腰间的围裙带子,勒出一截窄腰,更显得胸肌饱满,呼之欲出。   [啊?这对吗这?我不知道他们什么情况,但我们这里的习俗,认识第二天不会围裙play……]   [裘裘身材好好啊!就要男妈妈就要男妈妈!]   [嘬一口!]   给人系好围裙的柏庭,眸子沉了沉,想都没想,又把围裙解了。   “嗯?松了,再帮我系一下。”围裙一松,裘易寒便感觉到了,洗西红柿的手一顿,牵着带子递给身后的人。   柏庭一语不发,从人脖子上取下围裙,沉声道,“另一边的带子断了,我再重新帮你找一件。”   “哦好。”裘易寒没发觉问题,点了点头,“谢谢啊。”   客厅里乱转一圈的柏庭重新回到厨房,手里拿着自己的衬衫。   “不好意思前辈,没有看见围裙,你先用我的衬衫将就一下吧。”   说着便不由分说帮人套上衬衫,在身后扣了一颗扣子,柏庭身高腿长,衬衫是休闲款,很宽松,倒也勉强能用。   [哈!你小汁!]   [我好像悟了……]   [哇哦,男友衬衫解锁get?]   “哇哦你们这么早就完成任务了吗?”吴景泽和章枫紧随其后完成任务回到民宿。   一进客厅就看两人忙活,“做饭吗?我来帮忙。”   说着就撸起袖子加入厨房大军。   “易寒哥在炖牛肉吗?好香啊。”章枫也闻到了厨房的香气。   “嗯,炖一个番茄牛腩。”裘易寒点头。   柏庭在一旁洗菜,打算一会儿用来炖汤。   吴景泽在做拍黄瓜。   章枫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们,“原来你们都会做饭啊?”   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我可以给你们做减脂菜。”   章枫喜欢减肥健身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做饭难吃,但如果是减脂菜就完全没有这些问题了。   反正都不好吃,减脂餐起码健康。   吴景泽大笑调侃,“哈哈哈快算了吧,能吃好吃的干嘛还吃减脂菜?”   “那我就不给你们添乱了,晚上我洗碗。”没办法加入厨师行列,当个洗碗工也不错。   裘易寒笑着点头,“嗯,放心,不会给你抢的。”   和谐融洽的氛围,倒是很容易就让人放松。   “诶?”像是注意到什么,章枫看着裘易寒身上的衣服,有些好奇地问,“易寒哥你怎么穿着衬衫?客厅里不是有围裙吗?”   “坏了。”人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柏庭抢先开口,他笑眯眯地看着人。   虽然对方在笑,但章枫就是感到一阵寒意,惊人地直觉让他迅速规避危险,“哦,这样啊。”   “原来你们都做完任务了啊?”最后完成任务的江天回到民宿。   目光最先锁定在柏庭身上,颇为亲昵地抱怨,“啊,舟舟!我还去找你了呢,没想到你们这么快。”   [是哇是哇!天天一直在担心舟舟的进度,一结束就去找他们来着。]   [真是操碎了心的队长哇,舟舟这么好的队长真的是他的福气。]   [啊只终于同框了,他们是不是闹别扭了啊,舟舟天天快点和好叭,天天真的很担心你捏。]   柏庭视线在人身上轻飘飘一瞥,只听人继续道,“是在做什么好吃的吗?易寒哥似乎厨艺不错呢,以后我们是有口福了。”   “难道我们这是个做饭综艺?”柏庭眯着眼,“就算前辈愿意,粉丝也舍不得看着前辈天天做饭啊。”   “前辈的手可是拿乐器的。”   江天一番话自动就把裘易寒的位置放在做饭上,也不管人是不是乐意,这样一句听上去好听的夸赞,对当事人来说可不见得是好事。   再说,柏庭是真心觉得裘易寒的手就应该是拿乐器的手,而不是做饭的手。   偶尔做算是情趣,天天做,厨师,保姆是干什么吃的?   裘易寒倒是没想那么多,刚要说些什么,就见柏庭凑过来,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双眼睛像是要将人陷进去。   他说:“我是前辈的粉丝。”   裘易寒愣了一瞬,“哦……哦哦。”他点点头,突然语塞,良久才憋出一句,“要我给你签名吗?”   [救命!我恨你是根木头!]   [粉丝舍不得,我是你粉丝,究竟是谁舍不得?]   看着他们之间的互动,江天牙都要咬碎了,弄不懂柏庭舟这小子在搞什么,不是说收一批他们的cp粉吗?怎么倒是和裘易寒麦起来了?   饭菜很快上桌,出乎意料,竟真的很好吃。   柏庭意味不明地轻笑两声,“前辈厨艺真好。”   “喜欢就好。”   “哈哈哈,易寒哥对象真的是有福了。”   听了章枫的话,裘易寒也只是抿着唇笑。   倒是一旁的柏庭,内心冷哼,便宜了某个拱了他白菜的猪了。   裘易寒以前的厨艺只能说一般,只是那时候他自己没发现,毕竟他有一个非常纵容他的食客。   无论他做什么,都能吃的干干净净。   也是那人走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在厨艺上没有一点天赋。   曾经有一段时间,他像是疯了一样天天做饭,身边的人都被他的食物荼毒了个遍,之后说什么也不试菜了。   于是他只好自己试,一遍一遍倒掉重来,到后来总算能入口,一点点变成色香味俱全的样子。   他只是想要做好一点,再好一点,最后终于趋于完美,却只能自己对着一桌子的菜发呆。   但那天的菜其实也不完美,吃到最后只剩咸和苦涩。   ——   晚饭后,最先完成任务的一组,需要完成关于古镇的歌曲创作,并且照顾到每个人的声音特色,以及他们的乐器水平,明天就需要完成演奏。   这也就意味着今晚很大程度他们要熬夜。   为了确保歌曲的神秘,创作过程会做为加更在视频平台播出。   裘易寒回房间从行李箱里拿出自己的吉他,调音之后。   细细回想今天经历的一切,古镇的痕迹,风,河,树叶,屋檐……柏庭舟……   曲子倾泄而出,几乎是心随所动,来不及思考,青年的身影便占据大半记忆。   柏先生,我遇见了一个和你很像的人。   裘易寒奖随手记录的调子连成曲,又顺了一遍。   “啪啪啪——”   “好听,太好听了。”章枫和吴景泽都是第一次看见人即兴创作,已经被人的魅力所在折服。   这无异于裘易寒的高光时刻,江天表情有些僵硬,他嘴角抽了抽,“前辈真厉害,这么短时间就能创作出一首曲子。”   “但是我听着怎么好像有点耳熟,之前好像听过。”   听他这么说,吴景泽也觉得有几分熟悉,但没吭声。   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裘易寒感觉江天的这声前辈就是没有柏庭舟叫得好听,还有点烦。   他抿唇,没有反驳,而是弹起吉他,“你说的是这首吗?”   相似的调子便随着琴弦弹奏出来。   “原来是这首。”   章枫算半个音痴,唱歌找不着调,耳朵却比较灵敏。   江天咬牙,点头,“是啊。就是这个。”   “当然像啦。”章枫哈哈笑着,“这个就是易寒哥的歌,算是比较冷门的。”   吴景泽回想着刚才的调子,越想眉头皱得越紧,突然灵光一现,指着裘易寒大声道,“《落日余晖》是易寒哥的歌?”   “什么落日余晖?”洗漱完的柏庭出来刚好听见这句话,好奇地皱挑眉,“我能听听吗?”   “好啊好啊,原唱在这里!”章枫对此喜闻乐见。   吴景泽也跟着起哄,“来一首来一首!”   江天冷着一张脸,没想到裘易寒就是原唱。   这首歌他之前在另一档节目里想要改编配舞蹈,但因为版权问题,最后没搞定,成了一个他心里的一个小疙瘩。   没想到世界竟然这么小!   猝不及防对上柏庭期待的眸子,裘易寒心头一跳,无奈点头,“好吧。”   这一次,伴随吉他的,还有裘易寒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   “……在夕阳下漫步   橙色的波涛汹涌   潮起潮又落   海风带着咸咸的气息   我想着一个你……”   歌声里似乎藏着些什么没有明说的情绪,柏庭自豪于对方在音乐上的天赋,却又难免在意对方音乐中的那个人。   虽然很多时候歌手创作情歌,不一定都有特定的对象,但他还是会有一些……   不悦。   小狼崽子还没有为他写过歌呢。   而且……   他意识到他和裘易寒之间那深刻的时间鸿沟。   那些他不知道的变化,陌生的戒指,遮掩的纹身,多出的耳洞,变好的厨艺,以及为某个人创作的歌曲。   他缺席的时间,对方……似乎过的很不错。   他应该高兴的。   那是柏庭曾经希望的。   但事实如他所想,却又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第92章   演奏地点在古镇的广场, 那里有一个戏台。   昨晚他们只睡了四个小时,裘易寒因为要改曲子,更是没怎么睡。   早上七点, 撑着睡眼惺忪的眼皮,给自己煮了咖啡。   全程眼睛都睁不开。   “小心!”柏庭看着人头一点一点的样子, 挺像一只瞌睡的大型犬。   在咖啡就要溢出来的时候帮人关了咖啡机。   裘易寒听到声音,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你要吗?”他端着咖啡喝了一口, 总算是活过来了。   “好,谢谢。”柏庭点头。   经过昨晚,他已经没有办法将面前这个裘易寒当做他记忆中的那个人。   于是就有些拿不定主意应该怎么面对,但不管如何, 他心里都有一股始终下不去的郁气, 如鲠在喉。   柏庭——一个表面温和实则无情的人。   他理性得可怕, 喜欢将所有事情都纳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工作是这样,生活更是。   所有无关紧要的感情都是阻碍他建立商业帝国的绊脚石。   一切的不可控因素便是他的癌症。死亡面前, 他也不得不低头。   和裘易寒的相遇, 是他刚病了没多久的事。   因为整日在家静养,被朋友叫了出去。   [Nightmare]是出了名的欢乐场,他很少去这种地方, 因为无聊。   昏暗的灯光, 暧昧的舞曲,紧贴舞动的身体, 这些所有都很无聊。   但渐渐, 灯光变成了梦境般的幽蓝,舞台中央,是拿着吉他的青年。   剃着短短的圆寸, 个子很高,一米八的样子,骨架也很大,脸上化着烟熏妆,浓密的黑色眼线,也没有盖过那双闪烁的眸子。   像狼一样凶狠。   舞台似乎变成了他的狩猎场,一首摇滚乐,被他演绎得热血沸腾,人群舞动得更加厉害,他们躁动,疯狂。   忽而,曲调变化,变得空灵,春意降临大陆,一切生物,野蛮生长。   一曲结束,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青年看去,疯狂,虔诚。   天生适合舞台的人。   “怎么?感兴趣吗?”朋友唇角抿着笑,酒杯摇晃,酒液闪着莹莹的光,“啊,他可是野得很呢,难以驯服。”   “是吗?”柏庭眼中闪着浓厚的兴趣,眯了眯眼,“那再好不过了,我享受驯服的过程。”   “不是……你来真的啊?”朋友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那时候他病重的消息还没有对外透露,朋友只以为他是心血来潮。   其实也算是心血来潮。   生命有限,或许可以做一些有意思的事情,让他最后的日子不那么无聊。   他见青年下场,便默默跟了上去。   青年背对着他在洗手池卸妆,似乎没料到有人,被镜子里突然出现的人影吓了一跳。   接着在看清他面容一瞬间有些呆滞。   裘易寒那一刻的表情取悦了他。   柏庭知道自己长相优越,刚开始还会因此被人看轻,但随着时间推移就很少有人直视他的外貌。   如今对方竟看呆了,有些可爱。   “先生,有什么事吗?”   柏庭一身休闲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头发规规矩矩梳在脑后,笑得一脸温和,怎么看都是正人君子的做派的,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大失所望。   “要不要跟我?”   裘易寒脸部抽搐,因为他的话,立刻把人纳入了那些上赶着花钱要和他睡的人行列。   当即也不再给人好脸色,“滚!”   他背着吉他转身,像是身后有什么脏东西。   “等等。”柏庭拉住人的手腕。   裘易寒回过头来,脸上表情更凶了,透着些不耐烦,“不卖,滚。”   他扯了扯手腕,该死,这人看着怪瘦的,力气怎么那么大。   “你或许可以再考虑考虑,我能送你进娱乐圈,出专辑,开演唱会。”柏庭的视线落在对方发白的板鞋,还有已经洗的看不出版型的T恤,继续道,“当然,还有很多很多钱。”   怒意升腾,把他当什么人了?   “砰——”   裘易寒一拳锤在人精致的脸上,趁着人没反应过来,又狠狠踩了人精致的皮鞋一脚。   “TMD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给爷滚蛋!最好别让我再看见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砰——”   厕所的门被他关的震天响。   柏庭吃痛地捂着自己的脸,舌尖抵了抵被打的地方,镜子里那处已然青了。   下手挺狠。   他眯眼轻笑。   盯着伤回到卡座,朋友一脸幸灾乐祸,“看来是个硬茬,碰一鼻子灰吧?”   “哈哈哈哈哈不行,太好笑了,我要把你这样子拍下来哈哈哈哈。”男人捂着笑得发疼的肚子,“人才,人才啊!我第一次见柏庭被人打,太有意思了哈哈哈哈。”   “很好笑?”柏庭勾了勾嘴角,笑眯眯地看着。   男人猛地坐直身体,手动压下自己的嘴角,摇头,“唔好小。”   那天之后,柏庭成了[Nightmare]的常客。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少了些缘分,一连好几天都没看见青年的身影。   刚做完治疗的柏庭昏昏欲睡,怎么也提不起精神,陷入沉睡之前,想到青年倔强的背影,可能他们真的没有缘分,只是可惜这么有意思的小狼崽了。   “嗡嗡嗡——”   手机恼人的震动将睡梦中的人吵醒,柏庭揉了揉抽疼的额角,“你最好有正事。”   “老柏,你家小狗被人欺负了,你快来。”   柏庭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谁?”   电话里继续道,“就是打你那个,你不是蹲了他还几天吗?”   “我没蹲。”   “对对对,是我蹲的,他和人打起来了,你要不要来看看?美救英雄的绝佳时刻!展示你魅力的时候到了,如同天神降临,让他为你折服,快来嗷,我帮你看着。”   电话挂断,柏庭叹气,三十七八了,怎么就不能稳重点呢。   心里吐槽,但是起身的动作却没有丝毫迟疑。   “来的这么快?”看到柏庭的身影,男人招呼他过去,“最新情报,小狼崽似乎要被老板开除了。”   “看见那个男人没有?”柏庭顺着视线看过去,老王家的公子哥,骄奢淫逸,男女通吃。   “你家小朋友好像很缺钱,今天是服务生,拿了酒过去,那谁非要人陪酒。”   “你家小朋友忍了,陪着喝了一瓶,结果那小子摸人家胸,还捏了。”   “啪嚓——”男人嘴里模仿砸酒瓶的动作还连带配音,“你家小朋友真猛啊,对你下手那都算轻的了。”   “嗯?”男人观察柏庭的脸,已经没有了青紫,但看着似乎比往日苍白,“你身体不舒服?”   柏庭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挑眉问道,“看了这么久你就干看着?盛锦鹤?”   “哎嘿,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是我老婆的表侄儿,我去我老婆不就知道我在酒吧了?她不得打死我啊?”盛锦鹤讪讪地摸了摸鼻梁,“再说我要是把你小朋友救了,还有你什么事儿啊?我这是给你机会呢。”   “年底都是要当爸爸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柏庭嫌弃的看了他一眼,抬脚向着青年那边走去。   “小寒,少说两句,和王少道歉,这事儿就过去了。”   “是他先摸我的,我没做错什么,我不道歉,医药费可以赔,但我不道歉。”   “好啊,赔钱。”王少鼻孔朝天,狞这眉毛,“我们就来算算账,刚才你砸的那瓶威士忌,14万,我身上这件衬衫,50万,你拿什么赔?”   王少鄙夷地看了裘易寒一眼,“你那穷酸样,你拿什么赔?”   看着人身上被酒水浸湿的T恤,薄薄一层,贴着皮肤,隐约透出的轮廓,王少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不怀好意的笑,“不过你要是乖乖趴好让我上,一笔勾销,怎么样?”   对方恶心的眼神让人恶寒,裘易寒捏紧了拳头,他确实没有那么多钱赔给他。   “什么钱?”   裘易寒肩膀上搭了一只手,接着就看到一个俊美的侧脸,额头山根的弧度,每一个起伏都像是上帝精心雕琢。   是那天那个男人。   “几日不见王少爷竟然在这里敲诈小朋友?是不是不太厚道啊?”   男人对上柏庭笑眯眯的眼睛,瞬间像是被人掐住嗓子,噤了声,支支吾吾,“柏先生……我……”   “啊,受伤了啊。”像是才刚看见对方流血的额角,柏庭先是惊呼,接着搂着裘易寒的肩膀,“我替我家小朋友向你道歉,至于医药费,之后送到你父亲的账上,你看怎么样?”   百转千回,王少瞬间会意,招惹一个服务生倒是没什么,但是招惹柏庭的人,那问题就大了,要是被他爸知道,他就没几天好日子过了。   “哈哈,柏先生,多谢您的好心了,我们闹着玩儿呢,其实没啥大事儿。”   “那怎么行呢?看起来怪严重的,毕竟是他下手太重,我看还是改日带他登门道歉,你看怎么样?”   王少头都大了,“真的不用了,柏先生。”他连忙摆手,“对了我想起我还有事,先走了,柏先生再见。”   听着刚才还耀武扬威的男人一口一口柏先生叫的那么尊敬,裘易寒也意识到对方的身份不简单。   但是……   他捏了捏拳头。   怎么就是个变态呢?   “谢谢。”裘易寒僵硬地说出这两个字,然后推了推人的胸口,“柏先生,你可以放开我了。”   “呵——”柏庭轻笑,扭过头看他,“我帮你清了几百万的债务,一句轻飘飘的道谢就完了?”   “你还要怎样?”   看着立刻竖起寒毛准备咬人的小狼崽,柏庭嘴角的笑意更大了,“跟我。不会亏了你的。”   低沉的嗓音,呼吸间似乎还带了些中药的淡淡苦味。   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的外貌太具有欺骗性。   裘易寒竟觉得耳朵发烫。   看着红了的耳垂,柏庭没忍住轻轻拨弄两下,怪软的,挺好捏。   果然如同小动物的耳朵触感。   耳朵是裘易寒的敏感点,被人揉捏,身体不受控制打了个颤,猛地把人推开,再次踩上人精致的皮鞋,“做梦去吧!死变态!”   不过这次柏庭早有准备,没被踩到。   看着人气气愤的背影,柏庭抿着唇低声笑起来。   盛锦鹤的声音有些欠揍,“哦呦呦,还登门道歉呢?你看人家理你吗?”   柏庭抱着胳膊挑眉,并不回答。   因为病痛而烦躁的情绪得到了有效的缓解,此刻,心情还算不错。   “诶诶诶!”盛锦鹤突然拍了拍柏庭的肩膀,“他回来了!过来了过来了!”   柏庭疑惑地转身,果然看见青年朝他走来。   不过表情不太好看,似乎压抑着什么,眼神带着些哀求和屈辱,“我答应你,但我要钱。”   意外之喜,虽然不知道对方短短的时间里遭遇了什么,但他心情不错,那种猎物自投罗网的快感,柏庭勾着嘴角,“好啊。” 第93章   包养裘易寒只是一时兴起, 就像是养了只大型犬做宠物。   而且还能时不时让人唱个小曲儿听听,日子过得美滋滋,大限将至的阴郁似乎也少了许多。   钱, 人脉,资源通通砸下去, 就算他是乞丐第二天都能站上大舞台。   那段时间人人皆知柏庭养了只金丝雀,喜欢的不得了, 费尽心思捧人上位。   裘易寒战战兢兢受着人家的好,想着这些总有他还的时候。   根据他的观察,柏庭看上去真的挺正常的,每天七点半起床, 简单的锻炼, 之后就是早餐, 九点开始处理公司的事务, 十点半休息,十二点用餐, 下午两点继续工作到四点, 接着又是休息。   他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休息,养养花,喝喝茶, 听听曲儿, 天气好的时候则进行一些室外活动,比如高尔夫, 比如钓鱼。   老年人作息, 还挺健康。   可越是这样,裘易寒便越是忐忑,他被柏庭的大手笔砸晕了。   请了专业的声乐老师, 还送了大师制作的琴。最重要的,是院长的病。   裘易寒很缺钱,特别缺,一整天的时间都在做兼职,晚上更是一个酒吧接一个酒吧的跑。   他是孤儿,全靠院长养大,因为从小就桀骜的性格,也或许是他对孤儿院深刻的感情,直到13岁他都没有被领养,自然而然就在孤儿院长大,成年后更是帮着院长打理孤儿院,俨然是一个大家长。   但世事无常,总不能一帆风顺。   孤儿院所处的位置被划分为商业用地,据说要建一个大商场,孤儿院因此需要搬迁。   那是他们生活的地方,是他们所有人的家,他们舍不得。可是资本家可不管他们舍不舍得,不搬就找人闹,搞强拆。   为了那些孩子着想,院长扛着压力和开发商谈判,最后也只拿了五百万的赔偿款。   五百万,院长帮孩子们找了新的去处,之后便所剩无几。   而院长自己还病着,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终于还是倒下了。所有的压力都放在了裘易寒身上,还有几个孩子因为年龄大了,找不到领养人,并且还是上学的年纪,他便只好养着,还有院长住院也需要钱。   同意柏庭的包养那天,他接到了院长需要立即手术的消息,医院已经宽限他好几天让他去筹钱了,但他也只筹够十万块而已,这远远不够。   成为柏庭金丝雀的第二天,院长就送进了更好的医院,换了VIP病房,还有专门从国外请回来的医疗团队。   也不知道柏庭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   院长的身体渐渐好转,而他也开始在娱乐圈崭露头角,在酒吧唱歌的视频便通过强大的营销团队火遍网络,之后就是代言,出专辑。   裘易寒知道,该是他还债的时候了。   柏庭正在院子的藤萝树下面看财报,音响里是裘易寒最近写的歌,他让人先做成Demo汇总给他。   然后就看到某个鬼鬼祟祟进了房间不知道干了什么,过了很长时间然后又鬼鬼祟祟出来。   看到对方出来之后的着装,刚入口的茶差点十分不优雅地喷了出来。   他动作一顿,眸子沉了沉。   裘易寒衬衫只扣了一颗扣子,还是歪的,一大半的胸口都是露的,修长笔直健壮的长腿,脚背上的青筋绷起,脚踝的骨头格外突出,上面还系了一条红绳,看上去年代久远。   柏庭问:“你做什么?”   裘易寒双手抱胸,睥睨地看着人,那模样不像是还债,像是来要债的。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柏庭样貌实在出众,下垂的眉尾和上挑的眼尾形成鲜明对比,一双脉脉含情温柔的眸子。   小风一吹,凉飕飕的,裘易寒开始尴尬。   他双手扯了扯衬衫下摆,扭过头去,视线飘忽,“不是……你不是包养我了吗?你要不要……”   羞耻心让他说不出上/床这样的话。   柏庭何许人也,很快便明白对方的意思,眉头一挑,似乎不悦,“哪里学的?”   “就……前天那个声乐老师问我们的关系来着。”裘易寒抿着唇,面色冷峻,“后来自己上网搜的。”   看来得重新换个老师了。   裘易寒见人一直不说话,甚至连表情都很冷,那一瞬间思考了很多,或许他会错了意,细细想来,柏庭似乎真的没有表露过那方面的意思,正在他觉得难堪的时候,只听柏庭道,“你愿意吗?”   唇色抿得发白,良久,裘易寒摇头,“不。”   他抬眸观察柏庭的脸色,也只看到对方点了点头,看不出丝毫情绪。   注意到他的视线,柏庭轻笑一声,低沉的笑声从胸腔里震出,裘易寒竟然红了耳朵。   就……怪好听的。   上帝真是不公平,给了他优秀的外貌,还给了他一副好嗓子,这就罢了,竟然还有耀眼的家室。   “你不冷吗?”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被拢了一件外套,是柏庭的。   上面还残留着属于他特有的苦味。   也看不见对方喝药,不知道这股子中药味是哪里来的。   “做的很好,如果不愿意,就大胆地说不。”柏庭轻轻揉了揉人的圆寸,手感不错,“我的人,这点底气还是要有的。”   “你……”裘易寒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柏庭也只是温柔地笑笑。   之后的相处,如柏庭所说,他给足了裘易寒底气,以至于升起了一丝奢望。   而柏庭呢。   年轻人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不会隐藏。那些乱七八糟的情啊爱的,会通过眼睛,皮肤,以及每一缕头发丝渗出来。   柏庭起初只是让这种感情顺其自然,一时兴起,没有得到过爱的人,会贪恋每一丝温暖,是空中楼阁,虚无缥缈得很。   面对裘易寒那不掩饰的爱意,柏庭除了叹气就还是叹气,无可奈何。   养了两年,哪怕真的是宠物,也有感情,何况是人呢?但裘易寒想要的,他真的给不了,于是只能在其他方面给足对方补偿,钱,资源,甚至时间公司,股份,他遗产的四分之一都给了这个年轻人。   裘易寒被他养的很好,完全可以独当一面,就算他拿不住这些资产,也会有人帮他打理,哪怕以后不搞音乐,坐吃山空一百年都不是问题。   他可以过的很好,很好。   他真的过的很好。   柏庭感叹,八年过去,死去的人早就成为记忆的一部分,而如果再次闯入对方的生活,似乎也没有了位置。   “怎么了?”被人用灼热的视线盯着,裘易寒摸了摸自己的脸,没刮胡子?   柏庭抿着唇笑笑,摇头。   算了,小狼崽子开心就好。   “哇哦,舟舟和易寒哥这么早就起了,不困吗?我好困啊……咖啡……”章枫虚着眼睛,一副被榨干都样子,“可以给我一杯吗?”   “好啊。”咖啡递到人手上,章枫才像活过来似的,“谢谢易寒哥,真的好困。”   作为健身人士,健康规律的作息真的太重要,晚睡掉肌肉,他很少熬夜,这次也真的是拼了。   “哥,你帮我看看,我好像有两句还是唱不准……”   “舟舟,咖啡给我来一口。”江天也下楼,看见客厅的柏庭,动作自然地拿过对方手里的咖啡。   柏庭嫌弃地皱眉,没接对方还过来的杯子,起身离开,又看见一旁有说有笑的两个人,突然就有一种孤寡老人的哀伤。   “前辈,我也不太会,你教教我。”高大的身影就这么插进两人中间。   裘易寒不疑有他,点点头,“哪里不会?”   “这里。”柏庭随手一指。   “额……”裘易寒额头黑线,“这不是你的部分,不会也没关系。”   [快看看舟舟吧他要碎了,要前辈一个抱抱才能好!]   [哈哈哈,他真的,那么大个人,一肘子就把人挤走了哈哈哈哈好搞笑]   [期待期待接下来的演奏,板凳板凳]   [来了来听歌!]   “小船荡荡悠悠对岸停留   携手落日黄昏后   曲声悠悠荡荡过路人久   ……   树叶沙沙   风儿飘飘   月影儿啊传递隔世的思念……”   恢宏沉稳的调子,古镇的身影似乎变成了一个守候的姑娘,诉说着她对凡世百年的眷恋。   为了更好地诠释歌曲,节目组还请了当地的管弦乐团。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一只白鹭在水面上掠过然后腾空而起,穿入云层,消失不见。   [好听哇哇哇!]   [好有才华啊!老实说刚开始不看好裘的,但是一听他唱歌,我好喜欢他啊!瞬间爱上!]   [会唱歌的男孩子真的加分加分!]   [哇咔咔咔,舟舟弹钢琴真的弹到我心巴上了,好帅啊!我爱了我爱了!]   [芜湖诶诶!完美!等加更!嘿嘿!]   [补药啊!补药结束啊!舍不得舍不得!谁懂啊两眼一睁就是看直播!冷不丁要等一周啊啊啊啊戒断反应了……]   直播结束,节目组收了麦和设备。裘易寒正在收拾自己的乐器,章枫小心翼翼凑过来,小声道,“易寒哥,我是你粉丝,能给我签个名吗?”   “啊?好啊。”裘易寒愣了一下接着点头,“签在哪儿?”   “我也要我也要。”吴景泽也凑过来,“哥,我们能加个联系方式吗?以后要是能有机会合作就好了。”   “好。”裘易寒点头。   江天独立于人群之外,看着他们冷哼一声,扭过头愤愤地对着柏庭道,“柏庭舟,你是不是故意的?看袁姐怎么收拾你!”   袁姐是他们的经纪人,因为在带其他艺人,所以这次综艺没有来。   “哦。”柏庭淡淡点头。   “哼——”江天鼻子哼气,转身就走。   柏庭并不睬他,而是走到别人群包围的裘易寒身边,“前辈,我也是你的粉丝啊,你答应过我的。”   “好。”裘易寒抿唇点头,“签在哪儿?”   柏庭指了指自己胸口。   裘易寒:“……”   “行叭。”在人衬衫上落下自己的签名,他委婉说道,“其实我现在不怎么混圈,和我处好关系用处不大,我帮不了你什么。”   他把对方当做了那种靠巴结老前辈混资源的类型。   听了他的话,柏庭气笑了,“说不定我是别有用心呢?毕竟前辈很英俊呢。”   “咳……”这回裘易寒是真的语塞了,还有点尴尬,干巴巴道,“我有家室了。”   “像前辈这么优秀的人,只有一个对象是不是太可惜了?”   “咳……别开玩笑。”裘易寒有些招架不住,意识到自己的话不妥,“抱歉,是我狭隘了。”   手机振动两声,裘易寒看了眼消息,抱歉道,“不好意思,我还有事,先走了,我们下次再见。”   柏庭看着人的背影走远,沉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94章   “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裘易寒上了一辆劳斯莱斯, 车里已经坐了一个人,大概四五十岁的年纪,眼角有细纹, 但整体保养得不错,近几年凸起的肚腩被很好地掩盖在定制的西装之下, 看上去比一般中年老男人要英俊很多,勉强算一个帅大叔。   裘易寒抿着唇, 没回答,而是问道,“盛先生怎么会来?”   “来看看。”男人转动腕表,“怎么样?是不是很像?”   裘易寒点点头。   “别这样, 我又不能吃了你, 干什么总是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盛锦鹤看着对方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就来气, “你以前和老柏在一起的时候也不是这样儿啊?”   裘易寒更是有些坐立难安了, 他最怕面对的就是那些和柏庭熟识的亲友,他们总好像把自己当做了柏庭的所有物, 因着那人曾经的遗嘱, 对他多加照拂,就好像他身上寄托着柏庭的一些什么。   裘易寒不喜欢这样,一点都不。   他宁愿所有人都忘记了他, 他便可以逍遥天地间, 什么都不用管。   裘易寒抿了抿唇,“盛先生, 人都是会变的。柏先生已经去世八年了, 我们总要有新的生活不是吗?您也宽慰些,不要总是被过去困住。”   冷不丁被人安慰,盛锦鹤眸子沉了沉, 看向裘易寒的眼神似乎要吃人,带着明显属于上位者的威严,这时候的裘易寒倒是显露出他的傲骨来了,不卑不亢地和人对视着。   柏庭是他的好友,也算得上他的兄长。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家族对他的期待仅仅是不败家混吃等死就行。   但因为认识了柏庭,整日跟在人屁股后面,也学了点东西,渐渐也显现他的商业天赋来,因此得到了家族的认可。   他把柏庭看的很重,虽然知道那个人可能谁都不放在眼里,但只要柏庭还在一天,他就认这个兄弟。   然而事实是,柏庭真的谁都不放在眼里,明明病重却谁也没说,等到后来只能靠着呼吸机度日的时候,盛锦鹤才知道对方大限将至。   他恨,他怨,更多的是难过。   柏庭没怎么求过人,但却和他们这个圈子所有人打了招呼,要把这个叫做裘易寒的小子护好。   盛锦鹤更气了。   特别是在知道柏庭的遗嘱之后,这种怒火几乎要把他燃烧,四分之一的遗产无偿捐赠给裘易寒,另四分之一给了他。   谁tm要他的臭钱。   柏庭算好了,他怕他不答应,这是给的好处费呢。   小朋友倒也有意思,遗产一分没要,全捐了做慈善,更是在人死后没多久,就戴上了戒指,接着就是满世界乱窜,一年见不到一次。八年,他们能见上面的次数竟屈指可数,不过礼物倒是一个接着一个送,基本都是给他家小姑娘的。   搞得小姑娘天天嚷嚷着要见球球叔叔,要听球球叔叔唱歌。   盛锦鹤上哪儿找什么球球叔叔?   这次发现柏庭舟这么个年轻人也是意外之喜,她过来一个是看看这个年轻人,另一方面就是逮小姑娘的球球叔叔。   只是,这小子可真气人。   “停车!”盛锦鹤冷着脸,司机从后视镜看了看人的脸色,为难道,“盛先生,这里是高速……”   “下高速停车。”   “是。”   沉默无言。   裘易寒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把头看向窗外,呼啸而过的天空,除了云就是云。   “滚下去!”盛锦鹤指着打开的车门。   裘易寒无奈下车。   “砰——”   为了表达自己的愤怒,盛董事长亲自关了车门。   车屁股疾驰而去,裘易寒叹气,没走两步,一个漂移,那辆车又回来了,停在裘易寒跟前,车窗落下,是盛锦鹤冷峻的面容,“今年小花儿生日你可以来了吧?记得带上你那破对象,也让人见见,别tm藏着掖着,我还能吃了他啊?”   一骨碌话,裘易寒还没来及回答,车子又是嗖地开走。   吃了一嘴汽车尾气的人,脾气再好也忍不住了,更何况裘易寒不是好脾气的人,冲着车屁股竖了个中指,盛锦鹤回头刚好看见,轻笑一声,司机好奇地从镜子里看他,只见平时威严不苟言笑的盛董降下车窗,也不管人看不看的见,对着空气竖起小指。   “呵——”   裘易寒看见,无奈轻笑,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   似乎又回到了柏庭还在的时候。   因着裘易寒占据了柏庭的全部心神,盛锦鹤忍不住了,多次上门拜访,想探探裘易寒的虚实。   然而两个人像是有什么气场天生犯冲,只要他俩独处,就必定会有呛起来的时候。   盛锦鹤快四十的人了,一点没有长辈的自觉,欺负起小朋友来,毫不示弱。   但那都是旧事了。   被人扔下车,裘易寒只能自己回去了,好在之前买的回程机票还没来得及退。   打车去机场刚好能赶上。   ——   舱门即将关闭的时候,柏庭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快步跑上飞机。   周围的位置已经坐满,还剩他旁边的位置是空的。   柏庭抿了抿唇,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这完全是意外之喜,因为不想和江天同一架航班,所以临时改了签,竟是这么巧,和那人上了同一架飞机。   看着人朝这边走来,还暂时没有注意到他,柏庭戴上墨镜,解了安全带扣在旁边座位的安全扣上,接着闭眼假寐。   感受着身旁有人靠近,似乎愣了一下,动作变轻,在他旁边坐下。   接着就是窸窸窣窣的声音,那人终于发现了安全带的异常,又是一愣,叹了一声。   突然——   柏庭捏住朝他伸过来的手腕,睁开眼,笑意盈盈地看他,像是逮到了什么偷偷摸摸打开人,“前辈,你要做什么?虽说我是你的粉丝,但这里到底是公共场合,您这样急迫,让我很为难啊。”   反应过来的裘易寒也不再小心翼翼,解了扣,给自己扣好,没好气道,“你故意的!”   “怎么就是故意了?我可是一直在等前辈叫我。”柏庭眯了眯眼,“还是说前辈并不想看到我?”   “我那是……不想打扰你休息。”   “那我应该感谢前辈的体贴喽?”柏庭抱着胳膊笑道,“你说,我应该怎么谢?”   裘易寒头疼,推开人,“坐好。”   “你怎么在这里?”   柏庭依旧眯着眼笑,神秘莫测的,“可能……这就是缘分?”   “不过前辈急匆匆走了,是因为什么?”   “一点私事。”   “哦,私事……”   柏庭挑眉,压下那点不悦,“看来是我越界了。”   不知道怎么的,旁边的人突然气压变得很低,裘易寒后背汗毛直竖,直觉危险。   但看人表情,依旧带着笑,似乎没什么变化。   怎么回事?   现在年轻人都这么善变?   “要听歌吗?”为了缓解紧张地氛围,裘易寒掏出耳机递给对方。   “什么歌?”柏庭接过,“是前辈的歌吗?我想听。”   本来想随意找个歌单的裘易寒,听到对方的话顿了一下,“也行。”   接着耳机里便响起熟悉的旋律,第一首就是不久前听过的《落日余晖》   “嗯……要不换一首?”   给别人听自己的歌,裘易寒后知后觉的尴尬,就好像在对着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孔雀开屏似的,而且还有羞耻的情歌。   对方那相似的面容。   就……真的怪尴尬的。   柏庭按住对方的手,“不用,就这么听。”   这些旋律裘易寒了熟于心,都是他一个音符一个音符拼凑出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柏庭终于再次听见熟悉的旋律,是曾经他在众多Demo中选出来的,算是他们曾经共同的音乐。   他稍微有了一些安慰,总算不是新的,陌生的,不知道唱给谁听的东西。   渐渐,柏庭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前辈很少写情歌?”   突然被问到,裘易寒愣了一瞬点头,“是。”   “我更喜欢做纯音乐,填词我不擅长。”   “或许年轻一点的时候还算擅长,那时候好像总有好多话要说,怎么也说不完,灵感随时随地就会爆发。”   “但现在,就算有话要说,似乎也失去了表达的能力。”   裘易寒无奈苦笑道,“这大概就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柏庭皱眉,“你要是说老,那我算……”   他突然语塞。   这是二十二岁的他,不是四十二岁。   裘易寒笑笑摇头,“你算什么?你算年轻人。”   柏庭无言以对。   “我有些困了,先眯一会儿。”裘易寒恰到好处切断了话题,他是真的有些困了,结束了高度紧绷的工作,飞机需要飞行两个小时,刚好用来补觉。   柏庭点头,“好,睡吧。”   给人盖好毛毯,睡着的人,五官英俊,裘易寒是那种带了点邪气的帅,年轻的时候更明显,浑身那股子桀骜不驯的劲儿,像狼,像野马,是自由奔腾的。   随着时间的流逝,轮廓变得更加深邃,更加成熟,像是醇厚的烈酒,但身上不知道从何处来的,隐约带了点孤寂的气质,像行走了许久的旅人,或者是北方寒冷凛冽的大雪。   冷的,寒的,肃杀的,孤独的。   柏庭突然升起了一股很强烈的冲动,他想抱抱他。   于是他就这样做了。   对方睡得很沉,被人抱住也没什么反应,沉沉的重量压在肩头,心里好似也被填满。   柏庭捏着对方的手指,那枚戒指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第95章   飞机平稳落地, 裘易寒刚好醒来,身上多了条毛毯,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他捏着毯子,小声道, “谢谢。”   “小事。”   下了飞机,两个人便分道扬镳, 因为柏庭如今的热度,肯定得走VIP通道,说不定还有大把粉丝接机。   裘易寒则不同,他早就不混圈, 没什么粉丝量, 平时墨镜一戴, 根本没人认得他。   柏庭转身想要找人, 却发现人早就隐匿在人群中,像一阵风一样消失不见。   他皱着眉, 为什么裘易寒会退圈呢?明明那么好的前程, 难道是因为他那个对象?   艺人结婚淡圈是常有的事,很难想象裘易寒也是这样的人。   柏庭对某某人没有一丝好感,小狼崽天生适合舞台, 怎么能因为结婚就把人雪藏了?   太霸道。   经纪人给他发了车牌, 柏庭在停车场找到车,一上车就被人劈头盖脸地骂。   “怎么回事?我不是和你说好了吗?和江天炒cp, 本来这个节目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你倒好,你干了什么?”长发盘起的女人,上半身黑T恤, 下半身休闲裤,鼻梁架着墨镜,脸色十分难看,“你脑子不好,我已经三令五申重复多少遍了?这都搞不明白?”   柏庭淡淡一句,“我可以退圈。”   女人瞬间哑了火,憋着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憋死,“柏庭舟!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啊?什么都不会,双商出走,除了一张脸能看,你还能干什么?”   女人咬牙切齿,“退圈?”   “好啊,你退!你以为轻飘飘一句退圈就打发了?你就只知道气我!”女人手指戳柏庭的脑门,“违约金你付得起吗?谁给你付?裘易寒那个糊咖?”   柏庭皱眉,躲开女人的手指,听到她说裘易寒,眸子瞬间一凛,压迫感十足。   袁姐竟是被吓了一跳,捂着心口,也不敢把人真的激怒了,那种没智商没情商的要是真发起怒来可是不管不顾的,她软了语气,“我这都是为了你好,趁现在还年轻多赚点,多积累一批粉丝,这个圈子更新换代那么快,过两年谁还记得你?”   “那个裘易寒你别看他入圈早,是前辈,但没什么用啊,你看现在谁认识他?”袁姐苦口婆心,心思一动,劝道,“这样吧,明天晚上华庭有个酒会,去的艺人多,老板也多,你好好表现。”   柏庭舟是华庭高层点名要签的,资源也是力捧的,刚好她手里还有几个艺人,连着着也能喝口汤,所以,柏庭舟现在可是摇钱树,只要他能有那个心多讨好一下他背后的人。   这么个好拿捏的软柿子,不多捏几下,榨出汁来,她怎么舍得放人走呢。   见柏庭不说话,袁姐眯了眯眼,“听见了没?到时候我派车接你先做个造型,然后再去,你也对自己的前途多上点心。”   柏庭垂眸,勾了勾嘴角,“明白了,袁姐。”   她那些小心思,他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过,酒会嘛,确实有点好处,他还差一比启动资金呢,不知道哪位幸运儿能被他敲一笔呢?   ——   裘易寒一到地方先是去看了院长。   裘院长在柏庭死后一年也去世了,分明那时候院长病得比柏庭还重却走在人后面。   带了院长最爱吃的酱肘子,后面两年几乎没怎么吃过,只在去世前一天尝了一口味道。   照片里的老人很慈祥,永远带着笑容,裘易寒给人敬了一杯酒。   “我去看了孩子们,都过的还算不错,馒头今年上大学了,京市很不错的学校,只是不明白为什么非选了计算机,这下子不得成秃孩子了?鸡腿妹妹学舞蹈了,现在是舞蹈演员……还有几个不省心的,合伙做生意呢,现在是大老板了,比我还有钱……”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最后一顿,勾了勾嘴角,“我呢……还不错。”   “刚旅游完回来,还上了个综艺。还记得我带给你看的那个大高个儿吗?是不是超级好看超级温柔?”   “我遇到了一个和他很像的小孩,要不是知道他没有妻子,我都怀疑那是他儿子了。人嘛……也很温柔……或许可以成为朋友……”   饮尽最后一口酒,裘易寒站起身,“今年没什么特别,明年再来看你。”   他慢慢悠悠走出墓地,想到等会儿要见的人,步子有些轻快。   他从不在柏庭的忌日去看他。那段时间他那里热闹得很,都是柏庭的亲朋好友,或者商业伙伴,他的身份则太过尴尬。   所以宁愿像这样,每次回家或者离开的时候去见上一面。   然而刚才还絮絮叨叨的人,这下见了柏庭,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似乎有很多话要说,那些语言,字句争先恐后往外涌,然后便哽住了。   他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席地而坐,每天都会有人定时清理,柏庭的墓很干净。   “咔嚓——”   裘易寒打开易拉罐,对着照片里的人举杯,接着笑了笑,“我最爱喝的可乐,分你一口。”   气儿太足了,以至于甜的饮料哽在喉咙里,有些发苦。   喝了一口可乐,他总算从新捡起了话头。   “这是我第三次去乔戈里峰,这一次的向导是个话不多的小伙子,我们前期的准备很充足,但我依旧没有登顶,我只到二号营地便下来了,腿疼,体能不行了。”   裘易寒捂脸,“真的有点丢人啊……不过你猜我遇到谁了?朱利安Gary Julien,你还记得他吗?”   “我们在一号营地相遇的,他还在做向导,他好健壮,感觉没什么变化。我和他打招呼,仅仅是提了Ting他就立刻反应过来,问我是不是你的儿子,哈哈哈,好好笑。”   “当然,柏先生,我不是说你老的意思,但我们确实相差还蛮大的……”   可乐已经见底,裘易寒打了个嗝,“好了,不说那些题外话,他给了我一张储存卡,里面好多你的照片,是你当年登山时候的。”   “他对你印象太深刻了,他说你是冰雪王子,他还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人,上帝的米迦勒。”   “照片我选了几张打印出来,真想不到,年轻时候的柏先生是这样子的,比我想象中还要……怎么说呢……睥睨一切?我猜朱利安应该是对你有意思的,他那时候才十八岁,便见了如此惊艳的人,于是记了很久很久,以至于现在还存着你的照片。”   裘易寒叹了一声,易拉罐磕在大理石上,发出一阵空荡的响声,“柏先生……你真是害人不浅啊……”   登山,是他从前从未接触过的运动,在柏庭死后很长一段时间,无意间看见柏庭和登山队的照片。   照片中的柏庭意气风发,脸上因为寒冷和缺氧微微泛红,眼睛很亮,傲视群雄,他将雪山踩在了脚下。   于是一颗种子便在裘易寒心中生根发芽。可惜他似乎没有对方那种天赋,年纪也不如那人那时年轻,三次都未曾登顶。   考虑到身体因素,他早就决定今年若是没有登顶,便再也不尝试了。   有遗憾,但他已经能释怀遗憾了。   时间会释怀一切。   就像柏庭走了八年,他早已习惯了一样。   “对了。”像是想什么,裘易寒从背包里掏出一叠明信片,背后都写满了字迹,“这是今年去过的地方,我就不一一介绍了,你自己看吧,下半年可能不出去了,接了个综艺。”   “哦对,综艺有个人和你好像。”   “柏先生,他不会真的是你儿子吧?”   明明喝的不是酒,裘易寒却好像有些醉了,他呆呆地伸手触碰那人的面颊,触手冰凉,只有墓碑的温度。   良久,一声呢喃消逝在风中。   “柏先生……我有些想你了……”   柏先生啊,时间并不难熬,难熬的……是思念。   ——   “阿嚏——”   洗完澡的柏庭没由来打了个喷嚏,他连忙擦干水换了睡衣。   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屏幕,回家第一时间便找了裘易寒的联系方式,加了好友,但是过去这么长时间,依旧没等到对方同意。   柏庭皱眉。   “叮——”   屏幕亮起,添加的人同意了他的好友申请。   然而柏庭并没有第一时间发消息过去。   裘易寒倒是先发了信息过来,“我是音乐人裘易寒,合作请联系199****9127。”   柏庭:“……”   目前已知的消息,裘易寒在他死后一年退圈,他曾经为对方铺设好的路,对方并没有走。八年来几乎成了娱乐圈的隐形人,除了偶尔在平台上发歌,被广泛用作短视频配乐之外,再没有这个人的一点消息。   除了一个看上去是裘易寒铁杆粉丝的营销号,时不时发一些人的近况。   看上去倒是还不错,滑雪,登山,攀岩,蹦极,跳水,赛车,像是满世界跑。   柏庭开始怀疑,这家伙真的结婚了吗?一次双人露面的照片都没有。   不过也有可能是另外一个人不想出现在媒体上,有钱人都这样,不喜欢抛头露面。   只是越看,柏庭越觉得不对劲,这个营销号有些照片未免太亲密了?   不是关系好的亲密,而是角度,很近,像是就在现场,很奇怪的角度。   浏览完所有视频照片,柏庭眉头皱得越深,反手点了举报。   思考的时候手摸上另一只手的手腕,摸了个空,才想起现在自己手上没有腕表。   键盘敲击,柏庭发了加好友后的第一条消息,“前辈,你要不要来我这里住?” 第96章   “叮——”   界面弹出柏庭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裘易寒眉头抽搐。   “哥,谁啊?”驾驶座的人觑了一眼,八卦之魂已经在燃烧, “什么时候谈的小情人?也不和我说?”   “可能发错了。”裘易寒反手打了个“?”过去。   “切。”男人撇嘴,“我是觉得哥你也老大不小了, 是时候也该找个人过日子,别一天天戴着你那个破戒指装有家室了。”   “你那玩意儿你能骗别人你还能骗我啊?我还是那句话, 人都走了,人总要向前看啊哥。”   男人似乎叹了一口气。   他是孤儿,孤儿院拆掉的时候因为年龄太尴尬,找不到领养人, 去新的孤儿院自己又不愿意, 打工又不到年龄, 是裘易寒又当哥又当妈供他读书, 两人的关系自然好得没话说。   他也是第一个知道他哥喜欢柏庭的人,还知道对方的表白计划, 甚至陪着对方买了戒指。   那时候他对他哥的操作还十分无语, 谁家表白是送婚戒的啊?步骤就错了好吗?   最后戒指没送出去。   柏庭死了。   裘易寒没搭腔,手指摩挲着那枚年代久远的戒指。   柏庭的手指和他不一样,裘易寒小时候过的苦日子, 所以手指粗糙, 骨节也很大,因为凉水接触多了, 手背的青筋很突出, 是一双很宽大的男人的手。   柏庭则不一样,可能和良好的家境有关,他的手指纤细修长, 因为皮肤很白,如同玉石一般,但又有男人的骨感,是很好看的一双手,如同上帝的艺术品。   那时候他们的氛围明显变得很不一样,他刻意的肢体接触,刻意的暧昧语言,那个人从来都不拒绝,甚至隐隐纵容。   但还有一丝裘易寒看不懂的情绪。   后来他知道,那是对方临死前,对他的宽容。   裘易寒不知道。   所以他天真的,说什么也要戳破那层窗户纸,要一个答案。   裘易寒趁人睡着偷偷量了人的指围,为此特意存了一个月的钱,因为钱不多,只能买最普通的那种。   甚至比不上对方衣柜里的一枚袖扣,但这是裘易寒能给的,他双手挣出来的,最好的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送出去,柏庭的态度就变了。   刻意的疏远,冷漠的对待,那些他们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都消失不见了。   裘易寒还没反应过来,柏庭就进了医院,冷不丁就有医生告诉他,对方还有一个月可活。   可是这一个月,柏庭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时而清醒,话也不多。   终于等到那人精神头好一些,却是油尽灯枯回光返照。   柏庭宣布了遗嘱。   他早就定了的。   “过来。”柏庭招了招手,把低着头一语不发的人叫到跟前。   裘易寒的脚下像是生了根,像是预感到要发生的事,怎么也无法挪动,还是有人推了他一把,他才走到人跟前蹲下身,维持着平视的高度。   柏庭伸出瘦削的手揉了揉人的头发。   瘦了。   裘易寒意识到戒指可能已经不合适了。   “唉……你啊……”   裘易寒听到他叹了一声。   他不知道,他看向柏庭的眼睛通红。   柏庭说:“我只是你的金主,包养你也只是因为生活太过无聊。你很年轻,因为我对你的好,所以会有一时的迷恋,这很正常。”   裘易寒梗着脖子摇头,“不……不是……”   柏庭看到对方突然落下的眼泪,愣了一下,接着伸出手擦去人的泪珠,又是一阵叹气。   “球球,别哭。”柏庭大部分语气温和,语言却很残忍,“听话,忘了我。”   “我打开了你的笼子,你只管去飞。外面的世界很辽阔,你总会遇到你喜欢的人。那时,我也就不算什么了。”   看着对方的眼泪,柏庭想伸手再次替对方擦去,最终还是忍住了。   “如果忘不掉呢?柏先生,我记性很好。”   “时间会帮你遗忘。”   “你早就知道自己会死?”   “是。”   “你知道我喜欢你。”   “是。”   “那你呢?柏先生——”裘易寒抬头,“您对我是什么心思,您喜欢我吗?”   对上那双执拗的眸子,黑沉沉的,像是压抑着什么。   柏庭突然语塞了,顿了很久,才点头道,“喜欢的。”   裘易寒瞳孔一震,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听见人继续道,“养了你两年,怎么会不喜欢呢?可这种喜欢,和养一只小猫小狗,没有什么区别。”   “呵——”   裘易寒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柏先生,你真是残忍。”   第二天凌晨三点半,柏庭的身体变得冰凉,再也没有声息。   那枚未送出手的戒指,是他在柏庭死后浑浑噩噩中戴上自己手指上的。   那时候好像只是突然很想试试那枚戒指的大小,可能自己都还没有想明白,大脑就先发出了指令,于是身体就行动了。   他的手指本就比柏庭大一号,戴上之后便难以取下,索性也没有什么损失,此后也就这样了。   时光流逝,这枚不合适的戒指,经历风霜,小一号的戒圈,几乎陷进肉里,糅合他的骨血,牢牢长在手上。   裘易寒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眸子闪了闪,“看情况吧,没遇到合适的。”   这话是真的,也并不是放不下柏庭什么的,就是怎么都没感觉。   也不是没有人撩他,在加拿大,澳大利亚,瑞士……裘易寒似乎还挺招人喜欢的。   一八八的个子,身材也完全没话说,肌理分明,天然的浅麦色皮肤,健康又阳光,五官长相也很英俊,又带了点邪气,但偏偏人又很沉稳,像是一本翻不完的书。   但就是差一点。   他曾在沙特的民谣酒馆遇到过一个华人,是个流浪朋克乐队的主唱兼吉他手,他们一起弹吉他,唱歌,舞蹈。   情到深处,灯光暧昧,对方的双眼逐渐迷离,他们凑的很近,氛围使然,裘易寒感觉他下一秒就会亲上来。   他们或许会接吻。   他是这样想的,可是身体却立刻退开,充满了抗拒。   他知道,他很想装作自己动心,身体却实实在在告诉他,他胸腔里跳动的那颗心脏,平稳,有力,没有波动。   于是男人尴尬地退开,非常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裘易寒也有些尴尬,慌张地摆手,之后便找了个机会溜走了。   或许网上说的那句话是正确的,“人年轻的时候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   “对了哥。”开车的人突然笑了笑,有几分谄媚,“哥,帮我个忙呗。”   “我就知道你小子来接我没好事。”裘易寒抱着胳膊挑眉,问道,“什么事?”   “就是……我最近不是谈了个女朋友吗?小雨,和你说过的。”   裘易寒疑惑,“怎么了?”   “就是啊,她不是华庭的艺人吗?经纪人让她明天去一个酒会。”男人道,“她一个小十八线都算不上的小姑娘,哪有她的位置啊?她说她害怕。”   “哥你不就是华庭的吗?你帮我看着她点儿呗,别让人欺负了。”   裘易寒皱眉,“我又没收到邀请我怎么去?”   “哥,我知道你有办法的,那可是你弟媳啊,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弟媳被潜规则吧?”   裘易寒无奈,“你想多了,华庭还是很好的,不会出现这种事儿的。”   “哥啊——”   “别叫!好好开车!”大男人撒起娇来真让人头疼,裘易寒揉揉额头,“我想想办法。”   “谢谢哥,我请你吃饭。”   “别来。”裘易寒抬手,“把我送回去就行了,回去补觉。”   “行行行,遵命嘞哥。”   ——   柏庭看着发过来的问号,直接视频电话打了过去,但是被摁了三次才接通。   “谁啊?”裘易寒没有出现在镜头里,手机画面是一片天花板。   “前辈是我。”柏庭的声音出现那一刻,裘易寒愣了一瞬,放下背包,将外套挂在架子上,捡起地上的手机,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前辈,你现在在哪儿?”柏庭优越的大脸完美地出现在镜头里,下垂的眉毛,上挑的眼尾,鼻梁上的一颗黑痣,更是显得他那鼻子像是隆起的山峰。   此刻他垂着眼,看上去有几分忧郁无辜,“现在会不会不方便接电话?”   裘易寒挑眉笑道,“你都打了才想着方便不方便?”   “到底什么事?”   镜头里只能看到裘易寒的身影,周围的环境也只能看见一个角,不确定有没有同居人,柏庭手指烦躁地敲击桌面,开门见山道,“前辈,这是在家吗?”   “是,怎么了?”裘易寒席地而坐。   因为经常在外,一走就是好几个月,裘易寒家里的装修十分简洁,只有一些乐器,随意凌乱摆放的乐谱。   没有沙发,没有冰箱,大型家具和家电都没有,甚至连床都是简易的,只有一个大衣柜算得上家具。   “前辈知道自己被偷窥的事吗?”   “什么?”裘易寒皱眉。   柏庭表情严肃不像是开玩笑,“我发给前辈的东西,你可以看看。”   裘易寒返回聊天界面,果然看到他发的东西,很多照片,还有视频,都是他不知道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下来,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竟然还有这么狂热的粉丝。   孜孜不倦的,锲而不舍的,时间几乎可以追溯到三年前,他在沙特。   后背突然感受到一阵凉意。   “前辈,你还在吗?”   “嗯。”裘易寒点头,“我在。”   “所以前辈要不要考虑先来我这里住?”柏庭道,“我知道前辈有家室,或者你带你对象一起来也可以的,毕竟现在再住下去很危险。”   柏庭眯眼,要是真敢来,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把他狼崽子拐跑了。   “当然了,可能前辈也不需要,或许那位就能帮前辈解决。”柏庭垂眸,眉毛耷拉,像是被抛弃的小狗,“就当我多管闲事好了……”   “不。”裘易寒摇头,“很感谢你告诉我这些。我自己一个人住,已经很久没回来,或许这里真的不太安全了。”   裘易寒环顾四周,空空荡荡,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越看越觉得散落的曲谱角度有些奇怪,像是被人拿起来之后又放回去,和记忆中的位置有着细微的偏差。   但太久了,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啊……这样啊……”柏庭点头,那真是太好了,“那前辈给我一个地址,我去接你。”   裘易寒还没回答,电话就挂断,之后他怎么打对方都不接。   他哑然,最后还是发了地址,那头这回倒是反应很快,回道,“等我。” 第97章   青年来的很快, 比裘易寒预计的还要快。   车窗降下,青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看向裘易寒的眸子亮晶晶的, “前辈,上车。”   “好。”裘易寒捏着自己背包, 点点头,上了车, “没人跟着吧?”   “前辈怕什么?”柏庭眯眼,手指叩动着方向盘,“是怕传到家里人耳朵里,那人生气吗?”   裘易寒叹气, 没忍住敲了一下人的额头, “我是怕对你影响不好啊, 你现在粉丝可不少。”   柏庭似乎被敲懵了, 愣了一瞬,才摸着额头道, “这么晚, 不会有人跟的,而且这车是新的。”   “倒是前辈,这么晚跟我回家真的没问题吗?不会有人说闲话吧——”   柏庭拖长调子, 颇有几分委屈的样子。   “谁能有那么闲?”裘易寒隐约感受到对方语气里的酸意, 以为是错觉,继续道, “我觉得还是太麻烦你了, 要不你找个酒店把我放下吧。”   “前辈。”柏庭眼睛眯了眯,“上了我的车可没有下车的道理。”   一路疾驰把人带进自己的家,独栋别墅, 华庭也真是大手笔。   “前辈,你也累了先洗澡换衣服吧,也好解解乏。”柏庭把人往浴室推,“前辈饿不饿?我做点夜宵一起吃吧?”   裘易寒就这么被推着进了浴室,热水打在身上,他还是有些恍惚。   像做梦一样。   他就这么进了一个和柏庭很像的人的家,还在他家里洗澡——   “咚咚——”   裘易寒一惊,双手捂着关键部位,接着反应过来对方看不到,这才关了水阀,对着门外问道,“怎么了?”   “我给前辈拿了换洗衣服。”柏庭立在门外,一米九的个子,几乎要把整个浴室门笼罩在他的阴影之下。   “好,谢谢,放在门口吧。”   等到人的影子消失,裘易寒才小心翼翼把衣服拿进来。   从衣柜拿出来的衣服,带着一点香味,不知道是什么的味道,闻上去有些冷,有点好闻。   裘易寒捧着睡衣,没由来的一点尴尬,这不会是对方穿过的吧?所以带着一些体香?   他摇头,将那点不合时宜的想法甩出脑子,换上了睡衣。   整体还算合身,就是内裤有点不合适,不至于掉裤子,但空空荡荡的。   裘易寒为自己的自尊心默哀一秒,果然人不可貌相。   厨房已经开始传出饭菜的香味,裘易寒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看着忙忙碌碌的人,很是恍惚,一时间竟分不清今夕何夕。   和22岁裘易寒上不得台面的厨艺相比,柏庭的厨艺则要好得多,中餐,西餐,法餐基本没有对方不会的,尤其是中餐,食物在对方的巧手下,自动添加美味buff。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和对方16岁开始就在外留学有关。   裘易寒是鲜少看见对方下厨的,偶尔兴致来了才会有那么一次,也是这样,高大的身影埋头在厨房,灯光打在对方身上,似乎加持了一道圣光。   那像是裘易寒年少不可得之物,一种被称之为“家”的东西。   大抵世界上所有的孤儿都曾有过这样一个奢望吧?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裘易寒也不能免俗。   似乎察觉到人的目光,柏庭抬头看了他一眼,勾了勾唇角,“要尝尝吗?蟹黄拌面,你最喜欢吃的。”   “好啊。”裘易寒走过去。   柏庭用筷子卷起面条送到人的嘴边,“好吃吗?”   裘易寒嘴里塞了一大口,咀嚼着,点头竖大拇指,“嗯,好吃。”   “嗯,再等等,炒蟹马上就好。”   “上次就想说了,你做饭很好吃。”   “谢谢夸奖。”柏庭抿着笑,“不过没有前辈厨艺精湛。”   怪怪的。   裘易寒后背发凉,讪笑两声,没回答,而是转头走向冰箱,“有可乐吗?”   刚好看到冰箱里的罐装可乐,裘易寒拿出两罐,笑着道,“拌面和冰可乐,绝配呢。”   柏庭见了,眉头一皱,伸手抢过来,重新把可乐放回冰箱,“前辈你还要唱歌,喝可乐对嗓子不好。”   因为动作太迅速,裘易寒被人带得往冰箱上靠,接着就是高大的身影压下来。   对方手捏了捏他的脖子,像是惩罚,可动作很轻,转瞬即逝。   裘易寒呆呆地摸上自己的脖子,那里仿佛还残留着人的温度。   “你……”裘易寒涩然,“你怎么这个也要管?”   柏庭倒是没察觉什么,“唱歌不都得要保护自己的嗓子吗?我这是为了前辈好。”   裘易寒手指捏成拳头,他觉得自己可能不太清醒,也不明白他在犟什么,“可我已经不唱歌了。”   柏庭皱眉,“前辈后面几期节目不录了?”   呵——   裘易寒扶额轻笑,自己真是魔怔了。   他想起自己最爱喝可乐,可偏偏因为要唱歌,柏庭管他很严,说什么也不让他碰,每次都会掐他的脖子惩罚,但看似粗鲁的动作其实力道很轻。只偶尔作为他的奖励,允许他喝上一口。   往往这个时候,裘易寒一口就是一罐,喝完还要冲着柏庭挑衅地挑眉,把空易拉罐倒过来给对方展示。   哪怕腮帮子鼓得像仓鼠似的,气势也不能输。   那人也只是温柔地看着他笑。   所以每年,他去看柏庭的时候,都不带酒,就带上一罐可乐,当着那人的面喝。   只是再也没有那人是惩罚,也看不到人笑眯眯的眼。   而今,竟在这个年轻人身上,找到了丝故人的影子。   裘易寒不说话,柏庭以为那人是因为没有喝到可乐而不高兴,内心叹气,真有那么想喝吗?   对方的眼睛似乎闪烁着水光,总不能不给喝就哭了吧?   柏庭无奈,“算了。”   “前辈想喝就喝吧。”柏庭拿出可乐,“不过得先加工一下。”   “怎么加工?”裘易寒也清醒过来,他似乎愣神太久,心里升起不好的预感。   “姜汁可乐。”   柏庭嘴里吐出的四个字,如同四把小刀,刀刀扎在裘易寒的要害,他脸色扭曲,抱住人的胳膊,“住手!那是毒药!”   为什么喝可乐,不就是因为里面的气泡吗?   气泡没了不说,还要加姜,惨绝人寰!   裘易寒咽了咽口水,“我不喝,喝水就行,其实也不是很想喝。”   “真的?”柏庭显然不信,明明都想喝哭了。   裘易寒点头如捣蒜,“真的。”   柏庭半信半疑把可乐放回冰箱,“好吧,那下次我再给前辈煮。”   “嗯嗯嗯。”裘易寒点头,“以后再说。”   夜宵之后已经差不多两点,裘易寒开始醉碳,昏昏欲睡了。   接着就听柏庭道,“今天华庭的酒会前辈会去吗?”   裘易寒抬头,说今天似乎也没错,“会去。”   想起童吉拜托自己事,裘易寒点头。   柏庭勾着人的胳膊道,“那前辈和我一起吧,第一次去这种地方,我有些害怕呢。”   害怕?   这华庭是怎么了?难道几年过去真的变得浑浊不堪?   盛锦鹤会让华庭变成这样?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柏庭一半的股份都在他手里,加上他本身就有的,现在盛锦鹤是华庭最大的股东。   那可是柏庭的心血,他会允许华庭是藏污纳垢之地吗?   裘易寒眼睛闪了闪,点头,“好。”   “太谢谢前辈了。”柏庭粲然一笑,“那我们早点休息吧。”   “好。”裘易寒点头。   但是被人带到卧室的时候他傻眼了。   “我睡哪儿?”裘易寒看着卧室那一张大床,虽然床垫看上去很软,被子也软软乎乎,很好睡的样子,但很明显这是主人的房间。   “客房没有收拾,现在里面堆着杂物呢。”柏庭定定看着人,出发前往里面放了几盆盆栽,怎么不算杂物呢?   他毫不心虚,“挤一挤就行了,之前不也是这样吗?”   “啊,我知道了。”柏庭恍然大悟,“是因为要避嫌吗?我知道了,那前辈你住卧室吧,我去沙发将就一晚上。”   “别。”裘易寒扯着人的手腕,“还是我睡沙发吧。”   “好吧,前辈为了避嫌,连我的卧室都不愿意睡,我明白的。”柏庭卷起床上都被褥就要往外走。   “不是……”裘易寒头大了,这是什么话,怎么茶茶的?   好吧,他为之前在这人身上幻视柏庭道歉,柏先生才不是这样的!   可能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吧,裘易寒妥协,“别麻烦了,挤一挤就是了。”   “哦,那好吧。”柏庭还是冷着一张脸,眸子下垂,不太高兴地样子,被褥重新放回床上,整理平整,他抬眸看向裘易寒,“前辈不会觉得委屈吧?”   “不,我很乐意。”话从他唇齿间咬出来,“挤一挤。”   裘易寒身先士卒,走到床的另一边,上床,躺好,用行动表示自己的乐意。   柏庭关掉灯。   重量压下来,床的另一侧塌陷下去。黑暗中,一切动作似乎都被放大。   裘易寒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平稳的呼吸,有力的心跳。床铺的气味和对方递给他的睡衣是一样的,但似乎隐隐带着点苦涩,像是中药。   这么年轻也喝中药吗?   声音渐渐靠近。   “做什么?”裘易寒刷地睁开眼,对上一双盈盈的眸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方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竟然闪着幽蓝的光。   “前辈很怕我吗?”   很近,几乎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我只是给前辈盖被子……”   听出了其中的委屈,裘易寒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自己默默拉好被子。   气氛渐渐沉寂,隔了许久,裘易寒轻咳一声,“抱歉,你别生气。”   “那前辈靠过来点,难道我是什么豺狼虎豹吗?”   裘易寒理亏,往中间移动了些,这下子倒其实比刚才舒服多了。   刚才他一半的身子都在床沿,和床上另外一个人隔了一道银河系。   柏庭看着黑暗中的人,轻声道了一句,“晚安。”   “晚安。”   或许是太累,裘易寒早早熟睡。   柏庭撑着脑袋,却怎么也睡不着,身侧的人离的那样近。   他才惊觉自己的贪念,临死前,他最放不下的人,他最舍不得的人。   他的球球,他的小狼崽。   他为他铺好了一条坦途,他怕人受了伤,磕了碰了,所以早早安排人为他保驾护航。   他怕人放不下对他的执念,所以宁愿说一些残忍的话,宁愿看着人掉眼泪。他想让这个人恨他也好,这样就可以不那么难过。   裘易寒是个意外。   他以为两年,不过就是养一只听话的宠物,驯服一只野兽罢了,他只需要享受驯服的过程就好。   然而,他错了。   那双热烈而又绚烂的眸子,足以让所有铁石心肠者为之动容。   他怎么甘心?   他想看到他亲手养大的狼崽子叱咤风云,想看雄鹰展翅天际翱翔。   他想看……好多好多。   原来早就注定了。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时,柏庭的目光就被对方攫取,他是舞台上天生的王者。   台下,是他的奴隶。   而柏庭,就在台下看着他。   或许就是因为这股子贪念,才激活了重生系统。   重来一次,可小狼崽的世界已经不需要柏先生了。   八年很长,是裘易寒四分之一的人生。   而柏先生,只是他四分之一人生的又四分之一。 第98章   小助理敲开柏庭的门时, 裘易寒还在睡。   柏庭小心地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那人皱了皱眉,手指摸到软乎乎的枕头, 将整颗脑袋都塞到枕头下面。   像是突然见了光的寄居蟹,迫不及待把自己塞进壳里。   柏庭眼睛弯了弯, 替人盖好被子才出了卧室。   “舟哥,你醒了?”小助理陈修手里拎着早餐放在桌上, 小心翼翼地看柏庭的脸色,“袁姐说今天做造型,要早点去。”   柏庭点头,在桌前坐下, 慢条斯理地喝粥, 动作优雅, 像一幅画似的。   不知怎么的, 陈修觉得今天的柏庭舟很不一样,变得鲜活了, 也更加高贵了, 像是实实在在的贵公子,甚至隐隐还带着压迫感。   之前一直觉得传言说柏庭舟是华庭前任董事,柏氏掌权人柏庭的私生子, 他还嗤之以鼻, 但今天有些信了。   柏庭放下筷子,将餐巾纸叠成方块, 擦了擦嘴, 问道,“造型是几点?”   “九点美容,十一点试衣服, 下午两点化妆,四点做造型。”陈修报道今天的行程。   听后,柏庭点头,“造型可以做两个人的吗?”   陈修点头,“啊……啊?”   反应过来,他小心问道,“还有谁啊?天哥不和我们一起,袁姐给他安排了单独的行程,他上午还要拍广告。”   “不是他。”柏庭抬眸,“你帮我先确定一下吧,两个人的预约。”   “这……”陈修有些为难,“可是袁姐那里……”   柏庭道,“也是华庭的人,他和我们一起。”   “那我问问。”陈修点头。   “好。”柏庭点头,“八点半来接我吧。”   “好。”   陈修走后,柏庭重新回到厨房,自己动手熬了一份小米粥,接着想到某人心心念念的可乐,还是做了姜汁可乐。   裘易寒在离开卧室的时候其实已经醒了,但因为起床气又在床上赖了几分钟,然后听到客厅里有人,他就一直没出屋。   等到声音没了,确定无人的时候才出来。   那人已经在厨房里忙碌,裘易寒顿时有种吃人嘴短,拿人手软的愧疚感。   “是要做什么吗?我来帮忙吧。”裘易寒撸了撸袖子。   柏庭也没忽视他,“前辈帮我把这个端出去吧。”   “好。”   接过一个大砂锅,裘易寒放在餐桌上,餐桌已经放了两三碟小菜,用来配粥刚刚好。   很快,柏庭也出来,用勺子往透明杯子里盛了一杯褐色的液体,看着还冒着热气的东西,裘易寒有了不好的预感。   接着,又见柏庭给他盛了一碗粥。   “谢谢。”裘易寒接过,小口小口地喝粥。   对面的人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裘易寒动作一顿,“你不吃吗?”   “我吃过了。”   裘易寒:“……”   这下子裘易寒是更加受之有愧了,他抿了抿唇道,“既然吃过了,可以不用特意为我做,点外卖也是一样的。”   柏庭皱眉,“给前辈吃外卖我不放心。”   以前裘易寒的饮食有专门的营养师和厨师负责,现在条件有限,也只能自己上场了。   “我也可以自己做。”裘易寒道,“这也太麻烦你了。”   “既然把前辈接过来,不就是要好好照顾前辈吗?”柏庭眯眼,“要是把前辈饿瘦了,有人该心疼了。”   “……”裘易寒胃里一紧,“小舟……”他很早就想说了,“能正常点说话吗?”   “前辈觉得我不正常?”柏庭突然凑近,手指拂过人的耳畔,激起一阵痒意,低沉如同大提琴质感的音色道,“那前辈觉得是因为什么呢?”   耳朵发烫,裘易寒慌乱地把人推开,“我不知道。”   粥是喝不下去了,都是成年人,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但裘易寒还是因为那相似的面容,给人留了面子,委婉道,“我是有家室的。”   柏庭撑着下巴,眼波流转,笑意吟吟地看他,“所以呢?”   仔细看,就会发现这笑不达眼底。   “我不知道是什么给了你错觉,让你有了这样的心思,你现在还那么年轻,分不清好感和喜欢,所以有了错觉这很正常。”   你很年轻,因为我对你的好,所以会有一时的迷恋,这很正常。   “但只要你见的人多了,时间长了,就会发现其中的差别。”   外面的世界很辽阔,你总会遇到你喜欢的人。那时,我也就不算什么了。   “呵——”   柏庭突兀地笑了一声,眸子里闪过一丝苦涩。原来曾经说出过的话,有一天也会如同回旋镖一般扎在自己身上。   因为这突然的笑声,裘易寒也停止了话头,他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维持青年的自尊心,又可以把话说明白。   “你好好想想。”裘易寒放下筷子起身。   “前辈。”柏庭扯住人的手腕,一双眼睛蒙了一层雾,裘易寒看不清里面的情绪,只听见人道,“前辈不和我去酒会了吗?我一个人……”   “会害怕的。”   裘易寒扶额,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和这人一起去,总比麻烦盛董事长好,他叹了一声,又回到位置上坐下,“去。”   柏庭扯了扯嘴角,“那前辈先吃早饭吧。”   怕人不吃,他又加了一句,“早餐很重要,不吃对身体不好。”   献殷勤般,把冒着热气的可乐递到人的面前,“还有前辈爱喝的可乐。”   不,我不爱喝。   裘易寒满脸拒绝,但对上人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又有些不忍。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裘易寒叹气。   其实……   裘易寒不是一个如此决绝的人,如果是别人对他流露出某些想法,他或许也会顺其自然。人会沉溺过去,那很正常,但他活着,他总要有一个未来。   感情不是一个人的全部,可以没有,但他不会拒绝它的到来。   柏庭是过去,未来未可知。   可这是一个和柏庭很像的年轻人。和他的相处,很舒服,甚至会让他错觉,这太可怕了,就像是把对方当做了替身。   这不公平,不纯粹,不道德。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每个人都只是他自己。   “我可以喜欢前辈吗?”   可是总有人不按套路出牌。   裘易寒以为自己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我只是……”柏庭皱眉,唇角抿得平直,脸上一贯的笑意没有了,少有的严肃认真,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只是……想看着你。”   忍不住想要靠近你。   想知道你此刻的近况,想了解你所有的信息,想……被你注视着……   柏庭一向是个聪明人,知道如何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可是面对裘易寒,他总是没有办法。   像是为了安抚人的情绪,不想吓到对方,“我是前辈的粉丝啊,喜欢前辈不是很正常吗?”   裘易寒一滞,他分明知道对方真正的意思,却只能无奈地点头。   陈修再次上门,在柏庭的别墅看到裘易寒的时候还是一惊。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猜测他们之间的关系,但看两人之间的氛围又不像有什么的样子。   还真是奇怪。   两个人坐在后车座,一个看右边,一个看左边,也不知道密封不透的车玻璃有什么好看的。   做完造型,已经差不多下午五六点,而酒会八点半开始,八点左右大概就要入场。   柏庭换了身天蓝色的西装,内里的衬衫很轻薄。胸口别着一枚蝴蝶形状的胸针,蝴蝶翅膀随着动作微微颤动。   头发被规规矩矩梳在脑后。本来造型师要给他弄成卷发,喷上金粉的。但柏庭嫌弃太花哨,说什么也不愿意,造型师只好给他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以为会显老气的装扮,事实却并非如此。柏庭本身长相就很优越,天生的衣架子,身高腿长,成熟男人的魅力被他完美诠释,优雅沉稳。   要不是身上的衣服是借来的,都要怀疑那是不是哪家的高定,要么就是大师剪裁。   做完造型的柏庭,更是让裘易寒为之一振。   太像了。   柏庭随意地转动着手上的腕表,抬眸抿着唇道,“怎么?好看吗?”   裘易寒移开视线,点点头。   他身上是一件酒红色的西装,内里黑色衬衫,解开几颗扣子,颇有些放荡不羁的味道。   头发同样梳得一丝不苟,露出额头和优越的眉骨来,裘易寒是典型的骨相长相,剑眉星目,轮廓如刀。   气质更是出挑,很“独”。   会让人联想到荒无人烟的戈壁,进入寒季的辽阔草原,亦或是大寒天里,燃烧的一只香烟。   孤独的底色和酒红的西装融合得恰到好处。   右耳上,三枚耳饰则是点睛之笔,最上面是一枚金属圆环扣在耳廓,两枚耳坠垂下,洒脱又性感。   多亏了解开的衬衫扣子,柏庭终于得见对方掩盖在衣衫之下的黑色纹身。   一截树枝,从锁骨蜿蜒向上,在后脖子上冒出一个小尖尖,像是要夺领而出。   不过因为位置的巧妙,平时穿衬衫根本看不见,再加上那人自己时常贴着肤色贴,那枚纹身像是闺中小姑娘,被藏得严严实实。   柏庭受本能驱使摸上了人的锁骨,指尖接触到那里的皮肤,“这是什么?”   冷不防被冰凉的指尖触碰,裘易寒脖子缩了一下,就像是故意把对方的手夹住一样。   柏树枝。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锁骨,睫毛轻颤,道,“树枝。”   都是为了谁?   柏庭眸子闪过一丝晦暗,手指拨弄人的耳坠,勾起唇角,玩味道,“前辈……还真是……年少轻狂……” 第99章   柏庭的出场, 虽然悄无声息,但还是让部分人心头一震。   太像了。   仿佛那个人还活着。   来的不仅仅有华庭内部的人员,还有其他几个娱乐公司的艺人和高层。   一些上了年纪的, 他们曾笼罩在柏庭的阴影之下。   “前辈,等会儿可要跟紧我啊, 我害怕的。”柏庭偷偷碰了碰裘易寒胳膊。   “嗯。”   裘易寒视线在场上环顾,也没有看见童吉的小雨。   倒是有人先看到了他。   靠过来的男人五十岁左右的年纪, 保养一般,身体几乎被酒色财气掏空,啤酒肚像是一个薄皮西瓜,似乎马上要炸开, 头发也格外稀疏。   “裘易寒!”他如同看见老朋友般熟稔的口吻。   裘易寒皱眉, 抿着唇, 淡淡点头, “单总。”   “还真是你啊。”单总宽厚的手掌在裘易寒肩膀上拍了拍,爽朗笑道, “好久不见了, 有五六年了吧?”   说着,他上下打量裘易寒,意味深长道, “还是那么英俊啊……”   裘易寒眉心紧蹙, 侧开身体,敷衍地点头。   伸出的手落了个空, 男人脸上表情难看, 尴尬笑两声,指着裘易寒道,“哈哈, 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   “柏庭一走,怎么就不见你唱歌了?”单总眯着眼摸着下巴道,“你现在年纪大了,想要继续唱歌,不太容易啊……”   余光瞥到人冷峻的表情,单总心思活泛起来,遇到裘易寒属实是意外之喜,他早就想尝尝看柏庭养的金丝雀什么味道,只是可惜柏庭死后这人也基本悄无声息了,一直找不到机会。   虽然他不喜欢裘易寒这种类型,不过越是难驯服的野马,越是能激发人的征服欲,偶尔尝尝鲜也不错。   单总笑得不怀好意,“不过你要是考虑跟我,我一定把你捧得比当年柏庭还红。”   “哦?是吗?”   低沉的男声略带笑意。   背对着单总的人突然转过身,一双眸子淬着星火,直射向他。   单总一惊,身体忍不住打了个颤,肚子上的肉晃动两下,从脚底板升起的寒意将他定在原地。   他一时间分不清今夕何夕。   有鬼!   那时候也是这样。   柏庭出席各种酒会,身边跟着的人一定有裘易寒,而裘易寒出没的地方,背后一定会有一个柏庭。   相差无几的身高,一前一后,形影不离。   那时候他们都在调侃柏庭将他的小玩意儿看得很紧,他们看不起裘易寒,好奇这个男人究竟有什么魅力,却没一个人敢对裘易寒动手。   柏庭如同一条毒蛇盘踞在裘易寒身后,只要你敢伸爪子,那么就只能等着成为野兽的盘中餐。   “抱歉,单总多谢您的好意,但我目前没有想红的想法。”裘易寒自然注意到人的异样,柏庭长相确实很难让人忽视,他拉着人的手往人少的地方走。   “就这么仍由人挑衅?”他把调戏看做是一种挑衅,柏庭眯着眼,脸上带笑,却无端让人觉得害怕,不过裘易寒却是无知无觉。   裘易寒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柏庭不太高兴,换了以前的裘易寒,会直接把酒倒在对方头顶上,或者直接一脚踹爆对方的大肚腩。   这是他自己的性格,也是柏庭给他的底气。   但现在他收敛了。   柏庭不高兴。   他不知道裘易寒的另一半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如果连对方肆意妄为的底气都给不了……   废物。   余光瞥到一个眼熟的女孩子,正被一群人人簇拥着,个个西装革履,小姑娘似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不知道该不该喝别人递过来的酒。   一心二用,自然就没看见柏庭晦涩的眸子,他拍了拍人的肩膀,“你先自己逛逛,别喝陌生人递给过来的酒,我有点事处理一下。”   柏庭看着他走向一个一个小姑娘。   二十岁左右的年纪,一身白色晚礼服,长相在圈子里算不得多好看,但气质纯粹干净。   柏庭身侧的手狠狠接住了装饰用的盆栽叶子。   “各位欺负一个小姑娘可不是绅士所为啊。”裘易寒笑眯眯地挡在小雨身前。   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表情几乎和柏庭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小姑娘看见裘易寒如同看见主心骨,顺势勾住人的胳膊,小声道,“易寒哥。”   “我们不过想请她喝酒罢了。”打头的男人本想审视裘易寒,结果因为身高,气势无端矮了一截儿,“你又是谁啊?你知道我爸是华庭谁吗?”   “我不知道你父亲是谁,但我知道华庭有明确的规章制度不允许强行灌醉艺人。”裘易寒眯着眼,“你们也不想这事儿被盛董事长知道吧?”   “切,就你还能认识盛董事长?他会管这事儿?”男人梗着脖子,根本不信。   而裘易寒也只是勾着嘴角不说话,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酒红色的西装,脖子上的纹身,晃动的耳坠,一八八的个子。   看得人发毛。   “你等着!”男人撂下话,带着人离开。   “啪啪啪——”   目睹全程的柏庭拍手,视线在两人接触的胳膊上一顿,挑了挑眉,“前辈真厉害!好一出英雄救美。”   小雨看到柏庭,眼睛猛地睁大,视线在裘易寒的侧脸和柏庭的正脸上徘徊,激动地拍了拍裘易寒的胳膊,“易寒哥,你,他……”   替身文学!好品!   “别乱想。”裘易寒把自己的胳膊从人手里解救出来,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刚才那个男人他爸是华庭的一个什么总监,之前在剧组见到过他两次,不知怎么的,就缠上我了,然后这次经纪人让我来这里,我猜也是他的手笔。”小雨撇嘴,“我说我一个nobady怎么有机会来这种场合呢?”   “不过好在有易寒哥你帮我,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小雨笑得竟有些谄媚。   “前辈,这位小姐是?”柏庭扯着裘易寒的胳膊,笑着问。   “我叫程涵涵,您好。”裘易寒刚要说话,就被小雨抢先回道。   柏庭点头,“柏庭舟。”   “我知道你,你真的……”好像易寒哥的白月光!   对上裘易寒冷冰冰的视线,小雨一顿,“蛮帅的哈哈,真的好帅……”   裘易寒抱着胳膊,“等会儿就跟着我,别乱跑,结束送你回家。”   柏庭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从身后靠近人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小声道,“前辈这是贯彻落实一夫一妻制?”   热气喷在耳朵上,有些痒,裘易寒耳朵动乐动,胳膊肘把人顶开,“那是我弟媳。”   柏庭皱眉,“前辈还有弟弟?”   “有啊,很多呢。”   听他这样说,柏庭便瞬间明白,大概是孤儿院的弟弟。   柏庭只和他们见过几次,不太熟悉,印象中就是几个小萝卜头,跟在裘易寒屁股后面,竟然也都到了结婚的年纪?   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柏庭,他们之间隔着的,是时间。   最虚无缥缈,最无情最残忍的东西。   “你怎么还在这儿?”女人老远看见柏庭,从身后拉住人的胳膊,像是才发现裘易寒般,惊讶道,“裘先生也在,真是好巧。”   她不好意地笑道,“有几个品牌商想见见我们舟舟,我先带他去转转,您看我能把他带走吗?”   袁姐这是以退为进,这时候再跟着就不太礼貌了,毕竟艺人应酬也是正常不过的事情,何况他身边还跟了小雨。   裘易寒抿唇,看着袁姐把人带走。   “来了怎么不说?”江天就在不远处,看到人撇撇嘴,“还非得让人去请,这架子倒是够大的。”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等会儿见到大老板,嘴甜一点,会来事儿一点。”袁姐竖起眉毛,“听到没?”   江天不耐烦道,“知道了。”   “尤其是你,舟舟。”袁姐看他那玩世不恭样,暂时懒得管他,转头对着柏庭温和道,“你可得好好表现,大老板很喜欢你呢。”   柏庭皱眉,表情很淡,有些心不在焉,视线回转,想看看裘易寒在做什么,原来的位置上却已经没了人。   眸子沉了沉,敷衍地点点头。   这个酒会场地很大,最前面有个舞台,供艺人表演。   离舞台进的,是几张圆桌,每一桌都有一两个艺人,能上桌的,基本已经算流量明星了。   但哪怕是流量明星,在这些大老板面前也都不够看的。   华庭每年都会有这样的晚会,说起来似乎挺高大上,其实也就是年中工作汇报,俯瞰过去,展望未来。   做给股东们看的。   觥筹交错,男男女女使劲浑身解数,裘易寒却是不为所动,只顾着磕桌上的瓜子儿。   有柏庭在,他自然不用做那些。   他会把磕出的瓜子仁摆成吉他的形状,然后戳一戳身边的人,手指在那几根弦上轻弹,无声的音符跃动。   那是一首最简单的,所有乐器的入门曲,《小星星》,也是柏庭曾经教他弹的第一首钢琴曲。   无趣的晚宴,也因为这人的举动多了些童真,柏庭眯眼看着他笑,满眼都是纵容。   然后青年就拉着他的手,在瓜子仁做的吉他上,弹奏起来。   众目睽睽下,他们两个,隐秘地做着幼稚的举动。   双手交叠,炙热的体温,手心已经出了汗,却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青年的目光渐渐变得炽热,藏着一团烈火,四目相对,平稳的心跳却骤然失衡。   原来他拨动的,是他的心弦。   ——   “易寒哥,不放心的话就回吧,我自己能行。”小雨看着心不在焉的人道。   裘易寒皱眉,“你确定没事吗?”   “没事啊。”小雨笑着摇头,“我叫童子鸡来接我了。”她摆手,“哥你回去吧,小舟哥可能比我更危险吧……毕竟他长的那么好看,被揩油怎么办?”   “诶!他来了哥。”隔老远就看见童吉的车,小雨挥手,小跑过去,嘴上道,“哥你去看看小舟哥吧,我走啦!”   裘易寒看着人上车,才折返回去。   幽蓝的灯光闪烁着,忽明忽暗,裘易寒在最前面的酒桌看见柏庭,主位仍是空着的,乃至于整张桌子只有柏庭、江天,还有他们的经纪人。   隐隐有了几分猜测。那里应该是盛锦鹤的位置,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人没来。   位置都是固定的,所以也没人敢随便坐大老板的位置。   裘易寒上前,搭上柏庭的肩膀,那人似有所感抬头,他笑了笑,“这里空着,不介意加我一个吧?”   “诶!”袁姐脸色一变,抬手就要阻止,但裘易寒已经坐下了。   “前辈倒是胆子不小,谁的位置都敢坐。”江天脸色一变,说话阴阳怪气。   就因为袁姐说什么大老板,他抛下金主陪着柏庭在这里干坐着,只是半天也看不见大老板的影子,他觉得自己被耍了。   “那有什么不敢,这里又没人,就算人来了,这里也有我的位置。”裘易寒抱着胳膊,眸子沉了沉。   “前辈……”桌子底下,柏庭勾了勾他的手指。   真好,又可以牵着他的手了。   “没事。”裘易寒以为他害怕,拍了拍人的手背,以示安抚,想着什么时候和他解释解释,华庭大老板对他不是那种意思,只是想近距离看看他。   但又觉得不妥,难道要明晃晃告诉对方,因为你和某个人很像,所以想看看你。   那太奇怪了,也很残忍。   不过柏庭倒是猜出了一些。他抿着唇,感受到自己轻快的心跳,轻声道,“前辈,教我弹吉他吧。” 第100章   “暖贴, 保温杯,棉袄,毛衣……”   柏庭清点着行李。   他们这一次去的地方是雪山, 所以登山设备也不能少,柏庭已经让陈修准备了双份, 现在正在装箱。   裘易寒膝盖压在行李箱上,两个人齐心协力拉上箱子。   他坐在箱子上, 看着和老妈子一样的柏庭,很是词穷。   他先前拜托朋友帮忙检查他住的地方,果然发现几个针孔摄像头,后背发寒。   摄像头清理之后, 那地方是不能再住了, 裘易寒本打算重新找房子, 也好从柏庭那里搬出去。   但却被柏庭以教导吉他为由, 把他的乐器,曲谱, 行李全部搬了进来。   于是搬家这事儿就这么耽搁了。眼看第二期综艺录制在即, 裘易寒也只好住下来,等综艺结束再考虑搬家。   老实讲,和柏庭一起住还是很舒服的, 这人面面俱到, 也很体贴。   但有时候就是有点体贴过度,裘易寒觉得自己在对方面前就像小孩子似的, 大事小情都被人包揽。   就差柏庭给他洗澡搓背了。   这次出发的行李也是, 被这人整理得井井有条,但就是带的东西也太多了,一个箱子根本装不下。   “我们就去两天, 我觉得可以适当减轻负担。”   “负担吗?”柏庭抬眸,“可这些都是必备的东西,雪山天气变化很大,昼夜温差也大,还容易高反,我准备的也都是最基础的。”   “而且前辈老寒腿不是很严重吗?”柏庭说着,蹲下身来,抬手摸上人的小腿,被宽松的睡裤包裹着,肌肉结实有力。   他抱着人的小腿放在自己膝盖上,细心按摩着,目光柔和,流露出淡淡的心疼来。   “咳……”裘易寒扭头,视线飘忽,对方的动作太自然,以至于他没躲开。   错失良机,他不想显得太刻意,但又觉得该说些什么。   可是看着那人头顶的发旋,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于是只能这样沉默着。   不知道是不是对方的按摩手法太过高超,裘易寒竟觉得自己小腿发热,渐渐放松下来。   “咳……好了。我现在也不疼。”察觉到手掌越发向上,掌心温度烫得可怕,裘易寒连忙拉开人的手,把人拉起来,放下腿。   然而放下的腿却是酥酥麻麻的,热意直接涌上了脖子。   “那前辈疼的时候和我说。”柏庭勾着人的衣角,嗓音低沉,“我帮前辈按摩。”   一瞬间慌乱,裘易寒拉起行李箱立好,转移话题,“你也去收拾你的行李吧。我们换衣服,还要赶飞机。”   说着就把人往外推。   柏庭的客房经过了一番整理,那两棵盆栽搬回了客厅,腾出来给裘易寒住。   ——   飞机落地是晚上八点,到达民宿的时候已经快十点。   裘易寒他们先到,在门口和江天吴景泽撞了个正着。   吴景泽冲着他们招手,“易寒哥,舟舟。”   推着行李小跑两步上前,“好巧啊,你们也一起到了。你们这是兄弟装吗?好像啊。”   听他这么说,裘易寒这才注意到自己和柏庭的穿着,同款的羽绒服,同款的卫衣,颜色也很像。   他没有冬装,衣服都是柏庭让陈修准备的,所以也没太注意。   裘易寒抬眸,对上柏庭无辜的眼神,见他看他,还吃冲着他笑笑,似乎没发现什么问题。   他不是故意的才有鬼!裘易寒无奈叹气,对着吴景泽回道,“毕竟都是同一个公司的。”   “大家都到了?”章枫爽朗的声音在后面响起,“诶?易寒哥舟舟你们情侣装啊?”   “他们是一个公司的。”吴景泽帮人回答。   “那为什么天天不一样?”章枫转头看向江天,零下十度的天,外面就只有一件冲锋衣。   “你不冷吗?”   江天抱着胳膊,忍住发抖的身体,表情臭臭的,“不冷。”   章枫搓了搓手掌,“我看天气预报,今晚会下雪,应该很冷。”   “对了,这里海拔5000米左右,大家备好布洛芬和红景天,预防高反。”裘易寒提醒道,“如果实在不舒服不要硬扛,高反不是一件小事,可能会很危险。”   “好。”吴景泽和章枫点头,“我们都带了药和氧气,以防万一。”   进了屋,寒冷被驱散,总算暖和了些,但身上似乎还带着冷空气的粘腻感。   又到了房间分配的环节,柏庭自发拉着裘易寒进了同一间。   好在是双床房,裘易寒没有那么抗拒。卸下行李,裘易寒将自己的吉他拿了出来。   章枫手里拎着两串羊肉串,拢住的衣襟鼓鼓囊囊的,来到裘易寒他们门口,“易寒哥,你们饿吗?节目组准备了烧烤,要不要吃点?”   “马上来。”   两个人回到客厅,那里已经摆上了,异域风情的厚地毯,不用穿鞋也不会冷,几个人在壁炉前席地而坐,章枫刚才偷偷摸摸拿的东西原来是酒。   看到他们,章枫拍了拍中间的位置,“易寒哥,快来,坐。”   他递给裘易寒一罐酒,“喝吗?”   想了想,裘易寒点头,“没问题。”   这样寒冷的地方,微醺和烧烤很配,他也不是那种扫兴的人,转头却见柏庭不赞同地看他,不知怎么就有点心虚,但柏庭只是看他,没说什么。   转头对着章枫道,“给我也来一罐。”   暴雪如期而至,火炉烧的通红,似乎还能听见屋外的寒风。   “易寒哥,这么喝是不是有点干巴?要不唱首歌吧?”章枫兴致勃勃掏出自己的新宝贝,“这是我新买的乐器,手鼓,嘿嘿嘿,大家那么优秀,我也不能拖后腿不是。最近可是有在疯狂学习哦。”   “咚咚——”   他在手鼓上敲了两声。   “好啊。”裘易寒欣然同意,也拿出吉他,调试音阶,“就弹一首我很喜欢的歌吧?会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唱。”   接着悠扬的曲调便泄了出来。   柏庭坐在他旁边,眯着眼看他,眸子里满眼都是弹吉他的人。   吴景泽和章枫也不例外,就连江天都在看他。   裘易寒似乎就是有这样的本事,一旦和音乐沾边,便能快速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沙哑低沉的嗓音,富有质感的节奏。   “拦路雨偏似雪花   饮泣的你冻吗   ……   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   忘掉我跟你恩怨樱花开了几转   东京之旅一早比一世遥远……”   粤语似乎天然便比其他语言多了一些忧郁,唱出来的调子感人至深。   屋外的雪还在窸窸窣窣下着,好像一瞬间便置身于歌词之中的情境。   樱花开了几转,东京之旅一早比一世更遥远。   好像是在说错过,时间不对,错过便是一生。   柏庭突然生出一种感慨,人的一生原来那样短暂,四十二载岁月,樱花开了四十二次,遇见了一个裘易寒。   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世的距离,难道还要再错过这一早吗?   ——   “看什么?”   柏庭洗漱完后,看见裘易寒守在窗边,未喝完的酒被他带了进来,放在窗台,外面的雪依旧没停,但小了很多。   “看雪。”   “前辈。”柏庭突然从身后将头搭在裘易寒的肩膀,双手撑在人前的窗棂上,似乎撒娇。   裘易寒的手顿在空中,最后还是落下,在人头上轻轻揉了揉,语气竟是温柔的,“怎么了?”   “让我喜欢你吧。”撑在窗棂上的手狠狠攥紧,几乎爆起青筋。   柏庭像是被什么困住了,理智和感情互相拉扯,他放不下他的球球,理智却在告诉他这样做不道德。   可是他难过得快要疯掉。   他内心阴暗到想要那个不知道长相的男人就这样死掉好了。   凭什么呢?他不过睡了一觉,这一觉就是八年的跨度,醒来后,他爱的人,已经成了别人的。   他想要歇斯底里地吼叫,不顾形象,不顾颜面,他嫉妒到癫狂。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离裘易寒远一点,静静看着他,默默守候,只要他快乐,幸福就好。   可是这些快乐不是因为他,幸福也不是因为他,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裘易寒抚摸对方的手一顿,收了回去,被柏庭一把抓住,脸颊贴上去。   裘易寒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方的表情,眉眼垂着,透露着阴郁,眸子里近乎可怕的执拗。   柏庭重复道,“前辈,让我喜欢你吧。”他拉着人的手腕,头磕在对方胸口,“我知道前辈有家室,都是我……是我喜欢你,缠着你,勾引你,你不要有负担。”   “但不要说出拒绝我的话好吗?”他近乎哀求,“我很有分寸,也会很乖,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裘易寒眸子闪了闪,没有说话,他不能就这样给人回答。   他还没有厘清自己的心,他不知道这一刻是因为对方那相似的面容所以才让他心软,还是因为面前这个人本身。   他不能那样不负责任,他还那么年轻,可能只是一时迷恋,但也应该得到应有的郑重,他不想伤害到年轻人的真心。   但对方的样子实在太过可怜。   良久,裘易寒无奈地叹了一声,捏了捏人的脖颈,“小孩子。”   不是拒绝,就是最好的答案。   柏庭抬头,和人四目相对。   裘易寒突兀地升起一些尴尬和羞涩。   似有所感,柏庭捏着人打算逃离的下巴,迫使对方和他直视。   他眼中有窗外的风雪,也有面前的人,像是刻在眸子里。   “砰砰——”   谁的心跳,乱了两拍。   就在裘易寒以为对方会吻上来,他还想着这样的进度会不会太快,脑子里兵荒马乱,身体也跟着冒汗。   那人却只是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然后把他带进了怀里,紧紧拥着。   严丝合缝。   仿佛天生如此。 第101章   屋里虽然暖和, 但裘易寒的老寒腿在这样的极端天气下还是有些扛不住。   浴缸里被他接满热水,整个人都泡了进去,小腿还是隐隐作痛。   不知道具体是哪里疼, 那一片的筋脉全在抽搐。   他揉捏着自己的腿,这副身体实在有些掉链子了, 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吗?   水温渐渐变凉,再泡下去对他的腿也没有好处, 好不容易撑着浴缸边缘站起来,但偏偏浴缸似乎还要和他作对。   “砰——”   脚底一滑,又跌了回去,这下腿是痛上加痛, 他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 疼得龇牙咧嘴。   “前辈, 还好吗?”   听到动静的柏庭十分担忧, 但却恪守着分寸,没有直接推门进去, 虽然他抬手的动作都已经准备好了。   裘易寒扶额叹气, 当下的场景实在有碍观瞻,赤条条一个人,他想够一够台子上的浴袍, 结果手又碰倒了架子上的瓶瓶罐罐。   “哗啦——”   柏庭捏了捏手心, 继续问道,“前辈我可以进来吗?”   “前辈我进来了。”   嗯, 事不过三。   三次没回答, 就不用问了,直接行动。   浴室门被人猛地推开,裘易寒一惊, 连忙把身体藏进水里。   那人光着脚踩进来,身高腿长几乎霸占了整个浴室的空间。   “前辈你还吗?”   “我……”裘易寒捂脸,无奈道,“我还好,但能把我拿一下浴袍吗?”   “前辈身材真好。”柏庭突兀地感叹了一句。   这是最直观的成长,时间留下的变化。   裘易寒:“……”   “喂……你……”   浴巾搭在身上,猛地被人抱起来,裘易寒吓得勾住对方的脖子。   “我很重。”   柏庭听闻,颠了颠手里的重量,触手绵软弹性,他眯着眼笑了笑,“还行吧。”   裘易寒被放在穿上,身上披着浴袍,勉强遮住隐私部位。青年抬起蹲下抬起他的左腿,膝盖上赫然是被磕出的淤青。   柏庭一言不发地从行李箱拿出药膏,用手捂化了,按上人的膝盖,脚踝,小腿,发疼的地方,都被他细心地照顾。   裘易寒语塞,突然就有些羞赧,“谢谢。”   “前辈想怎么谢我?”抱着人的双腿,柏庭将人推到在床上,身体压了上去。   裘易寒被他的动作吓得呛了口口水,“我……咳……”   见人如临大敌的样子,柏庭轻笑一声,“呵,想什么呢?”   手指弹了弹人的脑门儿,拉上被子,把人的腿放在自己小腹,替人暖着。   被小自己十岁的人这么照顾着,裘易寒很不好意思,但却又觉得心里暖暖的。   腿疼这种事情吧,如果太在意,似乎显得矫情,裘易寒不愿意矫情。   但是疼起来真的难熬,像无数小蚂蚁噬咬,它们争先恐后往你的血肉筋骨里钻。   那是柏庭死后的第三年,他第二次攀登乔戈里峰。   他们从三号营地出发没多久就遭遇了强降雪。   雪花像是刀子打在身体上,所到之处没有不疼的。   他们需要原路返回营地,当天的天气已经不适合登顶。   缺氧,失温,雪崩……   每一样,都足以要了他们的命。   在大自然面前,所有人都是渺小的。   可……   他们已经在准备做最后都会冲刺了,胜利就在眼前,现在却要返程。   裘易寒不甘心,但为了生命安全,他还是听从了向导的建议。   就是一愣神的功夫,他一脚踩空,接着就是天旋地转,世界的声音,是风声,是雪声。   “呼呼——”   “呼呼——”   裘易寒再次有意识的时候只能看见雪花大片大片落在护目镜上。   他尝试挪动身体,身下的雪便往下陷一些。   他一时间不敢再动,他下面或许有一个裂缝,雪逐渐堆积形成雪桥,所以才支撑着他,让他没有掉进裂缝。   但雪桥的结构很松散,他的任何动作都可能导致雪层坍塌。   未知,是可怕的。   高度紧绷的神经让他的身体逐渐僵硬,呼吸渐渐变得稀薄。他开始觉得冷,继而身体渐渐热起来,甚至发烫,灼烧感越来越强烈。   冻死,或者缺氧。   那一刻,裘易寒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恐惧,单纯的恐惧,对死亡。   巨大的恐慌把他整个人淹没,死亡笼罩着他。他那一刻甚至想不起任何事任何人。   “砰砰砰——”   心跳声无比剧烈,和风雪声夹在一起,是他绝望的悲鸣。   他突然想起了柏庭。   意气风发,将雪山踩在脚下的柏庭。   形容枯槁,卧于病榻大限将至的柏庭。   他会不会也曾有过这样的恐惧?   那样一个面面俱到,理性温柔的人,会害怕死亡吗?   可他接受得那样坦然,坦然到……裘易寒不知道怎样形容,好像活着或者死亡,对于那个人来说,没有任何差别。   都是一样的。   是一样的……   真的是一样的吗?   为什么他那么害怕呢?他连面对死亡的勇气都没有。   裘易寒理不清,他最后的一点思绪也被风雪掩埋了。   醒来已是在医院,严重失温,冻伤严重,已经很幸运了,他捡回了一条命。   生死之间,让人一瞬间成长,从那之后,裘易寒便开始惜命。   老寒腿也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天气凉的时候会疼。   这么多年,他都淡然处之,告诉自己这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幸运之神已经很眷顾他了。   现下,疼痛的双腿被人悉心呵护着,裘易寒心情很复杂。   其实……害怕死亡也没什么吧?   柏先生应该不会笑话他的。   裘易寒冷不防问道,“如果我说我很怕死,你会笑话我吗?”   柏庭一愣,抿了抿唇道,“那你呢?我也怕死,你会笑话我吗?”   裘易寒摇头,“不会。”   柏庭攥紧人的手心,轻声道,“那我也不会。”   ——   [芜湖来啦来啦!哇塞雪山!好美好美,要去看日照金山吗?]   [哇咔咔,果然人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哇!我穿羽绒服只会变成一个球哇]   [舟舟看看妈妈妈妈爱你!]   [天天舟舟又是不一起走的一天]   这次只有一个任务,他们四个需要在天黑之前徒步到山顶,然后在那里露营,等待第二天的日出。   “救命!为什么是爬山。”章枫哀嚎,他是撸铁党,徒步真的不行。   “没事,上不去,让向导拉你。”吴景泽戴好手套拍了拍人的肩膀。   章枫抬头望去,刚好对上向导腼腆的笑,他拍了拍胸脯,“放心,包登顶的。”   “前辈腿还好吗?”柏庭凑到人身边咬耳朵。   “多谢你的保暖秋裤。”   “不客气。”   柏庭咧嘴笑了笑。   刚开始几个人爬得还算轻松,越往后越是艰难。   “什么时候可以休息?”许久不说话的江天有些憋不住了,“难道我们就一直爬吗?”   向导耐心安抚,“还有五百米,就到补给站,可以在那里补充水分和氧气。”   “我走不动了。”他喘了口粗气,有些暴躁。   章枫见状,也上去安抚,“小天,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他拉着江天的胳膊,“我们一起坚持。”   碍于直播,江天不好发作,撇了撇嘴,有些委屈,“我真的走不动了……”   “真的走不动了?”向导向他确认。   其实还能走,但是没必要为了节目这么拼,他抿着唇点头。   [啊……节目组太坏了,本来可以坐缆车,为什么非要徒步啊!]   [拜托!雪山徒步很危险的,而且海拔那么高,一点医疗措施都没有吗?天天明显是高反缺氧啊]   [都没喊累,我看他是虚吧……]   [嘿嘿嘿你们还在苦哈哈,那边直接上演恋综!]   “前辈,我拉着你走吧。”考虑到人的腿,柏庭伸手牵着对方的手腕。   裘易寒想拒绝,但手被人攥得紧紧的,大庭广众还有直播设备的情况下,他推拒的幅度也不好太大,导致他俩像打情骂俏似的。   结果还是被摄像头完美记录下来。   “别闹,在直播呢。”裘易寒拍了拍人胳膊。   “怕什么?”柏庭挑眉示意,“那边不也是拉着走的吗?”   顺着视线看过去,果然是被拉着走的。   不过不是手拉手的拉法。向导在确认江天走不动的情况下,用牵引拉着江天往上爬。   裘易寒:“……”   [哈哈哈哈虽然但是对不起我真的不想笑,但是忍不住……]   [我没想到,有一天,户外,窒息,牵引,爬行这几个字眼会在直播里看到哈哈哈哈哈]   [怎么不算呢?]   被拉着往上爬,一只手被绑住,向导速度又快,江天想拒绝都没机会,只能顺着向导的力道往前走。   到达补给站,柏庭连忙从背包里掏出保温杯,给裘易寒倒了一杯热水。   “谢谢。”裘易寒接过,“嘶……”   一口,喝得他龇牙咧嘴。   “你这是……泡得什么?”   “姜,红枣,枸杞,还有几味中药,散寒止痛,回阳通脉。”柏庭推了推杯子,催促道,“快喝,等会儿凉了。”   裘易寒忍着那奇奇怪怪的滋味,一口干了。   见人喝了,柏庭也给自己倒了一杯,像是没有味觉般,表情都没变分毫。   裘易寒咧嘴,皱着眉看他,“好喝吗?”   “还不错。”柏庭点头,“再来一杯?”   作势要给人倒。   裘易寒疯狂摇头 “不不不不,好喝你就多喝点,我不和你抢。”   “什么好喝的?”章枫听到好喝的,上来凑热闹,“我可以尝尝吗?”   “什么东西?”吴景泽也听见了。   “嗯。”裘易寒抿着唇,推了推柏庭,“给大家伙尝尝,好东西要分享。”   “易寒哥你真好。”章枫深受感动,偶像果然是偶像,人真好。   想也不想,端着柏庭倒给的水,一饮而尽。   “噗……咳咳咳……”奇怪的滋味蔓延口腔,最后是强烈的苦,他吐着舌头,“这是什么啊?”   吴景泽同样面露难色,但他是演员,有着良好的形象管理。   “养生。”   柏庭一语概括。   在旁人面前,他话不多。   章枫擦嘴,眸子里闪过戏谑,道,“舟舟你才多大啊,就开始保温杯里泡枸杞了?”   柏庭没回答,而是眯着眼看着一旁捂嘴偷笑的人,“前辈觉得呢?”   “咳……什么?”   柏庭凑近,小声耳语,“前辈觉得我需要泡枸杞吗?”   “咳……我怎么知道!”裘易寒推开他,瞪了他一眼,脑子里不受控制想起空空荡荡的底裤。   他扭过头去,耳朵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别的什么,红红的。   柏庭看在眼里,含着笑意,无辜道,“前辈你在想什么?这个是给你泡的,你要是不喜欢枸杞的味道,我下次就不放了。”   “易寒哥身体不好啊?”章枫呆呆地看着他们的互动。   裘易寒被问得老血一哽,“好得很。”   旁边的人笑眯眯地看他,满眼宠溺,爱意几乎不加掩饰,要从那双眸子里蹦出来。   吴景泽很会察言观色,视线在两人身上打转,捂着章枫的嘴把人往旁边拖,边拖边道,“快闭嘴吧你。” 第102章   雪山有它残酷的地方,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美。   再高清的镜头都无法捕捉这样的美。   天很高,很蓝, 云是白的,山是白的。   天朗气清。   冷是冷点儿, 但人却是热的。三个半小时,他们终于登顶。   柏庭走在最前面, 伸手拉了一把身后的人,裘易寒也没推拒,自然地搭上人的手腕,踩了上去。   山顶的风要更凉一些, 但却带着胜利的味道。   “呼——”章枫一屁股坐在雪地上, 腿太酸了, 脚底板疼, 看着高大的两个身影,那么帅, 十分不解, “你俩的画风为啥和我们不一样啊?”   说着,他纵身一跃搭上两人的肩膀,把人扑倒, “嘿嘿, 承受我的重量吧!”   “噗通——”   裘易寒吃了一嘴雪,手指默默在地上扣了一把, 偷偷和柏庭对视一眼, 那人心领神会,猛地翻身拽住章枫的手腕,整个身体压上去, 把人按在地上。   “小枫啊。”裘易寒团着手里的雪球,笑得阴恻恻的,“你怎么敢单挑我们两个人的?”   “你干什么?”章枫表情一变,在柏庭手下挣扎着,如花似玉,楚楚可怜,“好哥哥,好哥哥,偶像,我错了,舟舟,舟舟,我你放了我。”   柏庭不为所动,裘易寒像只大灰狼。   “不要啊——”   “嘶……”   雪球从人后领子里塞了进去。   “啊啊啊……凉……嘶……哈……”   章枫冻的龇牙咧嘴。   干完坏事,裘易寒反应迅速,拉着柏庭的手掌,大声道,“快跑。”   “啊哈哈哈,你们敢这样对我,我是不会饶恕你们的!”章枫从地上爬起来,彻底疯狂,两手抓着雪球,“走你!”   一道完美的弧线在空中划过,准确无误砸在吴景泽脑门儿。   寂静无声。   裘易寒贴心地把自己已经准备好的雪球给了吴景泽,拍了拍人的肩膀。   吴景泽:“谢谢。”   “诶!不是!不是!我真不er故意的!”章枫被人追着打。   [打他!狠狠滴打!]   [芜湖打雪仗咯!]   裘易寒拉着柏庭两人则在一边观战。   柏庭笑道,“前辈怎么这么幼稚?”   “我有吗?”裘易寒眨眼,团着手里的小雪球,“啪”一声将雪球磕在人额头,像磕鸡蛋那么磕。   “这才是幼稚。”   他抱着胳膊笑得张扬,带了一两分的邪气,坏坏的。   [啊啊啊啊这个人原来这么蛊吗?]   [磕我,daddy磕我!我脑门儿硬!]   [干什么干什么!这里不是无人区!]   雪很冷,有一两片粘在睫毛上,像是欲落的晶莹泪珠。   柏庭眨眼,故作生气道,“好啊,既然这样,前辈就不要怪我不客气了。”   对面的人抱着胳膊挑眉,根本不信他能干什么。   只见柏庭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一边动作一边抬眸,唇角勾起,“前辈,现在跑还来得及。”   [斯哈,舟舟摘手套的动作好sexy!]   [这位更是大爹!]   [豹豹猫猫你们一定要打得难舍难分,不分你我,水乳交融,乳……乳清蛋白啊……]   警铃大作,裘易寒转身就跑。   柏庭将两只手在雪上摸了两把,追上人,“前辈,还想往哪儿跑?”   “嘶——”   一双冰凉的手贴上脖子,裘易寒被人冻了个激灵。   修长玉石一般的手渐渐染上另一个人的体温,柏庭眼神暗了暗,“前辈……”   裘易寒似有所感地抬眸,对上他的视线,被人烫了一下。   “砰——”   一颗雪球从裘易寒身后砸过来,柏庭眼疾手快伸手护住人的后脑,雪球砸在了他的手背。   顺着雪球来的方向,柏庭对上了江天挑衅的表情。   裘易寒被人护着,脑袋磕在人的肩膀,大概知道自己是被雪球袭击了,拉下人的手,转过头刚好看见江天被章枫一个雪球砸在身上。   三个人的混战。   “没什么……”裘易寒刚要说都是小孩子闹着玩,别那么计较,但却看到对方手背上一道细微的划痕。   不是很严重,但在对方白皙般的手背上,格外明显。   裘易寒捏着人的手,眉头皱得死紧。   转头看向打雪仗的人,别人或许没有什么歪心思,但就江天对柏庭私下的态度,他不确定这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   “啧。”   他将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往柏庭手上一放,“拿好。”   没了羽绒服的束缚,身上轻便很多,裘易寒迅速加入战场,没有刻意针对谁的迹象,但总能在关键时刻给予江天致命一击。   [能不能来人管管啊?他以为他是谁啊?这么欺负我们天天吗?]   [干嘛啊?明显就是针对啊,能不能把他踢出节目啊!]   [就是很普通打雪仗,这有啥啊?打雪仗的时候不都是个人战吗?玩不起就别玩儿啊。]   [不能急眼不是打雪仗的传统吗?]   “诶诶诶!”章枫见江天的表情不对,一把拉住人的胳膊,对着其他两人比了个暂停的手势,“斯到普!休战休战!”   “别冲动,大家不都是闹着玩儿的吗?”   “闹着玩儿?”江天冷笑,“前辈闹着玩儿是不是太有针对性了?”   章枫挠头,他滚了一身的雪,头发都冻住了,“大家不都是一样的吗?”   实在摸不着头脑,怎么看都是他最惨吧?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裘易寒摊手。   “你……”江天语塞,有气发不出,憋得脸都红了。   裘易寒扔掉手里的雪球,十分大度地说道,“那就不玩儿了吧,也该休息会儿了。”   就好像是包容某些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江天一口气哽在喉咙里,上不去下不来。   节目组提供了帐篷,他们不需要多动手。   裘易寒拉着人回了帐篷,在背包里找到药膏,托着快要愈合的手,细细涂抹起来,他拍了拍人的手,“好了。”   抬眸却见人直勾勾盯着他看,“怎么了?”   柏庭伸手把人拢进怀里,靠着人的肩头,小声道,“前辈,我好想亲你啊。”   “别胡说。”裘易寒耳朵一烫,反思之前的一系列行为,很幼稚,高海拔缺氧状态,好像会让人变呆。   柏庭的心早已柔软的一塌糊涂,他曾经熟悉的球球似乎回来了。   拉着人的手,柏庭底下头去,在人手心里落下一个吻,抬头看向人的目光里,侵略性十足,仿佛那不是人的手,而是别的什么部位。   男人嗓音低沉沙哑,含着不可言说的欲色,“前辈,你什么时候愿意吻我?”   被人捏着的手指轻轻发颤。   “前辈,你不吻我,那我可以吻你吗?”   或许氧气太稀薄真的会影响一个人的大脑,裘易寒觉得自己好像受到了蛊惑,身体动弹不了,只能呆呆地看着那人凑近。   一尺,一寸。   眼前的视线是对方放大的鼻梁,上面有一颗小痣,有些性感。   “易寒哥!”帐篷被人撩开,透进刺眼的光,章枫大大咧咧道,“你们偷摸干啥呢?也带我一个呗?”   “咳咳咳……”   太突然,裘易寒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撕心裂肺。   柏庭的吻落了个空,对面的人连忙后退半步和人拉开距离。   他抬头看向帐篷外的人,目光深沉。   被他眼神盯着的章枫一个激灵,不明所以地挠挠后脑勺,有些发凉。可能是风吹的吧。   他没在意,继续道,“节目组说要做游戏领食材,你俩快点儿嗷。”   “嗯。”裘易寒起身,“走吧,现在就可以。”   脚步有些慌乱。   柏庭捏了捏手心,眸光闪烁。   可惜了,差一点。   他摸着自己的脸,不知道能不能让对方想起往日的柏先生。   应该也算……初恋,年少时的心动?   再次面对同样一张脸,柏庭不信他会不动心。   还是说……   他被过去的柏先生伤透了心,讨厌他,厌恶他,不爱了。   柏庭烦躁地转动腕表。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他年轻,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   节目组准备的食材很丰富,牛羊肉,还有各种蔬菜和奶制品。   游戏是传统的猜歌名,食材被标好了价格,比如,猜对10首兑换羊肉。   第一个人将听到的歌词用动作传递给下一个人,最后一个人猜歌词对应的歌名。   第一棒由江天负责,第一次棒是章枫,接着吴景泽,柏庭,最后由资历最深的裘易寒来猜。   [哈哈哈天天动作好僵硬。]   [偶像包袱不要太重啊喂!]   [别人跟不上你的脑回路啊啊啊!]   一抽到题卡,江天就起了歪心思,裘易寒总要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   所以在比划的时候他故意慢吞吞的,用完全不搭边的动作传递,但又完全可以逻辑自洽,最后猜不出来,也不是他的问题。   [好可怜,那么多食材就这样失之交臂捏……]   [为什么猜不对,我觉得天天已经尽力了。]   [oh~他们只能喝豆腐汤,吃压缩饼干,看上去好可怜……]   [啊喂!认真一点啊!这是旅游音综!不是恋综啊!]   [豹豹猫猫你们要好好的哦]   [本来是为了周天cp的,结果开始磕另一对……]   “前辈,别自责,不是你的问题。”柏庭轻轻撞了撞苦着脸的人。   “我知道。”裘易寒点头。   就是因为知道才忧心种种,意味着他还要和江天相处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这个综艺是单元系列,四期为一个单元,现在进行了两期,也就意味着未来还要和江天相处两期。   裘易寒很是头疼,他早就过了争强斗胜的年纪,江天的种种举动他其实不怎么在意。   只是不知道对方对他哪里来的敌视。   而且……   裘易寒瞥了眼柏庭的手,已经不太能看出痕迹,但他知道那上面有一道红痕。 第103章   等待日出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柏庭拿出准备好的毯子裹在人的身上, 夜里温差太大,他怕对方冷。   “舟舟这么贴心,但为什么只有易寒哥有?”章枫表示不服。   柏庭眯着眼睛笑, “枫哥你的毯子在哪儿我帮你拿?”   吴景泽堵住人的嘴,“你可少说话吧。”   “唔唔唔?”我怎么了?   章枫不明所以。   吴景泽叹气, 和满脑子蛋白粉的铁直男说不通。   不过章枫也就是随口一说,没想怎么样, 他话锋一转,“要不我们来讲鬼故事吧?你们看啊,北风呼呼,夜深无人, 四周都是雪山, 多应景啊。”   “传说在古老的年代, 有一支登山队, 他们听说在雪山之上埋着宝物,四处寻找, 风雪交加, 他们渐渐迷失了方向……最后一切都被风雪埋葬,厚厚的积雪之下,是无数的尸山血海, 雪山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欸欸欸!易寒哥你别走啊!”裘易寒第一个起身, 接着就是柏庭,然后是吴景泽, “欸——不是, 你们都走?上哪儿啊?等等我!”   章枫快步跟上他们,“我一个人害怕!”   回了帐篷,柏庭见裘易寒冷着脸, 给人倒了杯热水暖暖身子,还是苦涩的中药味,不过裘易寒已经有些习惯了。   “前辈害怕吗?”柏庭一语道破。   裘易寒抿唇,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我不怕鬼。”   “可是我怕。”柏庭突然软了语气,靠在人肩膀,“前辈可不可以抱抱我?”   身体一僵,裘易寒迟疑地伸手把人抱住,捏了捏人的脖子,拍着对方的背。“不怕不怕。”   另一个人的体温,成功驱散了那股埋在心里的寒意。他不怕鬼是真的,他只是在那一刻回忆起曾经被死亡笼罩的绝望。   等待的过程是很煎熬的,困,冷,还有无聊。   裘易寒的胳膊突然被人戳了戳,柏庭摊开手掌。   “给你,前辈。”   一个巴掌大的小雪人,有鼻子有眼的,很可爱。   不过最可爱的,可能是对方满脸笑意的模样,带着些天真却又热烈。   心突然变得软绵绵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裘易寒接过小雪人,手指戳了戳小雪人的脑袋,力道没控制好,险些将雪人脑袋戳坏,他蜷了蜷手指,用食指骨节轻轻碰了一下雪人肚子。   “这是你吗?”   柏庭突然搂住人的腰蹭蹭,“前辈的意思是让我把自己送给你吗?”   “咳。”裘易寒被口水呛到,暗恼自己说话不过脑子,他撇过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哦,我知道。”柏庭抬眸,一幅我什么都懂的样子,“前辈就是口嫌体正直,说不要就是要。”   “那我就勉为其难把自己也送给前辈吧。”柏庭一脸的拿你没办法。   “前辈要吗?”   突然缩短的距离,在黑暗中闪着幽蓝的眸子,炽热滚烫似乎要把雪山的寒冰融化。   不再给人开口说话的机会,柏庭直接吻上对方的双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裘易寒被人吻懵了,根本来不及反应,错愕地睁大了眼睛。   短暂的愣神,给了人可趁之机,对方的舌尖突破牙关,直抵深处,在人口腔里攻城掠地,如同掌控全局的王。   温柔,缠绵,却又带着霸道。   高山缺氧,裘易寒的脑中一片空白,身体却好似有自己的想法,慢慢迎合上去。   如同被巨蟒盯上,纠缠,窒息。   “呼——”   眼前白光乍破,闪着雪花,裘易寒一把推开人,胸口剧烈地起伏,氧气争先恐后地进入肺腑,他抬眸,对上人毫不掩饰的欲。   疯了!疯了!世界毁灭吧!   裘易寒猛地扯住人的衣领,叩住人的后脑勺,咬了上去,粗暴,激烈,急切。   护住对方的腰,柏庭大方承受着对方小狗一般的吻,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用眼神将对方吞吃入腹。   帐篷外面是摄像头,工作人员,还有同行的嘉宾,他们这个吻如果被拍到,可怜就会立刻上热搜,对方的事业或许直接就毁掉。   可是顾不上了 ,他不明白自己是哪里来的冲动,理智和身体分成了两个部分,像是某种巨兽被唤醒,疯狂汲取另一方的血肉。   有什么东西,他曾经丢失的部分,突然神奇地回到了他身边,所以他什么都不想去想,只想抱着那失而复得的东西,永远不要再放手。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裘易寒想不通,他的全部思绪已经被这个吻摄取。   两个人分开,都已经气喘吁吁,柏庭突然笑了,眯着眼,笑得像雪山上的妖精,“前辈,外面可是有人看着呢……”   因为骤然升温的环境,小雪人化掉,冰凉的雪水渗入肌肤,裘易寒理智回归,想要和人拉开一些距离,却被柏庭压着后腰,带了回去。   身体骤然前倾,又被人扶着坐好,柏庭埋首在人颈间,“前辈,亲了人想跑吗?不想负责?”   “嗯……”脖子一痛,裘易寒低吟一声。   柏庭眸子一暗,嗓子发涩,“前辈,小声些,你也不想被人看见吧?”   对方倒打一耙的本事让裘易寒瞠目结舌,“我……”   “快快快,大家快出来!马上出太阳了,快啊快啊!”   章枫的大嗓门彻底解救了裘易寒,他推了推人的肩膀,“放手。”   “前辈,你可真狡猾。”柏庭泄愤一般在人脖子上又咬了一口,“但是没关系,你想亲我就亲,我给你亲。”   他顿了顿,语气一沉,“只要你想,我就给。”   他只有一次,没有给球球想要的,好在上天眷顾,他有机会补回来。   裘易寒听懂了话里的真挚,一霎那愣神,继而无奈地笑笑,在人额头弹了一个脑瓜崩,“别说傻话。”   太阳渐渐升起,白色的雪山被染上了金色,一点点,一座山,两座山,继而连绵不绝。   白色与橙色交相呼应。   这是雪山的胜景——日照金山。   所有人在这一刻都失去了语言,藏在袖子里手,突然被人轻轻挠了挠手心。   裘易寒抬头,对上人灿然的眸子。   1,1,5,5……   不是挠手心,是他之前被对方缠着,教他的第一首吉他入门曲,《小星星》   这太寻常了,可偏偏却狠狠戳中了裘易寒的心,所以在对方勾住他尾指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   好的景色在眼前,爱的人在身边。   《小星星》是柏庭反问,也是他的回答。   [可恶啊!他们狗狗祟祟在干什么啊?为什么笑得那么甜啊?]   [他们有故事!有故事!]   [什么故事不故事啊?散了吧散了吧,球球有老公!别拉郎了好不好?]   [明明周天更配啊!]   [有一说一真的不好,人家有家室,网友别太真情实感了。]   [我不管我不管是真的是真的!]   [我有一个猜测,Q的老公从来没有出现过,而且他平时也很低调,B火了之后,Q就立马接了综艺,出现在镜头面前,Q和B顺理成章在镜头面前发糖,B的事业也逐渐如日中天。所以合理猜测,Q的老公其实是B,Q和B隐婚多年,为了B的事业重回娱乐圈!]   [猜的很好,剧本杀没你我不看!]   [em……就是说如果隐婚多年,舟舟的年龄怎么说……虽然他的行为很像大爹,但其实人家只有22岁啊!刚到法定结婚年龄的啊!]   [我又有一个猜测,其实舟舟返老还童,他的实际年龄比Q大……好吧对不起我编不出来了……]   音乐,是心灵的交流。   这一次雪山的演奏,足以惊艳众人,他们和山,雪,风,大自然一起感受这场音乐盛典。   第二期录制结束,这一次,柏庭和裘易寒一起上了飞机,一起回家。   之前还没什么,因为有了雪山上的一吻,裘易寒突然后知后觉不妥。   之前还能理直气壮就是简单借住,这下子完全就是不清不楚了。   “我觉得我还是搬出去比较好。”裘易寒深思良久道,“我们这样不太合适。”   “是啊。”柏庭耷拉着眉眼,给对方留了一个落寞的背影,他点头道,“毕竟我们的关系见不得光,什么时候前辈想我了就来看我,想不起我,我就只能等待……”   开车的陈修耳朵都竖直了,听到他们的谈话,瑟瑟发抖。   小心翼翼地抬头想通过后视镜看看情况,却从镜子里对上柏庭暗含警告的眼神,吓得他一激灵,直接坐直了。   裘易寒无奈,叹了一声,还是坚持道,“我会尽快搬出去。”   “我不混圈,如果拍到对我其实没什么,但你不一样,你还年轻,不要拿自己的前程开玩笑。”   理智告诉他对方说的都没错,但柏庭还是不高兴。   被拍他其实并不在乎,他在乎的是这件事对裘易寒的影响。   即使不混圈,花边新闻一出来,必定会受到围追堵截,毕竟他们的关系并不那么正当。   柏庭也说不清他们是什么关系,裘易寒的态度太模棱两可。   “前辈,你会为我离婚吗?”   “噗……咳咳……什么?”   正在喝水的裘易寒直接喷了一口,呛得他嗓子疼。   柏庭眸子一暗,“我明白了。”   不是你明白什么了?   裘易寒无措地瞪大眼睛,只听柏庭道,“我会乖乖等我前辈找我的。”   “哈?什么?不是……我……”裘易寒彻底说不出话来,他急于解释什么,伸手扯住人的胳膊,一瞬间却又失去了语言。   他看见了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刻入骨血的戒指。   裘易寒被烫了一下。   一种难言的窘迫和羞耻骤然袭来,右手迅速攥住左手,将那枚戒指盖住。   他松开手,扭头看向窗外,心脏微微抽搐。   裘易寒懵了,身体发寒,他知道他没有家室,可是这枚戒指,却好像明晃晃揭示了他的背叛。   如果接受了面前的人,是不是真的就完全和过去说再见?   那……   柏先生……   他一直以为八年,足以让他百毒不侵,他也确实好像这样,甚至他觉得柏先生已经在他的生命里只有很小很小的影响。   可刚才,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是……舍不得。   很不舍,如果他忘了,谁还会记得少年不可得的爱。   人应该向前看,他总是这样告诉自己也这样告诉别人。   可原来被困住的,是他。   柏先生死后,他的人生便彻底停滞了。   裘易寒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上的戒指,像他曾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仿佛触摸着另一个人的灵魂。   他抿了抿唇,“抱歉……”   柏庭把他的动作看在眼里,那熟练珍视的动作,晦暗的光在眼底闪烁着,他攥紧了拳头。   “呵——”他轻笑,忍着痛意,伸手勾住人的小指,“前辈别害怕,我会很乖,很听话的,别不要我……好不好?”   裘易寒咬着下唇,心里被针扎一般,脑子乱成了一团棉絮。   为什么有人会在心里放不下一个人的时候心疼另一个人呢?   他不解。 第104章   “哥, 你就这点东西啊?”童吉帮裘易寒搬行李的时候很诧异,他哥咋说也算是个明星艺人,怎么搬家就一个箱子一个包就没了?牌面呢?   “砰——”裘易寒关上后备箱, 拎着自己的行李,“少废话。”   “行行行。”童吉撇嘴, “我闭嘴行了吧?”他觑了裘易寒一眼,嘀嘀咕咕道, “这不是在小舟那里住的挺好的吗?干嘛非要搬出来啊?”   “哥,你和我说说,网上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童吉手肘碰了碰人的胳膊,一脸八卦, “你俩是不是有情况啊?”他帮人拎着包, 突然恍然大悟道, “啊——”   “我懂了, 你这是不是避嫌呢?怕被拍到?”不用人回答,童吉自顾自道, “我和小雨也这样, 住的八百里远,每次找她和做贼一样,特刺激。”   “少说话, 多做事!”裘易寒拍了一把人的后脑勺。   “哎呦。”童吉捂着头, 嘴还是闲不住,“那哥你和他说过你单身的事儿吗?别让人误会喽。”   “嘶——”   裘易寒停下脚步, 斜着眼看他, 抬脚就要踹,童吉闪身躲开,裘易寒脸色阴沉, “你啰嗦了。”   “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童吉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才走出两步,“哥……”   裘易寒捏紧拳头,忍无可忍。   “哥,不是这事儿。”童吉连忙举手以示清白,“我是想说你之前让我检查摄像头的事儿。”   “型号太久远了,我估计不是最近装上去的,应该有好久了,现在已经查不到来源,不过应该这人有点家底儿,这么多针孔微型摄像头,要换不少钱呢。”   “还有你发我的那个社交账号,最近更新是你们第一期节目录制的时候,在古镇 ,当然不排除是直播截图,但我觉得可能性不大,你觉得会是工作人员吗?”   裘易寒皱眉,“我没注意。”   “能查到ip吗?”   童吉摇头,“ip不固定,再往深处查就犯法了,咱也没有这个权限不是?”他同样眉头紧锁,想想他哥将近三年的时间都被人跟踪偷拍,还悄无声息,甚至渗透到身边,而那个说不定现在就在暗处偷窥。   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也太恐怖了。   “哥,你说那个人现在不会就看着呢吧?”童吉摸了摸胳膊,凑到裘易寒身边,小声道,“你看看四周有没有可疑的地方?”   裘易寒皱眉,拆摄像头,搬家这些事情可能已经激怒暗处的人,童吉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更加坚定了他搬出来的想法是正确的。   “哥,我们报警吧?”童吉小心拉着人的袖子。   裘易寒面色严峻,点点头。   ——   “准备一下,晚上有个活动。”袁姐直接命令道,彼时的柏庭正在熟悉最近的股市,电脑屏幕上红红绿绿,完全是陈修看不懂的东西。   不过不妨碍他心口一跳,毕竟这个东西会让人一夜疯狂,倾家荡产,为了自己以后的饭碗,他还是忍不住小声劝道,“舟哥,股市有风险,入市需谨慎。”   “还有,袁姐的电话。”   柏庭抬头,架着金丝眼镜,一身丝质睡衣,陈修被对方扑面而来的大佬气质怔住。   袁姐话音结束,电话就被挂断。   柏庭皱眉,“你知道是什么活动吗?”   “不知道啊。”陈修摇头。   “算了。”柏庭摆手。   看着没有一条消息手机,柏庭苦笑。搬出去就音信全无了是吧?   “叮——”   手机震动,柏庭立刻打开来看,不是裘易寒的消息,是袁姐发了他要去的地址。   他捏紧了手机,手指微动,“前辈,回家了吗?”   光标移动,打出的字又被他删除,重新输入,“前辈,还好吗?什么时候联系?”   又觉得不妥,“前辈……”   最后连前辈两个字都被他删掉,合上手机,他叹了一声,右手捂脸,一种无助感。   球球,我该拿你怎么办?   另一边的裘易寒看着柏庭的对话框,上方几次“正在输入中……”   等了半天,也没有一条消息。   同样叹了一声。   抛下手机,背后靠着沙发,他抬起左手,仰头看向无名指的戒指,有些发愣。   突然,裘易寒咬牙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右手摸上戒指,用力一拽。   指根抽痛,像是如同刀割斧砍一般。   他捂着吃痛的左手,狠狠捏紧,攒在心口,无助地嘤咛一声。   柏先生,我要怎么办?   ——   “抱歉,这么晚才来拜访。”裘易寒将礼物交给盛夫人,她身边是一个八九岁的小姑娘,一双眼睛像黑葡萄似的,一脸好奇地打量着他。   “囡囡很喜欢你的,你能来她就高兴。”盛夫人气质温婉贵气,推了推女儿的背,“你喜欢的球球叔叔来看你了,怎么还害羞了?”   裘易寒蹲下身,张开手臂,微笑着看着小姑娘,“囡囡。”   “球球叔叔!”小姑娘一把扑进裘易寒的怀里,抱着人的脖子,有些委屈的小声道,“你怎么……那么久都不来看我啊?”   “是叔叔的错,抱歉。”裘易寒揉了揉人的头发。   小姑娘嗫嚅道,“以后可不许这样了,不然我就不原谅你了。”   “好。”   裘易寒也算是见证小姑娘出生的人,当然柏庭也是。因着囡囡,他和盛锦鹤的关系大大缓和,他爱屋及乌,不和人计较,盛锦鹤则是没有那个工夫了,一颗心都扑在自己闺女身上。混不吝的花花公子,也有做父亲的一天,身上的担子无形之间加重,人也越发的沉稳。   “哼,总算知道来了?”盛锦鹤从书房出来,看见和闺女玩闹的裘易寒,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裘易寒自知理亏,他选择闭嘴。   大概有四五年的样子没再来过,小孩子忘性大,他以为小姑娘会忘了他,但她竟然记得。   裘易寒心里暖洋洋的,然而更多的是愧疚。   他自顾自的要和柏庭有关的一切都切断关联,柏庭希望他是自由的,裘易寒也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如果没有遇见柏庭,他就只是一个在酒吧唱歌的驻唱歌手,可能会因为缺钱放弃这条路,之后还会做什么不得而知,他本不应该和柏庭有交集的。   遇上柏庭之后,他的所有,都带上了对方的影子。   可他应该是自由的。   本应该是。   “那小子怎么样?”盛锦鹤突兀地问道。   裘易寒一时反应不过来,“谁?”   “别和我装?还能有谁?”盛锦鹤眉头一凛,“你都住人家里去了,你不知道我说的是谁?”   裘易寒一滞,抿唇点头,“很不错,性格很好,很温柔。”   “除此之外呢?”盛锦鹤眯眼,“不是那种为了向上爬不择手段的类型?甚至不惜勾搭有夫之夫?”   “你想说什么?”裘易寒蹙眉,眸子一沉。   “我不在乎你怎么玩?”盛锦鹤沉着脸,语气一变,“你是结婚也好,婚外情也罢,华庭的小男孩你看上谁,我都不在乎,我没有意见。”   他话锋一转,厉声道,“但是柏庭舟不行!”   “为什么?”裘易寒忍不住反问。   “你问我为什么?”盛锦鹤挑眉,“我倒想问问你为什么?”   “你今天能和我坐在这里,都是因为谁?”盛锦鹤丝毫不留情面,“如果不是柏庭,你连见我的资格都没有。”   裘易寒抿唇,没有说话。   “你和他搞在一起,你对得起柏庭吗?”盛锦鹤猛地拽住人的衣领,“为什么偏偏是他?谁都不可以是柏庭的替身!你这是侮辱!是亵渎!我不允许!”   裘易寒戴着黑手套的左手捏住人的手腕,眸子里情绪难辨,他语气涩然,“那你呢?你不也一样吗?”   “哪怕他是个废物,我养着他。”盛锦鹤眯起眸子,压抑着怒气,“但我不会和他搞在一起,我甚至可以不见他!但你呢?你做了什么?”   “我……”裘易寒语塞,沉默着,左手发涨,连带着心口,也酸涩着。   本不应该有这样的怒意,他裘易寒是谁?他干嘛要管呢?可是盛锦鹤忘不了柏庭形容枯槁还放不下对方的样子,他忘不了那个满身插满管子,说起裘易寒又是不舍又是担心的眸子。   他怎么忘得了?   那么一个高高在上,强大理智的人,突然就坠入尘埃了。   而一切,都是因为这个人!   他可以允许对方一声不啃地结婚,但不能允许对方和一个与柏庭如此相似的人在一起。   那是对柏庭的侮辱,是背叛。   绝对不可以!   “你以为你这些年为什么还过的好好的?没有被人搞死?”盛锦鹤脸色阴沉,“你以为柏庭只给你留了遗产?给你铺好了未来的路?”   “那是因为他对每个认识的人都打了招呼,他说他要你潇洒肆意的活着,他要你是展翅高飞的雄鹰,他不想任何人成为你的阻碍。”   盛锦鹤继续道,“他最后还说,如果你不愿意,也不要逼你,就让你按照你想的方式——”   “好好活。”   “那样一个人!”盛锦鹤激动地面容都扭曲起来,声音几乎哽咽,“我第一次……听他用‘求’这个字眼,求我们护着你!”   “裘易寒!你以为你是谁?”他咬牙,“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嗯?”   走出盛家别墅,裘易寒依旧浑浑噩噩的。   盛锦鹤的话在脑子里回荡。   他不是不知道,他应该知道的,他潜意识里是知道的,只是他不愿意去想。   太痛了。   他宁愿相信那个人对他说的那些狠话是真的,也好过他……爱他。   呵——   他裘易寒是谁啊?让这样一个人爱上他?   可是他能怎么办啊?那个人爱他,却要把他推得远远的,他说这个世界广阔,他会遇到喜欢的人。   他能怎么办?   他让他去飞,却把绳子永远的系在他身上,无论他飞到哪里去,总有天还是会回到这里,回到有柏先生的地方。   这才是他的残忍。   柏先生,你让我好好活,可是人生啊……为什么这样荒芜。 第105章   柏庭一身银灰色西装, 手指在黑白琴键上翻飞,一束灯光打在他的侧脸,如同坠入世间的精灵。   《月光》的曲调从指尖流淌, 让人如痴如醉。   “我说,单总, 你这是哪里找来的人物啊?”中年男人笑得一脸猥琐,“我何德何能啊?竟然能听见柏庭给我弹曲儿哈哈哈哈……”   另一个人附和, “是吧?想当年柏庭也是神仙下凡似的人物,要不是身后的家室护着,说不定得被人玩成什么样呢?”   他们这些笼罩在柏庭阴影之下的人,没少在柏庭手下栽跟头, 柏庭在时, 恨得牙痒痒, 不能把他怎么样, 柏庭死了,想收拾他那个小情人, 可惜他的小情人被护得死死的, 他们没机会下手。这会儿又出现个和柏庭那么像的玩意儿,这口恶气总算是有了出口。   男人抬头,恰好和舞台上那人似笑非笑的眸子对上视线,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低头猛灌了好几口威士忌。   “咳……他真不是什么柏庭的后代?柏庭的亲戚?柏家的旁支……”   之前说话的人脸上的笑容僵住,讪笑两声, 心里也没底, 端着酒杯给自己壮胆,“柏家到柏庭这代也算是到头了,断子绝孙, 谁让柏庭死得那么突然,连个子嗣都没有。”像是为了得到认同,他转头,对着中间的中年男人举杯,“是吧?单总?”   “哼哼。”中间的男人哼气,蔑视地看向他们,“瞧你们那点出息!”   单总背靠着沙发,一幅尽在掌握的大佬做派,“我查过了。都是巧合,这人叫柏庭舟,就是个孤儿,没权没势没钱,盛锦鹤那小子养着玩儿的。”   “那……盛总……”男人觑了眼单总的脸色,对上人阴沉的眸子,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既然是盛锦鹤的人,我们要不还是……”   “哼。”男人瞪了他一眼,“我让他干什么了吗?啊?我不就是让他弹个曲儿?谁家的艺人为了资源不付出点什么?再说,他经纪人带来的,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他盛锦鹤不说,谁知道他是谁的人啊?”   “是是是,您说的在理。”   从洗手间出来的童吉恰好看见包厢舞台上光鲜亮丽的柏庭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真看见了柏先生。早知道这两人很像,但他只以为是镜头的缘故,没想到真人比镜头里还像,要不是年纪不对,他都要以为见鬼了。   他不过是陪客户出来玩,没想到竟然看见这一幕,属实有被惊悚到,默默听了一句墙角,这帮有钱人可真不要脸,都是畜牲!   默默给裘易寒发了信息,留给人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   “哥,速来,小舟有危险!”   后面附了一个地址。   没过多久,童吉就看到人出现在门口,风尘仆仆,眼眶似乎有点红。   “哥,你怎么来的这么快?”   裘易寒言简意赅,“人在哪儿?   “8号包厢!”   得到信息,裘易寒抬脚就走,童吉雄赳赳气昂昂跟在人的身后,像是去打群架。   走了两步,裘易寒的脚步突然顿住。   “砰——”   童吉和人结实的后背撞了个正着,“哎呦。”   他捂着额头,眼泛泪花,“哥,你这后背怎么这么硬啊?停下前也吱个声儿啊。”   见人不动,他疑惑道,“不是哥,你停下干嘛啊?小舟等着你去拯救啊!”   “你去。”裘易寒把人往前面推了推。   童吉一下子就变成前面的那个人,“不是,哥?我啊?”他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我是谁啊?我一个小卡拉米,我能干啥?”   “少贫!”裘易寒敲了一下人的头,“二十四岁白手起家,高新技术产业,科技公司,青年才俊,你不去谁去?”   “嘿嘿。”童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那还不是哥你一口奶一口饭把我喂养大的……”   “还贫?”裘易寒作势要打,“还不快去!”   童吉闪身一躲,“哦。”   “好吧。”他一步三回头,“这可是英雄救美的好机会哦?”   “小舟要是爱上我怎么办?如同天神降临拯救他于水火,很难不爱吧?”他故意做出夸张的动作,去看裘易寒的脸色。   很冷,本就是一双剑眉,被他皱的死紧,看上去凶凶的。   童吉意识到,他哥是认真的。   他不打算出面。   “那我把他带出来,直接送回家?”   裘易寒抿着唇,“随你。”   走到八号包厢,童吉整了整衣襟,转头看向裘易寒。   长长的走廊,他哥的身影隐在暗处,像是被黑暗吞噬,看不清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对方在看他。   他脸上堆出笑意,推开八号包厢的门,“哎呀……单……单总……”   ???   谁能告诉他现在的情况?!   想象中的小可怜被迫这样那样的场景根本没有,只有一个身影长身玉立,背对着他,擦过手的白色手帕往地上随意一丢。   听到动静,抬头看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眼神狠厉,如同刺人的冰刀。   童吉打了个寒颤,连忙转身,“对不起,走错了……”   “砰——”   话没说完,就被柏庭拽着领子拎进屋,童吉甚至能感受到门板的震动。   “球球让你来的?”   “啊?”童吉有些懵,反应过来球球是裘易寒,他点点头,“啊。”   视线落在倒在沙发上还有钢琴上的人,生死不明,他咽了咽口水,“你……他们还好吧?”   “没事。”柏庭放开人的领子,仔细整理自己的袖口,“晕了,问题不大。”   说着他两步靠近沙发,俯身拿好自己的外套,搭在胳膊上。想了想又觉得不对,解开自己衬衫的两颗口子,将衬衫下摆从裤子里拽出来,外套随意地搭着。   看着对方全程冷脸,慢条斯理的动作,童吉心脏扑通扑通跳,这哪里是小可怜啊,这是食人花啊!   “我很害怕。”柏庭看向门口的人,微微勾起嘴角,“是吗?”   可恶啊为什么有种看大魔王的感觉?   “……是。”童吉疯狂点头,“是是是是!”   “过来。”柏庭对着人招手,“扶着我。”   童吉照做,搀着人的胳膊,之后又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他是谁啊?这样使唤他?就不怕他向哥告状吗?   把柔弱小白花带出来,走廊上早就没了裘易寒的身影,带着人上车,柏庭瞬间就不装了。   “他不愿意见我是吗?”   童吉坐立难安,手指都快把方向盘抠出一个洞来,“是。”   “嗯。”柏庭面无表情地点头,“我知道了。”   说着他打开车门,径直下车。   童吉没拦住,也不敢拦。   很久之后,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对方给他压迫感和那位柏先生给他的如出一辙。   他那时候只是一个16岁的少年,无父无母没有家,是他哥赚钱供他读书,而他因为中二期,各种叛逆,让他哥心力交瘁。   他只见过柏先生一两次,只记得对方眯着眼笑,举手投足的动作都很贵气,对方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茶递给他,“球球很幸苦,我不希望有人给他添麻烦,分走他太多的注意力。”   明明语气很温柔,但那股压迫感,让童吉如坠冰窖。   那之后他就是疯狂学习,疯狂读书,科科满分,期待有一天出人头地,他一定要把他哥救出魔爪!   看着人完好地上了童吉的车,裘易寒才从暗处出来,走出会所。   突然,他步子一顿,有几分错愕地看着路灯下的人,但他很快便恢复平静。   那人身高腿长,皮肤更是白得反光,曲着一条腿,抵着灯柱,右手夹着一只烟,身上的西装很凌乱,有股肆意洒脱之感。   裘易寒目不斜视,从那人身边走过,被人一把拉住胳膊。   “前辈。”   裘易寒被人压在柱子上,借着明亮的路灯,将人打量个遍,确认没事之后松了一口气。   “你抽烟?”   他抬眸对上人的眼睛,心口猛地一跳。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呢?   如同毒蛇,泛着狠厉的光,他要死死缠住自己的猎物,将毒液注入猎物的脖颈,看着他挣扎,却又逃脱不开,最后再一点点把猎物吞吃入腹。   但眸子里,却好似还有一丝别的情绪,困兽一般,溺于深渊。   他在求救。   “前辈。”柏庭开口涩然,“……是我做错什么了吗?为什么不愿意见我?”   “既然担心我,为什么又要躲着我?”柏庭的嗓子沙哑得可怕,“对我好,为什么又不让我知道。”   裘易寒瞳孔一缩,似乎时空错位,看着眼前人俊美的面容,下垂的眉尾,微微上挑的眼,高挺的鼻梁,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相似,他几乎不可控制地想要大吼着质问对方。   却在看到对方鼻梁上那颗痣时,泄了气。   “是啊……为什么呢……”他呢喃着。   看着对方失神的眸子,柏庭闪过一丝心疼,轻轻捧着人的脸,额头印了上去,“前辈,我好害怕,你抱抱我吧……”   裘易寒抬手,却始终落不下。   柏庭眸子一暗,猛地把人搂紧,软了嗓音,“球球哥哥,我真的好怕啊,他们想让我……”   “想要你做什么?”裘易寒终于有了点反应,把人拉开,四下也不是说话的时机,把人拉着走回停车场。   裘易寒打开车门,先把人塞了进去,接着自己上车,砰地关上车门,“开车。”   童吉无语地从镜子里看着两人,尤其在看到柏庭舟泫然欲泣的表情时,欲言又止,最后对上对方笑意盈盈的眸子,喉头一梗,“去哪儿啊?”   “我家。”裘易寒道。   ——   “进来吧。”   柏庭攥着袖子,故作扭捏,“这样不好吧……”   “家里没人。”裘易寒把人拉进屋,在鞋柜里取了双拖鞋给对方。   柏庭踩着合脚的拖鞋,内心暗喜,“这是给我准备的吗?”   裘易寒转身,“不是。”   回答极快,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前辈,你真好。”   柏庭高大的身形压着人的后背。   “嗯。”裘易寒任由他去,把人带到沙发坐下,“说说吧,怎么回事?”   “是袁姐……”柏庭开始向人卖惨,“她以为大老板对我有意思,想要我把人伺候好,以后好出人头地。”   “上次酒会是这样。”他抱着人的胳膊,想要捏捏人的手心,却捏到了黑色的皮手套,愣了一瞬,被他很快遮掩继续道,“这次叫我去,也是因为有老板想见我,让我好好表现,然后他们就想……”   柏庭眼神瞥了一眼人的神色,紧紧抱着人,“球球,我害怕……”   “可不可以不要讨厌我?不要让我走,不要不理我……”   “我……”裘易寒一滞,轻轻拍打人的后背,“我没有讨厌你……”   “我……我只是可能没办法爱你,也不能爱你……”裘易寒想要把人推开,看着对方的眼睛,但却被柏庭死死抱住。   “没关系,球球,我爱你就够了。”柏庭几乎要把对方刻入骨血,“只要可以待在你身边,就够了。”   是他来晚了,但他还年轻,总会熬到某人死的那天。   “我说过的,是我缠着你,你不要有负担。” 第106章   柏庭洗完澡出来, 裘易寒正在厨房忙活,他目前租住的公寓不具备开火的能力,但是煮个面条, 煮个粉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他还特意卧了俩荷包蛋。   柏庭上前从身后把人抱住,贴在人的肩头, “前辈,你真好。”   “怎么不先吹头发?”裘易寒扭头撩了一把人湿哒哒的头发, 有些无奈,“感冒了怎么办?”   柏庭孩子气地蹭了蹭,嘟囔着,“感冒了就一直赖着前辈不走了。”   “小孩儿。”裘易寒敲人的额头, 把他推开, “起来, 挡着我了。”   “知道你要求高, 但我这里只有方便面,将就着吃吧。”   说着, 盛着面放在餐桌, 先给人拿了筷子,之后再是自己的。   “我要求不高。”柏庭不满,小声喃喃, “我很好养活的。”   “那是谁第一次见我煮泡面, 二话不说直接给我倒了的?”裘易寒吸溜两口面条,说起这事儿就来气, 他一个头槌又磕在人头顶, “浪费粮食。”   柏庭撇嘴,为自己解释,“我只是不想看着前辈就这样应付自己。”   “哪怕是一碗白粥, 一个炒鸡蛋也好,总好过囫囵一碗泡面打发了。”   裘易寒抿唇,突然不说话,又觉得被说中了很没面子,没好气道,“吃面还堵不住你的嘴?”   他确实很少开火做饭,饿了随便吃两口,有时候在国外,条件很差,啃两口面包嗓子眼儿都要划破,所以更是糊弄。   虽然厨艺有了长进,但其实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吃完面,柏庭很自觉地包揽了洗碗的活儿。看着对方那双如同艺术品的手在冷水中穿梭,洗去油污,裘易寒有些不忍。   要不以后买个洗碗机吧?   躺在床上,一天的经历反复在脑海里回荡,裘易寒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他不知道该拿这个青年怎么办,他的心似乎分成了两半,一半沉寂在乔格里峰的冰雪之中,一半因为青年的一举一动而雀跃跳动。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紧紧攥着手心,只捏到了皮质的手套。   “咚咚——”   “谁?”裘易寒的思绪被打断,他看向门口。   柏庭打开裘易寒的卧室门,抱着自己的枕头,“前辈……我害怕,可以和你一起睡吗?”   “唔……”裘易寒坐起身捂着抽搐的额角,看着门口高大的身影很是无奈,“你害怕?那你就不怕我对你做些什么吗?”   门口的人眼睛亮了一瞬,柏庭狐疑道,“真的?”   “滚!”裘易寒没好气地冲着对方扔了一个枕头,被柏庭一把接住,于是便理直气壮地走了进来。   看着他把门关上,一步步靠近床沿,裘易寒竟然感受到一阵忐忑,他咽了咽口水,“你干什么?”   柏庭理所当然道,“一起睡啊。”   他将枕头放回去,接着是自己的枕头,动作自然的上床,搂着人的腰,拉上被子,反客为主,“睡吧,前辈,夜深了。”   裘易寒:“……”   后背靠着另一个人的体温,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已经完全想不起来,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对方的呼吸,温度,甚至是胸腔里平稳的心跳声。   被子下的手被人紧紧握住,也没有问他为什么睡觉还戴着手套,除了非要上床睡觉这一点,真的很乖,甚至乖到让裘易寒隐隐心疼。   他动了动,想要转身去看看人的脸,却被人拦腰紧紧抱住,呼吸也重了几分,“前辈,别乱动了。”   “你……”裘易寒满头黑线,杀伤力武器正抵着他,后背寒毛直竖,他忍不住往后挪动,被人勾着脖子带了回来,这次搂得更紧了。   裘易寒轻咳两声,“你先放开。”   “我就是想抱着前辈,又不干什么。”柏庭低沉的嗓音近在咫尺,让人的耳朵一麻,“球球,我对你有欲/望。”   脑子CPU要烧了,裘易寒的脑回路拐了一个弯,后知后觉,“你为什么叫我球球?”   柏庭无言,叹了口气,“不可以叫吗?球球,多可爱啊,球球哥哥,球球,前辈,主人……”发泄一般咬了口人的耳垂,恨不得咬下一块肉来,“你想我用哪个称呼?”   “不……不是……”裘易寒推了推越说越腻歪的人,耳朵烫得都快熟了,“你从哪儿学的这些不正经的?”   “对你,不用学。”   都是心有所想,我是心甘情愿被你俘虏的奴隶,你是我的国王。   裘易寒坚决不信,他捏着人的下巴,警告道,“别什么都学,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远点!江天?还是你的经纪人?”想起今天的事,他觉得大有可能,小声嘀咕道,“得想办法给你换个好的经纪人。”   “好了。”柏庭拉着人手,“别说什么经纪人了。”   “球球,你还想站在舞台上吗?继续唱歌,做音乐,站上最高音乐殿堂?”   “我现在不也在做音乐吗?”裘易寒不解。   柏庭抿唇,“我是说……”   “我懂。”裘易寒突然按住人的嘴唇,“想问我为什么淡圈,要不要回来?”   柏庭点头,“是。”   “我现在的状态很好,我喜欢这样。”裘易寒道,“什么殿堂不殿堂的,我想唱歌的地方,就是我的舞台。”   “你不知道,我曾经在伦敦的街头,和一个乞丐一起演奏风笛……”   裘易寒絮絮叨叨的,他好像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把他这些年所经历的一切,恨不得一股脑全部诉说给对方,说着说着,他便上下眼皮打架。   意识出走,嘴却还是不停,他很少在柏庭的墓前说这些。   就好像真的到了一定的年纪,语言渐渐匮乏了,他不愿说。他会给柏庭烧明信片,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话或者歌词,都是他曾到过的地方,听过的故事,他把这些写在明信片上,烧给他,就好像自己在诉说一样。   但其实,不是他不想说。   是他说了也不会有人回应,那个人静静地躺在那里,他不用温柔宠溺的眼神看他,也不会对着他笑,他不会回应。   就好像裘易寒所有的快乐和悲伤他都不在意。   可他分明知道,如果那个人还在,他会听他说,给他鼓励,给他建议,笑眯眯的看他。   他会说,“好像很不错的样子,下次我们一起去。”   听着人渐渐平稳的呼吸,柏庭轻轻揉了揉人的头发,细软的发质,让他的心也渐渐跟着柔软。   柏庭在人的额头轻轻一吻,“听上去很不错,下次也带上我,我们一起。”   面前的人,真是怎么也爱不够。   他的球球虽然没有如他预料中的成长,但他按照自己的方式,长成了一只自由的鹰。   ——   “嗡——”   “嗡——”   “嗡——”   恼人的手机频繁震动,裘易寒不耐烦地伸手抓手机,结果却只摸到细腻的肌肤。   意识瞬间清醒几分,他猛地坐起身,正见柏庭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前辈,好摸吗?”   “你……”   “嗡——”   手机再次震动,柏庭贴心地把手机递了过去,顺眼一瞥,什么都没看见。   但见裘易寒看了眼手机脸色一变,接着捂着听筒打开玻璃门,去了阳台。   柏庭眸子一暗。   “裘易寒!你究竟要干什么?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吗?”   “我什么都没做。”   裘易寒抿唇,心虚地看了眼睡在自己床上的人。   刚好对上人的视线,怕人看出端倪,他躲闪着转头。   “没做什么,你们会拍到接吻?!”   裘易寒心口一跳,强装镇定,“什么接吻。”   “你自己看!”   他打开图片,不是雪山,一瞬间心放回了肚子里。   是他去接人,两个人在路灯下。   裘易寒对着电话里道,“没有接吻,只是角度原因。”   “我不管你们亲没亲,是不是角度关系。”电话那头压抑着怒气,“你早点和他断了!”   裘易寒眉头紧蹙,唇角抿直,他道,“这是我的私事,不劳盛总费心。”   “裘易寒!”盛锦鹤破口大骂。   “盛总还是多关注一下他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吧。”裘易寒了冷冷道,“盛总养着人是让人去陪酒吗?”   不等那边反应,裘易寒直接挂断电话。   脑子里飞速运转,他整理好表情,回了房间。   柏庭看着人不太好的脸色,结合刚才零星带着怒意的男声,还有刚才在网上看到的娱乐新闻。   他垂眸,“是我给前辈添麻烦了。前辈家里人打来的?需要我帮您解释吗?”   裘易寒上前两步,拉着人的手,“不用。”   柏庭内心惊愕,一些想法在脑海滋生,他抬头看向对方,“为什么?你们关系不好吗?”   他压抑着嘴角,期待着对方的答案。   “我会找人处理这件事,不会影响到你。”   裘易寒没有回答,更是坚定了柏庭的想法。   他抱着人的胳膊,靠上去,“我没关系的,前辈。”   “真的不要我解释什么吗?”柏庭低声道,“那位不会生你的气吧?都是我不好,给前辈添麻烦了,让他来找我好了……”   “不,他如果生气就好了。”   说完,裘易寒愣了,继而轻笑一声,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竟然会想到柏先生……   柏庭抬眸只能看到人的侧脸,以为那是自嘲的笑声,内心压抑不住的窃喜。   原来他们关系不好啊。   想到这里又有些愤怒,在心里把人凌迟八百遍,球球看上你是你的福气,竟然不知道珍惜!   有些人想要还得不到呢。   柏庭揽着人腰的手紧了紧。 第107章   [握草!这么刺激?真的假的?]   [虽然我很磕cp, 但这就是出轨吧?]   [我就说他们怎么可能清白?舟舟那个眼神,我真没话说,太爱了……]   [草, 当小三?真够绝的,娱乐圈能有什么好东西?]   [他能这么快出道也是因为这个吧?呵——傍大腿——]   [哇去什么情况, 也就是说Q拿着老公的钱包养小白脸吗?牛哇牛哇——]   还没来得及压热搜,照片就已经传遍了。   他们说的有鼻子有眼, 宛如亲临。   华庭内部会议。   “砰——”   文件直接摔在会议桌上,盛锦鹤压了一天的火实在压不住了。   这种事情根本不用他出面,也不用他大动干戈,手底下自然会有人解决。   但是这件事和柏庭舟有关, 和裘易寒有关。   一个顶着他去世挚友的脸, 一个是他去世挚友的小情。   这事情就大了。   而且还是从华庭内部出的问题。经纪人给艺人接私活, 接就算了, 没有明文规定不能接,但竟然要接到老板床上。   华庭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出现。   娱乐圈是大染房, 为了红, 为了资源,什么都可以做,不择手段。   但是华庭的艺人不行!   华庭就是他们最大的资源。   柏庭在世时, 从华庭出去的, 没一个是孬货,个个都是顶尖, 真才实学的, 这个奖那个奖,真正是百花齐放,随便挑出一个都是中流砥柱。   这是柏庭定下的规矩, 修艺先修德,华庭要干净的人,要光明正大站在聚光灯下经得起审视的人。   哪怕包养,找金主,那是私生活,但也讲究个你情我愿,不许强买强卖。   他不在了,盛锦鹤守着华庭,也依旧践行着对方的那套。   华庭就是他守着的净土,谁也不许染指!虽然最近几年,华庭的艺人有很大的参差,但这个是底线。   底线不能越!   “叩叩——”   盛锦鹤手指敲击桌面,冷面看着会议室的人。   底下鸦雀无声,个个如同鹌鹑。   在场的,华庭副总,艺人经纪总监,市场营销总监,柏庭的经纪人袁姐,江天,柏庭,裘易寒也在。   盛锦鹤视线扫视一圈,落在不动声色,平静无波的柏庭身上。   光是一个侧脸,就已经有十分像了。   他眉头一紧,“知道我叫大家来是因为什么?”   艺人经纪总监刘总坐直了身体,盛锦鹤捧柏庭舟他是知道,也是通过他授意下去的,他统筹所有艺人经纪,这次闹出绯闻,他有责任。   于是他抿了抿唇道,“我已经联系公关团队和营销团队,正在处理绯闻的事。”   “是啊。”盛锦鹤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冷哼一声,“绯闻?”   “我们音乐大才子,有本事得很,淡圈八百年,一复出,直接抛家弃子公然出轨,真有意思。”   他冷这脸,视线看向裘易寒时带着火星子,“怎么?音乐才子不解释解释?”   裘易寒挑眉,“该说的已经说过了。”   “哼——”盛锦鹤冷哼,直接气笑了,“好啊,你没什么说的,让你的出轨对象说两句,如何?”   桌下的手突然被人握住,柏庭眼睛里漾开一抹笑意,反手捏了捏对方手心。   抬眸对上盛锦鹤的视线,一时有些怔忪,从对方进来,他便刻意地不去与对方对视。   说起来有些好笑,他竟然有点害怕去看盛锦鹤。   或许是迟来的良心作祟,又或许是无法面对对方现在的样子。   很自私,他从来没想过要再去与从前的人建立联系。   亲人,朋友。   他从不曾想过要相认。   那是以前柏庭的一切。   但柏庭已经死了。   死了就是死了。   以前的柏庭身上背负了太多东西,家族的荣耀,朋友的期待,下属的信赖。   他肩膀上有一个商业帝国,他要担着,卸下重担之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疲累。   重生之后,他还是柏庭,但他只是他自己,他只为了一个人。   别的什么,他顾不上。   于是在见到过去的人,看着对方被时间侵蚀的面容和身材,一身比从前还要强烈的压迫感,属于上位者的尊贵感,他有些陌生,又有些愧疚。   然而,他早就有了决定,那是不会改的。   于是他最后还是抬头,面色不该地直视对方,“前辈说的,就是我想说的。”   “好啊,你们倒是情深。”盛锦鹤眯眼,因为对方的眼神,因为对方相似的容颜,他突然出离地愤怒,他低声威胁道,“你就不怕成为众矢之的?华庭可以捧你,也可以摧毁你。”   以他的身份,说出这些话已经很掉价了。   但他控制不住。   他好像看着一个活生生的柏庭坐在眼前,但却和往日判若两人。他企图在对方身上找出一点故人的影子,但除了相似的容貌,和那个印象中沉稳可靠,温柔却疏离的人,他的挚友,他的兄长,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那太让人愤怒了。   他要砸碎这些令人作呕的赝品。   会议室再次变得鸦雀无声,亮腾腾的白炽灯无端让人发寒。   一直安静坐着的袁姐心里的忐忑慢慢降低了些,看样子大老板并不看好柏庭舟。   那这就是一颗废棋了。   江天眸子在裘易寒和柏庭两人身上打转,内心鄙夷。   这次看你们怎么洗。   副总和另一个总监面面相觑,眼神在柏庭脸上逡巡,见到真人,才发现是真的像啊。   他们进华庭时间虽长,但还没长到柏庭在世那时候,只听说过柏庭传闻,华庭前台的公司介绍上还有他的照片,这会儿有点照片成真的感觉。   柏庭抿了抿唇,刚要说话,手腕就被人按住。   “这件事我有责任,和小舟关系不大。”   “呵。”盛锦鹤轻笑一声,不去看他。   “我知道有些人一门心思地钻研,想尽办法想要出人头地。”盛锦鹤厉声道,“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罢了,但触及华庭的底线,那就不太好办了。”   “你说是吗?袁经纪人。”他矛头一转,直指袁姐。   “三年前从清风娱乐跳槽过来,手底下除了一个男团和一个十八线男演员,还有就是一起跟着你过来的歌手,资源流量砸下去也没有什么水花。也就你身边这个江天发展不错。”   听到自己的名字,江天抬头腼腆地冲着盛锦鹤笑笑。   盛锦鹤把对方那点做作的心思看在眼里,继续追问道,“歌手进剧组?还能跑电影通告?哦对了,他最近还上了个新综艺是吧?他是你什么人?他救过你的命?这么一门心思地捧他?还帮他截胡别人的资源?”   袁姐紧咬着下唇,眸子闪了闪,“盛董,我……”   “啪啪啪——”   盛锦鹤拍了拍掌心,打断她的话,“用心良苦啊。”   袁姐心里咯噔一下。   刘总听得后背冒汗,“这件事我会明查的。”   盛锦鹤轻飘飘瞥了他一眼,继续道,“我华庭的艺人什么时候需要给别人陪酒拿资源?我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华庭的经纪人也兼职妈妈桑了。”   “啊?!”盛锦鹤猛地拍了一巴掌桌面,砰一声,一尘不染的会议桌似乎溅起了碎屑。   “华庭是风月会所吗?”他眸子一沉,“嗯?”   刘总汗已经从脑门儿往下淌了,他道,“我会做好部门优化。”   又一个小时过去。   会议总算结束,人散的差不多,刘总怒目圆睁指着袁姐,“你……你可真行……等着赔得倾家荡产吧,华庭的法务不是吃干饭的!”   “至于你!”他转头指着江天,“搞小动作最好收着点。”   说完拂袖离去。   会议室只剩江天和袁姐。   江天抿唇,“袁姐,没事吧?”   她转过头瞪着人,“谁让你这么干的?你究竟想害谁?”   江天面色一沉,“袁姐我听不懂。”   “柏庭舟的事只有你知道,他前脚进会所,后脚就出片。你别和我装!”   “证据呢?”江天眼睛一眯继而勾着唇笑了来,“袁姐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   “前辈。”柏庭拉着裘易寒的胳膊,“老板好像不喜欢我。”   “不是。”裘易寒揉了人的头。   “要是我没有了工作,无处可去,前辈可以收留我吗?”柏庭垂着眸子看向对方,“我什么都可以做,洗衣做饭,擦桌子扫地,还能……”他勾着唇角,腼腆地笑了笑,“暖被窝。”   “噗——”裘易寒一口水直接喷出来,“咳咳咳……你……”他没好气地指着人的鼻子,“你闭嘴!”   柏庭好笑地扯了几张纸巾给人擦水渍。   “前辈不试试吗?我技术很好的。”   “什……什么技术……”裘易寒擦了擦嘴角,耳朵通红,“你别胡说,小小年纪思想健康一点!”   “我说我暖床的技术啊,贼暖和,不透风,前辈的老寒腿就不会疼了。”柏庭眯眼,故意捏了捏人红透的耳垂,耳洞的存在感很强烈,他凑到人耳边低语,“前辈以为是什么啊?”   还没猜出对方是故意的,那裘易寒三十多年真就白活了,轻轻推了推人,“别贫。”   “但前辈也没想错。”柏庭突然诚实道,“我对前辈的想法不健康,想把前辈咬碎了吞进肚子,又想把前辈小心翼翼含在嘴里。”   他搂着人的腰,“但我都忍着呢。”   “我这么乖,前辈可以奖励我一个吻吗?”   可怜的童吉,欲哭无泪,频频从后视镜打量两人。   他一个青年才俊,科技公司老板兼职司机,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恋爱的酸臭味真是熏到了。   想念小雨呜呜呜……   “别闹,有人在。”裘易寒抿着唇,拍了拍人的后背,把人规矩的头发揉成一团乱。   对方年纪轻轻,却总爱把头发梳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看上去虽然好看,但怪老气的。   他总忍不住把人的头发弄乱。   “意思是没人的时候可以?”   柏庭眸子闪烁着耀眼的光,裘易寒差点被闪瞎了。   “咳咳咳……”眼看着人越来越过分,手都快伸到人衣服里了,童吉连忙咳嗽两声,打断小白花的动作,“哥,那啥,你们节目工作人员的资料都发你邮箱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裘易寒点头,“好。”   柏庭:“是偷窥狂的事?有眉目了?”   “还不算,现在大致猜测他混进了节目组的工作人员中,因为对方发的最后一个作品,是你们在古镇的时候。”   柏庭眸子微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后视镜看到人的表情,童吉抿了抿唇,这股熟悉的感觉到底在哪儿见过来着? 第108章   盛锦鹤决定给裘易寒一个教训。   他不是说都是他的责任吗?   好。   那就看看这个责任他担不担得起。   “抱歉, 裘先生,关于您最近发生的事情,考虑到对节目组的影响, 我们这边决定终止合作。鉴于过错方在您,需按照合约条例第三十八条第四点进行商务赔偿……”   “怎么了?前辈?”柏庭从背后靠着人的肩膀, 他发现自己格外喜欢这样的亲近。   好像他们很亲昵,他可以把对方整个人都拥进怀里。   “小事。”裘易寒熄灭手机屏幕, 捏了捏人的胳膊,“你不是要拍杂志吗?怎么还不出发?”   “又是一整天见不到前辈了。”柏庭对着人耳朵吹气,裘易寒的耳朵很敏感,碰一碰就容易红, “让我抱抱充充电嘛。”   如今这种撒娇卖萌的行为柏庭已经十分得心应手, 丝毫没有四十二岁老男人装嫩的尴尬。   这怎么能是装嫩呢?在爱的人面前, 每个人都是小孩。   裘易寒无奈地看着人的发旋, 轻轻揉了揉,转身回抱住对方, “这样可以吗?”   “不够。”柏庭摇头。   裘易寒紧了紧拥抱, “这样呢?”   “不够。”柏庭还是摇头。   裘易寒皱眉。   柏庭胳膊用力,直接把人抱起来,如同抱小孩一般托着人屁股, 脸埋在对方胸口。   结实饱满的胸肌几乎让他窒息, 但他还是无法满足,“不够啊……怎么都不够……”   为什么世界上没有魔法, 这样就可以把人变小, 装进自己兜里,想带去哪儿就去哪儿。   裘易寒被对方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怎么说也是一米八几的大男人, 常年健身,为了登山还特意锻炼过腿部肌肉,他知道自己的份量,就这么直接被人抱起来,好像轻飘飘似的。   他内心忐忑,害怕摔下去,身体完全僵直,不敢动弹,任由对方施为。   “嘶——”   锁骨一痛,那人的牙齿锋利,要把他的皮肉咬出一个洞,但他只是轻轻碾了碾,然后用舌尖舔舐着不深的牙印。   白得反光的皮肤,幽深的眸子。   好像吸血鬼。   而自己就是甘愿被迷惑的人类,坦诚地献出自己的血液。   “好了。快走吧,别迟到。”目光看见自己搂着对方的手,手上戴着一双皮质的黑手套,像是在遮掩什么东西,裘易寒从迷蒙中陡然清醒,拍了拍人的肩膀,“今天拍你的摄影师脾气古怪,最不喜欢人迟到。”   “好吧。”柏庭也知道不能再磨蹭了,最后咬了一口人的耳朵,“前辈等我回来哦。”   “嗯。”   送走柏庭,裘易寒扶着门把手捂着脸嘤咛一声,取下左手的手套,戴着戒指的无名指已经有些肿胀。   是他想取下戒指,百般不得其法,让手指不堪重负。   本就是小了一圈的戒指,如同长在上面,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可以取下呢?   其实很简单,只要打个119,他们很擅长做这种事。   可……   那样这枚戒指就彻底报废了。   裘易寒又舍不得。   人怎么能既要又要呢?是不是太贪心了一点?裘易寒内心鄙夷自己。   他其实并不是一个很贪心的人,唯一几次的贪心都在柏庭身上,可惜每次都不会有好结果。   这一次是在和柏庭很像的青年身上,他龃龉不安,害怕最后的结局依旧不尽如人意。   青年的感情太炙热,他也应该给对方一个好的回应。   这才是正确的,而不是像现在,模棱两可。   要不还是告诉对方吧……   裘易寒捏紧了拳头。   ——   柏庭结束拍摄,化妆师正在给他卸妆。这次的拍摄风格可以看得出来偏中性风,年轻化,上的妆也很嫩,还贴了碎钻。   配上柏庭俊美精致的脸,天使下凡,人间精灵也不为过。   但柏庭怎么看怎么别扭,可能真的是有点老古板了,跟不上年轻人的节奏。   所以拍摄一结束马不停蹄让化妆师帮他卸妆。   “Ting。”摄影师尤金走了过来,自然地唤了一声。   柏庭一愣。   “啊抱歉。”尤金看清对方的轮廓,抬手道,“抱歉,小舟,你和Ting真的太像了。”   尤金满脸的大胡子,他是外国人,但却是个对中华文化十分感兴趣,于是背着一台相机便只身来到中国,此后一待就是十五年。   他眯了眯眼,“有人说过你们很像吗?”   “说过,很多人说。”柏庭点头。   他和尤金认识,大概可以追溯到二十多岁的时候。   在瑞士,Grindelwald,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对方很执着,说他徒步雪山的样子很美,一定要在他相机里占有一席之地,柏庭拒绝了对方。   之后再见对方已经是国内知名摄影师了,尤金一眼就认出了他,他还是没有放弃拍他的想法。   恰好裘易寒需要拍封面打造知名度,一来二去,渐渐熟悉起来。   不过答应对方拍他的承诺一直没能兑现,如今换种方式,也算成了。   “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天生的模特,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够吸引别人的目光……”   尤金越说越激动,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而他夸奖柏庭容貌的词句也没有重复的。   两眼放光地看着面前的人。   哈,柏庭他拍不了。   柏庭舟他还拍不了吗?   柏庭抿唇,胳膊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对方眼神没有恶意,就是看得柏庭胃抽抽。   他倒是希望对方有恶意,这样他就可以直接打一顿……   他捏紧了拳头。   “咳……”   “没想到你这么爱老柏啊?”   “切。无聊。”尤金转头,不屑地看着来人,“那是艺术品!什么爱不爱?肤浅!你玷污了我的艺术!”   “我的工作室,谁让你来的?”   察觉到气氛微妙,给柏庭卸妆的化妆师默默退了出去。   “我来看看华庭的艺人,不可以?”盛锦鹤端着他老板的做派。   尤金烦死他了。   柏庭死后,他被对方哄骗着签了卖身契,长期合作关系,总把一些长的乱七八糟的人往他工作室领。   烦死了。   盛锦鹤没看他,尤金眼不见心不烦,跑去收拾自己的设备。   柏庭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微微颔首,“盛董。”   “呵。”盛锦鹤冷笑,“不要以为你长了张和柏庭一样的脸就可以为所欲为。”   “像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攀龙附凤,为了往上爬什么都干的出来。”   柏庭皱眉。   “你以为裘易寒能给你什么?你想多了,他什么都没有!除了能做音乐,他就是个穷光蛋,而且还是个有家室的。”看着对方不为所动的样子,盛锦鹤怒火中烧,“你就这么喜欢给别人当小三?”   草,柏庭要是知道有个人顶着他的脸给人当小三不知道能不能气活过来。   “什么意思?”柏庭皱眉,穷光蛋?   他以为裘易寒只是没走他选的路,但也是衣食无忧,没人能看轻的。   “哼——他现在自身难保,我劝你还是——”   盛锦鹤冷哼。   “他不是有华庭的股份?”   “呵?什么股份?你真当他是什么隐世大老板——”盛锦鹤猛地瞳孔一缩,股份的事情除了律师,华庭高层内部,几乎没人知道,而且是八年前的事情,为什么对方会知道?   话一出口,柏庭才自觉失言。   但他依旧冷静地坐着,微笑着看着盛锦鹤的头脑风暴。   假装人机。   “不是……等等……”盛锦鹤捂着脑袋,怒目瞪着柏庭,“你究竟是谁?”   柏庭抬眸,平静地微笑。   盛锦鹤:“……”   他仔细打量着对方,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脸色变换,最后像是顿悟什么,眸子一闪,沉痛地拍了拍柏庭的肩膀,“或许……你可以叫我叔叔……我和你父亲是好朋友……”   柏庭:“……”   为什么对方已经快五十的人了,还是这么不聪明,当初把球球托付给对方真的是个正确的决定吗?   是不是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是吗?”柏庭抿着,眯着眼,勾了勾唇角,“叔叔?”   “你和你父亲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盛锦鹤凑近了,也终于完全看清了柏庭的长相,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后背发凉的压迫感。   “额……”   “囡囡还好吗?”   “砰——”   炸弹在盛锦鹤脑子里炸开。   心脏咚咚咚跳动剧烈,几乎要蹦出胸腔。   “我……你……”他捂着头,“你……”   “没事吧?”柏庭见对方表情痛苦,连忙起身把人扶着坐下,给人倒了杯水。   “你……草……你是……你是人是鬼?”盛锦鹤揪着人的衣领,头晕目眩,却还是固执要一个答案。   “是人。”   “我……你……”盛锦鹤几乎难以言喻,四五十的人,这一刻无措地像个孩子。   眼眶湿润赤红,却依旧死死盯着眼前人。   “老柏……”他颤抖着拍了拍人的胳膊,死死捏住对方的肌肉,感受着血液的跳动。   “是真的……不是做梦……”   “不是。”   柏庭摇头。   “稍等……我有些乱,我缓缓。”   柏庭给足人时间缓冲,等对方平复心情之后,一阵爆呵。   “草!你吓得我高血压都犯了!”   柏庭抿唇,“抱歉?”   盛锦鹤眼睛在人身上扫视,“他大爷的!神迹!草!你怎么做到的?你是不是根本没死?这一切都是你的计谋?”   柏庭回以微笑,不言语。   “你回来竟然不来找我?”   “抱歉。”   柏庭抿唇,“我想知道球球的事。”   “草!我就知道!如果不是他你根本不会和我相认是不是?”柏庭没回答,但观他脸色,盛锦鹤就懂了,几乎气笑,“好好好。”   柏庭眸子闪烁,“我可以找别人问。”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你直接一个炸弹炸得我脑瓜子嗡嗡的,还一点都不念我们的兄弟情!你心里只有你那个小情人!”   柏庭抿唇,只是看着他,抬脚就要走。   “我擦!你着什么急啊?”盛锦鹤扯住人的胳膊,“尊老爱幼你懂不懂啊?我又没说不告诉你……”   说着,想起自己对裘易寒干的事儿,有些心虚。   柏庭沉默地听着他说,眉头几乎要夹死一只苍蝇。   股份遗产,裘易寒都没要。   他把自己生命中柏先生的那部分切割了出去。   “咳,我说老柏啊,人现在有家室……你……你就……放下吧。”盛锦鹤觑了眼柏庭的神色,继续道,“这次的事情……我……抱歉……我不知道,我就是想要你们分开……”   他低下头。   确实是他的问题,柏庭让他照顾好裘易寒,但他却使了绊子,柏庭怪他,他也受着。   但对方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些年……辛苦你了,小鹤。”   “早就想说,很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柏庭抿了抿唇角,坦然道,“后面的事,可能还需要你帮忙。”   盛锦鹤被柏庭突然的温情打得不知所措,呆滞地点点头,“好。”   “对了。”柏庭突然想起一件事,“球球的丈夫,你认识吗?”   盛锦鹤摇头,“他藏得挺深的,可能不想我们知道,怕我们做些什么吧。”   柏庭皱眉,会是什么人?就这么重要吗?   “你……要不要回来?”盛锦鹤看着对方,“毕竟华庭是你的。”   柏庭和人对视,沉默良久,叹了一声,“你知道我的选择,小鹤。”   “草!”盛锦鹤嘴角抽了抽,非常不符合年龄地竖了个中指,“恋爱脑!”   早从柏庭为了裘易寒忙上忙下,打点这个打点那个他就应该看出来。   温柔儒雅,沉稳内敛,只是他的表象,柏庭其实是个闷骚恋爱脑!   “可能吧。”柏庭轻笑,“我也没想到。”   “但我们错过太久了,我舍不得。” 第109章   不仅仅是现在正在上的节目, 就连裘易寒所有平台的歌也被下架。   《一起旅行》是目前很热的综艺,也就意味着他需要支付一大笔违约金,但这件事也不是确定, 还可以找律师来谈,或者打官司, 然而这即费时又费钱。   裘易寒其实没有太多流动资产,大部分收入来源是版权费, 赚到的钱基本用来做慈善以及支持小朋友们创业。   自己留了很少一部分,够花就行。   所以就导致了他现在的情况——挺穷的。   “易寒,需要我出面帮忙吗?”   焦头烂额之时,收到了前经纪人张沙的消息。   裘易寒回道:“谢谢你的好意, 不过我会自己想办法, 就先不麻烦你了。”   他本来就欠了对方人情, 这次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还, 没道理再欠一个。   张沙是他离开华庭之后的经纪人。那时候因为不想和柏庭所有的一切粘上关系,所以毅然离开华庭, 什么都没带走, 连华庭的股份都没要。   张沙人还不错,早两年也是真的为了裘易寒好,费心费力, 但裘易寒确实没有什么想红的劲头, 几次下来,张沙也看透了, 就不怎么管他。   后来两个人合约到期, 也就结束了合作关系,裘易寒那时候也已经成了娱乐圈边缘人。   是盛锦鹤又把他签回了华庭,裘易寒自觉自己已经放下, 回不回华庭也都没所谓,于是就回了,接着他就从娱乐圈边缘人变成了华庭边缘人。   盛锦鹤知道他志不在此,签下他大概也只是因为柏庭的遗嘱。   “先别急着拒绝,你知道这次是谁想搞你吗?”张沙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裘易寒听着,没说话,那头继续道,“是华庭内部要搞你,还有盛董的授意。”   裘易寒一怔,接着了然,这是盛锦鹤给他的下马威,想要他离小舟远点儿   “我并不在乎这个。”   “我知道你不在乎,但违约和公关不是一个小数目,你现在有钱吗?”   裘易寒心口中了一箭。   “你不知道你家现在已经被狗仔围住了吗?”张沙继续道,“你是无所谓,和你一起的小朋友也无所谓吗?”   裘易寒心口又中一箭。   裘易寒从窗户往下看,隐秘处确实看到有人蹲点。他疑惑:他不是换了新住址吗?狗仔上哪儿知道的?   他皱眉:“你想怎么帮?”   “这样吧。我们先见一面,我给你地址。”   “好。”   电话挂断,裘易寒给柏庭发了信息:“暂时别来找我。”   接着又给童吉发了张沙给他的地址,“晚点来这个地方找我。”   童吉回复很快,“晚点是几点?”   配上对方派大星吃手手的头像。   裘易寒:“……”   突然失去了聊天的欲望。   这人怎么当上老板的?   “九十点的样子吧。”裘易寒回复,“还有,把你那个头像换了!”   “不行啊,这是我小雨的情侣头像,她是海绵宝宝,我是他的好朋友派大星,不可爱吗?她说我和派大星很像诶。”   裘易寒端详着对方的头像:“是挺像的。”   童吉:“嘿嘿。”   关掉聊天框,柏庭的消息弹了出来,“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前辈?”   接着是一个可怜的黄豆表情包。   “不太方便。”   “好,我明白了。”   这回干干巴巴连黄豆表情都没了,裘易寒抿唇皱眉,想说什么,几次犹豫都没能发出去,最后只能收回手机轻轻叹了一声。   柏庭瞪着眼睛盯着屏幕,恨不得把手机盯出个洞,最后只能无奈熄灭手机屏幕。   “怎么了?情场不顺?”盛锦鹤将对方的动作看在眼里,眸子里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要不要去喝一杯?算是……为你接风。”   柏庭淡淡点头,“嗯。”   没有人永远18岁,但永远有人18岁。   这句话放在[Nightmare]也同样适用。老板还是从前的老板,灯光还是从前的灯光。   就连音乐,虽然换了调子,但还是和以往一样暧昧。   “真好啊,真好。”盛锦鹤揽住对方的肩膀,感慨道,“感觉自己瞬间年轻了十岁。”   柏庭抿着唇轻笑,“年轻人,你能喝酒吗?”   “嘶……”盛锦鹤面色沉痛,“看不起谁呢?小酌小酌还是可以的。”   “算了吧。”柏庭拍了拍人的肩膀,“我可不想到时候给你找降压药。”   盛锦鹤捋了把头发,“那我们喝茶。”   说着拉着人进了二楼包间。   二楼相对来说比较清净,整体墙面用了最好的隔音材料,所以不受楼下的音乐打扰。   坐下之后才发现竟然无话可聊。   盛锦鹤这些年当惯了上位者,别人都是话赶话地找话题,生怕场子冷了。   他也只是坐着,听着,时不时点点头,已经算是最大的恩赐了。   要他和柏庭聊什么呢?聊八年前的事?可是八年前的好多事盛锦鹤也都不太记得了。   那就聊这八年的事?可是那些柏庭也都不知道。   三岁一代沟,这话可真不是作假。   激动褪去,盛锦鹤如今看柏庭就像看邻居家的小孩似的,总有种割裂感。   还是柏庭先开口了,“囡囡今年也九岁了吧?”   “是啊,正是闹腾的年纪,让人头疼。”盛锦鹤啜了一口茶,“看着她一天天长大,我忧心啊,生怕有一天领着个黄毛到我跟前……”他夹着嗓子来了一句,“爹地啊,他可不是什么穷小子……”   “那我真的要气死。不瞒你说,我现在看见一个小男孩儿都是我的假想敌。”   柏庭饮茶轻笑,“她现在才九岁,你想这些是不是太早了?”   “可不早!”盛锦鹤抬手,“你不知道,我家闺女那可是完美遗传我的优点,从小就招人稀罕,幼儿园送小玩偶的小男生多的是,有一回还让我看见送她戒指的。”   “唉……你没当爹你是不懂啊……”   “确实不懂。”柏庭摇头失笑。   “我说你以前也长得这么好看吗?”盛锦鹤关注点突然落在柏庭脸上,啧啧称奇。   柏庭停下动作,给了他一个疑惑的表情。   “啊我知道了。”盛锦鹤恍然大悟,“你怎么还给自己点了颗痣?看着和妖精似的。”   一颗痣,看上去似乎毫不起眼,但却让同一张脸呈现出了不同的气质。   没有痣的柏庭完美符合一个大哥的气质,沉稳禁欲,性子是有些偏冷的。有了这颗痣,给他的冷增添了一丝风情,看上去更性感。   风格大不相同。   “从小就有,只不过小时候点掉了。”柏庭无奈道,“你知道的,老一辈都有些迷信。”   “是。理解。”盛锦鹤点头,“说实话,能和你坐下来聊天,我现在都有点迷信了。”   ——   到了张沙给他的地址,裘易寒才恍然想起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他和柏庭第一次遇见的地方——[Nightmare]   那时候他还是这里的驻唱歌手。   其实他在台上第一眼就看见柏庭了,那个人的外貌太出众,和[Nightmare]灯红酒绿的气质完全不符。   更加让他无法忽视的是对方看他的眼神,好似轻飘飘的,但仔细看会发现里面十分灼热。   之后在洗手间遇到,也是完全意料之外,他被吓了一跳,以为被人发现偷偷看他,来找他算账,他强装镇定问对方,“先生,有什么事吗?”   “要不要跟我?”   这是对方和他说的第一句话。   出乎预料,情理之中,那灼热的眼神,和那些变态老男人没有任何差别,唯一的区别就是长得好看。   “滚!”   裘易寒被对方激怒了,他本不是这么容易被激怒的人,但却因为对方一句话瞬间炸毛。   就好像你明明发现了一颗包装精美的糖果,欢天喜地拆开糖纸发现里面不止包了一颗糖还有一颗蟑螂卵鞘。   如鲠在喉,恶心至极。   裘易寒轻声叹了一口气。   他不应该沉缅过去,可似乎最近总是和过去碰上,措手不及。   到了包厢,张沙显然已经等了很久,在场的还有另外一个不认识的男人。   “你可算来了。”张沙起身凑近给了人一个拥抱,接着用力拍了拍人的后背,“真是好久不见啊。”   “好久不见。”   张沙笑着揶揄道,“越来越帅了。”   “快来,我介绍给你认识。”说着他拉着裘易寒到另一个人跟前,“这是梁丘尼,是Black乐队的主唱,在外网很火的一个流浪乐队。”   “这位呢,就是你一直想见的裘易寒了。”张沙拍了拍裘易寒的肩膀。   “这是?”裘易寒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好,裘先生。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梁丘尼站起身,对裘易寒伸出手。   看着对方的脸,裘易寒疯狂搜索脑子里能对上号的人,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什么,内心一阵尴尬,脸上却不动声色,伸手飞快握了一下对方,“您好。”   张沙拉着两个人坐下,坦言对裘易寒道,“我知道你最近不太顺,我是想帮你一把,也是想你帮帮我。”   “帮什么?”   “Black正在搞一个世界巡回演唱会,第一站想在国内,他指名想要和你做搭档,说你们以前有过很默契的一场合作,他记了很久,这次回国,对你是心向往之。”   说到心向往之,梁丘尼冲着裘易寒灿然一笑。   他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真心觉得和你合作很愉快,我喜欢你的音乐风格。你最近的遭遇我也听说了,音乐也是一种语言,可以触及人的灵魂,你的灵魂告诉我,你不是网上说的那种人,为什么不说出来让更多人的信服呢?”   梁丘尼是真的惜才,他知道裘易寒很厉害,所以更不希望他一直沉寂下去最后变成籍籍无名的一员,这不合理,他天生适合舞台。   “我可以帮你支付违约金 ,希望你能和我合作,当然合作的费用可以另算。”   “易寒,别犟了。”张沙拍拍裘易寒的肩膀,“你还欠你的粉丝一场告别演唱会。”   裘易寒失笑,“我还有粉丝吗?”   “为什么这样想?难道章枫不算吗?他十几二十岁的时候最喜欢听你的歌。”张沙皱眉,“我也喜欢听你的歌,丘尼也很欣赏你。”   “我……”他们眼中的真诚,让裘易寒的心一动,他抿了抿,“我考虑考虑。”   “对了,你当时为什么会帮我接这个综艺呢?”裘易寒看向张沙,企图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   “我的私心,算是一种算计。”张沙坦言,“很抱歉,我只是想你回国,你一直满世界跑,行踪不定,如果你不回来,今天这一场谈话很难进行。 ”   裘易寒继续追问,“你觉得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圈子里能唱会跳的人多的是,他们为什么会想起我?而且通过你来找我?”   张沙皱眉,“这个我确实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什么大事。”裘易寒摇头。   见他不愿意多说,张沙也不追问,“今天的事,你考虑考虑,如果确实不愿意,我们也不为难你,只是可能确实很遗憾。”   “好。”裘易寒点头。   洗手池冰凉的水流划过指间,胀痛的手指才有所缓解,似有所感,裘易寒猛地抬头。   瞳孔一缩。   他有一种时空倒流的错位感。   裘易寒吞咽口水,“你怎么在这?” 第110章   柏庭沉着脸, 一步步逼近。   “前辈又为什么在这儿?”柏庭眼底没有多少笑意,“不让我去找你,但却来……寻欢作乐?”   裘易寒抿着唇静静地看他动作, “来见朋友。”   柏庭靠近,却是直接往他身上倒下来。   !!!   裘易寒一把将人扶住, 语带关切,“你怎么了?”   “前辈, 我可能有些喝醉了,很难受。”柏庭揪着人的衣服扣子,一幅不胜酒力的样子。   裘易寒鼻尖微动,并没有嗅到酒的味道, 但看人难受得小脸苍白, 鼻头泛红, 好像也不是作假。   他伸手把人胳膊架在自己肩膀, “我带你回去。”   “那真是太谢谢前辈了。”柏庭靠在人的肩头,呼吸沉重, “可是会不会太耽误前辈的事了?毕竟您还有朋友……”   “没事。”裘易寒把人搂紧了些, 摇头。   柏庭眼睛微眯,嗅着人身上的味道。   有淡淡的酒气,还有香烟的味道, 裘易寒不抽烟, 应该是别人的,还有就是一股香水的味道, 很骚包。   柏庭皱眉。   “前辈, 我好晕啊。”柏庭拽着人的袖子,刚才还乖巧的人,开始不受控制起来, “好像有些上头了,好想吐。”   一米九的大高个子,看着挺瘦的人,竟然完全是实心儿的,裘易寒差点把不住,被他带的一个踉跄。   他解开人的扣子,手掌在人胸口顺了顺,“有没有好受一点?”   柏庭搂着人的脖颈摇头,“没事,前辈,吹吹风就好了。”   裘易寒带着人出来吹风。   凉风一吹,确实带走了一些热意,人也瞬间清醒了,脑子里飞快转动刚才的话,其实他是有一点心动的。   告别演出。   裘易寒看向身侧的人,即使再不舍,似乎也到了要和过去说再见的时候了,人死了就死了,可有的人还活着,他不能忽视如此炙热的青年。   哪怕对方只是一时兴起,哪怕最后对方会后悔,但在当下,此时此刻,不应该辜负。   而且,为什么就笃定对方会后悔呢?   用力抱紧人的腰 ,那碍人的香水随着冷风散去,柏庭凑近叼住人脖颈上的肉轻轻舔舐。   作并不是很重,像只小狗一样,裘易寒脖子被他舔得有些痒,他不得不的仰起头想要后退一些,于是露出一节流畅的颈部线条,喉结上下,胸腔震动,他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揉了揉人的后脑勺,“小狗似的。”   或许是喝了酒,声音低沉又沙哑,性感得不像话。   柏庭眸子一沉,在人颈侧重重一咬,裘易寒吃痛,也只是宠溺地捏了捏他的后颈皮以示惩罚。   柏庭:“好想吃了你。”   裘易寒眼皮下垂,像是居高临下的蔑视,对上那人侵略性的目光,喉咙一紧,对视三秒,他先撇过头去,手掌蒙住人的眼睛往后推。   “别闹。”   “前辈,我醉了,所以做什么都合理对吧?”柏庭捏住遮着他眼睛的手,拿在自己的唇边,含住对方的指尖。   裘易寒:“!”   他猛地把人推开,脸上发烫,“你……谁教你的!不学好!”   高大的人恨不得把自己缩小成蚂蚁,好钻进某个地缝里去。   裘易寒轻咳两声,正色道,“你现在应该把精力放在事业上,而不是钻营这些东西!”   宛如一个恨铁不成钢的长辈,如果忽略他通红的脸,还挺有说服力的。   柏庭眼睛里含着笑意,一双眸子亮晶晶的。   “怎么办?”柏庭歪头,“我感觉如果我现在亲你的话,你就熟了。”   “你没喝醉?”裘易寒睁大眼睛,看着欺骗他的人,“好啊,小崽子。”   他勾住人的脖子,夹在胳膊下,桎梏着对方,宽大的手掌在人头发上狠狠蹂躏,将那一头规矩的背头揉成鸡窝。   柏庭也不恼,抱着人结实的腰,还有功夫掐了一把人的腹肌。   余光一闪,裘易寒还来不及反应,柏庭就已经飞了出去。   大长腿的优势完美展现出来,裘易寒紧随其后。   男人十分难缠,动作敏捷,但他遇上的是柏庭。   见打不过,他看向柏庭的眼神染上杀意,袖子里寒光一现,直直刺向柏庭。   柏庭头往左轻轻一歪,虎口牵制对方的胳膊,手肘用力,直击对方胸口。紧接着一个飞踢,那人捂着胸口踉跄后退。   柏庭转动腕部,步步逼近。   男人惊恐地挥舞着手里的小刀。   柏庭冷笑。   一脚踹开人的手腕,将对方拿刀的手碾在脚下。   他蹲下身,捡起地上掉落的小刀,小刀在他手上如同有生命一般,随着指尖转动翻飞。   “砰——”   小刀刺下。   男人颤抖着闭眼。   想象中的剧痛没有落下。   他睁开眼,那刀离他鼻尖只有一毫米,牢牢扎在地上。   柏庭眯眼:“相机。”   男人头顶的鸭舌帽脱落,看向柏庭的眸子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紧接着看到人身后跟来的裘易寒,眸子一闪,垂下头。   “没事吧?”裘易寒搭上人的肩膀,柏庭动作一僵,抬眸:“还好。”   裘易寒皱眉,伸手去拽地上男人脖子上的相机,男人挣扎着。   “别动。”柏庭拧着人的手腕用力,语气轻飘飘的。   相机被裘易寒拿在手里,里面一张张照片看的他眉头越来越紧。   “有问题?”看他的神色,柏庭意识到问题严重。   “送警局吧。”裘易寒抿唇。   男人在裘易寒看相机的时候始终垂着头,一言不发,一幅引颈受戮的样子。   将人手腕捆在身后,两个人拉着男人报了警。   “男人叫王康,承认自己对你进行偷窥拍摄,甚至安装针孔摄像头。”穿着制服的人拍了拍裘易寒的肩膀,“说起你,他状态不太对劲,之后我们会对他进行精神鉴定。”   “嗯,麻烦了。”裘易寒颔首。   这种事情在明星那里并不罕见,帽子叔叔已经见怪不怪了。   “等做完笔录,你们就可以离开了。”   他们离开[Nightmare]的时候已经是半夜,做完笔录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太阳微微冒出一点霞光。   王康确实是《一起旅行》的工作人员之一,之所以通过张沙找到裘易寒,不过是因为找不到他的经纪人。   裘易寒为自己短暂怀疑过张沙感到抱歉。   男人之所以这样做,起因还是三年前在沙特,他和梁丘尼在酒馆里共同演出。   按照他的说法,昏暗酒吧里,灯光聚焦在裘易寒身上的那一刻,他便被瞬间击中,浑身为之战栗,亢奋。   之后便疯狂想要汲取和裘易寒有关的一切,甚至入侵他住的地方。   完全自发的个人行为。   柏庭突然伸手捏住了人手腕,很不想承认,但他在那一刻的确共情了这个私生。   这个人在舞台上就是最耀眼的存在,是性感的,狂放的,荷尔蒙爆棚的。   会让人战栗,浮想联翩,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最好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可即使这样,还是会不满足。   想要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想要禁锢住对方,一睁眼就能看见。   手腕被握住,裘易寒疑惑地看向他。   柏庭假装柔弱地靠着人的肩膀,“前辈,我好害怕啊。”   见过人英勇无畏的行为,知道对方大概率是演的,裘易寒还是配合着对方。   他挑眉,有几分邪气:“那怎么办?我给你抱一个?”   “那最好不过。”柏庭眸子沉了沉,最后落在对方嘴唇,“但我要求也不高的,一个吻就足够了。”   裘易寒食指轻挑地在人下巴上一勾,“那你怕着吧。”   掏出手机打算让人来接他,裘易寒猛地想起什么。   果然——   “哥,你还好吗?”   “哥,喝醉了吗?”   “哥,你在哪儿?”   “哥……”   一连串的哥哥哥,看得裘易寒都快不认识这个字了。   他赶紧给人发了条消息,“出了点意外,现在在警局门口。”   “什么!?哥,你干啥了?不会是遇上扫黄组了吧?”   裘易寒:“……”   刚回完六个点,童吉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进来,“哥啊!咱们就算有那啥也不能那啥啊!不是有小舟吗?他还满足不了你吗?”   听到自己的名字,柏庭疑惑地转头,裘易寒蒙着听筒,拿远了些,他突兀道,“抓到偷窥狂了。”   “……”   “握草!哪儿呢?啊?让我看看这小子几斤几两,哥你等着!”   “嘟嘟嘟……”   裘易寒还要说什么那头直接忙音了。   他回头看向柏庭,抿了抿唇,突然就有点羞涩,“你……明天忙吗?要不要去我那里,我有话想和你说。”   柏庭挑眉,接着粲然一笑,“前辈是在邀请我吗?”   “来不来?”   “来。”   看不见的地方,柏庭单手打字,“不用派人来接我了。”   接着就是一条,“处理好球球的事。”   已经美美睡下的盛锦鹤:“我要告你虐待老人!”   童吉接到两个人的时候,裘易寒已经靠着柏庭睡着了。   柏庭紧紧把人护在怀里,用后背给人挡风。   看见童吉下车,食指贴着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柏庭轻轻托着人手,看见红肿的无名指,轻声叹了口气。   你要说什么呢?   看表情,似乎不是坏事。   准备离婚?   柏庭眸子闪了闪,一时间竟有些忐忑。 第111章   这一觉睡得很累, 好像做了好多个梦,在梦里极限蹦极奔跑跳跃,一晚上做了一辈子的事那样累。   但醒来却什么都不记得, 只剩下疲惫。   这就是年纪大熬夜的代价。   裘易寒表示有点承受不起。   他揉了揉酸疼的脖子,对于自己怎么躺在床上这件事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下床踢踏着拖鞋, 撑了撑懒腰,目光落在沙发上的人, 一瞬间屏住了呼吸,阳光透过阳台的玻璃撒入客厅,沙发上的人一身居家服,鼻梁上夹着眼镜, 翘着腿, 正在看一张张散落在茶几上的乐谱。   听到他的动静, 也只是微微抬头, “醒了?午餐在餐桌上。”   意识到自己看呆的裘易寒,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怎么在这儿?”   柏庭抬眸, 一错不错地盯着人,直看得裘易寒后背发毛,才慢悠悠开口, “不是前辈邀请我共度良宵的吗?”   “别胡说!”意识回笼, 裘易寒想起自己凌晨确实邀请对方来他家,但可没说什么共度良宵的话。   “前辈是先吃饭, 还是……”柏庭放下长腿起身, 笑眯眯锁定裘易寒的视线。   看着近在咫尺的人,裘易寒咽了咽口水,在人逼近的瞬间, 闪身一躲,他提高音量,“先吃饭!”   “啊,真可惜。”柏庭抿着笑意,说可惜的时候,倒真有些遗憾,不过看着人惊慌的样子,他又觉得可爱。   三十多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纯情。   柏庭静静看着人吃饭,丝毫不提裘易寒有话对他说的事,好像丝毫不在意。   裘易寒倒是被盯得有些坐立不安,脑子里疯狂转动,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时不时从碗里抬头偷看对方。   裘易寒纳闷:他怎么不问呢?   察觉到对方的小动作,柏庭心中一紧:要说了?   结果对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低头继续吃饭,柏庭食指不耐烦地轻敲桌面。   到底要说什么呢?怎么还不说?如果真的是离婚,他应该表现得遗憾一点吗?太高兴的话是不是会惹人生厌?   柏庭抿唇,压了压嘴角。   好不容易等到裘易寒吃完早午餐,柏庭轻轻开口,“前……”   “我……”   两道声音撞上,裘易寒撞进一双急的眸子。   也不是完全不在意啊。   “咳……”裘易寒轻咳一声,拉着对方走到客厅沙发前的地毯上坐下,他按了按人的肩膀,“你先坐。”   柏庭按照对方的意思坐好,看着人拿了吉他,又从冰箱里拿了好几罐可乐出来。   “噗呲——”   裘易寒打开可乐在人旁边坐下,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入喉,让他冷静了一些,手指拨动吉他琴弦,“你有什么想听的歌吗?”   柏庭抿唇:“没有什么想听的,就前辈教我的小星星吧。”   “好。”裘易寒突然勾了勾嘴角。   音乐可以让他平静下来,手指挑动琴弦的时候,思绪也会更加清晰。   11556……   琴音流转,柏庭渐渐流露出了一丝惊愕,前面两个小节确实是熟悉的调子,可后面却是陌生。这是一首完整的曲子,只不过借用了《小星星》的一段作为前奏。   曲子柔和,似乎是对未来的向往,对明天的期待,又似乎是一个星辰闪烁的夜晚,一个温馨的午后,是一个暖洋洋的惬意的清晨,和某人交换了一个亲昵的吻。   多亏从小被逼着学钢琴,不然柏庭又怎么会听懂这是一首表达爱意的曲子呢?他相信这首曲子的歌词一定是美好的,是对一个人深情的诉说。   但裘易寒没有唱,他只是弹奏着这首歌的曲调。   所以这不是给他的,柏庭手指扣进地毯,静静地听着。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裘易寒捏了捏手指,整个人都轻松多了,他拿起可乐,豪迈地仰头畅饮,硬是喝出了酒的架势。   “抱歉。”裘易寒擦了擦嘴角的液体。   两个字,柏庭眉头一紧。   “我不想喝醉,但似乎需要一些东西壮胆。”裘易寒失笑,身体放松往后仰,右手臂搭在沙发沿,左手微微抬起,看向左手无名指的戒指。   柏庭顺着他的视线,心里一紧,只听对方继续道,“我很喜欢的人,他特别特别好。他温柔,强大,可靠,永远是我的后盾,他包容我的一切,在我低落的时候鼓励我,在我难过的时候安慰我。 ”   柏庭嘴角扯住一个僵硬的笑容,突然拉着裘易寒的手,靠在人的肩头,在人耳朵上咬了一口。   裘易寒吃痛,无奈伸手揉了揉人的脑袋,继续道,“他像是我的兄长,我的老师,甚至是——”   “我爱他,比我以为的还要爱。”裘易寒举起左手展示那枚戒指,“知道这枚戒指的由来吗?”   柏庭摇头。   “我本来想用这枚戒指和他告白。”   一句话炸得柏庭脑子嗡了一下,身体却比思想更快,他握住了那只手,话语哽在喉咙里,他拧着眉,平静的表情下,暗流汹涌。手指搭上人红肿的指根,却不敢轻易触碰,只能轻轻拢着。   “我准备了很多,还写了一首歌,是他手把手教我的钢琴曲,很平常,却是让我心动的曲子,我本想这样向他告白。”   “我希望他如同我喜欢他一般喜欢我。”   “但……”   裘易寒对着人扯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故事。”   “他死了。”裘易寒嘴唇颤抖了两下,发现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是心痛。   “他希望我余生可以好好活。”他苦笑一声,“我也希望。”   柏庭突然捧着人的脸,吻上对方赤红湿润的眸子。   “呵……哈哈……”裘易寒被他弄得有些痒,但却没有推开对方。   “很抱歉,之前没有明说,我没有家室。”裘易寒坦言道,“戴上这枚戒指只是我一时兴起,但取下却很难,所以就一直这样了。”   “我明白。”柏庭抵着人的额头,直接吻上对方的唇,裘易寒挣扎,还想继续说,对方却不给他机会。   这个吻霸道又汹涌,但裘易寒已经习惯,这样好像才能把他空缺的那部分填满,就应该是这样的,难舍难分。   裘易寒渐渐沉浸在这个吻里,给予对方同样热切的回应。   呼吸被剥夺又从对方那里获得。   缠绵至死。   “嗒——”   “嗒——”   “嗒——”   有温热的液体滴落在裘易寒的鼻尖,他被砸得有些晃神,睁开眼,只看见人湿润的长睫,他推开人,拇指抹去人眼角的水珠,诧异道,“怎么哭了?”   以为对方是因为他之前模棱两可的态度委屈,轻轻捏了捏人的脖颈,“你们很像,我有时候会分不清,我不明白是因为他把你当成了替身,还是真的喜欢你?   我并不是不在乎你的心意,是我自己的原因,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我放不下,但现实就是这样,我……我……总不能辜负活着的人吧?”   最后一句话裘易寒的语气很轻,似乎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但他已经做了决定,开工就没有回头箭。   柏庭摇头,捧着人的脸再次吻了上去,和之前一样,极致的缠绵。吻过后,他又像是有皮肤饥渴症一般,亲人的眉眼,脸蛋,鼻尖。   通红的眼睛,似乎压抑着一场狂风骤雨。   “你做什么样的决定都不会有人怪你,替身还是爱上别人,他都会祝福你。”柏庭轻声道,“他希望你好的心是真挚的,但他也是矛盾的,他害怕你放下,但是更害怕你放不下。”   “他也是第一次对一个人动心,生死关头,也没有人能教他怎么做,要怎么做才可以让他的球球不那么难过。”   “他也很抱歉,最后没有抱一抱他的球球,没有替他的球球擦干眼泪。”柏庭捧着人的脸,抹了抹人的眼角,好似要弥补那时的遗憾,“他很抱歉,说了很多让球球难过的话。但他要死了,他希望你不要喜欢他,他知道那会让你更难过。”   “你们都说他怎么怎么厉害……但其实他也很笨,他找不到一个两全的方法。”   话音一顿,柏庭几乎维持不住他的平静。   “对不起——”他紧紧拥抱着人,似乎要把对方融入骨血。   从对方的话语中,裘易寒先是疑惑,渐渐却拼凑出一个荒谬的答案,眼前的人和记忆中的人慢慢重叠。   他颤抖着声音:“柏……柏先生……”   头顶的人压着人的后脑,轻叹一声,“是我。”   裘易寒愣住,没有反应。   “砰——”   可乐罐被踢倒,液体在罐子里沸腾。   裘易寒发了疯一般把人按在地上,撕咬对方的唇瓣。   血腥味在两人的口腔蔓延,但谁都没有想过要放开。他们都化身成了野兽,除了本能的欲望,理智,克制统统不见。   世界好像下一秒就要毁灭,在死前的最后一刻,他们不分彼此,他们要把对方拆骨剃肉,吞吃入腹,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柏庭身上的居家服,已经被撕扯开,露出赤裸的胸膛。裘易寒同样狼狈。   柏庭一个翻身将人压在身1下,手指抚摸着对方锁骨上的纹身,激起对方一阵战栗,他俯身含/住那块纹身轻咬,直到那块皮肤泛起艳色。   接着就是耳朵,他咬住人的耳垂,舌尖抵着人的耳洞轻轻舔舐。   “球球。”柏庭掰正人埋在胳膊下的头,让对方直视着他,毫不掩饰的欲望从眼底漾开。   裘易寒轻轻笑了,抹了一把汗湿的鬓角,英俊的脸庞带了丝邪气,像是挑衅,他勾着人的脖子,凑上去吻对方的唇,“柏先生,你真美。”   “谢谢。”柏庭挑眉,接下了对方的夸赞,手掌用力叩住对方结实的腰,掌心抚摸着清晰的腹肌纹理。   整整齐齐的八块腹肌,让人爱不释手。   “会显出来吗?”   “你试试?” 第112章   柏庭坐在床头, 手指把玩着一枚戒指,片刻垂眸伸手抚平睡梦中人的眉头。   指尖的触感让人从梦中清醒片刻,但身体犯懒, 并不想起床,裘易寒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   柏庭看着人侧身时裸露出的皮肤, 线条流畅,是一个性感的弧度, 毫不怀疑这是一把有力的腰。   此时上面赫然印着一双手印,看得出来主人用了怎样的力气。   腰下的部分隐没在被子里,是一个圆润挺翘的弧度,星星点点的红印微微探出头来, 露出冰山一脚。   柏庭抬手捏了捏人的后脖颈, 那一片暧昧的印记几乎要把人整个脖子肩膀都覆盖住, 几乎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   如同羽毛扫过, 痒痒的,裘易寒身体一颤。   从来不知道脖子竟然还是自己的敏感点。   迟来的意识回笼, 裘易寒埋在枕头下的脸瞬间染上红色, 接着就是脖子,肩膀,乃至于整个上半身。   “吃过了就不想见我了?”   身后的人轻笑低语。   裘易寒脸上更烫了。   他猛地直起身体, “嘶——”   劳累了一整晚的腰肌承受不住如此大幅度的动作, 发出了一声警告。   “怎么?很难受?”笔柏庭伸手帮人揉着腰。   “没,很好。”裘易寒捂着腰道, “好得很。”   “是吗?”柏庭揽着人的腰收紧挑眉, “那我们继续?”   “不不不不不。”裘易寒一慌,连忙捏住对方的手腕,“此事不宜贪多。”   他觑了一眼神采奕奕的柏庭, 拉着人手贴着自己脸颊,“柏先生……”   “我在。”柏庭揉了揉人的头发。   裘易寒把脸埋在人的手心,“真好,是梦吗?”   “不痛?”柏庭伸手按了按人的腹肌。   裘易寒:“……”   痛到是不痛,就是有点酸,有点涨涨的。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里面。   裘易寒语塞,视线落在人的左手,指根处多了一枚戒指。   他惊愕地抬手,自己左手已经空了。什么时候摘下来的?   他记得昨晚这只手被人狠狠攥在床单上,十指交扣,如同不可撼动的囚牢,任由对方揉搓捏圆。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柏庭将左手举到人眼前,“很漂亮,我很喜欢。”   严丝合缝。   裘易寒眼眶一热,拉着那只手,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   共处一室,裘易寒的视线频频往柏庭身上瞥。   柏庭看书,他盯。   柏庭浇花,他继续盯。   柏庭……   柏庭忍不住了,叩住人的下颌,端正人的视线,“这样看是不是更仔细些?”   “我没……”被抓包,裘易寒有些羞窘,辩解的话被对方的放大的脸堵在喉咙,他有些怔愣,双手捧着人的脸,手指在人脸上带笑轮廓一一摸索。   没有皱纹。   没有那么瘦削。   更健康,更锋利,更年轻。   他找到了一丝对方登顶雪山之后那睥睨一切的影子。   “柏先生,年轻的时候是这个样子吗?”   “不。”柏庭摇头,“我年轻的时候,你可能不会喜欢。”   “他没有那么善解人意,没有那么温柔,他冰冷,孤傲,自大,目空一切。”   “可他也是坚毅,强大,冷静自持,卓尔不群。”裘易寒勾唇,“当然也……明眸皓齿,出水芙蓉,倾国倾城……”   “打趣我?”柏庭故作生气地咬了咬人的鼻尖。   裘易寒吃痛地捂着鼻子,“之前还一个一个前辈,恭恭敬敬的,现在就原形毕露了。”   “我就喜欢以下犯上,前辈不知道吗?”   柏庭虎口叩住人的后脑勺,来了个法式深吻,只把两个人都吻得气喘吁吁才放手。   两人对视一眼,噼里啪啦,眼底的火星便瞬间被点燃。   “咳……”裘易寒轻咳一声,扭过头去,不看人的眼睛,他浑身都酸,三十二能挑战人体极限也多亏了他平日的锻炼。   对方如临大敌的样子,让柏庭忍俊不禁,他捡起对方刚才掉落在地上的稿纸,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随手写的。”裘易寒拿过那张纸,“有一个乐队的演出,想找我合作。”他抿唇,“我想试试。”   “想试就去。”柏庭点头,转而问道,“有想过开自己演唱会吗?”   裘易寒一怔,“我都淡圈多久了,哪还有什么人记得我啊,算了吧。”   “你只需要说想或者不想。”柏庭捏着人的手腕,直视着人,不让他逃避。   见人脸色变了变,他改变了表达,凑上去靠在人的肩头,“球球,我现在只是一个小男团的成员,一穷二白,以后就要靠你养了。”   柏庭期待地看着对方:“你愿意养我吗?”   裘易寒瞳孔一震,握拳,想也不想:“我愿意!”   “太好了。”柏庭抱着人贴着脸蹭蹭,“那就开演唱会努力赚钱养我吧。”   裘易寒瞬间升起一种紧迫感,前几年自己一个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钱这种身外之物他丝毫不在意。   但现在不一样了。   柏先生的遗产全部都分了出去,他那部分被自己捐得捐,送的送。   想想以前柏先生出入的豪车,游艇,大别墅,高级珠宝,私人定制……   而自己:小黄车,公寓,泡面,再看看身上四十块钱两件的T恤……   裘易寒:被自己穷笑了。   ——   “我真的太高兴了。”梁丘尼看到裘易寒,瞬间忽视掉他旁边戴口罩的高个子男人,一把拉住裘易寒的胳膊,给人来个大拥抱,“Black欢迎你的加入!太好了!我们又可以合作了!”   “真是怀念啊……”梁丘尼直接把裘易寒身边的人挤开,“自从沙特一别,我一直都在想你……”   嗅到一抹熟悉的香水味,柏庭眸子一沉,眯着眼,不动声色。   “咳咳咳……”裘易寒心虚地往旁边一瞥。   梁丘尼一脸茫然:“怎么了?感冒了?”   说着还要伸手给人测体温,裘易寒眸子圆睁,闪身退开了一步。   “没什么大事。”   梁丘尼的手一僵,瞬间也有些尴尬,讪讪收回手,“抱歉。”   见状,柏庭直接额头抵着人的额头,“真的病了?”   “没……”裘易寒一僵,脸上一烫,推了推人,却看到人含着笑意的眸子,知道对方是故意的,但拿他完全没有办法。   梁丘尼看着两人的互动,这才把目光落在大高个儿身上,太高了,他一米八的身高都要仰视对方。   只是越看……似乎有点眼熟……   柏庭适时拉下口罩,冲着人眯眼笑笑。   !!!这不是绯闻那小子吗?   绯闻是真的?!   梁丘尼心情复杂。   他边走边介绍,“这里是我们的训练室,他们几个中文不太好,你多担待一些。”   裘易寒点头。   “正好你来了,要不要试试手?”梁丘尼递给裘易寒一把吉他。   Gibson SJ250,琴颈是火焰枫木,背侧为巴西玫瑰木,手工定制,上面还刻了梁丘尼的名字。   裘易寒随手拨弄两下,声音干净清澈的用时带了丝低沉,颗粒感很强。   是摇滚乐,布鲁斯风格的首选。   “怎么样?喜欢吗?”   裘易寒点头,“很不错。”   接着便现场来了场吉他solo。   乐队的其他几个成员,受到音乐的感召,先是电子琴的清脆声音,接着是节奏律动的架子鼓,最后是低沉时隐时现的贝斯。   没有乐谱,没有沟通,随心所至,伴随着吉他的主音,一场合奏就这样自然而然诞生了。   梁丘尼和柏庭站在同一侧,目光灼灼看着演奏的人,此刻他们的想法出奇一致:他就是为舞台而生的。   梁丘尼勾着唇角道:“破坏人家庭可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前辈就是喜欢我。”柏庭眯眼对上对方轻视的眸子,“我有什么办法?”   试音结束,裘易寒将吉他还给梁丘尼,对方接过,在人胳膊上拍了拍,“这就是我想要的感觉。”   柏庭眯着眼,上前帮人捏了捏手指,“前辈真厉害。”   “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梁丘尼提议,“也好增加一下感情,顺便聊聊演出曲目的事。”   “Yes!窝寄到火锅哼好次,窝们次火锅!”贝斯手别扭的汉语倒是把火锅两个字咬的很标准。   “好啊,那就吃火锅。”梁丘尼打了个响指,对着裘易寒问道,“怎么样?来吗?”   裘易寒为难地看了眼柏庭,要是一个人出来也就算了,可他身边还跟了一个人。   柏庭勾唇,挽着人的胳膊粲然一笑,“当然好啊,我喜欢吃火锅。”   裘易寒直觉柏庭不太对劲,僵硬地点点头,“那好吧。”   “Qiu,you boyfriend is so beautiful!”鼓手碰了碰裘易寒的胳膊,冲着人轻佻地眨眼。   “谢谢。”柏庭贴着裘易寒的肩膀羞涩一笑。   如坐针毡。   裘易寒就算神经再大条,也嗅到了梁丘尼和柏庭之间的暗流涌动。   “前辈,我想吃牛肉,我手好酸,你帮我夹好不好?”   柏庭伸出左手,上面的戒指突兀又显眼。   裘易寒无奈给人夹了牛肉。   “前辈,你这么晚还不回去,你丈夫不会说什么吧?”   裘易寒睁大了眼睛:“?”   “都怪我,非要吃火锅,要是他找我麻烦怎么办?前辈你会帮我吗?”   “????”   “老公,你说句话啊~~”   九转十八弯,裘易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打了个颤,抿着唇,“帮,帮,当然帮!”   接着一筷子牛肉怼进对方嘴里,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他扭头冲着唯一能听得懂汉语的梁丘尼尴尬笑笑。   “You are so loving!”   其他几个看着他俩的互动满眼都是祝福,柏庭抿着笑微微点头。   柏庭靠着裘易寒的肩膀,“我就知道,不被爱的才是小三,对吧?前辈?”   “噗——”裘易寒一口可乐直接喷了出来,“咳咳咳——”   “抱歉抱歉。”裘易寒用纸巾擦了擦裤子,“我去趟厕所。”   “你别太过分了!”梁丘尼还是不信裘易寒是那种会出轨的人,他知道对方心里有人。   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才在对方拒绝他的吻时收了心。   “你这么做考虑过对易寒的影响吗?他马上就要演出,你想他爆出丑闻吗?”   柏庭抿唇微笑,“好像和梁先生没有关系。”   “抱歉,我要去看看前辈,你们先吃。”   “砰——”   裘易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直接拉进厕所隔间。   “怎……怎么了?”   柏庭搂着人的腰,将人禁锢在隔间的门板上,一双眸子闪烁着幽蓝,“球球,告诉我。”   “什么?”裘易寒眸子闪了闪,“咳……”   他撇过头坦言道:“我们差点接吻。”   “只是差点?”柏庭叩住人的下颌,拇指在人嘴唇按了按,扫过人的牙齿,似乎在酝酿一场风暴。   “真的。我躲开了。”裘易寒顿了顿,“没亲上。”   “我错了。球球。”柏庭突然咬住人的唇瓣,密密麻麻的吻,落在人的脸上。   柏庭嗓音低沉压抑:“我不应该说让你喜欢别人的话,一想到你会和别人在一起我就发疯,哪怕我死了,也不会祝福你……”   “我很狭隘,也很坏……但我……也没办法干预你的选择……哪怕活着的我……”   柏庭靠在人的肩头,人似乎软绵绵的,“你选择谁都可以,只要允许我在你是身边。”   “好。”裘易寒揉了揉人的头发,“我现在的选择是你,什么时候有变化我会提前通知你的。”   柏庭恶狠狠在人耳垂上轻轻咬了一口,“不会给你机会的。”   堪堪来到厕所,看见一个隔间的两双鞋,梁丘尼龇牙咧嘴地捏了捏鼻子,退了出去。   恋爱脑! 第113章   [什么鬼?Black&裘易寒中国站?]   [出轨男现在已经如此明目张胆了吗?]   [怎么就是出轨男了?人家就是朋友啊, 喝多了扶一把都不行?借位拍的照片都有人信?]   [对啊,如果是出轨,正宫都不站出来说两句吗?澄清还是离婚, 总要冒个泡吧?现在p都没有一个,合理怀疑根本没有这个人哈!]   [只有我好奇他背后资本到底有多强大吗?Black巡演中国站, 那么多歌手乐队音乐制作人,为什么只和q合作啊?他背景这么强吗?]   [就是啊那可是Black欸!我家哥哥最喜欢的乐队, 为什么不邀请我们哥哥?而要邀请一个糊咖呢?]   [首先,论背景,华庭都是球球的,其次, 你刚刚是谁根本无人在意, 再次, 谁说我们球球是糊咖的!?八年前十大热门金曲奖得主, 看看是谁哈?首张个人专辑600张,一直被抄袭, 从未被超越, 现在在都快成了网络热门歌曲的采样库了!!!]   [还有一点,球球的粉丝只是老了,不是死了哈!我们红的时候, 你家哥哥还在掏鸟蛋呢死亡微笑jpg.]   陈修看着春光满面的人道, “小舟哥,最近心情不错哈?”   自从换了个经纪人, 陈修也觉得工作轻松多了, 没有那么大的压力。   柏庭从手机消息里抬头,随口回道,“是啊, 股票赚了钱,你的钱会转到你的工资卡上。”   陈修一喜,“嘿嘿,谢谢哥。”   接着柏庭又低下头,回裘易寒的消息。   “给你留了前排的位置,要来吗?”   “谢谢球球,看来我要卖力回报你了。”   “……”   “倒也不必。”   都能想象对方手足无措的样子,柏庭抿唇,怎么那么可爱。   裘易寒:“好了先不说了,我们要彩排了。”   “好,晚些去接你。”柏庭回复,正好他这边也要开始工作了。   新换的经纪人给他接了一个手表的代言,当然是盛锦鹤的意思。   他多次找到柏庭,希望对方可以回来接手华庭,重振华庭往日的辉煌,但奈何柏庭铁了心,宁愿自己出去单开工作室,也不回来。   按照柏庭的意思,他现在是柏庭舟,和华庭没什么关系。过去的就让他过去,人总要向前看。   既然华庭他不接,盛锦鹤就给人疯狂砸资源。   盛锦鹤的原话是:“我家老柏进娱乐圈那也得是顶流!牌面必须安排上。”   柏庭:“……”   柏庭自知有愧,只能暂时先应着,等对方过去这阵劲头再说。   “对对对,就是这样,对……”摄影师也是第一次拍如此上镜的人,一时间难掩激动,“头抬一点,假装整理袖子,露出手表。”   柏庭手腕举在胸前,右手微微转动手表,微微抬眸,因为个子很高,是一个俯视的视角,只轻轻一瞥。   “太棒了!”摄影师成功把这个看垃圾一般的眼神记录下来,兴奋地浑身一颤。“好,现在换一个姿势,你随意发挥。”   柏庭动了动僵硬地手臂,抿着唇,领口有些紧,粗糙的衬衫领子磨得脖子有点疼,他松了松领带,解开两颗扣子。   “对!就是这样!”摄影师大喝,“来,看镜头!”   柏庭呼吸一滞,顺着视线抬头,手指还在领口处维持着解扣的动作。   拍完下来,整个人胳膊手脚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以前只知道拍照要好看,不知道好看的照片拍下来这么累。   怪不得每次球球拍完都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瘫在他膝盖上。   还有就是,有些动作,按照他的观点来看,太……骚包了。   是做了都会被成为变态的程度,柏庭觉得实在太过羞耻了。   “哇去!快来看!小舟哥,你最近就是脱胎换骨啊!”陈修看着电脑上的照片,感慨道,“好性感,好帅,荷尔蒙爆棚!都不用修了!”   柏庭皱眉,只在照片上看到了如同被控制的僵硬和尴尬,他诚心发问,“好看吗?”   陈修点头:“肯定啊。”   摄影师喝了水,撇了撇嘴:“什么意思?质疑我的专业?”   “不,不会是这个意思,就是您拍的太好了,舟舟都不敢信这是他自己了。”   柏庭点头,“可以拷贝给我一份吗?”柏庭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侵略性骤减,看上去沉稳内敛。   摄影师不满的话被他的美貌堵在喉咙里,只能沉默地点点头。   得到人的同意,柏庭转手就把照片发给了另一个人,“怎么样?”   裘易寒刚结束一场排练,身上的T恤已经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若影若线胸肌的轮廓。   梁丘尼递了一瓶水给对方,自己拧开一瓶,刚入口,就看见对方手机里照片。   “噗——”   裘易寒反应迅速闪身一躲,躲过对方的口水攻击,抬头责怪地看着他。   “咳……不怪我!”梁丘尼摊手,“你们干嘛呢?能不能避着点人啊?我知道你们情真意切不畏世俗,但你看看,这里是大庭广众!还有那么多工作人员呢!”   “老师好。”刚好一个调试设备的小姑娘从他们身边经过。   梁丘尼冲着人扯了扯嘴角,拎着裘易寒的后领子进了休息室。   “就是普通的照片啊。”裘易寒解释道,“他接了个广告代言。”   “对对对,是是是。”梁丘尼敷衍点头,虽然裘易寒已经和他解释过他没结婚,目前在和柏庭谈恋爱。   但他还是不敢相信,对方就这么容易和人谈恋爱了?   “你……你喜欢……年轻玩得花的?”   裘易寒扶额,解释得很苍白:“真不是……”   柏庭的照片说实话他也吓了一跳,角度,眼神,还有那种漫不经心的气质,西装,领带,暗色调的打光,一瞬间幻视某种乱七八糟的Play。   对上梁丘尼的眼神,裘易寒语塞,点头,“对,我就喜欢他那样儿的。”   “那你心里那人儿呢?”   裘易寒皱眉:“谁?”   “还装?你忘了你在沙特说了什么吗?”   “我没说……”   “你是没说,但你的歌替你说了。”   梁丘尼的手搭在沙发上开始打节拍,一首调子被他哼了出来。   “我心爱的人   碧水蓝天   窗台的仙人掌开了花   风铃声声响透耳畔   我的思念,风的思念   我心爱的人   我等,我一直在……”   裘易寒眼睛闪了闪,这确实是他写的歌,那时候有些微醺,他刚在明信片上落笔,紧接着被选中上台,还没有写完,就被起哄着表演,于是这首歌就这样唱出来了。   思念会变成歌,随着音乐,从嘴里泄出来。   “怎么样?我记忆力还不错吧?”梁丘尼抿着唇笑了笑,“想知道那时候我为什么亲你吗?”   裘易寒摇头:“不想。”   然而对方不需要他的同意继续道,“因为你看起来像是要碎了,很孤独,很冷,好像很需要一个拥抱,一个亲吻,让你重新热起来。”   “我……”裘易寒一怔,却好像找不到话来反驳。   “就是因为这个,嗯……怎么说,最近有个词,淡淡的死感,我觉得很契合Black——黑。”   “吞噬万物,如同幽灵,深渊里的呐喊,无助彷徨,最终被——”梁丘尼比了个炸开的手势,“砰——”   “爆炸,成为一团灰烬。”   裘易寒抿唇看着对方的动作,这个人确实和他二十多岁的音乐风格很像。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会在沙特被对方的音乐吸引吧?   裘易寒正色道:“我想如果我再年轻一些,会很高兴加入Black。”   “啊,没劲。”梁丘尼突然撇嘴,“还以为能把你拐跑呢。”   “要拐走谁?”   柏庭一开门就听到这句,他眯了眯,上前抱住裘易寒的胳膊,“前辈,谁要拐跑谁啊。”   眼神冷冷地看向梁丘尼。   裘易寒摆手:“没有的事。”   “哦,难道不是你拐跑了易寒吗?”梁丘尼受够了他们整天在自己眼前秀恩爱,决定为他们的爱情小小添一把火,“你不知道吧?易寒心里可是有人的,还给他写了好多歌呢,只是可惜都没有发表的机会,他私下不会唱歌给你听吗?”   “哦,对了。”梁丘尼眨眼,“他心里的白月光又不是你。”   “唉呀,你亲爱的前辈不给你写歌呢……”梁丘尼夸张地捂嘴,欠兮兮地走出休息室。   小小的挑衅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柏庭挑眉看向裘易寒:“球球还给我写了歌?”   “为什么不唱给我听?”   “别闹。”裘易寒把人凑过来的脸颊推远,脸上发烫。   当着人的面唱写给对方的歌,这种事实在也太羞耻了吧……   裘易寒深觉年纪大了,脸皮也薄了。   “这个简单。”裘易寒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不小心把想法说出了声,只听柏庭咬住他耳朵,“等到了……,我们都脱光了,你也就顾不上羞耻了。”   “球球可要尽情唱给我听啊……”柏庭手指轻轻划过人的喉结,激起一阵战栗。   对上人含笑的眸子,裘易寒有些羞恼,扯住对方的领口拉近,挑了挑眉,“我的歌很多,不知道柏先生有没有足够的时间听?”   柏庭勾了勾唇,捏了捏人的脖颈,“我拭目以待。”   怎么怪怪的。   不是在放狠话吗?   裘易寒纳闷儿,为什还是觉得后背毛毛的。 第114章   M市最大的体育馆。   重金属的灯光闪烁着, 舞台上是干冰喷出的烟雾,伴随着小束的焰火。   橘红色的光渐渐转为蓝紫,阴森幽暗之感渐生。   “Black Black!!”   “梁丘尼梁丘尼!”   “啊啊啊啊劳伦斯我爱你!”   一阵白光闪过, 嘈杂的呐喊声收束,场内安静下来。   “铮——”   不见其人先闻其声。   吉他的声音一响, 灯光闪烁变换,舞台上升, 乐队出场。   一首简短的吉他solo,炫技之作,完全抓住观众的耳朵。   吉他声音一停,架子鼓富有节奏的声音才一点点冒出来。   先是很细小的声音, 鼓声慢慢变大, 最后变成动感的节奏, 贝斯, 钢琴也加入了这场合奏。   间奏的韵律越来越强,低沉沙哑的男声出现了。   闪烁的灯光开始聚焦在舞台中央的两个人身上。   一个是Black乐队的主唱, 另一个就是裘易寒。   上半身赤裸, 皮肤像是上了妆,油亮的同时还有金属折射的光,沟壑更加明显, 唯一的布料来自吉他的带子, 欲遮不遮。   下半身是一条黑色的工装裤,脚底皮靴, 英姿飒爽。   随着音乐的节奏脚尖轻踩, 摆动着腰肢。   如此荷尔蒙的场景,他们却都带着面罩,上面绣着一个骷髅头, 眼睛上还戴着防护镜,微微仰头时,喉结若隐若现,脖颈的线条流畅,每一条经络都清晰可见。   锁骨到后颈一枚黑色的纹身蜿蜒而上,性感又色气,引人无限遐想。   “啊啊啊啊啊!球球球球!我爱你!”   “老公踩我!Daddy!”   “啊啊啊嘶哈嘶哈我想舔……”   “我的三巡老爱豆,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似乎听到众人的尖叫,裘易寒微微偏头对上悬浮摄像头,轻飘飘一眼,但威慑力十足。   同时实时观看直播的网友——   [啊啊啊啊!主人主人!主人我可以!]   [我为什么没有买到票!斯哈斯哈!我要摸腹肌腹肌!嘿嘿巧克力巧克力嘿嘿]   [谁干的!谁干的!可不可以给我三巡老爱豆保留一些体面!啊?主办方你们真是丧(gan)心(de)病(piao)狂(liang)!]   [哈,球球你要是这八年有这个事业心,我……可能控制不住我寄几,进哥被窝……]   第一首开场乐结束,场子直接炸起来,梁丘尼更是对着台下做了个抹脖子耍帅的姿势。   柏庭离舞台很近,几乎能直接对上裘易寒下腰时的胯,偏偏那人还对着他挑衅地勾了勾唇。   镜头捕捉到这个动作,网上又炸了。   [鼓鼓的……我是说ku……不是,我的意思说xio……咳咳……也不对……就是我是说球球你可真是鼓鼓的一颗大球球啊]   [大袜子,你说的是中文吗?]   [网络不是不法之地!我xx誓与赌毒不共戴天!]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以前吃的更是国宴级别啊!]   柏庭也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对方的动作,一瞬间似乎看见了二十多岁意气风发的裘易寒。   舞台上,他是绝对的焦点。   一举一动都是荷尔蒙在迸发,无论男女都会被对方倾倒。   几首摇滚重金属的音乐过后,裘易寒迅速后场换装,音乐渐渐趋于柔和,梁丘尼完全将舞台给到对方,站在暗处为他伴奏。   上方开始漂浮雪花,如同柳絮纷飞,灯光也成了清冷的明亮。   舞台中央的裘易寒一身白色西装,坐在高脚凳上,麦克风竖在身前,现场安静,他的嗓音趋于低沉喑哑,娓娓道来。   “这是一首从未发表的歌。”他勾了勾唇,对着台下展露出一个勾人的笑容,“但——我想唱给你听。”   “梦里铺满雪花   我在山脚下凝望你的意气风发   白色的世界吞没了一切   差一点就要爬上顶啦   怎样才可以把你的记忆留下   这个世界的风雪太大   雪花席卷着我坠下   要怎么样才可以不必害怕   我想我看见你啦   可你不来我梦里啊   年轻的伤痛拥有代价   梦里的雪花被你踩在脚下   我不去想你了,可我们还没有说再见   遗憾这只是梦   柏树枝丫也开出了花   下一场,千万不见不散啊”   千万人里,裘易寒准确无误捕捉到某个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的人的视线。   冲着那处清浅一笑,嘴唇微动,无声道:“柏先生。”   柏庭读懂了,他一瞬间想起当时一起露营看日照金山,对方对雪山的熟稔,对雪山的恐惧,还有语焉不详的老寒腿。   死亡之峰。   从那里下来,柏庭也脱了层皮,但他那个时候很傲,目空一切,过程并不轻松,也是九死一生,这口硬骨头才被他啃了下来。   年轻的柏庭很喜欢这类极限运动,他喜欢挑战,在一切不可控因素之下,完全掌握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命运。   但他没想过裘易寒会知道这些,并去效仿,他抿了抿唇,一瞬间有些恼怒,恼怒对方不珍惜自己,接着又是心疼。   他想起裘易寒那晚的无助,想起对方腿疼得脸色发白的样子。   柏庭袖子下的手紧握后又松开,看向舞台中央的人,眼底酝酿起一场平静的风暴,这个人,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他都无法割舍了。   “球球球球!”   “啊啊啊啊好听好听我要听你唱歌一辈子!”   一首歌结束,属于裘易寒的部分也就完全结束了,还有不少人尖叫着让裘易寒返场。   而他,心早就飞了。   这场演出还在继续,裘易寒却已经急不可耐地卸完了妆,背着自己的吉他钻进停车场的一辆黑色车里。   一双眼睛还是亮晶晶的,就这样看着柏庭,似乎在等待着他的夸奖。   “很好听。”柏庭捏住人的下巴,“但是有句话你说错了,我们,永不散场。”   “是。”   视线交织,爱意在眼底翻涌奔腾。胸腔处剧烈跳动的心脏不懈地呐喊着喜欢。   鼻尖相对,呼吸清晰可闻。   也不知道是谁先动的,对视变成了亲吻。   呼吸之间就是战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   依旧是如同野兽一般的互相撕咬,不尝到血腥味不罢休。   车身随着他们的动作一摇一晃,如同海浪中心的船只,在风暴之中沉浮。   万千鲸鱼探出海面,演奏着独特的海洋之歌。   被禁锢在方向盘和人胸膛之间的人,头颅高高仰起,将自己最脆弱的命脉展露给对方。   刚才还能唱歌的嗓子,此刻只能压抑着发出无助的气音。   裘易寒的双手被人紧紧握住,带到对方的唇边,柏庭轻轻在人快要痉挛的手指上落下一个吻。   “你的吉他好像脏了。”   闻言,裘易寒半睁着眼睛散了扫了一眼放在副驾驶的吉他,还好是放在背包里的。   他嗔怪地瞪了柏庭一眼。   “这么紧张一把吉他?”柏庭有些不乐意了,因为演出事一直背在身上,裘易寒胸前甚至勒出一条印子,他手指摸过那出红色的痕迹,带子粗糙,已经磨破了皮。   裘易寒半晌没反应过来,脑子有些懵,他眨了眨眼,“柏先生……这是在吃吉他的醋?”   “是啊,一个死物都能光明正大趴在你的胸口呢。”   裘易寒:“……”   柏庭无聊地把玩着人的手指,因为多年弹吉他,指腹处有很厚的茧子。   他突然把人抱紧,低声在人耳边道:“前辈什么时候也给我一个名分?”   “让我可以光明正大……”   “这是什么?”目光瞥到自己无名指上的圆环,裘易寒有些发愣。   刚才情绪上头根本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戴上去的?”   这人怎么摘戒指和戴戒指都是这种时候啊?   还这么无声无息的。   裘易寒惊奇地把手掌翻来翻去地看。   不是勒得发疼的戒指,而是刚刚好的一枚,款式却是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款式。   “愿意吗?前辈?”柏庭胸腔轻微震动,低沉的笑声倾泻而出,揶揄道,“嗯?前辈看在我这么卖力的份上,就给我一个名分吧……”   柏庭手掌摸到人结实的腹肌,“其实我也不着急的,但是前辈肚子都大了,总要给孩子一个爹吧?”   裘易寒眸子都瞪大了,扯着柏庭的脸皮,一脸严肃认真,“柏先生,你脸皮真厚。”   柏庭也不反驳:“嗯,你喜欢。”   裘易寒不置可否地挑眉。   于是某人八百年不用的社交平台,在这一晚深夜,诈尸了一下。   一张手指交叠的照片,两只手都是一等一的极品,一只白皙修长,如同上等玉石,一双骨节分明,青筋突出,荷尔蒙爆棚。   两只手都戴着一枚戒指,闪烁着微光。   配文也十分简洁:没结婚,没出轨,但是有爱人了。   刚看完演出,决定关注裘易寒一波的人炸了。   [什么!什么!老公我才刚摸到你的被窝你怎么就有老公了?!]   [主人补药啊主人!带我一个!我是来加入你们的啊!]   [呦呵,有人有口福了啊。如此胸怀广阔之人,另一边是不是可以留给我?真诚JPG.]   [呔!叉出去!]   [哥哥哥哥,你看看我们小舟,人是真的不错,要不给个机会?你这么优秀,多谈两个其实我也觉得还是大概应该没有什么问题的……]   [太好了,我们舟舟还是小三……周一党没救啦!嘻嘻!]   柏庭眼尖看到这条评论,直接转发回以一张照片,看上去丝毫没有美感还有些糊,街灯,路边的人行道,红绿灯,车水马龙。   然而清晰的是——副驾驶突兀多出的帽檐以及一截吉他琴颈。   柏庭这样回复道:“不被爱的才是小三,但恰好,我被爱着。” 第115章   虽说要开演唱会, 筹备起来其实很繁琐,联系场地提前报备,流程还要一环一环审理。   真办起来已经是年后了。   因着之前在Black巡演上的表现, 裘易寒重新在公众面前崭露头角,热度直线上升。   这其中不乏他的老粉。九年前的裘易寒炙手可热, 拿奖到手软,喜欢的他的粉丝更是数不胜数, 他的歌曾在大街小巷循环播放,学生课间操放学时广播里的音乐,也是他的歌。   就连商场,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而现在, 他曾经的老粉大多都成家立业, 出人头地。   回忆杀的效果是惊人的, 以至于演唱会的门票一开始预售就直接抢空。   恐怖如斯。   后台的裘易寒正在化妆, 柏庭如同背后灵一般静静立在他身后,一错不错地看着人。   “干什么?”裘易寒被他盯得发毛, 伸手捏了捏人的手心。   “没。”柏庭摇头, 叹了一声,“真不想你被人看见。”   不知道是不是造型师觉得裘易寒十分适合一些狂野的风格。   这次的妆造也是颇为大胆,上半身的衣服竟然是渔网镂空的, 行动间腹肌若隐若现。   裤子更是离谱, 两侧竟然是高开叉,还到处都是洞, 一动就露出结实的腿部肌肉, 健壮有力还有些性感。   以前裘易寒也不是没有这样大胆性感的妆造,但那时候柏庭的理智能够判断,这些都是工作服, 只要对人有利,他看的很开。   如今可能因为关系的转变,他不用操心对方的事业,就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起来。   有种自己的宝贝给别人看去的不爽。   “唉……”柏庭叹了一声,刚要抬手揉人的头发,就被他偏头躲开,“发型不能乱,等会儿Lisa姐该骂我了。”   Lisa是化妆师,头发也是她一手抓的,任谁都不能随意弄乱她的作品,不然就要抓狂。   “哎呦!这是干什么啊?”一道惊呼。   “球球叔叔!”小女孩兴奋地要往裘易寒这边跑,被盛锦鹤拉住,蒙着眼睛。   “这都是什么造型啊?知道你身材好,也不能这样露吧?谁年轻时候没有似的。”   柏庭顺手给人披上一件外套,给裘易寒裹得严严实实的。   小姑娘扒拉着爸爸的手,眼珠子滴溜溜好奇地转。   “你年轻的时候有吗?”柏庭挑眉,真诚发问。   “不是,柏先生,柏少爷,你站哪边的?”   “那还用说,当然站我这边啊。”裘易寒搂着人的腰,理所当然道,“我们什么关系,你们什么关系?”   “得,欺负我没带家属是吧?”   局势不利,盛锦鹤大人有大量不和他们计较。   “球球叔叔。”小姑娘成功挣脱爸爸的大手,飞扑到裘易寒怀里,搂着人的脖子。   裘易寒眼疾手快把人抱住,小姑娘偏头看向柏庭,“小舟哥哥。”   “嗯,囡囡乖。”柏庭笑着抚摸人的头。   虽然强调过很多次要叫叔叔,但似乎小姑娘对辈分的认知取决于年龄。   柏庭也懒得纠正了。   倒是盛锦鹤笑得幸灾乐祸,搭上柏庭的肩膀,“快快快,老柏,叫我声叔叔听听。”   “嘿嘿,被你占了这么久的便宜,怎么也轮到了我了吧?”   柏庭回以微笑。   “球球叔叔,演唱会要加油哦!”小姑娘伸出手掌。   “谢谢囡囡。”裘易寒眯着眼笑得温柔,和小姑娘击掌。   场内人声嘈杂,童吉带着自己女朋友早早坐在了前排,混入观众区,还被发了应援棒。   童吉捏了捏兜里的戒指盒,内心十分忐忑。   “易寒哥真厉害啊,这都开演唱会了。”   “那可不。”童吉点头,“也不看看是谁的哥。”   “你还挺骄傲啊?”小雨捏了捏男生的脸。   “嘿嘿。”童吉嘿嘿一笑攥着小雨的手放在嘴边亲了一口。   灯光渐暗。   舞台上的裘易寒看到的,是一片荧光海。   未曾唱出的歌,也终于迎来了新生。   ——   裘易寒第一次登上这样大的舞台,大概是二十二三岁,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被柏庭安排给一个歌手助演。   他性格很拽,谁的面子都不给,看谁都是一副你欠我钱的表情。   柏庭站在他的身后,一身修身得体的西装,眯着眼,活像个大反派。   “这是我家小朋友,还请各位多多关照。”   “哈哈哈,柏先生,哪里的话。”后台的乐手制作人,还有工作人员目光全部齐刷刷看了过来。   最后还是歌手本人拍了拍裘易寒的肩膀,“我听过他的歌,嗓音条件不错,也很有才华,柏先生的人都是万里挑一的。”   “过来。”柏庭勾了勾裘易寒的脖子,“李先生夸你呢,是不是应该说声谢谢?”   裘易寒对这种教导小孩子一般的语气很别扭,整个人都不自在,脸色看上去更臭了,不过还是乖乖地弯腰道谢。   “小朋友比较害羞,这里人多,他不好意思了。”   柏庭轻声笑笑。   裘易寒偷偷偏头瞪了他一眼,狠狠捏了捏人的胳膊。   和猫抓似的,柏庭脸上的表情不变,笑着攥住对方作乱的手,惩罚似的捏了捏,“你看,小朋友还撒娇呢。”   裘易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上去有些呆。   柏庭这回是真忍不住了,嘴角的笑意扩大,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就连眼神都柔和了不少。   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唱歌,台下人的声音几乎要把他淹没,闪烁着的荧光海如同满天繁星。   裘易寒瞬间有些紧张,双手被他捏出了一手心的汗,手里的吉他差点都要拿不住。   他余光一瞥,看见站在暗处的人,那人抱着胳膊,靠着墙,身姿高挑,像是看到他的目光,冲着他点头笑笑,无声地说了一句:“加油!”   裘易寒空荡荡的心瞬间有了着落,动作也跟着流畅起来。   第一句歌词出口,一切便异常顺利,早就练习过很多遍的东西,刻在脑子里的旋律,已经有了肌肉记忆。   这场短暂的演出顺利得不可思议,演唱会的歌手还着重介绍了一下裘易寒,他知道这是柏庭的授意。   下了台,裘易寒还有些激动,忍不住抱了抱柏庭。   对于对方亲昵的动作柏庭有些惊讶,但还是轻柔地拍了人的后背。   “我做到了,柏先生。”   “是的,很厉害。”   “太激动了,好多人啊,我的歌好听吗?他们会不会喜欢?我好像没有听到他们的尖叫,他们有尖叫吧?”   裘易寒的一张嘴几乎停不下来,和他上台前冷酷的样子判若两人。   “歌很好听,不会有人不喜欢,场上的尖叫声很大,我听的很清楚。”   柏庭眼底含着宠溺的笑意,虽然经常把小朋友小孩子这样的称呼挂在嘴边,但裘易寒本人却没有一点年轻人该有的活力,甚至不如盛锦鹤来的跳脱。   这下子终于让他对对方的年龄有了一些实感。   “砰——”   “砰砰——”   这场演唱会是大手笔,甚至放起了烟花。柏庭优越的侧脸在绚丽夺目的焰火中明明灭灭。   “砰砰——”   “柏先生。”裘易寒突然怔住了。   “怎么了?”柏庭扭头看他,眸子有些暗,但眼神是柔和的,眼角有些细纹,但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甚至更多了一丝优雅。   “您好漂亮。”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裘易寒,脸上一阵阵发烫,就连后背都热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咳……我是说,您这么好看,一定很多人喜欢您吧……额……”   “那你呢?”   “什么?”裘易寒呆呆的。   “不是说很多人喜欢我吗?那你呢?”   “砰砰——”   裘易寒完全呆住了。   见他如此可爱的反应,柏庭手指握拳抵着唇,笑意从眼底漾开,低低笑出声来,继而笑声变大,几乎笑出眼泪。   他伸手揉了揉裘易寒的头发,接着掐住人的脸捏了捏,“你怎么这么可爱,像一颗球球,大球球。”   柏先生爽朗的笑声和心脏剧烈的跳动,成了这一晚的余音。   ——   演出到后半夜彻底结束,期间镜头扫到童吉,呈现在大屏幕上,他单膝下跪,向他身旁的姑娘求了婚。   小雨捂着嘴震惊地说不出话,泪眼婆娑地伸出手让对方把戒指戴上。   童吉傻乎乎的,戴完戒指之后还跪在地上没反应过来,还是小雨揪着人的领子俯身亲了他一口,捏了捏他的耳朵,“呆子!”   “柏先生。”裘易寒一个飞扑跳进柏庭怀里,被柏庭稳稳接住,他捧着柏庭的脸,捏了捏,“我是不是很厉害?歌好听吗?”   “厉害,好听。”柏庭眯着眼笑。   “都是唱给你的歌,我还要做一张专辑,把写给你的歌都放进去,专辑名字就叫‘亲爱的柏先生’,全球限量发行一张,你说好不好?”   “当然,但是这一张卖给谁呢?”   裘易寒挑眉,“价值是一个吻,要不我就卖给——”他拖长调子,似乎真的在思考,“囡囡,童吉,盛锦鹤?”   “可能不太行。”柏庭摇头,速度飞快在人唇上啄了一口,莞尔一笑,“我已经付过定金了。”   ……   “喜欢你,柏先生,好喜欢。”   “我也是。” 第116章   “滴——”   “正在载入新模块——”   “检测到您所在世界磁场异样, 系统故障正在努力检修中——”   “滋啦滋啦——”   顾嘉玉浑身都痛,如同被汽车碾过一般,他动了动手指, 却怎么也使不上劲儿,像是被一团黏糊糊的液体包裹着。   突然——   他灵光一现, 他想起来了,自己确实是被汽车碾过了。   身体被车子撞成了一块一块, 一呼吸就会往外吐血,他记得似乎看见一个身影跑了过来,但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他还活着?被车撞成那样还活着?   所以为什么黏糊糊的?难道是某种组织液?身体修复剂?想起生前看的科幻小说,所以他是在一个密不通风的罐子里被做成实验样本了?   嘶——   他要出去!他要出去!   宫……宫……找到他!找到他!   “滴——”   “系统检修完毕——”   “8891系统竭诚为您服务, 检测到您的求生意识增强, 正在为您开启重生通道——”   无机质的机械音带着瘆人的笑意。   顾嘉玉脑子里闪过一丝疑惑, 谁在说话?   还未识别到话音的来源, 身上那团黏糊糊的液体便如同有生命般迅速流动起来,顾嘉玉动了动手指, 十分灵活。   “唰——”   意识一震, 他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世界异常清晰,他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 双手在身上摸了摸, 竟然完全不痛。   疑惑间,他似有所觉, 举起自己的手掌, 竟然能透过自己的手掌看向墙壁。   他动了动手,心念一动,手指开始融化变成了黏糊糊的黑色液体。   融化速度很快, 整条手臂,接着是半个身体,乃至于全部的躯体,顾嘉玉变成了一滩黏液,并消失在沙发的影子里。   他诧异地感受视觉的变化,心思一动,挪动着液态体融入沙发,视线便立刻成了正对着沙发的电视。   接着,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顾嘉玉把客厅的家具附身了遍。   然后他发现了一个令人惊喜的事实,这似乎是……的客厅。   他很熟悉。   “哗啦啦——”   “哗啦啦——”   浴室传来水声,顾嘉玉像是受惊的猫,颤了一下,客厅的灯因为他的动作直接灭了。   他趁着黑暗刷一下躲在沙发下面,静静听着声音,确认没有任何异样,从沙发下面探出一条液体凝成的触角。   然后才从沙发下面出来。   “哗啦啦——”   浴室的水声就像勾人魂魄的艳鬼,虽然似乎现在他才是鬼。   “砰砰——”   按着明明空荡却异常活泼的胸口,顾嘉玉抿了抿唇,朝着浴室墙壁试探性地伸出一只手。   成功穿墙而过,他心中一喜,就要继续穿墙时。   一声爆呵,“谁?”   顾嘉玉:“!!!”   宫玉宸皱眉,捞起一旁的浴袍裹在身上。   顾嘉玉瞬间慌乱,来不及多想躲进了沙发旁边的台灯。   宫玉宸从浴室出来,看着黑暗的客厅,只有一盏台灯亮着。   他关灯了?   除此之外,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他按着抽痛的额头。   太久没有休息了,脑子都快要炸掉,几乎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宫玉宸意味不明的轻笑一声,赤脚踩在地板上,头发上的水滴在地上也不管,借着沙发旁的小台灯,准确无误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   一把拿起茶几上散落的烟盒,“啪”一声点燃,唇瓣含住烟蒂,猛地深吸一口,然后吐出。   差点就看到了。   顾嘉玉大气不敢出,憋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根本不用呼吸。   宫玉宸抽了一口,将烟盒在茶几上磕了磕,重新拿出三支烟点燃,嘴里念叨着什么,听得顾嘉玉昏昏欲睡,魂都要飘了。   三支烟燃尽,客厅仍旧是静悄悄的,宫玉宸沉着脸,将烟蒂碾进旁边的烟灰缸里。   那里面已经堆满了烟头,好像还有别的什么被烟灰覆盖,再看茶几,也满是烟灰。   宫玉宸捂着脸,神色难看,“草,还是学艺不精啊……下次……”   他身体一歪,像是卸了力一般倒在沙发上,一条腿支着踩在沙发,另一条腿搭在地上。   门户大开。   刚才还昏昏欲睡的顾嘉玉,一下子就清醒了,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浴袍下的风景。   毫无遮掩。   “啪——”   沙发上的台灯闪烁两下,熄灭了。   躲在台灯里的顾嘉玉抱着自己的膝盖,满脸通红,虽然他现在也不知道哪里是自己的膝盖。   不……不检点!   宫玉宸直起身单膝跪在沙发上,拍了拍台灯,台灯重新亮起来。   躲在台灯里的顾嘉玉刚好对上对方一对饱满结实,呼之欲出的胸肌。   “啪——”一声,台灯很不争气地彻底罢工了。   宫玉宸咬着牙,气愤地在台灯上拍了拍,“不争气的东西。”   顾嘉玉默默听着,很不服气,但一句话不敢说。   没办法,宫玉宸只能摸黑探索客厅灯光的开关。   运气不加,才刚走两步,脚趾就撞上桌子腿儿,疼得他龇牙咧嘴。   顾嘉玉听到人的动静,有些担心,啪啪两声,台灯跳动,一小盏灯重新亮起来。   宫玉宸瘫坐在地上,突然笑出了声,接着放声大笑,在静谧的客厅里有些瘆人。   顾嘉玉抿了抿唇,一时间搞不清谁才是鬼。   但没多久,笑声就变了样,对方竟然就这样哭了起来。   但他哭的时候和笑不一样,声音很小,像是抽泣,很压抑,他竭力控制自己声音,但还是一点点泄了出来。   太娇气了。   磕到脚趾就要哭。   他身体都撞碎了也没哭。   顾嘉玉很无奈,但有什么办法,谁让他心疼他呢。   顾嘉玉偷偷摸摸从台灯上离开,挪到放台灯的桌上。   谁知刚一动,宫玉宸的视线就看了过来,“谁?”   泪眼婆娑的,但眼神很凶,煞气横生,顾嘉玉被吓得不敢动作。   等了半天,也不见有什么动静,或许真的是他疑神疑鬼。   哪有小鬼敢上他这里来?   宫玉宸捂了捂额头,站起身,一瘸一拐走出客厅,本以为会睡不着,但这些天的失眠,让身体到达了一个极限,他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人事不省。   不知过了多久,客厅里的顾嘉玉显出身形,一路飘到对方的卧室门口。   鬼鬼祟祟把耳朵贴着门板,什么都听不见,他小心翼翼控制把手转动着。   “咔哒——”一声,在寂静的环境里格外刺耳,顾嘉玉当即愣住,一动不动。   恍然想起自己明明可以穿墙,干嘛还要走门啊?但现在再关门说什么也晚了。   他化成黏液匍匐前进,先来到床尾,黑暗并不影响他的视力,他能清晰看到对方磕到的脚趾有些出血。   瞬间理解对方,这种程度的话,哭也情有可原,是他失言了。   他伸出手指想要碰碰对方磕坏的脚趾头,谁知刚一碰上。   “滋啦——”一声,那节手指竟然冒烟了。   “唔……”顾嘉玉捂着抽痛的手指,是真切的痛,痛到灵魂都在抽搐,身体痛到无力维持,变成了一团,缩在角落里。   缓了好半响。   顾嘉玉委屈,变成人形,气势汹汹立在人的床头。   看着对方睡得无知无觉的样子,伸手试探戳了戳人的脸,确认没再被烫到,便放心地继续戳戳。   让你烫我!哼!   看着对方英俊的面容,顾嘉玉眼神闪了闪。宫玉宸长相很帅气,是那种很爷们的帅,荷尔蒙爆棚,一眼看上去还会以为对方是什么黑涩会头头。   眉弓处还有一道很浅的疤,以至于那一块缺了点眉毛,看上去更凶了。   顾嘉玉抚摸着那一道疤,他记得这是为自己留下的,为了保护他留下的。   他的小哥哥……   他俯身在那道疤上亲了一口。想到以前那样保护他的小哥哥竟然用脚趾头烫自己。   顾嘉玉心态一下就不平衡了,很不爽,越是想越是不爽,不爽到他眼睛都红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对我!   心里的破坏欲滋生,他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人形。   他捂着自己的头甩了甩,看到某个睡得很熟的人。   太可恶了!咬你一口!   顾嘉玉俯身嘴唇碰到人的脖子,跳动的血管,似乎还有沐浴露的味道,他好奇地伸出舌尖舔了舔。   “!!!”   真的亲了!真的亲了!真的亲了!   胸腔快速膨胀,顾嘉玉脸瞬间通红,飞快退后好几步,捂着嘴飞快咂摸了下。   没尝出什么味道。   他眼睛一眯,不行,刚才太快了,不算,重新来过。   谁让你烫我的……我……我收点利息怎么了……   顾嘉玉理直气壮,这次加重了些力道,在人脖子上吮吸。   越吸越过瘾,皮肤弹弹的,很好吃,于是他忍不住把人脖子嗦了个遍。   早知道做鬼有种福利,他还当什么人啊。   整日只能看不能摸,要不然他早就把他……   想到某些画面,顾嘉玉咽了咽口水。   “唔……”睡梦中的人感觉脖子刺痒,忍不住上手挠了挠。   早在他发出声音的那一刻,顾嘉玉已经嗖一声闪得没影了。   “砰砰砰——”   “砰砰砰——”   没有的心脏的胸腔跳动得剧烈,顾嘉玉整个魂都要震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宫玉宸卧室的天花板上突然探出一颗小脑袋。   看见人没醒,顾嘉玉松了口气,从天花板上下来。   睡着的人已经换了一个姿势,侧躺着浴袍散开,乱七八糟的,腰线轮廓流畅,起伏有致,臀线也十分优越。   顾嘉玉喉咙发紧,脸色一红,小声嘟囔,“不检点!”   但目光却一错不错盯着人看,就在他忍不住要上去亲亲的时候。   “呜呜哇——呜呜呜呜——”   细小尖锐的婴儿哭声吵得顾嘉玉头都要炸了。   别哭了!别哭了!   他在脑子里厉声呵斥,分神去看睡着的人,皱了皱眉,似乎被什么所扰。   别哭了!!!   顾嘉玉近乎嘶吼。   哭声瞬间微弱,他皱眉,视线重新回到睡着的人身上。   饱满挺翘的臀部肌肉无声的诱惑着他伸手。   “呜呜呜呜哇——呜呜呜呜哇——”   这次婴儿哭得更大声了。   草!谁家的小屁孩也不好好管管!顾嘉玉生气了! 第117章   顾嘉玉头都要都被婴儿的哭声哭炸了。   太没有公德心了, 孩子哭了也不管管!耽误他的好事!   顺着婴儿的哭声,顾嘉玉来到三楼,墙壁那头传过来的哭声越来越洪亮。   “呜呜呜——呜呜呜呜——”   “别哭了!”   顾嘉玉穿墙而过, 和一个小娃娃面面相觑。   婴儿漂浮在空中,看到顾嘉玉愣了一下, 眼睛瞪的滴溜溜圆,接着着嘴一咧。   “呜呜呜呜哇——”   “呜呜呜呜哇——”   顾嘉玉皱眉, 后腿半步,“不许哭!”   “呜呜呜——”   “别哭了!”   “呜呜呜呜——”   顾嘉玉越说,小娃娃哭的越狠,他眉头一凛, 阴森鬼气从脚底升起, 面部轮廓变化, 眼球凸出, 嘴唇开裂,满脸的鲜血。   声音如同地狱里的厉鬼, “再哭吃了你!”   婴儿被他的鬼气吓到, 抽抽噎噎,危险的感知让他自主开始对抗顾嘉玉的鬼气。   “呜呜呜哇——”   “呵啊——”   婴儿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几乎能震破人的耳膜。   顾嘉玉揉了揉耳朵, 面无表情看着他, 被哭得心烦,骤然变化成液态, 大嘴一张, 把婴儿吞了下去。   “呸——”   在嘴里囫囵过了一遍,小婴儿被他吐出来,刚才还吱哇乱叫的小鬼终于安静下来。   顾嘉玉抱着胳膊, 一脸看你还哭不哭的表情。   小鬼也意识到自己打不过面前的人,小嘴一撇,抱着顾嘉玉的大腿,“妈妈……”   “别乱叫!”顾嘉玉慌忙堵住人的嘴,“我……还是……呢……”   “你这小鬼太坏了!平白污人清白!”   小鬼睁着葡萄般的大眼睛,可怜巴巴道:“找妈妈……找妈妈……”   “我上哪给你找啊?”顾嘉玉丝毫不为所动,把小鬼从身上扒下来举远。   小鬼嘴一撇,“唔——”   “闭嘴!”顾嘉玉动作迅速把鬼的声波攻击捂住,“想找妈妈就闭嘴,听明白了吗?楼上有人睡觉,你要是吵醒了他,我真的吃了你。”   顾嘉玉咧嘴,作势要吃了他的样子。   小鬼伸出手臂晃了晃,乖乖点头。   “你妈在哪儿呢?”顾嘉玉把小鬼放在肩膀上问。   小鬼伸手一指,顾嘉玉连穿数道墙。   这时候已经深夜,路上基本已经没什么人了,但在顾嘉玉眼里还算热闹。   他已经看见三个在马路中央把自己脑袋当球踢的鬼了。   还有不停的在树下跳舞的小姑娘,甚至是连魂魄都凝不实的鬼飘来飘去,颜色还不一样,有白有红还有黑的,像是颜料色块。   原来死后的世界是这样的,大家都热热闹闹的。   “嘶啊——”   突然,顾嘉玉眼前多了一双黑指甲,顺着手看去,长发披肩,一身红裙。   顾嘉玉默默挪了一步,从她旁边走过。   “啊……吃了你……吃了你……”   阴森的鬼气瞬间让整个空间的磁场都扭曲了,小鬼早就躲在顾嘉玉背后。   顾嘉玉不得不停下来,掀起眼皮轻轻扫了一眼,“滚。”   “嘶啊——”   女鬼根本不听,直接朝顾嘉玉扑上去,准备撕咬他。她只感受到顾嘉玉身上浓郁的鬼气,只要吞了他,自己的实力就会大增。   顾嘉玉闪身一躲,拽住女鬼的头发直接绕脖一圈。   “啊——杀了你——”女鬼挣扎,头发快速生长,如同有生命般朝着顾嘉玉袭去。   顾嘉玉目光一闪,还能变长?正好。   他扯着女鬼的头发往后拉,用头发把女鬼的头和脚绑在一起。   “啊——”   “啪——”   女鬼左脸挨了一巴掌。   “哈——”   “啪——”   右脸又是一巴掌。   女鬼眼神都清澈了不少,他还要对着顾嘉玉哈气,顾嘉玉手抬到一半,女鬼往后滚了滚,“别打了!大人别打了!”   顾嘉玉居高临下看着被自己头发裹成球的女鬼,眼皮都没抬一下。   这时候小鬼重新回到顾嘉玉肩头,“吃了她,吃了她。”   顾嘉玉斜眼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别吵。”   小鬼瞬间噤声。   地上的球慌了,疯狂求饶,“别吃我,别吃我。”   顾嘉玉眼里闪过一丝嫌弃,“告诉方圆百里的鬼,这里是我的地盘,别惹我。”   “好好好,大人大人你放了我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一时被迷了心窍,有眼不识泰山。”   “滚吧。”顾嘉玉在球上踹了一脚。   小鬼疑惑,“为什么不吃了她,那样你的鬼气就会增加了。”   “为什么要增加?这样不好吗?”顾嘉玉疑惑。   “可是大家都是这样的啊,如果没能转世,留在世间的鬼,鬼气散了的话,就彻底散了。”小鬼解释道,“所以还有执念未消的鬼就会吞噬别的鬼,来增加自己的鬼气。”   顾嘉玉反应很淡,“哦。”   “你妈到底在哪儿呢?”   按照小鬼给的路线,顾嘉玉成功来到一家酒吧门口。   刚才还静悄悄的城市,在这里又重新热闹起来,门口趴活的出租车代驾几乎占满了一条街。   顾嘉玉抬脚进去。   挤进人群,昏暗的灯光,炸裂的音乐,中央的台子上是疯狂摆弄自己身体的人。   顾嘉玉喜欢安静,这种环境看得他直皱眉。   “嘿嘿……小美人……第一次来啊?”一个醉醺醺的壮汉拦住顾嘉玉的去路,他拎着酒瓶,看顾嘉玉不说话,把酒瓶子怼在人的面前,“陪哥哥喝一杯呗……嗝……我有的是钱……嘿嘿……”   听了他的话,顾嘉玉唇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本身就长的好看,五官精致,眉眼俊秀,学艺术的,留着一头长发,一双眼睛总是带了三分阴郁三分冷漠,很有一股清冷疏离感。   越是这样,上赶着喜欢他的不胜枚举。但顾嘉玉谁都看不上,心里只有他的小哥哥。   不长眼调戏他的人也不少,但是只要见识过他的武力值,就都不太敢了。   因为从小不爱说话,长的粉雕玉琢的小孩总是被大一些的小孩欺负,他爸妈毅然把人送去学了武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别看人似乎瘦瘦的,但其实身体素质堪比特种兵。   不长眼的男人还想伸手摸顾嘉玉的脸,“小美人儿……”   刚才还勾着嘴角的人瞬间一咧,嘴唇几乎裂开到后脑勺。   男人眼睛豆瞪大了,写满了惊恐,“鬼……鬼……鬼……”   他身体一颤,热血上头,一口气没上来,晕了。   顾嘉玉满意地点点头,现在好了,变成鬼,都不用动手了。   他其实最讨厌和人有肢体接触了,他只想碰一个人。   想到某个人,顾嘉玉脸上荡漾起一抹羞涩。   不过就是有一点不好,他家里这个人啊,太水性杨花了。   他眸子沉了沉。   小哥哥是我的……只能是我的……   顾嘉玉肩头的小鬼看着他脸色几经变换,半天不敢说话。   顾嘉玉转头,也没忘记正事儿,“能感应到位置吗?”   小鬼闭眼感受一阵才睁开眼睛道,“嗯,在二楼。”   顾嘉玉带着小鬼上了二楼。至于地上的男人,酒吧里喝多了随地大小睡的人比比皆是,并没有人觉得奇怪。   “你确定是这儿?”   小鬼点头。   顾嘉玉看了眼门牌号,听到里面嗯嗯啊啊,床板摇晃的动静,一把捂住小鬼的耳朵。   虽然知道这个动作对于鬼来说根本毫无用处。   等到声音渐小,里面大概鸣金收兵,顾嘉玉把小鬼往里一推,“找到你妈了,过去吧。”   小鬼穿墙而过,不一会儿又冒出个头,“谢谢哥哥。”   顾嘉玉摆手,没说话。   没了烦人的声音打扰,顾嘉玉回到宫玉宸的卧室。   那人又翻了个身,四肢呈大字仰躺着,睡姿十分霸道。   浴袍彻底没了作用,什么都遮掩不住。   顾嘉玉直愣愣看着人流畅的肌肉线条,呼吸间,胸口起伏,胸肌一颤一颤的。   两颗葡萄看得顾嘉玉口干舌燥。   可恶!不检点!   动作却十分诚实,渐渐俯下身去。   睡梦中的宫玉宸突然胸口一沉,呼吸变得异常困难,仿佛要用尽自己的力气。   他想要睁眼看看什么情况,眼皮抬了半天也没能抬起来。   浑身像是被大卡车压着,太难受了。   “唔……”   睡梦中的他发出一声低吟。   顾嘉玉一僵,嗖一声消失不见。   呼吸通畅,宫玉宸胸口剧烈起伏,但人似乎还陷在梦魇里,出了一脑门的汗,脸色也有些苍白。   冰凉的手指抚上人的额头,似乎带给人一丝清明,宫玉宸猛地睁开眼。   顾嘉玉猝不及防对上人的眸子,吓得瞪大了眼睛呆在原地,还保持着抚摸着人额头的姿势。   宫玉宸眼皮也就只维持了一瞬,接着又阖上。   受到惊吓的顾嘉玉却不敢在做什么了,撑着下巴,在人床边坐了一宿,在太阳快要出来的时候才隐没在沙发下面。   “叮铃铃——”   “叮铃铃——”   宫玉宸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关掉恼人的闹铃。   他坐起身,头疼得快要炸裂,摸了摸凌乱的头发,已经干了。   不吹头就睡觉,怪不得头疼。   他记得昨晚似乎做了个梦,还看到……   宫玉宸嗤笑一声,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他忍着头疼起床洗漱,眼睛虚成一条缝。往洗手池里吐干净泡沫,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脖子,胸口。   确定的确是一个个小红点,他低头摸了摸自己胸口,不小心碰到某点。   “嘶——”   说痛也不痛,说不痛吧似乎有点破皮,最主要,很胀,像是肿了。   现在的蚊子这么厉害吗?别说,这叮的位置还挺刁钻。 第118章   宫玉宸顺手在胸前贴了俩创可贴, 身上三十块钱两件的白T恤,下身一条黑短裤,踢踏着拖鞋就下楼了。   他今年28, 无业,全靠收租生活, 他爸妈给他留的家底,哪怕他一事无成也能混吃等死一辈子。   奇怪的是, 他一点都不伤心,似乎在很小的时候,在他们生活的点点滴滴里,他爸妈就在培养他独立生活的能力, 也似乎在为他们的离别做好准备, 像是早就知道一般。   后来还是在翻他爸妈的遗物时才发现他们藏起来的批词, 还是他爷爷留下的。   “诸般亲缘星耀皆黯无光, 恰似寒夜荒原,了无生机。”   标准的天煞孤星命, 克父母, 妻子,亲友,情缘断绝。   宫玉宸十八岁之前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但十八岁之后突然觉醒的阴阳眼让他不得不信这些。世界在他眼里便一瞬间扭曲起来。   哪怕是他这个天煞孤星的命格, 他爸妈也养他到十八岁,可惜十八岁一过, 他们便预感到大限将至, 留下了一本祖传的秘籍,还有些道具,接着就撒手人寰了。   可惜他虽然觉醒了阴阳眼, 他爸妈却高估了他的资质,书翻烂了,宫玉宸也只学了点皮毛,更深刻的,就完全不了解了。   “老板,来碗牛肉面,多加牛肉,不要香菜,不要葱。”   宫玉宸在面店门口坐下,扯了张纸在小桌上擦了擦,接着又扯了张擦了擦筷子,刚擦完,老板就把面端了上来。   “早就准备好了。”老板笑眯眯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房东最近干什么去了?好几天都没看到你嘞。”   宫玉宸是这里的熟客,每天早晨八点半准时来这里吃面,就像是拿了任务的npc似的。   宫玉宸一顿,“嗯,有点私事。”   “老板,来碗面。”   “好,马上。”有人叫他,老板笑着应和,转头对宫玉宸道,“这个月的房租已经给你转过去咯,你记得收哈。”   “好。”宫玉宸吃着面点头。   他动作很快,一碗面条五分钟就解决得一干二净。   不用上班,宫玉宸大部分时间就是围着老街走一走,转一转自己的房子,看看有什么地方需要添置,有哪些地方老化需要翻修的。   如果是以往,他或许还会往大学城那里转一转,一坐可能就是一天,但现在……那里也没有自己想看的人了。   但是脚步似乎也不受自己的控制。   “哎呦。”   宫玉宸被窜出来的人撞了个踉跄,本就不适的胸口受到重击,他还没来记得及痛呼,倒是先听见女人的声音。   “你走路不长眼睛啊?”女人身上是一条碎花裙,外搭着一件黄色毛衣,揉着头,抬眼一看,见是宫玉宸,脸色一变,露出点笑容,“哎呦,原来是小房东啊。”   “害,没事了没事了。”她自己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哎呀,我说小房东你啊,这是来找我的?”   宫玉宸皱眉。   女人的目光在宫玉宸身上流连,她来这一年了,早就馋这个小房东了。身材好,看上去就有劲儿,就是长得凶,不过啊,这长得凶疼起人来才要命呢。   见人一直盯着自己看,女人笑眯眯的,微微垂眸,露出一个柔弱又不是妩媚的姿态,“哎呀……”   “黄姐,最近还好吧?没遇着什么事儿吧?”   话一出口,女人表情一僵,“你什么意思啊?”   “没,我就是问问。”宫玉宸目光紧盯着女人。   “哎呦,我有没有事关你什么事啊?”女人被宫玉宸凶狠的眸子盯得心虚,说话的音量提高了些,“我是你的犯人啊?审案子呢?我倒是不介意和你玩一玩角色扮演游戏呢,小弟弟。”   宫玉宸语塞,欲言又止。   “切,晦气。”女人转身就走,回头还瞪了他一眼。   宫玉宸再三思索,最终还是下定决定把人喊住,“黄姐,你这个月还有上个月的房租还没交吧?这两个月的房租我不要了,你看看今明两天哪天有空,早点搬走。”   宫玉宸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他这些租客哪些有困难,交不起房租,和他说一声,晚两天他也不在意,哪怕一直拖着,他也干不出赶人的那种事儿,尤其还是对女人。   这是第一次。   “怎么啦?我还能欠你的钱不成?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理解吗?这会儿子又不理解了?你刚才撞了我我都没问你要医药费呢?”   “哎呀,小房东打人啦!打人啦!”女人扯了扯自己的领子,凑近到宫玉宸跟前,大声吼道,“非礼啊!非礼啊!非——额——”   一股寒意从女人脚底升起,嗓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勒住,话音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宫玉宸眯了眯眼,他看着站在女人肩膀上的婴儿扯出脐带似的东西勒在女人的脖子上,但散出来的鬼气似乎还有别的来源。   “黄姐,你还是尽早搬出去吧。”宫玉宸目不斜视,抬着眼皮冷冷道,“我这里庙小,容不下你。”   未出生的婴儿,怨气横生,分明已经成了厉鬼。宫玉宸帮不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黄姐眼看着人走了,在原地跳脚,“搬就搬,谁稀罕似的!”   她错愕地捂着脖子,怎么又能说话了。   宫玉宸始终觉得不对,那种如芒在背,如影随形的感觉,他猛地回头。   静悄悄的,除了街道两边的树,路灯,大小地摊,排队买豆花的人。   没有异常。   躲在宫玉宸影子里的顾嘉玉虽然知道对方看不见他,自己也不会被发现,但心还是因为对方的动作颤了一下。   “嗡……”   恰时宫玉宸手机响了。   “老宫啊?干嘛呢?找你去?”对面是一股男声。   老公?谁?顾嘉玉恶狠狠咬着手指,招蜂引蝶,不检点!   “我找你吧,在哪儿?”   那头报了一串地址。   太过分了,他一死就找了别人,应该把他腿打断,锁起来,绑住双脚,然后酱酱酿酿。   宫玉宸挂了电话,检票进入站台,刚好赶上地铁,他被人推着挤了上去。   因为是早高峰,2号线几乎把人挤成肉饼,人越上越多,宫玉宸被挤到另一侧紧紧贴着门。   二氧化碳浓度太高,他早饭吃的一大碗碳水,这个时候估计正在消化,他有些昏昏欲睡。   !!!   宫玉身体一僵。   腰被什么东西抵着,一双手摸了上来。   但也有可能是无意间蹭的,毕竟他体格样貌摆在那里,应该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对他动手动脚。   他转头,也只看到一个低着头玩手机的小姑娘,手指噼里啪啦在屏幕上点着,时不时露出笑容来,看样子是在和朋友聊天。   左边的小伙子抱着电脑包,头搁在前面大叔后背上睡得正香。   也没有什么大问题。   突然,宫玉宸身体一颤。   “唔……”他捂着嘴,将声音堵住,腰上像是被羽毛轻轻挠了挠,他的腰太敏感,自己碰都会觉得痒。   会是谁?   地铁驶进隧道,黑暗的环境,玻璃上印出的人影并没有什么异常。   而且这里是人口拥挤的地铁,阳气旺盛,一般是不会有鬼魂出现的。   除非——   是厉鬼,死了很久的厉鬼,道行很深,所以根本不畏阳气。   很快,借着玻璃照出的影子,他看见一双雪白的胳膊堂而皇之伸进自己体恤里。   冰凉的触感袭上胸口,本就肿了的地方,被狠狠按压。   创可贴边缘翘起,葡萄粒弹了出来,紧紧贴着玻璃。   刺激得宫玉宸弓起了背。   该死!   他咬牙,一只手撑着玻璃,想要支起身体,但背上像有千斤重。   似乎知道他想干什么,手背被另一只手覆盖,冰冷的感觉从手指蔓延到灵魂,他像是被钉在了玻璃上。   浑身的力气都没了。   是艳鬼?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只艳鬼竟然能在阳气这么盛的情况下出来,甚至还躲在他的背上。   宫玉宸抬眸,看不全他的身影,只能看见一双手,苍白中还带了点灰。   眼看这双手动作越来越过分,还有往下的趋势。   宫玉宸咬牙皱眉,低着头,咬破舌尖,含着一口血,用力将血喷在手上。   “啊——”   一阵尖锐失真的嘶吼响在耳边,力气逐渐回归到四肢,他动了动手。   正要转身看看这该死的艳鬼是何真容,竟然敢对他下手。   除了某个人,他还没见过第二个这么不长眼的,人鬼都没有。   但也是在宫玉宸转身的时候,车厢里的人开始动作,陆陆续续的人挤着前面的人下车。   宫玉宸被挤在角落里,等他再看,哪里还有鬼影。   顺着人群,他也下了车。   顾嘉玉捂着自己烧没了的手背,灵魂灼烧之痛,痛的他感觉自己的魂魄都要散了。   又烫我!顾嘉玉委屈。和别人卿卿我我,老公都叫了,只烫我!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顾嘉玉不明白,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十八岁之后,小哥哥一夜之间就从自己世界里消失了。   他明明……   还有话要和他说的。   他理解,小哥哥失去了家人,心情难过,可是……他已经做好决定要和小哥哥当家人了啊。   为什么还要抛弃他呢?为什么不来看他?为什么?   还说要保护他一辈子的。   骗子骗子骗子!   顾嘉玉看着宫玉宸的背影,眼神发狠,眸子赤红,控住不住自己,鬼气从他身上往外扩散,形成漩涡,地铁站突然变得森冷无比。   “嘶……早上这么冷?空调开的太大了吧?”   “快走吧,等会儿出去就热了。”   漩涡扩大,顾嘉玉吸引了不少鬼魂,被他通通吞噬。但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他丝毫没有意识到。   饶是心中怨气,顾嘉玉也没忘记自己的目的,气势汹汹出了地铁站。   他们前脚刚走,就有个穿得破破烂烂,留着花白胡子的人拿着罗盘出现在顾嘉玉刚才站过的地方。   “奇怪,刚才还在这儿……” 第119章   “这儿。”隔着老远, 顾嘉玉就看见一个男人冲着宫玉宸招手。   身高腿长,一条腿踩在石墩子上,嘴里吐出烟圈, 看上去放荡不羁。   他没有近身的原因,是这人身上散发的金光。   这人不简单。   “哟, 来了?”男人打开烟盒往宫玉宸面前送了送。   宫玉宸摆手拒绝。   “嘶……”男人突然定睛看着宫玉宸,眉头紧锁, “你这印堂发黑,但面泛桃花,有红鸾星动之象啊。”   男人咬着烟蒂,挑了挑眉, “你这是被哪只艳鬼缠上了?”   “不认识。”宫玉宸摇头。   “还真缠上了?你不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吗?阳气盛煞气更盛, 还有艳鬼近身呢?”男人眨了眨眼, 眸子一沉, 轻佻一笑,“该不会是自己养的吧?”   “我倒是想养, 有什么法子?”宫玉宸抬手, 捏住对方收回的烟盒,敲出一支,冲着人勾了勾手指。   男人将打火机递给他, 啪嗒一声, 宫玉宸点燃香烟,深深吸了一口, 仰头吐出烟圈。   男人拍了拍宫玉宸的肩膀宽慰道, “看开些,时也命也,这都是他的命。”接着话锋一转, “歪魔邪道的法子我没有,你自己也不要去想。这都一个月了,人早就投胎转世去了。”   宫玉宸抿着烟,“是我害了他。”   男人一噎,内心叹了一声,“你俩这命格本身就是相冲,锁魂之局,天定死劫。看开些。”   宫玉宸快速抽完最后一口烟,将烟头掐灭在手心,“说吧,什么事儿。”   “本来有个单子,想找你陪我一起干的,看你这情况,要不我再重新找人吧。”   顾嘉玉恨恨地盯着男人搭在宫玉宸肩膀上的手,一双眸子淬了毒似的,要把那双手灼穿。   “我还行。”宫玉宸摇头,“看看吧,我想让自己忙起来。”   “行。那咱边走边说。”   男人名叫仇施明,是个道士,祖上就是干这个的,属于继承家业,但比宫玉宸厉害多了。   两人在网上认识,那时候宫玉宸虽然拿着家里的祖传秘籍,但好多地方都看不懂,于是在网上求助。   仇施明的解答通俗易懂,一来二去两个人就约着见了见。   这一见,一了解,才知道仇施明虽然学艺精通,但是看不见鬼,宫玉宸学艺不精,但偏偏自身条件又十分优越,没早点学一这行属实是暴殄天物了。   那时候刚好仇施明接了个单子,邀请宫玉宸一起,宫玉宸有心多了解一些,好找法子破破自己的命格,也就欣然同意了。   后来就成了固定的搭档,一般是仇施明接了单子,然后再联系他,收入三七分,宫玉宸三。   顾嘉玉看着两人挨得那么近,还有说有笑的,气得眼睛都红了。   男人长得没他好看,没他高,甚至没他有钱,顾嘉玉狠狠掰下一块墙皮,凭什么?   如芒在背,宫玉宸猛地回头。   “怎么了?”看着他的动作,仇施明也跟着他往后看,表情一凛,手已经伸进兜里掏出符咒,“有情况?”   “砰砰砰——”   小哥哥直觉太敏锐了。   宫玉宸皱眉,摇头。   “我感觉有人跟着我。”   “确定是人?”   宫玉宸沉默,摇头,“不确定。”   刚经历了艳鬼的事,他也不确定跟着他的究竟是人是鬼。   “哦,对了,你之前不就说有人跟踪你吗?”仇施明想起什么,“大概半年前?还没抓到?”   宫玉宸一顿,“不是他。”   “到了。”   宫玉宸跟着仇施明来到一栋别墅,别墅门口刚好停了辆车,从车上下来一个贵妇人。   看到宫玉宸两人,迟疑地问道,“你们是……”   仇施明反问:“是钱太太吧?”   贵妇人点头,“是。”   “我是仇施明。”仇施明自我介绍完,指着宫玉宸道,“这是我的助理。”   “您就是仇道长?”钱太太深表怀疑,她分明请的是大师,怎么来了两个年轻人?   但她还是把两人请进屋。   “我先生已经昏迷一个月了,医生也看过,身体没什么大问题,但就是不醒,我实在没办法才找到你们的。”   说起钱老板昏迷,钱太太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说到始终不醒,显得有些焦虑。   “不瞒你们说,我们正在办理离婚手续,眼见着冷静期要过了,马上就能离,我实在有些着急。”钱太太似乎知道他们在想什么,解释道,“我和他没法过,我看他恶心。”   她请着两个人坐下,别墅里的保姆给两人倒了杯水,就离开了客厅。   钱太太打量着两个人,似乎有些缅怀和憧憬,还夹着一丝欣慰,她将果盘放在两人跟前,“你们吃水果,这是空运过来的车厘子,很甜。”   “谢谢。”两人摆手。   宫玉宸先反应过来,“您是有什么话要和我们说吧?”   钱太太垂眸点头,接着惆怅道,“说实话,我们已经分居很久了。”   她脸上露出一丝哀痛和无可奈何,“我们两个结婚早,那时候一穷二白,共同扶持,白手起家,过得还算快乐。”   “后来事业步入正轨,也有了自己的公司,我那时候刚好也怀孕了,于是就专心主内,可惜孩子快出生时不小心跌了一跤,孩子没了,此后也没办法生育。”   “倒是我们的公司,从那之后越做越大,那时候他人很好的,既要工作,又要照顾流产后抑郁的我。”   “他那时候还说只要我没事,有没有孩子无所谓,正好可以和我过永远的二人世界。他还搬回来一尊佛像,说是为我祈福用的,特意在西南角设了个佛龛,他每日都会在上一柱香,说他许了愿,希望我平平安安,公司财源广进。”   “但那个佛像我怎么看都觉得不舒服,很难受,很想哭。”   “您先喝水。”见人一直捂着胸口,脸色沉重,宫玉宸将自己没有动过的水杯递给钱太太。   “谢谢。”她看了眼宫玉宸,虚弱地笑了笑。   “有一次我实在难过,甚至有些恍惚,忍不住碰了佛像,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我大吼大叫,甚至还想打我,那之后他就不许我靠近,还装了监控监视我。”   “我实在看它不舒服,也很害怕,就不主动靠近。”钱太太抿了口水继续道,“佛龛设起来后,公司发展确实越来越好,我的身体也逐渐好转。”   “可惜金钱权力会腐蚀人心。日子好过了,不用为钱发愁了,人心就变得不可测起来。”   “是一年前,我发现他有了外遇。”钱太太嘴唇抽搐,说起这些她似乎还是不能完全释怀。   她含着泪继续道,“我刚开始也想着忍忍就过去了,毕竟我这些年也没能为他养育个一儿半女。”   “可是那之后不久,我发现了个秘密。”钱太太脸色一下子变得很苍白,手指攥紧了水杯。   “那段时间因为他出轨的事,我很烦心,想到那个佛龛,或许也是为了赌气,我就把他上的香拔了。”   钱太太咽了咽口水,扣着手指,“我还没碰到佛像,那佛像就像有生命般,自己裂开了。”   “我……我……”钱太太哽咽着,眼睛里又是恐惧,又是悲痛,含着泪水,“我看到……一具干尸。”   她伸出手掌,“和我巴掌差不多大的干尸……那样小,蜷缩着,那是个成了型的男婴……”   “我不知道他是谁……可我看得心都要痛死了……如果……如果我早点发现……”钱太太捂着脸,哭得泣不成声。   宫玉宸有些动容,扭过头去,不愿看到这样的场景。   或许钱太太也是猜到这个死婴的身份,但潜意识里还是不相信,可就算不相信,她的难过也是真的。   “我知道说什么都晚了,于是找高僧超度了它。”钱太太抹了抹脸,“后来经过调查我才知道,我怀孕那段时间,公司的经营状况其实并不好,可是自从我流产,家里搬进那个佛龛之后,竟然奇迹般得到了大笔投资。”   “他!”钱太太终于忍不住哀痛道,“他用我的孩子,换了一个公司!”   “呜呜呜……”钱太太崩溃地哭出声,“那是我的孩子……我应该早点知道的……呜呜呜……为什么明明觉得那个佛龛有问题,就不去碰!不去查!”   “我真的太蠢了……呜呜呜呜……”   “咳……您节哀。”宫玉宸和仇施明对视一眼,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正主还没见,倒是听了半小时的故事。   仇施明直接了当地问,“您是怀疑仇先生昏迷和那个佛龛有关?”   可能也意识到自己失态,钱太太深呼吸几口,擦干眼泪,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有这样的怀疑,但不确定,毕竟那是一年前左右的事情了,但他昏迷是在一月前,然而昏迷得实在太蹊跷,所以才想着请大师来看看。”   “如果……如果真的是……”钱太太抿了抿唇,“我有话想和他说说。”   “好。”仇施明点头,“方便带我看看钱老板吗?”   “嗯。”钱太太点头,“这边。一直都是保姆招呼他的起居,需要什么细节,你们可以问她。”   仇施明点头,“嗯,先看人。”   进到钱老板的卧室,很干净整洁,就连昏迷的钱老板也睡得板板正正,除了脸色苍白一些,看不出其他问题。   仇施明上前扒了扒钱老板的眼皮,嘴唇,看了看舌苔,接着是手臂,掌心。   和中医问诊没什么区别。   接着他抬头看向四处张望的宫玉宸。   接触到他的视线,宫玉宸摇了摇头。   仇施明颔首,接着转头向钱太太道,“我们四处转转可以吗?”   钱太太点头,“好。”   仇施明拿着罗盘和宫玉宸一前一后走在别墅的花园,他问道,“没看见?”   宫玉宸点头。   “我的罗盘也没有反应。”   走到喷泉处,罗盘突然像是失了控一般疯狂转动。   仇施明眉头紧锁,唰掏出自己的铜钱剑,疑惑地问道:“真的没有?”   宫玉宸也皱起眉来,“真的没有。”   躲在喷泉雕塑里的顾嘉玉瑟瑟发抖,骤然对上宫玉宸的视线,险些显身拔腿就跑。   考虑到旁边还有个拿着罗盘,铜钱剑,装备齐全,实力不详的臭道士,他愣是一动不动。   “你罗盘是不是坏了?”   “不可能。”仇施明在疯狂转圈的罗盘上拍了拍。   “咔嚓——”   众目睽睽之下,罗盘竟然裂了。   宫玉宸:“……”   “还说没坏?”宫玉宸欲言又止,“我早说该把你的老古董换换了。”   “都什么年代了,捉鬼还用罗盘?科技日新月异,你们道士的装备就不能换代升级?”   仇施明:“……”   竟无言以对。 第120章   在别墅逛了一圈, 除了报废一个罗盘,确实没有任何异常。   看来问题还是出现在钱老板身上。   仇施明从兜里掏出一张黄纸,递给宫玉宸, “借点血。”   宫玉宸挑眉,也开始掏兜, 从裤兜里拿出一只钢笔递给仇施明。   仇施明没见过世面似的,瞪大了眼睛。   宫玉宸轻咳两声, “你不觉得咬破手指很傻吗?”他拔掉笔帽,原来不是钢笔,而是毛笔,“我抽了血, 还在里面掺了朱砂。”   仇施明无言, 像是想起什么, 怀念地笑了一下, “你这样的,可是违背祖宗之法啊。我要是这样做, 我爸得打死我。”   “还好我没爸。”   “好巧, 我也没了。”   地狱笑话。   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仇施明在黄纸上画了一个符,然后将符纸撕成两半,一半折成三角, 冲宫玉宸使了个眼色。   宫玉宸会意, 掰开钱老板的嘴,仇施明把符咒塞了进去了。   末了甩了甩手, 一脸嫌弃, “嘶——真臭啊。”   仇施明食指和中指之间夹着另一半的符咒,嘴里念念有词,铜钱剑竖在身前, 扬起符纸,铜钱剑在空中划过,击中符纸。   仇施明大喝:“破——”   一声,符纸瞬间燃烧,成了灰烬,地上却什么都没留下。   “走吧,我们得等。”仇施明收起铜钱剑,一脸嫌弃地盯着自己的手。   “我破了那东西的场,他肯定会过来的。我们只能等。”   “好。”宫玉宸点头,四周环顾,用装着自己血的毛笔在台灯,床脚,窗户下的墙壁还有衣柜的门上画了几个不一样的符咒。   钱太太在客厅翘首以盼,终于看到两个人出来,一双眸子热切地看着他们,“怎么样?”   宫玉宸摇头。   “钱老板身上确实缠着鬼气,但鬼却不在,仇道长施了法,相信过不了多久,那鬼就会回来,届时我们再来。”   钱太太有些着急,“这……这就走了?”   宫玉宸解释道,“我们俩太显眼了,就算有鬼也不敢靠近,所以需要暂时回避。”   仇施明点头,递给钱太太两枚符纸,“可以帮助你们避免鬼气入侵,宫先生在房间设了阵,那鬼一出现就会被困在里面,一旦感应到,我们就会过来。”   “好,真是谢谢你们了。”钱太太拍了拍仇施明的手,十分感激。   回到自己的家,宫玉宸卸下一身疲惫,瘫坐在沙发上。   跟回来的顾嘉玉又藏进了小小台灯,伺机而动。   宫玉宸长叹了一声,最后还是起身从电视柜下面翻出香,点燃,分别插在房间死角的砖缝里。   顾嘉玉咬牙,肯定是和那个臭道士学的。他要杀了那个臭道士!   顾嘉玉双目赤红。   就在这时,宫玉宸盘坐在茶几前,从茶几的柜子里掏出一个香炉,点燃三炷香,举过头顶,嘴里念念有词。   这一个月,他已经不知做了多少次了。   招魂。   父母留下的小册子,里面将招魂的法子讲得事无巨细,宫玉宸做过很多次,但都失败了。   只有一种可能,那人的魂不在世间,不在才是正常的,说明他有好好的去投胎。   但宫玉宸还是很颓丧,哪怕再见一面,就一面也好啊。   香炉里的香一点点燃烬。   顾嘉玉在一声声低沉的咒语中渐渐迷糊,杀意尽消,就像是被一双温暖的手细细抚摸着,安慰着,让他灵魂都变得轻松起来,飘飘欲仙。   最后一截香灰落下,顾嘉玉瞬间清醒。   好悬,差一点!   顾嘉玉有一点愠怒,怨气却是一点都生不起来。   房间里静悄悄的,甚至能听到窗外的虫鸣,还有楼下小饭馆里的人声,充满了烟火气。   宫玉宸目光晦涩幽暗,嘴角勾起一抹空洞的笑意,喃喃低语,“算了。”   他起身关了窗户,进浴室洗澡,吹头,然后关灯睡觉。   半夜,确定人已经熟睡,顾嘉玉又偷偷摸摸溜进人的房间,这回没走门。   闹钟早就响了,宫玉宸在床上七扭八扭最后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镜子里看见自己脖子,他挠了挠,想着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看,难不成是过敏了?一天过去印子没消就算了,还感觉越来越多,都快连成片了。   宫玉宸套了件兜帽外套出门,刚好遇见拎着行李箱的黄姐,看见他的时候还瞪了他一眼。   宫玉宸皱眉,才一天时间,肩膀上的小鬼就不见了,但鬼气入体,可能得倒霉好几天了。   “谁稀罕住你的房子,我可是住大别墅的命。”   黄姐见人对她如此漠然的态度,忍不住哼哼两句。   宫玉宸不咸不淡地说了句,“那就祝黄姐宏图大展。”   听他这话,黄姐鼻孔都要翘上天了,刚要说什么,就被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   是仇施明。   “喂?”宫玉宸转身按下接听键。   “出现了。”   “好,我马上过来。”   宫玉宸挂了电话飞奔而去。   看着人的背影,黄姐恨恨地跺脚,“没礼貌!哎呦——”   谁知一脚踩空,脚踝一扭,磕在台阶上。   ——   “让里面人昏迷不醒的鬼竟然是你?”顾嘉玉看着把他带到别墅的小鬼,感叹世界还真是小。   小鬼点头。   这事儿还得从今天凌晨说起,顾嘉玉正嗦着宫玉宸的脖子,小鬼的哭吼又开始了。   一声一声非常刺耳,熟睡的宫玉宸皱了皱眉,似乎被扰得要睁眼。   吓得顾嘉玉直接缩进床底,听到人只是翻了个身之后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顾嘉玉皱眉,决定给不听他话的小鬼一个教训。   他见到小鬼时,小鬼身上缠着一到金色的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哥哥,救救我救救我呜呜哇——”   “怎么回事?”   小鬼摇头:“不知道。”   顾嘉玉想要帮小鬼解开栓在身上的线,可是金线如同有生命般,在顾嘉玉靠近时就隐去了,一离开,就又出现了。   是只针对小鬼的。   顾嘉玉摸着下巴沉思,捞起小鬼,“过去看看”   然后顺着金线就到了昨天的别墅。   “里面是你什么人?”   “爸爸。”小鬼睁着大眼,嘴一撇,“爸爸坏!用棍子戳我!”   顾嘉玉目光一滞,捂住小鬼的嘴,“注意言辞。”   “咳咳……”顾嘉玉对上小鬼清澈单纯的眼睛,轻咳两声,“进去看看。”   “他不喜欢我,他把我塞进一个黑漆漆的地方,很冷,很臭,我不喜欢。”小鬼摇头。   顾嘉玉一进到男人的房间,立刻意识到不对。   昨天他并没有跟进来,所以不知道这里面的符咒。   竟然有一个阵法。   “啊——”   红光一闪,小鬼被困在阵法中央,大声嘶吼着。   灵魂膨胀数倍,逐渐变得扭曲可怖。   “嘶啊——”   红光闪烁,小鬼如同置身火焰地狱,浑身痛极,越是痛他的怨气便涨的越快。   周身的黑气快速凝结形成漩涡。小鬼刚才还如同黑葡萄似的眼睛闪着赤红。   双目圆瞪,狰狞可怖,空气里弥漫着腐臭和一股檀香,让人几欲作呕。   “停下!”看着还在膨胀的小鬼,顾嘉玉大喝。   “死……死……”小鬼已经完全丧失理智,嘴里无机质地喃喃重复,双目竟留下两道血痕。   眼看着小鬼越来越失控,顾嘉玉咬牙,身形一变,变成了一团流动的黏液并迅速胀大,把小鬼压了下去。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仇施明双手快速结印,“破——”   房门震裂,即使没有阴阳眼,也能感觉到房间的阴气几乎化为实质。   铜钱剑横在胸前,一手符咒,半晌没等到人说话,仇施明疑惑地扭头看向宫玉宸,“老宫,嘛呢?”   听到老宫二字,僵住的顾嘉玉机械地转头,刚好看见门口的两个人,手一松。   被压制在地上的小鬼嗖一下飞出去,头颅膨胀数倍,张大獠牙,双手成爪,袭向阵法的主人。   “住手!”   顾嘉玉目眦欲裂,小鬼的目标竟然是宫玉宸。   顾嘉玉一闪,左手扣住小鬼的獠牙,用力一拽,重新将对方按在地上,刚好是一枚咒印的上方。   小鬼疼得龇牙咧嘴,还在冲着顾嘉玉嘶吼,看向宫玉宸的眼睛恨不得把他吃了。   顾嘉玉一怒,双目暴戾阴森,瞬间鬼气弥漫,压得门口的仇施明都胸口喘不上气,拿剑的手也跟着一颤。   “想死?”   “呜呜呜哇——”   被吓到的小鬼放声大哭,顾嘉玉皱眉,拎着小鬼打他屁股,恶狠狠道:“再哭也吃了你。”   小鬼手攥在胸前,抽抽噎噎。   看似过了很久,其实也不会瞬息之间,宫玉宸眼睛眯了眯,不去看站在房间中央的那人,眼眶微红,他捂了捂脸,小声凑到仇施明耳边道,“九点钟方向,一米五,地板,用定身符就可以。”   看着两人当着他的面咬耳朵,顾嘉玉眸子一沉,醋意大发。   化身盯哥狂魔。   顾嘉玉:我盯盯盯。   企图用眼神谴责他。   仇施明将小鬼定在地板上,顾嘉玉飘到宫玉宸身边,近在咫尺。   宫玉宸看着过来的鬼,呼吸一滞,身体僵硬,很快便放松下来,目不斜视,仿佛什么都没看。   依照小玉的性子,如果知道他能看见的话,估计跑得影子都没有了,他要慢慢来,不能急……   不能急。   确认对方看不见他,顾嘉玉眸子一亮,他是鬼啊,小哥哥根本看不见他,太好了。   “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仇施明疑惑。   “我本来就不擅长这些,你——”宫玉宸可疑地停顿一下,脖子上冰凉的触感可算让他知道满脖子的印子什么原因了。   顾嘉玉疑惑地抬头,皱眉凝视着人,一个侧身的动作,明显是做好了跑的架势。   宫玉宸假装虚弱地咳嗽两声,“你……咳咳……按你的节奏来。”   “生病了?”   宫玉宸点点头,“昨晚踹被子了,有些着凉。”   掀被子的罪魁祸首心虚地看了看地板,偷偷勾了勾人的手指,只是轻轻搭上就激动得满脸羞红。快速松开后,又偷偷勾了勾,然后再松开如此反复,每做一下这个动作,顾嘉玉就要窃笑两声。   宫玉宸抿了抿唇,强行无视。 第121章   小鬼看不懂顾嘉玉的互动, 只觉得他们关系好,愤愤地瞪了顾嘉玉一眼。   “坏哥哥!臭道士一一伙儿的!”   “别胡说那个才是臭道士。”顾嘉玉指着仇施明,埋在宫玉宸肩膀上嗅了嗅, 心旷神怡,“这是香香的小哥哥。”   “呸!阵法分明是他设的!他要抓我!”   顾嘉玉反驳:“你不干坏事谁抓你?”   宫玉宸能看见他们, 自然也能听见他们的对话,只是另外一个世界传来的声音很空灵嘶哑, 听得不真切。   仇施明摆好阵,开始问灵,朱砂笔在符纸上凭空转动,写道:“钱老板与你是何关系?”   “他是我爸爸。”   “为什么要害他?”   “我只是想让他也尝尝被关起来的滋味, 我什么都没做。”   小鬼端坐在地上, 抄着手, 冷哼一声, 朱砂笔转动:“臭道士,我要吃了你!”   说罢, 脖子骤然拉长, 脑袋凑到仇施明头顶,似乎在看怎么下嘴。   宫玉宸捂着嘴咳嗽两声,“咳咳……”   成功引起仇施明的注意, 他扭头, 刚好躲过小鬼的攻击,“很严重?”   一旁的顾嘉玉也紧张地看着他。   “还好, 就是有点冷。”   他话音刚落, 顾嘉玉就从后面把人抱住,“我给哥哥暖暖。”   “咳咳……”宫玉宸咳得更厉害了。   仇施明狐疑地看向他。   “你问问他,被关在哪里?是不是有什么执念未消。”   朱砂笔再次动起来。   “黑色的地方, 很拥挤,很臭。”   “佛像。”宫玉宸抵着下巴,思考道,“问问钱太太钱老板最近有没有设置新的佛龛。”   “对了,还有一件事……”宫玉宸说到这里突然顿住,如果告诉仇施明小鬼和黄姐有关,那不是就暴露他能看见鬼了?   仇施明疑惑地看着人,见人半天不说话,催促道:“什么事?你今天似乎有点奇怪,说话吞吞吐吐的。”   “我在思考。”宫玉宸反驳,“有一就有二,钱太太说一年前发现钱老板有了外遇,佛龛被毁,钱老板不可能无动于衷。”   再三纠结之下,宫玉宸还是暂时瞒下了黄姐的事。   “嗯。”仇施明点头,握住朱砂笔画了一张符,双手结印,符纸在空中悬浮。   “啊啊——臭道士——臭道士——”   小鬼被一张强大的吸力洗进符纸当中,发出一阵凄厉的哀嚎。   顾嘉玉身形微动,警惕地看着仇施明,似乎下一秒就要和人打起来。   宫玉宸轻咳两声,问道,“他没事吧?”   “收纳符罢了,能有什么事?”仇施明道,“带着他才能找到佛龛。”   “嗯,好。”   顾嘉玉听到这话,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对着宫玉宸的耳垂吹气。   “咳……走吧。”不等人说话,宫玉宸迈开步子走出房间,和某只鬼拉开一些距离。   钱太太等在别墅门口,见人出来迎上去问道:“怎么样?”   仇施明抿了抿唇,“和小公子无关。”   钱太太攥着的手松了松,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松了口气还是失望,嘴里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接着才继续问道,“那他醒了吗?”   “没有,这鬼已经成了厉鬼,阴气和怨气属实骇人。”仇施明皱眉道,“我们怀疑钱老板又做了一个佛龛,想问问您有没有头绪。”   “我们分居太久,这个我确实不知道。”钱太太面色凝重,“但他的房产只有那么几处,要么就是在公司,二位可以去看看。”   仇施明点头:“好,劳烦将地址告知我们。”   这钱老板的房产还不少,宫玉宸和仇施明还遇见两个住着人的,都是二十几岁风华正茂的年纪,听到钱老板昏迷可怜巴巴掉两滴眼泪,嘴角的笑意却压不住。   “哎呦,老头刚开始是很大方的呀。”一身婀娜的黑色长裙,女人半依靠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手指,“后来就和有病似的,非逼着人给他生儿子,还说什么生了儿子有继承权,以后他的就是我孩子的。”   “说的很漂亮咯,刚开始听听也就算了,他给的多,我就哄哄他嘛,后来就和疯了似的,逮着我就要给他生。”女人嫣红的唇一撇,露出几分嫌弃,“生不生得出来儿子还不是看他哦,他没有那个基因,生不出来就是生不出来嘛,再说他都多大年纪了,早就不中用了,还想我怎么给他生啊?”   女人的嫌弃之意溢于言表,说出的话越来越露骨,仇施明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   宫玉宸可就苦了,某只鬼一脸羞涩地埋在他脖子上,是不是哼哼两句,蹭蹭,手还不老实地在他腰间流连。   宫玉宸翘着腿,,换了个姿势,正襟危坐道:“方便我们看看吗?”   女人手一摊,“随便看咯。”   两人对视一眼,仇施明起身查看。   宫玉宸继续和人拉扯,“钱老板最近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有没有烧香拜佛的习惯?”   “怎么没有啊?”女人手一指,指着电视机旁边,“诺,有个送子观音,没事就拜拜拜拜的,我看不如他去生好了。”   宫玉宸走到送子观音面前,只是一尊普通的玉佛,没什么特别。   这时,仇施明也没发现异常。   “那打扰了,抱歉。”宫玉宸颔首道。   和仇施明一起走出公寓,宫玉宸道:“我听说过富豪和怀孕的姑娘交合然后让人流产,说是这样可以带走晦气,以此转运。”   “差不多。”仇施明啪嗒点燃一根烟,含进嘴里,“他养的女人不少,可能吃到了甜头,所以想效仿,但是没想到年纪大了,功能不足。”   “去他公司看看。”两人一拍即合。   钱太太早就和公司的人打过招呼了,所以两个人很顺利进到钱老板的办公室。   现代化的办公楼里,这是一间非常古色古香的办公室。   假山流水,大鱼缸,花花草草,红木的办公桌,桌面上是一整套茶具。   烟雾缭绕。   正北方是一个多宝阁,上面放着不少瓷器玉器。   仇施明环顾办公室的格局,抿着唇道:“有点东西。”   “这里。”宫玉宸招手。   西南角砌了一根立柱,柱子中间则是一个佛龛,一根燃烧后剩下的香根立在香炉里。   “佛龛在这里,佛像不见了。”宫玉宸摇头。   跟在宫玉宸身后的鬼,透过人的肩膀瞥了瞥佛龛,一股阴寒之气从脚底升起,顾嘉玉觉得这个佛龛很不舒服,像个棺材。   “要不要查查小鬼的母亲?”宫玉宸沉思,黄姐搬走时说的话,很没有由头,两个月交不起房租,最后却说自己是住大别墅的命。   不排除突然暴富,但也不能放过丝毫疑点。   “我试试。”   仇施明捏住装着小鬼的符纸,放在铜钱剑上,掐指念咒。   剑尖往东南方向一指。   ——   “你确定是这儿?”宫玉宸看着酒吧的门面,现在明显还不是营业的时间,门都没开。   “十分确定。”仇施明点头。   看着熟悉的地方,顾嘉玉也忍不住狠狠点了点头。   “进去看看。”   ——   房间内,黄姐靠着男人的胸口,手里把玩着一尊佛像,越看越喜欢,越欣喜。   “什么玩意儿?”男人粗着嗓子问了一句,看那佛像觉得有些瘆人。   “这可是我的财神。”黄姐嗔怒的瞥了他一眼,抚摸着佛像的纹路,“以后飞黄腾达,发家致富可就靠他了。”   “有这么神?”男人不怀好意地笑着,搂住黄姐的肩膀,咬人的耳朵道,“你不如伺候好我,我给你钱。”   “就你那几个臭钱?”黄姐不屑地撇嘴,“这个可是能发大财的。”   “嘶……”做生意的多少都有些信这些,见黄姐说着那么笃定,他捏着佛像仔细观察起来,越看越觉得邪门儿,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什么东西?”   手一松,佛像滑落,黄姐心猛地一跳,稳稳接住,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男人眨了眨眼,眼前女人的脸突然给一团黑雾覆盖,只露出赤红的双目,咯咯地笑着。   男人惊吓地擦了擦眼睛,定睛看去,女人并没有变化,还是温婉似玉的模样,男人咽了咽口水,转身一件件套上衣服。   “我还有事,最近还是不要见面了”   “死鬼!”看着男人一溜烟儿跑了,女人娇哼一声,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佛像上,眼神逐渐痴迷。   这佛像一定是和她有缘,不然为什么会越看越喜欢呢?   她手指抚摸着金身,“保佑我赚大钱,赚大钱,香烛纸钱塑金身,只要我有钱一定为您做……”   “啊——”   佛像闪出一道光,将女人的手指烫了一下,佛像掉落在地上,回弹两下。   “咔嚓——”一声,佛像金身出现裂痕。   黄姐捂着手匆忙去捡,却只嗅到一股浓烈的腐臭味。   她剥开碎裂的壳,佛像的真正面目显露出来,赫然是一具婴儿的干尸。   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双腿向上弯曲,紧闭的眼睛眼球凸出。   黄姐吓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阴气从佛像里泄出,佛像内壁的红色符文一闪。   “快。”察觉到符纸里小鬼的异动,宫玉宸猛地踹开房门,仇施明猛地挥出铜钱剑,钉在符文的末端。   符纸无风而动,迅速膨胀,最终撕裂而开,小鬼身形倏忽钻进干尸之中。   地上的尸体忽而懂了,关节处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他站起来,睁开的眼皮里空空荡荡,只有两个黑黢黢的洞。   “嘶啊——啊——”   獠牙横生,闪着绿光,离他最近的目标就是黄姐,他一步步踩过去,每一步都留下一个漆黑粘腻的脚印。   “休要伤人!”仇施明长剑一挥。   顾嘉玉伸出双臂猛地挡在宫玉宸身前。   剑气罡风对小鬼不起作用。   黄姐颤抖着往后挪:“别过来别过来!”   “借点血!”仇施明大喝。   将剑抛给宫玉宸,宫玉宸接过,在手心划了一刀,鲜血瞬间染上剑身。   他将剑抛了回去,铜钱剑重新回到仇施明手上,红光大盛,挥出的剑法势如破竹,穿透小鬼的手臂,将其钉在地上。   顾嘉玉目睹宫玉宸割手,错愕地睁大眼睛,一双眸子泛起森冷之意,小心地碰了碰人的手心。   却被对方的血灼伤,滋滋冒烟,但他丝毫不退,眼底暴戾,夹着心疼,十分复杂,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怨气。   看着人烧没的手指,宫玉宸瞳孔一缩,猛地捂住自己的手心,紧紧攥在胸前,不给人触碰的机会。   见此,顾嘉玉将视线落在仇施明身上,森然阴郁。   宫玉宸忍不住喝了一声,“老仇。”   仇施明转头,皱着眉,“来帮忙。”   宫玉宸拿出随身带的毛笔,快速打量房间的格局,落下一枚枚咒印。   小鬼尖锐的嘶吼着,吼声渐渐微弱,变成了一阵阵啼哭,“呜呜呜——妈妈——妈妈——”   已经完全懵掉的黄姐心口一紧,怎么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我……我……”   最后一声尖锐的哀嚎,地上的婴儿不在动弹,小鬼脱离躯壳,虚弱地漂浮在半空。   仇施明眼疾手快,盘腿而坐,双手结印,念着往生咒。   “呜呜呜呜——哥哥——”小鬼冲着唯一能听到他说话的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顾嘉玉叹了一声,“投胎去吧,重新找个妈。”   “呜呜呜——”小鬼的哭声渐弱,宫玉宸始终皱起眉头。   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做父母。   金光一闪,小鬼变成了未出生的婴儿模样,显出身影,最后再消失不见。   “他……他是……”黄姐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场面,“他……”   “是你想得那样。”   宫玉宸点头,“你是不是有个流掉的孩子?”   宫玉宸的问题成功让黄姐再次恍惚,她喃喃着,“不能怪我……我本来也没想要孩子……反正都要流掉的……”   仇施明捡起地上佛像的残骸,里面用血画的咒印几乎快要消失,但这种邪门儿的东西肯定不是钱老板能够画出来的。   宫玉宸和仇施明走出酒吧,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酒吧即将迎来最热闹的时间。   “钱到时候转给你。”仇施明摆手,后背背着自己的铜钱剑,“还有你的医疗费。”   “好。”   宫玉宸应了一声,两人分道扬镳。 第122章   “钱老板醒了, 钱转给你了。”   宫玉宸对于钱不是很上心,回了一个“好”。   客厅电视正在播放本地新闻。   “近日,相关部门查封一家非法月子中心, 该机构组织……涉案人员已开展立案调查……”   宫玉宸关掉电转身之际差点碰上身后的魂,他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   对上顾嘉玉狐疑的眸子。   意识到这个动作漏洞太大, 宫玉宸伸长了胳膊,一边继续后退一边抡圆了胳膊做伸展运动, 然后扩胸运动,抬腿。   愣是在客厅完成了一套广播体操。   顾嘉玉拍着自己胸口,松了口气。   还以为小哥哥能看见鬼呢,自己吓自己。   扩胸运动扯到胸肌的宫玉宸捂着胸口, 默默坐下, 余光瞥到沙发另一端的罪魁祸首, 无端有些生气。   “这蚊子也过分了, 是不是得抹点风油精,花露水, 还是碘伏呢?”宫玉宸拉开茶几柜子, 说一句就拿出一样。   “不要折磨自己啊!”顾嘉玉偷偷把那些东西扫到地上,假装是风吹倒的。   宫玉宸眯了眯眼,拿出一管有润滑作用的液体, 放在桌上。   顾嘉玉苍白的脸蛋一下子就憋红了, “这……这个……更不能用了……”他小声催促道,“快收起来, 快收起来。”   听到他的话, 宫玉宸还偏偏举起来仔细端详,“哦对了,这个不是这样用的……要不……”   他眼睛闪了闪, 拖长调子。   顾嘉玉咽了咽口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人,“要不什么?”   “咚——”宫玉宸把东西扔进垃圾桶。   顾嘉玉一脸可惜的表情。   宫玉宸没再逗鬼,脱了上衣,露出健硕身材,虎背蜂腰,每一处的肌肉都恰到好处,泛着光泽,浓烈的雄性荷尔蒙喷涌而出,十分性感。   他非常正经地往胸口贴了两张创可贴,感叹家里还得多准备些,照这个架势,可能不太够用。   顾嘉玉心虚地撇过头,他也不知道竟然肿得这么厉害。   以后他就轻一点点咯。   “嗡——”   宫玉宸套上衣服,接起电话,“喂?”   “东西找到了,还要吗?”电话那头的人道。   宫玉宸起身走到阳台,考虑良久,点了点头,“要。”   “来取。”   顾嘉玉听见人又要出门,愤愤不平道,“你就不能呆在家里吗?就喜欢出去招蜂引蝶,太不检点了!”   宫玉宸:“……”   宫玉宸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轻佻的笑容,嗓音低沉,“等我。”   “谁啊?谁啊?不许这样和他说话!”   宫玉宸挂了电话,哼着小曲,转动着钥匙扣。   顾嘉玉跟在人身后念叨,脸都快皱成了包子,“你要见谁?这么开心?不许去!”   他挡在人身前,挺着胸膛,眼睛里闪着执拗。   宫玉宸直接从人身形中穿过。   顾嘉玉错愕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转头看见已经到门口的人,一双眼睛都快冒火了。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为什么要笑?为什么这么高兴?要去见谁?什么人?   顾嘉玉几乎要被自己想象的画面气得怨气四散。   招蜂引蝶的本事真不小,他咬牙。   顾嘉玉想起小时候,因为出生后不哭不闹,三岁还不会说话,可把他爸妈急坏了。听了医生的话,搬去了乡下,环境好,空气好,接触大自然。于是他成了宫玉宸对门,乡下的坏境,小孩子都很淘气。   顾嘉玉这么一个不爱说话还长的好看的小孩子,就成了稀罕物。   “干什么呢?住手!”小小的身躯站在他前面,帮顾嘉玉挡下了熊孩子扔过来的石头子儿。   “你让开!我妈妈说他是怪物,我们要看看他能不能变身。”   宫玉宸挥了挥拳头,“呸!欺负小孩子还找什么理由?有本事和我打啊。”   捂着眼睛的指缝里渗出血来,流了半张脸。   那群熊孩子哇一声就跑了,“鬼啊——”   “你没事吧?”一片红色里,是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顾嘉玉知道这个哥哥,就在对门,每次看见他都会偷偷观察他,他都看见了。   “别怕,我会保护你,不会让他们欺负你的。”宫玉宸拍了拍顾嘉玉的肩膀,“你应该比我小吧?你可以叫我哥哥。”   顾嘉玉睁着眼睛盯着他,一双眼睛和黑葡萄似的。   对面的小孩皱了皱眉,“你是哑巴?”   宫玉宸看他的眼神更加可怜起来,揉了揉人的脑袋:“别怕,以后跟着我混吧。”   小顾嘉玉鬼使神差点了点头。   “眼睛……”   “小事,别看流血多,很快就结痂了。”宫玉宸无所谓地擦了擦脸上带血,眉骨上缺了一块,但奇异的是,确实已经不流血了,甚至还在渐渐愈合。   “你不是哑巴啊?”宫玉宸揽着人的肩膀,咧嘴笑道:“那你叫声哥哥听听?”   顾嘉玉沉默。   后来他才知道,跟着宫玉宸混的小孩不只他一个,叫他哥的更是一大片。就连之前欺负他的熊孩子,在和宫玉宸相处之后,都一口一口哥叫的亲热。   顾嘉玉瞬间升起了危机感,偷偷摸摸叫着人小哥哥。   还是应该锁起来的,小哥哥太优秀了,总是招惹一些花花草草,锁起来就好了,只给他一个人看,把他欺负哭,他就不敢了。   跟踪着人到了一家咖啡馆,工作日,时间还早,人不多。   “来了?”男人穿着一身唐装,鼻梁架着墨镜。   宫玉宸在他对面坐下:“东西呢?”   “我要的东西呢?”   宫玉宸扔给对方一个小瓶子,一个塑料的分装瓶。   男人摩挲着瓶身的质感,一时无言以对,“你就用这个装?”   宫玉宸挑眉,“我给你搭个包装盒?”   两块钱超市买的分装瓶实用又便宜。   “我的呢?”   男人无奈,拿出一个木盒子,“你要的玉魄石。”   “嗡——”   宫玉宸手机振动,弹出一条消息。沉寂许久的号码又重新活跃起来。   “宝贝,和你在一起的狗男人是谁啊?我不过离开一段时间,你就这么难耐吗?”   接着一张宫玉宸睡觉的照片。   “宝贝,你看,你睡得好乖。”   “宝贝,你的身体想我吗?”   一张宫玉宸洗澡的侧影。   手机不停地弹出消息,宫玉宸对面的男人一滞,“你要是忙的话,我就先告辞了。男人起身拿起放在椅子旁的盲杖。   宫玉宸看了眼手机按了静音揣进兜里,见男人要走,“等等。”他拉住男人的手腕,“我送你出去吧。”   “好,谢谢。”男人狐疑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   看到宫玉宸和男人手牵手离开咖啡馆,顾嘉玉目眦欲裂。   “宝贝,那个男人看着瘦瘦小小他能满足你吗?”   “宝贝,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啊?有时间和别人卿卿我我,没时间回复我吗?”   “宝贝,你怎么总是这样?我好伤心,我一直在等你啊,为什么你眼里只有别人?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才能看我一眼啊?”   “宝贝,他可以舔你……吃……让你……吗?我知道我有多想把你……吗?”   “宝贝……”   “宝贝……”   “宝贝……”   一条条消息到后来直接不堪入目,是个人看了都会面红耳赤的程度。   “宫先生,跟着你的东西不容小觑。”把男人送上车,他降下车窗对着捏着手机的人道,“还是谨慎为妙。”   “玉魄石确实有养魂之效,但也只能养魂,而你身边那东西似乎并不需要。”   男人抿了抿唇,看向偷偷扒在电线杆后面张牙舞爪的顾嘉玉。   宫玉宸也看了过去,张牙舞爪的魂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挑眉,“你看得见?”   男人点了点自己的墨镜,笑而不语。   男人的车子离开,宫玉宸打开木盒子,里面是一枚晶莹剔透的石头。   玉魄石。玉魄东方开,嫦娥逐影来。自古玉魄就是月的别称,之所以叫玉魄石,是因为这是上好的和田玉,放在女子额头,吸收日月精华结出来的。   月属阴,有养魂之效。   但传说,玉魄石,罗刹血,凤凰骨,能通阴阳,来去酆都,逆天改命。   玉魄石有了,罗刹血,天煞孤星,情缘绝断,自己就是一身罗刹血。   只要再找到凤凰骨……   宫玉宸对玄学道术并不算精通,但却有一个执念。   为什么就是自己呢?人生的头十八年他本来是个唯物主义者。   后来发生的一切在曾经的他眼里如同笑话一般,他都无所谓了,可为什么还要带走他呢?   他已经很克制很克制了,最后还是害了小玉的性命,天人永隔。   他记得小玉满脸鲜血的样子,浑身的骨头全部散架,他连轻轻碰一碰对方都不敢。   对着张着嘴似乎想要说这么,但吐出的是一口又一口鲜血。   那一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像是有生命般,定格成了最后一个画面,午夜梦回,几乎成了梦魇。   酒吧吧台——   宫玉宸大口大口往胃里灌酒,从他一进门,就像一块上等的肉掉进狼窝,不少目光打量着他。   一波又一波的人上赶着往他身边凑。顾嘉玉恨得牙痒痒。   太过分了,一个男人不够,还要找别人。   “帅哥,一个人吗?一起喝一杯怎么样?”一个清秀的小男生靠近吧台,冲着宫玉宸魅惑地挑眉。   宫玉宸举着酒杯,抬眸看去,眼前已经有些花了,余光瞥到某个都要气成河豚也不过来的鬼。   他眉头一皱,“不怎么样。”   手里的酒被他一饮而尽,他朝着男人勾了勾手指,身体微微前倾,男人见有戏,也微微躬身,手在就要搭上人胸口之际。   被另一只横插过来的手捏住,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很好看,就是太苍白了,白得发灰。   而且被人捏住的手腕冰凉刺骨,男人抬眸对上人的眸子,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   “不好意思,他有伴儿了。”   “哦……哦哦。”男人呆呆地点了点头,捂着自己被冻僵一般的胳膊,浑浑噩噩走开。   很快回过神来的他,再转头看去,哪里还有两人的身影。 第123章   顾嘉玉架着人的胳膊, 小声嘟囔:“真的喝醉了吗?”   宫玉宸顺势嘤咛一声,在人肩膀上蹭了蹭,脚下踉跄。   “哥哥。”顾嘉玉凑在人耳边轻声道, “小哥哥,老宫, 宝贝……”   宫玉宸耳朵发烫,脑袋在人脖子上蹭了蹭, 把头埋得更深了些。   “呼——”   顾嘉玉把人摔在酒店的床上,目光灼灼盯着人。   烫人的目光落在身上,宫玉宸眉头微微皱起,顿时感受到一阵尴尬, 脖子渐渐染上绯红。   幼稚。他内心暗骂自己, 想要睁眼结束这场闹剧的时候。   一双冰凉的手抚摸上了他的脖颈。   灰白和红, 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落在一枚枚红樱桃上,带起了一阵痒意。   血脉里的热度, 属于小哥哥的温暖, 顾嘉玉心跳如鼓。   可是一想到这个人和别的男人亲亲我我,有说有笑,还四处勾搭男人, 眼底的阴郁几乎化为实质。   浓郁的黑染上了他的眼睛, 顾嘉玉手指用力,虎口下的喉管随着呼吸轻轻震颤, 只要一个用力, 对方就可以和他双宿双飞了。   命脉被冰凉的手扼住,生命受到威胁,冷意从四肢流窜入心脏, 宫玉宸强忍着没动。   不受控制地想起小雨以前的手。   顾嘉玉不爱和人接触,不爱说话,很自闭,但在绘画方面很有天赋,自已一个人就可以呆上一整天,用各种颜色的颜料填满画布。   后来更是被国外顶尖的艺术学院录取,但他却没有去,而是选择了国内的大学,后来直接在学校当了老师,成了学生眼里的冰山老师。   但对他艺术上的造诣都是认可的,他的这双手更是被大家传成了上帝之手。   在宫玉宸看来也确实是这样,这双手修长如玉,指腹处有些薄薄的茧子,但摸起来并不硌人,反而很舒服。   只是可能因为身体的原因,经常是冰凉的,宫玉宸便喜欢把人的手揣进自己兜里给人捂着,直到捂热了。   可现在似乎怎么也捂不热了。   等了许久,顾嘉玉放开人的脖子,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人的喉结,脑袋趴在人的胸口,听着对方强健有力的心跳。   被这样压着,似乎心里空荡了许久的地方终于重新被填满。   宫玉宸一个翻身,将鬼搂紧自己怀里,像是抱抱枕一样。   顾嘉玉呆呆的,没什么动作,被吓到死机了似的。   他试探性地小声唤道:“老宫……哥哥……”   还时不时用手指戳一戳人的肩膀,企图判断对方是不是真的醉了。   “唔……呼……呼……”   听到人的呼噜声,顾嘉玉才松了一口气,伸长了胳膊,贴心地帮人关了灯。   黑暗并不影响他的视力,他抬头只能看见人锋利的下颌,真帅啊。   小哥哥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怀抱也好温暖。   作为鬼的顾嘉玉竟然感受到一阵阵困意,眼皮打架,撑了许久,最终还是阖上眼。   宫玉宸搂着人,嘴里念着咒,手心里的玉魄石贴着人的后背,那枚石头就这样融进了人的身体里。   这时候,宫玉宸才有时间观察怀里鬼的模样。   依旧俊美,除了脸色苍白得吊诡,其实没什么变化,睫毛长得如同芭比娃娃,皮肤摸上去虽然冷,但很Q弹,像果冻似的。   一个好看的大果冻。   想起这段时间某只鬼不知节制的骚扰,宫玉宸报复性地捏了捏人的脸,“小变态……为什么不去投胎?”   虽然也曾想过要招魂,想要用各种办法留下人的魂魄。但宫玉宸也知道,死了的人在人世待太久,最终的结局还是消亡,他又怎么忍心?   宫玉宸轻轻摸了摸人的鬓发,说到底他们命格相克,一死一生就他们必然的结局。   现在刚好如此,只要保住小玉不会消亡,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想了半宿,终究还是酒意上头,不知不觉迷迷糊糊睡着了。   但因为心里装着事儿,宫玉宸睡得并不是很熟,他猛地坐起身,动作幅度太大,坐起来的时候头竟然还晕乎乎的,伴随着宿醉后的头疼。   “嘶……”手掌撑着脑袋,在太阳穴轻轻捶打了两下,才稍微有所缓解。   以后喝酒这个选项还是在人生中划掉吧。   他在桌上找到自己的手机,才四点多,不到五点。   某只鬼不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手机振动,弹出两条消息。   “宝贝,你和哪个男人睡觉了?有我一个还不够吗?酒吧里的男人有什么好?他们会陪你聊天吗?他们知道宝贝身上有几颗痣吗?宝贝,你怎么不理我?是在和野男人玩游戏吗?为什么不和我玩?”   “宝贝,你的小葡萄好可爱,给老公吃吃好不好?”   宫玉宸:“……”   小色鬼。他抿着唇,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   “变态。”宫玉宸回复,“小老鼠。”   那边反应很快,立马回了消息。   “这是宝贝给我的爱称吗?是单给我一个人的吗?我就知道宝贝最喜欢我了,嘻嘻。”   “是啊,喜欢你,很爱你。”宫玉宸直接回复,演戏的鬼已经不在,他一个人唱独角戏也没意思,快速套上衣服退了房。   某个刚发完骚扰信息的鬼,看着对方回复的喜欢,爱,瞬间热意上头。   恨不得原地起跳蹦跶三米高,再来个空中三百六十度回旋踢。   嘿嘿嘿,小哥哥喜欢我诶,他说很爱我,爱我……爱……   顾嘉玉突然回过神来,他用的这个账号根本不是自己的账号啊。也不是,也是自己的账号,但不是原来那个,宫玉宸根本不知道这个账号是他顾嘉玉的账号。   顾嘉玉原来的账号他们根本就没有联系,十八岁之后就从来没有联系过。   所以他喜欢的是谁?一个偷偷摸摸的变态痴汉跟踪狂?   顾嘉玉一下子冷静下来,屁股坐回椅子上,恨恨地咬牙,又有些委屈,为什么,不是说好保护自己一辈子的吗?为什么一个变态都能获得他的爱呢?   “你是变态吗?你知道我是谁吗?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子吗?你就喜欢?我一身脓包,满脸溃烂,一年不洗澡,还有脚气,甲沟炎……你也喜欢吗?”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打字声成功吸引了旁边座位打游戏的人。   “怎么了哥们儿?谁还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啊?放过键盘吧,它和你没仇。”说完一嘴,打游戏的小年轻很快注意力又放回游戏身上,余光里的电脑一闪,等他再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人。   他只当自己太专注在游戏上面,也没在意。   看到回复的宫玉宸,抿着唇轻笑一声,都能想到对方炸毛的样子,太可爱了,他打字道:“嗯,喜欢。就喜欢你这样的,要不怎么说能喜欢你呢?我是变态,你是小老鼠,多般配。”   顾嘉玉回了六个点:“……”   宫玉宸嘴角的笑意扩大,一辆车停在他面前,因为注意力都在手机上,想也没想就上了车。   等车门关上,一股寒意从后背窜入四肢百骸,骨头缝都在冷。   他慢条斯理地放下手机,揣进兜里,不着痕迹的捏紧了兜里的毛笔。   抬眸看去,车上的乘客都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忽略个个死气蔓延的脸色。   他细细数去,一辆车,每个位置都坐满了人,所以他是多余的那个。   “小伙子,过来坐。”一个大妈咧着嘴笑,手里还拎着装满菜的篮子,菜叶泛着鲜艳的光泽,看上去就很好吃样子。   大妈热情地招呼,离宫玉宸很近,她伸手拽宫玉宸的动作又快有狠,宫玉宸闪身躲开。   “不用了,您坐吧,我站一会儿。”宫玉宸摆手。   大妈脸上的笑容瞬间垮了下去。   “哥哥,我这里有位置。”一个小孩子扒拉着宫玉宸的小腿,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很纯真可爱。   宫玉宸记得几年前有一个公交爆炸案。早高峰的清晨,买菜的大爷大妈,上学的小孩,上班的男男女女,还有哺乳期的妈妈,连带着爆炸案的凶手本人,三十余人,在这场爆炸中,无一幸免。   案子至今未破。   “哥哥,来坐嘛。”小孩的手劲儿很大,竟拉得宫玉宸一个踉跄。   宫玉宸能感受到,每个落在他身上的视线都带着急迫,似乎要把他生吞活剥。   他知道,一旦他坐了谁的位置,那么他就会代替那个人,不,那只鬼,永远留在车上,直到下一个乘客上车。   尤其是坐在靠窗那边第三排的两个男人,他们看宫玉宸的眼神,如同看见猎物,满眼都是势在必得,还带着阴气和血腥。   见宫玉宸看过去,两个男人阴恻恻咧着嘴笑了。   大战一触即发。   车上的鬼已经不再惺惺作态,纷纷露出本来面目。   烧焦得几乎没有血肉的头颅咯咯笑着。刚才还粉雕玉琢的小孩,半张脸没了,另一只眼的眼球堪堪挂在眼眶,随时都会掉出来,血肉模糊。   第一个搭讪宫玉宸的大妈,只剩下一具骨头,菜篮子里的菜却依旧新鲜。   那两个男人却没有什么变化,干干瘦瘦,衣衫整洁。大概有两种可能:第一,爆炸之后,他们并没有受到严重的烧伤,但这明显不可能,当时报道时车架子都快烧没了。   那就剩下另一种可能,他们吞噬了很多鬼气,实力深不可测,形态不受限制。 第124章   百鬼夜行, 宫玉宸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应付这种情况。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毛笔夹在指节之间,手指翻飞, 快速结印,“斩妖缚邪, 杀鬼万千!”   “破——”   一道咒印打在袭击过来的小鬼身上,小鬼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 头颅转动,凸出的眼球死死盯着宫玉宸,四肢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如同生了锈的齿轮, 动作却迅猛得如同上了发条般。   “哈——”嗓子里发出气音, 飞快朝宫玉宸扑来。   身后的骷髅架子牙齿不断咬合, 瘆人得慌, 从身后猛扑。   宫玉宸反身跳跃,抬腿横扫, 将骷髅架子的头颅踹飞, 落在地上,那颗头依旧不厌其烦地咀嚼。   小鬼扑上来抱住宫玉宸的膝盖,宫玉宸扣住他那只空荡漆黑的眼眶, 用力一扯, 一个女鬼见状上来帮忙,被宫玉宸闪身躲开, 手上快准狠在小鬼头上化了一个咒印。   “啊——嘶啊——”小鬼捂着自己冒烟的头颅, 在地上打滚,额头赫然多了一个空洞,并且还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大。   越来越多的鬼涌上来, 饶是宫玉宸有再多的血也不够用,早在收回手机的时候就给邱施明按了紧急电话,也不知道能不能发出去,如果没有大概就是真的完了。   宫玉宸眉头一凛,看着不断靠近包围过来的鬼魂,眼神一暗,再抬眸时,泛起暴戾的光,煞气横生。   “砰——轰隆——”   整个公交被天空中一只庞大的触手掀翻,阴气凝成的触手暴力打破公交玻璃伸进车内,劲风一扫,车内的鬼魂四散,撞在车厢内壁,彻底消散。   宫玉宸错愕地看着眼前的变故。   一直坐在座位上冷眼旁观的男人突然动了,一只触手穿胸而过。   他动了动脖子,五指成爪,触手被撕成两截,吃痛地缩回,留在男人胸口的那截儿,被男人硬生生拔出,丢进嘴里咀嚼。   赤红覆盖眼眸,完好的五官瞬间变得坑坑洼洼满是灼烧的痕迹,似乎还有腐肉在皮肤下蠕动,身体完全焦黑,皮肉骨头紧紧贴合在一起,显得头大无比。   宫玉宸惊奇地发现,车内三十多只鬼瞬间消失,就连这辆公交车也不见踪影,四周被黑雾包围,地面上是焦黑湿漉漉的泥土,还混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车上的鬼全是幻象,不,也不能说完全是假的,这些也都是阴气凝结的,只有当厉鬼足够强大,阴气足够多,就可以制造幻象,这些阴气化成的象,同样可以伤人,不容小觑。   而触手的出现,打破了幻象。   “这位朋友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沙哑难听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发出来的。   顺着男鬼的视线看去,宫玉宸看见了——   一团灰色的史莱姆?   史莱姆没说话,而是伸出触手卷住地上的宫玉宸往他那边拖,粘腻的触感从脚踝蜿蜒而上,宫玉宸浑身一紧,垂下眸子遮住暗光,手里毛笔已经做好了准备。   触手似乎没有伤害他的意思,胸口突然一凉,宫玉宸一怔,毛笔差点掉在地上,瞬间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但偏偏触手接下来正经得很,之前那小小的出格动作像是他的错觉。   “阁下,这个人是我先看上的,做鬼是不是也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   史莱姆的动作明显触怒了男鬼,烧焦的身形突然爆起,阴气席卷,地上的腐土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接着团成一个大球,朝着史莱姆袭去。   史莱姆将宫玉宸放在身后,触手一挥,“砰——”   土球炸裂,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恶心味道,宫玉宸几欲作呕。   史莱姆一言不发,但偏偏宫玉宸似乎在一那团乱七八糟的形状里,看出了杀意,几乎毫不掩饰,动作迅猛再次抽向男鬼。   “哈——”   男鬼不甘示弱,嗓子眼里发出恐吓的声音,十指锋利,只要触手接近,就会被他撕扯,最后将扯下来的阴气吞进肚子,吸收了阴气的他更是一点点壮大。   “该死。”   见状,宫玉宸低咒一声,立即咬破手指,掐诀念咒,血液凝成血珠,飘浮在半空,迅速膨胀燃烧,变成了火球飞向烧焦的男人。   橘红色的火球在黑雾中穿梭,男人眼神躲闪,似乎很害怕火。   一人一鬼瞬间明了,男鬼是烧死的,他怕火!   普通的火没法伤到他,但这是宫玉宸的煞气凝结而成,是鬼的克星。   顾嘉玉眼神阴郁狠厉,敢伤他的小哥哥,死一次怎么够?   触手如同大蟒,迅猛如电袭向男鬼的后背,男鬼反应迅速闪身躲开,前有火球,后有触手。   男鬼被围追堵截,眼神可怖,杀意尽显,他咬牙切齿,爆呵:“你们!都得死!”   回身抓住触手,塞进嘴里,给宫玉宸看见史莱姆的动作有一瞬间的滞塞。   顾嘉玉猛地抽出触手,在空中甩甩,恶心到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宫玉宸突然拍了拍史莱姆的头,疑似头的部位,然后踩上对方的触手,顾嘉玉瞬间意会,将宫玉宸送了过去。   双手结印快速结出数个火球,在靠近男鬼之际往上一跳,接着被另一条更高的触手接住,宫玉宸踩着继续往上,接着,带着火球纵身一跃。   男鬼见状,转身欲跑,顾嘉玉的触手快速盘旋,形成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将男鬼收拢在内。   宫玉宸从男鬼头顶落下,煞气灼烧,烈焰如同流星,正中男鬼头颅中心。顾嘉玉触手化为利刃随着橘红色的火焰直灌而下,瞬间分裂成无数细丝,把男鬼脑袋戳成筛子。   星星点点的火光透出来,男鬼的脑袋在黑雾中如同一个灯笼。   “砰——”   一声巨响,头颅炸裂,焦黑的身体迅速燃烧,黑雾也瞬间点燃,形成一片火海。   顾嘉玉抽出被烫伤的触手,往后躲远,转身对上宫玉宸审视的视线,面面相觑,顾嘉玉弹跳两下,离人远远的,假装自己就是一颗球。   “你——”宫玉宸话音未落,就被先发制人的顾嘉玉一手拍晕了。   软倒的身体被一双苍白的手接住,看着人的面容,顾嘉玉眼神瞬间柔和,轻轻抚弄人头发上的脏污。   小哥哥真厉害,好帅!可是他能看见鬼……吗?   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到远处的呼声,“老宫——”   “老宫——你在哪儿?”   顾嘉玉眸子一暗:“真烦人。”   将人放到在干净的地方,渐渐隐去了身形。   人影靠近,仇施明眼尖发现地上生死不明的人,小跑上前,把人扶起晃了晃,“老宫,醒醒。”   “老宫,老宫。”仇施明拇指在人人中按压。   “呵啊——”呼吸一顿,宫玉宸猛地睁开眼,他环顾四周,黑雾散尽,眼前只有仇施明的大脸。   仇施明一脸关切,看着如同失了神志的人,“怎么样?”   “我没事。”宫玉宸摇头,拍开对方的手,站起身,“你怎么在这儿?”   “宫先生。”仇施明刚要答,一个清朗的男声插了进来,是一身唐装,戴着墨镜的魏永思,魏老板,也就是之前和宫玉宸交换玉魄石的那位。   他拄着手杖,关切问道,“宫先生,你没事吧?”   宫玉宸摇头,想到人看不见,出声道,“我没事。”   “我和魏老板正好在这边谈生意,接到了你的电话,但你一直不说话,电话里只有滋啦滋啦的电流声,然后起了一卦,就看见东南方怨气冲天,恰好也是你所在的方位。”仇施明皱着眉道,“你能没事就太好了。”   魏老板点头:“是啊,我和仇先生也正好是为了这辆幽灵公交来的。”   宫玉宸捻了捻手指,微微皱起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几年前公交爆炸案知道吗?”仇施明抬手搀扶,被宫玉宸摇头推开,也没怎么在意,继续道,“案子也破了,是一对同性情侣,李二华和刘利,相约殉情,但是可能觉得就这样死不够轰轰烈烈,然后便带着炸弹上了公交。之后几年,总有人在站台失踪,怎么也查不出原因。我们接到委托来探明真相。”   “现在已经被宫先生你解决了。”魏老板虽然戴着墨镜,但依旧如履平地,他微笑着道,“宫先生实力不俗。”   宫玉宸心虚地和仇施明对视一眼,但他还有疑惑,“按理说案子破了,冤魂应该不会化为厉鬼。”   “你是说……”仇施明摸着下巴沉思,“有人养鬼?”   “不知道。”宫玉宸摇头。   “上次的小鬼我就觉得奇怪,佛像内壁的符文太诡异。”   魏老板也沉默了半晌,突然道,“我得上报一下。”   “你上报你的,别说我们俩。”仇施明摆手,往嘴里塞了一根烟,咬着烟蒂,眸子发沉,似乎很抗拒,气压很低。   魏老板点点头,“好,我明白。”   “有故事?”宫玉宸明显感觉到不对劲。   “不算什么故事。”仇施明咬着烟,不驯道,“野路子,和他们带编制的玩不到一块儿去。”   宫玉宸挑眉:“有正规组织不告诉我?”   仇施明炸毛,“告诉你有什么用?你能考进去?笔试面试还有实操,三门科目300分,270分录取。你符咒认得全吗?”   宫玉宸哑然:“怎么干什么都要考试?”   “不然你以为呢?”仇施明没好气道,“学点皮毛白给你一个编制?”   “那你呢?”宫玉宸开始好奇,仇施明这么厉害,怎么还是散修。   仇施明啐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背影怎么看怎么阴沉,“考个鸡蛋。”   魏永思笑了笑,“仇先生很厉害,十八岁就三科满分了。”   话到此,魏永思便不再说,宫玉宸也不问。   点到为止。   宫玉宸知道斤两,这中间的故事或许并不是他能够知道的。   他也不需要知道,他目前想知道的,是他的小玉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阴气竟然这么重。   ——   “噗——”男鬼被烈焰焚烧殆尽之时,一个密闭的洞穴之内,打坐在棺材上,衣衫破败的男人猛地吐出一个鲜血来。   紧接着掐指一算,面色瞬间沉重。 第125章   一块黑色的丑石头。   顾嘉玉手里把玩着这块石头, 翻来覆去地看,还是觉得很丑,而且拿在手里并不舒服。   这是男鬼消散之后留下来的东西, 黑乎乎的,就像烧焦了似的, 中间有一块红色的符号,拿在手心之时, 顾嘉玉能明显感觉石头正在疯狂吸取阴气。   但他也能感觉到石头吸收的阴气和他自身的阴气相比,九牛一毛。   为什么自己一只新鬼,会有这么盛的阴气?起初顾嘉玉只以为鬼都是这样,如今看来, 是只有自己这样。   他很强!   顾嘉玉手心用力, 石头瞬间化为齑粉。他突然想起自己重新恢复意识之际, 机械的声音, 好像是一个什么重生系统?   一睁眼就是小哥哥家,他太兴奋了, 以至于把这事儿忘的一干二净。   “系统, 系统?”顾嘉玉在呼唤道,“系统在吗?”   回应他的只有一阵沉寂。   他记错了?还是说当时只是他的幻觉?   就在他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时候,宫玉宸和两个男人分道扬镳, 顾嘉玉连忙跟上, 另一边用顺来的二手手机给宫玉宸发消息。   “宝贝,我看见男人摸你手了, 你说过喜欢我的, 为什么要让别的男人摸你?真不乖!”   “宝贝,有我爱你还不够吗?”   “宝贝,猜猜我在哪儿?”   频繁震动的手机,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宫玉宸动作自然的掏出手机浏览消息,沉思之后回复道:“喜欢一个人怎么够?我这么变态,当然要喜欢很多人。你不过是其中一个罢了。”   宫玉宸继续补充:“还是一个只会藏头露尾的小老鼠。”   “吱——”   凄厉的响声十分刺耳。   手指在墙壁上划过一道道痕迹,顾嘉玉不可置信地看着对方的回复,眼神阴郁。   “宝宝,我当你开玩笑的哦……这样的话可不许再说了,不然——”顾嘉玉手指发狠,二手机快要不堪重负,“我会吃掉你的……嚼碎了骨头,咔嚓咔嚓全部吃进肚子……”   “哦。”   哦?哦!哦?!确定对方只回了一个字,顾嘉玉牙咬得嘎吱嘎吱作响。   “哈哈,宝宝,开玩笑的,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吃你,我爱你还来不及呢,最爱你了宝宝。”顾嘉玉啪啪打字,“其实我知道宝宝是开玩笑的啦,我知道宝宝其实喜欢的是——”   鬼使神差,顾嘉玉找好角度,拍了一张朦胧的自拍,发了过去。   男人脸色苍白,面容模糊,即使如此也掩盖不住他的俊美,倒像是某种氛围感大片。   “是这个人吧?我记得是G大的老师呢,我知道他哦……可惜他已经死了……”   发完就后悔了,还有些心虚,心虚的同时还带着些羞怯和忐忑,顾嘉玉表情变化得比翻书还快,视线死死盯着屏幕,时不时抬眸看看对方的背影,企图发现点什么。   对方能看见自己抑或是对方真的喜欢自己。   不管那个答案,都让顾嘉玉提着一口气。   “谁?不认识,没见过。”   “咚——”二手机摔在地上弹跳两下,彻底报废。   浓郁的黑雾蔓延扩散,路灯闪烁两下,失去了原有的照明功能,黑暗骤然袭来,阴冷的空气粘腻地压着身体,宫玉宸来不及反应,冰凉擦的触手卷上腰间,紧接着袭上胸口,用力勒住,如同一条巨蛇。   “砰——”   “嗯哼——”   宫玉宸被压在墙上,身后的冷意几乎把骨头都冻僵了。一双苍白的手叩住他的喉咙,与他深色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嘴里骤然被塞了一条阴寒的触手,黏糊糊的一团。脖颈不受控制地后仰,露出锋利的下颌线条。   断眉下垂,不复凶狠,却给他增添了些许涩气,看的人只想狠狠欺负得他流泪。   顾嘉玉感觉到灵魂都在战栗:“宝宝,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一点也不喜欢吗?”   “嗯?”顾嘉玉凑到人耳边,语气里带着笑意,宫玉宸的耳朵像是被蛇信子舔舐过一般,阴森寒冷。   “唔……”他想说话,但嘴里触手却开始搅动,激得他只想干呕。   “宝宝,我很高兴你喜欢我,满脸脓疮,浑身溃烂,这样你都喜欢……”   最后一句似乎还含着一些嗔怪,他继续说着,声音却越发凄厉阴森,“但却一点都不喜欢顾嘉玉呢……你说不认识他……你们曾经的誓言呢?你也忘了?你忘了!你竟然忘了!”   掐住人脖子的手用力,呼吸越来越困难,宫玉宸感觉到窒息,还有冷。   顾嘉玉强势地扭转对方的头颅,看着人充血通红的眼睛,一抹恶意在眼底滋生,他咧开嘴角,几乎将整个脸分割开来,脸上阴气覆盖,大半张脸完全腐烂,血肉翻飞,腥腐气铺面而来。   眼眶里空洞洞的,还往外流着血泪。   “宝宝,这样是你喜欢的吗?”顾嘉玉语气温柔,嘴唇大张,牙齿上还挂着黑色的黏液,“哈——”   宫玉宸猛地翻了个白眼,用力狠狠咬住对方的触手。   顾嘉玉吃痛缩回,松开扼住人脖子的手松开了些。但眼神却越发阴沉。   杀了他吧!只要小哥哥也变成鬼,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他还可以把小哥哥的骨血吞吃入腹,真正融为一体。   空洞的眼眶突然冒着赤红的光。   宫玉宸见状,猛地肘击压着他的胸膛,大掌一伸叩住对方的后脑勺,反身将鬼压住,居高临下吻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让顾嘉玉瞬间懵了,丧失了所有反应。   黑洞洞的眼睛红光消散之后,呆愣愣的,竟然有些可爱。宫玉宸捧着人的脖子,殷红的舌尖扫过对方唇角的裂隙,挂着黏液的尖牙,然后是对方冰冷的舌尖。   这是一幅可怖的画面。   黑暗中,满脸腐肉令人作呕的丑陋鬼怪,被人类轻柔的吻着。红与黑,灰和白,互相交错。   “唔……”   反应过来的顾嘉玉激烈反抗,他……他怎么能……这么令人作呕的脸,他是怎么吻下去的?   宫玉宸可不管对方的反抗,咬住鬼的舌头,像是要咬断吃进肚子。   顾嘉玉就像是被扼住后颈的猫,只能任由人施为。   阴气入体,宫玉宸并不好受,浑身都要冻僵了,可是心却是滚烫。一吻结束,他瘫倒在顾嘉玉的肩头喘息着,鬼还是懵的,像只小狗似的吐着舌头。   宫玉宸勾唇笑了一声,抬手轻柔地抚摸着对方脸上的痕迹,眼底闪过心疼,他见过对方的死状,全身散架,脸却是完好无损的。   这点小把戏,能骗得了谁呢?真蠢!   宫玉宸抵着人的额头,声音低沉沙哑,像是某只不要脸的鬼一样,在人耳边呓语:“小老鼠,变态,小玉……老公?”   “轰——”   脑袋里炸响了烟花,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顾嘉玉觉得自己灵魂立刻马上就要烧起来。   本只是调侃的宫玉宸,眼见着在他说完几个词之后,某只鬼一点点化成一滩黑糊糊黏液,接着融入泥土,消失不见。   宫玉宸连一丝魂都没有抓到。   顾嘉玉融化了,字面意义上的融化。   啊啊啊啊啊!他内心呐喊,怎么可以这样!他……他他怎么可以这样!不检点!太过分!怎么可以随便亲……   他亲了!小哥哥亲他了!一个吻!伸……伸舌头那种!   顾嘉玉不可置信吐出舌尖,手指戳了戳,似乎还残留着舌尖交缠的触感,他猛地咽了咽口水。   是软的,他摸着自己的唇。   小玉,他叫我小玉,还叫我……老公……他知道是我。   但他叫我老公,他知道是我还叫我老公!   很难想象一只鬼脸上也有这么多表情。   所以这些天他干的所有事情对方都知道咯。   顾嘉玉颤巍巍从黑色的影子里探出脑袋,宫玉宸一手抱着胳膊,一手夹着烟往嘴里送,吸烟过肺,接着吐出一口白色的烟圈,似乎没有看见某个胆小鬼。   宫玉宸咬着烟轻笑一声,带着点自嘲的意味。   烟蒂被他用手掐灭,用力一扔,刚好砸中某个脑袋。   顾嘉玉吃痛地接住烟蒂,拿在鼻尖嗅了嗅,明明闻不到味道,但似乎就是能嗅到独属于小哥哥的烟草味。意识到自己动作不太雅观,他轻咳两声,做贼心虚地将烟蒂握在手心,很快便融进手心最后消失。   小哥哥送他的礼物,收藏起来!   眼见着宫玉宸把腿就走,顾嘉玉连忙跟上——进了一家成人用品店。   顾嘉玉小声嘀咕:“嗯……这不好吧。”   黑暗隐蔽的空间,每一个自动售卖机都泛着蓝紫的暧昧光线。   扫码支付完毕的宫玉宸提着一袋子的东西走出店。   不太好吧……   顾嘉玉觑了眼人的神色,没敢吱声。   ——   “咚——”   一兜子东西散落在地板上,宫玉宸大马金刀坐在沙发,眼睛眯了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顾嘉玉战战兢兢一动不敢动,他搞不清楚对方要做什么,眼神瞥了眼地上的东西,像是被烫到般移开了视线。   走神的功夫,宫玉宸已经进了浴室,顾嘉玉亦步亦趋地跟着。   “别进来。”   声音气压很低。   顾嘉玉一颤,乖顺地回到客厅。虽然竭力控制自己不要在意,但视线就是会往某个地方瞥。   什么嘛,根本和他的比不了嘛。   顾嘉玉撇嘴,也不知道小哥哥买来干什么。   嘴上说着不知道,身体却诚实地咽了咽口水。   浴室的水声更是扰得鬼心不在焉,几乎飞到浴室去,恨不得把耳朵贴在墙壁上。   很快,水声一停。   顾嘉玉快速回到位置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咔哒——”   浴室门一响,脚步声踩在地板上一点点靠近。   “砰砰砰——”   顾嘉玉捂着心口,告诫自己是正人君子不该看的不看,然而眼神却快脑子一步,直勾勾盯着对方。   只堪堪围了条浴巾的人大喇喇的站着,头发还在滴水,上半身饱满结实的肌理,块块分明,不用想都知道有多好摸,特别是……   顾嘉无奈叹气,他是发现了,小哥哥没有擦头发的习惯。   “看够了?”   顾嘉玉别过头,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人。   宫玉宸在沙发坐下,岔着腿,胳膊搭在沙发靠背上,勾了勾手指,“过来。”   顾嘉玉亦步亦趋飘到人身边。猝不及防被人踹倒在地,起身之时被一只脚踩住胸口压了回去。   宫玉宸居高临下,抱着胳膊,睨着眼问道:“没什么想说的?”   “我……咳……”顾嘉玉抬眸对上浴袍下毫不遮掩的风光,要说的话瞬间堵在喉咙。他抱着人的脚踝起身,扯了扯人的浴袍,“别……别走光了……这样不好……”   “不好?你不是很喜欢看吗?”宫玉宸嗤笑,脚尖用力一踩,脚趾一路下滑。   顾嘉玉瞬间不动了,扭扭捏捏捏着手指道:“也不是特别喜欢……亿般般喜欢啦……”   “我看看啊——”宫玉宸拿起手机翻到对方发的消息,从第一条开始念起,“宝贝,我……”   “咳……”顾嘉玉脸涨得通红,“宸哥……”   “错了。”宫玉宸脚下用力。   顾嘉玉弓着背,轻轻托着人的脚后跟,颤抖着小声道:“小哥哥……”   “鬼也有反应?”宫玉宸挑眉,英俊的脸看上去有些凶狠,“是这样叫的吗?”   顾嘉玉小声道:“宝……宝贝……”   苍白的脸染上了欲色,显得更加生动活泼,有人气儿了。   “嗯。”宫玉宸满意地挑眉,勾了勾唇,手机拍了拍对方如花似玉的脸,“你自己念。”   顾嘉玉小心接过,“宝贝,你的……好美,我想……你的……”   他红着脸看人的神色,继续念着:“宝贝,想在你身上留下我的痕迹……”   顾嘉玉手指摩挲着人的脚踝,突然扯着对方的脚腕用力往自己方向一带。   看着好好吃。   喉结上下滑动,他咽了咽口水。   “你想做什么?”宫玉宸挑眉。   “我没……”顾嘉玉欲盖弥彰地摇头,抱着人的双腿用力一拉,把人压在身下。   “哥哥,你明明能看见我,你骗我!”顾嘉玉脑袋埋在人胸口,用力一咬,“你骗我!你说要保护我一辈子!你都不来看我!你不来看我!你骗我!骗子!”   顾嘉玉越说越激动,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怨气。   宫玉宸轻轻抚摸着人的后背,天花板的吊灯刺得人眼晕,他无奈地长叹了一声,“你又这么知道我没去见你呢……” 第126章   顾嘉玉是个奇怪的小孩, 不爱说话,但是很可爱,一双大眼睛总是这样目光灼灼的看着你, 里面冒着小星星,就好像你是他的一整个世界。   宫玉宸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小玉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可能是对谁都不搭理的小玉会在爸妈又一次缺席他的生日时送上一束折纸的小花, 被他用五颜六色的颜料渲染,在对方宝石般的眸子里折射出一道彩虹来。   “给哥哥, 生日快乐。”简单的话语,却让冷硬的心瞬间融化。宫玉宸接过,揉了揉人的脑袋,“谢谢。”   像是害羞了似的, 顾嘉玉埋头躲进他的胸口, 怎么拉都不起来。   但却很好的带给了宫玉宸暖意, 他贪念这种温暖, 也不舍得放开人。   两个人在乡下的大院子里,靠在躺椅上, 互相依偎着, 天上的星辰闪烁,黑夜也变得光亮。   也可能是放学路上,那个沉着脸, 冷淡疏离的少年, 在看到巷尾的宫玉宸,眼睛骤然亮了, 撒开丫子狂奔, 纵身一跃扑进人的怀里。   像只可爱的大狗狗。   宫玉宸揉了揉人的头,“今天怎么样?有没有人欺负你?”   “没有。”大狗狗摇头,贴着人的脖子蹭蹭, 头发蹭得宫玉宸发痒,无奈地推了推,大狗狗瞬间皱起眉,虽然不说话,但委屈都快化成实质了。   宫玉宸无奈,把人的脑袋往脖子上一按,那人便继续搂着他蹭。   柔软的头发被他蹭成鸡窝,鼻子哼哼两声,像是幼稚的挑衅。   又或者,是在宫玉宸回顾自己十八岁以前的过往时,惊人的发现这个人竟然在他的记忆里占据了大部分时光,甚至远超自己的父母。   反正等到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十八岁家中巨变,宫玉宸有了阴阳眼,对于自己的命格,他依旧存在一些希望,他就是和小玉做朋友罢了,偶尔说上一句话,见一面也不行吗?   处理完家里大部分事,宫玉宸知道小玉上了G大,离自己的学校不远,都在一个大学城,串门也很方便。   新生开学的时候很热闹,宫玉宸早早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搬进宿舍,就直接跑到隔壁校区蹲人。   一个暑假不见,顾嘉玉变化很大,个子猛涨,几乎和他一般高了,人看上去比以前更沉默,更阴郁了。   但还是好看,鹤立鸡群。几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似有所感,顾嘉玉往宫玉宸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刚想叫住对方,“小……”   千钧一发之际,迎新搭的帐篷就直接倒了下来,恰好这时候帐篷里面没什么人,只有帐篷外的顾嘉玉。   好在当时人多,顾嘉玉被高年级的学长拉了一把,并没有出什么事。   等他再抬头看去,宫玉宸已经隐入人群了。   别人看不见,但他能看见无端的黑雾将帐篷卷起推倒,目标正好就是小玉。   他不敢多待,他怕那黑雾是因他而起。此后大学四年,哪怕知道小玉来找他。   顾嘉玉找人也不说是找人,就是往校门口一站,一等就是好久,直到有课才回去。   宫玉宸都知道。   他也有忍不住的时候,想着只要远远见上对方一面就好,于是不知不觉就变成了跟踪,手机里什么都不存,专门用来存对方的照片。   偶尔装扮成奶茶店里玩偶,隔着玩偶上去抱一抱对方,这便是他们大学四年所有的交集。   宫玉宸的大学算得上得过且过,透明人一般的存在,一毕业就开始收租,然后跟着仇施明解决灵异事件。   闲暇时就去看看某人的近况,但都是离的远远的。   知道他在学校很出名,有很多人喜欢,知道他的画又办了展,知道他留校当了老师,知道他当老师很严格。   已经不下两次听到隔壁桌的女孩子抱怨顾老师不当人,纯折磨这样的话了。   听得他想笑,实在很难想象那个大狗狗一样的人,是怎么折磨人的。   不过小玉确实不怎么会和人交流,性子也直,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总是得罪人,也多亏了长的好看,一般人不和他计较。   异常是在顾嘉玉死亡半年前发生的。   宫玉宸发现自己喝完的饮料瓶子会莫名其妙的消失,袜子还有贴身衣物晾晒后就不见。   刚开始他以为是鬼怪作祟,他在衣服上下了咒还放了自己的血,如果是鬼怪,应该早就被震得魂飞魄散了。   但这种事情并没有好转,甚至变本加厉,一盒内裤六条装,一个星期就没了。   紧接着,之后就是那种如影随形被人盯着的感觉。甚至洗澡的时候,后背都毛毛的。   这不是遇鬼,是遇到变态了。   不出所料,很快宫玉宸就收到了陌生信息。   “宝贝,你身材真好。”   “宝贝,我会一直看着哦。”   其中不乏一些不堪入目露骨至极的图片和文字。   宫玉宸无一例外都是这样回复:“滚!变态。”   但是很快某人就被他在咖啡馆发现了踪迹,一身黑衣黑裤还带了黑帽子。   赫然是顾嘉玉。   光是看背影,宫玉宸就能看出来。   那之后跟踪狂的账号他就再没拉黑过。   本以为这样,他们不见面,单靠着信息维持着若有若无的交集,就不会有事。   但他似乎还是小看了命运这个东西。   那天是个很好的晴天。   宫玉宸一早就出了门。兜兜转转最后还是走向了大学城的方向,之前的路因为施工被为了起来,禁止通行。他便换了一条。   然而很快他便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走都只是在同一个地方打转。   宫玉宸在路口站定,抬眸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天空突然阴沉了下去,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麻木,像是硬生生贴上去的面具。   他们步履匆匆,眼神空洞,对周围没有一点好奇心。   很快,宫玉宸就发现了端倪,经过他周围的人分明换了三拨,但却都是同一个人。   揣在兜里的手紧紧握住毛笔,宫玉宸不动声色地跟在人群后面等着红绿灯过马路。   动作迅速揪住黑衣男人,毛笔直接从人后背捅穿。   男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腹部,似乎不敢置信,他捂着灼烧的肚子,嘎吱嘎吱转动脖子,拧着头面对着身后的宫玉宸,咧着嘴阴恻恻的笑。   “嗬嗬嗬——”   男人如同液体一般融入地面,紧接着人群彻底散开,无数双手从地底伸出,死死抓住宫玉宸的双腿。   黑色的长指甲在宫玉宸的小腿上留下一个个血洞,手指被灼烧到只剩下半个手掌,但紧接着又是另一只手。   “嗬嗬嗬——”   “嗬嗬嗬——”   阴森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宫玉宸的腿完全僵住,甚至感受不到疼,他额头冒出细汗,手指握成拳头,用尽自己的力气,都没能从手里拔出自己的腿。   眼见鬼手越来越多,宫玉宸发狠一般将自己指尖根根咬破,鲜红血液很快便将手心染红。   他用力撕扯着涌上来的鬼手,黑烟从灼烧处飘出。   宫玉宸解救出自己的一条腿,往前迈了一步,被鬼手再次追上,他去扯另一条腿。   如此循环往复。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白光一闪,天空再次恢复了晴朗,澄澈透亮的蓝色天空让人几乎落泪。   大卡车疾驰而过,和宫玉宸擦肩,却撞上了后面追上来的顾嘉玉。   在顾嘉玉的视角里,他只看见宫玉宸突然站在马路中央一动不动,侧面驶来的车眼见着就要撞上对方,他还是无动于衷。   他急于冲上去把人推开,宫玉宸动了,迈了两步,而他自己却躲闪不及了。   惊心动魄的场景,宫玉宸还来不及把心放回肚子,就看见被撞飞的人。   “小玉——”   “不——”   他惊恐地飞奔过去,对方那张嘴似乎想要说着什么,却只能吐出血液,灵动专注的眸子没了光亮,闪烁两下,彻底阖上。   “咚——”   宫玉宸无助地跪倒在地上,想要抱住对方,却不敢动手,他怕自己一动,对方就散了架,他就看不到完好的小玉了。   命运是残酷的,他不给任何人钻空子的机会。宫玉宸那一刻好恨,恨命运不公,却又恨自己自以为是。   他不甘,他怨。   所有的情绪在最后,却都汇聚成了恐惧,巨大的恐惧,裹挟着命运的捉弄,翻江倒海扑到他面前,将他彻底掀翻,吞没,隐入深渊。   “啊——”   他仰天大吼,似乎要对着天,将自己所有的情绪宣泄出来。   渐渐声音低了下去,他咬着牙低声啜泣,哭声越来越小,眼泪却越掉越多,将顾嘉玉的脸打湿,顺着血液滑落,像是一朵朵艳色的花。   之后就是医院,死亡通知,火化,葬礼……   一件件,宫玉宸完全麻木,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熬过来的。   印象中,似乎有个衣衫破烂的老头,神神叨叨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但他却完全记不清了。   见人愣住了,顾嘉玉抬头:“怎么了?”   宫玉宸摇头:“没什么。”   “原来那个非得给我塞橘子的小熊是你啊。”顾嘉玉埋在人胸口,在人富有弹性的胸口戳了戳,“好可爱。偷偷跟着我的小哥哥好可爱……”   顾嘉玉兴奋得触手失去了控制,紧紧缠绕着人的身体。   “嘿嘿嘿……”   宫玉宸勾唇似笑非笑,虎口掐着人的下巴,眯了眯眼:“可爱是吧?那我们来说说我丢失的47条内裤,39双袜子,还有三套睡衣的事情吧。”   顾嘉玉脸瞬间僵住,猛地起身,连连摆手,义正言辞,“别胡说,我可没偷!”   宫玉宸抱着胳膊挑眉:“嗯?”   顾嘉玉扣了扣手指,支支吾吾:“谁家好人晾衣服晾在外面啊……那不是……谁都可以看见吗?我只是……帮你收起来!”   “你!”宫玉宸险些气笑了,“你知道我买内裤花了多少钱吗?后来再去,导购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   “所以后来我就没拿了。”   “对,你是没拿了!”宫玉宸猛地拍了人一巴掌,“直接给我送是吧?你知道我掏钱掏出一条……的感受吗?”   “哥……”顾嘉玉可怜巴巴抱着人的胳膊,“别生气了好不好?别生气了……”   “啵——”   猝不及防被鬼亲了一口,宫玉宸完全失了反应,原来被强吻是这个感受。   触手缠着人的腰压倒,顾嘉玉撑在人的上方,眼睛闪了闪,有些委屈地说道:“哥,你别生气了,你越是这样,我就好高兴……有点控制不住我自己……”   宫玉宸膝盖向上一顶,勾住人的脖子抬起身体凑上去咬住人的唇,挑眉道:“那你忍一忍,忍得好给你奖励。” 第127章   “轰隆——”   一声巨响响彻云霄, 天空炸起蘑菇云,晴朗了几个月的天气温骤降,雨水噼里啪啦打在地上, 激起一阵尘埃。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腐烂气味。   忙碌的打工人只是低啐一声这恼人的天气,默默多穿了两件衣服, 撑起雨伞,走近雨幕里。   “轰隆——”   惊雷闪过, 路人依旧形色匆匆,有闲心的抬头看了一眼,小声嘀咕:“该不是有人渡劫吧?”   “哪个渣男又在发誓?”   苦中作乐的幽默只在一瞬间,紧接着又埋头赶路, 着急赶上早高峰的地铁, 打卡上班。   没有人在意, 笼罩在城市上空的乌云, 黑沉沉的,如同盘踞一方的巨兽。   “嗡嗡——”   顾嘉玉小心拿起人震动的手机, 看着人胳膊伸出被子在床头摸了半天没摸到, 刚要把手机递过去,看到屏幕上赫然仇施明三个大字。   气得他直接把电话挂了。   恼人的震动终于停下,顾嘉玉傲气地把手机一甩, 继续躺回被窝, 搂着人的脖子蹭蹭。   含住一块脖颈皮用力吮吸一口,满意地看着上面的红点子一点点扩大。   不知道想起什么恶作剧, 眼睛迸射出一道亮眼的光。   俯身钻进被子里, 趴在人的胸前。   迷迷糊糊的人胸口一痛,五指插进人的发间,揪着人的头发往后扯。   “嗡嗡——”   手机的震动又开始了。顾嘉玉猛地钻出被子, 某人依旧坚持不懈的给人打电话。   顾嘉玉按掉电话,趴在人的床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拨弄着人的鬓发。   宫玉宸鬓角的头发很短,有些扎手,手指划过人的耳廓,到达耳垂,薄薄的一片,咬起来确实□□弹弹的,他伸手弹了弹,耳垂便跟着手指动作颤动。   宫玉宸捂着耳朵,把头埋在胳膊下面。   “小哥哥,这个人和你什么关系啊?他为什么这么早给你打电话?而且还不停地打?上次看你们聊得很开心,你们很熟吗?你不陪在我身边的日子是不是都和他在一起啊?你们很要好吗?他很关心你呢……”   “唔——”嘴被捂住。   细小的声音隐约能听清,但却又好似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并不能听得真切。   宫玉宸皱眉,一把堵住某只在他耳边念经的鬼。   “别念了。”   “唔唔唔……”顾嘉玉用眼神发出抗议。   宫玉宸另一只手扶额,坐了起来,藏在被子下的痕迹简直不堪入目,一道道像是被蛇缠绕过的痕迹,星星点点的青紫,还有不知道怎么弄上去的手掌印,泛着黑。   宫玉宸撑着因为没睡好而发疼的额头,弓着后背,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如同匍匐捕猎的猛兽,他手一伸,“手机。”   看着人身上的痕迹,顾嘉玉眼神闪烁,略微心虚,乖乖交上了手机。   他不记得自己有留下什么痕迹啊?脑子里划过一些零碎的画面。   高大英俊的男人被触手缠着虚坐在他身上,双脚离地,身体所有的支撑都在触手和……上。   但偏偏眼神凶恶,瞪人的时候气势很足,带着一点欲色,反而更加性感,顾嘉玉不受控制地越发兴奋。   和兴奋一同出现的,还有难以言喻的食欲,面前的人就像是一块巨大的巧克力脆皮蛋糕,里面是香软的蛋糕胚和奶油内陷。   一口下去,口腔里满是奶油和可可的香气。   又好像是一颗辣椒,一杯红酒,香甜多汁的石榴。   然后……然后一切就变得混乱了,意识好像一直飘在天上,在云朵里,每一根神经末梢都被轻柔地抚摸着。   意识再回笼的时候,宫玉宸已经熟睡,而顾嘉玉依旧兴奋得睡不着,盯着人的脸看了一宿。   “你去……”宫玉宸开口,嗓子沙哑的可怕,“咳咳……给我找一根香来。”   “哦……好……”顾嘉玉看着人找到电话回拨了过去,亦步亦趋,两步三回头才出了房间。   宫玉宸抬了抬自己沉重的胳膊,“嘶……这小子……”   他低咒,从床头柜里掏出一盒烟,“啪嗒”给自己点上,咬着烟蒂,卸力一般靠在床头,仰头吐出烟圈。   “握草!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嘛呢?!这都几点了?”仇施明罕见地大嗓门儿差点震碎宫玉宸的耳膜,他把手机拿远了些,那头还在继续,“你是怎么睡得着的?这个年纪大好时光你就用来睡觉?”   宫玉宸咬着烟,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和人睡觉。”   “……”   那头瞬间哑了火,沉默了半天,“你……你少干那事儿,修道之人,怎可……”   “不修。”宫玉宸直接了当打断,“说事儿。”   “早上的声音听到了吗?”仇施明言归正传,“重明市封天印被破了,有东西被放了出来。”   顾嘉玉拿着香进来,宫玉宸咬着烟蒂,递给对方打火机,示意他帮忙点上。   顾嘉玉意会,点燃之后拿在手里,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   宫玉宸勾了勾手指,示意把香给他,电话里仇施明还在继续:“现在重明市内鬼怪横行,我们需要你的帮助……”   听到这里,顾嘉玉瞪了眼手机,这是又要抢他的小哥哥了。   宫玉宸听着,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间,用香在自己身上的印子上熏了熏,一股热意席卷,皮肉似乎都要烧着了似的,宫玉宸脸色变都没变,问道,“放出来的是什么?”   “凤凰。”   听到这两个字,宫玉宸手一抖,差点把香杵进肋骨。   吓得顾嘉玉连忙接手,帮人熏着,很快对方身上那些暗沉青黑的印子便鲜艳很多了,变成了正常的红色,紧接着一点点消失,似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而被熏过的皮肤,留下淡淡的水渍。   “等我,马上来。”宫玉宸沉吟半晌,对着听筒应道。   顾嘉玉也终于反应过来,这些看上去暧昧的痕迹,似乎对宫玉宸身体有害。   刚挂完电话,就看见鬼垮着一张脸,委屈几乎化成实质,要哭了似的。   “不高兴了?”宫玉宸揉了揉人的脑袋。   “人鬼殊途,以后我们还是保持一些距离吧……只要跟着你……就够了。”   话是这么说,委屈却一点不少。   宫玉宸点头:“你确实应该控制一下自己,以后这种事尽量少做。”   “哦。”顾嘉玉跪坐在地上,落寞地点了点头。   仿佛看到耷拉着尾巴和耳朵的大狗,别提多委屈了。   “呵。”宫玉宸轻笑一声,捧着人的脸仔细端详起来,顾嘉玉抬着泛红的眸子看他,瘪着嘴,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似的。   “你这点阴气还伤不了我。”宫玉宸捏了捏人的脸,“只要你不弄在里面。”   顾嘉玉错愕地抬头,张大了嘴,呆呆的,反应过来满脸羞红,苍白的脸染上艳色,吊诡得好看。   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你……怎么能说出来……我……你……”   宫玉宸倒是大大咧咧,还有闲工夫冲着人吐烟圈,“你那东西阴气太重了,对鬼大补,对我不行,以后控制控制。”   “这是能控制的吗?”顾嘉玉小声嘀咕,但想到那青黑的掌印,还是乖乖点头,“好。”   宫玉宸戳了戳人的脑门,眼睛里满是宠溺,笑着道:“嗯,乖。控制得好,有奖励。”   凶狠的外表多了些柔和,看上去更有魅力了,宫玉宸问道:“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顾嘉玉眼睛瞬间亮了:“我可以吗?”   “不让你去你会乖乖待着吗?”   顾嘉玉咧着嘴摇头,冲人卖乖:“不会。我会跟着你,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永远跟着你,时刻关注你。”   他眸子一暗,猛地搂紧人的腰,仿佛要揉进自己的灵魂。他下巴抵着人的胸口仰头看着人,语气轻柔却带着森森鬼气:“所以宝贝最好不要和其他男人太亲密,也不要笑得花枝招展,招蜂引蝶,不然……”   宫玉宸挑眉:“不然怎样?”   顾嘉玉哼哼两声,爆起凑到人的颈边,叼住动脉上的皮肉,牙齿恶狠狠地摩擦着,见人不为所动的样子,舌尖在那处轻轻舔舐。   他阴恻恻道:“不然我就吃了那男人,然后杀了你,我们做一对鬼夫夫,这样我就可以把我的阴气渡给你了,到时候把你关在只有我能找到的地方,绑住双手双脚,日日渡阴气,夜夜渡阴气,让你塞都塞不下。”   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突然好奇地捂着人的肚子,眼睛扑闪扑闪,“鬼可以生阴胎吗?”   宫玉宸把他的手拍开,“不能。”   “哦。”顾嘉玉点头,也不见失落,咧嘴笑得甜甜的,“那就关到你给我生小小玉为止哦~”   “呵。”宫玉宸戳了戳魂的脑门儿,“就怕你没有那么多阴气,到时候阴气不足,直接被我吸干了。”   听到他说的话,顾嘉玉突然眼神飘忽,不好意思地拧着身子,戳了戳手指,羞涩地抬头瞥了人一眼,最后点点头,“那……也行……”   “这不是就是灵魂交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他脸上红晕扩大,小声喃喃着:“灵魂被你吃掉了……”   “呵。”宫玉宸抱着胳膊冷笑。   刚才还兴奋激动的魂,搓了搓手,嘿嘿笑了两声,乖巧地摩挲人的手指,“当然这种事,只要哥哥洁身自好就保证不会发生的。”   “我看你倒是更想招蜂引蝶的样子。”宫玉宸掐了掐顾嘉玉的脸。   忧郁冷淡的气质,诡异的苍白肤色,头发乌黑柔顺,一双眼睛黑沉沉的,冷得刺骨,唯一的颜色就是他殷红的唇。   鬼气傍身,却让他更加好看,是比艳鬼还要蛊惑人心的存在。   “那宝贝可要看好我哦,别让人把我抢走了。”顾嘉玉嘟啷着埋进人肩膀,宫玉宸温暖的身体,似乎怎么抱都不够。   察觉到落在他脑后的大手,顾嘉玉在心里想着,还是不要把小哥哥变成鬼了。   这么温暖的手掌,还是不要变成冰冷的好了。   他舍不得的。 第128章   重明市之所以叫重明市, 就是相传这里曾经是凤凰一族的栖息地。   不过传说的真假就不得而知了。但事实上,重明市确实封印着一只凤凰,应该说是凤凰遗骸更为贴切。   而封印就在香菱山。   香菱山每年秋天梧桐红边, 满山遍野,连绵不绝, 如同天境倾倒下的火焰,美不胜收。   是重明市的一大盛景。   二十多年前, 凤凰遗骸因为没能化形,吸收怨气,枯骨有了意识,企图烧尽重明市所有生魂在香菱山燃起一场涅槃之火。   被相关部门用封天印镇压, 封印在此。   多年过去, 人们只记得香菱山那年山火爆发, 火势吓人, 好多人受了灾,但对这场山火背后的事情就不太了解了。   如今封天印破, 凤凰一出, 势必又是一场大乱。   宫玉宸始终觉得这中间有猫腻,玉魄石,罗刹血, 凤凰骨这就齐了?   他疑虑颇深, 还是决定来看看。   香菱山脚——   因为是景点,相关部门早就做了停止观光, 设施维修的公告, 还在在入山口的位置拉了警戒线,防止有人上山。   还是报了仇施明的名字他们才能进来。现在山脚下已经人满为患,有穿制服的, 有穿道袍的,个个看上去仙风道骨的样子。   黑沉沉的天空,阴气密布,顾嘉玉一踏入这里就感受到强大的压迫感,他抓紧了宫玉宸手臂。   察觉到胳膊上的力道,宫玉宸在人手背上拍了拍,“没事。”   “嗯。”顾嘉玉点头。   “老宫,来了。”   隔的老远就见一个男人朝这边跑过来,顾嘉玉看到他的瞬间,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瞪着人。   “小仇!”   男人身后的白胡子老头似乎有点气愤,仇施明摆了摆手,那人哼了一声转过头和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可算来了。”仇施明见到宫玉宸就像看到救星,赶紧拉着人远离人群。   “啪——”   手才刚挨着人,就被打了一巴掌。力重千钧,冷意往骨子里钻。   仇施明抬眸看去,男人面若好女,脸色苍白阴郁,唇色成了他唯一的艳色,如同黑白水墨画中的一点朱砂。   走到僻静的亭子里,仇施明才开始问道:“这是?”   他皱眉,此人好看是好看,但却让人无端觉得危险,特别是那双黑沉沉的眼睛,看向他的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   手指按住铜钱剑的剑病,仇施明不动声色地和人对视。   “小玉。”   宫玉宸言简意赅。   “唰——”   铜钱剑直抵宫玉宸脖颈。另一边,苍白的手扼住仇施明的命脉。   黑色的青筋顺着手背蔓延到胳膊,指甲泛着青黑,这明显不是人的手。   仇施明破口大骂:“宫玉宸你疯了?!”   仇施明不认识顾嘉玉,但却是听过这人的,也听过他和宫玉宸的事,更是算过他俩的八字。   天生相克的命格。   扼住他喉咙的手力道加重,窒息感让他眼睛泛红。   “我什么都没做。”宫玉宸抿唇,神色十分坦荡,断眉紧紧蹙起,十分严肃,“我也想弄清楚他为什么会这样。”   宫玉宸道:“小玉,放手。”   顾嘉玉不可置信地看了人一眼,然后愤愤不平地松开手,但还是气不过,推了把人的胸口。   仇施明被推得后退两步跌坐在地上,眼睛闪烁两下,像是不相信般,实在太过荒谬。   他,仇施明,被一只鬼推了个屁股蹲。   先不说他周身的先天罡气,就他那一身的符纸法器,一般的鬼根本近不了他身。   能近他身的就是厉鬼,实力不凡,但大多都是要他的命,你来我往也能打个有来有回。   就这么被一只鬼像个小孩过家家似的推了一把。   末了还很不服气地瞪了他一眼。   仇施明咬牙:“你们!别太过分。”   顾嘉玉抱着胳膊哼哼两声,并不看他,见宫玉宸伸手要把他拉起来,把人推开,自己伸手把地上的人拽了起来。   看着伸过来的手,仇施明:“……”   他啪一声把手拍开,自己爬了起来,尾椎钝痛,硬挺着不揉,若无其事抱着隔壁靠在亭子的柱子上。   “养鬼为祸,这不是正道所为。”仇施明从兜里拿出烟盒,抽了一根含在嘴里,“你看看你,印堂发黑,眼圈青紫,被阴气都腌透了,你小心折寿!”   “咳……”宫玉宸心虚地咳嗽一声。   听到腌透了三个字的顾嘉玉小脸通红,羞答答看了宫玉宸一眼,小拇指偷偷勾住人的手指晃了晃。   “你们!”仇施明胸闷,这一人一鬼显得他多余极了。   “我就是想找你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宫玉宸言归正传,“我承认最开始我确实动过一些念头,但我试了一个月都没能招来小玉的魂,但后来他却突然出现了。”   “他不像厉鬼,也不像冤魂,但阴气很重。”宫玉宸抿唇,“我想知道是不是有人对他做了什么手脚。”   “我记得似乎有人和我说过,玉魄石,罗刹血,凤凰骨,能通阴阳,来去酆都,逆天改命。”宫玉宸皱眉,脑海里似乎闪过一个衣衫褴褛的疯癫道人,但对方的身影怎么都看不清,越想越是头疼。   他捂着头道:“是一个道士。”   “小朋友,命运从来都是不公的,你想想凭什么是你呢?家人朋友爱人都没了,天煞孤星,孑然一身,为什么就是你呢?”   “玉魄石,罗刹血,凤凰骨,如果你想,你的爱人就能活过来……”   如同魔音贯耳,浑浑噩噩的头脑瞬间清晰,最后的记忆点。   玉魄石,罗刹血,凤凰骨,通阴阳……逆天改命……   竟成了执念。   画面一闪,似乎好看一只缺了食指的手掌。   “缺了食指……”宫玉宸捂着抽疼的脑袋,声音有些气短。   看着人难受,冒虚汗的模样,可把顾嘉玉心疼坏了,连忙把人抱进怀里,双手按着人的太阳穴,小声安抚,“不想了,不想了。”   他都不知道这些。   听到缺了食指,仇施明浑身一怔,眯缝着眼:“你说什么?”   “你说的是真的?”   “应该是。”宫玉宸点了点,“如果没记错的话。”   仇施明皱眉,取下嘴里的烟捏在手心,几乎揉烂。   “你认识?”   “不知道。”仇施明摇头,“不确定,我知道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咴——”   天空一声巨响,划过凄厉的鸟鸣。   天空盘旋的巨兽伸出鸟喙,张口吐息,黑云瞬间扩散。   “轰隆——”   电闪雷鸣,大雨倾盆,雨水带着浓重的腥腐气。   “雨水里有阴气。”顾嘉玉捏着人的手指小声道。   浓雾瞬间将整个香菱山覆盖,肉眼看去,就好像凭空消失一般。   仇施明扔给宫玉宸一枚符纸,“避水咒,我们出去看看,它应该是醒了,准备进食。”   “嗬啊——”   黑雾凝结成一颗头颅猛地超亭子里的人飞去。   “砰——”   顾嘉玉触手先行,将飞来的黑雾拍散。   仇施明回头看了他一眼,对着人道,“我们得上山,靠近封天印阵眼,大部队都会往哪里赶,然后重新结印。”   “嗯。”宫玉宸点头。   “咴——”   天空划过一只大鸟,口吐黑雾,亭子瞬间被黑雾覆盖,几乎不能见人,雨水不停地落下,土地变得泥泞不堪。   随着雨水一同落下的阴气如同小虫子般钻进泥里,在地底疯狂互相成结,凝聚,最后破吐而出,探出柔嫩的花苞。   “砰——”   刚才他们落脚的地方瞬间被花苞刺穿,亭盖坍塌。   “小心。”宫玉宸拉了一把走在最前面的仇施明,千钧一发,只见一条巨型蜈蚣窜了出来,瞳孔泛着红光,口器大张,咬住了仇施明的衣摆,扯下一块碎步。   “昆虫阴气入体,已经变异。”仇施明眉头紧锁,双手结印,铜钱剑出鞘,蜈蚣头颅斩断,身体依旧在动,数条足齐动,重新钻了回去。   大鸟疾驰而下,黑色的翅膀在空中掠过,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   “砰——”   顾嘉玉最先动了,触手涨大数倍,卷起大鸟猛地一甩。   宫玉宸和鬼对视一眼,另一条触手缠住人往前一送。   见状,仇施明手一挥,“老宫,接着。”   话音刚落,就被魂推了个踉跄,险些摔倒。   草。   仇施明低咒,但没功夫计较,手里快速结印击散飞来的头颅。   大鸟被缠住翅膀,鸟喙啃啄着触手,黑雾从它嘴里不停地喷出。   手臂像是被烫了一下,但却和宫玉宸血的灼烧感又有所不同。   触手再次挥出,打在大鸟的脖颈,死死撕扯。   宫玉宸接过仇施明扔来的铜钱剑,在手心划了一刀。   血液像是活了一般顺着剑的脉络流淌,剑身瞬间覆盖着一层红光。   宫玉宸执剑落在大鸟后背,直直刺了下去。   “咴——”   大鸟惨叫一声,响彻云霄,口中喷出黑雾,脖子无力地垂倒,红光从剑刺入处扩散,大鸟身体骤然四分五裂,烧灼殆尽,只留下一道白烟。   而它死前喷出的黑雾落入泥里。   触手把人卷回,看到人手心的口子,顾嘉玉眸子沉了沉,捧着人的手掌,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我没事。”宫玉宸揉了揉人的头,“你呢?我看你的触手好像受伤了。”   “我没事。”顾嘉玉伸出触手给他看,宫玉宸捏了捏,确实光滑细腻,不像受伤的样子。   见人如此专注自己的触手,顾嘉玉眼睛闪烁两下,“像被火烧了一样,但是很快就长好了,所以还是有一点点疼啦。”顾嘉玉抱着自己触手,“宝贝,亲亲它嘛,好可怜的。”   宫玉宸断眉微挑,看上去又凶又性感,对上魂跃跃欲试,兴奋的眸子,本想给他一拳头,但动作先于想法,凑到触手边亲了一口。   柔软的唇瓣覆上来,顾嘉玉抖了抖,触手一歪,戳进了人的牙关。   类似某种场景,腾一下顾嘉玉脸就红了,嗓子干涩,他舔了舔嫣红的唇瓣,一双眸子染上墨水般,漆黑阴郁。   “喂——帮忙啊——”   见一人一鬼突然不动了,不知道搞什么名堂,仇施明大喝。 第129章   香菱山阴气缭绕。   “钱老, 这次的事情可能不太好处理啊。”   说话的男人一身得体的制服,身材魁梧,长相凶狠, 大概四十多岁的样子,抬头看了眼天空, 巨大的飞鸟正以极缓慢的动作展开翅翼。   “不好处理也要处理,我们能封他一次, 那就能封第二次。”   白胡子老人皱着眉,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西装男人紧蹙着眉头,扬手击散一团黑雾,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如今特情局的实力可不比20年前, 当初的战力可是折损了大半才将凤凰压在这……”   “那就把我这把老骨头搭进去。”老头目光矍铄, “若是没有这样的决心, 你让重明市的普通人怎么办?”   “是,钱老。”男人噎住, 点了点头。   “我看你们就是过的太安逸, 连自己为什么穿这身衣服都忘了!”   钱老眼睛一眯,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神扫了眼说话的男人,沉重的压迫感压得男人几乎抬不起肩膀。   “坐上这个位置, 就要在干这个位置的事, 瑞明。”   男人微微低头,衣袖下的手指握成拳头, “我明白, 钱老,我让人先送您和其他几位上去。”   ——   “操!”   仇施明砍完一个变异蜘蛛,一屁股坐在地上, 摸出兜里的烟盒,抽出一根,手指颤巍巍点燃,深吸一口,“累死我了。”   宫玉宸见状勾了勾手指,仇施明会意,烟盒递了过去。   顾嘉玉见人抽出烟,动作自然的帮人点燃,看着人吐出一口烟圈,仰起的喉结格外性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煞气几乎化为实质的眼神瞬间柔和,宫玉宸勾了勾唇角,伸手轻轻揉着魂的头发,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我们身上有东西吗?为什么感觉它们在跟着我们?”   “问我?”仇施明指着自己鼻子,吊儿郎当吐出一口烟,“你不如问问自己,问问他。”手指指着一旁散发阴气的顾嘉玉:“他身上阴气这么重,一山不容二虎,那不就是活靶子?不跟着我们跟着谁?”   顾嘉玉眨了眨眼睛,抬眸看向人,“对不起宸哥,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不怪你。”宫玉宸摇头,“是我带你来的。”   “行了,你俩做给谁看呢?”仇施明咬着烟蒂,突然觉得这玩意儿泛着酸,没那么好抽了。   仇施明斜着眼皮,漫不经心问道:“小鬼,我没得罪你吧?”   顾嘉玉抿唇不语。   宫玉宸替人解围,“他性格就这样,不太爱说话。”   讨了个没趣儿,仇施明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拍拍屁股起身:“行吧。继续赶路,马上就要到了。”   重明市的地图犹如一只振翅欲飞的凤凰,香菱山则在凤凰脖颈处,长长一条山脉,将凤凰头身一分为二,如同扼住凤凰的命脉。   山顶是一个巨型的湖泊,传说是凤凰落下时砸出的巨坑,积水而成,虽是死水,但十分清澈,因此也被称为天湖。   一座阁楼,离水而建,是著名的阁楼式观景台,上书凤栖阁。秋日登阁而上,能够俯瞰整个香菱山,红色铺遍山野,和黄昏日落时的橘色晚霞相互呼应,几乎分不清什么是山,什么是天。   是每年来香菱山必打卡的地方。   天湖上的五条小径是通往凤栖阁的重要通道,丰水季节,小径高出水面仅仅五厘米。   五条小径对应着阴阳五行,铺着不同颜色的石砖,石砖正面朝下,下面刻画的图案链接起来赫然是五条锁链,锁链上画着符文。   而如今,五条小径,三条淹没在湖水之中,凤栖阁坍塌,只留断壁残垣。   “钱老,阵法不像是从内破坏的。”   一个年轻人检查了沉默在水中的路径,石砖断裂,有人为破坏的痕迹。   “钱老,发现有血迹。”   “钱老……”   白胡子老头摆手,“先保护好自己,等你们局长来了,在一起做决断。”   “好。”众人点头。   山顶阴气极重,不少年轻人已经开始身体不适。   “钱老先生。”   钱老抬头看去,有些诧异,仔细辨认,才认出来人,“是永思啊,多年不见,已经长成大人了。”   钱老看着人彬彬有礼,斯斯文文的样子,眼里闪过欣慰,在看扫到对方无神的瞳孔时,又是一顿,似乎惋惜,拍了拍人的肩膀,“你父亲呢?怎么不见他来。”   魏永思拱手无奈笑了笑,“钱老先生,家父已经去世多年了。”   钱老一阵沉默,最终叹了一口气,没在说什么。   “轰隆——”   脚下的土地摇晃震动,几乎站立不稳。   魏永思扶了钱老一把,“钱老小心。”   “啊——”   土地开裂,发出巨响,天湖水瞬间干涸,凤栖阁和人一同掉下裂缝,被浓烈的黑雾瞬间吞噬。   裂隙中,像是捅了鸟窝一般,无数只巨鸟腾空而起,鸟喙张合,口吐黑烟,黑烟触及人的皮肤,便开始迅速扩散,那人就像是被烧起来一般,疼得在地上抽出。   “啊——”   “老李!”   “别碰他!”   人声此起彼伏,纷纷拿出看家本领降伏大鸟。但这鸟像是怎么也除不完似的。   钱老见状,面色凝重,推开魏永思的手站定,空手掐诀,“先救人。”   一出手,便将一只即将咬住人头的大鸟击溃。   “多谢钱老相救。”   面临生死的年轻人激动得泪流满面,“是钱老,我们有救了。”   “防身咒防身符都拿出来,别让黑烟喷在身上,那是涅槃冥火,专门燃烧灵魂,给凤凰做燃料的。”   ——   “轰隆隆——”   山顶碎石滑落,仇施明躲闪不及,被砸中脚踝,他吃痛地缩着腿。   “怎么样?还好吗?”宫玉宸见状,连忙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天空的巨鸟瞬间睁开眼睛,迸射出猩红的光,如同两道太阳直射下来。   “咴——”   巨鸟仰头发出鸣叫,翅膀像是即将挣脱什么桎梏一般,动作变快了。   “看天。”顾嘉玉指着天空道。   仇施明咬牙:“不好,凤凰醒了。”他道,“我们得快点到山顶。”   山顶——   “快,布阵。”钱老抹去唇角的一丝血迹,看了眼天空的变化,厉声喝到,“不能让它飞起来。”   “乾位,永思。坎,司明杰,艮,庚修平……”钱老快速指挥道,“左手拇指掐住中指,右手拇指穿过左手虎口……四指合抱在外……跟我念——”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体有金光,覆映吾身……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亡形。”   “天地玄宗……”   如同万人齐音,似天界传来,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沉重的力量,庄严肃穆。   咒语越念越快,阵中的人额头全是已经全是细汗,如同淌水一般。   天空的凤凰振翅的动作一停,眼中红光闪烁两下,眼睛重新阖上。   “噗——”   一柄剑穿胸而过,钱老口吐鲜血,直直倒下。   阵法中断,天空中的凤凰重新开始动作。   仇施明一行人刚爬上山顶,就看到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   “钱老!”   其他人听到动静,但却不能动弹,阵法未完成时,他们就相当于被困在阵中。   仇施明快步上前扶住钱老,宫玉宸和顾嘉玉紧随其后。   破空划过一柄木剑,直接砍了下来。顾嘉玉触手接住,往上一顶,甩飞木剑。   “咳咳……”   钱老吐出一口鲜血,仇施明快速在人几处大穴上点了点,止住伤口喷涌的血液。   “钱老,您不会有事的。”   钱老捏住人的手腕,眼睛闪了闪。   仇施明按住他,冲着剑来的方向,眼神凶狠,“廉局,您想做什么?”   廉局,廉瑞明,也就是西装男人道貌岸然道,“你们与厉鬼勾结,毁坏阵法,我这是为民除害。”   “放屁!”仇施明低咒。   廉瑞明目光扫过顾嘉玉,最后落向他身后的宫玉宸。   顾嘉玉身形动了动,挡在人的身前。   “不自量力。”男人掐诀,剑身白光一闪,再次挥剑横劈。   顾嘉玉触手一挡,瞬间被削下一截,他迅速缩回。   而被砍下来的那节,被剑身吸收,白光更盛,廉瑞明勾了勾唇角,眼神凶狠,“我最喜欢杀鬼了。”   见顾嘉玉被伤,宫玉宸手握铜钱剑直直朝人刺去,仇施明同时掐诀念咒,数张符纸腾空而起飞向男人。   “啪——”   铜钱剑被一剑击飞,宫玉宸被拍倒在地,胸口一闷,腥甜涌上喉头被他咽了回去。   “哥!”顾嘉玉怒目圆睁,飞奔至人的身前,看向人时,心疼得快哭了,“哥,你没事吧?”   宫玉宸微微摇头。   对付鬼和阴气,他还可以用血蛮干,但这人明显就是人,还是个练家子,他的三脚猫功夫在对方眼里屁都不是。   顾嘉玉转头,眼底猩红,被宫玉宸拉住,“别冲动。”   “砰砰砰——”   黄符在人身前形成漩涡,将人包裹住,紧接着在人身前炸开。   仇施明被反噬,唇角溢出血来。   “别伤他。”   虚空中响起一道声音,仇施明和宫玉宸同时一震,这分明就是那道人的声音。   “将他们做燃料,等凤凰涅槃,然后取骨。” 第130章   “咴——”   天空中的凤凰振翅而飞, 纤长的尾翼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   黑影周身是点点星光,如同星辰闪烁。   那是魏永思等人念的金光咒,但却丝毫不影响凤凰的动作。   尾翼带起黑焰, 巨鸟煽动翅膀,俯冲落下, 掠过香菱山顶,遮天蔽日。   顾嘉玉捏住宫玉宸的手心, 无声地鼓劲。   忘进彼此的眼中,似乎有无限言语,最后也只是轻轻地抱着。   仇施明咬牙,指着人的鼻子, “廉瑞明, 你究竟想做什么?”   “还不明显吗?”廉瑞明抱着胳膊, “取凤凰骨啊。”   “你是特情局局长, 你今日所为对得起你身上的制服吗?”仇施明怒目而视,“你忘了之前特情局前辈为了镇压凤凰废了多大心血?你对得起他们吗?”   廉瑞明冷哼一声, 扼住人的下巴, 恶狠狠回答,“所以我会杀了它,取它的骨头。”   他伸手捏碎传送符, 带着仇施明一起消失在原地。   凤凰的尾翼扫过梧桐枝丫, 瞬间点燃了星火,而这次, 是红色的火焰。   山火, 将香菱山染成了一片红色,满天火光照亮了黑夜。   “咳咳咳……”   呛人的烟熏得人咳嗽,阴气快速凝聚, 之前从土里探出的花苞纷纷绽放,一朵朵黑莲层层叠叠,最后凝成一个巨大的莲花。   “小玉!”   宫玉宸看着逐渐失去虚影的人瞪大了眸子,伸手用力一握,却穿过那人虚空的身体。   “小玉!”   顾嘉玉错愕地看着自己的变化,对上人通红哀伤的眸子,闪过一丝心疼。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伸手握住宫玉宸的手心,轻声安慰,“哥,别怕。”   宫玉宸喉咙哽了哽,他想说自己并不怕,他只是恐慌,如同顾嘉玉被车撞死时那般的恐慌。   他紧蹙着眉,声音干涩,“我没。”接着强装镇定道:“我会救你。”   “只要拿到凤凰骨,我就能救你。”宫玉宸想起那道人说的,通阴阳,逆天改命。   只要拿到凤凰骨。   拿到凤凰骨,就能救小玉。   “哥,你听我说。”顾嘉玉见人脸色阴沉,双目赤红,有入魔之兆,连忙捧着人脸道,“哥,你别冲动,我没觉得有什么不适,你等我,我肯定来找你的。”   “不!”宫玉宸固执地摇头。   “你不要拈花惹草,别和别的男人亲近,想着我,只想我。”   来不及多说什么,顾嘉玉一个吻轻轻落在人的额头。   他的声音渐渐听不真切,身形也变得透明。   “小玉——”   宫玉宸猛地扑了上去,却只摸到了空气。   “宫先生。”魏永思和其他人挣脱了阵法,被阵法反噬,他捂着胸口,拉住了几乎发狂的宫玉宸。   “我们先下山,不然都要烧死在这里。”他咳嗽两声,架着宫玉宸的胳膊,“宫先生你清醒一点,人鬼殊途,他留在世间,消散本就是时间问题……”   魏永思看不见,却能感受到宫玉宸的目光,煞气翻涌,额头间黑雾缭绕,他一哽,声音噎住。   顾嘉玉并没有说谎,他的灵魂虽然变得透明,好像要消散,但他并不认为自己会有事。   骤然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如同在母亲肚子里那样自在安全。   他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打碎然后再重塑。   甚至能听到骨头嘎吱嘎吱的声音,但他却睁不开眼睛。   “亲,8891系统为您订购的身体已经通过时空隧道,正在派送中,注意签收哦~”   什么身体?   8891!系统!   [系统!8891系统你在吗?]   [8891正在故障维修中哦,亲。]   [签收快递呢,亲。]   [怎么签收?]   心念一动,眼前突然出现一块虚拟屏幕,上面显示,“是否签收?”   下面只有两个选项,[是]和[否]。   顾嘉玉选择[是]。   [好的哦,亲。]   意识渐渐变沉,眼前变成黑暗。   “嗬——”   顾嘉玉猛地睁开眼睛,捂着胸口呼吸急促。   他晃着眩晕的头,入目的是一块白色的内壁,而自己正蜷缩着坐在内壁中心。   他伸手锤了锤,砰砰两声,很光滑,很结实。   像蛋壳。   尾椎钝痛,像是被什么东西硌着屁股,他伸手摸了摸,摸到一块石头。   光滑如玉。   这不是小哥哥的石头吗?怎么在自己身上。   他捏着石头用力,瞬间石头便融入自己掌心。   “砰——”   顾嘉玉拳头蓄力,一拳锤蛋壳上。   “咔嚓——”   蛋壳裂了条缝隙,他伸手用力往上顶,蛋壳碎裂,缝隙里透进光来。   顾嘉玉仰头,双手遮住眼睛,等适应亮光后才从壳子里起身。   凉飕飕的。   他猛地又缩了回去。   自己身上竟然不着寸缕,怎么给身体不给衣服啊?   “谁?”一道强光晃了晃顾嘉玉的眼睛。   顾嘉玉稳坐在蛋壳内,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靴子踩在地上的脚步声。   “仇队,这个大蛋有动静。”一个男声似乎在和另一个人交流,看样子是领导。   还姓仇。   “过去看看。”   脚步声渐渐近了,顾嘉玉捏紧了拳头,另一只手握成爪。   “砰——”   两人同时出手,顾嘉玉握住了袭上来的铜钱剑。   “怎么是你?”   仇施明眼神错愕。   顾嘉玉同样有些讶然,他毫不客气,“给我套衣服。”   仇施明无奈牙酸,捂着头,勾了勾手指对身后的人道,“找套衣服给他。”   简陋的帐篷内。   仇施明,魏永思还有顾嘉玉三人端坐,如同三足鼎立。   仇施明掏出烟给自己点上,手指不耐烦地叩动桌面,“说说吧,怎么回事?”   顾嘉玉沉默,抿了抿唇,“宸哥呢?”   仇施明脸色一变,有些难看,“你先说你情况。”   “我不,我要见哥。”   两个人目光碰撞,互不相让,僵持不下。   “其实……”魏永思朝着顾嘉玉说话的方向道,“我们也不知道宫先生在哪儿。”   “香菱山山火已经是一个月前的事情了,我把宫先生带下山,之后他便不见了。”   “凤凰涅槃重生,廉瑞明和他的同伙带走了凤凰蛋。”魏永思说话慢条斯理,声音温柔,“不知道你能不能看见,如今重明市鬼怪横行,堪比地狱。”   “廉瑞明带走凤凰蛋之后,我们在周围进行了封锁,然后在凤凰涅槃之地又发现一枚白色的蛋,于是香菱山被我们清理出来,为了保护这枚蛋,也是为了充当特情局的临时阵地。”   “之后顾先生就从蛋里破壳而出了。”   顾嘉玉蹙眉。   “所以能告诉我们为什么你从蛋里冒了出来吗?”仇施明吐出一口烟圈,目光锐利地瞪着人。   “我不知道。”顾嘉玉摇头,“我失去了意识,醒来就是在那里。”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我还要找宸哥。”   顾嘉玉起身,胸前赫然横了一把铜钱剑。   仇施明冷酷道:“没有查明你身上的问题,你还不能走。”   “你拦不住我。”顾嘉玉轻抬眼皮,斜看向人。   “试试。”仇施明挑眉。   剑锋一闪,顾嘉玉下腰一躲,左手成爪按住人的胳膊压在桌上。   仇施明曲肘抵住人的胸口,顾嘉玉后撤,一张辟邪符贴在顾嘉玉的额头,他愣了一瞬,伸手揭下来,揉成小团,揣进兜里。   他嗅到了宝贝的味道。   仇施明皱眉:“不是鬼?”   话音刚落,就见人腿一软跌了下去,顾嘉玉四肢无力,脑袋眩晕,撑着晕乎乎的头,瞪向仇施明,“你干了什么?你使阴招!”   仇施明不明所以,十分无辜。   “咕噜噜——咕噜——”   顾嘉玉看向自己的肚子,似乎不明不白它为什么会叫。   “你多久没吃东西了?”   顾嘉玉顿了顿,“很久。”   仇施明叹了一声,转身离开。   顾嘉玉撑着桌子起身,他还要去找他的小哥哥,不能待在这儿。   但腿好像不听使唤似的,绵软无力,他虚弱地趴在桌沿,浑身冒虚汗,感觉自己又似乎要死了。   一阵香味飘了过来,顾嘉玉本能地顺着香味看去,看到了仇施明手里的泡面。   他猛地咽了咽口水。   “吃吧。”仇施明把泡面放在桌上。   顾嘉玉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端起泡面碗就是一个暴风吸入,连汤汁都不放过。   太久违了。   食物的香气。   哪怕是廉价的泡面都吃得他想落泪。   顾嘉玉咽下最后一口汤,眼神闪了闪,看了眼仇施明,欲言又止。   仇施明挑眉:“还要?”   顾嘉玉点头。   “留下来,加入特情局。”仇施明叩了叩桌面。   许久不说话的魏永思插话道:“宫先生很担心你,他以为你消散了,很难过,想尽办法想召回你的魂魄。与其你们漫无目的地互相错过,不如你留在特情局,宫先生找你也方便。”   顾嘉玉还是沉默。   仇施明皱眉看着他。   权衡利弊之后,顾嘉玉妥协道:“我只待七天,如果宸哥还是没有踪迹,我会离开。”   “成交。”仇施明一锤定音,拎着一箱泡面放在人脚边,“泡面管够。”   ——   “小友,你可想好了,手上若是不沾血,又怎可修成罗刹呢?”   破衣烂衫的道人捋着自己的胡须笑眯眯道,“驭鬼,招魂,能教你的,我可都交给你了,如今就看你的决心了。”   宫玉宸垂眸,戴上帽子,沉声道,“我知道了。” 第131章   不可否认, 泡面的确很好吃,但是连续吃了两天泡面的顾嘉玉还是有些受不住了,毕竟曾经也是在口腹之欲上没有亏待过自己的人, 重新做回人类,整日和泡面打交道那谁受得了。   而且待在香菱山不是巡山就是巡山, 顾嘉玉开始后悔了,他就不应该答应那个姓仇的, 有这功夫,说不定他已经和他的亲亲宝贝双宿双飞了。   巡山回来,看见一只脚踩在石头上,弓着身子抽烟的家伙, 顾嘉玉毫不客气地上去抢过人的烟盒, 抽出那人仅剩下一支烟塞进嘴里, 扔给对方一个空盒子。   仇施明接住烟盒, 磕了磕,确定真的一只都没有了, 将烟盒揉成一团, 扔进旁边的垃圾箱。   斜着眼觑了眼自顾自抽起来的顾嘉玉,动作熟练,纤长的手指夹着烟蒂, 唇红齿白, 好看是好看,但……原来这家伙身上的阴森活人的时候就有啊。   “你竟然会抽烟。”他有些惊讶。   “不行?”顾嘉玉挑眉, 仇施明竟在对方身上看到了些狂放不羁。   “呵。”仇施明轻笑一声, “当然行。”他吐出一口眼圈,继续道,“只是有些诧异, 毕竟老宫嘴里的你和我看到的差距实在有些大。”   顾嘉玉同样吐出一口白烟,在烟雾缭绕中轻轻挑眉,“能不能别老宫老宫的叫,宸哥年轻着呢,而且你这样多让人误会。”   我都不叫老公呢。   “行。”仇施明抬手,小声嘀咕,“怕了你了,占有欲这么强。”他咬着烟,笑得不怀好意凑近道,“想不想知道他眼里的你是什么样的?”   顾嘉玉心里一动,抬眸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离人远了些,很是不屑,“不用你说。”   “啊呀。”仇施明把抽完的烟屁股捻进垃圾桶,双手抱在脖子后面,“一点都不可爱。”   身材高挑的年轻男人走出帐篷,对着仇施明招手,“仇队,有发现。”   “来了。”   顾嘉玉将烟头塞进垃圾桶随后跟了上去。   帐篷里的电子大屏幕上,显示着一大片黑云正在往重明市市立医院靠近。重明市阴气爆发,阴气入体对普通人的影响就是感冒发烧,四肢无力,严重的昏迷休克,已经不少人在医院住院挂水。   特情局在医院四周设了阵法,能够保住这些体虚的人少受阴气的伤害,身体好,阳气足的,重明市也发了公告,流感病毒侵袭,减少外出,居家隔离。   “阴气正在往医院靠近,那里人多,不好疏散,容易引起恐慌。”坐在屏幕前的男人一脸担忧道。   “现在天师这个行业都这么先进了?”   顾嘉玉有些诧异,天天拿着铜钱剑戳戳的人是谁啊?   小哥一脸自豪:“其实技术方面早就有突破了,但是一直没有用在这方面,我们拿到的设备还是其他部门淘汰的呢,不过经过改良之后也很好用。”说着小心翼翼看了眼仇施明的脸色,小声道,“以前的领导都太保守了,他们觉得这是祖宗传下来的,不愿意革新。”   “不过我们仇队很有远见。”小哥声音突然放大,明目张胆拍马屁,“我们仇队那可是……”   “行了。”仇施明在人起势的时候就给人按了回去,拍了拍人的肩膀,“还要站起来说啊?继续监视,时刻给信号。”   仇施明勾住顾嘉玉的脖子,带着人出了帐篷,“你宸哥给的灵感,走了,第一小队和第二小队跟我走,清理市医院门口的垃圾。”   一声令下,整装集合。   仇施明扔给顾嘉玉一把枪,“会用吗?”   顾嘉玉利落地上膛,瞄准,扣扳机,最后卸了弹夹,挑眉,“小看我?”   “行,会就行。”仇施明点头,“里面装的雷击符和爆炸符做成的子弹,到时候遇见鬼,就给他来一枪。”   “出发。”   ——   “市医院人多,刚好有助于你吸收煞气,也可以练练手,看看你驭鬼的能力如何。”老道人手里拿着魂幡,捋了捋胡须。   宫玉宸手上掐诀,厉鬼齐刷刷站在他的身后,黑洞洞的眸子里是对血肉的渴望,看向两人的眼神里同样毫不掩饰这样的渴望,但碍于宫玉宸身上的煞气和老道人手里的魂幡,所以没有动。   “你的毛笔给你换了新的,既然你有逆天改命的决心,不如叫它翻天笔。”老道人笑呵呵的递给宫玉宸一只毛笔,“笔身是上好的雷击木,笔尖用的凤凰尾翼上的羽毛,希望能在你手里发挥它应有的价值。”   “随便。”宫玉宸冷淡吐出两个字,兜帽下隐约露出断眉,一双眼睛赤红着,睥睨着眸子,有些可怖,“我只要凤凰骨,别忘了你答应我的。”   老道人呵呵笑了两声,老神在在,“小朋友,你太着急了,等你修成罗刹身,我自当奉上。毕竟我也需要需要罗刹血不是?说到底,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是伙伴,不用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嘛。”   “去吧去吧。”老大人笑着挥手,就好像是在包容一个任性的后辈。   宫玉宸掐诀,毛笔在空中挥舞,凤凰羽毛就像自带朱砂,在空中化过一道艳丽的弧线。   毛笔舞动,虚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红色咒印。   “去——”   宫玉宸手往前一送,咒印落在厉鬼身上,瞬间融入鬼身,他猛地伸手一拽,手中瞬间多了无数条红色的细线,只要他想,线另一端的恶鬼,就能被红线扼杀,同样,他也能凭借红线控制这些厉鬼。   “嗬啊啊啊——”   厉鬼如同丧尸过境,将医院大门包围,天空瞬间变成了黑压压的一片。   厉鬼碰到医院的阵法被弹飞,紧接着又飘过去继续撞击。   医院内的人只听见砰砰砰的声音,却找不到声音的由来,但这声音就像是激荡着人的灵魂,心也跟着悬了起来,人心惶惶。   “认真工作。”有经验的老医生敲了敲正在给人扎针却突然走神的护士。   护士点头,“哦好。”给人输上液体,神秘兮兮地凑到医生旁边,小声道,“主任,到底发生什么了?我感觉后背毛毛的,以前我们科室也这么冷吗?”   说着她还搓了搓起鸡皮疙瘩的手臂。   “不要乱想。”主任背着手,“你去把广播站打开,让他们循环播放红歌,给大家醒醒神。”   “啊?”护士一脸懵。   “愣着干什么?去啊!”主任拍了人一把,催促道,“快去!”   “砰砰砰——”   “嗬啊——”   都不用宫玉宸催促,厉鬼们就已经嗅到了医院里将死之人的腐朽气味,还有他们身上的血腥,那些温热的血液,如同甘霖。   从被迫的不满到甘愿迫切地想要破环这道阵法都不用一秒,只能说这个地方真的太棒了。   如果是单独出动,长发鬼或许还没有把握,但是他们胜在鬼多,都阴气重戾气重,还愁打不破这道屏障吗?   “砰——”   一颗子弹穿心而过,长发鬼呆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胸口,接着又是砰地一声,来不及反应,长发鬼就这样爆炸了,到最后一刻都没想明白怎么子弹也能杀鬼?   “砰砰——”顾嘉玉人很话不多,立马开始第二枪第三枪。   仇施明见他适应良好,套好捉鬼专用的墨镜,点了点带来的人,“你,你,你,还有你,和我去抓幕后黑手。剩下第一小队和顾先生剿灭厉鬼,第二小鬼去加固医院的阵法。”   被点到的人点头,“收到。”   剩下的人也开始动了。   站在隔壁建筑天台观望的老道人低咒一声,“特情局的人怎么来得这么快?”   宫玉宸眸子一闪,“杀了就是。”   “欸。”老道人脸色一沉,“小友怎可无端制造杀业?那是要担因果的。”   “呵。”宫玉宸笑了,抬眸直视道人:“你是仇施明什么人?”   “哈哈哈。”老道人捋胡须,笑了两声,“那我也就直说了,其他人你随便杀,他不行。”   “砰——”   一枚符咒落地,黑烟阵阵,虚空中老道人的声如同魔音贯耳,“小友,等你罗刹身成,可不要让老道我失望啊。”   宫玉宸翻身坠下大楼,毛笔凭空绘出一只大鸟,他踩着大鸟后背,疾驰而下,临到地面,大鸟突然消散,宫玉宸踩空,扑腾两下,好在被一个厉鬼接住,没太丢人。   偷偷扭了扭崴到的脚踝,宫玉宸抿唇拍了拍鬼的肩膀,“谢谢。”   “不客气。”厉鬼看向宫玉宸的眼神战战兢兢的,一点不像厉鬼的样子。   “你是怎么死的?”   厉鬼小声道,“加班猝死的。”   这种鬼活着的时候怨气就重,死了更甚,但一般来说,并不会成为厉鬼徘徊世间,除非——   宫玉宸抿唇:“为什么执念不散?”   “和女朋友吵架了,我还没有和她道歉,我本来准备忙完那阵就和她求婚的,但我们吵架了……”厉鬼有些絮叨:“我是程序员,工作很忙,总是日夜颠倒,加班有时候成宿成宿的,忙起来就经常忽略她的感受,而且我也不懂浪漫……经常惹她生气……我好后悔啊……如果我多留一些时间陪陪她就好了……钱是赚不完的,应该早点和她结婚,那样她起码还能捞一笔赔偿……”   厉鬼叹了一声,“唉……现在钱没得了,也没和她……好好过……”   宫玉宸竟然从鬼的语气里听出了哽咽。   “你还有什么话要和她说吗?”宫玉宸眉头微微皱起,抿了抿干涩的唇瓣,“我可以帮你传达。”   厉鬼沉默了,许久之后他叹了一声道,“还是别说了,都过去那么久,说起来又让她伤心。就……”   “帮我看看她过的好不好吧……”   宫玉宸皱眉追问,看上去有些凶狠,“不会有遗憾吗?万一没有你她就过不好呢?我有办法让你们团聚。”   厉鬼心念一动,猛地睁大眼睛,最后还是垂下眸子,摇了摇头,“算了,死了的人,就让他留在记忆中吧……别去添乱了。”   厉鬼苦笑了一下,“别看我说的那么深情,但是当我们回到那个关系,日子久了,就会发现也就是那样,我可能还是会经常忙于工作,不懂浪漫,和她发生争吵。然后渐生怨怼,我怨她不知道我的深爱,我为她复活,她竟然不珍惜,不懂我的心,她怨我为什么还要回去,她本来可以有新的生活,最后却被叫做‘爱’的东西绑架,和一个不人不鬼的人生活。”   “还是就停留在这里吧。”   厉鬼长长叹息一声。   “那我送你去投胎。”宫玉宸皱眉沉思,大手一挥,如此道。   “好,谢谢。”厉鬼点头,“我女朋友叫乔欣妍,是一名很厉害的护士。”   宫玉宸点头掐诀,开始念咒超度,他第一次做这种事,以往都是看仇施明做,还有些不熟练,但念着念着就渐渐顺口了。   金光一闪,厉鬼在眼前消失。   宫玉宸垂眸,眸光幽深。   停在这儿吗?   他猛地攥紧了手心,下颌紧绷,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可是他做不到啊……小玉是因他而死的啊……起码把小玉换回来吧。   至于他……哪怕下十八层地狱他也认了。   “哥——”   宫玉宸猛地一怔。 第132章   “哥——”   清冷又带着点黏糊的男声, 几乎让宫玉宸以为是错觉,他僵硬地转过身,黑压压的阴气中, 苍白俊美的男人,穿着简单的制服, 头发有些长了,看到他转身的瞬间, 眼睛亮了起来。   是比彩虹还要耀眼的颜色。   “哥!”顾嘉玉飞奔扑进人怀里,被人稳稳地接住。   他的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缝,贴着人的脖子蹭了蹭,“你是来找我的吗?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我们这是心有灵犀吗?好想你, 宝贝有没有想我?喜欢好喜欢。”   久违的温暖怀抱, 和做鬼时候的触感还是有些不一样, 做鬼的时候更多的是灵魂的感受, 做人则是身体的快感。   顾嘉玉嗓子眼里发出一声喟叹,恨不得把人揉进骨血, 浑身都舔个遍。   “宝贝, 哥哥,老公有没有想我啊?”顾嘉玉抚摸着人的后背,隔着衣服划过后腰, 接着继续往下明目张胆的揩油。   丝毫没有发现人身体僵硬地不像话。   他捏了捏人腰间的软肉, 似乎感慨,顾及着人多, 才念念不舍地拿开手。   “哥, 你怎么不看我?不想见到我吗?”顾嘉玉从人怀里起来,掐着人的下巴,轻声问道, “宝贝,你怎么了?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宫玉宸的喉结上下滚动,他感受着对方鲜活的脉搏,是跳动的,温热的,皮肤的触感光滑细腻富有弹性,是活着的。   他恍然地捂着眼睛,克制地发出气音,“回来了?”   顾嘉玉钳制住对方的手腕,捏在手心,身体下压,抵着人的额头,声音清冽又危险,像是散发着寒光的刀刃。   “哥,看着我。”   猝然撞进一双通红的眸子,顾嘉玉嗓子发涩,“宝贝最近喜欢戴美瞳了吗?”   宫玉宸沉默。   顾嘉玉拇指按在人的眼眶,像是要把指尖扣进去,再将对方的眼珠挖出来,眼神冰冷,带着些阴狠。   宫玉宸感受到自己眼眶有些微的刺痛,但更多的是长时间睁大眼睛的干涩。   这是误会,对方回来就好。   但是他心头却并不轻松,无端想起他们相克的命格,他竟有些害怕了。   顾嘉玉表情骤然一变,勾着嘴角吻了上去,舌尖划过宫玉宸的眼皮,有点刺痒。   “没关系。”顾嘉玉靠在人的肩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着人的指尖,多了很多新长出的茧子,“哥你变成什么样我的喜欢。”   宫玉宸沉默地扭过头去。又被人强硬地掰了回去,顾嘉玉微微抬头,咬住人的唇瓣。   “别。”宫玉宸捂着人的脸,把人推开。   他不清楚命格的影响究竟还在不在,所有不敢掉以轻心,还是暂时保持距离得好。   听到人的拒绝,顾嘉玉眉毛一竖,“为什么?”   他固执地捧着人的脸,眼底阴沉沉的,“不和我亲和谁亲?除了我,宝贝还想和谁亲?”   顾嘉玉眸子一沉,再次咬了上去,这次带了点狠意,像是要把人唇肉都咬下来似的。   想把人推开,但腰上的手像是铁壁一般不可撼动。   感受到人的抗拒,顾嘉玉心底升起一股戾气,吻得更加卖力,几乎把人的嘴当成了果冻,又是啃又是咬。   舌头猛地闯进牙关,抵着人的上颚舔舐,疯狂汲取对方嘴里的氧气。   “唔……”   感受到喉咙里冰凉的东西,宫玉宸猛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什么东西?人也有触手吗?   那玩意在口腔里横冲直撞。   太深了。   宫玉宸想干呕。   他猛地抓住人的头发,用力地把人头往后扯,“够了。”   顾嘉玉吃痛地捂着头,分离时在两人之间牵扯出一道细细的银丝,他抬眸,脸颊通红地看着人,“这是给你的惩罚!下次再不给我亲,我就……我还这样!”   “不!不止这样,再有下次,我就把你绑起来亲,吊起来亲。”这人越说越激动,甚至有些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实践一翻,他通红着脸,小声道,“把你每张——”嘴都塞满。   话音未落,顾嘉玉的嘴就被一双大手捂住。   宫玉宸皱着眉,生怕对方说出什么污言秽语来。   顾嘉玉眯着眼睛笑了笑,轻轻舔了舔人的掌心。宫玉宸猛地缩回手,在人额头上敲了一记。   “砰——”   余光一闪,一道符咒从侧面打了过来,顾嘉玉抱着宫玉宸的腰一闪,躲过了符咒的攻击,符咒落在地上,瞬间爆炸。   顾嘉玉怒目圆瞪,看向符咒来源,他咬牙,“仇施明!你要干什么?”   他几乎发抖,如果这枚符咒打在宫玉宸的身上,他开始后怕,恶狠狠地看了过去。   宫玉宸捏了捏人的手心,安抚着,“我没事。”   看着两人的互动,仇施明拔出铜钱剑,指着那个戴着兜帽,双目赤红的男人,“你应该问你的好哥哥想要做什么。”他皱眉,毫不掩饰的痛心和怒意,大喝道:“这些厉鬼受你驱使,宫玉宸,你到底想干什么?重明市阴气爆发,鬼怪横行,这对普通人来说皆是无妄之灾,你带着厉鬼来医院,你是想要他们的命吗?”   听到仇施明的话,顾嘉玉眼睛都不眨一下,径直护在人的身前。   宫玉宸抿唇,按住人的肩膀,把人拉到身后,“我没想做什么,只是想要一样东西。”他摩挲着人的手腕,“不过现在似乎不需要了,我可以让这些厉鬼回去。”   “最好是这样。”仇施明的剑依旧保持着进攻的状态,“把他们收回去!”   顾嘉玉在人后背狠狠瞪了说话人一眼。   宫玉宸抿唇,点了点头。十指掐诀,手上瞬间多了一把红线,他嘴里喃喃着,毛笔在虚空中浮现,医院上空出现一个巨大的红色咒印,将宫玉宸手里的红线吸了进去。   强大的动力将红线卷成了一个大的毛线团。   “嗬啊——”   “不要——”   “放过我——放过我——”   百鬼齐喑,如同魔音贯耳,阵内所有人都太好受,顾嘉玉伸手捂住了人的耳朵。   很快,笼罩在市医院上空的黑云散去,天空再次恢复澄澈。   仇施明握着铜钱剑的手渐渐放下,松了一口气。   突然——   “噗——”   就在宫玉宸即将收回毛笔时,一大口鲜血从他嘴里喷出。   术法中断。   毛笔在空中反向转动,红线重新回到宫玉宸身上,并以极快的速度将他卷到空中,裹满全身。   “不要——”   顾嘉玉反应迅速,抱住宫玉宸的腰,但红线似乎带着万钧之力,根本不是人能抓住的。   “嗬啊——”   厉鬼大军再次出现,这一次甚至比之前的鬼还要多。   晴天不过维持一瞬,又阴沉了下去。   而身份一转,宫玉宸成了厉鬼的傀儡。   “哥!”   顾嘉玉动作迅速,抬起枪对着毛笔瞄准,爆炸声几乎响彻云霄,也没能伤到毛笔分毫。   “愣着干什么?帮忙啊!”顾嘉玉冲着还在愣神的仇施明大吼,“没看到那笔有古怪吗?”   “帮忙。”仇施明抬手对着身后的人道,“你们先铲除厉鬼,能超度超度,不能超度就地格杀。”   语毕,仇施明几个起跳,铜钱剑挥出,砍在红线上,线断了一根,但很快重新长好。   顾嘉玉见状,触手从身后挥出,卷住宫玉宸的腰,想要把人拉回来,但那节触手却瞬间融进人的身体。   仇施明目光一怔,但也没有功夫再去细究顾嘉玉是人还是鬼。   看着虚空中的人和笔,他低咒一声,“操,你们还真会给我添乱。”   “唔……”   宫玉宸能感受到自己四肢被禁锢,红线似乎想要操纵他。他感觉到一阵阻力,在他的灵魂和□□之间。   呼吸的空间变得狭小,灵魂被挤压着,像是磨皮拆骨一般的感受。   一个男声放声大笑,“哈哈哈哈,我有身体了我有身体了。”   宫玉宸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跟着大笑,嘴里重复着男人的话。   接着双手翘着兰花指往鼻尖扇了扇,夹着嗓子道::“空气的味道,空气,好香好香。”   之后是小孩的姿态,“是我先看上的,这是我的身体。”   “给我先给我,我死的早,给我用。”   “唉呀,死鬼,别挤啊,太挤了……”   一个人,身体像是被分成好几个部分,每个部分都有自己的思想,表情,四肢都不规则地扭曲着。   仇施明眸子一暗,宫玉宸这分明成了鬼的容器!   顾嘉玉眼睛充血,愤怒的火光快将他整个燃烧。   “你们!”他眸子一沉,“不可饶恕!”   发丝无风而动,顾嘉玉脚下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没能跑进宫玉宸身体里的鬼被漩涡吞噬,头发开始疯长,刹那及腰。   顾嘉玉本就白皙的身体变得更加苍白,手背上黑色的脉络蜿蜒而上。   唇,红如血色。   仇施明低咒,双手结印快速撑起一个防护阵罩住医院。   红唇轻启:“滚出来!”   阴风阵阵,巨大的触手挤进宫玉宸的身体。   厉鬼们史前团结,操纵着宫玉宸的身体快速后腿。   他阴恻恻地勾了勾唇角,“凭什么让给你?是他自愿把身体给我的。”   “宫玉宸”夹着嗓子,一脸蔑视,“就是就是,就你一个还想打我们一群吗?”   顾嘉玉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触手卷住空中的毛笔。   刚接触到笔身,触手就被灼烧了一大半,但顾嘉玉不为所动,卷着毛笔用力。   “啪嚓——”   上好的雷击木,瞬间断裂两截,被他一甩,扔在地上。   缠绕在宫玉宸身上的红线骤然断裂。   顾嘉玉声音如同地狱中来,刺穿人的耳膜,“我说,滚出来。”   “你就算赶跑了我们,也会有别的鬼来占他的身子,他如今就是一个盛装阴气的器皿,我们不如和谐共存?”厉鬼还企图讲道理,“而且你已经有一具身体了,你怎么这么贪心。”   “宫玉宸”娇嗔道。   “滚!”触手卷着人的身体,劲风一拍。   “啊——”   凄厉贯耳的尖叫叫,厉鬼如鸟兽散,顾嘉玉眼神一凛,触手挥动,将从宫玉宸身体里跑出的黑烟全部打散。   最后稳稳接住落下的人。   他低头抚摸着人的脸颊,轻轻扼住人的下巴,就算是器皿,也只能用来装他的。   萦绕在市医院的大片阴气被顾嘉玉尽数吸收,天空终于再次透出光亮。 第133章   真帅啊。   每一根发丝都长在自己审美点上呢。   顾嘉玉手指摩挲着人的轮廓, 指尖划过粗黑的眉毛,高挺的鼻梁,之后落在人的唇瓣上, 用力按了按。   宫玉宸的唇上唇略薄,下唇却显得丰腴, 看上去很好亲。   顾嘉玉俯身贴着人的胸口,听着对方强健有力的心跳, 很是安心。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在人的胸口打圏。   “仇队,医院四周已经检查完毕,阵法也都已经加固,目前没有什么问题。”   仇施明在人病房门口停下, 听到下属的汇报, 点了点头, “好的, 去忙吧。”   “是。”男人身体立刻站的板正,接着又支支吾吾欲言又止地看着人。   接触到他的眼神, 仇施明皱眉:“有话直说。”   “仇队, 真的不用对他俩进行严密监控吗?会不会很危险?”男人透过门上的玻璃看到两个互相依偎的人。   一个驭鬼差点屠了医院,一个本身阴气比厉鬼还重还能吸收鬼气的不人不鬼,这在以往特情局的任务里都算是核弹级别的。   他是真的担心。   仇施明手里捏着烟盒, 一想到里面那两个他就头疼, 手掌在烟盒上磕了磕,他抿了抿唇道, “有我看着。”   “是。”   人走后, 仇施明掏出一只烟塞进嘴里,刚转身对上一只放大的眼睛。   “草。”仇施明摸了摸自己受到惊吓的小心脏。一把拧开病房的门。   门上的那张脸后退开,一脸淡然地坐会床边。   仇施明一脸郁卒:“你想吓死我吗?”   顾嘉玉眼皮都没抬, 说出的话十分气人:“你不是天师吗?就这点胆量?”   仇施明被他噎住,半晌说不出一句话,不打算和他计较。   目光落在病床上的人,问道:“他怎么样了?”   顾嘉玉微微皱眉,攥着人的手心捏了捏,“还没醒。”   “嗯。”仇施明点点头,走近床边,“那只毛笔我们检查过,上面有咒术的痕迹,而且似乎和之前几次事情出自一人之手。同时,特情局的档案显示,之前在一些地方也同样有同一个人留下的咒术痕迹,但都没怎么重视,应该是被廉瑞明压下来了。”   “那是你们特情局的事,我只想知道这个人是谁。”顾嘉玉眯了眯眼,眼皮微抬,看向仇施明的眼神阴寒森冷,杀意毕现,他慢吞吞道,“我会杀了他。”   仇施明一滞,被对方眼里的杀气惊到,顿了顿,舔了舔唇瓣道,“这件事特情局自会处理。等他醒了,我希望他把他知道的一五一十告诉我们。”   “那你呢?”顾嘉玉抬眸,“你是不是也应该告诉我们,你和那个人究竟是什么关系?他造下那么多杀孽,做下那么多坏事,却特意让人不准伤你性命。”他皱眉,冷冷地直视着人,“这个人是谁?我想没有人比你更清楚。”   “唔——”   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动。   宫玉宸觉得自己像是被大卡车碾过,浑身沉重,提不起劲儿。   他掀开眼皮,入目的是一双亮堂的眸子,里面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   “哥,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喝水吗?饿不饿?想不想上厕所?我抱你去。”顾嘉玉作势就要把人打横抱起,被人一按住,宫玉宸揉了揉自己发涨的额头,无奈道,“不用。”   “正好人醒了,我们聊聊。”仇施明扯过旁边的椅子,一屁股坐在床的另一侧。   顾嘉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扶着宫玉宸的腰让他坐起来,在人身后放了一个靠枕,“哥,我给你倒杯水。”   “好。”   顾嘉玉把水递给对方,小声嘟囔着,“也不知道有些人探望病人怎么竟然空手来啊?”   针对谁不言而喻。   “幼稚。”   仇施明嗤了一声。   宫玉宸揉了揉人的头,不好意思地冲着仇施明道,“他就是这样,不太会说话,你别介意。”   听到人为自己说话,顾嘉玉眼睛眯了眯,高兴地凑到人的颈间蹭了蹭,像只黏糊糊的小猫。   仇施明看得牙酸,“你俩差不多得了,还有人在呢。”   顾嘉玉哼哼,“我可以让你看不见我。”   想到某只鬼真的干过这种事,宫玉宸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   宫玉宸:“……”   一看他那个表情,立刻就知道怎么回事的仇施明:“……”   “我说真的够了!”仇施明把某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强行踢出脑子。   “别闹。”宫玉宸拍了拍人的肩膀。   顾嘉玉不太情愿地坐直身体,手却一直在被子下面拽着另一只手。   “谈正事吧。”宫玉宸轻咳两声,正色道,“我这一个月都在一处山洞里,他教了我很多驾驭阴魂的咒术。但我不知道山洞的具体地点,我们来市医院也是他用传送符送过来的。”   “但我感觉那个山洞应该是个墓穴,阴气很重,而且我时不时还能闻到燃烧纸钱香烛的味道。”   宫玉宸沉声道,“他要凤凰骨和罗刹血。”   “为什么要这些?”顾嘉玉抓住关键,问道,“这和你又是什么关系?”   仇施明眉头紧锁:“传说,玉魄石,罗刹血,凤凰骨,能通阴阳,来去酆都,逆天改命。”   宫玉宸点头:“是。”   “可是和你什么关系?”顾嘉玉紧紧攥着人的手用力一扯,直视着人的眼睛,目光深沉冷峻,“你还没告诉我。”   宫玉宸抿了抿唇,沉默良久,涩然道,“我是天煞孤星的命格,克父母亲友,克爱人子嗣,情缘决断,孤寡一生。”   “正因为如此,我身上阳气重,煞气更甚,鬼都怕我,不敢近身,我的血更是可以驱鬼。”他捏紧手心,“我本来不信这些,但我十八岁的时候觉醒了阴阳眼,看到了不同的世界。”   “所以你不见我。”顾嘉玉扣紧人的手心,他笃定道,“你不敢见我。”   顾嘉玉想起自己打听到对方的课表,对方的宿舍楼,然后傻乎乎地跑去找他,他站在楼下最显眼的位置,肯定对方一眼就能看到。   但小哥哥不见他。   他始终不明白为什么。   后来宫玉宸说他没有不见他,他也在默默关注着他,但是在为什么不见他的缘由上模棱两可。他的注意力都在对方偷偷跟着他上,为他们心意相通而欢喜,竟一点都没察觉异常。   宫玉宸沉默地点了点头,“是。”   “我看见了,靠近你的阴气,害得你差点出事。”宫玉宸垂眸,眼底闪过痛意,“所以我才会选择偷偷跟着你,我以为这样就可以了……但我还是太过侥幸……”   宫玉宸闭上眼,遮去了眼底的悲痛,“你在我面前出了车祸。”   他不愿意回忆这一幕,怎么想都觉得害怕,恐慌,惊惧。如影随形。   好像自己的灵魂也随着他去了。   “不!和你没有关系。”顾嘉玉摇头,大骂道,“什么破狗屁命格,我不信。”   他紧紧攥着人的手,捏的宫玉宸手都痛了,他说,“我不是好好的吗?”   宫玉宸目光凝视着对方,眼眶红彤彤的,语气沉重,“可你死过一次。”   “这是不争的事实……”   “宝贝,你应该明白。”顾嘉玉把头靠在人的腰腹间,胳膊用力一箍,声音阴郁,“就算我死了,我也会跟着你,死死的盯着你。”   “所以生还是死,我都不在乎。”他顿了顿,“我在乎的是你。你应该担心的是——”他轻轻抬眸,眼底的阴森几乎化为实质,看的人发寒,“我什么时候拖你一起下地狱……”   仇施明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和深情告白,以及这种至死缠绵的氛围,脸几乎皱成了一团,表情十分痛苦,把握住嘴轻咳了两声,试图发出一些动静,让人注意到他。   “能不能等我走了,你们在进行……你们感天动地的深情告白?”   顾嘉玉趴在人腿上没说话。   宫玉宸抬眸,稳了稳心神,手指插入人的发间,细细抚摸,继续道,“想要得到罗刹血,就要先修成罗刹身。”   “就是那个道人说的。他说我身上虽然有煞气,但没见过血腥,修不成罗刹。”   仇施明烦躁地捏了捏烟,“所以你的法器也是他给你的?”   “是。”   “你就没想过他会骗你?”   “想过。”宫玉宸抿唇,“但我顾不了那么多。”   仇施明叹了一声,“那上面下了咒术,并不能驭鬼,反而在你使用的时候,驭鬼术会反过来让鬼驱使你的身体。”   “也就是说,你被变成了盛装阴气的器皿。”仇施明解释道,“当你身上的阴气达到一定界限的时候,你就变成了不人不鬼的样子,阴阳两界都不容你,至此,才修成了罗刹身。”   仇施明眉头紧锁,手指搓了搓裤子,面色严峻,“而重明市目前所承载的阴气,就足够了。”   “他只是利用你,达到他的目的。他要用你的血开启阵法,而你就是阵眼。”   “一滴两滴的血可不够。”仇施明抬头看向宫玉宸,道出了残忍的事实,“需要将你活剐了放干了血,才够开启阵法。”   一直默默听着的顾嘉猛地坐直了身体,看着仇施明的目光就好似他是那个罪魁祸首似的,险些控制不住自己身上的阴气,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爆炸了。   宫玉宸抿唇,愣了片刻,搭上人的胳膊轻轻拍了拍,苦笑着扯了扯唇角,“我猜到了。”   顾嘉玉呆愣住,不可置信地看着人,接着就是无变的愤怒,几乎压垮他。   宫玉宸话音刚落,腰间骤然一凉,粘腻滑溜溜的东西钻进衣服里。   “唔……”   宫玉宸哼气一声,弓起了腰。   仇施明微微皱眉,“你没事吧?”   宫玉宸摆手,另一只狠狠用力捏住顾嘉玉的胳膊,咬牙道,“我没事。”   他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对上人愤慨难过哀痛的黑色眸子,突然哽住,任由他去了。   宫玉宸道:“看得出来那道人很关心你,你知道他为什么做这些吗?”   “大概猜的到。”仇施明抿唇,眸子里泛起一丝怅惘,久违的记忆浮上心头,“他……可能是我的舅舅……或者和我舅舅有关。”   宫玉宸默默听着,咬了咬嘴唇,换了个姿势,微微支起一条腿,弓着背,顾嘉玉手搭在人的腰间,变得异常沉默。   两个人都看不出什么异常,面上一片正经,而被子下面——   眼见着宫玉宸脸色越来越红,仇施明无端觉得有些怪异,渐渐停下了话头。   “笃笃笃——”   恰时,病房被敲响,宫玉宸一怔,闷哼一声,手指抵着胸口,像是很难受的样子。   “你真的没事?”仇施明疑惑起身,就在要碰到人的肩膀时,对上某双占有欲爆棚的眸子,悻悻收回手,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房门推开,门口的人道,“仇队,有发现。”   “咳。好。”仇施明轻咳一声,近乎落荒而逃,“马上来。” 第134章   病房重新变成两个人, 宫玉宸扶额,将遮眼的头发捋到脑后,轻轻抬着眼皮, 这一眼欲色未消,配上他凶狠的断眉, 性感又涩情,声音干涩, “满意了?”   顾嘉玉抿着嘴,表情冷冷的,不太想理人。   “过来。”宫玉宸招了招手。   顾嘉玉不情不愿地凑上去。耳朵被人捏住,揉了揉, 过长的碎发被人捋到耳朵后。   温热的手指轻轻划过脖颈, 带着茧子的指腹有些硬, 弄的人痒痒的, 顾嘉玉缩了缩脖子。   他哀怨地瞪了人一眼,似乎道尽千言万语。   “抱歉。”宫玉宸把人抱住, 低头凑到人的耳边, 轻声吐出两个字。   无论因为他的命格害死了小玉,还是是因为他想用自己的命换小玉的命。   他都觉得抱歉。   顾嘉玉听懂了他话里的含义,心情并没有轻松多少。   “哥, 你不能离开我, 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绝对不可以。”顾嘉玉紧紧回抱着对方, 力道大得几乎把人的骨头碾碎, “你是我的,你的眼睛,嘴唇……”他的手指一一划过, 落在胸口,眼神幽暗,“心脏……身体乃至于你的灵魂的只能是我的。”   “我不会放手的,绝不。”顾嘉玉轻轻勾了勾殷红的唇瓣,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却让人无端发寒,他轻声道;“无论是天也好命也好,都不可以把我们分开。”   “嗯。”   ——   二十年前,特情局成立时间不长,对能人异士的管理还不到位,一部分极端者自发组织和特情局对抗,觉得他们有违祖宗之法,挡了他们的财路,诸如巫师,神婆,降头师一类,他们谋财害命,掘墓盗宝,甚至后来把主意打到凤凰身上,企图将凤凰遗骸据为己有。   闹得重明市不得安宁,特情局老一辈出动了不少当时顶尖战力才将这一派极端者一网打尽,同时也是牺牲了不少人才将凤凰封印镇压。   牺牲的人当中就有仇施明的母亲,父亲也因伤从特情局里退了出来。天性跳脱不受约束的舅舅因为母亲的死亡从而走了极端,以至于后来干了一些有违天理的事情,最后受到了应有的制裁。   二十年过去,特情局内部逐渐完善,极端者也尽数消灭,但二十年前的阵痛依旧给他们带来了影响,主要就是在年轻一辈的资质良莠不齐,顶尖者少之又少。   仇施明和魏永思属于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但或许是因为干这一行的代价,他们各自都有着一些缺陷,一个无法视鬼,一个无法视人。   或许是受了那个有些与众不同的舅舅影响,仇施明经常在一些传统咒术上改良创新,每每如此,免不了他那个老古板父亲的一顿教训,后来更是因为赌气考上特情局的编制也不去。把他爸还有当时特情局的局长钱老气得够呛。这一赌气,没几年他父亲就去世了,走得还算安详,没什么病痛,寿终正寝罢了。   仇施明那之后便极力逃避特情局这个地方,好像这样他家老头子就还在,就会不停地在他耳边叨叨。然而时隔多年,他还是回来了,被特别任命为是重明市行动队的队长,魏永思为副队长。   “所以你舅舅是想干什么呢?复活你妈?报复特情局?这完全是你的家事,为什么要把宸哥也牵扯进来?”   顾嘉玉不爽地抱着胳膊,脚尖点地,目光不善,想要把人生吞活剥似的。   “抱歉。”仇施明语塞,“让你们受了这无妄之灾。”   “天煞孤星的命格一百年才会出一个,而老宫刚好卡在这个一百年。”   “所以呢?你什么意思?是想说小哥哥他命不好吗?”顾嘉玉眼神一凛,如果说刚才只是不爽,现在就是极具压迫感,黑漆漆的眸子阴森地下垂着。   胳臂被人捏了捏。   顾嘉玉抬头看向宫玉宸:“???”   宫玉宸按住人的手腕,和人十指相扣,轻抬着眉毛,他确实有那么点不舒服,有种命运掌握在他人手里的不爽,自从知道这个命格时就是如此。他沉声道:“说什么都无济于事,还是想办法把人抓住吧,希望一切尘埃落定。”   “当然。”仇施明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似乎想起什么,“对了,我之前不在特情局,所以不知道,原来宫叔叔和阿姨也是特情局的一员,中/央办公室还有他们工作照片,曾经获得的一些奖项也还在,你看你要不要拿回去。”   听到父母,宫玉宸一怔,他以为他爸妈只是普普通通的天师,没想到还是特情局的一员。   “别想套近乎。”顾嘉玉拉着人的手侧了侧身子。   仇施明尴尬地轻咳两声,“我只是想问你们愿不愿意加入特情局,有编制,五险一金,带薪休假,各种补贴,目前急招人,不需要笔试,只需面试,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顾嘉玉想也没想,“不去。”   仇施明把目光看向宫玉宸,顾嘉玉同样看了过去,手上用力,什么意思已经十分明显。   宫玉宸沉默半晌,“我考虑考虑。”   “哥~~~”顾嘉玉抱着人的腰,一声哥叫的九转十八弯,仇施明狠狠打了个寒颤。   “对象包分配吗?”宫玉宸轻揉了揉人的发丝,“我要和小玉在一起,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决我们命格相克的问题?”   “不好说。”仇施明拧着下巴皱了皱眉,“你们八字就不合,在一起势必会出问题……”   宫玉宸垂眸,视线落在小玉的侧脸,轻轻摩挲着,“那……”   见人有退缩的意思,仇施明抬手,“欸!别着急。”   “也不是没有办法。进了特情局,你俩就是得到C国国家体系认可的,只要为国为民,办实事办好事办大事,有功德傍身,也不是没可能在一起。”   该说不说,这有了编制,说话就是不一样。   听到他的话,宫玉宸朝他看了过去,仇施明眉头皱了皱,“但是话说在前头,我不能百分百保证你们在一起不会受命格影响,只有三成的把握。老实说,命格这种东西也并不是一成不变的,随着时代,科技,乃至于宇宙中微小的变化,也会有所改变。”   宫玉宸抿唇点头,“那就够了。”   顾嘉玉听闻,手上用力捏了捏人的手心。   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仇施明真是没眼看,牙酸的很,内心深处闪过一丝后悔,招他俩进来似乎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但现在特情局正是缺人的时候,只要是人才更是不能放过,更何况,仇施明把视线落在俊美苍白的男人身上,这人强大如斯,还是个不人不鬼的,就这样放任,他实在不放心,还是招进来,用条条框框约束着为好。   “既然都说通了。”仇施明起身,“那就收拾收拾出院吧,身体好了也别赖在这了,任务要紧。”   顾嘉玉把头埋进温暖的胸口,小声嘀咕,“我们这还没上岗呢,就开始使唤人了。”   听到了的仇施明也当没听到,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特情局欢迎二位的加入。”   说完就毫不留恋地退出病房。   “干嘛那么听他的话,我根本不怕什么命格啊。”顾嘉玉手指在人腰间一点一点,像是弹奏什么乐器似的,点在那几块腹部肌肉上。   宫玉宸抿唇,轻轻勾着人的手指晃晃,小声道,“但是我怕。”   顾嘉玉哼哼两声,不说话了。   “好了。起来吧,这两天身体都要躺散架了。”宫玉宸把人推开些,打算收拾收拾东西出院,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   “等事情结束,我可要好好惩罚你。”顾嘉玉嘟嘟囔囔,黏在人背后不撒手。   “你想怎么惩罚?”宫玉宸后背靠着床头的柜子,收撑在上面,冲着人挑了挑眉。   顾嘉玉眼珠子滴溜溜转,也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我记得你上次买了那么多东西,是不是该用上了?”   “那不是给你的奖励吗?怎么就成了我的惩罚了?”宫玉宸扯过人衣襟,一手勾住人的脖子,另一只的拇指按住人上下滑动的喉结,断眉上扬,垂着眼皮轻轻扫了人一眼,有种看垃圾似的上位感。   顾嘉玉咽了咽口水,“都……都行……”   “不是说惩罚吗?怎么就都行了?”宫玉宸嘴角轻笑,拇指用力,喉结很快就红了,连带着那一片肌肤都红得彻底,“小玉,你不太坚定啊……”   “惩罚!我要惩罚你!”顾嘉玉大声嚷嚷,好像只要声音大,就不会被人发现他此刻的脸红和兴奋。   “那奖励怎么办?”宫玉宸低头,呼吸打在人的耳畔,舌尖轻舔了一下人的耳垂,那人瞬间连耳垂都红了。   “呵。”低沉沙哑的声音触动着顾嘉玉的耳膜,就像数次那人咬着唇发出的闷哼一般。   性感。   想……   宫玉宸没再逗人,捏了捏人的耳朵,直到那人耳朵发烫才停下动作。   顾嘉玉哀怨地瞪着人,最后无奈地把头埋在人的胸口,“小哥哥,坏。”   “嗯,我坏。小老鼠好。”   听到这个小老鼠这个词,顾嘉玉眼睛都瞪圆了,气呼呼的。   “哈哈哈哈——”   看着人如此可爱的表情,宫玉宸笑出了声,爽朗的笑声蔓延在小小的病房内。   顾嘉玉:瞪。   宫玉宸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泪水,捧着人的脸,低头吻了上去,很轻的一个吻,一触即离,顾嘉玉瞬间被哄好。   嘴角怎么都压不住,笑意从眼睛里溢出来,泛着如同彩虹般耀眼的光。   宫玉宸轻笑着,没忍住,在人的头上揉了揉。 第135章   因着医院周围的阴气被顾嘉玉吸收了个干净, 院内接收的许多病人逐渐好转,该回家的也都回家了。   “乔欣妍——”   “三床病人换液。”   熟悉的名字让宫玉宸驻足,他视线看过去, 只看见一个穿着护士服的小姑娘在人群中穿梭着,听到声音, 应声道,“诶, 来了。”   不一会儿的功夫,人就跑没影了。   察觉到人过长的视线,顾嘉玉从身后握住人的手,头一歪, “怎么?是哥哥的朋友?”   不等人说话, 他就牵着人往外走, 嘴里却是说道, “没关系,我知道哥哥人缘好, 朋友多, 我都知道的……我就不一样,我脾气古怪,没什么朋友, 就连学生都不喜欢我, 我只有哥哥,可是哥哥也对我避而不见。”   “好了。”宫玉宸一个头两个大, 伸手捏住人的嘴唇。   “唔唔唔……”对上人无辜的眸子, 宫玉宸叹气,“不认识,只有你, 只和你好,和你天下第一最最好。”   “唔……”顾嘉玉心里窃喜,捏住人的手心,十指相扣,“别勉强嗷。”   “不勉强。”宫玉宸摇头。   ——   香菱山临时驻地。   “找到了!”显示大屏幕前的兴奋地大喊,“仇队,又发现。”   “说。”正在和魏永思说话的仇施明两步跨过去,来到人的身边。   顾嘉玉和宫玉宸见状,也跟了过去。   “我们根据仇队您的血,再加上大数据定位,在这一块发现血缘反应。”小哥在电脑上操作,把他指的地方圈了出来,并逐步放大,“是邹王墓。”   仇施明眉头紧锁。   见人这样的反应,宫玉宸皱眉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他们的谈话,一旁的魏永思解释道,“邹王墓是重明市最大的古代王侯墓葬群,因为技术条件有限,挖掘工作屡次搁置。传说墓葬内有着大量稀世珍宝,机关密布,同样其内的阵法和咒术也很难破解。”   “据传闻,之前有多伙盗墓贼企图掘宝,但仅仅打了个盗洞就争先恐后逃跑,甚至在逃跑之后还患上绝症,一命呜呼。”   “这也是为什么一直没有对邹王墓进行考古挖掘的原因。”   顾嘉玉问道,“既然如此,他又是怎么进去的?”   “这个,就不得而知了。”魏永思摇头,仇施明接话道,“说明他们已经找到了应对机关和咒术的方法,我们也不能落后,不然进去之后怎么死都不知道。”   “你之前说的那个洞穴里,除了香烛纸钱之外还有什么特征吗?”仇施明抬头问道。   宫玉宸摸着下巴摇了摇头。   “我可以试试。”顾嘉玉道,“机关阵法应该对我没有影响。”   仇施明沉思。   良久,他点了点头,“那就靠你做先遣部队,我们会在你身上下一个追踪符。”   “嗯。”顾嘉玉点头。   “注意安全。”宫玉宸在人手心上捏了捏。   “那好,开个紧急会议,休整一下,明天正午出发行动。”   ——   临时驻扎的帐篷内。   顾嘉玉揽住宫玉宸的腰,小声咬人的耳朵,“宸哥,我想把我的阴气渡给你,那样那些小鬼就不敢进你的身了。”   他翻身撑在人的上方,低头含住人的唇,“可以么?”   宫玉宸勾着人的脖子反身把人压了下去,“你是狗吗?打算宣誓主权?”   “汪汪——”   顾嘉玉手指弯曲举到下巴处,特意压着嗓子叫了两声,小奶狗被他学得惟妙惟肖。   “小狗。”低沉的嗓音含着笑意,宫玉宸俯身叼住人的唇峰。   像是咬撕咬下一块肉来。   唇舌纠缠,空气里粘腻潮湿的氛围逐渐升温。   帐篷外的风声呼呼,吹动着地上的落叶飞舞,颇有几分缠绵的意味。   顾嘉玉抓住人的脚踝,在人脚腕上咬了一口,丝丝腥甜落入口腔,他嘴里像是含了一块烙铁,舌尖都要烧化了。   但他仍旧固执地将对方血液吞进肚子,一道火线直达腹部,顾嘉玉就好像喝醉了一般,脑子晕乎乎,灵魂始终飘在天上。   “轻点。”宫玉宸抓着人的头发,眉毛皱在一处,“属狗的吗?”   “汪——”   顾嘉玉汪了一声,张嘴就咬,直把人身上啃得没有一处完好还不肯收嘴。   责怪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触手猛地卷住腰间,带到半空中,浑身的重量下坠,下坠,下坠,最后坠入了一片深渊之中。   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能看见人骤然变长的头发,俊美的脸比古希腊雕塑还要苍白,染血的唇古怪又艳丽,他低头吻了上去,尝到了自己血液的味道。   呼吸被摄取,身体成了鬼怪的玩物。   宫玉宸扼住人的脖颈用力,凸起的喉结在他手心里脆弱,不堪一击。   可是鬼根本不用呼吸,需要呼吸的是人。   窒息导致的痉挛,宫玉宸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胸口剧烈起伏,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顾嘉玉趴在人起伏的胸口,感受着对方胸腔里的剧烈跳动,心脏因为短暂的缺氧,现在正砰砰砰个不停,他微微抬眸,从下方看向人,突然就觉得异常欣喜,这样的跳动不知为何取悦到了他。   “哥,你输了。”   “我们有在比赛什么吗?”宫玉宸掐住鬼的下巴,直视着他,拇指按进人的唇,锋利的牙齿划破指腹,鲜血渗进对方的唇,他眼睛微眯,“小坏蛋。”   听到人的话,口腔虽然灼痛,可顾嘉玉更兴奋了。   第二天。   魏永思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团黑雾,手指偷偷掐诀,在意识到那个人是宫玉宸时,他微微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神经又高度紧绷起来。   能越过特情局阵法的厉鬼,神不知鬼不觉近了宫玉宸的身。   十分危险。   他担忧地踱步凑了上去,“宫先生。”   “魏老板,不,魏副队。”想着人如今的身份,宫玉宸改了口,不明所以看着人,“是有新任务?”   他们正在等待正午,但今日似乎天公不作美,一团阴云总是将太阳遮掩起来。   除了这次的任务,宫玉宸实在想不到对方叫他是因为什么。   魏永思摇头,轻咳两声,“宫先生,我见你阴气入体,十分严重,你现在身体还好吗?”   听到他话,宫玉宸身体一僵,身体某个部位确实隐隐作痛,就连胸口,喉咙,腰,腿等等,更是重灾区,疼说不上,但就是不太得劲儿。   “咳……”宫玉宸尴尬地轻咳两声。   魏永思好意地掏出符纸,“我这里有些避邪符,烧了兑水喝下去能去除阴气。”   “呵。”仇施明一出帐篷,就看见一场好戏,隔着一个肩膀和宫玉宸的目光对上,他轻笑两声,扔了一只烟含在嘴里。   上前一把按住魏永思的符纸,龇了龇牙,“宫先生这哪是阴气入体啊?我看是面泛桃花,春光满面,红鸾星动,月老牵线,佳偶天成,千里姻缘一线牵啊。”   “咳咳……”宫玉宸被口水呛到,咳得更厉害了。   魏永思疑惑地皱眉,明明就是阴气,紧接着看到奔过来,同样阴气深重的某人,瞬间恍然大悟。   “哥,你们干什么呢?开小会不带我吗?”顾嘉玉挤进三人之间,把宫玉宸和另外两人隔的严严实实,明晃晃拉着人的手。   魏永思默默收回了符纸,仇施明脸皱成一团,嘴里的烟都不香了。   仇施明右手拇指在其他手指指节处点了点,“半个小时后出太阳,准备准备。”   说着把某个瞎子带离了黏糊糊的氛围。   没过多久,仇施明重新走了出来,扔个宫玉宸一只毛笔。   宫玉宸:“?”   “你没有趁手的法器,这是用特情局仓库里的雷击木加狼毫做的,你先用着。”   “谢了。”宫玉宸捏了捏笔身,很趁手。   仇施明咬着烟,摆了摆手,“记得打报告,费用从你工资里扣。”   ——   邹王墓。   阴风阵阵。大中午,阳气最盛的时候,墓穴附近仍旧冷得发寒。   因为年代久远,邹王墓本身就处在一座风水宝地,后世人下葬,也多选择此处,逐渐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墓葬群。   后来城市规划发展,有了公墓,在这里土葬的也就变少了。   殊不知,这些零零散散的土葬墓,基本都成了邹王墓的养料。墓群里的柏树长的高大茂密,几乎遮天蔽日。   直升机盘旋在邹王墓上空,无人机探头遍布整个墓葬群。   “严密监视。”仇施明对着耳机里睡到,然后冲着顾嘉玉点了点头,“可以出发了。”   宫玉宸拍了拍人的肩膀,“注意安全。”   顾嘉玉按住人的手背,“我会的。”   “严老,我们上面直升机在打转。”   作为特情局出身的廉瑞明时刻注意着墓穴附近的动向。   被称为严老的老道人手里拿着一个小碗,手指捻住碗里的白色粉末,在宽阔的墓室内,画了一个圆。   圆内是五行八卦阵,阵中心,是一具石棺。   听到廉瑞明的话,老道人刚好在石棺上方落下最后一笔咒印。   他抬眸,笑眯眯道,“终于来了。我可等他们许久了。”   “瑞明啊,你先去会会他们。”老道人眯着眼拍了拍廉瑞明的肩膀,“可不能让我们的猎物逃跑了啊。”   廉瑞明恭敬道,“是,严老。”   手指掐诀念咒,无数双黑手从地面伸出,一双一双,密密麻麻,层层叠叠,渐渐结成了一个巨大的人形。 第136章   “哇——哇——哇——”   柏树林静悄悄的, 脚踩进泥土里,滑溜溜的,几乎陷进去。   头顶除了乌鸦的叫声便没有了别的活物。   “大家注意安全。”仇施明小声和后面的人说道。   话音刚落。   “嗖——”   一根黑色的羽毛划破虚空疾驰而来, 仇施明挥剑一劈,黑羽落在不远处的地上, 顷刻化为黑烟。   “戒备。”   “是。”   头顶的树枝无风而动。   寂静无声。   不过刹那,晴朗的天空便被乌云覆盖。   仇施明眸子一沉, 按住耳机,“呼叫指挥部。”   “滋啦滋啦……滋……”   回应他的,是耳机里的电流声。   “啊——”   突然一道尖叫,让他们的队伍瞬间乱了。   “仇队, 有人拉我……唔……唔……”男人发出求救, 但很快便失去了声音。   黑雾在密林里蔓延, 再定睛看去, 身侧空无一人。   宫玉宸耐住心神,人不可能凭空消失, 除非他们进了别人的阵法。   遮天蔽日的黑云也印证了这一点。眼前不过是虚幻。   脚下的泥土震动, 宫玉宸警惕地停下步子,往左侧一闪。   “轰——”   说时迟那时快,有东西破土而出, 刚好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   一只黑手。   宫玉宸目光一滞。   紧接着是第二只, 三只,四只……层层叠叠如同递进的台阶。   宫玉宸大步飞身跳跃, 黑手就好像算到他落地的点, 紧随其后跟着他,像是必要抓住他的一脚。   “噗——”   宫玉宸长腿一个横踢,将伸过来的黑手踢散, 腥腐的黏液瞬间落了一地。   他厌恶地皱了皱眉。   手里的毛笔在虚空画了一个巨大的圆,一个八卦阵凭空而现。   宫玉宸大手一挥,喝道,“破——”   “砰砰砰——”   地面上的黑手瞬间炸开,一个接一个,像是烟花般。   他早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不是只会靠血吓退鬼怪的宫玉宸。   看着鬼手消失,宫玉宸那口气还没松下去,就见鬼手如同有生命般迅速凝聚,组成一个巨大的人形。   见此,宫玉宸当机立断握紧了手里的毛笔,食指和中指合拢,单手掐诀:“五方徘徊,一丈之余。天皇真人,安笔乃书。”   一道咒印打了出去,很快便被大手打散。   鬼手身缓缓睁开眼瞳,赤红如铜铃般大小的眼睛。   “嗬啊——”   它张嘴大喝,阴风袭来,宫玉宸快速闪躲,那阵风打在身后的柏树上,粗壮的树干应声断裂。   一个人影从鬼手身后走了出来。   “是你?”   宫玉宸瞳孔一缩。   男人一身西装,身材壮硕,孔武有力,眼神轻轻一扫,看宫玉宸如蝼蚁。   男人冷哼:“我劝你束手就擒,碾死一只蚂蚁都比和你动手有成就感。”   宫玉宸眯眼,浑身戒备,神色严峻,“是你操纵鬼手拖住我?”   “是又如何。”廉瑞明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有的只是轻蔑,就好像宫玉宸或者其他什么人的命,他都不放在眼里。   “为什么?”宫玉宸手指狠狠扣进肉里,喉头涌上腥甜,看向人的眼里毫不掩饰的杀意。   廉瑞明眉头一抬,似乎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问出这么蠢的问题,“因为你。”   “失去挚爱,痛不欲生。只有足够痛苦,才会有逆天改命的决心。”   从一开始,顾嘉玉的那场车祸就是有意为之。   他们需要用一个人的死,消磨这个天煞孤星的意志,激发他的仇恨,逼他入魔对抗天命。   只有这样,才能走到最后一步,罗刹血。   但这中间出了一些岔子,不过也无伤大雅,最后都会到那一步。   ——   仇施明将铜钱剑从钉在地上的乌鸦身上拔出来。   眼里杀意未笑,抹了一把脸,转身道,“清点人数。”   “报告,一小队三人受伤,四人失踪。”   “二小队三人受伤,三人失踪。”   视线扫视,数了半天也没看见宫玉宸的身影,仇施明心里咯噔一下。   来不及他多想,断线的耳机重新恢复通讯。   是魏永思的声音,“仇队,已经目标所在的墓穴。”   仇施明眉头一凛,“方位。”   墓穴内。   顾嘉玉本想只是简单探路,探完就走,却不想这老道人实力不俗,竟被他发现。   “砰——”   顾嘉玉躲开对方扔过来的符咒。   老道人笑眯眯的,“闯进来的小老鼠,岂有让他逃走的道理?”他看向顾嘉玉,“你说是不是啊,小朋友。”   顾嘉玉沉默,后背绷紧,蓄势待发。   “别那么严肃嘛。”老道人摆了摆手,“我知道你,执念未消,阴气深重,我已经许多年没见过你这样的鬼了。”   他捋着胡须,慢悠悠地靠近,顾嘉玉默默后腿两步。   “不要那么紧张,说起来,我和你的挚友,宫小道友,也算得上师徒关系。”老道人微笑着道,“你说——”   他眼神一变,瞬间凛冽起来,“我送你们一起下地狱,如何?”   数道符纸在空中划过,如同万箭齐发,砰砰砰,一道道炸开。   顾嘉玉左躲右闪,速度虽然快,但还是被波及,手臂炸了一个洞。   他捂着手后退。   这人身上的血腥气和阴气融为一处,杀孽深重,是比厉鬼还可怕的存在。   一具干尸猛地飞了过来,身着甲胄,手里的青铜剑寒光凛凛。   “砰——”   阴气化为实质,顾嘉玉矮身就地一滚,阴气劈在洞穴内。   “唉呀,小友。”老道人的声音里有些无奈,“私闯民宅,你惊扰了这里的主人,他生气了。”   “别跑!”顾嘉玉触手挥出,还未勾住人的衣袖,就被青铜剑直接斩断。   甲胄干尸双目紧闭,动作却分毫不差。   顾嘉玉灵魂一痛,那截触手落地即逝。他连连后腿,目光紧盯着干尸将军的动作。   顾嘉玉调转阴气,触手重新长出,身体融入墓穴内壁,接着突然出现在干尸身后,触手用力一卷,勾住干尸的脖子。   “咔嚓——”   干尸头颅落地。   “砰——”   青铜剑撞到内壁,发出一声巨响。没了头颅,干尸似乎被激怒,动作毫无章法,挥剑乱砍,又凶又猛。   地上的头颅弹跳两下,自动开始调转方向。   顾嘉玉察觉,迅速用触手卷住头颅猛地甩在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无头干尸似有所觉,往那个方向抬手一劈,顾嘉玉旋身一躲,卷着头颅当溜溜球。   “咚——”   又是重重一砍,顾嘉玉找准时机卷着头颅迎面用力一甩。   头颅撞上青铜剑。   “咔哒——”   头骨碎裂,一颗红色珠子掉了出来,玉石独有的光泽,里面像是装了一枚火焰。   干尸的动作如同生锈的齿轮,嘎吱嘎吱两下,停下了。   顾嘉玉跟着老道人,来到了另一处墓穴。   “哥!”   听到声音,老道人回头,“倒是低估你了,来的这么快。”   “小玉……”宫玉宸抬眸,全身被黄色的符纸包裹,身上伤口正在流血,渗透符纸,刚好落在红色的朱砂印上。   “嗬嗬嗬……来得好,来得好啊。”老道人掐住宫玉宸的下巴,眼神一沉。   “阴气不够,正好由你来填。”   他抬手,廉瑞明扛起宫玉宸放在棺椁内。   顾嘉玉目眦欲裂,触手一挥,打在男人后背,廉瑞明闪身一躲,桃木剑一挥,顾嘉玉心疼长出的触手又断了。   “当——”   顺来的青铜剑用力一扔,对上桃木剑,桃木剑应声断裂。   顾嘉玉身体腾空,脚上用力一踹,踢在人的胸口。   廉瑞明后腿半步,顾嘉玉乘机卷住宫玉宸的腰肢。   “你快走。”宫玉宸腾空,捏住对方的触手,“这上面有咒印。”   “来不及了。”老道人阴恻恻咧着嘴,“他走不了了。”   他挥舞着手里的魂幡,掐诀念咒,身后的血腥气暴涨数倍,几乎把道人完全包裹住。   “去——”   一声大喝。   宫玉宸身上的符纸突然展开,数米长的符纸如同灵蛇一般在空中,把顾嘉玉也包了进去。   “破——”   道人剑指往前一送,魂幡便飞了出去将一人一鬼盖住。   “砰——”   石棺合拢。   玉魄石镇压其上。   五行八卦阵开始运转。   黑暗中——   魂幡就像是有生命般快速吸收着从宫玉宸伤口处涌出的鲜血。   “宸哥,别怕。”   顾嘉玉撑在人的上方,轻轻拍了拍人的肩膀,安抚着。   宫玉宸语气涩然,“抱歉,害了你。”   顾嘉玉虚抬着眼皮,他感受到了灵魂的沉重,语气越来越轻,“你知道我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你是在惹我生气吗?”   宫玉宸垂眸,只能看见人的发旋,他低声道,“变成人,你就能活下去。”   顾嘉玉摇头,“不可能。”   他哼气,“让我眼睁睁看着你死?”   宫玉宸动了动,“可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人都要死。”   “不行。”   顾嘉玉严词拒绝,微微挺身,在人额头落下一个吻,触手吐出一枚烟头、扣子、小玩具……   “你在干什么?”死亡的阴影在对方的动作下竟散去了些,宫玉宸忍俊不禁。   “别吵。”   顾嘉玉红着脸小声哼哼。   一块石头掉落出来,顾嘉玉咬着石头送进人嘴里。   “什……”   话还未完,细小的触手抵着石头便送入深处。   竟然完全不噎。   宫玉宸瞪大了眼睛,失去了意识。   顾嘉玉再次睁开眼,入目的是漆黑的石板。   “宫玉宸”的头发迅速疯长,阴气将整个石棺包围,形成一个真空的气旋。   “轰——”   石棺的棺盖被掀飞。   “怎么回事?”老道人目光一凌。   话音刚落,廉瑞明来不及反应。   “砰——”   一枚子弹正中眉心。   闭眼前,他没想明白自己明明有罡气护体,怎么还能被枪打死?   火药里参了雷击符,枪口画了咒印,只要子弹射出,就能激发雷击符爆破。   感激科技的发展。   老道人左手罗盘,右手桃木剑,深深看了眼为首的仇施明,“小明。”   “严茂典,你已经被包围了,快快束手就擒。”   仇施明左手反握铜钱剑,右手执枪搭在左手手背。   “小明,我是你舅舅啊,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姐姐,也就是你母亲,阵法就快成了,姐姐就要复活了。”老道人看向仇施明的眼神悲痛万分,紧接着又愤愤道,“特情局根本不把人命当命,如果不是他们姐姐也不会死,你也不会没了妈。”   “住口!”仇施明眉头紧锁,厉声呵斥,“严茂典,草菅人命,残害无辜,扭转阴阳,这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你自己!”   “我母亲早就入土为安,二十年过去已然转世。这不过是你的借口!”   道人表情难看,眉毛一抬,“小明,怎么说我也是你舅舅,你就这样和长辈说话吗?”   “砰——”   一声巨响,石棺炸裂,扬起一阵尘埃。   仇施明后退半步,灰尘散去,眼前的场景重新清晰。   “宫玉宸”掐着道人的脖子,“和他费什么话,杀了他。”   双目漆黑,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渊,浓烈的阴气围绕在宫玉宸周身,指甲漆黑,长而锋利。   低头瞬间,比厉鬼还要可怖。   “哈哈哈哈哈……成了……成了……”   即使被掐着脖子,老道人也丝毫不慌,反而癫狂地放声大笑起来,笑声撞着墓穴内壁反弹回来,凄厉而阴森。 第137章   宫玉宸睡了很长的一觉, 过去的记忆如同走马灯一般闪过,梦里母亲的手温暖又有力量,女人的眉眼并不柔软, 反而十分英气,但看向他时却总是很柔和。   她牵着宫玉宸的手, 手指在他的手心轻轻点了点,“小宸, 去做你想做的,不要怕。”   宫玉宸的父亲把母子两人搂进怀里,也是一派温和,他捏着宫玉宸的手, “我们永远是你坚强的护盾。”   小小的宫玉宸不懂他们的话, 但还是扬着稚嫩的脸颊, 乖乖地点头。   手心发烫, 像是要烧起来似的,但却很安心。   “轰——”   一阵强光闪过, 将墓穴内照的如同白昼。   宫玉宸缓缓睁开眼睛, 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老道人被他身上涌现的强光震开,飞了出去,撞上石棺, 他捂着胸口, 呕出两口鲜血来。   不远处仇施明跌坐在地上,同样捂着胸口, 脸色发白, 嘴角溢出鲜血,他带来的人也七零八落躺在地上。   “老宫!剑!”   虽然不知道宫玉宸发生了什么,但无疑让不利的战局突然好转。   严茂典杀人无数, 吸收活人死人的怨气阴气,用人命修炼邪术,仇施明和顾嘉玉完全不是这人的对手,甚至他还能将顾嘉玉的阴气化为己用。   怪不得不慌,原来是一直都没使出全力。   一刻前——   “小明啊,我念在你是我外甥的份上,几次三番绕过你的性命,既然你不知道珍惜,那就成为我的祭品吧!”老道人阴恻恻地大笑,转头冲着地上阴气耗尽的“宫玉宸”,“别着急,你才是主菜,我会让你死得的痛苦些。”   顾嘉玉轻轻抬着眼皮,看向道人的目光虽然虚弱,但气势不弱。   道人一步步靠近,就在剑尖捅进人的心窝一毫米时,宫玉宸身上突然闪过白光,并将人震飞。   ——   宫玉宸接过仇施明扔来的剑,丝毫不拖泥带水,快速掐诀念咒,铜钱剑站染了自己的血液,迅速燃起红光。   他执剑纵身一跃。   “当——”   道人徒手格挡,剑根本刺不下去。   宫玉宸眸子一狠,手上用力,道人咬紧牙关,下颌绷得用力,两人互相僵持着。   仇施明见状,快速捡起同伴掉落在地上的枪,对着道人的膝盖连开数枪。   严茂典眼睛一眯,猛地用力将身上的人掀翻,附身在宫玉宸身体里的顾嘉玉化身成一团黑乎乎的黏液,如闪电般钻进严茂典的身体。   “唔……”   老道手上脱力,宫玉宸乘机一剑刺入人的心口。   “嗬……嗬……你……”   严茂典捂着胸口,愤恨地指着宫玉宸,脚步踉跄前进,他要拉着人陪葬。   红光大盛。   “小玉,快回来。”   一旦道人爆体,顾嘉玉没能脱离那具身体,灵魂也会被煞气灼伤最后消亡。   “走?休想……嗬……”道人快速在胸口点了几下,口念咒语,将顾嘉玉禁锢在身体立刻。   “小玉——”   “砰——”   同时,爆炸声响。   老道人身体化为齑粉,只余一件单衣轻飘飘落在地上。   ——   顾嘉玉猛地一个鹞子翻身从床上坐起来。脆弱的床板差点因为他的动作散了架。   “什么事这么急?”   冷嘲热讽的语气,顾嘉玉抬眸看去,果然是仇施明那张讨厌的脸。   只见他将一袋子苹果放在桌上,“这回可别说我不带礼嗷。”   “我哥呢?”顾嘉玉一把扯着人的胳膊,满脸急切。   仇施明轻轻挑眉,抬手胳膊一转,挡开人手。   “我怎么知道,我也刚来啊。”   “我要去找他。”   说着顾嘉玉就要往外走,下颌绷得死紧,一脸执拗。   被仇施明一把扯住按在床上,“乱跑什么?受了伤就好好养着,等你哥回来。”   仇施明抬手看了眼手表,“这个时候估计打饭去了。总不能一天二十四小时守着你不吃不喝吧?”   看着人凶狠的目光,仇施明感慨,也多亏这小子还有人的身体,不然当时真就玩儿完了。   就是现在可能阴气不足,没办法恢复鬼了,也不知道要养多久。   哒哒哒——   熟悉的脚步声在走廊想起,紧接着咔哒一声,病房门被打开。   仇施明看向来人,松了一口气,“你可算回来了,他……”   一转头,发现某个已经醒了的人重新躺了回去,双目紧闭,脸上微微红晕,睫毛纤长浓密,唇角微微向上,仿若美人熟睡。   这……   仇施明预感不妙,在人疑惑的目光中,两步上前拍了拍宫玉宸的肩膀,“我就是来看看,送了点苹果,记得吃。”   他摇摇头,叹了一声,走出病房,贴心地帮人上了锁。   宫玉宸先是将刚买的花插进病床前的花瓶里,接着打开食盒,南瓜粥的香气瞬间飘散出来。   “不饿吗?”   顾嘉玉眼珠转动,强忍着才没抽鼻子,但香味还是一股脑儿往鼻子里钻。   “呼呼——”   宫玉宸将勺子凑到嘴边吹了吹,“第一次做,但味道似乎不错。”   宸哥做的!   顾嘉玉装不下去了,但还是矜持着小声嘟囔,“睡美人要王子的一个吻才能醒……”   他嘟嘴。   等了半天,也不见人亲上来。顾嘉玉不满地抬起一只眼皮,视线一暗,唇上一热。   亲到了。   顾嘉玉小狐狸似的勾了勾嘴角,扣着人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亲了这么多次,还是这么好亲,怎么都亲不够。   一吻结束。   顾嘉玉眼底漾起笑意,目光灼灼地盯着人的爆满的唇瓣。   声音里都是吃了蜜糖的甜,黏糊糊的,“太好了,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哥,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别贫。”宫玉宸戳了戳人的脑门儿,没戳穿人的谎话。   他轻声问道,“饿不饿?”   “嗯。”顾嘉玉点头,大张着嘴,“啊,要宝贝喂我。”   宫玉宸轻笑一声,将粥一勺一勺喂进人的嘴里。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一边喂,一边在人身上捏了捏。   顾嘉玉将软糯香甜的南瓜粥咽进去,垂下头,缩了缩身子。   他红着脸,忸怩地抬眸怯生生看了人一眼,小声嘟囔:“有……”   “嗯。”宫玉宸视线下移,扫了一眼被子,“忍着。”   然后又是一勺接一勺,直喂得人腮帮子鼓成球。   顾嘉玉抗议:“唔唔唔……”   “乖。”   一个字,成功让顾嘉玉无话可说,红着脸乖乖喝粥。   ——   出院的时候是个好天气,顾嘉玉像个小仓鼠似的,屁颠屁颠跟着宫玉宸上车,然后就盯着人也不说话,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宫玉宸无奈帮人扣好安全带,揉了揉人的头发。   “之后什么安排?还是继续回去当老师?要不要加见叔叔阿姨?”   顾嘉玉摇头:“不。在他们眼里我已经死了,就不要去打扰他们正常的生活了吧。”   “还是谁哥不愿意收留我?”顾嘉玉委屈巴巴地看着人,就好像宫玉宸是个负心汉。   某负心汉挑眉,“我可不养小老鼠。”   “哼。”顾嘉玉气鼓鼓看向窗外,等着人来哄。结果等到地方都不见人哄他。   回到熟悉的地方。   宫玉宸有种尘埃落定的安心,他看了眼旁边俊美的青年,果然“家”才是一个人温柔的港湾。   他轻笑着勾了勾人的手心。   手心痒痒的,顾嘉玉强压着嘴角,手指也在对方手心轻轻挠了挠。   刚一进门,宫玉宸还没放下钥匙,就被人猛地从身后压在门板上。   温暖的体温贴着后背。   “干嘛?”   顾嘉玉头下巴抵在人的肩头,小声哼哼,“惩罚,或者奖励。”他咬了一口人后颈,“哥打算什么时候开始?”   “这么等不及?”   宫玉宸反身,用虎口卡住人的下颌,拇指按住对方下排尖锐的牙齿,微挑了挑眉。   “嗯。”顾嘉玉郑重其事地点头,“我阴气不足……”他含住人的手指舔了舔,“急需采阴补阳……”   “好。”宫玉宸一步一步将人推倒在沙发。   被迫一屁股坐下,顾嘉玉看着人的动作,兴奋地咽了咽口水,他双手交叉护在自己身前,“你……你要做什么……我可是清清白白良家大闺男……”他义正言辞道,“你对我做什么我都不会屈服的!”   宫玉宸低笑一声,声音闷闷的,像是从胸腔里震出来,很抓耳膜。他一手按着人的胸口,一手慢悠悠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   啪一声直接将衣服甩在地上,他勾唇,凑到人耳边,“等着。”   话音一落,唇擦着耳垂而过,一触即离,如同一把钩子,勾人得紧。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顾嘉玉脸色通红,正襟危坐乖巧地如同小学生。   水声渐渐停下,他手指颤了颤,猛地起身将窗帘全部拉上——   “你干嘛?”   宫玉宸看着沙发上,双腿合拢,双手放在膝盖上的人。   虽然对方身材不错,精瘦有力,皮肤白皙。   但也不能忽略某个事实。   宫玉宸挑眉,断眉看上去有些痞气,“为什么不穿衣服?你也要洗澡?就这么着急?”   顾嘉玉羞红了脸,轻轻抬眼看到人身上的浴袍,接着像是被烫到似的躲开了视线,他小声嘀咕,“哥不是让我等着嘛……”   “是这样没错……”宫玉宸上前两步拉开茶几的柜子,从里面掏出一大袋子东西。   顾嘉玉全程直勾勾盯着他的动作,恨不得把人手背盯穿。   “不过和你脱衣服有什么关系?”察觉到他的动作,宫玉宸笑着拿出袋子里的香炉,香烛纸钱一一在桌上摆好,疑惑地看着人,“帮你养阴气,我得先沐浴净身洗去浊气,才好焚香。你只需要坐着受香火。至于衣服……”   这时候,顾嘉玉终于看清了对方眼里的戏谑,恼羞成怒把人扑倒在茶几上,“哥坏,你耍我。”   “哈哈哈……”宫玉宸低声笑起来,宠溺地揉着人的后脑勺,“谁叫小玉这么可爱呢?”   气得顾嘉玉把人脖子当成了鸭脖啃。   “不和你玩了。”顾嘉玉气呼呼地坐回沙发,把自己缩成一团。   “不然……你想干什么?”宫玉宸大马金刀坐在茶几上,冲着人挑了挑眉,一天腿支在地板,一条腿抬脚用脚趾轻轻碾了碾人的脚背。   顾嘉玉动了动,扭头小声嘀咕,“你明知道……”   “是这个?”   顾嘉玉突然浑身一颤,手心捏住人的脚腕,不知道是阻止他的动作还是舍不得他离开。   “……”   顾嘉玉小声嘟囔。   “什么?大点声。”宫玉宸挑眉笑着。   “你好烦啊。”顾嘉玉红着脸小声嘀咕,接着凶巴巴盯着人大声道,“总之……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是吗?”宫玉宸挑眉轻笑,带了几分高高在上的邪气,低沉着嗓音道,“我拭目以待。” 第138章   “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在星辰之间炸开, C814小型战斗系星舰化成了一朵绚丽的烟花,盛放在星云深处。   恶贯满盈,烧杀劫掠, 无恶不作,使帝国虫民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的极光星盗联盟首领Captain终于死了。   大快人心!   “唔……”   艾萨克浑身重组一般的疼, 星舰爆炸这也太疼了吧。   “嘀嘀嘀——检测到您的求生意识过强,已为您激活重生系统, 正在帮您载入新模块,请稍后——”   “宿主亲,重生系统8891为您服务哦~”   机械音一落,艾萨克就感受到一阵剧烈的推背感。   “噗——”   一个大马趴。   “咳咳咳……”   地上扬起一阵灰尘, 艾萨克吸了一鼻子灰, 他一手捂着后背, 一手捂着嘴剧烈咳嗽。膝盖钝痛, 肯定磨破皮了。   艾萨克捂着后腰站起来,空气里弥漫着属于克拉米洛星独有的罪恶与腐朽的气味。他微微皱了皱眉。   重生系统吗?艾萨克勾起嘴角, 有意思。   俊美张扬的五官和金灿灿的发丝, 让他这一笑看上去如同虫神降临。   这副美好的画面,正好被隐在暗处蠢蠢欲动的雌虫看在眼里。三三两两的雌虫走了出来,将艾萨克团团围住, 他们眼睛里是轻蔑又势在必得的光。   凭空出现的虫, 俊美异常,估计是哪家淘气的雄虫离家出走, 跃迁仪突然失灵, 才掉落下来的。   这样的情况并不罕见,年轻的雄虫们就是这么傲慢又单纯,被纵容着娇养着长大, 以为只要是雄虫的身份到哪里都能让人恭恭敬敬的。   但这里是克拉米洛星,是皇室流放关押重罪虫民的地方,是皇室军部还有四大家族都不管的三不管地方,被叫做罪星的流放之地。   今天这只小雄虫必定会成为一张破抹布,被榨干所有信息素。   想到即将发生的事情,雌虫们脸上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一脸谄媚地把手撑在墙壁上,以一个强势地姿态壁咚艾萨克,“美人,是否愿意与我们共度良宵?”   艾萨克轻抬眼皮,他身高一八五,在雌虫普遍一米九以上的情况下,还是不够看的。   他看向和他说话的雌虫,一头艳丽的红发,左眼是一只机械眼,右眼是浑浊的绿色,鼻子有些塌,脸颊上还有一道疤。只有一只眼睛,也不妨碍他淫邪地看着眼前的艾萨克。   好丑。   艾萨克嫌弃地皱眉,不过片刻他突然笑了,魅惑众生的笑容,冲人轻轻勾了勾手指。   “哈哈哈……”雌虫冲着自己的同伴放声大笑,就像是炫耀一般,他甫一凑过头去。   艾萨克手指握拳,动作迅速打在对方那只仅剩的眼睛上。接着扣住雌虫的双手按在墙上。   几个雌虫面面相觑,迅速对艾萨克发动了攻击。   艾萨克反身飞踢,躲开几只虫的进攻。拧着雌虫的手,把人摔了出去,一米九的雌虫如同保龄球一般,将他的同伴全部击倒。艾萨克纵身一跃,一个肘击下落,将即将爬起来的雌虫全部给压了回去。   “砰——”   艾萨克抓起那一头嚣张的红发,将雌虫的脑袋压在地上。雌虫本就好战,被艾萨克这样对待,彻底被激怒了,“你最好放开我,小雄虫,等会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哦?是吗?”艾萨克勾唇笑了笑,灿烂耀眼,雌虫一顿,舔了舔唇,邪笑着道,“不过你可以求求我,我会好好对你。”   “砰——”   巨大的骨翼从雌虫后背张开,坚硬程度堪比机甲,打在地上,刺穿出一个洞。   艾萨克闪身后退,看着那暗红色的骨翼,眼睛眯了眯,他摸了一把嘴角,“很好。”   “砰砰砰——”   艾萨克先解决了几个小喽啰,甩了甩手上绿色的液体,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你……”红发雌虫看了看地上生生被扯骨翼的同伴,再看了看艾萨克,突然不确定起来,咽了咽口水,“你究竟是雌虫还是雄虫?”   如果是雄虫,又怎么会徒手拔掉雌虫的骨翅?如果是雌虫,怎么可能!长相就不像好吗?!细皮嫩肉的,怎么可能是雄虫?   “你猜。”艾萨克眯了眯眼。   “砰——”   旋身飞踢,拔下来的骨翼被他当作飞镖似的,雌虫轰然倒地。   艾萨克直接一脚踩在雌虫的后背。   剧烈的疼痛让雌虫浑身一抖,巨大的恐慌袭来,他哀求着,“啊……大哥……大人……阁下……别这样,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放过我,放过我!”   “哦?凭什么?刚才不是还打算约我共度良宵吗?”艾萨克附身,手指扣进雌虫骨翼根/部,“我确实很愉快,你的骨翼蛮好看的。我已经好久没有这样松松筋骨了,我也帮你松一松吧。”   他勾着唇邪笑一声,眼底兴味盎然,“多谢款待。”   “啪——”   “啊——啊——”   雌虫的翅翼被他硬生生拽了出来,绿色的血液喷溅在雄虫的脸上,他有些厌恶地擦了擦脸,“真令人作呕啊。”   艾萨克甩开雌虫的骨翼,突然就觉得没意思,意兴阑珊地撇了撇嘴。   “下次可不许再随便调戏别的虫了哦。”艾萨克拍了拍雌虫痛到苍白的脸,“你犯了流氓罪,很不礼貌的。”   “我是一只小虫虫~~”解决完小麻烦,艾萨克哼着不成调子的小曲儿走出巷子。巷口的阳光如同金子般洒落在艾萨克金色是发丝上,他迈着愉悦的步伐迎接了新生。   看吧,雄虫也得有一个好身体,今天若是换了别的雄虫,估计性命都没了。   但这是艾萨克,一只离经叛道的雄虫,极光星盗联盟的首领,Captain。   艾萨克从小就与众不同,在别的雄虫学习绘画,插花,艺术鉴赏的时候,艾萨克看着隔壁雌虫的机甲格斗课馋哭了。   星舰,量子炮,激光枪,血与战争。每一样都让艾萨克热血沸腾,尤其在见识过雌虫强大的骨翼后,瞬间沦陷,并为此深深着迷,艾萨克做梦都是自己长出骨翼驰骋星际宇宙的样子,而雄虫却怎么也无法长出骨翼,这是艾萨克永远的痛。   成年后拥有自己领地的艾萨克,为了不被规训成为生育机器,变成一只只会播种殴打雌虫的雄虫,毅然决然离家出走了。   他——是要称霸四方的雄虫!他要的——是整个虫族的臣服!   于是,在流放之地,这个三不管的地带,他拥有了自己的星际舰队,一个伟大的虫族联盟,极光星舰队,而最让艾萨克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星舰,星辰号,承载着他征服星辰大海的伟大夙愿。   在刚开始,星辰号的确所向披靡,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但他遇到了他的一生之敌,虫族上将,皇室直系军队,圣裁军的指挥官——拉德!   可敬的对手,厉害的雌虫。长相英俊冷硬,不苟言笑,简直就是军雌的标准长相,身高一米九,身材结实高大,一身深蓝色的军装被他穿得克制禁欲。   有一说一,以艾萨克雄虫的眼光来看,长得还蛮带劲的,特别是那双浅蓝色的眸子,像是在里面藏了两座大冰山。再加上对方苍白闪烁着莹莹蓝光的骨翼,如冰骨上长出的寒冰之花。   简直了。   那是艾萨克见过最好看的翅翼,想收藏。   这样一个小小的心愿,艾萨克愣是和那只雌虫打了30年,才抓到了对方。后来知道这小子比他小将近二十岁,艾萨克破如防。   不过……嗯……看着冷硬高冷禁欲不苟言笑的拉德,艾萨克玩心大起。   星辰号的Captain,似乎……还差一个舰长夫人……   咳,不是,是大副。   但拉德的性子简直和他外表一样硬,坚决不从,一心效忠皇室,艾萨克软的硬的都上了,甚至连雄虫信息素都给对方榨干了,最后也没把虫策反成功。   他恨啊!   “A级通缉令,前任第一军上将,圣裁军总指挥拉德,勾结星盗,叛出皇室,迫害雄虫……任务等级:SSS,任务奖金:十亿星币。”   艾萨克咽下一口难喝的营养剂,酒馆老板见他目光灼灼盯着通缉令,以为他对这个任务感兴趣,看着这位亚雌实在貌美的份上,小声道,“感兴趣?我劝你还是别想了,伤害雄虫可是死罪,要他命的虫一抓一大把,而且这位还继承了极光星盗团的星辰号。”   酒馆也会挂一些佣兵任务,因此来的雇佣兵也很多,这张通缉令都快挂了一个月了,几乎已经到罪星人尽皆知的地步,就算能杀了拉德,最后任务奖金归谁手,就看谁能活着去领奖了。   老板擦了擦酒杯,余光偷偷打量艾萨克,唇红齿白,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但比雄虫还是壮硕了些,比雌虫压根不够看,应该是亚雌无疑了,再说谁家雄虫在罪星晃啊。   他神秘兮兮凑过去继续道,“知道星辰号吧?那可是星盗头子Captain的星舰,这个Captain可是欺雌霸雄,恶贯满盈,杀虫不眨眼的主儿,你想想他的星舰都被这个拉德上将抢夺霸占了,他得是个什么样的啊?”   “呵。”艾萨克勾了勾唇,眼皮轻轻抬了抬,“是挺厉害。”   见虫一点都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老板叹了一声,指了指旁边一个帮病弱老雌虫打扫卫生的任务,“你接这个吧,任务简单,价钱也不错,这样的任务可抢手着呢。亚雌能活着就不容易,别为了身外之物害了自己的性命啊。”   “谢谢老板。”艾萨克灿然一笑,金色的发丝很是耀眼,像个小太阳似的。   “唉。”老板恍惚了一瞬,怪不得以前有虫拼命搞基因实验呢,这亚雌虽然不能散发雄虫信息素,好看是真好看啊,当一个花瓶放在家里也挺赏心悦目。   老板心情大好,“没事儿,这只营养剂就当我请……”   话音未完,就见虫不知看到什么,脸色瞬间一变,眼神锐利,朝着一个方向就走了。   回想刚才那眼神,老板打了个寒颤。 第139章   艾萨克想不通, 为什么拉德会成为通缉犯,杀害雄虫?那一定是那只雄虫的错,如果不是把拉德逼到绝境, 拉德这种老古板雌虫才不会违背他那个根深蒂固的雌虫守则。   不过最让他震惊的是拉德竟然继承了星辰号!他竟然会背叛皇室吗?圣裁军的指挥官,竟然也会背叛皇室?这太不可思议了。   帝国有三支军队, 军部控制下的第二军,也被称之为星芒军, 是整个虫族的核心战力,以雌虫元帅爱德华为首,职责是对外进行扩张,战争和维护星际的和平。   月隐军, 也就是第三军, 主要由四大家族控制, 属于私家军队, 维护四大家族的利益。   最后就是拉德所在的第一军圣裁军,由帝国皇室直属领导, 核心控制权在虫皇手里。圣裁军的每一位高层, 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独立培养的,如同死士般, 他们对皇室有着绝对的忠诚。   曾经的艾萨克绞尽脑汁都没能让拉德背叛皇室, 成为他的大副,结果他死了竟然继承了他的衣钵?   这简直……   都怪那只雄虫!不然拉德也不可能走投无路之下选择留在星辰号。   光是背影, 艾萨克就能认出来, 那个戴着兜帽的虫,就是拉德。   一米九的身高,肩宽背阔, 后背挺得笔直板正,和一棵小白杨似的。一看就是典型的军雌。   只不过现在的拉德显得有些萎靡,胳膊搭在腹部,似乎肚子不太舒服。这太难得了,雌虫的自愈能力很强大,就算一刀捅穿了身体,也能在一个月内完全愈合,相反,雄虫的身体就要脆弱得多,稍微磕磕碰碰就可能有致命的风险,这也是为什么雄虫只能蜗居家中插插花的原因。   加之雄虫稀少,整个虫族社会更是对雄虫娇养着,生怕一个不顺心,雄虫就要死一死报复一下社会。然而雄虫身体虽然虚弱,但却有着雌虫无法自体产生的信息素,也就是雄虫信息素。   雌虫大多好战,发育期成熟进入衰弱期之后,如果长期无法摄取雄虫信息素,将会导致身体的急速衰弱,从而死亡。在虫族繁衍方面,雄虫信息素摄取的多少,更是直接决定雌虫腹中后代的生死。   这也是为什么雌虫如此强大,也依旧会臣服于雄虫的原因。后面更是衍生出了严格的雄虫保护守则,在每一只雌虫小的时候,就牢牢给他们灌输要保护雄虫的观念。而雄虫,则如同身处在虚幻的天堂,从小便远离战争,几乎都被养废了,甚至很多在心理方面都有严重的缺陷,比如嗜血好杀,但他们没办法上战场,只能殴打雌虫取乐。   严重失衡的性别比例也就这样维持着微妙的社会平衡。   诊所。   艾萨克看着那时隐时现的招牌,心头疑惑,真的病了?难道是到了衰弱期了?可是自己之前不是已经给过对方雄虫信息素了吗?还是说根本不够!?   可是他都被榨干了!   雌虫,恐怖如斯。   一小时过去了,拉德终于从诊所里出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拉低了帽檐,只露出一个冷硬的下颌,根本看不出什么。   等人走远,艾萨克抬脚进了诊所。   里面只有一只老亚雌,背对着艾萨克,正在整理医疗仪器。   老亚雌道,“看病需要预约,今日已经看诊结束,不待客。”   “砰——”   艾萨克一拳锤断了老亚雌的桌子,亚雌医生一个激灵,转过头来,一张脸上六只眼睛,头顶还有一对,长在触角上。   这副样子,在亚雌身上很常见。亚雌是基因改造实验的产物,大概五百年前,四大家族为了提高雄虫的出生率,于是联合帝国最高研究院提案进行基因实验,通过生物编码将雌虫的基因改造为雄虫基因。   提案很快通过,并命名为“繁花计划”,意思是繁育帝国未来的花朵。但实验室进展到中期,损失惨重,新生雌虫也开始大量锐减,雄虫更是因为频繁提供雄虫信息素而导致身体衰弱。   然经过“繁花计划”改造的雌虫蛋,并没有如愿孵化出雄虫,而是产生了无数基因缺陷的虫,这些虫有些形态各异,无法变换成类人形态,有些则长得如同雄虫,但无法产生雄虫信息素,同时还无法像雌虫那样正常繁育后代。   种种后果,“繁花计划”被瞬间叫停。   这一批基因改造失败产生的虫,也就被成为亚雌。   此时——   因为艾萨克凶狠的动作,亚雌医生的触角吓得垂在耳朵边。   艾萨克言简意赅:“我不看病。”   “阁……阁阁下……那您这是……”亚雌换了一副表情,六只眼都笑眯眯的,很是谄媚,“您打了桌子,可就不能打我了哦……”   “我要知道刚才那只雌虫得了什么病。”   亚雌医生搓了搓手,“阁下,大家都是罪星混的,总要讲规矩的吧?刚才那位是我的病人,作为医生,怎么能把病人的情况随意透露给其他人呢?”   话落,猛地抬手。   “砰——”   艾萨克一拳击飞医生手里的能量枪,眼看能量枪掉在地上。医生低头看了看枪,再抬眸看了眼艾萨克,刚好和艾萨克四目相对。   “哗——”一脚踢上去,能量枪在地面滑行了一段距离,艾萨克拽住想跑的某只虫的触角,往回一扯,按在身后的治疗仪上。   “嘶……痛痛痛……”可怜亚雌医生,如此年纪还要经受这些,他捂着头顶,表情扭曲,“朋友,阁下,大人,真的很痛,你这样太不礼貌了,一点都不尊老!我要告你!”察觉到触角上的手用力,他好言劝道,“哎哎哎~~年轻虫,脾气不要这么急躁嘛,不是我不告诉你,是检测结果还没有出来的嘛。”   “什么时候能出来。”   亚雌举手发誓,“三天 ,三天后那位来取结果。”   “想死?”艾萨克大手按在虫的脑后,把他往治疗仪的玻璃显示器上压。   “哎呦呦,马上就能出!马上就能出!”触角一痛,似乎有断裂的迹象,亚雌医生欲哭无泪。以前在首都星的研究院工作,每天早八晚十,把虫当牲口,干最多的活,拿最少的星币。一不小心打破了一管试剂,就被流放到罪星。   靠着自己的手艺,在这里经营起小诊所,哪怕再穷凶极恶,都会给医生一个面子,毕竟雌虫哪有不受伤的时候?他也就仗着这份工作受尽尊崇,每天只看诊三位,有大把空余时间明目张胆地摸鱼,从不加班,也不用担心星币不够花。   如今,从不加班的亚雌医生正在给艾萨克加班。   “给我一个小时,马上就能出结果!”亚雌眯着六只眼睛冲着一直盯着他的监工笑笑。   “嗯。”   “叮——检测报告已出炉,恭喜患者,您怀上蛋啦!”   智能检测仪,机械的声音洋溢着喜悦,电子屏幕上出现一个微笑的小表情,旁边还炸开了几朵烟花。   沉默——   久久的沉默——   “主人,检测报告已经出炉,请尽快取走哦~小崽崽的雌父已经等不及知道这个好消息了哇~~~”   智能检测仪呼叫了一遍,依旧没有虫取走检测报告,于是它又呼叫了一遍,“主人……”   “哈哈哈哈……”见虫的表情越来越难看,亚雌慌张地在检测仪上按了按,检测仪的声音断断续续,就是怎么都无法关闭,“小崽崽……雌父……请取走……”   “兹——”检测仪终于关闭,亚雌擦了擦脸上的汗,装模作样拿起检测报告,小心翼翼观察虫的脸色,尬笑两声,“哈哈,我平时爱搞点小发明,别看这个检测仪跳脱,但很亲切是不是?哈哈……”   艾萨克只是轻轻一扫。   亚雌医生瞬间闭嘴。   “检……检测报告……”他将检测报告递了过去,心里直犯嘀咕,怎么了?别的雌虫怀崽这么不高兴?难道是因为自己不能生育所以嫉妒?   他同情地看了眼眼前的虫,长相俊美,金色的发丝和琥珀色的瞳孔,即使冷着脸,也漂亮得过分,绝对不输于雄虫,但身上确实没有信息素,身高也有些偏高了,和雌虫比,又有些矮,身体也不够结实。   所以大概是亚雌。   那说得过去,雄虫一般不会喜欢长得比自己还好看的亚雌,雌虫虽然喜欢,但没有雄虫信息素,无法打开生殖腔,自然也无法孕育后代。   所以他嫉妒也太正常了。   “怎么?那个怀崽的是你的雌虫对象?”亚雌医生眼睛里闪烁着八卦的光,他一副我都理解的表情,“年轻虫,别灰心,虽然他怀了雄虫的崽,但那只雄虫未必喜欢他,你还有机会,别放弃。”   “想死?”被戳中某些心事的艾萨克表情很难看,浑身被阴郁笼罩,眼神凌厉地迸射/出去。   亚雌摆了摆手,“嗨呀,害羞什么?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啊,雌雌恋嘛,不丢人的,我理解,我懂。”   艾萨克:“……”   一切都说得通了,为什么会伤害雄虫,为什么会成为通缉犯。   艾萨克捏紧了手里的检测报告,脑子里已经开始浮现拉德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某只不长眼的雄虫这样那样灌溉信息素,然后拉德奋起反抗,最后反杀雄虫,于是有了这张通缉令。   自己才死了一个月!   擦!   艾萨克咬牙,琥珀色的瞳孔几乎被愤怒烧红。   他现在恨不得把那只死了的雄虫拖出来继续鞭尸。   艾萨克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阿嚏——”   “有没有什么办法把这个蛋拿掉?”艾萨克猛地抬眸,盯着已经偷偷摸摸走到门口的亚雌。   “有的是办法呀。”医生无奈回头苦哈哈地看着艾萨克,“但是雌虫愿不愿意呢?他要是不愿意,怎么都没辙啊。”   “砰——”   艾萨克一拳打在智能检测仪上,仪器发出一声轰鸣。   显示屏上停滞的微笑表情闪烁两下。   “你拿检测仪撒气也没用。”   “从今天开始,我是你的同事。”艾萨克咬牙,凶神恶煞吐出两个字,“产科。”   亚雌医生约翰逊:“……” 第140章   《孕雌注意事项》   “1.怀蛋期间, 孕雌身体衰弱,如果无法补充雄虫信息素,虫蛋将会汲取母体的营养, 加速母体的衰弱,或有生命危险, 直到完全成熟。   2.孕雌在怀蛋期间,会有食欲不振, 反胃呕吐等症状,为正常显现,需注意饮食,必要时, 可以服用大量营养剂。   3.个别雄虫不喜欢怀蛋身材走样的雌虫, 因此怀蛋期间, 雌虫应该注意多加锻炼, 保持身材。   4.孕雌后期会分泌乳汁,雄虫喜欢, 可以食用以下食物延长哺乳期……如遇堵塞状况, 可用以下手法进行疏通按摩……”   生命危险,艾萨克皱眉。这是怀蛋吗?这分明是个小寄生虫!   不行!必须想办法让拉德把这个寄生虫打掉!   如果前面两条勉强还算正经的话,越往后面看越是扯淡, 什么雄虫不喜欢怀蛋身材走样, 需要锻炼保持身材,这简直就是危言耸听!   艾萨克脑子里立马浮现怀蛋的拉德, 身体因为蛋的缘故, 日渐丰腴,结实的肌肉变得柔软,低头抚摸腹部, 脸上的表情没有了往日的冷硬,英俊硬朗的外表染上母性的光辉,柔光打下来,垂着的睫毛柔和而又温暖。   嘶……分明很好看嘛!   还有这个,分泌乳汁。艾萨克想到对方饱满又富有弹性的胸肌,吞咽了一口口水,说的也没错,雄虫似乎确实应该会喜欢。   不过后面这一系列的按摩手法怎么那涩情!   “啪——”一声,艾萨克合上书,不忍直视!他愤愤地重新拿起一本,《孕雌守则》,开篇赫然一雌一雄,动作亲密无间,几乎成了连体婴。   “啪——”   《孕雌守则》被艾萨克扔在了地上。   “做什么这么大气性嘛?”约翰逊把书捡起来,翻了两页。啧啧啧,哦哟,这个姿势有点厉害啊,他一边翻一边道,“这都是虫之常情嘛,雌虫产道窄,自然是需要在生产前扩充产道的呀,再说了,雌虫怀蛋本就需要雄虫信息素。”   津津有味地翻完,他拍了拍书上不存在的灰尘,把《孕雌守则》放在桌上,还轻轻拍拍书的封面,眯着眼睛不怀好意地笑道,“扩充产道和补充雄虫信息素这不就两不耽误了?”   “你这个小亚雌还是见识少了。”约翰逊哼哼两声,假装没看见艾萨克把书往兜里揣的动作。双手整理着办公桌上面零散的文件,摇着头煞有其事道,“不过雄虫那个地方都蛮小的,后续应该还是要用到一些辅助工具。”   艾萨克揣书的动作一顿,脸色铁青:“胡说八道!”   “怎么就胡说了?”约翰逊不服地转头,六只眼睛都竖起来了,他怎么也是研究所出来的,而且做的还是……见过的雄虫不知道多少,他冷哼一声,“我知道你们这些亚雌雌虫的,对雄虫是有些憧憬的,但还是尊重实际不是,雄虫不仅那个小,尾勾也软趴趴的,给雌虫补充一点信息素就能好几天下不了床。”   约翰逊摊手,一幅高深莫测的表情:“不然怎么那么多喜欢用道具殴打雌虫的?还不是不行嘛。”   艾萨克被对方一口一个小,软,不行,气得浑身发抖,“胡说!血口喷人!”   要换了平时,他早就把这只亚雌身首分家了,然而他瞬间想到被某只雌虫榨干信息素的经历,就像是被戳中了死穴,恼羞成怒,错过了最佳反击的时间。   不过……   艾萨克偷偷瞥了瞥自己的下半身,立刻挺直了腰板,不错,不小,尾勾也不软。扩充产道简直就是小意思。   不对!他分明要让拉德把那只小寄生虫打掉。艾萨克捏紧了手心,险些带跑偏了。   他不再和这只无知的老亚雌争论,而是抬眸问道,“他怎么还不来?”   “诊所又不会长脚跑了,可能是有什么耽搁了吧?”   话音刚落,监视器里就出现了一个身影,就是拉德。   “你看,这不是就来了吗?”   艾萨克轻抬了抬眼皮,“你可以走了。”   “切。”老亚雌对于艾萨克赶虫的行为敢怒不敢言,只能小小切了一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最后还叮嘱了一句,“你可别砸了我的招牌!”   艾萨克没说话,只是冲虫勾了勾唇角,明明是阳光的长相,笑起来也挺好看,就是无端让人心底发寒。   约翰逊:溜了溜了。   等虫走后,艾萨克换上白大褂,对着镜子捋了捋头发,露出一个温柔和蔼的笑容,“拉德,好久不见。”   今日的诊所,和往日不太一样。   强大的直觉,让拉德绷紧了后背,小心翼翼走进诊所大门,“请问……”   “刷……”   帘子拉开,拉德看到了一只俊美的年轻虫,他笑得温和有礼。   拉德垂在身侧的手张开了爪子,时刻戒备着。   “你是来取检测报告的吧?”艾萨克笑着靠近,身上没有丝毫威胁,他自我介绍道,“我是约翰逊的同事,你的情况他治不了,所有我来帮你看看。”   拉德皱眉:“我没听说Doctor有什么同事?”   Doctor是约翰逊的外号,是罪星名副其实的医科圣手。   “因为大部分情况也用不到我,而你比较特殊罢了。”艾萨克微笑着道,“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暂时用抑制环把我控制起来。”   说着他伸手递出一个项圈似的皮质圆环。   话到这个地步。   “不用。”反正自己要是出了事,这里就会被轰平,再说,用人不疑。   拉德觑了眼艾萨克,而且这只亚雌长得怪单纯的,他放下手,“我相信你。”   还是一样的单纯啊。艾萨克想着笑容扩大了些。   “我得了什么很严重的病吗?”拉德问道。   “那倒也不是。”艾萨克沉着脸摇了摇头,抬了抬手,示意拉德坐在病床上。   拉德亦步亦趋地靠过去,看着对方瞬间冷下来的表情,一派严肃专业的样子,对对方的话相信了个百分之七十。   “衣服掀开。”   拉德迟疑。   艾萨克眉头一皱,“阁下如果不相信我,那还是另请高明吧。”   拉德抿了抿唇,“之前不是已经做过检测了吗?我只是来取报告。”   艾萨克不悦:“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我们都是雌虫,难道我还能对你做什么?”   听出虫的怒意,拉德一顿,慢吞吞掀开衣服,小麦色的腹肌就这样露了出来,本来是有些私心的艾萨克此刻却没了逗弄的心思,他脸色阴沉,看着对方用绷带缠绕的腰腹,白色的绷带渗出了金色的血液。   “怎么受的伤?”艾萨克目光阴沉,手指摸上对方的腹部。   “一点小插曲,不碍事。”腰腹一凉,拉德有些别扭,没有多说的欲望。   艾萨克脸一沉。   冷着脸摸到对方生殖腔的位置,涂上透明的液体,仪器在上面扫了扫。   一旁的显示器很快就显现出图像,一片灰色里,一颗豆子大小的蛋附着在生殖腔内壁。   虽然已经知道对方怀蛋的事实,但远没有这样亲眼目睹来得真切,来得让虫震撼。   艾萨克捏紧了手心,下颌绷得紧紧的,浑身都散发着不高兴。   他冷声道,“你的雄虫呢?”   拉德一愣,“我没有雄虫。”   “呵,没有?”艾萨克冷笑,指着显示器上面的图像,“看到这个了吗?一枚蛋。没有雄虫就怀蛋,你是什么可以自体繁殖的生物吗?”   拉德瞳孔一缩,手上迅速拉下衣摆遮住自己的腹部,坐了起来。   他底气不足道,“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这枚蛋明晃晃在这里,你和说我是误会?”艾萨克将早就准备好的检测报告甩给对方。   拉德迅速翻阅,在最后一栏看到了妊娠五周的字样,他猛地捂着小腹,表情错愕,接着就是悲痛,怀念,不可置信,最后喜悦和坚毅。   把他的动作和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艾萨克心里冷笑,该死的不长眼的雄虫。   他唇角勾起一抹柔和的笑容,轻声问道,“作为雌虫你应该知道,孕雌和肚子里的小……蛋。”艾萨克一顿,小寄生虫几乎脱口而出,被他忍住了,“都很需要雄虫的信息素,我这么问也不是打听你的隐私,只是这种事有雄虫在场,也方便后续的诊疗。”   呸!他敢来我就杀了他!   艾萨克笑眯眯地握住拉德的手,“所以你的雄虫呢?”   拉德:“……”   “我是医生,你最好不要对我有所隐瞒。”艾萨克冷着脸看向对方,一眼就忘进拉德哀痛的眸子。   之前拉德杀了那只虫才被通缉的猜测立刻被他否定,他分明……舍不得那只雄虫!   “如果没有雄虫,我建议打掉。”艾萨克放开对方的手,冷酷道,“没有雄虫信息素,最后耗尽的只会是你的心血,甚至最后这枚蛋也无法生产下来。”   “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保住他。”知道这位医生是为了他好,拉德垂眸抚摸着腹部,分明他还小,根本感受不到,但是心脏,乃至于整个身体都被填得满满的,暖洋洋的,他抬头眼神坚定地看着眼前的金发医生,“我知道很多雌虫都会提前将蛋剖出,放进孵化箱。”   “我也可以。”   “不行!”艾萨克雷霆大怒,竟然为了这只小寄生虫做到这个地步吗?他咬牙,气得浑身发抖。   他看中的大副,可敬的对手,圣裁军的上将指挥官,竟然……竟然……为了一只雄虫和一只小寄生虫做出如此愚蠢的选择!   愚蠢至极!Stupid!蠢货!Estúpido!Stulto!   “随你吧。”艾萨克深吸一口气,垂下眸子复又睁开,冰冷道,“月份还小,每半个月来体检一次。”   “半个月吗?”拉德疑惑。   “你质疑我?”艾萨克挑眉,砰一声拍在桌上,“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这个位置给你坐?”   “不……”可能真的是医患压制,对上对方的眸子,拉德无端气短,他抿了抿唇,郑重点头,“我明白了,医生,我会来的。”   “还有,谢谢您。”拉德对着人尊敬地点点头,“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阁下。”   “艾萨克。”   “好的,艾萨克医生。”   拉德离开后。   “轰——”   恭喜约翰逊医生又收获一台损坏的医疗仪。   艾萨克脱掉身上的白大褂,默默跟了上去。   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雄虫!别让他逮住了……不然……   艾萨克眯了眯眼,唇角勾起一个嗜血的弧度,反正也不是没杀过雄虫。 第141章   星辰号, 艾萨克引以为傲最杰出的作品。上搭载C184战斗系星舰,机甲,214战斗飞艇, 高射能量炮,电磁能量导弹, 三轨道并行运转,可以容纳超过4000虫的舰队。   其智能AI系统, 星辰,更是和艾萨克并肩战斗多年,在拉德还没有崭露头角之时,一度是他最喜爱的大副。   星辰可以在敌军的信号检测塔下做到完全隐匿, 直到给对手致命一击。所以很少有人能知道星辰号的坐标。不过作为星辰号的主人, 找到星辰号对艾萨克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伪装成一座山的星辰号就在眼前。   艾萨克看见拉德进了一个山洞。他抬脚跟了上去。山洞里面四通八达, 如同白蚁的巢穴。   一进入到里面, 拉德就被他跟丢了,但凭借着对星辰号拟态的了解, 艾萨克七扭八拐, 最后隐隐听到谈话的声音。   “上将回来了。”艾萨克认得,是弗劳尔的声音。   弗劳尔是一只雄虫,艾萨克从来不觉得雄虫参与打打杀杀有什么不对, 即使雄虫天生体弱, 但他知道那只是长时间娇生惯养的驯化,其实雄虫只要愿意吃苦, 多加锻炼, 身体也能变得强壮,虽然比不上雌虫他们天生的体魄,但也绝不是一推就倒的。   单看他们殴打雌虫那些手段, 也能知道,雄虫其实真的一点都不体弱,那打起雌虫来不是挺有劲儿吗?   虽然在虫族,雄虫珍贵稀少,受到法律和道德,乃至于整个虫族社会的保护,但正因为珍贵,总会有不法分子偷偷贩卖雄虫。   艾萨克就曾截获过一艘运送雄虫非法买卖的飞船。   很不好受。   十只雄虫,一个个张着嘴吱哇乱叫,不是哭就是嚎,嘴里嚷嚷着全是一些不能听的话。   “放了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尊贵的雄虫,你要是不放我出去,我就打断你的骨翼!”   “就是……呜呜……放了我!我可以让雄保会手下留情,不追究你们的死罪呜呜呜……”   有虫附和。   一只雄虫隔着铁笼子一把拽住了艾萨克的领子,“放了我,贱雌,你知道我是谁吗?我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艾萨克轻抬了抬眼皮,“哦?是吗?”   本来已经打算放他们走的艾萨克突然改了主意。   他捏住雄虫的手腕,用力一拧,雄虫惨叫一声,接着是更大的愤怒,“啊——贱雌——我%¥你——”   艾萨克不耐烦地抠了抠耳朵,一把捏住雄虫喷粪的嘴,“安静点,做虫要懂礼貌知道吗?我看你们是缺少一些素质教育,那就先别走了。”   “老大,我们还是把他们放了吧?帝国可是派了不少军队来救他们。这么多雄虫,而且……”看守的下属咽了咽口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雄虫,而且个个都这么好看,如果能找一个当雄主就太好了。   听到他话的艾萨克平静地转过头,眼神都没抬,“你质疑我的决定?”   “我——”雌虫眼神里闪过愕然,转瞬即逝,瞬间变成了灰暗,然后倒了下去。胸口赫然被能量枪射\出一个大洞,正汩汩流血。艾萨克对着枪口吹了口气,摆手,身旁的雌虫咽了咽口水,把雌虫的尸体拖了下去。   就这样,之后,这些雄虫在星辰号上受尽了折磨,长达半年的军训生活开始了。   艾萨克并不是没有虫性的家伙,最后这些雄虫想走还是想留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雄虫当然不是没有脑子的家伙,一个个难道放着好日子不过,硬是跟着艾萨克这个暴君吃苦吗?好不容易熬到回家的日子,当然还是回家!   这些雄虫回去前还被艾萨克抽了雄虫信息素,白养他们那么久,总要收些利息吧,艾萨克又不是喜欢做慈善的好好虫。   这些雄虫信息素一部分嘛,用来帮助他星舰上一些雌虫度过衰弱期,另一部分,当然是交给下属用来做研究了。衰弱期毕竟是雌虫的大麻烦,他养着那么多雌虫呢,总不能一个个都给找只雄虫嫁了吧?   不过最后还是有雄虫留了下来,就是弗劳尔。   弗劳尔大概是雄虫里面最不起眼那个,话很少,总是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他能留下来,说实话艾萨克并没有太多意外。   因为他在弗劳尔身上同样看到了离经叛道这四个字。弗劳尔很喜欢研究AI,代码这一类的东西。星辰最终能进化得如此智能,不能说没有他的关系。   而那些回家的雄虫,把在星辰号上的所有经历全部大吐苦水,告到雄保会,在星网上大肆宣传。Captain欺雌霸雄的名头就是这么来的。   但艾萨克很无辜啊,他明明只是帮助他们进行了一翻素质教育。   “上将究竟得了什么病?”   “不是什么大事。”拉德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异常,“一年的时间,舰队先维持平稳运行。我现在通缉令在身,跟着舰队的话,舰队不安全,帝国一定会派军队对我们进行围剿。”拉德抿了抿唇,“所以我打算先单独行动,减少星辰号暴露的风险。”   “这还不是大事?”另一道声音大叫,是雌虫特里斯,一只绿发红眼的雌虫,是星辰号的第一战力,不过这个第一是用脑子换的,论计谋,小崽子都不如。   “我支持上将的决定。”弗劳尔抿了抿唇,Captain不在,拉德就是他们的首领,星辰号听从首领的一切安排,这是Captain立下的规矩。   “不是,弗劳尔!”特里斯怼了怼弗劳尔的胸口,把虫怼得紧贴着墙壁,他大吼,“上将现在不要我们啦!”   弗劳尔捂着钝痛的胸口,看向一脸疲惫的拉德,“我相信上将不会这么做,他既然承诺带着星辰号完成Captain的夙愿,那就一定能做到。”   特里斯悲从中来,根本听不进弗劳尔说什么,“呜呜呜Captain死了,上将也不要我们啦呜呜呜呜……”   “我不走。Captain死了,我自会为他守住星辰号,你们放心。”拉德抬手顿住,接着拍了拍特里斯的胳膊,“但我有点私事需要处理,处理完毕,就立刻回来。”   “果真吗?”特里斯泪眼婆娑抬头看他。   拉德实在招架不住这个两米高的雌虫如此肝肠寸断的痛哭,他点了点头,又是一番好说歹说,最终承诺留在星辰号,单独行动如果遇到情况,一定提前发信号,这才把虫哄好。   等到两只虫离开,拉德回到房间,卸力一般坐下,额角抽痛,胃部也有些不适,他捂着自己腹部,眼神瞬间柔和。   艾萨克见虫离开,刚准备偷偷跟着拉德进屋,就看弗劳尔去而复返,连忙闪到一旁的石柱后躲着,疑惑地皱起眉头。   同样疑惑的还有拉德,“还有什么事吗?”   弗劳尔欲言又止。   看见他的表情,拉德抬手,“请直说。”   弗劳尔抿唇,“您是否已经有了雄主?”   拉德沉默。   弗劳尔了然,“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您身上感知到了雄虫信息素,虽然很淡,但他正在警告我,不允许我接近您。”   拉德克制着自己想要抬手嗅的冲动,依旧沉默着。   “您可能感受不到,因为这个信息素是针对所有雄虫的。我不知道您在首都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那只雄虫对您做了什么以至于您会残害雄虫。”弗劳尔眼神坚毅,“但您放心,星辰号一定会保护您的安全,我相信Captain也不会责怪您的任何决定。”   对方的话确实让拉德心里一暖,但后面这句明显才是重点,拉德的表情瞬间一言难尽。   见此,弗劳尔坚信了自己的猜想。   光是Captain对拉德上将的态度就知道,他是个雌性恋,而且还想凭一己之力把拉德上将掰弯的亚雌。他死后,拉德回到首都星,却惨遭雄虫强娶,最后抵死不从,反杀雄虫。   他死后才知早已爱上了他。   可悲可叹。   接收到对方同情的眼神,拉德虽然不知道他在脑补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星辰号……真的没有别的雄虫?”   “雄虫?什么雄虫?”弗劳尔一脸懵,“您是说特里斯吗?确实有点像……”   他摸着下巴沉思。   特里斯确实过于娇气了些,动不动就喜欢哭,虽然两米的大个子,浑身都是肌肉,但是谁规定雄虫不能长这样的?怪不得总是哭哭啼啼喜欢和他贴贴,虽然贴贴的时候,勒断了他两根肋骨,原来是把他当兄弟啊。   “不……”拉德再想阻止他脑补已经来不及了,他捂着头摆了摆手,“不是,谢谢你和我说这些,没什么事的话,我想先休息了。”   “好,上将您休息。”弗劳尔摸着下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退了出去。   看来没虫知道Captain是雄虫的事。拉德胳膊撑在桌面,支着头,那为什么一只雄虫会成为星盗?最后为什么又会被虫皇下令剿灭?Captain究竟做了什么?这中间究竟有什么阴谋?   “没错!他一定是雄……唔唔唔……”   眼见着弗劳尔进了拉德的房间久久不出来,离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的艾萨克有些急了。   该不会……   弗劳尔就是那只该死的虫吧!很好,敢翘他的大副。   看着虫走出来,艾萨克眼疾手快从背后捂住雄虫的嘴,拖到了暗处。   隐约听到有什么动静的拉德疑惑地打开门四处张望,再仔细听又什么都听不见。难道是累出幻觉了?这么想着,拉德确实感觉十分疲惫,他关上了门。   暗处的艾萨克和弗劳尔四目相对。   “唔唔唔。”你是谁?   “说!”艾萨克捂着某只鼻青脸肿的虫的嘴,“拉德的崽子是不是你的?”   弗劳尔瞪大了眼睛,“什么崽子?谁的崽子?拉德上将的什么?”   “拉——”   艾萨克一掌将某只大吼大叫的虫拍晕了。   看来不是他。   艾萨克掐着弗劳尔都下巴,将他的头来回摆弄,长的也不怎么样,蠢得挂相的雄虫,拉德连他都看不上,不至于看上弗劳尔这家伙。   倒头就睡的拉德骤然觉得有些冷,但很快就暖呼呼的,他循着热源,把头钻进了被子里。   艾萨克居高临下看着把自己裹成毛毛虫的虫,手直痒痒,很想把他的被子掀了。   他蹲下身,对着虫的腹部,唱着曲调难听的歌谣,“小寄生虫,你是一只小坏蛋,小呀小坏蛋~明天你就要死啦~要死啦~~啦啦啦~~~” 第142章   诊所内。   “我说, 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约翰逊戴着他的老花眼镜,一手拿着书, 一手比划着腿的手势,“我眼睛都要被你晃花了。”   艾萨克抬眸, “你可以把多余的眼睛闭上。”   “你搞搞清楚,这里是我的地盘。”约翰逊一脸无语。   “嗯。”艾萨克煞有其事地点头, “把你杀了,就是我的地盘了。”   “嘶……”约翰逊牙疼,眯着他的六只眼睛,笑得谄媚, “你这话就见外了不是, 我的地盘就是你的地盘嘛哈哈……”   约翰逊放下书, 封面赫然几个大字——《霸道雄虫娇娇宠》, 双手交叉放在封面上,语重心长道, “那虫可能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要有耐心,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不行。”艾萨克来回踱步,就是怎么都放不下心, 他双手一拍, 转身朝外面走去。   “欸欸欸?你去哪儿?”约翰逊伸手,似乎十分惋惜对方的离开, “还回来不?”   “嘿……”确定虫出门 , 约翰逊喜滋滋拿起书,身体后靠,总算可以安安静静汲取知识的海洋了。   “砰——”   一声巨响, 吓得约翰逊眼镜一歪,书掉在地上。   “不是,这么快就回来了?”   艾萨克来不及多说,换上白大褂,把虫往侧门推,“你可以下班了。”   “合着我就一看门儿的呗。”约翰逊用六只眼睛表达控诉,艾萨克不为所动。   “啪——”   约翰逊眼疾手快接住飞过来的《霸道雄虫娇娇宠》,心肝儿似的翻了翻,接着小心翼翼揣进兜里,“你知不知道这个很贵的,这可是禁书!”   艾萨克对着镜子理了理自己的鬓角,根本不理他,气得约翰逊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冷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拉德裹挟着一身的硝烟和血腥走进诊所。   艾萨克医生坐在桌前,听到动静却并没有抬头,即使拉德不擅长交际,也能感受到对方生气了,并且这气是冲着他来的。   他咳嗽两声,或许是经历了一场艰难的缠斗,声音有些沙哑,“抱歉,艾萨克医生,我迟到了。”   艾萨克手指在红外键盘上敲敲打打,根本不抬头。   拉德有些不知所措,静静找了个位置坐下,腰板挺得笔直,双腿微微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艾萨克不说话,他也就不说话。   “咳……”艾萨克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   丝毫没有引起某些木头虫的注意。   艾萨克暗自咬牙。   拉德有意思的地方就是对方总是冷淡的,表情是一贯的严肃,和木头似的,艾萨克喜欢逗弄虫生气,看他愤怒的样子。但有时候对方这点又很讨厌,比如现在,一点眼力见都没有。   “还以为你死了呢。你就是这么做雌父的?对待自己的崽这么不上心?”艾萨克从桌子后面抬起头来,如果拉德仔细听的话,就能听到对方谴责的语气里藏着一丝兴致勃勃。   “你要是不想要这枚蛋,我可以帮你。”   拉德低头垂眸,“抱歉,医生。发生了些意外。”   “哦。”艾萨克冷这脸,从桌子后面走出来,指了指诊所里唯一的床,“去躺着。”   “好。”拉德点头照做,动作一板一眼的。   艾萨克戴上白色的橡胶手套,将一双修长的手包裹住。   看着人拿着软膏过来,拉德这次有了经验,解开衬衫扣子,半露着身体。   艾萨克走近,看到对方渗血的胸口,一时气不打一处来,上次是腰,这次是胸口,下次呢?下次是不是要抹脖子了?   “你要是死了,还检查些什么?崽子和你一起死了得了。”   “咳……真的是意外。”拉德自知理亏,头垂得低低的,没敢说什么。   他倒是没有说谎,为了今天的检查,拉德早早就出了门。他的通缉令早就在罪星满天飞了,所以为了不暴露身份,拉德是小心小心再小心。   但还是发生了意外。   Doctor的诊所处在罪星最繁华,也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拉德甫一出现,就被七八双眼睛盯上了。他太格格不入了,挺拔的身姿,走路的姿态,都无疑在告诉他们他是一名军雌。   既然是军雌,那就有概率是被通缉的拉德上将。哪怕不是,大家的想法也都是先打了再说,打不赢就撤,打赢了就打赢了。这里可是罪星,打打杀杀,烧杀抢劫,本来就没有道理可讲。   被盯上之后,拉德全身就处于一级戒备。   “砰——”拉德飞身躲过一只雌虫的翅翼攻击。   “呦,还真是拉德上将。”雌虫狞笑着扫了扫翅翼上不存在的灰尘,“我们可真是走运了。”   眼前的雌虫有一双特别的异色瞳孔,脸上一道疤,从左前额贯穿到右嘴角,几乎开到右耳。   拉德眼睛微眯,“纳尔森。”   纳尔森挑了挑眉,嘴角噙着一抹邪笑,“认得我?”   “月隐军驻堪底斯星前上尉。一双异瞳惊艳四座,四大家族中罗德尼家族继承虫的未婚雌君。十年前,打击火云星盗团,以三十虫对战一千虫的星舰队,活捉首领乔伊斯,打破了帝国以少胜多的记录。前途一片光明。”   纳尔森眼神闪了闪。   拉德长身而立,垂在身侧的手臂附上坚硬的外骨骼,继续道,“但却因为在这场战争中脸部严重受损,被未婚雄虫退婚,之后被派遣到边缘星堪底斯星驻守。因在押运堪底斯稀有矿产回首都星途中监守自盗,被最高审判厅判处有期徒刑五十年零六个月,却在押送途中离奇失踪。”   “呵。”纳尔森冷笑,“你以为你很了解我。”   语罢,翅翼展开数米,朝着拉德袭去。   “砰——”   翅翼相撞,拉德手臂上尖锐的外骨骼抵住虫的脖子。   “不,我不了解。”   “我所知道的纳尔森,绝不会监守自盗,也不会逃跑。”   “你以为你是谁?”纳尔森咬紧牙关,开裂的嘴角抽动着,五指成爪对准拉德的眼睛,“拉德上将?你以为自己还是第一军的指挥官吗?你现在是通缉犯!”   拉德闪身退开数步,腹部隐隐作痛,他垂眸,“是。你说的没错。”   他飞身一脚踹在右侧突然袭击过来的翅翼上。   纳尔森猛地将另一只袭击拉德的雌虫踹倒,眼神恶狠狠的,配上他脸上的疤,煞气十足,“他的对手,是我。”   “拉德上将,我承认你很厉害,但这里是罪星,你那老古板的打法可不适合这里的生存法则。”纳尔森扭了扭手腕,冷笑着,“就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是打架吧。”   “罪星。”拉德轻笑,“纳尔森,你没有罪,为什么要留在这里?我可以帮你,来我的舰队,我可以为你洗刷冤屈。”   “放屁。”纳尔森一言难尽地看着对方,觉得他一定是疯了,“你自己都是星盗了,洗刷个屁。”   见拉德抿着唇,脸色苍白,纳尔森嘀咕,圣裁军指挥官这么弱?   “嗯。那就算了。”拉德勾唇笑了笑,翅翼舒展以极快的速度腾空而起,一架飞艇低空掠过,刚好接住拉德。   “擦!你根本没想和我打!”纳尔森气恼拿过旁边虫的量子炮,扛着量子炮对着拉德的飞艇轰了一炮。   特里斯驾驶飞艇一个左旋躲开,但余波还是震到了飞艇外壁趴着的拉德,胸口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早在被虫盯上的时候,拉德就给星辰发了信号呼叫支援,他不过是一直在拖延时间罢了。   特里斯驾驶飞艇一个猛子下坠,将拉德放下。隔着前玻璃冲雌虫龇牙挑眉,然后竖了个大拇指,旱地拔葱式飞走了。   “yue……”   拉德撑着墙壁疯狂干呕。吐完之后肚子也没有刚才那么疼了。   这就是他迟到的原因。但似乎也没有必要告诉医生。   “哼……”   冰凉的医疗凝胶敷在流血的地方,拉德刺激得一声闷哼。   听到声音的艾萨克动作一顿,接着继续冷脸往虫身上敷凝胶。   见艾萨克神情有所缓和,没有刚开始那么严肃,拉德才开口问道,“艾萨克医生,我最近肚子总是疼,不知道对蛋有没有影响?”   “你怎么不早说!”   艾萨克皱眉,手指轻柔地按在虫的腹部,“这里?还是这里?怎么个痛法?多久痛一次?有没有流血?”   “不……”艾萨克的动作太轻了,拉德只觉得痒,他猛地拉住虫的手,制止他的动作。   手腕一热,艾萨克抬眸,四目相对,两虫都愣了一瞬。   拉德意识到不妥,松开了对方。   “抱歉。”   艾萨克把手背在身后,手指摩挲了两下被人抚摸过的地方,抿了抿唇。   “也不是很痛,都是一阵一阵的,能忍。”拉德一板一眼回道,“没流血。”   “嗯。”艾萨克板着脸,“前期蛋不稳,容易流产,再加上你没有摄取雄虫信息素,最好减少高危运动,静养。”这几天疯狂吸收产夫知识的艾萨克:“像你这种没有雄虫的孕雌,再有今天这种情况,你就等着你肚子里的成为死蛋吧。”   拉德紧蹙着眉头面色有些深沉。他用纸巾擦干腹部的透明液体,手指摩挲着那块肌肤,还感受不到蛋的存在,却就是无端能听到另一道细微的心跳。   见他如此,艾萨克脱掉手上的橡皮手套,冷哼道,“你倒是对虫崽上心,可他的雄父就未必了。”   拉德垂眸,想到某只虫。Captain常年带着面具,隐藏自己雄虫的身份,抓了他却好吃好喝优待着,一心想要他成为他的大副,除此之外,没有一点别的心思。   如果不是进入衰弱期,急需雄虫信息素,他强行……对方根本不会碰他。   所以这枚蛋,是意外。 第143章   “蛋发育还不错。”   艾萨克浏览着打印出来的报告, 不咸不淡地来了这么句。   拉德轻轻点了点头。   之后就是沉默。   “你是军雌。”   拉德摇头:“不是。”   “哦。看你的样子很标准的军雌啊。”   检查完就应该放虫走的艾萨克,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不想他就这么走了, 找的话题也干干巴巴的。   “因为一些原因,我叛逃了。”拉德摸了摸自己胸口上的伤, 已经差不多愈合,他一颗一颗扣上扣子。   “是吗。”艾萨克点点头, “那挺好的,军雌打打杀杀,对你的蛋也不好。”   “嗯。”拉德冷硬地点头,“医生还有什么事吗?”   像是被戳中心事一般, 艾萨克听了他的话险些炸毛, 他内心腹诽, 怎么, 没事就不能单纯聊聊天吗?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走了?   “没事。”艾萨克冷酷地摆手,“你可以回去了, 半个月后见。”   丝毫没察觉到不对劲的拉德点头。整理整理躺皱的衬衫, 揣着报告就走了。   一直低头背身假装很忙的艾萨克听到人离开的动静,转身看去,背影都没了。   艾萨克憋了一肚子的不高兴。   “轰——”   诊所被突如其来的能量炮轰掉了个房顶。房梁的铁片簌簌滑落。   “砰——”   艾萨克及时闪身, 一大块铁皮落在他刚才的位置, 深深扎入土里,不敢想, 如果他没躲开, 现在就是一具虫尸了。   是谁?仇家?可是他没用Captain的身份,应该不会有虫找到这里。   那就是拉德的位置暴露,有人要拿他换赏金?   想到此处, 艾萨克拿起诊所办公桌上的匕首,在手心里耍了个花刀,反握在手心,垂在身侧,时刻戒备着。   他跟了上去。   拉德怀了蛋,身体虚弱,如果被抓到……   “轰——”   紧接着又是一炮,朝着艾萨克轰过来。   “砰——”   “唔……”   艾萨克一具横冲过来强有力的身体包裹着,洁白无瑕的的骨翼闪着蓝光,将他彻底笼罩在骨翼之下。   他抬头。   刷一声骨翼收回,对上拉德冷硬却担忧的眸子。   “你没事吧,艾萨克医生?”   来不及感动,艾萨克连忙起身,他清晰地听到对方的闷哼,艾萨克担忧地按在对方腹部,“你呢?还好吗?”   拉德抿唇,点了点头,“还好。”   分明额头都冒汗了,艾萨克转头,视线落向能量炮轰过来的方向,在对面大厦的楼顶,看到了只扛着能量炮的虫。   见被发现,他还冲着艾萨克比了个中指。   艾萨克目光一凛。   “你先躲起来,身体要紧。”他拍了拍拉德的肩膀。   拉德也同样看到了对方的挑衅,第一次被虫保护在后面,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回过神时,艾萨克已经驾驶着诊所门口的飞艇一个疾驰。   拉德立刻展开骨翼跟了过去。   对面虫丝毫不慌,从兜里掏出一颗糖果,撕开包装,扔进嘴里。   草莓味儿的,美滋滋。   他重新扛着能量炮,瞄准镜里对准巨大的白色骨翼。   “轰——”   拉德悬停闪开。   啧,打歪了。   “砰砰砰——”   连环三炮,被拉德全部躲开。   嘶……   糖果被咬碎,他扔掉能量炮,同样展开骨翼。   艾萨克怎么可能给对方飞的机会。他打开飞艇的自动驾驶,单手悬挂在驾驶舱的舱门上,看准时间,纵身一跃。   “滋啦——”   匕首狠狠扎进雌虫的骨翼,利用惯性下滑,硬生生在对方的骨翼上划破一个大洞。   拉德紧随其后,白色的骨翼如同囚笼,扎进对方的骨翼,把虫钉在地面。   “谁派你来的?”艾萨克匕首抵着雌虫的喉咙。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雌虫眼睛一眯,撇过头去,一副引颈受戮的样子,“死在第一军前指挥官拉德上将手里,不亏。”   艾萨克皱眉,冷笑一声,“不说是吗?我……”   余光瞥到一旁目光冷硬的拉德,艾萨克动作一顿,表情一变,扯了扯嘴角,眼角微弯,强装和蔼,不过似乎有些失败,表情很难看。   他咳嗽两声,试图和雌虫讲道理,“为什么轰Doctor的诊所,你不是罪星的虫?是为了悬赏来的?”   雌虫勾了勾嘴角,冲着艾萨克挑衅地抬眉,“你猜?”   艾萨克捏紧了拳头,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笑。   “啪——”   龇牙咧嘴的雌虫被拉德一巴掌拍懵了,无措地捂着脸。紧接着反应过来,就是无边的愤怒,“你干什么?”   “啪——”   另一边脸又被扇了一巴掌。   雌虫咆哮,“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啊?别以为你以前是上将我就怕你!”   “啪啪——”   “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雌虫暴起,骨翼舒展,双手成爪,猛地对拉德发起了攻击。   拉德扯着艾萨克极速后退。   雌虫从作战服里掏出一颗胶囊,受伤的骨翼快速修复。   雌虫抹了抹嘴,狞笑着,“很好。还有意外收获,上将阁下,杀了你我还能有十亿的奖金。”   艾萨克眼睛微眯。   还没出拳,身侧的雌虫就飞了出去。   “砰——”   两只雌虫颤抖在一处。   “嗬嗬嗬——”雌虫被拉德狠狠掐住脖子,依旧不怕死地出言挑衅,“拉德,你和Doctor什么关系?这就是你伤害雄虫的原因吗?哈哈哈哈——”雌虫猖狂的大笑,“原来赫赫有名的圣裁军指挥官是个雌性恋?”   “哦,那小子长得确实不错。如果我知道Doctor长这样的话,说不定也会怜香惜玉,让他死的不那么痛苦。”雌虫被一拳打断了鼻梁,他无所谓的抽了抽鼻子,“呵。”   雌虫膝盖猛地一顶,拉德为了护住腹部,双手一挡,后退了一步。   “嗷,这里。是你的弱点?”雌虫笑得狰狞,持续朝着拉德的腹部进攻,“拉德上将,看来你忘了,在战场上,暴露弱点是会要你命的。”   拉德不得已节节败退。   “砰砰砰——”   见虫落入下风,艾萨克不知从那里找来的能量枪,对着雌虫一顿扫射,接着砰一声扔了一个烟雾弹。   拽着拉德的手就跑。   “打不过就跑,你雌父没教你吗?非得上去拼命不成?”艾萨克对于拉德正派的打法很是不满,这就是军部出来的陋习,只顾一味埋头冲锋,牺牲性命也不后退。   逃跑是可耻的,是逃兵。   放屁,命都没了。他们星盗才不管这些。   拉德瞬间反应过来,展开骨翼,抱着艾萨克往高处飞去,身后雌虫也同样张开骨翼追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   “砰”一声,身后的雌虫被一炮轰落,鲜血四溅,身体也瞬间化成碎片。   “大爷的,和我抢虫?”异瞳的雌虫咧着嘴,调转能量炮。   “轰——”   拉德骨翼被击中,白色的骨翼很快就烧成了黑炭,无力的垂下,仅剩的骨翼无法保持平衡,身体极速下坠。   艾萨克瞳孔一缩,愤怒如同滔天烈焰,快速燃烧,他抱紧拉德,单手拽住半空的电缆,缓冲下坠的速度。   “他是冲着我来的,医生你先走吧。之前那只虫的目标是Doctor,你让他注意安全,应该是第三军的虫。”   拉德捂着自己烧焦的骨翼,额头全是汗,偏偏这时候肚子也跟着疼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还关心别虫,艾萨克没好气道,“我管他去死。”   “哟,还有一只小亚雌。”纳尔森快速找到他们的落点,看到拉德惨兮兮倒在虫怀里。   纳尔森挑眉,“长的倒是挺带劲的嘛。”   艾萨克握紧了匕首,飞扑上去,寒光一闪,纳尔森迅速后退。   他摸了摸鼻子,一手黏湿的血液。   “有点意思。”纳尔森轻笑。   也飞身上前。   两只虫瞬间打了起来。   “你是我见过最能打的亚雌,要不要考虑跟我混,我保你在罪星横着走。”   艾萨克不屑地轻抬了抬眼皮,“杀了你,我同样可以在罪星横着走。”   “好,有意思有意思。”纳尔森大笑,“我只要拉德,把拉德交出去,奖金我可以分你一半。”   “不。”   艾萨克匕首一挥,纳尔森坚硬地骨翼猛地卡住刺过来的匕首。   “轰——”   又是一道能量炮,从上空直接轰下来。   艾萨克和纳尔森不得已拉开距离。   “你的人?”纳尔森抬眸,冲着艾萨克挑了挑眉。   艾萨克捏紧了匕首,眸子里漾起寒光,浑身高度戒备,没说话。   纳尔森讨了个没趣,转身动作迅速把几乎昏迷过去的拉德抱了起来。   “当——”   匕首刺穿纳尔森的掌心。艾萨克接住下落的拉德。   纳尔森吃痛地捂着手,挑了挑眉,“打个商量。这位身价十亿,要他命的虫多的是,现在不知道来的是敌是友,我们可以合作先把虫带走。”   话音刚落,数架飞艇扫射着量子炮,疾驰而下,将他们包围。   熟悉的打法,艾萨克心念一松。   “兹——”   飞艇停下,舱门打开。   下来的雌虫个个全副武装,几十把红外量子枪对准他们,毫不怀疑,这火力程度,能把他们打成筛子。   纳尔森:“……”   他举起手,做投降状。   雌虫小队让开一条路,身体健硕高大雌虫走了出来。   赫然是特里斯。   他轻轻抬手,面容肃杀严峻,很能唬人,“全部带走。”   ——   他们走后,被轰成雌虫碎片的虫却突然快速合拢,生长,从一片焦黑的废墟中爬了出来。   “任务日志:代号S,任务失败。已追踪到Doctor行踪,任务继续。” 第144章   “进去吧。”   被绑住双手的艾萨克被雌虫推进关押俘虏的囚室。   “欸?”囚室里的虫听到动静, 从《雌君的诱惑》里抬起头来,赫然是熟悉的身影,“你怎么也被抓起来了?这不是巧了吗?”   老亚雌笑呵呵把书塞进枕头底下。   艾萨克昂起头颅:“我没被抓。”他扫了一眼六只眼的亚雌, “你是怎么进来的?”   约翰逊长叹一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 “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要怪就怪那只两米高的雌虫,我不过偷偷观摩了一下他的飞艇, 他非说我是可疑分子,就把我抓起来了。”说起这个约翰逊就是一肚子气,想他罪星的医科圣手Doctor什么时候受过这个委屈。   “当时——我正在进行一场秘密的交易……”   罪星高级书店。   “老板,最近有没有新书啊?”约翰逊走进书店内部, 灯光渐暗, 如同某种非正规场所。除了最外面的一些机甲常识这类的书籍, 里面的书架上面全是《霸道雄虫娇娇宠》这一类的禁书。   “呦, 是约翰逊啊?”听到声音,书店老板从后厅走出来, 是一只老雌虫, 被雄虫折了骨翼之后惨遭抛弃,只身一虫带着虫蛋流落罪星,可惜天道不公, 虫蛋失踪, 从此便在罪星开了这个书店。   “最近来的挺勤快啊,你的诊所不要紧吗?”   “害。”想起诊所某位大爷, 约翰逊一言难尽, 在书店老板面前抬起头来,随意地从书架上拿起一摞,放在柜台, 准备结账。   “请了个助理。”   “你个抠门鬼也会请助理?”书店老板一边扫描书上的条形码,一边算账,“新到的《雌君的诱惑》三雄一雌,虐恋情深,白月光与替身不得不说的秘密往事,要不要?”   “要。”约翰逊想都没想,“那家伙流落街头,差点死在我的诊所门口,我心地善良,给他一口饭吃,谁见了不得说我一声大善。”   书店老板撇撇嘴,明显是不信的。   “下次再来。”   结完账,约翰逊抱着一摞书走出来。门口停着一辆非常骚包的飞艇,流线型的机身,粉红色十分亮眼。   C184战斗系飞艇。   因为作战需要,这类战斗系飞艇的颜色一般是灰色,在星际战争可以起到隐匿的作用,像这种粉色的飞艇实数罕见。   约翰逊没忍住上手摸了一把。随后就和抱着一摞书从书店出来的雌虫面面相觑。   特里斯盯了盯约翰逊,然后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的书。   约翰逊尬笑两声,“好巧,你也看《雌君的诱惑》啊?飞艇很帅。”   才说了两句,雌虫就开始掉眼泪。   约翰逊懵了,“欸?我……你别碰瓷嗷!”   然后砰地一声他就被雌虫擒拿,嘴里塞了抹布,五花大绑塞进飞艇。   在之后他就被关进了这里,那只雌虫不知道接到什么消息,把他抓进来就走了。   听完他的故事,艾萨克十分无语。   “有虫想杀你。”   约翰逊动作一滞,紧接着无所谓地耸耸肩,“那又怎样?想杀我虫多了去了。”   全程都在观察对方表情的艾萨克:“一只老亚雌,小诊所里医生,有什么值得第三军如此大费周章专门派虫来杀你呢?”   艾萨克咬重了第三军三个字。   约翰逊晃了晃脑袋,笑着道,“可能是我知道的太多了?”   “弗劳尔阁下,特里斯说了到了下一个跃迁点才能放他们离开。”   “胡闹,他又随便抓虫上星舰。说了多少次了!舰队的坐标不能暴露!”三言两语,弗劳尔就到了囚室门口,看见艾萨克时瞳孔一缩,“你——”   艾萨克眯着眼睛冲着他笑了笑,手握成拳在胸口比了比,“我是一名医生,这位是我的助理。”   看着虫沙包大的拳头,弗劳尔突然后脖颈幻痛,“抱歉,无论你是谁,我们都不会放你们下星舰的。”   “上将阁下。”   听到动静的约翰逊小声嘀咕:“哦吼,热闹哦。”   拉德抬手,弗劳尔让开位置,他叫来雌虫打开囚室,“抱歉,Doctor,艾萨克医生,他们不知道你们的身份,还请移步,会有雌虫带你们去休息室。”   “目前星舰正在进行星际跃迁,大约30小时后到达目的地,届时我会派飞艇送你们回来。”拉德垂眸,对着两只虫躬身,“实在抱歉。”   “上将阁下。”弗劳尔瞪了眼艾萨克,“这恐怕不妥。”   约翰逊一屁股坐回床上,插话道:“就是嘛,我觉得在星舰上待着挺好的。”   “囚室简陋,二位可以先移步休息室。”拉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艾萨克挺了挺胸,将绑着双手往前送了送。   “抱歉。”拉德垂眸,帮人解开已经松了一半的绳子。   “身体怎么样?”艾萨克时刻记得现在自己的身份,伸手摸了摸虫结实笔挺的后背。   拉德一顿,坦白道,“还需要艾萨克医生您帮我看看。”   艾萨克被拉德带到房间,是自己以前的房间,还没来及怀念,就见虫动作飞快脱下裤子。   艾萨克一顿,刹那联想到一个月以前的一些画面,意乱情迷的雌虫把他当木头娃娃似的上下其手。   艾萨克抵死不从,但奈何雌虫太磨人,他捏住对方作乱的手腕一个翻身把虫死死禁锢住。   然后……   雄虫信息素就被榨干了。   不行!他是正经虫来的。艾萨克转身,耳朵竖得老高,一瞬间有些慌乱,“你……你干什么!”   拉德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妥,理所当然道:“看诊啊。我……流血了。”   听到流血,艾萨克也没了别的想法,转过头就看见已经趴好的虫,呼吸一顿。   “嗯……好,没事……我看看……”艾萨克几乎语无伦次,纤长的手指按了上去,在周围摸了摸。   “没有伤口。”艾萨克向上按住对方生殖腔的位置,“这里疼吗?”   “有一点。”拉德闷哼一声。   “这叫有一点?”艾萨克用力一按,恨不得把某只小寄生虫就这么按死。   拉德改了口:“很疼。”   艾萨克冷冷道:“疼还到处乱跑?”   按着雌虫躺好,双手轻柔地在虫的腹部打转,这是从约翰逊那里学来的按摩手法,可以缓解孕雌的腹痛症状。   拉德被这么一按,疼痛确实有所缓解,随之而来的是疲惫,他轻咳一声,强忍着困意,问道:“咳……医生,会很严重吗?”   “死不了。”艾萨克冷哼,“没有雄虫的孕雌都这样,补充不了雄虫信息素,虫蛋无法获取养分,疯狂争夺着母体的营养。”   艾萨克挑眉继续道,“腹痛是正常的现象,更别说你还力扛能量炮,只是轻微出血已经算好的了。”艾萨克动作夸张地比划,恐吓单纯的雌虫,“等过段日子他越来越大,就会把你吸成虫干,到时候你浑身只剩一张皮,肚子却大大的,像个大皮球。”   “呼呼——呼——”   吓完虫的艾萨克听到呼噜声:“……”   他没好气地在虫结实的腹肌上摸了一把,偷偷释放信息素,恶狠狠对着腹部道:“小寄生虫你给我老实点!要是我的大副被你折腾没了,我现在就让你成为死蛋臭蛋!”   小臭蛋安静如鸡。   ——   拉德睁开眼,入目的一只俊美的亚雌,头发泛着金色的光泽,让虫联想到太阳,阳光,温暖这一类的词。   听到动静,亚雌从书里抬起头来,“醒了?”   琥珀色的眸子带了点笑意,拉德几乎一瞬间恍惚,这虫长得真像雄虫啊。   “嗯。”拉德甩了甩多余的想法,坐起身,声音有些沙哑,“我睡了多久。”   “不知道。”艾萨克耸肩,“大概该吃夜宵了。”   “嗯。”拉德点头,刚准备起身。就被艾萨克按了回去,“你干什么?”   “我带你去餐厅就餐。”   “用不着你。”艾萨克冷脸,“你好好躺着就行,不想要你的蛋了?”   说着他起身,将书放在床头,撂下一句,“等着。”   拉德看着那本《雌君的诱惑》,心想着原来医生也是一个对雄虫抱有幻想的小亚雌啊。   片刻之后,艾萨克重新推门进来,手上的托盘里是丰盛的食物。   “水煮赤甲虫,清汤白玉面,青菜煮鲜蘑,白月银鱼汤……”   多是多,就是略显那么些清淡。拉德不是贪嘴的虫,食物不过用来饱腹,在第一军的时候几乎顿顿营养液,也没觉得怎么样。   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那一托盘的清汤寡水,他喉头竟然哽住了,觉得十分难以下咽。   “快吃,这些对你现在的身体有好处,可以及时补充营养。”艾萨克先端起鱼汤,兴致勃勃喂到拉德嘴边。   一股鱼腥气扑鼻而来。   拉德强忍着恶心,抬了抬手,“我自己来。”   语罢,接过艾萨克手里的碗,一饮而尽,动作颇有些豪气干云的气质。   “呕……”   艾萨克伸手。   可惜拉德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鱼汤一入喉,先是腥,接着是油腻,在之后竟然发苦,刚咽下去的鱼汤瞬间反了上来。   “呕……”   他捂着嘴,吐了个昏天黑地。   艾萨克捧着手接住对方的呕吐物,皱了皱眉。   “抱歉。”拉德吐完,浑身冒了一层冷汗,手脚发软,看到艾萨克手里的脏污,他不好意思地垂下头,“真的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说着就要起身带虫去清洗。   艾萨克后退半步,用眼神制止住雌虫的动作。一言不发地进了洗手间,冲掉手上的脏污,又用肥皂狠狠搓洗了数遍,直到双手香喷喷的,才走出来。   他冷着脸,眼神十分阴郁。   拉德无措地抿了抿唇,“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艾萨克不看他,端起托盘砰一声扔进旁边的智能垃圾清理仪里。清理仪上吃了一大口垃圾,电子显示屏上撒起了小花,“谢谢您的垃圾,您是只好虫虫,我很饱了。”   在凝滞的房间里显得十分尖锐。   艾萨克居高临下,琥珀色的眸子看不出喜怒,温暖的金发凌冽得象刀子。   两虫一瞬间僵住了。   就在拉德以为他要大发雷霆时。   艾萨克突然坐了下来,拉起他的手,兀地笑起来,笑容有些狰狞。   “为什么不告诉我?”   拉德有些懵,没跟上对方的脑回路:“什么?”   “不想吃为什么不告诉我?觉得难受为什么不告诉我?”艾萨克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他不想吓到拉德,但他真的很生气,他咬着牙道:“我是你的医生,对我隐瞒对你有什么好处。不如我直接帮你把蛋打掉怎么样?”   艾萨克眯了眯眼,按住对方的生殖腔。那架势不像开玩笑。   “不。”拉德双手搭在对方的胳膊上。   “你不想吃,我难道会逼你吃吗?”艾萨克手上用力,拉德感受到腹部的重力,一霎那竟有些分神,他嗅到对方手掌上银月花的香味,是肥皂的味道,Captain的最爱。   “你不信任我?”   拉德语塞:“我……”   “抱歉。”除了这两个字眼,他似乎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我不需要抱歉。”艾萨克莞尔一笑,整只虫像是染上了圣光,夺目温暖,却有满含威胁,“告诉我,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烤炎鼠。”   艾萨克反问:“没别的了吗?”   拉德咽了咽口水:“多放辣。”   “等着。” 第145章   星辰号来了一只很好看的小亚雌医生, 头发是温暖的金色,看虫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长得比雄虫还好看。   这件事就这么在星辰号传开了。   来一睹小亚雌真容的雌虫来了一波又一波。   “哎呀, 别挤我,挤什么啊?”雌虫不满地用胳膊肘推了推身后的虫。   “看什么呢?”   听到声音的雌虫立马身体站得笔直, 装出一幅正经腼腆的样子,“弗劳尔阁下。”   弗劳尔倨傲地点了点头, 一眼就看到了这些雌虫偷窥的对象。   一头金发很是显眼。   艾萨克正在给拉德打饭,碳烤赤甲虫,加辣版。以前一起吃了那么多次饭,也没见拉德对吃的有什么要求, 最近却总是想吃辣。   辣得都呛鼻子了。   艾萨克屏住呼吸, 他实在敬谢不敏。   肯定是那只小寄生虫想吃的!自从有了这只小寄生虫, 拉德的口味就变了。真该死啊, 还没出生就开始点菜了,以后还了的?星辰号的厨子不得被他累死?真是不懂礼貌!   “不要以为你搭上上将就万事大吉了, 我会一直盯着你的!”弗劳尔突然出现在艾萨克背后, 小声蛐蛐,“虽然不知道你接近上将的目的,但如果你敢伤害上将, 我, 还有星辰号上所有的虫都不会放过你的!”   艾萨克转过身,一句话没说。   “阿嚏——阿嚏——”呛鼻的辣椒刺激得弗劳尔狠狠打了好几个喷嚏, 艾萨克一脸嫌弃地把托盘挪了挪。   “我从来没有见过弗劳尔阁下, 你可能记错了吧。”   弗劳尔盯着他。   “拉德还等着吃饭呢,你总不能让拉德饿着肚子吧?而且……”艾萨克抿着唇笑了笑,未尽之言已经很明显。   弗劳尔是为数不多知道拉德怀蛋的虫。   弗劳尔皱眉, 侧开身,给虫让开一条道。   “都堵在这里干什么?都不吃饭?今天不是有碳烤赤甲虫吗?一个个平时都抢着吃的,今天怎么了?”   特里斯走进餐厅,看着大家都围在一起,疑惑发问。   一只雌虫这样说道:“我觉得艾萨克医生更好看欸!如果他是雄虫,我一定以身相许。”   “放屁!”另一只雌虫戳破了他的幻想,“如果艾萨克医生是雄虫,你以身相许你都排不上号!”   “话说,如果是艾萨克医生这样的,雌雌恋也未尝不可。”   “咦惹——”   旁边的两只雌虫揉了揉肩膀的鸡皮疙瘩,一言难尽地看着这只雌虫。   “为什么你们不说弗劳尔。”听了全程的特里斯摸着下巴不解地问道,“我觉得弗劳尔长得很不错啊。”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弗劳尔是真雄虫,我们不敢。”雌虫抬眸,一见是特里斯,吓得立马立正,“特里斯。”   “继续说啊,我听得津津有味呢。”特里斯搞不懂,为什么星辰号上的虫搞小团体总是不带自己,他难道不是雌虫吗?他也想和他们一起蛐蛐八卦啊!而且他知道好多弗劳尔的小秘密,还有好多小册子可以可以给他们分享。   于是特里斯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揉了揉拳头,胳膊搭上雌虫的胳膊,兴致勃勃道:“走啊,我们坐一起。一起吃午饭!”   雌虫们只看到身材高大,长相凶狠,星辰号战力第一的特里斯,对着他们展露出杀虫前的邪恶微笑。   “哈哈……我突然肚子疼,哎呦,好像吃错东西了,先上个厕所,不用等我哈哈……抱歉抱歉……”雌虫捂着肚子,一边不好意思地摆手,一边往后退。   “嘶……我也有点……我们吃的一样的哈哈……哎呦……”   “欸!”不要走哇!   特里斯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打成一片的伙伴,就这么跑掉了,一脸遗憾地抬手。   “弗劳尔!”特里斯大大咧咧地揽住弗劳尔的肩膀,力道大得雄虫一个趔趄,险些摔倒,肩膀更是酸痛,骨头像是碎了似的。   果然弗劳尔才是他最好的朋友!   “艾萨克医生也在。”特里斯拍了拍弗劳尔的背,就和拍自己大腿似的,“之前对不住嗷,我不知道你和上将是朋友,您别和我计较,都是自家兄弟。你也喜欢吃碳烤赤甲虫啊?餐厅的红烧噜噜兽腿也很好吃,推荐你吃,上将每次吃红烧噜噜兽腿都能多吃两碗饭呢。”   正准备走的艾萨克又折了回来,面不改色地多打了两份红烧噜噜兽腿。   艾萨克冷声应道:“嗯,不错。上将还喜欢吃什么?”   “问这个你可算是问对虫了。”特里斯大笑,“我可是心细如发,星辰号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我和你说嗷……”   特里斯凑到艾萨克耳边小声道:“……”   艾萨克一边听,一边打菜,直到把托盘摞得老高。   “我在和你说个小秘密,你千万不要和别人说嗷。”特里斯神神秘秘地凑近。   艾萨克疑惑:“什么?”   “咳咳……咳咳……”一旁的弗劳尔看着两虫紧紧贴着,嗓子眼都咳废了。   “上将喜欢雌虫。”抛出一颗重磅炸弹,特里斯自认俏皮地冲艾萨克眨眼,双手比了个枪的手势,“我看好你哦~”   “晃啷——”艾萨克脚下一滑,托盘上的菜差点洒了出来。他稳住下盘,以一个十分诡异的姿势稳住身形,才没让拉德的饭落地。   “咳……”   弗劳尔一直扯着雌虫的袖子,想让他闭嘴,但明显特雷斯没有理解他的意思,回过头,一脸疑惑:“你干嘛?嗓子不舒服?”   “那你今晚还能做那个吗?”   已经走出一段路的艾萨克又是一个踉跄。   “你闭嘴吧。”弗劳尔扶着一抽一抽的额角,一言难尽。   特里斯好心当成驴肝肺,十分不服气地大声嚷嚷道,“是啊,你要是嗓子不舒服,你还能给我做那个吗?我关心你啊。”   见餐厅所有虫,就连后厨的雌虫都跑出来看热闹,弗劳尔脸上发烫,捏着特里斯的手腕带到一旁,没好气道,“吃饭。”   特里斯看着自己被捏住的手腕,搓了搓手心,扭捏道:“虽然你是雄虫,但你可不能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哦,我喜欢的是里尔阁下那样的雄虫……我们只是读书和听书的关系……你不要多想……”   里尔,《霸道雄虫娇娇宠》里的雄虫,相貌堂堂,肩膀好似双开门冰箱……作为星舰上为数不多的雄虫,弗劳尔被武力压制,被迫每晚给特里斯念羞耻语录哄他入睡,偶尔还要录成音频,叫他起床。   此时的弗劳尔额角全是黑线,十分无语。   不对啊,特里斯不是雄虫吗?天煞的!他是个雄雄恋!星辰号还有救吗?首领是雌性恋,第一战力是雄性恋,弗劳尔和这个同性恋的世界拼了!   “闭嘴,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那晚上的事还做吗?”   “滚啊……”   ——   “发生什么了吗?”   被逼着躺在床上的拉德有些坐不住,起床活动身体,打了一套军体拳,觉得身体似乎也不是很难受,估摸着艾萨克也要回来了,正准备躺回床上的虫,和骤然推门而入的虫撞了个正着。   拉德故作无事地拉开被角,躺上床,见虫脸色怪异,若无其事地问他。   艾萨克拉过一旁的小桌,把托盘放在桌上,把打回来的饭菜一一摆好。   打完拳已经饥肠辘辘的拉德嗅着碳烤赤甲虫和红烧噜噜兽的香气,放了很多辣椒,辣的有些呛鼻,咽了咽口水。   “上火,你少吃点。”话是这样说,布菜的动作却是一点都没停。   看着人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艾萨克有些神游天外。   拉德会是雌性恋吗?那可真不像,都有雄虫的蛋了,还雌性恋呢,简直危言耸听。   如果喜欢雌虫,为什么看不上Captain?虽然戴着面具,但覆面系不是更帅嘛……   看吧,果然不喜欢雌虫的,还好他不是雌虫。   他可是雄虫!   可是如果喜欢雄虫,为什么在榨干自己雄虫信息素之后直接跑没影了?   现在还揣了别的雄虫的蛋?   说白了。   拉德就是不喜欢他!   “砰——”   艾萨克表情难看,拍了一下桌子,夺过拉德手里的筷子,“不许吃了!”   不喜欢他还吃他打的饭?不许吃!   咽下最后一口,已经光盘行动的拉德:“嗝——”   艾萨克瞳孔一缩,表情几经变换,拉德一时看不清他究竟是什么反应。艾萨克抱着胳膊,挑眉道:“你打嗝了?”   拉德脸色一红,确实很久没有这样放纵过了,他捂了捂嘴,身体挺得笔直,不好意思道:“抱歉,失礼了。”   天啦!这是那个木头人拉德上将吗?不苟言笑,冷硬地像块石头的圣裁军指挥官,竟然会!打嗝!还脸红了!   艾萨克抿了抿唇,“你再打一个我看看。”   拉德:“……”   艾萨克期待地看着虫,时不时点头,就像是在鼓励。   快被艾萨克金灿灿的目光闪瞎的拉德:“……”   “咳……我打不出来——嗝——”   话音刚落,一个饱嗝就顶着嗓子眼儿蹦出来,拉德连忙捂着嘴。   艾萨克眼睛更亮了,拉德有一种房间里不需要灯的错觉。   “再来啊!再来!继续!大声点……”   “我……嗝唔……别……”   ——   在门口打算给拉德汇报星舰跃迁情况的弗劳尔听到动静,默默缩回了敲门的手。   “不要脸!”他低咒。接着转身愤愤离去。   “唔……别开玩笑……嗝……”   看着打嗝一抽一抽的拉德,眼角几乎泛起泪水,轮廓分明,冷硬的虫多了一丝脆弱,艾萨克兴奋了。   恨不得带着星辰号在星际中来一个后空翻接前滚翻。   他搂着对方的肩膀,柔声道,“来,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接着他猛地凑近,几乎对着虫的鼻尖。   放大的琥珀色眸子,比平常看更加耀眼。   拉德一愣。   “是不是好了?”艾萨克退开些,放开搭在虫肩膀上的手。   原来是帮他。   拉德神情怔忪,接着他抿着唇笑了笑,“谢谢。” 第146章   “目前轨道参数正常, 按计划正在通过黑洞,注意控制星舰穿行速度。”   “开始执行跃迁程序,系统检查完毕, 各参数正常,准备接近目标。”   “距离目标, 一亿光年,速度3000km/……”   “星舰即将跃迁, 特里斯你去让大家做好准备,星舰经过辐射区,机身有所波动,让所有虫做好安全措施。”   拉德因为已经不是上将, 他没穿他指挥官的军装, 穿了一身黑色作战服, 将他结实饱满的肌肉轮廓勾勒得若影若现, 肩宽背阔,后背开了一道窗, 用来伸展骨翼。   雌虫的骨翼和肩胛骨的连接处, 赤金色的脉络如同树根错综复杂地盘旋,那是骨翼的根部血管,如同妖异的花朵, 在拉德的背上十分性感。   艾萨克记得那晚, 每次摸这个地方,拉德身体都会激烈地颤抖, 收缩。   他眼睛微微眯起。   听到命令的特里斯:“是, 上将阁下。”   艾萨克冷着脸,走到虫的身边,“你身体不方便, 这种事交给下属去做不就好了。”   拉德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显示大屏幕,上面显示着星辰号的运行数据,还有跃迁黑洞的辐射值,以及可以检测到的所有实时数据。   屏幕左上角,是星辰号智能AI的拟态,也就是星辰,圆圆的脑袋上面顶着一道天线,手臂四肢都是外骨骼形态,看着就不像正经AI,像个大反派。   “此次跃迁的目的地——拉比斯星。正在为您搜索拉比斯星的详细资料。”星辰机械的嗓音十分稳重靠谱,一时间让艾萨克有点不适,拉德修改了他的语音包。   拉德点了点头,才冲着艾萨克,面色严峻地解释道,“既然接手了星辰号,自然要对星辰号负责,星际跃迁这种事情本身就有很大风险,星际黑洞有着太多不可控因素了,作为星舰的首领,又怎么能置身事外呢。”   以前都是想怎么跳怎么跳的艾萨克:“……”   一般来说,虫族帝国的星舰飞船想要进行星舰跃迁,都必须通过由圣裁军驻守的空间之门作为中转站。而且每一艘通过的飞行器都必须进行登记和检查。   但很多非法分子,比如星盗这一类自然不会走正规的途径,那不就是自投罗网吗?所以他们一般会在星际中寻找黑洞的坐标,通过黑洞进行非法跃迁。   然而黑洞里面的情况瞬息万变,辐射值远远超出虫族能够承受的范围,因此,想要进行星际跃迁的星舰,都会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防辐射产品是黑市的紧俏货。   不过,星辰号的防辐射功能很强,可以把黑洞的辐射值降到连体弱多病的雄虫都可以接受的程度。说起来,这还多亏了艾萨克截获的一艘库克家族的飞船,上面一船的稀有矿,检查之后发现可以防辐射,然后这批稀有矿就成了星辰号的涂料。   不过,他好像记得这批稀有矿当时是一名月隐军军官偷的,最后为什么会出现在库克的船上他就不知道了。反正到头来他捡了便宜,库克家丢了矿都不敢报警。   艾萨克笑着道:“看来你很看重他们。”   “他们……现在是我的伙伴,战友,我自然要对他们负责。”   他就知道拉德一定会被他的星辰号折服,如此伟大的舰队,星际使者,怎么可能不动心,艾萨克心里美得冒泡,睁着闪亮的眸子,有些扭捏地问道:“那我呢?”   “您是我的客虫。”拉德想也没想,但看虫瞬间僵硬的表情,他补充道,“也是我的医生。”   “恩虫?座上宾?”   拉德每说一个词,艾萨克脸色就难看一份,但最后拉德干脆直接闭嘴。   艾萨克捏紧了拳头,疯狂给自己洗脑,没事的,他又不知道我是Captain,我只是他的医生,他把我当医生本来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嘛……很正常……   “那崽子的雄父呢?是你什么虫?”   拉德突然不说话了,沉默了片刻,他抿着唇,表情也变得严肃,甚至隐隐有些不悦,“艾萨克医生,我不想再讨论这只雄虫的问题。就算要讨论,也不是和您。”   拉德皱眉:“他和我什么关系,似乎和您无关。您只是我请上星舰的医生,您唯一应该关心的是怎样在没有雄虫的情况下,保住这枚蛋。”   听完拉德话,艾萨克几乎气到发抖,一头金发像是瞬间炸开似的,整个人显得异常暴躁。   他僵硬地抽了抽嘴角,“是我多管闲事。”   艾萨克转身离开,浑身散发着我不惹的气息。   拉德看着虫的背影,欲言又止,不过还是没有叫住对方,他知道对方是真心为他好,也知道自己的话很伤虫。   但这件事,他确实没有办法说,那一晚的意乱情迷,是他先失了控,如果不是为了帮他度过衰弱期,或许Captain也就不会暴露雄虫的身份,他知道对方一直都是把他当作朋友,对手,或者是想要并肩作战的伙伴,绝对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但他却……   诚然,Captain是只很不一样的虫,作战的方式很出挑,总是打虫一个措手不及,像顽皮的小崽子,就是要突然袭击吓你一跳。拉德曾在他手下吃过不少鳖,接触越多他就越明白,只要你不去想那么多,随心而动,就能跟上Captain的思维,以至于后来他总算能抓到这只星盗的小尾巴。作为舰队的首领,Captain有着非同一般的领导能力,军事能力,冷静果敢,睿智。这无疑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他似乎天生带有一种野性,自由,不被束缚。   拉德很羡慕。   拉德从小在救济院长大,救济院是帝国接收虫族雌孤的地方,是皇室出资建立,这样的救济院首都星就有十个。在此之前,雌孤,要么就是饿死,要么冻死,甚至有些都没能成功孵化。如果能活着,也是虫族的最下层,最后可能会成为星盗,或者在边缘星苟活。   雌虫真的太多了,所以他们的生死,根本无足轻重。但因为有了救济院,他们这些早早被判了死刑的雌孤才能继续健康体面的活着。   拉德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忠诚和服从。对虫皇的绝对忠诚,对虫皇命令的绝对服从。   虫皇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   一板一眼的教导,规训,也让拉德长成了如今这样冷硬,不苟言笑的性子。如同一个笼子一般,罩在他们头顶,虫变得日渐麻木,循规蹈矩地成为军雌,战争,军功,然后慢慢往上爬,直到成为指挥官。   有时候,拉德透过星舰的玻璃,看到星辉闪烁,都会思考这样下去的意义。但他被束缚着,挣脱不了。   直到Captain出现。掀开了拉德头上的笼子。   在星辰号上的时光,很自由。这种自由,甚至到了出格的地步。拉德曾有一段时间觉得,不考虑衰弱期的话……雌雌恋似乎也不错。   但他又知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后来知道Captain是雄虫,自己还和他……拉德一时理不清头绪。于是慌乱地跑了。   如果Captain是雄虫,依照虫族的法律,他强迫雄虫榨取信息素,这是重罪。如果Captain是雄虫,那么他便不可能只有一只雌虫,如果是雄虫……他真的是雄虫。   拉德如同被一道惊雷劈醒。   Captain是雄虫,这样富有军事素养,作战能力一流的雄虫的身边,根本不会有他的位置。   一只古板的,无趣的,只会听从命令和打仗的雌虫,太不值一提了。   短暂的自卑之后,就是不解,为什么一只雄虫会成为星盗联盟的首领?雄虫为什么会流落成为星盗?这中间究竟有什么阴谋?   还没来得及弄清楚这些,Captain就遭遇了袭击,飞艇爆炸,Captain一命呜呼,紧接着,拉德就以残害雄虫的罪名被捕。   新的疑惑出现了。谁杀的Captain?为什么?对方知道他是雄虫?为什么在知道是雄虫的情况下,还要杀他?   拉德得弄明白。于是他叛逃了,干了一件以前的拉德绝对不会干的事情。   但Captain的事,他不想太多虫知道。   ——   “操!和我无关?凭什么和我无关?吃过就不认了是吧?这就没关系是吧?当初缠着我要信息素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砰——”   艾萨克一拳锤爆了沙袋。   “啊——怎么了?怎么了?有袭击?”一道声音突然从训练仓后面传出来,紧接着艾萨克看到了两只触角,触角的眼睛滴溜溜转。   “哎呦,是你啊。你这是干什么?吓我一跳。”约翰逊捂着自己的胸口,心有余悸道,“都给我吓醒了。”   看到被损坏的沙袋,他眼神揶揄,“这是谁又惹我的好同事,艾萨克医生生气了啊?”   艾萨克目光一凛:“你怎么在这儿?”   “星舰马上跃迁了,我当然得找个安全的地方躲着。”约翰逊一副你没见识的模样,“黑洞辐射很高的,这种训练仓材质坚硬,防辐射能力强,关键时刻可是保命工具。”   艾萨克挑眉,挺了挺胸,没告诉老亚雌星辰号的厉害之处。   “诶!你别走啊,和我说说话呗。你把我书抢走了,我好无聊啊。”约翰逊叫住已经离开的人,“和我说说你因为什么生气呗。毕竟有时候嘛旁观者清,我帮你参谋参谋?”   艾萨克气势汹汹又倒了回来。   他抱着胳膊,居高临下地问:“你说,一只虫不愿意别虫问他雄虫的事儿,还说和他无关,是怎么个意思?”   约翰逊沉思,试探性回道:“怕你抢他雄主?”   艾萨克举起拳头,冷冷看了他一眼,“嗯?”   “那就是你们不熟,他不想和你分享这些隐私?”   艾萨克捏着手指,揉了揉手腕,然后试了试拳头,笑眯眯地问:“是这样吗?”   “那他就是喜欢你,所以不乐意你问他雄虫的事情。”   这次总答对了吧?约翰逊觑了眼艾萨克的神色,继续小心翼翼道,“他怕你爱上雄虫亦或者怕你觉得他喜欢雄虫……”   眼见着对方越说越离谱,艾萨克冷笑一声,他也是真的疯了,才会听这只老亚雌在这儿胡说八道。   他留下一句:“以后少看点禁书吧,脑子都扔没了。”   “哎呦,这和书有什么关系,多好看啊?喂——你想听什么答案,你告诉我啊——我说给你听嘛!别走啊——”   艾萨克最后还是冷着脸回到控制室。   他不放心。   拉德正一脸疲惫地坐在椅子上,一贯挺直的背,有些许佝偻。   艾萨克连忙冲了上去,蹲在虫的身前,按住虫腹部,他没好气道,“现在知道痛了?”   拉德捏着虫的手腕,皱着眉,目光凌冽,“保住他。”   艾萨克小声嘀咕:“没有雄虫可保不住你的蛋。”   拉德张了张嘴,然后顿住,他想说些别的什么话,可是本就不善言辞的他,此刻腹痛难忍,更说不什么了。   然而皱着脸的样子,颇有些上位者的姿态,高高在上,就像是在威胁艾萨克一般,十分不讨虫喜欢。   艾萨克眯眼,气极反笑,“这就是上将求人的态度?那您另请高明吧,跃迁结束我就走,反正都和我无关。”   拉德垂眸,抿着唇干干巴巴地挽留:“我可以给您开十倍的医疗费。”   在罪星,钱应该是重要的筹码。   “你给我一百倍我都不挣。”艾萨克抱着胳膊冷哼。   两只虫对视着,互相较着劲,谁也不让谁。   “抱歉。”拉德唇瓣嗫嚅,他扶额道,“我不太会说话,之前说的话确实有些过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知道你是一个很尽职尽责的医生。”   拉德皱着眉,忍着痛捏住虫的手心,真诚道歉,“真的很抱歉,艾萨克。”   他挑眉:“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艾萨克冷冷道:“随你。”   但看虫的眼神柔和冷静很多,艾萨克小声嘟囔:“他是什么样的虫……”你这么维护看重他……   艾萨克心猛地跳了一下。   “……”   还真是执着啊,是不是误会他了?这真的对保住自己的崽子很重要?他可是医生,应该是很重要吧?   拉德皱眉,想了想,离经叛道,完全不像雄虫,非常有军事才能,虽然有时候行为有些异常,接触下来,一点都不像外界说的穷凶极恶。   他顿了顿,抿着唇道:“我只能告诉你,他,是只,很好的虫……除此之外,我不能说。”   他抬眸看向艾萨克,艾萨克竟然从里面读到了无助。   他张了张嘴,哑然扭过头,不去看雌虫。   亏他曾经有过那么一两个瞬间,以为那是他的崽呢,毕竟那次……榨了那么多了信息素,怀上也不奇怪吧。而且小寄生虫一点都不排斥他的信息素,   结果……很好的虫?   他可是星盗联盟的首领,外界对他的评价是穷凶极恶,欺雌霸雄,无恶不作。况且他还把拉德强行虏上星辰号,囚禁他,不让他离开。   分明和“好”一点都不沾边。   艾萨克瘪嘴,还好没蠢到真以为如此。   差点就丢虫脸了。   可是……为什么这么失落啊。   真过分啊!还我信息素!坏虫!你那崽子就等着成为死崽子吧!   艾萨克冷这脸直视着拉德,目光炯炯有神,不容置疑,“从现在开始,如果你还想保住这枚蛋,就要完全听我的,不能有丝毫质疑。”   拉德一愣,接着点点头:“好。我听你的。”   “那现在回去休息。”艾萨克拉着虫的手腕。   拉德抿唇。   知道他想说什么的艾萨克,只给了对方一个凝视。   拉德败下阵来,揉了揉鼻梁,“好。听你的。” 第147章   拉比斯星, 一个偏远的下三级星球。如果说罪星是恶,那拉比斯星就是穷,非常穷, 星际里的工业垃圾基本都会用飞船拉到这里,因此也被叫做垃圾星。   但偏偏是这样一个星球, 诞生了虫族最大的黑市,很多贵重稀有物品, 被贴上垃圾的标签,运送到这里,没有什么是垃圾星买不到的,甚至是——雄虫。   “您已到达坐标点。”   星辰号停靠在一座垃圾山上面, 很快便和垃圾山融为一体, 这是星辰号根据周围环境形况做出的拟态伪装。   “你要出去?”艾萨克端着配好的营养餐推门而入, 看到拉德赤脚站在床前, 身上的衣服穿了一半。   “是。”拉德扣上衬衫扣子,小心翼翼觑了虫一眼, 这话不知怎么的说出来竟然心虚。他轻咳两声, “有点事情要处理。”   艾萨克脚尖勾着餐桌,拖到拉德面前,这样他就能坐在床上吃东西了, 他放下营养餐, 冷着脸道:“什么事情再忙,总要先填饱肚子吧?你现在需要补充两只虫的营养。”   艾萨克说得有道理, 拉德乖顺地坐下, 看着今日的菜色,七彩南瓜汤,碳烤噜噜兽, 还有一碗黑乎乎,不知道什么的东西。   拉德想也没想先端起那碗黑乎乎的东西,打算一口闷。刚入喉,那一团就一整个滑了进去,根本都不用嚼。   艾萨克见他一眼就相中自己亲自做的营养粥,正眯着眼想果然不愧是他看重的大副,竟然这么有眼光,这可是参了他信息素的粥。不过在看他一口就吞了时,还是有些错愕。   “你喝完了?”   “嗯。”拉德捏了捏自己的喉咙,有点粘稠,糊嗓子,他压着声音问:“怎么了吗?”   “没。”艾萨克摇头,微微勾了勾唇,就这么喜欢吗?“你把粥都喝了,菜怎么办?我再去给你盛一碗?”   “不用。”拉德摇头,制止艾萨克的动作,“已经够吃了。”   原来是粥啊。   拉德抬眸偷偷瞥了眼虫,端起南瓜汤漱口,这可能就是传说中的药膳吧,自己是少见多怪了。   ——   “约德尔,今天这个粥是怎么回事啊?”特里斯端着碗进了厨房,打算朝厨子讨个说法,“你看——”特里斯用手一捏,碗里的粥直接被他一团捏了出来,和史莱姆似的。特里斯满脸质疑,“这东西能吃?”   “哦。”约德尔正拿着智能手环在星网上逛擦边小视频,虽然都是些亚雌,但隔着网线,假装是雄虫过过眼瘾也不错。听到特里斯的质问,他轻轻抬头瞥了一眼,接着又回到虚拟屏幕,淡定道:“不是我做的,好像是那个新来的医生,叫艾萨克?他一大早忙活的,我也不知道他做的什么东西。”   特里斯无奈将那碗史莱姆粥倒掉,就听见约德尔在身后突然道,“哦,对了,你记得让他把弄坏的几口锅赔了,这个钱我可不出哈。”   特里斯眉头一跳,“几口?”   “八口。”   特里斯声音提高,不可置信:“多少?!星舰上总共就十口锅,他弄坏了八口?你怎么不拦着他!”   “我拦来着。”约德尔表示这口锅他不背,“就是……没拦住嘛……那亚雌长得比弗劳尔还好看,我觉得他玩得挺高兴的呀,他比我小那么多呢,就……宠着呗……”   “你!”特里斯气愤地走上前,约德尔看着他高大的身影拢过来,“干嘛?你打我我可要告诉上将啊!禁止内斗!”   “什么内斗?”刚好听到声音的拉德,忍不住出声。   特里斯眼疾手快关了约德尔的手环,冲着他挑眉,“少看点乱七八糟的吧,我都怀疑你的取向了。”接着转过头对着拉德爽朗一笑,“上将你肯定是听错了。哈哈……对了你怎么来餐厅了?艾萨克医生不是每天都给你打饭送过去吗?”   “嗯。听说你在这儿,我找你。”拉德抿着唇道,“和我出去一趟,有任务。”   “是。”特里斯立马收起嬉皮笑脸,正色应道。   “咳……”拉德轻咳两声,“对了,约德尔,今天这个药膳做的很好,以后不要做了。”   “哈哈哈哈……”特里斯捂着嘴,已经很努力忍着不笑了,“是啊是啊,上将阁下,也没有锅子继续做了呀哈哈……”   “锅坏了?”拉德皱眉,不知道锅坏了为什么这么高兴,他冷着脸,企图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呆,“坏了再采买就是了。”   拉德冷声道:“一刻钟之后出发。”   “是。”   特里斯飞快揣了两个馒头,看着坐在餐厅角落的弗劳尔,因为是雄虫,每次吃饭都是一个坐一桌,看着还怪可怜的。   特里斯大跨步路过虫的餐桌,端起对方的南瓜汤一饮而尽,末了还咂咂嘴,“一般。”   “特里斯!!”眼看着自己爱喝的汤被虫糟蹋了,弗劳尔发出一声爆呵,可惜特里斯已经跑的没影了,只剩余音绕梁连绵不绝。   其他雌虫纷纷侧目,小声蛐蛐:“看吧看吧他们果然有情况。”   “就是就是。”   “……”   黑市拍卖会。   “哇哦,星辰号新的首领,有失远迎……”雌虫看着地上痛苦哀嚎的打手,“这是干什么?如此大动干戈?”   拉德抬手,特里斯松开一只雌虫的领口,雌虫瞬间滑落跌坐在地,口吐白沫。特里斯摸了摸鼻子,立在拉德身后,如同一尊堡垒。   拉德皱眉:“我真心来和你谈谈生意,但威尔斯阁下似乎对我很不满。”   身后的特里斯顺着拉德的话挥了挥拳头。   “拉德上将,话可不是这样说的,你现在走到哪儿都是香饽饽,他们虽然是我的手下,但也要养家糊口,你知道嘛,垃圾星。”被叫做威尔斯的雌虫咬着烟,吊儿郎当地抬手,“穷啊。”   “你可是行走的十亿啊。”威尔士挥手,地上哀嚎地雌虫很快就被虫拖了下去,“再说了。”他不屑地吐出一口烟圈,“之前的生意是Captain和我约好的,我和上将你有什么生意可谈?”   “基因实验。”拉德微微皱眉,轻抬眸子,他沉声道:“亦或者,繁花计划。”   威尔斯嬉笑的表情僵硬一瞬,接着取下烟,勾了勾嘴角,做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请,拉德阁下。”   “嗨呀,特里斯我们都是熟人了,你这下手可真重的。”威尔斯拍了拍特里斯的后背,哥俩好地道:“你和你们首领说说,我真没有恶意,你说你们突然闯进我的地盘,自然有人警戒嘛,是不是。”   说着他冲拉德抱歉一笑,“实在对不住了。”   繁花计划,也就是通过改造基因编码,将雌虫改造成为雄虫,从而来提高雄虫的出生率的基因实验。   但因为实验的最终结果导致亚雌出生比例直线升高,实验大失败,于是早早被终止。   然而,表面上虽然终止了实验,但私底下却仍在继续进行着。   也就是大概一个月前,黑市拍卖会的首领威尔斯收到消息,将有一大批雄虫通过黑市运送进秘密实验室。   于是打算和Captain合作,端掉这个实验室。当然,威尔斯的最终目的是留下这批雄虫据为己有,Captain的目的,就不得而知。这家伙做事没有章法,全凭心情,谁知道他想干什么。   但作为罪星最大的星盗联盟,Captain的实力有目共睹,所以合作对威尔斯并没有什么损失。   然而,也就是计划进行到一半,Captain就遭到了袭击,最后爆炸身亡,合作就这么停滞了,而那批雄虫,也不见踪影。   “这就是全部。”威尔斯慢条斯理倒了一杯酒递给拉德,他道,“所以阁下想和我谈合作,并不是我不愿意,而是雄虫已经不见了,我没有和阁下合作的理由。”   “和你说这些,也是因为Captain,他的死我很抱歉,他是个很厉害的雌虫,我打心眼儿尊敬他。”威尔斯冲着拉德举杯,然后抿了一口,“阁下如果想为Captain报仇,这是你们星辰号的事,我又没有什么好处不是吗?”   拉德轻笑一声,同样抬起酒杯回敬对方,抿了一小口。   “雄虫信息素。”拉德挑眉,“我知道威尔士阁下想要那批雄虫,是想帮助手下度过衰弱期。您是个好虫,是个好首领。”   威尔斯眯了眯眼,“什么意思。”   “仿制雄虫信息素。虽然不能完全代替雄虫信息素,但帮助雌虫度过衰弱期绰绰有余。”拉德眯着眼,坐得端正笔直,视线直直盯着威尔斯的眼睛,“星辰号有这项技术。”   威尔斯眨了眨眼,满是算计地笑着问,“阁下想怎么合作?”   “我需要实验室的所有资料,我知道阁下能办到,对你们黑市来说,这不是什么问题。”拉德轻轻叩了叩桌面,继续道,“我知道为Captain报仇是我们星辰号的事,但我希望,在今后的行动中,必要时,阁下能祝我们一臂之力。”   “阁下胃口可不小。”威尔斯眯着眼笑,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这是要让我欠着你们一大笔虫情债,还都还不清啊。”   拉德举着酒杯,对着虫敬了一下,接着一饮而尽,空了的酒杯砰地放回追上,拉德摸了摸嘴,“多谢。”   “上将——”   特里斯眼睁睁看着回到飞艇之后直接倒下的拉德,吓得大惊失色,连忙接住虫的身体,眼泪抑制不住地往外喷涌,“上将你不要有事啊!那家伙下毒,我要去杀了他……呜呜……”   “送我回去。”只听到嗡嗡声音的拉德,大致猜到特里斯的反应,强撑着意识,拉住特里斯的袖子。 第148章   “不好啦, 快来虫呐——”   特里斯抱着拉德火急火燎往星舰上赶,声音之惨烈,眼泪不要钱一样往外冒。   “上将晕了呜呜——快救虫啊——”   不见其虫, 先闻其声的艾萨克立刻放下手上的东西,冲到星舰舱门口的时候顺便揪住了路过的约翰逊的领子。   弗劳尔同样听到动静, 但他速度稍微慢一点。   “放……咳咳……”被拖行的约翰逊捂着自己的脖子,六只眼睛同时翻白眼, 触角耷拉着,看上去十分惨烈。   刚好遇见慌张的特里斯迎面而来,艾萨克停下脚步,松开虫, 抬了抬眼皮, 伸手冲着特里斯冷冷道:“给我。”   眼神狠戾凌冽, 特里斯心头一跳, 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他把虫放下, 拉德摔进艾萨克怀里。   虫刚一入怀, 他就闻到了丝丝酒气,他检查着拉德的身体,头也不抬地问道:“发生什么了?”   “一定是威尔斯那只老鬼!他给上将下毒。”说到这个就来气, 特里斯捏紧拳头, 泪眼模糊,气势不减, “我这就去杀了他!”   “你回来!”后到的弗劳尔气还没喘匀, 扯着特里斯的手腕,险些没没拉住,被虫带的往前一扑, 好在感受到阻力的特里斯停下扶了他一把,不然就得摔地上了。   “看病。”没看出什么问题的艾萨克皱着眉扯过好不容易缓过劲儿的约翰逊,拉到拉德跟前。   弗劳尔见此,掏出帕子擦了擦特里斯脸上的眼泪鼻涕,因为身高原因,特里斯还乖乖蹲了蹲膝盖,让他擦。   弗劳尔头疼:'“你把事情展开说说,别一惊一乍的。”   “上将上了飞艇就晕了。”特里斯抽抽着道,“和威尔斯那家伙说完话,之后就这样了。”   一旁死死盯着约翰逊给虫检查的艾萨克突然发问:“说了什么还记得吗?”   特里斯眼神飘忽,眼珠子乱转,理直气壮道:“没注意听。”   话音刚落,收到两双眼神凝视的特里斯心下嘀咕,总算知道为什么熟悉了,好像以前Captain在的时候。他摸了摸鼻子,悻悻道:“但上将喝了一杯酒。闻着怪甜的,应该是果酒,都不给我喝。”   被死亡凝视的约翰逊擦了擦额角不存在的汗,出声道:“那就对了。这位他应该是喝醉了。熬点醒酒汤吧。”   “一个个的,不让虫省心。”约翰逊跺了跺脚,用足够在场虫都听到的声音小声哼哼,接着迈着他高傲的步伐离去。   弗劳尔也是一言难尽,戳了戳特里斯胸口,气得脑仁抽抽,“你可长点心吧。”   特里斯瘪着嘴,“我也不知道上将酒量这么差嘛……”他搓了搓手指,眼看又要掉眼泪。   “憋着。”   “真过分……”   艾萨克没闲工夫看他两个下属打情骂俏,抱着拉德回了房间。   看着俊美的亚雌抱着一米九雌虫的背影,这场景多么像《雌君的诱惑》里,雄虫抱起雌虫回房ooxx的前兆啊。   特里斯眼泪也不流了,双眼泛着爱心,“哇哦。好有雌虫力哦。”然后他便把视线转向了他唯一的好朋友——弗劳尔。   “你想做什么?”弗劳尔一脸警惕地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就像是被调戏的黄花大闺虫一般。   “切~”特里斯不屑地哼了一声,视线如同扫描仪一般把弗劳尔从头到脚打量个遍,接着撇了撇嘴,发出意味深长的声音,“啧啧啧……”   “欸!你什么意思?”弗劳尔看着虫的背影,心底腾地一声窜起一阵无名火,“你别走!特里斯你说清楚!你想说什么?你那是什么眼神?!”   ——   艾萨克把醉死过去的虫放在床上,看着对方因为酒意上头泛起红晕的脸颊,他冷着脸在虫脸上戳了戳,“你可真是长本事了啊,刚答应什么都听我的,就出去喝酒?啊?还把自己喝醉了?你可真有能耐啊。”   戳着戳着,动作就有些迟缓。以前就发现了,拉德这家伙长得还蛮养眼的,轮廓分明的五官,锋利的下颌线,是经过血与刀锋粹炼出的冷峻,是战争与硝烟孕育出的硬朗。完全符合军雌的特征,但是又似乎比一般的军雌可爱,有点呆呆的,一板一眼的,这种雌虫如果娶回去的话,一定是和长毛兽一样听话的吧?   可是他又能干出叛出皇室,残害雄虫,成为星盗通缉犯这种事,又显得不是那么听话了。   可恰好这种不听话,艾萨克很受用。   如果能有这样的虫当雌君,似乎很不错……   艾萨克挑了挑眉,一起开星舰,当星盗,驰骋星际,然后再生七八个小虫崽……   不行不行,他摇头,小虫崽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寄生虫们有什么好,动不动就要雌父抱抱,喝奶奶。不行不行,会抢走拉德对自己的注意力的。   才不要崽,一只小寄生虫都把拉德折腾成什么样了。不生不生,以后都不生。   艾萨克趴在人的床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虫的脸。   啊……婚礼最好是在星舰上办,这是他们爱情的见证,兄弟朋友下属都在,到时候再给第一军炸一朵烟花庆祝庆祝……   可能被戳得有些不舒服,拉德身体动了动,无意识地张了张嘴,一抹红色在艾萨克眼前闪过。   艾萨克眼神一暗。   思绪瞬间被带偏,拇指不受控制按住虫的唇瓣,既然都是自己未来的雌君了,亲一口应该可以的吧?动作比想法先行一步,艾萨克已经吻了上去。   软软的,还带着点果香,但不确定是什么果子,为了弄清楚这一点,艾萨克试探性往里探了探舌头。   不知道接触到什么位置,艾萨克猛地睁大了眼睛,缩回舌头,不可置信地捂住嘴。   他不确定地亲了回去。   舌尖扫过,刺激得艾萨克浑身战栗。   是虫纹!拉德的虫纹在舌根。虫纹是每一只雌虫都有特征,但位置形状各异,拉德的竟然在舌根!怪不得之前没有看见。   微微的突起,艾萨克每次扫过都像是被无数小触手按摩。他眯起眼睛。   “唔……”   听到动静的艾萨克立刻起身,正经危坐,连嘴角都没擦。和拉德四目相对。   雄虫摆手:“咳……我什么都没干。”   但拉德似乎没看见他似的,机械般从床上坐起来,然后下床,边往浴室走边脱衣服。   “做什么,你快躺下。”艾萨克拉着虫的胳膊,对上已经脱得精光,结实好看的腹肌。眼睛避无可避,直勾勾地盯着。   “洗澡。”拉德扯了扯艾萨克的胳膊,因为醉酒声音有些低沉,看着像是清醒,但动作却慢吞吞的。   被虫拉着,他便回头直勾勾盯着艾萨克,然后按上那一头金灿灿的发丝,连头带脸,用力揉了揉,“我要洗澡。”   艾萨克摇了摇脑袋把自己头从对方手里解救出来,身体后仰,手却一直拉着虫不放,“等酒醒了在洗,你一只虫去我不放心。”   拉德眉毛耷拉着,明显不高兴了,固执地重复,“洗澡。”   艾萨克咬牙,“我陪你去。”   “你也要洗?”拉德勾住艾萨克的肩膀,“走吧。”   目前为止,拉德醉酒除了在洗澡这件事情上格外固执,整体还算乖巧。   艾萨克把虫按进浴缸,浴缸本来就是按照艾萨克的身高设计,长手长脚的拉德坐进去还需要蜷着腿。   搓澡工艾萨克师傅忙碌了一阵,总算将拉德全身摸了个边。   “好了。”   “好。”拉德呆呆点头,皱着眉盯着对方,直把虫盯得后背发毛,才问道,“你为什么不洗?”   不等艾萨克他抢过帕子,对着虫的脸擦了擦,接着就去解虫的扣子。   “我帮你洗。”   “别……别扯……轻点儿……”   来送醒酒汤的弗劳尔,没看见虫影,无意间隐约听到浴室里的动静。   弗劳尔:“……”   沉默,久久的沉默,空气凝滞的沉默。   怎么总是他?   不要脸的东西!骄奢淫逸!   他用力摔门而去。   “砰——”   浴室里,艾萨克被拉德猛地按进浴缸,捏着自己的领口。   “扣子掉了。”艾萨克话音刚落,只听噼里啪啦的声音,身上的衬衫扣子便全数掉进浴缸里。   拉德:“……”   他小心翼翼瞥了眼虫的脸色,双腿跪坐在虫的身侧,小声道:“对不起。”   艾萨克扶额,手臂搭在浴缸边缘,想坐起来。   紧接着肚皮一凉,腹部按上了一双湿润的手,“这是巧克力吗?”拉德一本正经捏了捏艾萨克的腹肌,艾萨克腰狠狠抽了抽。奶白色的肌肉,不像拉德那样结实饱满,但同样很有力量。   拉德板着脸,皱了皱眉,一脸你不乖的表情。“不可以带巧克力进浴室哦,会化的。我先没收了。”   他双手紧紧捏着艾萨克的腰,但无论怎么用力,这块巧克力都拿不下来,他俯身低下头去,眼神发虚,为了看清楚,凑的近了些。   他嘟囔着:“怎么回事?”   “唔……”艾萨克腰部一颤,拉德竟是直接舔了上去,虫纹的凸起扫过腹部,痒得虫全身颤抖。   “别乱动。”艾萨克羞恼地扯住雌虫的头发,脸色发沉,“没有巧克力。”   “那我给你洗澡。”察觉语气中的危险,拉德乖巧重新拿着帕子给虫擦洗。   刚动了两下,就没了动静。   艾萨克看过去,雌虫趴在他的肚子上已经呼呼大睡。   有种被白嫖的火大。   艾萨克生气地弹了弹虫的耳朵。   “坏虫。”   他认命地把虫抱起来。双手刚按住虫的腰,雌虫就像装了弹簧似的,猛地窜起来。   “小心。”艾萨克被雌虫大开大合的动作吓得心跟着一颤,生怕对方一个不小心摔了,肚子里的蛋一命呜呼不说,自己身体再给出了毛病。   拉德一步一个踉跄,声音也黏糊糊的,听不太清楚,“睡觉。我要睡觉。睡觉……”   艾萨克无奈地叹气,拿着虫的衣物跟在拉德身后,“穿衣服,鞋……头发还湿着……”   但雌虫就和他对着干似的,明明嘴上说着睡觉,硬是和艾萨克两只虫在房间里跑了场马拉松。   “呼……”   艾萨克成功把拉德塞进被子里。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以后坚决,一定不能让拉德喝酒了!   一双手捏着被子边缘,一双闪亮的眸子偷偷露出来,一眨不眨看着艾萨克,“我睡了,晚安。”   “晚安,坏虫。”艾萨克咬牙切齿,戳了戳拉德的额头。   等听到雌虫平稳的呼吸,又在上面轻轻落下一个吻,“晚安,拉德。”   视线扫到桌上的醒酒汤,艾萨克勾了勾嘴角,眯缝着眼,“今天先放过你吧,明天你最好都记得,不然……” 第149章   “又要出去?”   一觉之后, 拉德倒是神采奕奕,丝毫不见醉酒后的疲惫。   倒是苦了释放了一宿信息素的虫,那只小寄生虫果真是小坏虫, 贪吃得很。艾萨克此时就像霜打的茄子,被榨成虫干了。   “……”被抓包的雌虫默默扣着腰带, 干练的黑色作战服衬得一副好身材,高大挺拔, 抬手整理袖口的动作,看上去禁欲冷酷又漫不经心。   拉德捂着嘴轻咳一声,“咳……星辰号经过黑洞跃迁,能量损耗巨大, 舰内战备众多, 也需要维修。到了拉比斯星, 自然要去逛逛黑市。”   “你……昨晚……还记得多少?”艾萨克皱眉, 脸色十分严峻,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如同寒冰。   “昨晚?昨晚发生什么了吗?”拉德皱眉, 疑惑不解地看着艾萨克, 他认真严肃道,“我只记得我睡了很沉的一觉。”   他就知道!   艾萨克抱着胳膊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那你酒品还不错咯?”   拉德严肃正直地点头:“这是自然。虽说我酒量不好,但绝对不会发酒疯, 睡一觉自然就好了。”   “好好好。”艾萨克白皙的皮肤上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 连连说了三个好。“你去哪儿我和你一起去,我得看着你, 总不能让你再喝酒, 直接醉死过去。”   “呦呵,都要出门啊?”约翰逊看着堵在舱门口的两只虫,冷不丁搭了句腔, “阁下还好吧?昨天你直接晕过去可是吓坏某些虫了啊,是不是艾萨克医生。”   他冲艾萨克眨眼,以为对方会接收到自己的意图,结果虫只回了他一个死亡凝视。   拉德微微颔首,和虫打招呼:“Doctor,让您费心了。”   “害,我倒没什么。”   拉德想起早上床头放着的醒酒汤,“您的醒酒汤我喝了,确实很有效。”   “哈哈……哈哈……”约翰逊摸了摸后脑勺,哈哈两声,在艾萨克盯着死亡射线下,往后挪动两步,边走边说,“既然到了拉比斯星,我出去逛逛,不用给我留饭哈……哈哈……”   “您忙。”   “我们也走吧。”   艾萨克走在拉德前面。   “可是你真的没问题吗?”拉德看着对方厚重的黑眼圈,实在是担心,“要不你先回去休息?”   艾萨克不耐烦地回头,“还走不走?”   拉德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为什么觉得这只金色头发的亚雌脾气这么大呢?   自己又没做错什么,没有吧?拉德也不太确定起来。   黑市。   虽然是垃圾星,但黑市的繁华程度,一点都不亚于首都星。反光的玻璃大厦,空中的悬浮轨道,井然有序的空中飞行器,闪着五颜六色灯光的广告牌。   “医生以前来过黑市吗?”拉德观察着艾萨克的脸色,主动搭话破除尴尬。   艾萨克抱着胳膊有些不解,“怎么?来过很多次。”   拉德抿着唇笑了笑,“我倒是不怎么来过。以前作为指挥官,提起黑市都是非法买卖,想着要怎样截获往返黑市与其他星系的星盗飞船,保护虫民的安全。”   “那时候认为这里一定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然后呢?”艾萨克挑眉。   “现在我还是这样认为。”拉德轻笑,“但……却有些理解了,垃圾星这样的生存条件,他们也只是想活着。如果没有救济院,我现在也可能是垃圾星的一员。”   垃圾星之所以会成为垃圾星,也是因为这颗星球偏远的同时,星球上的土壤并不适合动植物的生存。空气里的有毒物质,会导致虫族身体僵化。   在被工业垃圾污染之后,垃圾星上的辐射更是成几何倍数的增长。   这里土生土长的虫族,大多数都有着基因病。而现在能看到的拉比斯星土生土长的虫族也几乎绝迹。诸如威尔斯这些生存在垃圾星的虫,要么以前是虫孤,要么就是战争遗孤。   后来有了黑市,这里被用特殊的金属和垃圾星外面的世界隔离开来,成为了垃圾星虫民的宜居地。才有了拉比斯星黑市的繁华。哪怕是走私,非法买卖,这是他们生存的法则。   “上将阁下,这个世界并不是非黑即白的。”艾萨克抿了抿唇,“就好像救济院给了你活下去的机会,却把你养成了皇室的刀。你的虫皇陛下,也不是总是正确。”   拉德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我知道。”   “你真的知道?”   “我知道。”   ——   “叮铃——”   “欢迎光临本店,武器改装,星舰回收,高货高仿,只有你想不到没有本店买不到……”   两虫一进门,最先迎上来的是一只小智能机,脑袋和身子靠着一根粗硬的弹簧连接,说话的时候机械脑袋一弹一弹的。   不知道是不是刮到哪里,走到两虫跟前的时候,脑袋拧了一圈垂着向上,看上去挺别扭。   “你们老板呢?”   “老板去隔壁影像店打牌了。我现在就去帮您叫。”小智能机耷拉着脑袋,倒是还挺乖。   “谢谢。”   “不客气。”   艾萨克脚尖轻轻勾了勾,小智能机撞到他的小腿,哎呦一身摔了一跤,然后没事儿虫一般爬起来,还颇为有虫性地拍了拍膝盖。   不过配上他脑袋绕着胳膊的造型,十分滑稽。   “噗嗤。”艾萨克被他逗笑了。   “胡闹。”拉德轻轻拍了拍艾萨克的胳膊,“逗他做什么。”   “好玩儿。”艾萨克胳膊肘支着柜台,琥珀色的眸子里全是笑意。他喜欢这只小智能机,怪可爱的,多次想拐回星舰,都没得逞。   拉德摇头失笑。   难得见医生如此孩子气的样子。   “谁把我家莉莉斯搞成这样了?要不要脸啊?”伴随着粗犷的骂骂咧咧,一只雌虫走了进来,两只胳膊都是金属的机械臂,就连双腿,也是一瘸一拐的。   他胳膊底下正夹那只小智能机。   “好啊,就是你们是吧?”他把小智能机往前面一送,“瞅瞅你们把莉莉斯弄成什么样了?赔钱!”   拉德眉头一皱,“我们进门之后他的状况就不太乐观。”   “你说不乐观就不乐观啊?”   拉德记得自己的任务,不想和虫争辩,“我们来谈生意的,如果这只智能机真的有什么问题,可以额外付钱。”   雌虫哼哼两声,正眼打量了拉德一番,“你不会是条子吧?”   拉德摇头,“不是。”   “我们是来给星辰号采购物资的。”艾萨克手指轻轻叩了叩,笑眯眯地看向雌虫,着重咬出“采购”两个字。   “星辰号?”雌虫眉头一挑,看向说话的虫,一头金发,不认识。再看了看拉德,有点眼熟,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是。我知道以前Captain经常在您这里采购军备物资。”拉德轻轻点头,“这次星辰号停靠拉比斯星,特意来拜访。”   “哈哈……哈哈哈……好说好说。”雌虫尬笑两声,将手里的机器掰正,放在柜台。跛着脚走近柜台内侧,谄媚道:“您想买点什么呢?”   他在莉莉斯眼睛上一按,全息投影便出现在眼前,战斗飞艇,量子炮,能量枪,机甲,应有尽有。   “这是清单,劳烦。”拉德将早就准备好的清单递给雌虫,“还要麻烦您给我一个收款账户,到货后,清点没问题,会将星币打在您的账户上。”   艾萨克睁大眼睛看向拉德。   雌虫一脸错愕,“什么意思?还要给我钱?”   拉德:“……有什么问题?”   “不!”雌虫疯狂摇头,用力拉住拉德的手,“不不不,没有任何问题。我只是……”   雌虫声泪俱下,捶胸顿足,“我只是太感动了,太感动了呜呜呜呜……我也是看见星辰号的钱了呜呜呜……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的吗?Captain就是暴君!不要脸的强盗!无恶不作的疯子!”   拉德抽了抽嘴角:“倒也……”   艾萨克眯着眼拍了拍两只虫交握的手,“呵。”   “这位是……”雌虫抬起头看了眼艾萨克。   “星辰号的顾问。”   “哦哦。”老雌虫也就是随口一问,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他打量着拉德,高大挺拔,一看就是虫才。星辰号易主是早就听说过的,只是没想到新主如此慷慨,善解虫意,以前Captain来他这里买武器装备,哪里付过钱?   不,那不是买。   那是硬抢!   雌虫越看拉德越是满意,一看就是做大事的。   不知想到什么,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可以一诉委屈的虫,“你是不知道,这个Captain可真是恶贯满盈,欺小霸弱,丧心病狂,虫面兽心,居心叵测……”   “可怜我一个体弱病残的老雌,在黑市做点小本生意,竟遭那虫狠狠折磨,不仅抢我的装备,竟还……呜呜呜……”雌虫抱着小智能机悲从中来竟是掉下眼泪,“他竟还想强行掳走我的莉莉斯,可怜我体弱残疾,只有莉莉斯常年与我为伴……”   “够了!”   艾萨克砰地一声锤在桌上,笑眯眯地盯着老板,“生意还做吗?”   雌虫被吓得一颤,竟是被对方的眼神骇住,咽了咽口水,连连点头,“做,做做做。”   “那就不要那么多废话了吧?”艾萨克依旧在笑,只是那笑容满是煞气,有些狰狞可怖。   “咳……是,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拉德轻咳两声,点了点头,“货到之后我会让虫来取。”   回过神来的雌虫看着两虫的背影:“这就走了?不多聊聊吗?”   ——   该死的乔伊斯,竟然在拉德面前说他的坏话!   已经有一只“很好”的雄虫了,让拉德怎么看他?太可恶了!不可饶恕!   艾萨克捏了捏拳头,勾了勾唇角,“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事,不如你先回去?”   拉德有些呆,神游天外地点了点头,听到别虫那样说Captain,他也有些不太舒服,那分明都是误解。   艾萨克偷偷返回店里。   乔伊斯正在给他心爱的莉莉斯抹油,嘴里还哼哼着小曲儿:“今日是个好日子,好呀好日子,哼哼哼……”   “砰——”   “谁?”乔伊斯后脑勺被猛地袭击,他捂着头,抬起自己的机械臂,正准备唤醒武器,就被虫按住胳膊往后一拧,莉莉斯被虫变换形态,弹簧的脖子瞬间变成一条钢丝索,缠在乔伊斯两条机械臂上。   紧接着,暴雨般的拳头落下。   “无恶不作?恶贯满盈?居心叵测?”艾萨克一边打,一边按着虫的脖子压在墙上,“嗯?骂谁呢?”   “我!骂我!”乔伊斯痛呼,“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不是死了吗?”乔伊斯那条好腿被虫一踹,痛的他咧嘴,“我错了!Captain别打了!不敢了不敢了,哎呀呀,腿要断了,要断了……”   “断了就装机械腿。”   话是这么说的,艾萨克还是放开虫。   乔伊斯可怜巴巴地揉着自己的腿,十足被欺凌的孤寡老雌,但事实上,他只是长得显老,其实和艾萨克同岁,甚至还小几个月。   两虫的渊源说起来就有些久远了。   那时候艾萨克才刚出来闯荡没多久,因为年少无知,上了敌人的当,被虏上对方的飞船,乔伊斯恰好是看守的雌虫。   后面飞船被第二军截停,星盗和军队的虫展开交锋,星盗被打的节节败退,当时星盗团伙都首领为了保命打算直接炸了飞船,一并炸死当时拦截他们的军队。   第二军察觉之后,迅速撤出飞船,退至爆炸范围之外。   谁也没想到飞船上还有一个倒霉的俘虏和倒霉的看守。   好在艾萨克机灵,躲进逃生舱,躲过一劫。   爆炸结束之后,艾萨克从逃生舱出来,乔伊斯已经快被炸成碎片了。   缺腿没胳膊的。   但已经这样的虫,竟然还活着,用他那条仅剩的腿勾了勾艾萨克的裤脚。   于是艾萨克扔了逃生舱给他。   后来再见就是在黑市了。彼时的艾萨克已经是Captain,有了自己的星辰号。星辰号在进行层层改装之前,真的还挺普通的,而且耗能量,耗钱。为了扩充自己的星舰,艾萨克非常需要武器装备还有燃料等一系列的东西。   乔伊斯就是这么进入艾萨克视线的。起初他并没有把这只虫和那只“碎片”虫联系在一起,只因为他是黑市最大的军火商。   而恰好,艾萨克没钱,还是星盗,抢劫那不就是星盗该干的事儿吗?   后来抢得多了,他才发现虫有些眼熟,就是那曾经稚嫩的脸庞,已经饱经风霜,看上去苍老无比。   不过,那咋了。艾萨克还是照抢不误,他真没钱。就是后来可能下手会轻一点咯,看在旧相识的份上。   “这不是没认出你嘛,谁能想到面具底下的Captain……”乔伊斯瞥了眼对面抱着胳膊的虫,艾萨克轻轻抬了抬眼皮看他。   乔伊斯放大音量,挺了挺胸膛,“谁能想到面具底下长得这么好看?”   艾萨克拧着莉莉斯的脑袋,手指敲击着桌面,“通讯拿来。”   “干什么?”乔伊斯不满地递上自己的通讯仪。   艾萨克操作一阵,甩了回去。“给你个机会,然后重新组织语言,告诉他Captain是只什么样的虫。”   “你自己说不就行了 ”乔伊斯无语,通讯仪都给他了,为什么还要自己来。   艾萨克只是轻飘飘看了他一眼。   乔伊斯:“……”   他小声嘀咕:“我说还不行吗?”   “还有——”艾萨克沉着眸子,冷声道,“Captain已经死了,你没见过Captain,也没见过我。”   “知道了。”   绞尽脑汁发完消息的乔伊斯再抬头,眨眼的功夫,虫已经不见,同时消失的,还有他的莉莉斯。   “天杀的——还我莉莉斯——”   “阿嚏——”   艾萨克摸了摸鼻子,在莉莉斯头上轻轻一拍,小智能机刷一声就变成了飞艇,艾萨克坐上飞艇,悠哉悠哉开回星辰号。   另一边的拉德。   “您好,我是乔哥维修铺的老板,乔伊斯,您刚在我这里订购一批货物。之前和您说的关于Captain的事情都是我顺嘴胡诌的,您别在意哈。”   收到消息的拉德皱了皱眉,有些不解,紧接着就看到第二条消息,“其实Captain是只非常好的虫,龙章凤姿,青年才俊,彬彬有礼,丰神俊朗,俊美无涛,宅心仁厚,古道热肠……”   拉德疑惑地扣出一个:“?”   “您好,乔哥维修铺竭诚为您服务,我是乔伊斯,目前正忙,看到消息会给您回电,请稍候。”   看样子是自动回复,拉德关掉通讯。   过了一会儿,新的消息发了过来,“是的,他坏透了!”   一分钟后又被撤回,正好在忙的拉德就这么错过了。 第150章   拉德的身材很好, 这是毋庸置疑的。   整齐流畅的肌肉线条,每一丝肌理都蕴藏着力量,呼吸之间, 小腹起伏,肌肉微微颤动。   艾萨克双手拇指按压在小腹的肌肉上, 上面像是有无数小触手勾着他的手心不让他放开似的。他面色如常地收回手,一本正经问道:“怎么样?最近还疼吗?”   “不怎么疼。”拉德摇头, “多亏了您的治疗,确实很有效果。”   “嗯。”艾萨克慢条斯理拿起床头的湿帕子擦拭着手上的精油,每一条指缝都不放过,他沉稳道, “这都是暂时的, 蛋发育地很好, 这也就意味着你后面会幸苦一些。”   “我明白的。”拉德点头, 满眼信任,“那我应该怎么做?都听医生的。”   “我之后会制定一套方案, 治疗方式会比较特殊, 你做好心里准备。”   听完艾萨克的话,拉德自动联想了一些开膛破肚的场景,他摩挲着腹部, 像是下定某种决心般, “只要能保住这枚蛋,要我怎么配合都可以的。”   “最好是这样。”艾萨克眯着眼笑了笑, “好了, 你早点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砰——”   “轰——”   星舰动荡,舰身摇晃厉害。   艾萨克反应迅速, 抱着拉德的腰趴在床上,护着虫的身体。   震荡过去。拉德感受着对方炙热的体温,不太好意思地推了推虫。   “上将不好了。”特里斯换了一身作战服,敲响拉德的房门,“星舰的坐标暴露,预计三小时后撤离。”   “知道了。”拉德眉头紧蹙,点了点头,“是什么虫发动的袭击知道吗?”   特里斯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堵墙,“是军部。”   看出他的欲言又止,拉德推开艾萨克的手,从床上下来,“第一军?”   “是。”特里斯点点头。   “知道了。”拉德动作麻利,换好作战服,“派虫保护好医生和Doctor。”   “是。”特里斯郑重地冲着艾萨克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艾萨克抿了抿唇,星舰遇袭,作为首领的拉德不可能不主持大局。他不应该拦着他,但又确实放心不下。   他抬手对着特里斯道:“你去帮你们首领,我这里没事。”   特莱斯眼神闪烁两下,点头拍了拍艾萨克的肩膀:“那你注意安全。”   “发生什么事了?发生什么事了?”约翰逊从暗处出来,神色慌张,见到艾萨克竟奇异地安心。话音刚落,星舰再次震颤,紧接着笔直倾斜,一分钟后又重新回正。   星舰平稳,约翰逊一手捂着嘴,一手捂着自己的头。   “yue……”他干呕一声,揉了揉磕到的脑袋,“这星舰,开得真有特色……”   瞥到一旁稳如泰山,面不改色的艾萨克,心里默默佩服,他小声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了?”   “想活命就老老实实待着,别出去添乱。”艾萨克抬眸轻飘飘一瞥,满含威胁。   约翰逊不能出事,他这个医生的身份是假的,虽然学了一段时间有些情况还能应付,但谁也不敢保证之后会发生什么,Doctor在罪星混得风生水起,第三军还想要他的命,说明这虫有点手段,留着他,不是没有用处。   “我保证。”对上虫森冷的眸子,约翰逊全身一紧,举手发誓,“我也想活命,但是能不能让他们把星舰开得稳些,我年纪大,不被虫杀,也要给颠死了。”   艾萨克没说话,只是抬着眼皮,侧头看他一眼。约翰逊瞬间不敢说话。   艾萨克熟门熟路找到军备库,换了身合身的作战服,莉莉斯变换成手环扣在手腕上。   ——   星际中,两艘庞大的星舰开始了火拼。   星辰号的信号接收器上显示,十三艘战斗飞艇正在从右后方对他们的星舰进行包抄夹击。   拉德对着频道里道:“星辰,启动量子能量炮瞄准对方主舰,特里斯,右后方的麻烦交给你了,然后去支援弗劳尔。”   星辰,特里斯和弗劳尔同时道:“收到。”   星辰机械的声音道:“拉德阁下,对方主舰请求与您通话。”   拉德皱眉,沉声应道:“接通。”   “上将阁下,好久不见。”   虚拟大屏赫然出现一只雌虫的身影,高大健硕,和特里斯相比也不遑多让,一头张扬地红发规规矩矩笼罩在军帽之下,面容严肃冷硬,脸上几乎没有表情,如同一尊严密运行的冷酷机器。   “加里。”拉德咬牙,手握成拳,“虫皇派你来抓我?也对,也只有你会对我如此了解。”   “上将阁下,请不要再做无谓的反抗,星辰号已经被圣裁军和第三军包围。虫皇的命令,不惜一切代价,摧毁星辰号,并将您带回。”   “如若遭遇激烈反抗,格杀勿论。”   即使说到这里,加里的眼神也没有丝毫起伏。   “绝不可能。”拉德态度也很强硬。   “阁下,您变了很多。”加里皱眉看着虚拟屏幕里的虫,分明和过去一样的冷峻严肃,但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然而这种微妙的细节,他又说不太上来。   “虫都会变。”拉德眸子闪了闪,“我不想伤你,但我们现在是敌人。”   “阁下,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虚拟大屏关闭,拉德打开频道:“约德尔,带着你的虫隐匿,攻击对方左翼。”   “是,阁下。”   “砰——”   一艘飞艇在漆黑的夜里,炸成了一朵绚烂的烟花。   “上将阁下,星辰号右翼发现不明火力袭击。请求支援。”   “特里斯,带队……”拉德话音未落,只听频道里继续道:“阁下,出现不明友军支援,目前安全。”   “好。”拉德皱眉,会是谁呢?“注意安全,一旦发现异常,即刻摧毁。”   “是,阁下。”频道里的雌虫领命。   艾萨克摸着熟悉的操作台,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莉莉斯变幻的战斗飞艇比任何系列的战斗飞艇都要来得带劲。   莉莉斯是乔伊斯改造的多功能战斗智能机甲,可以变幻多种形态,和星辰不相上下,只不过莉莉斯偏攻战斗,星辰着重在防守。   他觊觎莉莉斯已久,可惜乔伊斯那老小子对莉莉斯看得那叫一个紧,碰一下都要嗷嗷叫的虫,这次好不容易逮着机会拐走,实属意外之喜。   “哈哈哈,亲爱的莉莉斯,让我们大杀四方吧,我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兴奋了。”   “正在载入数据,数据已生成,量子光束炮充能完毕。”   “砰砰砰——”   数道白光闪过,紧接着炸开,比烟花还绚烂夺目。   “报告首领,那艘飞艇好像疯了。”   “报告首领,第三军飞艇已经全数歼灭,星辰号损失十三。”   “报告首领,那艘飞艇已经打到对方主舰了。”   “报告……”   所有声音重合在一起,拉德额头都要炸了,他揉了揉额角,“掩护,务必保住那艘飞艇。”   “明白。”   “约德尔回舰修正,清点伤亡。”   “收到。”   “烟花砰砰砰……砰砰砰……我滴小心脏呀砰砰砰,砰砰砰……”艾萨克勾着唇,哼着欢快的小曲儿,驾驶莉莉斯如同一道歪七扭八的闪电。   速度极快,却没虫能猜到他的航行轨道,因为他的操作完全不像会开飞艇的样子。   “指挥官,第三军的虫遭受重创,飞艇全部摧毁,我方右翼受到攻击,损失飞艇200……不明飞行物正在朝着主舰袭来。”   加里收到通报,砰一声锤搭在操控台,“不是让第三军的虫待命吗?他们为什么擅自行动!”   “抱歉,指挥官。”   加里皱眉,抬手让虫下去。第一军和第三军直属不同,自然可以不听他这个第一军指挥官,那么出了事也怪不到他头上。   “报告指挥官,星辰号脱离我方包围圈。”   加里皱眉,“启动暗物质引力炮瞄准对面中控舱。”   下属面色凝重:“指挥官……”   “去!”加里抬眸,目光森冷阴沉,他直视着雌虫,冷冷道,“他已经不是上将了,这是杀害雄虫的通缉犯。”   下属心头一跳,垂眸恭敬道:“是。”   在受到攻击的前一秒,星辰便感知到能量的靠近,“星舰即将受到不明物质攻击,伤害等级四颗星,已启动能量保护罩,请您系好安全带。”   “轰——”   星辰号主舰遭受重击。航行轨道拐了个弯儿,紧接着便消失在星辰之中。   “报告指挥官,星辰号坐标消失。”   加里皱着眉一眨不眨盯着操纵台上的大屏幕,听到汇报,眸子一沉,抬了抬手,“下去吧。”   星辰号剧烈晃动。   即使拉德已经听从星辰的嘱咐,系好安全带,但还是受到了波动的影响。   “警告——警告——能量耗尽,已开启休眠模式,预计48小时充能完毕——”   “哒哒哒——哒哒哒——”   凌乱中又带着些齐整的步伐在星舰过道中响起。   “首领——您没事吧——”特里斯还有刚回到星舰的雌虫纷纷跑到中控舱。   中控舱没有动静。   弗劳尔面色严峻:“首领——”   “我没事。”拉德解开身上的安全带,身体一软,跪倒在地,接着又撑着椅子爬起来,打开舱门。   视线里是一张张关切地脸,他摇了摇头,再次道,“我没事。星辰号需要补充能量,我们可能会在星际漂浮一段时间。弗劳尔,你去清点星舰伤亡虫数,有家室的着重进行补偿。”   拉德有条不紊地安排接下来的事宜:“特里斯,你和军备库的罗伯逊去联系军火商乔伊斯,问问他我们预订的货到了没。”   “约德尔,晚上做点好吃的,犒劳犒劳大家,打了一仗也该饿了。”   “……”   被安排任务的几虫同时应声:“收到。”   “嗯。”拉德皱眉看着依旧围着他的虫,“都还有事?”   众虫摇头,“没有。”   “没有就散了吧。”   众虫让出通道,特里斯看着拉德欲言又止,“首领,需要我送您回房间休息吗?”   “我送他回去。”右侧突然横插一道声音,艾萨克脸上挂着担忧,眸子里的兴奋和杀意还未褪去,整只虫显得有些骇人。   特里斯抿唇,似在思考,最后点头,“好。”他退开跟上了已经走远的弗劳尔。   等虫散尽,拉德像是卸了力一般,直直倒了下去。   !!!   艾萨克瞳孔紧缩,眼疾手快接住落下的虫。   拉德无力地靠在艾萨克的肩上,声音有些发抖:“医生,我肚子疼……后面……”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顿了顿,“后面,好像流血了。”   话音刚落。   艾萨克便看见金色的血液顺着黑色的作战裤,一路染上小腿。因为角度的关系,竟没虫发现。   艾萨克眉头紧锁,眼神凌厉阴森,抿着唇将虫抱了起来。   拉德的模糊的视线里只能看见一截绷得紧紧的下颌线,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鼻息间竟有丝丝缕缕的硝烟味,夹着一点点月隐花香。   “Captain……”   听到动静的艾萨克身体一僵,垂眸看去,雌虫已然昏迷。   艾萨克扣住惊魂未定的约翰逊的衣领,把老亚雌拖进房间。   “治好他。”艾萨克紧紧捏着拳头,一抹哀求在眼底转瞬即逝,接着变成了阴冷的瞪视,“你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治好他。”   艾萨克冷冷道:“治不好,我就把你交给第三军。”他眯着眼,“他们在找你,而你,似乎很怕他们。”   约翰逊六只眸子同时一缩,愣了一瞬,接着拍了拍小心脏,轻松地笑了笑,“别这么严肃嘛,我没说不救啊。”他拉起拉德的手,“让我来看看哈。”   他扒了拔拉德的眼皮,接着捏着虫的下巴看舌苔,然后摸到心脏,接着小腹,在生殖腔的位置按了按。   “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约翰逊摇了摇头。   “快说。”   艾萨克把虫被弄乱的衣服拉下来,瞪着约翰逊,只听他讪讪道:“收到重击,他肚子里的蛋察觉到不安全,所以想往生殖腔更内部隐藏,蛋壳撞击到生殖腔内壁的脆弱部位,才导致血流不止……”   艾萨克捏了捏拉德的手心,皱眉道:“说重点。”   约翰逊一顿,摸了摸下巴,没好气道:“重点就是雄虫信息素。”   “知道了。”艾萨克头也不抬:“出去,锁门。” 第151章   拉德睁开眼。   入目的是冷冰冰的星舰天花板, 他记得自己似乎看到了Captain,难道是做梦?   意识逐渐回笼,他猛地睁大眸子, 紧张地摸上自己的腹部。   “醒了?”艾萨克神色冷淡,扶着拉德坐起来, 拉开虫的衣摆,在对方生殖腔的位置按了按, 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蛋还在。”   听到虫的话,拉德皱着的眉头才舒展了些,紧接着又意识到不太对劲, 自己的双腿为什么没了知觉, 他错愕地在腿上摸了摸。   “我的腿……”一出声, 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十分干涩沙哑, 艾萨克贴心地给他递了一杯水,冷声道, “你流了那么多血, 身体虚很正常,等身体养好自然就有力气了。”   拉德静静听着,抿了抿水, 干涩的喉咙总算舒服了些, 他不太明白地问,“可是流血和腿有什么关联吗?”   话一出口, 拉德自觉不该问, 果见艾萨克眉头一凛,严肃道:“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   “抱歉。”他捏着杯子,低头小啜, “谢谢医生再次救我……”他抚上自己的腹部,言辞恳切,“和我的蛋。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报答您,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开口。”   “呵。”艾萨克抱着胳膊冷哼,“别高兴地太早,保不保得住还要看你之后的配合。”   说完,艾萨克把床头柜上一沓的文件甩给对方,“治疗方案,你好好看看。”   趁着拉德看文件的功夫,艾萨克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沉痛地放出自己的尾勾,小心翼翼地用清水擦拭两下。本来坚硬无比的家伙,现在软趴趴一团,钩子就像被泡皱了皮一般,一碰更是酸爽至极。   碰到敏感处,艾萨克龇牙嘶了一声。他发誓,不从拉德那里收回一点利息,他誓不为虫!   重新端着营养餐回来的艾萨克将食物放在桌上,脸上看不要出丝毫情绪,宛如一个专业冷静的名医。   “看的怎么样?没看完先把饭吃了,这次蛋受惊,差点流产,只能吃营养餐。”   拉德蹙眉看着艾萨克将清汤寡水的食物一一摆放好,抿了抿唇,知道对方是为他好,也没有拒绝。   他放下文件,先抿了一口汤,味道着实不太能接受,拉德捂着嘴尽量不让自己干呕出来。   “唔……”   “别吐。这些可都是精华。”艾萨克虎口捏着对方的下巴,强迫对放将汤咽下去,动作迅速往虫嘴里扔了个东西。   “嗯?”拉德猛地睁大了眼睛。   艾萨克了然地笑笑,放开虫,“怎么样?还恶心吗?”   拉德摇头。   艾萨克解释道:“这叫蓉蓉果,是专门治孕雌孕反的。”   想也知道星辰号上没有这些东西,那也只能是艾萨克特意为他准备的。“谢谢。”   吃完营养餐,拉德才有时间将那份治疗方案仔细看完。期间艾萨克一只静静坐着,表情很淡,就好像和自己无关似的。   “咳……”拉德轻咳一声,对上艾萨克的眸子,“前面这些注意事项我都理解,但……咳……”   “我是说,这个早晚各一个吻,拥抱,牵手……这些……是什么东西?”   拉德怀疑对方是不是把奇怪的东西不小心放了进来。   “没错。”艾萨克抱着胳膊倨傲地点头,“接吻,拥抱,亲密接触这一系列的行为,都是为了方便治疗。”   “我……”拉德眉头皱得越来越紧,他想直说对方是不是有病,但碍于艾萨克平日树立的威信,他欲言又止,脸色怪异,“我……很感激医生您对我所做的一切,但……我不是雌性恋。”   拉德咬牙,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这份治疗方案是不是太奇怪了。”   “奇怪?”艾萨克挑眉,“确实很奇怪。”   艾萨克坐在虫的床边,表情冷峻,严肃沉重,神情变换堪比教科书式的演技。   他垂下眸子,叹了一声,“我知道没虫会信,这样一份方案,大概率会被认为变态或者雌性恋,我理解你的心情。”   金色的发丝看上去有些黯淡,艾萨克继续道,“我是亚雌,一般来说亚雌都是有基因缺陷的。我不知道自己这个算不算缺陷,但却是在特定的行为激发之下,我可以分泌少量的拟雄虫信息素,帮助孕雌成功保住蛋。”   艾萨克抬眸对上拉德怀疑的眼神,轻叹了一声,落寞地后退半步,“我知道你不会信。”   “大部分在我这里治疗的孕雌都不信,但拟雄虫信息素恰好是我会成为产科医生原因。”艾萨克言辞恳切,不像作假,他猛地捏住拉德的手心,拉德被吓了一跳,想挣,却在对上艾萨克含泪的眸子时,没有了动作。   “我的雄父,有很多雌侍,是只花心虫,我雌父虽然是他的雌君,却十分不受宠,或许是因为雌父的性子太过于冷硬,身上杀戮气太重,雄父怕他,惧他,对他很是厌恶。”   拉德感受到对方捏着他的手用力,艾萨克挤出两滴眼泪,“雌父就是在缺少雄虫信息素的情况下生下了我,自此身体一落千丈。雌父的背再也无法挺直,整日缠绵病榻。   艾萨克声音越来越冷,充满了讽刺意味,“雄虫到好似终于活出头似的,不再对雌虫惧怕,整日对着病弱的雌虫作威作福,他挥拳头的手看上去丝毫没有弱不禁风的样子。”   他眯眼,顿了顿,“就这样……雌父被他打死了。”   拉心一软,拉德忍不住伸手在金发亚雌后背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艾萨克抬眸,对上虫的视线,琥珀色的眸子泛着水光,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惶惶不安,“你能明白吗?我真的不愿意看见孕雌孤身怀蛋,这真的太危险。没有雄虫信息素孕育后代,就像是一命抵一命,这不是生命的延续,是生命的掠夺!”   拉德:“我……”   艾萨克不给拉德说话的机会,猛地扯住虫的手腕,将他的双手禁锢在手心,满眼真挚,“只是可惜我身上的拟雄虫信息素很难提取,总是需要很多刺激,如果不是你这次差点流产,我也不愿意用这样的治疗方案。”   拉德垂眸,对自己竟然怀疑医生的初衷感到十分自责,他抿了抿唇,就当是弟弟或者虫崽的亲近吧,再说了,都是雌虫,还能发生什么呢?   而且……艾萨克医者仁心,也是喜欢看禁书对雄虫有幻想的年轻亚雌,这些行为他也是很别扭的吧?   眸子沉了沉,他下定决心,点了点头,掷地有声,“好。我同意这个方案。”   “嗯。”艾萨克冷静自持地点点头,“这些都是治疗,你不要多心。”   见他如此,拉德自觉猜的不错,他点头,“是,我明白。”   金发雄虫摩挲着虫的手心,得逞般勾了勾唇角。   “我抱你去洗澡。”艾萨克话音未落便把虫抱了起来。   动作突然,拉德一惊,忙勾住虫的脖子,他还是不太习惯这样的亲昵,“我自己可以。”   “你能走?”艾萨克挑眉。   拉德:“……”   确实不能。   “多谢。”   艾萨克先把虫放在浴缸旁的凳子上坐下,调好水温,接满了水,才转过头问道:“需要我帮你脱衣服吗?”   拉德垂眸,“我自己来。”   刚脱完上衣,腹部就按上一双白皙的手,动作和平时检查没什么区别,那双手转瞬即逝,拉德也就没怎么在意。   “你这是——”拉德被放进浴缸,眼看着虫动手解开了自己的扣子,话还没说完,就和劲瘦的白色腹肌面对面,几乎抵着他的鼻尖,青筋脉络清晰可见。   “咳……”拉德尴尬地扭过头去。   “害羞什么?又不是第一次看了?你不也有吗?”   “没有。绝无此事。”拉德大惊连忙抬手以示清白,可因为腿上无力,他手一松开浴缸边缘,身体便直直倒了下去。   预想中的疼痛没来,拉德被一只胳膊接住。   艾萨克不悦地声音响起:“小心。”   自知理亏的拉德没吭声,视线飘忽,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跳,什么时候浴室里多了一面镜子?就放在浴缸前面。   镜子里艾萨克打湿了帕子在他身上揉擦,看上去暧昧不已。   “咳……这……我……”拉德愣了片刻,低下头去,抢过艾萨克手里的帕子,“我自己来。”   艾萨克眯眼看着对方红透的后脖颈,舔了舔后槽牙,还真是单纯啊。   “!!!”   胸前突然多了一双手,哪怕拉德炸弹轰于眼前都能面不改色,这会儿是真的惊骇了。   “别动,抬头,看着镜子。”艾萨克语气冰冷,丝毫不见异常,甚至还隐隐有些怒意,“我是医生,眼里没有雌雄之别,所有虫的身体在我眼里都一个样,你要是这点触碰都接受不了,那之后的治疗也不用展开了。”   惹了虫不快,拉德抿唇,垂眸,“抱歉。”   “镜子是为了让你更好了解到自己的身体变化,你们这些雌虫总是这样,仗着自己身强体壮,受了伤很快能好,便不把伤当回事儿。”艾萨克沉声严肃道,“但孕雌不一样,尤其是没有雄虫的孕雌,身体很脆弱,一点波动都有可能造成巨大的伤害。”   “就像这次,分明星辰号的保护罩已经抵挡了近乎全部的伤害,但因为星舰的大幅度震荡,你肚子里的蛋感知到危险,所以才会造成如此大量的出血。”   拉德默默听着,手捏紧了浴缸,他听得明白艾萨克言语中的言外之意,无外乎是要他保重自己的身体。   艾萨克道:“你要明白,虫族是一个霸道的种族,就连幼崽也不例外。母体受到损伤,幼崽会想尽办法吞噬母体来获得保护,而不是牺牲自己保全母体。”   艾萨克冰冷的视线落在拉德的腹部,吐出的话也丝毫不近虫情,“如同寄生虫一般。”   似乎感知到阴冷的威胁,拉德肚子上的腹肌弹跳了一下,通过镜子反馈给两虫。   拉德伸手摸到那一块皮肤。   见此,艾萨克眼神柔和下来,在对方手背上覆上自己的手,“肚子痛?”   “不。”拉德摇头。并不痛,但有些神奇。   “嗯。”艾萨克点头,并没有收回手,拇指按压拉德生殖腔的部位,凑到虫的耳边,声音低沉,“你看,这里是不是比以前要大一些了?”   “还有这里……”艾萨克手指往上,“这里比以前更柔软,这里……似乎也比以往大了一些。”   敏感点被蜻蜓点水一碰,拉德便刺激得弓起来后背。   “怎么了?”   镜子里,艾萨克高出雌虫一个头,从身后轻轻拢住虫,白皙的胳膊上青筋爆起,和麦色的胸膛形成鲜明的反差,却奇异地和谐。   拉德低头看向自己胸口,所以也就错过了镜子里那双琥珀色眸子浓黑的侵略欲。他小声反馈自己的感觉,“有些……涨。”   艾萨克淡定收回手,“是这样的。孕雌会为哺育做准备,这里以后会分泌乳汁。”他勾了勾唇,意味不明地笑笑,“小崽子吃的真好。” 第152章   “听说星辰号受到攻击?拉德阁下没事吧?”   虚拟大屏幕上出现一只混不吝的雌虫, 他双腿交合搭在桌上,手里随意地夹着香烟,说话的语气带着痞气, 丝毫听不出他在关心,倒是有些阴阳怪气。   “我没事。”拉德抿唇, 左手叩动桌面,眉头轻轻一挑, 挣了挣被某金发亚雌紧紧握住的手心,意思他在谈正事,安分一些。   艾萨克像是没看到一般,在通讯器看不见的地方, 扣了扣虫的手心的纹路。   拉德一个激灵, 猛地把虫的手叩住, 按在自己膝盖上, 以此制止他接下来的动作。   重新回到虚拟大屏,拉德轻咳两声, 正色道, “威尔斯阁下找我是有什么进展吗?”   威尔斯摇头,“没有。”他轻佻地勾了勾嘴角,语焉不详地来了句, “拉德首领倒是好福气。”   作为黑市的首领, 威尔斯怎么可能察觉不到拉德那头的异样,一只可以让星辰号首领谈正事分心的虫。   他轻轻一笑, 接着正经道:“虽然没有进展, 但是我收到消息,一个月之后,会有一批雄虫从黑市转运, 我直觉和上次的研究所有关。”   “直觉?”拉德唇角抿得平直,显然并不赞同。   “别小看雌虫的直觉啊,拉德首领。这种直觉就和你战场上的你一样,我在黑市多年,什么货做什么用途,我抿一下就能知道。”威尔斯含着烟蒂,深吸了一口,对着屏幕吐出烟圈,他笑着道,“我可是靠着这种直觉,赚了不少呢。”   拉德沉思。   “到时候雄虫一到,跟着雄虫的坐标还愁找不到研究所吗?”   “嗯。”   拉德突兀地应了一声,腰间多了一双手,按上他的生殖腔。他按住手,对着大屏幕点头,“好,我信你。”   话音一落,拉德动作迅速挂了通讯。被挂通讯的威尔斯愣了一下,接着摇头轻笑了声。星辰号有点意思。   “艾萨克!”拉德忍着怒意,低声吼道,“我在做正事。”   “好巧。”艾萨克捏了捏手指,皮笑肉不笑道,“我也在做正事。”   “……”   拉德扶额叹了一声,“抱歉,今早太匆忙了。”   “我能有什么办法,腿长在你身上,蛋也在你的肚子里,你想做什么,我又能怎样呢?”艾萨克自嘲地笑了一声,“我这个医生当得也挺没意思的。”   艾萨克说着,突然起身。   拉德被他脸上严肃又落寞的神情吓了一跳,在虫起身都瞬间拉着虫的手腕,他抿了抿蠢,发现这种事竟然越发熟练,“抱歉,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我不生气的。”艾萨克背对着虫,不看他,“又不是我的崽,生什么气。”   虽然道歉已经练得很熟了,但道歉没把虫哄好,拉德就没办法了。   只能木讷地看着虫的背影,扯着手腕,也不说话。   倒是艾萨克先被虫盯得受不了,后背像是被他的视线灼出了个洞。   “这样吧。”他勾了勾唇,转过身时表情却很淡,“之前激发拟雄虫信息素,都是我主动的,这次换你主动。”   “我……”拉德搓了搓手心。   “不愿意吗?”看出他的抗拒,艾萨克皱眉,软下了语气,“虽然我是亚雌,但怎么说也是雌虫,这种事……难道我就不觉得别扭吗?”   拉德轻轻抬了抬眼皮,对上对方那双透亮的琥珀色眸子。艾萨克说的没错,都是雌虫,对方也一定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设才亲下来的。   拉德也能感觉到亲吻是能获得信息素最直接有效的方式,每次亲完之后肚子都会舒服很多。   怎么看他都是既得利益者,既然这样,主动一点又如何呢?   只是……拉德偷偷瞥了眼亚雌精致的薄唇,可能是因为拟雄虫信息素会模仿幼崽雄父的信息素,所以哪怕只有一点,拉德竟然觉得那信息素那样熟悉,所以……总是忍不住……会有些情动。   这分明是他的错,是他的妄念,艾萨克是无辜的。   “好。”拉德下定决心,“你过来。”   艾萨克照做,搬过椅子坐在虫对面,两虫的膝盖互相贴着,温度渐渐趋于一致。   拉德对上对方的眸子,又像是烫到般挪开视线,轻咳一声,“我亲了?”   艾萨克点点头,竟然也莫名其妙开始紧张,放在膝盖上的拳头默默捏住了裤子。   一双有力的大手叩住艾萨克的下巴,虎口处的茧子是经常握枪留下的,就连骨节处也有。   是一双很有力量,骨节分明的手,指甲修剪得很规整,圆乎乎的,有几分可爱。   对方叩住他的力道很轻,似乎生怕磕坏了他似的,又或许对方是在犹疑,给自己逃脱的时间。   艾萨克捏了捏作战裤的布料,就在他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时候,一双柔软的唇瓣袭了上来。   慢吞吞的动作,有点笨,亲了这么多次也没学会,半天也没想起来伸舌头,艾萨克再也忍不住猛地扣紧对方的腰,往自己怀里按,另一只手按住对方的后脑。   疯狂掠夺着拉德口腔里的空气。   凸起的虫纹划过舌尖,如同万千小触须。艾萨克心想着,如此伟大的感受,说什么也得让对方也体验体验。他记得有些雄虫为了更好的体验,会让雌虫在舌头上打钉,或者刻上图案什么的。自己或许也可以试试。   这么想着,艾萨克吻得更起劲了。双手在虫的后背,摸到骨翼的位置,指腹轻轻在上面捻了捻,雌虫身体一颤,勾着艾萨克的舌头小刷子似的划过口腔。   两虫骤然分开。   拉德双耳通红,胳膊捂着自己嘴,假装咳嗽两声,“我觉得今天就到这里如何?”   “也可。”艾萨克冷峻地点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阁下好好休息。”   看着金发虫离开的背影,拉德无奈地捂着脸趴在桌上,企图用冰冷的桌板给自己降温。   ——   “砰——”   “哗哗哗——”   冷水浇在身上,艾萨克总算冷静对了,没了遮掩,身后的尾钩直挺挺竖起来,在水花下晃动着,迫切地寻找入口,却只能被迫浇了一头冷水,渐渐垂了下去。   艾萨克抱住自己的尾钩,在钩子上戳了戳,“真没出息,什么好东西没吃过?接个吻就这样了?”   尾钩的尖锐处浸了冷水,正闪着寒光,似乎回应。   “忍忍吧,再控制不住自己我就把你剁了。小不忍则乱大谋懂不懂?你可是要征服星辰大海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尾钩突然爆起,在浴室瓷砖上戳了个洞,然后缩了回去。   尾钩不仅是雄虫释放信息素的器官,和雌虫的骨翼一样,它们也可以是武器。但现在大部分雄虫娇生惯养,就连尾钩也成了装饰。   艾萨克摸了摸自己的尾椎,确认不会再露出来,摸了一把湿漉漉的头发,金发沾了水颜色变得更深,梳在脑后,露出精致锐利的五官,白色的瓷砖上倒映着艾萨克深沉的欲望。   “诶!特里斯!”   急匆匆的虫突然被叫住,特里斯停下步伐,转身见是约翰逊,“发生什么了?Doctor。”   约翰逊呵呵笑了两声,摆手,“没有,没有,什么也没发生。”他绕了两步,走在特里斯前面,话锋一转,“你是找你们首领吗?我看他在会议室处理事情吧,这会儿应该不太方便。”   “没事,我可以等等。”   约翰逊想起刚才自己无意中看到的场面,他就说艾萨克费劲巴拉给虫当医生呢,果真是个雌性恋。想着艾萨克冷冰冰的眸子,约翰逊打了个寒颤,为了他们的颜面,他还是决定施以小小援手。   “啊,其实我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黑市有什么地方是买卖禁书的。”约翰逊眯着眼睛,用你我都懂的眼神,笑了笑,“我最近闲来无事,之前追的都已经看完了,所以……”   他凑近了些,嘿嘿笑了两声。特里斯眼睛亮了亮,回以了然的微笑,搭上约翰逊的肩膀,小声说着什么。   说着说着,两虫同时发出猥琐的笑声。   “你们这是?”   看着两只虫勾肩搭背,拉德一时不明白他们的关系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   “首领。”听到拉德声音的特里斯立正身体。   约翰逊唇角抿着笑打量拉德,捋着不存在的胡须,微微点头,“首领阁下。”然后冲着特里斯眨了眨眼,“你们忙,我还有事。”   特里斯拍了拍胸口,然后冲着老亚雌一指,如同暗语。   拉德:“你和Doctor关系不错?”   特里斯摸了摸后脑勺,嘿嘿一笑,“还好还好。”   “嗯,那你多留意一下Doctor的安全,如果他出星辰号,派虫跟着,他是星辰号的客虫,别让他出了意外。”   “是,首领。”特里斯点头,“对了,首领,之前抓到的虫,脸上有一道疤那个,逃了。”   拉德皱眉:“什么时候的事?”   “监控显示,是星辰号受到袭击的时候,他趁乱驾驶飞艇逃走了。”特里斯眉头一凛,“会不会……星辰号坐标暴露和他有关?”   “应该不会。”拉德摇头,他知道星辰号关押俘虏的地方有多严密,毕竟他也曾待过一段时间。   纳尔森能在星辰号收到袭击时逃走,也是他的本事。   “那……需要我派虫抓他回来吗?”   “不用,随他去吧。” 第153章   “快来虫啊, 救虫啊——杀虫啦——救命啊——”   “轰——”   雌虫扛着量子炮筒,瞄准镜对准六只眼的雌虫,快准狠发射一发量子炮。   浓烟之后, 电缆桩轰然倒塌,视线里亚雌不见。   瞄准镜在周围扫描, 成功捕捉到一截东张西望的触角。   雌虫邪肆地勾了勾唇,轰地一声朝那个方向又是一炮。   “救命——”   亚雌在地上滚了一圈, 仓皇爬起来,又开始了新一轮逃窜。   约翰逊苦啊,他不过就是出来买点东西,怎么就遭遇袭击了?太狠了, 太狠了。   雌虫似乎并不着急要约翰逊的命, 如同猫捉老鼠一般, 戏谑地看着他四处奔逃, 屁滚尿流的样子。   星辰号毕竟是一艘星舰,里面养着一只舰队, 雌虫也不可能贸然行动, 进去抓了Doctor,怎么也得从长计议。他蹲了许久,才看到有虫从星辰号大摇大摆出来, 定然是要活捉的。   “轰——”   又一炮轰在约翰逊脚边, 他欲哭无泪,真的想给袭击他的虫跪了。   倒霉倒霉。   “砰——”   就在约翰逊以为自己要命丧于此时, 一艘C184战斗系飞艇疾驰而过, 结实有力的骨翼从舱门后伸出,卷住他的腰带了进去。   惊魂未定的约翰逊双手抱拳,“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不客气Doctor。”   “哎呦我C——”心跳都还没平稳, 就被雌虫脸上狰狞的疤吓了一跳,约翰逊咽了咽口水,按理说雌虫身体恢复能力惊人,如果不是特别严重的伤,也不会留下如此骇人的疤。   而且这虫竟还是异瞳,想必没毁容前,也挺受雄虫喜欢的。   思绪纷纷闪过,意识到不对,他皱眉,“你认识我?”   “谁会不认识罪星的医科圣手Doctor呢?”纳尔森勾唇笑了笑,颇有些玩味,配上他狰狞的面孔,像用来专门骗小虫崽听话的恶鬼,他挑眉,“您说对吗?繁花计划唯一幸存者,约翰逊?贝鲁特博士?”   约翰逊六只眼陡然一变,眼球上翻,绿色的眼珠变成了红色。头上的触角也变成了一对坚硬的角,角峰闪着寒光。   “我道是谁。”约翰逊抿着唇笑道,“原来是第三军纳尔森上尉。你变化太大,我竟一时没想起来,勿怪。说起来我们以前也算是同事呢。”   纳尔森冷着脸,并没有回应他。   飞艇消失在瞄准镜里,雌虫低咒一声。刚收起炮筒,就见一枚光能导弹落在他脚边,迅速炸开,强光一闪,接着是密密麻麻地量子光束炮,直接把他打成筛子。   “上尉好手段,竟能做到如此悄无声息就消灭敌人。”红色的瞳孔重新变回绿色,约翰逊重新变成了无害的样子,啪啪啪鼓掌,十分捧场,“好啊好啊。”   纳尔森凌冽地瞥了他一眼,低声冷笑,“博士也不遑多让。”   “过奖了过奖了,把我送回去吧,星辰号,外头太危险了。”语罢,他拍了拍自己小胸脯。   “不好,特里斯——敌袭——”   “好啊,我们不抓他,他自己回来了。”特里斯看到监视屏幕上熟悉的飞艇,这不就正好是被开走的那一艘吗?   他捏了捏拳,狞笑两声,“这回可不能让他跑了。你去通知首领,我去拦截。”   雌虫点头,“是。你小心。”   “等等——”另一只雌虫叫住正要走的特里斯,“他手里有俘虏!是Doctor!Doctor在他手上!”   “飞艇进入星舰轨道,已返回星舰。”   “什么意思?挑衅?”特里斯拳头捏得邦邦响,“我去会会他。”   “我们要不要先通知首领?诶!特里斯——”   雌虫话还没说完,特里斯急性子,就窜了出去。   ——   艾萨克抱着一个盒子,冲着虫抬了抬下巴,冷淡道:“衣服脱了吧。”   “真的……真的要这样吗?”拉德坐在床上,无措地捏紧床单,试图和他商量,“不如……我自己来?”   “你能看见?知道轻重吗?”艾萨克挑眉。   拉德抿唇。   “脱吧。”艾萨克一锤定音,不容拒绝,淡定放下盒子,“要我帮你脱?”   “不。”拉德自知没有转圜的余地,认命地点头,“我自己脱。”   艾萨克转过身,打开盒子,里面的东西摆放齐整,他拿起手套慢条斯理戴上,医用手套包裹住纤长的手指,寂然冷峻。   盒子里的软膏挤在手心,在手心捂热,双手举起,再转过身来时,拉德已经脱完衣服,摆好了姿势。   虽然已经用体温捂过一会儿,但落在身上还是有些凉,拉德经不住身体一颤,眉头紧紧皱起。   “放松。”艾萨克静静沉声道,“你这样,我没法工作首领阁下。”   拉德对这样的称呼感到羞耻,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不去看虫。   见虫阖上眼睫,艾萨克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因为看不见,身体的感受反而更加清晰。   他感受到那双微凉的手,慢慢深入,他忍不住弓起腰,接着就变成了其他的东西。   “别担心,这都是正常反应。”   听到他的话,拉德脸上一红,扭过头去,企图把脑袋缩进地缝。   “需要我帮忙吗?”   “咳……”   “砰砰砰——”急促地敲门声打断了拉德的尴尬,接着就是雌虫的声音,“首领——”   “唔……”   拉德猛地睁开眼,但动作幅度过大,身体一僵,那东西骤然一顶,引得腹部抽搐。   “什么事?”   雌虫对上金发亚雌冷淡疏离的俊脸,被他眼里的寒意冻伤,忍不住心里嘀咕,这明明是首领的房间。   但因着艾萨克在星舰上的地位,他还是恭敬道,“艾萨克医生,我有事找首领,之前抓的俘虏突然回到星舰上,想问问怎么处置。”   艾萨克冷脸皱眉,冷冷道,“稍等。”   接着门砰地一声合上。   拉德早已穿戴整齐。   艾萨克关切问道,“没事吧?”   “没。”拉德摇头,扣上领口的扣子,但脸上的热意并未消散。这太超过了……   “嗯。有什么不适要和我说,现在这个用的最小尺寸,之后会慢慢调整,直到产道适合生产为止。”   听到最小尺寸的拉德瞳孔一怔,头皮发麻,被口水呛得咳嗽两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嗯。”   见他反应,艾萨克内心冷哼,这才哪儿到哪儿,这下知道生蛋的痛苦了吧?让你非得生。他面上不显,细心嘱咐,“如果有雄虫,这一步自然可以省略,但目前条件有限,只能用这种方法,刚开始可能会不习惯,慢慢就好了。”   艾萨克眯着了眼,“也刚好让你改改你那不重视自己身体的毛病。”   拉德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眉头紧锁,点点头,“是,我知道了。”   刚走一步,身体便僵住了,接着痛定思痛,强装作没事儿虫似的快走几步,拳头在身侧捏得死紧。   艾萨克看着他的背影,眸子沉了沉。   那边吵吵闹闹,特里斯已经带虫将纳尔森和Doctor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纳尔森倒是老神在在靠着飞艇舱门,事不关己的样子。   见到拉德,虫群让开一条过道。   拉德审视着面前的异瞳雌虫,“回来做什么?不是已经逃走了?”   “我可是给你们送虫来了,要是没有我,这只老亚雌可就一命呜呼了。”纳尔森下巴一抬,冲着约翰逊。   被虫当面叫老亚雌,约翰逊有点不高兴,哼哼两声,“我可没那么老,年轻虫未免也太没礼貌了。”   “Doctor没事吧?”拉德将视线放在一旁的亚雌身上,没发现什么异常,见亚雌摇头,放下心来,道:“以后出门我会派虫跟着您,保护您的安全。”   “害,用不着用不着,我不出去。”约翰逊笑着摆手,“不过你要让虫跟,我也不好推辞不是,那多不好意思。”   “你是星辰号的客虫,这是应该的。”   “嘿嘿嘿。”这话他爱听,六只眼眯成缝,“首领果然仪表堂堂,一派虫才,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听到他们谈话的纳尔森突然阴阳怪气地说了句:“我看不如把他关在地牢里,也省事了。”   “怎么说话呢你,Doctor是客虫,你可不是。小心我……”特里斯上前怼着雌虫肩膀,挥了挥拳头。   纳尔森丝毫不怕,抬眸和特里斯对上,彼此在对方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战意。   纳尔森舔了舔唇,“打一架?”   特里斯挑眉,“来啊。”   “停。”拉德拉开两只虫,冷脸皱眉看向依旧在对着特里斯挑衅的虫,“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当星盗。让我跟着你。”纳尔森余光在Doctor身上一扫,眸子里闪过暗光,复又抬眸直直射向拉德,“你敢吗?”   拉德不为所动,拍了拍身后特里斯的胸口,“留他一命。”   “就这么让他们打?”在外围围观全程的艾萨克靠近雌虫,往虫肩膀上搭了一件外套。   拉德没有回答,而是道,“纳尔森单兵作战和指挥的能力很强,如果不是被污蔑犯罪,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他是个很不错雌虫。”   艾萨克眉眼弯了弯,“所以首领阁下这是惜才了?”   “确有此意。”拉德摇头轻笑,“但毕竟他伤了我,也算和星辰号结仇,就这样让他留在星舰上,不能服众。”   “但如果和特里斯打一架,无论输赢,有了宣泄口,前面的事情都过去了,后面也就好说了。”艾萨克替他说完接下来的话。   “雌虫间的友情不就是这样来的吗?我们一生都在战斗,自然谁赢了就服谁。”拉德笑着道,不过眼中还是肃然,有一点他没说,纳尔森突然返回星舰要当星盗,一定是有别的谋算,他静观其变。   艾萨克突然站定,转头问道,“那你呢?你留在星辰号,也是因为服Captain?”   拉德被问地一愣,很快反应过来,他抿着唇,思考良久,才回答,“他是个很厉害的虫,值得尊敬的首领,我会向他学习。”   什么?原来他在拉德眼里是这样的?没有不喜欢吗?就算把他强行虏到星舰上,他也如此看好他吗?   那……对方心里是不是……艾萨克想要压抑自己的嘴角,可是笑容却偏偏又从眼睛里溢出来。   精致的面容绽开绚烂的笑容,配上那一头金发,如同冬日暖阳,虫神再临。   拉德怔愣一瞬。   艾萨克在抬头看向拉德,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我问你……”   拉德醒神,没听到对方的问题,而是继续道,“Captain确实是优秀的首领,我们都很尊敬他,我想特里斯弗劳尔还有星辰号上的所有虫都是如此。”   “哗啦——”   一盆凉水。   “只有尊敬吗?”   拉德笑笑,似乎不明白他怎么说这些傻话,“我们都是雌虫,还能是什么?”   不是……诶?你,你明知道他是雄虫啊!你还榨干了他的雄虫信息素!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在脑海滋生,不会吧不会吧,那一晚,拉德根本不知道他是Captain?   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那时候拉德明显已经意识不清了,逮着什么就抱着蹭。   明显察觉到低气压的拉德欲言又止:“你……不高兴了?”   “没有。”   语气冰冷,分明就是不高兴了,拉德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哦。”   只得到一个单调的字音回答的艾萨克恨恨瞪了虫一眼,两步拉开距离,头也不回。   拉德眉间隆起褶皱,艾萨克刚才那个看渣雌一般的眼神,他属实摸不着头脑。   特殊期?亚雌也有? 第154章   黑市拍卖会。   虫声喧嚣, 艾萨克透过包间的窗户看向楼下。   几个大笼子被黑色绒布盖着,俊美的亚雌拍卖员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迷得台下的雌虫移不开眼。即使知道对方是亚雌, 仍旧被他姣好的容颜震撼。   “怎么样?”威尔斯笑眯眯地点上烟,“尤金很不错吧?和你这位金发亚雌也不遑多让啊。”   听到话迷茫抬头的拉德:“?”   威尔斯不知道他是真不懂呢, 还是个假呆子,明明上次还做小游戏呢, 这会儿听不懂言外意之了?   不期然抬头对上金发虫阴冷的目光,不过片刻,那双眸子便染上笑意,然而却没有丝毫亲切, 反而更加瘆得慌。   “呵呵呵。”威尔斯尬笑两声, “我是说我不方便透露买家的信息, 不过你们可以等交易完成, 自己去跟。”   “这是我的江湖道义。”他手指叩了叩桌面。   拉德点点头,“明白。不耽误阁下做生意。”   说完, 拉德继续盯着楼下。   并不是他刻意忽视威尔斯, 而是最近这段时间艾萨克果真慢慢调整了尺寸,他正在适应,但仍旧觉得有些涨, 更难以启齿的是胸口, 最近穿衣服也能感觉出来,那里的肌肉似乎比以往更加结实了。   紧身的作战服甚至勒得有些痛。   他只能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转移注意力。   “接下来这件拍品, 我想一定会让大家眼前一亮。黑市真正做到那一句, 只要你出的起价,就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尤金眯着眼温柔地笑了笑,他手一抬, 高声道:“大家请看——”   “唰——”   黑色绒布骤然滑落,露出笼子里的真容。   “我擦!雄虫!竟然是雄虫!”   “真的是雄虫!雄虫!我闻到雄虫信息素了!”   有不受控制的雌虫围着铁笼子,手伸进笼子里,想要一辩真伪,被拍卖会的虫挡开了。   “天呐!天呐!买卖雄虫是犯法的!犯法的!放了他们……”   尤金笑容不变,只是对着暗处示意,那个嚷嚷着犯法的雌虫就被捂着嘴带了下去。   “没错,雄虫。”尤金走到笼子前,那群被绑着的雄虫双眼含泪,恨恨地瞪了尤金一眼,如果不是嘴被堵住,出来的声音或许不太悦耳,倒影响卖个好价钱。   “还是那句话,价高者得。”尤金笑着走到台上,“起拍价十亿星币——”   台下哗然。   他们这些雌虫哪里出的起十亿,必然是说给楼上包间里的虫说的。   “11亿。”   “11亿,有虫出价11亿,有12亿的吗?”   “15亿。”   “目前场内出价15亿。”   “20亿。”   ……   眼看着出价越来越高,拉德开始担忧,“这样出价,如果超出那帮虫的承受范围,被其他虫拍走了怎么办?”   “自然不会。”威尔斯摇头。   艾萨克给拉德倒了一杯自制随身携带的营养液,接着威尔斯的话替他解惑:“买家和卖家是合作关系,最终成交价格他们早就说好了。不过是左手倒右手,拍卖会只是一个媒介,赚他们一个零头罢了。”   “小兄弟挺懂行。”威尔斯笑眯眯指了指艾萨克,冲着拉德道:“你这手下不错啊,要不留下来给我打工?”   “我这里好处可不少呢,赚你后半辈子的养老金没问题的,而且你要是喜欢雄虫,你看我这里不也有嘛。” 这话是和艾萨克说的,“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我看你和尤金组成一个亚雌组合是不是很带劲?”   说着威尔斯似乎看见大把大把星币朝自己招手。   只可惜艾萨克没什么反应,眼神都没给他,威尔斯只好又转头看向拉德,“首领阁下要不要忍痛割爱?”   “抱歉。”拉德蹙眉,冷硬道:“艾萨克医生是星辰号的客虫,我新聘请的医学顾问,并不是什么手下。他是自由的。”   “原来是这样。”威尔斯理解地点点头,“那医生什么时候想换工作也可以来找我。”   听到这话,艾萨克抬了抬眼皮,皮笑肉不笑地冲着威尔斯道,“好啊,等有空一定光顾阁下的黑市。”   直觉告诉威尔斯这话并不是什么好话。   刚要说什么,就听到楼下尤金已经一锤定音。   “100亿星币两次……还有更高的价格吗?好……100亿三次,成交!恭喜我们3号包厢内的客虫,得到这件拍品。”   “纳尔森,特里斯,看住三号包厢的虫。不要在拍卖会内部起冲突。应该还会有别的虫对他们有想法。”拉德视线落在楼下那群跃跃欲试的雌虫身上,叮嘱道,“不要跟丢了,一定要确保他们安全到达目的地。”   这毕竟是雄虫,没有星币那就用抢的,弱肉强食,这是他们的生存法则。   “多谢阁下。”拉德对着威尔斯点点头,“该给您的东西已经到达交易地点,您可派虫取回。告辞。”   艾萨克跟上拉德,对他们的交易不甚理解。   “你用什么做的交易?你说的合作就是抢这一批雄虫?”艾萨克皱眉,“你要雄虫干什么?里面有你肚子里蛋的雄父?”   该死,刚才只顾着看拉德,那群雄虫只匆匆瞥了一眼,一点印象都没有。   “这件事是星辰号的事。”言外之意就是和艾萨克无关。   “拉德!”艾萨克气愤地拽住虫的袖子,一手按在生殖腔,一手按在对方胸口。   白瞎了他给小崽子那么多信息素!   拉德胸口胀痛,轻哼了一声,他抿着唇,眼神坚毅不可动摇,神情冷峻肃然,“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件事牵扯太深,我并不想你也搅和进来,太危险了。”拉德拍了拍艾萨克的肩膀,“这本来就是星辰号的事情,我让虫送你回星舰。”   星辰号的事,星辰号会有什么事是和雄虫有关。   无外乎就是前任首领Captain的事。可知道Captain死亡原因的虫并不多,作为医生艾萨克应该是不知道的。   艾萨克拧着眉,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他僵硬地点点头,装作善解虫意的样子,“不用,我自己回去。你快去吧,等会儿跟丢了。”   拉德不放心,但看他坚持,沉默半晌,终于点头,“好。你自己小心。”   艾萨克刚要驾驶莉莉斯跟上去,就看见拍卖会场地侧门,几个鬼鬼祟祟都只能虫正在搬箱子,直觉让他跟了上去。   “说!雄虫呢?”特里斯揪住亚雌的衣领,恶狠狠地问。   一旁地纳尔森配合着露出脸上狰狞的疤。   亚雌拍打着特里斯的铁臂,面部充血,双眼湿润,“我不知道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负责喊价开飞船,我也不知道买的竟然是雄虫啊。”   拉德刚好看到他们审问亚雌,“什么情况?不是让他走吗?”   “我们发现异常,笼子里根本没有雄虫。”纳尔森解释,“所以才把他扣下来。”   听完他的话,拉德打开飞船都舱门,装雄虫的笼子还在,笼子里却没有雄虫的踪影。   “放了他吧。”拉德当机立断,“回拍卖会。”   特里斯扔下亚雌,重获呼吸,亚雌捂着嗓子连连咳嗽。   见拉德他们离开,亚雌爬起来驾驶飞船驶离航线。   “跟上吧。”拉德抬手对着纳尔森示意,“注意隐匿。”   纳尔森轻笑,“呵,就这点演技还想骗我?太天真了。”   莉莉斯成功和装箱的飞船接轨,艾萨克将莉莉斯往飞船舱门上一扣。   “正在解析编码,请稍候……”   “亲爱的使用者,请不要在未经允许地情况下打开别虫的舱门呀。”   “解析完毕,已为您打开舱门。”   “亲爱的使用者,请不要……”   稚嫩宛如小虫崽的声音和人机械音交织在一起,破有种分裂感。艾萨克烦躁地关掉了莉莉斯的虫文关怀按键。   机器有时候太跳脱也不好。碍事。   他双手掰开舱门,一跃而下,成功进入飞船。   飞船上除了箱子就是箱子,立在船舱。艾萨克随意打开一个箱子,里面立着的是一架营养舱,盛满的液体里,是禁闭双眼的雄虫。   艾萨克接连打开两三个箱子,都无一例外。   “你是谁?”亚雌驾驶飞船对接,舱门开启的那刻,和艾萨克对了个正着。   “砰——”   艾萨克反应迅速叩住亚雌的脖子,制止他出声。   亚雌受困,拉着艾萨克的胳膊想给虫一个过肩摔。   “砰——”艾萨克抓着亚雌往营养舱上门磕,亚雌和里面的雄虫对上,愣了一瞬间,接着被艾萨克一巴掌拍晕了。   艾萨克打开其中一个营养舱,将里面的雄虫翻了个身,把亚雌塞了进去。两只虫脸对脸,然后关上营养舱。   他眉眼弯弯,笑着道,“不用谢。”   紧接着又打开另一个营养舱上门安装了追踪器。之后驾驶着莉莉斯施施然停靠在飞船不远处。   拉德一行,这时候也到了,艾萨克看着他们往飞船上安装了追踪器。   他拍了拍莉莉斯,笑眯眯道,“不愧是我看上的雌虫,和我想一块去儿了。”   莉莉斯只发出无机质的机械音:“正在接收追踪信号,追踪信号无异常。”   “没意思。”艾萨克皱眉,打开了虫文关怀按键。   “亲爱的使用者,请不要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跟踪别虫哦~这是很变态的行为呢。”   听到变态二字,艾萨克挑了挑眉,明显激发了兴趣,“那还有更变态的吗?”   “有的哦亲,有的,这样变态的行为还有……”莉莉斯如数家珍,稚嫩的声音十分单纯,“详情请参考无恶不作的星盗联盟首领Captain的所有行为。”   听得津津有味的艾萨克直到最后一句话,脸瞬间垮了下去,眼神幽暗,不苟言笑地关掉了虫文关怀功能。   ——   “任务日志:代号S,已成功潜入星辰号,未发现目标踪迹,任务继续。” 第155章   “任务日志:代号S, 已成功取代身份雌虫甲,正在获取敌虫信息。”   “星辰号第一战力特里斯观察日记:被雄虫撞到,哭。吃饭没喝到汤, 哭。看小黄书被发现,哭。……哭……哭……总结:第一战力有待考证, 或可直接取而代之。”   “雄虫弗劳尔观察日记:早上:代码 中午:代码 晚上:代码,念小黄书 总结:疑似有特殊癖好, 和特里斯关系匪浅。”   “星辰号首领观察日记:1.早上七点检查中控舱2.八点开会3.九点处理各种杂项4.十点操练下属……总结:劳模,心腹大患,虚谨慎图之……”   ……   “Doctor观察日志:1.和星辰号首领牵手被拒2.和星辰号首领亲嘴一小时3.和星辰号首领共浴一小时4.和星辰号首领……5.和星辰号首领……总结:天杀的恶心雌性恋,不足为惧。”   雌虫在最后一条画了一个圈, 紧接着写下“70%”的字样, 任务成功就在眼前。   “你别哭了!不许哭了!”眼看着特里斯有泪淹星舰的架势, 弗劳尔头疼, 大声吼道,“我错了还不行吗?”   “看吧看吧, 我就说他们关系不一般吧?”   “什么?弗劳尔把特里斯弄哭了?”   “什么?特里斯有蛋了?”   “我擦!我就说最近食堂多了好多孕雌吃的东西, 蛋的,我都吃得快涨奶了。”   雌虫们小声蛐蛐,纷纷向两虫投去好奇的目光。   “原来弗劳尔喜欢这样的啊?早知道我也上了。”   “切, 你打的过特里斯吗?不过你说的蛋是不是真的?”   “千真万确。”雌虫点头, “怎么说老子以前也是有雄虫的,又不是没怀过, 肯定没跑了。”   “太妙了!这将是第一个在星辰号诞生的小虫崽吧?我要和特里斯打好关系, 第一个当虫崽的干雌爹。”   “不许插队!不许插队!”   弗劳尔后背突然一阵发凉,不顾还在流眼泪的特里斯,他警惕地看向四周, “你有没有觉得什么不对劲?”   “嗯?”特里斯擦了擦有些红肿的眼睛,没发现任何异常,“怎么了吗?”   “特里斯,别哭了嗷,为了这种虫不值得。”雌虫勾住特里斯的肩膀,回过头狠狠瞪了弗劳尔一眼。   弗劳尔疑惑地指着自己的鼻尖。什么意思?他怎么了他?   特里斯泪眼朦胧,没看清:“嗯?嗯?”   “快,坐这里坐这里。”另一只雌虫特意腾开位置,按着特里斯坐下,“你想吃什么?我给你打饭,别和弗劳尔渣雄虫一般见识。我们虫多,不怕他。”   “是呀是呀,别哭了,身体重要,别把身体哭坏了。”   特里斯无措地被雌虫们安排着,今天大家怎么这么友好?   嘿嘿,管他呢,他终于可以和雌虫打成一片了芜湖。聊八卦,聊小黄书,聊雄虫!   弗劳尔摸不着头脑,因为左脚先迈进食堂,被一众雌虫视线扫射,他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愤恨。   他默默退回了一只脚。算了,一顿不吃饿不死。   但问题的关键是,他们怎么了?啊?特里斯哭的事儿能怪他吗?他也十分无辜好吗?他不过是昨晚给特里斯念小黄书念累了,不小心在他房间睡着了。早上刚起来,就看见特里斯对着他噼里啪啦掉眼泪,泪水都嘀嗒到他脸上了。受了多大委屈似的,他还委屈呢。   “关系不和,可离间。孕雌缺少雄虫信息素,不战而败。”   雌虫眯了眯眼,落下最后几个字,起身跟上了弗劳尔。   ——   艾萨克将湿冷的手指捂热了按在雌虫生殖腔的位置,另一只手拿着器具,“怎么样?有感觉吗?”   拉德扭过头,僵硬地点了点头。   “别担心,这是正常现象。”艾萨克从身后扶着虫,当虫的活体靠垫。   手上快速在对方腹部按压,另一边动作也不落下。   拉德脸上发烫,红着脸扯着艾萨克的胳膊上布料,恨不得整只虫埋在对方胳膊底下。   “哼唔……”拉德闷哼一声,弓起了腰,腹部抽搐。   “淅沥沥——”   断断续续的水声,让拉德更是难堪,从脸红到了脖子根儿,就连胸口也染上了绯色。   热得他恨不得飞出去溜溜风。   艾萨克将对方的神色看在眼里,故意凑到他的耳边,用只有两虫能听到的气音道,“虫蛋在发育,压迫到神经,阻碍到正常的排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不用对我不好意思。”   眼见着艾萨克当真心无旁骛,知道自己在对方眼里不过一团肉,谁都一样,但看着对方一本正经帮他擦拭的时候,拉德还是脸红,瞬间矮了一头,迅速抢过对方手里的帕子,僵硬道:“我自己来就行。”   囫囵擦拭下,便匆匆提上裤子。到腰上却怎么也提不上去了。扭过头才发现艾萨克勾着他的裤腰。   “你这样不行。”艾萨克语气正直,义正言辞,“你这样容易滋生病菌,会出问题的,你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肚子里的蛋想想啊。”   “我是医生,这种事交给我还不放心吗?而且我什么没看过?”艾萨克像是气着了,十分不认同地看向拉德,似乎质问他是不是看不起他道专业性。   拉德无奈,叹了一声,认命地松开手,后背靠着虫的胸口,一动不动仰头看向天花板,假装自己就是个物件。   “好了。穿上吧。”艾萨克弯腰帮虫提上裤子,微微凸起的小腹遮掩在衣衫之下。   “谢谢。”尽管羞耻,拉德还是十分感激。   “这算什么。”艾萨克摆手,眯着眼笑了笑,“都是我应该做的。”   “好了,接下来让我看看其他地方。”   说着艾萨克就把虫拉到浴室的镜子前,双手按在雌虫结实饱满的胸肌上。   打着圈在上面按压揉捏,便按便柔声问道,“怎么样?这里涨吗?”   拉德摇头。   艾萨克换了一个位置,“这里呢?”   “嘶……”拉德闷哼,这种感受十分难以言喻,他自觉是一只铁血硬雌,哪怕骨翼胳膊断了,也能一声不吭,就连差点流产流了那么多血,也能镇定自若。   可是胸口这种疼法,让他恨不得直接把胸前的肌肉切了。   “疼……还是别按了。”拉德扯着艾萨克的手指,讨好道,“就这样吧,不碰的时候就不疼的。”   艾萨克皱眉,看着因为按摩出了一头冷汗的拉德,神情严肃道,“不行。必须按通了,不然以后整个烂掉,你给小虫崽吃什么?”   “我……”拉德紧蹙着眉头。   “真的很疼?”艾萨克同样眉头皱得死紧,眉间的褶皱像是一座高山。   得到虫肯定的点头后,他紧紧攥着手心,几乎扣进肉里。   书上也没说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艾萨克抿了抿唇,书上只说雌虫会分泌乳液,可以辅以吃食帮助下奶。   但是没说吃了不下要怎么办啊。擦!Doctor那个庸医,给的什么书啊都是!就不该信那个只会看小黄书的老亚雌。   “我去找Doctor帮你看看。”   ——   “哎呦哎呦,轻点儿诶我的祖宗。”约翰逊触角耷拉着,被艾萨克拖着走了几步,实在受不了,用力挣开虫的手,“怎么了?你先说事啊,我也好准备准备嘛。”   艾萨克一听觉得有理,于是小声道:“……”   “哦。”约翰逊眯了眯眼,笑得有些暧昧,“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这还不简单?”他凑近,“你只需要这样这样再那样那样。”   艾萨克挑眉,“可行?”   约翰逊拍了拍胸脯,“包的。”   艾萨克迟疑地审视虫,脸上表情变化,顿了顿,“信你一次。”   “又打了什么鬼主意?”暗处的纳尔森将他们的行为看在眼里,但并未听清他们说了什么,艾萨克走后他才出来,抱着胳膊,戏谑地看着Doctor。   “为别虫的幸福添砖加瓦罢了,我可是好好虫。”Doctor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昂首挺胸,抱着胳膊冲着纳尔森挑了挑眉,“我倒是不知道阁下什么时候竟有了听墙角的习惯。”   纳尔森挑了挑眉,摇晃着脑袋,恶劣地笑道,“我乐意。”   说完,抱着胳膊抬脚就走。Doctor跟在他身后,“诶——我觉得你脸上的疤真的挺吓虫的,要不要考虑治治?”   “多管闲事。”   ——   “弗劳尔阁下。”   弗劳尔站定转身,疑惑地看向虫,有些熟悉,但说不上来,似乎没怎么见过,“你是?”   “我是飞艇维修小队的巴特,您可能没怎么见过我。”雌虫腼腆地笑了笑。   “哦。”弗劳尔点点头,“你有什么事?”   “我看您没进食堂,想着您应该饿了,带了吃的给您。”巴特讨好地递上饭盒,并冲着弗劳尔眨了眨眼,眼睛里似乎含着水光,小声落寞道,“特里斯真是好福气,竟能成为您的虫,但他偏偏不珍惜,惹您生气不说,还让雌虫孤立您,我真替您不值呢。”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弗劳尔三连否认,紧接着又加了一句,“特里斯也没有。”   “您竟喜欢他至此?”雌虫眨了眨眼睛,眼泪便从眼睑滑落,“都这时候了还为他开脱,您都不知道特里斯他……”   弗劳尔越听眉头蹙得越紧,特里斯只是把他当替身,其实有个青梅竹马白月光雄虫这都是什么和什么啊?还有星舰一只雄虫,星舰外面又是一只雄虫是什么鬼啊?   这不是《雌君的诱惑》里面的情节吗?   “咳……”弗劳尔看向雌虫的眼神里瞬间带上了同情。他懂了,这就是个看小黄书看入迷了,想雄虫想疯了,得了妄想症的雌虫。   他轻咳两声,沉痛地拍了拍雌虫的肩膀,“生病了就找Doctor看看,他是客虫,但也是星辰号的顾问,看诊不要钱的。你去找他,就说我推荐你去的。”   雌虫眼睛里闪过一丝暗光。   ——   首领房间。   “可以吗?”艾萨克坐在拉德对面,直直盯着他。   拉德移开视线,垂下眸子点了点头,“嗯。既然是Doctor的方法,那就还是吧。”   “我会轻一些,不舒服就说。”   “好。”   得到回应的艾萨克双手按在雌虫赤裸的胸膛,俯身低下头去。   拉德感受到胸前的胀痛,酸涩的,被挤压之后更像是要爆炸一般,坠着疼。   他手指扣进胸前脑袋的金发中,入手有点惊奇,他本以为这样温暖的发色,头发应该也是柔软的,但出乎意料,艾萨克的发丝很硬,很有质感。   似乎……有些熟悉……   拉德忍不住用力揉了揉,分神之际。   “唔……”如同河水破冰,有什么东西瞬间喷涌而出。艾萨克反应迅速,但还是迟了,液体喷了他一脸。   拉德紧接着胸口一松,几日来的坠痛终于不在。看着虫的窘态,他不好意思地咽了咽口水,“抱歉。”接着伸手要去擦虫的脸。   艾萨克摇头,将脸上白色的汁水抹干净,鼻息间是果子成熟时甘甜的香气。   他眸子沉了沉,抿着唇,严肃正直,“得确保两边都完全吸出来。” 第156章   堪底斯星。   一座不大却拥有丰富矿产资源的星球, 还都是一些重要稀有矿。这样一座如同美味糖果的星球,由四大家族常年控制,挖掘, 开采。曾经的五彩星球,如今早已千疮百孔, 随处可见的重工业基地,军事基地, 秘密实验室。远远看去,堪底斯比垃圾星还像垃圾星。   “到你以前的地盘了,有没有很怀念?”约翰逊在卫星地图上远远看到堪底斯,这颗受尽创伤的星球, 早已没了往日的光彩。   “并不。”纳尔森冷淡吐出两个字便转身离开。   “真无趣。”约翰逊哼了一声摇摇头。   特里斯抱着胳膊, 双拳已经饥渴难耐, 他砰砰拍着拳头, “追踪信号落在堪底斯星了,不如直接派虫打过去。”   弗劳尔不赞同地皱眉, “不行, 不要如此莽撞,打草惊蛇他们跑了怎么办?”   “只要快准狠,还会让他们跑了?”特里斯鼻孔哼气。   拉德扶额, “弗劳尔说的对。还是应该想办法摸清楚飞船究竟把雄虫运到了哪里?附近环境如何?有没有重兵把守, 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武器?”他抛出几个问题,特里斯莽撞, 但也只是随口一说, 不过看大家都在否决他的想法,还是有些不高兴,小声嘟囔, “最讨厌动脑子了,哪有那么多事情。”   “堪底斯星是月隐军的驻地,同时圣裁军和星芒军也都有军队驻扎,贸然行动,容易出岔子。”拉德分析道,“但是月隐军由四大家族掌控,但其实并不团结。他分兵而治,表面看上去只有一支军队,却是由四支私军组成,而每一支都是军备完整的军队,战力不容小觑。”   弗劳尔点点头,“所以最好不要和正规军队起冲突,会很麻烦。”   简短的会议结束,弗劳尔被拉德叫住,“弗劳尔,等一下。”   特里斯转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弗劳尔一眼,没说什么。   拉德放在桌上的手捏紧,说实话他还是第一干这种事情,有些不太熟练,瞬间有种自己胳膊上带了红袖箍的感觉。   他轻咳两声,尽量让自己表情和蔼些许,“最近和特里斯闹矛盾了?”   “没有啊。”弗劳尔一脸疑惑。   见他的表情不像作假,拉德微微蹙眉,苦口婆心道,“特里斯虽然性子莽撞了些,但也率真可爱。他如果有什么地方惹了你不快,你也多担待一些,不要和他一般见识,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是不要闹得太僵了。”   最近关于弗劳尔抛夫弃子的渣雄言论甚嚣尘上,拉德无意中听了一耳朵,虽然谣言不可信,但这两虫的关系似乎确实有些不对劲。再这样下去,星辰号还没为Captain报仇,可能就要从内部分裂了。   “冤枉啊首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弗劳尔苦笑扶额,“最近星舰上的雌虫们就像吃错药了似的,我现在连门都不敢出。你知道他们看我的眼神吗?”弗劳尔对上拉德眸子,瞬间灵光一闪,“对,就是这个眼神!为什么您也这么看我?”   “咳咳……”拉德假装咳嗽移开目光,再抬头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严肃正经。   “这究竟怎么了?我干什么了?”弗劳尔百思不得其解。   “你和特里斯真的没什么关系?”拉德狐疑地看着他。   “我和他能有什么?两只雄虫能干嘛?”   拉德眉头紧锁,“谁?”   弗劳尔自觉失言,瞬间闭嘴,特里斯应该不想虫知道这个秘密,所以才会特意隐瞒,但自己竟然就这么说出来了。   “谁告诉你特里斯是雄虫的?”特里斯那样子在怎么看都是雌虫吧,而且虫纹就在背上呢。   弗劳尔小声嘟囔,“我自己猜的。”   “猜的很好,以后不要再猜了。”拉德无言,他揉了揉眉心,“知道最近大家为什么这么看你吗?”   弗劳尔摇头。   “因为都在传你让特里斯怀了蛋,但是不负责任!”拉德如今自己知道怀蛋的艰辛,说起这话来,语气难免重了些,眼神直直刺向弗劳尔,见弗劳尔一副骇虫听闻的样子,紧接着放松下来,“但现在我知道你和他……”是清白的。   话没说完,弗劳尔猛地拍桌子,“那更不可能!”   “我不过就是和他睡了一觉。”   “什么?”这下骇虫听闻的变成了拉德,音量扩大,“你和他?”   “弗劳尔!”拉德站起身同样重重拍响桌面。   “不是……”弗劳尔立刻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奇异,连忙解释,“就是纯睡觉,他逼我给他念小黄书,我太累了,就睡着了,第二天醒来他看见我就哭,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真的只是睡觉?”拉德抬眉。   “真的。”弗劳尔连连点头。   “行了,知道了。既然都是误会,好好聊聊,说开了解除误会就好。”拉德疲惫地摆摆手。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拉德和弗劳尔同时这样想到。   弗劳尔越是琢磨越是不对,既然特里斯不是雄虫,谁是?   他猛地转过身,看向拉德,虽然一脸的疲惫,但气色却丝毫不减,甚至比之前还……胖了?尤其是胸肌,作战服已经包裹不住,扣子解了三颗,若隐若现的沟壑……   弗劳尔赶紧移开视线,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见虫还杵在门口,拉德问他,“怎么?还有事?”   “不是。”弗劳尔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看首领身上的衣服小了,是不是让虫重新给您做一套?”   刚要拒绝的拉德,看着自己敞开的扣子,他何时有过这样放浪形骸的行径,还不是胸口的扣子崩坏了,一直来不及补。他顿了顿,点头,“也好,做的大些。”拉德想了想补充说道,“就按照特里斯的尺码做吧。”   “啊?”电光火石,灵光一闪。弗劳尔瞬间了悟,点了点头,“好。”   为什么首领和艾萨克越发亲近,为什么没有雄虫信息素,首领的身体不仅没垮,甚至比以往还要丰腴,原来雄虫竟然是艾萨克!   天杀的,他就知道这只亚雌不对劲!   ——   “医生,帮我看看病吧,是弗劳尔阁下推荐我来的。”艾萨克被一只雌虫拦住,雌虫一双眼睛水灵灵,星辰号上什么时候多了这样一只虫?而且看病不找Doctor,找他干什么?弗劳尔不会不知道他是产科。   艾萨克挑眉,不动声色道,“是吗?哪里不舒服,我看看。”   他把虫带到医疗室。   “我经常头疼。”巴特捂了捂额头,装作自己很疼的样子。   “是吗?我看看。”艾萨克挑眉,手指即将接触到雌虫的额头之际,瞬间转向扼住雌虫的喉咙,另一只手掐着雌虫拿刀的右手压在桌沿。   “竟然这么快就让你识破了?”雌虫眯着眼,“我的伪装天衣无缝,你是怎么识破的?”   艾萨克无言,星舰上不会有虫把他当成Doctor也不会有虫找他看病,如此大的破绽,如果看不出,那他这个Captain还是不要当了吧。   “砰——”   雌虫见一击不成,便开始第二击,骨翼向前展开,艾萨克见状一躲。   骨翼上尖锐的倒刺便钉在桌子里,巴特轻松拔出,和艾萨克对视,他挑衅地笑着,“我早就观察过,医疗室是密闭的空间,杀了你也不会有虫知道。”   艾萨克轻笑,“你也知道这里是密闭的空间,你还和我进来?”   “砰——”   艾萨克挑眉躲开雌虫的骨翼,“我记得你分明已经炸成灰了,怎么还能活过来?你还是虫族吗?”   巴特冷哼:“废话真多。我的任务就是杀了你。”   “星辰,启动能量罩。”   “收到,主人。”   “砰——”   一声巨响,一个能量罩从天花板上落下,成功将雌虫关在里面。   艾萨克在透明外壳外面轻轻摇了摇头,笑着道,“我不杀你,这只是对你的保护,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的。”   “你耍诈?”巴特眼睛眯起,骨翼在能量罩上面疯狂进攻,可惜一点作用都没有。   “别费劲了,这能量罩可是能防量子炮的。”   这还要多亏了特里斯,受伤闹得动静比谁都大,见谁都打,为了让他消停养伤,医疗室才有了这样的能量罩。   巴特:“……&***”   艾萨克无聊地捏了捏耳朵,叽里咕噜说什么呢,烦死了。   “砰——”   地板打开,能量罩瞬间落了下去,紧接着地板阖上,了无痕迹。   哦,忘记说了,后来经过改良,能量罩还能直通监牢,以防万一。   艾萨克哼着小曲儿,锁上医疗室的大门,拉德还在等他呢。   “你来了。”拉德冲艾萨克招手,“快过来。”   艾萨克眨了眨眼,今天这么积极的吗?   拉德解开扣子,小声道,“有些涨。”   “哦。”艾萨冷冷点头,动作迅速,凑了上去。   拉德双手插进艾萨克的发间,金色的发丝竟有流光溢彩之感。   他用力揉了揉,手上的触感太过熟悉。   “嘶……”   艾萨克捂着自己的头后退,脸上竟有些委屈,“我弄疼你了?”   拉德摇头,“没。”   “那你扯我头发干嘛?”   拉德捂着嘴,歉意道,“咳……抱歉。”   “不许拔了啊。”艾萨克表情严肃,严令禁止,他家好几个雄虫到了两百多岁就开始秃顶,他如今也有180了,不得不防。   “好,不会了。”拉德放下手,艾萨克半信半疑凑了过去。   这次拉德收了力道,轻轻揉着,真的很熟悉,太熟悉了,他还摸过谁的头发呢?   几个画面猛地闪回。有谁凑到他颈边落下细细密密的吻,他手掌按在对方的脑袋上。   又是谁俯下身,他双手揉进人的发间,似推拒又似……   咳……拉德把虫拉开,双手慌张地扣上扣子,可惜忘记这身作战服扣子早就崩掉了,他装作很忙地样子,双腿交叉,“今天就到这儿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艾萨克被打扰了好兴致,本还有些不满,但看虫红着脸,视线往下一瞥,内心勾了勾唇,面上正经道,“需要我帮你吗?这都是很正常的现象,孕期对信息素的需求量大……”他凑到虫的耳边轻声耳语,“……也大。”   ——   回到自己工作室的弗劳尔看着虚拟屏幕上闪烁着的绿色代码,星辰……被唤醒的痕迹!   他错愕地凑近,是真的!只有Captain才能使用的口令代码! 第157章   “弗劳尔留在星舰, 特里斯和我带队去探查情况。”   弗劳尔和特里斯异口同声道:“是。”   “我也要去。”艾萨克见拉德又要出去打打杀杀,一百个不赞同,但也知道这是他们的正事, 自己无法阻止,只能选择跟着, 为了打消拉德的顾虑,他道, “有医生跟着也方便,不是吗?一些简单的跌打损伤我也会治,而且我需要实时知道你身体的状况。”   弗劳尔恨恨地瞪了艾萨克一眼,狼子野心!但还是冲着拉德点头, “是啊首领, 为了身体着想, 带着艾萨克医生更稳妥些。”   “那好。”拉德点头, 轻拍了拍艾萨克的肩,“注意安全。”   接着转身抬手, 语气凛然, 声如洪钟,“出发。”   根据信号追踪器显示,飞船最后的落点在一片密林。   这里原来是矿产开发区, 但后来因为过度开采地表下陷, 形成天然的大坑,坑深数十米。随着时间的推移, 渐渐被植被覆盖, 层层叠叠,茂密繁多。   艾萨克紧紧跟在拉德身后,对方挺阔的宽肩窄腰, 如同一座巍峨的高山。   瞧瞧,这就是他看上的虫。艾萨克与有荣焉。   “首领,你怎么比以前胖了?是不是最近松懈锻炼了?不如回到星舰和我比划比划?松松筋骨。”特里斯憋了半天实在憋不住了,大了一号的作战服都遮掩不住拉德日渐丰腴的身材,虽然看上去还是很高大英俊健美挺拔,但就是无端多了种……雌性光辉?   拉德:“……”   “真的很胖?”   “并不。”艾萨克摇头,一脸不悦地瞪了特里斯一眼,转头温和地看向拉德,“这样的身材刚刚好,挺拔高大,英武非凡呢。”   艾萨克瞥了特里斯一眼,“特里斯他自己就是大块头,哪有资格说你呀。”   被眼神制裁的特里斯:“……”   很委屈,但无话可说。   他紧接着连连点头,冲着拉德竖大拇指,“对对对,艾萨克医生说的都对,首领自然是威猛不凡,威风凛凛,英姿飒爽,器宇轩昂,气吞山河……”   拉德和艾萨克同时古怪地对视一眼,拉德顿了顿,“你……最近……”   特里斯自豪地拍了拍胸脯:“我最近在看书,学了好多东西呢。”   艾萨克和拉德又是古怪地对视一眼,艾萨克淡淡道:“知道看书了,挺好的。”   说完,特里斯突然颓丧地垂眸,泪水已经堆在眼眶了。   拉德抬手,肃然道,“有情况。”   特里斯的眼泪瞬间憋了回去。拉德松了一口气。   “嗖——”   一道树枝做的利箭划破虚空,钉在拉德他们头顶,箭尾震颤,最后停下。   顺着箭来的方向看去,一个影子快速挪动,消失在树后面。   “嗖嗖嗖——”   接着箭从四面八方扫射而来。拉德他们飞速闪躲,这一次箭尖钉入的地方,植被快速被腐蚀。   特里斯见状,扛起量子炮,瞄准镜里出现一个移动的黑影,就在他即将按下量子炮时,瞄准镜被一双手按住。   特里斯疑惑地看向拉德:“首领?”   “先别轻举妄动。”拉德摇头道,“这样古老的攻击方式,很奇怪。而且你的量子炮轰下去,动静太大,会打草惊蛇。”   话音刚落。   “咻”一声,他们站立的位置就落下一张巨网将他们全部罩住,网不知是什么材质,竟然砍不断,就连坚硬的虫甲都拿它没办法。   紧接着,凌乱的脚步声响起。   “首领,抓到了抓到了。”   说话的是一只亚雌,只是这只亚雌长得太过于返祖,脸上没有五官,只有虫甲,复眼和口器接着就是坚硬的两根角,角上还有一对钳子。   四肢也是坚硬的虫甲骨骼,身后的翅翼垂在后背,最上层是坚硬的甲壳,接着才是透明的翅翼。   “我们把他们带回去,带回去。”接话的是另一只亚雌,同样的特征,只是比前一只多了一张正常的脸。   接着是第三只第四只,他们说话时候,手脚共用,就像是有语言障碍般。   “带回去。”   这道声音低沉严肃,吐字也字正腔圆。声音一出,亚雌们让开一条道,一只虫走了出来。   四肢健全,五官精致俊美,手肘和膝盖都被坚硬的外骨骼覆盖,手上同样是坚硬的利爪,一对坚硬的骨翼垂在身后。   让虫惊讶的是,他有一条尾钩,竖在身后,行走时会轻轻摇晃。   艾萨克瞳孔一缩,这简直就是他心目中完美的身体!他一双眸子紧紧盯着虫的骨翼,已经在思考怎么把那对骨翼按在自己身上了。   而他如此炙热的视线,雌虫看在眼里,成功地误会了。   拉德难以忽略那一丝愤怒和不爽。按理说他不应该有这样的情绪,艾萨克是亚雌,喜欢雄虫没什么不对,而且这样不是更好吗?他也不用胡思乱想整天担忧艾萨克会对他有什么别的心思。   可是就是没由来地不爽。他紧皱着眉头,看向来虫的视线更加凌厉。   地下巢穴——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是谁派你们来的?”   亚雌附和,“不用问也知道,肯定是外头那些月隐军!就应该杀了他们!”   艾萨克目光死死盯着像是首领的虫,“你们又是什么虫?为什么在这里?”   亚雌叉腰,“这里是我们的地盘,我们当然在这里。”   “首领阁下。”拉德把艾萨克和跃跃欲试的特里斯拉到身后,冲着他们的头头,恭敬道,“我们只是误闯,并不是你们口中的月隐军。”   拉德话音刚落,那虫鼻子抽动两下,突然凑近,艾萨克拉着拉德退了一步。   那虫摸了摸鼻子,“你怀蛋了?”   “什么?”特里斯一脸惊讶看向拉德。“被弗劳尔抛夫弃子的那只雌虫是你?”   拉德扶额皱眉,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他摇头,“不是。”   “你想做什么?”艾萨克警惕地看向虫。   雌雄莫辨的虫视线在拉德和艾萨克之间逡巡,最终落向他们交叠在一起的手。   他抬手,指向拉德,“把这只孕雌放出来。”   “不行。”艾萨克站在拉德身前,矮一头的虫根本什么都挡不住,但气势一点不弱。   那虫低头沉思,似乎在思考,“嗯,那把他也一起放出来。”   “诶?那我呢?把我也放了啊!”   特里斯还没从首领怀蛋的震惊回过神来,就看着两只虫先后走出囚牢。   他郁卒。这一切还得从弗劳尔在他那里一觉睡到天亮说起。   那天天朗气清,就连空气中都充满了甜味。特里斯瞬间惊醒,睁开眼的第一个画面就是弗劳尔精致秀丽的侧脸,亚麻色的发丝像是沾染了草木的香气。   “砰砰砰……”   特里斯心口突然失衡剧烈跳动起来。那一刻他知道他完了,他竟然和雄虫睡了。为什么是弗劳尔,他分明不是自己的理想型!特里斯不禁悲从中来,泪水怎么都止不住。   然后弗劳尔就醒了,对方眼中毫无杂念,特里斯更难过了。之后就听雌虫们说起弗劳尔抛夫弃子,放不下白月光,却四处留情的风流韵事。   特里斯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弗劳尔……特里斯暗暗下定决心,既然睡了他,管他有没有白月光,有没有雌君虫蛋,他必须让弗劳尔娶他。   他知道自己脑子笨,听了雌虫们的话,多看书,充实自己。果然没多久弗劳尔就凑了上来,小小雄虫,拿捏拿捏。   现在竟然告诉他,被弗劳尔抛夫弃子的雌虫竟然是首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么想着,手上突然用力,囚牢的门就这么被特里斯掰断了。   ——   “抱歉,是我招待不周。因为重兵把守,这里平时不会有虫来,所以一开始把你们当成了月隐军的虫,实在抱歉。对了,还没介绍,我叫莱利。”莱利温和地向拉德道歉,脸上挂着彬彬有礼的笑,“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请一定告知。”   “没事。莱利首领,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么多亚雌,而且他们……”拉德摆手,欲言又止。   “这里是四大家族进行基因改造实验的秘密实验室。”莱斯皱眉,冷声道,“他们都是实验的失败品,被扔了出来,还有一口气,但却没地方可以去,便留了下来,在森林里偷偷活着。”他顿了顿,“我也是。”   拉德深吸一口气,艾萨克的表情同样不好看。   “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我们也没办法出去。”莱利精致的脸上闪过悲痛,“我们在这里生活太久了,已经适应了这里的辐射值。去了外面,反而无法生存。”他转过头,眸子闪了闪,“你怀了蛋,最好还是不要在这里待太久。”   拉德全程皱眉,直直道,“不知道莱利阁下有没有想过摧毁实验室?”   莱利眼睛一眯,“哦?这就是你们的目的?”他轻笑一声,“我们在这里生存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摧毁?你就不怕我去和月隐军通风报信?”   拉德皱着眉摇头,表情虽然冷硬,但狠真挚,“阁下并不是这样的虫,您说到实验室的时候分明十分厌恶。您说这些亚雌都是实验的失败品,只要他们的基因改造实验不结束,失败品就不会少。”   “待在这里,随着族群的扩大,被月隐军发现也还迟早的事,到那时,他们又该何去何从呢?”   莱利眯了眯眼,“不错。”他看向拉德,“我有些喜欢你了,要不要考虑给我生蛋?”   拉德:“?”   “你再说一遍?”听到这话,艾萨克把拉德拉到自己身后,手握成拳,笑眯眯地盯着虫,但笑意却不达眼底,浓黑的墨色染上琥珀色的瞳孔,他沉声警告,“再说一句试试?” 第158章   “我诚挚邀请你怀蛋, 雌虫。”   你还怪有礼貌的。   莱利眼皮轻飘飘一抬,视线根本没落在艾萨克身上,自然也没把他的话听在耳朵里。   艾萨克手指握拳, 捏得噼啪作响,“咻”一声拳头就挥了出去, 只是还没落在莱利身上,就被拉德接住。他把虫拉开, 艾萨克不满地哼了一声,拉德揉了揉虫的头发以示安抚。   他脸上挂着笑容,只是这笑十分僵硬,“阁下什么意思?”   莱利皱眉, 上下打量拉德, 接着又看了看用眼神凌厉阴森的艾萨克, 然后回到拉德身上, 用一种惋惜的语气道,“你听不懂?我的意思是想和你生蛋。”   拉德嘴角抽了抽, “阁下是雄虫?”意思是你有那个功能?你是不是疯了。   “我不是啊。”莱利摇头, 他提着自己的尾钩,“虽然我有尾钩,但并没有雄虫的能力, 这只是进化失败的装饰品。”   拉德一口气还没松懈, 只听见莱利继续道,“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和这个亚雌是一对吗?”莱利指了指金发的艾萨克, “你既然能给亚雌生蛋, 说明你一定有什么过虫之处。你也看到了,我的族群都是亚雌,战力不高, 如果可以和雌虫繁衍后代……”   他视线落在拉德结实挺拔的身躯,上下打量,就像是评估一般,“你,很不错,很强壮,一定很厉害。”   艾萨克在拉德背后磨牙,已经想好等会儿怎么在虫看不到的地方套麻袋了,正好绑了让星辰研究研究这虫的基因序列,究竟怎么才能长出骨翼。   隔着拉德的肩膀,艾萨克和莱利对上视线,冲着虫嗜血地笑了笑。   “不。”拉德捂脸,心跳竟快速跳了两拍,他摇头,“我们不是那个关系,这蛋也不是他的,他只是我的医生。”   “真的?”莱利明显不信,“可你们身上的味道一样。”   味道?   拉德鼻子抽动,抬手嗅了嗅,并没有闻到什么味道,或许对方的意思是信息素?   “说来话长,但我真的没有怀亚雌的蛋的功能。”这话拗口,拉德咬字吐出,一阵尴尬汗颜。   他是不是真的和艾萨克太亲近了?他转头看向金发虫,一双琥珀色的眼睛逆着光看不太清,但能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视线是轻柔的,却密不透风,如同一张巨大的网,并不会让虫窒息,却逃无可逃。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艾萨克见对方直直盯着自己,勾住虫的手腕,在手腕内侧轻轻挠了挠,然后按住他手腕上的脉搏,按艾萨克的说法,这是把脉。   可是把脉之前需要在手腕上挠一挠吗?对虫情世故甚少了解的拉德也开始意识到不对劲。   他手腕一勾,挣开对方的手,摇头别过视线,“没事。”   手心一空,艾萨克看着顿了顿,眼神暗了暗,看向莱利时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诡计多端的亚雌,卖弄风骚,看来套麻袋之前还是得打一顿呢。   他凑到拉德耳边,压着嗓音,“没事就好。”   “首领,我来救你——”   虫未至,声先到。一只两米高的雌虫扛着光能量子炮筒闯了进来。预想中皮开肉绽严刑拷问的画面并没有发生。   所有虫都看向特里斯,扛着炮筒的虫,感受到了一丝丝尴尬。   “我看这位……”莱利视线在特里斯身上逡巡,之前没发现,这么细看,竟然比拉德还要挺拔高大,结实壮硕,“你叫什么?”   “特里斯。”特里斯被他盯得有些发怵,挺了挺胸给自己壮胆,挑眉问道,“怎么了?”   “特里斯,你好,我想邀请你生蛋,不知道可行否?”   特里斯胳膊一抖,差点一炮就轰出去了,他砰一声炮筒立在脚边,他皱眉问,“你是雄虫?”   “不是。”莱利摇头。   得到否定的答案,特里斯放下心来,上去拎着莱利对上领子,就是破口大骂,“你有病啊?!”   “放了我们首领!”淬了毒的利箭对准特里斯。   “都是误会。”走神有一会儿的拉德回过神来拉住特里斯的胳膊,他强行维持着自己表面的礼貌,冲着莱利道,“莱利首领,亚雌和雌虫没办法生蛋,这是基因决定的。”   “真的没办法吗?”莱利十分惋惜地皱眉,还是不想相信,“可是你和这位金发亚雌就……”   “都说了没有!是误会!”拉德手猛地一松,莱利就顺着特里斯的力道飞了出去,被几个亚雌接住,但还是压住了尾钩,疼得他皱了皱眉。   拉德面上冷峻,假装一切和自己没有关系,特里斯拍了拍手,重新扛起自己的炮筒,冲着不雄不雌的莱利哼了一声,“我可不是雌性恋。”   “抱歉。”莱利也知道自己操之过急,实在是希望落空有些不好受,他冲着一行虫抱拳,“我有些太着急了。”   拉德抿唇摇头,“没事,理解。”其实根本不理解。   “今日天色不早,不如改日我带着虫和首领商谈具体事宜?”   莱利点头,“好。”   而特里斯还在思考,对方的话,艾萨克和首领?这个意思是首领的蛋是艾萨克的?可是亚雌和雌虫不能生蛋。也就是说艾萨克是雄虫!   首领怀了艾萨克的蛋!可是首领不是和Captain是一对吗?为什么会怀艾萨克的蛋?而且他们的关系也不像强制爱啊?   他视线落在已经昏昏欲睡靠着艾萨克肩膀上休息的雌虫。   而金发虫握着拉德的手,在手指间轻轻揉按着。   这分明就是两情相悦嘛!所以!同理可得:艾萨克就是Captain!而且Captain是雄虫!   想明白这点的特里斯猛地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向艾萨克。这一切都说得通了,抛夫弃子的渣雄,放不下白月光所以诈死逃出星舰,离开首领,但是又因为放心不下首领选择隐瞒身份回到星辰号,也能对的上四处留情。   渣雄就是平等地爱每一任雌虫。   莫名对上特里斯愤恨的目光,艾萨克淡定地继续动作。习惯就好,这家伙就是四肢发达,不长脑子的类型,根本无需在意,就算他和拉德亲嘴,对方估计都只以为他们关系好。   艾萨克拉着拉德的另一只手,继续按着。可能是因为孕期的关系,拉德竟开始晕飞行器,按住虎口的位置可以有效缓解。   特里斯:盯盯盯。   不要以为你是Captain,我就不会骂你,渣雄!   回到星辰号。   “弗劳尔!弗劳尔!我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特里斯一下飞船就冲进弗劳尔的工作室,把里面正在通过解析星辰来找到Captain踪迹的弗劳尔揪了出来。   他拍了拍弗劳尔的肩膀,雄虫吃痛地捂着肩,不用想都知道肯定青了。   弗劳尔取下鼻梁上的眼镜,放在桌上,揉了揉鼻梁,无奈地叹气,“又怎么了?”他起身关上工作室的门,Captain的事是秘密,不能被虫发现。   “艾萨克就是Captain!”特里斯又激动地拍了一把弗劳尔的背。   雄虫一个踉跄,撑着桌子才没摔倒,解析已经到最后一步,绿色的字符正好显示艾萨克和Captain的匹配度到达99.99%,弗劳尔瞳孔一缩,对上特里斯的视线,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   特里斯晃了晃脑袋,眼睛里透着自豪,他拍着自己的胸脯,“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说完,他看向弗劳尔的目光里含了几分羞涩,“所以我知道抛夫弃子都渣雄不是你,你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白月光……”   “既然艾萨克就是Captain的话,那他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呢?是不是有虫在追杀他?还还是说有别的计划……”   “所以,你要不要娶我?”   “不行,我得去问个明白。”   两道声音撞在一起,一双眼睛满含期待,另一双充满疑惑。   弗劳尔觉得自己应该是出现了幻听,不然为什么会听到特里斯让他娶他这样的话。   哈哈,开玩笑的吧。   但特里斯的眼神明显不是开玩笑啊!他迟疑地后退半步,轻咳两声,“你……你今天没看什么乱七八糟的书吧?”弗劳尔眨了眨眼,“也不是在扮演什么书里的桥段?”   特里斯的目光从一开始的期待慢慢变成了失落,他小声嘀咕,“可是我们都睡了啊……你不认账……”   “我没有,我不是,你别乱说。”弗劳尔立马否认三连,熟练地让虫心疼,他叹了一声,捂着抽搐的额头,试图和特里斯讲道理,“我只是累了,算是在你房间借宿,我们什么都没发生过啊。单纯的睡觉,就像兄弟那样,就好比你和其他雌虫。”   对上特里斯隐隐泛起水光的眸子,弗劳尔有些无措起来,“你不是很爱看那些书吗?书里写的那些禁播桥段我们都没发生啊,一点暧昧都没有!”   “没看过。”特里斯摇头,“你每次念两句我就睡着了,再说书里的东西能和现实一样吗?”   这时候你倒是虚拟和现实分得挺清楚了?弗劳尔无奈,脑仁上的弦一抽一抽地疼。   他还要说什么,就见特里斯抹了抹脸,大声道,“我懂了,对不起,打扰你了。”   说着不管不顾抬脚就走,弗劳尔被他撞了个趔趄,左边身体都麻了,他抬手,似乎想要拽住虫,但迟了一步,“砰”一声,工作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抬手到半空的弗劳尔:“……”   接着又是“砰”一声,拆掉的门被大力甩了回来,陷进门框。然后轰然倒地,弗劳尔闪避及时,后退半步,门板倒下时扑来的劲风让他面门一凉。   巨大的声响让熟睡的雌虫骤然惊醒,他睁着迷蒙的视线,不甚清醒地呓语,“发生什么了?”   “没事。”艾萨克把虫的头往自己的肩膀上压了压,抱着虫走得稳当,“睡吧。”   拉德听了,手勾着虫的脖子,手指伸进金色的发尾,揉了揉,轻轻“嗯”了一声,便又沉沉睡去。   今天还是太累了。   艾萨克心口瞬间变得柔软,抱着拉德和急匆匆路过的特里斯撞了个正着,即使伤心也没忘瞪艾萨克一眼,渣雄。   这是又闹矛盾了?弗劳尔这也不行啊。不过管他呢,他行不就行了?艾萨克抱着怀里的拉德,突然愉悦地哼起来小曲儿。   “今天你要嫁给我啦,今天你要嫁给我啦啦啦……” 第159章   带着寒意的凉水冲刷手指, 艾萨克严格遵守七步洗手法,将自己每一处皮肤都洗得白皙透亮。   如同欣赏某些高雅的艺术作品一般,艾萨克哼着小曲儿, 甩干手上的水。   “!!!”艾萨克转身骤然看见身后的弗劳尔,一双眼睛如泼墨般黑沉沉盯着他。   艾萨克轻轻一瞥, “有事?”   弗劳尔用眼神示意:我盯,我盯, 我会死死盯着你的。   “所以,阁下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艾萨克双手握拳,压抑地勾了勾唇角。意思是你最好真的有事,不然你就真的有事了。   “Captain。”   艾萨克短暂怔忪, 眼睛一眯, 接着淡然挑眉, “所以?”   弗劳尔不敢相信这虫就是这样的反应, “你这就是承认了?”   “你能这样直接了当地叫出来,就说明你有无懈可击的证据, 我还有狡辩的余地吗?”   艾萨克双手一摊, 抱着胳膊倨傲地挑眉,眼睛里似笑非笑,和弗劳尔熟知的Captain如出一辙。   弗劳尔突然哽咽住, “你……”他扶额, “你这样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还是说……你要放弃星辰号?”   “不。”艾萨克摇头,“我可以放弃一切, 也不会放弃星辰号……”他顿了顿, 补充,“还有拉德。”   弗劳尔不解,“那为什么……”   艾萨克表情一凛, 他当然不会说是因为拉德不喜欢Captain,所以他才会换一个身份接近对方,说出来显得自己很没有逼格,他可是万虫敬仰的Captain。   艾萨克轻咳一声,神神秘秘道,“不可说。”   弗劳尔拧眉,接着放松眉头轻轻点头,“我明白了,听从您的调遣。”   “既然如此。”艾萨克点点头,“弗劳尔。”   弗劳尔应道:“在。”   “我知道雌雄有别,特里斯平日里太过于大大咧咧,可能会失去一些分寸。”艾萨克轻轻挑眉,眼底闪过一丝幽暗,“但,星辰号没有雄虫和雌虫的分别。你明白吗?”   “如果你自傲于自己雄虫的身份,想在星辰号拥有没有特权,那我就先处理掉你。”艾萨克勾唇,笑容很冷。   “我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心里有什么不愉快,打一架也好,骂一顿也罢,至少给我维持表面上的和平亲昵。”艾萨克眯着眼,一步一步走进弗劳尔的身侧,一手按在雄虫的肩膀,轻飘飘吐出一个字,“懂?”   弗劳尔身体一僵,站直了应道,“是。”   弗劳尔本想解释,但见此情景,也知道Captain并不需要他的解释。   ——   “他们运进去的箱子就是雄虫。”拉德带着星辰号的一个先遣小队和莱利带来的亚雌们躲在战壕里,这个位置虽然离的很远,但以雌虫的目力可以清楚看到实验室所在,也刚好看到雄虫被运进实验室的一幕。   平地之上,虚空中多了一个漩涡门,几只雌虫正在和穿着月隐军制服的雌虫小队,将一个又一个箱子运进门内。   “就像这样的实验室。”莱利一脸漠然,扯了扯嘴角,轻笑道,“实验室在地下,从那里出来的虫只记得无边无际的白。”   “地下是一个庞大的网络,想要摧毁实验室,谈何容易。”莱利叹了一口气。   拉德冷硬的五官,表情很淡,“哪怕不容易,也得试一试。即使只能短暂地给他们造成重创,也能拯救不知道多少虫,够了。”   “我之前有个计划,一直没能实现。”莱利抿了抿唇,双手用力捏了捏,“我本来想假扮雄虫混进实验室再和我的虫里应外合,一举捣毁。但我即使有尾钩,却不能释放信息素,很容易就被识破身份,所以才一直搁置。”   莱利继续补充道,“后来我又想着干脆抓一只雄虫为我所用,但雄虫金贵,身边都有严密的保护,就算真的抓到了雄虫,他们也是身娇体弱,难堪大用,进了实验室,也只能送菜。”   “这么说,首领有别的方法可以进入实验室?”拉德很快抓住对方话里的关键。   莱利顿了顿,最后点头,“没错。”   “假装雄虫的话,我可以。”艾萨克轻轻戳了戳拉德的胳膊。   当初他和威尔斯合作,原本也只是想要截获那批雄虫,然后帮助雄虫锻炼身体罢了。谁知道这后面的水竟然如此深,他不过才刚跟上那批雄虫,就被虫发现。   接着飞艇就受到袭击,发生爆炸。   星盗联盟的头头,星辰号的首领Captain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又怎么可能就如此善罢甘休呢?   当然要搅得他们天翻地覆才顺心啊。   艾萨克咬了咬牙,嘴角勾起一抹嗜杀的弧度。   听到艾萨克的话,拉德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   特里斯更是急得想说什么又不好说,支支吾吾扣着自己的手指。   “怎么?”艾萨克嘴角的弧度扩大,“担心我?”   拉德没有心情和虫开玩笑,他点点头,“自然。你只是星辰号的客虫,我又怎么能让你犯险呢?”   艾萨克嘴角都弧度垮了下去,目光一凝,充满攻击性,直直看向拉德,“是因为我是客,还是因为你的心?”   不欢而散。   就算回到星辰号,两虫都没再说一句话。拉德脑海里闪过艾萨克的话,以及对方说话时的神态和语气。   以前用不通虫情世故来掩饰,自然而然忽略一些东西。可是如今似乎并不允许他继续这样忽视下去。   艾萨克琥珀色眸子里深沉都占有欲,那不是一个医生对病人应该有的。   那分明……   星辰号地牢。   “给我审!我要知道他的所有!”艾萨克大马金刀坐在囚牢外的椅子上,神色肃杀,眼神像是把里面的雌虫千刀万剁。   “是。”特里斯应道,一拳狠狠打在雌虫腹部,“说,谁派你来的?什么目的?为什么要杀Doctor?”   雌虫轻蔑地勾了勾嘴角,“呵。长得倒是健壮,怎么没吃饭吗?拳头这么轻?你以为我会说?呸!妄想!”   “任务日志……特里斯第一战力有待考证,可取而代之……”艾萨克一边翻着对方身上搜出来的东西,一边慢悠悠念出声,“特里斯,他说你只会哭,想取代你,还不给他点厉害瞧瞧嘛?”   “知道咯,Captain。”特里斯舔了舔后槽牙,兴奋地砰砰试了试拳头,“正好最近心情一般,这不就有新玩具了吗?”他一把揪着巴特的头发,“我会让你也哭的。”   “啊——我的眼睛——”   雌虫的哀嚎此起彼伏,艾萨克甚至有闲心配着对方的嚎叫手指拍打着节奏。   撑着胳膊,慢条斯理地继续看任务日志,“我说星辰号最近怎么谣言满天飞,到处都是乱七八糟的八卦,原来始作俑者是你啊。”   “啧啧啧,你不去写书真的是屈才了,你背后的虫让一个文豪出来做刺杀任务,实在太过暴殄天物了呢。”艾萨克啧啧两声,“应该让你去引导舆论才对。”   艾萨克抬手,特里斯擦了擦自己染血的人拳头,退开几步。艾萨克上前,右手举起那本任务日志轻轻拍了拍雌虫的侧脸,“不过你全错了,我不是Doctor,你似乎跟错了人。”   雌虫瞳孔一缩,喘着粗气,激动的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说谎!如果你不是Doctor,为什么会在他的诊所!Doctor的诊所只有他一个医生!”   声音刺耳,艾萨克皱了皱眉,“你消息也太落后了。”   任务日志沾染了对方的血,浸湿了纸张,艾萨克嫌弃地将它塞进雌虫的胸口,右手按住对方的肩膀,居高临下地抬了抬眉,脸上表情很淡,轻飘飘道,“我知道你不会死,但应该不会不怕痛。”   艾萨克对着特里斯示意,特里斯解开雌虫的手铐,压着他往囚牢外面走。   “你……要……干什么?”雌虫被抱着胸拖行,艾萨克轻轻勾了勾唇角,露出一个魅惑众生的笑容,“Doctor可能是医生,但我是星盗啊,我可是无恶不作,杀人放火,欺雌霸雄,眼睛都不眨一下的Captain啊。”   “咳……放了我,放了我……”雌虫双手握拳蓄力,骨翼还没展开,就被艾萨克抓住根部,用力一掰,“你不知道吗?Captain最喜欢骨翼了。”   下手快准狠,特里斯狠狠打了个颤,后背幻痛。   ……   “我知道的真的只有这么多了。”雌虫奄奄一息,始终吊着一口气。   “你是说,当年研究院的繁花计划其实只是一个幌子,真正的目的是基因改造,制造出像你这样的异形体?打造异形军队?”   雌虫点头。   “也就是说那些亚雌根本不是基因改造失败,而是异形改造失败?”   “是。”雌虫点头,“最开始的确是繁花计划,但四大家族的力量进入研究院开始,繁花计划就成了摆设。后来实验暴露,月隐军善后,杀了当时所有都研究虫,而Doctor是繁花计划唯一的幸存者。为了掩盖这个秘密,他不能活。”   艾萨克眯了眯眼,嘴角扯得平直,“那要雄虫做什么?既然是异形改造,为什么还需要雄虫?”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雌虫眼睛充血,他摇头,“或许Doctor会知道,我只负责刺杀任务。”   “好。”艾萨克抬了抬下巴,对着特里斯道,“带下去吧。”   “我真的已经说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   “喊什么?”特里斯直接一巴掌,让雌虫闭嘴,“带你去治伤,话这么多。”   出了地牢,艾萨克带着一身血腥气回到房间,刚脱下衣服,打算洗一洗。   “咚咚咚——”   “咚咚咚——”   “做什么?”艾萨克不耐烦地打开门,眼睛里还带着杀意,浑身凌厉森然,看向来虫,表情还没来及收敛,“拉德……”   “抱歉。”拉德触不及防对上白皙的肌理,立刻背过身去。   手腕上一股拉扯的力道。   “砰——”   拉德被虫按在门板上,即使比拉德矮一头,艾萨克依旧居高临下,眼睛里是侵略和占有。   “来了,我还会放你走?”   白得反光的皮肤有些刺眼,拉德别回头,意味不明道,“我是雌虫。”   “我知道。”   “我不是雌性恋。”   “我也知道。”   拉德突然不说话了。   艾萨克虎口捏着虫的下巴,呼吸瞬间靠近,近得拉德心猛地凌乱了节奏。   “你不要信息素了?不要你肚子里的蛋了?”   “我可以再想别的办法。”拉德挣脱对方的桎梏,其实艾萨克也没用多大的力道,对方一挣就能挣开。   骤然空荡的手心,艾萨克轻笑一声,“他们都说你喜欢Captain,留在星辰号也是因为Captain,是吗?”   “不是。”拉德摇头。   艾萨克咬牙,后背紧绷,手握成拳,“哈哈,开个玩笑。”   “我留在星辰号不为了任何虫,而是因为在这里,我觉得很自在。”拉德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前所未有的正色,“至于Captain……”   如同过山车,刚沉下去的心,随着对方的话,提得高高的,几乎蹦到嗓子眼儿,艾萨克咽了咽口水。   “他是很厉害的虫,无论是军事能力,谋略,还是单兵作战方面,帝国也很少能找出一个这样的虫。”拉德顿了顿,垂在身侧的手捏紧,“我很欣赏他,很钦佩,也很羡慕。”   “我确实喜欢过他。”拉德抬头直直对上艾萨克的琥珀色眸子。   艾萨克瞳孔一震,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找不到自己的呼吸。   我……   他唇动了动。突然想到如果他承认自己就是Captain的话,拉德就更不会让他去做卧底了。   可是不说点什么,又觉得对不起对方的表白,他压了压唇角,带着点得意笑眯眯地问,“我有个秘密,关乎整个星辰号,你要是答应我去卧底,等回来,我就告诉你。你看怎么样?” 第160章   最终, 艾萨克还是说服拉德成功进行了卧底任务。他和特里斯打晕了一个负责运进雄虫的雌虫守卫,然后钻进了休眠舱,特里斯则假扮运送的雌虫。   休眠舱里一片黑暗, 全身包裹在粘湿的营养液当中,跟随着外面虫的动作一摇一晃。   不知道过了多久。   艾萨克被一阵抽抽噎噎的啼哭吵醒。   “呜呜呜……呜呜呜……”   和哭丧似的, 艾萨克揉着眉心,“别哭了。”   那声音顿了一下, 接着继续抽噎起来,“……呜呜呜哇呜呜呜哇……”并且还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甚至逐渐变得此起彼伏,富有节奏, 听得艾萨克差点跟着一起律动。   他猛地睁开眼, 坐了起来。   “???”   他的动静成功吓到正在哭的虫, 声音哽住, 开始一抽一抽地打嗝。   短暂的愣神之后,“嗝……你……你醒啦……嗝……”   “你终于醒了, 呜呜呜……”   艾萨克一一扫视过去, 雄虫,雄虫,还是雄虫。如此多的雄虫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即使在首都星也很罕见。   “你终于醒了, 轮到你了。”说话的雄虫没有哭,眼神死死盯着艾萨克, 充满了恶意。   艾萨克没理会雄虫, 而是专注打量着四周的环境。   一个10平米的房间,上下两层的床一排排合在一起,变成了大通铺, 天花板的灯照得锃亮,如同白昼,房间内挤满了雄虫,各种信息素充斥着房间,很淡却杂乱无章,对同样为雄虫的艾萨克来说,更像是挑衅。   雄虫的信息素不相容,他们只会在一个地盘允许自己的信息素释放出来,对其他虫释放信息素也是争夺配偶或者地盘的意思。   但这些雄虫哭的哭,睡得睡,有些瘦瘦小小,像是长期受了虐待似的,信息素已经不受他们自己控制,无意识地释放着,有些身上还有某种淫靡的气味。   艾萨克皱了皱眉。   “看什么看,这以后就是你的下场!”即使这样的坏境,有些雄虫也不忘了趾高气扬。   “是什么让你有胆量和我这样说话?”艾萨克眼皮轻挑,看向说话的雄虫。   信息素排山倒海一般涌向雄虫,雄虫被他钉在原地无法动态,双手扣住裤脚,肩膀上像是压了无数大山,沉重地几乎跪倒在地,他咬着牙,额头上的汗如同瀑布。   三秒。却无比漫长。艾萨克收回信息素,表情笑眯眯的,但没虫会觉得他真的在笑。   “哼。”压力消失,雄虫抹了抹脸上的汗,哼了一声,愤愤而去。   看了一场戏的雄虫们,也忘记要哭了,小心翼翼凑到艾萨克身边,说道,“你得罪了吉尔,他会报复你的。”   “是啊,他脾气最差了,你小心一点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担心艾萨克的雄虫有,但更多的是事不关己的。   虽然这些雄虫平日里也和吉尔不对付,然而见有虫真的和吉尔对上,也不见得有多关心。   还是刚开始哭声最大的雄虫,扣着手心,小声和艾萨克搭话,“你是刚来的不知道,吉尔的雌虫是这里的看守,得罪了他,他就会给你加活儿的。”   “什么意思?”   “呜呜呜……我今天干了六次活儿……呜呜呜……好痛……呜呜呜……”雄虫本来都忘了,一提这茬又想起了自己的遭遇,悲从中来,眼泪哗哗开始掉,他捂着自己的尾钩,哭得实在伤心。   另一只雄虫凑过来,蹲在地上,气质颓丧,颇有些匪气,艾萨克眉毛一挑,只听他道,“你还不知道被抓到这里要干什么对吧?我劝你不要觉得有虫会救你出去,哪怕你是雄虫,到了这里也就和牲口没什么区别了。”   雄虫言语上有些轻佻,“干活儿呢,就是那事儿,你懂吧?”说着,他怼了怼艾萨克的胳膊,见艾萨克一脸空白,他继续道,“他们要雄虫的信息素,还要雄虫的精,你要是给不出来,就给你打药,硬榨出来。直到把你榨/干为止。”   雄虫转头指了指最里面的床铺,那里躺着一只雄虫,裸/露在外面的胳膊骨瘦如柴,皮包着骨头,像是一用力就能折断。   “看见了吧?那个就是榨/干了的,估计没几天就没了。”雄虫摇头,叹了一声,语气里不难听出一些兔死狐悲之感,但很快被他收敛,“没了,就扔出去。”他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轻笑一声,“我们就这么点用处。”   这回艾萨克总算懂了干活是什么意思,他皱着眉问道,“有雌虫?”   “呵。”雄虫骤然笑出了声,“想什么好事儿呢?让你自己干,躺在床上,在一个小笼子里,穿着白大褂的虫,有些事亚雌,长得十分返祖,有些是雌虫,就这样冷这脸看着你干,就和做任务似的。”   “你以为他们把你当雄虫吗?”雄虫声音突然放大,惹来好几双眼睛,他咳嗽两声,压低声音,咬牙切齿道,“他们把你当畜牲,当种兽。”   “不过你要是愿意的话,可以找个看守雌虫,这样干活的次数就可以减少一些,不至于那么辛苦。”哭得累了的雄虫在一旁补充说道。   艾萨克疑惑:“那你为什么不找?”   雄虫通红着眼睛,眼圈已经红肿,他紧紧咬着下-唇,半天才憋出一句,“我为什么要找这样的雄虫,我的雌君,哪怕是雌侍也应该是军部的军官,或者同等级别的雌虫。怎么能随随便便找个看守的呢?他们根本不够格。”   雄虫抹了抹眼睛,扣着自己的指头,是个手指被他扣的不忍直视,“他们……根本不够格的嘛。”   “呵。你以为你还是什么贵族吗?”那只有些匪气的雄虫冷哼一声。   “那你呢?”艾萨克视线转向他,雄虫五官精致,甚至说得美-艳,一头长发随意地拢在脑后,有些慵懒。   长相也算是一绝,但这些美好的气质被他身上的匪气冲淡了,显得有些糙。   “你比刚才那个什么吉尔长得好看太多了,应该不难找吧?”   雄虫皱眉,像是想到什么极其恶心的事情,他摇头,没好气地看向艾萨克,“我们是敌人!我为什么要去取悦一个敌人,我宁愿被榨-干,死了,也不会便宜那些雌虫的。”   话音刚落,门口便响起凌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刚才被艾萨克信息素压得动弹不得的雄虫,趾高气昂指着艾萨克,“对,就是他,他已经醒了,该干活儿了。”然后冲着身边高大的雌虫撒娇,“利安,你快把他带过去。”   “醒了?”被叫做利安的雌虫打量着他房间里的雄虫,指着艾萨克和他旁边的长发雄虫,“他们两个,都带过去。”   “是。”他身后的雌虫均是一身制服,从头包裹到觉,只露出一双眼睛用来视物。   “别动我,我自己走。”长发雄虫挣了挣钳制住他的铁臂,神情倨傲,昂首挺胸,十分有骨气,紧接着一双银手拷就落在腕子上。   有骨气的虫像是犯人似的被压着往前走,十分狼狈。   艾萨克抿了抿唇,拿过雌虫手里的手铐,乖巧地给自己扣好,抬头扬起一抹懵懂灿烂的笑容,“我怕疼,轻一点哦。”   金发雄虫有着耀眼的容貌,如同温暖的阳光照耀在雌虫身上,懵懂单纯的琥珀色眸子像一只小鹿般清澈。   而且这只刚来的雄虫不像其他虫,一醒来就是破口大骂,各种侮辱傲气,就算时间久了,学乖了,不会再辱骂了。但是身上那股子特权阶级的倨傲依旧存在,即使是阶下囚,也拿鼻孔看虫,尤其是雌虫,好像雌虫在他们眼里本身就是很低贱的东西。   艾萨克和蔼乖巧平易近人,哪怕是装的,也不是没有雄虫会装,吉尔就是一个,他装的乖巧温顺,得了利安的喜欢。但眼睛里的东西骗不了虫,哪怕隐藏再深也能感受到里面那一丝微妙的轻贱。   但艾萨克不是,他眼睛里没有这个,仿佛雄虫雌虫在他眼睛里都一样。雌虫有些恻隐,于是松开手,没押着他往前走。   艾萨克转头亲昵地笑了笑,“谢谢。”   他们被带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两个床铺,被子柔软,但床被玻璃罩子罩住,外面链接着一些仪器设备。   再就是房间内的陈设,十分别具一格。墙上张贴着大胆露骨的海报,如同连环画似的贴满了墙,海报上的虫正在进行生命大和谐,有正常平平无奇的姿势,也有超出艾萨克认知的高难度动作,看得他啧啧称奇。   原来还可以这样……   除了墙上的连环画海报,还有一个陈列柜,上面摆满了特殊的器具,还有智能虫偶,肌肤血管如同真虫。   另一面墙就比较特殊了,上面陈列的是各种刑具,艾萨克曾经在他雄父的玩乐室里见过。用来凌虐殴打窒息捆绑等等,上面甚至沾了血。   他冷笑了一声。   像是为了方便雄虫勾起欲/望,竟然在最中间还绑了一只雌虫,跪在地上,双手紧缚,后背上密密麻麻的鞭痕,绿色的血迹覆盖在上面,骨翼无力地垂着,伴随着嗡嗡作响的道具声音,雌虫时不时痉挛着。   艾萨克注意到长发雄虫骤然绷紧都身体,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几乎扣进肉里。   看来有故事啊。他想。   见艾萨克看过去,他冷冷别过头,哼了一声,邪肆地勾着唇角,轻佻道,“你还是想想等会儿你怎么能硬起来吧。再过半个小时,这个房间可就不止我们三只虫了。”长发雄虫说着,走向一张床铺,打开玻璃罩,坐了上去,冷笑一声,“你最好现在就开始进入状态。”   雌虫需要雄虫锻炼信息素才能度过衰弱期,同时孕期也极度渴求雄虫信息素,雌虫离不开雄虫。同样,雄虫也离不开雌虫,雄虫在没有雌虫的刺/激下,很难自给自足,往往需要半个小时或者以上的时间。   这并不是说他们有多持/久,而是他们很容易阳/痿。   艾萨克抱着胳膊挑眉,嘴角是一抹玩味的弧度,“所以你已经进入状态了?”他右手支着下巴,像是在思考,接着恍然大悟般看向被绑着的那只雌虫,“是因为他吗?你喜欢这些?”   雄虫紧握拳头,看向艾萨克的眼神凌冽又凶狠,毫不掩饰。   金发雄虫无辜地抬手,说出的话很气虫,“别这样看着我,虽然这只雌虫长得很不赖,肌肉结实,身材高大——”   每说一句,长发雄虫眼神就凶狠一分,艾萨克故意拖长调子,来了个很长的停顿,雄虫看他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眼睛挖了似的,他勾唇,“——但是我没有特殊癖好,不爱这一口,而且我也不需要这些刺/激。”   “我看你骨骼惊奇,要不要考虑和我合作?”艾萨克微笑一步一步向着雄虫靠近,气质竟比军部饱经战争的雌虫还要肃杀,他扯着唇角,“再等下去,那只雌虫可能就没命了,不反抗吗?” 第161章   艾萨克并不着急雄虫的回答, 而是慢悠悠在房间里溜达,细细打量看着,看到有意思的东西眼睛里闪过惊奇。   等和拉德说开了, 这些东西都要玩一玩,他边看着边点头, 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从雄虫的角度只能看到艾萨克开朗阳光的笑容,配上金色的发丝, 温暖又耀眼,根本难以想象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废料。   艾萨克慢慢踱步,时不时发出啧啧两声,像是某种评判, 鞋跟踏在地板上踢踏作响。   最后在跪着的雌虫面前停下, 他饶有兴致地勾住雌虫的下巴。   雌虫听见脚步声在他身前站定, 接着落下一个阴影, 之后就被抬着下巴被迫和雄虫的视线对上,一瞬间被对方温暖的颜色晃了神。   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 对方是一只雄虫, 还是一只压迫感很强的雄虫,身上似乎还带着硝烟的味道,这是久经战场的军雌才会有的。   雌虫狠狠打了个颤。   “住手。”长发雄虫拧着眉, 小声呵斥, “你想做什么?”   艾萨克松开雌虫的下巴,拍了拍手, 又踱回雄虫身边。   他笑盈盈道, “是不是觉得很无力?连自己重要的虫都保护不了。明明是雄虫,拥有着无限特权,走到哪里都趾高气扬, 被雌虫亚雌捧着的雄虫,手一伸,就有虫扑上来拥护着的雄虫,一句话就可以决定虫生死的雄虫……”艾萨克突兀地轻笑一声,眼睛里的笑意越发的淡,琥珀色的眸子越发阴森,他压低声线,轻轻拍了拍雄虫的领口,“这样的雄虫,却什么都做不了。成了阶下囚,看着自己重要的虫一点点被折磨到死去。”   他凑到雄虫耳边,如同恶魔呓语,喟叹一声,“这就是雄虫啊……”   “你想怎么做?”长发雄虫猛地捏住艾萨克的手腕,眼神狠戾倨傲,“你又能做什么呢?你不也是雄虫吗?”   “是,我当然是雄虫。”艾萨克捂着嘴低声笑了,“但我不一样,我比你厉害。”   他捏着雄虫的胳膊,一点点用力,白皙都手背上是青色的脉络,长发雄虫的胳膊被他一点点扯开,“你的力气还不如给我挠痒痒呢。”   雄虫捏紧了自己的手心,神色肃然地盯着艾萨克。   当了这么多年的Captain,艾萨克多少还是有些笼络虫心的本事,贬低了一番之后紧跟着就是一颗甜枣,只是听在雄虫耳朵里怎么听怎么敷衍,“但你的力气已经不小了,也算是那群雄虫里的佼佼者。”   “怎么做?”长发雄虫哼了一声,甩开艾萨克带着手,抱着胳膊问他,“你的计划。”   “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盟友。”见虫肯合作,这时候艾萨克倒是不急了。   “艾登。”   艾萨克笑眯眯伸出手,“艾萨克,幸会。”   艾登眼神向下轻轻瞥了眼对方伸出的手掌,敷衍地轻轻碰了下。   盟友正式会晤之后,总算开始谈起了正事。艾萨克:“先说说你是什么计划。”   “每次进来取东西的虫都是穿白大褂的亚雌,他们不容易受雄虫信息素的影响,但是相对体能也会偏弱。只要能和他们起争执,就会惊动跟在他们后面雌虫,雌虫身上有武器,但是容易被雄虫信息素的影响,所以他们大部分都全副武装,只露出眼睛。   艾登胸有成竹道:“只要到时候摘下他们的面罩,释放大量雄虫信息素,引导他们发情,抢过他们的武器,制造混乱,就有机会顺着通风管道溜进中控室发射求救信号。再不济也能抢一艘飞艇……”   他顿了顿,目光挪向跪着的雌虫,只停留了一瞬便收回,“霍布森是一名优秀的飞行员,曾经在首都星最大的飞行器制造公司当试飞员。”艾登抿了抿唇,眼神晦暗难辨,带着连他自己都不易察觉到期许,他轻声道,“他能从这里飞出去。”   艾萨克听得直皱眉,“然后呢?”他抱着胳膊,挑眉问道,“你知道亚雌体能弱,也只是相比较雌虫吧?你有信心能打过他们?还有,你知道要多少雄虫信息素才能让雌虫被迫发情吗?你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你确定你还有那个浓度的信息素?再就是,你知道中控室的方向?距离这里有多远吗?”   被质疑的雄虫很不服气,他愤恨地瞪着金发雄虫,对视半晌,冷冷哼了一声,撇过头去。   “你没想自己能活着出去。”艾萨克直接了当地肯定道,“你想为那只雌虫争取时间。他很重要。”   艾登眼神突然柔和,像是含着一点水光,高高扬起自己的头颅,嘴唇嗫嚅,“他是我的雌君,我们结婚才不到一个月,正在星际进行我们的蜜月旅行,飞船遭到袭击,我被绑了,他不要命地来救我,但是却走不出去了。”   艾萨克眯了眯眼睛,“可他只是只雌虫。”   “他是我的雌君。”艾登突然转头恶狠狠的盯着艾萨克,眼泪在眼眶打转,瞬间滑落眼睑,但眼神十分坚毅,艳丽的唇瓣一张一合,一字一顿重复道,“他是我的雌君。”   身为雄虫,艾萨克见过太多薄情寡义,凶恶暴戾的雄虫了,他们的血似乎天生就是冷的,仗着自己是稀有的雄虫,为非作歹,无恶不作,以鞭笞,凌虐雌侍,雌君为乐,就连他自己骨子里也流淌着疯狂的血液。   但原来也有雄虫是不一样的,他们爱自己的雌君,是可以交付生命的那种爱。   “呵哈哈哈……”艾萨克突然捂着嘴,低头弯下腰笑了起来,笑声在白茫茫一片的房间里显得有些惨淡。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有些难堪似的,艾登擦了擦眼角的泪,别过头。   艾萨克抹了抹眼角笑出的眼泪,轻轻拍了拍艾登的肩膀,“别误会,我没笑你。我只是太感动了,多么伟大的爱情,我真的太感动了。”   艾登看着手舞足蹈,状若癫狂的虫,默默离得远了些,这虫怕不是有病吧。   艾萨克并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吓虫,他抹了把脸,换了副表情,正色道,“就按着你的计划去做,不过我们得改改……”   他凑近开始和艾登小声密谋。   ——   训练有素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下,接着是轻柔稀碎的步子,门轰然打开。   进来的亚雌均是一身白大褂,带着口罩,眼神如同机器一般冰冷。   “躺上去。”   艾萨克刚一躺上床,玻璃罩子就扣了下来。旁边链接的仪器开始跳动,密密麻麻的数据显示在上面。   亚雌例行公事道,“开始吧。”   艾萨克勾唇一笑,“可是我自己好像不太行诶。”   亚雌冰冷的眼神往下一瞥,最后落在艾萨克的脸上,一瞬间惊艳,但也没太放在心上,在研究所干的久了,什么样的雄虫没见过,什么稀奇古怪的雌虫没见过,没什么稀奇的。   亚雌冷冷道,“那是你自己的事情。”   “是吗?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明明雄虫是躺着的,亚雌却有一种被居高临下的压迫感,紧接着危险的感知让他快速撤身。   “砰——”   玻璃罩应声碎裂,一条巨大粗壮的尾钩穿过打破玻璃罩,砸在亚雌刚才的位置。   “啊,失败了。”艾萨克没多少惋惜地喃喃道。尾钩轻轻摇晃,闪烁着锋利冷酷的寒光。   紧接着又是一击。   亚雌眼里闪过一丝错愕,接着是巨大的惊喜,这样的雄虫孵化出来的蛋,基因改造的话一定很强。   艾登那边的亚雌见状,赶紧过来帮忙。   “砰砰砰——”   艾萨克打碎艾登的玻璃罩,一脚踹飞了上来帮忙的亚雌。   “woc!你这……他雌父的你……”艾登身上的匪气在看见艾萨克的尾钩时终于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他错愕地看着艾萨克,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艾萨克扯着唇角,挑眉,轻佻的笑道,“兄弟,我知道我很牛,但是你这样盯着我,真的很容易让虫误会。我不是雄性恋,而且我有雌君。”   “你&%&……”   “快来虫!来虫啊……咳咳咳……”艾萨克并没有阻止亚雌的呼救,他眯着眼,“叫的大声点,这样才会有虫来啊。”   “砰——”   门被从外面踢开,进来的雌虫们穿着统一都作战服,袖子上绣着月隐军都标志,一只鹰的图腾。   “砰砰砰——”   连续的光束能量弹朝着艾萨克打过去,被他一一躲开。   亚雌惊恐地大吼,“他是雄虫,你们在干什么!不要伤到他!”   为首的雌虫对着身后都虫摆手打着手语,几个雌虫收起枪。   雌虫厉声道,“不要做无畏的抗争,你逃不了,乖乖听话,这里不是雄虫可以撒野都地方。”   每次有新的雄虫进来,几本都有这一遭,不是要死要活,就是对着亚雌大打出手,想要闹出点动静,雌虫已经有点习惯了。   但艾萨克给他的感觉很不一样,很危险,虽然已经让其他虫放下了武器,但他依旧紧紧捏着枪。   “是吗?我今天还就偏要撒野了。”艾萨克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唇角勾起一抹疯狂的笑容,“莉莉斯,来吧,战斗!”   “亲爱的使用者,已启动战争模式,请注意安全。”   “咔咔”两声,艾萨克的身体便被坚硬的金属外骨骼覆盖。   金红配色的等身机甲。艾萨克又一得意之作,虽然只是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了改造,但已经十分让他满意了。   “刷——”   艾萨克身后骤然张开一对骨翼,赤红色的骨翼末端是金色的花纹,如同燃烧的火焰一般。   看着直接大便活虫的艾登,惊得下巴都要掉了,但紧随而来的,是被眼前赤红燃烧的血液,汩汩跳动着。   “警戒——发现入侵者——”雌虫大喊,按下了警报器。   “砰——”   雌虫的手臂直接被艾萨克的骨翼削掉,紧接着是艾萨克嚣张疯狂的笑声,“好久没活动筋骨了,终于可以愉快的玩耍了!”   “砰砰”两声,艾萨克开始主动回击   艾登目瞪口呆,艾登叹为观止。   擦!这才是他想成为的雄虫!太他雌的爽了! 第162章   “轰隆隆——”   一阵巨响, 艾萨克所在的房间瞬间化为废墟。   赤红色火焰般的骨翼从废墟中纵身飞出,如同涅槃的神鸟。砰一声落在地面,扬起一阵不小的灰尘。   只见这霸道的虫形机甲右手拎着一只艳丽雄虫, 左手夹着一只满身是伤的雌虫,有些滑稽, 但丝毫不影响他肃杀的气质。   “咳咳咳……放我下来……”艾登扯着自己的衣领,这个动作实在是太难受了, 呼吸不畅。   “砰砰”两声,巨物落地,艾登捂着屁股和胸口,接住了身上的雌虫。   “咔哒——”艾萨克脸上的面罩上下展开, 露出他紧致的俊脸, 艾登无暇欣赏, 只顾着查看护着霍布森身上的伤口。   “拿着, 治疗剂。”艾萨克话说着,骨翼轻轻在霍布森脖子后面一点, 抑制环便成了摆设, 他手上动作也不停,扔给艾登一瓶治疗剂和一把能量炮,他轻笑了声, “能扛吗?”   艾登双手接住, 将能量炮放在自己脚边,扶着霍布森, 动作轻柔地掰开虫的嘴唇, 将治疗剂喂给他。   霍布森眸子闪烁着,声音微弱,“雄主……”   “很快就好了。我们有救了。”艾登擦了擦对方嘴角溢出的液体, 抚摸着对方的侧脸,水光在他眼睛里闪了闪,嘴唇抽搐着在对方额头落下一个吻,“没事了没事了……”   “咳……”孤家寡冲的艾萨克表示有点碍眼,十分碍眼,好像谁没有雌君似的。   他表情严肃,声音低沉有力,如同战场上的将军,“艾登,拿起你的武器,背着你的雌君,跟在我身后。”   不用他说,艾登已经扯着雌虫绑在自己背上,房间里顺的鞭子,柔软坚韧,不易断。他扛起能量炮,冲着艾萨克轻轻勾了勾嘴角,眼神坚毅,不知道说给谁听的,“我会活着出去,我们都会。”   虽然用了治疗剂,效果也不能立竿见影,再加上霍布森被绑太久,没怎么进食,就算伤口好了,身体也会虚弱一段时间。   “很好。”艾萨克点头,为他鼓掌,“那么现在,开始发泄你的不满吧,哪里不爽,就轰哪里。”   “砰——”艾萨克给他做示范,率先朝着走廊的立柱来了一炮。   艾登目瞪口呆,新跟着颤了颤,咬牙切齿,大喝道,“你疯了吗!这里会塌的!”   艾萨克回眸,轻挑了挑眉,“那又怎样?”   “疯子。”艾登低咒,和他合作的自己也是疯了。   “轰——”   他扛着能量炮,冲着金属的墙面就是一炮,黑烟之后,是一个大洞。   这该死的暗无天日的地方,他受够了!   “hui——”艾萨克吹了个口哨,对着虫扬了扬头,“干得漂亮。”   “警报——警报——基地受到攻击……坐标……”   “砰砰砰——”   月隐军的量子枪朝着他们射击,艾萨克骨翼切下一块金属门板挡在身前,艾登适时朝着雌虫们轰了一炮,雌虫瞬间被炸飞。   领头的雌虫眼看着不对,打算采取重型火力,耳麦里突然道,“他们是雄虫!我要活的!可以开机甲扛炮的雄虫!比基地里养的那群废物都有研究价值!我要活的!”   “史密斯上尉!我要活的!”雌虫嘴唇动了动,狠狠骂了句脏话,但还是恭敬地应声,“收到,罗伯特博士。”   紧接着他摘了耳麦,对着身后的雌虫们严厉道,“火力覆盖,能抓活的抓活的,抓不了就地处死。”   “你们就这点本事吗?”艾萨克勾了勾唇角,对着暗处抛出一枚炸弹,“那我先不陪你们玩了。   史密斯看着扔过来冒着浓烟的炸弹,瞳孔一缩,“隐蔽——”   “砰——”   爆炸声响起,艾萨克和艾登已经到了另一条通道。   这个实验室四通八达,如同蚁穴,可就算是蚁穴,也经不起艾萨克随心所欲的轰炸。   “咳咳咳……”史密斯从废墟中爬出来,爪子硬生生扯出钉进自己小腿的铁皮,耳麦里突然是气急败坏的声音,“我说了我要活的!”   “罗伯特博士!现在不是你要不要得问题,如果不采用重型火力,研究基地就被他炸了,到时候你自己和大人们解释去吧。”   “史密斯!”   雌虫彻底摘下耳麦捏碎了扔在地上,“杀了他。”   身后被炸的灰扑扑的雌虫支支吾吾,“可……那是雄虫……”   “啪——”史密斯转头一巴掌打在雌虫脸上,眼神阴狠地瞪着虫,“雄虫又如何?基地里死的雄虫还少吗?”   “是。”雌虫捂着脸低下头。   等史密斯率先走远,雌虫才开始小声蛐蛐,“你惹他干什么?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听说罗德尼家的雄子虽然娶了他,但是连碰都不碰他,所以才这么厌雄……”   “要我说他和纳尔森上尉比真的是差远了,要是他还在估计现在都是少将了,哪像他这么多年还是上尉……被安排到这里,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   雌虫紧盯着史密斯的背影,小声提醒,“少说两句吧。”   ——   天花板震颤,碎屑簌簌掉落,雄虫哭的红肿的眼睛闪了闪,“发生什么了?”   “完了完了,我们是不是要死了?他们要把我们活埋在这里呜呜呜呜……我还这么年轻,我不想死呜呜呜……”   “我可是雄虫啊,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里呜呜呜哇……”   萨利抽了抽鼻子,听到雄虫们的话,又是一阵悲从中来,可是他哭得太久了,现在流不出眼泪了,他紧紧抱着自己的膝盖,喃喃着,“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砰——轰——”   天花板巨响,紧接着红色的火焰从天而降。雄虫们瞬间缩成一团,紧紧抱在一起。   “别杀我,别杀我……呜呜呜……”   “艾登!”萨利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紧随落下的雄虫。   艾萨克扔下一堆武器,视线在这群雄虫身上扫过,他冷冷道,“想出去的,就拿起武器。”   艾登背着霍布森,神情也很冷淡,相处这么久,他是知道这些雄虫什么样的,来之前个个都是养尊处优,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到这里受了些磋磨,就萎靡不振,除了哭就是想着每天怎么钻空子能让自己好过一点。   他皱眉道:“基地已经被破坏大半,外面很乱,这是我们出去的唯一机会。”   “可是我们根本不会用能量枪,出去也是死。等月隐军抓了你们,我们就没事了。”雄虫苍白者脸反驳。   另一只雄虫跟着点头,“对啊,本来就没我们什么事,跟着你们被月隐军抓,肯定就死了。”   艾萨克无所谓地摆手,“随便,我只给你们十秒钟的时间考虑。”   “十,九,八……”   没有雄虫动。   “……五,四……”艾萨克走到门边,一脚踹开了关着他们的铁门,“三……”   萨利捏了捏拳头,鼻头通红,眼睛肿成了一条缝,他猛地跑过去双手扛起一把能量枪,像是有谁要和他抢似的。   “反抗会死,待在这里最后也是死,我是雄虫,我不要那么没有尊严的死去。”他摇头,眼里逐渐染上疯狂,喃喃着,“我可是尊贵的雄虫……”   看着这只从他睁眼就在哭的雄虫,艾萨克眯了眯眼,继续道“……二,一。”   “好了,时间到。”他打了个响指,“你们的命运就靠你们了,再见,雄虫们。”   红色的机械骨翼瞬间向前张开,将进来的雌虫甩出去钉在地面,然后抽离。   “打出去。”他冷声道。   “别让他们跑了。”利安举起枪命令道,“格杀勿论。”   “砰砰砰——”   艾萨克速度极快,左右躲开扫射过来的能量弹,留下一道道残影。   “砰——”   利安和艾萨克骨翼相撞。   “你究竟是什么虫?”   艾萨克勾了勾唇,“路过。”他挑衅道,“顺手的事儿。”   刚和利安厮混一番的吉尔,听到动静跟了过来,看到眼前两虫对峙的一幕,想也没想捡起地上的能量枪,对着利安“砰砰”两枪打在肩膀。   利安错愕地睁大眼睛,隔着艾萨克的肩膀,看向雄虫。接着越过艾萨克向着吉尔飞去。   雄虫惊恐地看着朝他来的雌虫,握着枪的手抖了抖,猛地闭上眼睛,连开数枪。利安身体被打成筛子,停在半空,轰然坠下,在雄虫半米远的距离,骨翼最后用力,穿入雄虫的胸口。   吉尔眼睛里的恐惧几乎化为实质,捂着自己胸口,嘴里吐出鲜血,直直倒下。   艾萨克看着这一幕,眼神晦暗不明。   “轰隆隆——”   “艹——请求支援!那只雄虫疯了!他把基地炸成了筛子,这样下去基地会塌的!”   “月隐军上尉史密斯请求连线罗德尼大人!”   “暂无权限,请插入密钥。”中央控制室的史密斯砰地一个锤在控制台,他恶狠狠地揪住旁边五花大绑的亚雌,“罗伯特博士,密钥,给我。”   “轰隆——”   大地再次震颤,天花板开始倾斜,碎土掉落下来。   史密斯脚下踉跄,看向罗伯特的眼神更是骇然。   亚雌狠狠打了个颤,因为见情况不对,准备收拾东西逃跑的他被史密斯抓了个正着。他颤颤巍巍指了指自己的手,“你先……,先松开我。”   史密斯眼睛下瞥。   “啊——”亚雌胳膊一痛,在地上打滚。   史密斯匕首扣出亚雌胳膊上的芯片贴在感应器上。   “正在读取信息,请稍候……十,九……”   “轰——”   就在读取时间即将变成0的时候,控制台被一炮炸毁。   史密斯目眦欲裂看向来虫,“我**你*,你**的,****”   “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我们都会死在这里的!你个疯子!”史密斯疯了一般朝着艾萨克袭去。   “砰——”骨翼瞬间把虫击飞,艾萨克踩住即将起身的雌虫胸口,用力下压,“我记得你,394光能导弹……”他张开手心比了个烟花炸开的手势,“砰——”   “烟花好看吗?”他扯了扯唇角,“今天加倍还给你了,开心吗?”   史密斯喘着气,眼睛微眯,“是你——Captain!你没死!”   “是啊,现在轮到你要死了。”   “不是我……”史密斯笑着摇头,声音颤抖道,“是第一军上将拉德炸了你的飞艇,整个虫族都知道呢。”他右手藏进作战服袖子里,“不信你查,到处都是他的通缉令,罪名是残害雄虫……”史密斯眼睛沉了沉,突然爆起,“去死吧!管你是——啊——”   话音未落,右胳膊就被砍断,断裂都右手上赫然是一把刀。艾萨克居高临下看着捂着胳膊哀嚎地虫,眼皮都没抬,轻蔑地冷哼一声,“享受死亡吧。” 第163章   “轰——”   平地一声巨响, 大地裂开了一条缝隙,如同丑陋的蜈蚣趴在堪底斯星的表面。   沉烟之后。   “咳咳咳……我C——”艾登捂着嘴咳嗽,刺眼的阳光透过茂盛的枝叶洒落下来, 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脱口而出的脏话被几乎哽咽的声音堵了回去。   新鲜的空气, 哪怕夹杂着灰尘,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侈。   被困住的鸟, 终于得到了自由,迫不及待地想要飞出胸膛。   “重见天日的感觉如何?”艾萨克解除机甲,莉莉斯变成了手环扣在手腕上,他抬头冲着艾登轻轻勾了勾唇, 是一个有些戏谑的笑容。   “不可置信。”艾登捂了捂脸, 同样轻轻勾了勾嘴角, 心里无比轻快, 他捏了捏背上霍布森的手心,虚弱地虫给予了回应。   实验基地最薄弱的地方, 就在中央控制室隔壁的上方, 只要炸断了基地重要的承重柱,再从外面一炮轰顶,攻破就不是问题, 这是莱利的情报。   虽然和艾登的计划不同, 但也大部分重合,艾萨克只是更改了一小部分。把实验基地炸成废墟。   至于里面的雄虫, 艾萨克不是圣母, 他是星盗,如果他们自己都不想救自己,艾萨克也没有那个义务。   “咳咳咳……呼呼……”跟在后面的萨利急促地喘息着, 爬出来的瞬间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他疲惫地抬着眼皮,看向四周,不再是白色的墙壁,不再是走到哪里都刺眼的白炽灯,不再是那个无法逃离的笼子。   “呵呵哈哈哈哈……”萨利突然捂着脸放声大笑,,笑声激荡在林子里。新鲜的露水滴落在脸上,带着丝丝寒意。可他心里是热的,血液也是热的,并不觉得冷。   “哈哈哈哈哈……”近乎癫狂笑声之后萨利不可控制地嚎啕大哭起来,比在基地里的每一次都撕心裂肺,好像要把这么多年的委屈通通宣泄出来。   艾萨克难得地心里叹了一声,走近了一些,轻轻拍了拍萨利的肩膀,“干的不错。”   “唔……”萨利泪眼婆婆地抬起头,眼前的艾萨克糊成了一团,他瓮声瓮气道,“……谢谢……我可是雄虫……”   艾萨克抿了抿唇,捏了捏对方的肩膀,似鼓励,也似安慰。   “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就算出来了,这里发生这么大的事情,我不信月隐军不知道。”艾登打断了他们的兄弟情深,激动之后就是担忧,“堪底斯毕竟是月隐军的地盘,地陷这种事情动静这么大,他们迟早会发现,我们不能在这里呆太久。”   萨利抬头,呆呆地“嗯”了一声。   艾萨克抬手,然后抱着胳膊桀骜地说道,“别着急,我要是单枪匹马闯进来那也太蠢了。”   艾登:“……”   在见识过艾萨克疯子一般的轰炸方式之后,这还真不好说,谁知道这家伙脑回路怎么长的。   “飒飒——”   微小的动静,瞬间惊动了艾登的耳膜,心脏也跟着不可控制地跳动起来,浑身绷得紧紧的。他抬手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有虫——”   艾萨克眼珠转了转,闪过一丝暗光,他扶起地上的娇弱无力的萨利,捂着脑袋,身体一软,倒在雄虫身上,可怜的萨利根本没有接住他的力气,还是艾萨克自己缓了力道,不然萨利得被带着一个屁股蹲坐在地上。   “这里——这里——首领,成功了,他们出来了。”爆炸之后,灰尘散尽,特里斯看见虫影,激动地向后面招手。   拉德一身黑色作战服,结实高大的体魄如同一座巍峨险峻的高山,脸上的表情一贯的冷硬,绷得紧紧的,浑身散发着生虫勿近的气场,脚底踩着皮靴,哒哒哒走了出来。   第一眼就看见了那头耀眼的金发,靠在一只雄虫身上,十分虚弱无力的样子。   有些刺眼。   他尽力忽视那一丝丝不爽,但眸子越发深沉,紧紧绷着的下颌线像一道弹簧。   “带他们上星舰,迅速撤离。”他冷冷地命令。   “是。”   “拉德……”眼见着虫看都不看他,以为对方还在生他的气,艾萨克有些急了,连忙虚弱地唤了一声,朝着雌虫伸手。   拉德皱眉,沉思之后还是走了过去,冷硬地开口问道,“哪里受伤了?”   “没有……”艾萨喘了喘粗气,从萨利身上转了一圈,丝滑地落入拉德怀里,他扯了扯自己的领口,无助地摇了摇头,眼眶泛红,盛着一汪秋水,阳光耀眼的虫瞬间沾染了破碎感,他咬了咬下唇,“我也不知道……唔……”   艾萨克紧紧趴在虫胸前,甜腻的味道丝丝缕缕钻入鼻尖,这下是真的有些渴了,他咽了咽口水,剧烈地喘息,“他们好像给我注射了什么东西……哈……好热……”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更真实,他甚至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莹白锁骨和小半胸膛。   拉德抱住几乎瘫软的虫,眉头皱在一处,冷光射向另外三只陌生的虫。   艾登:“……”   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刚才还牛逼哄哄炸基地的冲动瞬间就倒了,他也是始料未及。   不过以他不太深入的了解来看,对方多半是装的。他重新把视线落在拉德身上,好奇是何方神圣竟能降住这样一个疯子。   一米九的身高,在雌虫里可圈可点,算不得多么出彩,浓密的黑发剃的很短,浓眉大眼,轮廓分明,英俊冷硬,这是大部分军雌的标配,作战服紧紧包裹着富有力量感的肌肉,身姿挺拔高挑。似乎没什么稀奇,那可能就是武力值很高吧。   这么一想也十分合理,只能是打得过疯子才会被疯子惦记上吧?   艾登打量拉德的同时,拉德也在打量艾登,过于阴柔艳丽的外表,还留一头长发,看上去十分臭美,典型的渣雄特征。不过在看向他身后背着的雌虫时,拉德瞳孔轻轻一震。   这样生死境地,竟然可以背着雌虫逃出来,拉德没见过几个这样的雄虫,眼底不免泛起一丝赞赏。   靠在雌虫胸口的艾萨克看着他眼底的情绪变化,扯了扯虫的衣领 ,勾着雌虫的脖子,强行把对方的视线拉开。   刚在脑子里编好瞎话打算替艾萨克圆一圆的艾登看着他们的互动,瞬间改了主意。于是他摇了摇头,“不清楚。”   一直小声抽抽的萨利突然插话道,“可能是实验室的虫给他打了催Q剂,为了榨取……他们真的太坏了!”   配上雄虫红肿的眼睛,愤愤的表情,脏兮兮但难掩俊秀的脸蛋,十分有说服力。   拉德垂眸,看向一直往他怀里拱的虫,勾住对方的腿弯,一把抱了起来。   “回星舰,替我向莱利首领道声好,有缘自会再见。”拉德沉声对着暗处的亚雌们说道,“实验室已经捣毁,算我欠他一个虫情,有什么需要尽管向我开口。”   ——   四大家族内部会议。   “实验室的事情,我还是希望罗德尼家能给我们一个交代,毕竟那里可是你的地盘。”   说话的雄虫一身得体的灰色西装三件套,动作神态语气处处透露着优雅,眼角的细纹不仅没让他显得老态,反而有种复古的气质。   但他眼神阴郁,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生生破坏了这种复古的优雅,反而显得有些阴狠可怖。   而他嘴里罗德尼家的雄虫,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脸上也总是挂着微笑,但笑容不达眼底,显得有些虚伪,他虚弱地咳了两声,“咳咳咳……是我的地盘没错,但据我所知,岔子出在雄虫身上。据说这只雄虫一虫就炸了实验室,他是怎么混进去的?是不是也得问问怀特阁下,毕竟这一环是斯特林控制的,混进去本事如此大的一只雄虫,竟然不知道吗?”   虚拟屏幕里暧昧的皮肉接触之声一顿,紧接着一只金发雄虫的身影显现出来,一身酒红色的睡袍,开叉到胸口,十分的放荡不羁。翘着腿,手里的鞭子一晃一晃,浑不在意,“一只雄虫,能掀起多大的风浪?不如说你的实验室管理不善?守卫都是一群废物?”   怀特·斯特林勾着唇冲病弱的雄虫轻蔑一笑,“呵,罗德尼家就没有别的雄虫了吗?我早就说了一个病秧子能干什么?还有你那个酒囊饭袋的上尉雌君,这都多少年了?”怀特用鞭子的手柄轻轻抵住唇,似乎深思,“十年?还是二十年?还是上尉?你竟然把实验室的防卫工作交给他?”   “啊——我记得上一次出岔子好像也是你的未婚雌君?叫什么来着?弄丢了防辐射金属矿,那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怀特懒散地揉了揉额角,“嘶……想不起来了,不过他那双异瞳确实好看,你就没有挖出来收藏吗?真是可惜。”   怀特一脸遗憾,被说的利兹·罗德尼也只是轻轻勾了勾嘴角,表情丝毫不变。   “没意思。天天一副死虫脸有什么意思。”怀特不耐地咂咂嘴,心不在焉地扣了扣手指,“多大的事儿啊,重新建一个不就好了,没什么事就不要烦我了吧……”   “咳咳……等等……”就在怀特无聊地想要关闭视讯时,利兹抬手制止,笑眯眯看着雄虫道,“这只雄虫,可不是普通的雄虫,不如怀特阁下再仔细看看?”   接着会议桌的中央突然出现一个虚影,金色发丝的雄虫背对着镜头,几乎察觉到有虫偷拍,突然转过头对着镜头扬起一抹笑意,嚣张又放肆,眸子里还带着一丝诡异的阴狠。   “我想这应该是怀特阁下的旧相识?”   自从开头说了一句就没再说话的雄虫审视着画面里的金发雄虫,接着捏了捏手杖,目光森然看向怀特,“艾萨克·斯特林,我想斯特林家族应该会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怀特瞳孔一缩,快速闪过阴狠,他冷哼一声,“呵,这里竟然还有老头子说话的份儿?老雄虫能跟上我们年轻虫的节奏吗?”他戏谑地轻笑着,“哦,我忘了,年纪大了,那方面自然就不行了,哪里有年轻雄虫哈哈哈。”   “怀特·斯特林!”被虫直戳痛点的亚当?霍桑手杖锤得当当响,胸口剧烈起伏着,被气得不轻,“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你就是这样和长辈说话的?”   被吼的雄虫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低声些,别一下子气出病来,你们霍桑家可没冲接你的班,到时候四大家族可就只剩三大家族了。”   “啪——”亚当的虚拟大屏瞬间消失在眼前。   “怀特阁下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能说会道。”利兹勾了勾唇角,“斯特林家的雄虫不容小觑啊。”   “实验室爆炸,数据丢失,可不是随随便便重建就能了事的。”一直沉默的库克皱着眉,神情严肃,“这事如果传出去,有损四大家族的声誉。这些年军部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早就想收编我们的军队,那些雌虫本就叫嚣得厉害,我们抓雄虫做实验的事情势必是一场轩然大波,更别说这底下是什么样的实验。”   “而且……”库克抿唇,“虫皇那里,据我所知,早就有意打压我们这些旧贵族,巩固他的统治,虽然圣裁军的前任指挥官拉德已经被我们铲除,但他以前的那个手下也不是省油的灯。还有雄保会,虽然里面有我们的人,但说到底是一群极端虫,维护着雄虫的利益。”   “咳咳咳……库克阁下说的没错。”利兹点点头,“实验室爆炸,罗德尼家确实有责任,但并不是全部,斯特林家的雄虫的确是有些意外。”利兹轻轻叩动桌面,“谨慎起见,我会派虫收拾残局,销毁数据。至于艾萨克阁下……”他苍白的脸上勾起一抹得体的微笑,“斯特林家是不是也应该采取一些措施?我记得没错的话,早在他成年之后就已经离开首都星,去了自己的领地。但似乎怀特阁下对你这个弟弟了解得不够深刻,就他现在的本事,想要取而代之拿回斯特林家的继承权,也不是没有可能啊。”   利兹微笑着,说话慢条斯理,颇有些看好戏的成分。   “啪——”   视讯中断。   怀特脸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眸子里的阴毒几乎溢出,指尖狠狠扣进皮肉。   他的视线狠狠射向地上趴匐的雌虫,浑身赤裸,双手缚在背后,背上皮开肉绽,几乎没有一处完好,脖子上的抑制环挂着一条铁链,绑在桌脚,接收到怀特骇虫的视线,眼里满是哀求。   “唔唔唔……”   可惜嘴里的球让他无法说话,只能不停地发出唔唔的声音。   怀特一步步走近,掐住雌虫的下巴抬起,和艾萨克如出一辙的金色发丝却丝毫不能让虫觉得温暖,只有深不见底的阴寒。他对着雌虫轻轻勾起嘴角,笑容扩大,雌虫眼里的哀求越发浓重,连带着惊恐,身体止不住地打颤,他摇着头。   “乖,这是你的荣幸。”怀特动作轻柔地抚摸着雌冲的脸庞,另一只手握着桌上拿下的裁纸刀,他温柔笑着安抚道,“别怕。”   手起刀落。   数十下之后,他缓缓站起身,随意地用桌上的文件擦拭掌心的鲜血,嫌恶地甩了甩手,“啧,麻烦。”   他对着门口的雌虫懒散地招手,不用言辞,雌虫便快速低下头,悄无声息地清理了地上的雌虫尸体和血迹。 第164章   拉德轻柔地把艾萨克放在床上, 贴心地给虫解开衣服扣子,倒了一杯凉水递给他,接着又粘湿了帕子, 给虫降温。   但艾萨克的情况丝毫没有好转,嘴唇发白, 但脸色却红得吓人,汗液像是给白皙的皮肤刷了一层可口的蜜糖。   金色耀眼的头发和琥珀色的眸子在头顶灯光的加持下熠熠生辉, 美的虫心肝一颤。   拉德没了法子,紧紧抿着唇,故作无事地道,“怎么样?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我给你找只雄虫……”   “不要。”艾萨克直直看向雌虫的眸子, 双手紧紧抓住对方的手, 手心滚烫。   拉德被这样的热度弄的有些手足无措, 更可怕的是, 他自己也开始觉得热,空气似乎变得稀薄, 胸膛里跳动的家伙正在花式打鼓, 恨不得直接蹦出来。   他尴尬地扭过头去,企图逃避某只虫炽热的视线。   “我不是雌性恋……”他喃喃着重复,“我不喜欢……”   像是某种欲盖弥彰, 配上他通红的耳廓没有任何说服力。   艾萨克舔了舔唇, 嘴角漾起玩味,手指轻轻勾住雌虫的下巴, 羽毛般轻盈, 如同挑逗。   另一只手搭在虫的胸膛,食指按揉着,拉德身体小幅度地打了个颤。   回过头捂着艾萨克的脸, 推开他,却没有用力。   “我知道。”对方的反应在他眼里,十分可爱,这个一米九的大高个子,像是被自己完全掌控着,轻巧的一举一动,就让对方乱了阵脚。   明明是泰山崩于顶都面不改色的雌虫,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勾起对方的情绪。   实在太可爱了。   艾萨克仰头,一点点凑近。在拉德眼里,这样一张耀眼的脸渐渐放大,一切都好像按下了慢镜头,转瞬即逝的动作,却十分漫长。胸口的震动越发明显。   那双眼睛,琥珀色的眸子,从最开始的笑意盈盈,慢慢变得富有侵略性,就好像耐心捕捉猎物的蛇,给予猎物最后一击,他会死死缠住对方,一点点将猎物吞吃入腹,完全融入自己的肚子。   “砰砰砰——”   “我不是——”   心跳和他的声音重合,显得那样微弱和无足轻重。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只是一瞬间,艾萨克的手早就挪到了冲的后背,阻断了他所有的退路,并牢牢禁锢。   就在艾萨克即将吻住他早就觊觎已久的唇时。   “砰——”   “砰——”   一个颠簸,他身体一歪,重新倒回了床上。意识到刚才差点发生什么的拉德猛地后退两步,拉开距离。   “&*”艾萨克气得锤了下床板。   “砰——”   巨响再次袭来。   “滴滴——警告!警告!星辰号正在遭受攻击,检测攻击源为J176战斗星舰,系圣裁军部下。”   “警告!警告!星辰号已被敌军包围,请尽快采取反攻措施。”   “我去看看什么情况。”撂下一句话,拉德头也不回地跑了。   看着虫跑得飞快的背影,艾萨克缓缓坐起身,烦躁地捂着额头。   究竟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红色的警示灯不停地闪烁,拉德的脸半隐半明,他狠狠抹了一把脸,捂着久久不能平复的心脏,有些难堪。   他知道自己是喜欢Captain的,但是这种喜欢他从未细想过。可敬的对手,值得尊敬的首领。可是喜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并不知道。只是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总是不经意地在那只虫身上流连,开始认真思考雌性恋的可能性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   但是一旦将Captain放在雄虫的位置,这种感情就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他弄不清楚。在他还弄不清楚的时候,Captain就已经没了。于是这层蒙上阴影的感情似乎又多增加了一丝遗憾和缅怀。   就好像一颗幼苗在还未长成时就死掉了,死前享受了一束温暖的阳光,汲取了足够多的养分,可养分还没有消化,就已经死了。   复仇,生下他们唯一的蛋。似乎就成了他仅有的选择。   那么艾萨克呢?心脏的跳动根本骗不了人,可是为什么呢?还是说他真的是喜欢雌性的?可是他分明对其他雌虫没有这样的感觉。   因为信息素吗?   思绪太过于纷乱,拉德理不清。而且现在也不给他理清的机会。   拉德快步走到中控室,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衫,正色道,“发生了什么?”   “星辰号遭受攻击,能量波动和上次一样,星辰号的防御系统抗不了多久。”   弗劳尔手上敲打的动作不停,面色严峻,这是星辰号出征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遇到如此棘手的情况,虽然防御系统已经修复,但对方的话攻击似乎就是专门针对星辰号的,并且对方对星辰号十分了解。   拉德皱眉点点头,“我知道了,让所有虫戒严,做好战斗准备。”他侧身对着一旁的特里斯道,“你带先遣队出发,找出对方的薄弱点。”   弗劳尔和特里斯异口同声,“是。”   特里斯走后,弗劳尔面前的屏幕上多了一串代码,他抬头对拉德说道,“首领,对方请求通话”   拉德双手抱着胳膊,手指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眉头紧皱在一起,他抬手,“接听。”   “是。”   滴一声之后,一个虚拟影像出现在他们眼前,对方一身军装,是第一军指挥官专属的军装,胸前还挂着诸多勋章。   看见拉德,戴着白色手套的双手摘下军帽,加里轻轻勾了勾嘴唇,“又见面了,拉德。”   拉德眸子沉了沉,“加里。”   “是我。”雌虫笑着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没死,星辰号有着非常强大的防御系统,即使攻破防御系统,要摧毁星辰号也要花费巨大的代价,除非有出其不意的武器。”   加里双手撑在桌上,身体突然靠近,眼神如同鹰隼,“这是你告诉我的,阁下。”他直起身体抬手,“我会一直追着你的,就如同你以前追逐星辰号那般执着。”   “看看你。”加里眯着眼睛,遮住了里面的锋芒,“以前的你是绝对不会和星盗为伍的,现在的你哪里还有第一军指挥官的样子。”   “这就是我,我从来都是这样。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听到对方的话,加里狠狠拍在桌上,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他咬紧牙关,怒意压在嗓子眼里,“你真的知道吗?啊?叛出第一军,伤害雄虫,背叛虫皇!”   拉德表情依旧冷硬,听到加里的话,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加里突然扯了扯嘴角,讽刺地轻笑了一声,“你做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星辰号的弱点,第一军会持续进攻,但我的目标只是你,虫皇下令要把你带回去接受审判,如果带不回,就地格杀。”   加里捏了捏拳头,“我十分不希望到达那样的境地,如果你自愿跟第一军走,我可以饶星辰号上的虫一命,不赶尽杀绝,你知道的,杀星盗并不是第一军的主要任务。”说到这里,他抬眸看了看拉德的反应,语气骤然阴沉,“但如果你不愿意,那他们就和你一起死。”   “首领。”看出拉德的动摇,弗劳尔出声,对着虫摇了摇头。   听到声音,加里面上带笑,眼神却不含斯丝毫笑意,“你旁边的雄虫也会死。”   “咚咚——”   指挥室的门被敲响,加里抬手,对着拉德笑了笑,“等等,有好戏了。”   他转头道,“进来。”   “唔……唔唔……”   加里把大块头压到虚拟屏幕前,掐着虫的脖子往前一送,“来,瞧瞧,这是谁啊?似乎有些眼熟呢。”   弗劳尔惊呼,“特里斯!”   特里斯身上的作战服几乎成了破布,身上全是枪伤和灼烧的痕迹,有些地方的皮肉已经烧焦和作战服的布料黏在一起,一只眼睛肿着,只能打开一条缝,脸上血迹斑斑,唇色苍白,几乎看不到呼吸起伏。   加里十分不走心的“啊”了一声,“这就是星辰号上最能打的那个吧,似乎也不怎么样嘛。”   听到他的话,特里斯突然诈尸,他小声反驳,“放……屁……分明是你不讲武德……你在雄虫身上绑炸弹……”   “呵哈哈哈……”加里在听到特里斯的话后,肩膀疯狂抖动,然后大声笑起来,“打仗还需要讲武德吗?那只雄虫你觉得眼熟吗?”他揪住特里斯的头发,把虫往后扯,“那可是曾经从你们星辰号里出来的雄虫。”他嘴唇抽动,笑得有些狰狞,“他恨死你们了,不过略施小计,他巴不得看到你们死。但我很大度的,我只要拉德。”   “嗯?”加里狠狠扼住特里斯的喉咙,冲着虚拟屏幕的拉德扬了扬头,阴恻恻道,“阁下,你是要他们的命,还是你们所有人的命?”   “首领!别管我!”刚才还虚弱的雌虫,突然声如洪钟,他那只完好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神坚毅,“特里斯宁战死也不降。如果没有星辰号我早就死了,这么多年,不亏。”   “哼。”加里看向拉德,手上用力,“拉德,还不做决定吗?”   眼看着特里斯眼球泛白,拉德指尖扣进掌心,大喝,“停——”   “首领,不可。”弗劳尔摇头,他心疼特里斯,但也知道如果丢了首领,Captain会疯的,到时候他们可不会好过。   “不如等等,看看艾萨克医生怎么说?”   拉德摇头,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坚定地转向加里,“我答应你,但你必须放了特里斯还有星辰号上所有的虫。”   “我从不撒谎。”   ——   艾萨克走进控制室,红色的警示灯依旧一闪一闪,他直奔主题,“拉德呢?”   “Captain!”看到艾萨克,弗劳尔立刻起身,表情严肃,“首领要用自己交换虫质。”   “什么?”艾萨克皱眉,“你怎么不拦着他!”   目光如炬,弗劳尔在对方的压迫感下低下头,“星辰号这次遭受到的攻击比之前都要强烈,防御系统撑不了多久,特里斯作为先遣队还被抓了,对方提出只要首领……”   “火力准备,我要让对方有来无回!”琥珀色的眸子燃烧着怒火,大仇得报,本来是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竟然有虫横插一脚,真是不知死活。   “我去把他带回来。”   “Captain!”弗劳尔伸手想拦,根本拦不住,“Captain!”   “轰——”   “轰——”   五彩的烟火伴随着硝烟在空中震颤,形成巨大的余波。   星辰号和J176星舰同时受到攻击。   ——   首都星军部大楼。   “任务日志:代号X:活捉繁花计划幸存者Doctor贝鲁特,任务完成。”   “叛徒!走狗!”约翰逊扭动着被绑的身体,对着正在操纵飞艇的雌虫破口大骂,“有本事你放了我我们单挑。”   雌虫转过身来,横斜的疤痕十分狰狞,一双异瞳却格外惹眼。   纳尔森轻抬眼皮,“闭嘴。” 第165章   首都星最高审判庭。   “被告拉德, 伤害雄虫,背叛皇室,和星盗沆瀣一气, 严重危害社会安全,现根据帝国法律第1234条, 256条,已构成……罪, 对其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拉德双手紧缚,站在最中央,天花板的白炽灯亮得伤眼睛, 听到宣判的话, 他轻轻抬了抬肿胀的眼皮, 视线模糊, 最能看清楚的,是判长位置上方的天平, 天平两端没有丝毫倾斜。   象征着虫族帝国的公平正义。   “被告拉德, 你可有异议?”   审判长在桌子上砰地一拍,石子掉入湖水,激起的震荡终于让拉德的视线落在审判长身上。   可是耳朵里总是嗡嗡作响, 他费尽力气才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拉德扯了扯唇角, 因为知觉缓慢,动作轻微, “没有。”   “好。”锤子落下, 咚地一声,审判长张了张嘴,突然从侧门进来一只虫, 身上穿着雄保会的制服,走到审判长身边小声说了什么。   上方的雌虫脸色一变,眸子沉了沉,看向拉德的眼神更是好像他抢了他雄主似的。   他轻嘲了一声,“呵,拉德。你倒是好本事。”雌虫落下小锤,对着左右使了使眼色,“休庭。”   全程掉线的拉德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剩下麻木,看守的雌虫带着他去哪儿,他就跟着去哪儿。   单独的关押室。   拉德静静站着,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靠,用墙壁当做自己的支柱。   小腹钝痛,久久没能处理的胸口也十分不好受,更不要说手腕脚踝上几十斤的锁链。身上的伤也是数不胜数。   想也知道,在雄虫为尊,军权至上的虫族社会,他犯下都罪行会遭来怎样的对待。   鞭笞殴打不过家常便饭。   “砰——”   门被从外面粗暴地打开,磕在里侧的墙面又回弹出来。   拉德被这一声惊得身体一颤,他猛地站直,盯着门口。   刚才庭上的审判长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身穿雄保会制服的雄虫,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比审判长还要威风。   冷面审判长走到拉德身边,扯过他的手铐,咔哒打开,冷嘲热讽道,“你的本事,现在你无罪了。”   拉德抬眸,不太明白。   “呵,有雄虫登记了你作为他的雌侍,现在你是那位雄虫的财产,审判庭无权处置。”雌虫转头,对着身后的制服雄虫道,“他毕竟有前科,就算有雄保会来担保,危险性是客观存在的,脖子上的抑制环不能解开,我相信两位阁下也不希望发生惨剧吧。”   “这是自然。”雄虫倨傲地点头,“我们来之前也对这只雌虫有所了解,知道他的危险性,第一军前任指挥官后来又成了星盗首领,说实话这样的雌虫我们也不喜欢。但奈何他是斯特林阁下要的虫,我们也没办法,只能带回去先调教调教,确认他已经被驯服,才会交到斯特林阁下手里。”   审判长在听到斯特林阁下时,表情突然变得僵硬,看向拉德时眼神带了写不易察觉到同情。   他点了点头,“交接程序完成后,阁下就能把虫带走了。”   “咚咚——”   话音刚落,助理雌虫就敲响了门,审判长抬手让他进来。助理将文件递上,双方签字,录入数据库。拉德就这样被雄虫们带走。   等坐上了悬浮车,他才反应过来,眸子闪烁着,“我不认识斯特林家的雄虫。”   “呵。”一只雄虫转过头轻蔑地看了辣的一眼,手指抬起拉德的下巴,来回打量,“不认识没关系,等见了就认识了。”   他小声嘀咕,“长得也就那样,也不知道斯特林阁下看上你什么了?”   拉德扭了扭脖子,将对方的手甩了下去。   “啊。”雄虫恍然大悟地勾了勾唇角,扯了一张纸擦拭沾了血迹的手指,“有点意思,斯特林家的疯子确实会看上你这样的雌虫。”   “我突然有了主意。”雄虫眼睛转了转,对着他的同伴道,“不如我们直接把他送过去,我相信斯特林阁下应该会很喜欢亲自调教叛逆的雌虫。”   “这可能不和规矩。”另一只雄虫皱眉沉思着。   “要什么规矩?雄虫就是规矩。”雄虫不屑地仰头,“再说了,那是斯特林阁下,四大家族里,罗德尼家掌权人是个病秧子,卡特家默默无闻,霍桑家虽然曾经辉煌,但一直没有子嗣,如今掌权的虫已经一脚迈进棺材,也只有斯特林家那个正值壮年,而且手段了得。”   “若是能讨了他开心,对我们没有坏处。”雄虫分析道,“而且斯特林阁下调教的雌虫数都数不过来,每年要处理多少雌侍你还不清楚吗?经验如此丰富,还对付不了一只小小雌虫?”   “那……”同伴被他这么一说,有些心动,点点头,“听你的。”   ——   “醒了?”   金发雄虫靠着门板,抱着胳膊看着同样一头金发的雄虫穿衣服。   “我想我们是不是该叙叙旧,说说你这些年都干了什么?不是在领地修养吗?为什么会出现在某些地方?”怀特见对方不言语,紧紧捏了捏手心,“我需要一解释。”他道。   艾萨克转头看向对方,琥珀色眸子阴寒凌厉,但依旧夺目璀璨。   这是怀特最厌恶的,最向往的,斯特林家族特有的眸子颜色。   而他,并没有遗传到这一点。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艾萨克只是轻轻挑了挑眉毛,神色倨傲,“难道我做什么还要和你报备吗?”   目光如炬,夹杂着狠戾。怀特没由来一颤,他本来是派虫去杀他的,但没想到分明星辰号和第一军的星舰都遭受了重创,他以为艾萨克必死无疑,但却意外被虫送回了首都星,大张旗鼓的,他不得不做出好兄长的样子,承认斯特林家族还有一位血统比他还要纯正的雄虫。   “呵,怎么说我也是你的哥哥不是吗?”怀特表情僵了僵,半晌才扯出一抹看似和蔼的微笑。   “哥哥?”艾萨克眯了眯眼,“我可不记得雌父还给我生了一个哥哥。但——”   他一步步走近,金色的瞳孔闪烁着寒光,像是一把杀虫不眨眼的刀。   艾萨克的步子像是踩在怀特的心上,一阵一阵发紧,不消片刻,比他还高大的雄虫就到了他身前。   一双葱白如玉的手搭在怀特肩膀,艾萨克用力压了压,近在咫尺的眸子里充满了玩味,他慢悠悠道,“我以为你应该是怕我的。”   “轰——”   有什么东西在怀特脑子里炸开,久远的记忆如同黑白照片一点点展开。   斯特林前任家主卡西是艾萨克和怀特的雄父。或许是基因使然,斯特林家的雄虫都是嗜血残暴的疯子,卡西尤盛。   可偏偏他身体孱弱,从小被宠溺着长大,就连雌君,也是千挑万选,身份尊贵,战无不胜的战神兰斯。   曾经的帝国元帅。   那时候虫族的军队只有军部这一支,而兰斯是军部的最高长官。   但斯特林并不喜欢这个雌君,他觉得这个雌君不够温柔,态度强硬,身上的血腥气重到他胆颤。   然而这桩婚姻他没得选择,这不仅仅是他的婚姻,同样关系着整个斯特林家族的前途。   嫌隙渐生,卡西有了雌侍,后来更多。这些雌虫不像兰斯那样冷硬,说的话也很好听,做小伏低,宛如忠犬。卡西所有不好的欲望都可以在他们身上发泄。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爱上了鞭打凌辱雌虫的感觉。   那让他……无比满足,像是虫生缺失的那一部分终于被填满。   每次,只要在兰斯那里吃了瘪,他便会变本加厉地殴打雌侍。为此,还专门建了一间玩乐室。   当然都是瞒着兰斯做的,或许是这个虫族元帅真的太忙,对于家庭,他的精力太少,也就没有发现他雄主表面下的暴戾。   后来,兰斯怀蛋,才慢慢从前线退了下来。而卡西,终于有机会好好惩治他这个结了婚还抛头露面不受控制的雌君。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那样强大的一只虫,战无不胜,一个眼神就能让虫下跪的雌虫。怀了蛋,虚弱的,可怜的,祈求者雄主的信息素。   救救他的崽子,救救他的命。   卡西终于在他的雌君身上找到了乐趣。   而艾萨克,就是那枚可怜的雄蛋,怀特,不过是卡西雌侍的崽,因为嘴甜,乖巧,才在卡西手下生存了很长时间。   但是兰斯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在发现自己的雄主是个什么德行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反抗,如果不是崽子,他的反抗或许就成功了。   但正因为了有了艾萨克,兰斯的身体日渐衰弱,生下蛋后更是不堪重负,加上卡西的折磨,这个强大前任元帅,变得不堪一击。   可就是这样不堪一击的雌虫,死的时候也要拉着一个垫背的。   然而,怀特记得。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噼里啪啦的声响,他偷偷溜到房间,看到的场景——   雌虫和雄虫躺在玩乐室的地板上,雄虫胸膛还在起伏,手脚抽动了两下,看向隐藏在门后的怀特,目光森冷,即使这个时候他也在下命令,命令他救他。   怀特被吓住,屏住呼吸,没有动。   可让他更惊骇的是艾萨克,这个比他小一岁的弟弟,捡起地上的小刀,小小的身躯压住雄虫动弹的手脚,狠狠扎了下去。   一刀,两刀,三刀……   血溅了他一身,留了一地,雄虫的胸口彻底没了起伏,手脚不再动弹。   他记得,那个眼神。   艾萨克骤然望过来的眼神,嗜血阴森,琥珀色的眸子让虫发寒。怀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被发现,他自觉隐藏得很好。   此后许多年的梦里,这个眼神始终挥之不去。   可是那之后,艾萨克丝毫没有表现出那一天的恐怖行径,他就像个普通的贵族雄虫崽,安分守己,上着无聊的艺术鉴赏课,学习着如何当好一个废物贵族,直到成年被分到自己的领地。   而怀特作为长子,因为优异的表现,成了斯特林的继承虫,渐渐地他忘记了那个眼神,忘记了艾萨克是怎样一只雄虫。   在看见艾萨克出现在实验基地的影像时,都有的不安飓风般袭了上来裹挟着恐惧,最后只汇聚成一个念头,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   如今艾萨克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不加掩饰,毫不遮掩自己的残暴,怀特心口像是被绑了一枚定时炸弹,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他一定要杀了他!一定要!   军部——   “报告!”   “进。”   雌虫看向推门而入的虫,勾了勾唇角,欣慰道,“欢迎回来,纳尔森上尉。” 第166章   乱七八糟纷繁复杂的梦境里。一会儿是和雄虫的意乱情迷, 一会儿是和亚雌的朝夕相处。   画面变化,紧接着又成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如同一朵朵盛开的烟花, 夺目璀璨。烟花熄灭之后,是皮开肉绽的声音。   有虫小声地说着什么, “这就是杀害雄虫的雌虫吗?他怎么敢?”   “一定是有什么基因缺陷吧?”   “第一军指挥官?他以前可威风了,没想到这样的虫……”   “等会儿再动手, 上面说了留他一命。”   “拉德,你看到了什么?”一双保养的极好的手抬起他的下巴,明明动作很轻,却让他觉得无比钝痛, 甚至惊惧。   “你看到了什么?”   一双绿色的眸子如同野兽的瞳孔, 凶狠残暴又带着久居高位的倨傲, 故作温柔的嗓音说道, “告诉我,拉德, 我的指挥官。”   看到了什么?他看到了什么?   那一晚的缠绵, 拉德逃了,他终于有了自由,回到了帝国皇宫, 他本应该向他的陛下汇报这些年在星辰号的所见所闻, 他应该如此的。   可是他没有看到虫皇。穿过漫漫长廊,花园四季如春, 各色名贵的盆栽, 稀奇的矿石,古怪的珍兽。   他曾经无数次走过的地方,这次却有什么不同, 一只可爱的雄虫崽拦住了他的去路,抱着他的膝盖,和虫皇如出一辙的绿色眸子,像是沾了清晨露水的嫩芽,清澈,透亮。   那双眼睛里是他看不懂的惊慌。这或许是某位殿下,他刚要说些什么,小虫崽瞬间不见,他错愕地抬头四顾,寻着某些踪迹。   富丽堂皇的虫族宫殿广阔,错综复杂。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小雄崽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身首分离地躺在地板,心脏被彻底掏空。   朦胧的帘子后面,虫皇端着一碗东西,一饮而尽。   拉德死死捂着自己的嘴,后背一阵发冷,他转身逃跑,却被鱼贯而入的皇家守卫拦住去路。   前任虫皇陛下是一位雌虫,那时候的雌雄数量差异没有现在那样大。可是自从前任虫皇死后,雄虫出生率极速下降,因为没有子嗣,新任虫皇则变成了前任虫皇的雄主。   虫皇上位之后,颁布了一系列的法令来保障雄虫的权益。不久之后,虫族元帅兰斯病逝,由其掌握的军部权力分化,成了三支军队。皇室,四大家族,以及新任元帅爱德华各统领一支。   那已经大约是180年前的故事了,拉德那个时候也不过一只小虫崽,并不知道真正发生了什么。但细细想来,也不过是“权力”二字。   怎么逃出皇宫的,他已经不太记得了。印象中最深刻的也只剩下小虫崽的尸体以及嗜血的虫皇。   梦中惊醒。   拉德缓缓睁开眼,眼前雾蒙蒙一片,看不真切,他下意识伸手摸上眼睛。   “别动。”一个清朗的声音将他喝住,但可能是耳朵受了伤,声音也是朦胧的,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眼睛上了药,不想成为瞎子就不要乱动。”   拉德歪头,凭着感觉转向说话的方向,他迟疑道,“斯特林阁下?”   艾萨克点点头,意识到对方现在看不见自己,他轻咳两声,义正言辞道,“你现在应该叫我雄主。”   拉德:“……”   雌虫的不情愿几乎化为实质,艾萨克心口一顿,皱着脸沉默着。   “你的虫崽应该会很需要雄虫信息素吧?”   他在威胁我。拉德立刻意识到,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只听雄虫继续道,“应该不久虫崽就会出生,这段时间你还是就待在这里,不要乱跑。等崽子出生,你要是想走……我不会强迫你的。”   这样一大段话,对于眼睛受伤,听力受损的拉德来说,实在有些勉强,集中注意力也只听了个大概,“虫崽出生……不要乱跑……强迫你……”   联系前面的话,自动翻译成了:你要是想要雄虫信息素生下小虫崽,就乖乖待在这里,敢乱跑我就强迫你xx。   拉德紧紧抿了抿唇,手指握成拳,捏紧,他垂眸,忍辱负重小声道,“雄主。”   “你答应了?”   艾萨克眼睛一亮,瞬间化身十万伏特的大灯泡,闪闪发光。   他激动地上前捏住对方的话手心,拉德挣了挣,没成功,他皱了皱眉。   “我怀着虫蛋,雄主不嫌弃吗?”   艾萨克疑惑,这不是早就知道的事情吗?难道因为结婚所以开始自卑了?他抿了抿唇,连忙小声安慰,“我一点都不嫌弃,我就喜欢孕雌。”   就喜欢孕雌?拉德眉头皱得更深了,之前听雄保会的虫说了斯特林怎样怎样残暴,每年打死多少雌虫,竟原来还是个喜欢玩弄孕雌的变态!   “当然了……”艾萨克小心翼翼瞥了眼拉德的神色,确认对方现在看不见自己,才露出羞怯的表情,放松了压抑的嘴角,“我最喜欢你……”   然后猛地在虫脸上亲了一口。   拉德并未听清他的话,就被这一亲亲懵了,条件反射地推了一把雄虫。   艾萨克一时不查,被推得一个踉跄。他无措地眨了眨眼,生气了吗?为什么?   拉德自知犯错,连忙学着曾经看过的雌虫守则,砰地从床上跪倒在地上,“抱歉,雄主。”   艾萨克看着对方浑身是伤,战战兢兢,低眉顺眼的样子,有什么画面和这副景象重合。   记忆里也有这样一只雌虫,最后留了一地的鲜血,断气时眼睛直直盯着某个方向,死不瞑目。   “起来。”艾萨克捂着额头,厉声喝道。   谁知拉德身子俯得更低了,“抱歉,雄主,奴知错了。”   “我让你起来。”   拉德没有动,匍匐着,像是主人身边的狗,柔顺的,驯服的,完全陌生的。   艾萨克嘴角抽搐,眼前的景象雪花般分解,阵阵发黑,他捂着嘴,突然作呕。   不再管地上的雌虫,他飞快起身,逃离了这令他窒息的环境。   后脊发凉,艾萨克心脏快得几乎跳出来,前所未有的害怕。他突然不理解,不理解雌虫和雄虫是怎样都存在,不理解为什么不过一个称呼,就可以让虫变了样子。他开始置疑和拉德结婚这件事的意义,他后悔了。   如果不让他叫雄主就好了,他不要当拉德的雄主!他不要当一只雄虫!为什么!为什么!   他在心底呐喊。   雌父的死状在脑海徘徊,渐渐变成了拉德的,死不瞑目的,憎恨的,到处都是血,腥甜粘腻的血液把他吞噬了。呼吸都令虫作呕。   艾萨克关于雌父的印象。他是一只很厉害的雌虫,那些关于能量枪,机甲,星舰的东西都是雌父教给他的。那个铁骨铮铮的雌虫,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把他打倒。   但其实他错了。   打倒这样一只雌虫,只需要雄虫的一句话,“跪下。”   高傲的,笑得粗矿张扬的,厉害的雌父就会立刻变了样子,乖顺地匍匐在雄虫的脚边。   如同垃圾亦或者没有生命的物件。   雌父渐渐不会笑了,眼睛里染上愁绪,就连看向他时,从最初的疼爱珍视变成了厌恶恶心和不加掩饰的恨意。   然而艾萨克知道,雌父只是做了个梦,还没有醒,等他醒了,就会又重新把他抱进怀里,哼着不成调子的催眠曲,和他讲星际战争的故事。   后来雌父醒来的日子越来越少,憎恨越来越多。艾萨克不喜欢这样,十分不喜欢。   他找到雄父,希望对方把雌父还给他,他记得自己小小一点,站在雌父身前,哀求着,祈求着,“雄父,不要打雌父了好不好?我想要雌父抱抱。”   幼小的身体被推开,鞭子闪过,艾萨克预料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懵懂地抬头,看到的,是雌虫心疼的眼神。   他的雌父醒了。那个爱他的雌父活了。   鞭子一道道落下,雌虫的闷哼和噼啪的鞭声和在一起,耳边能听清的,却是雌父不成调子的催眠曲。   又一鞭落下,雌虫积攒了许久的力气兀地拽住鞭子,用力一扯,雄虫被他扯倒,手指成爪,用力一掏。   雄虫惊骇,疼痛涌上来时,愤怒袭了上来,他一把将雌虫推开,鞭子用力一挥,“贱雌!”   “砰——”   雌虫倒地,然后便没再起来。雄虫捂着腹部,疼得眼冒金星,额角冒汗,他踱步凑到雌虫身边,看到他脑后溢出的鲜血,狰狞圆瞪的眸子,抬脚就要踹。   可惜这一脚似乎用大了力气,雄虫“咚”一声摔倒在地,腹部都伤口疼得他难以爬起来。   艾萨克琥珀色的眸子里印着躺在地上的两只虫,就这样直愣愣地看着。   他像是在思考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只是看着。   雌父的眼睛又变成了那样,漾满恨意的。艾萨克知道,这恨意是针对他雄父的,也是针对雄虫的,艾萨克就是雄虫,哪怕雌父爱他,也同样恨他。   可如果……   没有如果。   艾萨克看着地上的雄虫,他一向是高高在上的,哪怕受了伤,躺在地上,那种居高临下是刻在骨子里,除他以外的虫则是卑贱。   可他分明不如雌父高大,不如雌父那样多才,睿智,果敢,慷慨,仁慈……他什么都不如。   只因为是雄虫,便可以肆意对待雌虫。耳边响动着雌父不成调子的催眠曲,“小乖乖呀,快快长大,长大成强壮的大大虫……小乖乖呀,快快长大,去星际驰骋呀……”   旋律古怪,嘲哳难听,却带给艾萨克难以言喻的力量。   雌父要杀他,没有完成。但……   他可以。   藏在袖子里的裁纸刀,是雌父教他折纸时用的,他偷偷拿走了。   第一刀的时候有些困难,他力气太小,刀字插得不深,后面就容易很多。   雄父也死了,他早该死了。   艾萨克并不难过,内心甚至说的上毫无波澜。   没虫会想到幼崽杀了一只雄虫,所有人都以为是雌雄互殴,雄虫河边湿鞋,被雌虫反杀。   这件事就这样了结。艾萨克按部就班地学习着雄虫应该学习的一切。   但他没办法融入他们,雌父在他耳边哼的歌,给他讲的哄睡故事,那些关于星舰,关于战争的东西,总在他脑海盘旋。   午夜梦回,是雌父在他耳边说,“快快长大,驰骋星际去吧。”   那或许是雌父所向往的生活,而不是成为一只雄虫的附庸。   于是Captain的星际之旅就这样开始。   现在,艾萨克回到了这个他儿时的地方,他曾经最想要的大副成了他的雌侍。   可却不对,一切都不对了。   ——   拉德跪了一会儿,确认雄虫离开,才慢吞吞站起身,蒙着的眼睛闪过一丝凌厉,手指紧紧攒在一起。   他要赶紧联系星辰号,也不知道特里斯他们怎么样,他记得发生了爆炸,星辰号和加里的舰队都受到了攻击。   他被带回首都星,那么星辰号呢?   但……拉德感受着小腹的跳动,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为此,还得忍辱负重。 第167章   “听说你给自己找了个雌侍?”   怀特悠哉地打量着艾萨克的书房, 随手拿起一个小雕塑把玩着,扯着他贵族的腔调,说话的时候连虫都不看。   艾萨克放下正在组装的零件, 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手,“这似乎和你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怀特撑着桌子, 隔着桌子笑眯眯看向地上的虫,“你可是我亲爱的弟弟啊。”   “如果你喜欢雌虫, 我知道很多条件不错的。”怀特抿了抿唇,故作关心自顾自道,“你也不小了,是该找雌君的年纪了。”   “军部的雌虫很不错, 条件优秀, 军功在身, 资产也很可观。”   艾萨克回头皱眉看着他。   怀特以为对方心动, 挑了挑眉,冲着艾萨克眨了眨眼, “最重要的是, 他们接触雄虫的机会很少,只要你稍微释放一点雄虫魅力,他们就被你迷得找不着北, 然后——”   他拖长调子, 笑着道,“他们就任由你施为。”怀特耸了耸肩, 浑不在意, “你知道的,他们体格壮硕,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容易死。”   听完他的话,艾萨克兀地轻笑一声,看向怀特的金色眸子深沉悠远,“你果然不愧是斯特林家的虫。”   怀特脸色一变,表情彻底僵住,艾萨克只轻飘飘看了他一眼,便把重心放在手里的零件上。   从小成绩优异,被家族重点培养,如今斯特林的现家主,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尊贵无比,就连其他几个家族他都不放在眼里,第一次被虫这样无视,金发雄虫捏紧了拳头,他咬了咬,压抑着怒气,说道,“你不也是斯特林家的雄虫吗?”   “艾萨克!”怀特砰地锤在桌上,“我知道,我都知道,我们身上留着斯特林的血,这是遗传,是不可抗力!我们天生就比别的雄虫渴望暴力,喜欢鲜血,甚至是战争!这是我们刻在基因里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去当星盗?不就是喜欢血与硝烟的味道吗?”怀特音量提高,骤然凑近按在艾萨克点点头肩膀上,他像是想要得到认同般,“你发动战争,烧杀劫掠,不就是因为享受这样的快感吗?我不如你,所以只能囿于这方寸之间,小小施展自己的抱负,说到底我们都是一样的。”   艾萨克抬眸。   怀特紧盯着这双金色的眸子,缓和了声音,英俊的脸,神情可怜,他小声重复,“我们是一样的,我们始终是兄弟,艾萨克。”   怀特说得自己都感动了,差点落下泪来,看向艾萨克的眼神,就像他们是失而复得的亲兄弟一般,“还记得吗?我们从小一起放学下学,我们那时候只有彼此,我始终是你的哥哥啊。”   怀特殷切地望着艾萨克,“只要我们合作,你有能力,我有资源人脉,整个帝国都可以为我们掌控!”   半晌。   “啪——”艾萨克打了个响指,敷衍地勾了勾嘴角,“不错的演技。”   他长腿扫开地上的零件,捏住对方的手腕,猛地将其压在从后面压在地上,脸着地。   “艾萨克!”被这样对待的雄虫,彻底气恼了,之前兄友弟恭的伪装被撕破,露出他狰狞都嘴脸。   “记得吗?”艾萨克只是清浅地笑了笑,“那时候卡西也是这样被压在地上,你看着他被我一刀一刀捅断了气——”   “刷——”   艾萨克抽出一个尖锐的长条零件,举在眼前,像是在欣赏。   看着他的动作,怀特剧烈挣扎起来,“不,弟弟,艾萨克,我们是亲虫。”   “是吗?”艾萨克突然低声笑起来,听了笑话似的,身体也开始颤抖。   接着,笑声戛然而止,书房寂静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冰凉的物体抵在怀特喉间,他喉结滚动,眼神里闪过惊惧,他颤抖着,“你不能这样做,我是斯特林的家主,没有我,这个家族就散了。”   艾萨克轻笑,眉眼弯弯,精致的脸上笑容耀眼,丝毫看不出一丝可怕之处。   “你觉得我会关心这些吗?卡西也是我的至亲,同样是斯特林的家主,可照样死了,你觉得自己会是个例外?”   “不过——”艾萨克话音一转,怀特睁大了眼睛心提到嗓子眼,如同等待死神的宣判。   “我手里的不是刀,你死得会比卡西难受些。”   “不要——”   “砰——”   “砰砰砰——”静得只剩心跳,预料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怀特睁开眼,眼前哪里还有艾萨克的身影。   他急促地喘息着,惊惧的眼神变成了狠意,目光落在地上的铁签,他阴狠地上前拔了出来,捏紧。   他一定要杀了他!   艾萨克可对怀特的心路历程一点都不关心。怀特在预谋些什么,他也一概不理会,因为他迟早还是会离开这里。星际才是他的归途。   不过在此之前,在他们继续星际之旅之前,拉德需要一个安稳的环境生产。   他满意地看着自己亲手做出的孵化箱,将其放在专门的幼崽卧室。   暖色调的装修风格,摆满了各种型号的机甲星舰模型,为了保证可观看性,还专门做了星空顶,以便这些星舰可以在星辰里穿梭。   墙壁和地面都铺了毛毛茸茸的毯子,如果小虫崽到处乱滚,也不会伤害到蛋壳。   艾萨克对自己杰作十分满意。   让他犯难的是拉德的态度,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害怕惹他生气,拉德越来越乖顺,乖顺臣服的样子,很是碍眼。   艾萨克已经到了几乎不敢和对方相处的地步,每次进拉德的房间,都要做很大的心里建设。   他立在雌虫门前,狠狠做了一个深呼吸,才伸手推开了雌虫的门。   “雄主。”只披了一件睡袍的拉德砰地跪在门前,成功挡住艾萨克的去路。   丰腴的胸肌若隐若现,艾萨克视力极好,几乎看见顶着浴袍的*尖。他轻咳两声移开视线,神情冷峻,“你在做什么?我说过你应该四处走走,这样对你有好处。”   “奴知道了。”拉德垂眸,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但奴怕碍了雄主的眼。”   艾萨克皱了皱眉,“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话。”   “奴知罪。”拉德俯下身,像是完全知错的臣服。   艾萨克眉头越皱越紧。   沉默,久久的沉默在两虫之间蔓延。   这不对。艾萨克想,他们得说清楚,不能总是这样,他要以前的那个拉倒,哪怕他们只能做朋友。   拉德在久久的沉默中也陷入了沉思,他摸到藏在睡袍下的枪,按兵不动。   他耳力已经恢复,早就听到了雄虫的脚步。那时他正在把偷来的零件组装成武器,千钧一发之际,他把枪藏在了身上。   因为根据多天的了解,这只雄虫不喜欢软弱乖巧的雌虫,除了第一天那个莫名其妙的吻以外也不喜欢任何肢体接触,只要他装作乖顺臣服的样子,雄虫待不到三秒转身就走。   想也知道,喜欢调教雌虫的雄虫,那种桀骜不驯的,才更和他们的口味。   不过除了不见虫影,雄虫倒是一点没亏待他,真是奇怪。   “我们得谈谈。”艾萨克沉着眼,拉住地上的雌虫,而全身戒备的雌虫浑身僵硬,肌肉发力,第一时间并没有拉起来。   艾萨克感受到对方肌肉的力道,皱了皱眉,有什么不对劲。   雄虫迟迟没有动作,拉德意识到自己可能暴露。   拉德倏地扯住雄虫的手腕用力一拉,手肘上抬,对准对方的胸口用力一顶。   艾萨克反应迅速,右手抵住对方的手肘,巧劲儿一送。   一击失败,拉德长腿一勾,抱着对方的膝盖往下压。   艾萨克没了受力点,轰然倒地。拉德看准时机,跨坐在雄虫身上,拳头沙包般落下,艾萨克头一歪,伸手格挡,捏住对方的手腕,翻身将雄虫压下。   艾萨克将雌虫手举过头顶,“你这是做什么?”   膝盖似乎顶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艾萨克脸一红,刚要把虫放开,但隐隐觉得不对,他膝盖又是一顶。   拉德紧紧抿着唇,膝盖用力,瞄某个地方,用力。   艾萨克闪身躲开。   几乎是同一时间,拉德拔出枪,以仰躺的方式对准雄虫。   “你要杀我?”艾萨克不可置信,竟还夹着一丝窃喜,拉德还是以前的拉德。   但更多的,是窒息。鼻尖似乎是令人作呕的血腥,眼前的景象转换,他几乎分不清地上的是拉德还是雌父,自己是艾萨克还是卡西。   但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都是雌虫和雄虫。   恢复听力的拉德:“???”   为什么这声音这么熟悉。   他抿了抿唇,“艾萨克?”   突然被叫了名字,艾萨克条件反射应了一声,“嗯?”   “你怎么在这儿?他们抓了你?”拉德皱眉,缓缓收起枪。   艾萨克同样眉头紧蹙,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觉得我是谁?”   拉德毫不遮掩,“一只喜欢凌虐雌虫,身居高位的雄虫变态。”   “……”   “确实有这样的变态。”艾萨克嘴角抽了抽,笑容僵硬,“但不是我。”   拉德沉默,放下的枪快准狠地重新抬起对准艾萨克,“你究竟是谁?接近我什么目的?你不是医生,也不是亚雌。” 第168章   “你希望我是谁?”   艾萨克皱着眉, 拉德看不见他隐藏在琥珀色眸子深处的怅惘。   他一步一步靠近,声响踩在拉德的耳膜里。拉德拉动扳机,“停下。”   “你觉得我是谁?”   清朗的嗓音带了一点低沉, 看不见的情况下,声音便格外扣虫心弦。   是熟悉的声音, 艾萨克没错,但似乎还有另外一种熟悉。   熟悉到他们曾经耳鬓厮磨, 暧昧缠绵。   “拉德,你现在不清醒,停下……”   “好吧,这是你逼我的。”   “我喜欢你的声音, 叫出来。”   “……”   拉德端着枪的手突然发软, 手腕抖了一下。   他紧紧抿着唇, 遮住的眼睛看不见情绪, 但紧绷都的下颌还是出卖了他,像是咬牙切齿般, “Captain。”   “你喜欢这个身份?我也同样喜欢。”艾萨克勾着唇笑了一声, 走到虫的身边,轻轻搭在拉德的手腕,动作轻柔地卸下了对方的枪。   如同梦一般, 眼眶突然刺痛, 拉德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这一切,却只能看到朦胧的白。   他紧紧咬着牙, 压抑着纷乱复杂的思绪, 强行维持着表面上的理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是Captain,也是艾萨克, 艾萨克·斯特林。”   “你是雄虫!为什么会成为星盗?!”太突破拉德的想象力了,光是斯特林这个姓,在首都星就尊贵无比,更不要说他还是斯特林家的雄虫。   有太多问题压在心里,拉德一时竟不知道从何问起。   “为什么不可以?”艾萨克皱眉反问,抵着虫的肩膀,“你也看到了,我干的还不错。”   拉德顿了顿,“可那很危险。”   “你是在关心我吗?”艾萨克心里高兴,靠在虫的肩膀,手指在对方胸口画圈。   “我……”拉德拉开对方的手,后退半步。   看着他的动作,艾萨克撅了撅嘴,心情不太美妙。   “抱歉。”拉德骤然道,“我不是故意要强迫你,我不知道你是雄虫。”他紧紧捏着手心,“如果这是你的游戏,我会陪你继续玩下去,但虫崽是无辜的。”   “什么意思?”艾萨克脸色一变,“如果早知道我是雄虫就要和我拉开距离?还是你觉得我作为雄虫会伤害一枚蛋?”   “不……不是这个意思。”拉德百口莫辩,但他第一反应确实是这样,骗不了虫。   艾萨克是身份尊贵的雄虫,拉德一向对这些贵族雄虫敬而远之,他知道他们的德行,军雌们闲暇时,谈论最多的也是他们。   拉德曾亲眼见过一只雌虫带着受虐的痕迹训练,被发现之后,就再也没出现在训练场,对方还仅仅只是雄虫玩弄的对方,连雌奴都不是。   后来拉德在垃圾长看见了对方的尸体,已经腐烂发臭,和生活垃圾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十分难忘的味道。   而玩弄他的那只雄虫照样娶雌君,生活美满,或许依旧以虐待雌虫为乐。   这就是首都星雄虫门。   他们比偏远星系的雄虫还没有虫性,骄奢淫逸,傲慢的贵族。   艾萨克也是这些贵族中的一员。可是艾萨克并没有伤害到他,除了欺骗以外,和其他雄虫一比真的微不足道。   拉德垂眸,“抱歉,是我失言了。”   “不,你没有。”艾萨克表情冷峻,他摇头,“你只是不信任雄虫。”   艾萨克甩开拉德端着手,一言不发地离开房间。   耳朵里兀地变得清净,就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微不可闻。拉德身体一软,无力地坐在了床沿。   他并不想伤害艾萨克,可是就像艾萨克说的,他不相信雄虫,这是他刻在骨子里,改不了。   再加上,他彻底乱了。对于Captain的一切,喜欢,死亡,虫崽,复仇。   和艾萨克相处的点点滴滴渐渐涌了上来,那些亲密的接触,亲吻,星辰号上的无微不至,他不知道这是不是雄虫的游戏。   什么拟雄虫信息素,需要靠亲密接触才能激发,这些都是骗虫的。他根本就是雄虫,虫崽的雄父,当然可以为他提供雄虫信息素。   可他为什么不直接明说呢?因为不想要这个虫崽吗?还是想看他滑稽的反应?   拉德捂着额头,理不清,竟有种想哭的冲动。他发誓,自己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情绪。   只是胸口好像被什么堵着,闷闷的,难以呼吸,钝痛。   “咚咚——”   房门响了两声,艾萨克没有听见回应,他抿着唇,支支吾吾,干干巴巴道,“你还没吃饭,就算你不吃,崽子也需要营养。”   还是没有回应。   艾萨克捏紧了拳头,贴在门板上,却蓦地顿住,沉思良久,就在他要再次敲门时,门“唰”地开了。   艾萨克抬头看了看拉德的表情,有些奇怪,但不知道哪里奇怪,他道,“吃饭。”   “嗯。”   “坐。”艾萨克拉着雌虫坐下。   “这不和规矩,雌侍不能和主虫同席。”   艾萨克紧了紧拳头,咬牙切齿,“这里是我的地盘,我就是规矩。”   拉德没有动。   “你真的要惹我生气吗?”艾萨克揉了揉眉头,他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这样。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还要继续那低眉顺眼的姿态?   就因为他是雄虫吗?   “坐下。”艾萨克皱着眉叩了叩桌面,“这是命令。”   “是。”拉德顺从地落座。   然后便是沉默,拉德只吃自己面前的东西,多越雷池一步都不肯。   艾萨克抿着唇,放下筷子。   “我承认我骗了你,但我们以前不也互相欺骗过很多次吗?”他终于憋不住了,几乎抓狂,但语调可怜巴巴的,“你甚至骗走了我十架战斗飞艇,那还是我那年进的新货。”   “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拉德反驳。   “你有,你当然有!”艾萨克带着哭腔吼道,“你都不好好和我说话,就因为我是雄虫。”   “你还说你喜欢我,但是我现在根本看不出你喜欢我。”   听到艾萨克的话,拉德唇抿得发白。   艾萨克哼了哼鼻子,想把那可恶的哭腔哼出去,太弱了,现在的他和那些哭唧唧的雄虫有什么区别。   “我确实被炸死了。”   搭在膝盖上的手听到这句话兀地捏紧,拉德全身都绷得僵直,不动如山。   “但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死成,醒来就看到了你的通缉令,还发现了你怀崽的事。”艾萨克委屈,“我们才刚*床,你就和别的虫有了崽。”   拉德有些晃神,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意思?艾萨克不知道吗?   只见艾萨克抿了抿唇,扬了扬下巴,继续道,“我当然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的好奇,你会给一只什么样的雄虫怀崽。毕竟你知道的,我很看重你,你是一只很厉害的雌虫,能力强,有谋略,有胆识,果敢,认真,善良,胸怀宽广,长相英俊,身材高大挺拔……嗯……腿很有力,当然我不是说其他地方没有力的意思,就是腿真的好长,肌肉线条也很好看,很完美,当然其实其他地方也很完美。”   “够了!”拉德抬手捂住对方的嘴,耳朵发烫,轻咳两声,“你到底想说什么?”   “唔唔……”艾萨克哼哼两声,拉德试探性放开他,小声命令道,“说正事。”   “我就是想看看你,想知道哪只雄虫得了你的青睐。Captain死了虫尽皆知,我当然得换一个身份接近你。”   “为什么是我?”拉德皱眉,“明明弗劳尔和特里斯才是你的心腹,我只是星辰号的囚徒。”   “你是这样想的?”艾萨克不可置信,“当然了,你这样想也很正常,毕竟是我把你虏了来,让第一军堂堂正正的指挥官整日和星盗为伍,你当然觉得这是一种折磨。”   “咳……”拉德尴尬地咳嗽一声,“我没有。我知道你想拉拢我,除了不能离开星舰,待遇已经很不错了。”话题一偏,拉德赶紧拉了回来,“但弗劳尔和特里斯才是你的得力干将,为什么不找他们?”   艾萨克直接了当,毫不遮掩,“因为我只想见你啊。”   拉德一滞,好不容易降下去的耳朵,又红了。   “我……你……”他一时语塞,他咬牙道,“那你骗我你是医生,还对我……做了那种事!”   “我们什么都做了,亲亲抱抱又怎么了?”艾萨克不解地皱眉。   拉德吼道,“可是在我眼里,我们并不认识!”   艾萨克皱眉,“所以我们做了交易不是吗?”   “那你知道我的感受吗?时刻怀疑自己的性取向,为自己的反应难堪,甚至厌恶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相信医生的权威,他是对的!”   艾萨克舔了舔唇,琥珀色的眸子光影明明灭灭,“有什么不好吗?就把我当做亚雌,爱上我,总好过爱上身为雄虫的我吧?”   他像是真的不解,“你看,你知道我是雄虫,和我上了床第一件事就是逃跑,我把你带回来,登记你做我的雌侍,你就像变了只雌虫,你不再是你,你只会对着我下跪,对着我露出隐忍又驯服的表情,只有当我说出命令的词,你才会按照我的话去做。你憎恶我,你恨我是雄虫,你不信任我,你认为我是一只以虐待雌虫为乐的变态,你还觉得我会伤害你的虫蛋。”   艾萨克眨了眨眼睛,努力克制着不让眼泪落下,但还是有一滴悲痛的泪珠滑过眼睑,留下一道水痕。   琥珀色的眸子被水洗过之后,澄澈得像泡泡。   他顿了顿,语气竟是平静的,“我们甚至不能平等地对话。是你软弱了,还是我太傲慢?”   声音轻得像是在问自己。   拉德竟一时间无法反驳,这似乎不仅仅是他的想法,同样也是所有雌虫对于雄虫的想法。怪不得特里斯看的那些书虽明令禁止,但依旧有那么高的销量,因为也只有在虚构的世界里,雌虫和雄虫才可以平等地对话,甚至地位颠倒。   一种虚假的精神乐园。   “不,不是你的错。”拉德摇头,“也不是我的。”   艾萨克抹了抹眼角,“如果我的欺骗对你造成了伤害,我很抱歉,但你要明白,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我把你留在这里也只是因为你现在身体,得有一个稳定的坏境生下虫崽。有虫想要你死,罪名太重,我只能登记你作为雌侍才能救你出来。如果你很介意,我在你安全之后撤销登记。”   “艾萨克……”拉德唇动了动,“你不用这样……”   艾萨克却突然问道,“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   “你说Captain是你敬重的对手,欣赏的朋友,你很喜欢他,还作数吗?”   虽然看不见艾萨克,但那双眼睛灼灼地盯着他,如同火焰一般,将他的心烧了起来。   拉德抬眸,直视着艾萨克的方向,郑重地“嗯”了一声。   “那我以后就只是Captain,你愿意成为我的大副吗?”艾萨克殷切地望着雌虫。   “……”拉德顿了顿,抿着唇道,“我愿意。”   艾萨克激动地拉住雌虫的手,白皙的手掌覆在肤色更深的手背上,似乎还想做些什么,但却迟迟未动。   拉德反手握住对方的掌心,十指相扣,突然勾了勾嘴角,升起了某种恶作剧的心思,“你想知道虫蛋的雄父是谁吗?”   “我……我不想。”艾萨克挣扎着挣脱拉德的手心,却被虫一把拉了回去,一只大手轻轻落在他的金发上狠狠揉了揉。   “我会一点点慢慢告诉你,他是一只怎样的虫,你应该也会喜欢他。”   艾萨克小声嘀咕,“我才不会喜欢一只雄虫。”   拉德假装没有听见,歪了歪头,“什么?”   “我说如果我知道他是谁一定会亲切地问候他。”艾萨克眯了眯眼,微笑着道。   “那你们可得好好相处,毕竟我还挺喜欢他的,星辰号应该不介意多一只虫吧?Captain?”   “呵,呵,呵。”艾萨克尬笑。 第169章   “砰——”   厚重的大门打开, 安全屋亮起白光,靠墙的床边坐着一只亚雌,听到动静, 微微睁开一对眼皮,看见来虫, 轻哼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继续假寐。   “听说你绝食了?”雌虫拖着椅子走到亚雌旁边, 吱嘎的声音让亚雌不耐烦地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就算想见我,也用不着这样幼稚的方式,Doctor。”   雌虫的声音里带着些调侃。   听出对方取笑他, 约翰逊唰地睁开眼睛, 狠狠瞪了纳尔森一眼, “叛徒。”   纳尔森冷笑, “我一直都是军部的虫,叛徒二字实在当不起。”   “你背叛了我!”约翰逊六只眼睛变成红色, 头顶的触角也变成了真材实料的角, 闪着寒光。   “我把你当朋友!你抓我。”   “任务在身。”纳尔森抱着胳膊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一双异瞳冷漠无情。   纳尔森问道, “我知道你并不想死, 所以为什么要见我?”   “当然是报复你这个叛徒!”约翰逊手握成爪直接向着纳尔森面门而去。   纳尔森勾着椅子后仰,本来可以躲开的攻击。但约翰逊却在从床上坐起来时, 床角勾住了袖子, 整只虫失去了平衡,直接倒在了纳尔森身上。   纳尔森脸倒是保住了,后背和胸口却受到了重创。   “唔……”他皱眉捂着自己胸口, 无语到额角抽搐,“你在做什么?”   “**”约翰逊按住纳尔森推他的手,“你别动啊,勾住了。”   只听“斯拉”一声,约翰逊的衬衫不堪重负,成了一条半遮半掩的破布。   纳尔森长这么大就没有这么无语过,他嘴角抽了抽,猛地推了一把亚雌,约翰逊条件反射一个后仰挺身,和正要起来的雌虫“砰”一声撞在一起。   声音久久在安全屋回荡。   纳尔森捂着额头,他觉得自己的头像是直接撞在钢板上,头盖骨都要碎了。   他躺回地上,双手摊开,白色的天花板层层叠叠,似乎还有金星旋转,他闭了闭眼,睁开发现金星并没有消失,而且越来越晕,纳尔森彻底躺平了。   约翰逊揉了揉自己有点痒的额头,抬眸看着躺在地上的纳尔森,“你怎么了?”   “你以为呢?”纳尔森恶狠狠瞪了约翰逊一眼,配上脸上那道疤,像是要把亚雌碎尸万段。   “什么我以为?还不是你推我?我都说了不要动了,你推我干啥?”约翰逊一脸你活该,但看到对方额头瞬间鼓起来的来大包,还是有点心虚,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忘了和你说,我身上硬。让你乱动,受伤了吧?”   仔细听,声音里竟然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听到动静,冲进来的雌虫看见自己长官被压在下面,上面的虫还浑身还衣衫不整的场景,迅速又退了出去。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什么都没看到……”接着又觉得不对劲,里头不是一只亚雌吗?他长官是雌虫……所以……他长官是雌性恋!   “进来!”纳尔森满头黑线,几乎黑化,他转头看向约翰逊,小声命令,“你,下去。”   “抱歉,长官,我会守口如瓶的。”雌虫小心翼翼地进来,眼神目不斜视,还坚定地冲纳尔森敬了个军礼。   “呵呵,你这个下属挺活泼的哈。”约翰逊尴尬地笑了笑。   “闭嘴。”纳尔森捂着额头,目光森冷地看了亚雌一眼。   约翰逊瞬间静若寒蝉,接着又反应过来不对,他分明是打算给纳尔森一个教训的,怎么反过来被对方压制了。   他挺胸回瞪着纳尔森,结果发现对方那对异瞳似乎含着水光,他一直都觉得对方那双异瞳怪好看的。思绪一打岔,气势就弱了下去。   纳尔森是真的没脾气了,来这一趟,本就受伤的后背不堪重负,胸口被虫猛锤,额头鼓了个大包。   “听着,约翰逊。”他抬眸看向亚雌,赤裸的身体上是各种样式的虫纹,按道理雌虫只有一枚虫纹,但约翰逊的虫纹,满身都是。   不仅如此,肩膀凸起的尖刺如同铠甲,手肘处的凸起如同薄刃,透明却十分锋利。   纳尔森瞳孔一缩,本就被撞得有些晕的他,看见那些虫纹之后更加晕了,“唔……”   他连忙捂着嘴。   雌虫副官伸手去扶他,“长官。”   看到这一幕的约翰逊垂下眸子,扯过床身的被子裹在身上,气氛瞬间压抑。   “我没事。”纳尔森推开雌虫,等眼前的眩晕过去,他睁开眼看向约翰逊,“Doctor,现在你只能和军部合作,交代繁花计划的一切细节,基因改造的真实情况,才能保住你的命。”   “在星辰号你应该知道了,四大家族依旧在进行着这些实验,但实验室被毁,数据丢失,而曾经作为幸存者的你,现在是他们最大的目标。”   纳尔森一步一步走近,板正的军装压迫感十足,他厉声道,“你是繁花计划的亲历者,也是参与者。你应该站出来说出他们的阴谋,才能避免更多的虫成为你。”   纳尔森按住亚雌的肩膀,凸起的地方十分坚硬,像是玉石,他眨了眨眼,“我猜你也不想重新回到实验台上,对吧?”   话音刚落,纳尔森便直直倒下去。   “长官——”副官想接,但约翰逊快他一步,接住了纳尔森。   “他雌的,你头是铁做的吗?”怀柔政策进行到一半的纳尔森瞬间气急败坏。   约翰逊抱着雌虫放在一旁的床上,伸手扒了扒雌虫的眼皮,“没事,只是有些轻微脑震荡。”   半小时之后。   “我不敢相信,我被一颗长着触角的头撞成了脑震荡。”纳尔森咬牙切齿,恨恨看向亚雌,并扫视安全屋仅有的两只虫,压低声音道,“今天的事谁也不许说出去。”   “还有——”纳尔森话音一转,拽着捏住被子的手,恶狠狠地小声说,“我并不是因为你身上的虫纹和外骨骼觉得想吐,是因为这该死的脑震荡。所以你能不能不要守贞似的紧紧捏着你的被子了,不别扭吗?”   “哦。”约翰逊没什么表情地点了点头,头顶地触角却轻轻晃了晃。   纳尔森甩开他的手 沉声道,“合作,我们要知道繁花计划的所有秘密,军部会保护你的安全。”   约翰逊六只眼睛眯了眯,不知道在酝酿什么坏主意,良久,他道,“也行,但我要你当我贴身保镖。”   纳尔森顿了顿,看向约翰逊的眼神有些复杂,欲言又止,默默紧了紧自己的军装扣,“我不是雌性恋,而且你是只老亚雌。”   “我?我老?我?”约翰逊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六只眼睛都瞪圆了,“我能比你大多少?我也才一百多岁好吗?”   “那你长得还是蛮着急的。”纳尔森一副你说的都对的样子,明显是不信的。   约翰逊气急,“你懂什么!为了生存当然要做一些伪装!都是伪装好吗?头发也是染的,皱纹是贴的!”   “哦?”纳尔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或许你的伪装可以改一改了。”   ——   斯特林别墅。   艾萨克现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星辰号多一只雄虫是什么意思?相处愉快是什么意思?那只雄虫没死?还要带他去自己的星舰?   那他和拉德之间算什么?啊?Captain和大副?既然这样,为什么在说“我愿意”这三个字的时候那么像答应求婚似的?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啊啊啊啊啊——”艾萨克烦躁地揉了揉脑袋,就不该说什么永远的Captain这样的话,搞得他们之间的关系完全乱了。   所以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艾萨克烦躁地在床上上演了一番十八般武艺,然后裹着被子,忧郁地侧躺着。   所以现在他不仅要给雄虫的崽子提供信息素,还给雄虫的崽子做了孵化巢,以后还要在星舰上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   但是话又说回来,拉德的行为怪怪的。似乎有点暧昧,艾萨克抿了抿唇,脸上突然红了。   脑海里闪过拉德当着他的面换衣服时,那毫不避讳的肌理轮廓。还有雌虫涨奶时请求他帮忙疏通的场面,一般都是用手按摩,但偶尔也会有特殊情况。   艾萨克翻了个身。   “咚咚咚——”   敲门声,艾萨克猛地坐了起来。   “Captain,能帮我一个忙吗?”门外是拉德的声音。   艾萨克低头打量了下凌乱的睡袍,迅速起身整理整齐,系好带子。他皱了皱眉,看着睡袍的死扣,默默伸手将睡袍系松散了些。   难道崽子还不能认雄作父吗?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想明白的艾萨克,对着问外应道,“来了。”   门开,看到和自己同款睡袍的雌虫,艾萨克眼睛闪了闪。他懒散地靠在门框,睡袍下的颜色若隐若现,故意压低身体,“需要我做些什么?”   “能进去说吗?”   “好。”艾萨克笑着点了点,让虫进来。   背对着雄虫的拉德解开自己的睡袍,露出后背的肌理。   艾萨克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口,“咳咳……这是?”   “Captain,我需要你的帮助。”拉德转过身,竟然穿着裤子,吓他一跳。   不过孕雌现在胸肌鼓鼓,小腹已经凸起,腹肌却一点都没变形。   “咳……你说。”艾萨克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瞟,是红色的,泛着水润的光泽。   “能帮我留影纪念吗?和小崽子一起。”雌虫抚摸着肚子,眼神柔和,嘴角的弧度扩大,“我想以后给他的雄父看。”   “哈哈……”艾萨克脸色阴沉,僵硬地勾了勾嘴角,“是吗?是吗……”   “如果你觉得麻烦,那还是算了。”拉德垂眸,似乎有些低落。   “不麻烦,当然不麻烦。”艾萨克掐了掐手心,维持着仅剩的冷静,“哈哈……”   架好摄影器材,镜头里的拉德和他本虫一样,英姿挺拔,即使怀着蛋,也丝毫不减他的气场,雌虫对着艾萨克勾手。   艾萨克不明所以地靠近,“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拉德掐着雄虫的下巴骤然吻了上去。   “咔嚓——”   画面定格。   艾萨克瞳孔呆滞,摸了摸自己唇,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眼睛里藏着一圈光晕,小声嘟囔,“虫崽的雄父不会介意吧?”   “你介意吗?”   艾萨克摇头。   “那他也不会介意。”   有点开心,但这种挫败感是怎么回事?艾萨克皱眉。 第170章   “这里是C-16巡逻舰, 紧急通讯——”   “检测到不明飞行物信号,正在往空间之门靠拢,预计十五秒之后抵达。”   “检测到能量波动, 光束能量波动异常,请求支援——”   滋啦一声, 加密频道里就只剩下电流声。   哒哒哒,哒哒哒。身着军装的雌虫脚步匆匆, 直接推开第二军最高长官的办公室。   “元帅,虫皇紧急来电,空间之门遭受不明攻击,圣裁军重创, 命令第二军立即彻查支援。”   第二军长官爱德华元帅, 眉头紧紧皱在一起, “立即派虫疏散空间之门的星舰, 关闭通道,我这就去见虫皇。”   ——   四大家族秘密会议。   四张虚拟影像出现在同一空间, 老雄虫亚当脸色难看, 贵族的优雅已经完全不在,“怀特你是不是疯了?你做了什么?袭击空间之门?你做这些的时候不和我们商量吗?”   “老雄虫,这里没你说话的份。”怀特眯了眯眼, 一双眼睛竟是通红的, 他居高临下扫视了亚当一眼。   之间虚拟影像里的亚当面色惊恐地看向别处,“你们是谁?”   “滋啦——”   他的影像便消失在眼前。   “咳咳咳……斯特林, 你究竟想做什么?”利兹捂着嘴轻声咳嗽, 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已经超过了他的预知。   “做什么?”怀特邪肆地勾了勾唇角,眼底尽是疯狂,“当然是做我们一直筹谋却没有做的事。”   “目前的技术并不成熟, 根本无法控制异形大军,如果失控,后果不可估量。”   “就是因为你们畏畏缩缩,顾及这个顾及那个,进度才会如此缓慢。”怀特眯着眼,声音狠戾,“我可不管这些,我要战争!现在就要!”   沉默寡言的库克皱了皱眉,“你这样做,只会让我们多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   听到他的话,怀特低声笑了笑,“知道吗?我一直在想,四大家族的合作什么时候才能是个头?从前任虫皇开始,我们的父辈,和现在的虫皇合作,将雄虫推到了这个位置,之后又瓜分了军部的势力,可是我们呢?”   “不公平啊——”像是一声喟叹,怀特眼睛阴狠,“斯特林是最大的机甲军火制造商,明明有颠覆世界的能力,却还要带着你们这几个拖后腿的,这不公平。”   “所以你现在要甩掉我们?”   “怎么能这样说呢?我亲爱的库克。”怀特勾了勾唇,“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最喜欢和你玩了,因为你和我有着很大的共同点,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们是最好的伙伴,现在当然也不例外。”   “我不是要甩掉你们,我只是想要你们和我一起行动起来——”怀特砰一声扣住桌沿,眼神直直射向库克,清晰可见的疯狂,他吼道,“我开了先河,你们就得跟在我身后!”   如同被魔鬼盯上,卡特面不改色的表情愣了一瞬,寒意从脚底升起。   怀特分明已经疯了,疯的有些可怕。   他抿了抿唇,“但我们需要从长计议。”   “咳咳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利兹点了点头,“库克说的没错。”   怀特目光如炬,一字一顿道,“我现在就要。”   紧接着爆炸声在罗德尼家和卡特家响起。   虚拟大屏在感受到能量波动之后,闪烁两下才重新恢复正常。   “还有什么问题吗?”怀特挑了挑眉。   库克和利兹的表情都不太好看。   ——   艾萨克住处。   “发生了什么?”拉德被响声惊动,他抬眸,“是爆炸声?”   艾萨克皱了皱眉,“首都星防御结构很强,怎么会有爆炸声?”   “报告!”刚从皇宫回来的爱德华又接到通报,“罗德尼,卡特和霍桑家都受到攻击,亚当家主死亡,另两位失踪。”   “斯特林呢?”爱德华立刻挑出关键。   “正在加强保护,目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话落,雌虫欲言又止看了看爱德华的脸色。   爱德华抬手,“说。”   “雄保会和媒体已经将元帅府围了起来,希望军部给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他们的地方军部进都进不去。”爱德华眉毛一横,恶狠狠哼了一声,“进去的再也出不来,我还没找他们要说法呢。”   爱德华吩咐,“换个方向,直接去军部。”   ——   “Captain!星辰号已经修复完毕,正在接近首都星。”   弗劳尔的屏幕里突然出现拉德的身影,“弗劳尔。”   弗劳尔张了张嘴,尴尬地扶了扶眼镜,“咳……我是说首领……”雄虫看向艾萨克,“和医生,晚上好。”   完了完了,他把Captain的身份暴露了,应该不会被灭口吧?他小心翼翼瞥了一眼艾萨克。   “Captain?Captain还活着?”拉德可没打算放过他,看向屏幕,眉头紧皱,不怒自威。   弗劳尔瞟艾萨克:“啊这……”   看到自己的下属被逼得如此无助,艾萨克还是决定慷慨解囊一把,他手抵着唇,小声咳嗽一声,“咳,大副,别闹。”   然后才转头看向弗劳尔,“说说你的情况吧。”   “是。”弗劳尔抹了一把不存在的汗,“星辰号暂时无伤亡,但纳尔森和Doctor失踪了。根据坐标追踪到首都星军部大楼。”   “有点意思。”艾萨克点点头。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弗劳尔继续道,“首都星通讯信号被干扰,一般的消息无法送出。圣裁军看守的空间之门遭到不明力量袭击。此外,还检测到一支舰队正在往首都星行进,原因不明。”   “有虫想要进攻首都星?”拉德皱了皱眉。   “你们注意隐匿坐标,没有命令,不许行动。”艾萨克也瞬间明白其中蹊跷,接着像是想起什么,“对了,特里斯还好吗?”   提到特里斯,弗劳尔表情一变,脸上多了丝悲痛,“他伤的有些重,正在治疗仓休眠。”   艾萨克眼睛眯了眯,声音冰冷,“好好照顾他。”   通讯关闭。   拉德突然捏了捏艾萨克的手心,“他会没事的。”   艾萨克冷冷说道,“我会让那只虫付出代价,这是他应得的。”   “我们一起。”拉德点头。   “首都星防御严密圣裁军,月隐军,星芒军三军驻守,很难攻破,为什么突然会突然发动袭击?”拉德沉思着。   “或许是终于有虫忍不住动作了。”艾萨克抿着唇回道。   他话音一转,突然问道,“你之前说知道虫皇的龌龊,是发现了什么?”   “我不确定。”拉德咬着唇瓣,“吃幼崽?”   艾萨克捏着拉德的手一紧,瞳孔放大看向他,“竟有这种事?那你……”   他瞟了瞟拉德的肚子。   “你想多了。”   艾萨克呆呆地点点头,“哦。”   艾萨克:“据我的了解,雄虫比例下降,不过是虫皇想要维护他的统治,保护他作为雄虫的尊贵身份罢了。”   “他在位这么多年,按照虫族的年龄计算,他如今应该是一只垂垂老矣,一脚迈进棺材的老雄虫。但之前在镜头里看见的他,能看出一点老态吗?”   拉德皱眉。   艾萨克突然沉声道,“他的统治,估计已经有虫受够了。”   “你是说,四大家族?”拉德分析,“除了虫皇,地位最高的雄虫就是四大家族的家主,不在帝国体制系统之内,有着难以想象的权力。”   “是啊,分到军权之后,他们更是肆无忌惮。”艾萨克点头,“想要换个位置坐坐也不是不可能。”   拉德接着他说道,“但事情突然,这很奇怪。”   “那可能他们内部才知道怎么回事了。”   “等星辰号到了,我们就撤离,去罪星怎么样?我觉得那里风景更好一点。”艾萨克眼睛弯了弯。   拉德迟疑,没有说话。   看他的表情,艾萨克瞬间明了,“不行。你生产在即,首都星危险。”   “我什么都没说。”拉德摊手。   “我都知道。”艾萨克声音沉了下去,眼睛里的笑意消失。   “首都星的虫族怎么办?他们只是普通虫,或许有些也和我一样,生产在即。”拉德眉头的褶皱拢成一座小山,唇角抿成一条线,神情严峻,“甚至还有两千三百万的虫崽。”   “可你已经不是指挥官了!他们和你有什么关系?”艾萨克琥珀色的眸子阴冷地闪烁着,像是一望无际的深渊,他捏住拉德的肩膀,用力,“这里会变成战场,凭你,怎么阻止?”   “我相信爱德华元帅不会让首都星成为炼狱,我是军雌,这也是我的职责。”   艾萨克摇头,“你已经不是了。”   “艾萨克。”拉德蓦地把头搭在雄虫的肩头,他身高太高,这样其实有些不舒服,他放低声音,“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携手,要不要打一张漂亮的胜仗?”   拉德抬头,直直看向雄虫,金色的发丝,金色的眸子,处处都十分耀眼,如果染上血污,不可否认似乎会更加好看。   拉德狠狠唾弃了一秒自己奇怪的嗜好,他舔了舔唇瓣,“当然,我没有权利让你和我一起,你也没有这样的义务。”   “我想留下,这是我自己的决定,所有后果我自己承担。”雌虫勾着艾萨克点点头手指,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艾萨克眼神一暗,手指重重按压着对方的唇瓣,“你故意的,你变坏了。”   “可能吧。”拉德心虚地看向别处,“毕竟我的Captain无恶不作。”   “你会见识什么是真正的无恶不作。”艾萨克舔了舔后槽牙,扣着雌虫的后脖颈往下压,狠狠咬了上去。   拉德吃痛,口腔很快就尝到了腥甜,舌尖突破牙关凶狠地入侵,飓风一般席卷每一处。   空气瞬间稀薄,呼吸交缠,不分彼此。热意涌上来,像是要把虫烧成灰烬。   “呼……呼……”双唇分开,拉德急促地喘了口气。   艾萨克眼里的侵略性还没有褪去,直直地看着雌虫,手指在对方唇角抹了抹,他挑了挑眉,轻声道,“你说我要不要打个舌钉什么的?”   拉德:“???” 第171章   星网公告:“不明星舰正在接近首都星上空, 请虫民不必惊慌,切勿擅离首都星,军部会保护虫民的安全。”   紧接着是一条虫皇出镜的安抚视频, “针对虫族贵族的恐怖袭击,目前正在调查中, 是否和最近的不明星舰有关还需要进一步核实。但请虫众明白,无论如何, 皇室都会将虫族的命运放在第一位,保护虫民的人身安全。”   高坐上位,神色威严,这位在位如此之久的虫皇陛下这么多年来, 似乎就没怎么变过, 高贵优雅, 不怒自威, 然而眉眼却一年比一年阴郁可怕。   但他仍是虫民信任的虫皇,至少首都星的雄虫们都是信的, 只要他们相信, 雌虫自然也会信。   莉莉斯变成的飞艇停在艾萨克的花园,拉德在飞艇上等了许久,才看到艾萨克拎着一个箱子进来, 小心翼翼地放好。   拉德挑眉:“很重要?”   “当然。”艾萨克点头 , 打开莉莉斯的自动驾驶模式,“现在第一军和第二军都加强了巡逻队, 所有重要通道关闭, 我们得想办法绕过所有巡逻队。”   “不过不用担心,莉莉斯有隐匿模式。”   等到艾萨克说完,拉德才皱着眉问道, “莉莉斯?”   “额……”艾萨克愣住,眼神飘忽,“我没有提吗?莉莉斯可是综合性虫形机甲,装载326种武器,可随意变换形态,堪称居家旅行必备!”   他竖起大拇指,企图萌混过关。   可惜拉德似乎已经对他这张魅惑众生的精致面容免疫,内心毫不动摇,依旧皱着眉,神情严峻地看着他。   如同某种天生的压制关系,艾萨克越来越心虚,眼珠瞪圆了看向拉德。   拉德抿了抿唇,点点头,“我明白了。”   艾萨克一慌,连忙拉住雌虫的手,捏在手心里按了按,“不,你不明白。”   “乔伊斯是星辰号一直合作的军火商,我们算是旧识。”艾萨克小心抬眸看了看拉德的脸色,小声嘟囔,“是他太过分了,超级过分,一直和你说我的坏话,所以我才出手教训他,顺手拿走了莉莉斯。”   “可能我打他的次数太多了,所以才认出了我。”   拉德隐忍地抿了抿唇,突然叹出一口气,“我似乎不怎么了解你,Captain。”   “你不了解吗?”艾萨克皱眉,看起来是真的疑惑了,“那你怎么截了我的舰队那么多次?我的部署和招数你似乎都很清楚。”   “唉呀。”艾萨克像是明白了什么,娇憨地叫了一声,脑袋害羞地顶了顶拉德胸口,用甜腻的嗓音道,“只有你知道我的一肚子坏水儿。”   竟然有些无语的拉德:“……”   拉德推了推虫,没推动,也就妥协了。   “别生气了,大副。”艾萨克偏偏还得寸进尺,趴在虫胸口仰头,眼神十分无辜,“我给你玩尾钩,顺便帮你疏通一下好不好?”   说着,艾萨克放出尾钩二话不说塞进拉德手里。   为了方便,两只虫都穿着作战服,拉德的作战服胸口开了一条拉链,本来应该在后背,方便放出骨翼,也不知道艾萨克给他这件是不是版式弄错了。   但他孑然一身,也没有别的衣服,艾萨克给他什么,自然就穿什么。   “刷啦——”   拉链拉开,饱满鼓胀的胸肌就直接弹了出来,肌肉像是被刷了一层蜜,泛着诱虫的光泽。   拉德抚摸着手心里的尾钩,他没见过别的雄虫尾钩什么样,但艾萨克的尾钩让他有些爱不释手,摸上去有些凉凉的,像是玉石一般温润,长长一条,上面层层叠叠覆盖着硬甲,每一块甲片都可以张开,如同薄刃,尾钩尖端弯起的弧度就像弯刀一般,顶端锋利,但有一个小孔,这是为了方便给雌虫注入雄虫信息素。   艾萨克的尾钩就像是一柄危险的冷兵器,雌虫本就好战,在拉德眼里,这无疑是一把神兵,他有些爱不释手。   自从雄虫发现他对尾钩的喜爱之后,就会在某些时候放出来。   “唔……”   一声闷哼。艾萨克抬起头,黑暗中,眼神闪着金光,他一手擦了擦脸上的液体,一手捏住雌虫作乱的手,他舔了舔了舔唇,摇头,“那里不行。”   “咳……抱歉。”拉德脸有些红,松开雄虫的尾钩,在他捏住尾钩尾端时,手心里骤然发烫,冷兵器瞬间变成了热兵器,质地坚硬,像是完全绷紧,蓄势待发。   他小声辩解,“我不知道……”   艾萨克眯了眯眼,遮住眼里的欲色,他轻轻摸了摸雌虫的小腹,舌尖舔过牙关,“要不要我给你一些信息素?”   “?”拉德疑惑地皱眉,然后伸手揪住雄虫的衣领,凑了上去。   雄虫却挡住了拉德的吻,艾萨克捂着他脸,摇了摇头,“不是这样。”   拉德再次疑惑:“?”   艾萨克勾着唇笑了笑,有些艳丽张扬,魅惑横生,他按住雌虫的小腹,已经能感受到虫蛋的弧度,甚至虫蛋的轮廓,坚硬的蛋壳抵着手心。   雄虫的尾钩蓦地缠住雌虫丰腴的腰,用力收紧,隔着作战服,尾钩末端刺入雌虫小腹。   很轻微的痛感,更接近于痒,接着随之而来的是充盈感,就好像猛地吃了一顿大餐,且是自己馋了很久的东西,满足,愉悦,头皮发麻,甚至想哭。   “唔……哼……”拉德按着自己的饱胀的小腹,不受控制地抽动着。   艾萨克用力将雌虫禁锢在自己怀中,抵着对方的额头,视线对视,瞬间点燃,两虫不受控制地吻在一起,气息交错,胸口急促地喘息着。   “亲亲,请不要在飞艇上做不雅的事情啊!”   莉莉斯抓狂的机械音突然出现。   控制台上的屏幕闪烁两下,出现一个虚拟的AI影像。   “文明行驶,爱护你我他。”   亮起的驾驶舱,将两只虫的纠缠的身影明晃晃地罩着,拉德猛地把雄虫推开,拉好胸口的拉链,拔出雄虫的尾钩,想甩开,又有些舍不得。   艾萨克抹了把唇,“莉莉斯,闭嘴。”   莉莉斯不服,只一味地重复,“文明行驶,爱护你我他。文明行驶,爱护你我他。文明行驶……”   “是你在行驶。”艾萨克不咬牙,被智障AI气得头胀,“我开的自动驾驶。”   “亲亲,莉莉斯还小,不能看这些哦。”   “你可以选择不看。”   “这边还是建议不要做呢。”虚拟AI还出了一个特别贱兮兮的表情。   “还挺活泼。”拉德轻笑了一声,“Captain也会和AI吵架?”   “这不是吵架,是调教。”艾萨克挺了挺胸,“不然就会变成现在这样的智障AI,星辰就是这么被我调教出来的。”   拉德低头沉思,点了点头,“星辰确实很智能,但我以为这是弗劳尔修复过代码。”   艾萨克“哼”了一声,不知是不满还是不服。   “轰——”   一声巨响,莉莉斯被波及,隐匿模式被迫解除。   “警告!警告!前方遭遇战场,双方不明。”   “我们绕过去。”   “砰——”   “警告!警告!已进入对方攻击范围,正在开启战斗模式。”   “嗖嗖——”   看情况应该几艘飞艇追击一架飞艇,速度很快,在空中飞行盘旋,能量攻击炸开,能量球波及到莉莉斯。   作为杀器存在都莉莉斯,这种情况下,就会自动切换战斗模式。   “砰砰砰——”   莉莉斯的出现,成功改变了战局。   控制台的艾萨克肾上腺素飙升,对着拉德扬了扬下巴,嘴角弯弯,“系好安全带,给你看看我的操作。”   知道Captain德行的拉德默默扣紧安全带,双手抓紧飞艇。   “嗖——”   如同破空之箭,莉莉斯迅速疾驰,只留下残影。   “砰——”   一艘飞艇当场击落。   本来想叫对方撤离的飞艇,在看到莉莉斯进场的操作之后,愣在了原地。   竟能从飞艇上看出惊掉下巴的错觉。   “什么东西?”艾萨克近距离击碎飞艇的舱门,驾驶的虫却长得很怪异,和堪底斯那群亚雌很像,但明显攻击力更强。   “去死——”   舱门被毁,异形虫干脆爬出飞艇,采取了近身搏斗,而被艾萨克击落的飞艇里,同样爬出虫来,飞向莉莉斯。   “砰——”   莉莉斯的能量炮轰断虫的胳膊,惊骇的是,炸断的胳膊,竟然快速长出新的骨骼,甚至比之前还要坚硬。   “谁研究出来的怪物?”艾萨克低咒一声,莉莉斯的能量弹像是不要钱似的轰了出去。   一旁被追击的飞艇夜重新加入了这场战斗,只见两艘飞艇和十数只异形虫族打得难舍难分。异形虫不仅战力惊虫,更要命的是他们打不死。   拉德一只静静观察者异形虫的动作,在莉莉斯的蛇形走位之下,终于发现了弱点,只见所有虫受伤的部位都会重塑,除了一个地方,“腹部上三寸。”   艾萨克瞬间了然,对准异形虫,“嗖——”   能量箭正中靶心。   异形虫受伤的位置不再愈合,伤口像是病毒入侵般快速扩大,最后变成一摊血水,簌簌落下。   旁观的飞艇也有样学样,“嗖嗖嗖——”   血雨倾盆而下。   “谢谢。”飞艇行至莉莉斯旁边,“但现在有令,飞行器不能出首都星领空,你们是谁?”   黑夜里,窗舷上映出的影子不甚清晰,拉德皱眉,“纳尔森。” 第172章   “熟虫?”纳尔森咬了咬后槽牙, 抬眸时眼底露出一丝暗光,“现在首都星戒严,二位这是要去做什么?”   拉德手心捏紧, 摇头,“坐以待毙不是我们的选择。”   “啊, 对了,还没恭喜二位新婚。”纳尔森没接话, 轻笑了一声,“你那位雄主本事可不小。”   纳尔森张扬地挑了挑眉,“你们知道,我是不会轻易放行的, 对吧?”   沉默的艾萨克皱了皱眉, 语气平淡, “你打不过我们。”   “确实如此。”纳尔森不置可否, 他点了点操纵台,“既然这样, 那你们就跟着我走吧。”   艾萨克和拉德对视一眼, 没想到竟然这么好说话。见拉德点头,雄虫才操控着莉莉斯跟上。   “不用对我有这么强的戒备心,你们的命还是我救的呢, 我的目标也只有Doctor。”   艾萨克皱了皱皱眉, “把我带回斯特林的是你?”   “当然。”纳尔森笑了一下,“谁能想到斯特林家的雄虫会在星辰号呢?不过袭击星辰号的星舰我就不知道是谁了。”   拉德见雄虫沉思, 知道他大概心里有数, 伸手握住雄虫的手心,转而向纳尔森道,“还是说说这次袭击的事情吧?我听说了, 应该不简单。”   纳尔森:“确实不简单,但这是军事机密,我无可奉告。”   “不过——”纳尔森话音一转,“作为朋友,我可以告诉你,这次的异形袭击不仅仅是首都星,他们先是炸了空间之门,之后才向着首都星来的,元帅已经带着军队去支援了。我也是刚收到的调令,前往堪底斯星担任指挥官,毕竟那是我熟悉的地方。”   “这不,刚出来就遇上袭击。”纳尔森突然正色道,“我知道二位的能耐,现在只有罪星还没有军队驻守,那里是流放之地,就算整个罪星的虫都死了,也不会有虫管。但——”   “我在那里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他们虽然是通缉要犯,但也不是罪无可恕之辈,他们只不过身不由己。我想拉德上将应该也能明白。”纳尔森抿了抿唇,异色的眸子深邃无言,他道,“既然你们要走,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拉德皱眉,眼神坚毅,“我们也刚好要去罪星。”   这大概是属于军雌的默契,对于战争,以及肩膀上沉甸甸的责任,第一军虽然都被灌输着忠于虫皇的思想,但另外的,和第二军也没有区别,那就是维护所有普通民众的生命安全。   听到拉德的话,纳尔森顿了顿,声音涩然,“谢谢。拉德上将。”   有了纳尔森的带路,莉莉斯畅通无阻,成功和星辰号接轨。   “Captain!首领!”弗劳尔和一众雌虫早早等在舱门口,看到并排行走的两只虫,眼眶泛起了泪花,望着行至身前带着Captain面具的艾萨克,他低声道,“欢迎回来,Captain。”   艾萨克勾唇一笑,“好久不见。”接着,他勾住拉德的腰,把虫带了上来,“你们的首领,我的大副终于给你们拐回来了。”   “Captain威武!Captain威武!”虫群顿时兴奋地欢呼,这兴奋里面,更多的,是星辰号全体成员失而复得的喜悦,他的Captain回来了,星辰号的辉煌,还远吗?   “想必大家已经知道了异形虫的事情,我刚收到情报,他们的袭击不仅仅只针对首都星,其他星也不能幸免。这帮不知道什么东西的恶心玩意儿竟敢在我的地盘上撒野,是不是应该得给他们一点教训?”   艾萨克声音平稳,语气也淡淡,但里面杀意尽显,掷地有声。   不必问哪里是星辰号的地盘,星舰所过之处,就是星辰号的征途。   是熟悉的味道——Captain。   “给他们一点教训!给他们一点教训!”   “誓死追随Captain!誓死追随Captain!”   虫声响彻星舰,豪气干云。   “好了。第一站,罪星。”艾萨克轻轻抬手,“出发。”   医疗室——   艾萨克默默看着眼前的治疗仓,雌虫冷硬的五官印在上面,“特里斯怎么样?”   弗劳尔悲切地摇了摇头,“还没醒。”他看着雌虫的脸突兀地笑了,笑容里有几分苦涩,“你知道的,这家伙总是不安分,这次终于有机会睡一个好觉了。”   艾萨克欲言又止地抬手,拍了拍弗劳尔的肩膀,“我会替他报仇的。”   “嗯。”弗劳尔点头。   回到自己的房间,艾萨克脱下面具。听到动静的拉德从浴室出来,身上只裹了一件浴袍,艾萨克上前搂着虫,靠在雌虫的胸口,拉德眼神瞬间柔和,揉了揉雄虫耀眼的金发,“怎么样?”   “特里斯还没醒,不过应该也快了。”   拉德点点头,“那就好,没有他在身边还有些不习惯呢。”   “那我呢?没有我会习惯吗?”艾萨克突然抬头。   拉德轻轻把虫推开,给自己倒了杯水,“你们又不一样。”   “那我和小崽子的雄父一样吗?”   “噗——”拉德一口水直接喷了出来,“咳咳咳……”   艾萨克抬手擦拭雌虫嘴边的水渍,目光深沉,眼神冰冷,“很难回答吗?”   拉德放下水杯,转身正对着雄虫,眼神直直看着他,双手搭在雄虫的肩膀,神情严肃真挚,“你们当然是一样的啊。”   艾萨克眉毛微动,表情不变。   拉德明知故问,“怎么?不高兴吗?”   “怎么会?”艾萨克甩开雌虫的手,背过身去。“我当然不会不高兴。”   分明气呼呼的,拉德捂着嘴偷笑,歪头打量雄虫,“真生气了啊?”   艾萨克瞪了雌虫一眼,表情已经十分明显。   偏偏这时候雌虫睁眼说瞎话,像是没看见似的,“没生气就好,也已经很晚了,先休息补一补觉吧。”   说着自顾自走向床边,掀开被子躺了进去,看着还站在原地的艾萨克,他疑惑地皱眉,“你还在那里做什么?这里是我的房间,Captain。”   艾萨克咬牙,捏紧了拳头,“这里也是我的房间。”   说着就掀开被子另一边躺了进去。   重量压下来,空荡荡的床瞬间被填满,本来说着玩的拉德,竟真的感受到困意,他撑了撑眼皮。雄虫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最终,他还是没熬过困意,渐渐睡着了。   深夜。   “拉德?大副?上将?”漆黑里,艾萨克的声音如同鬼魅,拉德的呼吸依旧平稳。   艾萨克拉起被子,挪动身体,钻到被子下面,看着拉德凸起的小腹。   他摸着虫蛋,眯着眼,如同恶魔低语,“我是你的雄父,你的雄父是艾萨克·斯特林,我才是你的雄父,你的雄父是我,是我,是我是我……”   翻来覆去念叨,这就是所谓的胎教!   被打扰了睡眠,拉德肚子里的虫蛋明显不乐意了,在肚皮里来了个花式旋转加臭蛋冲击,薄薄的肚皮瞬间被戳出一个弧度。   还好艾萨克躲闪及时,不然他金灿灿的大眼睛就要多一个黑眼圈了。   “唔……”   这么大的动静拉德又怎么会不醒,他摸了摸肚子,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做贼心虚背对着他的装作熟睡的雄虫。   默默勾住雄虫的腰,带进怀里。艾萨克浑身僵硬,一动不动,板板正正。   “这样舒服吗?”   不装了。艾萨克转身靠着虫的胸口,“不舒服。”   “你刚才和小崽子说了什么?他反应这么大?”   “友好地交流了一下,他可能太喜欢我了。”艾萨克心虚。   “哦。”拉德也没有深究,而是扣住雄虫的后脑,按向自己胸口,“好像有点胀。”   想都不用想,艾萨克:“那我帮你。”   “好像变大了。”艾萨克手指划着圈,确认没看错。   “是吗?”拉德捏着胸口,肌肉全部拢在一起,他低头看了眼,“好像是有点。”   眼神毫无杂念,只是陈述事实,艾萨克看得金色眸子变成暗沉,他捏着雌虫的下巴,“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吗?”   “什么?”拉德瞬间清醒,并有些心虚。   “没什么。”声音含糊在一个吻里,艾萨克像是要把自己所有都委屈都发泄在这个吻上面,缠绵霸道,不容置疑。   不管多少次,都会被拉德舌根的虫纹刺激得难以自控。   艾萨克抵着雌虫的下巴,轻轻喘息着,一本正经道,“我听说尾钩注射信息素也可以通过嘴……”   拉德眼神往下瞥了眼,轻轻挑眉,“又骗我?”   “认真的。”艾萨克瞪着诚恳的金色眸子,狠狠点了点头,“骗你是小狗。汪汪。”   “我会很小心的,不会伤到你。”尾钩在身后晃了晃,倒真的像极了疯狂摇尾巴的小狗,艾萨克把尾钩放在雌虫手里,“虫蛋需要信息素。”   艾萨克的眸子炙热单纯。   单纯的欲色。   他从不掩饰对拉德的渴求,这是虫族刻在基因里求偶的意识。   只不过艾萨克只求过拉德一个。   雌虫叹了一声,揉了揉坚硬的尾钩,试探着伸舌舔了舔。   确实能感受到浓郁的雄虫信息素,像是月隐花的味道,又像是熟透了的葡萄,带着点酸涩的酒香,拉德瞬间就被迷了眼,神色恍惚。   “唔……”   艾萨克扯着拉德后脑的头发,尾钩是他的武器,但在雌虫那里,却格外敏感。   信息素源源不断送进雌虫口腔。虫纹划过细小的鳞片,艾萨克浑身战栗。   “别咬。”金发雄虫掐着雌虫的下巴,只见雌虫眼神已经迷离,就像——   上次喝醉时的神态!雌虫竟会醉信息素?   艾萨克瞳孔一缩。   坏了。   刚想着,就像是吃到糖果或者香喷喷的肉食,拉德揪着尾钩就是一顿啃。   “松口。”艾萨克吃痛,浑身一僵,手指伸进对方口腔,抵住牙齿,“乖,松口。”   “好香,好香啊……”   用不了牙齿,拉德小猫一般用舌头舔舐着,虫纹轻轻划过,艾萨克又是浑身一颤。   他翻身将雌虫全身压住,“别乱动。”   “你要吃了我吗?” 第173章   “轰——”   光束能量炸开, 星际间如同小行星爆炸一般,铁屑和机甲碎片陨石般坠落。   战争全面爆发。   而主导者,怀特?斯特林妄想载入史册。   “阁下, 您不能再继续注射能量剂了,它正在破坏您的身体。”   “砰——”话音刚落, 白大褂的实验员就被坐起来的斯特林一掌拍飞,他攥了攥手心, 眼神阴郁,“可我感觉很棒。”   一双猩红的眼睛里,除了杀意什么都不剩。   “阁下恕罪。”实验员很会看脸色,见到雄虫生气, 连忙战战兢兢跪在雄虫的脚边。   怀特看着脚边的虫, 鄙夷地抬脚轻轻踹了踹, 踩着雌虫的后背走过, 他慢吞吞问道,“罗德尼家的病秧子怎么样了?”   “还在实验室。”   怀特突然兴致勃勃, “带我去看看。”   浩浩荡荡的一行虫跟着怀特的步伐走到实验室, 机械苍白的实验操作台上面,绑着一只瘦弱的雄虫,看到进来的怀特, 双目圆瞪。   一出口却是一阵急促地咳嗽, “咳咳咳……怀特,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咬牙切齿。   听到虫的质问, 怀特反而笑了, 他慢吞吞走到操作台,在一排排手术刀里,慢条斯理地挑拣着, 最终选了一把合乎自己心意的。   他转过身,笑眯眯地看向利兹,冰冷的手术刀轻轻在雄虫脖子上拍了拍,“我当然是帮你啊。你以为就你那个老破小的实验室能做什么?”   他话音一变,语气出离愤怒,手术刀抵住雄虫的大动脉,“都是一群废物,失败品。就你还敢找我兴师问罪?谁给你的勇气?”   猩红的眸子杀意尽显,怀特咬着牙,“一脚踏进棺材的病秧子,你真当我怕你吗?”   手术刀往前猛地一送,利兹吃痛,脖子瞬间血流如注。看到鲜血,怀特表情终于愉悦。   “嗬……你不能这样做……你不能……”利兹轻轻摇晃着唯一能动的脖子,不顾流血,如同看见魔鬼一般。怀特真的变了,以前他虽然暴戾恣睢,杀虫不眨眼,但绝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般不顾后果。   “别害怕。”怀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捂着利兹的嘴,“我只是想帮你。你一定不知道一具充满力量的健康身体是什么样子的吧?你会感谢我的。”   他抬手,身后的虫涌了上来,接管了操作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场内只能听到机器的轰鸣,以及皮肉被划开的声音。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般,利兹重新睁开眼,完全漆黑的瞳孔失去了眼白,他转了转头,突然用力挣开了束缚着他的束缚带,连带着操作台都被他移动了几分。   利兹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怎么回事?”紧接着,还未意识到发生什么,脑海里像是崩了一根嗡嗡作响的弦,阵阵刺耳。   “唔……”他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脑袋,“你对我做了什么?”   疼痛是最不值一提,更像是一种灵魂上的摧毁,撕扯成两半。   一半在疯狂地叫嚣着,杀戮,暴力,鲜血。另一半维护着岌岌可危的理智。   “你喜欢这些的,雄虫都喜欢这些。”怀特笑了,“不要压抑,尽情地释放吧。”   他拍了拍手,一小队的异形被实验员带了进来,他们腹部被一根金属链子穿在一起,像是一串蚂蚱,实验员将链子取下。   怀特冲着利兹笑了笑,“尽情享受。”   他走到门口,按下开关,气体瞬间充盈整个实验室。   异形鼻尖是雄虫的味道,甜腻地如同变质了的水果,这是他们喜欢的味道,它们像是疯了一般,张开骨翼向着利兹扑了过去。   “放肆!”雄虫脸色一变,推开异形。战斗一触即发。   怀特透过玻璃窗欣赏着眼前的画面。为了争夺雄虫,异形先是自相残杀,等到一定数量之后,似乎达成共识,一起向着雄虫进攻。   而利兹也不让虫失望,改造过后的雄虫并不像原来那样孱弱不堪,竟能招架得住。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的欲望变成了食欲,血欲。   他们身体交叠在一起,殴打着,互相啃食着,断臂横飞,血肉模糊。   最终只剩下一只异形活着。没了手脚胳膊,在地上蠕动着,如同返祖。   实验室恒定的温度,给了异形虫安稳的环境。   他的身体逐渐蜕变,坚硬的鳞甲变得柔软,最后成了一张褶皱的皮,皮内的骨骼完全融化,皮下如同注入了泡泡一起一伏着。   “成功了!成功了!”实验室外的所有实验员面露喜色,这是他们唯一进化成功的虫母。   成功受孕的异形虫,只要它生下蛋,成功孵化,虫族将开启新纪元!   见此,怀特低声笑了起来,阴恻恻的。   ——   解决掉一批异形,艾萨克和拉德并排靠着飞艇休息。保护严严实实的作战服上面星星点点全是血迹。   拉德拉下面罩,一杯味道古怪,冒着热气的液体就这样递到他跟前。   雌虫轻轻皱了皱眉,后退小半步,“我不渴。”   “不渴也得喝。”艾萨克似乎又自动代入产科医生的角色,越接近待产期,越是如此。   拉德还是皱眉,等了一分钟,还是接过了那东西,一饮而尽。   最后嫌恶地咋舌,“你上哪儿弄得这些?”   “我有我的办法。”艾萨克拍了拍手心,将杯子封好,扔进飞艇的驾驶舱。   “砰——”   一声巨响,拉德反应迅速用骨翼挡在艾萨克身前,拉着雄虫就地翻滚一圈。   拉德冷声道:“两点钟方向,800米。”   艾萨克反应迅速,扛着能量炮对着坐标轰出一炮,接着迅速将拉德推进飞艇。   莉莉斯自动驾驶升空,刚才消灭的异形虫,又被重新补上。是他们失策了,没想到对方支援这么快。艾萨克狠狠皱起眉头,看向包围着他们的异形虫,眸子里闪过阴鸷的光,狠戾摄虫。   “砰砰砰——”   莉莉斯全副武装,飞艇上所有弹道都被填满,全数轰了出去。   “冷静。”副驾驶的拉德按住金发雄虫的手背,对方眼里的戾气太重,几乎化为浓黑的深渊,他摩挲着手背的脉络,忍着腹部的抽痛,小声安抚,“我没事。”   艾萨克转过头,目光凶狠,杀意还未褪去,瞪向拉德,唇角抽搐着,只发出两个字的气音,“闭嘴。”   莉莉斯打起来十分不要命,但行驶却十分平稳。   “轰——”   右翼突然出现火力支援,成功缓解了艾萨克的压力,只听见频道里的声音道,“Captain,这里交给我。”粉色的战斗飞艇已经跃跃欲试,“躺了这么久,也该活动活动筋骨了。”   听到声音,拉德的眉头舒展了些。   “特里斯。”艾萨克营养诧异,来不及为特里斯高兴,他抿了抿唇,“交给你了。”   “放心吧,Sir。”   “轰——”   星辰号的第一战力,果然不容小觑。如果艾萨克的打法是疯,特里斯的打法就是莽,无视后果的莽,但偏偏他的速度,他的能力,不需要正视后果。   “滋啦——”莉莉斯贴着星辰号的滑行轨道回到星舰。   艾萨克看向副驾驶的雌虫,对上目光,拉德脸色苍白,却还是轻轻勾着唇,“我没事,但他好像迫不及待要出来了。”   “我知道。”金发雄虫脸上是前所未有的冷峻,眸子严肃,他一把将雌虫抱了起来,大步往医疗室走。   正在检修飞艇的霍布森见状,抬脚跟了上去。   自从被救出来之后,他和雄主便在星辰号上面做事,他以前是试飞员,对飞艇机甲略有研究,所以便负责检修,艾登则是在见识过艾萨克的能力之后,迷上了机甲,现在也是星辰号机甲队的一员。   “怎么了?”   弗劳尔看到行色匆匆的艾萨克抱着拉德,方向还是医疗室,心跟着提了起来,脚步一转,也跟了上去。   艾萨克无暇顾及其他的虫。霍布森先是恭敬地对着弗劳尔点了点头,“弗劳尔阁下。”接着才小声道,“大副阁下似乎要生了。”   “你知道?”弗劳尔算了算时间,不是还有十几天吗?怎么这么快?   霍布森点了点头,“我以前见过同事生蛋,就在飞艇驾驶舱里。”   拉德被放在床上,有些气弱地说道,“有些痛……”   “现在知道痛了?”艾萨克看着拉德越来越苍白的脸色,额头的汗水如瀑落下,浸湿了头发,语气自然沉了下去,“你分明可以直接把我推出去。”   然而不过一瞬,他便轻柔地擦了擦雌虫头上的汗水,金色的眸子闪烁着,竟有些沉重,恨不得以身代之,他小声问,“很痛吗?”   见到雄虫这个样子,拉德也有些不忍,轻轻摇了摇头,“其实也不是很痛。”   “骗子。”   艾萨克小声嘟囔着,用剪刀剪开作战服的裤子,曲起那双结实有力的大腿。   被汗水浸湿的肌肉,油亮油亮的。   “产道已经开了。”这时候的艾萨克又像是冷静自持的医生,声音虽然冷,却沉稳有力,“跟着我的呼吸节奏用力,知道吗?”   他紧紧捏住雌虫的手心,“一切有我,什么都不要怕。”   “我知道,我不怕。”拉德摇了摇头,“唔——”   一股阵痛,拉德感受到坚硬的蛋壳摩擦着内壁,像是要将他劈成两半,疼得他额角冒出青筋。   “呼……”拉德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呼出。   感受到手上突然加大力道,几乎将艾萨克骨头捏碎,他抿了抿唇,知道这点痛,根本不及拉德十万分之一。   眉头褶皱越来越深,艾萨克柔声说道,“放松,已经出来一个尖儿,慢慢呼吸。”   “唔……”拉德无意识地攥着艾萨克的手,指甲已经扣进对方肉里。越是焦躁,艾萨克越是冷静,他泄出雄虫信息素安抚着雌虫,果然见拉德的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脸色也好了些。   “哼。”拉德咬着唇,声音却还是不小心溜了出来。   “很痛?”   “不。”拉德摇了摇头,这是实话,本来是痛的,但在艾萨克释放信息素之后,痛里却夹杂了一些别的东西,裸露的皮肤似乎也变得敏感,在空气里一阵阵战栗。   艾萨克目光上移了几分:“……”   他抿了抿唇,“没事,这是正常反应。”   交握的掌心已经变得炙热滚烫,粘腻地交叠在一起,艾萨克手心猛地用力,雌虫的腰弯成了一张弓。   “出来了。”   看到一颗大白蛋落下来的艾萨克,竟有些眼热。他用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棉布擦拭着蛋壳的上的粘液,放进孵化箱。   拉德疲惫地躺了回去,余光看到雄虫流血的手,他轻轻抚摸着,“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艾萨克抿着唇,表情依旧不太好看,冷冷的。“应该是我觉得抱歉,如果不是为了我,你也不会突然早产。”   “我来不及思考。”拉德愣了一下,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他摇了摇头,“身体比思想更快,不想你出事。”   “你要明白。”艾萨克金色的眸子深沉阴郁,“这句话对你也适用。”   艾萨克长长叹了一声,神情严肃,金色眸子漾起纷繁复杂的情绪,最后全部化成了浓重的担忧和占有欲,他张了张唇,声音轻轻的,却振聋发聩,“如果你出事,我会疯。” 第174章   “这就是你一直藏着的宝贝?”   拉德已经换了一身作战服, 雌虫的体质好,只不过休息了一晚,身体就无大碍。   他几步靠近站在孵化箱前的金发雄虫。孵化箱金属透明材质, 中间是一个软垫,虫蛋就放在软垫上。   “那当然。”见到雌虫, 艾萨克抱着胳膊,有些臭屁地挑了挑眉, “这可是我亲手给小崽子做的礼物。”   似乎是为了回应礼物,虫蛋高兴地晃了晃,像个不倒翁似的。   艾萨克手轻轻在孵化箱上点了点,“快来见见你雌父。”   虫蛋立刻摇晃地更欢了。   “是只雄虫崽。”拉德凑近孵化箱, 看着洁白的蛋壳。   艾萨克皱眉:“你不喜欢雄虫崽吗?”   虫蛋摇晃的动作突然停了, 直愣愣地立着。   拉德捂着嘴轻咳两声, 总感觉好像在大白蛋壳上面看到了震惊、可怜、无助、哀求的表情。   “不, 我没有不喜欢。”   听到拉德的话,雄虫蛋才重新欢快起来。   艾萨克看了看虫蛋, 又抬眸看了看拉德, 拉着雌虫的手往外走。   雌虫疑惑,“怎么了?”   艾萨克把虫推倒墙根,沉重地按住雌虫的肩膀, 深吸了一口气道, “现在是不是可以告诉我雄崽雄父是谁了吧?”   他别开视线,小声嘟囔:“你要是愿意, 现在就把他带上星舰也是可以的, 毕竟虫崽不能没有雄父。我肯定和他好好相处,让他体会体会星辰号亲切地待客之道。”   艾萨克重重咬着“亲切”两个字,在拉德看不见的地方, 咬牙切齿。   “你真想见他?”拉德手在雄虫耷拉的金色发丝上轻轻揉了揉。   艾萨克磨磨蹭蹭地点点头,“我也不是非要见他,但是小虫崽应该有一个完美的家庭,雄父的教育不可缺失。最好他的雄父能文能武,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待虫和善。”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指了指自己,丝毫不心虚,“就像我这样的。”   拉德点头:“行,我考虑考虑。”   考虑?考虑什么?   拉德高大的背影几乎被后背滚烫的视线盯穿。   艾萨克咬了咬牙,恨不得摇着雌虫的肩膀:你倒是说清楚你要考虑什么啊?不要雄虫?还是让我做虫崽的雄父啊?   愤愤地雄虫就连头发都感受到怒气,张牙舞爪地支棱着。   趁现在和虫崽搞好关系,父凭崽贵,想着,艾萨克转身回到孵化室。   虫蛋感知到雄虫的到来,欢快地蹦哒了两下,几乎把孵化箱的盖子顶开。   艾萨克打开盖子,伸手在大白蛋上面摸了摸,光滑细腻,他忍不住盘起蛋壳。   芜湖芜湖!雄父雄父!飞飞!   大白蛋一跃而起,直冲天花板,孵化室里顿时砰砰作响。   雄父!雄父!来玩来玩!   艾萨克皱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大白蛋似乎在叫他雄父?   雄父雄父!   没有得到回应的虫蛋骨碌碌滚到雄虫脚边,贴着小腿蹭蹭。   似乎是雄虫和幼崽之间的心电感应。   艾萨克皱眉,迟疑,他试探性摸了摸蛋壳。   舒服舒服,雄父,摸摸。   一种可能在艾萨克脑海酝酿,一般只有亲生虫关系才会有这种感应。   难道说——   因为他给虫崽太多信息素,所以虫崽认错了?   艾萨克眸子一亮,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果然无所不能!竟然可以让别的崽认他做父!   艾萨克眼睛眯了眯,捧起大白蛋,勾了勾唇邪笑道,“想飞?”   芜湖!飞飞!   艾萨克用力一抛,虫蛋瞬间“咚咚”两声撞上天花板,然后再回落到雄虫手里。   “咚咚——”   一时间孵化室像是打鼓。   “砰——”   门被猛地打开。   拉德看着眼前的场景。雄虫手背在身后,背对着门口,虫蛋安安稳稳待在孵化箱里,一动不动,似乎熟睡。   有些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拉德皱了皱眉,也没太放在心上,“发现异形军队。”   听到这话的艾萨克和雄虫崽同时松了一口气。   艾萨克轻咳两声,才转身迈着步子,路过门口的时候,将墙上落下来的钢管向着暗处踢了踢,“来了。”   弗劳尔和特里斯已经等在控制室,见到艾萨克和拉德的身影,“Captain,首领。”   “嗯。”艾萨克点头。   “异形军队包围了星辰号,似乎就是冲着星辰号来的。”弗劳尔看着信号检测道。   特里斯捏了捏拳头,“让我去打他们个有来无回。”   “等等。”弗劳尔拉住雌虫。特里斯停下,转头看向他,弗劳尔抿了抿唇,“注意安全。”   “知道。”特里斯摆了摆手,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特里斯离开后,弗劳尔才收回视线,“还有一件事。”   “说。”   “星网发出讣告,虫皇被异形袭击,救治失败,昨晚凌晨逝世。”   拉德和艾萨克同时皱眉,首都星有军部守着,固若金汤,怎么会有异形虫?   “据说第一军被异形感染,成了弑杀机器,虫皇死在皇宫。第三军全体失踪。”   雄虫沉默。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涉及更隐秘的政治问题。   “四大家族,霍桑家的雄虫被发现死在别墅,罗德尼,卡特,斯特林失踪。虫皇没有子嗣,所以雄保会民意推举一位新的贵族雄虫继承皇位。”   艾萨克拧着眉心,直到弗劳尔说出那个名字,“艾萨克?斯特林。”   “斯特林家最小的雄虫,前任元帅和斯特林家主的虫崽,成年后一直待在自己的领地。目前唯一可知踪迹清晰,没死的贵族雄虫。”   拉德捏了捏艾萨克的手心,雄虫冷哼了一声,“荒谬,谁喜欢那个位置谁去,我反正不去。”   艾萨克不愿在这上面多做讨论,目前的首要任务是这些异形,“首领,本场战役,你是指挥官。”他转头直直望进雌虫的眼睛,“我听你指挥。”   拉德郑重点头:“好。”   “轰——”   星辰号的战斗飞艇如同无数小行星一般绕着星辰号飞行。   弗劳尔调好频道,对拉德点了点头。   控制室的大屏幕上,赫然是红蓝双方。   “特里斯你带队进攻地方左翼。”   “艾登,你带机甲队和他们正面硬刚,但只打消耗,不要恋战。”   “约德尔……”   频道里异口同声:“收到。”   “我呢?指挥官?”艾萨克在频道里笑着问道。   “Captain。”拉德眼里漾起一丝柔情,转瞬化为坚毅,他道,“你靠着莉莉斯的隐匿功能,绕到后方支援特里斯,从左翼撕开一个口子。”   “收到。”艾萨克调笑道,“我的指挥官。”   尾音上扬,像是一把小钩子,拉德竟有些脸热。   但他很快收敛情绪,继续观察着局势,指挥星辰号的雌虫战斗。   “轰——”   阵阵火光。   一艘艘飞艇化身星际的一颗颗小小星辰,聚拢分散,倏而化作巨鸟,倏而唤作狼犬,挥舞着尖锐的利爪和鸟喙,将对方牢不可破的阵势扯开一道口子。   露出他们的指挥舰来。   “星辰,启动光柱能量追踪导弹,三秒后发射。”   “已启动光柱能量追踪导弹,三秒后发射。”星辰冰冷的机械音沉稳可靠,“3……2……1……”   “轰——”   能量波将天空照成了白昼。   敌方指挥舰炸开一朵绚烂的火花。   打赢了的飞艇纷纷回巢。   就在这时,火花里飞出一艘星舰,势如破竹,冲着莉莉斯就撞了过去。   过程实在太快,爆炸声响起时,所有虫都愣住了。   怀特终于完成了自己的夙愿。指挥舰的爆炸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经知道莉莉斯的驾驶者是艾萨克。   那一刻,脑子里就只剩下一个念头,紧绷着的一根弦终于“啪”地断了。   并不难过,反而兴奋。说不上来的兴奋,全身的血液都在咕噜咕噜沸腾着,叫嚣着,嘶吼着。   眼前的世界彻底消失,眼睛里只有莉莉斯。   杀了他!杀了他!   飞艇相撞的那一刻,爆炸发生,一把尖锐的光刀穿破控制舱的玻璃,直直钉入怀特的胸口,紧接着另一把光刃刺入怀特腹上三寸。   三把,四把,五把……   光刃箭矢般刺入怀特身体的每一处。   而这些,和爆炸声发生在瞬息之间。   “艾萨克!”   拉德只看到爆炸,瞳孔紧缩,身体比他快一步,长腿迈出控制室,一步一步向外走去,脚步渐渐变得凌乱,快走变成了奔跑,用力的奔跑。   全身都肌肉都在向前,快一点,再快一点,再快一点。虫神啊,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了!不要让他再一次失去,在他拥有了之后!   呼吸发滞,口腔里已经满是血腥味,拉德用尽了毕生最快的速度,身后骨翼张着,几乎在小小的过道里滑行。   还未闭合的舱门口,“滋啦”一声,莉莉斯一个漂亮是侧方位接轨。   拉德完全怔住,屏住呼吸。   飞艇机舱打开,一条被作战靴包裹着的小腿迈了下来。   金发雄虫手里晃了晃作战面罩,一把扔进驾驶舱,慵懒地靠着舱门。   “怎么?指挥官亲自来接我?”   艾萨克戏谑地笑着,金色的眸子里是被战火淬炼过的坚韧和凶狠,但眼神和表情都是柔和的。   他笑意盈盈地看着雌虫。   “……”一个拥抱,突兀地袭来。   拉德紧紧抱着眼前的雄虫,手握成拳贴着艾萨克后背,力道大得几乎将雄虫的骨头碾碎。   拉德喃喃着:“还好……还好……”   脖子上的热意,让艾萨克脸上的笑意彻底僵住,他顿了顿,良久,用力回抱住对方。   他凑在雌虫耳边,缱绻低沉,“没有你的命令,我不会死,指挥官。”   “永远有效。” 第175章   “不是想见雄崽的雄父吗?”拉开和雄虫的距离, 拉德垂眸目光直勾勾走看着艾萨克。   “什么?”还没从沉郁的氛围里走出来的艾萨克猛地听到这句话,有些呆滞,“你是说……”   “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不由分说, 拉德扯着雄虫的手腕抬脚就走。   “等等……等等……”艾萨克有些慌了,如果没猜错的话, 他们刚才真情流露,不是应该有一番生死告白, 情真意切吗?为什么就是这样?带他见雄虫?   “他在星辰号吗?是不是太突然了?我还没有准备……”   艾萨克推拒着,足智多谋,威武霸气的Captain扒着门板,像和雌父闹别扭的小虫崽。   拉德冷冷宣告结局:“就现在。”   “砰——”   浴室门被关上, 拉德把雄虫推到浴室的落地镜前。   作战服直接被他脱了下来, 露出雕塑般的上半身, 胸口有些红肿, 糜烂的樱桃,极致的艳色。   艾萨克眼睛眯了眯, 突然就有些口渴。   “你这是做什么?应该……不用脱衣服吧……”金发雄虫别过头去, 活像被恶霸欺负的大闺虫。   拉德只一语不发,掰过雄虫的脑袋,直视着, 吻了上去。   小狗似的啃咬, 急迫,却毫无章法, 艾萨克嘴唇被咬破了口子。拉德便用力吮吸着那小小的伤口, 口中腥甜,血液的味道并不好吃,无缘由地却让他安心。   艾萨克也被弄出了一身火, 手掌扣住雌虫的后脑,用力地回应。   水声啧啧,气息交融。氤氲的费洛蒙迷幻了影像,只剩下彼此的唇,触感无比清晰。   身上一凉,艾萨克眉头皱了皱,作战服竟在不知何时被雌虫撕开。   他想伸手去挡,但又舍不得离开。   雌虫像是完全失去了理智,一把将雄虫推进浴缸,水声疾驰而下,刺激得艾萨克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拉德大腿一伸,迈进浴缸,小小的池子便立刻充盈,水花溅了一地。   “你好像很在意那只雄虫?为什么?”   拉德按住雄虫的胸口,感受着那里鼓胀的心跳。   艾萨克抿了抿唇,眸子里的占有欲毫不遮掩,竟有些疯狂,“因为你,因为我想要你做我的雌君,我喜欢你,我想要你,你应该是我的,你身体的每一处,都应该是我的。”   “见到那只雄虫你要做什么?”   艾萨克眯着眼,猝然笑了,他轻轻抚摸着雌虫结实有力的后背,金色的眸子璀璨夺目,笑靥如花,“当然是——”吐出的话却森冷寂然,斩钉截铁,“杀了他。”   “不管你有多少只雄虫,我见一个杀一个,最后你身边只剩下我,只能是我。”   拉德也笑了,将雄虫的脑袋往自己肩膀上压,“看镜子。”   镜子里两只虫紧紧相贴,雌虫只一个背影,金发雄虫眼神阴郁。   艾萨克突然一怔,他猛地按住雌虫的肩膀,目眦欲裂,“斯特林?怀特?斯特林?是他?”   拉德:“……”   雌虫叹了一声,有些无奈。   “你说啊?是不是他?是不是?”艾萨克要疯了,眼眶猩红,像是要落下泪来。   拉德捧着雄虫的脸,低头吻了下去。   小小的浴缸像是经历了一场巨大的风暴,卷起巨浪拍打在水面中心。   拉德浑身湿透,黑发紧紧贴着额角,胸口起伏着,他拉着雄虫的手按住自己的生殖腔,“这里,只有你来过。”   艾萨克的眸子瞬间清澈,呆呆的,看上去有些蠢。   拉德咬着下唇,声音有些抖,“你是不是忘了你做过什么?”   “我当然记得。”艾萨克眨了眨眼睛,喉结滑动,“我没敢想。”   “那你可以大胆些。”   艾萨克猛地抱起雌虫,尾钩紧紧缠住雌虫的腰。   拉德紧紧抱着雄虫的脖子,感受着平稳的颠簸。   “……”   艾萨克静静搂着雌虫,枕着雌虫的胸口,眸子里的笑意要溢出来,“真的是我的?”   “嗯。”   拉德疲惫地嗯了一声。   “真的?”   “是。”雌虫迷迷糊糊的,他不知道别的雄虫什么样,但光是看外表就知道,应该没有艾萨克这么能折腾。   他轻轻揉了揉自己的腰,翻了个身,想把雄虫摔下去。   艾萨克一直处于兴奋状态,眸子亮晶晶的,不厌其烦地询问,“真是我的?”   已经回答过八百多次的拉德:“……”   “不是。”拉德推开雄的脸,“狗的。”   “哦。”艾萨克点点头,一点都不失落,“汪汪。”   “我想休息。”拉德终于不胜其烦,厉声呵斥,“一个月,分房睡。”   “哦。”艾萨克瞬间噤声,“我不闹你了。”   半晌。   拉德无奈地甩开雄虫作乱的手。   金发雄虫眨着眼睛笑了笑,丝毫不心虚,水汪汪的琥珀色眸子,欲说还休,说出的话却十分气虫,“既然要那么久,不如我先吃够本。”   艾萨克舔着唇,笑道:“及时行乐。”   “……”   ——   孵化室。   万众瞩目,小虫崽破壳之日终于到了。   “咔嚓咔嚓——”   大白蛋壳出现裂痕,紧接着一只白白嫩嫩的小爪子伸了出来。   接着是第二只爪爪。   如同大力劈山,两只爪扒着蛋壳用力一掰,蛋壳彻底碎裂。   稀疏的黑发,滴溜溜的琥珀色眸子,小小尾钩垫在屁股下面。   小虫崽视线先是在艾萨克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拉德身上。他伸出小肉手,“父父,饿饿。”   拉德冷硬的心瞬间柔软,伸手轻柔地将虫崽抱了起来。   “饿饿。”小虫崽大大的小眼睛可怜巴巴的,扒拉着雌虫胸口的布料。   他嗅到了食物的味道,甜滋滋的。   拉德不小心和艾萨克眸子对上,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转过身,解开扣子。   艾萨克目光紧紧跟着小虫崽,看着他的动作。   他就知道,这是一只臭虫!寄生虫!是来和他抢拉德的。   吸了好久,却只吃了两口的虫崽,嘴一瘪,眉毛一拉,发出来惊天地的声音,“呜哇……呜哇……”   拉德有些尴尬地看着小虫崽,十分心虚。   艾萨克见此,挺直了腰板,让你和我抢,这就叫先下手为强。   金发雄虫笑眯眯地靠近,搂住拉德的肩膀,轻声道,“别担心,我早就准备好了,我来喂吧。”   拉德迟疑地盯了会儿雄虫,见他不像作假,一派正经严肃,也就放下心来。   雄虫接过小虫崽,颠了颠小虫崽的屁股,艾萨克笑眯眯道,“雄父来喂你哦。”   “呜哇……”小虫崽砸吧着嘴,无措地看向雄虫。   只见艾萨克掏出一个果子,递给小虫崽。虫崽捧着比自己脸还大的果子,有些懵逼。   “这叫乳果,专门用来喂养小虫崽的。”艾萨克细心解释,“牙齿在上面咬一个小洞,用力吸里面的汁水就可以了哦。”   语气温柔,两双如出一辙的眸子对上,大的那双眼睛分明在说:你最好自己吃,不然有你的好果子吃。   小虫崽呆呆地捧着乳果,小口小口地吮吸着。   “看,这不就好了吗?”艾萨克兴高采烈抱着虫崽给拉德看。   拉德笑着点了点头,揉了揉雄虫金色的发丝,然后又揉了揉小虫崽稀疏的头发,将两只虫都搂进自己怀里。   艾萨克抬眸,踮起脚尖凑到雌虫耳边,小声耳语,“……只给我吃。”   拉德耳朵发烫,推了推雄虫的脸,“胡闹。”   小虫崽抱着乳果,边吃,边用眼睛打量着自己雄父和雌父,不知道在想什么歪主意。   “嗝……”   小虫崽狠狠打了个饱嗝,小肚子鼓鼓的,他伸手,“雌父,抱抱,抱抱。”   拉德宠溺地笑着,“好,雌父抱。”   他点了点小虫崽的小鼻子,“雌父带你去见见你的叔叔伯伯们。”   孵化室的门刚一打开,特里斯高大的身影就往前一扑,还是弗劳尔拉住了他。   门口已经围满了虫。   “芜湖!小雄崽终于出来了。”   “星辰号又多了一只虫哈哈哈哈。”   “首领,让我抱抱,我抱抱。”   “躲开,我先来。”   “我先……”   虫群纷纷往前挤。   小虫崽在雌虫手里辗转,也丝毫不慌,乖乖的。   “嘿嘿,Captain和首领都有崽了。”一只雌虫调侃着,“什么时候弗劳尔和特里斯也行动起来啊?”   被提到的两只虫表情各异,特里斯伸手把小虫崽抱过来,“我们只是普通兄弟。”   弗劳尔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看着。   “哇啊啊……”小虫崽似乎很喜欢特里斯,眉飞色舞地张着手臂,“飞高高,飞高高。”   “芜湖,飞——”特里斯把虫崽举起来,模拟飞艇飞翔的样子。   虫崽脸上笑得更开心了。   “对了,首领,虫崽叫什么啊?”   拉德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他求救似的看向雄虫。   “阿波罗。”艾萨克笑着道:“他叫阿波罗。”   拉德转头看向雄虫,金色的发丝撒下金光,如同神之子,他点点头,“是,他叫阿波罗。”   “芜湖,小阿波罗,和我们一起征服星辰大海吧。”特里斯逗弄着小虫崽。   虫群中,垂下的手互相交叠在一起,紧紧相握。   ——   “你什么时候取的名字?”   “很早之前,你决定留下虫蛋的时候。”   “虫崽总归要有雄父,那一定是我。” 第176章   圆月高悬。   阴森的古堡露出一个锋利的尖。   传说, 这里是血族伯爵萨丁的沉眠之地。   三百年前,血族令人闻风丧胆,以人血为食。猎人为了消灭血族, 派一名人类男子盗走了萨丁伯爵的珍爱之物,并将其禁锢于此。   此后, 血族便日渐式微,被猎人们一网打尽, 消灭殆绝。   时光流转,白驹过隙。   三百年一晃而过,而人类的发展也进入了新的时代,血族渐渐隐入人群, 苟且偷生。   “嗖嗖——”   蝙蝠划过夜空, 发出一阵骇人的声响。   沈聿站在古堡的墙根, 用早就准备好的登山设备勾住古堡的塔楼, 爬上了古堡。   一个月前,沈聿意外重生, 绑定了一个重生系统, 系统说他求生意志强,所以给了他新生。   沈聿觉得这是应该的,他从小在贫民窟长大, 做尽了偷鸡摸狗, 坑蒙拐骗之能事,一切也不过是为了活下去。   靠着一副俊美的皮囊, 沈聿过得可谓风生水起, 那时候的他,可谓是宴会场的中心,俊男美女围在他身边, 只需要轻轻勾勾手指,就能得到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财富。   不过很快,沈聿的能力就被猎人看上,他们抓了他,让他去古堡勾引一只血族。   为了自己的小命,沈聿做了,但结果还是被猎人们砍下头颅,悬挂在树杈上。   然后他就重生了,但没想到的是,系统竟让他在三百年后重生。因着聪明的脑袋和从小练就的本事,沈聿很快就适应了这个世界。   沈聿一步一步往上攀登着,望着塔楼近在咫尺的窗。   突然想起三百年前,这里开满了艳丽的玫瑰,古堡的主人萨丁最爱的花。如今却连残枝都不留一根。   曾经的烛火通明,如今也只剩下恐怖阴森,灯红酒绿的璀璨盛况,也都成了昨日。   沈聿不知道为什么要来,似乎重生后第一个涌出来的念头就是这里。   一种名为愧疚的东西深深盘踞在心口,让他夜不能寐。   沈聿很少有这样的心情,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敢做,什么好听的谎话都敢说,他从来不曾愧疚过。   然而对于萨丁,这种情绪好像就不曾离开过他。   古老的窗户并不经事,上面刻下的符文或许对血族来说难以触碰,但对于人类的沈聿来说却从来困不住他。   “咔嚓——”   窗户打开,扬起一阵灰尘,沈聿伸手挥了挥,身姿灵巧地爬了进去。   瞬间,房间内的烛火跳动起来,猩红的火焰燃烧着,地面上的阵法符文清晰可见,最中央是一口棺材,用银锁链紧紧绑住,悬挂在房间四周的银十字架上。   沈聿脸色一变,眸子闪烁着,他当即放下自己的背包,拿出里面早就准备好的铁钳,用力将上面的锁链绞断。   “轰——”   棺材落地,没有损伤丝毫。   沈聿白皙的皮肤上,虎口已经通红,他手指颤抖着,动作却很迅速扯掉上面的锁链。   “呼……”沈聿提气,用力将棺材推开。   萨丁伯爵的真容,近在眼前。   英俊苍白的面容即使是闭着眼,也带给人一种不容逼视的尊贵。   身上只有一件紫色的丝绸睡袍,松散地系着,露出大片苍白的皮肤。   见过他的人,大多都会觉得他是一名骑士或者将领,将近两米的身高,高大健壮的体魄,如同巨人一般。   接触之后,便会发现他如同所有古老的贵族一样,喜欢玩笑,性格恶劣,甚至有一些龟毛的臭毛病。   沈聿嘴角轻轻勾了勾,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棺材内的男人“唰——”地睁开长睫,红色的瞳孔直直盯着沈聿,不过一瞬,那双红色的眸子便成了漆黑。   先是皱眉,接着扯了扯他殷红的唇,“人类,你打扰了我的睡眠。”   说着,一双利爪便瞬间扼住沈聿的咽喉,瞬息之间沈聿便被按在古堡的墙上。   他紧紧抓住萨丁的胳膊,上面紧绷的肌肉告诉他,萨丁真的想要他的命。   脑袋里一片空白,沈聿大张着嘴,一阵阵窒息,眼前发黑,他用力拍打着萨丁的胳膊。   “嗬嗬……嗬……”沈聿已经开始翻白眼。   伯爵英挺的眉毛皱了皱,手一松,沈聿便瘫软地倒在地上。   “呼……呼呼……”男人捂着脖子,胸口剧烈起伏着,新鲜空气骤然涌入鼻腔,他贪婪地呼吸着。   死亡近在咫尺,沈聿捂着脖子咳嗽两声,却突兀地笑了。   萨丁皱了皱眉:“你笑什么?”   沈聿摇了摇头,“我只是见伯爵大人英姿焕发,有些高兴。”   “哼。”萨丁哼了一声,转身懒散地坐在棺材上,一条腿慵懒地支着,丝毫不在乎自己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睡衣。   沈聿捏了捏脖子,上面赫然多了一道红印,甚至有些发青,他笑眯眯地一步一步上前,轻轻伸手拢住丝绸的睡衣,遮住了隐秘的风光。   接着,他又慢吞吞蹲下身来,动作轻柔地擦拭着萨丁脚底的灰尘。   萨丁就这样静静坐着,看着黑色的发旋,没有出声制止他的行为。   “人类,唤醒我,是有什么事情求我吗?”萨丁手指轻轻抬起沈聿的下巴,尖锐的指甲在下巴上落下一道红痕,他抬手将那一滴血伸进嘴里,眉头舒展了些,轻巧地笑着,“人类,味道不错。”   萨丁轻轻揉了揉男人的发旋,大发慈悲道,“我心情好,你想求我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   “你不记得我了?我叫沈聿。”从刚开始沈聿就发现了不对劲,他皱了皱眉,轻轻握住萨丁的手指,细微地擦拭着。   萨丁挑眉,高高在上地问,“我应该记得你吗?”   沈聿顿了顿,轻笑着摇了摇头,才缓缓吐出两个字,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苦涩,“不用。”   “你想要什么?”萨丁抱着胳膊,似乎玩累了和蔼可亲的游戏,眼底闪过阴鸷,居高临下直直看着沈聿。   “伯爵大人睡了三百年,不如去看看这人间世,如何?”   “我会帮你找回属于你的东西。”   沈聿仰头,笑容真挚,眼神柔和,面对着这个刚才差点把他杀了的怪物,丝毫没有惧怕,反而笑得如花似锦。   苍白的手捏住男人的下巴,指尖用力,萨丁眸子沉了沉,里面深不可见的阴郁。   他蓦地笑了,殷红的唇划过讽刺的弧度,伸手一挥,“滚!”   “砰——”   沈聿被甩出了窗户。   好在及时抓住了他刚才攀上来的绳索,不然这样摔下去,就要再死一次了。   他紧紧捏了捏手心,深沉的眸子不知道在想什么,接着他嘴角勾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这是他的招牌。   情场浪子,对谁似乎都动心三分,情话如同蜜糖,骗得贵族小姐晕头转向,但从来没有一分真。   夜深人静。明月亮如白昼,布满青苔藤蔓的古堡墙面上孤零零趴着一个人影,有点滑稽。   “唰——”   塔楼的窗户被粗暴地推开,萨丁站在窗边,手指紧紧扣住窗棂,“人类,你的心跳声吵到我了。”   “我记得曾经看过一个故事。”沈聿含着笑意看向萨丁,自顾自说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公主,头发如同瀑布,被女巫关在很高很高的阁楼里。有一天,一位英俊的男子发现了公主,于是便顺着公主的长发爬上阁楼和公主私会。”   “谎话连篇。”萨丁皱眉冷哼。   “伯爵大人,或许我们可以私奔?”沈聿笑着,手心覆在抓住窗棂的手背上,冰凉如同尸体的温度。   萨丁厉声道:“你难道不是知道吗?女巫给公主下了咒,她走不出阁楼。”   沈聿捂着嘴低声笑了起来,眉眼弯弯,俊逸非凡,他有一副极好的样貌,尤甚许多贵族,被戳穿了谎话也丝毫不尴尬,“伯爵大人原来看过。”   “外面好冷,萨丁大人行行好,让我进去暖和暖和好不好?”   沈聿耷拉着眉眼,手指已经冻得僵硬,就连脸色也苍白了几分,他就这样看着萨丁,既不可怜哀求,也不卑微讨饶,只直勾勾的,抿着笑意看着他。   萨丁冰凉的手指抚摸着对方冰冷的脸颊,像是摩挲着上帝雕刻的杰作,眼里却没有一丝欣赏,“你知道进一个血族的房间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的。”沈聿笑着点头,“伯爵大人饿了这么久,也可以选择吃掉我。”   “砰——”   萨丁伸手揪住沈聿的衣领,带着人摔进来。   男人摔在地上也只是轻轻拍了拍膝盖爬起来,其实一点都不疼,萨丁伯爵锦衣玉食,城堡的每一处都铺了地毯,塔楼也不例外。   萨丁抱着胳膊,老神在在盯着沈聿的动作,手指轻轻敲打着胳膊,眉眼的嫌弃如同实质,“你的血太臭,我没有一点食欲。”   沈聿的动作一滞,只短短一瞬,便恢复正常。   高高在上的伯爵大人冷哼着道,“虚情假意,两面三刀,奸诈狡猾,伪善做作。”   萨丁锐利的指尖轻轻抵住沈聿的胸口,“这样的人,我见得多了。”   被人骂了不恼,沈聿更难听的话都听过,什么贱货,野种,贱人,不堪入耳的比比皆是。在贫民窟,骂人甚至还会带上更脏的词,下流又难听,矜贵的伯爵大人骂人的词汇还是太文雅了,就连声音都慢吞吞的,像是大提琴的独奏。   沈聿轻轻笑了声,握住对方的手指,凑到唇边做了一个吻手礼,“那就多谢大人的不杀之恩了。”   高高在上的伯爵大人终于露出了一丝错愕的表情,似乎是没见过如此无耻的人类。   他甩开手,走到旁边的雕花大床上坐下,柔软的天鹅绒陷下去一个弧度。   萨丁皱眉,“你叫沈……沈yue?”   “聿,沈聿。”沈聿重复道,“萨丁大人可不要再忘记了。” 第177章   丝绸的床帷之下, 趴在天鹅绒上,一身薄薄的睡袍勾勒着完美的身体曲线。   萨丁尖利的黑色指甲戳着床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手机。”   沈聿掀开厚重的地毯, 露出巨大的六芒星法阵,这是当初猎人为了困住萨丁而画的。   不知道戳到什么, 那个叫手机的东西里突然照出萨丁的容貌来,饶是见多识广的伯爵大人也狠狠吓了一跳, 脖子往后缩了缩。   屏幕里的萨丁同样往后缩了缩。萨丁皱眉,屏幕里也皱眉。   像是突然发现镜子的小猫,萨丁大人对着手机做了几个表情,最后眉头一皱, “哼”了一声, 挥手将手机甩了出去。   沈聿条件反射地接住, 看到相册里多出的几百张自拍叹了一口气, “萨丁大人,这个东西很贵的。”   “哼。”萨丁抱着胳膊冷哼, “贵?再昂贵之物, 能比得了城堡的十万分之一?”   沈聿扯了扯嘴角,不得已告诉了萨丁一个现实,“大人, 您的城堡早就被搬空了, 如果不是因为您在这里,城堡的地皮都要被扒了。”   萨丁眼睛眯了眯, 黑沉沉的瞳孔闪过一抹红光, 他嗤笑,“这就是你们人类的贪婪。”   沈聿张了张嘴,无话可说。虽说他没有参与, 但也眼睁睁看着猎人们搬空了萨丁的城堡,价值连城的地毯,华丽昂贵的黄金装饰,地窖里上好的葡萄酒,就连放蜡烛的灯盏都被拿走了。   那些拿不走的,他们本想着一把火烧了,但碍于萨丁的淫威,他们不敢。   猎人们其实并没有能力将萨丁彻底杀死,只能设计让他永远沉睡。   “人类。”萨丁突然瞬移到沈聿身边,轻轻勾住沈聿的下巴,让他被迫仰头看向他,他轻笑着,“你放我出去,就不怕我把外面变成人间炼狱?”   萨丁骤然凑近贴着沈聿的脖颈,轻轻嗅闻着,尖锐的牙突然从牙床两侧伸出抵着沈聿的颈动脉,血液汩汩流淌着,“毕竟我已经饿了很久。”   “这个就是我要考虑的问题了。”沈聿轻笑了笑,“啪嗒——”一声,萨丁手腕上便多了一个圆环,金属质地,镂空雕花设计,上面刻的东西像是符文。   “这是什么?”萨丁不屑地皱了皱眉,指甲勾住圆环。   沈聿不答,只笑了笑,他举起自己的左手,袖子落下,白皙的手腕上赫然是同一款的手环,他笑着敲了敲手环。   “咔哒咔哒——”   萨丁腕上的手环发出阵阵红光,骤然收紧,接触到的皮肤发出阵阵灼烧的声音。   “嘶——”萨丁捂着手腕,眼神瞬间凶狠,瞪向沈聿,“卑劣。”   他怒不可遏,手握成爪,猛地袭向沈聿的胸口,“我要把你的心掏出来。”   沈聿站在原地,不语,手指轻轻在手环上敲了敲。   “啊——”   灼烧越来越强烈,萨丁都手腕的皮肉已经完全焦黑,深可见骨。   “沈聿!”萨丁眸子里是深沉的恨意,他死死盯着眼前的男人,精致俊美的容颜不笑的时候冷漠无情。   沈聿皱眉看着萨丁的痛苦,没有说话,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唔——”疼痛,如同灵魂被撕扯,他疼得在地上打滚,萨丁右手狠狠扯住手坏,右手心便瞬间皮开肉绽。   他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白色的骨头上零星挂着皮肉,十分可怖。   “沈聿……”萨丁蜷缩着,嘴里叫着沈聿的名字,分辨不清就是憎恶,仇恨还是哀求。   “萨丁大人,只要你乖乖听话,我便不会对你做什么。”沈聿始终皱着眉,他蹲下身,手指轻轻抚过苍白的轮廓,虎口扼住萨丁的下巴,兀地用力一勾,强迫对方抬头仰视着他。   “萨丁大人。”   萨丁睫毛颤了颤,倏忽睁开眼睛,猩红的眸子恶狠狠瞪着人,尖锐的爪子捏住男人的手腕,刚碰到那枚手环,便被烫得手心一颤。   但他丝毫不松手,尖锐的指甲扣进沈聿的手腕,固执地要将他的手腕扯断。   沈聿目光沉了沉,他皱着眉,长叹了一声,“唉——”   “啊——啊啊——”   银制的网盖住萨丁全身,他像是被笼子困住的鸟,匍匐在地上,身体轻轻颤着,紫色的睡袍已经被鲜血染红。   他费力地抬手,肩膀颤抖着,怒火岩浆一般沸腾,他歇斯底里地吼叫,“沈聿!我会杀了你!卑贱的人类!我要杀了你!”   被生命威胁的人只是静静地看着,一语不发,地上的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身体紧紧蜷缩着,趴在地上。   沈聿眸子闪了闪,他扭过头去,阖上眼睫。   “求你……沈聿……”   微不可查的虚弱声音,沈聿猛地睁开眸子,快步到人的身边,掀开困住萨丁的网,他将人扶起来,血族冰凉的身体却在阵阵发烫,眼睛紧紧闭着,如同沉睡。   沈聿掏出小刀,在掌心划了一刀,血液滴在人的唇边。   天降甘霖,萨丁无意识地蠕动着唇瓣,渴求着更多。   见状,沈聿干脆将手心凑了上去。   像是嗷嗷待哺的婴儿,萨丁用力吮吸着沈聿手上的血液。   感受到血液的流逝,沈聿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抬手轻轻握住萨丁的手腕,吸了血,那里的伤已经愈合地差不多,只剩一道红痕。   血液的流失,让沈聿有些眼晕,他抽开自己的手,萨丁无意识地想要继续,男人皱眉敲了敲手坏,感受到手腕的热意,萨丁停住了。   将晕过去的血族抱回床上,像是有肌肉记忆一般,萨丁的双手自然地放在腹部交叠着,如同一具尸体。   沈聿看了看手心,还在渗血,又看了看睡得香甜的血族。   “滋啦”一声,血族身上的睡袍就成了破布,撕了一条干净的长条,绕着手心缠了一圈。   接着,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背包,掏出一把锉刀,走近熟睡的人。   “抱歉。”这声抱歉里没有丝毫歉意,他掰开萨丁的唇,手指抚过牙关,尖利的牙齿像是有意识一般伸了出来。   沈聿左手掰牙,右手上锉刀。电光火石之间,一切尘埃落定,萨丁的尖牙变得平整。他把锉刀放回去,又重新从包里拿出指甲剪,抬起血族苍白的手指,“咔嚓咔嚓”,沿着指甲边缘两毫米的位置,黑色的长指甲变得圆润。   忙碌了一晚上,加上失血过多,沈聿十分疲惫。他翻身上床,躺在萨丁旁边,轻轻拨弄两下人的发丝,叹了一声,轻声道,“抱歉。”   真心实意。   这一觉睡了很长时间,睁眼醒来,又是新的一夜。   萨丁倏地睁眼,意识回笼,眸子里的红光隐去,趴在胸口的人类睡得正香,沈聿有一副毋庸置疑的好样貌,是骗人的利器。睡着时更是如同王子天神般恬静,温和,柔美。   萨丁深沉的眸子晦暗不明,“小骗子。”   鼻息尖是血液的香甜,勾人夺魄。他记得意识模糊间,似乎尝到了血的味道,视线下移,落在裹着绸缎的手上,星星点点的血迹渗出来。萨丁皱了皱眉,伤口似乎感染,人类气息虚弱,额头正冒着细汗,压在胸口的脑袋滚烫。   他故作嫌恶地抬起沈聿的手,解开手上的破绸缎,凑到唇边轻轻舔舐着伤口,腥甜的血液划入舌尖,萨丁一震。   猛地将对方的手甩开,五指成爪凶狠地按上平稳跳动的胸膛。   萨丁:“???”   他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圆润的指甲。   可恶的人类!奸诈的人类!萨丁气急了!   “别生气,萨丁大人。”手掌落在胸口时就醒了的沈聿,伸手捏住萨丁的手腕,笑眯眯地看着他,“我总要给自己留一条活路,您的爪子实在太吓人了,我的小心脏可受不了。”   眉眼弯弯,眼波流转,嗓音低迷沉郁,一番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像是调情。   这就是沈聿的本事。   萨丁另一只手扣住沈聿的脖子,宽大的手掌将那节细长的脖颈完全禁锢住,送到自己唇边。   尖牙伸出,预料中的鲜血喷涌并没有出现,萨丁瞳孔一滞,他猛地推开人,摸了摸自己的牙。   平整,光滑。   “滚!”萨丁拂袖,结果袖子更是不翼而飞,丝质的睡袍像是一整块破布堪堪挂在身上。   萨丁:“……”   血族推开人类,背对着人类盘坐在天鹅绒的床上,光滑苍白的背阔肌肉结实健硕,又隐隐透出些丰腴的线条来。   然而这样的美景却生生被打破了。   背后肩胛骨的地方,赫然两个大洞,凹陷进去,隐隐透出脉络和白色的骨骼。   沈聿呼吸一滞,戏谑地笑容僵在嘴角,变得有些苦涩。   他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密封好的黑色袋子。一件折叠整齐,完好的丝绸衬衫搭在萨丁的肩膀。   “别生气,萨丁大人,我陪你一件新的,是这个时代最潮流的版式。”   萨丁抱着胳膊,看了眼丝绸的质地,勉强伸出胳膊,让沈聿给他套上。   男人眼睛弯了弯,笑意却很浅淡,他认真地帮萨丁扣好衬衫扣子,萨丁不舒服地解开最上面两颗,沈聿轻叹,重新帮人扣好。   萨丁不满,解开。   苍白的皮肤泄出,白得发灰的锁骨,突出的弧度像是能盛下一汪海洋。   沈聿抿了抿唇,伸手要给他重新扣上,萨丁解扣的手和他撞在一起,冰冷的指尖却好像烫了他一下。   沈聿手一顿,萨丁便重新解了扣子,就像作对似的,还顺手多解了一颗,露出大片苍白的胸膛,饱满圆润的弧度。   “伯爵大人这样穿,显得太过风流,还是扣上最好。”沈聿勾着唇角,露出一个完美的谦卑的笑容。   “风流?像你一样?”萨丁皱眉看向人类身上宽松露出胳膊的衣服,布料十分粗糙,似乎还勾线了。   沈聿辩驳:“现在的人类都这样穿。”   萨丁挑眉:“那我也要这样穿。”   沈聿:“……”   萨丁:“……”   四目相对,谁也不让谁。   最后还是沈聿先败下阵来,无奈:“伯爵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抬手脱下身上的T恤,给萨丁套上。   在沈聿身上十分宽松的T恤到了萨丁身上就有点捉襟见肘了,紧紧贴着皮肤,肌肉轮廓清晰可见。   沈聿不矮,也算不上瘦削,他有的是本钱,不然不可能让无数贵族小姐夫人公子趋之若鹜,接近一米九的身高,腿长腰细,十足的衣服架子,穿起礼服来,优雅高贵,和贵族没什么两样。   他捡起床上的衬衫,一颗颗扣好,按照萨丁身材订制的码数,在他身上显得太过于宽松了,他伸手将衣服下摆随意塞进裤腰。   抬眸看向萨丁,尊贵的血族伯爵正低头皱眉看着自己身上的T恤,十块钱两件的地摊货,胸口上还有一个大大的卡通小熊图案,此时正大喇喇伫立在萨丁宽大的胸肌中间。   沈聿抿着唇笑,有几分幸灾乐祸,“萨丁大人,还满意吗?”   萨丁说不出,这种穿法实在太过应当,但这是他自己选的,如今也拉不下脸来,只能梗着脖子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一般般。” 第178章   最后沈聿还是和萨丁换了衣服。沈聿用小刀破坏掉地毯下的阵法符文, 对着萨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萨丁大人。”   萨丁抱着胳膊,冷哼了一声,苍白英俊的脸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意, 看上去高高在上,似乎沈聿不过什么跳梁小丑。   贵族的脾气。   沈聿等了等, 萨丁才迈着优雅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外走。   塔楼的楼梯很长很长,逼仄狭窄昏暗的过道里不见丝毫阳光。   墙壁上隐约可见的花纹, 昭示着以前这里繁华的景象。   哒、哒、哒——   萨丁的步子迈得优雅也很慢,就似乎在等某个看不清的人类似的。   下了楼梯,一切豁然开朗,城堡的颓败彻底暴露在萨丁眼里。   宴会大厅里曾经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已经不翼而飞, 只剩下一个大大的窟窿。房梁的立柱倾斜着。   厚重的窗帘地毯上全是灰尘和蜘蛛网。月光透过残破的窗户照进来, 森冷寂然。   萨丁冷眼看着眼前的一切, 似乎一个毫不相干的旁观者, 浑然不似这里曾经的主人。   倒是沈聿眼神里隐隐闪过一丝悲悯和难堪来。   “我种的花是不是也枯萎了?”   沈聿抿了抿唇,还没来得及回答, 便听到萨丁的一声轻笑, 接着便迈着大步子走出这断壁残垣。   花,萨丁的玫瑰。   一整片的玫瑰园,书房的窗外一眼就能看见的艳丽, 张扬地在空中飞舞, 像是火焰一样的颜色。   其实花园里并不是只有这一种花,蔷薇, 百合, 薰衣草,都有种植。或许是因为血族的关系,萨丁才会如此偏爱玫瑰的艳丽。   他曾说过沈聿像他养的玫瑰。   城堡厚重的大门被萨丁一手推开。“轰”一声, 古老腐朽的铁门便扬起一阵阵灰尘。   沈聿跟着萨丁的脚步走出城堡,血族伯爵的脚步却突然停下了,他转身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了许久的地方,囚禁了他许久的地方,眼里不知道闪过了什么,他转过头看向沈聿,“走吧。”   沈聿脸上的笑容变得很淡,他点了点头,“我车停在前面。”   “嗯。”   五分钟之后。   萨丁皱眉看着这辆还没有自己腿高的东西:“……”   “这就是你说的车?”萨丁指着眼前的“车”,眸子里不可置信。   沈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从电瓶车上取下两个头盔,其中一个的递给血族伯爵。   萨丁抱着胳膊,不动。   “囊中羞涩,这已经是我能买得起最好的车了。”沈聿解开头盔的扣子,靠近,脸上是讨好的笑,并不会让人觉得他卑微,反而十分赏心悦目,就像是被他用心呵护着,不知情爱的人只会沉溺其中。他挑了挑眉,眼睛里像是有钩子,睫毛也跟着轻轻颤动,“大人赏我个面子吧。”   “咔哒——”   粉红的头盔就扣在萨丁头上,血族黑色的眸子愣了一瞬,接着闪过怒意,“沈聿!”   “我在。”沈聿咧着嘴笑着,自己也戴好头盔,坐上电瓶车,回头朝还愣着的人拍了拍后面的座椅,眸子里像是有漫天星辰,“上来啊,萨丁。”   萨丁不动,沈聿便一直等着,十分有耐心。   “放肆。”憋了半晌,萨丁才憋出两个字,最后还是心不甘情不愿跨坐上电瓶车。谁知道人类竟然还得寸进尺,扔了个背包给他,“帮我拿着。”   萨丁捏了捏背包的肩带,目光狠戾盯着沈聿的脖子,尖牙蠢蠢欲动,想着要怎么下口。   电瓶车轰鸣,惯性使然,萨丁猛地撞上人的后背,下巴磕在对方头盔上,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靠过来点。”   感受到背后的动静,想到尊贵的伯爵大人大概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高大的身躯第一次坐电瓶车,十分局促。沈聿贴心地提醒,“搂着我的腰,别掉下去。”   萨丁唇动了动,“放荡。”   上来就让人搂腰,无耻之徒!   声音太轻,又闷在头盔里,沈聿没听清,没见到人动作,便松开一只手绕到后面扯住萨丁的手腕,放在自己小腹,像是怕他松手似的,还轻轻拍了拍。   “抱好,我也才刚学会没多久,可不想发生车祸。”   萨丁皱了皱眉,想说什么最终也没说,而是伸出另一只手抱住对方的腰。   一路风驰电掣,头顶着苍白的月光,小小电瓶车上挤着两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还都戴着粉色的头盔,怎么看都有些搞笑。   谁能想到,堂堂血族伯爵,竟也有这样的一天。   沈聿将电瓶车停在一栋居民楼下,放眼看去,一排排电瓶车将路堵的水泄不通,只留下窄窄一条过道。   沈聿虽然高,但人瘦,自然很好通行。   另外一个人就不一样了,身高两米,体魄健硕,如同一座大山,贴着电瓶车走过,电瓶车立刻发出一阵阵哀嚎。   “滴滴滴——”   “滴滴滴——”   车又多,一辆响了挨着它的车也跟着响,此起彼伏。很快,居民楼上的窗户便挨家挨户地亮了。   电瓶车还在哀鸣,萨丁沉默不语地皱着眉,他大手一挥,刚想解决掉噪音源,就被沈聿握住大手,“没事,别怕。”   萨丁蓦地抬头看他,不过一瞬又扭过头,冷哼了一声,甩开对方的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害怕了?”像是被惹怒了,他补了一句:“愚蠢的人类。”   沈聿连连点头,含着笑意,“是是是,小的自然比不上萨丁大人英明神武。”   “所以英明神武的萨丁大人能不能放过那些不值一提的电瓶车?”   “哼。”又是一声冷哼,萨丁跟着沈聿上楼。   黑暗中,沈聿眼里的笑意始终不曾褪去。沉睡三百年,初来乍到的血族伯爵,接触到这个新的世界难免有些脱节,觉得格格不入,听到电瓶车的警报声,小猫似的炸开了毛,张牙舞爪地挥舞着爪子,像是要证明自己的凶狠。   一点都没变。   一进屋,萨丁便开始打量起沈聿的住处,逼仄狭窄的空间,小小的客厅,小小的厨房,小小的卧室,什么都小小的。他嫌弃地皱了皱眉。   “囊中羞涩。”贫穷的话被沈聿说出来,倒像是什么特别自豪的事情,“这已经是我能租到的最好的房子了。”   沈聿推开唯一一间卧室,空间虽然不大,但一应俱全。厚重的落地窗帘起到良好的遮光性,占据大部分空间的床上铺的是上铺着软垫,床单被罩的料子一看就不便宜。   虽然比不上萨丁塔楼的床,但也花了沈聿大价钱。   “以后你住这里。”   萨丁皱眉,“你呢?”   “我睡客厅的沙发。”   沈聿从客厅拿出一本十万个为什么,递给萨丁,“我还有工作,大人就在这里休息吧,有什么问题就看这个。”   萨丁看了眼书名,直觉自己被小看了,没有接。   沈聿也不生气,他似乎对萨丁有着绝对的包容,只伸手放在桌上,他笑着道,“对了,一直:叫萨丁大人,在这里太奇怪了,以后只能委屈委屈大人了。”   萨丁皱眉:“什么?”   “萨丁。”   尾音下沉,会让人误以为深情缱绻,萨丁愣了一瞬。   “你去哪儿?”   见男人换了一身衣服往外走,萨丁蹙着眉跟在男人身后。   “刚才不是说了吗?我要去上班。”沈聿勾唇笑了笑,挑着的眉毛有些轻佻,又有些张扬,“怎么?舍不得我?”   萨丁直接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神情严肃,并不是商量。   沈聿内心叹气,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拿了一把全黑的伞。   “走吧。”   沈聿工作的地方是一家酒吧,现在是半夜一点,正是酒吧嗨的时间。   幽蓝的灯光模糊朦胧,不过片刻,随着鼓噪的音乐,灯光变成了暗红,红蓝交错间,就连人的眼睛都染上了异色。   灯红酒绿,淫靡骄奢。   这家酒吧来的大多非富即贵,身价不菲。要不是因为沈聿这张脸实在让人过目不忘,他也进不来。   沈聿把人带到吧台,找了个不起眼的地方让人坐下,“待在这里,不要乱跑,有什么事情就叫我的名字,我就在里面。”   他指了指吧台里面。   “我不是小孩子。”萨丁苍白的脸有些冷,乱七八糟的音乐,肆意舞动的人影,纠缠不休的身体。   无一不让萨丁皱眉,即使许多血族风流不羁,骄奢淫逸,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毫无廉耻,纵情声色。   这对于从小就看重礼数的血族伯爵来说,实在有些放浪形骸。   他眯了眯眼睛,看向沈聿,精致俊美的面容,轻佻又不轻浮,这样的人,在这里一定如鱼得水吧。   沈聿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但又想着另一件事,他顿了顿,最终还是凑到萨丁耳边,“大人,时代变了。”   “如果遇到喜欢的人类,不妨一试。”沈聿勾着唇轻笑,但脸上的肌肉却有些不听话,笑得有些僵硬,他改口道,“不过这里的人不行。”   说着,他转身,走近吧台里面,在工作间换了身工作服。   “你可算回来了。”里面同样在换衣服的酒保看到沈聿松了一口气,“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在你不在的时候来问我你去哪儿了,我都有点PTSD了。”   “有点事情要处理。”沈聿点头,从工作服的兜里掏出一盒烟来,打开递给对方,“辛苦了,乐丞。”   男人接过,咬在唇边,“好说好说。”他哥俩好地勾着沈聿的肩膀,“你小子可真受欢迎。”   沈聿也只是轻轻笑着,“不过一副皮囊罢了。”   乐丞嘴张张合合,古怪地盯着沈聿,半晌吐出一句,“握草——”   “我要有你这副皮囊,我也要这样装B。”   沈聿哑然,失笑摇头。 第179章   精致俊美的男人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 “啪嗒”点上,朦胧的灯光下,烟雾缭绕向上。   刀刻般的侧脸一半隐在暗中, 一半明亮,他靠着墙, 微微垂着头,长睫打下阴影。   无论多少次, 乐丞都会感叹这个人就是天生的妖精。[沉睡庄园]里俊男靓女数不胜数,但没有一个有沈聿这气质的,美得极具压迫感。   像是从腐败溃烂的淤泥里开出的极艳丽的花朵。   他还记得刚见沈聿的时候,像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土包子, 什么都不懂, 遇到占便宜的也只是轻轻笑笑, 单纯得像小白花, 不过短短半个月时间就成功脱胎换骨,游刃有余。   这不, 连抽烟都学会了, 甚至烟瘾比他还大,学坏得还挺快。   “最近有心事?”乐丞吸了一口烟,关切地问道。   “有一点。”沈聿勾着唇眯着眼睛笑笑, 有些轻佻, 这像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像是想到什么,笑意沉了下去, 虽然还是笑脸, 但多了几分苦涩,“我骗了一个人,但那个人好像把我忘了。”   乐丞拍了拍对方肩膀, “那不是好事吗?”   “确实是件好事。”沈聿低头,烟雾模糊了他的笑意,“但我有点愧疚。”   他可从来不会愧疚的。   “骗心了?”乐丞咬着烟勾了勾唇,一副了然的表情,“那就更好了。她都不记得了。也就不会伤心,你要是真愧疚,就帮她擦亮眼睛,给她找个好人嫁了。”   这种事情,在[沉睡庄园]可不罕见,每天都有不知道多少俊男靓女深夜买醉。   “啧……”乐丞抬眼的瞬间被对方那双多情柔和都眸子震了一下,他捏了捏对方的肩膀,啧了啧嘴,遇上这小子,那姑娘估计也是一劫。   沈聿始终沉着眉眼,不知道乐丞的话他听进去多少,吸完最后一口烟,他将烟屁股碾进垃圾桶,“我试试吧……”   声音轻飘飘的,不知是无奈还是妥协。   几分钟的时间,再次回到吧台,就看到坐在位置上的萨丁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   一身高定黑西装,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保养地很好,和萨丁说说笑笑着。   沈聿有些印象,好像叫商汀,某个大集团公司的副总,好男风,最喜欢身材健硕的男人,据说这样玩起来比较有意思。当然像沈聿这种长得祸国殃民实在惹眼的,他也喜欢。   自从沈聿来了这里之后,商汀便时不时旁敲侧击企图和沈聿发展一些有的没的。   商汀昨天没见到沈聿的人,听说今天回来了,便特意凑到吧台前,谁知道吧台这里还坐了一个人。朦胧的灯光勾勒着那人挺括的腰背,如同优雅的猛兽,不知道如果上面沾染上别的颜色,会是怎样一番美景,光是想着,他就有些意动。商汀舔了舔唇,默默走了上去。   “一个人吗?”一杯猩红的酒液放在萨丁眼前。早就听到对方不安分的血液鼓动,萨丁微微转头,唇角是玩味的笑意。   饿了这么久,或许可以成为他沉睡之后的第一餐。   “是啊。”萨丁轻轻勾了勾手指,“要不你陪我?”   殷红的唇吐出呼吸。   男人一怔,似乎嗅到某种沁人心脾的气味,久经情场的商汀竟有种毛头小子一般的心悸,他捂了捂早就不跳动的心脏。   “可以吗?”   萨丁勾唇,“当然。”苍白的手指轻轻划过对方胸口,心脏竟然跳动得如此缓慢,“你真有趣。”   男人露出一个不好意思的笑,“我很久不这样激动了。我叫凯文,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自报家门,男人眼里兴高采烈的施虐欲几乎都快溢出来,萨丁轻笑着,“萨丁。”   “以前没见过你?”   “第一次来这里,但好像有些太吵了。”汗水、酒液、费洛蒙的喷洒,彼此交缠的身体,最原始的欲望,血液和心跳形成完美的乐章。   这对于血族来说是最完美的狩猎场。但对于萨丁,从小生活在城堡里的血族贵族来说,他不能接受。   放荡,下流,肮脏。   他才不要在这种地方进食。   “你想带我出去吗?”萨丁凑到对方耳边,手掌抚摸着对方的胸口,胸膛下的心脏突然跳动剧烈,带着恶意的血液从对方的脖子上溢出香甜来。   商汀露出一个自认为得体的笑容,“如果你愿意。”   “抱歉,商先生,他那儿也不去。”一杯新的酒放在桌面,沈聿打断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并隐晦地在手腕的银环上敲了敲。   手腕一阵灼痛,萨丁紧紧皱着眉,捏紧了拳头,扭头恶狠狠盯着沈聿。   只见沈聿无辜地笑着,对上萨丁的眸子,眨了眨眼,“对吧?”   萨丁咬着牙:“是。”   “啊,真是可惜。”商汀推了推眼镜,在沈聿和萨丁身上扫视着,虽然很可惜,但他自认有原则,干不出强掳的事来。于是他掏出一张名片,放在萨丁面前,对他抛了个媚眼,“可以给我打电话。”   商汀走后。   沈聿微笑着将名片捡起来,扔进脚边的垃圾桶,回收了桌上那杯猩红的酒液,将自己做的那杯往萨丁面前推了推。   萨丁挑眉,没动。   清透的酒,最下面是一层粉色,颜色一点点变淡最后透明。   “这是我新调制的酒,叫做初恋。还请萨丁大人帮我品鉴品鉴。”   像是想起什么,沈聿从吧台下面找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里拿着剪刀,细心修剪着玫瑰的尖刺,细长的手指划过殷红的花瓣,将闭合的花苞推开,彻底绽放。   接着将那朵玫瑰插在酒杯上,沈聿脸上带着笑,“现在好了,尝尝?”   萨丁无意义地哼笑了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酸涩在嘴里炸开,接着就是苦,无尽地苦,只在吞吐唾液的时候,有一点点的甜。萨丁面不改色,轻轻勾着唇,像是嘲讽,“你放走了我的猎物,是想自己上吗?”   “你还不了解这个社会,最好还是不要随便杀人,你想喝血,可以喝我的,我也可以想别的办法,但不能伤及无辜。”   他可不无辜。   “你?”萨丁轻笑,微垂着睫毛,眸子里是居高临下的蔑视。   他揪着男人的领口,神经抽搐,一股尖锐的味道闯入鼻腔,极具有攻击性,萨丁皱了皱眉,捂着鼻子松开男人,“真臭。”   这已经不是萨丁第一次说他臭了,沈聿十分淡然地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他了然,“可能是烟味。”   萨丁嫌弃地后退,“离我远点。”   沈聿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没说话,而是回到吧台继续忙碌着。   萨丁支着头,这一晚,他见证了沈聿超常的魅力。   不过是用两个杯子倒腾来倒腾去玩杂技,就吸引了不知道多少人往吧台凑,有男有女,而沈聿纷纷来者不拒,给他们递酒的时候,脸上的笑容轻佻多情,十分浪荡。   他甚至还对着他们抛媚眼。   萨丁放在膝盖上的手狠狠收紧,脸上却没多大表情。   早上六点,酒吧的喧闹终于停止,沈聿结束了他的工作。   回到更衣室换自己衣服的时候,揪着领子的手顿了顿,他轻嗅着衣领,最后还是脱了衣服,走进员工淋浴间。他不喜欢在外面洗澡,一般都是到家了才洗。   确认自己身上既没有酒气,也没有烟味,他才换上自己的衣服。   “等很久了吗?”   吧台的萨丁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苍白的脸似乎又更白了些,有些发灰。   现在应该是血族大人睡觉的时间。   “哼。”看见沈聿,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头皮,谁知道他在里面干了些什么,头发都湿了。   萨丁抱着胳膊哼了哼,脸色阴沉,一句话也不想说。   见他的表情,沈聿以为自己身上还有味,“还臭吗?”   他特意只用清水洗,沐浴露这些都没用,就怕身上有多余的味道。   洗了澡,血液的香甜彻底没了遮掩,像是沾上露水的果子,萨丁口腔里的牙蠢蠢欲动,他皱了皱眉,“臭的,你的血很臭。”   沈聿眸子沉了沉,上了一夜班的他眸下青黑,配上苍白的脸色,湿漉漉耷拉的头发,带着一些自来卷,不笑的时候其实有几分阴郁,甚至阴鸷,像某种恶鬼。   他将自己的脖子凑到萨丁唇边,“你确定?要不再闻闻看?”以前他可是说过自己的血液十分香甜,总是能勾起血族的某些欲望。   像是被踩了尾巴,萨丁狠狠把人推开,眼神阴冷,高高在上,“奸诈无情,虚伪造作的人,血液里都透着恶心。”   那眼里的嫌恶不像作假。   沈聿突兀地笑了声,头发被他捋到脑后,真是昏了头了,上夜班还是对头脑伤害太大了。   “走吧,我们回家。”他毫无芥蒂地牵起血族的手。   萨丁一直阴沉脸,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也觉得自己说的话太重了,竟没第一时间甩开沈聿的手。   走出酒吧,外面已经日照高头,沈聿撑开有先见之明的黑伞,举过萨丁头顶。   大白天,太阳也不大,不下雨,撑着伞怎么看都有些奇怪,而且还是两个大男人。   好在大家都赶时间上班,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这不是回家的路。”被沈聿带着七拐八拐进了小巷子,虽然对这个世界了解不深,但萨丁也不傻,这分明不是回家的方向。   “先吃东西。”沈聿无奈地笑着,“大人,我是人类,也要填饱肚子啊。”   “大人”两个字被他咬得轻轻的,就像在嘴里含了一遍,听起来像撒娇。   萨丁冷哼了一声,却乖乖被人牵着走。   “麻烦。” 第180章   早上六点半, 正是早餐铺忙碌的时候。沈聿找的这家早餐铺藏在巷子深处,要拐好几个弯才到。   高贵的血族大人就是在科技不发达的时代也没见过如此脏乱差的环境,一时间脸色实在不好看。   沈聿知道他的不耐烦, 轻轻拍打着血族苍白的手背,笑着道, “辛苦大人了,能和大人共进早餐是我的荣幸。”   毫无意义的恭维话。   沈聿总是把这样的话说得很好听。   好不容易到了。沈聿拉着萨丁在一副矮桌旁坐下。   即使忙得脚不沾地, 老板还是第一眼就看到沈聿他们,沈聿嘛自然眼熟,一个月几本每天都在,旁边的, 就有些眼生了。   看样子不太像是在这种地方吃饭的人。   老板是个中年男人, 脸上被油光浸染, 笑得和蔼, “来了?还是老样子吗?”   “嗯。”沈聿点头,“再来一份鸭血粉丝, 不要葱姜蒜, 加两份鸭血。”   老板笑着应道,“好嘞。”   这种情况他懂,就像是霸总的小白花女友带霸总吃路边摊。老板在这里干了二十几年, 也不是没见过。   “我不吃。”萨丁皱眉, 闷热,嘈杂, 若有若无的眼神。   沈聿收起黑伞放在脚边, 从桌上抽了张纸,擦拭着桌子,他一边做这些, 一边笑着道,“那萨丁大人赏个脸,这家很好吃的。”   “现在这个年代什么都好,尤其是美食数不胜数,你一定会喜欢的。”   “我不吃人类的食物。”   “嘘。”   沈聿食指抵住血族的唇,他支着头,歪头笑盈盈地看他,“千万别这样说,会暴露身份的,他们要是抓你去做研究,我保护不了你。”   萨丁别过头,“我不用你保护。”   “可是我想。”   “粉儿来了。”很快老板就端着鸭血粉丝上来,沈聿转身去接。   骗子。   萨丁唇动了动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眼神幽暗深邃,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尝尝。”沈聿将粉丝挪到萨丁跟前,抽了双一次性筷子掰开递给他,“真的不错。”   那粉鸭血粉丝冒着热气,萨丁直直盯着。   筷子塞进对方手里,沈聿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额,你会用筷子吗?”   萨丁抬眸:“你觉得呢?”   “好吧,是我考虑不周。”沈聿失笑,拿起一双筷子,给古老的血族做示范。   萨丁没动。   沈聿无奈在心底叹了一声,握住对方的右手腕,调整手指的位置,“像这样。”   他带着萨丁夹住一块鸭血,目光灼灼看着血族,那眼睛里像是有太阳,萨丁差点被灼伤。   “尝尝?”   入口并没有奇怪的味道,就是鸭血,带着点动物的腥气,丝毫比不了人血。但口腔里炸开的味道,完美遮掩了这种腥气,很奇怪的味道,舌头麻麻的,又有一点点痛,酸甜辣,萨丁完全不反感。   看到人的反应,沈聿眯眼笑着问,“怎么样?是不是还不错?”   “我第一次吃的时候,就想着这种美食也一定要萨丁大人也尝尝。”   “一般。”   萨丁挑眉,面上不显。   刚好沈聿的也上来了,他伸手去接,掰了双筷子,自己也吃了起来。   手腕上的热意抽离,萨丁垂眸,落下的黑睫遮住了眼中的情绪。   他默默吃着,动作不快,不熟练用筷子是一个原因,更多的,是刻在骨子里的贵族礼仪。   相比他,沈聿这个从贫民窟出来的人,进食速度就很快。他比萨丁后吃,却比对方先吃完。   吃完就这么撑着下巴直勾勾盯着人看。   沈聿小时候吃不饱,一碗粥都要抢着喝,为了生存,动作根本慢不了,不然就得饿肚子了。   但他并不是没有学过礼仪,相反,成年后为了挤进上流社会,他费了不少心思,才改掉自己狼吞虎咽的习惯。   但和萨丁比起来,还是差得远,远不及真正的贵族赏心悦目。   被盯得实在难受,萨丁放下筷子,“看什么?”   “抱歉,被大人的英姿震慑住了,竟有些看呆了。还望大人宽恕我。”   嘴上说着抱歉,但沈聿眼睛里除了笑意,没有丝毫歉意,还是直勾勾盯着。   “我第一次用筷子很笨,手指歪歪扭扭像是不听使唤。”他叹道,“哪像大人这般,聪慧敏捷,这么快就能熟练地使用筷子了。”   一听就是屁话,但奇异地是萨丁竟有些受用,被盯着的不适感散了些,筷子也用得越发驾轻就熟。   一碗鸭血粉丝愣是吃了一个小时,碗里的鸭血全没了,剩了一碗粉,都泡发了。   看见人放下筷子,用纸巾优雅地擦嘴,沈聿问道,“吃饱了?”   血族倨傲地点头,“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沈聿挑了挑眉,将对方那一碗粉挪过来,就这对方用过的筷子,吃了。   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的萨丁:“……”   他抬了抬手,最后徒劳地放下。   吃完粉的沈聿:“不要浪费。”   “看来下次得带你吃毛血旺了。”   “那是什么?”   “也是一种血食。”   “哦。”   “走吧。”沈聿付完了钱,拿起脚边的伞,对着人伸手。   萨丁看了看对方白皙纤长的手指,将自己的手搭了上去。   太阳渐渐变大,萨丁也愈发萎靡。到家之后可以说是直接晕在床上。   一宿没睡的人同样熬不住困倦,将窗帘拉好,翻身搂着人就沉沉睡去。   说好的睡沙发,完全被他抛在脑后。   太阳落山。   萨丁感受着胸口沉沉的重量,他垂眸看到一个黑色的发旋。   睡着的人,看上去比以往都要乖巧。   突然——   胸口的人动了动,萨丁以为他要醒,却没想到脑袋直往他胸口钻,就像是在寻找母亲的怀抱,亦或者——   揩油。   沈聿不是干不出来。   萨丁皱着眉推了推沈聿的肩膀,手心下的身体却轻轻颤抖起来。   他顿了顿,宽大的手掌在对方后背拍打起来。   他竟也会做噩梦吗?这样一个满口谎言,毫无同情心,自私风流的人竟然也会做噩梦。   萨丁不知道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似乎是活该,但却有别的什么梗在心间,不上不下,难受得紧。   沈聿做了一个梦,重生后常做的梦。   一会儿是金碧辉煌的宴会大厅,燃烧的蜡烛跳动着火光,天空下起了花瓣雨,艳红的玫瑰花瓣,一阵一阵地飘舞着。他一身得体好看的高贵礼服,似乎正在等待着什么。   画面一转,是猎人压着他,噗呲一声,头颅落地,咕噜咕噜滚动几圈,最后被人捡起挂在了树上。   沈聿是没有那段记忆的,头被割下来的一瞬间,他就死了,应该是感觉不到痛的。   可是没由来的,他就是觉得头和脖子相似用锯齿一点点摩擦着,空气被剥夺,他无助地捂着自己的脖子,那上面却已经空空荡荡。   “呼……”   他猛地坐起来,摸到自己完好无损的脖子,却并没有松一口气。   “梦到什么了?”   身后的声音响起。   沈聿转头,伯爵大人已经换了一套睡衣,正优雅地翻阅着那本《十万个为什么》。   他从床上下来,摇了摇头,“没什么。”   萨丁冷笑着,“莫非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梦里被人寻仇了?”   沈聿转身,一双眼睛含着笑意,像是调情,声音轻佻,“如果说,我梦到你了呢?”   “呵。”萨丁放下书,苍白的手掌抚过对方胸口,那下面的心跳已经恢复平稳,他嗤道,“如果是我,你确实应该害怕。”   沈聿拽住对方的手,摇头轻笑,“但很可惜,我没梦见大人。”   萨丁眼皮轻抬,蔑了他一眼,便将视线重新回到书上。   沈聿似乎也没有什么聊天的性质,简单冲了个澡,又给自己点了个外卖。   出来的时候只堪堪裹着一条浴巾,靠着冰箱门,拿了一贯啤酒。   结实的腰线,白的反光的肌理。一滴水珠顺着胸口直线向下隐入浴巾。   萨丁抬眼轻飘飘一瞥,“轻浮。”   “呲啦——”   啤酒打开,酒液咕噜咕噜进入口腔,仰着的喉结随着酒液上下起伏。   是一个性感中又带着点不羁的弧线。   “放荡。”   沈聿捏扁易拉罐扔进垃圾桶,走近卧室,笑眯眯道,“我还有更放荡的,大人要不要见识见识?”   说着,他俯下身来,手臂撑在萨丁脑后,他调笑着挑眉。   萨丁脸上同样带着笑,像是挑衅,“你敢吗?”   “大人真是有一副结实健硕的好皮囊,是个人都会产生倾慕。”   沈聿轻轻勾着对方的下巴,眸子闪了闪,似乎深情,他低下头去。   萨丁没动。   沈聿的唇最终只是擦着对方的侧脸而过,并没有真正的吻下去。   他撩了一把头发,有几分颓丧地坐在萨丁腿边,虚情假意地笑着,“抱歉,可能有些喝醉了。”   分明千杯不醉。   他问,“大人怎么不推开我,我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你不敢。”萨丁视线扭向别处,像是嘲讽,又像是肯定,“沈聿,你不敢。”   沈聿轻轻一怔,不过片刻,便恢复正常,快得像是错觉,他失笑,“大人还真是了解我。”   “我不了解。”萨丁抿着唇,殷红的唇像是被血浸染,他声音有些轻,“我看不透你。”   他突然起身,凑到沈聿身边,手掌紧紧贴着对方的胸口,平稳跳动的心脏,健康有力,却比想象中还要无情,萨丁皱眉,十分认真地问,“你能把心掏出来给我看看吗?” 第181章   掏心当然是不能掏的。   一番对话不欢而散, 竟似乎开启了冷战。尊贵的血族大人彻底无视了房间里的人类。   沈聿打开外卖盒,颀长的背影落下一小块阴影,冒着热气的毛血旺飘满了红油, 看上去十分可口。   “笃笃——”   沈聿敲响房门,“大人, 要进食吗?味道不错,或许你可以尝尝。”   “不吃。”   房间里传来血族拒绝的声音, 似乎是生气了,因为自己不掏心给他看?   作为人类,沈聿不得不承认和血族有太多代沟。   他放下门板上的手,开始自己享受美味。但不放葱姜蒜, 没有盐味的毛血旺吃起来实在有些味同嚼蜡。   沈聿机械的咀嚼着。   辣味划过喉咙, 带起了一阵刺痛, 他无所谓地摸了摸脖子。   填饱肚子, 沈聿再次敲了敲门,“我去上班了, 不要外出, 有什么问题等我回来。”   一直没听见动静,沈聿在门上又敲了敲,声音有几分讨好, “可以吗?大人?”   这次不再是沉默, “随你。”   沈聿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却最终也没说什么。   “咔哒——”   门被关上, 落了锁。耳力过人的血族自然都听见了,他猛地起身,打开卧室门, 客厅已经人去楼空。   房子小也有好处,逼仄的环境不会让人觉得空旷。   萨丁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客厅,在刚才沈聿坐过的地方坐下,似乎还惨留着那人的温度。   桌面赫然压着一张纸,用古老的文字写着,“饿了可以先试试这个,我很喜欢,也想要把美味分享给大人~”   萨丁看了眼盖好的食物,将手里的纸揉成一团,犹豫了下,他又重新将纸展开,把上面的字迹反复看了又看,最后压在桌上。   打开依旧热乎的毛血旺,食物的香气争先恐后往鼻尖里钻。   呵。又是这样。   萨丁冷笑一声,眼睛里闪过红光,阴郁危险,但里面似乎还有一丝苦涩。   人类就是这样,口蜜腹剑,他们嘴里总是能说出十分动听的话,像是蜜糖,但只有真正咽下去的时候才知道,是包裹着糖的玻璃渣子,扎得人肺腑都是疼的。   以前沈聿也会送他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对于城堡来说,那是新鲜的。   属于人类的东西。   有时候是草织的兔子,有时候是不认识的种子,或者一种稀奇的糕点……   分明不值什么钱,可是附带着心意,似乎就变得价值连城,难能可贵起来。   可如果心意是假的……   ——   沈聿刚到[沉睡庄园],就看到大门口被警戒线围了起来,警戒线外还围满了人。   找到熟悉的身影,沈聿挤进人群,拍了拍乐丞的肩膀,“这是发生什么了?”   “你来了?”看到沈聿,乐丞点了点头,把人拉出人群,动作自然地给人递了一支烟。   沈聿笑着摆了摆手,“戒了。”   “这么快?”乐丞眼里闪过一丝诧异,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   依旧笑得和狐狸精似的,没什么变化。   “嗯。”沈聿轻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不减,“你还没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被围起来?今天不工作了吗?”   “嘶……”烟灰落在乐丞指尖,他深吸了一口气,勾着人的肩膀,小声道,“死人了。”   沈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只听乐丞继续道,“在后门的巷子里发现的。你知道的,那条巷子昏暗狭窄,看对眼的人都喜欢在里面……”   有些扯远了,乐丞拉回来,继续道,“据说已经死了一天了,浑身干瘪,皮都抽抽了,心还被挖了出来。”他低头凑近,神秘兮兮地问,“你知道这人是谁吗?”   沈聿恰到好处地露出好奇地表情,“谁?”   “商汀你知道吗?”乐丞抽了一口烟,怕沈聿不记得,他补充道,“就是经常出现在吧台对你有好感那个帅大叔。”   “对了,昨天晚上你们似乎还说过话。”   见人脸色变了变,乐丞安慰道,“不过你别担心,酒吧里有监控,可以证明你一直待在吧台。”   “嗯。谢谢。”沈聿拍拍乐丞的肩膀,“既然今天上不了班,我就先回去了。”   “诶?诶诶——”   这就走了,他还想继续摆一摆八卦呢,毕竟商汀的死法太奇特了,像是某种邪祟作怪。   想着,乐丞狠狠打了个寒颤,他咬着烟,双手作揖,“菩萨保佑,菩萨保佑……”   浑身干瘪,掏心……   这分明是血族才会做的事。   再加上商汀……   和商汀接触过的血族,就只有萨丁。太巧了,他前脚把萨丁带出来,后脚和他接触过的人就死了。   沈聿不想去怀疑。但……   锁芯转动。   客厅里没有开灯,老旧的电视机里发出一声嘶吼,“我一定会回来的——”   不知怎的,沈聿松了一口气。电视机的灯光映在血族苍白的脸上,显得那张脸更加诡谲。   听到沈聿的动静,他也只是动了动眉毛,自顾自问道,“为什么这只狼一直吃不到羊?后面竟然还和羊成了好朋友?”   “猎食者会和自己的猎物成为朋友吗?”血族大人紧皱着眉头,深深的不解。   对动画片并没有什么了解的沈聿抿了抿唇,“大概会有吧。”   “愚蠢。”   也不知道在骂谁。   “工作结束了?”   沈聿放下包,两步坐到沙发边,桌上的食物已经没了,并且桌面也收拾整齐,他有些欣慰,摇了摇头,“没有,发生了一些意外。”   萨丁挑眉,意思是继续。   “商汀死了,似乎不是人干的。”   说完这句,沈聿停下注视着萨丁的反应。   “哦。”萨丁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你怀疑我?”   “为什么这么想?”沈聿顿了顿,笑着摇头。   “因为你强调了不是人干的,这里只有我不是人。”萨丁摸上沈聿的胸口,眉目冷峻,“而且你在紧张,心跳比以前快了些。”   他转头冷哼一声,视线落回电视机上,“你大可放心,我不认识什么商汀。”   “昨晚和你搭讪的男人,他死了。”沈聿捏了捏手指,脸上依旧带着笑,“如果你想吸血,我可以帮你想办法,但是杀人在这个时代会很麻烦……”   沈聿是在人命如蝼蚁的时代过来的,并不在乎那些人的死活,只是在这个年代,杀人付出的代价太大,不值当。   “说到底还是怀疑我。”萨丁轻嘲,“你觉得我是随随便便就会进食的血族吗?可就算我吸血了又怎样?你会对你的食物生出悲悯之心吗?”   “抱歉。”沈聿垂眸收敛了情绪,勾着唇笑道,“是我说错话了,伯爵大人就原谅我这一次?”   萨丁抱着胳膊,眼神都不往他身上瞥。   手心搭在人的胳膊上,沈聿轻声撒娇,“不生气了,好不好?”   明明是询问,但却好像料定了只要他软下语气,对方就不会生气一般。   “如果是昨晚的男人。”萨丁眉头一跳,突然道,“他不是人类。”   沈聿这下是真的有些惊讶了。   “他的心跳很慢,像是转化没多久的血族。”   “那为什么他会被吸干了血?”   萨丁瞥了他一眼,就像是在说,没见识的家伙。   “谁和你说血族就不可以吸食同类的血了?像是初拥,刚转化的血族就会吸食父辈的血。”   “所以很有可能是他转化了一只血族,所以被他转化的血族吸干了?”   沈聿暗忖,如果商汀是血族的话,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阳光,可以在白天行走?还能正常上班?即使是萨丁这样的血族伯爵,白天遮挡了阳光都蔫蔫的。   商汀……又有什么不同呢?   沈聿当然不会怀疑萨丁的说法,毕竟分辨血族和人类他没有对方在行。   但如果血族会同类相食,萨丁会不会有危险?   “你是维护世界和平的小警察吗?”萨丁不耐烦地扫了他几眼。   思绪飘远的沈聿听到对方的话,哑然失笑,讨好道,“我只是好奇。想多了解血族多一点,这样也可以多了解大人。”   “这两天暂时就不出门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我带大人熟悉一下这个时代。”   “随你。”   习惯了夜班的沈聿有些无所事事。   “动画片好看吗?”   “不好看。”   嘴上说不好看,视线却没移开过。   沈聿脱了鞋,蜷在沙发上,支着头去看萨丁。   萨丁的轮廓打下阴影,有棱有角,就像不易弯折的钢刃,很是英俊。   肩宽背阔,坐在那里,就像是一座山,给人的感觉竟是安全和可靠。可他们分明就是吸血鬼和食物的关系,按理说,他应该感觉到害怕才对。   “呼……”   肩膀上一重,萨丁扭过头,便是一张睡着的侧脸,长睫遮住了那双看似多情的眼睛,整个人都冷淡了很多。   这才是他的本性。   萨丁突然伸出手,苍白的手掌抵在沈聿的喉间,猩红的眸子闪烁着。   猎食者怎么可能和猎物成为朋友呢?更甚者……爱侣?   “唔……”   睡着的人类丝毫没有察觉到危险,反而往对方身上靠了靠,毛绒绒的脑袋在Q弹的胸膛上乱拱,直到将脖子埋进对方领口,紧紧贴着饱满的胸肌,才停下。   温热的呼吸撒在胸膛,空荡荡的地方似乎升起热意。   萨丁眉头紧蹙,伸出的手最后落在人的发旋,狠狠揉了揉,只把那头柔顺的头发,揉成了一团卷毛。   “小骗子。” 第182章   平静的一夜, 月上枝头,沈聿翻了个身,手指动了动, 自然地将身边的人搂紧。   人类的重量对于萨丁来说太过于微不足道,只是对方的血液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香甜。   尖牙蠢蠢欲动。   人类的食物并不能饱腹, 饥饿感如影随形,从未消失过。后背两个大洞时不时就要阵痛一番, 昭示其存在感。   只有血液,足够多的血液,才能让伤口完全愈合。或者……找回他缺失的东西。   怀里的人似乎又做了梦,蜷缩着埋进他的怀里。   温热的身躯, 是萨丁一直贪念的东西。   一觉到天明。   沈聿睡了一个好觉, 前所未有的轻松, 精神头就像磕了药, 感觉能立刻跑十里地。   人虽然醒了,身体却一直没动, 懒散地趴在血族的胸口。苍白软弹的胸肌, 沈聿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贴在棉花上。   视线一晃,落在艳丽的一点上,他呼吸顿了顿。手指不受控制地轻轻弹了下, 瞬间便颤巍巍起来。   沈聿捂着头从血族身上爬起来。   不应该这样。   凉水冲刷着身体, 沈聿将湿发拢在脑后。萨丁不记得……等他记起来,说不定会将他大卸八块。   沈聿要做的, 只是补偿, 找回原本属于萨丁的东西,如果那个人愿意,再给他找一个合适的伴侣。   但这个人不会是他, 沈聿。   一定不会。   冲完凉水,沈聿甩了甩头,将头上的水甩了出去,也将纷繁的思绪甩了出去。想明白了,沈聿的心情反而愈发的沉重。   萨丁有时候真的不像一个血族,和沈聿所了解的吸血鬼相比,他显得格外纯良,安分守己。   几乎从来没有出过城堡,进食的时候也很克制。就像萨丁说的,控制自己本身的欲望,也是一种礼仪。   这一点,人类或许做的都没有他好。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沈聿闯进伯爵的城堡。第一眼看见的,是在雨中摇曳的红玫瑰,沾染了雨水,反而让他们更加艳丽张扬。   沈聿总疑心这样娇艳的玫瑰是用血浇灌出来的。但后来沈聿知道他想错了。是爱,才养出了这样好的花朵。   “笃笃——”   “抱歉,我走丢了,不知道主人家能不能借我屋檐避雨?”   沉重的门吱呀一声打开,是一位穿着长裙的少女,一双眼睛在沈聿脸上逡巡,然后又看了看外面的暴雨。   “进来吧,小声一些。”   既没有阴森恐怖的氛围,也没有神神秘秘的巫术。   “谢谢。”沈聿眯眼笑着,“您真是个好人。”   少女或许少见沈聿这样俊秀的人物,被他一双多情眼看得有些脸红,实话实说道,“是主人让你进来的。”   沈聿依旧笑着,态度多了些认真和谦卑,“不知道主人是谁?我想当面道谢。”   “他想见你,自然会见的。”少女带着沈聿绕过回廊,打开一件房间,“屋里有热水和干净的衣服。”   “多谢。”   有些冷淡啊。沈聿暗忖,打量着屋内的景象,就是一个很普通的客房,似乎没什么区别。   沈聿脱下身上的单衣,早就被雨淋湿了,紧紧贴在身上,若隐若现勾勒着姣好的身材。但似乎这一精心的设计,并没有人在意,更是连主人都没见到。   身体沉进温水的怀抱,沈聿忍不住发出一声喟叹,他是人,在雨里淋了那么久,自然也会冷,一个热水澡很好地带走了冷意。   换上干净整洁的睡衣,捏着衣角,软绵绵的手感,似乎还带着一丝玫瑰的香味。   “咕咕——”   身体回暖,但肚子好像就不太美妙了。一天没吃东西的沈聿,饿了。   但这里是别人的地方,主人家心善收留他避雨,难道他还真大大咧咧出去找吃的吗?   再说这里可是血族的地方,谁知道食物是什么做的?   血族伯爵会吃蜘蛛吗?蟑螂呢?   “咕噜咕噜……”   沈聿在床上翻来覆去,肚子不仅没有安静,声音还更大了。他紧紧捂着腹部,蜷缩在一起。   如果偷偷溜进厨房,应该能找到吃的?不行不行,万一在厨房发现人的骨头怎么办?人骨汤?沈聿脑海突然浮现一口大锅,而自己在锅里的场景,他打了个颤。   睡吧,睡着就不饿了。   “笃笃——”   就在沈聿迷糊的时候,房门突然被敲响。   “笃笃——”再次响起的敲门声印证着不是他的幻觉。沈聿起身打开门来,是刚才的少女。   她古怪地看着沈聿,就像在打量什么稀奇古怪的事物。   被这么直白地盯着,沈聿没有丝毫不适,甚至还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来,“是有什么事?”   少女歪头,“你饿了吗?”   沈聿一滞,后背发毛,不过瞬息就恢复正常,快得像错觉,他点点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是吵到你了吗?我赶了一天的路,没吃过什么东西,所以……实在抱歉。”见少女没什么反感,他大着胆子,脸上染上红晕,请求道,“我知道这很麻烦,但我实在有些饿了,不知道有没有剩菜剩饭什么的,能让我填一填肚子,我可以付钱。”   漆黑的眸子里漾起哀求,配上他的外貌,很容易便让人心软,果然见少女表情一变,眸子里闪过怜惜。   她道,“跟我来。”   少女引着沈聿到了餐厅,两米的长桌,上面放着灯盏,亮着温暖的烛火,扣着的盘子里,香味溢出来,沈聿咽了咽口水。   “吃吧,别客气。”   说完这句话,少女便转身离开,片刻的功夫,就不见了人影,只留沈聿一人待在原地。   食物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咕噜——”沈聿捂着自己的肚子,终于还是拿起了刀叉。   管他有没有诈,吃饱了再说。   炙烤的牛排,羊腿,还有面包……沈聿狠狠饱餐了一顿。   雨一下就是好几天,城堡的人也没有赶他,但他连血族的面都没有见到。   花园闹哄哄的,看着姑娘们在花园里架起雨棚,沈聿在心中嘲道,这伯爵大人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他迈着步子,脸上带着笑,“姐姐们,这是做什么?需要帮忙吗?”   “大人的花淋了雨,花瓣都凋零了,如果被他看见,又该要心疼了。”一个姑娘说道,“我们搭起棚子,好让花活得久一点。”   花,这么重要吗?   有了打算的沈聿笑容都真挚了几分,“我来帮你们吧,这些天麻烦各位姐姐了。”   夜里,雨势渐小。   一位采花大盗鬼鬼祟祟溜进花园。   书房里。萨丁透过窗户冷眼看着人类的动作,直到对方隐进遮挡玫瑰的大棚。   人类来的那天,隔着很远就能嗅到他血液的香甜,直到那血液的味道跌跌撞撞飘到城堡的门口。   太没有戒心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就敢借宿,就不怕城堡的人把他开膛破肚吗?   紧接着,没过多久,人类的肚子就开始震天响,手里的书是怎么也看不下去了。   难道他就要任由肚子叫一个晚上吗?只在夜间活动的血族觉得这是一种折磨。   于是就叫了人做了食物。这下子总算可以消停了。   谁知道雨一下就是几天,人类对城堡也是越发熟悉了,姐姐妹妹的叫得亲热,甜言蜜语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就连艾米也时不时说一句人类的好话。   萨丁皱眉。   “住手——”   总算出来了。   沈聿转身,以为会看到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但事实是,血族伯爵英俊非凡。   两米的身高,健硕的体魄,刀刻斧凿般的面部轮廓,眸子里是高高在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聿笑了。   萨丁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变化,只一门心思在他的花朵上面,“你在做什么?”   “花枝被雨压弯了,我在用树枝将它们扶起来,不然这么美的花就会快速枯萎腐烂下去。”沈聿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着解释,他眨了眨眼,“我可舍不得看见鲜花凋零。”   “是吗?”萨丁眉头舒展了些,但还是怀疑地看着沈聿,他走近,看见被枝丫固定的花枝,这株玫瑰还没来及盛放,只有一个小小的花苞,这样枯萎下去,实在可惜。   知道他在看花,沈聿好整以暇地看着他,“这下信了吧?”   “我在城堡住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你。”沈聿好奇地盯着人,把人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个边,嘴角漾起一抹弧度,他恍然大悟道,“难道你是新来的花匠?”   萨丁皱眉。   “既然这样,不如我们一起做吧。”沈聿二话不说将枯树枝塞进萨丁的手心,泥土和枯枝叶蹭到人的手上,将那双苍白的手染上脏污。   沈聿眼睛眯了眯,见萨丁盯着手,眉头皱得紧紧的,心底就突然十分愉悦。   以为人会表明身份或者直接拒绝,却只见他僵硬着脸,问道,“怎么做?”   “像这样。”沈聿拉着对方的手腕,将枯树枝插进弯倒的玫瑰旁边,一共插了三支,在用草绳捆绑固定住。他歪头,“看明白了吗?”   “嗯。”温热的掌心像是被太阳炙烤过,但却没有太阳那样的灼意。   像人类的血液一般,温热的。   萨丁一瞬的怔愣。   人类似乎也察觉到自己抓着别人的手,脸上闪过一丝红晕,被烫到似的,放开萨丁的手,“抱歉。”   羞窘的神态。   心跳,却平稳如常。   虚伪的人类。 第183章   回忆纷至沓来, 仿佛还在昨天,但事实却已相隔三百年。   而那些过往,随着萨丁的沉睡, 也已然消散在时间的河流中。   似乎放不下的只剩下沈聿。   他用帕子擦拭着卷曲的发丝,镜子里的人好像不曾变过, 但眼下的青黑牢牢刻印在白皙的皮肤上,给他整个人蒙上了一层阴翳。   沈聿对着镜子勾唇, 露出属于他的风流浪荡来。   镜子里的人瞬间变成了魅惑多情的狐狸精。   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出了浴室。房间里的血族睡得很沉,但沈聿还是轻手轻脚地踩在地板上,生怕惊醒了对方。   他俯身下去, 视线里是血族殷红的唇, 和玫瑰一样艳丽。   没了记忆的血族大人, 大概也不会记得他还欠他一个吻。   但如果记得, 似乎更不可能了。   沈聿眸子错开,落在枕头边的手机, 已经完全没电了, 沈聿叹了一声,插上电。   看来伯爵大人很喜欢玩手机。   手机很快便重新开机,沈聿看着相册里新多出的几百张自拍还有视频, 眼底漾起一丝笑意。   萨丁睡得好好的, 可是鼻子总是痒,不厌其烦地打搅他的睡眠。   “干什么?”他捏住作乱的手, 没有睡醒的状态, 气压很低,就连眉眼都多了些凶狠。   “说好了今天带你认识这个世界的。”   萨丁不耐地皱眉,翻了个身背对着沈聿, “不去。”   “可是我想为大人亲自挑选一部手机,这样就算我不在家,我们也可以通过手机联系了。”   不知道听到哪个词,萨丁动了动,不耐烦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人类就是麻烦。”   “多谢大人赏脸。”   沈聿一张脸笑得如花似玉。   萨丁觉得更烦了。   “衣服。”言简意赅,是下惯命令的语气。   沈聿也不恼,转身打开衣柜。衣柜里,整整齐齐挂着一排白衬衫,用的都是极好的料子。   角落里,凌乱堆叠着沈聿十块钱两件的地摊货,对比鲜明。   沈聿拎着衬衫,“我替大人更衣?”   萨丁伸手。沈聿给人穿上衣服,越是简单,越是能凸现萨丁矜贵的气质。   然而……   再矜贵的伯爵大人,也得坐电频车。谁让沈聿是真的穷呢。   萨丁在后座撑着伞,看着一辆一辆疾驰而过的铁盒子,等绿灯的功夫,他终于忍不住发问,“我们为什么不能坐那个?”   沈聿扭过头,旁边是一辆红色的超跑,流畅的车身,车主同样一头张扬的红发,瞥到电频车上两个土包子的视线,摘下墨镜,冲着沈聿挑衅地挑了挑眉。   然后一阵轰鸣,超跑如同一只雄狮,冲了出去,等沈聿重新启动电频车的时候,已经没影儿了。   下一个红绿灯路口,沈聿终于回答了萨丁的问题。   “因为我没钱。”毫不遮掩自己贫穷的本质。   “你的钱呢?”萨丁第一次体会到贫穷,但并不能真正的理解。   沈聿没由来膝盖一痛,他抿了抿唇,“我有在努力挣钱。”   “等我再攒一段时间,我们就能买一辆汽车了。”   汽车确实比电频车方便,全封闭,可以遮挡阳光,就算白天外出萨丁,也不会被太阳灼伤。   他早就在为此攒钱了,但[沉睡庄园]的工资远远不够,为了可以照顾血族,他把之前白天的工作彻底辞了,好适应血族的作息。   沉重的贫穷时隔三百年再次压在沈聿肩膀上,他顿感急迫。   “到了。”   沈聿载着萨丁来到手机商城,锁好电频车,牵着人的手,就往里走。   萨丁知道自己的话或许戳到了沈聿的痛处,没再出声。   好烦,人类怎么那么脆弱。   “有没有喜欢的?”沈聿带着萨丁到柜台,他让工作人员拿出了最新款的水果手机。   就算再不了解这个世界,也能看懂下面牌子上的五位数字。再看一旁,分明有三位数的。   萨丁皱眉,“不喜欢。”   一旁的柜哥看了看沈聿又看了看萨丁,男人身高腿长,英俊贵气,身上的衬衫乍一看很普通,但他眼力非凡,一眼就认出了是设计师款,虽然小众,一件也要四位数。   再看沈聿,长得小白脸似的,身上的T恤洗得发白,一看就是地摊货。   懂了,霸道总裁穷学生。   柜哥暗暗点头,眼里的笑意越发灿烂,拿起一款手机,热情洋溢地向沈聿介绍,“这是昨天刚到新款,只有我家有货。机身轻薄,手感细腻,触屏丝滑。多款颜色可供选择,简直就是艺术和科技的完美结合,专门为您这种品味非凡的尊贵顾客打造……”   柜哥叭叭叭一顿输出,见沈聿笑着问旁边的人,“你觉得怎么样?我觉得还不错。”   “不好。”   “额……”小哥擦了擦汗,拿起另外一款,“那您再看看这个……”又是一番妙语连珠的输出。   沈聿抬眸去看萨丁的反应,只见人面色冷淡。   “不好。”   沈聿无奈挑眉:“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柜哥心下叹气,果然有钱人都很难琢磨,给小情人挑手机都这么挑剔。   柜哥刚想拿出镇店之宝,只见萨丁点了点柜台里的……老年机。   柜哥眼睛瞪大,再次擦了擦汗。懂,他都懂。霸道总裁强制爱,只准存一个号码,不许上网,不许和外界接触,只准和一个人联系。   柜哥同情地看了眼沈聿。   被同情的人蹙着眉,好看的眉眼里有些诧异,“真的吗?你想好了?”   萨丁抱着胳膊,“没什么好看的,也可以不买。”   沈聿叹气,抬眸笑着对柜哥道,“帮我拿一部这个吧。”   如沐春风,明媚动人。柜哥心跟着一颤,怪不得会被强制爱,长得和妖精似的,脑袋晕乎乎地给人装好手机。   装完才意识到对方选了一部性价比不错的智能手机。   他为难地看了看萨丁,这是能自己做主的吗?柜哥内心千回百转,但到底这也只是别人的事。   他脸上挂着标准的服务式微笑:“请问您打算怎么支付,刷卡还是支票?”   “支*宝。”   沈聿笑了笑。   什……什么?柜哥惊恐地看着沈聿打开支付软件。穷学生霸道爱总裁?   结完账,柜哥久久不能回神,将袋子递给沈聿,眼神明明灭灭,似乎有什么碎了,“您慢走。”   “饿了吗?”沈聿拎着手机,轻声问道。   “饿了,你会让我吸血吗?”萨丁不屑地冷哼一声。   沈聿轻轻晃了晃人的手,“但是我饿了,大人要不要陪我吃饭?”   萨丁不耐地抿嘴:“你真的很麻烦。”   这就是同意了。   沈聿骑着小电驴,带着人找了一家餐馆。   点了两个菜,转头温和地笑着问道,“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萨丁脑子里第一个念头,“毛血旺。”   “毛血旺不要葱姜蒜,谢谢。”沈聿眸子里闪过了然的笑意,和服务员说道。   分明已经自作主张点了,但就是想从萨丁嘴里听到确定的答案。   沈聿弯着眉眼,“下一次可以带你吃火锅,也很美味。”   刚想要拒绝的萨丁不知想到什么:“……随你。”   等菜上齐,沈聿将煮熟的血放进萨丁碗里,等对方碗里彻底盛不下,自己才开始吃,一边动作,一边状若无物地问道,“刚才是发生什么了吗?”   舌尖的味道对于血族来说始终很新奇,不得不承认,有时候人类的智慧的确十分伟大。   正津津有味品尝食物的萨丁听到对方的话,动作一顿:“……”   “没什么。”   沈聿不理解,但还是宽慰道,“并不是说你选的手机不好,但功能太少,有些落伍,想要了解这个世界,就要跟上这个世界的科技。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也可以重新回去买下来。反正也不贵。”   萨丁皱眉,落下筷子:“你很有钱吗?”   醍醐灌顶,一瞬间就想通其中关窍的沈聿哑然失笑。   “原来萨丁大人是心疼我。我竟如此愚钝,没能理解大人的心意。”   被戳穿的萨丁面子上挂不住,“我只是不想欠你什么。”   “好好好。”沈聿笑着点头,“我知道,我都懂的。”男人眼中的笑意细看竟有些宠溺,像是有无数星辰,他故作愁绪道,“但现在手机已经买了,也已经欠欠下了,大人打算怎么还我?”   沈聿叹了一声,西子捧心,满面忧愁,“毕竟现在工作不好找,钱也不好挣,辛苦工作也只能勉强糊口。都怪我没本事……不能给大人更优渥的生活……”   越说越可怜,虽然知道大部分都是装的,萨丁还是狠狠蹙起眉头,“我会还你。”   “为大人做任何事我都愿意,只是希望大人可怜我……能和我亲近些……”   “你想怎么亲近?”   “最好是……”沈聿看向萨丁,目光灼灼,像是一团烈火。蓦地,他低头笑了声,摇头,“算了。”   “大人如此轻信别人,如果我有别的心思,大人岂不是危险?”   萨丁轻蔑地瞟了人一眼,弱不禁风,也不知道谁更危险。   沈聿看着对方快要见底的碗,又给人盛满,“刚才都是骗你的,我有钱,大人想怎么花都可以。”   “是我把你带出来的,自然要负责到底。”   “是吗?”萨丁挑眉,对方的话听在他耳朵里无疑是打肿脸充胖子,“既然你这么有钱,那我想要一辆铁盒子车也可以吧?”   沈聿:“……”   “那不叫铁盒子车,那叫汽车。”肩膀一沉,但话都说出去了,多卖些酒出去,应该也大差不差了,沈聿想着,于是说道,“可以是可以,但不是现在。”   萨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也可以工作。”   “什么?”沈聿这下是真的震惊了,完全无法想象萨丁工作的样子,“这怎么能行?”   “为什么不行?”萨丁皱眉,“你都可以,我就不行?看不起我?”   不,不是看不起。只是在沈聿印象中,萨丁的生活里只需要养养花,看看书,偶尔举办一次宴会,觥筹交错,众星捧月。   这才是萨丁的生活。   至于工作……   视线落在萨丁苍白的指节上,指腹柔软,细腻温润,虽然能直接捏断一个人的脖子,但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没干过重活。   不像他,手心满是茧子。沈聿垂眸,长睫落下阴翳,遮住了暗光,他第一次大男子主义大爆发,狠狠拒绝,“不行。” 第184章   然而, 沈聿的“不行”根本没有用。最后还是任劳任怨开始帮萨丁看工作。   即将成为打工人的血族伯爵倒是十分兴致勃勃,就像第一次上幼稚园的小朋友,止不住地兴奋。   沈聿不理解。   可能这就是贫穷和有钱的区别吧, 沈聿觉得工作是不得已的生计,萨丁觉得这是一种有意思的体验。   “工作并没有那么容易。”   昼伏夜出, 也只能找夜晚的工作,让他一个人沈聿又不放心, 最后思来想去还是只能带在身边,可是酒吧能是什么工作的好地方吗?   沈聿头疼。   “你觉得我不行?”被人类看轻了,萨丁眉头一皱。   难道他干不了人类的活儿吗?   “不让我进食,给我吃人类的垃圾食物, 现在连工作也不让我干了?”   不是, 这对吗?这也不挨着啊。   沈聿一直提着的情绪, 突然泄了一口气, 被气笑了。   怎么忘了,萨丁有时候就是有这样反骨, 越是不让他做, 他越是要做。   “那就依你吧。”沈聿无奈笑着,“但你可别后悔。”   萨丁哼了一声,“走着瞧, 傲慢的人类。”   昂着头颅的血族伯爵实在像一只一身反骨的坏小猫。   沈聿哑然失笑, 突然一步步向着萨丁靠拢,极具压迫感的视线, 勾人夺魄的眸子, 风情万种的笑意。   空荡荡的心脏似乎突然躁动起来。   “你干什么?”   沈聿不言,一只手伸了出去,捏住血族的下颌, 指尖在殷红的唇上摩挲。   “大人只会这些词吗?傲慢的人类,愚蠢的人类,奸诈的人类……”沈聿勾唇笑着,“为什么不直接说傲慢的沈聿,愚蠢的沈聿,奸诈的沈聿?”   沈聿歪头,“是我的名字让你叫不出口吗?”   本意只是逗一逗人的沈聿,视线却无法移开对方的唇,薄薄的两片,像花瓣似的,就像……他养的玫瑰……   手掌下移,是对方上下滑动的喉结,这副低沉优雅的嗓音,叫出沈聿两个字,一定是极好听的。   “沈聿!”   似乎怒了,萨丁嘴里终于叫出他的名字。   和沈聿预想的一样,优雅的琴弦奏出沉郁厚重的曲调。   沈聿嘴角的笑意扩大,就连眼睛里也染上了愉悦。   萨丁:“沈聿。”   “真好听。”   “啪——”萨丁拍开对方的手,血族耳朵上罕见地染上粉色。   “不要脸。”   被打了一巴掌,沈聿也不生气,他挑眉,轻佻地笑笑,“怎么?我的名字不好听吗?我觉得挺好听的。”   “不要脸。”这回是真心实意的,萨丁扭过身。   沈聿从侧后方歪头看他,“生气了?这就生气了?”   “大人的气性怎么这么大?我夸自己名字好听也不行?”沈聿皱眉,像是真的在认真思考的样子,接着露出一副无奈了然的表情,“那就是——”   他慢悠悠拖长调子,“大人叫我的声音真好听,我爱听,想听,多听。”   末了还要笑眯眯地盯着人家看,“怎么样?”   有些欠揍。   萨丁的牙根儿有些痒,他一把扼住对方的修长的脖颈,“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沈聿还是笑,“没这样以为,我怕死极了,不管怎样都想活着。”   “那你要杀我吗?”   沈聿静静站在原地,任由对方手收紧掌心,笑容依旧,眼神依旧。直勾勾的,像是要看进人的心里。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   萨丁气急。心口像是梗了一块烙铁,烫得他皮开肉绽,血淋淋的。   “唔……”   脖子一痛,平整的牙咬合力也十分惊人,沈聿感受到了血液的流逝。   渐渐的,痛楚变成了另一种感受,眼前的景象变得迷蒙,全身的血液在沸腾,沈聿忍不住战栗,垂下的双手紧紧扣住对方的腰。   血族在吸血的时候会分泌一种物质,让人产生情/欲,他们会在和人类抵死缠绵的时候吸干他们最后一滴血。   而人类,会在欢愉中死去。   萨丁吮吸着血液,香甜,可口,全身似乎都被满足,可是饥饿感还是如影随形,让他渴求更多。   把他撕碎,榨干他,吃掉他的心脏。   那颗……没多少情谊,跳动着的心脏。   萨丁眸子里的红光渐盛,手掌按住对方心口,跳动着的,灼热的心脏。   老老实实被吸血的沈聿突然敲击着腕上的手环,萨丁手腕一痛,愣神的功夫,被沈聿扯着头发抽离白皙修长的脖颈,紧接着,一双温热的唇袭了上来。   急切的,用力的,像是掠夺着什么。   沈聿按住萨丁的后脑,吮吸着对方的唾液,舌尖扫过对方牙关的每一处,血腥味并不好受,但他却停不下来。   他迫切地想要感受这个吻。   一个,属于他的吻。   萨丁愣住,用力想要推开身上的人。手掌下的心脏却跳动得越发厉害。   “砰砰砰——”   没了往日的节奏,震动着萨丁的耳膜。他短暂的失神,反应过来用力回抱着对方,不甘示弱地吻了回去。   但似乎血族的吻技十分一般,在沈聿的口腔磕出好几个口子,最后还是被对方带着,一点点沉沦下去。   意识飞散。   衬衫下摆被人撕开,温热的手掌抚过每一寸肌理,像是火焰,点燃了冰凉的身体。   沈聿失控了。   心口处的酸涩,像一张大网笼罩着他,他笑了一下,有些苦,“怎么这么笨?接吻都不会?”   他抵着萨丁的额头,心跳久久不能平稳,漂亮的脸蛋上满是红晕,看上去更加精致可口。   萨丁一把将人推开,他不用稳定呼吸,脸上的反应也很淡,只有一双殷红的唇,沾染了血液和水光,更加诡谲娇艳。   完全盛开的玫瑰,散发着诱人的馨香。   “放肆!”萨丁像是气到了。   “放肆,无耻,不要脸……”沈聿没有丝毫悔改的心思,他勾着唇,同样的颜色,他比萨丁还像个血族,或者勾人的妖精,“大人还有什么想说的?”   萨丁见他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更气了,“沈聿!”   “我在。”沈聿抬眸,一双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我在,萨丁。我在。”   “滚!”萨丁扭头,“砰”一声关上了卧室门,并且无师自通学会了反锁。   骗子!骗子!   “沈聿!沈聿!”   “沈聿——”   “沈聿……”   血族凄厉的叫喊,带着嗜血的愤怒,杀意,最后渐渐微弱下去,直至再也听不见。   城堡外的沈聿听着,眸子垂了下去,双腿像是被冻干了血液一般,阵阵发冷,无法移动半分。垂下的手收紧,扣进肉里,也感觉不到痛似的。一只粗糙的手掌突然拍在他肩膀。   “干的不错。”   沈聿转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冷,“他会怎样?”   “萨丁实力太强,你喂他喝下的酒只能让他虚弱,我们只能设计让他沉睡。只要不破坏阵法,他就不会出来再害人了。”   沈聿蓦地发问,“他真的害人了吗?”   男人眼神瞬间凌厉起来,“怎么?没有被吸干血,你就开始动恻隐之心了?这就是血族的本事!他们最擅长蛊惑人心,在你松懈的时候,让你一点点死去。”   “随便问问罢了。”沈聿勾了勾唇,摇头。   “我只担心我自己的死活。”   男人眯着眼笑了笑,似乎赞赏,“这就是我们看上你的原因。”   “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沈聿余光看见猎人们搬着箱子,一箱一箱往外送。   还有……鲜血淋漓的一双骨翼,漆黑的,透着丝绒般的光泽。   他呼吸一滞。   男人眼睛一眯,“很快。”他勾住沈聿的脖子,“我这就带你走。”   天光渐渐变凉,太阳一点点升起。   “刷——”   他一把抽出猎人身上的刀,挡住了猎人的突然袭击。   男人被他划伤了手臂,眼神逐渐阴冷,“你不要解药了?”   沈聿警惕地看着他,目光也沉了下去,“你们也没想要我活。”   “被你发现了。”男人笑了笑,看着沈聿就像是看蝼蚁一般,丝毫不把他的反抗看在眼里。   “刷——”   沈聿挥舞着手里的刀,和男人缠斗起来,一个旋身飞刺,刀身刺入男人大臂,拔出时,鲜血喷溅在那张精致俊美的脸上。   他毫不在意地轻轻抹了抹,更舔了一份凌厉的危险。   像是带刺的玫瑰。   “身手不错。”男人捂着胳膊,阴狠地等着沈聿,“但似乎不太够呢。”   紧接着,男人的同伴从暗处走了出来。   双拳难敌四手,沈聿最后对人按在地上跪了下去。   双目红肿,精致的俊脸上满是血痕,看得出来他们似乎很不喜欢沈聿这张脸。   他手臂无力地垂着,手里的刀狠狠扎在掌心,钉入泥里。   “不自量力。”   男人眼里闪过不屑,长刀一挥。   “刷——”   头颅落地。   沈聿彻底没了呼吸。   而城堡内,失去骨翼的萨丁被银锁链捆住,高高吊起,胸口插了一把银十字架,鲜血汩汩流淌着,落入脚下的木桶当中。   血族渐渐陷入沉睡。猎人拔出萨丁胸口的十字架,那一处的伤口很快便愈合。他们将沉睡的血族装进刻好符文的棺材,用法阵锁在塔楼。   太阳完全升起,炽热的阳光洒落下来,透进城堡的窗子,映照着这断壁残垣,古老的城堡发出一阵颓败的叹息。   不远处的林子里,一颗俊美的头颅随风摇曳着。   如同那一晚雨中盛放的玫瑰。 第185章   “咚咚——”   没有回应。   “咚咚——”   “没人。”低沉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愉快。   沈聿敲门的手顿了顿, “大人还想上班吗?不去的话,我就要先走了。”   那头没有依旧没有回应。   沈聿试探性地踱了两步,“我真的走喽?”   “我走啦——”   声音渐渐悠远, 直到“哒”一声,像是门锁的声音。   萨丁砰地一声打开房门。   正对上一双笑意盈盈的眸子, 沈聿抱着胳膊,唇有些红, 脖上的伤口已经好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牙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有些泛红,像一枚吻痕。   血族的唾液可以治愈伤口。   “骗人应该学得像一点, 你的心跳声真的很吵。”   沈聿笑着, “可是目的也达到了不是吗?”   萨丁不置可否地挑眉, 有种被狠狠拿捏的不爽, 他冷哼一声拔腿就走,走到门口才回头, 高傲地来了一句, “不是上班吗?还不走。”   “可是我好像有点失血过多,大人能不能牵着我走?”   沈聿虚弱地捂了捂额头,好像真的有些头晕, 一双眸子漆黑发亮, 眉头似蹙非蹙,楚楚可怜。   “麻烦。”萨丁不耐烦地嗤了一声, 一把扯住对方滚烫的手腕, 牢牢握住。   “Talk to me softly   There's something in your eyss……”   一首舒缓的民谣乐曲,伴随着身躯的缓慢摇晃,幽蓝的灯光落下一丝神秘和暧昧, 轻柔和缓。   [沉睡庄园]现在正是人刚进场的时候,还不像深夜那样热闹,狂欢还未开始。   “今天这么早?”   乐丞在吧台擦拭着酒杯,看到沈聿略微吃惊,这家伙不是一贯踩点到的吗?   “嗯,找经理有点事。”   乐丞点头,视线随着他们的离开的动作落在沈聿身后的人,高大健硕,脸色虽然苍白但却难掩矜贵。   气度非凡,不知道还以为是古希腊的王子。   按现在是话来说,可能是个霸总。   乐丞那天换班之后就走了,所以并没有见过萨丁,看着他们并肩的背影,十分讶然。该不会是找到金主要去辞职吧?   没过多久,他的想法就被否定了个彻底。   只见沈聿带着人从经理办公室出来,进了更衣间,再换了一身酒保的衣服出来。   乐丞彻底惊掉了下巴,怎么,霸总陪金丝雀一起上班?   “你这是……”乐丞接住险些摔碎的酒杯,欲言又止地看向沈聿,不停地朝人努眼睛。   “这是我朋友。”   “你还有这种朋友呢?”乐丞恍然大悟,“所以你也是富家公子哥儿来体验生活的?我说呢,你刚来那会儿怎么那么格格不入,和人说话像个莎士比亚似的。”   然而,沈聿只是看着他笑,不承认也没否认。   这更坚定了乐丞的想法,一定是某种隐世大家族的继承人跑来体验人间疾苦,回去继承家业的!   瞬间,他看沈聿的眼神两眼汪汪,执起沈聿的手,说出了一句兄弟间重大的承诺,“苟富贵,勿相忘!”   “说什么呢。”沈聿虽然在这个世界待了很久,但对某些梗还是不太熟,他笑笑,慢慢推开了人。   “我懂我都懂。”乐丞握拳在胸口砰砰两下,“做兄弟,在心中。”   沈聿哑然失笑,有时候真的觉得这个世界很有意思。   没有奴隶,人口不能买卖,不能随意打杀,生命变得格外平等,只要有手有脚就不用饿肚子。   他挥了挥手,又回到萨丁身边。   “怎么?聊完了?”萨丁挑眉,“有一副好皮囊,魅力真大,这么快就能让人随意交心了。”   萨丁不理解他们话里的意思,但那个拍胸口的动作看懂了。“砰砰”两声,不就是我对你心动的意思吗?   萨丁轻嘲,还真是招蜂引蝶。   “大人是在嫉妒吗?”沈聿眯眼沉思,接着微微勾唇。   “你觉得可能吗?”   “好吧。”沈聿无奈,“但是我的心已经交给大人了,现在就要挖出来看看吗?”   “臭臭的,没兴趣。”   “我的血是臭的,心也是臭的。那以后可能要委屈大人一直饿着肚子了。”   很想反驳并不想喝血,但实在说不出来。萨丁皱眉,烦躁地扯了扯领口。   即使已经是最大的制服,穿在萨丁身上还是会很紧绷。   白色的衬衫,胸口被束缚带紧紧勒着,紧绷的衬衫更加不堪重负,随着动作几乎绷开,若隐若现出苍白的肌肤。   一对臂箍紧紧扣在胳膊上,性感的肌肉线条无处隐藏,夺取着人的视线。   穿上这件制服,矜贵的血族大人多了一丝性感,那股高高在上的感觉更加强烈,特别是现在满脸烦躁的样子,有种看什么都是垃圾的错觉。   沈聿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他应该还缺一柄鞭子。   “看什么?”   对,就是这种不可一世,睥睨一切的眼神,好像什么都不能入眼,如同看蝼蚁一般的眼神。   啧!   沈聿捂着脸,别过头去,喉咙发涩,他哑着嗓子道,“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份工作不适合你。”   余光瞥到那个和沈聿有说有笑的人类频频向着这边看过来,萨丁皱眉,“不行。”   为什么人类的心跳突然变得这么快?   “那好吧。”沈聿抹了把脸,转过身,表情已经恢复,惯常的笑意,只是怎么看都多了些别的什么,像是毒舌微微吐着信子。   “那我先教你一些最基本的,别人叫你喝酒的话,你一定要拒绝,没有工作的时候,也不要到处乱跑……”   “为什么要拒绝?我喝不醉。”   沈聿说了那么多,萨丁也就只记住几句话,根本没放在心上。   这些人类应该要怕他才对。   沈聿叹气,“大人就当可怜可怜我不行吗?”   睫毛蒲扇,我见犹怜。   虽然不理解这两者有什么关系,萨丁挑了挑眉,“我现在心情好,就勉强听你一次。”   音乐声音渐渐变得嘈杂,灯光也越来越暗,越来越躁动。   死了一个人,似乎对[沉睡庄园]的生意没什么影响。   萨丁第一天工作,经理也是看在对方脸和身材才破格录用的。   [沉睡庄园]美少年不少,萨丁这样的还挺稀缺,但稀缺也就意味着市场。   沈聿虽然在吧台,但视线一直就没有从那个高大的身影上离开过,生怕对方出了什么岔子。   “新来的?”   萨丁放下酒和果盘,沙发上醉醺醺的男人第一眼看到的是结实的大臂,袖子挽在手肘,皮肤苍白,动作间隐约可见灰色的血管,视线再往上,是臂箍,牢牢束缚着肌肉。   有些性感。   侧脸轮廓很锋利,有种桀骜难驯又高高在上的感觉。   视线回落,是那人藏都藏不住的胸大肌,一只手都握不住那种。   这么大的胸肌,什么感觉?软的?弹的?好摸吗?   男人轻佻地笑了笑,一把捏住了萨丁的手腕。   凉意袭来,瞬间冻醒了酒。   紧接着是一双冰冷的眸子,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然还透着一丝红光。   单文宏被盯得有些下不来台,忍不住大声重复,“问你话呢。”   “就是,就是,单少问你呢,懂不懂规矩?”   “哟,什么时候[沉睡庄园]也有这款了?还挺带感的。”   萨丁皱眉看着捏住他手腕的人,张牙舞爪的红发,让他想起那天看见的车屁股。   他冷冷道,“放开。”   单文宏觉得手心里的触感太冷,像一具尸体,他也想放开来着。   但就这么放开,又有些势弱,他抽了抽嘴角,梗着脖子,“陪我喝酒。”   血液很烫,在动脉里沸腾,萨丁眼睛紧紧盯着对方的手腕,突兀地笑了。   “好啊。想怎么喝?”   他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双腿自然地踩在地面,一个人就占据了一半的位置,挤得旁边的单文宏像个小弟似的。   萨丁拿起桌上的酒杯,轻轻摇晃着,动作慢条斯理,难掩尊贵之气。   “你能给我什么?”萨丁笑着,鼓噪的心跳乱得没了节拍,视线落在男人身上,良久,他移开视线,嘴角轻蔑。   这能忍?这能忍?   “你不就是一个酒保吗?你有什么了不起的,狂什么呢你?把我们伺候好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红发男人没说话,倒是其他人忍不住了。   萨丁轻轻抬眸,目光寒星一般射了出去,嘴唇轻启,“坐下。”   声音不大,却像是重重压在他们的肩膀上,一个个重新坐了回去,缩成一团。   对他们的表现很满意,萨丁殷红的唇微微勾,转向红发男人。   “你……你想干什么……”   他觉得自己这样很怂,竟然被一个酒保吓到,不就是一个酒保吗?单文宏挺了挺胸口,对上萨丁冰冷的视线,他咽了咽口水,后背发毛。   这……怎么和他爸似的?这气场真的是一个酒保吗?   萨丁歪头,似乎真的疑惑,“不是喝酒吗?”   送酒的萨丁,久久没有回来。沈聿知道包厢里的人大部分都是这个时代的贵族,虽然可能并没有那么大的权利,但有钱也就意味着有更大的话语权。   并不好惹,很麻烦。   他推开包厢的门,预想中的冲突并不存在。   几个年轻人,看上去二十岁左右,一个个凑在萨丁跟前。   捶腿……   其中红头发的更是突兀,像只公鸡。正笑得一脸讨好,“哥,您看我这个力度还可以吗?要不要轻一点?重一点?”   沈聿落在他们的接触的地方,狠狠皱眉。 第186章   “还说我的魅力大, 我看大人也不遑多让。这么快就和人类称兄道弟了。”   看着红公鸡念念不忘一步三回头的模样,沈聿抱着胳膊,倚着门框, 笑容十分灿烂。   “他们的血很香吗?”   萨丁眉头微挑,突然伸手撑在沈聿头顶, 宽大的手掌在对方的胸口打圈,殷红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   “确实比你香一点, 你嫉妒?”   沈聿脸上的表情凝固,接着勾唇轻笑,“是啊,大人这么快就找到了忠诚的仆人, 我血又臭, 还愚蠢, 不要脸, 无耻,虚伪, 奸诈。自然不得大人青睐。”   似乎没料到沈聿竟然直接承认了, 萨丁出乎意料地眉头一跳,刚想说些什么。   沈聿蓦地捏住萨丁的手腕,反身将人压在包厢门口, 右胳膊抵着人的胸口, 手腕上的镯子轻轻晃动。   “大人别忘了——”沈聿眯了眯眼,阴郁一闪而逝, 挂着他魅惑多情的笑容, 磁性的声音温柔低沉,像是调情,“你现在是我的阶下囚。”   他用力咬着“我的”这两个字, 就像是某种深刻的隐喻,但眼神却没有变化半分,心跳也不曾加快,甚至还慢了两拍。   心跳是快还是慢,对于人类来说,也是表达情绪的一种,愤怒,紧张,喜欢,悲伤,心脏的跳动或多或少都会有所变化。   沈聿……萨丁读不懂他的心跳。   沈聿的心脏太强大,他把谎言当做自己的独白,张口就来,一点都不会心虚,心跳从来都不会失衡。   谎话太司空见惯了,或许连他自己有时候都分不清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   只偶尔,泄出一两个错音的节拍。昭示着他似乎并非完全无动于衷。   也就是这凌乱的跳动,让萨丁相信,谎言里那一点点的真。   可是呢?那真的是真吗?   如果是真?为什么上一秒吐出动听的话语,下一秒就能将毒酒喂到你嘴边呢?   萨丁深吸了一口气,拂开沈聿的手,冷冷应道,“我知道了。”   沈聿看着空落落的手心,一瞬间的失神,脸上的笑意也变得浅淡,他很想上去拉住萨丁,说一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徒劳地放下手。   伯爵大人的背影那么高大。自己只不过是闯入对方世界的一粒尘埃,还害的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沈聿攥紧了手心。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后悔的人,做了的事情就是做了,他从不在意这样做的后果,总归是为了自己活命,那便什么都不重要了。   母亲是贵族家的奴隶,因为和主人家有染,被赶了出去。没有了生计,只有一副美貌皮囊的她,干起了皮肉买卖。   却也只能勉强温饱。   而那时还在腹中的沈聿,就展现出了他极强的本能——活下去。   并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他在母亲的肚子里,既没有显怀,也没有任何怀孕的症状,就好像这个婴儿不存在一般。   隐藏在母亲的子宫里夺取着一丝丝的养分。直到一次腹痛,才呱呱坠地。   小小一个,就这样被丢弃在水槽里。之后被一群奴隶捡了回去,或许是惊叹于小婴儿的生命力,冻了那么长时间竟然还活着,于是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养着。   后竟奇迹般地长大,皱皱巴巴的干猴子,竟然长成了一个粉雕玉琢的婴儿。即使在满是泥泞,脏兮兮蜗居着奴隶的地方,也难掩他的风采。   可是这样一个突然出现的婴儿,始终瞒不过奸诈的奴隶商人。   一个好看的婴儿,其实并不缺少买家,据说一些贵族就喜欢粉嫩的婴儿,吃起来口感滑嫩。   被奴隶商人举起来的那一刻,商人眼中的市侩和对金钱的渴望唤醒了他,沈聿天然地感受到危险。   说了他出生以来的第一句话,“Papa。”   或许他并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叫,但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他叫出了这个词,并且对着奴隶商展现了一个极灿烂明媚的笑容。   他被留下了。   作为最小的一名奴隶。   其实奴隶商人的恻隐之心并不多,只是当时留下了,日复一日,他总在权衡,想要把沈聿买个好价钱。随着沈聿越长越大,这种心就越来越强烈。   沈聿能感受到这种恶意,很多时候他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为了能卖一个好价钱,奴隶商人并没有给沈聿盖戳,总感觉那会破坏掉他的价值。   沈聿就成了商人无形的奴隶,最小的一个,赔钱货。   目前还不能卖,并且还得养着的小赔钱货。   沈聿经常是吃不饱的,两三岁饿了甚至能和趴在地上和狗抢吃的。然而这样一个好看的小孩,眨巴着大眼睛,也总会遇到好心人,投喂一些吃的,做乞丐也极有优势。   沈聿被发掘了新的价值,但在奴隶商人眼里,依旧是个赔钱货。   殴打,辱骂,饿肚子,是家常便饭。   可就是这样,他都能笑着一张脸,亲切地叫奴隶商人一句“Papa”。   十三岁的年纪,沈聿已经出落得出类拔萃,雌雄莫辨。   在贫民窟,总是会收到许许多多的眼光,觊觎的,侵略的,淫/邪的,不屑的,当然不乏爱慕。   但他是奴隶商人的资产。   奴隶商人也当然很满意沈聿这副样子,破天荒带沈聿洗了澡,换了新的衣服。   一件朴素的裙子。   穿在沈聿身上,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白玫瑰,朴素优雅,散发着幽人的香气。   沈聿被一双大手掐住下巴,反复打量,最后以两枚金币成功结束交易。   脚上沉重的锁链被打开,步子变得轻快自由,走路时耳边不再伴随着叮铃咣啷的响动。   他像一只无声无息的猫,又或者是一只敏捷的鸟。   当天夜里,沈聿便返回贫民窟,在小酒馆里,找到了醉醺醺正在和女人玩耍的奴隶商。   一刀结果了商人,顺手还摸走了他身上剩下的金币。   死一个奴隶商人根本没什么,不会有人在意。更何况那是在贫民窟呢。   揣着金币,他回到了买他的人落脚地,以为随之而来的是好日子。但却是新一轮的地狱。   他第一次见识枪的威力,和刀子匕首鞭子比起来,更痛更快。   那是他被发现不是女孩子之后发生的事。原来买他的不是贵族,而是皮条客。   专门针对贵族的皮条客,美丽干净的处/女,给一些贵族老变态。   但他不是,白白损失了金币的皮条客震怒。但因为这张脸,还是在皮条客手里活了下来。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日复一日,凭借这这张脸,坑蒙拐骗偷,无往不利。   后来的沈聿,已经能凭着这张脸,跻身于贵族中间,勾勾手指,笑一笑,说一些好听的话,就能在宴会上吃个饱,幸运的话,贵族小姐们,还能赏一些珠宝,那样他就又可以和赛琳娜她们清闲一段日子。   他本以为自己的生活就是这样。   直到猎人找到了他。   那是一个明媚动人下午,沈聿带着一条蓝宝石项链回到据点,只需要将项链出手,就可以得到一大笔钱,吉娜就可以看病了,并且他们可以很长一段时间不愁吃喝。   但据点来了不速之客。   “你们是谁?”沈聿立刻警惕着看着突然出现的男人。   宽边帽,高筒靴,腰间别着把手枪,脖子上挂着一个很大的十字架。   “猎人。”   沈聿眯着眼睛笑了笑,手默默背到身后,摩挲着腰间的枪,“我这里可没有猎物。”   “别碰她!”赛琳娜吼道,紧接着吉娜就被男人的同伴压了出来。   “我们找她。”男人的枪抵在吉娜的脑门。   “呜呜呜……哥哥……沈聿哥哥……”   锁在角落里的姑娘们同样被压制着。   沈聿杀了皮条客之后本来打算就此离开的,但那一群哭丧着脸,战战兢兢地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最小的五六岁,最大的也才十三岁。   一颗铁石心肠的沈聿竟瞬间松动了。或许是那个大姑娘赛琳娜的眼睛吧,宝石蓝的眸子,闪烁着倔强,不服输的光,以及,对活着的渴求。   这样一个世道,想要活着,似乎并没有什么错。   沈聿勾起他耀眼的微笑,“我凭什么留下你们?”   十三岁的小姑娘眼神哀求,但充满坚毅,“做饭洗衣服打扫屋子,我可以自己出去赚钱,把钱都给你,但珍妮她们还小,不管的话会死的。”   “哈,多余的同情心。”沈聿转身坐了下来,看着还呆愣在原地的赛琳娜,“不是说做饭洗衣服吗?我现在饿了。”   还是十岁的吉娜最先反应过来,塞了一张硬得能当砍刀用的饼过来,缺了一个角,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剩的。   可偏偏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十分无辜,还冲着沈聿笑了笑,“哥哥你吃。”   而现在,吉娜被男人用枪顶着。   沈聿脸上的笑容僵硬,“她只是个小姑娘,似乎和各位大人没有过节。”   男人挑眉,胸口的十字架贴在吉娜的脖子上,皮肉瞬间被灼烧,冒着黑烟。   “吉娜!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已经是大姑娘的赛琳娜疯狂反抗,却被男人死死按在地上。   沈聿目光沉了下去,“你做了什么?”   “她已经不是你的朋友吉娜了。”男人视线在沈聿脸上转了转,“她被吸血鬼咬了,正在转化,不然她就会变成吸血鬼,然后再去咬别人,循环往复,必出祸患!”   “我们是猎人,专门针对吸血鬼的猎人。”   沈聿动作敏捷迅速拔出手枪对准男人,“我凭什么相信你?放开她 !”   “不信你看。”男人划破手心,鲜血落入吉娜口中。   昏迷高烧了四天多的吉娜眼睛“刷”地睁开,一双猩红的眸子,已经和往日不同,獠牙伸出,手上的指甲也快速生长,成了尖锐的利器。   在男人手里疯狂扭动,只为凑上去吸食血液。   十字架按在吉娜胸口,她凄厉地尖叫,“啊——”   “看见了?你们在她眼里只是食物。”   “吉娜,你醒醒,是我,是我啊!吉娜!”赛琳娜恶狠狠看着男人,一定是他们做了什么!她试图唤醒吉娜的神志。   可是刚尝到人类血液的新手血族,根本无法控制自己,眼里只有对食物的欲望。   “砰——”   沈聿眼神坚毅,瞄准男人的持枪的手,一枪打了出去,毫不迟疑。   “就算成了吸血鬼,那也是我们自己的事。”   男人吃痛地捂着手臂,制住吉娜的手一松,她便迫不及待地朝男人扑了过去。   “砰——”   “不要!吉娜!”   沈聿瞳孔紧缩,只见一枚银弹从吉娜脑袋穿过,女孩的身体瞬间倒地。   “吉娜!”沈聿的胳膊中了一枪,手枪落地,接着三五人将他按在地上,沈聿不服地挣了挣,但却被人压得死死的,他恶狠狠看着这群不速之客。   “我们本来想好好合作的!”被沈聿射中胳膊的男人胸口起伏着,看起来气得不轻,加上伤口太痛,面目有些狰狞。   他一把掐住沈聿的下巴,怒其不争道,“我们没有恶意,我们的目标只有这些血族,他们已经不是人类了。”   “你应该恨他们,而不是我们。”男人虚伪地笑着,从兜里摸出一颗药丸,塞进沈聿嘴里。   “呸——呸——”沈聿捂着喉咙,本想用舌头抵出来,但那东西入口即化,“你们给我吃了什么?”   “放开哥哥!”赛琳娜眼睁睁看着沈聿这样对待,突然奋起,被压着他的人一巴掌拍晕了。   沈聿皱眉:“别动她。”接着对着角落里抽抽噎噎掉眼泪的小姑娘们投去一个安抚性的眼神。   他闭眼认命地抬眸,“你们想做什么?”   “说了,合作。”男人撕扯出一条布,绑住胳膊手上的部分,阻止血液的流失,慢条斯理道,“这些血族有着很严格的等级秩序,为了彻底铲除他们,我们必须擒贼先擒王,控制住最厉害的那位。”   男人再次捏住沈聿的脸,邪笑着道,“你以为瞎子为什么要买来那么多少女贡献给那些贵族老变态?因为只有干净的少女的血才最香甜,他们都是怪物!”   瞎子就是沈聿杀的那个皮条客,因为缺了一只眼睛,所以才叫瞎子。   腹部绞痛,沈聿捂着肚子,额角的汗水滴落到鼻尖,精致的五官却好像染上露水的花朵,更加娇艳欲滴。   他咬着牙,“我又能做什么呢?”   “你很有本事。”男人笑着道,“我听说过你,很得那群贵族富太太的欢心。”他狠狠捏住沈聿的脸,上下打量,“确实很有本钱。”   “你要做的很简单,勾引血族伯爵,引他喝下这个。”男人将一个银质的瓶子放到沈聿面前,“三个月后的月圆之夜,我们会让他彻底沉睡。”   “是不是很简单?”   “可是伯爵大人为什么要见我?”沈聿倒吸一口气,强撑着精神,“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凭什么能见他呢?”   “这就是你的事了。”男人转身将昏睡的赛琳娜拎起来,“完不成,这个姑娘,还有那群姑娘——”男人笑着指向角落里的女孩,“等着给她们收尸吧。”   “对了,还有你身上的毒药,三个月之后没有解药,也会死。”   听到这样的威胁,沈聿突兀地笑了一声,“不是合作吗?这样的合作方式?”   “这就是我的合作方式,你没得选。”男人揪住沈聿的头发,把他提起来,也冲着他笑,只不过笑得阴郁狠厉,十分难看。   “我知道了。”   就这样,一个暴雨夜,他闯进了一个陌生的世界,第一眼入目的,是满园子鲜艳的红色,在雨中飘摇,似乎有着无尽的生命力。   沈聿不应该后悔,为了活下去,做什么都不应该后悔的。   但是偏偏在见识到那一对丝绒般的骨翼被人拖行着,再也无法振翅,他整个人被浓郁的黑墨吞噬,几乎窒息。   幸运的是,上天给了他一次重活的机会,他还可以补救,找回萨丁的骨翼。   然后……   各自回各自的世界去。   紧紧攥着的手心,已经感觉不到痛,沈聿深吸了一口气,嘴角勾了勾,复刻往日的弧度。   只是眸子里比往日多了一些阴郁。   再次回到吧台,萨丁已经懒懒散散地靠在墙边,什么都看不上眼的模样。   “跑哪儿去了?”乐丞见到人回来,如临大赦,赶紧把人拉住,“快快快,我这里忙不过来了,那边的小姐想要一杯Aviation,你来。”说着,他朝着吧台坐着的客人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   沈聿点头,“好。”   45ml金酒,20ml柠檬汁……紫罗兰利口酒……   沈聿一丝不苟地加入Shake杯,然后是冰块。   摇晃时,露出一小节白皙的小臂,精瘦却并不瘦弱,隐约可见肌肉的轮廓,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些性感。   沈聿将调好的酒倒入杯中,点缀樱桃,推了出去。   他露出一个标志性的微笑,“您好,您的酒,请慢慢品尝。”   女人轻轻勾了勾唇,“谢谢。”   她沿着杯沿抿了一口,“很好喝。”殷红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小哥哥,你长得这么好看,在这里当调酒师是不是太屈才了?”   “是吗?我觉得还好。”这回,沈聿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敷衍。   “哈哈,别担心,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女人打了个哈哈,可能自己也意识到了搭讪很尴尬,“其实是这样的,我叫吉娜,是娱乐公司的经纪人,我觉得你的形象很不错,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娱乐圈?会比你在这里当调酒师赚得多。”   熟悉的名字让沈聿的动作一顿,他没有说话,就在女人以为没什么希望的时候,沈聿突然转头,“可以赚多少?能买车吗?”   “当然。”女人瞬间应道,眼睛闪了闪,“当然可以买车,不仅能买车,还能买房。”   沈聿眸子闪烁,靠了过来。   女人继续道,“既然感兴趣,不知道能不能留一个联系方式给我?”   说着,她将随身带的名片和钢笔推了出去。   银制的钢笔。   沈聿眉头轻轻一跳,余光里,萨丁原来靠着的位置上已经没了人。   沈聿不动声色地接过,随手写下一串数字。   “这样可以吗?”他将笔和名片递了回去,不经意间摊开自己的手掌。   没有灼伤的痕迹。   女人微微愣了一下,同时放下心来,对上沈聿灿若星辰的期待目光,隐隐有些心虚。   “可以了,之后我会联系你的。”   酒都没喝完,叫做吉娜的女人就跑了。   沈聿回到更衣室,乐丞刚好也在,他一脸震惊,“不是,我才刚开始摸鱼,就被你发现了?”   “不是,我有点急事,帮我顶一下,之后我们换。”沈聿打开自己的柜子,将藏在柜子里的一条烟都塞给了乐丞。   “行啊。”   “我去,这么大方?真戒了?”乐丞接住一条烟,眼睛都睁大了,这可是硬通货,果然是好兄弟。   “嗯。有人不喜欢烟味。”   乐丞眸子又是一亮,“你小子,不会谈恋爱了吧?”   “没谈。”   “啊?那你总不能顶着这张万花丛中过的脸当舔狗吧?”   沈聿:“……”   他勾着唇对着乐丞笑了笑,如花似玉,摇曳生姿,“你觉得呢?”   乐丞捂着自己小心脏,“别对我施展魅惑技能,我纯直……但是……”他抬眼看了看沈聿,似乎在纠结。   “没有但是。”   “好吧。”语气里竟然有些可惜。   沈聿换下自己的衣服,穿梭在灯红酒绿之间,果然看见几个与众不同的家伙,目光如炬,寻找这什么。   只见用银制钢笔试探他的那个吉娜和一个男人说着什么。   猎人来这里,只能是因为商汀。   和他在吧台有过接触一个是他。那么另外一个,就是萨丁了。   得在他们之前找到萨丁。   “砰——”   萨丁被突然伸出的胳膊扯进包间,他反手成爪袭向对方的脖子。   在看清楚来人后,收了力道,变成轻轻一抚。   他冷淡道,“干什么?”   沈聿道,“我们得离开这,有点危险。”   萨丁冷嘲,“我不过是一个阶下囚,难道还有选择的权利?”   沈聿:“……”   “抱歉。”沈聿垂眸,睫毛垂落,看上去有些落寞,“我不是故意的,你从来都不是什么阶下囚,你是尊贵的伯爵大人。”   “我……我只是一时失言。”沈聿苦涩地笑笑,“这才多久,你就收了新的小弟,我嫉妒。”   “萨丁大人有了新的小弟,更优渥的生活,我害怕大人弃我而去,才有了那些不当的言辞,我很抱歉。”   “但现在真的很危险,外面有猎人,我怕他们发现你。所以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沈聿哀求道,“好不好?”   漆黑的眸子里,似乎藏着很深的一汪深渊,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吞噬掉,那哀求,像是最后的呐喊,求救。   心跳凌乱,呼吸也变得毫无章法。   不像作假。   萨丁手掌按住对方的心口,用力狠狠一推,“窝囊。在我面前不是很能耐吗?区区几个猎人怕成这样?”   “是。”沈聿抿了抿唇,笑了,声音很轻,他道,“我很窝囊,怕急了。所以大人能不能行行好?和我回去?”   “啧。”萨丁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心里一股无名火,“麻烦。”   他甩给沈聿一把钥匙。沈聿接过车钥匙的时候有些呆。   萨丁烦躁地皱眉,一把扯住沈聿的胳膊,“愣着干嘛?不是要回去?”   “咳……”沈聿从呆愣中回神,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两声,“我不会开。”   萨丁回身瞪他。   沈聿:“……”   “我会找时间学的,大人还是现在坐我的电频车吧?”沈聿尴尬道,“晒一晒……月亮……”   萨丁:“……” 第187章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   电动车在夜色中疾驰, 两幅高大的身躯将车子压得和儿童玩具一样。   深夜,又正是富家公子哥儿夜间炸场的时候。摩托的轰鸣响彻天际。   路过他俩,嘴里“乌拉哇啦”地叫唤, 像猴子逛公园似的。   一向不太在意人类眼光的萨丁奇异地觉得有点尴尬。   “为什么他们的电动车比你的……看上去……”   “因为他们是摩托车。”   敏锐的萨丁没在问其他的,再次对沈聿的贫穷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回到蜗居的小家, 萨丁解开紧绷的衬衫,因为走的匆忙, 所以根本没换衣服,现在勒得有点烦躁了。   沈聿还没来得及转头,血族就大喇喇当着沈聿的面脱下臂箍、束缚带、衬衫……   在他即将摸到裤子的时候,沈聿拉住了对方的手。   萨丁疑惑:“?”   沈聿轻咳一声, 乖巧地笑了一下, “我替大人更衣。”   萨丁真的有一副让人艳羡的身材, 腹肌都线条十分深刻, 身上也很干净,没有多余的毛发。也可能因为是血族的原因。   大腿笔直修长, 虽然苍白, 但却一点不缺力量感,肌肉分明。   沈聿蹲下身,抬起对方冰凉的脚, 再次穿上毛绒绒的拖鞋, 看着青筋绷起的脚背藏进鞋子里,沈聿眸子闪了闪。   萨丁巨高临下看着对方的头顶, 翘了翘腿, “你想舔吗?”   沈聿错愕抬头,笑容都凝固了,“大人说笑了。”   “可你的表情好像很想试试的样子。”   “大人看错了。”   “哦。”   萨丁也不和他纠结, 转身进了浴室,洗了澡换了睡衣出来,头发湿漉漉贴着头皮。   沈聿动作自然地拿起帕子帮人擦头发,然后打开吹风机吹干。   细长的手指穿过发丝,从沈聿的角度,能看见萨丁舒适的晃了晃脚尖。   看起来很吹头发。   真的像一只小猫咪啊。   沈聿抿了抿唇。   “今天我跑了,明天上班怎么办?”   该说不说血族伯爵适应得还挺好,才上了一天班,就已经如此敬业了。   沈聿动作一顿,“上班很好玩吗?”   萨丁点点头,“人类还是很有意思的。”   看上去很满意。   “对了,还没问大人的车哪里来的?”   “红头发人送的。”萨丁道,“他以为我会读心术,有异能,然后就开始叫我哥,说要当什么龙傲天的小弟,车子是给我的孝敬。”   “嗯……”萨丁抿了抿唇,“心思都写在脸上,眼神透露着清澈和愚蠢。”   “太简单了。”   萨丁评价道,“人类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平和以及……单纯。”   在他所经历的那些时代,人类似乎更贪婪,暴力,热爱战争,扩张,侵略。血腥和暴力,自相残杀,血族仅仅只是吸血,甚至为此豢养血仆,和人类相比,已经算的上温和了。   “大人喜欢这个世界吗?”   萨丁努了努嘴:“不讨厌。”   沈聿了然地点点头:“明天我帮大人请一天假,我先回去看看情况,等猎人们走了,大人就可以回去上班了。”   萨丁转身看着人,挑眉道,“第一天就请假,然后开始休息,我还能再回去?”   因为他的动作,沈聿及时关掉吹风,收了起来,笑着耸耸肩,“那就再换工作喽,大人这么厉害,一晚上就能让别人送车,找工作有什么难的?”   “哪里像我,什么都不会,空有一副皮囊,只能靠出卖色相赚钱。”   “我看你倒是挺自得的。”萨丁一把掐住沈聿的下颌,沈聿其实不太喜欢这样的动作,但因为掐着他的人是萨丁,所以没有动。   萨丁眯了眯眼,将沈聿的头来回晃动,像是在估算什么价值,“还给人留了联系方式?怎么?你们要私奔吗?”   “大人,那不叫私奔。”沈聿笑了笑,“我和你这才叫私奔。”   “油腔滑调。”萨丁松开手。   “那个女孩是猎人,她找我只是为了试探我罢了。”沈聿道,“要不我怎么知道酒吧里有猎人呢?”   萨丁不屑:“其实他们打不过我。”   “我知道大人英明神武,威武不凡,猎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眉眼弯弯,恭维的话说出来竟然十分真诚,沈聿讨好地笑笑,“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担心大人。”   萨丁蓦地笑了,“沈聿,假话说多了,是不是连你自己都信了。”   “怎么能是假话呢?我对大人的心天地可鉴,日月可明。”   “我要睡觉。”萨丁懒得理他,翻身躺在床上,双手交叠放在小腹。   沈聿退出房间,漆黑的客厅没有光亮,他坐上沙发,顺手按下遥控器。   电视里是萨丁喜欢看的动画片。   背靠着沙发,沈聿仰头看着天花板,双手也像萨丁那样交叠在腹部。   情绪好像被撕扯着,每一只恶鬼都想要他灵魂的碎片,吞噬着他,淹没着他。   他不了解这个时代的猎人。沈聿本以为随着血族的覆灭,猎人这种职业应该就不会存在。   看来事实似乎并非如此。   三百年后的世界,或许仍旧存在着势不两立的两个阵营,只不过更加隐秘。   沈聿不喜欢猎人,先不说猎人用小姑娘的性命逼迫他,就连他自己也死在猎人手里,一刀毙命。   如果说血族是怪物,猎人就是披着人皮的怪物。   并没有比真正的怪物好多少。   夜晚并不是萨丁的休息时间,夜色越浓,他的大脑反而越活跃,门外还有一只香香甜甜的人类诱惑着他。   鼓动的心跳,蓬勃流淌的血液。   这是一只健康可食的人类。   萨丁被烦的翻了一个身,枕头边是正在充电的手机。萨丁并没有意识到手机没电,相反,手机买回来之后他用的并不多,所以没电了也不知道。想来应该是沈聿做的,手机已经吸饱了电量。   手机都饱了,堂堂血族伯爵却在饿肚子。   萨丁烦躁地拔掉充电器。   点亮手机,通知消息倏倏倏弹了出来。   “囚翼:偏执猎人的致命诱吻”   “猎人重生:血族始祖狠狠宠”   “一胎八宝:血族伯爵的致命诱惑”   ……   嘶——   人类科技恐怖如斯,竟然检测到他是血族了吗?有了这个小东西,那不是一抓一个准?   看着上面的标题,萨丁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但是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他还是点开了其中一个标题。   紧接着就开始跳转,竟然是文字,像是一本书,难道是血族记录?   “我重生了,上一世被欺骗背叛,被奸人所害,夺走了我的财富和地位,重活一世,我发誓,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啧,难道是他身边的人?   萨丁不确定,打算再看看。   结果越看越上头,直到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升起,他才支撑不住地睡了过去。   意识最后一刻,脑子里只萦绕着一句话:他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   沈聿毕竟是人类,睡得虽然晚,但是天光大亮,生物钟自动唤醒了身体。   中午12点,他揉了揉饿得有些难受的肚子,开始洗漱。   沈聿随手脱下身上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冲完澡浑身赤裸着回到房间翻衣服,重新套上一件地摊货。   回头看了眼萨丁,发现血族大人竟然罕见地换了睡姿。   侧躺着,手边还放着手机。   沈聿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昨晚才充的电,这会儿已经彻底黑屏。   又没电了?总不能又拍了一晚上自拍吧?虽然很想看看,但秉持着尊重他人隐私的基本原则,沈聿只是给手机充上电,放在床头。   他静静坐着,看着血族大人不同以往的睡姿,倒觉得鲜活很多,手指无聊地在对方发丝上拨弄两下,出奇地柔顺。   伯爵大人的头发很柔软。   沈聿突兀地低声笑了一下,无人看见的时候,眼底深藏的情绪便如同瀑布般倾泻出来。如果能化为实质,一定将萨丁牢牢包裹住。   但他很快又收敛,蜻蜓点水一般。   沈聿出了门,慢悠悠晃荡着。他住的地方旁边是小公园,微风飘过,柳树随风荡来荡去,云很白,天也很蓝。他偶尔会觉得遗憾,这样的景色,萨丁永远也看不见。   他能看到的只有一望无际的黑。三百年前的夜晚是静谧的,所有人都已经熟睡,圆月高照,高大的树枝诡异地伸展着,夜晚显得有些阴森。   可是现在就不一样了,这个时代,夜色也成了一种独特的景色。   或许也可以邀请血族大人慢慢散散步。   思绪里总是想着有的没的,沈聿的视线突然顿了一下,被一抹红色吸引住。是一片玫瑰,只不过发育得似乎不是很好,叶子蔫蔫的,花苞也不大,和城堡里种出来的相差甚远。   心下稍动,沈聿骑着电频车疾驰,差不多下午才重新回到家。   他刚打开家门,就听到卧室传来一句,“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沈聿放在门把手上的动作一顿,扔下花盆和肥料。   卧室里,伯爵大人已经坐了起来,只是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懵,第一次换了睡姿的血族伯爵,似乎还有点落枕。   “发生什么了吗?”沈聿忐忑地问道,不知道为什么萨丁突然这么急迫想要拿回骨翼。他目前只查到之前一家私人博物馆曾收藏过一对黑色的翅膀,后来进入拍卖会,被另一位藏家买走。那位藏家的姓名不得而知。   “大人想要拿回东西,我一定会帮忙的。”沈聿僵硬地勾唇,几步上前蹲在床边,“但能否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急迫吗?是因为那些猎人?”   愣神一会儿的萨丁似乎终于回过神,转动着僵硬的脖子,“我手机呢?”   “这里。”沈聿拔掉充电器,递给萨丁。   眸子一直粘在血族大人身上,是因为后背的伤口发痛了?也是,那样两个大洞,不痛才奇怪。   即使见过很多次,沈聿每次想起人的后背,胸口就像被人打了一拳似的沉重。   空荡荡的,见骨的。   他抿了抿唇,“大人需要血吗?”   拿到手机,看着血族主角已经拿回自己的东西,打杀四方,然后将曾经背叛过他的另一位主角囚禁在阁楼,绑住双手双脚,夜夜笙歌。   萨丁一目十行,全身心沉浸,压根没注意到沈聿,被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还有些愣,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撂下手机,学着昨晚看到的那样露出一个邪魅狂狷的笑容,拎着沈聿的领子,舔了舔还没长出的獠牙,“我要82年的鲜血。”   沈聿眨眨眼:“……”   萨丁:“……”   “抱歉,我可能没听清,大人想要什么?”确认没听错的沈聿脸上勾着微笑,耐心地问了一遍。   萨丁提高音量:“82年的鲜血。”   “额……”沈聿更加有耐心了,揣测着萨丁的想法,“或许是82的拉菲和鲜血?”   红酒不难,酒吧里有,鲜血他可以现割。   萨丁抱着胳膊不说话了,瞬间也意识到很蠢,82年还鲜血。人类还是如此愚蠢,但是愚蠢的人类的文字竟然可以影响血族的神志。   恐怖如斯!   对上沈聿耐心柔和的眸子,嘴角若有若无的微笑,萨丁被逼得有些下不来台,他背过身,小声重复,“就要82年的鲜血。”   大致知道某只血族可能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沈聿抿着笑,“那我们吃毛血旺吧,鲜嫩的……老血。”   血族的背影僵了一瞬,然后扭扭捏捏道,“既然你想吃,那就点吧。”   “好。”笑容几乎溢出来。   气氛太尴尬,萨丁翻身下床,踩在地上,看到客厅桌上的花盆喝地上一大袋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   “我买了花的种子,想种在阳台。”   说是阳台,其实也只有一个狭窄的空间,用来晾湿衣服。   听到他的话萨丁挑了挑眉,没说什么,而是将那几个花盆搬到阳台一一放好。   沈聿拎着花土和肥料紧随其后。   一个填土,一个撒种子,然后再用土盖上,浇水。   十分和谐,就像曾经一起做过无数次那样。   做完这些,外卖刚好上门,沈聿去接。   “您的外卖。”外卖员将东西递给沈聿,眼神却似有若无地往门后瞟,企图发现什么。   沈聿笑着接过,“谢谢。”见人一直不走,他疑惑,“还有什么事吗?”   “啊,抱歉。我突然肚子有点不舒服,能不能借用一下厕所?”外卖小哥面露难色,捂着肚子。   沈聿微笑地指了指外面,“二楼左拐尽头有公共卫生间。”   “啊——”小哥顿了顿,“哈哈,谢谢谢谢。”   “不知道有没有纸巾能给我一点,好像有点吃坏肚子了。”他嘤咛两声,好像很难受的样子。   沈聿微笑着点点头。   小哥对上沈聿的深邃的眸子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轻咳两声跟在沈聿后面。   “砰——”一声门阖上。   外卖小哥捂着自己撞到的鼻梁,眼泪婆娑。没过三秒,门再次打开,沈聿似乎很惊讶,捂着嘴,“啊,你没事吧?很痛吗?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一定是误会,他怎么会有沈聿是故意关门的想法呢。分明是一个人美心善的好少年啊。   “我没事。”小哥咬牙,揉了揉自己通红的鼻子,接过沈聿给的纸巾,“谢谢啊,麻烦给个好评。”   临走还不忘自己外卖员的身份,要了个好评。   “好的,没问题。”沈聿微笑着注视着人离开,直到看不见人的影子,才重新关上门,关上了锁。   一回头,萨丁靠着墙,脸上带着笑,“现在的猎人这么蠢吗?还挺好玩儿的。”   “不,或许只是表象。不能掉以轻心。”沈聿摇头。   他打开餐桌上的外卖盒,毛血旺的香气瞬间不加掩饰地飘了出来。除此之外,沈聿还点了血肠以及凉拌血旺。   这种东西也不知道谁在吃,人类的口味进化得还是太多样了。   不过萨丁吃得倒是不错,津津有味的。   吃饱喝足。   一人一血族窝在沙发上看动画片,不知道还以为什么家庭亲子节目。   不过血族看得似乎不太专心。   沈聿低头凑了过去,血族亮着的手机屏幕,瞬间黑屏。   这么快就已经有了不为人知的秘密了吗?沈聿开始思考给血族买手机究竟是对是错。   “你似乎一点都不怕我?”萨丁将手机塞进沙发的缝隙,挑眉看向沈聿。   沈聿短暂地愣神,不明白萨丁为什么突然这样问。   小小的沙发,容纳两个高大的男人刚刚好,一丝多余的空间都没有,沈聿突然被萨丁推到,要不是他反应快用手抓住扶手,不然都得栽到地上去。   萨丁捏着人的手腕举过头顶,两枚制式相同的手环碰撞。   “铛铛——”   像是一首暧昧的乐章。   萨丁的瞳孔半暗半明,闪着红光,侵略性迸射而出,直直看向沈聿的眸子。   “人类都怕我,他们想要我死,你怕死,但你似乎并不怕我。为什么?”   姿势太过糟糕,重量压在胯骨,沈聿看不明白,他不明白萨丁是真的出于好奇还是有别的深意。   唯一确定的是,那双眼睛虽然压迫感十足,但其实并没有杀意。   所以……只是单纯的好奇?   沈聿轻笑,“为什么要怕?”   殷红的唇勾了勾,露出一截洁白的牙齿,萨丁恶狠狠道,“因为我会咬破你的喉咙,吸干你的血——”萨丁摸上对方的胸膛,有些单薄,就这样覆上去,仿佛就摸到了心脏的轮廓一般,他继续道,“挖出你的心脏,看着它无助的跳动。”   “不过在这之前,我会把你锁起来,绑在床上,让你动弹不得,哪里也去不了……”萨丁眨了眨眼睛,后面的台词是什么来着?把背叛的猎人锁起来,后面为什么是一大段省略号?   反正后面背叛者无力地像个破布娃娃躺在床上,满脸泪痕。   啧……   萨丁垂眸,为什么沈聿没哭?是威胁不够?还是说沈聿根本就没有心?   突然就有些烦躁,萨丁动作难免一重,不记得就自己编,“把你变成破布娃娃!”   “咳咳咳——”   “什么?”   以为对方想起自己曾经的经历,想要以牙还牙的沈聿听到最后一句话,心梗在嗓子眼儿,硬生生锤了下去,呛得直咳嗽。   他皱眉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怎么?怕了?”萨丁挑眉,长久的憋屈终于有了一丝愉悦。   “怕,我太怕了。”沈聿突兀地挤出两滴眼泪,他捧着对方冰凉的手,用脸去贴对方的手心。   水汪汪的眸子,萨丁突然甩开对方的手。   “骗子。”   分明就是鳄鱼的眼泪。假的不能再假了。   书里也是假的!   萨丁起身,被沈聿一把扯住手腕,重新坐回对方怀里。   “嗯……”有点沉,沈聿不动声色的揉了揉大腿。他将头埋进对方胸口,怀里的人并不温暖,像是抱着一块冰。   沈聿垂眸,声音里带着笑意,就像是述说着无关紧要的话,“想吸干我的血,想要我的心脏。”   声音带笑,埋着的脸上却满是苦涩,“但是大人得等一等,等我帮您夺回您失去的一切,我随你处置。我这条命给你。”   “挖心,挖肝,吸血,碎骨都随你。但还请不要砍我的头,那太痛了,我有点怕。”   沈聿静静搂着血族,等待着伯爵的裁决。   “怎么?你被砍过头吗?”   “是啊。”沈聿抬头,无所谓地笑了笑,“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还是觉得痛,好痛好痛。”   放在沈聿脖子上的手一顿,萨丁眉毛轻挑,很想嘲笑一番,但嘴角太过僵硬,半晌做不出应有的表情。   他从未想过,为什么一个人类三百年后依然活着。   他在醒来见到沈聿那一刻,滔天的恨意将他淹没,他只想给这个满嘴谎话,狡诈虚伪的骗子一个教训。   最好杀了他,或者把他变成血族,世世代代折磨下去。   所以也就忽略了。   那一丝丝微不足道的……放心,或者说,松了一口气。   再次见到沈聿仿佛是理所当然的,可事实是已经过去了三百年。   按照人类的寿命,沈聿也应该早就死了,然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沈聿,一如往昔。   刚开始以为他用了什么邪术,保持自己的青春,但后来他发现对方依旧是人类。   只有一种可能,对方死了,但是不知怎的又复活了。   想明白的那一刻,萨丁很生气,非常生气。   沈聿只能死在他手里。   “蠢死了!”萨丁扣住沈聿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森然,嗜血的眸子满是阴鸷,“谁?谁杀了你?”   沈聿笑了笑,笑容有些虚无,“大人要给我报仇吗?”   见血族面色不善,他没有忘记是那个猎人给了他一瓶东西,让萨丁沉睡。也就是意味着,如果那个人真的活着,没了骨翼的血族伯爵只会更危险。   他轻轻揉了揉对方的手腕,小声安抚:“别担心,三百年,他或许也已经死了。”   萨丁只是皱眉:“名字。”   沈聿:“……” 第188章   沈聿不明白, 即使告诉了萨丁那个猎人的名字又有什么用呢?男人说不定早就死了,就算没死,萨丁没见过对方, 光靠名字也找不到人。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心脏漏跳两拍。暖洋洋的, 像是沉在热水里。   沈聿捏了捏萨丁的手心,“谢谢大人关心。”   萨丁没有反驳, 任由对方牵着他的手。   虽说萨丁不能去[沉睡庄园],但沈聿还得工作,临到上班的点灰溜溜提着小包就出发了。   出门时看见坐在沙发的萨丁又把手机捡了起来,眼神都没给他一个。   沉浸在朦胧泡泡情绪里的沈聿一时间受不了这种落差。   “我上班去了啊?”   “嗯。”很轻的一声, 有些敷衍。   沈聿亦步亦趋地出门, 确定对方真的没有什么反应, 表情有些僵硬。   早知道就应该听萨丁的给他买一部老头机。   人类科技真是恐怖如斯, 短短几天时间就把一呼百应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血族伯爵变成了网瘾少年。   萨丁可不知道沈聿的一系列的心思变化。   他的目光都在那小小的方块上,他又找了一本新的故事看。   #双男主#虐恋#囚禁#吸血鬼   写的都还不错, 最重要的是这本书里面的插图长得很像沈聿。   风度翩翩, 巧笑嫣然,举手投足间都是风流,一双殷红的唇沾染了血液被他亲手抹去, 一双眼睛泛着红光。   有点带感。   萨丁不免开始脑补沈聿血族的样子, 应该会很美,不过沈聿如果真的变成了血族, 那温暖的怀抱, 滚烫的血液也会变成冷的。   似乎有点得不偿失。   不过故事里看看也不错。   萨丁其实很喜欢看书,他的书房一整面墙都是收集的民间故事,无聊漫长的岁月里, 这些是他了解世界的重要途径。   萨丁的身世其实很无聊,远不及故事里那些人类命运多舛。但人类又很厉害,他们可以对抗命运。   萨丁的父亲是血族亲王,母亲也是血族,所有萨丁一生下来就是血族。   但血族的生命太漫长了,漫长就会无趣。刚开始或许还有新鲜感,爱意持久又热烈。城堡里的玫瑰也成了他们热爱的象征。   可是时间真的太长了,几千年里,爱意变得扭曲和无趣,于是父母就开始寻找刺激的旅程,他们互相背叛,捅刀子。这些,最终也成了无趣。   相爱到不爱再到扭曲的爱,他们最后携手走进太阳下变成了难舍难分的一堆灰烬。   这一点,人类就很好。他们的生命短暂,爱意便似乎经得起时间的考验。   这或许也是萨丁避世不出的原因吧。他害怕那种无趣的发生,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沉睡,偶尔醒来。   永恒的生命于他来讲,就像一座囚笼笼罩着他。   上一次醒来,他遇到了沈聿。也是这个人类,让他再一次沉睡。   萨丁正全神贯注落在手机里的文字上面,不知道点到哪里,突然跳转了链接,一张图,还是倒放的。   就在萨丁翻转手机的时候。   突然——   他耳朵动了动。   即使已经隐蔽得很好,几乎感受不到动静,但人类的心跳在血族耳朵里根本无处隐藏。   萨丁不动声色地移动到房间。   两个鬼鬼祟祟的人从阳台爬进客厅。   一个女声小声道,“不是已经测试了吗?沈聿根本没有问题,他还以为我是星探,等着我给他打电话,进入娱乐圈赚大钱呢。”   “单纯的小孩,他看着我的时候,我的良心受到了极大的谴责。”   “嘘——”一个男人说道,“小声点,他或许没有问题,但不代表他身边的人没有问题。”   是今天外卖小哥的声音,萨丁记得。   伴随着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翻箱倒柜。   “我们前脚找到他,他后脚就带着人离开,但现在我们都没见过那天和死者说话的另一个人,你不觉得可疑吗?”   “我觉得沈聿应该没有问题,我不想再受第二次谴责了,他真的是个小可怜。”   “我当然知道。”男人反驳,“他是个好人,我承认,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被吸血鬼迷惑了,所以才会帮他遮掩。”   “我们这么做也只是想要拯救他出苦海。”   啧。   萨丁皱眉,又是被沈聿骗了的受害者。   “咔哒——”   把手转动,萨丁站在门后,抱着胳膊,高大都身躯落下阴影。   “在找我吗?”   黑暗中萨丁冲着两个人眨了眨眼睛。   “砰——”   “砰砰——”   两人不愧是训练有素的猎人,反应极快,拔枪对着萨丁扫射。   当然血族伯爵的速度也不是盖的,眨眼间便消失在窗边。   猎人见状也立刻跳窗追了上去。   好在自建房的楼层不高,不然这样得摔死。   眼见着萨丁的影子都追不上,外卖小哥抬腿跨上自己的送餐摩托车,伸手将吉娜往车上一捞。   摩托车疾驰出去。   萨丁和他们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像钓着他们玩儿。   显然猎人也意识到了,但事已至此,不能就此放弃。追到空旷地带,外卖小哥和吉娜同时下车,背对着背掏出枪,警惕着四周的动静。   刚才和他们不远不近的血族,却突然失去了踪迹。   “咔嚓——”   一截枯木枝被踩碎,男人离开朝着声音的方向开枪,好在理智尚存,只开了一枪。   这一枪果然什么都未中。   “这样可打不中,人类。”   声音在上。   只见萨丁悬浮在半空,老神在在地抱着胳膊。   “砰砰——”   两声枪响,位置上哪里还有萨丁。   “银弹。”   吉娜和男人同时转身,用枪指着萨丁。   只见血族抬手,空气里悬停着两枚子弹,是他们刚才打出去的。   萨丁笑了笑,“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了。”   “不过这么多年来你们似乎没什么变化,都是些老法子,就没有新的武器吗?”   话音刚落,萨丁眸子一暗,红光闪烁,眼皮轻抬,居高临下地盯着两人,大手一挥,两枚银弹“砰砰”钉在猎人脚边。   “有用就行。”男人紧紧握住枪,冷汗顺着后背淌了下去。   吸血鬼在这个时代其实大部分都隐藏得很好,也不会轻易伤人。所以大部分猎人和吸血鬼也算的上和平。   他们的主要工作就是处理那些已经伤人的吸血鬼。那些自以为是,觉得自己的无比强大,人类不过蝼蚁的吸血鬼,或者一些妄图恢复血族辉煌的极端分子。   但他们遇到的那些和萨丁比起来,太……低级了。   瞬移,漂浮,静止。   这样的能力已经超出了他们对吸血鬼的认知。   强大得像假的,比小说里写的还要夸张。   “哦?”萨丁挑眉,从空中落下,缓步走近,一步一步,男人的神经也跟着跳动。   他咽了咽口水,沉重的压迫感让他差点拿不住手里的枪。   “你的心跳得好快,是害怕了吗?”萨丁轻轻托住对方的枪,“拿稳了,可别打歪了。”   枪抵着自己的胸口,萨丁挑眉轻笑,“不如试试?”   就像是在满足不听话后辈的好奇心,包容却也毫不在意。   “我们……我们只是……”一旁的吉娜干涩着嗓子,突然开口,“我们只是在调查一桩案件,如果打扰到您,实在抱歉。”   “嗯?”萨丁歪头冲着小姑娘眨眼,“没关系,只要杀了你们,就不算打扰。”   “猎人的血似乎也格外香甜。”殷红的唇勾了勾,眸子里的红光大盛。   “萨丁!”   背后一道声音响起。   紧接着电频车一歪,沈聿从车上跳了下来。   听到声音的萨丁翻了个白眼,被打扰好事,有点不爽。   沈聿伸手揽住萨丁的后腰,和人换了位置,挡在人身前,挡住猎人的枪。   “快让开,他是血族。”外卖小哥看着这一幕,对沈聿皱了皱眉,大声喝道。   沈聿点头:“我知道。”   小哥哼了一口气,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看沈聿的眸子恨铁不成钢。   “你被他蒙骗了,他们血族最会蛊惑人心,你现在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但他只想要你都血,把你吸干,掏心掏肺,然后像商汀那样把你的尸体丢在小巷子里!”   吉娜见沈聿挡在萨丁前面,也急了,她对沈聿是有好感的,觉得他是个可怜的孩子,她道,“沈聿,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让开。”   看着他们的眼睛,沈聿笑了,“抱歉,很感谢你们的关心,但我好像不能让。”   “是啊,你让开,他们就死了。”萨丁在后面打了个哈欠,似乎觉得十分无聊。   “别这么说。”沈聿转头,捏住萨丁的手心,手环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眉目清俊,“我也心疼大人。”   萨丁冷笑:“呵。”   小哥彻底破防:“愚蠢!”   萨丁赞同地点头:“说的不错。”   “你!”子弹上膛,男人抬手越过沈聿的肩膀,对准萨丁,被沈聿捏住枪管扯了回来。   萨丁见状,大手堵住枪口,戏耍的悠闲神情多了几分认真,眸子红光闪烁,比之前更狠戾。   “既然双方一时谁也奈何不了谁,不如坐下来好好谈一谈?”   笑靥如花。   男人反驳,“没什么……”好谈的。   话音未完,就被吉娜制止,“我们谈。”   她给同伴使眼色,难道没看出来他们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吗?   紧接着沈聿带着萨丁退后到电频车的位置,猎人退后到外卖摩托车的位置,同时收起枪。   双方距离三米,对于萨丁来说,不过呼吸之间。   “我知道你们在找杀害商汀的血族,但究竟是不是血族杀害的还需要再进一步调查,不能仅凭死法就断定和血族有关。”   男人反驳:“可如果不是血族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将人的血吸干呢?”   “或许有你们不知道的法子?又或者是另外一种怪物?”沈聿笑着提出假设,继续道,“而且你们忽略了一件事情,或许商汀本身就是血族。”   “你怎么能判定?”男人眉头一拧。   对于对方的质疑,沈聿也只是温和地笑笑,“不要忘了,我身边还有一只血族。”   男人冷笑,“血族都是一□□诈狡猾的怪物,他们的话都不可信。” 第189章   “砰——”   话音刚落, 就看见男人凭空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脸上赫然多了一个巴掌印。   “注意言辞。”   血族声音很轻, 就好像眨眼间发生的事情不是他做的一样。   “你!”男人捂着脸从地上爬起来,吉娜扶着人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沈聿笑了笑, “抱歉,说坏话还是背着人一点好。”他拍了拍萨丁的手背, 像是安抚,“他脾气不太好。”   “你说的事,我们会查明白。”吉娜冷静道,“我朋友只是性子太直, 没什么坏心眼。”她大声道, “到目前为止, 商汀已经是第九个死人了, 无一例外都是吸干血,挖了心。我们一直再查, 但所获太少, 而阁下又是血族,他才会如此莽撞。实在是因血族而死的人太多了,他不忍心再有人死亡。”   沈聿挑了挑眉, 脸上笑得一派温和, “理解,但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吉娜一滞, 本以为这样说, 身为人类的沈聿能够唤醒同情心。   她冷汗簌簌落下,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萨丁只有可能是某位等级很高的血族, 可能是始祖也说不定。   他们惹了对方,只有一条死路了。   吉娜脑子疯狂转动,思考对策。   只听沈聿突然问道,“你们是猎人?”   吉娜愣了一瞬,“啊?”然后坚定地点头,“是。”   “我想找一样东西,猎人抢走的东西。”沈聿道,“我只是个普通人,不了解猎人的群体,也不知道那东西被藏在哪儿,所以想请你们帮帮忙。”   男人捂着脸站起身,愤愤看着沈聿,“凭什么?”   萨丁轻笑一声,微微抬手,高大的身躯落下阴影,将人笼罩进去,大手遮天蔽日。   男人瞬间噤声。   沈聿将萨丁的手压了下去,笑着冲两人道,“这不是商量,你们也看到了,他脾气不太好。”   “你们知道在哪儿找我。”   留下一句话,沈聿坐上电动车,对着萨丁使眼色,示意他上来。   血族伯爵看着递过来的粉色头盔,再看了眼还不到他大腿的小车。   萨丁眸子沉了沉,哼了一声,“嗖”一下瞬间就没影了。   沈聿默不作声地将安全帽挂在车上,深不见底的眸子闪了闪,启动了小电。   等他到家的时候,萨丁已经蜷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玩起手机了,听到他动静“啪”一声黑屏,先发制人,“不上班啊?”   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的沈聿顿了一下,“等会儿就去。回来拿手机。”   “哦。”萨丁不再说话了,就连沈聿什么时候离开都没注意。   手机是个好东西。怪不得人类要发明他呢。   那张图到底还是被萨丁看到了,啧啧啧。笔触不错,色调阴郁又艳丽,吸血鬼的阴湿感扑面而来。   分明只是吸血,但氛围暧昧,像某种运动后的高朝脸。   一张图,两张图,继而是黑白小条漫,接着就是彩漫……   毫无保留的。   渐渐的,这个新世界的大门彻底向着萨丁打开。   沈聿再回来的时候萨丁已经睡了,又是侧躺的姿势,只不过换了一面。   沈聿凑过去,看了眼萨丁的后背,又看了眼正在充电的手机。最后还是按亮了手机。   密码提示。   沈聿一怔,他抿了抿唇,重新放下手机,并刻意地恢复原来的样子。   有秘密了。   心口堵了团棉花,闷得难以呼吸,又像是那团棉花被点燃,顷刻间便烈火燎原。   沈聿坐在床边,倒了下去,胸口贴着冰凉的后背,将呼吸全部喷洒在对方的脖颈间。   很热,特别热,非常热。   萨丁是被热醒的。背后一个大火炉似的,脖子上冒着湿气。他支起身子,靠在床头,打量着睡着的人。   沈聿睡得无知无觉,闭着眼睛,睫毛落下,眼底有些青黑,天然的阴影,鼻梁也很挺。   不知道看到什么,萨丁呼吸变轻,手指在对方鼻尖轻轻擦过。   没掉,他皱眉。   真的是痣!一颗颜色很浅的小痣牢牢扒在鼻尖。   以前竟然没发现。   不可否认,沈聿的外形条件真的很不错,饶是见惯了俊男靓女的血族伯爵都被小小的惊艳到。   只是平时美的太风流,现在睡着的样子竟然多了些清纯和可爱。   清纯?可爱?大骗子竟然也会清纯可爱?   萨丁冷哼。   “砰——”   “怎……怎么了?”   一声巨响,轰然落地的沈聿瞬间惊醒,他扒着床沿,头顶的发丝无措地支棱着,刚睡醒的眼神不甚清明。   萨丁抱着胳膊看着人慢慢爬起来,“你睡觉不老实。”   “是吗?”沈聿捂着头,睡得有些疼,看了眼萨丁,“大人饿了吗?我点外卖,或者我们出去吃?”   见对方一点都没怀疑自己,萨丁倒是有点小小的愧疚了,“头磕到了吗?”   “啊?”沈聿揉着额头的手一顿,表情很呆。   啧。   真麻烦。   萨丁命令:“过来。”   沈聿条件反射地坐回床上。   面对着面。   “摔傻了?”被人直勾勾地看着,萨丁也愣了一瞬,然后便开始不耐烦地帮人揉着额头。   乍然被血族伯爵如此温柔地对待,沈聿更懵了,一双眼睛水灵灵的,十分清澈。   “你说你,怎么睡觉也能摔下床呢?以后可得注意点儿,要不换个大点儿的床吧。”   萨丁边揉边打量人的神色。   愣了许久的沈聿终于回过味来,他一个动作能保持一宿都不带动的,说他睡觉不老实?这分明是被人踹下床了。   他并不在意被踹下床,不过血族大人这小心翼翼,心虚又强装无事发生的表情有点可爱。   他笑着点头,“好啊,等发了工资我们就换一个大床,到时候想在上面怎么滚就怎么滚。”   “我还能抱着大人一起滚。”沈聿眨了眨眼,眼睛里的笑意吵到萨丁了。   很想一脚再给他踹下去。   像是料到要发生什么似的,沈聿从床上下来,动作迅速脱了上衣,裤子,穿着裤衩进了浴室。   萨丁冷不丁被对方雪白的后背晃了神。明明那么瘦,竟然还是一副宽肩窄腰的身体,腰线也很流畅。   招蜂引蝶。   沈聿从浴室出来,就看到血族伯爵静静躺在床上,双手在腹部交叠。   这是又要睡了?是因为身体负担不了吗?沈聿皱眉,血族虚弱的时候就会陷入沉睡,萨丁睡了三百年,但没了骨翼,身后两个大洞始终没有愈合,醒来也没有第一时间进食,虚弱是肯定的。   昨天的瞬移或许又消耗了对方大半力量。沈聿眉头皱得死紧,自己那短暂的怀疑似乎有些可笑了。   沈聿裹着浴巾走到厨房,从橱柜里拿出一个小碗,又从架子上取下一把刀,往自己手心划了一刀,看着鲜红的血液低落在白瓷的碗壁。   嘀嗒——嘀嗒——   血液的味道飘进萨丁的鼻尖,尖牙在一瞬间伸出口腔,闪烁着森森寒光。   像是熟透了糜烂的果子,发酵着酒精的味道,又带着果子的香甜。   这是沈聿的血。   不用辨别,如同刻进骨子里的味道。   属于沈聿的香甜血液。   划伤了吗?   萨丁喉头上下滑动,尖锐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张开,眸子也在一瞬间变成了红色,充满了兽性。   光是这样闻着,他都要醉了。萨丁捂着嘴,用了极大地自控力才收回尖牙,变成了被挫得平整的样子。   只剩眼睛里的红光一闪一闪,昭示着他并不平静。   萨丁慢悠悠挪到门口,抱着胳膊,本想嘲讽一两句,就看见沈厨房的沈聿,攥着手心,血液从手心不断滴落。   一个闪身,萨丁接住了眼神已经迷离的沈聿。   他沉声质问,“你疯了吗?”猩红的眸子闪烁着,“想死的话直接告诉我,我立刻把你吸干,挖骨吸髓!”   凶巴巴,恶狠狠的。   沉在眸子里的担忧根本藏不住。   他泄愤似的,用力扣住对方的手腕,小猫般舔舐着沈聿的手心,那道狰狞可怕的裂痕瞬间愈合。   沈聿苍白着脸色,喘了喘粗气,还有心思笑,“说好给大人吸血的,总不能一直饿着你吧?”   他抬手指了指料理台上的瓷碗,“一次性只能给这么多了,大人想再吸也得等一段时间了。”   萨丁只是皱眉看着他,眼睛里的红光明明灭灭,苍白英俊的脸上神色不明。   沈聿想起对方说的,他的血太臭,以为对方不想喝,他依旧笑着,带着几分哄小孩子的语气,“我知道大人嫌弃我的血不好喝,但现在只有这个,大人就忍耐忍耐吧。”   萨丁的怔忪一瞬,继而眉头紧锁,殷红的唇抽搐着,半晌才吐出两个字,“愚蠢!”   又像是不过瘾,“愚蠢至极!”   “蠢死了!这个世界上怎么有你这么蠢的人?看着挺精明的,脑子是被狗吃了吗?”   自幼教养良好的萨丁,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其他骂人的词,一股火憋着,倒是把自己气得够呛。   看到沈聿那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你说的都对的笑嘻嘻表情。   太阳灼烧似乎也不过如此了。   萨丁一手拿起台上的碗,鲜血一饮而尽,“砰”一声摔回料理台,几滴血珠顺着唇瓣滑落,他也不擦。   沈聿呆呆看着,失血让他没了往日的反应。等萨丁的唇袭上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腥甜在口腔蔓延。   他们交换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吻,沈聿的感觉并不好受。   虽然是自己的血,但依旧让他做呕。但偏偏失血让他没了力气,根本无法推开。   感受到对方的抗拒,萨丁反而加深了这个吻。他不用呼吸,但沈聿不能。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聿眼前开始飘起了雪花,胸腔的空气全然丧失,血腥味弥漫,心跳也变得缓慢。   沈聿有种濒死的错觉。   就在他以为自己快要死的时候,萨丁放开了他。   “自己的血好喝吗?”   沈聿无力地摇头。   萨丁冷笑。   “你记住,以后我什么时候想吸血,吸谁的谁,怎么吸,都由我来决定,明白吗?”   凶巴巴的,恶狠狠的。   萨丁叩住对方的后脑,沈聿被迫直视着他,混沌的大脑几乎无法思考,直到萨丁重复了一边,沈聿才点了点头。   确实有些托大了,要不之后还是去偷血库吧?沈聿沉思。   看到人点头,萨丁的表情才好转些,没有那么冷了,但还是很生气。这个人类真的是……真的是……太可恶了!   萨丁一把把人抱起摔在床上,言辞冷峻,“这几天你不许上班了,我去上。你敢跑就打断你的腿!”   “砰——”   房门紧闭。   沈聿抬手遮住眼睛,长长叹了一声,露出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勾了起来。   凶巴巴的,恶狠狠的,炸毛的小猫咪,挠了主人一爪子。   真是……可爱。 第190章   “我说你们真是够了!约好的吗?今天不是你请假就是我请假?我的位置让给你坐好不好?”   [沉睡庄园]的经理是个秃顶, 大腹便便的老男人,长得温温和和的老好人样,人也确实不错。   但就算再好的人, 遇到这种三天两头就请假的,也得头疼, 怪不得秃头呢。   他摸着自己日渐稀疏的头发,感觉又愁得掉了一大把。   萨丁犹豫了下, 回道,“如果可以的话,也不是不行。”   “你还真敢想啊你?!”经理听他的话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暂时将眼睛闭了起来, 摆摆手, 他道, “罢罢罢, 你回去工作吧,今天暂时在吧台工作, 不懂的让乐丞教你。”   萨丁反应冷淡, 点点头,“哦。”   经理转动椅子,鼠标在电脑上点了点, 拉出这个月的流水, 发现沈聿的提成还是最高的,意味着他卖出去的酒的价格也是最高的。   那颗心才落回肚子里。   长得好看就是好啊, 这不, 优势一下子就上来了,单看那张脸,都能下酒。请假就请假吧, 能接受,能接受。   他小心地安慰自己。   吧台。   “你和沈聿很要好吗?我看你们平时同进同出,你还帮他请假。你们是住在一起吗?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呢?”   乐丞对萨丁充满了好奇。   这个男人太高大,太贵气,太英俊了。活像上个世纪那种老牌贵族,只会出现在电影里面那种。   他会好奇再正常不过了。如果不是从小耳濡目染,在金砖里头长大,根本培养不出这样的贵气来。   他和沈聿身上都有那种文绉绉的气质,但沈聿一看就没他贵。   萨丁自顾自做着自己的,正在调一款酒,之前看沈聿做感觉很容易,但到他自己这里,就好像有些麻烦了。   他全神贯注,乐丞的话他是左耳听,右耳出。   “诶?”被人忽视乐丞也没恼,兴趣一点不减,他就是属于那种特E的人格,小学的时候愣是把一个自闭症同桌聊到开口说话了。后来被老师安排了特殊专座,就搁讲台边,老师眼皮子底下他照样和第一排的同学唠的风生水起。   突然,乐丞灵光一现,看萨丁的眼神闪烁着八卦的光,“你和沈聿该不会是私奔的吧?”   “大家族世俗不能容的爱情,感天地泣鬼神,不离不弃,认定了一辈子,于是携手出逃,贵公子流落街头,互相扶持。”他说着说着给自己说感动了,发出一声感叹,“啊,多么美好的爱情啊,多么凄美的爱情啊。当代沈密欧和萨丽叶。”   这浮夸的动静,萨丁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对方身上,没有丝毫歧视,只是有些感慨,人类的感情还真是充沛,但沈聿似乎就不是这样。   外表风流多情,心却是冷的。   见萨丁看过来,乐丞觉得自己的猜想也是八九不离十了。他神秘兮兮地凑到萨丁身边,“那你可要看紧了,沈聿最近在戒烟,好像是为了某个人!”   “你也知道的,沈聿长成这样,喜欢他的都能从这排到[沉睡庄园]门口了,指不定就被谁勾走了呢。”   “啊,怪不得你要跑来和他一起工作呢,方便监督是吧?我就知道!”乐丞双手一拍,好像窥见了某种真相。   萨丁皱眉:“戒烟?”   “对啊。”乐丞从兜里掏了一根沈聿给他的烟,在萨丁面前晃了晃,“就是这个,他都给我了。”   “哦。”血族的嗅觉太敏锐,即使没有点燃,也闻出了这是那天沈聿身上的臭味,将香甜的血液完全盖住,臭的人想呕。   萨丁淡淡道,“太臭了,我不喜欢。”   只简单的一句话。   乐丞就瞬间抓住重点,那个“我”字,重音不要太明显。   该死的,怪不得要戒烟,家里人嫌弃了啊。   果然是真爱。   乐丞狠狠嚼了把狗粮,味道是极好的。   “那沈聿骗的那个人就不是你咯?”乐丞嘴上压根没个把门的,总共就知道那么多,再加上自己乱七八糟的联想,也不管对不对,倒豆子似的全倒给萨丁了。   萨丁嘴角往下撇了撇,眸子也变得有些冷,他嗤笑冷哼,“他骗的人可不少。”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就他那样儿,骗人感情还不是手拿把掐的。”乐丞颇为赞同地点头,“不过——”他话音一转,“沈聿说他愧疚。”   乐丞像是自言自语,“他说他骗了那个人,那个人不记得了,他有点愧疚。”他动作自然地拍了拍萨丁的肩膀,“我觉得吧,像他这种,就我看来哈,他愧疚,说明对人家上心了。”   说完,他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觉得自己分析得挺对。   萨丁眸子闪了闪,胸口像是被猛地撞了一下,有点疼,有点愤怒,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   “你知道他说的那个人是谁吗?”   乐丞摇头,“他没说。”   “不过你可以留意一下。”乐丞道,“我还是很看好你们俩的。”   语罢,他还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愧疚?沈聿会愧疚吗?还是说另有企图呢?   沈聿……沈聿……可是愧疚有什么用呢?他会原谅吗?   骨翼被割下来的痛似乎就在昨天,他恨不得将某个助纣为虐的骗子碎尸万段。   可为什么没有杀沈聿呢?真的只是为了找回自己的骨翼吗?   他分明……   为什么不杀他呢?   沈聿嘴里几乎没有一句真话。   他说他是家里最大的哥哥,家里的姑娘们闹腾得很,他讨厌她们,却又放不下她们。   他想赚很多很多钱,让姑娘们可以读书识字,学习礼仪,然后早早出去讨生活,这样就不用天天在他身边烦他。   他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民间的童话故事,什么王子和公主幸福生活在一起。太美好的故事,就显得虚假。   “但如果故事的主角是萨丁大人和我的话,我会有所期待……”沈聿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直直盯着萨丁。   他们在花园的台阶上休息,沈聿找了一个民间的新式乐器,吹奏了一首小调,欢快的音乐,柔和的目光,玫瑰随风起舞,芳香袭人。   夜晚静悄悄的,沈聿的心脏和乐器的声音奏成了新的乐章。   他说他会有所期待。   目光悠远,在黑夜里像是闪着星星,没有一贯的调笑,看起来不像说假话。   可是他很快就变卦了,“萨丁大人高大英俊,多金风雅,是个人都会期待吧。不过我不是公主也不是王子,萨丁大人却是真的伯爵。”最后在用他惯常的笑作为收尾,可怜巴巴地假意讨好,“我没有那个福气,萨丁大人要是有一点点怜惜我就够了。”   萨丁当然可以给他一点怜惜,但他很不高兴,因为对方的话。道貌岸然,虚伪的人类最会说漂亮话,真假参半的说,就是强大如血族伯爵,有时候都分辨不清。   但他相信某个时间的那一刻,沈聿的真心,那时候萨丁以为这样就够了。   有很多秘密的人类,喜欢撒谎的人类,爱说漂亮话的人类。   他是血族伯爵,拥有无尽寿命,他大人有大量,不同沈聿计较。   反正不过区区百年。   不过区区百年……   一晃而过,却已三百年。   萨丁阴沟里翻船,被漂亮的人类骗下毒酒,砍了骨翼,沉睡三百年。   他真的恨,他说沈聿愚蠢,他又何尝不是呢?   ——   “萨丁大哥!”   吧台被人叩响,萨丁抬眸,眸子里郁气沉沉。   “唔……我……”单文宏一怔,有些发怵。   萨丁扫了他一眼:“喝什么?”   “咳……大哥你不是会读心术吗?”单文宏小学生似的,手放在吧台,凑上去神秘地小声道,“你读一读我想喝什么?”   萨丁都懒得翻他一个白眼,倒了杯威士忌给他。   “!!!”单文宏一脸兴奋,都快跳起来了,“你怎么知道我要这个!?”   眸子都快把威士忌盯穿了,是个人都能知道吧。   人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单文宏小口抿着威士忌,“大哥,上次送你的车还满意吗?不满意我还可以给你另选!款式随你挑!”   “不用,没有驾照。”   “啊……啊啊……”没想到是这样的答案,单文宏有些失望,“那……那我给大哥报个驾校?”   很快他便否定地摇头,“不不不。”   “我给大哥请个司机!”   “有事说事。”萨丁被缠得有些不耐烦了,不,应该说自从听了乐丞的话,就有些不耐烦了,恨不得回去拎着沈聿的领子让他把心掏出来,然后当着他的面吃下去。   或者……强迫他说实话,强迫他敞开心扉,强迫他……说一句对不起。   啊,原来他要的这么简单吗?   啧。萨丁皱眉。那还是直接把沈聿的心掏出来吧。   “是这样的。”单文宏挪了挪吧台的凳子,四处张望,确定安全后,偷感很重地凑近小声道,“[沉睡庄园]不是死人了吗?大哥你是来这里调查死因的吧?”   “我查过,死者全身血液被吸干,还被掏了心,一定是异能者干的!”   眼见萨丁越来越不耐烦,单文宏连忙说道,“我之前觉得死者眼熟,回去翻了翻,咳……他原来在我家公司上过班……”   “而且我还发现,之前还有八个和这次死者死法一样的,都是……”单文宏越说越心虚,声音也更低了,“都和我家公司有关系……”   萨丁眉头紧皱。   单文宏连连摆手,“当然,当然肯定不是我家里人害的,肯定是公司里面的邪恶医生搞的邪恶实验!”他突然燃起来了,“末世即将来临,这只是一个开始!大哥,保护人类的重担就放在你身上了,我这就回去囤积物资,到时候我们建立一个人类基地,你就是我的亲大哥!”   萨丁疑惑地眨眨眼。   “我懂了,我这就去准备。”单文宏飞快握了握萨丁的手心,酒都不喝了,转身就走。   萨丁皱了皱眉,啧了两声,似乎在想怎么表达,“……” 第191章   凌晨下班的时候, 太阳还未升起,但若隐若现的光亮还是让萨丁有些不舒服。   全身烦躁。   想到家中嗷嗷待哺的人类,萨丁眉头皱了皱, 最后还是选择进了小巷子。   尽管只去过一次,萨丁还是记得路, 他不紧不慢地进了早餐铺。   “诶?今天那个小伙子没来啊?”早餐铺老板看见萨丁形单影只,忍不住关心了一嘴。   “嗯, 生病了,他在休息。”   萨丁被老板的关心晃了眼,单纯,质朴, 贫穷, 没有一丝坏心眼。纯粹的善。   这样的人类不罕见, 往往这样的人类都只能是社会最底层, 他们不懂得反抗,逆来顺受, 按部就班, 明明生活并不是特别优渥,但却好像活得很自得,很开心。   “要吃点什么?”   萨丁顿了顿, “打包一份鸭血粉丝吧。”   “只要一份吗?”老板也是好心问, “你不吃吗?”对上萨丁的目光,老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你别嫌我多事, 你这一看就是刚下班,也没吃饭呢吧?上夜班那么辛苦,不吃早饭可不行。”   萨丁的目光落在对方黢黑粗大的指节上。   人类……   人类真的很有意思。自己过得辛苦却还会担心别人。   萨丁抿了抿唇, “那就两份吧,再来一屉包子。”   “好好好。”老板喜笑颜开,“对嘛,年轻人还是要吃饱才有力气。”   “你看你这个体格子,这么健硕,要练成这样也不容易吧?唉呀,我看来我这里吃饭的小伙子小姑娘天天嚷嚷着健身减肥,这不能吃,那不能吃。”老板笑着道,“有一回有个小姑娘,吃了一份粉丝,眼泪哗哗地掉,一问才知道减肥,好久没吃鸭血粉丝了,直接吃哭了。”   话很多。   买早餐的功夫,老板已经滔滔不绝如数家珍了。   但萨丁并不觉得厌烦。   “唉呀,对不起啊,我是不是话有点多了。哈哈哈哈……这个嘴就是闲不住,我家里人都受不了,总说我。”老板将东西递给萨丁,腼腆地挠了挠头,“这个粉呢,我在袋子上系了个结,免得一路回去粉都溶了。到家你用剪刀剪开就行。”   “嗯。”萨丁点头,接过早餐。   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天光渐亮,萨丁脚步一顿,浑身像是爬满小虱子。   更加烦躁了。也不知道回去会烧伤成什么样子,要吸沈聿多少血。   他那个身板现在可能承受不住。   就在萨丁犹豫着抬脚准备迈出第一步的时候,老板叫住了他。   “诶!等等,小伙子。”老板从里面拿出一把黑伞递给萨丁,“之前看你有撑伞,应该是受不了紫外线吧?”   萨丁眸子沉了沉。   “我懂,这就是网上说的吸血鬼病吧?不能晒太阳那种。”   ……吸血鬼病?萨丁眉头松了松,“谢谢。”   老板摆手:“没事没事。”   有了伞,虽然还是会觉得灼热,但已经好太多。   远远的,隔着一条街,萨丁看到了站在路口的沈聿。   脸色依旧苍白,腿上似乎没什么力气,手撑着柱子。   看到萨丁的时候眸子明显亮了一瞬。   等萨丁走近,他才勾了勾嘴角,“我看你没带伞,还想着去接你呢。”然后瞥了瞥萨丁的黑伞,不经意间问道,“伞是谁送你的?他知道你的身份?”   “老板。”萨丁抬了抬手上的早餐,把伞递过去,沈聿自然地接过一堆早餐和伞,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萨丁公主抱起来。   沈聿惊了一瞬,挣扎的幅度不敢太大,怕萨丁遮不住伞。   “身体虚就不要随便乱跑。”萨丁道,“你太不听话了。”   沈聿抿了抿唇,脑袋靠着人的怀抱,“我也不是特别虚,别看我瘦,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这是他最近学的俏皮话,很适合当下的情境。   “是吗?是谁走两步腿就开始打颤?”   萨丁垂了垂眼皮看他。   “很快就会好的。”   冷风一过,靠着冰凉的身体,失血过多的沈聿浑身战栗。   萨丁眉头紧皱,语气都冷了很多,“很冷?”   “不冷。”沈聿紧紧贴着血族的肩膀,说着应承恭维的话,“大人的怀抱很宽阔,很温暖,像妈妈。”   “呵。”萨丁嗤笑了声,没戳穿对方的谎言,“你想叫我妈妈我也不介意。”   沈聿语带笑意,调侃道,“哦,男妈妈……?男妈妈还给我带了饭,是打算养我吗?”   萨丁没有正面回答,“饲养一只人类又有什么难的。”   “如果你从小跟着我,我会把你养成一个小贵族,小王子。”   自己提出来的玩笑话,听到萨丁的回答,沈聿竟然不受控制地想象。   如果自己是萨丁养大的,会是什么样?   会是像萨丁这样吗?优雅、傲慢却不是目空一切。可能会很喜欢花;会被他抱在怀里将他收集来的故事;会教给他像尸体一样睡觉。   如果偶尔出格,做了坏事,一定会被血族的獠牙吓唬,吓哭了就任由他哭,自己在书房里烦躁地转圈圈,然后冷战。   到了晚上,还是会冷着脸叫他吃饭。   这就算是和好了。   这么想着,沈聿竟然笑出了声。   而萨丁,也奇迹般地和沈聿共脑,如果是小孩子的沈聿,一定很不乖,经常惹他生气,他就会啪啪打人类的屁股。   萨丁嘟囔,“小坏蛋。”   “什么?”沈聿没听清。   “我说吃饭。”刚好到家,萨丁把沈聿这个坏小孩往沙发上一扔。   沈聿自觉起身拿了碗筷,只是好像手有些抖,颤颤巍巍的,萨丁无奈接过,把人推开,“你坐着去,别添乱。”   萨丁将粉丝倒进碗里,包子放进盘子,老板还送了茶叶蛋和油条,还有几个小菜。   是他没点的。   短暂的愣神,他收下了老板的好意,大不了下一次去的时候再补给他。   下一次。   这样就有了下一次,像一个……约定。是人类社会才会有的,心照不宣的约定。   “这是老板送的吧?”沈聿一瞬间就猜了出来,他道,“我之前去的时候老板也送过,似乎是我刚找到工作的时候,没什么钱,就呆呆地站在店门口,只敢要了一份粉丝,八块钱。”   “然后老板就送了茶叶蛋和油条,告诉我那是卖不掉的,扔了也浪费,让我拿着吃。要是过意不去,就多光顾光顾他的生意。”沈聿真心实意地笑了笑,“老板是个好人。”   “嗯。是还不错。”萨丁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不过我经常去也是因为他们家确实很好吃,味道一流。”沈聿掰开筷子,哆哆嗦嗦的将粉丝送到嘴里。   萨丁没忍住嫌弃的表情,夺过对方的筷子,“我喂你。”   沈聿抬手,“不……不……用……唔……”   “病号就要有病号的自觉。”萨丁恶狠狠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意割腕了?”   “没割腕。”   “你是在和我扣字眼?”   筷子不停,萨丁眉毛一竖,身上寒气逼人,快赶上一个冷藏柜了。   沈聿嘴唇嗫嚅:“……没。”   吃了粉丝,沈聿又干了两个茶叶蛋,两根油条,四个大包子,才被停止投喂。   沈聿揉了揉肚子,脑袋晕乎乎的,很困,晕碳了。   他扯了扯萨丁的手心,虚虚地说,“想要妈妈哄睡觉。”   萨丁看去,沈聿已经开始上眼皮和下眼皮打架。他可能有些不清醒,语气也像是在撒娇。   “真是麻烦。”沈聿无奈地叹了一声,但眼睛里全是跃跃欲试。   动作自然把人抱到卧室,萨丁学着自己看来的,侧躺着,一手搭在人身上轻轻拍打。   富有节奏的动作有没有对沈聿起到作用他不知道,反正萨丁自己把自己哄睡着了。   人类都说,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学坏却只需要一瞬。萨丁坚持了近千年的睡姿,这些天已经面目全非。   也是越来越有生气了。   沈聿确实睡着了,但在萨丁停下拍打的时候,他就瞬间转醒。   他小心翼翼地勾着血族的手指,握在掌心,小幅度挪动着身体,直到他们之间不再有一丝缝隙,沈聿头靠在人的胸口,小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骗了你。对不起,害你没了骨翼。对不起,让你无端沉睡三百年……对不起……   无数个对不起,密密麻麻织成一张巨网,将他整个人都困了进去。   挣不开,逃不脱。   一滴泪从眼睑滑落,落在萨丁冰冷苍白的胸膛。   但血族睡着了,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感知不到。   迷迷糊糊,沈聿又睡着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等他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上已经好了很多。除了偶尔头晕一下,并没有什么不适。   为了养好身体,沈聿给自己点了几份补血套餐,顺带还帮萨丁点了一份毛血旺。   嘴上虽然不说,但就沈聿的观察,血族明显爱上这道菜了。   听到浴室的水声,萨丁也瞬间清醒。血族的睡眠不像人类那样,哪怕醒了也要在床上待一会儿才能让神志回笼。他的清明就是一瞬间的,就好像根本没睡似的。   失血那么多还敢洗澡?不怕低血糖晕倒在浴室吗?   伯爵大人皱眉,真是为了一个人类操碎了心,如果他有心的话。   赤脚踩在地板,萨丁直接推开了浴室的门,水雾氤氲。   他皱着眉,冷着一张脸,刚要说些什么,就见沈聿下意识转了过来。   还以为对方有什么急事,习惯注视着对方沟通的沈聿竟一时忘记了当下的处境。   于是——   就这样毫无保留的。   责备的话在萨丁嘴里转了一圈,又咽了回去,变成了口哨,“hui——”   “保温杯啊。”   沈聿:“???” 第192章   经过几天短暂的修养, 沈聿的身体也已经大好。   眼看着沈聿和他一起上班,萨丁隐隐觉得有些可惜。饲养一只人类还怪有意思的,感觉沈聿都胖了一点点, 虽然他本人表示体重并没有什么变化。   “哟,回来上班啦?”乐丞手里拿着抹布, 正在打扫吧台,看见沈聿稀奇地吼了一声, 他绕着沈聿打量,还时不时发出啧啧啧的声音,“你这红光满面,气色宜人的样子, 不像大病初愈啊。”   他笑眯眯地用肩膀撞了撞沈聿, “爱情把你养得很好吧?”   末了还冲人眨眼, 怎么看怎么八卦。   沈聿不解, “什么爱情?”   “嗨呀,我懂我懂。”乐丞点头, 抹布一扬, 抛媚眼,“死鬼~”   “怎么?眼睛抽筋了?要不要休息?”沈聿装作无知,眸子里满是关切, 特别正经。   “去去去。”乐丞不乐意地摆手, 一秒恢复正经,他小声嘟囔, “一点都不幽默。”眼睛里的八卦没散, 他继续道,“你们关系是真的不错嘛。”   沈聿笑道,“我们只是朋友。”   “渣男!”乐丞眉毛一竖, 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沈聿,声声控诉,“你没良心!”   莫名被骂的沈聿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人家丁哥这些天对你那是掏心掏肺,又当爹又当妈,为了给你请假,被经理骂得狗血淋头,声泪俱下。一个人干两个人的活儿,幸幸苦苦,手都糙了。你竟然说你们只是普通朋友?”   成语乱用,添油加醋。   乐丞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你这话我就听听,以后可别当着丁哥的面说。”乐丞恨铁不成钢,“你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的沈聿一脸莫名其妙。   他抬手:“请停止你的臆想。”   见沈聿表情严肃,乐丞收了嬉笑,凑近了些,小声问道,“你们真的啥也不是?”   “……”沈聿顿了顿,“也不算吧。”   “哦……”乐丞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我说你心有所属,一直忘不掉某个人应该没什么吧?”   沈聿瞬间皱眉,眼神冰冷射向乐丞,吓得乐丞连连摆手,“我可没添油加醋嗷。”   两人对视一阵,沈聿突然泄了气,笑着摇头,“算了。”   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反正本来也没什么的。”沈聿喃喃着,“没什么……”   一个女人坐在吧台,冲着沈聿招手,“您好,一杯马天尼。”   乐丞一看对方那魂不守舍的样子,也不像什么都没有啊。和沈聿错身时,他表情沉重地拍了拍沈聿的肩膀,以示安慰。   沈聿调酒的动作很赏心悦目,但他明显不在状态,动作很机械,是身体的自然反应。   即使这样,吉娜还是沉浸在里面,看着他的手指翻飞,摇晃。   怎么就和血族沆瀣一气了呢?一想到萨丁,吉娜立刻从欣赏的氛围里脱身出来,后背还出了一身冷汗,毛毛的,就好像那个血族在背后盯着她似的。她猛地回头,却什么都没看到,难道是错觉?   吉娜皱眉。   “您的酒,请慢用。”沈聿将盛着液体的杯子推了出去,然后低头开始清洗器具。   吉娜看着眼前这一杯透明带着一点绿意的酒,小口抿了抿。   “关于死者的调查,我们有了新的发现。”突兀地一句,她知道沈聿在听,“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宏盛生物制药集团?”   沈聿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眼神示意吉娜继续。   “宏盛生物制药集团是H市最大的药物研究集团公司,目前已经攻克了很多人类曾经无法治愈的疾病,可以说得上造福了全人类。”   吉娜小声地陈述,“根据我们得到的资料,九名死者都曾参加过宏盛的临床试药,报酬丰厚,还签过保密协议。并且他们之间没有任何共同联系,甚至有些并没有生病。”吉娜一一列举,“没有癌症,没有肿瘤,甚至感冒发烧都没有,所有身体数据都显示正常。所以是什么药呢?需要如此广泛的应用人群?”   吉娜皱眉,联想到萨丁说的,如果那名血族说的是真的,商汀并不是人类,那么试的什么药,不辩自明。   一种让人类变得不是人类的药。   或者说,让人类拥有某种血族特质的药。   长生不老。   这是吉娜第一个想到的。   人类总是对长生有着无限憧憬,而血族,拥有漫长的寿命。   人类惧怕死亡,越是富有,越是拥有权力的人类,越害怕死亡。   宏盛这样大的一个集团,据说董事长单鹏程曾经患过癌症,还是晚期,宏盛的股价也因此大跳水。就在大家都以为宏盛完了,但单鹏程却熬过一年又一年,最后奇迹般地康复了。   种种巧合,容不得人不多想。   沈聿歪头:“所以?”   吉娜提高音量:“他们用人类做实验,把人类变成怪物!”   “要怎么做?”沈聿皱眉,一边擦拭着杯子,一边懒洋洋地笑着问,“找警察吗?”   “这可是关系人类的命运,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   看着那么好看一人,怎么可以这么冷血,吉娜气呼呼将酒一饮而尽,“啪”一声将酒杯放回桌面。   沈聿但笑不语,拿回酒杯开始清洗。   老实说,一睁眼就在这个时代,但沈聿二十多年根深蒂固的思想并不是短短几个月就可以改变的。   他生活的那个时代,人命太卑贱了。社会最底层的他们连自己的死活都不敢保证,又怎么可能关心别人的死活呢。   “我有个消息。”见沈聿还是不为所动,吉娜冷着脸不爽地继续道,“宏盛董事曾经在拍卖会拍下过一对翅膀,据说是老物件。特别大,一只翅膀大概就有两米,通体漆黑。”   “那之后,宏盛董事的癌症就渐渐好转了。”   听到翅膀,沈聿的目光终于聚焦在吉娜身上。   他紧紧皱着眉,漆黑的瞳孔里寒气逼人。   吉娜一点不慌,直直和人对视,她道,“我查过猎人笔记,纯血血族天生就有一对翅膀,黑色的,像巨大的蝙蝠翅膀。”   吉娜笃定:“所以你在找这个。”   沈聿眯着人笑了笑,笑容不温和,反而煞气横生。   “我们可以合作。”吉娜不怕他,继续道,“你们想要翅膀,我们想要阻止宏盛继续制造不人不鬼的怪物。”   “合作?和猎人?”沈聿嘴角噙着一抹笑意,但眼睛里一片冰冷,“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们呢?”   “你知道我上一次和猎人合作发生了什么吗?”沈聿突然逼近,神情阴郁,声音从牙关出来,带着狠戾,“他们杀了我的妹妹,最小的才6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吉娜立马摇头,“猎人协会绝对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杀害人类的猎人会被吊销猎人执照的!”   见她说得斩钉截铁,脸上是因为被诋毁而燃起的愤怒,小脸都烧红了。   沈聿摆手,蓦地笑了,“开个玩笑。”   “一点都不好笑!这很严肃!”吉娜坚决维护猎人协会的名誉,“每一名猎人都是经过严格选拔的!我们也只针对伤害人类的怪物,不仅仅是血族,也会有狼人、变异触手怪亦或者鬼魂。但我们绝不滥杀无辜!”   “猎人协会是正义,富有荣光的,每一位猎人都为自己的身份而感到自豪,这是一种使命,至高无上的责任!”   “小姑娘,别那么严肃。”沈聿无奈叹气,像是包容小孩子的胡闹,“我信还不行吗?”   他感叹:“只是没想到你们如此正义。”   吉娜不高兴地小声嘟囔:“我们本来就是正义的。”   是吗?沈聿轻笑,看来时代真的变了。   “说说看,我们为什么要和你们合作呢?你也看到了,那位阁下的能力。”   “是,我承认。”吉娜皱着眉点头,“那位阁下很厉害,但他终究是血族不是吗?无法在阳光下活动,并且,日光灯的照射,也会让他不舒服。”   “而宏盛集团的实验室,全部采用的是日光灯。”吉娜继续道,“并且宏盛集团内部安保森严,到处都是摄像头,每一道门都有密码,需要工牌才能进入。”   “而你——”吉娜看了看沈聿,嫌弃之情溢于言表,谁让他诋毁猎人呢,“你只有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可能连枪都不会用。”   吉娜最后总结道:“而且我们有证,合作没有坏处。”   “你们聊得很高兴?”背后一道低沉的声音,吉娜听到后颤了颤,接着凉意袭来。   是萨丁的体温。   “是什么有趣的话题?竟然可以聊这么久。”萨丁勾着嘴角,殷红的唇像染了血,“不如,说来给我也听听?”   吉娜后背发凉,她就说感觉有人盯着她!不是错觉!   “什么事能瞒过大人的耳朵呢?我们聊什么,大人应该也听到了。”知道对方这是生气了,沈聿小声安抚。   说罢,他讨好地冲萨丁笑了笑。   “是。”吉娜胡乱点头,“该说的我已经说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之后再联系。”她将名片放在吧台,飞快溜走。   “你看,聊完了。”沈聿笑着将那张名片捡起来,一双苍白的手同时放在名片上。   萨丁冷着脸:“给我。”   沈聿了然地笑笑,“大人喜欢,那就拿去吧。”   反正号码上次就背下来了。   萨丁将纸片撕碎扔进垃圾桶,冷冷道:“我的东西,我自己拿,不需要合作。”   沈聿笑着点头:“好。”   骗子。 第193章   宏盛作为H市最大的生物制药集团公司。占地1.5万亩。是一个很大的工业园区。   集团总部位于园区的写字楼内, 高耸入云的写字楼遮天蔽日,透明窗户的玻璃泛着森森冷光,一进入到这里, 除了冷,还是冷。   吉娜远远看到骑着小电驴的沈聿, 和宏盛的上班族完全融为一体,她迎了上去, “你可算来了。”   沈聿锁好小电驴,摘下头盔挂在车上,随意地甩了甩头发,就像是从重型机车车下来的酷帅美少年。   “时间刚刚好。”沈聿点点头, 约定好的时间, 一分不多, 一分不少。   吉娜撇嘴, “你不知道在约定好的时间,提前半小时到是基本的礼仪吗?”   沈聿挑眉, 嘴角勾起一抹敷衍的弧度, “抱歉啊,我不怎么学礼仪。”   “算了。”和沈聿说不通,明明长得那么好看, 像个大情圣中央空调, 对谁似乎都有三分情,但偏偏是个冷漠的性格, 极冷。   吉娜都要怀疑对方是不是从哪里来的伪人, 她不和伪人一般见识。等对方半小时就当她特别爱吃苦吧。   “你的工牌。”吉娜决定大人有大量,她将宏盛集团的工牌递给沈聿。   沈聿接过,脸上笑得温和, “谢谢。”   工牌一面写着宏盛集团,另一面翻过来,沈聿眉头一跳,“沈翠花?”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不要太在意细节。”如此恶趣味的名字还是让吉娜略显尴尬,这都是董扶的主意,幼稚的报复。   董扶就是之前伪装成外卖小哥的猎人。   吉娜慌忙解释,“做一个假工牌也不容易的,需要破解宏盛的密码芯片,然后再植入新程序,才能把你加入宏盛的员工名单。”她把自己的工牌往身上一挂,“费了不老少钱呢。”   沈聿挂好工牌点了点头,没想到一个简单的工牌竟然如此复杂,科技的确发展到了近乎神话的地步。   “走吧。”吉娜扯着沈聿往里走,“我们快点进去,耽误的时间太长了。”   吉娜带着沈聿从后门进入,找了一处没有摄像头的隐秘角落,从背包里拿出一套工作服递给沈聿。   “换上。”   沈聿接住抖开,赫然是保洁的工服。   沈聿自嘲地笑了笑,“我以为我们会更体面一点,比如,伪装白领什么的。”   吉娜白了他一眼,“想什么呢?宏盛集团的办公室是那么好坐的吗?能当保洁就不错了。”   等两人换好衣服,口罩一戴,两人怎么看都不像保洁,尤其是沈聿那一米九的身高,十分突兀。   “你腿弯一弯,弓着背。”吉娜自己先弓着腰,气质陡然一变,加上盘起来依旧凌乱枯燥的头发,瞬间变成了大妈。   沈聿学着吉娜的样子,身体佝偻着,眉毛下垂,眼神混浊。   “学得挺快。”吉娜忍不住感叹,“真是个猎人的好苗子。”   而沈聿只是笑笑,没接话。   做完伪装,两人推着早就准备好的打扫推车,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大楼里面。   挤入电梯,沈聿轻轻一瞥,便看到了头顶的监视器。   “别看。”吉娜,扯了扯沈聿的袖子。   “叮——”   电梯门打开。   “哎呦一大早就要开会,真的好累。”   “是啊,最近这个项目太难做了,甲方还一直催催催。”   “啊,你们部门确实……”   新进入的上班族将沈聿他们挤进角落。   “对了,听说最近实验室那边取得了新的研究成果,又有的忙了。”   “还好吧,有研究成果,说明又攻克了一种疾病,是造福人类的好事,忙一点,累一点也值得的。”   “哇塞,我可没有你那么伟大,我只担心后面有加不完的班。”   “对了,你们知道吗?”说话的声音突然变小,几个人挤成一团。“听说销售部的商总,他可是宏盛的老员工了,跟在董事长身边好多年。”   “我知道我知道。”另一个人附和,“我也听说了,说他死在酒吧的巷子里。”   “什么?真的假的?”   “啧。我就说他迟早要出事的,你都不知道,听说他有某种特殊癖好,估计就是……”说话的人挤了挤眉,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是不是。”另一个人摇头,“我听说他的死法很奇特,被人抽干了血?”   “什么啊?别传谣,不是说是心脏病突发吗?虽然不是在工作时间内出事,但宏盛也封了好大一笔的安抚费给商夫人。”   “你怎么知道的?”   “我朋友是财务部的。”   “你还别不信啊。”被质疑的人遮着嘴,声音变得更小了,几乎耳语,“我听说实验那边儿也死了好几个,就是参与了这一次的试药。”   “啧。你这消息落后了。”说话的人轻两声,看了看四周,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气音道,“自从那位癌症好了之后,听说实验室每年都会死人。”   “叮——”一声,电梯内都声音瞬间停止,像是根本没有过交谈。   电梯门再次打开,他们有条不紊地离开电梯,最后电梯内只剩下沈聿和吉娜。   吉娜和沈聿对视一眼,在26楼下了电梯。   ——   一辆超跑停在萨丁面前。车上下来一个红头发的人青年,殷勤地跑到萨丁跟前。   “哥,我来帮你打伞。”单文宏乐癫癫地想要接过萨丁手里的伞,被人直接无视。   “大哥这是心疼我嘿嘿。”单文宏摸了一把自己扎眼的头发,笑得不太值钱的样子,被拒绝打伞,他又快步跑到萨丁前面帮他打开副驾驶的门。   “大哥请坐。”然后小跑到驾驶位,上车,关门。   “大哥之前送你的跑车还满意吗?你看这辆你喜不喜欢?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再送你一辆。”   萨丁烦躁地抬了抬眼皮,“不用。”   “好好好。”   见人表情不太好,单文宏适时闭了嘴。   没过多久,又实在憋不住了。   “大哥怎么想到要去我家公司的?”单文宏眼睛闪过兴奋,“这么早就要开始打BOSS了吗?”   萨丁没有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而是问道,“你的调查怎么样?”   单文宏表情一滞,略有些小心虚,他摸了摸鼻子,“咳,那个。我是想调查来着,但后来朋友约我打游戏,我就……把这事儿忘了……”   “丁哥你是已经确定Boss了吗?”单文宏有些担忧,“但是我还什么技能都没有,不好上啊。”   “和我说说你家公司的情况。”   “也就那样吧,一个小制药公司。最开始我家只是药贩子,倒腾倒腾进口药。后来有钱了吧,我爸觉得从别人那里买再卖,成本太高了。还不如自己搞研发,然后就投资了实验室,专门搞研发。”   说起自己的父亲,单文宏还是十分敬畏和钦佩的,“我爸在经商这方面确实很有头脑,宏盛在他的管理下,发展是一帆风顺。我就差点,据说出生的时候脚先出来,脑子憋太久,影响发育。所以没怎么遗传到我爸的聪明才智。”   单文宏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我爸有段时间病得很厉害,公司受到极大的影响。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   “不过好在奇迹发生,我爸挺过来了。所以要是实验室真的有什么问题,我肯定要把那个人揪出来。免得我爸又要背锅,又要操心。”   “你很孝顺。”   冷不丁听到萨丁的夸赞,单文宏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脑袋,“害。为人子女嘛,我一直不学无术,挺让我爸操心的,我也想为他做点什么。”   萨丁没什么表情地点点头,“父子情深。”   “嗨呀。”单文宏那张张扬的脸罕见的腼腆,他扭过头,郑重其事道,“所以如果大哥你真的能找到Boss的话,你想要我怎么帮忙都可以,尽管开口就是。”   “嗯。”   红色的跑车驶进停车库,单文宏带着萨丁乘上专属电梯,直达26楼。   26楼是宏盛高层所在的楼层,单文宏虽然不学无术,但他爸为了让他有点正事儿,也给他安排了一间办公室,本意是让他和这些管理人多学习学习。   可惜他坐不住,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而公司也都知道他是太子爷,没人敢说什么。   “前面就是我的办公司了。”   萨丁闲庭信步地跟在单文宏身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来视察工作的。   “死了的那个人Le……”差点脱口而出的萨丁,将“类”字吞在舌尖,好在单文宏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小细节。   “他的办公室在哪儿?”   “嗡——嗡——”一阵突兀地电话铃声伴随着振动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单文宏打开手机,来电显示赫然是父亲大人,他不好意思地冲萨丁摆手,表情有些忐忑,像是突然被家长抽查作业的小孩子,“不好意思啊,大哥,我爸找我,可能是前台的妹子告诉他我来公司了,我得去一趟。”   他略显为难地看着萨丁。   “嗯。”   “直走左转最后一间就是你要找的办公室。”单文宏指了指,接着接起了电话,电话那头是是一道中气十足的老人声音。   大概是被骂了,单文宏捂着听筒,表情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嘟囔了句什么。   萨丁按照单文宏给的路线成功找到商汀的办公室。   他转动把手,推门而入。   和正准备出来,戴着口罩的沈聿四目相对。   “你不是答应我不掺和这件事了吗?”   萨丁抱着胳膊老神在在地笑看着沈聿,看他能编出什么花样来。   沈聿愣了一瞬,脱口而出:“你听我解释。” 第194章   “砰”地一声, 沈聿动作迅速将萨丁拉进房间。   他眉头一皱。   萨丁依旧抱着胳膊直直看着沈聿,等着他解释,结果说好的解释并没有如约而至。   而是问道:“大人怎么在这里?现在是白天。”   “你能来我为什么不可以?”   沈聿压低声音:“如果大人的翅膀真的在这里, 您出现在这里会很危险。”   萨丁轻蔑地勾了勾唇,“你应该关心关心这里的人类会不会有危险。”   对于萨丁这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态度, 沈聿很头疼,扯了扯他的胳膊, “我们回去。”   没扯动,沈聿无奈叹气,“我知道大人的实力很强,但这个世界的科技你也看到了, 已经完全到了上天入地的阶段, 大人不应该掉以轻心。”   被砍掉翅膀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笃笃——”   “笃————”   两短一长的敲门声。   “喂, 沈聿你再搞什么?不是撤退了吗?待太久容易暴露的。”吉娜的声音很好辨认。   萨丁笑意盈盈的看着沈聿, 眼神充满了挑衅,“你的伙伴?”   沈聿抿了抿唇, “暂时的。”   “我们早点回去, 还能休息一会儿,晚上还要上班,不是吗?”沈聿眨了眨眼, 示弱道, “我今天一大早就起来了,好困, 睡眠严重不足, 大人可不可以回去陪我睡觉?”   见人不为所动,沈聿头磕在对方肩膀,小声嘟囔, “上班真的好累哦。”   “大人就可怜可怜我吧。”   “沈聿!”这句话不知道哪里触动到萨丁,只听他厉声道,“难道我还不够可怜你吗?”   沈聿怔住,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吉娜还在催促,“沈聿!沈聿你拉*呢?走不走啊?”   沈聿却好像神游天外,什么都无法听进去,脑子里只有萨丁的那句话。   我还不够可怜你吗?   似乎一直如此。   萨丁虽然是血族,以人类的血液为食,但出乎意料的对人类心软。   城堡里的女仆,大部分都是奴隶,遭受非人的折磨,亦或者被丈夫伤透了心,意外闯入萨丁的地盘,于是就被他一一接纳。   作为报答,她们会定期给萨丁提供血液。在她们眼里,萨丁无疑是一位慷慨的主人,甚至比人类还要仁慈。其中不乏有想要得到萨丁初拥的女仆,变成血族,终身侍奉萨丁。   萨丁每次都会拒绝。   尤其是萨丁的管家艾米,她从小在城堡长大,城堡的仆人捡到她的时候,她还只是个小婴儿,除了哭,就是吃饭睡觉。   婴儿的哭声虽然很烦,萨丁却也只能忍了。三四岁的时候艾米就会拖着比自己脸还大的托盘,给萨丁送食物,就这样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艾米就成了萨丁的大管家,照顾他的衣食起居。   天真烂漫的少女多次想要得到伯爵的初拥,都被伯爵大人无情的拒绝,曾经因此闹过脾气,甚至和伯爵大人冷战了一个月。最后还是艾米自己想通了妥协。   沈聿曾经问过萨丁为什么不。一个得心应手的管家,知根知底,而且绝对的忠诚,为什么不答应她?   萨丁只说了一句,“因为人类比较有趣。”   经常把愚蠢的人类,虚伪的人类挂在嘴边的伯爵大人,其实觉得人类是世界上最有趣的造物。他们寿命短暂,却有着无限的创造力,起初他们风吹日晒,后来有了遮风避雨的住所;起初他们赤身裸体,后来他们就用兽皮做衣服;从茹毛饮血到生火烹饪。   即使大自然给予他们灾祸,他们也有办法抵御过去。   他们没有永恒,却有永恒的创造。   萨丁不想承认,但人类,确实比血族枯燥漫长不见天日的一生有意思得多。   所以即使知道沈聿这个人类是抱着目的的接近,也并不担心,反而兴致勃勃地看他表演。   可是渐渐的,萨丁窥见了一丝表演以外的东西。虚伪的面具背后的那一丝真心,萨丁既觉得惊喜,又觉得有趣。渐渐的,他开始不满足那一点点真心,他想要全部,沈聿的全部。   只是这个人类那样狡猾,总是不够坦诚。   萨丁生气,恨不得直接将对方那颗心生挖出来。   吉娜走在两个大男人中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莫名爸妈冷战,两边都不讨好的孩子既视感。   “你们吵架了?”两米高那个是不敢惹的,吉娜小心翼翼扯了扯沈聿的袖子。   萨丁看似抱着手什么都不在意,但其实耳朵已经竖起来了。   沈聿笑笑,笑容难看,像是一夜之间枯萎的花,“没有啊。”   “哦。”后背又要被盯穿了,吉娜僵硬地点点头,她冲沈聿使眼色,“要不你道个歉呢?你哄哄。床头打架床尾和嘛。”   “不。”沈聿失笑,“你误会了,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撑着黑伞的身影,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还好现在是上班时间,他们所在的地方也很隐蔽,没什么人,不然真的大白天闹鬼了。   萨丁走后,吉娜身上的压力并没有小多少。这么一个祖宗,明显还是很听沈聿话的,如果闹掰了,谁也不理,后果不堪设想。   她哀怨地瞪了瞪罪魁祸首:“你到底有没有谈过恋爱啊?”   沈聿梗着脖子,摇头,“没有。”   “这种时候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呢?就算你俩真的没什么,也处在暧昧期吧?”吉娜忍不住翻白眼,“你赶紧回去道歉啊,然后哭着求他的原谅,就说你知道错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犯,再犯就把你的心挖出来。”   “可我们真的没什么。”沈聿摇头。   “哎呦,我真是服了你了。”吉娜再次上下把沈聿打量了个遍,明明看着和个花心大萝卜似的,看狗都深情,一张嘴花言巧语能说会道,怎么就是个笨的?   双手叉腰,吉娜没忍住笑出了声。哈哈哈哈这不就让她抓到把柄了?   她神秘兮兮地凑近问道,“你想不想和他有点什么?”   见沈聿又要笑,吉娜连忙道:“你别装,说实话!没有什么能逃得出我的眼睛!”   沈聿看了看对方穿着裙子大咧咧抬腿踩在石墩子上,一双手还装模作样地在自己眼睛上比划,那意思再明显不过:我的眼睛就是尺。   沈聿一滞,“你是女孩子,注意形象。”   吉娜低头看了看自己,兀地收回腿,看了看四周,然后优雅做作地撩了撩头发。   “吉娜是你的真名吗?”沈聿突然打了个岔。   淑女吉娜秒破功,“当然啊。难道沈聿是你的假名?”   沈聿笑了笑,“只是问问,你和我一个妹妹很像,她也要叫吉娜,不过她比你憨多了。”   “你是不是在骂我?”吉娜狐疑地皱眉,她挥了挥手,“你不要岔开话题,你到底想不想和萨丁大人发展一些别的什么关系?”   沈聿没料到这人这么执着,顿了顿,最后坚定地点点头,“想。”   “但是——”沈聿话音一转,被吉娜瞬间打断,“没有但是!”   “只要你想。我可以教你。”吉娜拍着胸脯保证。   沈聿勾着唇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好了,回家吧,回家吧,好吗?”   攻击性不强,侮辱性极强。   “你看不起我?”吉娜哼哼两声,不和他一般见识,“我从十四岁就开始谈恋爱了,交过的男朋友比你吃过的盐都多。”   沈聿只静静地看着她笑。   “我有证据!”被看得恼火,吉娜掏出手机,只见手机里面一个专门的列表,上面写着前男友,十几个的样子。   “你不知道,虽然我们已经分手了,但我们还是哥们儿。毕竟大家都在猎人圈子里混,不能闹得太僵。到现在我生日他们还会给我送生日祝福呢。”   “就算你真的有你说得那么厉害,那为什么他们会变成前男友呢?”沈聿适当地提出质疑,“如果我真的听了你的,变成了大人的前任怎么办?”   “那是因为他们都太粘人了,我不喜欢。我也要有我自己的私人空间好吧?”吉娜收回手机,深藏功与名,“怎么样?要不要学?”   “不用,谢谢。”沈聿摆手,坚决拒绝。   然后骑着自己的小电驴疾驰而去。   不过脑海里却一直在回想着吉娜的话,道歉吗?她根本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如果仅仅是道歉就可以弥补得了的话。   不过,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毕竟这次是他欺骗在先,道个歉也是应该的。   道歉的话,光是口头上的肯定不行,不够坦诚。所以最好准备点什么。   钥匙转动,沈聿打开门。   “我回来了。”   虽然知道他在楼下的时候萨丁就能感知到他,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喊了一句。   就好像家里有人一直在等他,一天的疲惫也变得不算什么,心口也会被莫名的情绪填满,饱胀的,很舒服。   沈聿将玻璃花瓶放在桌上,买回来的玫瑰修建了枝叶插进花瓶里,顺便到阳台看了看盆栽的玫瑰,已经发了芽,他浇了点水。   “大人,我进来了?”   卧室门并没有关,沈聿推门而入,萨丁早就换好了睡衣,慵懒地躺在床上玩手机。   萨丁听到他动静,头也没抬,而是继续落在手机上。   #人没有心还能活吗?   #男人说两个人没有关系是什么意思?   #亲过嘴还说没有关系是什么意思?   #差点结婚,但男人和别人说没有关系……   一排搜索记录,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那个男人是大猪蹄子,妹子,你被骗了!”   萨丁并不意外,毕竟沈聿的确就是个骗子。可是心头无端的火就是下不去,烧得他骨头都疼。   “你还知道回来!?” 第195章   “家里有人等我, 我当然要回来。”   沈聿脸上挂着殷切的笑一步步向着萨丁靠近。   伯爵大人看着他的动作,眸子垂了垂,没有动。   房间里面明明很暗, 沈聿的那双眼睛却像是星辰一般,闪烁着微光。   他俯身蹲了下去, 轻轻握住萨丁的手心。   “我……”他突然顿住,情绪的闸口一旦打开, 便要喷涌而出,以至于话一开头竟有些哽住了。   他敛了敛表情,继续道,“我知道大人不想我掺和这件事, 也不想我和猎人来往。”   “我都知道的……”   “萨丁, 你真的太好了。”沈聿滞了滞, 想要强撑起笑容, 好几次都失败了。   “但我……我不值得。”   “因为我说被猎人砍了头,所以大人心疼我, 担心我, 怕我想起以前的事,怕我害怕,也怕以前的事再次发生。”沈聿揉了揉对方冰凉的掌心, 直到染上自己的体温, “所以才不想我掺和,我都知道。”   “大人总是用自己的方式来保护我, 可我……”沈聿顿住, 似乎想到什么,呼吸也跟着停住了。   过了很久,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 “但我也担心您。”   “你的翅膀是我弄丢的,我想帮你找回来。”沈聿执起对方的手,贴在自己脸侧,亲昵地蹭了蹭,“这是我的夙愿。就让我去做吧,大人。”   手心的温度很烫,是人类一贯的温度,萨丁吸了口气,顿了顿,才抿着唇道,“我不记得了。”   “好。就当大人什么都不记得。”脸上的笑容十分苦涩,沈聿道,“但我记得。一桩桩,一件件,过去的所有,我的所作所为,对大人造成的伤害,我都清晰地记得……”   沈聿哽咽着,“大人,很抱歉……真的很抱歉……”   一滴滚烫的热泪滴落在萨丁的手心,接触到的皮肤,像是沸水滴入油锅,瞬间炸开,连同血管一起,噼里啪啦地崩裂。   萨丁一时间竟不知要作何反应。   沈聿竟然哭了。   这……这太匪夷所思了。   这个道歉,迟来已久,三百年。然而仅仅只是一句简单的对不起,萨丁所有的怨怼和怒火都变轻了。   他似乎不恨沈聿对他做了什么,他只是很介意沈聿骗他。   很介意,沈聿对他的隐瞒,很介意,沈聿遇到问题第一个想到的不是他。   明明强大如伯爵大人,却没办法成为一个人类坚强有力的后盾。   以至于他谁都不信,以至于他什么都想着自己扛。   萨丁手指动了动,却也没抽开。   “等找回了大人的翅膀,大人想挖我的心就挖吧,我愿意的。”   良久——   “算了。”   伯爵大人破天荒地叹了一口气,饱含着无奈,又像是妥协。   沈聿却是突然一怔,猛地抬起头来,含着泪水的眼睛更加明亮,惶恐将那双眼睛淹没。   “什么意思……”他满脸无措,“大人对我失望了吗?连我的心都不要了吗?”   萨丁“啪”一声拍开对方的手,抱着胳膊,那句算了无异于示弱。伯爵大人的心都摊开了,毫无保留。这让他有些羞恼,偏偏沈聿还和一个傻瓜似的,根本理解不到他的用心良苦,萨丁别过头去,没好气道,“我要你的心做什么?”   “到时候我直接把你吸成人干!”气不过的他蓦地转头吓唬沈聿。   指甲张开,獠牙凸出,俨然一副准备吸血的样子。   听到他这么说,沈聿反而笑了,像是终于放下心来,他点头,“好。”   啧。   萨丁撇了撇嘴。   沈聿突然又扯住萨丁的手,反复打量着,萨丁没由来一阵心虚。   糟糕,忘记指甲被剪掉了的事了。   “指甲又该剪了。”沈聿倒是没往那方面想,他只觉得血族生长发育太快,“等等我。”   他拍了拍萨丁,然后转身从柜子里找出一个箱子,再从箱子里拿出指甲剪和锉刀。   “大人这样出去太显眼了,还是暂时剪掉吧。”   “我不。”   被捉住胳膊的萨丁游鱼一般丝滑挣脱然后把自己整个身子埋进被子里。   从后面看去如同一座小山。   “真的不吗?”   声音闷闷的,拒绝意味明显,“不——”   他才不要被剪指甲和牙齿,就像人类饲养的黏黏糊糊喜欢撒娇的小动物一样。   “好吧。”   没想到沈聿竟然轻易答应的萨丁从床上坐起来,打量怪物似的看着对方。   “干什么这样看我?”沈聿失笑,“大人既然可以自己收起来,那就这样吧。但是不要随便抓住人吸血,也不要随便挖人的心脏。”   “想吸血就吸我的。”沈聿见人皱眉,安抚道,“放心吧,这次一定不会像上次一样。大人想吸血就自己来咬吧。”   萨丁挑眉,“你就不怕我把你吸干?”   “没关系。”沈聿摇头,笑了笑,“但是大人吸之前还是多想一下,毕竟我现在身上的血,也是大人幸幸苦苦养回来的,一次就吸干了好像有点不划算。”   “油嘴滑舌。”萨丁冷哼一声。   “对了,我买了蛋糕和花进献给大人,大人要不要赏脸看上一眼?”   萨丁倨傲地抬了抬下巴,“看看吧。”   “是。”沈聿弯腰伸出手,接着宽大修长的指节搭了上来。   萨丁踩着地板,客厅里是沈聿说的花,一束开得正盛的玫瑰插在透明的花瓶里。   蛋糕放在桌上还没来得及拆,沈聿见状上前拆了包装,又把送的蜡烛插在上面点燃。   昏暗的环境瞬间有了朦胧的光亮。   “这个就是蛋糕,据说很好吃。”   “你没吃过?”萨丁眉毛轻抬。   沈聿摇头,“我平日里只想着多赚点钱,吃的东西能饱腹就好,这种东西确实没尝试过。”   沈聿一边拉开椅子,一边道,“不过就像我说的,这个时代的美食很多,大人可以多尝试一些,我也可以沾大人的光,尝一尝。”   萨丁矜持地点点头,“嗯。”   桌面上的蛋糕不大,两层,最上面还画了一个吸血鬼的卡通画,立着领子的红黑色斗篷,身上是黑色的燕尾西装。脸色灰白,两颗尖牙小巧又可爱。   吸血鬼的表情很倨傲,撇着嘴,什么都看不上的样子。   萨丁评价道:“真丑。”   皱眉撇嘴的表情分明和小人儿如出一辙。   沈聿笑了笑,“是吗?我倒觉得挺可爱的。”   “听说吹蜡烛之前要许愿。”沈聿突然道,“大人不如也入乡随俗,许一个愿望?”   “愿望?”萨丁嗤之以鼻,“我若是有什么心愿,我自己就能做到。”   “是是是,大人英明神武,威武不凡。”沈聿点头笑着恭维,“既然这样,那大人把这个愿望让给我吧。”   萨丁摆手,“随你。”   只见沈聿双手合十,双目禁闭,满脸肃穆。   半晌,“好了,请大人吹蜡烛吧。”   蜡烛熄灭,客厅重新变得昏暗。   “你许了什么愿?说说,说不准我能帮你实现。”少见沈聿一本正经的样子,萨丁实在好奇。   沈聿无奈笑道,“大人,听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切,装神弄鬼。”   萨丁不屑。   “让大人笑话了。”沈聿也不恼,伸手拿起刀专门绕开小人儿将蛋糕切了。   把那块小人递给萨丁。   萨丁和小人面面相觑,他越看眉头皱得越深,蛋糕推给沈聿,把沈聿那块拿了过来。   “你吃吧。”   沈聿看了看,没说什么,镇定自若地切下小人儿的头,放进嘴里。   那一刻萨丁有种奇异的感觉,好像自己被他吃了似的。   他眨了眨眼,双唇蠕动,最终还是没有阻拦。专心放在自己这块蛋糕上,萨丁拿起刀叉,动作优雅,开始品尝。   低头的瞬间,自然没看见沈聿狐狸般的微笑。   蛋糕是甜的,带着淡淡的奶香,和沈聿的血液很像。   萨丁眯了眯眼。   沈聿吃着蛋糕,也没忘记关注萨丁,看到对方眸子亮了一瞬。   看来血族大人喜欢吃甜食。   以后可以多备一些。   ——   “你说说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   这边和和美美,被萨丁忘在脑后的单文宏却水深火热。   “爸,您别生气,我也是想帮您减轻负担啊。”单文宏皱了皱眉,关切道,“您身体不好,就多休息休息嘛。”   “不好好在公司待着,到处去鬼混,我是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做这些事?”   已经八十多岁的单董事长声如洪钟,身体矍铄,一点都看不出生过重病的迹象。   老爷子坐回椅子,看着这个一头红毛,长张牙舞爪的儿子,很是头疼。“从明天起,你给我天天去公司!不懂的就多问,尽快接我的班,别再让我知道你乱跑。”   “好好好,都听您的还不行嘛。”单文宏双手背在身后,显然还有点不服气,但顾及老爷子的身体,也只能妥协。   老爷子目光一凛,直直射向这个儿子,警告道,“不要做多余的事。”   “哦。”   ——   甜品分泌的多巴胺让人心情愉悦,就连血族也不例外,解决掉所有蛋糕,萨丁心情舒畅,沈聿这张虚伪放荡的脸都顺眼了不少。   “说说吧,你都发现什么了?”   “瞒不过大人。”沈聿笑了两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五厘米长,三厘米宽的小盒子。   不够巴掌大,揣在兜里携带也很方便。   “这是在商汀办公室找柜子里找到的,放在夹层里,位置很隐蔽,应该是没来及清理。”沈聿将盒子递给萨丁,“大人能看出这是什么吗?”   萨丁接过,打开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枚枚小药片。   “或许是我多虑了。”看到药片,沈聿皱了皱眉,“这只是普通的药片?”   “不。”萨丁捡起一粒,扔进嘴里。   “萨丁——”沈聿根本来不及阻止,就见萨丁将药片嚼碎吞进肚子里。   他立马就急了,拉着萨丁,“快吐出来,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就敢随便吃?!”   沈聿皱着眉,目眦欲裂,除了担忧,眼神里更多的是怒意。   是对方毫不在意自己身体的怒意。   萨丁却只勾了勾唇,殷红的唇色像淬了鲜血,“这不是你给我的吗?” 第196章   你给我的。   沈聿不知道萨丁是故意这样说还是无心。   但沈聿还是不可抑制地心脏一痛, 心口扎进千万根针,密密麻麻地不舒服。   他顿了顿,嘴唇嗫嚅, 涩然开口,“就算是我给你的, 也不能随便吃。”   干干巴巴的,倒像是命令似的。   沈聿一滞, 还想说点什么弥补一下语气上的不足。   只见萨丁把玩着手里的盒子,将里面的药片倒出来,数糖豆似的,“里面有我的血。”   这一句话, 就让沈聿再次愣住。   萨丁的血。   药片里面为什么会有萨丁的血?萨丁什么时候被放过血?问题太多, 沈聿一时间很难反应。   “虽然量很少。”萨丁拨弄着药片, 拿起一粒, 在鼻尖轻轻嗅着,“但确实是我的血。”   说罢, 药片倒豆子似的进了萨丁的嘴, “聊胜于无。”   萨丁自己的血,吃掉自然不会有什么问题,反而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 可以修复他的身体。   于是他道, “还有没这种药片,虽然味道不太好, 但还挺补的。”   愣神中的沈聿很快恢复神志, 只是受到的冲击太多,依旧有些呆,他摇了摇头。   “商汀的办公室里只找到这么多。”沈聿道, “我听到他们公司研究了一种新药,或许就是这个。”   沈聿突然想道,“您刚才说这是你的血,如果人类吃了会怎么样?”   “不太确定。”萨丁摇头,“血族一般只有在初拥人类的之后会给后代自己的血,是一种转化。”   “将人类转化成血族。”萨丁道,“如果直接服用血族的血,对人类要说无疑是一种毒药,而且是致命的。”   “但是这样少之又少的剂量……”萨丁摇头,“一般血族根本无法控制到如此精细。小指甲盖大小的药片,我的血在里面不足千分之一。”   “所以我也不知道人类如果吃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   “而且人类进化了。”萨丁皱了皱眉继续道,“三百年前的人类和现在的人类还是很不同的,那时候他们很脆弱,现在就不一样,他们的免疫力大大提高,甚至以前的绝症如今都可以有效治愈。”   “这一点点的血液,进入他们的身体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萨丁眯了眯眼,突然笑了笑,眸子里兴味盎然,“我倒是对这个实验有些好奇了。”   “不得不说人类在某些方面还是很有探索钻研精神的,我很喜欢。”   “可人类探索的是你的血。”眼看着萨丁坐起来一副想马上找到实验室的样子,沈聿立马把他按下,“你在他们眼里,就是活的实验体。这一点都不有趣。”   “为什么不?”萨丁皱眉,“不正是人类这种钻研的精神,才有了这个时代的发展吗?想想你们攻克了多少难题?黑死病,瘟疫……这些疾病的治愈不也要经过实验吗?”   “你可是有机会见证历史。”   沈聿还是摇头,“我不在乎。我不在乎历史,我只在乎你。”   萨丁瞳孔一震。   他慢吞吞坐了下来,“好吧,服了你了。真是肉麻。”   苍白的耳尖带着一抹淡淡的粉色,格外显眼。   “大人之前说商汀像血族又像人类,或许就是因为服用了这样的药物。”沈聿猜测道,“既然实验室在生产,那或许大人的翅膀也在实验室。”   “他们会对你的翅膀做什么呢?”沈聿沉思。   翅膀在萨丁身上或许是武器,也是可以飞行的道具,但拿在人类手里,有什么作用呢?一个……标本?   还是说翅膀也是制作药物的一部分?   萨丁耸肩,他也不知道。   “你们人类的想法,我怎么猜的透?”   也是。人类的欲望无穷无尽,鬼知道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但要帮萨丁拿回翅膀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如今还多了一样,拿回属于萨丁的血。   ——   白炽灯将宏盛的地下实验室照得如同白昼。   “单总。”一个身穿白大褂带着黑框眼镜的实验人员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   “嗯。”男人淡淡点头,“最近的实验怎么样?有没有效果?”   “有的,我们将血液样本替换成了九号实验体商汀的血液样本,癌细胞确实得到了抑制,抑制时间有所提高,但总得来说,依旧很短。”   “我们还是需要原始的血液样本。”   “原始的血液样本?”男人眸子沉了沉,“你不是不知道,血液样本有限,已经全部投入到药物生产中了。”   闻言,研究员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寒光,提议道,“或许我们可以培养一只真正的血族。”   “真的的血族?”男人眼睛眯了眯。   ——   自从宏盛三方会面,[沉睡庄园]就成了猎人新的据点。   吉娜点了一杯酒,本来是想欣赏沈聿调酒的。   接着就看到在酒吧明明灭灭的灯光下,一个白到反光的高大身影走了过来。   一双唇红得滴血似的。   吉娜怀疑对方想要吃了她,生吞活剥那种。   “落日?”   落日是酒的名字。   “嗯嗯嗯。”吉娜忙不迭点头,“额……一杯啤酒也行。”   “他呢?”萨丁抬眼斜看了看吉娜旁边的人。   “他也要一杯啤酒。”男人也就是董扶正左看右看就是不正眼看萨丁,听到吉娜出声,他才跟着附和,“对,一杯啤酒。”   “呵。”萨丁无意义地轻笑一声。   董扶支支吾吾站起身,“咳,我去上个厕所。”   吉娜尴尬地笑笑,“他身体不好,憋不住。”然后便连忙把头低了下去。   一副生怕被老师点名的样子。   萨丁调酒的动作很慢,和沈聿那种观赏性很强的风格形成鲜明的对比。但也同样赏心悦目。   在他手里的摇晃杯,顷刻间变成了某种高档的乐器,比如小提琴,大提琴,他的动作不缓不慢,充满了优雅的气质,如同身处维也纳的金色大厅。   冰块碰撞,奏出一首醇香的曲调。   就是如果这位调酒师的表情再温和点,就更好了。   可似乎正因为他冷这脸,五官英俊,冷硬的轮廓和相得益彰的好身材,袖子挽起,露出大片小臂苍白却结实,如同雕塑般性感的肌肉线条。   小山一般的身高。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如同宏伟险峻的山峦,英伟的,包容的,冷峻的。有一点可怕,却很有安全感,任风雨飘摇,他自岿然不动。   微微下垂的眉眼,似乎十分不屑,淡漠地审视着这一切,审视着所有人类。   于是又透出一丝神性来。   酒液倒入杯中,橘红色的渐变,火烧云的色彩,点点水汽挂在杯壁,氤氲了吉娜的视线。   这一刻,在他面前的,不太像一个血族,一个强大到难以想象的怪物。   他像月亮,像太阳,像自然界的万物,也……像人类。   “你的酒。”   一开口,所有的幻象破碎,眼前的萨丁就是萨丁。   吉娜咽了咽口水,接过了酒,“谢谢。”   “啤酒。”   接着一大扎啤酒放在吧台,说扎不太准确,像是一缸……   正好这个时候董扶也回来了,看着眼前的一缸啤酒,彻底愣住。   “坐了这么久,一定口渴了吧?”萨丁殷红的唇勾了勾,“记得喝完哦。”   “啪叽”一声,什么乱七八糟的神啊,太阳月亮人的,滤镜全碎。吉娜嘴唇抽了抽,幼稚。   幼稚极了。   不就是从开业待到三点吗?怎么了?酒吧不接客啊?哪条规定不能坐在这儿的?   [沉睡庄园]晚上十点正式开业,但在十点前就已经陆陆续续有人来了。   坐了五个小时,鬼鬼祟祟观察了萨丁五个小时。   萨丁离开,沈聿才姗姗来迟,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笑眯眯地看着吉娜,“酒好喝吗?”   “嗝——”   一旁的董扶打了个大大的嗝,啤酒气儿太足了。   “挺好喝的。淡淡的酒香和橙子味……”   “是吗?”沈聿眯着眼,“好喝就行。”   “大人亲自调得酒,自然是好喝的。”   吉娜心里咯噔一声,酒哽在喉咙里,咽也不是,不咽也不是。   “嗝——”   董扶看了看吉娜,又看了看沈聿,又打了个嗝。   “咽下去,大人亲自调的酒,可千万不能浪费哦。”   沈聿虽然在笑,可皮肤苍白,眼下青黑,眼神阴郁,厉鬼一样死死盯着吉娜。   那表情就像在说你敢喝你就死定了。   比萨丁那个真血族还可怕。   吉娜微笑着咽了酒,拿起一旁的杯子,牛饮水一样一口闷了。   “啊,真好喝。大人不仅长得英俊,英明神武,调酒也很美味呢。”吉娜捂着唇,“嘻嘻,应该有不少人类和血族被萨丁大人吸引吧,嘻嘻。”   “嗝——”董扶愣愣地,明显已经喝懵了,大着舌头道,“是啊是啊,虽然他是血族,但是好帅哦——空中飞人诶!瞬移!那个人类,沈聿是吧?和……一比,就没多少男子气概……要不是……我……喜欢……唔……”   “砰”一声啤酒砸在吧台,董扶彻底晕了。   “看到了吧。”吉娜拍了拍董扶的肩膀,“这么个大直男都拜倒于萨丁大人的西装裤下。”她笑着看向沈聿,“你真的不考虑和大人发生一些别的关系?”   “我看他很喜欢你的。”吉娜殷切地推销,“私人秘籍,绝不外传。要不要试试?”见沈聿不为所动,吉娜继续诱惑,“到时候可以随便喝大人调的酒哦~只为你一个人调的哦~”   沈聿挑眉,微笑着道,“我也不是很想喝。” 第197章   “商汀办公室查到的。”沈聿将一个卫生纸包扔在桌上, 打断了吉娜的推销。   “什么?”吉娜一瞬间错愕,“我还以为你什么都没找到呢。”   “这是什么啊?”吉娜伸手将纸包打开,里面赫然一颗药片, “药?”   “是。”沈聿点头,“里面有血族的血。”   “我想知道宏盛生产了多少这样的药, 用了多少血族的血,以及, 怎么溜进宏盛实验室。”   “血族的血?”吉娜手指拨弄着药片,“血族的血对于人类来说,是毒药。”   “如果宏盛量产这种药片的话,后果不堪设想。”吉娜皱眉道, “我会上报协会, 请求更多的支援。”   “对了, 你要不要到我们协会去看看。”   沈聿勾了勾唇, “不了,我和猎人有仇。”   “记得行动的时候叫上我, 我要亲眼看到实验室被捣毁。”   “好。”   ——   “大哥, 大哥!”单文宏在卡座上兴奋地冲着萨丁招手,企图让对方看到他。   “那是谁?”吉娜余光瞥到一抹红色,看他和萨丁相熟的模样, 好奇地问沈聿, “我以为你是大人唯一的朋友。”   “一个……”沈聿顿了顿,然后突然笑道, “小丑。”   “不是要找实验室吗?说不定可以从他下手, 宏盛的太子爷,单文宏。”   吉娜眸子一震,“什么?单文宏?萨丁为什么会和他搅和在一起?”   “别多想, 萨丁和宏盛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那也是受害人和加害人的关系。”   “如果能有宏盛太子爷的帮忙,想要进实验室也会更容易一些。”吉娜思忖道,“你为什么不利用他呢?”   沈聿慢条斯理地将擦拭好的就被挂回架子上,眯着眼睛笑了笑,“直觉。”   卡座。   “大哥,很抱歉之前有事丢下你一个人。”单文宏一脸不好意思,“你调查得怎么样?有头绪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他揉了揉自己张扬的红发,“我爸让我回公司上班,本来我是极大不乐意的,但我转念一想,我要是回公司的话,以后我们有什么行动不就很方便了吗?是不是。”   “所以,大哥,告诉我吧。我们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萨丁挑眉。   “没有行动。”   单文宏抬头,看到一张俊美风流的面孔,俨然是吧台的调酒师。   萨丁的朋友,沈聿。   沈聿勾着唇笑了笑,笑容倾倒众生。   单文宏呆滞地顿了顿,“啊……啊?”   不过他很快就从沈聿的魅惑攻势中回过神,“我大哥都没说话呢,你插什么嘴。”   “既然他是你大哥……”沈聿勾了勾唇,手指在萨丁胸口轻轻滑动,“那我就是你的大哥夫。”   沈聿一屁股坐在萨丁旁边。   萨丁:???   黑色的眸子惊恐到闪烁着红光,好在酒吧灯光也是红色的,看不出来。   沈聿靠在对方僵硬地胸口,小声撒娇,“是不是啊?主人~”   “噗——”单文宏一口酒直接喷了出来,“咳咳咳咳……”   他恼怒地指着沈聿,委屈地看向萨丁,“大哥,你说句话呀。”   “这个小白脸真的是我大哥夫?”   单文宏不可置信,自己身怀异能拯救世界的龙傲天大哥,竟然和这个小白脸是一对!而且还是主仆游戏!   被两双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萨丁头疼。   他先是一把将沈聿推开,皱着眉道,“坐好 ”   看着他的动作,单文宏才放下心来,他就说怎么可能嘛。   “他说的也没错。”   一句话又让单文宏双目圆瞪,等着萨丁再说些什么,结果对方什么都没说。   听到萨丁的话,沈聿抱着人的胳膊,也一瞬间愣住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其实这样说也没错,他们差一点就结婚了,所有的仪式都完成了,也宴请了宾客,只是在那天凌晨,宾客散尽。沈聿递给了萨丁一杯毒酒,眼看着他虚弱下去。一群猎人瞬间闯了进来。   他们的新婚夜,成了萨丁的屠宰场,也成了沈聿的坟墓。   奇怪的是,听到萨丁这样承认,沈聿心里似乎并不好受。   一把沉重的锤子砸在胸口,锤出了一个大洞,鲜血淋漓,恨不得就这样挖出来,它才不会痛。   沈聿是骗子,他从来都不会因为自己做了什么而愧疚。   永远不会。   但在萨丁这里。   他看到了自己的拙劣,他有太多后悔的事情,后悔城堡花园里盛放的玫瑰最终颓败;后悔城堡金碧辉煌的大厅变成了断壁残垣;后悔强大的血族伯爵在新婚夜被砍掉翅膀永远沉睡。   后悔的事情太多了。   最后悔的,是遇见萨丁。   他像伯爵大人身边的一颗污渍,肿瘤,疯狂吞噬掉他的一切。   这都是因为他。   如果没有答应猎人闯进城堡,萨丁依旧是萨丁,城堡的主人,矜贵优雅的伯爵大人。   可是沈聿破坏了这些。   还有赛琳娜,吉娜,那群年幼的小姑娘。他早该想到猎人是不择手段的暴徒,又怎么会信了他们会放掉姑娘们的话呢?   是他的懦弱害了姑娘们,也伤害了萨丁。   他不值得。   他就是一个骗子,懦夫,怎么会值得呢?   情绪快要失控的瞬间,沈聿猛地站起身,“我还有工作。”   看出沈聿情绪不对,萨丁跟着追了上去。   单文宏看着他们的背影,一双眸子隐在酒吧昏暗的灯光里,显得有些阴鸷。   张扬的红发火舌一般燃烧着。   ——   那是对沈聿而言,美好到不真实的幻梦。   城堡里张灯结彩,花园里的鲜花被女仆们摘下来点缀在城堡的各处。   红色地毯铺满了大厅,蜡烛燃烧着,昏黄的灯光装饰着城堡的金碧辉煌。   沈聿一身黑白相间的燕尾礼服,头发还凌乱着,没做造型,他徘徊在城堡的长廊,现在还是白天。   日头高照,城堡的女仆们换上了新衣,鲜花装扮着裙子,就连头发上也插着鲜花。   她们蝴蝶般飞舞着,勤劳地装饰着城堡。   这是他们主人的大事件!他们主人终于找了一位男主人。   真好。   唯一的缺点,新男主人是个人类,只能陪伴主人短短几十年。但这并不在她们考虑范围内,过往的经历,让这些姑娘们并不相信永恒。   除了主人,是真正的永恒之外,感情,再脆弱不过了。   不过,短短几十年能博得主人的开心,就已经足够了。   “沈聿,你在这里干什么?”穿着裙装的小姑娘气呼呼地叉着腰,然后拖着沈聿的胳膊往外走,“不是让你在房间等我吗?头发还没弄,你乱跑什么?”   “还有!婚礼前不可以见新人!短短几个小时你都忍不了吗?”小姑娘艾米看着徘徊在长廊疑似要去找萨丁都沈聿,气鼓鼓地教训他。   抢走大人的小白脸,真是过分。不过看在他这么好看的份上,短暂地原谅一瞬间。   沈聿看了看通往萨丁房间的路,为了避光,让血族更好的休息,这一段路并没有点蜡烛。   黑洞洞的。   沈聿的犹豫像是被利剑瞬间斩断,有点空落落的,他转头,笑着道,“好好好。”   “我知道错了。”他抿着笑意,一双眼睛柔和似水,“但我觉得其实没什么可做的,我就长成这样,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那怎么行?”艾米坚决不同意,“这可是一场盛典,到时候来的宾客不知道多少,你当然不可以被那些傲慢的贵族比了下去。”   “你是大人选择的人,当然要给大人撑足了脸面。”   沈聿敏锐地发现了些什么,“听起来,你很不喜欢那些贵族。”   “他们很讨厌。”艾米一脸厌恶,“他们很排挤大人,却又不得不臣服,所以总在其他方面贬低大人。”   “比如呢?”   “后代啊,血液啊,处子什么的。这群血族很坏的。”艾米总结道,“对了,你到时候可不许被他们的花言巧语骗了,血族最会骗人了。”   “可是大人也是血族。”沈聿眯着眼笑了笑,“难道大人的话也是花言巧语?”   “当然不是!”艾米叉着腰瞪着沈聿,“大人和他们不一样!”   “大人可比他们高贵,善良,优雅,强大……得多得多得多!”   几乎没有一个重复的夸奖词,要是让艾米说上萨丁的好,她能三天三夜不带重复的,萨丁大人就是她心目中的神。   看着沈聿笑意吟吟的表情,艾米就知道自己又被沈聿绕进去了,这家伙才是真的花言巧语,长得好看的人都是魔鬼。她总结道,“你只要记住大人真的很好很好,对你也很好很好,就够了。”   艾米指着沈聿的鼻子,“你要是敢对不起大人,我就……我就把你的心掏出来!”说着,她攥了攥手心,也不知道萨丁和她谁学的谁。   不过,血族可没有掏心的习惯。   沈聿被艾米带到专门做造型的房间,里面七七八八的姑娘们很快就围了上来,“总算来了,快进来。”   一个个殷切地像是饿了几天突然看到肉似的。   沈聿那一刻恍惚回到了据点,每次他带着钱回去,吉娜也是这样,嘴里叼着肉饼,一双眼睛闪烁着,招着油乎乎的手,“哥,快进来快进来!”   几个小萝卜头也很快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起他宴会的事情。   有没有遇到公主,有没有遇见骑士和王子,有恶龙吗?恶龙真的抢走了公主吗?国王是不是很老?贵族夫人真的很坏吗?   “对,就是要这样这样……”   “我觉得这里这样……”   “不不不,应该是这样……”   愣神的功夫,姑娘们已经把沈聿的造型定得七七八八。   最后艾米手一拍,笑眯眯地看着沈聿,“脱衣服吧。” 第198章   看着艾米兴致勃勃的样子, 就知道这个小姑娘是想看沈聿的笑话。   沈聿勾了勾唇,笑着点头,“好啊。”他动手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 “就在这里脱吗?”   说着,他已经将外套解下。   “唉呀!你知不知羞啊?”本来还兴味盎然的艾米脸瞬间垮了一半, “你进去换,衣服脱下来我们再改改, 先把你的头发打理了,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艾米嘟嘟囔囔地把人推进隔间,每次小把戏都被这家伙看穿。   真是太过分了。   “其实也不是很乱。”沈聿扒拉了两下自己的头发,   艾米看过去, 头发没有整理, 半长的发丝随意地散着, 倒还多了点慵懒的意味。   艾米撇嘴, “少说废话,快去换。”   折腾许久, 时间飞速地流逝, 沈聿却愈发沉重起来,脸上虽然笑着,眼波流转如同往日, 可身上却总好似笼罩着什么阴影。   白黑相间的燕尾服绣上了金线, 半长的头发被一条红绳绑在脑后,脸上施了点淡妆, 细长高挑的眉眼, 薄唇点缀着一抹红色。   俊美风流中又带了一丝贵气。   但艾米却皱着眉。   “怎么了?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吗?”沈聿抬了抬胳膊,低头看了看自己,镜子里的自己很漂亮, 俨然一位贵族新郎的模样。   “啧,不知道。”艾米摸着下巴,“总感觉差了点什么。”   沈聿也皱了皱眉头,恰时装扮宴会厅的女仆经过,手里提着新鲜采摘的玫瑰,还未完全盛放,却已然有魅惑的姿态了。   “等等。”沈聿叫住对方,女仆停下,“小主人。”   沈聿点头,从篮子里拿出了一支,搭在自己胸口,转头问向艾米,“这回怎么样?”   “好看。”   于是胸口的红宝石胸针上面多了一朵鲜艳的玫瑰,似还带着露水,晶莹闪烁着。   艾米满意的笑了起来。   沈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嘴角也不由自主跟着上扬,却在片刻后想到什么,笑容变得僵硬,好似在笑,却又如同深渊里的荆棘,泣着血一般。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月亮若隐若现浮在空中,城堡的大门彻底敞开,宾客们也开始陆续到场。   他们来的方式突兀又迅速。   一个身影一闪而过眨眼间就到了沈聿跟前。看动物一样将这位新人打量了个便。然后轻佻地凑到沈聿脖颈间深嗅,“嘶……”   “香甜的血液,萨丁伯爵哪里找来的极品?”   沈聿后撤一步,脸上始终保持着温和的微笑,没有回答。   “他是主人的人,我劝你最好不要造次。”艾米眉毛一横,冷冷看着眼前苍白的男人。   “哎呦,这不是小艾米吗?”男人勾着唇转身,“好久不见,都已经长这么大了?伯爵竟然能忍住不初拥你?”   他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凑到艾米身边,一把拽住姑娘的胳膊拿到唇边,“啊……处子的血液,干净,纯洁,世界上最美好的味道。”   艾米一巴掌拍在男人脸上,“别动手动脚的。”   “小艾米的脾气还是这么暴躁。”男人轻佻地笑着,似乎也没恼,他眨了眨眼,“要不让我来转化我们的小艾米?这样小艾米就可以永远服侍他的大人咯~”   男人手掌搭上艾米的肩,掏出邀请函来,“我进去了,小艾米可以随时找我哦。”   说着瞬间又没了身影,只留一张邀请函在艾米手里。   见艾米紧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模样,沈聿动了动唇,“你不会答应他的,对吧?”   “当……当然不会!”艾米像被踩中尾巴,瞬间炸毛,她道,“被他初拥就变成了他的后代,受到他的操控,那样我还怎么服侍大人?我当然不会。”   艾米又强调了一边。   “是,你想明白最好。”沈聿沉了沉,“大人喜欢人类。”   “我知道。”   艾米不耐烦地嘟囔,她伸手推了推沈聿,“你快去宴会厅,等会儿大人也该下来了。”   金碧辉煌,觥筹交错,沈聿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就像一块肉进了狼窝。   审视的,贪婪的,带着恶意的目光在他身上流连。   他手里拿着一杯红酒,悠然自在地品着,浑然不在意那些目光。   宴会厅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逐渐成了寂静。   意识到什么,沈聿蓦地攥紧了手心,他缓缓转过身,楼梯上下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繁复的礼服在他身上相得益彰,更衬得这人华贵威严。   一双红色的瞳孔如同沈聿胸口的红宝石胸针,华美,动人心魄。   沈聿愣住了,一瞬间忘了呼吸,这一刻他忘记了很多,吉娜,赛琳娜,姑娘们的困境,生命的不确定性,猎人的要挟,他通通都忘记了。   眼前只剩下这个高大的伯爵——萨丁。   他即将成为他的伴侣。   可一瞬,腹部突兀地疼痛将他带回来现实,沉重的深渊裹挟着他,密不通风,几乎将他溺毙。   肠子像是被一把刀捅进去绞烂。可最难受的不是小腹,是心口。   心脏跳动着,撞击着胸腔,回落时被千万根针扎透了,可即使这样,他依旧疯狂地在胸口里乱撞。整个胸口痛到甚至麻木。   沈聿扯了扯苍白的嘴角,勾起温和的弧度,他笑着迎了上去。   “大人,你来了。”   萨丁倨傲地点了点头,眼神落在对方胸口的红玫瑰上。   抬手轻轻拨弄沈聿的头发,他抿了抿唇,“今天很好看。”   沈聿笑着,“您也一样,看到您的身姿,我差点都呼吸不过来了。”   萨丁沉了沉眉,可是沈聿说的是真话。   他于是点点头,“谢谢。”   美梦到这一刻就全然结束了,之后发生的事情沈聿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灵魂好似完全脱离了□□,看着那个男人一直笑着,跟在萨丁身边,和那位敬酒,和这个交谈,宛如一个沉浸在结婚喜悦中完美的假人。   他看着宾客散尽,看着萨丁进了浴室,看着他将一个小瓶子里的液体倒入酒杯,看着他把酒杯递给了萨丁,看着猎人们闯了进来带走了他。   这本来是他们的新婚之夜。   本是如此的。   耳边是萨丁凄厉阴沉的叫喊,一声声沈聿恨入骨髓。   其实那一刻沈聿很怕,怕萨丁恨他,可是恨他是应该的。就应该恨着他,他又不怕了。   大不了后面再回来,还一条命给他好了。   可这样的想法,在看到那对曾经遮天蔽日的绒黑色翅膀像一个物件似的被运出来时。   便彻底崩溃了。   他陡然意识到,这群残暴的猎人并不仅仅是让萨丁沉睡那么简单,他看到了这一切,他们也是不会让他活命的,就连赛琳娜她们或许也早就死了。   他害了所有人。   “沈聿。”   “沈聿!”   “沈聿!!”   萨丁的声音像是从上个世纪传来,沈聿看着眼前穿着这个时代酒保制服的萨丁,高大的身影如同往昔。   他勾着僵硬的嘴角,“怎么了?”   萨丁皱眉:“你没事吧?”   沈聿笑笑,“我能有什么事?”   “你的心,跳得很快。”萨丁突然凑近,靠着沈聿的胸口,他斩钉截铁,“你在撒谎。”   萨丁抬眸,殷红的嘴角轻轻勾着,“真是稀奇,你撒谎的时候也会紧张吗?”   “说谎话都会紧张的。”沈聿笑笑,拉开了和萨丁的距离。   “是吗?”萨丁意味不明地笑笑,轻轻瞥了沈聿一眼,没再说什么。   “我去看看乐丞需不需要帮忙。”沈聿仓皇而逃。   “砰——”   才刚迈出一步,就被萨丁一把拉了回来按在墙上,禁锢着。   高大结实的身躯压下来,显得沈聿很像被巧取豪夺的小白花。   萨丁眸子沉了沉了,那双黑漆漆的眸子红光闪烁着,他凛了凛,无端让沈聿想起那枚红宝石胸针,那样的宝物,猎人们砍下他头颅之后也一定会抢走吧。   大手狠狠叩住了沈聿的脖子,尖锐的指甲贴着他的脉搏,血液汩汩流淌着,如同一首生命的赞歌。   萨丁的声音很冷:“沈聿,不要骗我。”   目光对视着,一个步步紧逼,一个却往后缩,沈聿不敢看那双眼睛。   苍白的手强硬地按着沈聿和他对视。   红唇轻启,如同恶魔低语,又像是伟大神明的救赎,回应着他虔诚的信徒,“告诉我你的一切,我可以帮你。”   沈聿顿住,一块烙铁哽在喉间,他动了动唇,什么都说不出来。   一双黑色的眸子却先浸了泪水,沈聿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情绪如此脆弱,竟然动不动就会流泪。   他突然觉得委屈,想要倾诉,可是他根本没有什么可委屈的。   他不配。   沈聿动了动唇,“我……”   萨丁打断了他,一手按在人的胸膛,用力压着,感受着那里的跳动,“我要实话。”   “沈聿。”他又正式地叫了一边沈聿的名字,像是警告,又像是最后的通牒。   没由来的恐慌,心脏突然漏掉了几拍。   沈聿深吸了一口气,勾了勾嘴角,脸上是俊逸风流的微笑,眼波荡漾,有什么氤氲了沈聿的视线,他听到自己说,“什么都没有,大人。什么都没有。”   话音一落,沈聿能察觉到萨丁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审视的,愤怒的,片刻后趋于平淡。萨丁松开了沈聿的桎梏。   阴翳转瞬即逝,快得让沈聿以为是错觉,萨丁突兀地笑了一声,“呵,沈聿。”   他意义不明地唤了一声沈聿,声音冰冷,高高在上的伯爵大人漠视着世间所有人类,沈聿也不再是例外。 第199章   那一天, 流落在新时代的血族们听到了他们血脉中的召唤。   萨丁回到了城堡。   这里早就乌泱乌泱围满了血族,他们有的好奇,有的神态恭敬, 有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萨丁的骤然出现,他们自动让开了一条道, 眼睛却好奇地在这个穿着酒保制服的高大身影上逡巡。   血族们炸开了锅,这就是伯爵大人吗?   他们之中好些血族的年龄不超过一百岁, 年轻又年轻。   根本不曾见过这位沉睡三百年之久的伯爵大人。他们大多以为血族的传说都是骗人的。   “这是谁?”   “真的是伯爵大人?可是传说他不是在沉睡吗?”   “传说是真的?我还没见过伯爵。”   “天呐!血族要崛起了,太好了!终于可以畅畅快快吃饱饭了!那群猎人太烦了!打倒猎人协会!打倒猎人协会!”   “打倒猎人协会!”   “打倒……”   萨丁猩红的眼睛轻轻一瞥,他们便瞬间噤声。   萨丁突然道:“都散了吧。”   激情澎湃的血族还想说什么,一种血脉上的压制让他们纷纷低下头, “是。”   这就是纯血血族, 伯爵萨丁的威压。   “等等, 你留下。”萨丁对着人群轻轻一指。   等人散尽, 只剩下萨丁和他留下的血族。   少女垂下头,期期艾艾地上前, “主人。”   “艾米。”萨丁眸子阴沉, 视线在少女身上扫过,一身裙装,温婉得体, 身上丝毫看不出曾经女仆的影子。   “你还是被转化了。”   “是, 大人。”艾米低着头,不敢看萨丁的眼睛, “您陷入了沉睡, 庄园的女仆被猎人们抢得抢,卖得卖,有抵死不从的……”   “我……我不能就这样放弃!大人, 那些猎人都该死!”艾米蓦地抬头,一双眼睛凄厉地看向萨丁,“我还要等您苏醒的那天。”   “所以我……”她顿了顿,捂着脸,血族是不会掉眼泪的,所以她通红着一双眼,满目哀伤,“所以我变成了血族。但是大人您放心,我绝对没有伤害过任何一名人类的性命。”   艾米眼神瞬间冰冷:“除去那些本该死的!”   萨丁皱了皱眉,再次审视着眼前的少女,成为血族之后,年龄便永远停滞在她最美好的年华。   但她早已没有了三百年前的灵动,天真的,活泼的,率直的艾米已经成了过去时。   现在她只不过是披着少女的皮囊罢了,内里却早就腐烂,她的血液不再有温度,心脏不再跳动,就连体温也是死人一般的冰冷。   萨丁定定地看了她一眼,“随你。”   冷淡地吐出两个字,便不再管她。   卧室早就损毁,只剩下塔楼仍旧完整,依旧保持着沈聿带他离开时的样子。   ——   萨丁不见了。   出租屋没有,酒吧也没去。   客厅里玫瑰因为没有人换水,已经快要凋谢,阳台上那几盆也蔫蔫儿的,沈聿多浇了些水,好歹尽力挽救了。   他伸手抚摸着干枯的叶片,心口闷痛得厉害。他可能真的永远失去萨丁了。   可是这话又很奇怪,他真的拥有过吗?萨丁对他的温柔,包容都不是假的,可他却一再用谎言回应,他根本就不值得啊。   他不再是萨丁的特殊,那不就是一件好事吗?   应该如此的,应该如此的。   一切只不过回到了他们应该有的,正确的轨道,萨丁是高高在上的血族伯爵,沈聿只是贫民窟的一个混混,小骗子。   这才是他们的归宿。   本应如此,本应如此。   可是胸口窒闷到无法呼吸,心脏也像是要停止跳动,痛得胸腔都是麻木。   沈聿惨白着脸,捂着胸口,缓缓蹲下,最后顺着阳台的栏杆滑落在地上。   他就如同这玫瑰的嫩芽,在即将枯萎的边缘。   只要一滴水,就能让他继续存活。   他就这样枯坐着,太阳缓慢移动,乃至于最后照进阳台。   已经下午了。   刺眼的,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灼烧着他的皮肤,沈聿皱了皱眉,雕塑又活了过来。   他攥紧手心,猛地站起身,动作匆忙,撞倒了浇水的水壶,水撒了一地,但他注意不到这些。   只是本能驱使着,让他去抓住最后一滴属于他的甘泉。   萨丁,萨丁,萨丁。   他好似有些明白了。   伯爵大人深知他是一个虚伪,奸诈,狡猾,谎话连篇的骗子。   可是伯爵大人并不在乎这些。   如果,他是说如果,如果三百年前,沈聿后来告知了萨丁关于他的一切,一切的真相。   强大温柔的伯爵大人会不会帮他呢?帮他打跑那些威胁他的猎人,帮他救回姑娘们,帮他……   可是沈聿那个时候不敢,他害怕伯爵大人窥见他的卑劣,窥见他温和自信皮囊下的懦弱和欺骗。   他怕一切都只是美好的泡泡,他不是什么商人,也没有优渥的生活。他是最底层的蝼蚁,披着一张姣好的皮囊,也不能掩盖他的粗鄙。   他的生活也并没有那么有趣,不过是在肮脏角落里阴暗地爬行,苟且地活着。   可是姑娘们是真的,她们真的很闹腾,很烦人。草梗编织的小猫小狗,蜻蜓戒指也都是真的,小姑娘很喜欢这些,沈聿也是和她们学的,后来编给了萨丁。   他讲过的故事是假的,可是故事里的人并非全然都是假的。   真真假假,有时候沈聿自己都不分不清了。   可是萨丁从一开始就知道,萨丁从一开始就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不可以期待呢?   他真的太蠢,竟如今才醒悟。   萨丁大概率会回到城堡。   情绪大起大落,沈聿拧动门把的手都在颤抖,试了好几次,才把门打开。   门一开,沈聿对上一双笑意吟吟的视线。   “大哥夫这是要去哪儿?”   那一头张扬的红发陡然变得阴森诡谲。   “我想请大哥到宏盛坐一坐,但又怕大哥不愿意,所以这不是来找我们大哥夫想想办法吗?”单文宏脸上笑着,眼睛里哪里还有之前的清澈和愚蠢,他手轻轻一抬,“请吧,大哥夫。”   沈聿没有动。   单文宏脸上的笑容一僵,他眸子沉了沉,阴鸷道,“沈聿,你是人类我不想伤你。”话音未落,他脸上又挂上笑意,“你应该知道萨丁是个什么东西,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这也是为了维护人类的利益,你最好不要逼我!”   沈聿看着单文宏短短三秒就变换了数次脸色,不由叹为观止,饶是他惯会骗人,也没有这样的演技。   见沈聿还是无动于衷,单文宏阴狠道,“你自己不愿动,我只好请人送你过去了。”他手一抬,身后彪形体壮的保镖就把沈聿架了起来。   这次单文宏的车不再是骚包的跑车,而是一辆七座黑色的商务车。   沈聿被保镖架着坐在后座,车上所有的玻璃都是密封的,驾驶座后后座的挡板一升,根本分不清方向。   “别担心,大哥夫你不是一直想去宏盛的实验室看看吗?我这就带你去。你说说你,想去也不早点和小弟我说,还整那些弯弯绕绕的,多麻烦。”单文宏笑着,一脸狗腿子样,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   沈聿眼睛眯了眯,“所以,商汀,还有之前那些死掉的人都是你做的?”   单文宏笑了笑,“大哥夫可不要乱说,怎么会和我有关系呢?他们自愿参加试药,药物的风险我们都是提前告知的,但他们还是同意了,那风险就得自己承担了,对吧?”   “宏盛的实验会害了很多人,你们知道吗?”沈聿转头看向保镖。   “哈哈哈。”单文宏捧腹大笑,“哎呦,哎呦。”他捂着肚子,擦了擦笑出的眼泪,“大哥夫啊,你怎么这么天真,宏盛制药可是救了很多人,无药可医的,有药没钱医的,怎么医都医不好的,你猜猜他们在不在这个范围内。”   “宏盛还攻克了很多癌症,制造出克制癌症的定向药。”单文宏说起宏盛,骄傲之情溢于言表,“你知道吗?宏盛制药在很多人眼里就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们也不例外。”   “神?”沈聿嗤笑,“残害人类这就是你说的神?”   “你懂什么?”沈聿语气里毫不掩饰的嘲讽,彻底激怒了单文宏,他猛地揪住沈聿的领口,目光阴冷地瞪着他,“你懂什么?!宏盛自创立到现在六十年,六十年创造了多少神话?拯救了多少生命,嗯?”   “可是谁来救他呢?”单文宏阴沉着脸,“他一病,宏盛股价就开始下跌,就连宏盛生产的药也被人抵制。”   “这么大个试药公司,老板病了竟然治不好?”   “老板自己都不用自己公司生产的药,谁还敢用啊?”   “谁知道以前的药那么便宜是不是用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那些声音刺痛着单文宏道耳膜,他狞笑着,“这群不懂感恩,忘恩负义的东西,死就死了,谁会在乎呢?”   沈聿:“所以你就开始用血族的研究新药,治好了你说的那个人?”   单文宏轻轻瞥了沈聿一眼,没有回答他,而是自顾自说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很严重的病,需要吃一种特别昂贵的进口药治疗。   他本来就是倒腾进口药的,知道有一种更便宜的替代药,治了一段时间,他又发现需要这种药的人其实很多很多,但是这种药并不能公开售卖,于是他便开始自己组实验室研发,新的药很快就出来了,药效更好。   即使研发成本很高,他也愿意用低价售卖。这种药很快上市,不知道治好了多少人。”   “那时候他们都叫我父亲药神,他也是我的神,他救了我。”   “可是神病了,脑子里长了个瘤子,位置不好,只能保守治疗,并且目前没有针对的特效药。”   单文宏表情冷静,像是诉说着和自己毫不相关的事情,“保守治疗就是等死。”   “他一天天衰弱下去了,我救不了他。”   沈聿静静听着,“后来呢?”   “后来出现了转机,一个人找到我,他说他活了三百多年,并给了我一管血。”   “他说这个可以让人类延年益寿,长生不老,治愈我父亲的病是轻而易举。”单文宏冷笑,“我当然是不信的,但我那个时候已经走投无路了。”   “可是奇迹就是发生了,血真的有用。”单文宏道,“我父亲痊愈了。”话到这里,他脸色垮了下去,变得阴沉,“可是那只是暂时的!”   “他必须依靠血族的血才能继续活下去,全身的器官瞬间衰竭,根本不给人反应的机会。”   沈聿道:“所以他用血控制了你。”   单文宏抬头冲着他抿唇笑了笑,“也不算。”   “算合作。”他眨眼,“血族的血确实很有意思。”   “你知道他们的血液可以吞噬大部分细菌和病毒吗?”   “服用过血族血液制造出的药的人类每一个都身强体健,百毒不侵。”单文宏手一指,“有且只有一个副作用——短命。”   “但只要持续服用,副作用就不会出现。”   沈聿直指本质,“然后他们便彻底沦为宏盛的奴隶。”   单文宏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第200章   “叮叮当当——”   “叮叮当当——”   萨丁已经尽力忽视这恼人的响动, 但奈何血族听力实在太过敏锐。   最终忍无可忍。   看到萨丁出现的艾米一惊,“大人,打扰到您了吗?”   萨丁皱眉看着在城堡进进出出的人, 一个个手里拿着工具,大箱小箱搬进搬出。   像是看出他的疑惑, 艾米解释道,“城堡的设施已经损坏无几, 我想着让工匠翻新一下,这样大人住的也舒心。”   话说完,她小心翼翼地观察萨丁的神色,生怕惹了人不快。   萨丁半晌没有说话。   艾米有些忐忑, “我这就让他们走……”   萨丁点点头:“是该好好翻新一下, 顺便装上网络。”   最近手机一直处于断网状态, 说实话, 习惯了手机的萨丁最近略显无聊,最重要的是, 他之前看的一本小说还没看完。   对于萨丁的要求, 艾米显得十分激动,“交给我安排,大人。”   萨丁只淡淡看了她一眼, 没再说什么。   艾米不愧是曾经的大管家, 效率惊人,当天就给城堡拉了电线网线, 还专门腾了一间房间改成了电竞房, 装了三个显示屏,等着萨丁的临幸。   不过萨丁倒是不太感兴趣,有电有网就好, 手机就可以充电了。   艾米给萨丁展示成果,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一句夸赞。   萨丁唇动了动,“不错。”   “能帮上大人是我的荣幸。”这时候艾米反而腼腆地笑了。   “大人。”艾米突然道,“你能醒来真是太好了。”   萨丁直直地注视着她,小姑娘脸上的喜悦激动做不得假,但萨丁内心没有丝毫波动,他眸子沉了沉,只是说了一句,“艾米,你长大了。”   艾米脸上的表情僵住,唇瓣嚅动,“主人……”   “你该回到你真正的主人那里去。”只听见萨丁继续说道,语气冰冷,没有丝毫起伏,听不出喜怒。   艾米双手紧紧扣在一起,眼眶通红,“大人,您不要我了吗?”   萨丁看着她,眼神毫无波动,“三百年,你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救我出来。”   艾米的脸色刷一下变得十分苍白。   “不……不是……”她动了动唇,却说不出辩解的话来。   这当然是的,三百年,她当然有机会唤醒萨丁。   但……她没有这样做。   一开始她只是觉得自己不够强大,伤害大人的人她还没有除掉。等他杀了那些猎人她就能救大人出来了。   然而猎人好似永远也杀不完,血族却越来越少,时代也悄悄发生了变化。猎人成立了猎人协会,血族也有了血族的阵营,双方竟渐渐达到了微妙的和谐。   艾米也在三百年间成了血族阵营的核心人物,大权在握,就连他的父亲,转化他的血族贵族,都受到她的掌控。   雷厉风行,狠戾决绝,这是她的代名词。成为血族之后,艾米便发现她不再像以前那样优柔寡断,这种感觉很奇妙,却并不让人反感。   对于萨丁,她惊觉自己的惧怕已经多过了忠诚。成为血族之后,艾米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人类对于萨丁的惧怕和血族对于萨丁的惧怕,有着明显的区别。   人类惧怕萨丁,更多是因为未知。而血族的惧怕,是从灵魂和血脉里流淌出的,时时刻刻牵动着她的神经。   只要萨丁想,他便可以控制所有的血族,无论他在什么地方,只要他心念一动,血族们便受他驱使,被他掌控。   头上像是悬着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惴惴不安。   她害怕伯爵大人发现她不再是人类,更害怕伯爵大人出现后,她苦心经营的平衡彻底被打破。   她知道大人喜欢人类,于是规定了血族不可以滥杀无辜,企图削减一些自己的惶恐,幻想着大人醒来后可以对她格外开恩。   但她同时又惧怕城堡,始终不敢迈出一步,总想着再等等,再等等。等到时间足够久等到伯爵沉睡的时间足够长,最好长到时代变换,沧海桑田,长到血族可以将一切遗忘,尽管知道这一切不可能发生。   但艾米还是小心翼翼地逃避着。   这次萨丁的召唤彻底打破了她所有幻想。   可萨丁什么都没说。   艾米无言,不知过了多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明白了,伯爵大人。”   她对着萨丁躬身,“我会让工匠们尽快完成城堡的翻修。”   离开城堡的艾米,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城堡新修的大门。真奇怪,她在这里也才生活了不到二十年,和这三百年都时间相比,实在微不足道。   但她却迟来地,升起了一种她没有家了的怅惘。   ——   有了电,萨丁插上了手机。最先弹出的消息竟然是单文宏的。   萨丁皱眉,点开消息。   “大哥,大哥夫一个人在宏盛似乎有些寂寞,不知道您愿不愿意来陪陪他?”   并附上一张照片。是沈聿被绑在手术台的样子。   消息是一天前发的。   萨丁眯了眯眼,手掌用力,沈聿给他买的智能手机差点在他手里化成齑粉,好在他意识到,快速收了力道。   ——   “沈聿……”男人眯了眯混浊的眼睛,双手用力掐住沈聿的下巴,声音粗粝,嘲哳难听,“你没有死……”   沈聿死死盯着眼前毒蛇一般阴鸷的眸子,“你不也没有死吗?里克。”   眼前的人骨瘦嶙峋,骷髅架子似的皮包着骨头。眼球突出,手指干枯粗糙如同树皮。   即使形如枯槁,那张脸,沈聿死都不会忘记,脖子上似乎还在隐隐作痛,他听到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带着一点恐惧,裹挟着飓风一般的恨意,让他兴奋得浑身止不住地战栗。   “你究竟是什么怪物?”沈聿的恨,里克一点都不放在眼里,他只专注于沈聿那张年轻俊美的脸上。   他一点都没变。   “要说怪物,你现在才更像是怪物。”沈聿轻笑,“我早该想到宏盛背后是你。”   沈聿风流的眸子划过寒光,锐利地刺向里克,他阴狠道,“我总有一种预感,预感我应该亲手杀了你。了结你所做的一切,为萨丁,为姑娘们,为我。”   “你是说那群蝼蚁吗?你放心,她们那么年轻,自然有她们的用处,不会像你那样痛苦。”里克狞笑着。   可是他并没有成功激怒沈聿,沈聿只闭上眼睛,轻轻笑着,似乎轻蔑。   “滴”一声,实验室的门打开,单文宏肿着一张脸进来,毕恭毕敬地唤了一声,“里克先生,您要的心脏早就为您准备好了。”   “蠢货!”里克转身,狠狠斥骂道。   单文宏弯下腰,垂眸恭恭敬敬地道歉,“抱歉。”   里克死皱着眉,萨丁的召唤他也听见了,身体不受驱使,脱离意志想要向着萨丁臣服。   但好在他并不是血族,他还有一半人类的血,让他强行摆脱了萨丁的召唤。然而付出的代价,就是他本来可以再坚持一年的心脏,需要重新更换。   三百年前,里克和猎人们砍下了萨丁的翅膀,收集了他的血液,将血族的城堡洗劫一空。这是他们计划好的,用纯血血族控制所有血族,这样他们就不堪一击。   可是计划并没有完成,猎人之间的链接本就松散,他们之间出现了分歧,城堡抢走的金银也挥霍一空。   里克便开始自己杀血族,却被仇家追杀,受了伤,伤口却因为处理不当,发生了感染,那个时候,伤口感染会要了人的命。他能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他不甘心。   就这样死去吗?他本来可以是拯救全人类的大英雄,却因为小小的伤口感染死掉吗?   里克当然不会让自己死,绝对不会。   他换了一颗血族的心脏,里克成功痊愈,并且浑身充满了力量,他能感受到自己变得更加年轻了。   但很快,一年后,他的身体快速腐坏,于是不得已他又换了一颗。日复一日,有时候是一年,有时候是三五年,最好的一颗心脏,来自于刚转化不久的血族,他们身体里还有着属于人类的某些东西,他撑了整整二十年。   可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一盘散沙的猎人逐渐组成了一个团体,血族们也变得一致对外。他们之间竟渐渐趋于平衡,没有杀戮。   可这怎么行,猎人怎么可以和血族和平共处呢?   他的心脏由谁供给?   三百年,眼看着科技日新月异,血族混迹于人群,猎人们小打小闹。而里克,东躲西藏。多谢现代科技和法律,里克能拿到心脏的机会越来越少。   然后,他就遇到了单文宏,一个制药公司董事的儿子。里克瞬间想到,如果萨丁的血被制成了药,帮助人类一直处于血族和人类的过度阶段。这样他就有用不完的心脏。   于是他用萨丁的血救了宏盛董事,拿捏了宏盛。   只是他没想到单文宏这么蠢,竟然去招惹萨丁。萨丁可以控制整个血族!到时候人类服用了含有萨丁血液成分的药,不就连人类也能控制了吗?   他现在看单文宏的眼神恨不得就这样把他杀了,但他现在需要宏盛,留着他还有用。   里克冷哼一声。   好在他还是人类,人类不畏惧太阳,不惧强光,里克阴鸷地勾了勾唇。   那就——只能把萨丁彻底除掉了。 第201章   “原来你是替里克做事?”   男人走后, 沈聿轻笑一声,似乎嘲笑单文宏的天真。   “怎么会?”单文宏转身,脸上还刻着一道巴掌印, 嘴角勾着笑,眼神阴鸷, 轻声道,“我们只是合作罢了。”   “有对合作伙伴非打即骂的吗?”沈聿勾着唇, “不知道是合作还是当奴隶呢。”   沈聿继续道,“三百年的老古董了,你应该很看不惯吧。”   单文宏也跟着轻笑,两个人一个笑得比一个温和, 就好似一对同伴, 只听单文宏道, “起码我们的目标是一样, 都是萨丁。”   他轻声吐出:“我不着急的。”   沈聿反问:“是吗?你以为杀了萨丁,你父亲就有救了吗?”   “为什么没有呢?起码因为萨丁的血, 我父亲痊愈了。”单文宏轻笑, “我之前还以为只要是个血族的血就可以,没想到竟然是萨丁的血,你说我和萨丁是不是还挺有缘的?”他挑了挑眉, 轻佻张扬, 他厉声道,“这是命运的安排, 救宏盛就是他的命。”   “你父亲呢?你父亲真的想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吗?他真的想这样被救吗?他救了那么多人的命, 救了你的命!”听到他的话沈聿目眦欲裂,眸子沉得滴水,他低声质问, “你说你父亲是神,神会愿意成为怪物吗?”   沈聿说完,没有放过单文宏表情的丝毫变化,只见他问出这句话后,对方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虽然很快,但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于是沈聿继续道,“所以你的神愿意成为一个怪物吗?他可以忍受自己作为一个怪物活着?还是更愿意寿终正寝,功成身退地死去?”   “单文宏。”沈聿眸子眯了眯,突然嗤笑道,“你不过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幼稚,懦弱,可笑,无能!”   这话彻底激怒了单文宏,他终于从怔愣中回神,一把揪住沈聿的领口,用力挤压对方的呼吸,他咬牙切齿,张扬的红发凌乱地飞舞着,“你懂什么?”   沈聿丝毫不慌,冷笑着道,“宏盛这么大一个集团,全靠着单董事长维持,可惜他到了该退休享清福的年纪,继承人却不堪大用。   后竟熬到重病,宏盛也出不来一个可以主持大局的人物。眼看大厦将倾,作为单董事长唯一的儿子,想的却不是扛起宏盛的担子,而是想着怎么才能一辈子躲在爸爸后面,做一个骄纵任性的富二代。”   “你真的觉得单董事长在乎的是自己的病吗?”   沈聿直直和对方对视着,眼睛一眨不眨,却叩问得单文宏瑟缩了一下,就连手指上的力道都轻了。   被戳中心事的难堪,让他整张脸都红了,看上去像是愤怒,但又好像羞愧。   他只能从牙关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胡说。”   丝毫没有威慑力。   “如果我真的是胡说,那就做给你的神看啊,告诉他,就算没有他你也可以扛起宏盛,就算无法扛起宏盛,你也可以独当一面,而不是一个——”   “毫无用处的纨绔子弟。”   沈聿的话掷地有声,冲击得单文宏眼眶红了一片,他再给予最后一击,叩问道,“你敢吗?你能吗?”   “呵。”单文宏突然轻笑,放开揪住沈聿的手,“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吗?”   他冷哼,“口才不错。”   “你就等着和萨丁一起死吧,我的大哥夫。”单文宏最后重重拍了拍沈聿的脸,转身离开。   ——   地下停车库。   “啊,大哥,你真的来了。”单文宏手撑在红色超跑的车门,感受到背后冰冷的视线,他缓缓转过身,看向那个高大的身影。   萨丁抱着胳膊,身上是一套燕尾西装,披着一身黑红色的斗篷,斗篷的领子立起来,皮肤苍白没有血色,却有着一双殷红的瞳孔和薄唇。   像鬼。   别问萨丁为什么这样穿,因为故事里的吸血鬼都这么穿,血族寿命长,也该与时俱进才是。   “沈聿在哪儿?”萨丁没有和单文宏废话。   “大哥,故事里主角会捣毁实验室拯救全人类。”单文宏没有笑着,没有回答萨丁的问题,“但现在很明显,你是那个怪物,进了宏盛的实验室,想要毁灭造福人类,创造新兴人类的重大成果。”   单文宏笑着,“所以你是那个反派,进了这里,你可就出不去了。你终究会被主角杀死。”   萨丁皱眉,这是看小说看魔怔了,他闪现到单文宏面前,揪住对方的领口,沉声问道,“说!沈聿在哪儿?”   “咳……”单文宏叩住萨丁的胳膊,“当然是在实验室,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杀人犯法这种事我不做。”他抬了抬双手,以示自己的清白。   紧接着,他突然狞笑道,“我们的目标一直是你啊,大哥。”   突然——   “砰砰砰——”   漆黑的地下车库亮如白昼。   萨丁抬手挡了挡眼睛。   皮肤上快速升腾起一股灼烧感。苍白的皮肤变得通红,煮熟了一般。   “哈——”萨丁后退半步,弯着腰,几乎把整个人折叠进阴影里,但那股灼烧无处不在。   尖牙已经全部伸出,手上的指甲也变得锋利,完全激发了战斗状态。   萨丁目光一凝,直直射向单文宏,“你找死!”   单文宏摇头笑着,欣赏着血族伯爵的狼狈,“谁生谁死,未可知。”   还以为血族伯爵有多厉害,不还是不堪一击?   气急的萨丁奋起进攻,双手成爪猛地袭了上去。   “刷——”银制的网从天而降落在萨丁身上   “滋啦滋啦——”   见红的皮肤瞬间被烧掉了皮肉。   “啊——”   地下车库里是萨丁凄厉的哀嚎。   ——   实验室的门再次被打开,闭眼假寐的沈聿睁开眼睛,最先看到的,是单文宏的脸,紧接着一个人被推了进来。   看清人影,沈聿瞳孔一震,“萨丁!”   被困在网中的萨丁身体蜷缩着,网上是那人的皮肉和血迹,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苍白。   “效率不错。”   已经换好心脏的里克也跟着进来,看到地上苟延残喘的萨丁,对着单文宏投去一个干的不错的眼神。   单文宏谦卑地笑了笑。   里克踱步到萨丁跟前,隔着网扣住萨丁的下巴。   沈聿手动了动,企图挣脱手腕上的镣铐。   萨丁红色的瞳孔闪烁着,狠狠瞪视眼前的人,獠牙锋利。   “哈哈哈。”见真是萨丁,还如此狼狈,里克放声大笑,“上次没能杀了你,但这一次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了。”   “我们认识吗?”萨丁恶狠狠地盯着他。   里克抿着得意的笑,“伯爵大人贵人多忘事,连三百年前是被谁禁锢都不记得了?”   “呵。”萨丁轻笑,像是终于想起这是哪号人物,他道,“我当然记得。”   “一群低贱卑微的强盗,闯进我的城堡烧杀抢掠,带走了所有值钱的东西,带不走的就地销毁。”   “我当然记得你们那一张张贪婪丑陋的嘴脸。”   萨丁眸子里的鄙夷毫不掩饰。   听到他的话,里克指甲扣进萨丁脸上被银灼出的血洞,“本就是怪物,你死有余辜。至于你的财富,又有谁知道是干了什么勾当得来的呢?”   沈聿一双眼睛紧紧追随者萨丁,看到里克的动作,眼神冰冷,他捏了捏手心。   “呵呵呵。”萨丁被对方逗笑了,笑得胸腔都在震动,“人类。”   他只轻轻吐出两个字,却将嘲讽的意味拉满。   “笑吧,笑吧。”里克眸子轻轻一眯,“反正你就要死了,我会抽干你身上的每一滴血,然后再将你放在太阳下暴晒,晒成一团灰烬。”   “都准备好了吗?”他抬头起身看向单文宏。   “是,里克先生,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血族上场。”单文宏笑眯眯道,“这次抽出的血,足够我们继续生产新药,还可以用以研究,改进药物。”   里克看了他一眼,轻声笑了笑,“呵呵。”   萨丁被带走。   实验室只剩沈聿一人,他猛地将左手从镣铐中取下,竟是掰折了腕骨。   额角是细细密密的冷汗,他手嘴并用,用刚才一个研究员偷偷递给他的针解开右手的手铐,再用右手正回左手,才开始解脚上的镣铐。   “滴”一声,实验室的门打开,白晃晃的灯将这里照的如同白昼。   门口是刚才给沈聿递针的研究员。   沈聿苍白着一张脸点点头,“多谢。你叫什么名字。”   “诺伊。”男人对着沈聿招手,“快跟我来。吉娜已经带人去销毁他们的制药库,董扶带着人销毁实验数据。我们不能炸掉实验室,毕竟宏盛制药确实也在造福人类,猎人协会之后会带着证据找宏盛董事会谈,再采取进一步措施。”   他道,“我这边先带你出去。”   沈聿摇了摇头,“抱歉,我还有事情要做。”   “你要去救那只血族?”诺伊立刻意识到什么,轻微怔忪。   但也很快理解,确实有一部分血族从来不会吸食活人的血,他们安分守己,不愿意伤人,和人类建立良好的关系。甚至在吸血鬼影视作品流行趋势下,很多人类都对血族抱有一定的幻想,也有血族和人类组成家庭的例子。   他抿了抿唇,虽然不理解,但也选择尊重,于是无奈地点点头,“好吧,你自己小心。”   语罢,他将一张卡递给沈聿,“你拿着这张门禁卡,他可以破坏实验室大部分门锁上的密码,但一旦使用也会被他们察觉,会自动修复代码。修复完成,这张卡就会成为废卡,宏盛安保严密,所以速度要快,不然会被他们抓到。”   沈聿捏住那张门禁卡,诺伊皱了皱眉,没有松手,“你要想清楚,如果最后没能出去,惹怒了他们,你也很可能成为试药员的其中之一,会有生命危险。”   “谢谢,我知道了。”沈聿点点头,态度也很坚决。   他目光直直落在前方,茫茫一片白的走廊,却陡然和城堡里,通往萨丁房间的长廊重合。   “我必须去。” 第202章   “滴——滴——”   头顶的警报响起, 有研究员手忙脚乱地跑到单文宏面前,本想说些什么,注意到他旁边的里克, 瞬间噤了声。   见他神色仓皇,单文宏意识到可能发生了什么, 他微微颔首,对着里克道, “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我去处理一下。”   里克倨傲地点头,他现在注意力都在萨丁身上。   单文宏跟着研究员离开。   “滴”一声,里克打开关押萨丁的实验室, 双手双脚被银锁链绑在十字架上, 白炽灯将他炙烤得浑身红彤彤的。   “萨丁。”里克从实验台上拿了一把手术刀, 狞笑着走近, 锋利的刀锋抵住萨丁的下颌,“血族伯爵也不过如此。”   “呵。”萨丁轻笑, “是吗?”   “既然我都要死了, 那不知道阁下能否回答我一个问题呢?”萨丁抬眸,神色却不见丝毫狼狈。   里克只觉得他在装,“刷”一声, 他划破萨丁的脖子, 纡尊降贵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沈聿。”萨丁吐出一个名字, 眸子沉了沉, 他问道,“是你杀的吗?”   “哈哈哈哈哈……”里克像是知道了一个笑话,不受控制地大笑起来, 他捂着自己笑得有些痛的肚子,擦了擦虚假的眼泪,“萨丁啊萨丁……”   “怎么样?沈聿的滋味是不是很不错?”里克嘴角噙着笑,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他可是当时上流社会出了名的浪荡子,混迹于贵族之间,小姐夫人对他青睐有加,他是天生的表子。”他舔了舔唇,“按现在的话来说,高级牛郎。”   里克笑得开怀,“我就知道你会喜欢他。”   “这可是一步好棋。”他十分得意,“我本来以为他是个聪明的,但没想到也十分蠢笨,竟然相信我会放了他和他的小姐妹们。”   “有手有脚,却因为贵族小姐的喜欢,便有取之不竭的财宝。”里克不屑地嗤了一声,“空有一张脸的废物罢了,杀了就杀了。”   “我直接把他头砍了下来。”里克手起刀落,做了一个手势,“那颗好看的脑袋,被我们几个踩在脚下当球踢。”   他踢了踢腿,颇为遗憾地摇摇头,“可惜我劲儿太大,那颗漂亮的脑袋踹在树上下不来了。”他扯着唇笑笑,“不然我肯定留下来收藏,就像你的翅膀一样。”   里克手按在萨丁的肩膀,说到翅膀,他手上用力,企图看到萨丁痛苦的表情。   “哈。”萨丁猩红的眸子闪了闪,殷红的唇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所以果然是你。”   “沈聿的脑袋有那么好踢吗?”萨丁嘲讽,眼神在里克身上上下审视,“也是。你长的那么丑,一定没什么姑娘喜欢你吧?更别说什么贵族小姐了?她们连话都不想和你说吧?”   萨丁嫌弃地吸了吸鼻子,“你嫉妒的嘴脸实在太令人作呕了。”   “呵。”里克眉毛挑了挑,手术刀陷进萨丁的动脉,鲜血汩汩流出,里克愉快地眯了眯眼,“你懂什么?那个小白脸,惯会花言巧语,虚伪恶心。”   “可惜你连花言巧语的机会都没有。”   “呵。”里克像是被戳中,怒目而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眯了眯眼,“你在拖延时间?你觉得会有人来救你?”他不屑,“沈聿?”   “那我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把他脑袋砍下来的,那个场景一定十分美妙。”   “砰——”   话音刚落,实验室里的白炽灯骤然熄灭,听到熟悉的心跳声,萨丁紧握的拳头蓦地松开。   漆黑中,里克转身。   实验室的门打开,外面也是一片黑暗。   “叮——”   寒光一现,里克手里的手术刀一挥,皮肉相接,沈聿胳膊上骤然多了一道口子。   他捂着胳膊,视线牢牢锁定在里克身上,纵身一跃,右手一挥,旋身飞刺,实验台上的针筒用力扎在里克后脖颈。   里克不可置信地捂着脖子,在他分神之际,沈聿转身快速解开萨丁身上的银锁链。   他怔怔看着从对方脖子上流出的血液,一把将自己划伤的胳膊抵在对方唇边。   电光火石之间,萨丁还在愣神,嘴边就多了一个香甜的胳膊,他条件反射地嘬了嘬。   意识到那是沈聿的血,他猛地将对方推开。   “我们走。”被人推开,沈聿多少有些受伤,但也知道现在的情况紧急,拉住萨丁手腕往外走。   “砰——砰——砰——”   实验室的灯重新亮了起来,白晃晃的,灼热的灯光落下,沈聿脱下自己的外套照在萨丁头顶,将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哒哒哒——”   齐整的脚步声响起,沈聿的视线里多了一抹红色。   单文宏眯了眯眼,扫过沈聿,神色冷峻,他视线落在萨丁身上,死死盯着这个血族伯爵,势在必得,“你可以走,但是萨丁要留下。”   他抬手,沈聿后路就被人堵住。   这时候里克也跌跌撞撞走了过来,他扯出扎在脖子后面的针,用力摔在地上,眸子深沉凌厉,射向沈聿和萨丁的视线如同看死人一般。   “沈聿!”他凶恶地瞪着那个风流俊美的男人,“我要砍下你的脑袋!”   沈聿紧了紧手心里的手术刀,将萨丁挡在身后,眉目严峻。   “尽管来。”   “砰——”一声,沈聿将手术刀和诺伊给他的烟雾弹甩了出去。   视线受阻,沈聿拉着萨丁疯狂往外跑。   萨丁的视线被衣服遮挡,只能看到被沈聿牵着的手腕,对方灼热的体温正源源不断传到他的血脉里。   “滴——滴——”   烟雾报警器响了起来,天花板开始自动洒水,沈聿逃跑的时候顺便按下了火灾报警器,实验室乱成了一锅粥,大量人员往外逃窜,沈聿牵着萨丁混在其中。   外面正是白天,太阳高照,就连沈聿都被晒得有些烦躁,他轻轻捏了捏萨丁的手心,“别怕。”   萨丁神色晦暗,没有说话。   他猛然甩开沈聿的手,“这又是你新的把戏吗?”   手心里空落落的,沈聿一怔。   “骗我上瘾了?这一次又要骗我什么?”萨丁不顾太阳的灼烧,将沈聿的外套甩给他,“我们还有三百年的账没有算。”   眼皮上似有火烧,隐隐可见皮肉,沈聿一慌,手忙脚乱裹住他。   “别……别这样。”他声音近乎哽咽,低声下气地讨好,“我们,我们回去说,我回去在和你解释,好不好?”   “你想喝我的血,就喝我的血,你想掏我的心,我就把心掏给你。”沈聿死死按住外套,不让萨丁的皮肤暴露一丝一毫,“别冲动……”   他紧紧抱着怀里的人,萨丁还在挣扎,手里的外套不堪重负,沈聿慌了,他将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在对方身上,“萨丁……萨丁,别冲动好不好?我们回去,我们回去,你不要伤害自己……”   “我知道错了,和我回去好不好?”晶莹的泪珠滑落,纤长的睫毛蝴蝶翅膀般闪了闪,沈聿带着哭腔,“对不起,对不起一直骗了你,对不起害得你被砍掉翅膀,陷入沉睡……”   “我蠢笨,懦弱,无能。我不敢告诉你我的一切都是假的,不敢告诉你我是带着目的的接近……”他缓缓道,“我太蠢了……我真的蠢透了,我早该告诉你的……强大如伯爵大人,如果早知道我的遭遇,一定会帮我赶跑坏人的,对吧?”   沈聿扯了扯嘴角,要哭不哭的,很是难看,他拍了拍萨丁的后背,轻声细语地安抚,“要杀要剐都听你的,但是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你刚才说什么?”   萨丁语气冰冷,没有丝毫起伏,倒是问得沈聿一愣,伤心,难过,愧疚……所有情绪像是突然被打了个结,戛然而止。   以至于整个人都有些呆滞,“要杀要剐……”   “不是,上一句。”   沈聿不确定:“帮我赶跑坏人?”   “有求于我,也不知道说句好听的?”萨丁冷哼,“以前这张嘴不是挺能说的吗?”   听到萨丁让他说句好听的,沈聿条件反射道,“伟大的伯爵大人,请帮我打跑坏人吧……?”   萨丁推开沈聿,掀起外套,他轻轻拍了拍沈聿的肩膀,“人类,这是你的荣幸。”   愣神的人终于回神,他扯着外套,眸子里满是惊慌,眼眶通红一片。   萨丁轻轻一点,沈聿便如同静止了一般。   紧接着,一团阴影缓慢移动,如同天狗食日,一点点将太阳光吞噬殆尽。   顷刻间,黑夜侵袭了白昼。   沈聿晃了晃,大地似乎震颤。萨丁腾空而起,身后的斗篷猎猎作响,苍白的脸色,殷红的唇。   黑夜迎来了他的王。   “砰——”   宏盛实验室的天花板被猛地顶开,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在空中旋飞,瞬息至萨丁身后。   丝绒般的骨翼流光溢彩。   萨丁伸展翅膀,伸出手在翅翼上轻轻扫过,抚去了上面的尘埃。   追出来的里克以及一众研究员呆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都来了。”   萨丁轻笑,他从空中落下,翅膀垂在身后,刚好到脚踝的位置。   经过沈聿,他手一抬。沈聿便发现自己又能动了。   “来,这里面,欺负你的坏人是哪一个?”萨丁牵着沈聿的手,瞬移到里克跟前。   沈聿看见一双瞪大的眸子,瞳孔里清晰地映着同样呆滞的他。   “傻了?”萨丁宽大都手掌揉了揉沈聿的黑发,对方呆呆的模样,倒是顺眼,比以往都要可爱。   “是他吗?”萨丁轻轻抬着眼皮往里克身上一瞥,眸子里是对生命的漠视。   “就是他砍下了你的脑袋?”   “不是……不是……大人……我知错了大人,饶了我,饶了我……”   里克“噗通”一声给萨丁跪下了,他身上是血族的心脏,天然便臣服于萨丁。   恐惧,浓重的恐惧淹没了他整个胸腔。   沈聿愣愣点头。   “砰——”   来不及反应,连动作都没有看清,头颅倏忽落地,在地上滚了滚,血液溅了一旁的单文宏一脸。   里克的身体瞬间干瘪,胸腔的心脏腐烂成了一团水。   可那颗脑袋还活着,无法动弹,只能睁着眼睛盯着地面。   “现在你可以拿他的脑袋当球踢了。”萨丁拍了拍沈聿的肩膀,说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   沈聿很呆,却没有半点害怕,他盯着地上那颗头颅,直直走了过去,伸出脚狠狠踹在上面。   吉娜的命,赛琳娜的命,还有他的姑娘们,最小的才三四岁……   沈聿的一双眸子通红,脖子似乎又在幻痛,理智出走,只有眼前一颗可憎的脑袋。   骤然,他被萨丁拦腰抱住,宽大的掌心在他身上轻拍,哄小孩子的语气,“没事了,没事了,有我在。”   情绪奇异地平静下来,一口恶气终于泄了出去,沈聿却觉得空荡荡的,很虚无。   只有这个怀抱,这个冰冷的怀抱,清晰地传导到他的胸口,心脏因为对方鼓鼓跳动着。于是沈聿紧紧回抱了回去,头埋在对方胸口,冰冷的躯体,带给他的却是暖意。   萨丁轻轻拍着,眸子瞥向单文宏,眼神冰冷。   单文宏心口一跳,张了张嘴要说什么,萨丁手一挥,单文宏和他身后的研究员便蓦地倒地。   萨丁伸展翅膀,松开怀抱,揪着沈聿的领子:“现在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第203章   沈聿动了动锁住的手腕, 铁链叮铃作响,身上的T恤被萨丁用指甲划成了一条一条的,挂在胸口, 很有乞丐风。   他尴尬地笑笑,“大人这是做什么?”   萨丁站在床头, 双手抱着胳膊,目光欣赏着沈聿的狼狈, 听到沈聿的话,他轻哼一声,“如你所见,算账。”   他两步上前坐在床边, 抬手拂开布条, 锐利的指甲羽毛般划过白皙的肌肤。   沈聿轻轻颤了颤, 腹部收缩, 线条变得更加清晰了,他抿了抿唇, 讨好地笑道, “大人今日真是光彩照人,威武不凡,皎皎如天边明月……”   “惯会说好听话。”萨丁嗤笑, 倨傲地扬了扬下巴, “你们人类的审美还是有些东西的。”   他身上依旧是燕尾西装和黑红斗篷。   沈聿动了动腰,笑着道, “我的身材不如大人的好, 这样怕是污了大人的眼,不如给我披上衣服?”   “别动。”萨丁冰凉的手掌按住对方的腰,“你现在是我的破布娃娃, 不许动。”   他突然想起一句话,于是脱口而出,“得不到你的心,我就得到你的人。”   萨丁自己没觉得有什么,沈聿听得却是蜷曲了脚趾,只能尴尬地笑笑。   “大人,我的心和我的人都是你的。”   “骗子。”萨丁冷哼。   “不骗你。”沈聿挣扎起身,“我发誓,以后绝不会再欺骗你,如果违背誓言,就让你把我的心掏出来。”   刚起了一点,就重新被萨丁按了回去,于是沈聿只好给梗着脑袋看他。   目光真挚,情真意切。   萨丁不为所动。   沈聿动了动膝盖,轻轻蹭对方的腰,轻声细语道,“大人,我饿了。关了好几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我好饿啊……”   “啧。”萨丁皱眉,“麻烦。”   嘴上说着麻烦,却在不久之后端着食物重新回到房间。   “吃吧。”   一碗小粥。   沈聿动了动手,“不知道大人能不能先放开我。”   萨丁摇头,“不能。”   他上前把人扶着坐起来,端起粥碗,舀了一勺粥,喂到对方嘴边。   沈聿轻咳一声,脸骤然红了,慢吞吞地凑过去,“还从没有人喂我吃过东西呢。”   莫名其妙的羞涩让萨丁很受用,一勺接着一勺,直到把沈聿快要喂吐了。   吃完饭,沈聿又有了新的要求,“大人,我有些冷。可不可以抱抱我?”   “你怎么这么麻烦?”萨丁嫌弃,宽厚的胸怀将人包裹住。   沈聿靠着对方软弹的胸口,“一直都想问,大人的身材这么好,都是怎么练出来的?不像我,瘦瘦小小的,只能任由人欺负。”   萨丁捏了捏对方的胳膊,上面的伤口已经被他治好,但还是没几两肉,摸着几乎见骨头,他有些不满意,“确实太瘦。”   被捏住胳膊,沈聿突然想起自己在实验室待了几天,根本没有条件,现在自己身上全是汗味,头发也快要打绺了,靠着对方胸口的背一僵,沈聿面露难色,“大人,我想洗澡。”   萨丁果然恪守破布娃娃的承诺,抱起沈聿就往浴室走,然后把人放进浴缸。   “咔哒”一声,手腕就锁在了浴缸外。   沈聿僵硬,曲了曲腿,“大人,我可以自己洗。”   “你觉得自己有选择的资格?”萨丁冷嘲,响指一打,沈聿身上的衣物就成了破布。   视线落在某个地方,萨丁哼了一声。   沈聿曲腿。   “之前没仔细看,颜色不错。”萨丁评价道,“挺粉嫩。”   “萨丁。”沈聿恼羞成怒,耳根连带着脖子都红了。   让他无所适从的却是,被萨丁评价的地方,因为对方的话和眼神正悄悄发生变化。   “别害羞。”萨丁按住沈聿的肩膀,人类的羞耻心他是半点没有,“你应该自豪自己有个保温杯,这可是不可多得的部件,可以让……欲/仙欲死……”   说到这里他陡然噤声,对方鼓点般的心跳就好似在诉说着什么,在寂静的浴室格外清晰。萨丁蓦地意识到什么,挥之不去的粉红泡泡终于让他的神色有些变化。   他轻咳一声,自觉十分善解人意,“需要帮忙吗?我咬你一口,让你爽爽?”   沈聿兀地瞪大眼睛:“???”   萨丁的意思是血族在吸血的时候会分泌一种迷幻的荷尔蒙,可以让人类陷入情动之中。   他压根想不到语言已经发展到某种程度,以至于这句话十分有歧义。   沈聿连眼睛都红了,他脸上风流的笑容维持不住,咽了咽口水,羞涩地点了点头,“要不还是算了。”   “哦。”   很快沈聿就有得后悔了,萨丁的动作很轻,似乎生怕用大劲儿脆弱的人类直接一命呜呼了,以至于挠痒痒似的。   沈聿的问题不仅没有解决,还越发剑拔弩张。   对此,萨丁只一句话,“挺精神的。”   然后便心无旁骛给沈聿洗头,洗完头还给沈聿换了身好看的人睡衣,倒真像对待玩具娃娃似的。   做完这些,萨丁就不管了,徒留沈聿一个人在房间,默念清心经。越念脑海里越是闪过萨丁的身影。被制服包裹的,恰到好处展现每一处肌肉线条;穿着礼服的,高大英俊,轻抬的眼皮睥睨一切,看谁都像看垃圾似的;睡衣的萨丁,比平时多了慵懒,也更孩子气,不喜欢穿拖鞋,也不喜欢多余的衣物,苍白的皮肤若隐若现。   睡不着了。   沈聿无奈地翘了翘腿。   之后几天都是如此,简单抱一抱,喂饭,洗澡,给沈聿打扮,一到深夜,萨丁就不见了踪影,没有一丝出格之处,沈聿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成了一个大型玩偶。   不怪萨丁,只怪小说都太好看了。一看就如饥似渴,根本停不下来,再加上艾米改造的电竞房,有了电脑的萨丁大人还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发在网上,积累了不少小读者,就更是顾不上沈聿了。   人类的发明,有点东西。   就在又一次萨丁给沈聿洗完澡晾在床上准备走的时候。   沈聿捏住人的手腕一个翻身,将人压住。   他委屈巴巴趴在对方胸口,“大人,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我知道错了,真的。”沈聿只以为这是萨丁给他的惩罚,所以一直忍受着,可是他受不了这种冷落。   原来他是受不了的。他宁愿萨丁恨他,杀他,吸他的血,掏他的心,他甘之如饴,可是不要这样放任不管,把他当成一个物件。   他受不了这样。   哪怕是惩罚,他也受不了这样。   “我保证以后都不骗你,您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您……”沈聿埋在对方胸口,双手紧紧揪住对方胸口的布料。   湿漉漉的触感传递到胸膛,萨丁愣了愣,只听沈聿带着哭腔哀求,“求您不要不理我,请求您……”   萨丁不明所以地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想了想每次洗澡的状况,明明很想被咬一口,却总是语言上否定的沈聿,他抿了抿唇,“想做?”   沈聿:“啊……啊?”   沈聿彻底被问愣住了,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话题跳跃这么大,想起每次萨丁都会看自己某个地方,然后总是问他那种问题。他突然悟了。   原来冷漠的原因是被拒绝了吗?   于是沈聿睁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羞怯地抿了抿唇,不确定地问,“可以吗?”   “当然。”萨丁点头,张了张嘴凑上去。   “唔……”咬脖子的唇被人截获,柔软的舌尖灵活地闯入,舔过萨丁的口腔,为避免伤到人类,伯爵大人收了牙齿,这更方便了人类的动作。   冷热交替,沈聿孜孜不倦,直到将冰冷的口腔染上自己的体温。   他吻得投入,温柔又带着一丝青涩,像是孤注一掷,把自己的命都搭上似的,吻到上头,几近窒息,但沈聿不愿意放开。   “唔……”   为了避免沈聿把自己吻死,萨丁推开身上的人。沈聿急促地喘息,呼吸着新鲜空气,心跳声响动如雷,眼睛里是兴奋的光,一张小脸通红,少了风流,多了些稚气。   仔细算来,他也不过才二十几岁,正是青春的年纪。   沈聿右手扛起萨丁的大腿,左手将汗湿贴在头皮的头发拢到后面,漆黑的眸子微光闪烁,“可以吗?”   可以什么?   萨丁还在分神,意识都放在自己的腿上,害怕沈聿的小胳膊被他压断。冷不丁听到这句,还没反应过来,又一个吻落了下来。   保温杯很烫……   等到血族伯爵再清醒,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   他睁开眼睛,只看到一个毛茸茸的黑色脑袋。   察觉到他醒来,双手搂住萨丁的腰,从对方胸口上抬头,嘴角挂着餍足的微笑。   “大人,你醒了。”   尾音带着小钩子,语气十分愉悦。   沈聿见对方不说话,神色立刻紧张起来,“你怎么样?难受吗?”   “还行,也就那样吧。”萨丁一脸冷酷,推开对方,直起身,偷偷调整了下僵直的腰背。他舒了一口气,手指戳着对方胸口,白皙的皮肤顷刻多了道印子,“以为你有多少经验呢,不过如此。”   晴天霹雳。   沈聿眸子哀怨,他捧着沈聿的手心,因为握得太久,已经沾染了他的体温,他小声道,“我只有大人的。”   “这次可能缺少了些经验,但没关系,我会多多练习,一定让大人满意。”沈聿脸贴着萨丁的手心,“大人别不要我。”   “嘶……”萨丁皱眉,低头看到自己狼藉的胸口,苍白的皮肤愣是被对方嘬成了红色。   梅花一个叠着一个,两处红肿更是显眼,上面明晃晃口水的痕迹。   萨丁怒了:“你是没断奶吗?”   沈聿眸子闪烁,重新把萨丁按了回去,语气委屈,嘴角却勾着笑意,“大人,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没了妈妈。”   狡猾。 第204章   一个风雨交加的夜, 城堡里的血族伯爵,萨丁大人行色匆匆离开城堡。   之后,带回了一个粉雕玉琢的男婴。   小婴儿不哭不闹, 趴在伯爵大人的怀里咯咯直笑。萨丁看着怀里的婴儿,骨头软软的, 身体也是软乎乎的,只要自己动动手指, 这个脆弱的小生命就会一命呜呼。   他皱了皱眉,手指戳戳小孩儿的脸蛋。他一点儿都不怕人,任由萨丁戳戳,裂开牙都没齐的嘴, 小手手拽住手指就要往自己嘴里送。   “饿了?”萨丁挑了挑眉, 手指塞进小孩儿嘴里, 抵了抵长出的那几颗乳牙, 检查一番,他看向小孩儿的眼神充满同情。   血族的牙齿天生就十分锋利, 能让他们快速刺破猎物的皮肤和血管, 汲取血液。   像小孩儿这种,只能饿肚子了。   萨丁抽回手指,手指上占满了小孩儿的口水, “沈聿?”   听到自己的名字, 小孩儿笑得更欢了,软绵绵一团, 很是可爱。   沈聿视线一直跟着萨丁的手指, 脸上的笑容竟变得就有分讨好,“啊啊……”   他叫着,两条细胳膊去够萨丁的手, 够不着,嘴一撇,“呜哇……”   哭声还没出来,萨丁就把手塞了回去,他皱眉“啧”了一声,“麻烦。”   “唔唔……”   然后萨丁就发现自己之前的想法可能有些错误,小小的人儿牙虽然没长齐,力气却是不小。   苍白的指腹钝痛,有破皮的趋势。萨丁紧蹙着眉头,打量着这个小人儿,目光渐渐带上了一些好奇。   无知无觉的沈聿:嘬嘬嘬。   能把血族的皮肤嘬破,不容忽视,萨丁眸子沉了沉。   沈聿:嘬嘬嘬。   嘬了半晌,除了嘬了一手口水,没有半点东西。沈聿嘴一瘪,“呜哇哇哇——”   声音嘹亮。   萨丁耳膜一痛。   他拎着沈聿的后脖颈,把人拎远。   被扼住命运的后脖颈后沈聿也不哭喊了,而是捧着自己的小爪子,吧嗒吧嗒无声地掉眼泪。   一张圆乎乎的小脸委屈巴巴的。   萨丁眉头紧了紧,抿着唇和沈聿对峙。   “真是麻烦。”他低咒一声,重新把人抱回怀里。   沈聿窝在人胸口,葡萄似的大眼睛转着泪水。宽厚的胸膛不知道给了他什么错觉,小嘴一张嗷呜一口咬住萨丁胸口的衣襟。   嘬嘬嘬。   嘬嘬嘬。   眼看着还是没有吃的,他也不哭不闹继续嘬嘬嘬。   “哎呦,大人。这是从哪里抱回来的小孩?长得真是讨人喜欢呢。”   女仆的到来不知道是救了被嘬的萨丁还是救了一直嘬空气的沈聿。   女仆看着窝在萨丁胸口的小孩,一双眼睛里全是慈爱的笑意,她捂着嘴,“应该是饿了,我给他热一碗羊奶吧。”   萨丁抬了抬眉,轻轻“嗯”了一声。   温热的羊奶很快就端了上来,萨丁从女仆手里接过碗,嫌弃地将腥膻的东西搁在桌上,再次揪住小孩儿的后脖颈,怼到碗前,命令他,“吃。”   小婴儿骨头软,还不会走路,只能趴在桌上,羊奶的味道成功激发了沈聿的求生欲,他手脚并用爬过去,凑近小碗,双手抱着比自己脸还大的碗,然后将脸往碗里一埋。   嘬嘬嘬。   萨丁怕他把自己淹死,手指勾着小孩儿的后领子,看着他一脸的羊奶,目露嫌弃。   “嗝——”成功喝完一碗的小沈聿打了个饱嗝。转头对着萨丁张开怀抱,小手挥舞着,咯咯笑着要抱。   伯爵大人的嫌弃溢于言表,恨不得把这个脏东西踢出去。   没有得到抱抱的小沈聿十分悲伤,肉乎乎一团坐在哪儿,双手搓在一起,垂下眸子,又开始默默掉小珍珠,时不时还抬头可怜兮兮地看萨丁一眼,见他确实不想抱自己,就又低下头。   很快,桌子上面就多了两个水坑。   小沈聿低头掉着眼泪,视线却陡然拔高,他呆愣地睁大圆圆的眸子,水晶葡萄似的清澈,双手挥舞着,惊奇地发现自己飞在空中。   “呀……呀……”   他闪烁着眸子,手舞足蹈地和萨丁展示自己的超级能力。   “邋遢鬼。”萨丁看着小鬼头一脸的奶渍,身上的衣服也被羊奶湿透了,手指戳了沈聿一个后空翻。   “大人。”一旁的女仆见了,心都悬在嗓子眼儿,虽然知道萨丁能力超凡,但沈聿毕竟是个人类小婴儿,她看着心慌,略有些责怪地嗔了萨丁一眼,“小孩子脆弱,可经不起这样玩儿啊。”   萨丁把小邋遢鬼扔给女仆,“洗干净。”   洗干净的沈聿香香软软,还被女仆换了身颜色粉嫩的衣服。萨丁正躺在躺椅上悠哉悠哉喝茶。在女仆怀里乖巧的沈聿,一看到萨丁眼睛就亮了,小胳膊直往人身上拐。   女仆笑呵呵的,“哎呦,这小孩儿喜欢大人你呢。”   萨丁撇撇嘴,放下茶杯,手才刚伸出去,小沈聿便自觉顺杆爬,抱着人的胳膊不撒手。   “MaMa……”小沈聿口齿清晰,扒着人的衣襟,往人胸口爬,“妈妈……”   “哎呦,呵呵呵,这小家伙真是讨喜,一点儿不怕人呢。”城堡许久不添新人了,冷不丁抱回来一个小孩儿,女仆的心都要跟着沈聿化了。   萨丁却是皱皱眉,手指把刚爬到他胸口的小家伙推下去,“小邋遢鬼。”   “妈妈……妈妈……”   小沈聿毅力惊人,被推开之后就继续吭哧吭哧往人胸口爬。   眼看胜利就在眼前,即将接近目标,萨丁手指一动又把人推了下去。   小沈聿捏紧了拳头,吭哧吭哧更卖力了。   看着两人如此亲切友爱的互动,女仆满脸欣慰,竟有些感动,看来可以给小孩儿和大人准备亲子装了呢。   ——   日月如梭,转眼间沈聿六岁。   一身小王子礼服的沈聿,脸蛋被太阳炙烤地粉扑扑的,怀里抱着一大束玫瑰花,迈着他的小短腿哒哒哒地倒腾。   “小主人慢些。”女仆看得心惊肉跳生怕沈聿摔了,免不了叮嘱。   “知道了,谢谢丽娜。”沈聿停下点点头,乖巧又礼貌。   女仆笑着点点头,“慢点跑。”   “嗯。”沈聿稚气地嗯了一声,又开始哒哒哒地跑。   “今天的花开的好,我想送给妈妈。”尾音上扬,光从声音就能听出他的愉悦。   虽然萨丁不准他叫妈妈,但是私底下沈聿还是喜欢这么叫。大人就是像妈妈一样啊。   萨丁朦胧地睁开眼,天色尚早,并不是他正常醒来的点,但自从城堡多了个人类幼崽,萨丁的作息几乎要日夜颠倒了,晚上睡,白天醒。   萨丁刚睁开眼,就看到一个小人儿迈着短腿往棺材里爬,手里还捧着一大束花。   片刻,胸口上就多了一个小火球,热烘烘的。萨丁不知道沈聿究竟对他的胸口有什么执念。   “大人,你醒了。”见萨丁睁眼,沈聿惊喜地和人对视,一双眼睛像是有小星星似的。   “嗯。”萨丁淡淡点头,拎着人领子把人拎开,板着脸吓唬小朋友,“今日的功课都做了?礼仪也学了?”   说到功课沈聿眉毛往下一撇,趴在人的胸口,嘟囔着嘴,小声嗫嚅,“大人,今天玫瑰开的特别特别好看,我一大早就起来摘花了,选了最好最好的送给大人呢。”   说罢,他将还带着露水的玫瑰捧到萨丁跟前,眨巴着大眼睛,“大人你喜不喜欢嘛?”   “用我的花送我?”萨丁接过他的玫瑰,抱着小孩儿的屁股走出棺材。   虽然大人身上的体温常年都是冷冰冰的,但沈聿已经习惯,且感到安心。   他环抱着萨丁的脖子,把头埋在萨丁宽厚的肩膀上,“大人,我好喜欢你啊。”   说着,他自己先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头埋得更深了。   “嗯。”萨丁只轻轻点头,在对方脑袋上轻轻揉了揉,“饭吃了吗?”   沈聿点头:“吃过了。”   “既然吃过了,我看着你做功课。”   “大人……”听到功课,沈聿泫然欲泣,抱着人脖子贴贴,企图唤醒萨丁的一些舐犊之情。   可惜没有。   小孩子都是贪玩的年纪,沈聿也不例外,比起功课,礼仪,他更愿意在太阳底下疯跑。   萨丁隐在暗处,靠在躺椅上,一旁是人类的小点心,茶水,他一晃一晃的,手里拿着一本牛皮纸包着的书,看了两眼,困意就席卷而来。   而沈聿,兢兢业业恪尽职守地坐在书桌前,笔尖刷刷在纸上划过。   这声音更是如同萨丁的催眠曲。   两小时后。   “大人。”终于做完功课的沈聿哒哒哒小跑到萨丁跟前,萨丁已然熟睡,他小大人似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捡起落在地毯上的书放在一边,拢了拢萨丁的敞开的睡袍。   然而他劲儿小,根本扯不动,看着对方结实宽阔的胸膛,沈聿犹豫半晌,最后脱掉鞋子,爬上了人的胸口,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也跟着闭上眼。   就趴一会儿,就一会儿……   “呼呼——”   胸口热乎乎的,萨丁没睡多久就被压醒,看着趴在胸口的沈聿。   他戳了戳小孩儿的脑袋,无奈摇了摇头。   随手捞起躺椅上的毯子,盖在身上,搂着小孩儿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大人……妈妈……”   还没睡着,胸口一痛,萨丁蓦地睁开眼,拇指按住沈聿的牙齿,小孩儿牙齿齐整,咬合力惊人。   萨丁皱着眉,考虑着怎么把人扔下去。   “大人……喜欢……喜欢大人……”小沈聿嘟嘟囔囔地说着梦话,抱着萨丁的拇指,显然是把手指当成了奶嘴。   萨丁皱眉:“啧。”   从睡梦中醒来的沈聿意外收获了加倍的功课。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205章   所有血族都知道城堡的萨丁大人养了一个人类小孩儿, 他们忍耐不住强烈的好奇心,偷偷跑到城堡想要一探究竟,是怎么样的人类, 可以让伯爵大人如此宠爱。   结果是有些失望的,就是很普通的一个人类小孩, 顶多长得好看一些,顶多血液香甜一些。大人这么做一定有他的目的:圈养食物!   一定是这样。   优质的血液就要从小养起。   沈聿苦闷地坐在花园的台阶, 大人养了很多玫瑰花,开得特别好看。可是他无暇欣赏,此刻正沉浸在自己小小的愁绪里面。   “小主人这是怎么了?”女仆看着沈聿小小一团,支着下巴, 思考着什么, 一会儿叹气, 一会儿皱眉的, 小大人的样子,有些好玩儿。   沈聿抬头, “丽娜。”   “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沈聿皱了皱眉, 坦诚地点点头,“是有一点点,但是我会自己解决的, 我已经长大了。”   丽娜没忍住扑哧一笑, 连忙捂着嘴点头,“是是是。我们小主人已经是个小大人了。”   “让我猜猜, 我们小大人的烦恼和大人有关吗?”   “嗯。”沈聿目光落在开的正盛的玫瑰上面, 烈火一般的颜色,浓烈得人眼睛恍惚。他知道大人是很不同的,白天睡觉, 晚上清醒,而且不喜欢晒太阳。原来大人是血族吗?   他想起之前遇到的神秘人,他说自己是大人养的食物。   可是这么久,沈聿都没有见过萨丁进食。是因为自己的血液无法入口吗?还是说其实大人不喜欢自己血液的味道?大人不吸血不会饿吗?自己一顿饭不吃就会很饿很饿。   可是大人为什么宁愿饿着也不吸他的血呢?   一想到大人已经饿了很久很久,他就难过。   小沈聿一张脸皱皱巴巴的,看的丽娜直想笑,“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她揉了揉沈聿的头发。   “嗯,谢谢丽娜。”沈聿从台阶上站起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般,捏了捏拳头,小跑到萨丁的房间。   虽然现在是萨丁的睡眠时间,但他没有睡,这两天,他明显感觉到沈聿有些不同,像是有心事。   第一次养小孩的萨丁终于体会到为人父母的感觉,他很不放心,怎么都睡不着,干脆起来检查了一下沈聿的功课,甚至动了翻对方日记的念头,企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但他还没那样做。   “大人,大人。”   萨丁扣了扣手心,抿着唇,思考自己的教育究竟哪里出了问题。   他自觉是没有任何问题的。沈聿知书达礼,晓诗文,通绘画,待人接物进退有度,板着脸不笑的时候甚至有几分萨丁的气势。   “大人。”还没想明白,一个带着水汽的小儿猛地扑向他的怀里。   萨丁把人接住,湿漉漉的小孩,连眼睛都带着水雾。   “大人。”沈聿勾着萨丁的脖子,“我喜欢大人,大人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萨丁皱眉,难道是有谁和小鬼头说了什么:“为什么这样想?”   小孩儿情绪来的快,萨丁还什么都没说,沈聿自己就先瘪了嘴,快要哭出来。   他扭扭捏捏地扣着手指,“因为……因为大人都不吃我……呜呜呜……是因为我不好吃吗?我有洗香香了……”   萨丁面色严峻,将小人儿放在地上。   脚踩着柔软的地毯,沈聿更确定了这件事,大人都不愿意抱他,呜呜……   沈聿慌张地抱着萨丁的大腿,“大人,你吃了我吧,呜呜……”   沈聿虽然年纪小,但也已经懂得生死,他明明很害怕,然而还是英勇就义般,把自己脖子露了出来。   萨丁抱着胳膊,表情严肃认真,他戳了戳沈聿的脑门儿,“谁告诉你我要吃小孩了?”   年纪不大,还不怎么会撒谎的沈聿支支吾吾:“没……没有谁……”   萨丁挑眉:“嗯?”   “是……是奇怪的人,他说大人是血族,养着我就是用来吃的。”沈聿道,“可是大人都不吃我,一直饿肚子……呜呜呜……会把身体饿坏的。”   沈聿抬着小手给自己抹了抹眼泪,“我不想大人饿肚子呜呜呜……”   “是因为我不好吃吗?大人不喜欢我了,不愿意吃我呜呜呜呜……”   眼看沈聿已经哭成泪人儿,萨丁揉了揉抽痛地额角,原来是这个,他还以为自己的教育失败了,还好还好。   他一把将沈聿抱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对方的脸,把这张脸擦得和花猫似的,萨丁忍俊不禁,但还是压着嘴角给人继续擦。   “大人,大人你吃了我吧,你吃了我吧……呜呜呜……”被萨丁抱起来,沈聿自然地环抱着人的脖子,在人脖子上蹭蹭,眼泪鼻涕都蹭到了人身上,萨丁身体僵硬一瞬,强忍着才没有把人扔出去。   “大人,你吃了我吧……呜呜……千万不要饿肚子……呜呜呜……”   小沈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萨丁不吃他就要饿死了似的。   ——   “大人……全吃进去了……”沈聿手下按住结实的腹肌,那里已经鼓起一个弧度。   小沈聿的声音渐渐远去,耳边是低沉清丽的男声,萨丁朦胧地睁眼,先看到就是一双黑沉沉的眸子,见他醒来,眉眼飞扬,唇角扯出弧度,冲着萨丁笑笑,“大人有被我喂饱吗?”   哦,原来是梦啊。   “大人睡着了,我想一定是我不够努力导致的。”沈聿笑得和一朵花似的,不过这朵花带刺,可不是什么好花。   上一秒可爱的小沈聿还在哭唧唧可怜巴巴求他吃了他,下一秒就是这个狗东西强迫他吃了他。   萨丁一时间接受不了这种落差,他抬脚一踹。   “啵——”一声。   有什么黏糊糊湿答答的东西没有了阻碍,汩汩流淌下来。   萨丁脸色一青。   “啊——”沈聿呆呆地看着流出来的东西,面上有些可惜,但还是首先凑上去关心萨丁,“是哪里让大人不舒服了吗?”   萨丁挑眉,瞪了眼沈聿,还有脸问?   沈聿心虚地地地挠了挠脸皮,“我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地很好,下次不许努力了。”萨丁咬牙切齿。   “哦。”沈聿虚心受教,但拒不悔改,他扑过去,贴着人的肩膀,眯了眯眼,语气里满是愉悦,“大人刚才是梦到我了吗?我听到你叫我的名字。”   萨丁脸一僵,伸手掐住沈聿的下巴,眉眼依旧是那样的眉眼,只不过没了小孩儿的稚气,轮廓也更加锋利,俊逸风流。   萨丁“啧”一声,“没有,梦到狗了。”   “哦。”沈聿不恼,笑着点头,讨好地扶着人的肩膀,“没关系,我可以当大人的狗。”   “汪汪汪……”   萨丁觑了他一眼,沈聿似乎有些羞怯,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如果忽略某个剑拔弩张的东西的话。   “当狗,是要绝育的。”萨丁冷哼。   听到他的话,沈聿垂眸沉思,竟然真的在考虑,良久,他点点头,“如果大人舍得的话,我受点委屈是没什么的。”   他低头乖顺地靠着萨丁,“但是就苦了大人,以后只能用冰冷的玩具了。”他顿了顿,似乎想到什么画面,人是越发羞涩了,“也不是不可以,我看资料好像有很多种,还有温变的……”   眼看着沈聿越说越兴奋,保温杯抵着他的大/腿,存在感越来越强,萨丁伸出手掌,捂住人的脸推开,“好了,闭嘴。”   “大人……大人……”被捂脸,沈聿便干脆在人的手心蹭了起来。   “大人,我之前做了一个梦。”听到梦,萨丁心口陡然一跳,“我梦到大人变成了小孩,很可爱……”沈聿捏了捏人的手心,“就是有些不乖。”   不乖?萨丁挑眉,绝对不可能。   沈聿在贫民窟捡到一个小孩,长得白白嫩嫩,小团子似的。当时对方正趴在一具鲜血横流的尸体上,看他的动作,竟然是再舔尸体的血。   说实话,这种事情在贫民窟并不罕见,多的是人饿死。人一旦饿狠了,人肉都吃。   像这样的小孩,没有双亲,没办法获取食物,或许还会成为别人的盘中餐,为了求生,只能喝死人的血,也不奇怪。   但,如果真的喝了,小孩也活不长。沈聿其实不爱管这种事,饿死就饿死,多的是人饿死,饿死的婴儿也不在少数,沈聿不是善人,也没有能力做善事,他自己还有一大家子要养。   然而不知怎么的,沈聿的心脏蓦地乱了一拍,身体有自己的想法,回过神的时候已经拎着小孩儿的领子把人拎了起来。   “哈——”   被拎起的小孩满脸鲜血,受惊似的冲着打扰他进食的人嘶吼。   沈聿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干了件蠢事。这哪里是小孩儿,分明是怪物。他清晰地看到小孩的尖牙,以及不正常的黑色指甲,锋利如同薄刃。   一双眼睛得了红眼病似的猩红一片,恶狠狠地瞪着沈聿,要把他碎尸万段。   就在沈聿犹豫着要不要把这个小怪物扔下,只听见“咕噜咕噜——”   小怪物的肚子打起打鼓,声音震天响。   小怪物被人看见窘态,恼羞成怒,爪子挥舞着,“啊啊啊——杀了你,杀了你!”   奈何手短腿短根本够不着沈聿,像一只做了错事,一身反骨不知悔改的炸毛猫咪。   沈聿突兀地笑了。   “卑贱的人类!不许笑!不许笑!”他张了张嘴,“我要吸干你的血!吸干你!”   他嘴里恐吓着,肚子也是没停下打鼓。过了一会儿,他双手捧着自己的肚子,脸皱成一团,十分痛苦的样子。   凶巴巴的小怪物突然安静下来,没了神气,看上去十分虚弱可怜。   沈聿心陡然一慌,也不顾上人身上的血污,抱着小怪物回到家。   “唔……唔……”小怪物捂着肚子,连打滚的力气都没有,“唔……呕……”   突然,他猛地呕出一团乌黑的血液,带着腥腐味,沈聿皱了皱眉,用湿帕子把人擦干净。   吐过的小人并不好受多少,虚弱地躺在穿上,缩成一团。   呜呜呜……   他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父亲母亲突然就不见了,一觉醒来,自己住的地方也不是城堡。   血族不能喝尸体的血,身体不能消化。但他年纪太小了,根本找不到食物,他饿得头晕眼花,好不容易找到具刚死没多久的尸体,咬破对方的喉管,才吸了一口,就全吐了。   太惨了太惨了,想他纯血血族,一出生就是伯爵的地位,城堡里时时刻刻都有新鲜血液,都是上好的极品,哪里受过这个委屈。   沈聿看着尖牙把自己嘴唇都咬破了的小孩,擦干净才发现长得还不错,长大之后指不定怎么英俊呢,而且身上的衣物做工不凡,像是贵族的穿着。   “怎么样?很难受吗?”沈聿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声音还可以温柔成这样。   “哼。”萨丁推开对方的手,“肮脏的人类不许碰我。”   “好好好,人类不碰。”沈聿无语地抬手,“那你这个小怪物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你才是怪物!”萨丁红宝石般的眸子瞪他,“我可是堂堂血族伯爵,你才是怪物!”   “哦~”沈聿恍然大悟,“传说中的吸血鬼啊,吸血鬼不是喝人血吗?什么时候改吃尸体了?”   萨丁被他气得跳脚,“低贱的人类!你懂什么?!”   沈聿皱眉,突然拎起萨丁放在大腿上。   “啪啪啪——”   “嘴巴放干净点儿,你现在可是在低贱的人类手里。”   “啊啊啊——卑贱的人类!我要吸干你的血——”   “啪啪啪——”   “呜呜……”委屈的伯爵大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哭了,从来都是高高在上被簇拥着的伯爵大人竟沦落到被人类打屁/股,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他不禁悲从中来,潸然泪下,号啕大哭,“呜呜呜哇……”   “诶……”听到他的哭声,沈聿慌了,连忙把萨丁抱起来,大概是从来都没吃过苦的小孩儿,沈聿有些于心不忍,“很痛吗?”   萨丁瞪他,红宝石的眸子,一点泪痕都没有,但语气带着哭腔,“呜呜……我……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呜呜哇……”   “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沈聿听到他的哭声头大,而且心里也隐隐地不舒服,他揉了揉对方的脑袋,“要不要喝血?”   听到血,萨丁一抽,哭声戛然而止。   沈聿叹气,找到小刀划破手指,萨丁视线一直追随着他,一错不错盯着那根划破的手指。   “喝吧。”把手指递过去的时候,沈聿觉得自己好像疯了,竟然用血去喂吸血鬼,生怕对方饿着。   萨丁吞了吞口水,迫不及待含住手指,滋溜滋溜嘬了起来。   以为会被饥饿的小怪物吸干的沈聿看着才嘬一口血,就睡着的人,失笑地摇摇头。   他伸手戳了戳小孩的脸颊,凉凉的,弹弹的,像果冻似的。   ——   沈聿其实早就醒了,感受到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好像在斟酌着怎么下口。   萨丁勾了勾殷红的嘴唇,獠牙凸现,“嗷——”   “啊啊——”   被拎着后颈皮的萨丁骤然腾空,对着空气又锤又踹的,“放开我!放开我!”   “小坏蛋。”沈聿弹了对方一个脑瓜崩。   萨丁捂着额头,恶狠狠道,“人类,你在玩火。”   “是吗?小萝卜头。”沈聿轻笑,丝毫没把对方的威胁放在眼里。   “啊,哥哥,怎么多了个小孩。”吉娜看着沈聿抱了个孩子出来,好奇地打量着萨丁。   看到小姑娘,处子香甜的血液在血管里奔涌。萨丁勾了勾唇,眼珠子乱转,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   “姐姐,抱抱。”他伸出胳膊,稚气地挥舞着。   这张脸就是优势,怎么看都是个乖巧的小孩儿,而且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气度不凡。   吉娜心软,张开怀抱接住了他。   愚蠢的人类。   萨丁埋在少女的脖颈间,阴恻恻地勾着唇,寒光乍现。   “咔哒——”   牙齿咬了个空。萨丁又被人拎了起来,身体翻转。   “啪啪啪——”   “啊啊啊——人类人类——我要杀了你——”   某伯爵大人的尊严再次稀碎了一地。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萨丁抬手,坚决不承认那是自己,“梦都是假的。”   幼时的记忆对于萨丁来说太过于久远,根本想不起什么。但听着沈聿的述说,他还是从犄角旮旯里翻出了一些印象。   萨丁也不是一出生就是现在矜贵不凡的伯爵,也不是一出生就喜欢人类。   幼小的血族眼里,人类根本没有什么分别,最大的区别好吃的食物和难吃的食物。   他才不会在乎生命,不在乎人类是否拥有伟大的创造力,只凭借自己的心情做事,饿了喝血,就这么简单。   所以年幼的萨丁更接近于生物的本能,野性,漠然,恶劣,说混世魔王也不为过。   他也是在时间的长河里漫游之后,才成就了现在的萨丁伯爵。   “好吧,就算那不是大人。”沈聿并不戳穿他,给脸皮薄的伯爵大人留一些脸面,但想起小萨丁,他还是忍不住笑,“不管是小萨丁,还是萨丁,都一样可爱。”   “我都喜欢。”他笑着抿了抿唇,垂下眸子,含羞带怯地冲萨丁眨眼,“当然,还是更喜欢现在的大人。”   “……混账……狗东西……”   沈聿嘴上不得闲,声音含糊着,“嗯嗯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