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宅就得和病娇搭   作者:星愉   文案   二次元死宅受vs阴晴不定病娇攻   沈临是个i人死宅,自从穿书来了新世界就完全不想动弹,谁是谁的白月光,谁是谁的朱砂痣,谁要追妻火葬场了,谁要死遁虐爱了,都和他无关。   他只想找个房间宅他个昏天黑地。   但好日子没过多久,沈临就被黑心豪门从破烂出租屋里拽出来了,说是要参加个联姻。   沈临:……小说的私生子就只有这个用场是吗?   据说那个人是文中对主角求爱不得的大反派,性格扭曲,后期就爱拿铁链子拴人遛弯。   沈临:……大佬癖好挺特殊的。   但那人的家里面积一千多平,wifi畅享,无人打扰,专职厨子24小时恭候,掌握全国八大菜系。   沈临:……亲亲老公在哪里?   *   好友曾试探地问过陆屿廷,“沈家就爱搞这种把戏,你完全没必要接收那么个赝品货,不如除掉。”   对方只是面色不改,慢条斯理地摩挲着手上的串珠,轻声呢喃道:“他是自己提着行李箱过来的。”   好友:???所以   陆屿廷起身离开,幽潭似的眸子泛起几分波澜,“先不弄死他,我要看看这个人有什么把戏。”   结果一进家门。   土嗨土嗨的歌曲如魔音贯耳,别墅一楼闪着五颜六色的转灯,管家和厨师还有佣人围着茶几面色担忧,因为上面站着个醉醺醺的少年在认真K歌。   陆屿廷一把把门关上,冷淡的面容上有几分裂开的痕迹。   但再次打开门,醉醺醺的少年已经闪现到了门口,还懵懵地问,“你怎么会有我家的钥匙?”   陆屿廷:?   不到两秒,门又被咔哒一声关上了。   陆屿廷气笑了。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佬攻vs一心一意死宅在家受   重生设定有,受有种淡淡的活人微死感   先婚后爱。   这是一篇搞笑文(bushi)   高亮:真死宅与真病娇,受有万人迷属性,会有跑路死遁情节   会有乱七八糟的手铐2333   阅读指南:   是因为想起来小持那篇文居然开始没有wifi,坏滴很,这篇要爽爽宅家!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重生 婚恋 穿书 成长 救赎   主角:沈临,陆屿廷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死宅配病娇   立意:爱是支撑大家走下去的动力 第1章 初遇   狗血文里必备三件套就是白月光、朱砂痣、和追爱火葬场,至于为什么没有替身?那自然是因为替身就是主角受自己,他要替身他自己。主角攻呢?必然是前期不做人,后期要做狗,拉扯个百来十章,最后修成正果。   达成Happy ending结局。   可惜沈临不是穿成主角受,也不是穿成主角攻,没那么多烂七八糟的深情戏码值得演绎,他只是穿成一个下线速度很快的炮灰。   书中的白月光明明就是眼前人?为什么攻认不出来,当然是有个恶毒炮灰冒名顶替了,说你眼盲生病那段时间是我在照顾你诸如此类。   好巧不巧,沈临就是那号人物。   他会在被揭穿后极力挽回主角攻,声嘶力竭,坚持己见,然后被家族抛弃,被上层圈子不齿,走上窃取反派商业机密的绝路,在被关押入狱之前自杀。   狼狈退场。   而眼下门被咣咣铛铛敲个不停,大有要把出租屋踹翻的冲动,炮灰本人沈临正绝望地捂住耳朵,看着破旧的天花板,至今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炮灰而已,剧情也早就过了被揭穿发现的时候,这具身体下一个剧情节点就是作死不断,直通天堂。   他已经很努力地在规避剧情了。   这不,已经达成了30天在方圆50平米生存纪录。   只要宅不死,就往死里宅,这是沈临的人生信条。   “有本事就把我门踹翻……”少年拽了拽自己破了棉花的被子,小声BB道,下垂的狗狗眼中透出几分不忿。   ——砰!   客厅传来巨大的动静,沈临眉毛抽动了下,宛若死尸一样躺平。   真有劲啊……   “沈宁安,你长本事了是吧,说你两句就敢断绝关系从家里跑出去,还嫌丢人丢的不够吗!”一个身着高定西装的男人,怒气冲冲地推开了卧室门。   但看到自己的弟弟还躺在床上后,神色还是变得诡异了起来。   他还没起床??   现在已经下午两点了。   沈临差点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沈宁安是他在这个世界的名字,在和自己踹门大哥对视中,觉得好像是要说点什么。   于是乎——   “大哥。”弱弱的声音。   沈云霄皱眉,他并不喜欢自己这个弟弟,他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光是处理他带来的麻烦,就已经够令人厌烦的了。   喜欢谁不好,喜欢容明征,他居然也是个恶心的同性恋。   “起来,你是真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沈家就没出过你这样的败类!”沈云霄面相其实有点凶,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口,眼眸狭长又锋利。   上下打量着沈临。   沈临心情是真的很糟糕,任谁好好睡觉被打扰都是不开心的,他从床上慢腾腾地坐了起来,宛若个老年人。   挪动了下位置,甚至还喘了口气,丧里丧气的。   沈云霄:“你……”   但沈临还是抬头望了下这个名义上的大哥,文中恨不得捏死自己的存在,有些懵圈地问怎么了。   没有得到回答。   因为沈云霄看到了迂腐至极的史努比小狗睡衣,就因为一个男人,他居然品味下降到了如此地步。   漫长的穿衣环节,沈临思索着自己如何不被路上的车撞死的时候,沈云霄说话了。   “明天记得去结婚登记,陆家那边会有人通知你。”   沈临大脑仿佛已经被人扔到门外了,啊,怎么还有这个事。   文中其实不单是主角攻容明征和主角受楚岫的二人转,这其中还包含一个大反派,陆屿廷。   他性格扭曲,虽然后期成功掌控陆家所有产业将自己的父亲踩在脚底下,但前期还是掣肘很多,压抑是对方的性格底色。   尤其喜欢虐人。   喜欢把狗链套在人身上遛弯。   遇见楚岫是在后期的时候,陆屿廷思念母亲在路边长椅上卖醉,楚岫穿着玩偶服打工路过,给人送了一朵毛线织的花。   啊,多么罗曼蒂克的相遇。   黑化大佬独独为我动心。   时间拉回现在——   沈云霄忍不住了,“你走什么神,沈家没有亏待你吧?你也该报答了吧?”   肮脏的出租屋,廉价的地板。   他怎么会选这个破地方。   但沈临只是出神,死在陆屿廷手里,还是死在路上的卡丁车手里,是个好问题。   半年后,陆沈联姻被报道,榕城众说纷纭。   陆屿廷此刻正端坐在一家会所中消遣,地板上的人多是消瘦的男孩,脖颈套着项圈,围着中心的圆桌沙发有些试探,眼眸中全是渴望。   这种感觉让人不适。   陆屿廷皱眉,“你能不约这种地方么?”   旁边的好友笑了笑,拿着酒杯一饮而尽,调侃道,“我不是以为你喜欢这个吗?”   “你以为?”漆黑的眼眸转了过来,盯着对面的人轻声问。   好友有一瞬间的汗毛森立,他暂时还没忘记这人在加州玩射击,“一不小心”射穿了一个曾经向他表白纠缠的同学的大腿,理由是日光过于刺眼,看错靶子了。   “没有,我只是想让你放松一下,你不是结婚了吗,也该休息休息。”好友把酒杯都放下了,让人将那些小M都驱赶走了,这片场地才干净起来。   陆屿廷神色不明,只是捏着手腕上的一串佛珠把玩。   奇怪。   好友似乎是不敢再轻易触陆屿廷的霉头,只是小声提醒道,“沈家就爱搞这种把戏,你完全没必要接收这么个赝品货,不如除掉。”   语气很平静,似乎不觉得死个人有什么大不了。   随便找个有前科的人,最好无法融入社会,还有可怜的孩子,他们愿意接收一笔巨款去醉酒撞死一个人。   这甚至对他们来说是划算的买卖。   陆屿廷不会在意这种的。   “他自己提着行李箱过来的。”陆屿廷并不理会对方的只言片语,只是自顾自地闲散说道。   像是找出点什么有趣的事来。   好友还没来得及追问一二,身边的人就走了,撂下一句话。   “先不弄死他,我要看看这个人有什么把戏……”   临景山。   低调的黑色卡宴穿过一道道山丘小道,这段风景区是私人所有,占地面积是个不可估量的数值,一言以概之,人死在半道上十天半月也不会被发现。   陆屿廷在后座擦着枪械,那是一把精巧袖珍的手枪,枪柄甚至还有精美的刻纹,隐约可见一个鹰的图标。   M459型号,克伦特公司于1976年生产的绝版手枪。   “少爷,今晚您还有其他行程么?”司机在前面谨慎询问。   高工资高风险,他努力不去思考那把枪里有没有子弹。   陆屿廷思索片刻,觉得还是要春宵一度,毕竟他新婚燕尔,于是他心情很好地同司机说了情况。   “你不祝我新婚快乐吗?”后座的人平静地询问。   司机开车的手都抖了下,谨慎地说道,“少爷祝您新婚快乐!”   “嗯。”   听不出来满意与否。   兴许是擦拭得时间太久了,有些厌烦,陆屿廷将珍藏品随意地扔进了门把手那里的储物格中,发出咣当一声响。   上一秒珍惜的玩意,下一秒就弃之如履。   不过尔尔。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陆屿廷堪堪又提起兴致,他像是什么和蔼的人一样同司机再见,面色平和地回家。   要去看看自己的新婚妻子。   沈宁安。   那个上辈子偷自己商业机密不成的蠢货。   别墅的正门有人脸识别系统,陆屿廷只是走到门口,门禁系统就自动设别,发出叮咚一声,然后打开。   【欢迎回家!】系统音被改成了很无厘头的动漫角色音,仿佛是个无脑青蛙,附带一声【呱呱】。   智能系统发挥了人性化的作用,也让陆屿廷彻底相信人工智能并不一定促进人类发展。   他黑着脸推开了门。   但兴许是别墅设计的过于隔音,以至于外面寂静无声,门里面却魔音绕耳。   甚至不需要过玄关,就能听到经由音响放大无数倍的少年音。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你问我爱你有几分……”   “你去想一想……”   “欸?”   唱歌中断,一个站在茶几上少年懵圈地往门口看,仿佛不认识一样。   陆屿廷冷眼站在原地,扫了一下自己家里的管家、厨师、佣人,拿着自己给的高工资,此刻正一个个担忧地围在茶几边,生怕那个人掉下来。   荒唐。   他抬手就把门关上了,发出了“砰”的一声巨响。   陆屿廷站在冷风中,深深地蹙起了眉,仿佛是遇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   但还未等他发作,门就从里面推开了,那是个面容姣好的青年,头发柔软,被外面的冷风吹得往后翻,露出光洁的额头。   和一双眼角略下垂的眼眸。   “你为什么会有我家的钥匙?”青年模糊不清地问,嘴巴里冒出点淡淡的酒味。   樱桃味。   果酒。   陆屿廷冷笑一声,刚想反问——   门咔哒一声被关上了。   冷风萧瑟。   “……” 第2章 沈临   陆屿廷已经想好怎么弄死沈宁安了。   但好在门立刻又被拉开了,管家慌里慌张地将人请了进来,另外一只手拉着光着脚的沈临,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陆屿廷看着沈临,沈临看着陆屿廷。   前者像是盯着死人一般。   后者则是真的好奇。   “你们被辞退了。”陆屿廷似乎是抽出了一点别的精力,冷淡的黑眸扫了一眼荒唐的住处。   不过半年没回去。   沈临像是个茫然的小鸡仔,不知道身边的人怎么一个接着一个都要走,他慌里慌张地也跟着往外走。   排排走。   但是后衣领被一拽,人差点翻过来,智能门锁被关上了。   陆屿廷重置了密码和人脸识别。   沈临觉得脖子好凉,像是一块冰掉进了衣领里,不由得缩了缩脑袋,模模糊糊地去看身边的人。   但还没来得及仔细观摩,手腕就被很粗鲁地拉走,甩到了一楼的客厅沙发上。   灯光早就被关了,周遭很是安静。   陆屿廷垂眸盯着沈临,对方歪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活像是被甩晕了一样。   一分钟,两分钟……   时间长的有些蹊跷,陆屿廷扯着他的肩膀翻了过来,对方白皙的脸庞上洇出来点粉,呼吸绵长。   睡着了。   “……”   陆屿廷眼眸露出古怪的神色,不知道在想什么,唇边浸出一抹笑,他弯腰用手覆住了人的鼻口。   好整以暇。   沈临憋得难受,不一会眉毛就蹙起来了,努力地张嘴呼吸,但是怎么也逃不脱那种窒息的感觉,浅褐色的瞳孔终于睁开了,视线之中有个高大的人站在身边。   我去,有人谋杀!   沈临努力地想要用手去掰开自己脸上的手,但奈何喝醉了手软绵绵的,只是一下下地滑过对方的手背,腕骨,反反复复。   像是揩油一样。   陆屿廷蹙眉,抬手将沈临的两个手腕并排抓住,扣在迷离的人的头顶。   眼眸冷冽。   “唔……”纤细的脖颈用力地往上扬,像是一条濒死努力翻腾的鱼。   陆屿廷觉得有意思,给他留了一点缝隙,掌心已经变得很潮,空气流进去,仿佛是什么救命稻草一样,唇瓣在急切地张开,来来回回地努力呼吸。   由于空间小,陆屿廷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舌头,和牙齿。   像小型动物一样可以掌控。   沈临急得要哭了,脚开始乱飞,正好踹到罪魁祸首膝盖上。   “呼……呼……”   手掌移开,下面是一张堪称可怜的脸,睫毛潮湿,眼睛迷离还冒着水,仿佛不会呼吸一样地张开嘴,能看到那条作乱的红舌藏在口腔里。   陆屿廷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手,这个人再不清醒,他不介意用水把他浇醒。   视线略微扫到自己膝盖上,上面有个不甚明显的脚印。   陆屿廷动作一顿,眉心微皱。   沈临直挺挺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抬手擦了擦嘴巴,胸膛起起伏伏的。   宕机的大脑启动了一下程序。   仰头看着眼前的人,发问,“你是谁啊?为什么要闷死我?”   陆屿廷神色不明,现在弄死他比较麻烦,只是冷淡地反问,“那你是谁?”   “我是沈临。”   青年真的很认真地回答,面色认真,脸颊还有被弄出来的红印,是真的差点被憋死。   但他也没有惧怕之意。   陆屿廷皱眉,“你改名了?”   沈临:“没啊,我从小就叫沈临。”   陆屿廷看不出他在使什么计谋,只是觉得古怪,潦草的婚约,沈家似乎很厌恶这个私生子,专车都没有。   他是提着行李箱步行到临景山的。   什么目的?   “你不会是陆屿廷吧?”沈临仰头去问,面色好奇。   陆屿廷不认为沈家的联姻对象不知道自己长什么模样,现下无外乎是在装,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这个人。   容明征想来也不会喜欢这个蠢货。   徒有其表。   “是。”他屈尊降贵地开口。   沈临恍然大悟,原来是陆屿廷,他大脑晕晕乎乎的,逻辑链条会少很多,自己总结了半天,得出结论:“陆屿廷,我老公?”   “……”   陆屿廷一下子被噎了下,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   沈临就又倒头栽了回沙发上。   睡着了。   第二天——   沈临是被冻醒的,还有脚腕的酸胀感,模模糊糊低头一看,发现有个铁链子。   “……”   他赶紧闭上了眼睛,重新睁开。   还是个铁链子。   “……”   他脚上被栓了个链子,这是个既定事实。   沈临环顾了下四周,发现这里光线很差,好像是地下室,中间空空荡荡的,四周墙壁上……   挂满了枪支。   沈临寒毛一竖,整个人都精神了。   陆屿廷怎么回来了?   他当初战战兢兢在这里等了一个星期,无人光顾。   等了一个月,无人光顾。   等了三个月,还是无人光顾。   最后半年过去了,沈临以为自己终于成为无人在意的炮灰了,尽情撒欢了,陆屿廷回来了。   要不要这么搞心态。   沈临沮丧地看着自己脚上的链子,皱了下眉,叹了口气。   最后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事已至此,打盘消消乐吧。   陆屿廷看着监控手机传来的画面,等了半个小时,他依然在打消消乐。   完全没有和沈家联系的意图。   闯关了24局了。   陆屿廷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把手机给扔下了。   迈步朝楼下走。   临景山只是一个住处而已,并不是他常待的地方,但这里贵在安静。   处理一些事会很方便。   “一些事”沈临正在认真看广告三十秒,为的是免费获得一个小锤子。   他习惯性地想要翘二郎腿,结果发现右脚被拴着链子,于是改为左腿翘在右腿上。   接着玩消消乐。   直到门被推开。   沈临抬头看了下,发现是陆屿廷,他莫名有点尴尬来,有种上学被老师抓包的样子。   把手机放下了。   陆屿廷把门关上了,发出沉闷的“砰”声。   沈临吞了口口水,把二郎腿也慢吞吞地放了下来,开始正襟危坐。   “沈宁安。”   沈临还是不熟悉这个名字,慢了半拍才意识这是叫自己,这不能怪他,已经六个月没有人叫这个名字。   别墅里的人都叫小沈。   沈临紧张地说,“在在在。”   然后视线快速移到手背,和人对视简直是酷刑。   沈临只会觉得尴尬。   场面一时有些寂静。   陆屿廷拉了椅子坐下,犹如会审的场面,温和道,“你不问点什么吗?”   沈临嘴快过脑子,还客套起来了,“你先问吧,你先问。”   陆屿廷眼神很冷。   沈临手扣沙发,抬眸看了过去,不得不假笑道,“那我先问……”   反派年龄其实不算大,今年也才二十七岁,二十岁在国外就修完了学业,四年自主创业,三年荣登福布斯排行榜,堪称青年才俊。   但眼下这个时候正是反派父亲执意要求反派接手陆家的时候,要他抛弃在国外的所有经营,不同意,便用婚姻困住他。   不喜欢女人,那给你挑个男人。   挑个品行败坏、容明征不要的男人。   专门找死穴。   父子关系真的堪忧。   沈临语言组织能力不是很强,扣了扣手指,随便想了个问题,“昨天的管家和厨师伯伯呢?”   一开始到临景山,他确实不适应家里还有其他人。   但是后来发现别墅面积太大了,厨师和管家更像是邻居。   半年过去,倒是相处的很好。   他不想因为自己让人家都失业。   陆屿廷眉心微拧,压着声音说,“你就问这个?”   沈临有些谨慎,小声道:“不能问这个?”   “辞退了。”   沈临顿时很难受,这年头不好找工作啊。   因为他自己上辈子就是个倒霉的社畜。   打工人最能共情打工人。   陆屿廷看到这人的神色,讽刺道,“他们工资是年薪,比你无业游民赚得多。从陆家出去,不愁找下家。”   沈临被噎了下,负罪感稍稍降低。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陆屿廷看着前面的人表情放松了起来,仿佛是解决了心头大事一般。   “……”   他实在觉得新奇,起身就走到人面前,青年吓得脊背贴着沙发边,仰头看着他。   “你还有功夫关心其他人?还在我面前装?”语气很是匪夷所思。   “你和沈家达成了什么协议,说,不然我让你死在这里。”陆屿廷真从腰间摸出了一把枪。   抵住了沈临脆弱的下巴。   往上顶了顶。   逼迫人看他。   沈临头一次离死亡这么近,他的情绪从小都是比较平的那种,眼下却硬生生被人提了起来,瞳孔都被带着乱颤。   “协议??沈、沈云霄给我的嘱咐?”声调磕磕巴巴的。   沈临害怕地抓住人的手腕,脑子快速地回想着,他慌不择路地说,“你等等等……我马上想。”   过了半年了,他都快忘的干干净净了。   沈临磕磕巴巴地说,“什么、什么畅轻计划……让我去看投标人……王、王老板?让我一周给他发一次消息?我其余想不起来了。”   “沈——”   沈临更吓得闭上了眼,反正也想不起来了,就大声喊道,“你你能开枪给我说一声吗?我好准备下。”   睫毛扑簌扑簌地抖,像是开合的扇子。   陆屿廷没想到会吓得这么成功。   沈宁安不能死在他手里,至少不能这么明显的死。   他是真蠢假蠢。   没见过枪?他没有上膛。   陆屿廷没有说破这件事,只是接着问,“你发了什么消息?在哪里发的。”   手腕上攀附着一双白皙的手,像是什么菟丝花一样。   青年视死如归,现在还不敢睁眼睛。   手机昨晚检查过了,除了一堆乱七八遭的游戏和漫画,以及通讯软件上一堆买谷群聊,没有沈家人的联系方式。   那就是用的其他东西传话。   电脑么?   沈临闻言立马交代:“在楼上啊,我放在我的痛包里了。”   陆屿廷皱眉:“什么?”   “痛包啊。”沈临情绪又丧又紧张,仰着下巴很累很酸,自暴自弃地想,反正快要被枪毙,索性泄了力气。   下巴壳放在枪管上了。   陆屿廷觉得手有点重。   “……”   大约二十分钟后。   陆屿廷让人提着个花里胡哨的包过来了,沈临坐在原地,探头看了看门外,惊喜地发现是管家。   没走吗?!   由于表情过于明显,被陆屿廷看到了,他只好赶紧收敛。   这个包味道过于不好闻了,沈临拿到后发现上面甚至沾了点泥土,顿觉不对,“你给我扔垃圾桶里了?”   语调甚至有些上扬,莫名给人一种“质问”的感觉。   陆屿廷一记冷眼看过来,沈临顿时安静如鸡,规矩本分地把电脑从包里拿出来。   背面全是些贴纸。   他有点尴尬。   “你和他说了什么?”陆屿廷冷声问。   沈临余光瞄着人在擦枪,他心里很是犯怵,小心翼翼地说,“等下等下啊,我马上就翻出来了。”   陆屿廷见他态度良好,倒也没有恐吓他的意思了。   不过这也能哭?   睫毛是潮的。   至于么。   陆屿廷闪过昨晚的回忆,掌心有些许发痒。   沈临把电脑放在膝盖上,挪动了下位置,想了想,仰头看着人,“你要不坐下?”   脚腕上还绑着铁链子。   不太便于移动。   这种诡异的礼貌让气氛从一个极转向另一个极。   陆屿廷沉默片刻,盯了人几秒,随即把枪塞进腰间,真的弯腰坐下了。   沈临把电脑对准人,他像个向老师汇报PPT的人一样上下滑动触摸板,老老实实地说:“沈云霄让我发邮件,但我不懂这个,我都是复制粘贴这里的,全部都在这里了。”   电脑页面上,赫然是Chatgpt的网页对话。   “……”   陆屿廷现在理解了他为什么能把“畅云计划”记成酸奶的名字。 第3章 晕针   沈临等了好一会,发现对面也没什么大的反应,他觉得手酸,但又不敢合上。   这种感觉就像大学给导师看自己的垃圾论文一样令人难受,好话孬话都无所谓,最令人心惊胆战的是不说话。   什么意思啊……   其实剧情中沈宁安这个角色是被人为车祸撞死的,沈临自从来了这个世界就一心一意地宅,特地选了十五层的小出租屋。   他坚信不会有飞车来撞死自己。   结果把沈云霄招来了。   被迫联姻。   沈临想了想,他觉得还是要老实点为妙,因为原身好像是偷反派商业机密不成后死的,十有八九就是陆屿廷。   那先前的问题就不成立了。   因为被卡丁车撞死和被陆屿廷了结,是一件事。   “你觉得沈云霄会信?”陆屿廷侧头去问,冷光下的眉眼很有压迫感,睫毛微垂,似乎是在打量。   沈临沮丧地把电脑拿了回来,不知道这是贬他还是什么意思,只是诚恳地道,“反正它写得比我好。”   “你未免装得太好了些。”陆屿廷冷淡地评价,随即起身准备走。   沈临愣了下,不知道这算个什么评价,但是还是在要紧关头叫住了陆屿廷。   对方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他。   沈临抬了抬自己的脚,迷茫问,“这个……”   陆屿廷淡然,“我还以为你不会问这个。”   沈临沉默,原来喜欢拴着人遛弯是真的,他不明白,“那我现在问问行么?”   小心翼翼。   探头发问。   陆屿廷看不明白他,只是提醒道:“你和容明征的事,人尽皆知。”   沈临懵逼。   “你突然改口同意联姻,难不成移情别恋了?”陆屿廷似笑非笑地反问道。   但下一秒。   沈临本能反驳,“那也不是不可能啊,谁会喜欢一个人那么久。”   陆屿廷唇线变为平直,神色变得有几分古怪。   门发出砰的一声,走了。   沈临觉得莫名其妙,他都把Chatgpt的聊天记录全给他看了,中间还夹杂着好几条自己的个人隐私。   这都不满意。   他叹了口气,带着自己上了镣铐的脚搬上了沙发扶手,直接安详地平躺了起来。   但思来想去不对劲,陆屿廷锁他干嘛?这不是强制爱的环节吗?你爱我我不爱你,我要跑你不让的桥段。按道理来说应该是后期陆屿廷对主角受楚岫求之不得,锁对方用的。   不过最后也没成功。   因为主角攻容明征会前来英雄救美,反派也只能下线。   其实想想看,陆屿廷和自己的作用差不多嘛。   都是促进主角感情加深的,就是戏份比重不太一样。   都是配角嘛。   差不多,差不多。   沈临随意看了看自己搭在沙发扶手上的脚,别说,在昏暗的光线下,搭配金属的光泽。   还挺好看的。   他费劲巴拉从身底下掏出手机,咔嚓拍了一张照。   发了个微博。   *   陆屿廷在问询管家上半年的事。   ——第一天在家里睡觉了。   ——一个月一个月的说?那其实也是在家里打游戏和睡觉。   ——白天?小沈白天是不活动的,一般晚上出没。   ……   陆屿廷神色不明,他坐在书房的转椅上,看了下手上的照片,轻声询问,“我父亲还让你传什么话了?”   气氛一瞬间冷了起来。   管家似乎有些难言,但还是说了,“他说只要少爷你松口,他会把这个荒唐的婚姻取消。”   陆屿廷闻言笑了下,抬眸礼貌地说,“我把他在这里放了半年,他倒是把你们全都拉拢了。”   “这个家是不是姓沈啊?”   管家冷汗从背上浸了出来,低头连忙否认。   “也是,另一半是姓陆。”   “不过是陆慎的陆呢……”   沈临睡得昏天黑地,手机嗡嗡振动才把他吵醒了,他低头一看,嚯好几百条消息。   他的微博下面都是点赞。   ——这光线,这构图,我直接斯哈斯哈。   ——这个道具这么长吗?好真啊,都压出红痕了。   ……   沈临打哈欠了下,评论都是道具而已,不用担心。   他穿之前是个小有名气的coser,对于那种暗黑哥特风、阴暗疯批风,信手拈来好不好。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还是不大一样的。   比如说,他饿了。   沈临平白无故生出点委屈来,怎么就突然穿书了,运气还这么差。   好好的一个豪门私生子,有钱就够了嘛,做什么喜欢一个高不可攀的人,你看看,被人家发现了。   家里人嫌你丢人送来联姻,你爱的人另有所爱。   下辈子不要喜欢一个人那么久了。   沈临其实对原主也很同情,他穿来这么久了,什么梦也没有做,只是多了一段记忆。   没有执念,没有梦。   好像这个人就立马消失了一样。   他还担心其他人看出来端倪,但可惜的是,沈家没有一个人看出来问题。   沈临想了想,抱了抱自己,心里暗暗道,“我努力活久一些喔。”   其实他也发现了,剧情是可以改变的,原书沈宁安在被容明征发现欺骗之后,完全接受不了对方的疏远,开始走上绝路。   沈家也同时要求他去联姻,但沈宁安拒绝了。   后面的桥段就是窃取机密失败,不仅没有让容明征多看一眼,死的也无人关心。   但这次情况不一样。   他没有作死窃取机密,也还没有死。   “监控显示的情况就是这样,小沈……沈先生一直在打消消乐和其他小程序游戏,没有试图和外界联系的意图。”   “其实之前也是如此,沈先生性格温和,喜欢看书和制作手工,也并没有什么逾距的行为。”管家不自觉地多嘴。   陆屿廷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手指敲了敲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是故意放任的半年——   沈家尚未倒台,仍然可以利用,联姻反而可以借势。   只是……   沈宁安这个人,为什么没有动作了?   这么羞辱他,也没有反应?   等到大约晚上时分。   门开了,沈临抬眸看了过去,发现是陆屿廷,兴高采烈地站了起来,但因为一天没吃饭低血糖犯了。   还没说话,就直挺挺地晕过去了。   陆屿廷只能看到那短暂的一抹笑容,心里那股离奇感愈重,快步走了过去。   晚上时分。   沈临悠悠转醒,视野由模糊到清晰,能看到一个挺拔的男人正垂眸打量自己。   “你才十九?”   沈临懵懵地“啊”了一声,有些不懂,但陆屿廷已经和身后的人吩咐什么事宜了。   “连几岁都不知道了,直接给他打退烧针。”   沈临还迷迷蒙蒙的,就看到一个针头逐步靠近,人开始不断地往后缩。   不不不。   有话好好说。   陆屿廷皱眉,他没有想到沈家会给沈宁安改年龄,就为了让他联姻。   “我不打针!”   陆屿廷侧头看了这个人一眼,联想起他白天说的话,神色有些古怪。   这么快就不爱容明征了?   沈临卷着被子光速坐在了床上,完全忘记了镣铐已经不在的事,只是很焦虑地看着那个针头。   “你发烧了。”陆屿廷只是陈述。   沈临看了下人的脸色,谨慎道,“那我可以吃退烧药。”   陆屿廷只是看着他,冷淡到,“我有一百种方式让你每天都打三针。如果你今天不——”   沈临整个人都发毛了,脊椎都有些凉。   他绝望地把身上的被子拿开,认命地说,“那你能不能先出去?”   陆屿廷皱眉,提醒道,“这是我家。”   沈临突然就很生气,仿佛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闷声低声反驳,“可我已经和你结婚了,这里也是我家……为什么都要说这种话。”   医生拿着针筒,觉得这次来得值,同事说的那种小说情节终于发生了。   吵起来!   陆屿廷觉得沈宁安不知羞耻。   联姻而已。   但沈临也就是不过脑子说了一嘴,很快就又怂了,沮丧地说,“算了,你看就看吧。”   他掀开被子,手拽开了自己的睡衣裤带。   陆屿廷瞳孔微微放大,一把扣住人的手腕,低声斥道,“做什么!”   沈临莫名其妙,“打退烧针啊。”   医生认真解释,“主要在肌肉较厚的位置就可以,臀部确实是最常见的。”   沈临扬扬下巴,表情是你看是这样的。   但话没说完——   “但也可以在上肢的,不需要那么靠下,放心。”   陆屿廷觉得掌心烫得很,一把扔开了,原来是这个原因。   沈临只好撩开了自己的胳膊,皮肤细腻莹润,就是有些纤瘦。   医生推针的时候提醒道,“有一点疼,忍一忍。”   沈临点了点头,真的没做什么反应,一声不吭。   只是额头冒了一层冷汗。   嘴唇有些发白。   “谢谢。”沈临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的。   陆屿廷面色阴郁,抬手替人按了下创可贴,低声问,“你晕针?”   沈临脑袋发空,“不知道。”   真是蠢到家了。   医生下班了。   沈临终于发现自己脚上没有铁链这件事了,他仰头去看陆屿廷,微微愣了下神。   对方长得……   确实好看。   可惜是个神经病。   沈临想了想,觉得还是要好好苟命,诚恳地和人坦白:“我一开始是想等你回来的,但是你六个月都没有回来,我就没办法和你说明情况。”   “我真的没有和我大哥传消息,那全是Chatgpt它发的消息,我一点点都没有泄露你的机密。”   “我住在一楼的客房,我选的最小的,我没有去其他地方,我就是在客厅活动比较多。”   “还有就是,你可以和我离婚的。”   沈临很真诚地说,他选择联姻其实是想验证一件事,原身的死到底是不是陆屿廷报复做的。   现在看来十有八九。   但那是因为原身窃取人家机密,沈临也不能说什么。   可是现在他纠正了情节,那自己是不是就不用死了。   沈临很紧张地等答案。   一片死寂。   陆屿廷微微抬眉,好整以暇地按了按人的针孔,沈临瞬间痛呼出了声,眼泪蹭得冒出来了。   他面无表情地问,“刚才还在说‘和我结婚了这就是你的家’这样的话,现在就要和我提离婚了?”   语气温和又不解。   沈临额角都是冷汗,脸色都白了,耳朵一阵嗡鸣。   “不离。”   “你想得美。”   语气幽幽。   容家   上门的中医敲了敲沉木的门,里面传来一声清朗的嗓音。   “请进。”   那是一个很温润如玉的人,正在垂眸擦拭着眼镜。   “您可不能再用眼睛了,这几天还是休息下为好。”中医走上前去,开始拿出针包。   容明征只是温和道,“倒是没别的事。”   “少爷,温神养目不是一日之事,您还是听夫人的话吧。”   容明征微微阖目,双手放在红木扶手上,轻微转了下扳指。   针被精巧地施到了穴位上,又快又准。   “外面最近有什么事?”   中医面色微顿,想起来老容总的吩咐。   “整日待着看书,有些乏味罢了。”   中医一下子回神了,觉得也没什么,沈家的事都过去了,现下事情已经平了。   “沈家和陆家联姻了,婚期已经过了半年了。”   容明征转扳指的动作一顿。 第4章 婚内协议   神经病!他绝对是神经病!   沈临忍不住在心里骂骂咧咧。   陆屿廷看着人的反应,轻微蹙了下眉,至于么。   他根本就没用多大力。   “这么怕疼么?” 他慢条斯理地问,有几分闲适,但指腹还是挪开了创可贴的位置。   血早就止住了,这个时候松开也是正常的。   沈临整个人呼吸都很沉,兴许是低烧,身子软趴趴像个虾,他仰头去看陆屿廷。   陆屿廷不动声色地偏了下目光。   沈临的衣服是个宽松的白T,冷汗涔涔的,有些透,他动手抽了下自己的手臂。   没抽动。   他就很泄力,说不上来是憋屈还是难受,只是说,“怕啊……”   打针本来就是疼的。   小孩子哭本来也是疼的,大人们说不疼只是会忍而已,针头扎进肉里,怎么会不疼。   陆屿廷看着他的发旋,蹙了下眉,松开了他的手。   无趣。   到显得他不近人情。   沈临迅速地收回自己的手,很小心谨慎地挪了下自己的位置,脖颈弯着,压根没敢看身边的人。   危险危险。   陆屿廷垂眸盯着那个汗涔涔的脖子,白皙,甚至能看到血管。   不用多少力气,一捏就死了。   自由猎区的鹿恐怕都比他体格好。   沈临见人还不走压力倍增,这你不说话我不说话干什么啊?站在床边是要做什么……   他盘腿坐着扣手,最后实在绷不住了老实抬头去看陆屿廷。   视线一下对上了。   阴沉,冷淡。   沈临立马躲开了,磕磕巴巴地陈述:“不离了,我以后不提了。”   端的一副老实巴交的样子。   “嗯。”   沈临其实还是想不通,他为什么不和自己离婚,半年不回来还以为陆屿廷压根就忘了自己。   可见剧情还是会走的。   主角攻眼睛在康复中,主角受这个时候大学毕业了?大概是心灰意冷在过自己的生活。   然后主角攻就开始追妻火葬场。   沈临想了想,后面也没自己的戏份了。   他也没偷商业机密,也没作死,陆屿廷不应该为难他才对。   “我能问下为什么吗?”少年狗狗眼看了过来,附带一个讨好的假笑。   陆屿廷实在是个很高的人,光是站在他身边就极为有压迫感,这个时候分明才二十多岁。   遇见楚岫的时候,陆家已经全部在他手里了,黑化进度条都拉满了。   年上,黑化,大佬。   强制爱。   好像都挺喜欢这种的。   沈临还没得到答案,刺耳的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宛若指甲扣黑板。   他整个人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脊背都挺直了。   陆屿廷坐在了他身侧,眉眼很锋利,丝绸的黑衬衫衬得他矜贵又傲慢。   ——不会起毛球吗?   沈临好奇。   但也就看了一眼。   随即盯地板。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做赔本的买卖?”陆屿廷手搭在椅子扶手上,上上下下地打量这个人。   十九岁。   被改成了二十一岁。   这么小。   沈临一下子想明白了,用力一拍大腿,沈家是把他当工具卖给陆家了,作为交换,陆家才会出资给沈家解决资金链的问题。   因为容家已经因为眼盲的事和沈家生了隔阂,他们只能求陆家。   自己想要离婚……那岂不就是毁约了?   陆屿廷就这么看着少年的表情从迷茫到恍然大悟,再到迷茫。   他不解地看向自己。   “那你要我有什么用啊?”   沈临想不明白。   “你也不喜欢我。”   陆屿廷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一样,反问他,“联姻你还想要两情相悦?”   沈临觉得像是在课堂上说了个很蠢的话被老师反问了一样。   他讨厌反问句。   “或者你还想嫁给心上人容明征?”陆屿廷摩挲了下指腹,温和地看了过去。   沈临一听这就是个送命题,连忙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他只是不想死。   不想靠近剧情。   自己的破烂出租屋交了三个月的房费,沈云霄也没替他要回来,真是肉疼。   沈临自以为自己态度很认真,但却听到了一声轻笑,很明显是不信。   “你刚才问我要你做什么用?”   沈临仰头去看人,脸上还浸着汗,潮潮的,有点困惑的神色。   房间的吊灯是暖黄色的,陆屿廷一走过来就挡住了沈临所有的光,阴影覆在了人身上。   “床上可以用。”   沈临大脑都宕机了,小脸瞬间白了,但脖子已经被一双手扣住了,他下巴被迫仰着。   人被从床中间扯到了边沿,沈临身体重心一点都不稳,腿从床边滑了下去。   右脚还有镣铐的红痕。   陆屿廷扫了一眼,没有什么停顿,顺着人的脖颈下去按了按沈临的喉结,很软。   轻轻地滑了过去。   一声短促的呜咽。   微微弯腰过去,感受着指腹下颈动脉的脉搏声。   他是活的。   “等、等等……我不好用的……”   “……”   沈临吓得瞳孔都在颤,有清凉的呼吸打在耳廓,他整个人汗毛都立起来了。   别别别——   他连恋爱都没谈过,男的女的,就连狗的手都没牵过。   玩不了玩不了。   “我没洗澡。”   “……”   沈临见人没有进一步动作后,闭了闭眼,开始接着说。   “我还没有刷牙。”   “我超级脏!”   陆屿廷觉得这真是个蠢货。   他直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掌心的脸,拇指抵住人的左下颌,推了下。   沈临脑袋就自动往另一侧转。   陆屿廷又抵了下右下颌。   沈临生出一种在被他检查的错觉。   “你舔了容明征那么久,没有得手过?”   沈临心想怎么又是这个人,他是个炮灰炮灰!   现在文都是1V1的,没有男德你当什么男主角。   开玩笑嘛!   “没有过。”沈临闷闷地说。   但这也不行。   陆屿廷反问,“你很失望?”   沈临没见过这么阴晴不定的人,刚想说话,后颈一阵剧痛,彻底昏了过去。   陆屿廷面色平静,抬手掀开了怀里人的衣服,沈家私生子传闻在榕城不算小事。   凭的就是胎记认亲。   ——这都多少年前了?沈家?   ——我找找,当时趁乱认亲的人太多了,警方只能把胎记的图以及血型配比公布出来了。   ——就是这张,胸前的红色心形胎记。   沈临歪在陆屿廷臂弯,上衣被撩得很高,几乎堆到了锁骨上,露出来的皮肤很莹润白皙,宛若一块柔和的玉   陆屿廷愣了下,觉得有些有趣。   因为光洁的胸膛,什么也没有。   沈临。   沈宁安……   这个名字。   陆屿廷神色变幻莫测,抬手将怀里人的脸扳回来,长得分明一模一样。   沈家李代桃僵?   陆屿廷掀衣服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了,蹙眉打算给他放回床上,但动作过于快,一不小心碰到了点凸起。   他身形微微一顿。   但沈临浑然不觉。   *   容明征看向屏幕上的那个微博账号,神色轻微变了变,身旁的人有在轻声解释。   “沈少爷自从回了家所有的账户全部被冻结,这个似乎是最近注册的小号。”   那是一张带着脚镣铐的图。   色调昏暗,压抑。   陆屿廷虐待他?   他闭了闭眼,似乎觉得烦心。   身后有人及时上来按摩,熏香在静室里袅袅升起。   再等等吧。   “那接下来……”身边人询问。   “给沈家发过去。”   *   沈临浑浑噩噩地从床上醒过来,坐在床上发呆了好一会,真好,又活了一天。   他穿着拖鞋去洗漱,但是走到洗手池面前愣怔了下。   自己昨天是穿的这件衣服吗?   沈临扯了下这个灰扑扑的家居服,觉得好难看。   他也没多想,反正没死。   昨天是不是又揍他了。   沈临心疼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下垂的眼梢有些泛红,自己真是遭受工伤。   应付这么个神经病。   他有点饿了。   但刚一推开洗手间的门,陆屿廷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沈临吓得人仰马翻,后腰一滑磕到洗手台,人啪得一下歪到脚。   生理泪花蹭得冒出来了。   “……”   沈临抱着自己的脚腕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里怨念简直滔天。   他是鬼吗!   走路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陆屿廷只能嫌弃地伸手,但少年吓得蹭蹭往后躲,他面色骤然冷了。   “谢谢,我自己起来就好……”   陆屿廷收了手,冷声嘲讽:“那你自己来。”   沈临尴尬,心说那你能别在门口看着我吗?   有点子别扭。   他脚扭到了,很快就肿起来,慢吞吞地扶着洗手台想要站起来。   睡衣是长袖,一抬手就滑下来了,昨天的针孔已经蔓延成了一大片淤青,看着着实骇人。   沈临完全没有注意到。   他正在专心致志地忍痛,但面色还是有些扭曲。   好痛啊……   但是还没起来,陆屿廷就往这边来了,抬手直接把人拦腰抱着了,到没说什么话。   不过是直挺挺的那种。   像是个抱着个木棍。   沈临很恍惚,但确实被这么拎出去了,他磕磕巴巴要求下去,但一路被当物件提到了楼下。   餐厅——   沈临垂着脑袋坐在椅子上,手尴尬地扯自己的衣服边边。   他不是很想被在床上用。   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该死的沈家,为什么非要卖他。   该死的陆屿廷,为什么要回家。   沈临在脑子里进行一些人身攻击。   直到桌面被扔了一张纸。   沈临扫了一眼,发现是婚内协议书,他差点压不住上扬的唇角。   对对对。   就是这种。   协议结婚,过个两年就结束。   他攒攒钱就可以自己过小日子了。   “你在高兴什么?”   沈临光速垂头,低声否认,“没有没有,我饿了,看到面包了。”   陆屿廷沉默片刻,拿走了协议书,“那先吃饭。”   语气很淡。   沈临有些懵,目光顺着那张纸移来移去,直到和陆屿廷对上眼。   他老实坐好。   把脑袋挪了回去,倒是听话。   早饭是两个类别,一边是烟熏火腿搭配烘焙面包,以及手作咖啡;一边是皮蛋瘦肉粥配鸡蛋饼,外带一个茶叶蛋。   沈临吃得很开心,忍不住翘了翘脚,但是砰一声撞到桌腿。   咀嚼的动作一顿。   “……”   死脚啊,这么高兴做什么。   陆屿廷蹙眉看着沈临,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确实是一份婚内协议,前面全是些资产分配什么的,沈临根本看不懂,于是翻得就快了些。   过过过!   陆屿廷眉毛微抬,但没有提醒什么。   沈临翻到了最后一页,终于翻到了他能看懂的部分。   ——乙方需要配合甲方出席各种活动,呈现给外界恩爱伴侣形象。   沈临皱皱眉,不是很想出去。   ——甲方负责乙方一切开销。   沈临点点头,对对对对。   ——婚姻存续期间,伴侣双方应彼此信任,不得出轨、婚外情,应保持身心一致。   沈临皱了皱眉,他怎么觉得在点他呢?   这份协议厚厚一叠,沈临看了半天也没找到几年后离婚的条款,不由得来回翻。   哗啦呼啦的。   陆屿廷就站在他身后,按住了他的手,轻声问,“想找什么呢?”   沈临汗毛都立起来了。   “想离婚?”语气慢条斯理的。   沈临的小心思一下子被戳破,必然不可能承认,毕竟这个人连枪都有,他义正词严地说,“才不是!”   “噢?”   “我们婚都结了,以后就是一家人,我只是怕你……额吃亏。我多看看。”   沈临硬着头皮胡诌,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了。   “我还要谢谢你是不是?”   沈临抽出来自己被压的手指,冷汗涔涔地说,“不客气。”   最后协议上签好了字,沈临写的“沈宁安”。   他心里在划十字,对不起对不起,用了你的名字。   陆屿廷在那个字迹上停留了一会视线,带着人的手指按了下指纹。   白纸黑字,拍板定了。   沈临精神简直在高压状态下,累得手搭在桌上,懒得收了。   陆屿廷只是单拎出来沈临的话,重复道:“以后就是一家人?”   似乎觉得有趣极了。   “那沈家人呢?”声音有些逼近。   沈临本能地就想说当然也是,但是一回头对上一双阴沉的眸子,很“温文尔雅”地等着他的回答。   仿佛在说我看你怎么骗我。   沈临:“……”   “他们谁啊,不认识。”   沈临觉得自己甚至可以吹一段口哨。   但门铃此刻响了。   沈临侧头去看了下,又去看陆屿廷,下垂眼梢示意:有人欸。   管家前来通报:“沈总前来拜访。”   沈临直接裂开。   陆屿廷耐心询问:“临临,你说让不让‘不认识’的人进家呢?” 第5章 取关   沈临由于过于紧张甚至没怎么注意到那个称呼,只是说,“那要不就别开门了。”   “……”   陆屿廷慢条斯理说:“当然不行。”   那你问我干什么啊!   沈临再度加重了这个人阴晴不定的刻板印象,自己扣了半天手指。   心里骂骂咧咧。   沈家对于原身真的不好,是十五岁左右认回来的,因为沈宁安的生母得病去世了,时间很巧合。   生母刚去世,沈家认就找上来了,在外人看来那就是天大的运气落在了沈宁安头上。   原身应该感激涕零才对。   但沈宁安没有,他叛逆、敏感、自私、怯懦……几乎所有的负面词汇都在他身上。   直到他喜欢上了一个人,容明征。   无休止的苛责、嫌弃、厌倦、嘲讽堆压在他肩上,沈临穿过来没多久,就被赶出了沈家家门。   全身也没多少钱。   沈临为了不被剧情抹杀,找了个出租屋宅家。   结果还是被沈云霄找到了。   即便是陌生人,沈临其实对沈家也没什么好感。   炮灰虽然是炮灰,炮灰也是人。   陆屿廷弯腰准备把人抱起来,沈临吓了一跳,身体宛若自动反应一样抬手抵住他的肩膀,双眼微微放大。   像只不亲人的猫。   “忘了协议么?”陆屿廷蹙了蹙眉,垂眸提醒道。   沈临想了想那个恩爱伴侣的条款,愣了下,手不自觉地松开了,环住了人的肩膀。   陆屿廷倒是没再说什么,把他抱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扫了他红肿的脚一眼。   但沈临一想不对啊,那不是在外人面前保持形象吗?   陆屿廷还没让沈家的人进来啊。   他扁了扁嘴,视线随意地扫了下,发现了自己可怜的右脚,镣铐的红痕还没消,脚背又肿了。   “……”   嘀嘀——   智能门那边有动静,管家得到首肯将人请了进来。   沈临顿时有点紧张兮兮,他现在无疑跟瘸了腿没有分别,沈总是哪个总?万一是那老爹可就尴尬死了。   根本就不熟。   他慌张地开始找人,面色有点着急,陆屿廷呢?   “找我?”   声音从背后传来,沈临这会也没腹诽他走路不出声的事了,只是连忙说,“人人人……来了!”   陆屿廷垂眸看着人拽住自己衣服下摆的动作,什么也没说。   沈临以为是不让碰,非常老实地松开了。   只是悄悄地从人身后探了个头。   来人西装革履,赫然是沈云霄。   沈临看了一眼就蹭得躲到了陆屿廷身后,紧张兮兮的,手指扣了下掌心。   陆屿廷蹙眉,心中的猜想越来越重。   沈云霄看到沈临那副样子就来气,大步就走了过来,“你躲什么?见到我是——”   语句突然就断了。   沈临的脚上真的有痕迹,手还扒着沙发背,所以肘关节的针孔也露出来了,一片淤青。   看着极为吓人。   陆屿廷神色浅淡地抬眼望过去,温文尔雅摸了下沈临的脖子,淡漠道,“打招呼。”   沈临见到沈云霄就犯怵,这种犯怵和陆屿廷的还不一样。   主要这个人……他太暴躁了。   门都给他踹烂了。   他真的很不想见沈家人。   沈临憋了一会,抬头看了过去,低声道:“大哥。”   陆屿廷在沙发的后侧,垂眸看着掌心下的人,温热的脖子,很听话。   沈云霄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只是轻声“嗯”了下。   照片是真的。   他把他推进了火坑?   可这本来就是沈宁安咎由自取。   沈云霄脸上一会黑一会白的,最后还是走到他跟前,问了他句,“脚怎么回事?”   说是在问沈临,实则是在说给陆屿廷听。   沈家虽然现在是借势,但也没有落魄到家里人会被给人虐待的程度。   “我摔得。”   沈临翘了翘自己的脚,觉得房间洗手间得放个防滑垫,太危险了太危险了。   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剑拔弩张的氛围。   陆屿廷和沈云霄在对视。   “那这个印是怎么回事?”沈云霄只是垂眸问,气势有些压人。   仿佛是在问你又出去怎么闯祸了?   沈临低头看了下,啊,这个,是镣铐印,这怎么说?   “容明征那边说你的社交帐号有个照片,是被人锁着的,怎么回事?”沈云霄语气很平淡,但脚步靠近了点,以至于沈临觉得吊灯的光都被挡住了。   吓人。   他又想起来他逼迫自己结婚和踹门的事了。   沈临怂的身子都往后缩了下,但肩膀突然又双手按了下来,他整个人都起了层鸡皮疙瘩,脖颈挺直了些。   陆屿挺很温和地拢着沈临,轻声道,“大哥关心你,告诉他,怎么弄的?”   沈临觉得自己可以死一死。   天杀的,前有狼后有虎。   还有个容明征通风报信,有病啊!他们这种资产阶级分子能不能不要随意视奸别人的社交账号。   有没有人权了!   沈临吞了口口水,“我在玩cosplay。”   沈云霄年纪虽不大,但性格极其古板,在书中就是一个实打实的工作狂,因而与年轻人的生活方式有些脱节。   脱节得还不是一点半点。   只听到了play。   他面色青一阵红一阵的。   “你自愿的?!”他语气变得很难听,有些声音大。   吓得沈临一抖,人又往后贴了贴沙发,但沙发后面就是陆屿廷,动作一后退,掌心就从肩头往前移动。   手指差点滑进衣服里。   沈云霄觉得无话可说,给了沈临个眼神,那眼神有着浓重的嫌恶。   “随你便吧。”   他面色铁青地离开了客厅。   “屿廷,我们聊聊。”   沈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酸酸的,虽然这也不算自己的家人,可是那个眼神确实有点伤人。   cosplay很丢人吗?   不是你们不要我的吗?   当初来陆家都是他步行的。   沈临想,他好讨厌沈云霄,好讨厌!   他不自觉地耷拉了下脑袋,直到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敲。   沈临一下子就生气了,打人脑袋会变笨的!   他很憋屈地回头去看,却发现陆屿廷神色淡淡的,手掌滑到他的下巴处,像摸小动物一样。   “这就委屈了?”   陆屿廷的瞳孔是纯黑的,看人的时候会给人一种无机质的感觉,像是在盯着猎物一般。   沈临秒反驳:“才没有,我讨厌他。”   到处都是坏人,无所谓上不上哪条贼船了。   反正在沈家不会过好日子。   在陆家还有鸡蛋饼吃……   沈临自暴自弃摸手机,想要打游戏,但是没摸到。   神色有些恹恹的。   直到陆屿廷给了他新的,淡声说,“把你和你情人联系的手机换了。”   他迈步离开了。   沈临:“???”   我又不知道容明征怎么扒到的账号!谁情人啊!又给我扣帽子!   青天大老爷呢?!   过来把他们都收走!   管家将人引到了茶室,随后就离开了。   陆屿廷心情很舒缓,甚至也放任了对方的无礼行径,毕竟都是“一家人”。   他思绪微顿,脑海中闪过那张无措失落的脸。   多可怜,瞧,没人要了。   陆屿廷心平气和地进了门,不紧不慢地吐出了两个字:“大哥。”   语调拿捏地非常耐人寻味。   沈云霄皱眉,纠正道:“陆屿廷,我们年岁一致。”   那是他那蠢弟弟叫的。   “烦请自重。”   “噢,不应该吗?他同我已经结婚了。”陆屿廷气定神闲地坐在另一侧的扶手椅上,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敲了敲桌面。   沟沟壑壑,是个棋盘样式的桌面。   二人对立。   沈云霄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片刻,只是说,“沈家这次确实仰仗了你们,但陆家也并非没有得利。”   “所以?”陆屿廷黑眸微敛,捻了个袖珍的茶杯,在指尖转了一圈。   “只是联姻。”   陆屿廷转杯的动作一停。   神色微微冷了下来。   仿佛一记回旋镖。   但不喜欢别人朝他扔。   “是么?沈总是想说些什么呢?”陆屿廷很温和地问,倒是终于给了正眼。   沈云霄并不觉得陆屿廷算是什么好的合作伙伴,他在加州做出的事有目共睹,够狠够绝。   尽管现在陆家是陆慎在把控。   但他直觉不出两年……不,一年,就会变天。   沈家尚能自保,但沈宁安。   胳膊上都是淤青。   他那副体格,被玩死简直轻而易举。   沈云霄本就是个商人,最后起身也只是说了句,“我弟弟是个不成材的玩意儿,联姻条件也非我们提出,是无奈之举,烦请陆总做事留后路。”   见人没什么反应。   沈云霄又道:“他日后还是回沈家的。”   这几乎是明示。   陆屿廷闻言却轻笑了下,沈云霄侧目而视,氛围不算多好。   “倒是好话都让你说了,我怎么听说,沈总是砸烂了弟弟的门,亲自押着人去民政局的呢?”   “你说他落到我手里,是谁导致的呢?”   陆屿廷语调平缓,抬眸看了过去,最后将手中的茶杯丢进下面的水草池中。   咕咚一声。   沉进去了,荡起一层层波纹。   陆屿廷抽了张纸巾,漫不经心地评价:   “沈宁安也是可怜,被你当一次工具还不够,还要回收利用。”   沈云霄身形一僵,但却无从否认。   “慢走不送。”   *   沈临坐姿不端,没一会就歪到沙发上了,仰头拿着手机玩。   他在检查自己的社交帐号。   穿过来的时候他什么都不知道,全部都是继承的原主的身份信息,也没想着去改一下。   他现在还是很生气。   cosplay怎么了?很好看啊!   他就要做自己!   神经病!   他比陆屿廷还神经,陆屿廷都没有过问他的痛包。   沈临哼哧哼哧改自己所有账号绑定的手机号码,决心要保护好自己的隐私,他微博号原先根本没注意关注了谁。   因为那里只是显示了1。   他以为是微博小助手。   结果一看……是一个雪山图,昵称是R。   沈临直接就给移除了,顺便拉黑了,讨厌偷窥狂,还打小报告!   容明征的备用机嗡嗡振动一声,身边人拿着捧了过来。   有人轻声问,“是沈家小少爷的消息。”   容明征蹙了蹙眉,有几分厌倦之色,“不看。”   身边的人只好将手机又准备放回盒子里。   但是就在这时——   “等等。”   “给我。”   青年微微烦闷地睁开了眼,那是一抹淡蓝色,容母是异国人,容明征瞳孔是随了母亲。   他将手机接了过来,以为是沈宁安发过来的纠缠不清的消息。   但是没有短信,也没有微信。   只有个社交软件上的红点。   容明征有几分冷淡,什么都没变,联系他都这么迂回。   真是懦弱。   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情绪波动的如此之大。   结果打开一看,预计的求救消息并没有传达,只是有个系统提示。   ——xx24年,11月15日10:21:29,您因违反社区规则,被投诉为虚假账号,请及时实名认证。   ——xx24年,11月15日10:22:12,您被“临渊而渔”取消特别关注。   ——xx24年,11月15日10:23:00,您被“临渊而渔”取消关注。   容明征愣了许久,随即便是愠怒。 第6章 舌钉   沈临不知道沈云霄是什么时候走的,总之拿走他手机的人是陆屿廷。   对方居高临下地站在沙发边上,垂眸看着他。   “……”   沈临当时正躺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即便一只脚肿了。   手机被拿走了。   他想了想,规矩地放下了脚,安详着躺着。   “不可以躺着吗?”被盯得实在受不了了,沈临很憋屈地问。   来身边不说话只看着。   很吓人啊!   陆屿廷只是拧眉扫了人一眼,说了句“可以”,随后将视线转移到手中的手机,开始检查。   沈临警铃大作,还以为不让玩,他怎么还看!   他鲤鱼打挺一般坐了起来,伸手就打算去抢,但是对方不动声色地移开了手。   !   沈临更着急了,倾身就去够,但对方又后退了一步,淡淡地看着他。   “……”   他不够了,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坐在原地仰头看着陆屿廷。   老实巴交。   “我没有和沈家传消息的。”   “这是你新给我的手机,我才刚玩的。”   语调平平,非常认真。   以至于能品出几分委屈的味道。   陆屿廷眉眼较为凉薄,眼皮微垂着看人总会带有一种审视感,他将手上的手机拿了下来。   沈临半坐在沙发上,有些懵地看着他,后面紧张兮兮地靠着沙发背。   “沈临?”   沈临先是没什么反应,而后猛然一慌,他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我是沈宁安!你叫错了。”   陆屿廷反问:“噢,我叫错了?”   沈临眼神闪躲,脑子里不断地回想,反派总共回家才一次,总不能是自己嘴瓢说出去了吧?   什么时候?   前天晚上?   陆屿廷不打算拆穿他,过几日自会有答案,他只是将视线移到了手机屏幕上。   是购物软件。   ——猫耳配件加绒加厚版,29.9元。   ——兽人连体尾巴,109元。   ——倾城假发大波浪+发网,299元。   ——漫展C6区域成人票,499元。   “……”   什么东西?   但还没看完,一只白皙的手就挡住屏幕了,沈临使劲地拽,但手机仍旧好好地钳在陆屿廷手里。   “啧。”有些不耐烦的语气。   沈临光速收回了手,坐好了,再度诚恳地说:“可不可以还给我?”   陆屿廷只是问了句,“喜欢这种?”   沈临点点头,耳朵根有点红。   好像自己的私人爱好被家长发现的那种尴尬感。   但陆屿廷并不评价,只是把手机扔给了他,适时地问了句,“沈云霄走了你知道吗?”   沈临盘腿坐在沙发上,咔嚓咔嚓把手机设置了个密码,闻言抬头看了看门口,又看了下一楼的扶梯那里。   真走了?   什么时候?   他光在这里看手机了。   沈临于是“噢”了声,然后抬头看着陆屿廷,神情困惑。   问这个做什么?   “他没有接走你。”男人不紧不慢说。   沈临心想陆屿廷一定是大家说的那种讨人厌的亲戚,就喜欢在人家小孩面前说“你妈不要你啦”之类的话。   缺德。   但沈临对这件事表现平平,沈云霄来陆家怎么可能是为了他?   原主尚且和家里关系这么差,自己穿过来这半年,沈云霄也是除了嫌弃就是嫌弃。   自己早就被放弃了。   “我知道。”沈临很摆烂地说。   反正要死早就死了。   陆屿廷等到现在也没怎么样,应该自己还有点用。   横也是工具,竖也是工具。   无所谓。   “这么不高兴?嗯?”陆屿廷语调淡淡的,带着点轻微的磁性。   沈临一下子就炸毛了,反驳道:“我没有不高兴。”   陆屿廷只是说,“那和我在一起是高兴的?”   他眼眸很黑沉,盯着沈临,语调变得平直向下,在反问。   沈临一下子被尴尬住了。   你这……哥不是你这……   但对方仿佛突然来了兴致一样,持续地看着人,就是为了得到答案。   滴答,滴答……   客厅的古典挂钟在摆。   沈临觉得压力山大,因为他明显地感受到了身上的目光变得越来越重,周遭的氛围宛若结了冰。   陆屿廷渐渐失去了耐性,心道到这里就装不下去了?   不过如此。   他脸上露出点不愉之色。   但就在这时——   “高、高兴的。”   沈临磕磕巴巴地说,莫名觉得嘴皮子好烫。   但偏生对方似乎吃这一套,神色瞬间温柔了,抬手捏住了他的后颈……   sos。   还好不是掐。   沈临被朝前带了带。   下巴壳被人的指关节抵住,被迫仰着。   “是真心的吗?”陆屿廷眼中显现出浓厚的兴趣,微微弯腰,轻声质问道。   沈临还是分得清局势的,脸颊肉都挤出来了。   “唔嗯嗯!是是。”   仔细想想原身这个局势,容家厌恶,沈家嫌弃,兜兜转转居然是陆屿廷这里安全些。   虽然他也很神经就是了。   但是!这里环境好啊!   大厨二十四小时伺候,都不用点外卖;网线一比一的好,wifi随心连;家庭医生还随时等候召唤,熬夜再也不用担心猝死了。   沈临越想越看开了,心中的郁结全部散开了。   管它那些破剧情呢?跟他有毛线关系。   陆屿廷不在家的那半年,简直就是人间天堂。   虽然现在他回来了,但是反派欸,不工作怎么和主角攻竞争!怎么夺权!   自己需要做的就是给予精神上的鼓励和支持,做大佬的小弟。   陆屿廷感受着掌中人颈动脉的跳动,眼眸微微垂着,似是很满意。   手指上移,摩梭了下那软软的唇瓣。   “真心的啊……”   沈临眨巴眨巴眼。   “要是骗我,我就把你的‘真心'挖-出-来。”陆屿廷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神色,一字一句说道。   沈临:“……”   他能不能撤回?   大约下午三点钟左右,沈临的脚被家庭医生包成了个粽子,说是什么弹力绷带,有助于康复。   他其实不太满意。   行动过于不便了。   沈临委婉地说自己想要一个拐杖,陆屿廷斜睥他一眼,让管家推来个轮椅。   “……”   算了,沙发挺好的。   晚上睡这里算了。   沈临排斥的态度被陆屿廷尽收眼底,他十分不理解这个人为何总是在莫名的地方不听话。   在该反抗的地方却接受良好。   “上来。”   沈临不是很想坐在轮椅上,他又不是残了,单脚跳也可以走路的。   “我……我自己跳过去也可以的……”   陆屿廷冷声道:“好,给他收回去。”   管家只能上来把轮椅又推了回去。   沈临沉默:“……”   讨厌。   “跳吧。”   有病啊!   沈临很委婉地说:“我晚上在这里睡就好了。”   很摆烂。   能不动就不动。   陆屿廷只是看着他。   并不说话。   沈临深吸一口气,搞什么!他有本事就盯一下午。   就是不动。   三分钟后——   沈临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吞了口口水看陆屿廷,然后蹦跶了两下。   又坐回了沙发上。   “可以了吧?”   陆屿廷只是说:“去楼上。”   沈临震惊脸,这简直欺人太甚!   又一个三分钟——   少年当真单脚跳到了扶梯那里,陆屿廷仍旧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他的脚踝。   沈临的左脚有些酸,回头看了一眼陆屿廷。   神色其实有点委屈巴巴。   但是。   “上楼梯。”   沈临表情都生气了,但还是憋着劲,单脚跳他也能上楼!   绝不服输。   他开始认真往上蹦跶。   一阶又一阶。   陆屿廷在后面跟着,面容渐渐地有些变化,露出些阴郁的情绪。   沈临跳得很起劲,甚至有空回头看一眼陆屿廷,他很骄傲地说,“你看,我可以的。”   陆屿廷:“嗯。”   沈临很开心地扭头决定接着蹦跶,但就这时后膝被人不轻不重地踢了下,人一下子向后倒去。   啊!   完蛋!不得摔成终身残废!   但剧痛没有袭来,他栽进陆屿廷怀里,被人单手“拎”了起来,沈临迷迷瞪瞪地看着自己悬挂于半空的脚。   才意识到陆屿廷在往楼下走。   “你踹我的是不是?”少年很是炸毛,扭头去看人。   陆屿廷只是慢条斯理往楼下走,眼睫微垂,分给了怀里人一个眼神。   ——所以?   大概是这个意思。   沈临不忿地扭过了脑袋,心道他都快到楼上了好不好!   将人放在轮椅上之后,管家从身后跟过来,低声耳语道:“少爷,陆总那里……”   ——噗嗤。   陆屿廷眼神凉薄地盯着偷笑的人。   沈临假装自己没被发现,抬手就开始活动轮椅准备偷偷溜走,但陆屿廷一脚卡住了轮子。   “笑什么?”   沈临:“QAQ”   我只是头一次在现实生活里听到“少爷”这个称呼没绷住而已。   要不要这么凶……   沈临在心里bb。   陆屿廷冷笑:“以后叫他少夫人。”   沈临:!!!   啊,不要。   *   沈临实在头皮发麻,推着轮椅就到处跑,为的就是不听到那三个字。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最后他成功地藏身在了一个客房中,打开了衣柜,单脚翘着,窝了进去。   找了个安全地带。   他拿出手机玩,继续看自己的购物车,自己伸了伸舌头。   觉得打个舌钉一定很酷!   沈临找了个网图发给自己的□□好友,美滋滋地等回复。   临渊而渔:[图片]   临渊而渔:你看我打这样的舌钉可以嘛?(* ̄︶ ̄)   柚子:确实很好看,可以的。   柚子:但是这种毕竟是小众文化,你看着年纪应该不大,去和家长商量商量才可以。   沈临窝在衣柜里,缝隙里的光照亮一点脸,他想了想,这还需要家长?   他穿前就是个孤儿。   现在……也没有吧。   临渊而渔:没事没事,我没有家长的。   柚子: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说错话了。   临渊而渔:这有什么啊,我给你看我打算买的东西!   柚子是沈临在一个二次元群里加的人,当时群里正在喷coser原皮颜值的事,只有柚子正义发言:   “本来就是小众爱好,每个人都有追求自己爱好的权利,这有什么好审判的!”   “再发起人身攻击,我直接踢出群聊!”   简直就是大判官。   沈临喜欢正义感的人,狗腿一般地去加了人,偶尔会聊几句天。   不过柚子好像很忙。   不仅白天要上课,晚上还有兼职,据说也不算是二次元,是在替自己妹妹管理。   因为妹妹生病了。   沈临试图给人转钱,但无一例外都被退回来了,对方只是说现在生活还可以支撑,还没到山穷水尽的时候。   沈临觉得这一定是个顶好顶好的人。   好坚强,好善良。   柚子:不过你要是真的喜欢,一定要挑选合适的三甲医院,别被感染了。   临渊而渔:好的好的。 (*╯3╰)   柚子:我下午有课,先不和你聊了啊。   临渊而渔:挥!   沈临又安心去挑好看的舌钉了,他穿来这里也有半年了,但几乎都是提心吊胆过的。   倒不是怕死,是怕疼。   但是陆屿廷现在好像没有要弄死他的意思,沈临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咸鱼了起来。   他放进购物车里好几套舌钉之后,就开始美滋滋地找了个当月新番看了起来。   虽然很治愈,但是却带着点微恐。   沈临一听bgm不对劲,就开始用手半挡屏幕,只看下面的字幕,心脏扑通扑通的。   但谁知道新出的鬼是从下往上冒头的,一下子和沈临来了个对视。   bgm突然放大,诡异的声音在耳机里冒出来。   ——嘎吱。   “躲这里做什么?”现实的声音一下子重叠,柜子门被拉开。   啊啊啊! 第7章 婚宴   沈临被吓哭了。   手机也被咔哒扔到了外面,整个人缩在柜子里,脸都白了起来。   他人比较瘦,缩在柜子里居然也有活动空间,眼下正疯狂地擦脸。   呼吸一阵一阵的。   像只雏鸟。   脸还是湿哒哒的,又潮又水。   陆屿廷喉结滚动了下,抿了下唇,弯腰去拉人的手腕,略显感兴趣,“这么害怕做什么?”   沈临整个人魂都被吓飞了,手肘的淤青还没散,脚又扭了。   他心情乱糟糟的。   “你、你要枪毙我的话,提前和我说一声行吗,我不想……被、被吓死……”   语句都断了线。   真得被吓得不轻。   陆屿廷皱眉,却矢口否认道:“我没有说过要枪毙你。”   沈临越想越委屈,整个人心情都糟糕了,混乱地说:“怎么没有,你拿枪怼着我……我、我又没有偷你机密,为什么要杀我。”   “还要拴着我遛弯……”   陆屿廷越听越乱,皱眉打断道:“我什么时候要栓你遛弯,那是——”   沈临被拽得腕骨疼,想抽回来又抽不动,气的眼睛更潮了。   人本来就长得漂亮。   一哭显得易碎。   “你别杀我……”   陆屿廷要气笑了,他敛了情绪,诱哄道,“不杀。”   沈临睫毛湿哒哒的,到是有点意外,小声谨慎道,“真的?”   “真的。”   陆屿廷疑心他得了什么其他消息,但现下又不能直接逼问,只是耐着性子说,“那把枪没有上膛,弹夹是空的。”   沈临看着他,眼睛很大。   “我没有栓人遛弯的癖好,你从哪里听来的?告诉我。”   沈临抿紧了唇,并不说话。   “我不生气,他们骗你的,要信我。”   语气娓娓道来,甚至很温柔。   沈临整个人都恍惚了,看着陆屿廷那张好看的脸,神都被带走了。   陆屿廷抬手将人从柜子里捞了出来,一言不发地放回了轮椅上,抬手捏着人的下巴看了两圈。   这么不经吓。   沈临也就口无遮拦了那么一会,后面就情绪下去了,被捏着看来看去也没有动。   就是粗糙的枪茧磨的他脸有点疼。   “好了,晚上不能哭了,明日有婚宴,你要出席。”   沈临闷闷地点头,但很快反应过来,猛然抬眸去看人,“婚宴??”   *   其实这怪不得沈临觉得奇怪。   因为当时去领证他都没有见到陆屿廷,只是被人安排着去签了个字,甚至连结婚证都没有见过。   而后就被安排到了【临景山】这个住所。   沈临被扔到了入口处,没有人送他进来,他只能提着自己的行李箱过去。   走了二里地。   陆家根本就不在意这个婚事,从上而下都很草率。   婚礼都没有,怎么会有婚宴。   到第二天的时候,沈临被带着去换衣服,做造型的时候,还有些郁闷。   他不想去。   到处都是人,还不够烦的。   脚也不舒服。   临走前,医生还过来又检查了一遍,和陆屿廷说了一些事。   沈临坐在沙发上,沮丧的情绪犹如实质化,玩游戏都没兴致了。   “我可以不去吗?”   陆屿廷只是扫了他一眼。   “理由。”   沈临心想这还需要理由?   “都是人,万一有人和我说话怎么办?”   陆屿廷神情有些意外:“只是这个?”   沈临一脸问号,这还不够说明问题的吗?   出去社交根本就不如躺在家里看番,家里有wifi,有吃的,有大床。   多舒服。   但很快沈临就意识到陆屿廷的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   宴会地点是榕城的皇家酒店,说是婚宴,其实还是商业晚会,来的人基本都在低声交谈,拿着酒杯聊公务。   无趣得很。   沈临脚上肿着,站久了难免歪歪扭扭,陆屿廷过来揽着他的腰,实则是把他提起来。   “坐轮椅怎么了?”   沈临低声bb道:“不要。”   陆屿廷垂眸看着他,似乎是在打量,但又在人仰头看他的时候偏开了。   “我露个面就好了吧?我可以出去不?想回去。”   “能走路么?”   沈临一听可以跑路,立马点头点头,别说走了,他现在就健步如飞!   但这一幕在其他人眼中确实很古怪的场景。   一方含情脉脉望着人,低声耳语说话,陆屿廷也就没开口几句,对面的人就眼神亮晶晶的。   倒是……新婚燕尔的感觉。   ——这也不像是不喜欢啊?   ——陆家这位不是素来与容明征不和吗?怎么会……捡别人不要的破鞋……   ——那个沈宁安看样子是真的不爱了。   ——不过,瞧他那站不稳的样子,恐怕什么都做了吧哈哈哈。   低俗的谈话在暗处响起,伴随着意味不明的笑。   宴会灯光温和,暗处的角落里坐着个青年男人,他似乎是久病初愈,脸还有些苍白。   视线随着歪歪扭扭跑开的少年而走动,直到人消失在侧门之后。   周遭的杂音还在响。   容明征冷眼看了过去,捏着杯子向身边人说了句话,很快就有人过去了。   不消片刻,那群人立马作鸟兽散,投射过来的目光全是戒备。   沈云霄来的匆忙,四处看了看,也没看到沈宁安。   “明征,你也来了。”他前来打了个招呼,神色有些关切,“眼睛好些了吗?”   “多谢关心,好多了。”   沈云霄见对方不欲与自己多聊,便识趣地准备离开。   但就在这时,容明征开口了。   “令弟现在倒是风采,攀上陆家之后高傲不少,见了谁也不打招呼,倒是礼数周全。”   沈云霄自然听得出来这是反话,但他皱了下眉,不明白容明征为何突然发难,于是转身又走了回去。   “那件事是沈家管教不严,宁安他……是有些没礼貌,我去把他叫过来。”   与此同时——   沈临拿着一块芒果蛋糕就走了,跑到一个没人的偏厅去,坐在沙发上安心玩手机。   周遭没一个人,只是响着——timi~   沈临叼着叉子很专注打游戏,直到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他连忙把手机音量关掉了,拿着蛋糕就准备转移阵地。   头也没抬一下。   沈云霄气得出声叫他:“沈宁安!”   “大哥?”   沈临只好安分坐在休息椅上,沈云霄又在他旁边说教,但无非是那几句话,怎么不先来找他之类的。   “我饿了,想先吃东西,站得有些累。”   语气很平静,叉子也放下了,就吃了一口。   沈云霄被噎了下,冷声问,“他不让你在家吃饭?”   沈临莫名其妙地说,“吃啊,我又饿了嘛。”   “……”   大约十五分钟后——   沈云霄让侍者端来了一盘食物,上面有些大大小小的糕点,还有一盘冷切火腿。   “吃吧。”   沈临高高兴兴地吃东西,但一口还没咽下去。   “怎么不去和容总打招呼?毕竟你和他从小一起长大。”   沈临拿了张纸巾,从善如流地把东西吐出来了,像个豌豆射手,立马改吃自己的芒果蛋糕。   他就知道。   “沈宁安!”   少年被突然的大声吓了一跳,胃都有些不舒服,把叉子丢了,很不解地说:“你为什么老是凶我?”   “我答应联姻了,我没有再和沈家丢脸了,我又做错了什么事?”   沈临很不明白。   从过往的记忆来,沈宁安被认回去后也没有过几天好日子,生父沈仲山没有怎么管过这个人,有次还认错了因为是家里阿姨的孩子。   后母林妍清更是看不惯这个私生子,克扣生活费,干涉他进家族信托基金,没有任何公司的股份。   不过是喜欢错了人。   还不够偿还的么?   沈临从休息椅上站了起来,脚踝确实还有点疼,但他还是说,“我嫁给陆屿廷了,为什么要和容明征打招呼?我是有病吗?”   他转身就打算走。   但是却看到门口有人在等。   沈云霄本来还想多说几句,想要解释自己不是那个意思。   陆家水深火热,会把你带回来的。   但顺着人的目光看过去,愣了一下。   容明征?   和……   这是什么场面!   但凡说错一句话就完了。   沈云霄脸色微变,直接站了起来。   “沈——”   但迟了,沈临已经跑过去了,时间一下子被拉得很慢,几乎同时间有三道目光看过去。   沈临虽然脚踝还有点疼,但小跑起来还是不成问题,没一会就到了陆屿廷跟前:“好了吗,好了?回家回家!”   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一个人,他越过去了,一个眼神都没有给。   陆屿廷的掌控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垂眸看着沈临,抬手往自己身边拽了一下,低声道:“想回家?”   他居然把那里当成“家”。   小动物要归巢。   手腕被握得有点紧,沈临有些不解,但还是解释说,“我在这里吃东西,我大哥过来找我了,他在那里。”   陆屿廷头也不抬,淡声道:“我知道。”   沈临觉得古怪,“你怎么知道……”   但就在这时。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   “沈先生许久不见。”容明征皮笑肉不笑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沈临这才看过去,对方长得也很好看,眉眼温和儒雅,和陆屿廷的那种冲击力的好看不一样。   “你是……”   容明征手指骨骼都在响,几乎觉得不可思议,向前走了几步,“安安把我忘了?”   语调很轻,带着点隐隐的疯劲。   沈云霄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宁安,快和你容哥哥打招呼。”   沈临大为吃惊,这个发癫的世界,对方居然是容明征。   还搁这打招呼呢?他都结婚了。   沈云霄是吃了什么菌子吗?这么坚定不移地记着这件事。   原主不会就是被这群发癫的人传染了吧……不然怎么会因为喜欢个人要死要活的。   氛围一时很僵持。   沈临回头看了下陆屿廷,但就是这么一看,彻底让人爽到了。   “打个招呼,嗯?”   可以说是相当温柔的语气了。   沈临蹙了下眉,这个也被感染了?   这里面的角色怎么回事?   “你好。”沈临开口说了句,但心脏口突然一疼,很是莫名其妙。   容明征盯着人,缓慢地说,“你好,宁安。”   一字一句道。   沈临先前是真的不知道容明征长什么样子,但是他确实生出了一点厌烦感,当所有人都要求他和某个人交好的时候。   他就会不自觉地讨厌那个人。   *   沈临离开的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是到了下午三点左右。   宴会提前结束了。   沈临歪在车后座睡觉,怀里抱着个大盒子,里面全是些好看的巧克力。   包装相当精美。   这是婚宴,主角基本上是不吃什么东西的。   沈临老早就看见主桌那个犹如高塔一样的甜品堆了,里面的巧克力特别好看,他很想要。   陆屿廷今天特别好说话,轻而易举地放他走了,甚至还答应让后厨整理出来干净的一份。   沈临自然而然就放松了警惕。   在他眼中,这是陆屿廷自己变好了,根本没有想过是自己在做选择题的路上一路选了正确答案的结果。   一直睡得没心没肺。   直到车门打开,一阵寒气逼来。 第8章 亲子鉴定   沈临被冻得冷气一激灵,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睛,有点愣怔地看着车门外的人。   陆屿廷于背光处站着,眉眼罕见地少了试探与怀疑,只是平静地看着沈临,睫毛在冷白的脸上有一抹阴影。   沈临撑着手臂坐了起来,额发有些散,抱着盒子往旁边的座椅挪了下,眼眸还是迷蒙的。   脑袋开始往下坠。   白皙的手拍了下旁边的座椅,意思是:坐啊。   陆屿廷神情微变,但还是上了车,刚想将人的手拿开,那只白皙的手就自动收回去了。   抓了个空。   沈临歪在另一侧车门,昏昏欲睡。   精力仿佛被抽干了。   “回临景山。”   沉稳的嗓音从后座传来,车子慢慢行驶起来。   沈临睡眠质量一向好,只要是困了,不管在什么地方,都可以安心小憩。   就是睡相不太安分,容易东倒西歪。   譬如现在。   沈临靠在陆屿廷肩膀上,睡得超然物外。   “到了。”   沈临毫无反应。   陆屿廷眸色一暗,很恶意地回头去看怀里的人。   那张脸面积不大,下巴瘦削,传言沈家养了个洋娃娃一样的私生子。   现在看来,倒是所言不虚。   他喉结微微滚动了下,似乎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修长的指节抚上人的耳垂,缓慢在人的下颌滑动,最后轻轻覆盖住了。   小鸟。   但沈临醒得太快了,浅褐色的瞳孔倒映着陆屿廷的脸,表情困惑。   “??”   沈临吹了口气,空间很大。   倒是只是虚掩着。   他像拨开围巾一样,从陆屿廷手里探出脑袋,四目相对,“你又要闷死我?”   话说得太过于直白。   以至于司机先下了车,说了好几句家里孩子还在等之类的话,陆屿廷脸色渐渐黑了。   沈临恍然不觉,只是谨慎地拉开车门打算也溜。   但是手腕一下子被反手扯了过去,人被带到陆屿廷跟前。   距离极度缩短。   “我没有随便杀人的癖好。”   “你到底听谁说的?”   语气略显不耐,眼神带着浓重的不解,陆屿廷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轻易地就给自己下了定义。   好似,自己非杀他不可。   沈临另外一个胳膊还抱着巧克力点心盒,身子歪歪扭扭,极力往另一侧车门靠,活像逛街不跟大人回去的小孩,头上的碎发都快靠着车门了。   言之凿凿,“都被我发现了,你就是想闷死我。”   “上次也是那样,不然你盖住我脸做什么?”   语调上扬,很是坚定!   车内空气一时间安静了会。   陆屿廷过了一会笑了下,轻声问,“你真想知道?”   沈临莫名其妙,不就捂死他吗?这很难猜吗?   但是他还没说话,冷淡的草木香气就侵袭了过来,呼吸被截断,整张脸陷在人的掌心,只余一双恐慌的眼睛。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垂眸看他,最后似乎是嫌沈临离的太远,另外一只手穿过人的腰。   揽到自己腿上。   沈临呼吸不过来,抬手就开始乱抓,我去,坏种。   真的要憋死他。   天杀的,神经病!   越呼吸不上来,越要张口呼吸。   沈临眼睛都有些迷离了,胸膛一起一伏的,眉毛拧在一块。   口水都要淌出来了。   但他还是怎么都甩不开脸上的手掌,舌头抵也抵不开,咬也咬不住。   最后气得直接安详不挣扎了。   后颈搭在陆屿廷的掌心里。   一动不动。   像只摆烂不飞的鸟。   捏死就捏死吧,死了他直接变成厉鬼,咬死陆屿廷。   就在这时。   掌心移开了,清凉的空气进了胸腔,沈临感觉自己慢慢活了起来。   但下巴都湿透了。   他不由自主地想抬手擦擦,但是陆屿廷替他擦了,粗糙的指腹拭过红润的唇边。   动作很慢,很色|情。   “理解了吗?”   沈临莫名其妙地抬眼看他,刚张嘴想要骂,舌根就被一个突兀的手指压住了。   他本能地歪头就想吐掉。   呸呸呸!   但是脸颊被人牢牢地固定住了方向,沈临整个人都往后仰去,眼角抿出生理性的泪花。   唔唔嗯嗯的声音在车厢里响起。   伴随着一个沉闷的动静。   陆屿廷膝盖被踹了下。   沈临直接动嘴去咬了,嘎嘣脆,当场就飙血了。   陆屿廷宛若看死人一样看他。   沈临只是觉得压他的舌根很不舒服,像做核酸检测一样,他看着血淋淋的手指,有些不好意思。   脑子一抽就又含上去了。   口水是不是能止血。   陆屿廷愣了一瞬,随即眉眼变得平和,顺从,似乎疼痛并不是什么大事。   如何管教眼前这个人才是正事。   但是——   “呸!”   “……”   乱糟糟的一晚上。   沈临被强迫观看家庭医生包扎的活动,陆屿廷时不时斜睨他一眼,似乎在看他有没有走神。   不是,他有病啊!   沈临越想越觉得莫名其妙,眉毛都紧巴巴地皱成一团了,开始在心里进行人身攻击。   ——手指伤口有些重,怎么弄的啊?   ——小猫咬的。   医生石化。   沈临觉得丢人,朝上吹了口气,额发分了点叉。   闷闷不乐地说:“是我咬的!”   医生顿时了然,小野猫,他懂。   ——噢,那其实也还好,就是看着吓人,没伤到筋络。   ——嗯。   沈临觉得头顶上的视线越来越频繁。   大晚上的,他困死了。   看到医生在缠绷带的时候,沈临觉得这就该完了,迷迷瞪瞪地打算走。   但是脚刚一动,脚踝就被人抵住了,卡在一个角落处。   陆屿廷面不改色地让管家送走了医生,垂眸看了下被咬坏的手指,神色淡淡。   只是侧眸看了下沈临。   “你非要往我嘴里伸的。”沈临紧张兮兮地说,试图把脚挪开。   但腿被人屈膝一顶,直接给弄分开了。   沈临气死了。   他没有别的地方走吗?   非得挤挤挤!   下巴骤然一凉,沈临被迫仰头,耳边有平缓温和的嗓音。   “这么爱咬人,把你牙齿全拔了怎么样?”   一瞬间毛骨悚然。   沈临一动不动,掌心都渗出粘腻的冷汗来了。   陆屿廷皱眉,抬手摸了摸人的发梢,“开玩笑的。”   “怎么吓成这个样子?”   沈临觉得这个玩笑不是很好笑,面色还是很白。   陆屿廷不是很高兴了。   “你怕我做什么?”   轻声质问。   “今天不是还往我怀里撞?装的?”冷不丁地开始审。   沈临这下真的感受到了原书里的设定。   好、好阴晴不定。   “没、没有。”他连忙解释。   陆屿廷捏着他的脸看了好一会,轻声道:“姑且算你说的是真话。”   沈临脸颊都被掐红了。   整个人都木木的。   “给他做甜汤,晚上带他去楼上。”陆屿廷说完就走了,倒是也没再责问什么。   沈临看人走了紧张兮兮地捂住自己的嘴巴。   才不要拔牙。   管家看到了倒是没在意,只是温声安慰道,“少爷逗你的。”   沈临才不信,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一样。   管家只是朝人手里递了杯温水,面色平和,倒也没多解释什么。   要是真想拔——   怎么会拖到现在。   纯粹就是恐吓带来的愉悦感。   沈临坐在餐桌上喝甜汤,整个人都暖洋洋的,牙根也不酸了。   头发翘起来一捋,管家看了下,给他找个黑色小卡子别上了,随后就自己做事了。   沈临喝完之后就打算去刷碗。   但是被管家领着上楼了。   ??   “他让我去楼上做什么?”沈临在后头迷茫地问。   管家思索了下,“应当是让你休息。”   “我的房间在楼下啊。”   沈临很有自知之明的,他从来没有来过楼上,睡得一直是客房。   “到了。”   沈临看着管家抬手叩了叩门,里面传来一句“进来”,随后管家就十分自然地把他推进去了。   行云流水。   一套动作软绵绵的,无形中将人运送完毕。   “……”   沈临站在门口位置,有些茫然。   原因无他,这个房间太大了。   别墅的整体基调就是较传统的,所有的家具基本都仿佛是上世纪的东西一样,漂亮,精美,但不是很现代。   沈临穿着白色的家居服,手指扣了下门把手。   有点想走。   太大了,这里一推门是个类似于会客室的小客厅,一眼望不到头。   没有人。   门把手拧动了下。   沈临刚想溜。   “沈临,过来。”声音很四平八稳,很轻的呼唤。   少年整个人蔫哒哒的。   沈临只能往前走,走过“小客厅”,身子碰到了沙发旁边的摆件,发出叮咚的声音。   是个八音盒。   “Happy birthday to you,happy birthday to you……”   沈临觉得瘆得慌,抬手关也不会关,只能着急往前走。   边走边喊:“陆屿廷,你在哪里啊?”   越过客厅是个书架陈列处。   全是些书。   沈临觉得自己被砸死在这里戳戳有余。   他有点害怕。   里面光线不算很好。   说实话,他真的不是很懂这个别墅的布局。   临景山就是陆家私有的,这里面的房子肯定也是专人设计的,面积这么大,房间一层套一层的。   沈临很快就走的晕头转向的。   这根本就不是个卧室。   陆屿廷又没有回他。   他只能又去喊,“陆屿廷……”   低低的。   莫名听出点委屈巴巴的感觉。   沈临不敢往里走了,那里面灯是没开吗?   “陆——”   手腕被攥住了,沈临整个人心脏都停跳了。   脸白的跟纸一样。   “乱走什么?”陆屿廷拧眉看人。   “没……”沈临磕磕巴巴地说,魂都被抽走了。   这都什么阴间地方。   陆屿廷神色平静,只是垂眸看了下他的手,简单摩挲了下。   暖的。   喝了点热的还是好的。   “过来。”   沈临浑浑噩噩地被牵走,直到看到桌面上有个“亲子鉴定表”。   心都凉了。   陆屿廷拉开椅子,让人坐了下去,神色有轻微不愉,让他上来一趟也能吓着?   沈临定定地看着那个亲子鉴定表。   大脑一片嗡鸣。   他拿这个做什么?   自己难道不是魂穿?是身穿?   “你最好同我坦白。”陆屿廷轻声道,视线越过人的头顶,看到了那个黑色卡子。   “……”   谁乱摆弄他的。   丑死了。   沈临整个人如临大敌,手指蜷成一团,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显得紧张非常。   “坦白什么?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陆屿廷好心替他翻开了那份亲子鉴定书……   ——在排除同卵多胞胎和近亲的前提下,A2037992001122与A2037992001123不符合亲生关系。   沈临一下子坠入了冰窖,这两个编号分别是沈仲山和他自己,不是亲生的。   真的不是……   他原来是身穿过来的。   “你说沈仲山知道自己的儿子被掉包了吗?”陆与廷抬手拭了拭人的汗,倒像是很担忧地说:“沈家人知道了,不会放过你的。”   “他们的亲生儿子去哪了呢?”   沈临视线都无法聚焦,只是很无措地重复:“我也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陆屿廷顺着人的后颈,轻声道,“可是替代他人身份是犯法的,你说我怎么保你呢?”   沈临吓得眼泪都渗出来了。   他抓住陆屿廷的手臂,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不想的,我也不想来到这里,我也想回家的。”   陆屿廷动作一顿,眼神透露出古怪之色。   “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走,是、是必须要死吗?那你把我杀了吧,我也不想抢他的……他的身份的。”   陆屿廷抬手擦了擦人的泪。   “为什么回不了家?”   沈临语无伦次地打算解释,但是却突然失声了,眼泪干涸在脸颊上,捂着自己的喉咙一脸茫然。   陆屿廷急了,弯腰问,“怎么了?”   沈临:“啊……唔啊……”   嘶哑的声音,一个词都冒不出来。   沈临怕对方是觉得他装的,只能伸手着急地比划。   ——我不是,我没有装。   乱七八遭的。   情绪仿佛到了顶点,沈临还没比划完,人就突然晕了。   陆屿廷心神一乱。   抬手就把人抱起来了,拍了拍背,“沈临?沈临?”   怀里的人一动不动。   陆屿廷只能抬手探人的鼻息和体温,一切都是正常的,呼吸甚至都还匀称着。   只是突兀地晕了。   吊诡。   陆屿廷单手护着人,将那份亲子鉴定书扔了,取出来夹层里的另一份。   久久不能回神。   ——在排除同卵多胞胎和近亲的前提下,A2037992001122与A2037992001123符合亲生关系。 第9章 佛珠   沈临醒过来的时候太阳都日上三竿了,太阳照得眼皮热热的,他本能地把脑袋往被子里塞,身体像只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直到挂钟滴滴答答的声音穿进耳朵里。   床上的人犹如鲤鱼打挺一样弹了起来,他拍了拍自己脸,想起昨天的事,陆屿廷不会告诉沈家了吧。   他慌里慌张下床去找人,鞋子也没穿,但二楼套间的布局沈临真的很不理解。   绕了半天也没绕出去。   陆屿廷要是告诉沈家这件事,那这场联姻就是沈家不占理了,说不定自己会被遣送回去。   到时候沈仲山不知道会怎么处理自己。   沈临很焦虑。   他不是很想死,主要是怕疼。   上辈子看小说看太多了,果然这就是报应!   沈临抱住膝盖蹲在窗户边,表情很是严峻,他昨天是怎么晕的啊?   “沈临?”不远处传来人声。   陆屿廷的语调有些平直,似乎是对于床上人消失这件事略有不满。   沈临听到声音立马就想回应,“唔——”   他面色突然惊恐。   人站在小客厅的窗户前,迷茫地摸着自己的喉咙,“啊……唔”   陆屿廷找到人的时候,沈临就在“唔唔嗯嗯”个不停。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临回头一看,脸色照旧很绝望,他脚踝没好完全,还是有点歪歪扭扭的。   陆屿廷垂眸扫了一眼,阳光照射下的脚趾圆润而有血色,像是什么透亮的玉石一样。   沈临察觉到视线后觉得古怪,脚尴尬地叠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扯了下陆屿廷的袖口。   一道平稳的目光扫了过来。   沈临收回了手,指了下自己的喉咙,“啊——”   陆屿廷面色没有大的变化,只是说了句:“张嘴。”   沈临呆头呆脑,心说难道是扁桃体的问题?   但他还是张开了嘴巴。   “看不清。”   沈临又努力张大了点,觉得腮帮子酸酸的。   下巴有微凉的触感滑过去,像是什么无骨的蛇游走过去一样。   “嗯。”   沈临闭上嘴巴,表情疑惑,“嗯”是什么意思?   是红了还是肿了?   为什么说不出来话啊?   他还想再追问一下,但陆屿廷转身走了,他只能亦步亦趋地跟上。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空气中似乎都有木头的沉香,沈临费劲巴拉地跟着陆屿廷。   不理解对方为什么大早上穿正装?   有事要出去?   还有自己为什么在二楼睡的觉啊!   陆屿廷脚步一顿,沈临一个猛的刹车,幸好没有碰到对方的衣服。   对方回眸冷淡地扫了一眼沈临。   沈临安分地往后退了一步,心里一咯噔,这是什么眼神?   难不成今天就要被遣返。   但是陆屿廷只是说:“沈云霄知道你的另一个名字么?”   沈临愣了下,摇了摇脑袋。   陆屿廷眉毛微抬,心情莫名愉悦了起来,上前一步。   沈临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腰都磕到了窗台的边沿处。   “不能告诉他。”陆屿廷轻声提醒道。   “嗯!”   短促的气音,带着点晨起的哑。   沈临紧张兮兮地仰头看着人。   陆屿廷看他害怕的样子,收敛了几分笑意,只是抬手抓住人的手腕。   沈临不由自主想要抽,但被人淡淡地撇了一眼。   老实了。   陆屿廷的体温似乎一直很低,这是沈临从仅有几次的接触中判断的。   冷血动物。   沈临悄咪咪想着。   陆屿廷只是慢条斯理地从衬衫内侧的手腕中脱下来了一串佛珠。   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   沈临看到后还愣了下,他居然还带手串,但下一秒更不解了。   因为陆屿廷套在他手腕上了。   温热的,带着体温的。   好吧,他好像不是冷血动物。   “唔?”沈临试着表达困惑。   但陆屿廷只是在给他缠,眉眼平和地道,“不要摘了,昨夜的事不必和旁人说。”   沈临认认真真点头点头。   陆屿廷实在好奇,他捏了下手中人的指骨,用了点力气。   沈临顿时疼了,表情皱巴巴地要抽开。   陆屿廷轻笑一下,转而替他揉了揉。   活的。   沈临不由自主地蹙眉去看他。   “我偶尔会想,你是出于什么心态敢在临景山唱K的。”   沈临瞳孔微微放大,心虚地掉头就准备走。   但是原封不动被扯回来了。   可怕!   刚刚的笑根本就不是什么帅哥轻笑。   两眼一睁就要审他!   沈临眼神四处乱飞,根本不敢正视去看。   都半年了,他都压根忘了自己结婚了。   这里条件设施非常好,互联网相当流畅,方圆几里都没其他人。   又不用担心扰民,又不用担心跑调。   他有个歌手梦怎么了……   陆屿廷看他好一会,冷冽的眼眸微眯,只是说,“那个镣铐。”   “只是情趣。”   沈临大脑嗡嗡的,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红透了,这是能直白地说的??   解释这个做什么!   但陆屿廷松开了手,转身就走了。   沈临靠在二楼的窗户侧,稍稍冷静了下。   不对,镣铐那个原书剧情里有写过好像。   好像是陆家——   “沈临。”   思绪被打断了。   沈临只好赶紧过去,然后发现一双拖鞋,心里咯噔一声。   “穿上。”   语调没有什么起伏,活像是说什么难听的话一样。   *   或许陆屿廷其实是个好人?   沈临在餐厅吃着早饭,脚在椅子上一荡一荡的,人有些放松。   偶尔会看到手腕上的珠串,觉得还是有些奇怪。   毕竟这本书好像不是讲的“京城佛子”之类的装叉人设,陆屿廷为什么会有这个?   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味散开。   很安神。   挺好闻的。   沈临拍了个照片,发给了自己的二次元基友,问了下。   临渊而渔:滴滴滴   临渊而渔:「图片」   柚子:?你迷上盘手串了?哪买的。   沈临看到后本能想摘下来摸摸,但是又想起来陆屿廷说的话。   没有摘。   他想了想,打字到:我……   一下子顿住。   陆屿廷算他什么?   ——我朋友?「删掉」我家里人?「删掉」   好奇怪啊。   手机那边的人是个俊秀的少年,此刻在大学的阶梯教室里边做高数题边看手机,看到持续了两三分钟的「正在输入中……」   终于忍不住了。   柚子:你在措辞什么重大发言呢?「微笑」   临渊而渔:好吧,其实应该算我老公给我的。   沈临觉得怪别扭的。   但好像确实如此,虽然那个结婚证他都不知道扔哪里去了……   柚子:「微笑」   柚子:请问是网络老公还是……   临渊而渔:碳基生物那种。「玫瑰凋谢」   柚子:「互删吧」表情包jpg.   临渊而渔:QAQ不要啊!!   临渊而渔:「流泪领结猫哭哭」   柚子:你不是说你没有家人吗?   临渊而渔:我本来以为他会和我离婚的。   少年再度眉心一跳,笔记也没空写了,只是问:   为什么这么说?   临渊而渔:我家里人安排的联姻。   柚子:引用“你不是说你没有家人吗?”「微笑」   临渊而渔:不是不是,我其实是个私生子,妈妈在我初中那会去世了,现在的人家突然把我认回去了……其实也没过多久,我就被拉去联姻了。   临渊而渔:没有要骗你!他们在我这里都不算家人的。   沈临很害怕被人误会,但也不知道怎么说,因为他是穿进来的,本来就无父无母,是个孤儿。   说没有家人是事实。   沈宁安……其实也没有妈妈了。书里对妈妈的描述很少,也找不出来具体的信息。   但沈临莫名会觉得心脏闷闷的。   柚子:……你多大啊?   沈临被问懵了,穿过来的时候他刚大学毕业,二十二?   但是现在?沈家给他改年龄了好像,是二十吗?   可是陆屿廷好像说他只有十九。   说哪个好啊?   沈临纠结ing。   柚子:不到法定年龄被家人强迫结婚的可以报警的。   临渊而渔:他们给我改年龄了,原来是十九,现在估计二十二了。   坐在大学课堂的少年用力地一拍手机,周遭的人纷纷侧目而视。   柚子:这些特权阶层就是为所欲为,只会欺压别人,他们会遭天谴的。煞笔!狗东西!   沈临不怎么会骂人,头一次看到柚子的话还愣怔了下。   但很快。   临渊而渔:煞笔!狗东西!   ……   *   沈临在家里玩手机玩了好久,然后又回到了一楼的客房里。   他把柜子里的东西整理了下,一些比较贵的假发,小音响,还有官售的谷子,零零散散好几个盒子。   沈家确实没给他什么钱。   沈云霄把他从出租屋拽出来,押着他去领证了,之后就没怎么管过,只是说了“畅云计划”的一些事。   说白了就是让他偷机密。   沈仲山只是在离开沈家的时候见过一面,对方眼神黏稠阴冷,沈临现在想起来还很恶寒。   林妍清是那个后母,没什么大印象,但是只有她给了一大笔钱。   说了拿了就不要在觊觎沈家的东西之类的话。   沈临其实还挺感激的,毕竟那一百万对他而言实在是很多。   也不用那么捉襟见肘了。   自己重操旧业画点稿子也可以活下去,不过陆家是真的不错,什么都有,基本上可以零支出。   比沈家好太多了。   沈临认认真真地收拾自己的东西,等到从陆家出去,自己就再租个小房子,好好过日子。   陆屿廷可能是觉得他还有点用处,大概是先留着的意思。   但是这毕竟不是他家。   楚岫和陆屿廷的剧情大概在后面,估计也就几个月之后就初遇了?   沈临觉得那时候估计就是自己下线的时候,还是早点做准备为好。   房间里的东西乱糟糟的,放一起算了。   但是正在他用劲用体重压行李箱的时候,门突然开了。   坐在行李箱上的沈临呆呆的,仰头去看人。   “嗯?”短促的音节,表示困惑。   ——你回来了?   陆屿廷面色极为凉薄,似乎是万分不解,走上前去扣住人的手腕。   沈临被扯得难受,有点疼,刚想说话觉得一股檀香味扑面而来。   线香吗?   他去寺庙了……   “我不明白。”   “上次也是如此,上一秒和我强调这也是你家,下一秒同我提离婚。现在是要如何,腕上还带着我的东西,一天不到就又想跑了?”   沈临觉得他误会自己了。   但脸被掐住了,也说不出什么话,唔唔嗯嗯个不停。   “狼心狗肺的东西。”   唇被粗糙的指腹狠狠地摩擦。 第10章 失声   一楼的客房被封了,沈临眼睛潮潮的,腕骨被捏红了,觉得喉咙有些干哑。   他走不开,陆屿廷扣着他的手,要他眼睁睁地看着房间被封掉。   “唔……”沈临觉得很委屈,仰头去看陆屿廷,没敢乱扯手。   “睡楼上。”   他知道人在问什么。   沈临还是说不了话,听到陆屿廷的话后手指黏黏的,渗出些冷汗来。   他不想去楼上。   昨晚虽然晕过去了,但是衣服却莫名被换了。   沈临看到管家拖着自己的行李箱往门外走,宛若被踩到脚的矮脚猫,着急地去抢。   但是人被牵着,一拽就回来了。   冷淡的眼眸斜睨着人。   沈临说不出话来,干着急,手指想要挣脱开束缚,陆屿廷盯着他,松了一下手。   人迅速地往外抽。   陆屿廷又不动声色地扣紧,面无表情地看着人。   他的骨头很软,一点茧都没有,腻滑的。   怎么会有男人生成他这样。   沈临被气得仰头去看他,但陆屿廷还是个没事人一样,眼皮微微掀开,盯着他。   古怪的氛围荡漾开来。   沈临一下子躲开视线了。   “不扔。”   沈临果不其然抬头了,有些被哄好了,但随即被一把扣住下巴,距离微微逼近。   “刚刚哭什么?我又没做什么?”语气淡淡的。   不就是玩了下舌头。   这就受不住了。   娇气。   大约半小时后。   沈临在楼上摆弄自己的东西,很是戒备地偷偷看陆屿廷。   他是不上班吗?   不夺权吗?   怎么一直在家?   沈临盘腿整理自己的亚克力展示板,把带着包装纸的谷子分门别类的看好,然后认认真真地检查有没有划痕。   少年穿着长袖长裤,脚腕上的绷带已经拆掉了,就是皮肉还是有点泛红。   沈临把自己的小展示板摆在古典的书桌上,兴致冲冲地去收拾下一轮。   陆屿廷盯着那个违和的摆件,没说什么。   只是走到人背后。   弯腰顺着人的脖颈摸下去。   沈临本来情绪都下去了,又被招惹,一把抓住了人的手臂。   黑白分明的眼睛往上看,面露警戒。   手臂上全是青筋,白皙的手攀附上去,腕骨上的珠串是深色的菩提子,被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倒是乍是好看。   “还说不了话么?”似乎是关心。   沈临愣了下,原来是问这个,他“嗯嗯”了两句,手渐渐地滑下去了。   陆屿廷垂眸看了下他散开的衣领,胸口照旧是光洁一片,连点疤痕都没有。   亲生的。   却换了个人。   变成他独有的了。   陆屿廷眼眸变得很暗沉,虽有变动,但还在掌控之内。   *   失声这件事可大可小,沈临并不想出门,也不想去医院。   都晚上了。   他才不要出去。   陆屿廷只是提醒了下沈家的事,沈临整个人都发毛了,着急地拽住人的袖子。   哼哧哼哧打字。   ——你答应我不说的。   陆屿廷视线扫了下人的手,腕骨上还挂着手串,随着动作微微摇动。   “我只对我的人做承诺。”   “你是么?”   沈临看着那双黑色的瞳孔,一脸困惑,他不是答应了?   又打字道。   ——我们结婚了。   陆屿廷心弦微微一动,还是诱哄道:“所以呢?”   沈临想要开口说话,但还是怎么也说不出来。   皱眉打字:   ——这还不算你的人?   “你是我的什么人?”   沈临愣了下,啪嗒啪嗒低头打字,但打出来老公这两个字又觉得不对,抬手就打算删。   但是手腕被一下子提起来了。   手机咣当掉地上了。   动作发生在一瞬间,沈临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就响起蛊惑的声音。   “答对了。”   沈临脊椎攀爬上一层麻意。   ……   最后沈临还是被带到了医院,带着很大的黑色口罩,人有些拘谨。   家庭医生只能治疗一些小病,感冒发烧之类的。   失声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沈临整个人都安分得异常,他在外面不怎么说话,人都变得沉默了起来。   直到被医生面诊。   沈临摘了口罩,人坐得相当端正。   “多大了?”   沈临又遇到了这个难题,他身份证都不在自己手里,到底应该说几岁?   焦急地攥了下手指。   “十九。”身后有人补充道。   医生垂眸刷刷写了点东西,“最近有没有吃比较刺激性的食物?”   沈临记不太清楚,慢吞吞地摇头。   医生持怀疑态度。   “他没有。”   医生这才低头刷刷写东西,随后拿了个长棉签过来,道:“张嘴,尽可能大点。”   沈临一下子就不自在了,人都往后退了,皮肤有些发热。   “啊。”   棉签压着舌根,很疼,有点想干呕。   医生看了下,有些困惑,“喉咙没有问题,扁桃体也没有肿大。”   他似乎是深吸一口气,思考了下,“十九岁……上大学了吧?”   沈临懵懵的,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干系。   但是确实让他想到一件事,沈宁安好像是因为为了照顾容明征申请了休学,之后就没再去过大学。   “看看是不是心理因素,家属开导一下。”   “转挂一下心理科吧。”   但陆屿廷似乎只是带他来确定一下,没有再去看心理医生,只是临走的时候换了个私人通道。   沈临被拉着不舒服,抬手就要挣,但刚动作一会。   “人多的时候你倒是听话。”   沈临:“……”   手被扣住用力一拉,沈临只能小跑跟上。   出了医院门的时候,不远处的小巷子处有闪光灯微微一亮。   陆屿廷脚步微顿。   沈临回家还是很高兴的,率先就坐进车里了,但就在这时,手腕被往后一拉。   檀香味微微侵袭过来。   唇只余一寸,微微偏开了。   沈临吓得不敢动弹。   陆屿廷噙着一抹笑,靠近人的耳垂,轻声道,“老婆的旧情人在那里派人盯着我们呢。”   “笑一个。”   沈临不由自主地想要去看,但是一双大手箍住了脸,耳边有阴沉的嗓音。   “你还真想看?”   沈临有些崩溃,脸被捏得有些疼,心说这变得也太快了。   他说不出来话,但还是抬手抱住了陆屿廷的肩背,紧张兮兮的,睫毛微垂。   陆屿廷心情好了点。   “老婆真乖。”   沈临:“……”   最后还是有惊无险地回去了。   只不过沈临上车之后一直在找摄像头,心想这有什么好拍的。   容明征不应该和楚岫破镜重圆了吗?   怎么会做这种无用的事。   不会是陆屿廷骗他的吧?   沈临脑袋一歪,直勾勾地盯着身旁的人,陆屿廷掀起眼皮往这边看了一眼。   !   沈临立马看车窗去了。   夜晚过得还算平稳,沈临喝了安神汤就收拾收拾睡觉了,抱着一个豆豆毯就滚到了床上。   不过是换个位置而已。   有毯子就好。   陆屿廷是不会和他一起睡的,他有自己的房间。   再者对方实在神出鬼没的,沈临既看不到他睡觉,也看不到他起床。   作息完全错开。   沈临安心把脑袋埋在豆豆毯上,也不怕闷,整个人蜷成一团,只占据床的一个小角落。   没一会床边就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大约夜里三点钟,门把手的咔哒声突兀地响起,有节奏的脚步声逼近。   陆屿廷腕骨上有血渍,脸色苍白,映着月光显得尤为病态。   他百思不得其解。   “你怎么睡得着的?”   床上人没有动静,陆屿廷微微弯腰去看,黑沉的眼珠里透不出来光。   沈临肩膀被扳了过来,人仰头朝上,唇瓣微微张开,宽松的衣领也散开了些。   洗过澡了。   有种清淡的草木香。   “噢,我忘了,喂你吃过药了……”   陆屿廷抬手将人的家居服一点点地剥开,做完这个动作他微微拧眉,试图去给他穿上。   但手碰了过去,衣服散得更开了。   又将人拦腰提了起来。   “怎么这么矮。”   沈临衣服松松垮垮的,靠在陆屿廷肩头,整个人都昏睡着。   冰凉的手在人身上游走,似乎找出点什么虚假的证明。   心跳,颈动脉,脉搏。   陆屿廷将人放在自己腿上,定定地看着人垂着的脑袋,轻声问:   “你是来索他们的命的么?”   第二天。   沈临觉得整个人都腰酸背痛的,在床上呈大字型展开,进行了一套虚空拳法的锻炼。   随后晃晃悠悠地起来去洗漱,叼着牙刷在卧室欣赏他的精美收藏。   漂亮的流沙牌。   闪光的小吧唧。   亲签的漫画书。   ……   陆屿廷站在人身后,垂眸看他,沈临被吓习惯了,这次只是后腰撞了下桌子,倒是没发出惨叫。   “你、你干什么啊?”   沈临说完就愣住了,嘴里冒白泡泡,他能说话了?   陆屿廷倒是没有几分意外,只是扫了一眼沈临手腕上的东西,“去漱口。”   沈临很听话地就去了,喝一口水摇摇脑袋,然后吐掉,在镜子面前说了一堆乱七八遭的话。   仿佛在检查零件能不能用。   陆屿廷盯着他看了许久。   沈临回头一看一咯噔,穿着拖鞋跟了过来,有些不理解这又怎么了?   “谁的话都听么?”   沈临:“?”   他刚想开口辩驳,但陆屿廷先通知了一件事,“我接下来没空再管你。”   沈临两眼放光。   “A大你的休学时限早已逾期,再有一周,你的学籍将不会被保留,要不要去上,随你。”   沈临一下子呆住了。   上学?   他没想过这个事啊!   沈临上辈子上过学的,已经拿到毕业证了,重来一次。   总觉得有点亏本怎么回事?   “不上也可以,只是高中文凭而已,约等于文盲。”陆屿廷不咸不淡地说。   沈临顿时生气了,“上上上。”   与此同时——   楚岫正在兼职校内的咖啡店员工,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来的人也不多。   他正好有空背几个单词。   但就在这时,手机屏幕上弹出几条消息来。   临渊而渔:柚子,我要上学去了。   临渊而渔:他让我上学。   楚岫理解了下那个“他”,反应过来了,大概是对方的合法伴侣,看了一会倒是意外。   居然还算是个正常人。   柚子:那很好啊,哪所大学? 第11章 楚岫   “砰!”   子弹头穿透不远处的靶子,于空气上方升起一缕白烟。   陆慎眼角略有细纹,但仍旧气定神闲,将专用的手枪交到侍者手中,拿出一方纸巾擦了擦手指。   这里是一家私人射击馆,虽然偶尔会向权贵营业,但说到底这么热爱灰色地带的,也只有陆家一个。   “陈赟不给你们休假吗?”陆慎瞳孔颜色偏浅,斜扫了下身边的侍者,唇角略微抿了下。   新来的侍者是个女孩子,被这么盯着乱了心神。   磕磕巴巴地说,“还、还没到节假日呢?”   陆慎没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让人下去了。   他走到不远处的椅子上,活动了下筋骨,眉宇间有些轻微地不耐。   陈赟很快就小跑过来了,低声道:“人就在外面候着。”   陆慎捻了捻指腹,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转而仰头问自己的下属,“你觉得我这个儿子优秀么?”   瞳孔浅淡之中微微眯了下。   陈赟顿时冷汗直下,斟酌着说,“自然是青年才俊,难有人能比的上少爷。”   陆慎思忖了片刻,又问,“和容家那个孩子比呢?”   陈赟腰背不自觉地弯了些,措辞道,“容家的孩子虽有天资,但眼疾听说还没好全,恐怕是难以与少爷较量。”   “噢,还没好全?啧,我那个……那个儿媳不是还照料过他么,佳人在侧也不行?”陆慎语气一直很轻快,给人一种平和感,甚至还有空整理下衣服的褶皱。   陈赟眼皮都抽了下,沈宁安冒替他人身份接近容明征的事人尽皆知了,哪里还算得上什么“佳人”。   被一个外人接近那么久,眼疾的治疗情况轻而易举就泄出去了。   这根本不是儿女情长的事。   容家没有对沈宁安下死手处置,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   不过也不知道陆总为什么要选这个人……   不纯晦气么。   “容明征身边没有人,动向不明,只是在少爷婚宴上出现过一次。”陈赟低声说道。   陆慎整理的动作一顿,似乎想起来什么,“啧,不为情所困了?”   “。”   陆慎今年已四十多岁,但从外表上来看,除却那几道不甚明显的细纹,完全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少给他挂名头,'少爷'这种称呼也会在陆家出现,家里那老东西都死了多少年了,还整些封建愚昧的东西。”男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身子挺拔,发丝朝后梳着,显出几分干练来。   陈赟连忙称是。   陆慎似笑非笑,“我怎么看你一脸奴才相呢……”   陈赟后脖子的冷汗已经浸透后衣领了,只能尴尬地笑笑。   ——新来的不懂事,开了吧。   陈赟看着人的背影,心脏还在突突中,后知后觉今天似乎是那一天日子,顿时脸色白了。   连忙去找管事的。   “谁允许让人上去的,活够了是吧?”   射击场空无一人,不远处的装饰日历上显示的日期是10月12日。   *   沈临相当不想去上学,尤其是知道在陆家的操作下,4小时后他的学籍问题就解决了。   一天假期也没有?   怎么看怎么有阴谋。   “我是住宿吗?”沈临在餐桌上小声问。   管家表情都怜爱了。   陆屿廷表情不变,甚至“温和”地笑了,“我娶你是摆设么?”   沈临对此很懵圈,住宿和这有关系吗?   再说,自己难道不是个摆设?   “会有专人接送你。”   陆屿廷似乎没空和他多聊,只是垂眸看了他一眼,随后离开了。   沈临叼着勺子看了对方一眼,木木的。   心想好会装。   他大哥也装,主角攻也装,都是装货。   都应该被菜鸟驿站发卖!   沈临被自己想法给乐了,拍了拍自己的嘴巴,但还是没忍住噗嗤一笑。   管家在背后突然出声:“少夫人。”   “啊——”   该死的封建陋俗!   管家跟到了楼上,看着沈临收拾东西,有些欲言又止的。   毕竟只是上个学而已。   那种东西给钱拿个文凭就行的。   少爷让小沈去吃苦做什么?   沈临本来是想托个行李箱去的,但是家里的所有箱子都找不到了,他最后只能找了个背包。   往里放了笔记本,手写笔,还有一叠黑色一次性口罩。   酒精湿巾三包。   手机充电宝满格状态。   无线耳机满电状态。   ok。   管家还在絮絮叨叨地给沈临装东西,想了想,在背包扣上安了个东西。   随后又扔进去一瓶润喉糖。   “好了,去吧。”有种送小孩去幼儿园的感觉。   沈临正在和柚子发消息,心里还是有些跃跃欲试的,对方居然也在A大读书。   好基友也在。   忐忑心理下降了好几个百分点。   他头也不抬地说,“好的好的,林叔,我马上就好。”   管家想了想,又给背包里放了个缓解疲劳的眼药水。   虽然他看了课程表,只有一节大课,但那也很辛苦。   “那我走啦?”   沈临发完表情包,抬手背上了书包,和管家挥手再见。   “好的。”   管家仍旧很慈祥。   沈临其实不想来接着上学的,正常人都不想,他穿过来前已经毕业了。   重读一遍书?   想想都讨厌。   更何况他喜欢在家宅着,之前他大学毕业后也没去找过什么工作,无父无母,没有别人口中的催婚压力,孑然一身。   就是在出租房里画画,偶尔跑出去带着另外一个身份玩cos。   很舒坦的。   但是他真的很讨厌沈宁安为了照顾主角攻放弃学业这件事!   太太太憋屈了。   沈临此时此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也是腐朽的人,谈恋爱这这……怎么可以和自己的学历相提并论呢?   读,必须读。   “沈宁安”一日不毕业,一日就要被安上个“为爱放弃学业”的蠢货名头。   才不要。   沈临带着口罩,背着书包,慢腾腾去找逸夫楼。   顺便和柚子发消息。   临渊而渔:我到了,但是没找到逸夫楼,前面有个施工的,说这里走不通。   柚子:走错路了。   临渊而渔:「玫瑰枯萎jpg.」   柚子:「实时定位分享」   柚子:你就站那处不要动,我马上就来。   临渊而渔:(* ̄︶ ̄)   沈临真的就没再挪动一步,站在原地算着剧情的走向。   主要是算陆屿廷的戏份。   对方不和他离婚这是沈临意料之外的,本来计划是嫁过来表达忠心,随后被麻溜踢走呢。   但是现在……   沈临对于自己“身穿”这件事很是担忧,虽然是自己的身体还是挺好的,但是血缘关系上却落了把柄。   “……”   陆屿廷真讨厌。   他之后还有喜欢上楚岫的戏份呢。   沈临:“……”   感觉头顶已经隐隐冒着绿光。   “临渊而渔?”身后有清澈的嗓音传来。   沈临刚才嫌站着太累,找了个块施工的红砖蹲着了,仰头一看愣住了。   对方身高腿长,额发柔顺,白皙的脸上有双略大的眼睛,像小鹿。   “好好看……”   楚岫愣住了。   他没想到网友会是沈宁安,对方私底下会玩cos?看不出来。   楚岫皱眉:“你在说什么?”   他是故意在群里接近自己的?   有完没完。   沈临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太冒犯后,拍拍衣服站了起来,把黑色口罩摘掉了。   有点拘谨地说:“你好,我大名叫沈——”   临的音节刚想发出来,硬生生转了个弯。   “沈宁安。”   楚岫神色愈发古怪,他当然知道他是沈宁安。   对面的少年明眸皓齿,眼角微微下垂,打眼看过去就是招长辈疼的那种。   他唇角是朝上抿的。   显得有些紧张。   楚岫从未见过沈宁安笑,对方在他的记忆里似乎总是阴郁的。   但他只思忖了片刻,就伸过手去,不动声色道,“我叫楚清河。”   沈临嗯嗯了好几下,握住了对方的手。   第一个朋友欸!   与此同时——   劳云山上,陆屿廷立在墓碑前,唇色有些泛白,似是冷风吹的。   他只是望着那张不甚熟悉的照片。   女人温婉长发,笑得阳光明媚。   墓碑刻的字是“爱妻之……”   陆屿廷觉得可笑。   一年仅仅一次。   也能迟到。   越野车的声音从身后响起,陆慎眉眼不郁地走到人跟前,“你把他支走了?”   陆屿廷似乎是看够了。   指腹有香灰灼伤的痕迹,他等了许久,母亲也没有冒出鬼魂来。   那法子看来不管用。   “谁啊?”陆屿廷微蹙眉毛,心想死的怎么不是陆慎。   真可惜。   陆慎蹙眉盯着自己这个儿子,实在是提不起来半分喜爱。   没有一分一毫像她。   “你闹够了没有?”   陆屿廷回头去看自己血缘关系上的亲生父亲,脑海中浮现过什么血色场景,皱紧了眉头。   略显费解道:“你为什么拖到那时候去赎罪……”   陆慎微微愣了下,但还是说,“我无罪可赎。”   冷风吹得下颌角微微刺痛。   陆屿廷不可置否。   劳云山曾是母亲写生的地方,这里春天很美,但好巧不巧,她去世的时候是冬天。   没有花草与她作伴。   想必是冷的。   “沈宁安无需再留,你要一辈子当个同性恋么?”陆慎冷声斥道,“还是说,你还要再和我——”   陆屿廷抬眼看过去,实在好奇一件事,随之笑道,“我接手陆家没问题。”   如果剧情提前。   对方能不能提前死。   劳云山上的风还是很大,陆慎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淡色的瞳孔有几分不确定。   “那明日就去离婚。”   陆屿廷动作一顿,抬眸看过去,“这个不行。”   语气很是慢条斯理。   “我有用。”   ……   沈临坐在大课的最后一排,有些昏昏欲睡,他这个专业恰好和上辈子差不多。   动画设计。   反正离不开那堆软件,他决定课程作业就用自己上辈子的那些。   通用通用。   这么一想沈宁安和他还真有点像。   柚子好像是学人工智能的,年纪好像还比他小,才大一。   对方去上专业课了,不过他们约了下次漫展的时间。   沈临心情变得还算可以,甚至连打了四局保卫萝卜,全部胜利。   直到看到沈家的司机在门外候着。 第12章 梨汤   临景山——   管家看了下手表,现在已经晚上六点钟左右,小沈的课程是公共课,那就是78节。   五点下课,那么一个小时的车程。   小沈应该按时回家才对。   管家吩咐家里的厨师先温着菜,拿出自己的手机检测系统,看了下移动的红点。   表情有几分冷淡。   劫走了?   他将手机收下,同步信息至另一处,眉毛微微皱着。   很快就有消息传来。   ——把他接回来。   管家顿时眉眼舒展,吩咐厨师打包一个粤式糕点,提着就出门了。   之后还是要传播一下安全知识,怎么能这么轻易被拐走呢?   沈临整个人都相当不适,尤其是在面对沈仲山这个人。   加长版林肯车内对面坐着个五十出头的中年男人,身形有些略微走样,鼻梁上挂着眼睛。   车内烟云缭绕的。   还有浓重的酒气。   沈临强忍着不去呕。   沈仲山年轻时虽然生的一副好相貌,抽烟喝酒不过是事业有成、善于交际的代名词,但年过几载,他似乎还以为自己处在盛年,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种傲慢之色。   “宁安,怎么不常回家?你哥哥很想你。”   沈临差点绷不住,可别胡说八道了,沈云霄嫌弃他嫌弃得要死。   “我最近没什么时间……”   沈仲山却直接打断:“啧,我怎么听说你在婚宴上冲你哥哥大吼大叫呢?”   沈临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神经,一家子神经。   他本能地想要去拉门把手,但是沈仲山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锁着呢。”   “去了陆家你是忘了本是吗?”沈仲山语气不再藏着掖着,眼眸变得极为锐利。   沈临不明白这“本”是什么,他难道还有什么用处?   联姻还不够?   “开车。”沈仲山似乎不愿多言。   沈临很着急,“不是,我没和家里说,我书包还在外面——”   但车子还是行驶走了。   沈仲山突然想到一件事,“听说陆家出面给你恢复学籍了?”   沈临抿唇不语。   “怎么不跟爸爸说?爸爸可以给你收拾你的烂摊子。”沈仲山垂眸盯着沈临,心想这副样子倒是真想他妈妈。   麻烦货。   会勾人的东西。   沈临听得鸡皮疙瘩都犯了。   果然联姻根本就不是终点,活着就会有剧情。   沈家没一会就到了,司机为沈仲山开了门,在人走了后很是不耐地看向沈临,“沈宁安。”   沈临知道这是催促,匆匆下了车。   家里的阿姨见到沈仲山一副谄笑的样子,但见到沈临仿佛是见到同行一样,没有问候,只是煞有介事地撇了一眼。   沈临自从踏入这个家里,就浑身不适,周身能量都下降了。   沈仲山似乎没有什么别的事,同家里的人摆摆手,吩咐了句“看住他”,之后就走了。   沈临不清楚这是什么意思,想要开口问清楚,但又不知道怎么叫他。   这又不是他爹。   恶心。   沈临站了一会,旁边的阿姨很嫌弃地说,“哎呀,小少爷,您别这么杵在中间啊,我这忙活着呢。”   沈临抿了下唇,刚想憋屈地让开,不远处就传来一道熟悉的嗓音。   “宁安?”   阿姨也抬眼望了过去,顿时切换了笑容,“云霄醒了啊,阿姨给你蒸了梨汤……”   沈云霄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只是大步走了过来,攥住了沈临的手腕,往旁边带,“你自己回来的?”   沈临觉得毛毛的,想抽开自己的手。   但这个人仿佛精神大条一样,丝毫没有察觉到。   沈云霄似乎是宿醉过,眼角有些红血丝,定定地看了沈临好几眼,随后仿佛想起来什么。   回头看向阿姨,“陈姨,不是熬了梨汤么?给他端过来。”   沈临本来烦烦的,但是听到这话,好整以暇地回头看过去。   阿姨为难地说,“那就一份,少爷。”   沈云霄皱眉:“那不正好?”   沈临几百年没看过这种戏了,好整以暇地看对方的反应。   一般这种在豪门里工作了数十载的仆人,会有一种很高的归属感,认为自己担负着照顾家里人的职责。   这没什么的。   沈宁安不被当做家里人而已。   “宁安也不一定要喝……我看他——”   沈临:“我渴了。”   沈云霄似乎有些不愉,抬眼扫了下家里的阿姨,直白地说,“去倒。”   外人走开了。   沈临把自己的手腕拽了出来,往后退了两步,但这似乎让对方极为不满,“你这是做什么?”   “去了陆家就不知道回家了?”   沈临就知道这个人脾气差得很,转身就想走,但是被反手捏着肩膀转了一轮,绕回来了。   “你脾气真是越来越大。”   沈临觉得这就是恶人先告状,但他还是沮丧地说,“不是我自己来的,沈仲山把我从学校劫走的。”   “你送我回去吧。”   沈临不想待在这里。   沈家别墅倒是很亮堂,基本都是白色调,温和又耐看,是家里女主人主办的。   温馨得很。   沈临本来就是个孤儿,莫名和沈宁安同频共振一样,一点也不想在这里待着。   “等下。”沈云霄只是这么说。   沈临觉得古怪,好好的把他扣在这里做什么?   但过了一会,梨汤端来了。   沈临不喝。   沈云霄觉得他有毛病,开口就是斥责,“你手都凉成什么样子了?沈家养了你这么多年,还挑剔上了是不是?”   旁边的阿姨也附和道:“熬了好几个钟头呢……”   沈临只是说:“她本来就不想给我。”   “我不要让来的东西。”   空气一时变得很安静。   沈云霄没说什么,梦里的片段还时不时地重现,他抬手让阿姨离开。   只是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抬眼看了下沈临,“怎么带了佛珠?”   岔开话题了。   沈临想回去,只是随口答道,“网购的。”   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但沈云霄似乎是起了好奇心,抬手抓住人手腕,但沈临仿佛应激了一样,反手就是甩。   沈云霄冷眼看着他。   手腕没弄开。   他讨厌他。   “婚约我会想办法取消,今天别走了。”沈云霄也就草草看了那串珠一眼,只是觉得有些眼熟。   沈临一脑袋问号。   这是能随随便便离婚的?   陆屿廷还拿着他的把柄呢!!   “不用!”   沈云霄不可思议地看过去,“你喜欢上了他?”   蠢货!   一辈子就知道围着男人转是不是?   沈云霄克制着脾气道:“认真跟我说。”   沈临觉得莫名其妙,但后脖子却一激灵,慢慢地说,“不是,我只是担心毁约会……”   “我问你有没有喜欢他。”   沈临皱眉,辩驳道,“不喜欢啊,不是联姻吗?”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沈云霄似乎眉眼顺展了下,松开了沈临的手,“父亲把你带过来应该有别的安排,我去书房一趟,先回你自己房间待着。”   说完就真的起身走了。   沈临心想自己还有房间,怕不是被当成杂物间了吧?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大怨怼。   但是出乎意料的,房间被打扫得很干净,甚至书桌上的东西都还在原位。   沈临像是踏入了另外一个人的“家”。   整体色调是蓝色,是沈临喜欢的湖蓝色,很舒服,桌子上摆着一个小绿植,还有一个照片。   沈临好奇地走过去看。   照片上的人有些抱着一个萨摩耶在笑,年纪不过十岁左右的样子,背景只是普通的草坪之类,有行人走过。   沈临推断应该不是回到沈家之后的事。   他拉开椅子坐下了,垂眸看着那张照片,抬手轻微触碰了下。   这世界上,真有长得如此相像之人?   沈临无父无母,穿过来就逃到了出租屋,之后就是马不停蹄地被沈家控制住,和陆家联姻。   很匆忙。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手腕上串珠碰撞的声音微微让他回了神。   沈临把手肘放在桌面,仰头看着自己的手腕,上面的串珠绕了好几圈。   就在这时——   楼下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   管家很彬彬有礼的来了沈家,但却告知需要在前厅等待。   “。”   “请问小沈在哪里?”管家仍旧保持微笑。   阿姨有几分鄙夷之色,只是说,“他在自己房间休息。”   随后自顾自地摆弄花草。   俨然不把来人放在眼里。   沈总都不屑于接见的,恐怕也不是什么有钱人家。   管家手指嘎嘣一响,刚想发作身后终于来人了,沈云霄坐在对面,“家父头疾发作,一时不便见客,烦请体谅。”   管家只是温和地客套几句,随后就道:“我是来接沈先生回去的,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   沈云霄面色冷淡,只是反问道:“他回趟自己家,于情于理,都是没问题的。”   管家从善如流附和道:“沈家是沈先生的本家,这自然是没错的。”   场面温和了些。   但就在此时,话锋又一转。   “不过听说,门口有媒体拍到沈先生被推着上了车,动作有些粗鲁……”   “我们陆家也是担心沈先生遭遇不测。这才急匆匆查了清楚,突然上门显得有些唐突。”   沈云霄脸上有些变化莫测,随之岔开话题道:“太晚了,他估计休息了。”   管家抬眼看了过去,神态略显讶异。   沈云霄似乎有些烦躁,手指搭在膝上,啪嗒啪嗒敲了几个来回。   “明日你再来接他。”   管家不为所动。   似乎耗得时间有些长,书房中的沈仲山收了毛笔,垂眸看了下笔墨,让身边的秘书下去了。   “平时不见他优柔寡断。”   “催催他。”   秘书弯腰退下,但正在要走的时候,背后又传来沉稳的嗓音。   “把他的门锁也打开吧。”   秘书:“是。”   背后似乎又传来悠悠的感叹,“我这个小儿子本事倒是不小。”   沈临气急败坏,一脚踹了下门,发现还是打不开。   沈云霄果然就是个大骗子,每次都没安好心,辛亏没喝那个梨汤。   不然估计直接就药晕了。   他从窗户那边看出来是陆家的车了,但是他下不了楼。   费劲。   沈临急得团团转,最后又朝窗户那边走过去,反正这里只是二楼。   要不直接跳下去算了。   在这里隐患太大了,且不说那个亲子鉴定的事儿有够提心吊胆的,光那个阿姨就够让他烦了。   少年捋了捋袖子,爬上了窗户的台阶,刚想往下跳。   视线往下一扫。   “陆屿廷!”语调很是上扬。 第13章 日记   沈临整个人歪歪扭扭,修长的双腿卡在窗户的边沿上,额发被冷风吹起来点。   莫名显得很有活力。   陆屿廷眼眸冷淡又平静,他不明白,对方是怎么露出这种表情的。   上次也是一样。   把他关了一晚上,第二天还照旧笑着看你。   什么仇也记不住。   蠢。   “你让让……”沈临朝外摆了摆手,做出要从二楼跳下来的动作,似乎是对方影响自己发挥。   陆屿廷皱眉,“回去。”   沈临有些沮丧道,扁了扁嘴,“他们锁门了,我出不去的。”   他才不要在沈家过夜。   陆屿廷只是客观地陈述:“你的脚先前扭伤过,如果你落地不稳,会骨折。”   “。”   沈临觉得他说话真是晦气,可是他觉得真的不太高,也就三米左右,再加上下面的土是软的。   应该没事吧。   “可是他不开门怎么办?”   似乎是心念所致,身后突然传来拧门把手的动静,沈临猛然回头,有人要进来。   他着急忙慌地想从窗台下来,但动作过于急躁,一个踩空,人整个朝后栽了过去。   “啊——”   秘书面色很难看,快步想要抓住人。   但晚了。   他身子前倾到窗户那里,月色之下,只有一双凉薄的眼睛望了过来。   陆家那位。   秘书直起了身子,没再敢看,转而匆匆地离开了。   沈临吓得整个人都紧紧闭着眼睛,像根木头一样,但疼痛没有到来,上方只是传来淡漠的声音。   “睁开眼睛。”   沈临这才发现自己被接住了,松了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到底,他身体重心突然不稳。   人被扔出一个抛物线。   ??   在地上滚了一个圈,脸上沾着泥土,人恍惚地坐起来,胳膊撑着身体。   脏兮兮的。   他不解地问,“你扔我干什么啊?”   陆屿廷垂眸看他,“疼么?”   沈临没理会这是个什么逻辑,诚实道,“不疼。”   “那扔你也没什么。”   对方转身走了,似乎不怎么在意。   沈临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他拍拍膝盖的土,自己站起来,想了想,道,“疼的疼的。”   陆屿廷脚步微停,眼眸微垂,似笑非笑问,“哪里痛?”   沈临以为自己说对了答案,胡编了个地方,“脚踝疼。”   “嗯,那长个记性。”陆屿廷垂眸撇了他一眼,说不清楚是在打量人还是物品。   “……”   沈临觉得他就是个神经病,自己又不是个沙包,说扔就扔啊!   他站在原地相当郁闷。   但大约过了几秒钟。   陆屿廷察觉人没有跟过来,周身一下子冷了,抬眸看了过去。   “过来。”   沈临回神了下,没感知到什么别的情绪,“噢。”   他小步跑了过去,但草坪似乎傍晚刚洒过水,有些湿滑,沈临一个刺溜。   脚歪了下。   “……”   沈临故作镇定,单脚跳了过来,但面色已经惨白。   因为扭的是才好没多久的伤脚。   陆屿廷:“疼么?”   “不疼。”倒是好面子得很。   陆屿廷平和地扫了他一眼,“那跳回车上。”   QAQ。   *   沈云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跳楼?”   他几乎面色都变了,但刚要出门,身旁的秘书就道,“沈总说不必要去送了,让您上去一趟。”   氛围又变得死寂了起来。   管家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襟,起身很有礼节地告退,顺便还客套了下,“小沈年纪还小,今年也就十九岁,想来也是冲动之举,陆家会照顾好他的。”   “云霄少爷不必担心。”   沈云霄只是抬眼看了过来,一字一句道,“送客。”   随即转身离去了。   管家出了沈家就来到了车前,面色维持稳定,但还是弯腰敲了下车门。   “少爷?”   车窗徐徐降下,冒出来沈临的脑袋,他眼睛亮亮的,“林叔!”   今天天气格外阴,外面有丝丝的雨线,一片潮意。   “关上。”   沈临蹙了蹙眉毛,心道这人怎么没有眼见,但还是说,“林叔你快上来。”   他不由得探头往外看。   管家微微皱眉,挡住了飘着的雨。   沈临脚被一拉,疼了下,转头就被拽了回去。   管家认为应当没有大事,转而走向驾驶位,驱离了如烟园。   二楼的那件卧室还在亮着灯。   窗户大开着,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任何人气。   沈仲山坐在书房的椅子上,手里夹着一枚纯手工雪茄,看了自己站着的儿子。   问,“说说看,得到了什么信息。”   沈云霄脊背有些僵,但还是说,“陆家未如约悔婚,反倒是将宁安的学籍恢复,应当是另有打算。”   “什么打算?”   沈仲山老化的脸藏在烟云之中,看不真切。   “宁安和容明征有长达十多年的接触,不排除陆家想要从中得到些什么信息。”   “再者恐怕是为了要挟沈家……”   话还没说完,沈仲山就笑了,声音带着胸腔一起振动,带着一种嘲笑的意味。   他将烟灰抖落在刚写好的书法之上,滚烫的温度将纸张烫出来一个洞来。   沈仲山并不在意。   “他能威胁到沈家?”沈仲山觉得可笑,“云霄,你是昏了头。”   书房里很是安静。   沈仲山只是慢条斯理地说,“他只是个工具而已,不必费心。”   “陆慎那个老狐狸选了最恶心的对象刺激他儿子,甚至把容家也带上去,无非是让他儿子顺从他的基础上,再彻底给他树敌,让他离不开榕城。”   “宁安啊……这个时候应该不存在才对。”沈仲山有些喃喃自语。   沈云霄唇缝抿得很直,刚想开口,沈仲山就看了过来,“你最近怎么回事?倒是管起他来了。”   “安安空长一张脸,惯会骗人,别不是把你也给蛊惑了?”   语调有几分调笑之意,但却藏着冷冽的试探。   沈云霄微微垂下眼皮,一字一句道,“我是怕他在陆家丢人,多说了几句。”   沈仲山只是抬眸看了他一下,笑道,“安安不需要管教,多磕碰磕碰也是好的,吃到苦头了,就会来求你了,这不是很简单的道理么?”   沈云霄沉默不语。   大约半个小时后,他从书房走了出来。   楼上那个房间是最偏的,面积也很小,沈云霄头痛欲裂,不受控制地打开了那间门。   椅子微微歪斜,书桌上面的东西被摆弄了下,大约能勾勒出个趴着睡觉的人样。   沈云霄站在门口,望着空旷的房间。   脑海中似乎闪回一片片陌生的场景。   ——哥,我不是那样的人,你们为什么不信我?   ——哥,你是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   ——我怎么做都是错的吗?   车祸,肢体碎裂,手机屏幕也无法开机,只能隐约看到几条短信。   ——是来收尸的吗?来辨认一下。   ——死者年纪……   沈云霄面色变得很难看,跌跌撞撞地走向那个书桌,弯腰去翻抽屉。   弟弟的日记。   但拉开一看,空的。   沈云霄愣了下。   *   “嗷!”   沈临的脚被冰敷了下,现下正是深秋时节,又疼又冷,二者感官交叉,让人一个劲地想躲。   陆屿廷掌心有一截白皙的手臂,握得很紧。   “肿得还是挺厉害的,这几天还是要静养一下。”家庭医生看了看,起身准备离开。   沈临疼得倒抽气,不知道为什么,比上次还疼。   新伤叠到旧伤上的威力这么大么?   管家送人离开。   大厅一时半会只有两人。   沈临裤腿被捋了半截,翘着腿,手腕被人拽着。   有些难以行动。   陆屿廷垂眸看着人露出来的后颈,眼睫微垂,力道微微收紧。   手中的人顿时“生动”了起来,学会了仰头去看他,嘴唇一张一合。   依稀辨认了下。   在喊疼。   “你也知道疼?”   沈临一脑袋撇开,这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   虽然是接住了他。   好像也不好说什么……   “知道了。”   陆屿廷一愣,椅子上的人又仰头看了过来,“谢谢你接住我。”   沈临还没来得及多说什么,手腕被松开了,有淡淡的指印留了下来。   红痕很明显。   陆屿廷走了。   沈临觉得好奇怪,但是他其实是想问件事的,怎么一股血腥味啊。   他受伤了?   当时从楼上掉下来的时候,尤其重。   管家一会回来了,很温和地布置了饭菜,沈临顿时把那点困惑放下了。   开始吃饭!   到了晚上九点钟左右。   沈临实在不想单脚跳上楼,这栋别墅古典风是很美不错,但是没有电梯。   它居然没有电梯!   “我就睡原来那一间就可以,林叔,你把它打开就好,我的行李箱之前……”   管家有些为难,“那个房间没有打扫。”   “可我不想上楼了。”沈临从善如流地坐在轮椅上,倒也不抗争了。   主要单脚跳真的很累。   “少爷。”   沈临看到管家的视线后,扭头看了过去。   陆屿廷似乎是洗过澡了,面色更加泛白,宛若阴冷的男鬼,盯着沈临。   “怎么不上来。”   沈临吞了口口水,莫名觉得好危险,推着轮子后退了下。   陆屿廷:“……”   沈临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一道阴影就覆了上来,他腋下被有力的手臂穿过,人整个被提了起来,而后被一把抱了起来。   淡雅的草木香侵袭了过来。   “以后轮椅也不要有了,不想用就别用,给他收了。”语调很冷淡。   管家微微低头,“是。”   沈临本能地想要推人的肩头,慌张地说,“那我怎么走?”   “不走。”   手腕被抓住扯开,背后的脊骨被顺着按压下去,皮肉轻轻的滑动错开,体温尚可。   怀里的人还在说话,像是什么隔绝在空气之外的动静。   执着地破开屏障。   “拐杖呢?那我总需要拐杖吧?我不能老单腿跳啊,我给你表演过了都……”   喋喋不休。   肉|体这么美好,这张嘴能不能闭上。   陆屿廷:“你再说话,我把你另一条腿打折。”   语气很是慢条斯理。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   沈临只好老实地抱着人的肩背,不再吭声。   太过分了。   简直太过分了。   陆屿廷将人放到了宽大的床上,垂眸去看他,表情倒是没什么变化。   不怕了?   沈临眼珠子浑圆无比,抬眸去看人,警觉非常。   一句话也不说。   “。”   陆屿廷微微笑了下,“不打断你的腿。”   沈临还是不信,抿紧了唇。   “这么怕。”   陆屿廷歪了下头,抬手解衣领的扣子,目光浅淡。   沈临一开始还恍若未觉,跟着那个修长的手看了好一会,心想好长啊。   但过了一会突然觉得不对,抓住陆屿廷的手,“你脱、脱衣服做什么——”   稳住稳住。   陆屿廷冷眼扫过去,轻声道,“谁让你说话了?”   沈临被有形的目光扫过去,整个人毛骨悚然,一下子就松开了手,直接往床后飞快地缩身子。   但还是太慢了。   他的右脚腕被一双大手抓住,狠狠地往前一拉。   “啊——” 第14章 下药   沈临被拽到了陆屿廷跟前,沉默了一会,随后尴尬地抬头笑了笑。   大佬……   试图缓解气氛。   但陆屿廷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壳。   “居然还对我笑?”   沈临不懂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心想这怎么连笑也不能笑了,睫毛快速地上下扇动,思考对策。   “我唔……不笑了。”   肉挤在人的掌心,动起来很费劲,呼气的气流有些潮潮的。   僵持住了。   沈临不知道为什么,他在沈家的状态和在陆家的状态还不大一样。   虽然都有些害怕。   但是沈家……给人一种阴飕飕的感觉,房间光线再好,也有一股从地板散出来的腐烂味道,他一进去就浑身不舒服。   但陆家,他现在也就见过陆屿廷一个。   好在对方的人设自己很清楚。   也能有个准备。   只要不踩反派的高压线,自己就还可以接着苟。   俗话说,赶在发病之前喂药,即可阻止事情崩坏。   何必对着干。   不笑,就不笑。   沈临视死如归,小脸绷直。   陆屿廷只是觉得烦躁,他是不是对谁都这么笑,没心没肺,滥情之人。   “沈家给你下了什么迷魂汤,说让你跟着走,你就跟着走?”语调很是平和。   沈临想要辩驳一二,但下巴壳被完全盖住了,他心一凉,不会每日都要试图闷死他一次?   游泳教练也没有这么训练憋气的。   但掌心和嘴唇没有完全触碰,还是留有缝隙的。   陆屿廷看了他一会,倒是不再提“打折腿”的事了,只是从手边拿过来一杯水。   沈临视线随着他的动作走来走去,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种行为有些暴露性格,显得有些单纯。   似乎是试探,又似乎是怀疑。   陆屿廷最后把杯子递到人唇边,低声温和道,“喝了。”   沈临犹豫了一下。   陆屿廷垂眸观察他,只不过放出去一会,沈家就立马将他带走,是早有约定,还是做出来给他看的。   鱼饵一扔就咬钩,焉知是不是鱼呢?   “不敢喝?”   沈临被质问了下,脸颊被摩挲了一个来回。   糙得很。   沈临嫌疼,不由自主地偏了偏脑袋,但又被抵住脸颊挪回来了。   四目相对。   “你下药了?”少年小心翼翼地问,眼珠子透亮的犹如块玉。   陆屿廷并不言语。   沈临觉得完蛋,说是阴晴不定,没说这么阴晴不定啊!   就因为被绑去了沈家一次。   就要赐“毒酒”?   这皇帝也太专制了。   沈临绝望地问了句,“那我会死掉吗?”   “……”   陆屿廷有时候不是很明白,他似乎总觉得自己会弄死他,谁告诉他的?   “不会。”   沈临松了口气,不会死还是比较好的。   于是他叼着杯子喝了。   反正根据对方的人设,硬着来是万万不可的,谁知道他会不会使用一些别的手段。   何必呢。   陆屿廷表情变得更加古怪,他在其他人身边也是这么听话的吗?还是装给他看的。   沈临坐在床边,睡裤布料很软,堆叠到了大腿处,脚微微垂着,人老实本分地坐着。   喝完了。   然后呢?   然后好困啊……   沈临觉得眼前的重影越来越大,他觉得这个效果有点太强了,晃晃悠悠拽住面前人的袖口。   “你、你得确定不会死啊……”语气磕磕巴巴,似乎在找什么保证。   后颈被托住,人软得像根面条。   陆屿廷盯着他。   沈临还在问,“这什么药啊……好甜、好困……”   脑袋立马宕机,歪在床边人的胸膛。   陆屿廷皱眉看了看他的脸,捏开了人的口腔,实在想不通怎么会这么听话,沈家调教的?   但他……似乎和沈家关系不好。   怀里人睡得很沉,那是一杯陆家专用的调制性安眠药物,用以治疗遗传性的恶性失眠。   粗糙的手指摩挲过人的下巴。   陆屿廷眉眼微垂,只是漫不经心地在想,还是年纪小,分明是削减过的药量而已。   一喂就昏。   恶劣的情绪还未升起,脑海中却先浮现了人主动喝药的场景。   望着你,听话,又可怜兮兮的。   他将人单手抱起,转而坐在床边,将人放在一侧的膝盖上。   面无表情地询问私人医生情况,一寸一寸地抚摸人的肋骨。   沈临很瘦,一只手就可以固定住,呼吸很轻,但温热的气流还是会打在陆屿廷的耳廓,犹如羽毛轻拂一样。   ——陆总您的药物是专调的,并不能轻易同外人使用。您个人效果认为一般,但用到其他人身上可能效果就十分显著了……   大约过了几秒钟。   ——怎么解决?   ——药物成分多是中药,安全性还好。呃,多睡几天吧,年轻人身体代谢能力会好些。   陆屿廷从未出现过这种烦躁的情绪,真是不经用的身体,随便碰一下就出问题。   但就在这时,怀里人身体一滑,喉结被什么东西轻轻擦了过去。   ……   沈临的手腕被攥得有点紧,昏睡的状态下也发出模糊不清的呢喃。   *   沈临第二天醒过来发现自己出不去房间了,一时间有些困惑。   瘸着腿推开门。   管家也很同情,宽慰道,“少爷只是觉得你身体有待调理,暂时不允许去上学了,具体日期……”   沈临恍恍惚惚,仿佛中了亿万大奖一般,唇角都有些控制不住地上扬。   但想到昨天不能乱笑的事,又矜持地压了压。   但这一幕都被管家尽收眼底,认为是委屈、自怜、郁郁寡欢的表现,甚至出现了苦笑。   症状已经很严重了。   管家很是心疼,“小沈,我再去和少爷沟通——”   沈临一把打住,“不用!不用!”   “我有饭吧?”   管家:“……”   问这个?   “当然有的,今天厨师为你做了栗子蛋糕。”   沈临:“给我送上来?”   管家又很沮丧:“是的。我并不清楚你们发生了什么,但是或许沟通才能——”   沈临饱含热泪:“我要吃我要吃!”。   “……”   管家总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下楼照做了。   二楼的布局比较复杂,沈临是直接从卧室的门走向书房的门,绕到内侧小厅,最后抵达正门。   面积还是很大的。   沈临一想到不用上学,整个人眉飞色舞,天底下竟然有这种好事。   唇角微微上扬,原路返回床上,滚了一圈,复睡。   大约十分钟后。   一个白皙的手臂从被子中间探出来,摸到枕头低下,拿出了一个红色的胶皮本子。   那是一个日记本。   *   几日前。   “什么用处?”陆慎语调平和,只是弯腰拿随身携带的手帕擦墓碑上的照片,目光很是柔软。   墓碑上的人物温婉大方,黑色头发披肩而散,很年轻。   约摸二十多岁的样子。   ——许轻宜。   “他毕竟还是沈仲山的亲生子,自然有用处。”身后只是淡漠的嗓音。   陆慎只是站起身子来,很淡漠地说,“我不管你有什么打算,但还是告诫你一句,别把人当狗玩弄。”   但临走前他又补了一句。   “也别把狗当人。”   劳云山当时的风很大,一连持续了很多天。   甚至还下了雨。   一场秋雨一场寒。   窗外淅淅沥沥,沈临此刻正盘腿坐在床上翻看从沈家带回来的日记。   他托着腮认真在想。   沈宁安今年不过十九岁,据报道是七年前认回来的,那就是当时才十二岁。   小学还没上完?   沈临接收记忆其实不是很全,这副身体十九岁还是从陆屿廷那里得到的。   他蹙了蹙眉头。   日记只是其中一年的,从年份来看是沈宁安十四岁的时候。   初中吧。   ——xx19年,7月2日。   他们都不喜欢我,班里的人认为我是脏的,我仔细看了镜子,我分明不脏。   妈妈在就好了。   妈妈喜欢我的。   沈临看到这里一愣,对,沈宁安的母亲,沈仲山桃色新闻中的“外室”、“小三”。   模糊的记忆仿佛玻璃碎片一样往脑海里嵌,支离破碎地组成一个女人的模样。   沈临抬手按住自己的头,觉得好疼好疼。   ——陈鹊。   是陈鹊。   沈临手指都在颤,不知道为什么,他又去翻。   但日记写的不全,偶尔会有些乱七八遭的涂鸦,和一些认真的素描,画得基本都是教室的角落。   沈临越翻越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纸张上的画从教室窗外的樟树,到广场的喷泉池,再到一个从模糊到具象化的人。   沈临愣住了。   容明征。   ——xx21年,4月14日。   他原来和我一个学校,不过是高中部的,只在家里宴会见过……   ——xx21年,5月27日。   他真的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会帮助我救助小猫,但听说他有家族遗传病。我想起妈妈来了。   希望善良的人长命百岁。   沈临大脑一片空白,他提取不出关于容明征和沈宁安的记忆。   仿佛像个局外人,看着一个少年只言片语的对另外一个人的好感。   日记只有一年。   这应该只是其中一本,那个卧室里应该还有其他的。   沈临翻了翻后面的页码,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沈宁安对于沈家人不切实际的幻想,以及得到的深刻教训。   ——xx21年,6月2日。   大哥让我离容家人远一点,说我不配。   我是私生子,不能和他们沾上边。   有一点点难受吧。   我以为他是哥哥的。   ——xx21年,9月17日。   今天是中秋节,大哥送给我一个胸针,我很喜欢,我叫了他哥哥。   但他好像很不喜欢,应该有点讨厌我。   我觉得大概他们都不会喜欢我的中秋礼物,我不送了。   妈妈应该会喜欢。   我晚上偷偷去墓地了,回来的时候阿姨骂了我好久。   ——xx21年,9月21日。   家里人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我是不是太糟糕了。   我没有要和容家攀关系,我只是……我只是……   沈临在心里补充道:   你只是单纯的喜欢、仰慕一个人罢了。   没什么错的。   沈临把日记本换了个地方藏起来了,好长一段时间都在发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到这里来。   书里的情节与人物其实没必要太当真的,但是真生活在这里,又怎么可能不在意。   都是活着的。   手机传来振动声。   沈临低头看了下,发现是柚子,他顺便改了下备注。   清河:怎么没来上课?学分不要了?   临渊而渔:嗷,我扭了下脚,我家里人没让我出去。   沈临还是神色恹恹的,但还是发了个表情包。   临渊而渔:[流泪小猫jpg.]   清河:只是扭伤而已?那你给我拍个照。   沈临坐直身子,拿出手机对准自己的脚,很不设防地拍了。   他一边聊天一边抓了了下后颈,总觉得有点痛是怎么回事?   手机那边的楚岫皱着眉头,他还以为对方是逃课,结果是真的扭到了。   脚肿了起来,青紫交加。   楚岫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沈家那么有权有势,不来上学自然是可以的。   休学那么长时间学籍还是能照样恢复,按理来说他不必去多问。   但是——   清河:你专业课我不管,但公共课不上吗?万一有中期考核怎么办?据说你们班的老师要求很麻烦的。   沈临莫名被说得焦虑了起来。   要是考试不过怎么办啊。   他像是被提点的笨学生,咬了咬唇,又打字道:   临渊而渔:可他把我关起来了,说是要养伤,我暂时也出不了房间。   楚岫神色一变,眉毛都拧了起来。   这不就是非法囚禁!   他在图书馆不自觉的把鼠标用力一放,动静有些大,第二次引得周围人纷纷侧目。 第15章 帖子   简直太过分了。   楚岫先前确实对沈宁安没有什么好感,因为替代自己身份的事,但是他也没想到对方会落的这个下场。   被家里人送去联姻。   还是这么不健康的关系。   清河:你不能这么下去,你要和他离婚。   楚岫对于沈家的事也略有耳闻,据说沈宁安是相当不受家里重视的,现在这个年代,还被当成联姻的工具。   他莫名有些想干呕。   那些人,真恶心。   沈临垂着头,看到消息后,很郁闷地说:   临渊而渔:他不同意我离婚,我没有办法。   清河:。   清河:为什么?   临渊而渔:我不知道,可能我还有其他的用处?   沈临不是个蠢人,书中的剧情好像不止一些乱七八遭的感情,还涉及商业上的走势,算是剧情线?   自己本来就是个工具。   沈临抬手抓了抓胳膊,一烦躁就控制不住,没一会抓红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能离婚。   直到——   清河:我想想啊……   清河:根据你说的情况,你老公家里应该是不好惹的,盲目抵抗是不行的。容易被家暴,这很危险。   沈临抖了抖身子,不知道想象出了什么可怕的画面。   清河:他喜欢你吗?   临渊而渔:不喜欢。   清河:很讨厌你吗?   沈临顿了一下,自己想了想,不假思索:超级讨厌。   想闷死自己,给自己脚上上链子,用枪抵着自己,给自己下药。   沈临觉得仇人也不过如此了。   好可怕的男人。   他还是觉得脖子好疼,又仰着头进行了一个颈椎的活动,白皙的脖子上有个微微的凸出。   一块软骨,形成一个流畅的曲线。   沈临的手机还在嗡嗡的振动,他低头看了下,是好几个转发的帖子。   ——【如何利用热暴力,赶跑那些想要吃绝户的软饭男。】   ——【热暴力,比冷暴力更可怕的存在。】   ——【如何恶心死别有用心的男人】   清河:我得下课做兼职了,你好好看看,应该有用。   清河:把你课表发我。   沈临立马发过去一个小熊贴贴的表情包,想了想,转钱的动作还是很犹豫。   网上说那样很不好。   但下一秒。   清河:替你代课呢,给我转钱,一节50.   沈临顿时松了口气,高高兴兴地发了一万过去。   清河:。   临渊而渔:啊不是不是,你替我放着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出去呢,我要被赶走了,钱万一被人家收走那不完蛋了。   楚岫边拿着书走路,边皱眉,打的字删了又打,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说什么。   清河:好。   沈临在家开始timi。   一直自律到了下午三点,最后昏昏欲睡在床上,身体仿佛开了自动模式,卷着豆豆毯就缩成了虾的模样。   占据床的面积不足四分之一。   手机被随意地扔到床上,屏幕甚至还没有灭,上面还是打开的帖子。   ——时刻叫老公,语调要抑扬顿挫,身体要弯曲成最做作的360度,成丧尸模样更好。   ——对他进行消息轰炸,时刻查岗,被指责了,也要娇滴滴地喊老公,直到他厌烦到受不了。   ——长男,榨干他。秒男,进行阴阳怪气的“鼓励”(比如:老公的小辣椒好辣辣噢~)   ……   沈临睡相很不好,喜欢把自己完全蒙住,脑袋埋进毯子里,呼吸很浅。   床边的柜子里有红点微微闪过。   晚上八点钟左右。   有沉稳的脚步声传来,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床边。   沈临睡了足足有四个小时,这建立在昨晚他已经睡了十个小时的基础之上,睡了十四个小时。   陆屿廷沉默地看了他一会,抬手想要碰一下人.   沈临翻了个身,闭着眼睛伸了个拦腰,躺在床边边上,不动了。   似乎又睡了。   陆屿廷微蹙着眉,但没有吵醒他。   大约过了半小时。   沈临隐隐约约感觉脸有点痒,抬手抓了抓,也没碰到什么,最后闭着眼睛又伸了伸拦腰。   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闭着眼睛开始发呆。   起床,真的是很艰难的事。   又等了十分钟。   沈临恍惚地睁开眼睛,有点模糊,视线之内是一个西装裤脚,面前似乎有一堵墙。   他口干舌燥的。   睡醒就容易这样,呼吸都有些急躁,显得烦烦的。   沈临摸了摸喉咙,迷迷瞪瞪仰头去看人。   唇边被抵住一个杯子,沈临被弄得后退了点,下午睡就容易这样浑身软。   不舒服。   他没反应过来,脖颈后面被一个大手托住了。   沈临起床本来就烦,不自觉地就要偏头,最后被人捏了下脸了,嘴唇开了个缝。   水润了过去。   后面的事就自然多了,沈临本来就渴,唇边干巴巴的,不自觉地就喝了。   刚起来也很不清醒,脑子空白得很。   他想要抬手喝。   但是沈临总觉得杯子偶尔会离得远,他得追着去喝,吞咽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有些明显,后颈的手微微推着人往前走。   最后喝完了,杯子撤开了,唇瓣湿漉漉的。   一双眼角微垂的眼眸睁开了,有些愣。   沈临低头看了下,发现自己手居然在扒拉着对方的西装扣子,停顿了两秒,然后迅速地收回了手。   脊背硬的像根木头,身子立马往后退。   但后颈有个手,陆屿廷没让他退太远,只是低声问,“醒了没有?”   这其实有些奇怪。   沈临心想他难道没睁眼还是什么,表情很狐疑,但也没想什么,老实说,“醒了。”   “嗯。”   似乎清醒了不好玩了。   陆屿廷收了手,转而抽了张纸巾,擦了擦自己的手指。   “?”   沈临低头闻了闻自己,觉得也没味道啊?   擦什么擦!   他挪到床头那里,很矜持地也抽了张纸,又挪了回去,自己也擦了擦后脖子。   空气一时间变得凝滞了起来。   沈临埋头奋力擦,下一秒下巴就被捏起来了,两颊的肉被微微挤了起来。   “是谁喝水喝得到处都是,咽都咽不好,淌了我手心都是湿的,我擦两下都不行……”   沈临:“……”   他撇开了脑袋。   又被一个手指给抵了回来。   沈临:“我……唔……”   舌头被狠狠地扯了下。   沈临疼得泪花都冒出来了,整个人奋力往后面挪,纸巾盒掉地上了,散得到处都是。   “过来。”   沈临不想过去,当没听见,卷了卷舌头。   觉得一股酒精味。   又拔舌头,又拔舌头!!   他有病。   “过来。”   沈临吞了口口水,视线看着地板,又怂又倔。   碰一下就跑。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想。   但是就在这时——   沈临委屈巴巴地过来了,盘着腿,拉过对方的手,老老实实地擦了擦。   其实也就擦了两下。   停了。   去看陆屿廷,“好了,没水了。”   陆屿廷垂眸看着他,没说什么话。   沈临只好又闷头去给人擦,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去擦,很认真,但又有点敷衍。   因为纸是他用过的。   这个小风波很快就过去了。   沈临不知道陆屿廷为什么要来找自己,他坐在床边不动,直到陆屿廷提醒道,“下去吃饭。”   沈临:“我不是不能出房间门吗?林叔给我送上来就好了。”   这话没有半分阴阳怪气,全是真诚。   他不想下去,别墅有什么好的,家里跟公园一样大了。   累。   单脚跳,更累。   陆屿廷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医生待会会上门,不能在这里。”   “为什么不可以?”   陆屿廷拧着眉打量了一会沈临,仍旧没有看出“怨怼”的情绪,只是一种困惑与慵懒。   表达的意思就一个:他不想走路。   多说无益。   沈临还在走神呢,腰一下子被揽了起来,衣服松松垮垮,因为动作堆叠到了一起,温热的皮肤贴着西装布料,冷得人抖了一下。   十九岁实在是不大。   这个时候还在抽条长,身上没什么肉,被轻轻一提就抱起来了。   沈临不舒服,想推开,但被发现了。   “啧。”   他双手被扣住,人……似乎是坐在陆屿廷的小臂上。   沈临害怕得不敢动,身子往对方肩膀上靠,怕掉下去。   再摔,恐怕就彻底瘸了。   “我、我不出去……我没出门,你放我下来。”   沈临觉得离谱,不就是比他大几岁,怎么会这么有劲?   他又想起踹门的沈云霄了。   两只手被对方扣着,刚想用力挣,陆屿廷就不咸不淡地说,“掉地上,磕破头了别哭。”   “……”   沈临烦死了。   他不喜欢被人抱来抱去的。   不舒服,硌得慌。   他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帖子的东西,该怎么恶心对方呢?   恶心到陆屿廷了,他就不会再找他茬了。   “老公?”沈临试探地喊。   脚步一顿。   砰!   脑壳一不留神撞门框上了,沈临疼得当场就哭了。   他本来就无父无母,无人管教,在福利院向来是哭了才会有糖吃。   一点磕碰就会掉眼泪。   久而久之,就成本能了。   泪腺变得极为发达。   陆屿廷还没缓过神来,人已经哭得不能自已了,掌心的手抽走了。   他在捂着脸哭。   撞到了?   沈临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楼下,总之手在被不断地拿开,他又想盖脸。   直到管家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不、不疼了……不用不用。”他很崩溃,人越多他越控制不住,本来三分疼也会被他哭出来十分疼了。   福利院就是这样。   越哄越哭。   沈临忘了自己坐在陆屿廷大腿上,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不疼……”   泪花还在冒。   “真不疼。”   他视线都不清晰了,全是泪水,想要离开这里。   但手往后一撑的时候,按到了一个凸起的东西,硬硬的。   泪都停了。   什么东西?   沈临不自觉地又按了按。   身后传来一声闷哼。 第16章 亲吻   沈临顿时想要起身跑开,但腰被人狠狠地往后一带。   坐得更结实了。   “老实点。”声音是微压着的。   沈临一句话都不吭了,低着头,额头撞出来个大包,手拘谨地放在身前。   焦虑地抓来抓去的。   管家更忧虑了,他低声建议道,“还是有点严重的。少爷,我去催催陈大夫。”   匆匆走开了。   沈临觉得实在是不舒服,他想要开口说让自己下来,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怕自己再摔了。   疼的。   他的脚就没有完全好过。   沈临觉得陆屿廷回来之后生活水准有所下降。   他垂着头,眼睛肿着,额发盖住了撞出淤青的地方,腰被勒着,睡裤有些堆叠,白皙的双腿滑在黑色的西装裤间,色差极大。   “让我看看。”   似乎是沉默太久了,陆屿廷还是抬手把人脸掰回来了。   皮肤似乎是太薄了,磕一下就破了,淤青中心冒着薄薄的血丝,下面的眼睛都是潮红的。   但沈临不看他。   “你……”男人嗓音有些迟疑。   沈临心跳都在攀升,他说不害怕是假的,虽然苟了这么久,但一直不离婚。   他有点害怕自己到时候连个尸体都没有。   视线往上微微抬起,或许是上学的时候假笑多了,见到人就习惯性地扬起唇角。   讨好卖乖的意思。   生活经历导致他会这么做。   但沈临看到人的眼神后,立马就放平了嘴角,忘了忘了。   不能乱笑。   陆屿廷没能问出来他为什么叫“老公”,但是眼下这个表情变化的确让他有几分不快。   “怎么不笑了?”   似乎是声音有些温和,沈临又实在不敢不理他。   想了想,“你不是不让我随便笑吗?”   又纠结地抓了抓小臂。   上面已经是一道道红痕了,过于明显。   陆屿廷:“你倒是记得我说的话。”   沈临不知道这算不算肯定的意思,抿了抿唇角,小声问,“那我能不能先……”   “下来”这两个字还没有说出来。   陆屿廷就打断道:“也这么听容明征的话?”   沈临:“。”   “你照顾他据说有五年。”   沈临感觉自己的腰快要被勒断了,他脑子开始迅速转圈,肯定是要否认,但对方信吗?   不一定。   要、要……   帖子里的条目又冒出来了。   ——对他实行恶心粘腻的表白,让对方处在恶心的状态中,即便对你另有所图,也会嫌恶的不得了。   “我是为了钱去照顾容明征的!我其实喜欢的是你,我天天看你的财经杂志图片,我、我是自愿嫁给你的。你相信我,你别问我了。”   “我一紧张,胃……胃疼。”后半句大概是真话。   沈临还是学不来,他不知道怎么恶心人。   但陆屿廷一开始都想弄死自己,那就是特别讨厌他,一个讨厌的人说喜欢对方,应该会恶心坏了吧。   似乎也没什么反应。   只是衣服被掀开了。   沈临瑟缩地往后一躬腰,太凉了,胃真的不舒服,他没忍住干呕了下。   陆屿廷只是抬手把人换了个姿势抱着,单手倒了杯温水,递到了人唇边。   “我可以自己喝。”沈临认真说。   “老婆。”对方突然笑了。   沈临觉得汗毛顿时立起来了,整个人都愣住了。   帖子没说对方反着喊回来该怎么做。   超纲了。   “给反应。”语调还是很凉薄。   沈临食指指腹被捏了下,指甲盖尖端是肉粉色。   “呃。”语气略显错愕,但不知道怎么办,嘴巴都还没合上。   陆屿廷倾身亲了过去,手指顺着人的袖子往上摩挲,捏住人的肘关节,皮肤和骨头之间的连结处滑腻又脆弱。   怀里的人吓得停顿了一秒,舌尖被什么凉的东西卷走了,轻巧地勾了下。   头脑像是过了一层电。   很短。   沈临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撤走了,眼神甚至都撇开了。   只是伸手擦了擦他的唇。   还是疼。   太糙了。   沈临衣服被规整地梳理了下,转而被抱到另外一个椅子上了。   医生来了。   沈临觉得很不对,我去,他为什么亲他,还伸舌头。   脑子懵懵的。   他不由自主很生气,但刚想去找对方,发现陆屿廷仰头在喝水。   明明只是白水而已,对方身材很好,肩宽腰窄,皮肤又是阴沉的白,像是中世纪的吸血鬼。   喉结很突出。   沈临盯了一会,莫名走了下神。   陆屿廷在看他,走了过来把杯子递到他嘴边,他以为自己渴了。   沈临想了想,喝了。   但下一秒,腮帮子微微鼓起,像个金鱼。   陆屿廷冷声道,“你敢给我漱口。”   “……”   沈临咽下去了,垂着头没敢吭声。   他只是想想,为什么这也可以被发现。   医生姓陈,鼻梁上架着个眼睛,垂眸看了下磕碰的伤势,皱了皱眉。   “角质层是不是太薄了?淤青怎么这么快就起了……您可以选择做一个全面的体质筛查……”   简单地包扎了下。   顺便留下几个医用冰袋。   沈临头发被管家用个黑色卡子别住了,便于包扎,显得有点呆,医生的话从他左耳朵里进,右耳朵里出。   没听进去。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   沈临终于吃上了饭,然后不想上楼,自言自语道,“为什么没有电梯?”   陆屿廷抬手把人抱了起来。   沈临又不敢假笑,只能礼貌说,“我可以自己走。”   陆屿廷把人放到地板上,在人开始走第一步的时候,脚背顶了下人的膝弯,让人摔到自己怀里。   “你不会走。”语气淡淡的。   沈临:“……”   晚上睡觉的时候,沈临坐在床边,吞了口口水。   因为有一杯牛奶。   陆屿廷端着给他。   “吃……吃太多药,也不好吧。”   沈临纠结地问,但发现对方没有回复后,想了想,还是拿过来了。   应该毒不死。   “没药。”   沈临愣了下,但还是喝了,那就应该没药。   很好喝。   他坐着等了一会,陆屿廷怎么还不走?   僵持了十五分钟。   沈临困了,牛奶本就助眠,他到头就睡,稀里糊涂说了句“晚安”。   陆屿廷看了他看到凌晨三点钟。   这种情形之下,他也可以睡着。   串珠绕在人的手腕上,卧室的暖光将床上的人打出一层温和的罩。   像是什么温室的花。   ——“我不明白。”   ——“因果轮回,外界难以干涉,但凡事皆有定数,施主认为的变数,或许是生机呢”   沈临睡得很快,很快就变成头埋毯子里缩成一团的状态。   陆屿廷弯腰将人脸拨出来,便于他呼吸。   神色平和又不解。   ——“不过魂魄不稳,兴许会多有磕碰之灾,稳于室,或是良方”   ——“……但过犹不及。”   陆屿廷眉心一下皱起来,似乎有些烦躁,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活的。   皮肤是温热的。   脑海中似乎还回荡着怀里人乱说的话。   财经杂志,在那里看到的他。   喜欢他?   “……”   陆家素来不接受采访。   *   沈临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别墅里多了很多防撞条。   “。”   他又不是蠢的。   想到这里,昨天的事一下子就非常清晰地涌入了脑海。   湿滑湿滑的。   啊!   沈临抱着脑袋,缩成一团,耳根子变得极红。   初吻没了!   但还好,只是被男的亲了,不算不算。   他冷静了下。   啊!被男的亲了啊!   沈临再度崩溃。   但他长得好看。   沈临又觉得没那么亏。   他思索了下,觉得被亲一口不会掉块肉。   但是陆屿廷,为什么要亲他?   唔。   帖子里的教程不对。   *   楚岫正在医院给妹妹辅导功课,突然看到手机微微一振。   沈宁安?   他几乎本能地这么想,走了下神。   楚清河现在已经在上高一,长发微微垂着,但手臂上还有这青青紫紫的痕迹,是针孔造成的。   少女很是促狭地调侃,“哈哥哥,你走神了!你不是说做事情的时候不可以被手机影响到的。”   楚岫愣了下,随即笑道,“因为遇见一个很奇怪的人。”   楚清河灵敏的像只小狗,立马就抓过去手机了,哥哥的手机没有锁,她立马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消息。   ——他亲我了。   ??!   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楚岫一把拉开小狗楚清河,把手机抢了过来,“啧,安分点。”   但是当他看到消息的时候。   眉毛还是挑了下。   临渊而渔:清河清河,好像不是很管用,他还是没有放我出去的意思。   临渊而渔:可能是我又磕到脑袋了?   清河:怎么回事?   楚清河看到后,抗议道:“哥哥你怎么用我的名字!”   楚家两个孩子的名字实际上是对调的,男孩子本应该是清河,女孩子才应该是单字岫。   但女孩生下来体格过于弱,甚至奄奄一息。   算命的便说,不妨让两个孩子的名字对调下,这样或许都可以保全。   言下之意,大的孩子或许也有劫难。   楚妈妈吓得魂不守舍,将名字就此换了。   “嗯,他是沈宁安。”楚岫只能和人这么说。   楚清河听到后杏眼微微放大,震惊地看着他哥,“啊?你和他联系做什么啊!他是大坏人啊!”   当初的事闹得他哥烦得不行。   这个人怎么死缠烂打。   楚岫皱了皱眉,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总之……”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   容明征的嗓音在外响起。   “楚楚,在吗?”   楚岫将手机屏幕按灭,塞进了楚清河的病床被子中,唇角微微压直。 第17章 失忆   楚清河迅速躺在病床上,做出一副蔫巴模样,眼皮稍稍露出来一丝缝来,偷摸观察情况。   “在。”   少年微微挺直脊背,从陪护椅上站了起来,与门外的人对上了视线。   容明征眉眼温和,背着光就连发梢都镀上了一侧暖光,修长的手松开了门把手,走了进来。   顺便摆了下手,“在外面等我。”   “少爷——”   很阴冷的眼神扫了过来,门外的人面色为难地停了脚步。   但在回头的一瞬间,又切换成了儒雅随和的模样。   楚岫从始自终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很平静。   也不觉得他和小时候长得像。   都长大了。   “你的病好了?”楚岫顺嘴问了句。   容明征坐在陪护椅上,仰头轻轻地看着楚岫,嘴角微微抬起一个弧度,“楚楚关心我?”   “情理之中。”   楚岫只是这么说。   容明征敛了情绪,只是问,“清河的病情怎么样?”   楚岫站在一侧,撇了眼正在忍不住睁眼的楚清河,眉心不住地跳,但还是平静道:“匹配到骨髓了,但应该还要等半年才能排上手术。”   容明征几乎是立马就道,“容家可以安排。”   有一瞬间的沉默。   楚岫:“什么条件。”   “回到我身边。”语气很是平直,似乎没什么感情。   *   沈临很是忧愁,盯着“清河”的消息页面,老实地等待回复。   他有些本能地相信对方,因为对方人好又正直,关键还不是主角团的人。   肯定正常多了。   大约等了有三十分钟。   清河:。他亲你?为什么?   临渊而渔:我不知道,我都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不是想恶心我啊?   清河:[微笑jpg.]   临渊而渔:我有点害怕他,他之前嫌我话多,说要把我牙齿都拔掉。   楚清河看到消息后,整个人都打了个寒战,窝在他哥胳肢窝里,神经兮兮地说,“啊?他真嫁给那个人了?”   “我去我去,那还是好惨好惨的。”   楚岫“啧”了一声,想把妹妹的头抬手按走,但奈何这小倔驴死活不走,就是要看八卦。   “我不太了解,但他……失忆了么?他不记得我。”楚岫皱了皱眉,低声和妹妹解释道。   脑海中突然闪过“沈宁安”听话地蹲在路边等他的样子。   那个笑,不像是装的。   “嘿嘿嘿嘿……”贼兮兮的笑从楚岫腰间传来,莫名显得有些凉飕飕的。   楚岫:“……”   “女孩子不要这么笑。”   “嘿嘿嘿嘿……”   沈临翘着腿认真等待回复,满脸不解。   清河:他真的要拔你的牙?   沈临觉得憋屈,莫名像是把对方当成了家长似的,泄愤似地吐槽:真的,他还拔我舌头,还喂我喝什么不知名药水。   清河:!   楚清河啪嗒啪嗒敲字:什么活阎王,你反杀他得了。拿厨房菜刀,然后   临渊而渔:啊,我没杀过人,这真能行吗?   楚岫把手机抢过来两眼一黑,怎么一个指导另一个还真要听,他立马把消息撤回了。   “你要把他害死么!”   少女脑袋被弹了个脑瓜崩,嘴撅出了二里地。   “我真的在给他提建议,他之前不是为爱发狂吗?怎么现在这么怂了!我好心的!”   楚岫皱眉道:“沈宁安至少这次没做什么过激的事,没必要再追究。”   “这次?他不是每次都做坏事吗?”   楚岫微微一愣,不着痕迹地岔开了话题,“你今天英语单词背完了吗?”   “啊啊,不要催我啦。”   ……   沈临看着那个撤回的消息,还在认真思考,以他的体格,是否能挥刀够到对方的肩头。   或许是个问题。   大概自己先挂掉的几率大些。   清河:你说拔牙,拔了吗?   沈临听到手机震动声,低头看了下,想了想打字道:倒是还没有。   清河:你说拔舌头,拔掉了?   临渊而渔:当然没有,不然我可血流成河了!   清河:。   清河:所以怎么拔的?[微笑]   临渊而渔:他用手指压我舌根,不让我说话,我弄不开,捏着我脖子也不让我动,我说不出来话,夹我的舌头。   清河:。   清河:好,不用说这么详细。   清河:他怎么亲你的?   临渊而渔:这个也要说啊……   清河:说。   沈临觉得好奇怪,他想了想,形容道:嘴唇被翻开了,有凉的东西进来,很短暂,后来他去喝水了。   清河:他去喝水了?   临渊而渔:啊,对啊,这个很重要吗?   清河:什么情况下亲的你?   沈临又纠结起来,不知道怎么说,这怎么描述。   嗡嗡——   清河:时间、地点、人物、对话。   沈临一下想起来了,本来就是来控诉那个帖子不管用的,他差点忘了。   于是他仔仔细细地复述了下当时的场景。   清河:。。。。。。。   临渊而渔:我真的有点害怕他,太阴晴不定了,他有次站在我床边都不说话的,不会半夜把我牙拔了吧。   清河:你现在担心的问题应该换一换了。   ……   沈临觉得问题很严峻,他不能让陆屿廷亲他,他不喜欢他。   清河说得对。   他看了下自己的脚,从床上站了起来,微微走了两步路,觉得歪歪扭扭还可以行动。   于是走到了外面的书架处。   日记只拿了一本,他现在毕竟是占据着沈宁安的身份,活命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想要还对方一个清白。   陈鹊……那是沈宁安的生母。   沈临现在还不知道对方的墓在哪里。   他心里莫名钝钝得疼。   只不过喜欢一个人,付出了那么多,却被心上人那么唾弃。   所有人都耻笑。   沈临仰头看着书架,确保自己得日记本藏得好好的。   然后歪歪扭扭地又走回了床边。   但书架那里有个隐约的红点在闪动,很隐蔽。   就在这时,沈临的手机突然响了,吓了他一跳,他低头看了下,发现是个陌生号码。   挂了。   但是电话再度响了起来。   沈临再次挂了。   不认识的号码不要接,这是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从小到大被教育的。   电信诈骗多可怕啊。   手机再度响起铃声来。   沈临皱眉看着屏幕,奇了怪了,再度打算挂断,但自动接通了。   “沈临。”似乎是咬牙切齿两个字。   陆屿廷身处国外,高领黑色毛衣上的脸冰冷无比,身后的暗柜上挂满了猎区所要用的枪和刀,面前的屏幕上高清地映出一个无措的少年的脸。   “啊!”   沈临吓得再次去挂,但红色的按钮怎么也按不动。   什么黑客!   他歪歪扭扭地想要下楼,“林叔!林——”   “站住。”   沈临一下子刹住车,不知道为什么停了下来,但脑回路还是渐渐地回了过来。   这个声音倒是……   “不记得老公声音了?”凉飕飕的语调仿佛是蛇信子一般,从手机里钻了出来,带着点古怪的阴阳意味。   沈临整个人都老实了。   为什么挂不掉。   “说话。”   沈临单薄的身子在屏幕里显得有点可怜兮兮的,嘴巴一张一合,憋出来两个字:“没忘。”   陆屿廷手指修长,摩挲了下指腹,垂眸道,“回床上。”   沈临不解,但还是照做了,坐在床边。   “站起来。”   沈临歪了歪头,不解地站了起来。   屏幕里的人离得较远,显得小小的。   这么听话。   陆屿廷脊背都渗出一股舒爽的感觉,他嘴唇微微翕动,能辨认出来是“真乖”的意思。   “坐下吧。”   沈临觉得莫名其妙,坐下了,但后知后觉他为什么要听他的啊?   “把号码存了。”   话说到这里就没了,手机里只剩下嘀嘀嘀的声音。   沈临低头一看,挂断了。   他气得翘起二郎腿,但右脚踝又还疼着,于是换成左腿搭在右腿上。   为什么他可以挂!   沈临本来是一点也不想存的,躺在床上晃荡了好一会,直到管家带着人上来给他看额头的肿包。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   “基本上没什么问题,过两天自己就好了。”林医生简单查看了下,之后就准备离开了。   但是管家没有去送,而是留在了原地。   沈临仰头去看,“怎么了?”   管家有些许为难:“存下号码,小沈。”   “……”   沈临立马探头探脑的,眉眼狐疑,陆屿廷怎么知道他没存?   安摄像头了?   管家只是温和地让人把早午饭端上来,顺道耐心说,“不急,存了就好,先吃饭也可以。”   沈临摆弄了下手机,存了下,扔到一边去了。   “林叔,我什么时候可以去上学?”   管家微微蹙眉,心想学校有什么好的,远不如家庭教育的质量,食堂的饭菜也恐怕不好。   还有……小沈不是不喜欢上学么?   “应该是身体恢复健康之后。”   *   沈临脚踝彻底好了之后,整天在卧室里捯饬自己的行李箱,那是管家给他偷偷从地下室库房拿过来的。   全是些好玩的东西。   假发、头套、化妆工具,还有些小型手办。   这还多亏了林妍清给的他那一百万遣散费,不然他真的手头一点钱也没有。   沈临本来就是普通人,不太明确一百万在豪门里算不算羞辱。   但钱……不要白不要。   他想好了,先把学上完,然后正好毕业的时候剧情就到陆屿廷和楚岫的浪漫初遇。   那个时候他绿帽一戴,直接滚蛋。   陆屿廷应该也会给他一点钱吧?   沈临正摆弄自己的吧唧套,想到了沈家,沈仲山……应该不会再为难他吧?   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沈仲山实在给他一种隐约的恶心感,对方身上堆叠的香水也掩盖不住那种腐烂的味道。   但就在这时,管家在门口敲了敲门,沈临愣了下,起身就去了。   “林叔?”   管家拿着手机提醒道,“沈总的来电。”   沈临蹙眉,后退一步,悄咪咪用小声道:挂掉。   沈云霄的声音从扩音器传来,“沈宁安!换号码怎么不和家里说!出息了你!” 第18章 喜欢谁   沈临心说又不是他自己要换的,怪什么他啊!   他立马就捂住耳朵往回跑,管家十分无奈地跟上,低声用口型道:还是接一下吧。   沈家明面上和陆家是亲家关系,没道理连个电话都接不通,如果沈临真的不说一句话,必然会被沈家借此事做文章。   那边一定是录音的。   管家知道这里面的细枝末节,谨慎得很。   沈临缩在床边,跟个毛毛虫一样,看着那个手机眼神幽怨,小声嘚啵道:“我不想和他说话。”   但谁知道是距离太近还是沈云霄听力了得,话筒里传来气笑了的嗓音。   “我听得到。”   沈临痛苦地闭了闭眼,抬手接过了手机,蔫巴巴地道:“大哥。”   “把免提关了。”   沈临细细簌簌的动静在电话里放的很大,似乎是从蹲着到站了起来,布料摩擦的声音很明显,还伴随着点呼吸声。   他坐到了床边,操作了下手机。   又将手机放到耳朵边,呼吸气流大了点。   沈云霄面色不变,只是捏了下手指关节。   “关了。”   “让陆家的人先走。”   沈临坐在床边,觉得不太合适,“不好吧,这是林叔的手机,他当然得在我旁边啊。”   管家微微笑了下。   沈云霄:“。”   蠢弟弟。   沈临不想和他说话,反正也没什么好说的,对方来找到无非是来让他偷商业机密的,还不如让林叔在旁边。   这样他起码不用给自己派活。   沈临低头扣手指。   “程野说你没去上学,怎么了?”   程野是沈云霄的秘书,当初押着他去民政局有他一份功劳,沈临回想了下,觉得莫名其妙。   怎么还让人看着他啊……   “磕着头了。”沈临有点敷衍,语调平平的。   沈云霄这边的传音听着闷闷的,莫名品出几分委屈感。   他在二楼的卧室里,桌上是几本同样封皮的日记本,少了其中一年的。   被拿走了。   “怎么总是这么不小心?”   沈临一下子逆反情绪就上来了,扁着嘴道,“又不是我自己想磕的,那还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   呃。   沈临实在不想说是因为陆屿廷抱着自己太高了,撞到门框上了,这有点丢人。   “没怎么。”劲劲的语气。   “你脾气是不是越来越大了?”沈云霄耐着性子问。   沈临气得当即就要把手机还回去,但是似乎是被预判到了,对方又补了句,“拿好手机。”   “你到底找我什么事啊?”   说了半天了,他怎么还不挂?   沈云霄愣了下,唇角有些绷直,“我没事不能找你么?”   “去了陆家你就不姓沈了吗?”像是找补一般说道。   语气不由自主就带着说教味,沈临整个人都不高兴了,每次都这样。   除了说他就是说他。   “你老是说这种话,不是你让我结婚的吗?”   沈临情绪真的上来了,手腕都微微一抖,手机啪嗒掉了地上。   他回神过来,连忙去捡,但管家已经拿起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没摔坏吧?”   管家手指擦过屏幕,直接不动声色地挂了电话,随即略带抱歉地和人说,“掉地上的时候可能不小心擦到屏幕,电话挂了。”   沈临愣愣的。   “要不要回拨过去?”管家温和地问。   沈临想了想,摇了摇头。   管家眼眸里露出几分不愉的颜色来,少爷才刚走,沈家的人就来找事。   意图过于明显了。   *   沈临白天都有些心不在焉的,沈云霄倒是也没再来烦他。   他觉得自己很奇怪,那不是他哥哥啊。   为什么这么容易情绪化……   他拍了拍自己的脸,慢吞吞地整理自己的东西,盘着腿看了下手机上的信息。   后天有漫展。   他有点高兴。   临渊而渔:我收拾好啦[企鹅跳跃]   清河:这么多,你是什么时候喜欢cos的啊?   沈临想了想,认认真真地打字,面色很温和。   临渊而渔:很早了,小时候在福利院墙上有个公共电视机,会放动画片,不知道你看过没有,叫“魔力茉莉”,是一个小女孩非常勇敢闯荡魔法世界的故事。   楚岫已经回了出租屋,单手给妹妹做晚饭,准备待会送过去。   不过他看到这个消息,还是觉得古怪,沈宁安……不是孤儿啊。   他还在骗他?这么入戏?   楚岫用铲子翻了下锅里的番茄炒蛋,随后拿手机搜了下这个动画片。   越看越奇怪。   没有啊……   但那边还在发消息。   临渊而渔:当时老师不让我们一直看,说是费电,我就不开心。后来跑去宿管阿姨那里找糖吃,发现她那里有顶假发,我好奇就戴头上了,然后我宣布我是“茉莉”女王。   沈临越想越乐,打字道:不过后来那假发被阿姨发现了,狠狠打了我一顿,说我装小姑娘。   清河:挺有趣的,不过我没搜到那个动画片啊,你发个链接。   沈临心大地去搜,但是反应过来心里一咯噔,不会没有这个动画片吧?   结果还真是如此,他找了半天都没有。   “……”   楚岫耐心地等回复,顺带给妹妹的饭装进了饭盒里。   他其实也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一直和沈宁安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从实际情况来看,他确实在骗自己。   但他自己也骗他了,对方也完全没有怀疑,沈宁安到底怎么回事?   如果失忆了,容明征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临渊而渔:啊啊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搜不到这个动画[玫瑰凋谢]   清河:没事,可能记错了。也或许是时间太久了,互联网痕迹被清除了。   楚岫很自然地给了他台阶。   临渊而渔:噢噢,可能是这样吧。   清河:我去和我妹妹送饭了,先不聊了。   沈临连忙打字:去吧去吧。   卧室里又恢复了“安静”,因为沈临暂时没找到下一件事做什么。   他看了下手机,发现微信上有个红点。   点开一看,沈云霄的好友申请。   “。”   他怎么知道的?自己没告诉他啊。   就在这时,电话突兀地响起来了,沈临一看备注就精神了,立马接了。   磕磕巴巴“喂”了一句。   但那边没怎么说话,似乎在把玩什么东西,有咔哒咔哒的动静,大约停了有两三秒。   “哭了没?”   沈临:“?”   噢,家里安了天眼是吗?   “才没有。”   陆屿廷似乎是笑了下,但也不确定,只是转而问,“那有些可惜……”   沈临:“。”   真的是个神经病。   “好了,去吃晚饭。”   电话挂断了。   沈临觉得很奇怪,这也不像是安慰,不过要是沈云霄话也这么少就好了。   陆屿廷这段时间好像很忙,快一个月了,他好像真的没怎么回来。   沈临觉得超级幸福。   他在楼下吃完饭,进行了爬楼梯的饭后运动,随后洗完澡就开始自律游戏。   最后连跪三把,沈临将其归咎为沈云霄导致的自己手气差,最后早早地盖着毯子睡觉了。   夜色入水,大约凌晨三点左右,别墅楼外有汽车引擎的声音。   陆屿廷衣服都没换,西装革履的,面色冷白又淡漠,进门的时候闲适地将外套递至管家手中,懒散地问:   “吃了多少?”   管家没想到少爷会在这个时间回来,那边的事分明还没处理完,这有些……不合常理。   但他还是汇报:“没吃多少,就喝了碗南瓜粥,两根奶酪棒。”   像个挑食的小鸟。   陆屿廷眉眼有几分冷淡,不过一个电话就能让他情绪变得不好,这么在意沈家……   他抬腿朝楼上走。   管家在后面有些担忧,但又无法干涉什么。   沈临睡得很沉,身上得毯子都歪到地上去了,朦朦胧胧觉得脸很热。   直到有个冰块贴过来,他不由自主地想要抓,但冰块老滑,他抓不动,反而被带着跑。   陆屿廷弯腰盯着那张睡熟的脸,眼睫毛是竖垂的,纤长又浓密,似乎是闹到他了,眉毛有些微蹙。   沈临的手抓着陆屿廷的手,陆屿廷的手在他脸上游走,动作渐渐地有些重。   快醒了。   陆屿廷指腹划过人的眼尾,面无表情地想,没哭啊……   重重地擦了下。   沈临一下子哼出声了,浑浑噩噩地偏开头,呼吸有些急促,眼角抿出泪花来。   陆、陆屿廷?   他忘了自己还抓着对方的手,很迷茫地看着人。   陆屿廷垂眸看他,手指捻了下人的脸肉,沈临一下子就皱眉了,气音很重。   “疼……”   太糙了。   他手指有茧,一股硝烟的味道。   沈临偏开头之后,意识渐渐清醒了点,闻了下,很愣地问,“你放鞭炮了?”   “……”   陆屿廷觉得失笑,说他是会装还是真的纯,对枪真是一点都不懂。   沈临迷迷糊糊的,也就问了那么一句,最后慢吞吞地坐了起来,睡衣松松垮垮的。   抬眸看了过去。   “就问这一个?”   沈临眼皮都还有些沉,坐在床上看着陆屿廷,闷闷地问,“几点了啊?”   嗓音照旧是很哑。   “三点半。”   夜晚很安静,两个人即便不说话,呼吸的气流也很明显。   “这么早……”   沈临还是好困,他也就能撑这么一会,迷迷瞪瞪地说,“那你去睡吧。”   话说完,床上的人立马就开始往枕头那里歪。   掉线ing。   但人没碰到枕头,被一个有力的胳膊挡住了,转而揽了过去。   沈临冷的一哆嗦。   太凉了。   他真的好困……脑袋一个劲地往下坠。   “睡、我睡,你、你去睡吧。”   陆屿廷捏着他的下巴扣到自己肩头,人果然不动了,歪着小憩了一会。   时间滴滴答答过去了。   陆屿廷想起那个短暂的吻,手滑过怀里人的衣服,伸了进去。   这么听话。   沈临要气死了,好冷啊。   他浑浑噩噩又被弄醒,刚想发作,凉薄的唇贴了过来。   轻轻的碰了下。   手也撤离了。   沈临没觉得被亲,那实在像一片羽毛滑过去,片刻之间,他被放到了床上。   温度又重新变得适宜了起来。   沈临皱起的眉毛渐渐舒展开了,呼吸匀称了些。   陆屿廷从床边微微倾身过去,垂眸看着这张脸,微妙地觉得很满足。   “沈临。”   只是一句呢喃而已。   但床上的人“嗯”了下,也不知道是清醒还是不清醒。   陆屿廷突然想起他前些日谎话连篇的“表白”,眼眸微凉,轻声问。   “你喜欢谁?”   梦话最是真心,多是白日里不会吐露的真言。   陆屿廷眼眸变得暗沉无比,直到床上人唇瓣微微翕动。   “喜欢、我自己。”   “……”   床上人翻了个身,砸吧了下嘴唇又睡了。 第19章 空巢中人   沈临第二天醒来迷迷糊糊地洗漱完,然后就下楼梯去一楼了。   管家还有些意外,把半眯着眼睛的人带到椅子上,像牵着一只迷瞪的小动物一样,“怎么下来了,早饭会给你送楼上的。”   沈临摇摇脑袋,拍了下自己的脸,“不行,林叔,我要上学了。”   伤已经养好了,学校的课程快要中期考核了,他得赶紧过去。   还得请清河吃饭,对方帮了他不少呢。   沈临心里头想的都是这些事,看起来完全没有记起午夜的事。   管家试探地问了下,“昨天睡得好吗?”   沈临一脸茫然,托着下巴去看林叔,想了想,“好啊。”   管家了然,那应该没有发生什么事,他紧接着又去准备布菜了。   沈临打了个哈欠,突然觉得后脖子有块地方很疼,不由得伸手碰了下,蹭的一下又缩回来了。   被虫子咬了?   他也不好意思让林叔帮他看下,也就没怎么管,直到得知陆屿廷半夜回来过的消息。   “……”   沈临愣住了。   管家解释道:“少爷上楼或许是拿文件了,今早又提前走了,或许是没来得及和您说。”   这话实际上有些宽慰的意思。   但沈临压根理解不了,只是又不自觉地抓了下后颈,眉毛微微蹙了起来。   “那他还能出差多久?”少年头发乌黑,一双眼尾稍垂的眼睛带着点期盼,外人看来许是思念家人的表现。   管家自动将问题转换为了“他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并亲切地安抚道,“很快了,大概不到一周。”   “小沈不要着急。”管家还补充了句,顺带又给续了半杯牛奶。   沈临很急,他已经从清河的“外援”中得知了危险的消息,不正常,陆屿廷不应该亲自己的。   啊啊啊。   他说了不喜欢自己的,很明确的讨厌啊。   难道是对自己叫他“老公”的报复?所以对方来亲自己来恶心他?   沈临神色变得很严肃,他想了想,叫“老公”和被“亲”就是在同一天,那就是对方反过来试探他的。   没事,没事。   当没发生过。   沈临一口干了所有奶,收拾了下书包去了学校。   管家目送人离开,温和的气息散得很快,眉眼之间又恢复了往常的冷漠感。   别墅里实在过于空荡,多少年了,终于来了个人。   上学那么苦的事,少爷为什么非要让小沈去。   “小沈中午会回来吗?”后面的厨师问了下。   管家:“不会,便当盒都不带了呢,说要和同学出去吃饭。”   厨师:“那下午几点回来。”   管家:“五点我会去接他。”   厨师:“欸。”   厨师:“连个人气都没有……”   管家冷淡地看了过去,走开了。   空巢“中”人实在是没什么好说的。   *   沈临戴着口罩参加了个大课的中期考核,幸好是开卷的,他写完之后就在图书馆一楼等“楚清河”。   对方就在图书馆一楼的咖啡厅兼职,中午十一点换班,沈临就坐在不远处的小沙发上等人。   很安分,从始自终都自己待着,一点也不催。   楚岫心中的疑虑还是很多,但他看了不远处的人好一会,以至于奶泡都溢出来了,他轻“啧”一声。   旁边的女同学笑着问,“怎么了?那你弟弟吗?一直看。”   楚岫皱眉:“不是。”   “哎呦,一看就是个小帅哥,欸,有人过去搭讪了。”女同学好奇地往那边看,“还是个男的哈哈,哎哟。”   楚岫眉心一跳,把手上的东西放下了,提前和同事说了下先下班。   “没问题,但是……你去干什么啊?”   后面还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似乎是在说“哈哈男生长得过于好看也是很危险的,我也想要男老婆哈哈”   楚岫一脸黑线。   沈临有些尴尬,他无措地摇了摇头,但是面前的那个男生非但不走,还有要坐在他身边的意思。   啊——   沈临立马弹了起来,绕道就开始走,正好楚岫过来了。   “我朋友来了。”   但那男生似乎还没有收手,分明是对沈临说话,但眼睛已经撇到了楚岫身上,来回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你朋友也很好看啊,一起交个朋友吧。”   沈临震惊。   他有病吧!   楚岫:“有病就去男科看看,裤子都穿脑袋上了。”   语调非常慢条斯理,甚至嗓音都很动听。   那男生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周边的人一笑他瞬间就恼火了,蹭得一下站起来。   但楚岫丝毫不怕,这人几乎是期末周搭讪别人的常客了,校园集市上被挂了不下十次了,身份信息几乎成公开的了。   他冷静道:“你的辅导员是xxx,如果没记错的话,他刚刚还在这里和你讨论毕业论文的事,如果你想要打架的话,奉陪,店里一直都有监控,周边也有同学在,很想延毕吗?”   男生一瞬间哑火了,冷笑了一下,似乎是觉得面上丢份,快步走了。   楚岫觉得头疼,转而去看沈临,“你没事吧?”   他从前也并不知道沈宁安真实年龄这么小,也就比楚清河大了三岁而已,再加上得知他被家里人强迫联姻。   楚岫心情难免会复杂。   “没有没有。”沈临摇摇脑袋。   楚岫见他确实没事,于是就带人出去了,不过一路上那个眼神实在让人受不了。   目光炯炯的。   “你看我做什么?”   沈临:“柚子你好会骂人!”   很敬佩的语气。   “……”   楚岫:“这个可以不用夸。”   沈临主要是想感谢对方帮他代课答到的事,顺带咨询一点小小的事宜。   “柚子,你认识楚岫吗?”   冷不丁一句话。   楚岫当场没绷住,但还是冷静反问,“谁?不认识,你找他做什么?有事?”   连续三个问句,沈临有点迷糊,他磕磕巴巴地说,“啊,也、也没什么事,我就是听说……他”   一时间想不出理由。   沈临脑子一抽、有样学样道:“听说他长得好看,想和他交朋友。”   “……”   上一秒的搭讪男也是用的这个借口。   沈临整个人都红温了,楚岫觉得自己也是有点问题,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两个人在风中凌乱。   “他、不好看。”楚岫最后莫名接了话茬,不太想让对方尴尬。   沈临喜出望外,“柚子,你认识他?”   “……”   “十一点半了,你该吃饭了。”   *   沈临其实是知道剧情发展到哪里,说人话就是自己什么时候被“抛弃”。   毕竟陆屿廷是喜欢楚岫的。   后期还要和容明征争呢……   沈临原本只是想规避死亡的结局,没想到后来离不了婚了。   有点被动。   楚岫带着走神的沈临去了出租屋,否决了沈临要请他吃饭的提议,准备回家做饭。   顺便……再试探一下。   出租屋很小,沈宁安又出身豪门,不可能不嫌弃。   下意识地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沈临其实也不想去餐厅吃饭,主要好多人,菜一直不上也不敢问,很憋屈的。   他第一次被人邀请做客,有点高兴和紧张。   楚岫推开门之后发现人没有跟进来,皱了皱眉,装不下去了?   但是门外的少年只是背着手不好意思道:“我、我没戴鞋套……”   耳根都泛着红,视线有些略微闪躲。   楚岫这才发现家里只有一双成人拖鞋,楚清河的拖鞋太小了,他直接将人拉了进来,“不用换。”   “家里不大,你坐在沙发那里看电视就可以。”   沈临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上,双手摆在膝上,然后很认真地待着。   楚岫本来是觉得有点尴尬的,但是在去厨房做了一会饭回来一看,他还是很老实地坐在沙发上。   电视都没看。   就等着。   见人过来仰头看,很傻地笑了笑。   实在不像是装的。   楚岫有些走神,或许奇怪的事就是会扎堆出现呢?没什么离奇的。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沈临着急地扒拉脸,更紧张了,他其实没交过什么朋友,来做客也是鼓足勇气尝试的。   楚岫:“没有。”   猫猫洗脸动作戛然而止。   “过来吃饭。”   沈临吃得嘎嘎香,手机也开了勿扰,全然不知道电话打了进来,并且已经自动接通。   电话里传来少年吃东西的声音,细细簌簌的,很细碎。   ——好吃,好吃好吃。   像个复读机。   对面的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普通菜。   ——那也很好吃,好吃。   陆屿廷食指还有淡淡的咬痕,快散开了,他摩挲了两下,好整以暇地听着。   也不打断。   小鸟要出去飞一飞,才会开心。   沈临吃完饭就跟着“楚清河”去医院看妹妹“楚岫”,他很认真地挑选了见面礼。   是现下很难抢到的官谷礼盒,他高价收别人的。   楚岫一脸愧疚:“其实还是麻烦你,她喜欢二次元,但是漫展人还是太多,我又有考试,只能中午去,她一直和我闹。”   沈临摇头和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我来到这里都没有朋友的,能一起玩简直太好不过了。”   “我倒是还怕她不喜欢我呢。”   楚岫锁门的时候问了下,“外地人?”   怎么乱说,浑身都是漏洞,要是被其他认识沈宁安的人发现了怎么办?   沈临想了想,“算是。”   楚岫动作一顿,也不知道作何感想,怎么这么老实。   “以后不要和其他说这么多事。你现在不是住在榕城吗?那就是榕城人。”   沈临不懂这个逻辑,愣了下,但还是点了点头。   大约三十分钟后——   病房内,一个穿着病号服的女孩,长发垂在肩膀上,脸色稍显苍白,但眼珠子浑圆又激灵。   见沈临进来之后,宛若小狗嗅到了肉,整个人都亮了起来。   搞得楚岫觉得很丢人。   “你好你好你好。”楚清河笑嘻嘻地和人握手。   沈临有些紧张,也开始说,“你好你好你好。”   两人握手了三十秒。   沈临被盯得实在受不了了,楚岫抬手把自己妹妹胳膊拽开,把病床的小桌板拉了下来。   楚清河扁了扁嘴,她倒是要看看这个“沈宁安”怎么性情大变的,把他哥迷得不要不要的。   “噢,对了,这是我给你的礼物。”沈临从自己书包里掏出来一个盒子,“它是……”   盒子瞬间消失,宛若动漫里的特效一样。   楚岫直接给了自己妹妹脑袋一记“友情拳”,耐着性子道,“等——会——拆。”   “吃饭。”   楚清河略显矜持地端起了饭碗,没敢再造次,只不过用脚把放在床尾的盒子勾进被窝里了。   沈临也就待了没一会,后面楚岫就准备送她回去了,今天本来就是因为明天漫展的事提前见一下面。   也基本确定了“沈宁安”的现状。   楚岫最后送人出门的时候,一直斟酌着想要开口,但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为什么找楚岫啊?你和他认识?”   走的是人工通道,沈临在更靠下的阶梯,他仰头看过去,不知道为什么不想骗人。   “其实我不认识他。”   楚岫眼皮微垂,轻声道:“那为什么找他?”   “呃,说来话长,我只是知道这个人和我有关系,但我没见过他。所以想见见。”沈临想了想,很老实地说道。   楚岫站在台阶上方,语调慢条斯理,“噢……”   “哎呀总之不见也可以,我就是偶然知道他好像也在A大,我就只认识你嘛。所以就问问。”沈临抓着书包带子,很温和地说。   楚岫没说什么,只是道,“我送你到楼下。”   沈临笑眯眯地点头。   到了楼下,沈临摆摆手和楚岫再见,随即自己朝着路边走。   现在还不到下午五点,这个时候让林叔来接自己会不会太麻烦了?   沈临想了想,觉得自己叫个滴滴算了。   他边走边抬手锤自己的肩膀,今天真的是超负荷行动,沈临感觉自己由内而外的低电量。   最后直接蹲在马路牙子台阶上了,等车。   但就在这时,一辆黑色保时捷停了下来。   沈临:“……”   他自觉自己可能挡路了,就绕道起身走开了,但那辆车却不紧不慢地跟上了。   沈临觉得有问题,他打的车分明是比亚迪,这车主认错了?   他又快步往前走,并修改了自己的上车点。   但就在这时,车再度跟了上来,并鸣了鸣笛。   沈临愣了下,皱了皱眉,是陆屿廷吗?   好像没见过这个型号的车……   他待在原地去看。 第20章 叫哥   沈临拽着书包带子,皱了皱眉,很警觉地往后退了几步。   吃一堑长一智。   上次被硬押到车上的事还历历在目,先保持个安全距离。   车窗徐徐下降。   露出一张温和的脸,对方在看到沈临不断往后退的动作后眼皮微跳,但还是耐着性子道:“安安。”   容明征试图将人喊回来。   沈临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都生理性的不适了,转身就往反方向走。   似乎是没想到人会一句话都不说,容明征手指骨节都在微微作响,低声道:“把他抓回来。”   车上有人迅速地下车。   沈临震惊住了,当即就开始跑,有病吧。   他灵活地朝人多的地方跑,并且重新进了医院大厅,然后迅速地给陆屿廷打电话。   报警效果肯定不是很好。   容家在榕城势力盘根错节,等到人来沈临觉得自己早被打包带走了。   况且陆屿廷是个有病的,哈,要是让他知道自己“私会旧情人”,哈哈。   沈临祈求打通。   但就在接通的一瞬间,沈临感觉手腕被人用力一扯,拉近了人工通道。   里面声控似乎是坏了,明暗交错。   他本能地又猜:“陆屿廷?”   手机里传来轻声的“笑”。   沈临觉得手腕被拉得难受,又觉得狐疑,电话接通了?   “我是你哥。”很平直的嗓音在上方传来,似乎还夹杂着几分复杂的情绪。   “。”   声控灯此刻又滋滋啦啦地好了,沈临看着沈云霄黑如锅底的脸色,呐呐地道,“大哥。”   沈云霄似乎是没空训他,抬手一拽把人拉到自己身后,弯腰一拍沈临的手背。   手机一下子滑了起来。   沈临慌张地去抓,但手机已经被抽走了。   他们像是大人在谈话,说了一堆乱七八遭的术语。   但最后还是绕到了现状上。   “嗯,你猜得没错。”沈云霄通话的同时还撇了一眼沈临,像是示意人安分点,“不必担心,我自己的弟弟我会带他吃饭的。”   沈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矮,穿上鞋子完全够一米八,但是莫名其妙身边的人都很高。   陆屿廷是,沈云霄是,甚至柚子也是。   高一公分就有差距。   沈临知道电话那头是陆屿廷,他不清楚为什么沈云霄要和陆屿廷说话,又为什么正好也在医院。   难道提前有安排?   “没什么好说的,我看他有些累了,就先挂了。”沈云霄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不喜欢的话,抬手就打算挂掉。   抓住沈临的手就往外走。   但是——   沈临微仰着头,和人认真说:“挂不掉的。”   沈云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低垂着看人,“你知道。”   沈临点头。   兴许是离得近了些,沈临能够听到话筒里的嗓音,只有两个字,“给他。”   沈云霄很难形容心里是什么滋味,最终只是把手机放到沈临耳朵旁,沈临想要自己拿着,但是没抢过来。   只好就这么说话。   “陆屿廷。”声音顿顿的,清脆,像是悦耳的音符。   “嗯。”   然后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沈临莫名人耳根都发烫了,他尴尬地问,“说话呀你。”   “累不累?”那边只是慢条斯理地问。   沈临腿肚子都要酸了,今天微信步数肯定破万了,以前他都只有十几步的。   “嗯嗯。”相当敷衍。   沈云霄听不下去了,抬手就把手机拿走了,冷声道:“行了,我带他走了。”   “陆总您爱挂不挂。”   沈临懵圈地被拉走了。   医院一楼人流量还是很多,但是他还是一眼看到了坐在大厅椅子上的容明征,他不自觉地后退。   不知道为什么。   看到对方就难受。   沈云霄注意到了人的反应,低声道,“没事。”   他带着人走了过去,倒是一改之前的热络态度,只是微微点头示意,牵着沈临离开了。   大约三分钟后。   沈临在车上抱着书包,好奇地问,“你怎么会过来?”   沈云霄坐在驾驶位,单手扶着方向盘,屈指敲了下,车内发出有节奏的动静。   他心情有点浮躁。   为什么第一反应是陆屿廷。   为什么什么都接受,电话都挂不了,他在陆家过的什么日子。   为什么他不优先求助自己。   “叫哥。”   沈临愣了下,觉得莫名其妙的,又开始封建大家长。   就不叫。   沈云霄有种失控的感觉,沈宁安小时候惯会讨好人,围着他转圈,无论说多少次“我不是你哥”,他都会假装听不懂接着叫“哥哥”。   很黏人。   反观现在。   沈临装聋地坐在副驾驶,从包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很耐心地撕包装纸。   塞嘴巴里了。   沈云霄:“……”   兴许是被盯的时间太久了,沈临不情不愿地道,“哥哥。”   “嗯。”沈云霄此时也问不出口他为什么把日记拿走一本的事,只是驱动了车子,打算先带人去吃饭。   沈临被拎到了一个规格很高的餐厅,似乎是西餐厅,桌上全是些沙拉、烟熏火腿、半生不熟的牛排之类的。   他并不喜欢吃。   沈云霄在给他切,一言不发。   沈临确实饿了,但是他不送自己回陆家,也不放他一个人走。   “吃饭。”   沈临只好咬了一口肉,面色古怪,但还是吞进去了。   “不好吃?”   沈云霄蹙眉问他。   沈临摇头。   似乎是氛围有些寂静,沈云霄情绪也始终不算多好,尤其是看到那截手腕上的佛珠。   晃眼。   “他给你这个做什么?”沈云霄出声去问。   对面的少年一块肉嚼了好一会了,闻言含糊不清地说,“不知道。”   沈临埋头又去吃“草”,沙拉不是很腥,肉好生啊。   “不知道那你还戴着?他给你什么你都要?”沈云霄蹙眉道。   沈临听了就不高兴,仰头道,“你为什么又吵我啊?一个珠串而已,我做什么你都不满意。”   但是说完他也有点心虚。   自己也不是沈家的亲生孩子,好像也不好顶嘴。   到时候下线也得避开沈家。   沈临有点吃不下去了,焦虑地抓了下手腕,放下叉子了。   “我、我打车回去吧。”少年垂下了眼睛,想了想,还是反驳道,“……不过,人家送给我的,我不能乱扔,我回去试试还给他。”   沈临觉得很不舒服,沈云霄好像很反感自己和陆屿廷有关系。   可是……本来就是他安排的联姻啊。   沈云霄心里一扯,呼吸都轻了起来,脑子里错乱的画面又开始重演。   一会是沈宁安高中时望着他喊哥哥被拒绝无措的表情,一会是盖着白布、无人认领的尸身。   头脑都在嗡嗡作响。   沈临背着书包打算走,但走到一半胳膊被攥住了。   “哥哥错了。”嗓音很是低沉。   沈临:啊?   沈云霄长相本就凌厉,又早早接受公司的业务,性格上养成了说一不二的习惯,从来不低头。   这很反常。   “我、我没生你气。”少年声音呐呐的。   沈临有些无所适从,他背着书包准备走了,但对方也不松开自己。   周边有服务人员往这边看,他尴尬地原地升天。   “哥、不是,你松开我,有点疼。”沈临只能小声说道,额头都沁出来汗了。   沈云霄松开了,想了想,起身带人出去了,“不喜欢吃西餐?你偏好改了,换个地方。”   沈临这么大的人了,一点都不习惯被拉着,显得跟个小孩一样。   他跑太久了,好累。   想回家睡觉。   但沈云霄完全按照自己心意走,拉着他就要下楼。   餐厅格调很温婉,悠扬的音乐让人心情舒缓,但沈临只是觉得腿肚子好酸,不想走路。   他慢腾腾地被扯着,跟在沈云霄身后,直到一脑袋撞到对方的肩头。   “怎么不走?”   沈云霄面色变得很难看,站在阶梯上方,垂眸看着一楼拐角的人。   沈临视线往下看,略显意外,手不自觉地想挣开。 第21章 触碰   沈云霄一脸黑线,看着自己被扯开的手,重新又给拉了回来。   身边的人平衡有点不稳,歪了下,头碰到他的肩头。   “陆屿廷。”嗓音脆脆的,外人听来活像是什么期待的语气。   沈临其实只是震惊,他不是出差了?又回来了?   那在医院怎么没见到人。   陆屿廷好整以暇地站在一楼阶梯,并不上去,只是等着人过来。   手指微微摩挲。   沈临本来想下去,但脚还没迈出去,就被沈云霄给反手提回去了,踩了个寂寞。   “?”   沈临不懂,仰头去看。   沈云霄气息变得不稳,但也不想完全失态,最后还是抬步带着人下楼了。   “这么快,才过去两个小时。”语气很平,说不上来什么好的情绪。   陆屿廷扫了一眼相握的手,神色淡然,慢条斯理道,“快么?”   沈临觉得怪怪的,再次试图挣开手,毕竟他很大了,兄弟也没有要一直拉着的。   松开了。   陆屿廷神色缓和了一些,抬手捏住沈临的小臂,轻轻一带,拽过来了。   不急不徐道,“他非要出去玩,外面又那么危险,多亏大哥在榕城。”   沈云霄听到这个称呼本能地一蹙眉,看着被拉走的弟弟,不由得带着点烦躁。   “他刚没吃几口饭菜,估计不合胃口。你既然赶飞机过来了,那不如一起去另一家餐厅。”沈云霄尽量心平气和地建议。   沈临整个人萎靡不振,他不想跑来跑去了。   好累,他跑了一天了。   沈临没注意到自己胳膊上的手滑到了腕骨上,只是有点沮丧,好困。   “没吃好啊……”陆屿廷侧眸看了一眼人。   沈临注意到了视线,回头去看,有点茫然。   像个小猫崽。   “问问宁安不好么,你要回家,还是再去餐厅呢?”陆屿廷手指顺着人的掌心往下摸,耐心地询问,语气很慢。   奇异的氛围荡漾开来。   沈临看着对方好看的脸,被勾走了神,一下子放松了,他腰酸背痛的,终于有人问他意见了。   “回去吧,我好累。”   沈云霄有一瞬间的僵硬,手指微蜷。   “哥,我能不能回去?我走了一天路了,我刚刚有吃饱的。”沈临想了想,还是和沈云霄说道。   瓮声瓮气的,带着点讨好的意思。   沈临也不想沈云霄生气,虽然他也不喜欢自己,但今天毕竟是他带自己走的。   没有人会拒绝这种明晃晃的“在意”。   沈云霄绷着嘴角,握着的拳头微微松开了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有事和我打电话。”   沈临立马点点头。   餐厅里的音乐仍旧很悠扬,人已经走远了,侍者过来询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沈云霄站在原地,只是回想起一段模糊不清的记忆。   ——哥哥,我真的没有偷同学的项链,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朝我身上泼水。   ——行了,赶紧吃饭。   少年支支吾吾,但还是想说什么。   ——谢谢哥,我没来过这种地方,不会给你丢人吧?   ——先吃饭。   对面的人语气很不好,几乎有些烦躁地重申。   偏偏沈宁安还不会看眼色,絮絮叨叨地重申自己没有做错事,直到沈云霄不愿再理他。   ——哥哥很好吃,我很喜欢,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最后也记不清他说了什么,沈云霄闭了闭眼,只是和侍者道:   “把那张专属的消费卡撤了吧。”   侍者有些意外,“先生,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您不是今晚才刚购买吗?”   “里面的钱不要了,没有不满意。”沈云霄语气很平静,最后又仿佛是自言自语,“他根本就不喜欢西餐。”   随即像是回过神来。   “我个人原因,麻烦了。”   ……   沈临回到车上就开始睡觉,手也扯开了,倒是还没忘记系安全带。   咔哒扣好。   歪着脑袋就开始睡。   陆屿廷手指放在膝前,很轻地敲击着,似乎是在想白天的事,面色有几分不耐。   容明征故意的么……   视线缓慢一转,沈临脑袋已经歪到他这边了,额发垂着,似乎有点盖眼睛,脸很小,唇瓣也不大。   陆屿廷抬手捏着人的下巴,食指微微屈起,轻轻顶了下人的下颌骨。   像抚摸小猫一样。   好乖。   沈临似乎是不舒服,“嗯”了一声,抬手就扒拉开了,扭头朝另一侧歪了。   “……”   车程有四十多分钟,沈临整个人都恹恹的,今天的他的运动量已经完全达标了。   下车的时候迷迷瞪瞪地去推车门,但是没弄开。   回头去看陆屿廷。   眼睛带着点茫然。   ?   “给他打开。”   车门锁解开了,沈临顺利地下了车,但还是觉得莫名其妙的。   到家了还这么谨慎?   他本来抬步就打算进去的,但是想了想在原地站了一会。   陆屿廷下车了,身量很高,在车的另一边抬眸看他,整理了下衣服的袖口。   司机也在其身边耳语了一会,沈临没看太明白,悄悄话吗?   那他还是先进去吧。   “不必,之后你专门接他。”陆屿廷的声调不急不慢,但视线却始终对着沈临。   人背着双肩包,穿着衬衫,干干净净的。   似乎是听到了声音,又站定脚步,回头看了过来,先天性的眼角微垂,看谁都带着示弱的意味。   沈临揉了揉眼睛,觉得还是等一下,因为那个“他”怎么听怎么像说的自己。   陆屿廷似乎是很受用,走到人跟前,问了句,“等我?”。   沈临:“。”   也不是吧,这总共才五六步远。   但你都问了。   沈临点了点头,有点心虚。   “开门。”陆屿廷提醒。   沈临莫名其妙,他自己不会开吗?但话虽如此,他还是松了一只抓书包带子的手,按了下门口的指纹。   【已解锁】冷漠的机械音。   ?   他设置的“青蛙主题”呢?   沈临眼观鼻鼻观心,老实地把手收了回来。   记忆回溯到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耳边有轻笑的声音。   沈临毛骨悚然,心想他不会是又要算账吧?   但门已经开了,管家连忙迎了上来,刚准备说话,就被打断了。   “把他书包收拾起来,头发也乱了,之后不要让他在外面乱吃东西。”陆屿廷抬步走了进去,垂眸整理了下袖子,仿佛刚才的逗弄只是个小插曲,不是很在意一般。   沈临老实地坐在玄关,骨头缝都酸软了起来,脑袋被管家摸了下,顺了顺毛。   “外面很危险。”管家将人的书包放置起来,语气很是严肃,“吓坏了吧。”   沈临总觉得这像什么副本NPC说的话,毛毛的。   “还好,我跑掉了。”   少年弯起眼睛笑了起来,没心没肺的。   管家不由得温和了起来,怪不得少爷回来心情这么好,以往从加州回来总会有猎物的血腥味。   沈临吃完饭就抬步去二楼了,他本来是想直接睡的,但是觉得还是要问一下今天的事。   容明征为什么堵他?   沈云霄怎么恰好在?   他去了二楼的卧室,准备先换件衣服,然后再去找陆屿廷。   沈临找了件白色的家居服,坐在床边放在手边,然后自己就拽袖子脱掉了旧的,一套头穿好了。   往上拱了拱脑袋,雪白的脖颈上有一道红印,若隐若现的。   但就在这时,身后传来咚咚的动静。   吓得他浑身一激灵,回头看了过去,发现陆屿廷垂眸看着他,手腕微抬,在敲门框。   “又吓到了。”陈述的语调,品不出情绪。   沈临:“……”   这里怎么还有一道暗门??   二楼的布局他一直搞不懂,怎么大房套小房的。   陆屿廷走到人跟前,沈临仰头去看他,吞了口口水。   怎么和男鬼一样……   “我、我刚在换衣服。”沈临脑子空白一片,他老是尴尬怎么回事,攥着衣服边角,脖子都热了。   陆屿廷:“不能看?”   “。”   沈临还没出声脖子后面就多了一只手,轻轻地往前面拉了下。   他整个人都毛毛的。   怎么人前像个正常人,回到家就像个变态啊。   沈临抓住人的手腕,虽然没拉下来,但还是就这么挂着,他试图解释,“我、我不知道容明征为什么堵我,不是我找他的,我跑了。”   他的认知还在于陆屿廷还有可能要他小命的程度。   毕竟剧情是那样的,沈宁安死在联姻前后,和陆家几乎是脱不开关系。   自己又有把柄在对方手中,时刻表露真心才是生存之道。   陆屿廷垂眸,“在和我解释?”   “嗯嗯,对啊!”沈临相当认同,点了点脑袋。   这么听话。   要是让他知道那份亲子鉴定是作伪的……   陆屿廷没说什么,转而将人往身边带了下,漫不经心道,“脖子有淤青,我看看。”   沈临本能道,“没有吧,我不疼啊。”   但后颈很凉的手指按了下,沈临一下子就往前缩了下,贴到了人的衣服上。   淡淡的檀香味。   像寺庙的香火味……   沈临不自觉地走神,想起腕上的手串,还给他?   陆屿廷摸了一会。   “你拿药了吗?”怀里人问。   “……”   沈临狐疑,难不成他就只摸摸?这能好吗?   “没多严重,一会再上药。”陆屿廷手指微抬,指尖还留着人肌肤的温度。   沈临想了下,“我大哥怎么会在那里?”   “你提前安排的吗?”   陆屿廷有时候觉得人还是挺聪明的,收了手,“嗯。”   “谢谢你啊。”   陆屿廷动作一顿,仿佛有种古怪的感觉,犹如冰面被一个羽毛砸穿一样。   “不客气。”他顺着人道。   沈临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容明征找他干什么,他不是很关心,那是楚岫的剧情。   他只是想苟命。   陆屿廷已经答应他不告诉沈家身份的问题了,自己配合他遇到主角之后就应该没事了。   到时候肯定会离婚的。   “那、那没什么事,我去洗澡了。”沈临不知道和他说什么了,怪尴尬的,这么晚了,他过会要睡觉。   但人走到一半,硬生生被陆屿廷捏着后颈皮带回来了,腿被别开,距离一下子缩短。   陆屿廷托着人的脸转回来,很不解道:“我之前吻过你,你没反应的吗?”   沈临:啊……   怎么说这个,翻旧账了?   “洗澡还要和我报备,谁教你的伎俩?沈云霄?”   沈临觉得他的手指糙死了,不由自主就想躲,但弄不动,他只好磕磕巴巴说,“那、那不是两天前的事,我……我不叫你老公了,我以后都不叫了。”   他心脏怦怦的,露出一个讨好地笑。   但后来又想起来不能笑,唇角又绷直,脸颊肉被捏得酸酸的。   陆屿廷什么也没说,他是觉得那是威胁么,还是惩罚。   呵。   原来是骗他的啊。   柔软的唇缝被捻开,手指撬开齿关。   “——唔嗯” 第22章 亲我   沈临不敢再咬他的手指,舌根被压得难受,眼角都泛红了,雾蒙蒙的眼睛。   不行。   就算害怕死掉,也不能一直任人揉搓!   “你不喜欢我,你不能亲我。”他没忍住说道,想起清河教自己的话。   周遭一阵寂静。   沈临心里一咯噔,但还是故作镇定地垂着脑袋,心想不能老是妥协。   本来就不能乱亲。   冰凉的手指宛若游离不定的蛇,从沈临后颈滑到了耳垂处,房间里只有平静的反问:“我不喜欢你?”   语气很凉薄。   沈临以为事情还有回转的余地,本来就是个联姻而已,陆屿廷连合作伙伴都算不上,自己的小命全在对方手上。   不能老是被美色蛊惑。   不能不能,这里的人都坏得很。   “嗯嗯嗯!我知道我自己的身份的。”沈临仰头去解释,表情很是认真。   陆屿廷只是垂眸看着他,似乎觉得可笑,面无表情道,“你什么身份?”   人嘴唇都肿了,眼梢红晕一片,宽松的衣领完全可以一望到底。   最低劣的勾引方式。   沈临愣了下,没意识到氛围不对,但从小到大就没打算结婚,也没谈过恋爱。   所有的感情经验全部来自于文学创作。   身份……反正就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这怎么形容?   “沈家扔过来的垃圾?”语调轻轻的,沈临仰头试探地问,瞳孔映着卧室的吊灯,显得透彻又纯亮。   陆屿廷没想到他会这么说,阴郁的情绪突然散开了,他手背的青筋微突,指节很长,摩挲了下指腹。   最后捏了下沈临的耳垂。   觉得玩味得很。   “谁这么和你说的?”   沈临只是觉得耳垂好烫,不自觉地躲开了,他也没发现氛围从一个极到了另外一个极,又缓和了。   “本来就是。”他语气闷闷的,并不觉得自己说得有问题。   陆屿廷似乎生出了闲情逸致,也不觉得生气,只是轻声提醒道,“我不喜欢你,没关系。”   沈临耳廓的发梢被轻轻地推到耳后,动作相当温和。   “你喜欢我就可以。”   “。”   沈临心想这什么逻辑,他什么时候说过——   我去,好像真说过。   小脸蹭得一下就白了。   陆屿廷慢条斯理地问,手指缝隙间有沈临耳廓的软发,很痒,“怎么不说话,还是说你当时的话是骗我的……嗯?”   沈临心脏砰砰砰一直跳,他忘记了,当时为了试验帖子教程,他直接来了一番深情表白。   眼角有手指在轻轻地拭,人都有些恍惚。   “没、没有。”沈临磕磕巴巴地说,抓住了陆屿廷的手腕,整个人都萎靡不振了。   真是给自己埋了雷。   他还没蠢到承认骗对方的程度,只能尽量面不改色道,“就、就是,我不能……强迫你啊,我们没有两情相悦,亲、亲吻这种行为还是要循序渐进为好。”   说得舌头都要打结了。   情形实在荒谬,简直像角色对换。   陆屿廷似乎很是理解,甚至很是闲适地拉了把椅子坐在沈临面前,轻而易举把沈临的手从腕骨处移了过来,十指扣住。   对面的人脸色很白,整个人木木的。   “强迫者”沈临很愣地问,“做什么?”   “不是喜欢我么,亲我。”   “……”   沈临脑子嗡鸣一阵,早知道给他玩舌头了,玩两下又不会掉块肉。   还要亲,他、他又没主动亲过别人。   兴许是停顿的时间有点久了,小指软肉被狠掐了下,沈临一下子回过来神来了。   看着陆屿廷。   “沈临。”语调已经冷却了下来。   沈临一慌,倾身贴了过去,呼吸轻微交错,温软的唇犹如蜻蜓点水一样碰了碰对方的唇角。   很快撤开了。   时间仿佛放慢了。   陆屿廷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眼皮微垂着,嗓音有些哑,“不会亲?”   沈临觉得嘴唇麻麻的,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偷偷在嘴上下了毒,但是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分明听柚子的话了,怎么还是怪怪的结果。   直到手指又被捏了下,沈临才蔫哒哒地说:“我纯爱战神,中国人都这么亲,我不是法国人。”   “……”   *   沈临因为来了这么一遭,早忘记要“还佛珠”的事了,困困地去洗澡了。   回到房间发现陆屿廷早走了。   好神经啊他。   沈临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唇瓣,觉得要不就放弃挣扎算了,他慢吞吞地爬上床,三两下用被子将自己裹成粽子。   咨询自己的好基友。   临渊而渔:我感觉不对啊,我勇敢地表达了我的诉求,决定不让他亲我。   清河:?   清河:然后?   沈临蔫巴地像根草,垂头丧气地打字:他改让我亲他,因为我之前学帖子上对他深情表白,还叫他老公。他好像没被恶心到。   对面许久没有发消息。   似乎是沉默了许久。   清河:……亲了没?   临渊而渔:亲了。   又是一阵沉默。   清河:你肯定叫的不对。   沈临反应了下,理解对方是在说那个称呼的问题,他也很不明白。   临渊而渔:叫的不对?这还有技巧?   清河:一个非常讨厌你的人,听到亲密称呼后会很恶心的,这个逻辑没有错,除非是——   临渊而渔:什么?   清河:……算了,你叫一下我听听。   沈临呆了下,抬手抓了抓耳朵,还是很烫,有点不好意思。   但他想了想,发了个语音。   对面很快发来了个截图,是语音转文字的,但是微信自动加上了波浪号。   沈临一下子正襟危坐,人工智能有病吧?   ??   清河:谁教你这样子叫的?   临渊而渔:不是要恶心人吗?我、我还能怎么叫啊,扣手Ing……   清河:……不要学那个帖子了……我的问题。   楚岫皱着眉看手机,觉得真是害了他,心里仿佛有根刺一样。   他还不知道自己在骗他。   偏偏对面的人又很是信任,什么都说。   临渊而渔:才不是才不是,你帮了我很多呢柚子~(●'?'●)   临渊而渔:其实也没有那么糟糕,主要他长得好看,我怕我被他带跑偏……   临渊而渔:仔细想想被亲两口也没什么的,算起来我也不亏,再者我不会和他在一起太久的。你不要担心啦[玫瑰]   楚岫在病房收拾妹妹的东西,明天就要出院了,中午还要去漫展。   要不要和他坦白……   沈宁安这辈子怎么变得这么多?   手机还在震动,楚岫垂眸看了下,微微蹙了下眉,打字道:你怎么知道你和他不会在一起太久,他不是拒绝和你离婚吗?   大约过了两分钟。   临渊而渔:emmm我想想怎么说,其实是我做了个梦,梦里的我很早就死了,但鬼魂还飘着,我看到了我现在的老公喜欢的人是谁,他们才是一对,只不过现在那个命定之人还没有遇见他。   临渊而渔:他们遇见了,他一定会和我离婚的。   楚岫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蹙眉打字道:只是梦而已,那个命定之人或许根本不存在。   还是年纪小,怎么这也信?   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楚岫将手中的专业书搁置在一旁,只是在看那个聊天记录。   等回复。   这是很浪费时间的一件事,但他无心做别的。   那边似乎是纠结了很久,打字了又删,屏幕上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的字样。   楚岫也不催促,只是在想怎么会有这么没防备心的人,什么都说。   他控制不住地好奇。   会说什么呢?会又告诉他什么秘密呢?   临渊而渔:emmmm,是存在的!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告诉你也没事的,不过不要和别人说。   临渊而渔:这个命定之人,就是我之前去学校问过你的,他的名字叫楚岫。但我不知道他们具体什么时候见面,所以我问你认识不认识他嘛……   楚岫面色一片空白,略带茫然。   啊?   *   沈临丝毫没有意识道自己马甲掉了一地,还在没心没肺地和人聊天,最后东扯西扯到了舌钉身上。   临渊而渔:我还是想去打舌钉,我明天找你顺便打了吧?(* ̄︶ ̄)   清河:可以,我妹妹这里本来就是三甲医院。   沈临勾了勾舌尖,心里美滋滋的,把今晚的事情早就扔到脑后去了,他明天要去漫展!   早早睡觉早早睡觉!   沈临揉了揉眼睛,胳膊朝上一伸,像小猫一样拉长自己的身体,然后就扯过来一块豆豆毯睡了。   不到十分钟,床上的人就传来匀称的呼吸声。   不远处的楼上暗室中,陆屿廷只是垂眸看着那块电子屏幕,上面的图像清晰而又生动,沈临睡相很乖,会始终保持一个蜷缩的状态,脸颊埋在毛毯中,很安静。   陆屿廷神色有些不明,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甚至能发现沈临睡着后手指微蜷的动作。   他还是觉得燥。   墙壁上挂着几把猎枪,陆屿廷起身走了过去,静静地看了许久。   手机传来震动的声音。   陆屿廷并不理会,从匣子中拿了一把袖珍的手枪,转而走回了桌面,定制的皮鞋在地板上停留有节奏的闷响,显得冷清又寂静。   修长的手指拉开了精巧的弹匣,又意兴阑珊地屈指推了进去。   陆屿廷再度看向了屏幕,身子后仰,眉眼轻微皱起,分明没什么好看的……   商务消息无非就是那几种。   ——陆总,畅云计划的方案项目还在推进,但目前流程上存在一个问题。   ——容晟集团向政府机关举报不合规,认为我们的项目不符合法理上的人道主义原则……   陆屿廷垂眸看了几眼,起身朝外走去,对于这种变故并不意外。   他临走之时绕道去了二楼,俯视床上睡着的人,弯腰抬手将人的脸颊轻轻地拨了出来,那张脸被毯子闷得有些潮红,唇瓣因为动作得缘故微微露出了点缝隙。   不过看不清里面。   陆屿廷又站直身体,看了三分钟左右,离开了。   沈临睡到早上八点半才醒,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的,一看时间吓得立马爬起来了。   啊啊啊,约定的是十点钟去医院碰面。   临景山离医院有至少四十分钟的车程,时间太赶了。   沈临穿着拖鞋在二楼洗漱完,兵荒马乱地下楼,管家本来想着去和人送饭,但是孩子已经起了,甚至跑下来用嘴巴叼走了餐盘上的一块面包。   淘气。   “啊啊,我不吃了,我约了和朋友出去玩。”沈临穿好衣服就想往门外冲,但管家很不赞同地拦住了他。   管家:“不要急,还是要吃饭的。”   沈临还是很着急,现在都九点钟了,他现在出门估计可以勉强赶上,他哼哼道,“林叔,我不想迟到,这是我第一个朋友,我车上吃好不好?”   “。”   “车上颠簸,那怎么可以——”   沈临真得很急,拉着管家的手腕,灵机一动,“您陪我去!临景山本来就是郊区,风景好有什么用啊,太无聊了,您和我一起去!”   管家思索了两秒,矜持地答应了。   但还是补充了句,“需要请示少爷。”   沈临吊着个小猫批脸。   但出乎意料的是,陆屿廷并不在别墅,只是在电话里和管家说了几句,也没有特别要求和沈临说话。   正常得很。   沈临如愿坐上了车子,觉得有些意外。   他取消了自己的约车服务,本来以为陆屿廷不会同意自己出去的……没想到最近这么好说话。   说不定他是个好人?   沈临一边吃三明治,一边拿着手机和好基友聊天。   管家很平和地看着沈临,略带好奇地问,“要出去玩什么呢?”   他从未有过家人朋友,若非陆家恐怕再也无法回到国内,知遇之恩无以为报。   但临景山始终不曾有什么人,他也会有些无聊。   沈临其实有些犹豫的,因为沈云霄很看不起cos文化,他不确定其他人会不会也像沈云霄那样。   但他想了想,还是解释了,并把手机递了过去。   “很好看。”管家先是赞同,然后又有些困惑,“我知道二次元文化,但小沈这里都是女生的照片,你要扮演的照片是哪个?”   沈临很坦然地说,“就在这里面呀!这个有尾巴的就是!”   “。”   管家:“……少爷知道吗?”   沈临:“我为什么要让他知道?”   “也是。”   管家有些坐立难安,整个人都忧心忡忡的。   但沈临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甚至很开心地和管家说起了自己的舌钉计划,“你看这个林叔,这个也很好看,我这次就要去打,他们说不疼的。”   管家额头上的汗水更控制不住了,眼皮都在跳,这、这……被知道了会不会有事啊。   “……是只打舌钉吧,没、没有要纹身和打其他地方的钉子吧?”管家尽量温和地问。   沈临有些懵,“啊?我还没想到这些,不纹身不给打舌钉?没有吧……纹身很疼的,还洗不掉,我不是很想。”   “噢,那就好,那就好。”   就在这时,医院到了。   沈临很高兴地推门打算下车,司机提前说到,“沈先生,我们会在原地等您,您遇到不确定的情况可以按三次手机音量键。”   话音落下,门锁也开了。   沈临这才恍惚地发现这辆车似乎就是昨天陆屿廷坐的那辆,司机也是,他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车窗玻璃,心想这辆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他其实对于容明征试图强行带走他没什么特别害怕的感触,毕竟沈仲山干过一次了。   再者,总不能因为害怕被带走,就不出门?   他只是宅,不是社交恐惧症。   如果自己三番五次被带走,哈陆屿廷也太菜了。   沈临本来下车都要溜达走了,又转头过来问管家叔叔,“林叔要和我去吗?”   管家笑了笑,“小沈自己玩就好,我去你就放不开了,我在这里等你。有事及时联系。”   沈临只好用力摆摆手,随后进了医院正门。   人走后,车内又恢复了安静。   管家不确定地发了消息,十分担心过于非主流是不是会导致少爷不满,毕竟这个孩子并不受沈家的保护。   但对面只有一句话。   ——让他打。   管家愣了好一会,相当意外。   楚岫在一楼等人,尽管不确定他是否遇见了容明征,但难免要提防一些。   沈宁安认得容明征么……   正当他蹙眉想事情的时候,一双普通板鞋出现在视野中,沈临弯腰看对方的脸,好奇地问,“我到了我到了。清河你在想什么?”   楚岫抿了下唇,“……还是叫我柚子吧。”   沈临不明所以,但接受度很高,“好呀,哪个都可以啊。”   少年朝他笑笑,一片信任模样。   楚岫觉得很烦躁,他本来想今天直接坦白的,但是事到临头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带他去了病房。   后面的人絮絮叨叨。   “我们先送妹妹回家换衣服,还是直接就带她出去玩啊?”   “你上次只告诉我妹妹的小名,我觉得不太礼貌就没那么叫,她大名叫什么呀?”   楚岫脊背一僵,垂着的手指微微蜷了起来,转身去看沈临。   “嗯?”少年抓着书包带子,好整以暇地看他。   楚岫:“就叫她小狗可以。”   说完转身就走。   沈临:“??”   离谱了啊。   沈临跟在后头说道,“不能这么说女孩子啊,这个名字太随便了,虽然小狗很可爱……”   又开始嘚啵。   最后到了病房,楚清河正在蹲在行李箱旁边嘎吱嘎吱,听到门打开的动静后立刻开始擦嘴,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楚岫一下子就恼火了,大步走过去,“楚——”   顿了一下。   楚清河眨巴了下眼,示意了下他哥后面还有人。   楚岫:“……”   “楚大壮。”   面前的女孩眼睛瞪得溜圆,刚想张嘴反驳,下半张脸被她哥捂得严严实实。   “你现在就叫这个名字,我给你零花钱翻倍。”一些恶魔低语,声音压得只有两个人可以听到。   楚清河:“……”   沈临震惊的石化,原来不告诉他妹妹名字是这个原因,这也太……随便了吧?   谁取得啊?   他在稍后咨询了这个问题,楚岫并不说话,只是把妹妹的零食给了沈临,“她不吃,你吃。”   “。”   一手薯片和软糖。   伴随着一双很有存在感的眼睛。   “楚大壮”可怜兮兮地站在旁边,示意沈临偷偷给她一点,但转头就被她哥给发现了。   沉默对视。   “我不吃了……”楚清河讨好地假笑了下。   沈临低头看着这些食品,放到了自己的书包里,他早饭已经吃得很饱了,先放着吧。   楚岫在收拾东西,楚清河不由自主地打量沈临,但目光过于直白。   “……”   “妹妹?”   楚清河:“你叫我这个做什么?我有自己的亲哥,我名字——”   说到一半卡掉。   她现在叫大壮。   沈临尴尬地说,“噢噢。”   那就先不叫了,感觉对方不是很喜欢。   楚清河只能先岔开这个话题,转而好奇问道,“你要打舌钉?”   沈临点了点头,“对,我觉得很好看。”   楚清河不解,“为什么打那里,你得张开嘴巴别人才能看到。”   “我为什么要让别人看到?”沈临很不解。   楚清河被问懵了,“可是纹身的、cos的不都是向外寻求认可的吗?不然不白搞了?舌钉不也是。”   沈临想了想,“噢,你说的也对,被别人认可也很好。”   但下一句就是。   “可……被自己认可更重要吧。这样吧,我高兴的时候张开嘴巴,不高兴闭着嘴巴。我说话别人又看不清。”   楚清河:“……好像也行。”   “但这种小众文化不被大众所肯定,我哥哥就不是很喜欢。”少女靠着墙根扁了扁嘴。   沈临和对方一起站在墙边,莫名其妙有种类似于罚站的既视感,他不由自主想到沈云霄:“可是你哥哥还会帮你代理cos群聊,会帮你买各种产品。但是我的那个哥哥,他很讨厌我,应该觉得我不正常。你哥哥很好。”   “啊,那倒也是,我哥特别好,是他养大我的呢。”楚清河很骄傲地说道。   “那你很幸福。”沈临笑了笑。   他没有父母、没有兄弟,来了这个世界知道有“家人”一开始还蛮期待的……后来也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自己一个人也挺好的。   楚清河:“你哥哥不好的话,其实我可以给你分享我的哥哥,只要你每月给我新出的官谷和漫展门票。”   “……”   楚岫正好从门外取过来了之前的检查报告和复印的病历,扫了一眼自己的妹妹,“我听到了。”   不过又看了眼沈临,“去不去?给你挂号。”   沈临反应了一会,意识到是在说舌钉的事,立马道,“去去去。”   楚岫还是平和地提醒道,“和家里人说过了么?”   沈临想起自己和管家叔叔说过了,于是点头。   “好。”   “我查了网站,会有点痛。”   “我不怕的!”   ……   美容科今天恰好没什么人,沈临用的身份证号挂的诊疗卡,楚岫难免蹙眉道,“你的身份证呢?”   “啊,那个可能还在我大哥家里,他们没有给我。”   “……”   气压不自觉地降低了。   楚清河觉得有些震惊,怎么会连自己的身份证都不在手边。   但好在一切顺利,沈临坐在专业消毒室内,医生托着人的下颌骨,戴着专业手套,一边仔细选位置。   “不疼不疼啊……”   啪。   手起枪落。   沈临蹭得下眼泪花冒出来了,仿佛舌头被狠狠地咬了一下,比陆屿廷拽得还要痛。   一股强烈的异物感传来。   楚岫皱眉看了下,“会发炎吗?”   医生似乎很忙,笑着道,“尽量一周都吃清淡的,肿肯定是会肿的,美丽的代价嘛。”   沈临有点呆,嘴唇都微张着,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   楚岫不由得看了过去。   沈临注意到视线,仰头去看,楚岫侧头偏过去了。   “?”   沈临:“唔——嗯?!”   他怎么又说不出来话了?   “窝……窝为甚磨窝……”语气含含糊糊的,楚岫听了半天才辨别出来。   医生又回来检查了下,不是很担心,“说了会肿的,大舌头也正常,你适应适应。”   沈临觉得还是有些余痛,他从消毒室走了出来,有些恍惚。   舌头上的异物感很重。   他拿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小心地伸出来舌尖看了下,好像是有些肿……   “没事,你回家吃的清淡些就好了。”楚岫看了对方一眼,在那双泛红的眼睛上停了两秒。   沈临只好点点头,他觉得好不舒服,稍稍一动就疼疼的,难免情绪有些低落。   怎么还要清淡饮食啊……   他蔫巴了不少,但打都打了,沈临还是不后悔的。   漫展结束时间是下午五点钟,现在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楚岫问了句,“吃不吃饭?你吃点东西吧?”   沈临摇了摇头,他舌头不知道放哪里,没有什么胃口。   楚岫看了下对方的唇瓣,“那……喝水可以吗?”   “我——渴——了!”楚清河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哥哥。   喜提一盒特仑苏。   楚清河扁了扁嘴,咬着吸管含糊不清提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家换衣服啊?”   沈临这才想起来,他把cos服装之前放柚子家里了,所以还要回去一趟。   “很难受吗?单纯去看展也可以,不必要非要cos。”楚岫建议道,毕竟对方现在看起来说话都不是很方便。   但沈临摇了摇头,“窝腰屈……”   黑色安保车还在外面停着,一直等到有熟悉的身影出来。   沈临拉着背包带子,本来是打算跟着好基友一起走的,但是突然想到管家叔叔还在,他就解释了一下,然后小跑了过来。   他刚跑到车门口,车窗就自动打开了。   “窝中午不——”   语气突然卡壳,沈临嘴巴微微张着,反应过来立马紧紧闭上了。   陆屿廷身着正装坐在后座,肤色冷白,交叠着双腿,很平静地看外面站着的沈临。   “不怎么?”语调很慢条斯理。 第23章 漫展   沈临懵懵的,只好接着话头说道,“窝……不回家吃饭……”   陆屿廷抬眸看了眼沈临,视线停留在那两瓣唇上,潮湿,水润。   不回家吃饭啊……   沈临不由自主地想往车内看,他不清楚林叔为什么突然变成陆屿廷了?   他不是很忙吗?怎么又出现了?   就在这时,车门被打开了,陆屿廷直接从车内走了出来,单手合上了车门,居高临下地看他。   “?”   “张嘴。”   沈临立马扭头就走,但是领子被提了起来,人被往后一带,撞到了对方的胸膛。   “我看看。”语气很平和,似乎也没什么别的情绪。   沈临眨巴眨巴眼,很狐疑地看了过去,“泥不掘得奇怪?”   陆屿廷仍旧是面无表情,手滑倒了人的腰间,瞳孔浅淡,语调仍旧是平静无比,“不觉得。”   怀里的人顿时有些高兴了起来,他也没意识到距离这么近,张开嘴巴伸出了自己的舌头。   陆屿廷眼皮微微垂着,看了一会。   舌头被银色的长钉贯穿,或许是因为疼痛,他伸出来的很短,钉子会随着舌头轻微颤动。   也就一两秒。   沈临含糊不清地说,“号看嘛?”   陆屿廷移开了目光,只是问,“疼么?”   沈临再次好面子地说道,“窝伊甸也不痛。”   眼睛满是真诚,如果睫毛没有挂着水汽就好了。   “啊,窝腰奏了,窝去盆友家——”沈临说完话就打算走,因为清河他们还在等着,但手腕被扣住往后一拉,身子原封不动转了个圈。   四目相对。   沈临以为他不让自己去,面色有些焦急了起来,磕磕巴巴地说,“塔门……在登我。”   手抽不出来。   陆屿廷垂眸看着这个人,停了一瞬,随即抬眼越过人潮去看对面的人,玩弄着沈临的手指,慢条斯理问,“老婆,交朋友要诚心诚意,你应该借此机会把我介绍给对方,不是么?”   沈临微仰着头,心里一阵腹诽,他这么闲吗?   要带他去?   沈临不是很想。   但就在这个犹豫的时间,陆屿廷手指顺着人的脉搏往下滑去,捏了下。   像蚂蚁噬咬的疼痛感。   又掐他!!   沈临“唔”了一声,人不自觉地往后撤,但对方不松开手,他又只能往后看。   楚岫站在路对岸的公交车站,身形修长挺立,眼眸平和地朝这边看,身边的行李箱上坐着个双马尾的女生在探头探脑地远眺。   沈临扭头的一瞬间,楚岫冷漠的神色一下子散开了,切换成温和的表情,只是同人遥遥相望笑了下。   ——那就是他老公?   视线之内的少年又转了回去,似乎在说什么话,但没过多久他就被那个男人勒住了腰,宽松的衬衫露出原本应有的柔韧线条。   “哇,沈宁安好瘦啊……咕咕。”楚清河坐在行李箱上,用吸管将纸盒里的牛奶喝干净,啧啧感叹道。   肯定适合扮女角色嘿嘿。   沈临觉得怪怪的,他口齿不清,黏黏糊糊道,“网上索粗去玩不能带对象,对盆友不、不李茂,很恶劣。”   “矿且你么有提前说。”   还在试图委婉拒绝。   陆屿廷眉眼微抬,听到那个称呼后倒也没再苛责什么,只是轻声问,“好朋友?”   面前的人立马点头。   “他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么?”   沈临莫名其妙,歪了下脑袋,“他叫楚清河。”   陆屿廷眼神微垂,放开了手,滑过人的手心,“噢,他告诉你的。”   “对啊。”   陆屿廷实在算不上个循循善诱的人,更没有时间去教导一个孩子是非曲直,他喜欢看人跌跟头,仿佛只有这样才可以有正当理由把自己的所有物拿回来。   这样显得更公平正义一些。   “好,去吧。”陆屿廷松开了手,垂眸看着人,手松开了,面色看不出什么表情。   沈临不知道他是生气了没,但他实在是想去玩,狐疑地看了对方好几眼。   “窝、窝只是去玩一下。”   陆屿廷只是看着他,眼皮低垂着,静静地打量着。   “窝奏了?”   还是没有回应。   沈临性格上自发地紧张,眉毛一下子就蹙起来了,抓着对方的袖口,“你补药不理我。”   这或许并不是一种依赖,沈临没有家庭、没有关系密切的朋友,即使是路边的陌生人他也会习惯性的友好相待。但与此相对的,他很难忍受故意的“忽视”。   福利院老师是这样;高中同学也是这样。   他不喜欢。   “要我说什么?”陆屿廷盯着对方的眼睛,试图看出点什么别有用心的意图,但什么也没看出,只是漫不经心地问。   沈临情绪一下被安抚好了,“说‘你走吧,玩得开心点’。”   他表情认真,觉得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眉毛甚至都轻轻的蹙着。   陆屿廷:“……”   大约过了五秒钟。   他鬼使神差地按照对方的要求说了,面前的人仿佛是有幼童的秩序敏感期一样,方才可怜巴巴的表情消失得无影无踪,唇角立马就扬起来了。   很快就走了,没有一丝留恋。   只是需要一句话,假的也可以。   大约五分钟后,陆屿廷在车内平静地看沈临跟在那个青年的身后,相谈甚欢。   就在这时,前面的司机递过来一份资料。   陆屿廷在后座简单地翻阅了下,是楚清河的病历与个人资料,上面显示她早年确诊白血病,但最近由于匹配到骨髓已经顺利完成手术,出资方是……   修长的手指捻开下一页,毫无意外看到容晟集团的字样。   “慈善家啊……”陆屿廷面上没有任何波澜,给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司机身着黑色冲锋衣,长相老实的同时带有一丝狠厉,是陆家的保镖之一,对方询问:“陆总,我还是跟着沈少爷?”   陆屿廷没有掀起眼皮,只是交叠着双腿看下一份资料,平和地问,“觉得这个活无聊?”   “不是。”   “那就跟着他。”   “……”   保镖并不能理解,陆总自小洁身自好,身边从未跟过人,怎么现在娶了个……还没有要丢弃的打算?   陆屿廷对于楚岫的资料并没有多看,草草收了起来,只是随口问道,“照片寄过去了没有?”   保镖闻言立马回应道,“电子版和纸质版都已经提前发过了,现在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收到了。”   “嗯。”   容家祖上是书香门第,就连居所也更倾向于传统风格,是一所命近代国学设计师所构建的园林别苑。   中午时分,院内日头还算晴朗,附近有佣人推着轮椅出来,轻声询问道,“少爷,这里可以吗?看着没什么风。”   “嗯。”   这个位置是院子走廊的立柱附近,日光只是照射在修长的手指之上,至于脸部则是恰好在阴影的地方,明暗交错。   容明征垂眸看了下手中的信封,眉宇间透露出几分烦躁的情绪。   “出去。”很凉薄的嗓音。   身后的佣人顿时有些为难,“少爷,这里有风……”   “有风也不会吹倒我。”容明征抬眸看了过去,眉眼瞬间变得柔和了起来,语调温柔,“芙兰,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身后的人顿时耳根子红了,但还是四处张望了下,小声道,“那我去给您到杯水。”   容明征见人走远之后,面色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样子,他动手拆开了信封。   是一沓照片。   有在路边等车的,也有在学校打瞌睡的,还有在低头玩手机的。   是同一个人。   但都有一个共同点,这些视角都很偏,隔着许多人群,是明显的偷拍视角。   容明征盯着看了许久,一张一张地往下翻,直到突兀地看到一张局部图,双目怔然。   光线很暗,是一截后颈,泛着柔光。   上面有双手在覆着,掌控的意味很重,指缝间露出几点暧昧的红痕。   ——这不可能是他手下的人拍的。   容明征瞬间明白了,身上的眩晕感愈发地重,弄一张假的来刺激他?   无趣。   照片被撕成了碎片。   “窝脖子邮电不舒服……”沈临正坐在梳妆镜前戴假发,但刚戴上就觉得有点扎扎的,只能让人过来看。   楚岫抬手拨开那些发丝,轻微蹙了下眉,“可能是假发上残留的胶——”   话突然断了。   沈临扭了扭脖子,还是觉得有点刺痛,难不成过敏了?   “偶,那盆酒精可以不可以?”   大约停滞了一两秒。   身后传来平静的“可以”。   沈临的角色选择的是一个热播动画片的配角,虽然他是个路人甲角色,但依然受到大批粉丝喜欢,他推就是最好的!   少年晃晃悠悠站起来,因为假发有点重,他迷迷瞪瞪看向镜子里,感觉妆还是很淡。   难有些沮丧。   楚清河毕竟久病初愈,所以只是cos一个小女孩,本体就已经足够像了,穿好衣服扎个双马尾就可以。   她用心地烫了个波浪卷。   刚一出卧室门就和沈临面面相觑,随后迅速跑到跟前大声质问,“胸呢?!”   沈临:“它是公狐狸。”   “啊啊啊啊我以为你要女装,怎么能没胸!”   “。”   楚清河又着急道,“尾巴尾巴?”   “我还没戴呢。”   楚清河围着沈临转了好几圈,恨不得标记一下领地,一会摸摸胳膊一会摸摸衣服,很是神经兮兮的。   “啧啧,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沈临有点害羞,这件衣服是银白色的,服装露肤度是比较高的,腰间有镂空的设计,凉飕飕的。   “硕森么?”他含糊不清地问。   楚清河很流氓地摸了一下沈临的腰,揩油完很是感叹道,“还真有男老婆那味。”   “你太好嬷了。”   “。”   沈临感觉自己遭受到巨大的冲击,他当然知道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少被人贴脸开大,整个人由内而外地红透了。   “媒、没有吧。”   楚岫看不下去了,一把拽过来自己妹妹,视线不着痕迹地看了下沈临,“快点出发吧,现在已经有些晚了,下午五点多就会结束的。”   “噢噢。”沈临立马转身去拿尾巴,手忙脚乱地安装。   楚岫刚想开口问要不要帮忙,怀里的导弹就已经提前发射,吵吵闹闹地说,“我来我来。”   “……”   漫展C9区。   沈临特别高兴,虽然舌头好像越来越肿了,他磨磨蹭蹭地进了场区,发现好多人啊。   “那窝们待会回合——”   楚岫闻言一下愣神了,他不和他们在一起?他看起来不像是很独立的样子……   “窝去逛逛,迷路了窝打电话。”沈临手上拿着权杖,很认真地说道,然后就挥了挥手。   走了。   他居然走了?   楚清河刚买了五个盲盒,心满意足地跑过来,结果一看他哥还在原地发呆,另外一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哥哥,沈宁安呢?”   少女原地转了个圈圈,还是没在人潮中看到人影。   楚岫看到妹妹怀里的东西,有些意外,“怎么舍得花钱了?”   岔开话题了。   “噢,毕竟是容明征的卡,我不花白不花!再说了,如果不是他,我们——”   “楚清河。”楚岫神色变了,提醒道。   楚清河呐呐道,“噢。”   这里人很多,流动小摊也不少,除了周边产出之外,还有一些免费的零食发放。   楚岫之前看过漫展投毒的事件,有意看着楚清河,担心她乱吃。   只是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发散。   ——他看起来分明就是一个菟丝花,攀附别人才能存活,怎么会……   ——沈宁安……为什么变得这么多?   “哥哥哥,给我拍照!”少女站在一个coser身边,喜气洋洋地比V,脸颊也算有了点血色。   楚岫微微回了下神,没有再思考先前的计划,只是应了声,“嗯。”   沈临像个溜达鸡一样逛,他喜欢披着二次元皮肤的状态,很自由自在。   他不是沈宁安,也不是沈临,他只是一个角色。   好几天来的重压一下子散开了。   周遭时不时有人要来“集邮”,沈临很乐得其所地和人拍照,就是总感觉舌头越来越肿了,最后他基本不说话了。   “唔,嗯嗯!”先是指了一下,随后掏出手机去付款,笑眯眯的。   沈临抱着一堆东西返回原先约定的汇合点,现在四点半左右,但是走到一半突然感觉有咔嚓的动静。   他不由得回头去看。   人太多了,他被挤歪了点,有些恍惚地四处看。   什么声音?   沈临只好继续往前走,漫展大厅旁边有个休息椅,他远远望过去就看到柚子了。   他刚想出声喊,却看见了一个不算太陌生的人,顿时后背都僵了。   又是容明征。   对方温文尔雅,今天似乎是推着轮椅过来的,他瘸了?   视线再一汇聚,沈临发现对方正在和清河二人说话,他们认识。   沈临心跳入鼓,心里古怪的念头越来越重,他渐渐地躲开人群,缓慢地靠近。   二人的交谈声也逐渐变得清晰。   “你提的的要求我会做到,但现在我只是个学生,还没有毕业。你没必要这么监控我……”身着常服的青年表情似乎不算很好,冷淡地说道。   容明征则是岔开话题,问了句,“清河不是刚出院,你怎么就带她来这种地方?”   沈临掌心微凉,发出些粘腻的汗,清河?谁是清河?   他们二人似乎是争吵了起来。   沈临愈发觉得不对劲,柚子是普通人,他为什么会和容明征认识,他还姓楚。   似乎是想要本能逃避。   天底下同姓的人这么多,没道理都让他碰上。   沈临思绪有些混乱,着急地往后退,容明征昨天才试图抓自己,怎么今天就和柚子在一块,他们为什么认识。   “楚岫,我没有要逼迫你的意思,你何必呢?”容明征似乎是厌烦了,直呼其名道。   沈临愣住了,楚岫?   他是楚岫?   仿佛一瞬间头皮发麻,他穿书的时机是在被容家、沈家放逐的节点,楚岫和他早就认识,说不定在容家就成为死敌。   ——“你好,我大名……叫沈宁安!”   ——“我叫楚清河。”   当时的景象犹如碎片一般扎进脑海中,让人眩晕异常,沈临恍惚意识道自己被骗了。   他无法把自己从“沈宁安”这个身份抽离出去,自己不能让“他”丢人。   但他都做了什么?   和与讨厌自己的人交朋友,被人耍这么久,还那么信任地说出那么阴私的秘密。   周围没有人告诉他。   沈临觉得浑身发凉,他怔怔地看了那边一会,情绪逐渐堆积。   为什么耍他……   试探他还会不会再做“坏事”?   兴许是临近结束,保安也在催促人离开,人群消散了很多。   楚岫还是很烦,但刚想接着理论,手指被妹妹抓了下,“哥,沈宁安……”   视线顿时越了过去。   和人对视了起来,沈临慌张地偏开了头,立马朝后走。   “沈宁安!”   对面的人似乎是着急了,不由得喊道。   沈临只是害怕,容明征和楚岫关系这么密切,那昨天他突然让人抓他会不会也……   “唔!”他不小心撞到人,痛的哼了声。   “堆不起……”刚想道歉,仰头一看是陆屿廷淡漠的脸,沈临恍惚了一瞬。   他又过来找他了?   “闭馆了,没玩够?”陆屿廷视线微垂,不经意地扫了下沈临今日的装扮,眼妆很浓,但有点花了。   没哭啊……   沈临不知道为什么心一下子安定了下来,怔怔地看着对方,没事了。   起码不会被抓走。   他只是眼神有些空洞,忍着舌头的痛,很清晰地说道,“……回、回家。” 第24章 我在生气   沈临只是觉得阴差阳错,怎么找个朋友也会是主角团的人,他之后是要离开的,越少的关系越好。   他浑浑噩噩地被陆屿廷牵走,舌根痛得难受。   楚岫?那他……不就是陆屿廷的命定之人?   精神仿佛突然返潮,坐在车上的沈临一把挣开了陆屿廷的手。   排斥的情绪很严重。   他不要别人的东西。   沈云霄是,陆屿廷也是。   “做什么?”陆屿廷脸都黑了,压着情绪问,冷漠地看他名义上的老婆。   沈临恍恍惚惚,蹙着眉,又及时想起来自己的处境,憋屈地又拉住了对方的手。   算了,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屿廷一瞬眉宇又舒展了开来,太听话未免无趣,偶尔反抗一下才像人。   他从未见过这么有趣的玩具。   “受委屈了?”陆屿廷把玩着对方的手腕,面无表情地数白皙皮肤里的血管,很温和关爱。   沈临还在漫无目的地发呆,只是不清楚楚岫为什么要陪自己玩这么久?   他不喜欢“沈宁安”。   报复吗?   沈临移眼看向陆屿廷,对方的下颌线清晰可见,冷淡的面色带着点阴郁,像鬼一样。   腕骨被勒得有点紧,他条件反射地往后抽了下,很小的动静。   陆屿廷脸色微变,掀起眼皮去看他,反手拽了过去。   沈临整个人身体都不稳了,含糊不清地“唔”了声,舌头更痛了,一股甜腥味盈满口腔,眼尾蹭得就浸上泪了。   “谁教你的在外生窝囊气,回家发脾气?嗯?”最后一个字微压着,很轻的气音,带着点压迫的味道。   陆屿廷将人的下巴微微捏开,看到了舌钉的伤口,出血了啊。   年纪小就是难辨是非。   沈临哼哼唧唧的,莫名很生气,脸偏在一旁,泪蹭得掉下来了。   掉在陆屿廷的虎口处。   疼疼——   舌头好痛——   “上赶着给自己上酷刑,倒不如把你舌头拔了。”陆屿廷不咸不淡地评价。   怀里人一下子就应激了,抬手就开始推陆屿廷,水润的眼睛更潮红了,人努力扒拉开对方的手。   西装扣子被扯掉了两颗。   沈临费了好大功夫,除了把自己衣服弄得更乱了之外,没有任何效用,他气得忍着疼说,“窝没做坏事……为什么老是要威胁窝,你要杀窝……就早点杀。”   烦死了。   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谁愿意来这个破地方,哥哥不好,家里人不好,联姻对象不好,交个朋友也骗他。   除了有钱。   沈临委屈巴巴地想,为什么陆屿廷要回家,就不能只给他打钱不管他吗?   陆屿廷看着对面哭的那张脸,愣了下,笑了,“这么确信我会做,谁告诉你的?我查了你的人际关系,很浅薄,除了那个叫楚岫的之外,没有人选了。”   “他告诉你我会杀人?”   语气淡淡的。   沈临吓了一激灵,泪停到半路,手腕被攥着,阵阵发烫。   “没、没有。”   “噢……还向着他?”陆屿廷的眼皮微微掀开,单手解开了自己的西服外套,视线在那个扯掉线的纽扣处停留了下,没什么表情变化,只是觉得手头有一只炸了毛的猫需要处理,而衣服有些限制。   沈临一边抿掉口腔里的血丝,一边磕磕巴巴地说,“不是、不是。”   楚岫除了骗他……也没有什么错处。   自己是沈临,也不算是沈宁安,扯平了吧。   他只是有点伤心而已。   “那向着我?”陆屿廷喜欢给他选择题,尽管知道这没什么意义。   有一搭没一搭地捏人的指腹。   沈临本来心情很糟糕,脸都哭晕妆了,但听到对方这么问还是觉得离谱。   他好神经。   现在是说这事的时候吗?   沈临默不吭声了一会,最后被捏毛了,有违初心地说,“嗯。”   声音像是开水壶里的蒸汽,短促,又潮。   听得人心中痒。   陆屿廷顺着沈临手腕往前摸,捏住了那一串佛珠,碰了两下。   轻轻道,“我确实杀过人。”   沈临顿时毛骨悚然了起来,呼吸都停滞了下。   “开玩笑的。”   陆屿廷抬眼去看人,看到意料之中的表情,冷淡道,“你对我有先入为主的想法是不是?我查不出来并不意味着我猜不到。沈临,你的把柄在我手里。”   沈临怔怔地看着他。   “被人欺骗好玩么?”陆屿廷轻声问了下,随即轻笑了下,捏住人的手肘教导道,“这教会一个什么道理呢?”   车厢内有封闭的隔板,只有他们二人,呼吸的气流都很明显。   安静,又逼迫。   “要么,你骗人就骗他一辈子,天衣无缝;要么,你就接受谎言被拆穿那天的代价。”   沈临脸色木木的,陆屿廷在告诫他什么?   回到家后,沈临神色蔫蔫的,也没空看手机,先去洗了个热水澡。   二次元的东西全部收起来了,脂粉也卸掉了,露出原本那张清秀又迷茫的脸。   他担心走不掉。   沈云霄甚至可以知道他什么时候没去上学,陆屿廷又拿着他的亲子鉴定报告……   容明征看着人模人样的,但昨天甚至想要把他强行带走。   沈临一开始认为没有必要掺和进去这些事,于是也就不想这里面发生的环节缘由,但是现在想想。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好像看起来更糟糕。   他需要尽快抽身。   沈临裹着浴巾慢吞吞地出去,自我安慰道,反正也有好的地方。   楚岫和陆屿廷见面了,那应该剧情线会提前,他们一旦心意相通。   那就没人有空管他这个炮灰。   离婚是板上钉钉的事。   只是……欸,陆屿廷的父亲怎么没有来过?   沈临眼睛微微放大,觉得有些不对,书里的陆慎是拿沈宁安对陆屿廷进行底线测试的,他本人是十分厌恶同性恋的。   联姻是手段不是结果。   ?   沈临顿时有些想不通,不应该啊,怎么他一次都没见过。   临景山是陆家的老宅,按道理应该……   “叩叩。”卧室门外面有敲门的动静。   沈临正在擦头发,很警惕地看了过去,“灯、灯下,我马上就好,唔……”   痛得他呲牙咧嘴了下。   说不清话,他刚刚看了已经不出血了,但是还是很难受。   门外的声音就响了两下,随即复归于平静,但林叔的声音传了过来,“小沈,待会陈大夫要过来,下来要看看有没有感染。”   沈临这才松了口气,是管家叔叔。   “偶,码上!”语调还是含含糊糊的。   他打开自己的衣柜,套上最里侧的睡衣,长袖长裤的,弄完大概已经过去了十五分钟。   沈临还是觉得疼得厉害,嘴里像吃了个含片一样,还不会化的那种。   他下楼的时候看见陆屿廷坐在沙发上,脚步顿了下,还是走了过去。   对方视线微抬,“过来。”   沈临觉得怪怪的,他为什么说话总是带有一点命令感,但是他还没来的得及反应就走过去了。   干什么呀?   陆屿廷似乎是在看一份文档资料,沈临撇了两眼,没看出所以然。   对方合上了。   四目相对。   沈临移开了视线,眼皮微微垂着。   他也不想骗人的,可是他也说不出来真相,兜兜转转,好像只有陆屿廷知道自己的秘密最多。   “尼是不是——”   陆屿廷蹙眉:“去打字。”   沈临:“……”   他只是肿一会!又不是一直大舌头。   沈临拿出手机准备打字,但是却看到了一连串的红点消息,一时间有些不知道怎么办。   最后他切开了屏幕,用备忘录打字道,随后给人看: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他是楚岫?   陆屿廷:“看不清。”   沈临皱眉,这有什么看不清的,他往前走了几步。   很乖地伸手给对方看。   “还是看不清。”   距离不到一米了。   沈临皱着眉,心想陆屿廷近视吗?但还是又往前挪了一步。   结果反手就被拽进对方的怀里,人趔趄了下,手机掉下去了,沈临慌里慌张用手撑住对方的肩膀。   对方似乎也没什么别的事,脸色仍旧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抬眸看着他。   丈量了下自己的腰。   “我并不觉得你听懂我的话了。”   沈临猫猫头疑惑?   什么话?   但就在这时,主门那边有迎客的动静,沈临还愣在原地,等到脚步声越来越近顿时反应过来了。   一把从陆屿廷身上撤开,规规矩矩地坐在沙发旁边。   陆屿廷觉得有趣,倒也没阻拦什么,喉结略微滚动了下。   医生简单看了下口腔的情况,最后得出打的位置不正、以及容易发炎的诊断,提供了两个建议:   要么拔掉钉子,自行愈合。   要么吃两天消炎药,并且口腔护理要严格对待。   沈临蔫巴巴的,打都打了,肯定不能白受罪。   “窝要戴着。”   陆屿廷翻动文件的动作一顿,眼眸暗沉。   不听话。   “那好,后续自行在家观察。”医生临走的时候留下了一批药,低声和管家耳语了几下。   沈临想要去拿过来自己的药,但是管家叔叔却收起来了,“这些不是,小沈。”   “会有人专门给你送过去的。”   沈临狐疑:?   与此同时——   楚岫回到了出租屋,心烦意乱地看手机,发现沈宁安还没有回复自己。   就因为没告诉他名字?   可……   又不是他先来交朋友的。   楚岫气压一直很低,跑什么,他可以和他解释。   他是恶人么。   楚清河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抱着碗吃饭,有些谨慎地看着他哥的表情。   虽然很高兴他哥哥终于看透了那个姓容的真面目,但她还是不明白哥哥要做什么。   分明先前都已经找到骨髓捐献者了……   但现在问题明显不是这个。   ——我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我不是故意骗你的。   ——你应该是失忆了,你分明认识我,但却做出不认识我的样子,我很难不戒备。   ——再者,就算我是骗了你,但我也……帮你代课了,你的钱还在我这里。   楚岫冷脸看着手机屏幕,心想他有本事一直不回,最好别去上学。   ——我在生气。   “。”   楚岫有一瞬间可以想象到他的脸,像是坐在电视机前乖巧的样子。   他不是沈宁安。   莫名的情绪盘旋而上,像是攻破了伦理底线。   ——生多久?我有点着急。 第25章 动摇   沈临其实也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他试图找补自己曾经说过的话。   临渊而渔:我之前从楼上掉下来,磕坏脑袋了。   所以忘记了楚岫长什么样子。   沈临觉得很倒霉,沈宁安肯定认识所有主角团,可是他一个穿过来的,没有完全继承原身的记忆。   偶尔能想起个只言片语的回忆就不错了。   清河:原来如此。   清河:你还没有回答我,生多久的气?   沈临这几天一直在家,出门一次的消耗量是巨大的,他需要缓个好几天。   他往腰后放了个抱枕,床边打着台灯,柔和的光笼在人身上,显出几分温馨。   沈临看到消息后蹙了下眉,缩了缩腿,这么轻而易举就揭过去了?   他确实很不开心。   因为沈临头一次在新世界交到好朋友,满心欢喜,结果还是主角团的。   他不想和主线剧情产生任何关系。   沈临纠结地抱住腿,他先前的胡言乱语对方真的信了?他可是还说了命定之人的事。   啊啊——   沈临最后彻底蔫巴了,伸手托着下巴,裹了裹身上的豆豆毯,心想也好,从某种程度上陆屿廷提前和楚岫见面了。   那他应该可以早点离婚。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震动了下。   清河:你总要给我个赔罪的机会,这周行么?约你出去道歉。   楚岫一直就没睡,他盯着手机屏幕,在客厅里冷脸等着。   他性格这么软,没道理会在这个事上——   临渊而渔:我要先生一周气。   楚岫再度讶异了,眼皮微微垂着,脑海中回想起他坚持要打舌钉、坚持要自己去漫展逛的样子,青年略微笑了下。   果然不是沈宁安。   *   沈临现在已经完全适应在二楼睡觉了,虽然原来是觉得阴森的,但是古典的书架上摆满了他从漫展带回来的产品。   像守护神似的。   他关了灯,迷迷瞪瞪地准备睡觉,照旧蜷缩成一个虾球的模样,脑袋埋在毯子里。   这是一种对环境的不安表现,从小到大就养成的习惯。   沈临本来都要睡着了,但是却听到了脚步声,顿时愣住了。   我去,不会进贼了吧?   但还来不及反应,冰凉的手就伸到了他脖子里,沈临克制住哆嗦的本能,尽可能装睡。   陆屿廷?   他半夜来干什么?   脸被拨了出来,就只有这一个动作。   “也不怕闷死。”   陆屿廷垂眸看着人,语调没有任何起伏。   沈临整个人毛毛的,心说闷死我难道不是你最爱干的事?   但他还是不敢动弹,甚至摒住了呼吸。   大约过了两三分钟,沈临感觉眼角被碰了下,随后房间里的脚步声就渐行渐远。   门嘎吱响了下,又关上了。   沈临终于松了一口气,扶着身子刚坐起来,视线一扫门口脊背直接凉了。   陆屿廷握着门把手,眉眼冷淡,暗处的光线昏黄,仿佛是一道墙。   ——他根本就没出去,只是开了下门而已。   “没睡啊。”语调很冷淡。   沈临被盯的实在受不了了,偏开头了,搞什么!   熬夜果然损害身心健康。   吓死他算了。   陆屿廷走了过来,沈临也装不下去了,拿出手机啪嗒啪嗒打字。   ——怎么了?   视线扫过去,睡衣扣子开了一个,少年的脖颈修长,像是小天鹅一样。   仰着头问他。   沈临总觉得白天的陆屿廷正常一些,晚上……呃哈哈。   他冲人笑了笑。   但就是这个笑,沈临脸被掐住了,腋下穿过冰凉的胳膊,一把被带到对方的怀里。   “你既然醒了,就别睡了。”   “陪陪我。”   陆屿廷的嗓音其实偏低,但他温和起来的语气和发病起来的情绪差不多,沈临分辨不出来。   他毕竟个子没有对方高,体型上就有差距,刚想挣扎上衣里就多了手。   沈临蹭得下耳根都红了。   “别、别摸。”含糊不清的话。   沈临感觉自己的脊骨在被人一点点地按压,他生出一个怪异的念想,陆屿廷是在数数吗?   他好冷,想推开,手腕一下子被扣住了。   背后的手像是游蛇一样,时不时地转移位置,沈临控制不住地“哼”了声,额头沁出来点汗。   好奇怪。   又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推,沈临还没拉开一点距离,发现对方又扣住他的手了。   陆屿廷将人放自己腿上,单手扣住一对手腕,眼皮微微垂着,扫了一眼气喘吁吁的人。   在家穿什么衣服……   “老婆。”   沈临一僵,要发癫了?   他仰头看着陆屿廷,下巴被捏住了,对方似乎很是费解,“你为什么每天都睡得着?”   “……”   沈临脑子都宕机了。   啊?   但下一秒,呼吸骤然拉近,沈临唇瓣被抿开,舌钉刚打不久,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唔……嗯…呜……”   连续不断的哼哼,沈临连动都不敢动了,泪花蹭蹭地往外冒。   疼疼。   陆屿廷似乎是觉得不舒服,吻得还不够深,手指穿插在沈临发丝中,轻轻顶对方的舌尖,金属钉子的存在感很强。   一直哭。   亲的略微缺氧了,衣服也褪下来一半。   沈临扣子都快散完了。   别、别。   “哭什么?”   沈临晕晕乎乎的,什么时候被放开的都不知道,脸都潮红一片,湿漉漉的。   单薄的胸膛一起一伏的。   费劲地喘气。   眼角被轻轻地拭了下。   沈临一下子就恼了,一边掉眼泪,一边抬手推开。   “糙。”   男人似乎没懂,但反应过来后微抬了下眉。   本来二人就在床上,陆屿廷不过是靠在床边而已,沈临舌根又麻又酸,委屈地抬腿打算去床那头。   他应该亲够了。   但身子还尚未离开一寸,人再度被揽了回去,直接撞到陆屿廷的衬衫上。   眼泪稀里哗啦地流。   水做的么?   沈临还想用手撑起来,但是脑子又晕晕的,他拭了两三次都滑在陆屿廷胸膛上,越弄越委屈。   又下药了?   他可耻!   快失去意识的一瞬间,沈临感觉自己被往上提了下,脸颊靠在对方肩头。   朦朦胧胧的。   “冷……”   身子被盖上了个毯子。   翌日——   二楼的主卧旁边有一扇大的窗户,阳光透过玻璃折射进来,扫到了沈临眼皮上。   似乎是外面的鸟叫过于烦人,沈临蹙眉“嗯”了下,人想要伸懒腰。   太吵了。   嗯?   手怎么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沈临迷迷瞪瞪地睁开眼,惊恐地发现自己趴在陆屿廷怀里睡了一夜,他刚想弹射起步,但发现对方似乎没醒。   陆屿廷轻微侧着头,西装外套随意地扔在地上,衬衣扣子散了几颗,露出健硕的胸肌。   “……”   沈临低头看了看手掌心的东西,绝望地发现是扣子。   他扯掉的?   沈临试图悄悄撤离,但发现身上不仅有一层毯子,还有一个很重的手臂。   他刚想翻身拿开,手指尖堪堪碰上一点。   陆屿廷嗓音很哑:“再睡会。”   “!”   沈临宛若个娃娃一样被重新往上提了提,呼吸交错间,他脸埋在对方胸膛上。   脸颊红彤彤地偏开了。   沈临心想有这么困吗?但是他仰头往上去看,发现陆屿廷的脸似乎很苍白,眼底下也有淡淡的乌青。   看起来不太健康的样子。   沈临老老实实又趴回去了,但是脑子转了好几圈才发现问题,他不困啊!   为什么陆屿廷要睡自己就要陪着?   沈临越想越窝囊,最后认认真真地推陆屿廷的胳膊,是比较小动作的。   他要下楼吃饭。   等到彻底推开,沈临坐在床上,喘匀了下气,抬脚准备下去。   有些心虚地撇了一眼陆屿廷。   应该还睡着吧——   浅色的瞳孔有阴郁的气息,陆屿廷只是凉凉地看着他。   沈临福泽心灵,乖巧道,“我、我压着你,你不舒服。”   舌钉已经不怎么妨碍说话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接吻促成的舌头灵巧度。   陆屿廷面无表情道,“心疼我?”   沈临一整个无语,面颊泛着红,跪坐在床的里侧,“嗯嗯!”   你说什么是什么吧。   陆屿廷轻笑了下,随即平静道,“沈临,不要骗我。”   沈临还没理解说这个做什么。   下一秒。   “你承担不起这个代价。”   沈临呆呆地坐在床边。   陆屿廷见到人的反应微微抬了下眉,抬手又把沈临揽回来了,暧昧地倾身咬了下对方的耳垂。   “早上好。”语气阴冷又潮湿。   沈临浑身发烫,人都乱糟糟的。   他干什么呀。   *   沈临这周还有课,下周就是期末考了,他下楼去吃饭的时候看到陆屿廷在和管家说话。   具体也没听清。   他站在楼梯处,刚洗漱完,显得有点呆。   不过去。   沈临心里总有一个潜意识,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他在想,陆屿廷是不是喜欢他?   不然好好的亲他做什么?   沈临从来没有建立过亲密关系,处在一个比较茫然的状态,看到陆屿廷视线扫了过来,抬眸看了过去。   陆屿廷身高约有一米八七,兴许是工作缘故,他穿正装比较多,但现在可能是不着急出门,只是换了件暗色的衬衫,显得没那么阴湿。   挺好看的。   沈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袖子,就普通的浅色睡衣,长袖长裤的。   呃。   他莫名有点沮丧,但站了一会又抬眼看过去,发现陆屿廷还在看他。   歪了下头。   “过来。”   沈临觉得他可能是说完话了,慢吞吞地走了下来,坐到了餐桌的椅子上,发呆。   其实从穿到这个世界后,待在陆家的时间是更多的,沈云霄开局就把他打包扔过来了。   也……说不上来多亲密。   朋友……是楚岫,还是主角团的人。   沈临觉得脑袋懵懵的。   陆屿廷会喜欢楚岫的,不会喜欢他的。   下巴被轻轻摸了下,凉。   沈临仰头去问,“陆屿廷,你喜欢我吗?”   他不明白。 第26章 红包   餐厅安静了许多,管家早就离开了,只余他们二人。   沈临抓了抓自己的衣角,心脏怦怦直跳。   他没被人亲过。   但觉得不太合适,虽然、虽然是结婚了,可这只是联姻。   陆屿廷皱眉,“问这个做什么?”   语调没什么情绪。   沈临有点呐呐的,他也会撒谎,自己先前表白的话……那一半都是胡扯的。   但是他不敢承认那是谎话。   陆屿廷明知道是假的,还要恐吓他。   “喜欢,还是不喜欢?”沈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吞了口口水,很认真地抓住对方的手背。   不能浑浑噩噩。   “说这些没有必要。”对方似乎是有些轻微的不耐烦,避开了视线。   沈临心里酸酸的,那其实就是不喜欢,不喜欢为什么要亲他。   结婚不是这样的。   他眨巴了下眼,垂着下巴想了会,深吸了口气,“那就是你并不喜欢我,对不对?”   陆屿廷心烦意乱的,一大早怎么又闹起来了?   但回头望过去,微微愣了下,哭了?   其实并没有,只是眼角有点红。   沈临只是需要一个答案,他见人没有回复,只能恳求道,“你能不能别不理我?”   “只要说‘是’还是‘不是’就可以的。”   语气很认真,似乎也调整好情绪了。   陆屿廷也就走神了片刻,随即觉得有趣,打量了下沈临的眼睛。   “不喜欢。”避开了问题选项,故意这么说道。   那双眼睛顿时水盈了起来,泪快要掉下来了。   陆屿廷喉结滚了下,似乎是想要抬手抿下将掉不掉的眼泪,但沈临转开了头,避开了,似乎是吸了一口气。   “噢,谢谢你告诉我。”声音闷闷的,倒也没做出什么大的反应。   他皱了下眉。   沈临脸色有点苍白,抿了下唇,重新恢复成了闭塞的壳,眼睫微微垂着。   还好告诉他了,这样就不用想太多了。   陆屿廷其实一开始就说过,自己可以在床上“用”。   毕竟是法律婚姻,他做什么都可以。   也没什么可计较的,他成年了,可以承担这个“代价”。   再说也不算很吃亏。   沈临双手捧着牛奶杯,很小心地抿着喝,肩膀微微缩着,很茫然地想自己以后的事。   沈云霄已经逼着他嫁过来了,无论是“沈宁安”还是“沈临”都不欠他们的了。   陆屿廷和楚岫也提前见过面了,他们的剧情应该会早早发生。   ——到时候离婚就好了。   陆屿廷没有见到人哭,轻微蹙了下眉,转而捏着人下巴转过来,冷声道:“你在和我生气?”   沈临本来就瘦,下巴被捏得难受,肩膀被微微抵在椅子背部,有点硌。   “没、没有。”他着急地解释。   少年眼尾天生就是微垂的,显得有些惶恐。   “我我以后不问了。”   沈临小声说道。   陆屿廷只是沉默地看着他,直到沈临可怜兮兮地说了句,“我饿了……”   这才被放开。   *   榕城这些天气温逐步降低,A大也迎来了期末周。   沈临偶尔还是会和楚岫发消息,但没有那么频繁了,他只是在一楼的客房里好好地复习。   不管怎么样,他需要有个学位证。   管家在门口敲了敲门,听到声音后端过来一盘果切。   沈临看到先是笑了笑,温和道,“谢谢林叔。”   然后才双手接过来。   乖巧。   管家本来要转身走了,但还是放心不下,毕竟这孩子还小得很,一开始那几个月几乎都不出卧室门的。   相处了好几星期才敢和他聊天,结果少爷一回来弄得人战战兢兢的。   他垂眸看了下沈临的画图作业,少年腮帮子鼓鼓的,抬头看了过去,眼睛有些茫然。   “怎么啦?”   管家没忍住问:“这几天不开心吗?看你这几周都没出去玩。”   沈临拿着触屏笔戳了戳脸,解释道,“嗯,不开心。”   他并不觉得这是什么不好说出口的,况且这是管家叔叔,仔细想想是自己过于狭隘了。   这才是自己第一个认识的真诚的人,也没有主角团那么复杂。   管家皱了皱眉,“因为什么?可以和我说吗?”   沈临:“我要期末考了叔叔,复习压力有点大。然后就是……也没什么,就这个事。您别担心。”   后面的原因其实很难总结出来。   他只是觉得有点落差罢了,穿越后还以为有了家人朋友,期待越大失望就越大。   一样样全部都碎了。   不过。   ——好歹有钱。   沈临在心里哼哼了下,尽管是陆、沈他们千分之一而已,但那也比上辈子好多了。   “那叔叔给你包个红包吧,快新年了,不要不开心。”   沈临愣了下,“我可以有嘛?”   他从来没有收到过红包,因为没有长辈,也没有特别亲近的朋友。   管家笑了,“当然可以有。”   沈临一下子变得好高兴,他没客套地说不要,因为他真的想要。   管家还特地从仓储室那里拿了个红包纸封,手头现金不多,索性放了张卡,但想了想,又找厨师借了五百块,塞了进去。   好像纸币比较合适。   他推开门去看人,沈临还坐在椅子上等着,老老实实的。   一见到人就笑。   “我的嘛?”他是真的高兴。   沈临接过来红包,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笑吟吟道,“谢谢叔,我第一次收到呢!”   管家愣了下,随即就是心疼,沈家连过年的红包都不给?   天杀的。   沈临拿着红包后抬手看了看,眼睛亮亮的,“我给您还礼,我给您画画!”   管家不由得心暖暖的,要是自己弟弟还活着应该也这么大了。   “好啊,那先写作业吧。”   一直等到沈临期末考完,陆屿廷也没有回过家,可能是还在忙。   沈临对此很放松。   反正知道对方没有喜欢自己心里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不用再小鹿乱撞了,鹿死掉啦。   他看了红包里的东西,最后坚持只要五百块钱,把卡还了过去,顺带给管家叔叔、厨师伯伯都画了Q版头像。   超级可爱。   真开心。   楚岫约他出去好几次,但沈临实在不想去,在客厅毯子上玩游戏,是“双人成行”,他自己硬玩。   他盘腿认真用手柄操控,仰头看着大屏的操作,偶尔发出点叹气又慌张的声音,高兴了会“哼哼”一下。   只是耳机里在和楚岫通话。   “不生气了,寒假也没有安排呀,我就是在家里玩。”   “啊死了。”   楚岫抿了下唇,尽量不经意地问,“你老公呢?”   沈临听到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知道是在说陆屿廷,他愣了下,随即回答道,“他可能在工作,我不知道他去那里了。”   “……不在家?”   沈临漫不经心地操作着手柄,“嗯嗯。”   对面似乎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轻声问,“那你不无聊吗?为什么不和我出去?”   沈临没想到话题又绕回来了,他只是在思考楚岫和陆屿廷什么时候渐生情愫,不然他在中间好难做。   想离婚的情绪越来越重……   “我不想出去玩,好麻烦的,我不是最近才出去过嘛。”沈临有点不想打游戏了,一直过不去这个关卡,他存了下档,神色恹恹的。   楚岫在外面的咖啡厅,桌面上有本高中的教辅书,他最近接了个家教,正好在外面备下课。   顺便打个电话。   “好,不出去就不出去。”楚岫轻声说道,拿着勺子在杯子里轻轻转了下,发出略微碰撞的声。   果然不到两秒。   “你别不高兴,我真的不生气了。临景山去哪里都很远,约车也不好约的,不知道为什么最近都没有人接我的单了,说太远了。我要出去,只、只能用他的车。”   “我不想用。”   磕磕巴巴的。   楚岫先是蹙了下眉,而后心里莫名荡起一圈波纹,问了句,“这样啊,还以为你讨厌我了呢。”   那边少年很着急地说,“没有,没有的。我不生气了。”   道德绑架他还不知道。   好笨的小孩。   沈临打完电话都快中午了,他自己收拾了下地毯上的东西,拿着一碗樱桃准备上楼。   不过路过拐角的时候他正好看见管家叔叔了,绕了过去伸了过去胳膊,“林叔林叔,这个好甜,你尝尝。”   他没注意到对方耳廓有蓝牙耳机,也不清楚管家实际在通话。   陆屿廷垂眸看着一份普通的文件,指尖的钢笔微微捏了下,听着那边传来的对话。   ——我不吃不吃,给你洗的小沈。   ——我吃不了这么多的,很甜的呀。   “呵。”   管家心如死灰,突然灵机一动,开口婉拒道,“我年纪大了,血糖高,叔吃不了这个。”   沈临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噢,那好吧。”   “那林叔,我上楼去了呀。”   他习惯性地说了句,毕竟和人对话总要有个小尾巴,不喜欢让别人的话掉在地上。   “走吧走吧,午饭再叫你。”   沈临“嗯嗯”了下,这才自己上楼去了,低头叼了个樱桃,腮帮子鼓鼓的。   管家看了下客厅那边,发现给他准备的手柄、SWICH等东西人也没拿上去,只是很规矩地收到了一旁的箱子里。   不喜欢么?怎么不拿上去?   但也就走神了片刻。   耳机里传来冷淡的评价。   “他倒是和你很亲。”   管家一时间冷汗都冒出来,他看不出来少爷对小沈的想法,只是觉得沈家的事不应该强加到一个19岁的人身上。   他难免有所照拂。   “我只是帮少爷做事而已,没您我也讨不了沈先生的欢心。”   尽量说得滴水不漏。   陆屿廷只是问了句,“他还是不高兴?”   管家想了想,认真回答道,“也没有,毕竟小沈期末考完了,今早胃口变好了很多。他吃了一碗南瓜粥、一个鸡蛋饼、两个烧卖,饭后吃了一块栗子蛋糕。打了一上午的游戏,也有和他的那位朋友通话。”   “心情好像好很多了。”   陆屿廷:“……”   电话最终还是挂了。   沈临其实是想要搬到一楼去住的,但是他担心陆屿廷不同意。   没办法,沈家把他扔过来,其实也没有想管他死活。   陆屿廷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但是“沈临”做什么都是需要首肯的。   沈临躺在床上,心想难道这就是网上说得嫁给有钱富太所需要忍受的“不自由”。   他不由得乐了下。   傍大款了哈哈……   他看了下自己的手腕,上面的串珠还是温热的,沈临想了想,摘下来了。   盘腿坐在床上,最后放到了自己枕头下面。   他又开始看自己的红包,举起来拍了个照,沈临发了个微博。   ——[红包]   没有配太多字,只是有个小小的图片。   他上次漫展过后,在社交平台也发了不少照片,现在已经有五千粉丝了。   沈临觉得还是挺好玩的。   第一次收到呢!   他看了下时间,才十点钟,沈临不由得打了个哈欠,打游戏打得眼睛酸酸的。   这几天睡得都不好。   他盖着毯子蜷起来了,迷迷糊糊地想把红包也塞在枕头底下,但是太困了,没塞进去,就这么拿着睡了。   大约十二点半左右,沈临好像听到林叔在门外喊他,睡得太沉了,好像鬼压床了。   他动不了,想应声也不能开口,手指微微颤了下。   门好像被推开了,有脚步声传过来,沈临满头大汗,他为什么起不来。   “沈临。”很冰凉的一句话。   脸上似乎有手指滑过,他猛然惊醒,慌张地扯起毯子往后撤,大口大口地呼吸。   陆屿廷皱了下眉,“做噩梦了?”   沈临不知道自己面色惨白,额头还冒着细密地汗,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潮湿。   “嗯……”轻微的气音。   沈临低垂着头,他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和陆屿廷说话,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他视线一扫,突然发现自己的红包被拿走了,他一下子就急了。   抬手想要去够,但是反被人单手扣住了,一把被扯了过去。   距离一下子缩短。   沈临气还没喘匀,他嘴唇微张着,磕巴道,“我、我的。”   他第一次收到的。   陆屿廷只是垂眸看着那张脸,没有给他,只是反问道,“你的?谁允许的?”   故意的。   沈临一下子愣住了,脸色惨白无比,他在提醒他,这里是陆家。   什么都不是他的。   沈临感觉头晕目眩,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滑,他哭起来是没有声音的,只是慌张地往后缩。   不要了。   他不要了。   陆屿廷皱了下眉,一时间竟然有无措之色,抬手去擦人的泪,但沈临只是偏开头,肩膀内收地往后退。   “对、对不起。”呼吸都不稳当,但还是很认真地说。   他愣住了,手停了下来。   沈临哑着嗓子道,他垂着头,微张着唇,呼吸断断续续的,还在解释,“我、我没想要钱的,唔……我只是想要个红包壳子。”   眼泪还在往下滑,好似断了线。   人还在深呼吸。   “我……第一次收到,能给我包装吗……”   鼻子都红了,眼睛始终没有看他。   手挣得很用力,甚至发出点嘎吱的声音。   沈临发现他还是不给他,用另外一只手慌张地擦自己的脸,越擦越流,断断续续地说,“我……不是故意哭的,我……“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拦腰抱了过来。   脊背被反反复复地顺,耳边似乎有略带僵硬的声音,“没抢你的,不哭了。”   沈临直接被陆屿廷从床上带了下来,腿是腾空的,鞋子也没有,整个人哭得不能自已,但还没忘记抢红包。   陆屿廷直接给人了,怀里人这才勉强不推他了。   很普通的纸封,很普通的红包。   可沈临二十多年都没有收到过。   儿童秩序期同龄人早就过去了,他只是还走不出童年的遗憾。 第27章 买金子   沈临不想被他抱着,眼角潮红一片,但还是伸手把五百块钱抽了出来,紧紧攥着那个纸封。   “还给你。”他垂着眼睛,递着钱。   睫毛打了绺,黑眼珠也没什么光彩,另外一只手抵着陆屿廷的肩膀,像是不亲人的猫。   陆屿廷沉默了片刻,他难道就是过来抢钱的,混乱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那是林业给你的,拿着吧。”   怀里人勉强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没被哄好,摇了摇头。   “不要了。”嗓音很低,犹如蚊蚁一样。   沈临不哭了,他拿到红包了,没有钱也可以。   这里毕竟不是家。   原来的出租屋才是家。   “我——”陆屿廷从未体验过这种情绪被主导的感觉,仿佛抽空过来看一眼猫,却因为踩到对方的尾巴被彻底排斥了一样。   隔离住的情感一瞬间恢复到正常人的水准,出现了正常的交流反应。   从某种程度上说,沈临的对话反应并不像个“成年人”,这反而使得他措手不及。   那只是一个红包而已。   当然陆屿廷没有这么说,他只是抬眼扫了下人瘦削的下巴。   不看他了。   沈临想下来,他不想坐在陆屿廷的胳膊上,他不喜欢自己,那就是没有什么好感,其实就是讨厌。   “能放我下来吗?”声音还是很弱。   陆屿廷沉默了一会,只是问,“还哭么?”   由于语调有些习惯性的平直,沈临以为这是嫌弃他,立马抬手又擦脸,很着急地揉掉泪迹,眼圈泛起一圈红。   唇角抿了抿。   陆屿廷将人放下了。   沈临坐在床边,一只手捏着红包纸封,一只手还攥着那五百块钱,他低着头,只是很茫然地想着。   一定要离婚。   婚姻就是坟墓,怪不得大家都不结婚。   书上说的婚后同心同体都是骗人的,到头来还是分你的我的。   他要有自己的房子。   “为什么说第一次收到?”陆屿廷问了句,在房间里显得有些空荡。   沈临不想和他说话,只是一昧递钱,从始自终低着头。   “……”   陆屿廷直接扣住人的手腕,摸了下人的脉搏,觉得没什么事,才低声道,“说话。”   他只是知道沈临不是沈宁安,其余一概没有深入问过。   其实也是知之甚少。   沈临扯都扯不开自己的手,硬生生被拉着往前挪,双腿搭在床边,鞋子也没有穿。   他只能仰着头看他,眼睛刚哭过,瞪起人来显得毫无说服力。   “孤儿,我是孤儿,我没收到过很奇怪吗?”声音带着点抽泣,但更多的是生气。   沈临其实根本没有因为这个身份自卑过,他很乐观,很自得其所。   只是偶尔看到别人家庭美满的时候羡慕过罢了。   所以在穿书有过那么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过现在……都一一打消了。   陆屿廷轻微蹙了下眉,什么也没说,只是松开了沈临的这只手。   “?”沈临心顿时又虚了起来,他难道声音太大了。   但是还没来得及唬弄两句,另一个胳膊又被拿了起来,又在摸他的脉搏。   沈临愣了下,他会看脉?书里没说过啊。   “也好。”   沈临有点懵,心想好什么啊?   但是下一句。   “半个月的郁结之气全冲我发出来了。”   “……”   沈临吞了口口水,偏开了头,慢吞吞地伸手给钱。   上方轻笑了一声。   陆屿廷索性半蹲下身子,轻声问,“我就是特地过来抢你这五百块钱的。“   “是不是啊?老婆。”   沈临脊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由得撑着手后挪了下,但对方前倾了一下。   脚上被穿上了一只拖鞋。   “我给你的佛珠呢?”陆屿廷捏着人的脚踝,慢条斯理地丈量了下,头也不抬地问。   沈临觉得不适应,他为什么要给自己穿鞋,脚不自觉地想躲。   但刚有动作,被捏得更紧了。   陆屿廷抬头看他,眼窝处有一道阴影,瞳孔里没有任何光亮,反而能看出几分漫不经心。   “我、我还给你吧。”沈临情绪已经缓和很多了,倾身去枕头低下拿过来那个串珠,挂在纤长的手上。   他没有意识到氛围不对,伸手过去了,面色很认真,还抿了下唇角。   “是谁让你还的?沈云霄?”   一猜就猜中。   *   陆屿廷从楼上下来的时候,换了件衣服,眉眼有些许阴郁。   怎么会像个孩子一样麻烦。   管家正好要上去送水果,碰上了。   “少爷……”   陆屿廷抬脚往下走了,平静道,“过来。”   大约推迟了三十分钟,沈临才吃到了果盘,盘着腿用叉子吃。   管家很难不注意到有红痕的手腕和脚踝,心里不由得很是心疼。   这又怎么了?   沈临手腕上又缠上了那串佛珠,一口一块西瓜,莫名吃出几种愤恨之感。   直到管家递过来一张黑卡。   沈临愣了下,“林叔,我说了不要的。”   “不是我的,小沈。”   沈临沉默片刻,抬手拿了过来,仔细看了下。   黑卡是一种信用卡,可以无限透支,是对于卡主人财富信用等级的凭证。   不然小说里也不会时常用它来提高B格。   沈临又叉了块水果,有些不解,“他原来不是给过我一张吗?怎么又给?”   这是说得是刚进陆家那会,当时沈临手头还很拘谨,一进门管家就给了一张类似的卡。   差不多吧,这个更好看些?   卡面都是黑的。   沈临有些意兴阑珊,这种信用卡有什么好的,又不是以自己名义办的,只是允许你无限消费而已。   储蓄卡才是自己的。   沈临也就“噢”了声,随后把卡放枕头下面了。   接着吃水果。   他压根就不想出去逛,网购的话临景山权限很多,东西要被陆家的人转交好几次,很麻烦。   这地方说得好听是私人风景区,不好听他死在这都没人发现。   管家看到人表现平平不由得有些失笑,小沈果然不是什么爱慕虚荣的人。   沈临只是觉得自己大概真成了古早霸总文学中包养的小情人,心里觉得有点搞笑,又觉得无聊。   黑卡又没有什么用,说冻结就给你冻结。   还不如折成金子。   沈临蔫巴巴的,也没再想其他事了,到了晚上就早早睡了。   只是脸埋在毯子上,看着那串泛着暖光的佛珠,有些想不通。   他缩了缩身子,闭上眼睛睡着了。   ——“沈临,你为什么冲谁都笑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讨厌!”   ——“他故意的,波关注呗,就是仗着那张脸。”   错乱的梦境闪烁而过,小沈临被挤在墙角处,脸颊斑驳着泥土,下巴处有擦伤。   ——“你是嫉妒我不对你笑吗?”   对面讽刺的脸顿时愣住了,随即便是恼怒。   沈临在睡梦中皱着眉毛,呼吸都有些急促,手指猛地一缩。   因为幼年的他在挥拳。   大约过了一会,沈临才渐渐平静下来,唇角抿出一个胜利的笑。   第二天早上。   沈临迷迷糊糊地下楼,走到餐厅顿住了脚步,又重新揉了下自己的眼睛。   餐桌上全是红包,零零散散有一堆。   管家笑眯眯地站在旁边。   沈临后退了一步,觉得太丢人了,心里乱七八遭的。   偏偏管家拉着他坐过来了,安抚道,“少爷补给你的,是走了渠道取的现金。”   沈临整个人都烧起来了。   他干什么啊!   沈临脑子一抽,心想不会里面全是练功券吧?哼哼。   但是这种情况……   他不就是故意的吗?沈临只能给他打电话。   “喂。”闷闷的嗓音响起,带着点倔。   陆屿廷听到后微微抬眉,看着屏幕里的人影,漫不经心地问,“还在生气?”   沈临混乱死了,耳垂都是烫的,他直白地问,“你又不喜欢我,你不要做这种事。”   电话那边停顿了下。   管家也愣住了,直接问么?   沈临好讨厌这种行为,只做不说,没人想要去猜。   他又没招他惹他,杀你又不杀,留着我当溜溜球啊。   越想越憋屈。   “我们结婚了。”   沈临当时就想要犟嘴过去,但是听到对方后面那句话,一下子就消停了。   “人不能什么都要。”   语调淡淡的,似乎又是在提点。   沈临一下子就明白了,半死不活的心一下子冰封了,抿了下唇,心想反正他也不让自己主动离婚。   倒不如拿点精神损失费。   被狗亲了。   “那你给我的钱是我的钱吗?”沈临抬手抓了抓自己脖子,留下一道道红痕,他重新坐在餐桌椅子上,神色恹恹地问了句。   对面似乎愣住了。   沈临趴在自己手臂上,看着成小山似的红包,瓮声瓮气地说道,“我没有什么都要,只要钱可以嘛?”   管家人都渗出冷汗了。   陆屿廷盯着屏幕里的人,喉结滚了下,“喜欢钱?”   “嗯,喜欢。”   嗓音闷闷的,很真诚。   陆屿廷似乎觉得匪夷所思,好似心被一根羽毛扫过,这么诚实啊……   好孩子。   “可以,都是你的。”   沈临等到对方挂了电话后伸展了下身体,一边喝牛奶一边数钱,他发现一个红包里有五千块,这里有……50多个?   好有钱哇。   他感叹了下,然后认认真真上楼拿出来自己更大的书包,全部塞了进去。   管家一时间也摸不清楚路数,只是监督人把早饭吃完,随后得知人要出去,请示了下陆屿廷。   ——让他去。   沈临在临景山都快长毛了,准备出去放放风,在车子后座看风景。   发丝被车窗的风吹得飞扬,少年张嘴灌风,呜噜噜觉得好玩,但扯到舌头了又疼的泪眼汪汪的。   管家还是看不懂。   这背一书包钱……是要干什么啊?   沈临落地第一件事就是去金店,没办法,他身份证还在沈家,办个银行卡都费劲,先买金子。   都被联姻了还不能捞点钱,他才不要当深情大冤种。   下车的时候,管家没忍住劝道,“真的要去买?小沈,这太……招摇了吧?也挺重的。”   沈临背着书包下了车,转了个圈,很认真道,“还好吧。”   钱重不压身。   林叔一时间心情很复杂,孩子喜欢钱就喜欢吧。   挺有劲的。   沈临想了想,“林叔,您在这里等我吧,待会可能有人笑话我。”   表情很认真。   管家哭笑不得:“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可以用卡来消费啊,不必用现金。”   沈临摇了摇头,“不一样的。”   信用卡的账户是陆屿廷的,又不是他的,日后万一陆屿廷报复自己扯上金钱官司来,他一百条小命都不够用的。   再说了,虽然现在陆慎没有出场,但书中的描写是极其厌恶同性恋的。   对方肯定让自己净身出户,一毛钱也拿不到。   也不怪沈临这么想,毕竟沈家诺大一个家族,也没有给他三瓜两枣的。   富人的一条领带成千上万,但不见得会愿意给路边的乞丐二百块钱。   觉得不配而已。   沈临认为沈家也是这么看他的,只是被视为一个工具而已,还是一次性耗材的那种。   他和管家挥了挥手,决定自己去买金子。   陆屿廷不喜欢他,亲他大概也是兽性大发,不必有愧疚之心。   该花就花。   况且红包这种东西具有赠予的社会性质,安全。   金饰店——   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各种各样的饰品,做的好精巧。   沈临灵光一闪,要不买个金色舌钉?多拉风啊!   但是想象了那个画面,眯了眯眼睛,算了算了。   一位柜台服务员走了过来,很温和地询问,“这位先生,您要什么类型的款式呢?我们这边是主店,目前流行的基本都有货。”   沈临其实也没买过什么金饰之类的,他扫过去一看全是项链戒指什么的,适合女孩子。   “我要金条。”脆生生的语气。   服务员有轻微的讶异,一是没想到对方这么年轻就要买,二是店里其实并没有足够的存货,其实就是没有了。   但话不能落下来,服务员温和地说,“金条确实是当下年轻人的主选,但可能要等一段的加工时间,因为我们店里毕竟都是精品制造,为的就是给客户更好的体验。”   沈临理解了下,“现在不能直接买的意思?”   “其实是需要加工时间,大概加急三天,您可以预付定金。”   沈临才不要,转而有些郁闷,他其实知道金条应该在银行买比较划算,但是那里需要太多手续了,他身份证还不在手里。   服务员再接再厉,“先生其实从实用性来看,饰品更合适,男生可以选择中性的手串,显得典雅。您也可以给您女朋友购买项链等收拾,家人也可以佩戴,选择是很多的。”   沈临:“……”   躺着连中两枪。   但是他也没在意,要不随便买买算了,项链耳环这种是不是比较好卖?   “那我随便挑一些吧。”   服务员顿时喜笑颜开,一边拿款式一边说道,“先生您这么年轻,想来也是没有结婚,如果兼具实用性和观赏性来说,不如就选项链、耳环、手镯这几样,克数有高有低,您看看。”   沈临提前查过金价,选了下,然后就和服务员说要用现金支付。   服务员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立马和蔼可亲地拿来了点钞机,交易过程竟然在20分钟内完成了。   沈临把三样东西放到了书包里,觉得好重好重,但是拿起来方便多了。   但是服务员似乎是想要把他发展成长期客户,邀请他加入会员并抽奖拿礼品,沈临就在椅子上坐了一会。   似乎是临近中午,门口人也多了起来,沈临神色恹恹的,好整以暇地看玻璃柜里的其他款式。   确实没有舌钉欸……   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在交谈。   ——当然,陈小姐您可以自行挑选,算是沈某的赔礼。   ——你还是这么见外,我回国都多久了你也不来找我,看来是真的把我忘光啦。   ——怎么会呢……我是因为   对话戛然而止。   沈临耳朵尖尖,觉得声音好熟悉就偷偷往后看了一眼,结果来了个死亡对视。   “……”   哈,今日出门果然没看黄历。 第28章 五金   沈临光速扭头,抱着书包当没看到,刚想弯着腰偷偷跑掉。   “沈宁安!”一声斥责传来。   沈临奖品都不想要了,直接开始快步朝门口走,但是直接被挡住了。   “跑什么跑?他怎么让你一个人出来?”沈云霄直接攥住了沈临的胳膊,一把扯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下。   还是瘦得跟个小鸡仔一样。   沈临真是崩溃,什么鬼运气。   “宁安长这么大了啊……”旁边的程小姐微微笑了下,眼神中有几分意外。   这就是那个私生子,传言倒是不虚,这幅长相……怪不得沈家能用来去联姻。   沈临现在这种感觉仿佛是被家长提着脖子认人一样,这里人这么多,他只好先对这位陌生姐姐笑了下。   但就在这时,人又莫名被扯了一下。   沈临晃晃悠悠撞到沈云霄的胳膊,整个人莫名其妙,他都不跑了,还拽?   “抱歉,思缊,你先去挑,我得安置一下他。”沈云霄解释道。   “好的。”   沈临立马说道,“我、我不是一个人来的,管家的车就在外面,我现在就走!”   陈思缊微微挑眉,高跟鞋在地面发出咔哒的声音,暂时停了下来。   沈云霄盯着沈临,面色很是不快,就这么不愿意和他在一起。   “思缊一直在国外,你这是第一次见她,怎么能这么没礼数。”他的语气突然变得平和又耐心,倒真像一个循循善诱的兄长。   沈临直接梗住了,刚刚他笑完就想说“你好”的,本来就打算打招呼的,是沈云霄非要拽他一下。   “思缊姐好,我是沈宁安。”沈临深吸一口气,又冲漂亮姐姐说道。   陈思缊很温和地笑了笑,抬手温婉地挥了下,“宁安好啊。”   她身着黑色大衣,卷发微微散开,显得有气质极了。   沈临只能被扣在原地,手腕被攥得实在难受,他挣了两下,但是沈云霄直接拉着他到柜台了。   “你陈姐姐刚回来不久,你年轻,替她挑一下。”沈云霄面不改色地说,似乎是已经找到了拿捏沈临的七寸之处。   他不好意思拒绝外人。   沈临低声喃喃了句“先松开”,沈云霄一愣,似乎是忘记了,于是这才松开手。   正好这个时候服务员已经调出来礼品盒子了,很热情地招待,“先生,您的礼品拿过来了,这里面的……”   话还没说完,柜姐就听到一个气宇不凡的男人在旁边问,“你买了什么?我看看。”   而自己的客户似乎兴致缺缺,“首饰什么的……”   柜姐慧眼如炬,一下子就看出来这是认识的关系,是目标客户!   她很温和地解释道,“本店首饰比较多,也可以定制,送礼是很合适的。这位先生就很有眼光,购买都是典藏款。”   沈临只想原地撞死。   但是他还没忘记旁边的漂亮姐姐,沈云霄的女朋友吗?他想了想,觉得做人还是要诚恳,于是说道,“陈姐姐,我、我随便买的,要不还是听导购吧。”   少年很坦然道,“金饰基本都是那几种类型,您买越沉越好。”   兴许是说得过于直白。   陈思缊一下子就笑了,愈发好奇,提醒道,“是你哥哥付钱。”   沈临脸有些燥,但还是很真诚道,“大哥和女孩子约会,肯定是他要付钱的。”   陈思缊听的颇有几分舒心,直到沈云霄出声道,“不要乱说话,你陈姐姐追求者很多,怎么会轮到我。”   沈临:“??”   搞什么?   有这么当面拆台的吗?   但陈思缊挺闻言面色略有讶异,但下一秒又恢复成了温婉的大小姐,笑眯眯地说道,“宁安真是会说话,云霄就是害羞。”   身后的人面色有轻微的不满,给了个警告的眼神。   但陈思缊直接转身对柜姐道,“我弟弟买了什么呀,我看看有没有可以参考的。”   柜姐立马理清人物关系,拿出里侧玻璃柜的金饰,很是热情地推销,“这位先生购买的是三金,包含耳环、项链、戒指,男方可以用于未来结婚的准备,当然也可以作为礼物,既保值也美观。”   “但时代也在发展,黄金不压身,五金也可以。这个水滴花的吊坠您看……”   沈临整个人木木的,心想三金是什么东西,五金又是什么东西?   首饰和结婚挂钩?   “你买这个?”沈云霄一把拉过来弟弟,低声问了句,面色有些不解。   沈临更是迷茫,这不能买吗,他仰头看了下对方,点了点头。   “你喜欢女生?”沈云霄似乎表情很复杂,又很别扭,“你……不是……”   沈临觉得乱七八遭的,抬手就甩开了,怎么老是拎他和拎小鸡仔一样。   “我现在男的女的都不喜欢。”   沈云霄觉得他不好好说话,“你怎么回事,买三金做什么,都是女性饰品,你戴的了?还是……想送给谁?”   他高中根本就没有谈过恋爱,只是和容明征纠缠不清。   没道理变。   沈临真是蔫巴,他送给自己,自己嫁给自己好不好!   “又不说话,我这么讨你嫌么?”沈云霄最后也只是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道是叹了口气,还是伤了心,倒是不再问了。   沈临一整个冒火,他这是干什么啊!   他、他……   “没——”   沈云霄前去给陈思缊付钱了,身形挺立,又回归成了沉默状态。   沈临背着一书包金子,眉毛蹙着,盯着对方的衣服恨不得盯出个洞。   对方和漂亮姐姐说了几句话,随后就失落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眼皮微垂,迈步准备往外走。   沈临心说他又没说不和他说话,乱扣他帽子!   他不由得上前打算解释,“我没有和你生气——”   也就说了这么一句,沈云霄从善如流地和陈思缊道,“他又闹,还是年纪小,陆家水深火热的,也不知道自己跑出来买金子做什么,我得问问他怎么回事……”   话已经说得很委婉了,陈思缊仍旧维持着体面,随即就告别了。   并举着盒子笑道,“谢谢接风礼物。”   高跟鞋哒哒地在地板上踩着,像是悠扬的旋律。   沈临瞠目结舌,被懵懵地拉走,沈云霄本来是想替他拿书包,结果沈临一把揪住自己的书包带子。   走出金店门口还面面相觑。   “我要走,我车还在外面呢!管家叔叔在等我!”沈临大声说道,并且用手指了指路边的车。   见沈云霄面色不善地盯着自己。   后知后觉。   “你怎么能道德绑架我,你跟人约会就好好约……”   沈云霄:“我没有在约会,那是商务伙伴的女儿,因为旧交际在我必须露面。”   “其次,在你眼里陆家的一个管家都比我重要。”   “是这样吗?”   沈临被拉着袖子,心头一梗,他、他不是他弟弟啊。   说这种话……好似“沈宁安”被沈云霄爱着呢……   “是。”   沈临赌气地甩开对方的手,觉得一天天烦死了,买个金子还这么多事!   刚还以为他真伤心了呢,原来只是为了支开漂亮姐姐。   沈云霄似乎有些怒其不争,“陆家不是什么好人家,当初把你送过去确实是无奈之举,一年,最多一年,我让你们离婚。”   “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一个管家都这么重要?”   沈临气得脑袋升烟,回头吵道,“我不喜欢陆屿廷,不喜欢,不喜欢!你到底怎么才信!”   路边已有人往这边看。   沈云霄似乎是达成目的,只是举着沈临的手腕,“你怎么还戴着这个佛珠,他从来不告诉你这个东西的来源么?”   *   陆家私车上。   沈临抱着自己的书包,恨不得离沈云霄二里地远,两个人表情都很难看。   很明显还在吵架。   管家反而很是平静,只是询问了下怎么耽搁了这么久,也并没有主动解释为什么这么久没有去找。   只是在前座很平和地问,“怀安寺?沈总也皈依佛门了?”   “那到没有,只是我弟弟的手机似乎已经被切断与我的联系了,我难免担心他蠢笨得无法在陆家自处,今日一看,果然如此。”   “想着怀安寺钟灵毓秀,也好让他祛祛浊气。”   沈临皱着眉,似乎完全不敢相信,“我只是没给你发消息,我没有收到你的消息啊?”   “我发不过去。”   沈云霄语气淡淡的,随后更是冷笑一声,“不必强调你不给我发消息。”   沈临不想搭理他,分明他之前让自己偷机密的,这个时候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哼哼。   不过……   沈临看了下手上的串珠,面色有些迷茫之意,这个东西真的……   他不由得看向前面的管家叔叔,尽管只是从后视镜撇了一眼,但还是被捕捉到了。   林叔已经五十多岁,但因为保养得当,其实看着像个三十多的中年人。   对方只是温和地笑了下,像是隔空的安抚。   沈临心很乱。   与此同时,陆屿廷垂眸看着一个玻璃瓶子,里面全是些灰白的粉末,偶尔还会有晶体析出。   他的手机此刻只是反反复复地播放着一句话。   ——我不喜欢陆屿廷!不喜欢!不喜欢!   骨灰很漂亮。   恶贯满盈者,皆有建庙之举。 第29章 怀安寺   车大约行驶了有一个钟头,沈临坐着坐着就困了,虽然是蹙着眉头的。   沈云霄只是频繁地看了下手表。   “到了。”司机轻声提醒道。   沈临晃晃悠悠清醒后,睁开眼看了下车窗外,一时间有些发愣。   并不是想象中的阴冷萧瑟,反而是热闹非凡,兴许是接近年关,更像是庙会在办。   沈临按下车窗开关,细白的手指扶着车窗,仰头一看发现这里背靠一座山,层层堆砌的台阶入目而来,旁边有粗壮的菩提树,枝丫上挂着红绸,随风而动。   好漂亮……   “你就是什么都不懂,才会觉得陆屿廷是好人……”   车门砰的一声被推开,然后咣当关上。   沈临背着书包看了看四周,觉得有意思极了,他没怎么来过寺庙。   管家也随之下了车,询问了句:“要不要加衣服?”   周遭是有些风,但沈临觉得还好,于是就摇了摇头,不过还尚未说一两句话,沈云霄就走了过来。   “那我就带着我弟弟上去了,你们在原地等他就好。”说得有些直白。   管家四平八稳质问,“那小沈还会安稳回来么?”   “自然。”   “不会像学校那次被绑走?”   “他回自己家。”   “噢,一口热饭也未曾吃到的家。”   “你以为你是谁——”   剑拔弩张,沈临脑子都炸掉了,一把拽住沈云霄,磕磕巴巴地说了句,“哥、哥。”   一时间偃旗息鼓。   沈云霄拉着人就要离开,但沈临磨磨蹭蹭地把书包摘下来了,双手递给了那个管家,甚至还笑着说“一会我就回来”。   凭什么?   陆家的一条狗而已。   沈云霄还是控制不住地带有歧视。   等到二人离开后,管家神情仍旧没有放松,但垂眸思索二三,倒也想开了。   只是抬手看着那个小书包。   掂量了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微微笑了下。   沈临手腕上始终戴着串珠,即使沈云霄说了那些事,他也还是没有摘。   总归是别人给自己的,那样不太礼貌。   台阶两侧有青石修筑的平台,偶尔会支一些摊贩,多是画着八卦图和五行图,搞得倒是真有那么一回事。   沈临难免好奇多看了两眼,但这种藏不住事的神情一下子就被摆摊的人捕捉到了,上来就喊住了,“那个年轻人!”   “你来来来。”   沈临迷迷瞪瞪回头,还当真朝那边走了,结果被沈云霄拽着衣领扯回来了。   “你干什么来的?”   他怎么一直提不上来心气的样子,旁人说个什么都要信,没长大么?   “我、我看看嘛……”少年有点尴尬,但倒是也没再去,只是好奇地看了下那摊子。   但事情还没完,沈临还尚未走,那摊贩老板就又开始说,“年轻人,相逢即是缘,你周身缠有恶煞之气,务必肃清,否则不日将有血光之灾!”   沈临顿时乐了,真的听到这种台词了哈哈。   他刚过去就是想听听对方会怎么说,这种心理类似于好奇诈骗电话能编出多少瞎话,纯好奇心过盛。   沈临压根就没有管,直接继续往前走了。   但自己手腕被扯着,又原地打转回来了,沈云霄过去了,厉声对那人斥责道,“你怎么说话的!你不怕遭天谴么!”   沈临震惊沈云霄真生气了,开口劝说“这都假的”,但摊贩又不乐意了,认为这是砸了他的招牌。   “年轻人不要乱讲话,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样不敬神会遭大祸,你穿的这么有钱,何苦不解了你弟弟的祸事呢?”   沈临心想这怎么看出来是兄弟的?他们长得也不像啊……   况且根本就不是。   眼看着围着的人有些多,部分山下的村民开始过来斥责,说其是江湖骗子。   那人脸上挂不住,忙不迭准备卷摊子走了。   沈云霄始终面色不算太好,但还是抽空说了句,“不要信这些。”   似乎有些走神。   沈临一边往上走,一边慢吞吞说,“你也挺封建迷信的,没有必要生气,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偶尔努力下下就可以了。”   身后那人西装革履,抬步在青石台阶上,人略微停顿一下,抬眸重重地看了沈临一眼。   怀安寺内。   ——“主持不在,需要预约。”   寺庙中的一个小和尚只是略带抱歉地说,躬了躬身,沈临好奇地看对方头上有没有点点,歪了下脑袋。   走了许久才到,这里已经是寺内,与前面的门票景区隔离开来,因而也显得终于幽静了些。   沈云霄似乎并不意外,只是客气地询问道,“能否给我们留一处静室。”   “好的好的,当然可以,还是原来那处么?”小和尚边带着人去,边在前面问道。   沈临心想这个串珠有关系么?   但还是去了。   住持不来的啊……有点可惜。   房间内部是木制的,中间有个小茶几,两侧摆有蒲团。   沈临跪坐在蒲团上,看着这个茶桌觉得有意思,居然是棋盘,那茶杯是代表着黑白子吗?   “你手机我给你扔了,他给你换手机你就没有戒心么?你每次出门他都会监视你,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么?”   沈临大为震惊,眼睛瞪得像铜铃,双手一摸口袋,空的?   “你还在生我气是不是?”对方面色沉静,“但当时我没有更好的办法,陆家不会放任这门婚事太久的,我会把你再接回来。”   沈临深吸一口气,只闷声道,“你偷我手机。”   “……你就非要和我说这种事。”   沈临有些沮丧,但又正色起来,“那好,我换个事,这个佛珠真的是死人戴过的?”   “你以为临景山那处老宅为什么陆慎不去,他的妻子死在那里,可能是于心有愧吧。”   沈临皱眉,他不知道陆屿廷的母亲的事,书里并没有交代。   “你快点摘下来,陆慎是个疯子,他的儿子也是个疯子,死人不能回魂,这是锁魂用的,你以为是什么好东西?”沈云霄面色难看,一把抓住沈临的手腕,作势要摘。   沈临整个人都在走神,恍惚间猛然推开沈云霄,护住了自己的手腕。   “我……我……”   他不知道怎么说。   他不是沈宁安。   沈云霄先是一愣,然后才收回自己的手,自嘲道,“十二岁你来家里,我们在一起七年多,你不信我。”   “你和陆屿廷才在一起多久,我说了会把你带回家,你怎么就是不信?”   沈临单手握着自己的手腕,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都觉得沉闷压抑,他好难受,尤其是回想起日记本记录的点点滴滴。   他低头看着手腕上的串珠,声音犹如蚊蚁,“你们不喜欢我……”   沈云霄闭了闭眼,“口头承诺在你眼里就这么重要?他就是这么骗你的!”   似乎是气极了,但又不想冲人发作,起身走开了。   沈临坐在原地发呆,直到有人来给他用柚子叶拍打,说是祛除“浊气”。   少年扁了扁嘴,又摸了下串珠,他就是“浊”。   *   沈云霄走出门后面色又变为冷静,只是垂眸思索了下,隔着门缝看了一眼沮丧垂头的人。   快步走了。   沈临在这里等了一会,还是没有见到沈云霄,一时间慌了神,他把他丢在上面了。   小和尚收了芭蕉叶,准备离去的时候被叫住了。   “我哥呢?他走了?”   小和尚只是摇头不语,用略显奇怪的眼神看他,随即匆匆离开了。   沈临当即就准备走,但是木门被栓上了,只能发出咣咣当当的动静,他一下子就着急了。   沈云霄呢?   “哥、哥……”他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   沈临一下子就委屈了,看着门看了好长时间,下巴微垂着。   直到门外有凌乱的脚步声传来,不耐的警告道,“这是陆家的地盘,沈云霄已经被赶出去了,你老实待在里面!”   沈临有些闷,觉得莫名其妙的,他分明什么也没问。   门外的动静渐渐又恢复了安静……   沈临只能又坐在蒲团上,后面觉得腿酸锤零锤腿肚子,最后累的趴在了茶几上,屋内的熏香味道好好闻。   骨头都睡酥了。   人短暂地失去了一些意识。   但与此同时,路线相近的一间隔壁静室,里面有个身形单薄的少年被人背后捂住嘴迷晕,挣扎间被拖了出去,看着好不狼狈。   沈临觉得身子好沉,怎么也醒不过来,似乎是听到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脚步,但又好似幻觉。   ——“陆总对你向来不薄,你嫁给了陆家就是陆家的人,吃里爬外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别挣扎了,陆总过会就亲自来。”   沈临听着似近似远的声音,迷迷糊糊地想着,这是陆屿廷毒唯吗?   谁在说话……   大约过了十多分钟,沈云霄进入了那间屋内,看着被蒙着双眼的少年和勒出红痕的胳膊,皱了下眉,但还是将人温和地揽了过来,声音尤为颤抖和担忧。   “安安?安安?不要怕。”   修长的手指扯下眼罩——   沈临是闻到一股清冷冷冽的香醒来的,耳根那些重合的人声似乎还在继续,很吵。   他蹙了下眉,觉得热,烦躁。   耳朵根突然被一块冰触碰了下,沈临不由自主地靠了过去,蹭了蹭。   直到神智渐渐回笼,视线从模糊不清渐渐变为具体,丝帐层层缕缕,有一个人坐在床边,垂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沈临一下子僵硬了,脸颊还贴着对方的掌心,木木地说了声,“陆屿廷?”   对方似乎很有闲情雅致,附身微微靠近,气息交错之间,隔壁说话的声音还是很大。   木制的房子隔音比较差。   沈临不敢看他的眼睛,眼皮低垂着,心跳如擂鼓。   ——陆家不会要你这种人的,懦弱又废物!   ——陆总本来就有心上人,你不过就是个替代品而已……   沈临混乱得不能行,他就是睡了一觉怎么到床上去了?陆屿廷什么时候来的?   “听听看。”沉稳的嗓音从上方传来,陆屿廷在手指轻轻擦了下沈临的眼尾,很恶趣味地加重了点力道。   沈临受不了这种砂纸一样的触感,眼睛蒙上生理性的水汽,泛红的好像是胭脂。   他尽可能地将脑子运转起来,上来就说了句,“不是我干的!”   对方:“……”   陆屿廷垂眸看了人一眼,抬手穿过沈临的腰,单手提了起来,放到了自己怀里,贴着人的脖颈平静道,“忘了你不聪明。”   “听不出来啊……”   隔壁的说话声突然安静了起来,似乎有门推开的动静。   沈临垂着头,看着陆屿廷在捏自己腕骨上的佛珠,脑子一直在高速运转。   去静室——和哥哥吵架——出不去——门外有人说沈云霄被赶出去了——好困——睡——半梦半醒——陆屿廷出现。   啊?   怎么回事啊!   “这个你总该能听出来了。”沈临感觉喉结被按了下,整个人都抖了下,被迫“嗯”了一声。   但就在这惶恐无措之时——   隔壁的声音清晰可闻。   ——“安安?安安?不要怕。”   沈临愣住了,沈云霄?他不是走了?   ——“你是谁?沈宁安呢!”   ——“你们这群废物,走错房间了么!”   沈临一瞬间毛骨悚然,他这是在做什么,作一出戏么?   耳边还有温和的气流吹过,“老婆,大舅哥演技高超……你打几分呢?”   “。” 第30章 夜半   “0分!必须是0分。”   沈临吞了口口水,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暗戳戳地挪开,直到被人发现扣住手腕,人稍稍歪了下。   但他还在思考这整件事。   沈云霄让人锁门……然后下属绑错人了?   呃。   沈临不懂这个行为动机,但是有点烦了,他们一个个的,好烦啊。   陆屿廷似乎有些不信,扫了一眼沈临,“他同你说什么了?”   “你又信什么了?”   语调仿佛像是蛇信子一样,呲呲地吐过来。   沈临想了想,觉得胡诌过去没有意义,他肯定全部知道。   还不如说实话。   “他说你给我这个是让我短命,说是……亡者戴过的。”   语气到后面有所放低,似乎是在斟酌。   毕竟是对方母亲。   陆屿廷让人坐在自己腿上,把玩着沈临的无名指,捏了一下,平铺直叙道,“对,我母亲用过,她去世了。”   语调平淡,瞳孔古井无波,似乎在看人反应。   沈临其实能察觉到陆屿廷状态的不对,或者说,沈云霄也很不对劲,容明征更是奇怪,无缘无故地绑他。   至于楚岫,老找他出去玩能走什么剧情啊!   他们……ooc了吧?   沈临是个普通人,看不出什么名堂,但他觉得陆屿廷大抵是因为母亲的事被拿出来说而生气。   他想了下,直接道,“我也没有母亲。”   试图安抚boss情绪。   陆屿廷微微一怔,手松开了些。   “但沈云霄和我说这是锁魂的,嗯怎么讲?我觉得我还是要谢谢你的。”沈临眼尾还有被对方用手擦出来的红痕,但是表情却极为认真,显得尤为乖巧。   这种古怪的场景再次重演,面前这个人总是不合时宜地说出意外的话。   上一秒用枪抵着他,下一秒认真拿着人工智能给自己辩白。   永远跳脱于逻辑之外。   陆屿廷一时间觉得手中人的皮肤滚烫,几乎要将他灼伤,堂皇地松开了,“你和我说谢谢?”   他语调恍惚,觉得可笑。   沈临活动了下自己的手腕,揉了揉,然后抬眼看了过去,“emm……对啊。”   “我上次就说不了话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挂掉。魂魄不稳当?我猜的。”语气很是轻快,但听起来却令人胆寒。   沈临不是这里的人,其实本质上不需要承担“沈宁安”的责任,毕竟“沈宁安”已经去世了。   但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很少。   或者说,只有陆屿廷。   沈临发表重大感言之后,撇了眼陆屿廷,发现对方确实面色微变之后,松了口气。   柚子的帖子还是好用的。   ——如果你的另一半脑子有病,硬要和你纠缠不清,那么可以时不时展现“忧郁气质”,最好与“死”挂钩。极致地拉起对方的情绪,让对方陷入自我困惑中,最后建议直接假死,一劳永逸。   ——噢,记得必须搞走一笔钱。(ps:金子就可以,硬通货)   他已经买金子了,总体来说按照步骤进行。   陆屿廷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抬手又给他把了下脉,蹙了下眉,“回去吃饭。”   沈临这才想起来好像没吃中午饭,但对方已经准备起身走了。   “那隔壁那个人是谁?”沈临还是没忍住问,神情与第一次见面在意管家工作的样子如出一辙,简单,纯粹。   陆屿廷很是费解,他为什么这么在意无关紧要的人。   “临时演员,五十万薪酬。”   “怎么,担心他疼?”陆屿廷面色冷淡,“你倒不如担心你自己,沈云霄不惜弄出一个假绑架来污蔑我,似乎并没有考虑到你会不会疼。”   沈临难免会有点羡慕,五十万啊……绑他也是可以的。   但也就这么想想而已,他很快又切入状态,蔫巴自嘲道,“……也是,他总是觉得我不听话,大抵是还觉得我能二次利用。”   陆屿廷没再说什么。   沈临在四周看了下,发现这里和原先那个静室布局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香炉不同。   他醒过来好像很精神抖擞,香的问题吗?   沈临起身打算跟着人出门,但是在走到门口的时候,陆屿廷突然转过身来,“做什么?”   “回去吃饭呀。”   ……   沈云霄意识到不对劲之后,立马让人在怀安寺找,不过是将这个计划提前了,没道理会有误差。   直到推开一扇门。   陆屿廷坐在茶几对面,把玩一个茶杯,掀起眼皮看了下来人。   “我弟弟呢?”沈云霄质问。   “沈总问的奇怪,他出去买金子了,还尚未归家,怎么会在这里呢?”陆屿廷轻声道,语气不紧不慢。   沈云霄深吸一口气,“你根本就不喜欢男人,何必这么咄咄逼人,他已经物尽其用了,放他回家不行么?”   “你和陆慎的纠葛听闻在加州解决完了,那更没必要扣着他了。”   陆屿廷只是抬头问,“我只是觉得有趣,你们为了逼他嫁给我,年龄改了,休学了,到如今要我放过他。”   “我不是慈善家。”   “……”   *   沈临拿回来自己手机了,在一处新的房间打游戏,盘腿玩了好一会,但有些心不在焉的。   低头看了下佛珠。   锁魂?可他不是身穿吗?   大约过了一会门外有动静,陆屿廷走了过来,垂眸看了人一眼。   沈临仰头看了下对方,觉得凉飕飕的,但还是挤出来一个笑来。   “你是不是故意的?”   沈临愣了下,脑子高速运转,然后烧冒烟了。   “啊?”   沈临被带走了,但是坐的不是来的那辆车,换了辆,他直到回了临景山才见到林叔。   一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累的先上楼洗澡去了,陆屿廷盯着人的背影,随后伸了下手,那个书包被递了过来。   全花光了,留下来一堆红包纸封,还有三个精美盒子。   “给他收着。”   随后才迈步上楼去了。   沈临进了浴室就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地拿出另外一个手机,这是他在期末考的时候抽空买的。   他还买了张二手卡,不过这个号码主人似乎是欠了钱,天天有催债的消息发过来。   沈临没有联网,只是用数据网络查了下火车票。   啧啧,要不跑一次试试看?   沈临想了想,觉得暂时还不要,起码得等楚岫和陆屿廷有羁绊之后吧?   可是他们到底后面有没有说过话呢?   沈临有些郁闷,总不能还要让他撮合吧……   他又开始检索“怀安寺”,搜索引擎很快就弹出了页面,这是榕城本地的历史古刹,还有个百度百科。   沈临点开往下看,发现写的文字介绍大多是历史遗迹,基本上战争年代毁了几次,这都是重建之后的样子。   倒是有些陆家出资的相关描述。   但沈临往下滑到底,最近的词条居然是……   ——沈仲山出席青翼基金会,对于“促进地方传统文化振兴,民营企业一马当先”主题会发表讲话。   啊?   沈云霄骗他,这不蛇鼠一窝么!   就在这时,浴室门被叩响了,沈临隔着门看到那道人影,整个人慌不择路地藏手机。   直接套塑料袋扔浴缸贴墙的缝了。   “我洗澡呢!”沈临裹着浴巾,着急又擦了擦自己的头发,但是话说得太快了,有点扯舌头。   疼疼疼。   门把手已经握住了,似乎是要拧开。   沈临光速跑过去,一把拉开,仰头去看他,陆屿廷的手悬在半空,又收了回去。   “找我什么事?”少年的语气钝钝的,热水的潮气似乎扑面而来。   陆屿廷垂着的手指微微动了下,但只是说了句,“没事。”   走了。   沈临莫名其妙的,趴在门框上偷偷看了对方一眼,察觉到陆屿廷似乎要回头连忙站直身子,缩回了洗手间内。   只余一双棉拖露出点边边。   咔哒——   他真走了。   沈临觉得怪怪的,但是还是去床上检查自己的金子,管家叔叔已经给自己送上来了。   他拆开了自己的盒子,捞出来一条金链子,放在手心沉甸甸的。   又看了看戒指,买大了,他试着戴在手指上,发现都掉下来了。   只是耳环……   沈临摸了摸耳垂,不是很想打耳孔,于是就挂在耳廓了,哈哈,好玩。   他拿过来手机,盘腿坐下,好奇地看了看,这里面真的有定位吗?   不然陆屿廷怎么每次都能找到他?   沈临想到这里,不由得走了下神,视线落在手腕上的串珠。   要是自己也有妈妈的话……   怎么会害怕呢。   ——“安安,要吃糖吗?”   ——“宝宝,你长蛀牙了呀~”   很慈爱的女性嗓音,影子隐隐约约浮现,似乎是晴天。   错乱的记忆碎片宛若尖刺一样钻进大脑,沈临额头沁出一层冷汗,眼神都有些空洞。   他甩了甩脑袋。   啊……幻觉吗?   他隐约想起两个字来,陈鹊……是沈宁安的母亲。   沈临拿出来手机,检索了下这个名字,一无所获。   但就在他沮丧地准备钻进被窝的时候,屏幕弹出一条新闻。   【舆论哗然:北美HERT公司欲将陆氏收购,大小王之争终见分晓,是决裂父子还是携手共进?】   沈临蹙了下眉,新闻具有滞后性,既然被允许报道出来了,那态势就很明显了。   陆氏陆氏……有几个陆氏?   沈临想了想书里的剧情,不应该是陆氏收购北美的公司吗?怎么反过来了?   他关了新闻,深呼一口气,陆屿廷要是争赢了。   自己是不是就该下线了?!   毕竟“沈宁安”是陆慎用来掌控自己儿子的一个工具,达成目的扔掉就可以。   沈临难免有点激动,这样子,他是不是可以重归自由出租屋。   远离主角团!   沈临一时间兴奋起来了,从床上收拾自己的东西,把金子放到藏日记本的地方,然后又盘算着自己手机上的“正当钱”。   其实就是沈母林妍清的一笔遣散费。   够了够了,普通人来说其实足够了。   沈临兴奋劲下去后,又冷静了起来,去哪里是一个问题。   陈鹊这个角色并没有被细致提过,沈临只是知道沈宁安是被养在北方一个城市的,但榕城是南方。   他想他还是要去找找看的。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   沈临实在太困,最后还是卷着被子睡了,仍旧习惯地把脸埋在被子里,手脚并用地蜷缩起来,闷着睡。   从监控视角来看,宽大的床上只有一点小小的凸起,像个婴儿一般。   但就在这时,纤白的手从蓬松的被子中伸了出来,啪嗒按灭了台灯。   清晰的图像一下子变得模糊。   陆屿廷看着电脑屏幕,轻微蹙了下眉,觉得口干舌燥,又咽了一堆白药片。   耳边似乎响起医生说的话。   ——剂量太高,亲也容易亲晕的……   啧。   凌晨三点钟。   二楼卧室门被推开了,陆屿廷面色冷白,走到人床边,阴郁的气质萦绕周身。   睡不着。   出门在外要看监控,回来竟也要盯着半夜,他果然还是疯了。   床上的人蜷成一团,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陆屿廷蹙了下眉,怎么这样睡……   修长的手指掀开被子,试图摸到那温热的皮肤,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那是一个枕头。   漆黑的房间里,陆屿廷察觉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下,他顿了下,回过头去看。   手机自带的手电筒光亮很刺眼,沈临正拿着手机往上照自己的脸,光脚踩着地板,下巴内收,做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哈……”似乎是在模仿鬼片里的哈气声。   “……”   “怎么不穿鞋?” 第31章 手铐   沈临见到人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只好收了嘴巴,略显尴尬地“嗯”了一声,眼神撇开了。   结果手电筒的光照到了陆屿廷的眼睛上,刺得对方蹙了下眉,用手挡了下。   沈临不好意思地收了回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手电筒的光柱照在地板上,形成一种淡淡的漫反射,所以在黑暗之中依稀还能看清彼此的轮廓。   沈临想不通,实在没忍住问了句,“你是来找我睡觉的?”   “……”   或许是石破天惊,震得人半天没有反应。   陆屿廷深吸一口气,弯腰将台灯打开,一把拉过人的手腕,扔回了床上,然后作势就要走。   燥。   沈临看人要走,气势稍长,低声嘚啵道,“你不能老这样啊,你半夜过来很……”   似乎有些发牢骚的意思。   他不懂病娇是个什么心理状态,但老是害怕也不是个事,他天天熬大夜蹲陆屿廷?   这也太憋屈了。   还不如就躺一块睡拉到了。   烦。   但兴许是情绪过于放松,以至于陆屿廷折返回来,周遭带冷意,一把握住他的脖子,来来回回摩挲了几遍。   “很怎么?说。”   沈临腮帮子微鼓:“……变态。”   脑袋一撇,宛若个倔种。   他都想明白了,自己可能是长得好看,对方就是色欲熏心,死不承认罢了。   有本事就真刀了他。   不活了。   沈临闷了有两三个月了,这也太窝囊了,脸颊被对方用指腹扳回来,“呵……你……”   似乎是气笑了。   但陆屿廷还没说出话来,沈临就哼哼死劲仰头避开手指,“糙!糙!我说了很糙的,疼死了。”   空气一阵沉默。   什么气氛也没有了。   沈临愣了下,蹙了下眉,觉得有违仁义礼智信,还是要解释下,“我没说脏话。”   “是你的手指太粗糙,很疼。”语气闷闷的,相当之认真。   陆屿廷一把松开了,唇角抿得很直,气得闭了闭眼。   台灯还没开,手机扔到了床上,被被子挡住些光,只能看到对方优越的肩宽比。   沈临吞了口口水,心想自己也很好看,“反正你不能老是半夜过来吓我。”   还以为能反杀一军呢……   结果一点反应都没有。   沈临嘚啵完,还小心翼翼地仰头看了下对方,发现陆屿廷没什么反应快马加鞭道:“你不喜欢我,那就是讨厌我。我说了不会偷机密的,就真的不会。我们和平相处不好吗?”   似乎关系一下子回到了起点。   又在扯莫须有的商业机密。   “谁说我讨厌你?”   沈临愣了下,这还需要说,他颇有些摆烂,最后盘着腿控诉道,“你在我脚上锁链条,你喂我毒药,你不喜欢我还亲我!”   过分极了。   陆屿廷回头看他,脸颊上还有他掐出来的红印,宛若个有生机的花草。   唇瓣一张一合,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你是我老婆。”   沈临:“……”   滚。   但是他肯定不敢这么说,就是有些郁闷罢了。   这里总归是陆家,对方想什么时候进就什么时候进,沈临也反驳不了什么。   他神情有些惆怅,就在这时手腕被拉住往外一扯,人轻飘飘地被带起来了。   沈临脚差点就落地板上了,被一提悬空了下。   “不满是么?”耳廓被贴着,冷飕飕地问。   沈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人就被揽腰往上一提,抱得高了些,他惶恐地撑着陆屿廷的肩膀。   “去哪?”嗓音都弱了起来。   大半夜抽风……   这房间里灯都没大开,沈临被抱的太高,害怕再次撞到头,还没来得及动作,一双手就按了过来。   耳廓被护住了。   沈临觉得怪怪的。   但门风还是很凉的,沈临穿得又是睡衣,薄薄的布料一直堆叠,他一直想下来,温热的皮肤越露越多。   白皙的手腕挣了两下,立马就被扣住了。   沈临又怂又生气,“你要是把我分尸了……我、我要转成恶鬼……”   咣当!   门开了。   沈临还没怎么反应过来,视线天旋地转,人掉进一张床上,昏暗的灯光有些刺眼。   他迷迷瞪瞪发现这就是原先那个密室,墙壁上一排排的枪,沈临呼吸都有些不畅了。   天煞的。   原先不是个沙发吗?怎么变成床了?   “咔哒。”   沈临心如死灰地看自己手腕,但还没来得及伤感,又听一声咔哒,这次是床头。   但他还有另外一只手,沈临气得当场扇了过去。   啪——   俊秀的脸被打的微微侧偏,幽暗的眼眸似恢复了一点生机,陆屿廷竟然笑了下。   沈临心里MMP,他没想到能打中,我去我去。   但他还是临危不乱,脑子高速运转,磕磕巴巴道,“你、你欺负我……”   手掐了下自己的大腿,眼睛泪汪汪的。   是真的疼啊……眼泪刷刷的掉。   沈临鼻梁生的小巧精致,眼泪一蓄就成了个窝,眼尾红彤彤的,真的可谓是我见犹怜。   陆屿廷面色冷冽,但还是抬手想给他拭掉,但动作一顿。   定定地看了一会,起身离开床头了,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   沈临哭得正带劲呢,他一哭不太容易停,费劲巴拉地撑起来自己身子,心想他要拿什么刑具?   烦死了。   但就在这时,陆屿廷转过了身子,手里拿着一张砂纸。   沈临:?   空荡的房间仅有二人,沈临怔怔地看着对方,陆屿廷拿了把椅子坐过来,垂着眼皮用砂纸磨手指。   “……”   沈临冷不丁地和人对视了下,双腿不由得往后缩了下。   肾上腺素已经维持得差不多了。   谁让他老是半夜来,他再不说清楚恐怕怎么半夜死的都不知道。   上次脖子那么疼,陆屿廷半夜过来掐他?   可恶。   “这也嫌疼,你打舌钉的时候怎么不怕?”陆屿廷眼神阴冷又黏湿,一打眼看过去仿佛还以为看什么食物一样。   沈临不由得抿紧了唇,蹙着眉毛道,“我喜欢,我乐意。”   “你还喜欢我呢……”陆屿廷喃喃自语。   沈临:“……”   不是,还信啊。   沉默了一会,房间里只有摩擦的声音,陆屿廷微微倾身过来,沈临往后缩了下,睫毛还挂着水汽。   “行不行?”   沈临看着修长的食指愣了下,他这是做什么,但就在走神的时候,对方又轻声问了句。   “能碰了么?”   沈临脑子一团浆糊,有些轻微动摇,陆屿廷这是在妥协吗?   真是罕见。   “就一根,你得全部磨了。”   气氛再次打破,床上的人似乎又不害怕了,将手推了过去,表情认真。   陆屿廷垂着眼眸,脸上还有轻微的红痕,那是指甲划破的。   “好……”似乎是很冷静。   沈临以为他好了,觉得有点稀奇,盘腿在床上看着他磨。   然后手哗啦从镣铐里脱出来了……   呃?   沈临这才发现这东西没有脚链锁得紧,圈口实际上还是蛮大的,他刚才没太注意。   结果坐起来,随手一扯就出来了。   “……”   沈临感觉一道目光扫了过来,当没看到是不行的,他蹙了蹙眉,又伸了进去。   “你先磨。”   宛若一个监工,虽然额角有些冷汗,但仍旧保持镇定。   哈哈,真有趣啊。   陆屿廷用砂纸轻轻地擦,眼睛只是望着沈临,一点都不专心。   大约十多分钟后。   沈临看着一只手伸了过来,他不自觉又从镣铐中抽出来自己的手,垂眸检查了下。   有点出血了。   他不嫌疼么?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看着沈临,盯着他的脸,一寸一寸地扫过去。   少年盖着被子,蹙了下眉,倒是很诚实道,“其实你磨得太重了,你以后涂点护手霜。”   “男的也可以涂的。”   不自觉又露出来那种自然温和的性格。   沈临等到反应过来手又出来了,整个人很绝望,但又不想装下去了,费劲巴拉的。   他松开陆屿廷的手,自暴自弃道,“我又没做什么坏事,你为什么老欺负我?”   “沈家对我一点都不好,我刚过来就被押着去领证,我也不想的啊。”沈临是真的觉得有点委屈,“你不喜欢我,又不允许我离婚,还要对我这么差劲。”   “……要不你把我杀了吧,我反正也不开心,不如死了算了。”   沈临睫毛潮潮的,撇开了头。   一条烂命,摆到极致就是赢。   陆屿廷皱眉,“我磨了手指了……”   沈临酝酿了好一会就等来个这,差点没绷住情绪,接着委屈道,“你喂我毒药!”   “没毒,那是安眠药。”   “我每天都在吃。”   沈临差点被怼住,但是立马又问,“我睡得可好了,你为什么喂我那个?”   房间原本是很阴凉的,但是两个人莫名一直在说话,虽然话题古怪,却显出一股诡异的温馨。   陆屿廷微垂着眼眸,握住人的手,捻了下纤细的指骨,直白道:“因为要看你身上有没有胎记,‘沈宁安’是凭借胎记认亲的,你猜猜你有没有呢?”   “……”   沈临震惊,原来是因为这个发现的。   他抬手就甩开陆屿廷的手,自己专注地拽开睡衣领子,低头去看,完全没注意到对面人瞬间的不自在,以及移开眼神的狼狈。   真没有啊……   沈临叹了口气,那自己果然是身穿,沈仲山要是知道自己是冒牌货,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底还是留有把柄。   并且在陆屿廷手里。   “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沈家?这样我也不用烦你了。”沈临语气平静,垂着眼皮,沉默了一会问道,“还是觉得威胁我比较有趣。”   语气和神态都很无力。   显得人颓废又绝望。   可以打十分!   陆屿廷蹙眉,“我没有打算换老婆。”   沈临又差点演不下去,这扯得也太偏了,你就不能保证不说出去?   算了,男人的保证也没什么用。   沈临丝毫不觉得这把自己也骂进去了,只是闷声道,“没有人会给自己伴侣上镣铐的,情趣那只是二人都允许,我不喜欢被强迫。”   过了一会,还是憋不住,补了句:   “你怎么不把你自己拷在床头?” 第32章 钥匙   光线始终很昏暗,陆屿廷闻言表情没有丝毫起伏,肩背倚靠着椅子,眼眸微垂着,隐约有种淡淡的疯感。   “好啊,你去锁。”嗓音在空荡的房间中甚至有些回声。   床上的人顿时投来了狐疑的目光,心虚地问了句,“真的?”   “那你不许动。”   沈临害怕他反悔,连忙补了句,身子微微前倾,睡衣的领口都松松散散的。   陆屿廷只是看着他,似是短促地笑了声,眼神仿佛是像盯着什么所有物一样。   但沈临却没注意到,只是手撑着床铺,开始四周打量,他要挑一副新的。   墙壁上挂的有猎枪,但还有其他的刀具,可能就是个储藏室,沈临索性直接下地去找,鞋子也没穿。   陆屿廷皱眉,“用你的不行吗?”   “不要,质量不好。”   这对话实在古怪,毕竟没有正常人会在半夜玩拷来拷去的游戏。   沈临决心要趁着陆屿廷发神经的时候报复回来,这种感觉颇类似于普通家庭中孩子趁父亲醉酒要红包的感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谁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拴住他,拴住他!   沈临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很激动,他指着悬挂在墙上的一个长锁链道,“要这个。”   那是一个长有三米的链条,配备一个脚镣铐。   必须要还回来!   陆屿廷盯着靠近墙壁的沈临,他纤瘦,漂亮,让他精神有些错乱,似乎面前这个人已经完全融入了“收藏墙”。   大抵是一头未发育完全的鹿。   “嗯。”   沈临,“我拿不下来。”   陆屿廷抬眸看着他,喉结滚了下,倒真的站起来了,一步一步朝人走过来。   沈临真的很开心,他完全没有注意到陆屿廷的不对劲,只是指着墙,“这个。”   仿佛是索要吃食的孩童。   尽管走向诡异了点。   陆屿廷个子很高,抬手就拿了下来,只是在垂眸看人的时候,很蛊惑地哄道,“只用一个么,你还可以多锁几个。”   沈临可耻地动心了。   他心脏怦怦的,“真的,那你不能生气。”   “嗯。”   “我还要这几个。”沈临又指,那是几个比较短的手铐。   陆屿廷眼皮垂着,掩去眸中的暗色,给人取了起来,他口腔有些干,仿佛缺水一样,回头看着人。   “不好奇这里是做什么用的?”   语气很低,如果沈临认真听就会发现对方带有极强烈的被询问意愿,灵魂都在微颤。   但是——   沈临:“不好奇。快回去,快回去!”   “……”   气氛碎成渣,男人眉毛微蹙了下。   到了床边,沈临让他坐在床边,然后认认真真地研究脚镣铐,弯腰咔哒锁上了。   陆屿廷沉默了许久,倒也没再说什么,直到沈临笨手笨脚往他身上来。   “这个这个,你抬抬手……”   沈临超级开心,完全不害怕了,整个人说话声音都带着催促,距离靠近,轻微的喘气气流扑面而来。   陆屿廷微微前倾了下,不自觉地低了下头。   但沈临完全沉浸在锁他的乐趣中,头偏开了,微微错开。   “咔哒。”   锁床头了。   沈临整个人都幸福的冒泡泡,“陆屿廷,你真是个好人,我不生你气了。”   “噢……”   沈临盘腿坐在床上,兴奋地去拿另外一个短手铐,再拷一个,再拷一个!   “满意了?”   沈临头也不抬,只是一昧地“嗯嗯嗯”,隐约听见一声短促的笑意。   “还有一个呢。”陆屿廷不自觉地再倾身靠近,呼吸都变得粗重。   沈临正在扯手铐,但是发现一个问题,床头的镂空设计只在床边,这个长度不够拷另外一边的。   但正在他思考的时候……   咔哒。   沈临感觉手腕一凉,低头一看,自己手腕上银光闪闪。   “……”   但这还没完,陆屿廷不知道捏了哪里的机关,把他的圈口调小了。   只发生在几秒之间。   沈临一下子慌张起来了,扯了扯发现真出不去,生气道,“你怎么这样!”   “哪样?”现在已经凌晨四点半了,陆屿廷衬衫微散开,扯着手腕上的手铐,将人微微带了过来。   还是不自觉地前倾。   但沈临还在说话,“你给我解开,你说了让我拷你,但没有说——”   “没让你拷在床头?”   沈临哑口无言,倒是拷了,但是他不想陪着一起啊!   “给我钥匙!”声音闷闷的,又不乐意了。   陆屿廷愈发觉得口干舌燥,视线上下扫过人的脸,轻声道,“亲我一下。”   声音很是沙哑。   沈临直接给整不会了,一个劲地往后缩,蹙着眉毛道,“不要。”   手铐被轻拽了下,人不自觉地动,沈临立马出声道,“疼……”   陆屿廷没再扯,只是面无表情道,“那我过去。”   说完他就开始直接锁在床头的那个手铐,嘎吱嘎吱的动静开始响,几乎要见血了,沈临吓了一跳,连忙挪了过去,“别别别。”   陆屿廷看着人。   “钥匙呢?我不玩了,解开吧。”沈临真是拿捏不准陆屿廷发疯的点,反正也报复回来了,爽一把就完事。   但是——   “亲我一下,我就给你。”   沈临觉得别扭,他这不纯揩油么,谁要亲他啊。   陆屿廷喉结滚了下,轻笑了下,抬手一扯,沈临一下子栽到了对方怀里,一只手在对方胸膛上滑了好久才勉强抬起头。   “那就这么睡。”   沈临腰被往上一带,硬生生按到对方怀里。   他面色震惊……不、不是。   睡个毛线啊!   这浑身都有镣铐,白天怎么办啊!必须得解开!   沈临仰头去看他,结果陆屿廷真的闭上眼睛了,他气得喊了句,“陆——”   只说了一个字,停住了。   陆屿廷垂眸看他,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尤为俊美,似乎是料到了沈临的反应。   “嗯……”   沈临憋屈地又趴了回去,心想睡就睡,反正被拷在床头的不是他。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沈临裹着被子,是真有些困。   他也忘了追问这里为什么有张床,人渐渐歪了过去,身子有些下滑。   脸颊埋在人的胸膛,柔软的手指轻轻地滑过腹肌……   睡着了.   翌日早上十点半。   储藏室光线还是很昏暗,沈临睫毛动了动,空着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抓什么。   似乎是做梦。   “唔……”沈临睁开了眼睛,整个人睡眼惺忪的,脑子里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情况。   他想要坐起来,但是刚有动作又被扣住了,腰上横贯着一条手臂,链条长度恰好够围住他。   沈临不自觉地推人,费劲巴拉地撑了下身子,嗓子闷闷的,困惑道,“陆屿廷?”   沈临是按在对方的腹肌上,这一夜几乎是趴在陆屿廷身上的,因为对方一直是抱着他,这就导致背后有链条,会硌得慌。   只能趴着,但其实也还好,毕竟是纯肉垫。   就是有点滑,沈临一个没撑稳,人蹭的滑下去了,下巴一下子磕到陆屿廷锁骨了。   对方闷哼一声。   沈临蹭的一下冒出泪花了,我去,好痛,好痛。   他一点困意都没有了,呼吸收紧了点,手指蜷了蜷。   但就在这时,陆屿廷似乎是坐了起来,安静的房间里只响起被子的摩擦音以及轻轻的呼吸声,沈临被抱到了腿上。   “解开。”   “磕到哪了?”   两句话同时响起,陷入了一丝沉默。   沈临别扭的撇开了头,人都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退,但是本来就坐在人腿上,再往后就——   “!”   人又蹙眉闷哼一声。   沈临整个人都爆红,往外缩得更厉害了,手铐的动静叮叮咣咣的。   腕骨被扯出点红痕。   沈临视线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余光一扫居然发现陆屿廷手腕上似乎有一道浅浅的疤。   “跑什么……”对方似乎有点阴郁,但也没有再扯,只是道,“过来。”   沈临才不过去,只是说,“你解开啊!”   “我已经和你说了条件。”陆屿廷只是盯着人,没什么情绪地道。   沈临还在犹豫,不想亲他。   “不想就算了。”出乎意料的,对方只是这么说道,没再看他了。   房间里很是安静,两个人的衣服都乱糟糟的,沈临好奇猫猫头,偷偷看了下他。   不高兴了?不太可能吧?   “……喂,我要去洗手间。”沈临抿了下唇,想不出办法,只能摇摇链条。   他真的想去。   陆屿廷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沈临误以为是还不同意,索性破罐破摔,倾身随便亲了下他的唇角。   但本来就是早上,天雷勾地火,何况本来就有火。   腰一下子被勒过去了,人躲避不及,唇缝被撬开,舌尖被恶意地含着,仿佛是在把玩那个金属钉子。   “唔……嗯……”   一直在顶他的上颚,沈临脊骨都在发麻。   里里外外被亲透了。   耳朵里似乎只能无限放大交缠的水声,沈临被放开时人都晕晕乎乎的,骨头都是软的,眼泪啪嗒掉到床单上才发现狼狈。   被亲哭了。   怎么会这样……   眼角被拭了拭,“好了。”   沈临宛若炸了毛一样撇开脑袋,眼尾潮红地说,“钥匙!解开!”   “身上没有钥匙。”   沈临愣住了,后知后觉一开始拷的时候好像是有一个自由人的,现在……不都锁在这里了。   他一下子就委屈了,着急了,眼睛红彤彤的,“你故意的。”   但话还没说完,骨头挣脱的动静响起,金属碰撞得相当厉害,沈临怔住了。   陆屿廷似乎是没有痛觉一样,活生生把手腕从手铐中挣脱了出来,皮肤破了一圈,有血渗出来。   拷在床头的那一处……破开了。   沈临被揽着腰抱了起来,对方只是说了句,“没有骗你。”   “只是不在我身上。”   陆屿廷单手抱着人,从靠墙的壁橱里拉开抽屉,似乎是在找钥匙。   沈临有点担心,磕磕巴巴地说,“手……手。”   流着血呢……   “没事。”   钥匙找到了,咔哒一声手铐解开了。   沈临被放在床边坐着,看着陆屿廷有些出神,他后来才反应过来,“噢,我给你解开脚上这个。”   “我去拿,你告诉我在哪个抽屉。”   沈临光着脚就跑出去了,陆屿廷抓了个空,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兴许是直接挣破手铐带来的震动太大了,沈临说不上来的难受,不疼么……   “叩叩”   就在这时,门被敲响了。   沈临探了探脑袋,自己一个人住的习惯促使他应了声“在”,然后就过去一把拉开了门。   管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被镣铐拴住的少爷,手腕还在滴着血,以及睡衣乱糟糟站在门口双唇肿胀的沈临。   老天,请关爱老人。 第33章 缠绷带   一楼客厅陆屿廷在缠绷带,沈临被带到餐桌先去吃早午饭了,人时不时回头看一眼。   偶尔和人对上眼神,蹭得一下又老实吃豆包了。   管家表情仍然复杂万分,这种感觉犹如自己养的猫出门在外拿了拳击冠军一样,割裂又荒谬。   小沈果然非同常人。   半夜不睡觉……去锁着玩。   “吃完了。”沈临用纸巾擦了擦嘴巴,习惯性地仰头报备。   这是在福利院养下的习惯,会有老师看着有没有剩饭。   管家温和地说好,心里努力说服自己,其实也没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可能就是玩玩而已。   沈临本来想直接上楼的,但是陆屿廷还在客厅那里缠绷带,他心里有点纠结。   早知道不锁那么多手铐了。   “你好点了吗?”沈临穿着棉拖还是走了过去,站在离对方两米远的位置问,视线认真地扫了过来。   陆屿廷换过衣服了,领口随意扣了下,依稀能看到锁骨的红痕,砸出来的。   “没有。”   沈临本来就象征性地问一下打算走了,但是一句“没有”给他整沉默了。   不、不是……这缠得不是挺好得吗?   左手手背青筋微微凸起,白色的绷带缠在腕骨上,视线往上一移,陆屿廷在看他。   沈临只能说,“那怎么办?”   “伤口疼,可能没做好消毒,你能帮我重新整理下么?”陆屿廷面不改色地说道,语气倒是平和有礼。   沈临蹙眉,“等医生来吧,我不会。”   “他休假。”   “……”   沈临倒是也说不出那种让他出去找大夫的话,慢吞吞地坐了过去,有些拘谨地看这儿陆屿廷的手腕。   不知道怎么抓。   陆屿廷直接将手腕放了过去,沈临吓得立马捧住了,“等等等——”   桌上有碘伏和酒精棉,沈临也不确定是不是伤口粘连了,就又拆开一些绷带,拿棉签擦拭了下。   他不会弄,问了句,“疼么?”   “疼。”   沈临更着急了,不敢乱动,扭头去喊管家,“林叔林叔,给我手机!”   三分钟后——   管家拿手举着手机,沈临认认真真地搜教程,看一点缠一点,空气有几分沉默。   主要是缠得不怎么好。   管家几次想开口说话,但被陆屿廷扫了一眼,于是也就沉默地看着沈临去系蝴蝶结。   “……”   这还不如不整呢。   沈临自我感觉良好,“不疼了吧?”   陆屿廷想了想,“嗯。”   面前的人松了口气,似乎完成了一件很复杂的事。   “少爷,十二点了。”管家还是蹙眉提醒了下。   沈临心想怎么突然说时间,但下一秒陆屿廷就起身站了起来,回头也就看了他一眼,“你在家。”   说完就真的出门了。   沈临坐在沙发上,反应了一会,才发觉他可能要去上班。   还挺忙的……忙点好啊……   兴许是昨晚太过于猎奇了,沈临突然觉得放开自己生活舒服多了,状态又回归到陆屿廷不在临景山的三个月。   他不自觉地摸了摸唇瓣,有些走神。   心想其实也还好,出门点鸭还要钱。   管家去了厨房给他心里的“好孩子”端果切,回来发现人扯着羊毛毯到客厅地板铺好,长袖长裤,头发软垂着,看着就是个学生样子。   用手捞过来身边的纸箱子,在找手柄,纤细的脖颈在中午的暖阳下甚至能看到绒毛。   多一个人,家就不空了。   “我找不到手柄了,林叔……”沈临仰头来问,表情有点困惑。   “我给你找。”   大约只是很简单的生活,却让人沉浸不已。   下午五点多——   沈临觉得一直打游戏未免太堕落,于是打开电视看了看新闻,关注一下国家大事。   他盘着腿认真看,发现这个世界也有高科技,机器人制造现在栩栩如生的,电视上的正在托着机械手臂给实验人员擦脸。   “哈哈这样还挺有意思的,养个机器人儿子不就行了?”   他原本只是随口说说。   管家却认真道,“你可以跟少爷要。”   沈临愣住了,这居然是陆家的产业,心想这真的假的,他这么厉害?   “应当有未经发售的,不过在北美,可能需要等待一段时间。”管家很温和地解释。   沈临觉得管家高看他,“不要不要,那多贵啊。我没那么多钱。”   给他十条小命也买不起。   或许是无心之言,但管家却认为这是沈临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家人,难免蹙了下眉。   陆屿廷一般出差就会很久,最短也要一周,临近回国的一天,他同家里通电话。   ——他因为出不去闹了么?   管家那边很快发来消息。   ——没告诉他不能出去,但小沈压根没推开大门。   ——我说让他去院子里看看花草,他说喜欢电子种花。   “……”   似乎是觉得匪夷所思,唇角微微抿了下。   沈临压根不知道自己被“关”了,他在家过得相当之开心,直到被告知明天就是除夕还有些恍惚。   居然是在陆家过的……   沈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种隐隐的期待感,甚至相当乖巧,不仅帮忙了包饺子,还提议了要看春晚。   “……可以,当然可以。”管家愈发心疼,这都是在沈家过得什么日子,春晚居然都喜欢看了。   沈临在网上找了半天的文案,觉得复制粘贴实在不好,于是一个个改了点字词,然后发出去了。   结果——   柚子:群发的?   沈临把备注又改回来了,打字道:没有啊!我改了你的名字,我自己没有那么有文采。   柚子:……   临渊而渔:[大吉大利]   楚岫很久没有再见到过沈宁安了,他放假了就很难约出来,上次给他打电话人也兴致缺缺的。   他不想让对方讨厌他。   楚岫看到消息后还是有些雀跃的,尤其是看到红包,觉得可爱,打字道:你给我的?   临渊而渔:不是啊,给清河妹妹的。   楚岫笑僵在了脸上。   临渊而渔:希望她身体健健康康的,来年万事顺遂平安。( ̄︶ ̄)↗   楚岫面色冷淡了下来:你不祝我平安?   那边似乎是相当困惑。   临渊而渔:我发给你祝福了呀。   临渊而渔:你也平安( ̄︶ ̄)↗   沈临发完消息后就耐心地等着自己的饺子,说了声自己吃饭去了就没再看手机。   直到陆屿廷回来了,带过来一只长相奇特的机械狗。   “……”   对方似乎是才赶回来,面色有几分疲惫,垂眸将外衣递给旁边的管家,撇了人一眼,“你不是要的这个?”   沈临蹲在地板上,和这只高有五十公分的机械狗面面相觑,有点绷不住。   “我……好像没要狗。”   不是,他压根就没要东西啊!   沈临刚想补充了,陆屿廷就蹙眉道,“那是独身家庭需要的,你要那个做什么。”   独身家庭?   那不就是他?   思绪还没延续,管家就提醒开饭了,沈临和小狗摆了摆手,说了句,“你去充电吧。”   四条腿咔咔动作起来,自动回到母盒中,插头对准,狗眼是一种特殊的晶体,会散发着绿光。   沈临直接没忍住笑了。   太离谱了。   陆屿廷沉默半响,倒由他去了。   在经过短暂的手铐风波后,沈临和陆屿廷达成了一个短暂的和谐状态。   毕竟对方事业看着已经有成,没空多刁难他。   同时也阴差阳错的,沈临终于有了点好奇欲,在搜索引擎上查了好长时间各个家族的产业。   陆家早年是从商,到了陆慎手里变为海外贸易,陆屿廷又搞科技。   看起来倒是很新锐。   而沈家就本地蛇头,似乎沈仲山是依靠其妻子发家的,也就是林妍清的母族。   软饭男……   至于容家,能查到的信息少之又少,只有一个很明确的特质,那就是容晟集团是制药的。   沈临至今想到容明征都觉得很不舒服,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但是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头,沈仲山要求他明天回家,美名其曰爸爸想你了。   “……”   想宰了他是吧。   沈临一点都不想去,但是沈云霄过来打电话了,“怎么过年都不发消息?”   “你就算不——”   本能地想要指责,但是又反应过来沈临并不喜欢听这种话,于是换了个说法。   “我还没给你红包,给我说吉祥话。”   沈临早就回卧室了,裹着被子蔫巴巴的,沈仲山的吩咐甚至都不通知他,是直接让陆家传达的。   很窒息。   他还以为沈云霄又来兴师问罪,沈临听到红包还有些意外,但还是微微蹙眉,“我给你发过了呀。”   “你是群发。”   “……”   沈临不理解自己精心从网上找的祝福文案为什么一直被挑刺,他没有群发,只是找了不同的文案,但也懒得解释了,“新年快乐。”   “叫人。”   “哥哥新年快乐。”沈临嗓音闷闷的,有点困乏。   沈云霄垂眸看了下手上零零散散的照片,皆是外出上学时沈临被偷拍到的,基本上都是戴着口罩的。   “我当面给你。”   沈临心情相当复杂,他现在还记得上次被强行扣回去的经历。   “我……”   “父亲说要把你的证件还给你,还有就是……陈阿姨在老家的一些手稿被邮寄了回来,你回来一趟吧。”   对方嗓音很平和,似乎是真的很想念。   沈临愣了好久,最后也只是听见自己妥协说,“好,我回去。”   陈鹊……是沈宁安的生母,具体职业书中尚未提及,只是说有在打零工,后病逝。   沈临在床上坐了好一会,看了下手机,有些犹豫不绝。   自己占用了“沈宁安”的身份,不能太过洒脱地走掉,他得做一些事情。   感情的事他帮不了忙,但就日记来看……妈妈或许是“沈宁安”唯一的念想。   沈临也没有母亲,他难免会触动。   等到二攻争一受的剧情结束,自己就可以做自己了。   沈临想了想,叹了口气,人直接歪到床头。   直到陆屿廷脱了外套走进来—— 第34章 不喜欢   沈临坐在床上,愣愣地看着陆屿廷靠近,直到对方开始解扣子。   “你干什么?”   “睡觉。”   沈临蹭得一下就精神了,撑在被单上得手指抓了抓,面色惶恐,“有、有其他房间吧……”   陆屿廷站在人面前,停了解袖扣的动作,活动了下手腕,面无表情地看着人。   “我不会半夜再过来看。”   沈临也不知道是相处久了还是怎么的,居然真的听懂意思了。   不半夜过来,直接不装了是吧。   沈临抿了下唇,“我……”   “我们是合法婚姻。”   沈临瞬间就慌了,眼神飘忽不定,手指蜷成一团,恨不得把床单揪出毛球来,最后一下子想出来对策,仰头道,“合法婚姻是双方平等的!”   “财务平等,人格平等,那啥也平等。”   少年喉结吞了下,修长的脖子一条颈纹都没有,白皙光滑,说完之后,就立马撇开头了。   仿佛是放了大招。   沈临其实根本没想到自己人生中会有结婚的一环,更不必提谈恋爱了,整个人都红的跟个烧红的茶壶一样。   他不想被人侵占领地。   虽然领地建在对方家里。   “自然。”   沈临听到这话蹙了下眉,心想自然是个什么自然法,他是赞同的意思吗?   他不由得狐疑地抬头去看,视线刚一对上,陆屿廷就直接倾身靠近,沈临吓得往后缩了下,忍住没有土拨鼠尖叫。   但对方其实没有做什么,只是面无表情地掀开了被子,冷淡地说,“床也平等,有一半是我的。”   随后抬眼盯着人。   沈临当即用手卷着被子准备跑路,但是被人一拽圆滚滚地又倒床上了,额发微微散开,整个人相当无措。   他其实也不是矫情,床这么大,多个人完全不会有影响。   沈临只是不喜欢半夜被入侵,陆屿廷这个人太阴湿了,谁知道他干什么,一点都不光明磊落。   不自觉地皱眉。   “我睡不着。”似乎是解释。   沈临愣了下,扭头看旁边的人,不解道,“你这么有钱,还睡不着?”   “。”   少年又脑抽地说,“也是,我要有这么多钱,我会高兴地睡不着。”   欸,无法理解。   共情不了。   除非分他一半。   沈临自己又给自己整乐了,但还是问了句,“你不是有失眠药吗?还不管用么?”   似乎是彻底摆烂了,被扣着手也没怎么挣扎,超脱于世俗爱情之外,简单问了下。   他还是会关心,骨子里改不了的东西。   扔进漆黑的世界里,会显得明亮异常。   陆屿廷似乎是眼神动容,一直盯着他,沈临觉得毛毛的。   问一下都不行?   “不管用。”对方喉结滚了下,一个字一个字道。   沈临视线被引过去了,突兀道,“你喉结为什么这么突出?”   嗓音钝钝的。   沈临等了好一会对方也没说话,蹙眉觉得奇怪,但就在这时。   “不知道。”嗓音很哑。   沈临抬手摸摸自己的,发觉其实不是很明显,但慢慢按还是能发现有一块滑动的软骨。   有趣有趣。   也就两三秒,沈临突然感觉手腕好痛,被攥得好紧。   “你干什么啊!”语气很埋怨。   用力地甩开了。   沈临蹙眉原地往外翻滚,顺利地滚到了床的另外一侧,握住自己的一个腕骨,睡衣松松垮垮,指着床上的人一板一眼道:   “你这样是家暴!”   对方果然蹙了下眉,“不要乱说话。”   “过来……”   很温和的语气。   沈临才不过去,他不想稀里糊涂的,只是重复道,“合法婚姻都是互相爱护的,请你不要老是用那么大力气,我比你瘦,会疼。”   语气很板正,说得也义正词严。   像幼儿园宝宝。   陆屿廷掌心微痒,微垂着眼眸,“我的错。”   脑海中似乎闪过上次漫展的回忆……   ——“说‘你走吧,玩得开心点’。”   ——“快说啊。”   幼稚。   沈临狐疑地看着对方,他尽可能地抓住每一寸良好的时机,提出自己合理的诉求。   他发现只要陆屿廷虽然人有很大问题,但是一般不会违背自己做出的承诺。   “噢,那好。”沈临认为自己是个很大度的人,随后又慢吞吞地爬上了床,扯走所有被子,裹在了自己身上。   他眼角是微微垂着的,不说话也显出几分可怜来,这也是“沈宁安”容易被人认为“茶”的主要原因。   但沈临说话总是很直白,搭配那张纯情的脸,莫名撞出奇妙的火花。   “我们毕竟是合法婚姻,按理来说,你找我睡觉没什么问题。”   陆屿廷几乎控制不住咳嗽了起来,掌心微收。   “我不喜欢半夜被弄醒,所以我当时问你了,你做人不坦诚。”   开始批评。   陆屿廷拧眉问,“谁教你这么说话的?”   沈临以为这是在凶他,愣了下,慢吞吞道,“我没有爸爸妈妈,没人教我。”   怅然所失的表情,有点无措。   “……对不起,你接着说。”对方语气一下子和缓了起来。   沈临歪了歪头,倒是真的没有在意,他要说清楚关系,“没事没事,但你半夜过来真的很不好,有什么事可以当面和我说的。睡不着我也不知道怎么帮你,你不能吓我呀。”   “我以为你睡着了。”   沈临抖了抖身子,“可是我早上起来脖子很疼,你咬我了?”   “。”   “你这样很不道德。”   陆屿廷感觉眉心在跳。   但还没完。   “你想找我睡觉可以直说,你干嘛走阴路子?”沈临真的很不理解,失眠失眠,就该你失眠的。   陆屿廷再度心头一梗。   但这种跳脱的语句还尚未消化完,面前的人又慢慢地说出了心里话,“我想明白了,你说不喜欢我,但还是会突然亲我,会抱我。”   “所以你大概只喜欢我的肉|体,并不喜欢我的灵魂。”   陆屿廷一瞬间愣住了,他本能地想要反驳,但话还没说出口。   “我能理解。”语气拉的很长。   面前的人在这里年纪不过十九岁,据他所说的世界年龄恐怕也不是很大,人面色认真,自己揣摩了一会,自言自语道:“我以前想的太简单了。”   “没有人会费时间去了解另外一个人的灵魂。”   “这本来就强人所难。”   房间里很安静。   沈临也不觉得伤心了,他想明白了,关系其实大多都是这样子,浮于表面就可以。   处不成知心人,起码不要成仇人吧。   沈临又认真去说,“你之前说我能在床上用……所以我其实有点害怕。”   “你能不能……提前和我说一下,我、我不会。别强迫我……”   陆屿廷一瞬间感觉肌肤里的血液都凉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临奇怪:“啊,那太好了,那你找我睡觉没问题的,床很大的。我就说你是不是没人陪你睡觉才失眠的,昨天问过你了。”   “如果这个原因的话,我可以陪你。”   语气很温软平和。   *   一夜无事。   沈临第二天迷迷糊糊地起来了,先把豆豆毯给叠起来了,发呆了好一会。   他朝床边看了一下,发现已经空了,陆屿廷走了。   沈临叹了口气,他还得去沈家……啊烦死了。   他伸了个懒腰,坐在床边找了下拖鞋,随后晃晃悠悠地去洗手间洗漱。   但是一推门就看到结实精壮的后背,背肌甚至随着动作微微起伏,沈临咣当关上了门。   门从里侧被拉开。   陆屿廷似乎是看了他好几眼,单手直接拽了过来,沈临差点没撞过去。   “洗脸。”   人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对方走了。   沈临站在梳妆镜前愣了好一会,心想他怎么还不走?   不上班?   现在八点十分了。   沈临莫名其妙的,直到看到自己的面霜空了一大罐,啊!   他不会擦手了吧!   沈临气得蹲在地上了生了好长时间闷气,早知道不和他说多擦护手霜了。   *   不远万里的加州。   陆慎闲的没事去了趟墓地,这里埋的是那个老不死的爹,照片上的人眉眼同样锋利,但是打眼看过去就是凉薄的人。   不喜欢叶落归根,喜欢寸土寸金。   即便是死了,也要埋在全球最值钱的土地,大抵是变成鬼了也要去剥削其他鬼。   陆慎觉得有意思,抬手将自己腕骨上的表仍在了火盆里,准备给他烧了。   几百万呢。   旁边的陈赟提心吊胆的,心想这外国墓地禁火啊,搞个火盆就够离谱了。   怎么连表也烧了??   “行了,走吧。”陆慎双手插兜看了一眼那张照片,神色略微不愉,但似乎也是放下了。   陈赟吩咐人把那些东西收拾了,随后才跟了上来。   “机票还是买不了?”陆慎慢条斯理地问了句。   陈赟很艰难道,“不行。”   实际就是软囚禁。   陆慎倒也不觉得现下的局势有多糟糕,他只是轻“啧”了声,回过头来看了下背叛自己的心腹。   陈赟冷汗都要下来了。   但对方只是问了下,“我儿媳你见过么?”   “……”   “这倒没有。”   陆慎似乎是觉得相当遗憾,抬步接着往外走,“上次没看到……”   “据说长得相当漂亮。”   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陈赟不清楚现下是何种情况,但还是快步跟上,脑子尽可能高速运转。   “毕竟是您亲自挑选的……”还是不自觉地恭维了句。   陆慎蹙眉停住脚步,很是不解道,“你都换主了,怎么还一股奴性,改改。”   “……是。”   陈赟眉心直抽抽,心说这是能一时半会改掉的?您二位是亲父子,他才是外人,稍有做的不对的都会被事后算账。   体谅一下打工人好不好?   下一秒。   陆慎上车时仍然很好奇,西装革履地点了根烟,咨询道,“听说你女儿是同?”   打工人如遭雷击。   陈赟汗水是大把大把地掉,强撑着说,“她自己有自己的判断,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了什么。”   “你倒开明。”   陈赟闭了闭眼,心里一串MMP。   “我也并非不近人情,只是我时间不多,阿廷又不听我话,实在难办。”   陈赟决定不理他。   “他原本同我说有自己的打算,怎么现在看来……处理我倒是快,处理他老婆倒是慢得很。”   “长什么样子呢。”   “你怎么不说话?”   *   沈临出门的时候和家里那只机械狗打了招呼,惊奇地发现居然可以设定为“遛狗模式”,这样它的电仅能依靠太阳能,一旦主人不带他出去遛,就会自动关机。   苍天啊,活狗都要被人工智能替代。   沈临心想自己跑出去恐怕找个工作都很难……   担忧jpg.   沈临习惯性地背个书包就上了陆家的车,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陆屿廷也在。   “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什么不能在?”   沈临真的很惊奇,“我要回沈家,你去干什么呀?”   陆屿廷蹙了下眉,似乎是万分不解,“我和你结婚了。”   “我知道啊。”   陆屿廷几乎要以为这是某种挑衅。   但下一秒。   “可沈家真不是什么好地方,阴飕飕的,你去干什么?沈仲山又没让你去。”   沈临随口说道,然后低头在书包里掏出水杯,仰头喝了一口。   说完好一会,对方都没有说话。   沈临扭头看了过去,很是费解,“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看我?”   陆屿廷没再说话,匆匆撇开眼神。   如烟园——   沈临是真的不想进去,在门口待了一会,见里面没有人出来,甚至想掉头回去。   能不能偷走妈妈的手稿啊……   但就在这时,别墅大门传来叮咚一声,沈临仔细看了下发现是栅栏门上的小机器,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沈宁安,你是站在门口专程吹风的么!进来。”   沈临被突然的声音吓到了,人后退了一步,陆屿廷抓住了他的手腕。   片刻之间,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松了下力道。   “还有陆总。”   最后一句仿佛是带有个人情绪,语气很短。   沈临蹙了下眉,收回了自己的手腕,盯着那个小机器看了会,不自觉吐槽道,“那么大声做什么啊……”   但怎料沈云霄压根没离开,只是一字一句道,“我听得到。”   “……”   如烟园的别墅构造比较现代,但是佣人比较多,沈临其实有点不适应。   临景山基本只有管家叔叔和厨师,别的没有了。   这……需要这么多人伺候?   沈仲山看到陆屿廷在面色微变,但仍旧没有失态,他好似一个退休的老人,坐在客厅的茶桌上洗茶。   “屿廷来了……”   旁边有个女保姆给他递上手帕,沈仲山擦了擦手指,倒也不理会陆屿廷是否回应,而是将视线移到了沈临身上,浑浊的眼睛中倒映出一个年轻的生命。   “安安啊……让爸爸抱抱。”   沈仲山打量了人许久,很温和地说出了这句话,甚至还伸了下胳膊,冲人笑了笑。   沈临整个人都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啊?上来就抱?   “安安总不会是嫁过去了,就不认爸爸了吧?”沈仲山收了胳膊,又问道。   但还没等人辩解,他就又将目光移向陆屿廷,“还是说,陆家使了什么手段?把我的安安调教的这么听话?”   沈临站在原地感觉完全被忽略了过去,浑身泛上一层冷冷的麻意。   “都离不开你了呢。”沈仲山调侃道。   陆屿廷倒是坦然自若,随意说了句,“伯父近年似乎愈发年轻,想来也是保养有佳。”   对方愣了下。   沈临心说这是说瞎话的吧,沈仲山现在都四十多了,皮肉都松了,估计是因为长期饮酒牙齿都有些黄。   保养个头……活像个吸人血的鬼。   “啊……老了,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沈仲山又将视线移向了沈临,笑道,“安安会找靠山了,上楼去吧,哥哥在等你。”   沈临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莫名陷入犹豫当中,但就在这时,“去吧,不是有东西要拿么。”   陆屿廷提醒了下,语气很平静。   “噢,对。”沈临这才放心走了,不过在走到楼梯的时候,回头看了下陆屿廷。   沈仲山冷笑一声,重新坐在茶桌上,反问道,“我小儿子是不是很乖呢?”   “他生下来就白白嫩嫩的,我初看还以为是个女孩子,但也没差,都会勾引人。”   陆屿廷眉眼冷淡,抬腿就坐下了,再度道,“相貌是母亲赐予的礼物,美貌都是错的话,伯父也不会废了功夫保养。”   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近来身体如何?”陆屿廷又问了句,温和地笑了下。   沈仲山眯了眯眼,“你和你父亲倒是很像。”   “是么,我觉得我和我母亲更像。”   茶水被随意地浇在了一个瓷器上,茶宠被烫出了别的颜色来。   ——“你生病了?”   沈临上楼一路有人引着,即使他想去曾经的卧室,也还是被带到了沈云霄房间。   他一推门就看到沈云霄在床边,有医生在为他抽血,他蹙眉问了句。   沈云霄抬眼看了过来,似乎是想要起身,但是旁边的大夫只是说,“沈总,您不要动。”   似乎是拿了好几个应用管,抽了有四五管,沈临看着就肉疼。   想起点什么不好的回忆,扁了扁嘴。   “怎么才上来?”沈云霄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   似乎还闷咳了几声。   沈临走进了过来,站在旁边,“怎么要抽血?你怎么了?”   书包还没摘,穿的是很简单的牛仔裤和卫衣,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上学。   沈云霄:“你离这么远做什么,怕传染?”   “……”   沈临当然不是,只好又走近了点,神色如常。   “为什么还戴着手串,这件事上我没有骗你。”沈云霄皱眉,面色仍然有些白。   沈临不可能和人说自己不是他弟弟,纠结了下,还是很真诚地道,“我不觉得晦气,陆妈妈用过又不会怎么样,我总是做噩梦,他才给我的。”   后面是编的。   沈云霄刹那面色白了下,“做噩梦?什么噩梦?”   “就是被追杀,翻来覆去死掉之类的,大致都这样,我记不得太清了。”沈临随口说了下,尽可能唬弄过去。   不过他还没忘记正事——   “我妈妈的手稿在哪里?我想拿回来。”沈临问了下。   但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开了。   一位穿着小香风的女士走了过来,长相雍容华贵,一阵香气飘过来,好闻。   沈临拘谨地站在了旁边。   “啧,装不认识我?”林妍清蹙了下眉,高跟鞋在地板上很有节奏,她绕着看了一圈沈临。   “看着倒是面色红润了点。”   沈临莫名有些无言,林妍清他确实认识,毕竟是给了他一百万遣散费的人。   “可、可能吃得多。”   林妍清:“……”   沈云霄:“……”   林妍清又看了沈临一眼,心想联姻虽然身体瞧着好了些,但人估计傻了,怎么完全没有先前那点机灵劲了。   算了,本来也不是很聪明。   “我之前去B市办展,顺道了去了H省,你母亲当时爱写东西,留了些东西,机缘巧合我拿回来了。”   沈临顿时眼睛亮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   林妍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有些舒坦,这小表情,同上次扔给他一百万的样子一样。   虽然确实没见识,但情绪价值给得很足。   “谢谢阿姨!”沈临目光完全被带走了,“那在哪里——”   “妈。”沈云霄在床上喊了一声,似乎是有些不耐,“走的时候再让他带走也不迟。”   林妍清走了过来,看了下自己儿子胳膊上的针孔,“啧,郑昀怎么给你弄的呀,都泛红了,他扎的技术一天不如一天,我回去说说他。”   “没事。”   沈临站在旁边待了一会,觉得有点尴尬,垂着眼皮道,“那我先回我房间一趟。”   然后快速走了。   门内似乎还有交谈的声音。   “你不是成天在国外么?怎么今年想着回来了?”这是沈云霄的声音。   “瞧你说得,你是我生的,你生病了我不回来看看,郑昀早就和我说了……”   沈临咬了下唇瓣,想要去找陆屿廷,但又不确定对方是不是还在和沈仲山交涉。   不知道为什么。   他想回临景山。   就在这时,身后被撞了下,沈临扭头一看发觉是原先那个阿姨。   “哎呦,不好意思,宁安回来了啊。”   沈临定定地看着她,让开了路,“嗯。”   但就在那人要走开的时候,阿姨嘴里嘟囔了句,“还是这么没教养……”   沈临面无表情地道,“你有教养,背后蛐蛐人是会变成丑八怪的。”   “怪不得你又老又丑。”   沈临真的很讨厌这种人,要骂他就骂他,非要在要走的时候,故意说两声,好似苍蝇的嗡鸣。   纯粹恶心人。   就在这时,门开了。   沈云霄直接起身了,皱眉问沈临,“怎么了?”   “少爷,我在咱们家勤勤恳恳干了这么些年,安安倒好,一回家就给我下马威。”阿姨率先告状道。   沈临真的很烦。   他知道自己不该发脾气,本来这是沈家,他是脑子发昏了么。   “你说什么了?”沈云霄蹙眉问沈临。   沈临压根就不想回答。   林妍清推开自己儿子,拧着秀眉斥责道,“陈姨,你是古代的嬷嬷吗?我的天呢,他给你下马威,他胆子就米粒大。”   “起开起开,别惹我烦。”   沈临有些懵懵的,然后看到林妍清冲自己招了招手,“过来。”   像招什么小动物一样。 第35章 定情信物   或许是林妍清话说得比较直白,阿姨倒是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沈云霄蹙眉看了下自己母亲,“妈——”   “行了,你回去吧。”林妍清回头看了一下他,“我回头再和你说。”   沈临扭头看了下沈云霄,眼神似乎也是在赞同,但是没有说话。   又转回去了。   沈云霄只能看到他的脖子。   房间——   “阿姨阿姨,我妈妈的手稿在哪里?”沈临还是没忍住问。   林妍清坐在书桌的椅子上,看了下这个打扫得干干净净得房间,心想自己儿子倒是喜欢这个弟弟。   还保留着原样。   她本来就是个洒脱的人,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在这里,她应该是喜欢写诗写小说,没发表的东西。”   沈临如获珍宝地拿了过来。   太好了。   沈临认为沈宁安一定很开心,否则他怎么会也这么开心呢?   林妍清掀起眼皮看了下人,记得上次甩给他支票的模样,很听话的。   “我不是白给你的。”   沈临愣了下,“我已经答应回家了。”   林妍清蹙了下眉,反应了下才得知这孩子的意思。   “谁跟你说你回来一趟就能免费拿走了?”   沈临:“沈云霄啊。”   房间一阵寂静,林妍清心里的古怪感愈来愈重,但还是扫了下天花板的一处黑点,那里已经被外力干涉不再亮了。   “阿姨可以再给你两百万。”   “只求你帮阿姨一个忙……”   沈临愣了下,他能有什么帮忙的地方?   林妍清交叠着双腿,娓娓道来,“沈家让你联姻是有错在先,云霄是个性情中人,他把你房间给布置得很好,始终没有放弃让你回来。”   少年睫毛扇动了下,听懂了暗示,“阿姨,您说吧。”   “怀安寺的事我听说了,云霄他被他父亲惩罚了,进了急救。”   沈临猛然睁大眼睛,觉得不可思议,沈云霄是沈仲山的亲生儿子,他怎么下得去手的。   原来他不是生病,是受伤了。   “但他的血型有点特殊……”   *   陆屿廷蹙了下眉,迈步上去找人,身后沈仲山还在笑着道,“安安知道你在利用他么?”   “他今天可以对沈家这么排斥,明日就会对你这么排斥。”   “向来是没有良心的。”   陆屿廷并没有理会,他只是觉得时间已经足够沈临拿东西了,怎么会停这么长时间。   门被敲响了。   沈临面色泛白地拉开门,里面已经只有他自己了,他状态相当不在线。   “你怎么了?”   “我、我没事啊……”   沈临垂着脑袋,然后仰头笑了下,陆屿廷蹙眉,“你笑得很难看。”   “沈云霄怎么你了?”   沈临愣了下,眼眶也不知道为什么红红的,耷拉着脑袋,“他没欺负我。”   他妈欺负我。   完蛋了。   被按着抽血了,摆在面前的就是死路一条,他根本不能和陆屿廷说。   但是……万一,他是说万一,林妍清只是给他儿子补血,谁会脑残去搞亲子鉴定啊!   陆屿廷就脑残。   沈临给了人一个幽怨的眼神,他蔫哒哒地准备下楼走,但就在这时,沈云霄正好推门。   四目相对,不,六目相对。   “拜拜。”少年还是很憋屈,背着书包就打算下去。   沈云霄蹙眉,“过来。”   这话说得,沈临觉得他脑子有泡,“我离你就一个地板砖的距离。”   陆屿廷视线移了过去,能看到人生机勃勃的发旋。   沈云霄不愿意承认是单纯地不想看到他和别人站在一起,于是只是岔开话题,“不是让你在房间待一会么,你的身份证我……从父亲那里要过来了。”   “拿走吧。”   最后一句话似乎有些气力不足,但还是递了过去。   沈临立马拿过来了,看了下自己的证件,那是结婚之前沈家给他办的。   年龄是二十二周岁。   家里没有沈宁安的照片,即便是有估计也懒得找,这上面是沈临的照片。   “谢谢。”   沈临刚准备摘书包,陆屿廷就替他拿下来了,拉开了拉链,沈临认真地给塞到里侧的夹层。   然后陆屿廷又给他背上了。   全程动作很自然。   但沈云霄觉得无比扎眼,他难道就不撞南墙不回头么……   “我回去了。”沈临挥了挥手,但没走两步又想起点什么,回头道,“你好好休息,不要生病。”   走了。   陆屿廷微微蹙眉,但也没打断什么。   下楼的时候沈临还很忌惮沈仲山,但是出乎意料的,他好像离开了。   沈临立马就走了,上了车才松了口气。   天上怎么可能白白掉馅饼……   什么都要交换。   时间快不够了。   “我想吃巧克力蛋糕。”沈临突然说。   陆屿廷侧眉看他,目光像是探测器,上上下下地扫过,试图判断他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今天厨房会给你做。”   “我要去商场买。”沈临鼓起勇气说,眼神真诚,“我自己去。”   陆屿廷脸色轻微变了下,“我和你去。”   “不行不行不行,我已经很大了,不需要人陪,我给你买成么?”沈临试图坚持。   陆屿廷抬手扣住人的手腕,捻住人的指腹,“给我买?”   语气似乎有些怀疑。   沈临仍旧坚持,“你为什么不让我一个人去?你喜欢我?”   一句话杀死了比赛。   陆屿廷似乎被戳中了什么,偏开了头,呼吸有些中断。   “那我下去了。”   “等我一下就可以。”   沈临走得很快,迈巴赫车门闭得很大声,陆屿廷坐在后侧闭了闭眼。   记忆似乎在不断地闪烁。   临景山早年周边是宽广的草坪,很生机盎然,有个俊秀的小男孩抱着一条可爱的杜宾犬玩耍。   他同祖父一起生活,今天父亲会回来。   初次见面,他不想再学习。   ——“我特别喜欢它,我能多和他玩下吗?”   对面的老者笑着问。   ——“宁愿不学习?”   小男孩不好意思的笑了。   隔日那条狗就被枪杀了,正在掩埋,初次见面的父亲站在大树之下,斜睥了他一眼。   “被发现了啊……”   陆屿廷在车内等待,时间一点一秒流逝,车门外始终没有动静。   心情开始变得逐渐烦躁。   沈临确实买了巧克力蛋糕,吃了一份,打包了一份,然后坐在商场里侧的休息椅上待着。   他要试验一下,为了之后的跑路做准备。   书里的小娇妻跑了都后果相当严重的,自己虽然不是小娇妻,但还是以防万一吧。   他超绝不经意把手机落在甜品店,现下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待着。   看看陆屿廷什么反应,之后好做进一步的打算。   沈临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他坐在长椅上,带着兜帽吃蛋糕,脚晃晃荡的,又挖了一勺进嘴巴里。   甜滋滋的。   但就在这时,一个可爱小熊玩偶脚出现在视野之中,沈临仰头看过去,“欸?”   他不自觉地招了招手,“你好哇!”   小熊人害羞的用手捂住了脸,转了一圈,然后又指了指沈临,比了个心。   “我也喜欢你。”沈临歪了歪头,很高兴地互动。   他本来就选的是商场的角落里,这里没什么人,因而也挺放得开的。   “你拿的什么呀?”沈临指了指他小熊人的挎包,那像是一个花篮一样的东西。   小熊人害羞地后退几步,背过身去,似乎是在掏什么东西。   沈临好奇地歪着身子偷看,“你在拿什么啊?”   小熊人闻言转过身来,拿出了一支针织的玫瑰花,双手捧了过去,熊脑袋微微垂着。   沈临很是惊喜,有些手足无措,但已经被拉着手被动接过了。   “好漂亮啊。”   但……好熟悉的感觉?   针织玫瑰花?   沈临脑子嗡嗡的,直到听到玩偶服传来一道清朗的嗓音。   “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沈宁安?”   沈临彻底崩塌,这是楚岫的声音,啊,这花烫手!定情信物,我去!   他当即吓得就站了起来,但是好巧不巧,另外一道嗓音响起。   ——“沈临。”   玩偶人动作微微迟钝了下,似乎是在思考。   沈临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不是楚岫和陆屿廷的罗曼蒂克相遇嘛!怎么会转移他身上,错了错了!   “又是你老公?”玩偶人里传来点不快的嗓音。   沈临没察觉到这话的情绪,他只是觉得送错了,着急地说,“我、我……你等下,我马上就好。”   他匆匆地跑向陆屿廷,但跑一半发现忘了那花了,又面色仓皇地回来拿。   陆屿廷面色不愉,直到沈临将花递给他,他神色才微微缓和……但刚想拿过来。   “不行。”沈临觉得相当不对劲。   他脑子乱乱的,又跑了回去,递给玩偶人,得他送。   楚岫气得不想说话,幸好他还算有理智,拿他的东西讨好他老公?   但是花刚拿回来。   “你、你去送……”沈临磕磕巴巴道。   楚岫是真的生气了,“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朵。这是我送给你的,你什么意思?”   说着就打算把头套摘下来。   沈临整个人都要崩溃了,当即阻止了这一行为,“别别别,你不要摘,我、我回去给你解释,楚岫,我知道是你。”   玩偶人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我回去和你说好不好?”   语气可怜兮兮的。   小熊人拿着那束被还回来的花束,厚重的服装中传来一声“嗯”。   被安抚好了。   沈临这才匆匆离开,提着长椅上的蛋糕盒子,跑向出口处的那个人。   玩偶人站在远处,定定地看着那个背影。   玫瑰花垂着,针织的痕迹上还有线头。   *   “你、你来找我啦。”沈临拉着对方走到一个角落里,拽着陆屿廷的手臂,扯出一个笑来。   心里腹诽道,手机都扔了,怎么会这么精准地找到他。   “手机不要乱丢。”陆屿廷垂眸打量了他一眼,抬手将沈临落下的手机赛回了人口袋里,抓住人的手腕,一寸一寸地捏人的指头。   “为什么跑这里来?花是怎么回事。”   语气堪称温和了,但沈临觉得自己被扯得太近了,他手都不敢挣。   “我……他找我卖花,要我五十,我觉得贵,又还回去了。”沈临提着小蛋糕,转移话题道,“我买了你的份了,我没找到出口,乱走的。”   沈临找了个很拙劣的借口,这年头傻子才会在商场迷路吧。   但是——   陆屿廷似乎才终于放松下来,抬手摸了摸人的耳垂,沈临冰得一哆嗦,“我说怎么这么久。”   他信了。   心里莫名有些复杂。 第36章 观雨   临景山——   沈临被要求坐在餐桌上陪着他,看陆屿廷吃蛋糕。   这有什么好看的!   “挑食。”不咸不淡的一句批评。   沈临猛地下被说了还没反应过来,“可是我真的吃完一整盒蛋糕了,我吃不下午饭了。”   还不让他午睡。   “去了四十多分钟,手机也被弄掉了。”陆屿廷放下了勺子,觉得舌尖味蕾甜腻的要命,他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   视线扫过坐在自己旁边的少年,唇瓣浅色,开始张开,要反驳了。   “可我挑了好久啊,我还吃了一整盒蛋糕,那不得需要时间”   陆屿廷蹙眉,“为什么非要在外面吃?”   问到了盲区。   沈临一下子顿了些,憋出来一句,“怕、怕你抢我的。”   驴头不对马嘴。   陆屿廷沉默了一会,“把水喝了再上去。”   管家拿了杯温水,叮嘱了下,“吃太多甜的也不好,怎么会连饭都吃不下了?”   沈临发旋透露着一丝尴尬,没想到会因为这个被说,耳朵烫烫的,“……以后不吃那么多了。”   他老实地捧着杯子把水喝光了。   好像是有点解腻……   沈临喝完水后就上楼去了,遇见机械狗还打了个招呼,然后迷迷瞪瞪地栽到在二楼的床上。   舒坦。   一双白皙的手拿出来手机发消息,啪嗒啪嗒敲出几个字。   临渊而渔:不好意思,我当时没来得及和你多说什么话,主要他来找我了。   那边似乎是没有反应。   沈临以为对方没看到消息,就放下手机了,把脸埋在枕头里,心里烦烦的。   那个针织玫瑰花,或许就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情节点。   送给他实际上……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让他转送给陆屿廷的?   “……”   沈临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   因为在他看来,楚岫好像没有和陆屿廷有什么直接关联。   他很愁啊……   希望林妍清不会闲的没事去做亲子鉴定,他想到这里又觉得奇怪,沈云霄血型就算不好配血,但看他样子……也不算太贫血啊……   再者,沈家那么有钱,没道理办不好这个事吧。   难道是榕城血库短缺了?   就在这时,沈临手机嗡嗡震动一声。   他这才低头去看,结果蹭得一下坐起来了。   柚子:他找你,你就不能和我说话?我们不是朋友么?   柚子:这个花怎么了?不好看,你不喜欢?   柚子:你一寒假没有出来了。   柚子:他不让你出去?他凭什么不让你出去?   柚子: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   一连串的绿泡泡,消息是五分钟前。   沈临气得抬手打手机,连忙发了个语音条,“没有没有,我手机延迟得好厉害,它刚就震动了一下。”   对面:“噢”。   临渊而渔:也不是不出去,我今天不就出去了?很累了。   柚子:快开学了,岂不是更要你的命了。   沈临怔了下,他不由得焦虑了起来,如果剧情快速地到了,他这个学业怎么办?   纸包不住火。   陆屿廷一个看他不顺眼和沈家吐露真相,自己不就完了?   他一头栽进枕头里,回了个,“凉拌我”。   大约下午三点钟,外面开始阴沉沉打雷。   沈临光着脚看了看窗外,果然是倾盆大雨,他一直搞不懂榕城的天气是什么情况,说变就变。   房间里很是昏暗,他从书包里拿出来了那点手稿。   那是一叠泛黄的稿纸,上面是用圆珠笔写下的字迹,秀气又柔和,似乎是一篇小说。   沈临饶有兴趣地看了下。   ——发廊的女孩子总是希望好运来临,譬如遇见一个英俊潇洒的少年郎,然后产生一段美好的际遇,小A也是如此。   这是开篇的一段话。   沈临翻了翻大致内容,女主角就是小A,男主角是小B,气得可以说是相当随便,但是里面的文字内容却还是娓娓道来的。   显得有些活泼可爱。   结局也是挺明朗的。   ——小A不离不弃,全力支持小B创业,他们在时代洪流之中扬起独属于自己的风帆,过得安稳又幸福。   沈临蹙了下眉,说实话,他总觉得有点违和。   这么顺利么?   中间就一点隔阂都没有?发廊女和穷小子,奋斗成为人上人,忠贞不渝,达成好的结局。   陈妈妈看来还是个情感细腻的人,沈临没有多想,穿着拖鞋走到外面的书柜中,踮脚拿出一个盒子,把这叠稿子放到了红日记本旁边。   手指触碰日记胶皮封面的时候,动作一顿,不对。   他站在书架旁边,楚岫为什么一直和他发消息,他应该和容明征处在水深火热的时期才对。   容家——   阴雨绵绵。   楚岫垂眸看着手机页面再也没有消息之后,情绪也沉了下去。   “楚先生……少爷叫您。”旁边有个女佣轻声道。   楚岫蹙了下眉,有些烦躁,但还是温和地点了下头,进了那扇门内。   “楚楚。”轮椅上的人很是温润如玉,但视线有些无法聚焦,似乎是找寻了一会,才确定了人的所在地。   “我在。”楚岫抬手握住轮椅把手,准备往外推。   容明征唇角微微上扬,很温和地问,“你刚才同谁发消息呢?”   车轱辘一顿。   哗啦啦——   沈临真是觉得稀奇,没见过这种跟老天爷倒水一样的场面,跑到一楼去看了。   落地窗外一层一层的水痕往下滑,不远处的林子也在摇动,看着颇有种世界末日的感觉。   “哇……”   管家臂弯上挂着一个毯子,有些不明白,雨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小孩子。   沈临拿出手机拍照片,拍了好几个角度的,然后发了个微博。   他不发不知道,现在居然有小一万粉丝了。   乐得蹲下身子哇哇了下,管家给他罩上了毯子,沈临裹得跟狼外婆一样。   举着手机给人看。   “噢,这样啊,确实好厉害啊。”管家称赞了下。   沈临仰头看过去,很是用力地点头!   “如果有人找我打小广告,我就可以抽奖给我的粉丝。”沈临很骄傲地说。   管家想了想,是不是得找个广告商沟通一下。   轰隆隆——   外面又在打雷。   沈临蹭的一下站起来,歪头问管家,“那陆屿廷晚上不回来了吧?雨这么大。”   语气之间有着藏不住的期待。   但管家迟迟没有回复他,眼神有些委婉。   沈临回头一看,发现陆屿廷就站在他背后,不知道盯了多久。   哈哈。   “你看雨好大啊!”语气钝钝的,听着有些讨好的意思。   岔开话题的拙劣技巧。   陆屿廷挥了下手,示意管家先下去,只是走了过来,“看雨?”   有什么好看的。   沈临这才放松下来,扭头看了下玻璃外,“因为下得很大,我喜欢听雨声。”   哗哗——   一阵又一阵,落地窗也隔不住寒气,沈临凑近玻璃去看外面。   室内明亮的光在玻璃上形成了倒影,陆屿廷并没有穿正装,只是一身高领深色毛衣,一瞬不瞬地盯着沈临,似乎在想什么。   他在看雨,他在看他。   直到——   “这里不会被雷劈吧?周遭就这一个别墅。”沈临扭头和人说,面上有些忧心忡忡。   陆屿廷沉默半响,那点旖旎心思烟消云散,“有避雷针。”   “噢噢,那还好。”   小猫又趴回去看。   陆屿廷不明白,怎么会看这么久,不会厌倦么?   “陆屿廷?”对方突然喊出声。   气氛似乎安静了下来。   陆屿廷以为他会问些有用的东西。   “你不上班么?”   “……”   沈临觉得怪怪的,他平常都不在家,偶尔夜间行动,早知道不戳穿他了。   白天在不知道怎么说话了。   就在这时,机械狗跑了过来,开始自动摇尾巴。   沈临蹲下身子拍了拍它的脑袋,突然想起家里的门铃智能设置,有些心虚地道,“我当时不是故意改门铃的。”   那个青蛙主题。   呱呱的。   陆屿廷只是走神,看着他身上的毯子滑落,眼皮微垂,“你冷不冷?”   很突兀地问。   沈临又裹到脑袋上去了,摇了摇头,没注意到陆屿廷喉结滚了下。   “至于我在茶几上唱歌……对不起,厨师伯伯给我甜酒,我喝了好多。”   “不好意思。”   陆屿廷:“不会喝?”   沈临这才回过神来,仰头去看,“你说酒吗?我当然会喝,我只是醉得快些而已。”   外面狂风不止——   “你可能喝的不好,要不要尝尝好的?”陆屿廷诱哄道,嗓音微沉。   沈临想了想,蹙眉扭过去了头,“不要,我不想喝醉。”   “家里而已。”陆屿廷似乎也不强求,“不过几万一瓶,到时候也是送人。”   他话这么说着,但视线一直没有变过,垂眸盯着那个宽松的领口。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临吞了口口水,心想好不容易进豪门一次,什么都不捞不太合适。   他是个庸俗的人。   喝一口吧,以后可能就尝不到了。   “要不,送我吧。”语气闷闷的。   三十分钟后——   沈临被带到了三楼,三楼他没怎么来过,有个房间门很大,他站在门口问了下,“这里?”   眼神清澈。   陆屿廷掌心有些微麻,舌尖抵了抵门齿,“是,推开。”   沈临得到允许后一把推开了,里面黑漆漆一片,但就在迈步进去的时候灯带自动打开了。   一时间视野很是清晰。   这里面几乎全是酒柜,红木家具显得古典又优雅,一眼甚至望不到头,好漂亮的收藏室。   沈临在门口站定,仰头去看陆屿廷。   “看我做什么?”陆屿廷语气淡淡的。   “这是你的地方,我跟着你。”语气很认真,一点也没有乱走的意思。   陆屿廷先是一愣,掀起眼皮去看沈临,视线都变得粘稠了起来。   “听我的?”   “嗯。”沈临站在原地没动。   他没有父母,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要听从规则的指示,尽量不添麻烦。   沈临不知道自己在展示一种隐约的“可掌控感”。   他只是觉得要礼貌一些。   沈临被扣着手带进去,人晕晕乎乎的,直到手里拿了个小杯子。   他四处看,手里的杯子很轻,跟着人问,“我、我能尝哪一个?”   对方似乎是轻笑了下,“都可以。”   昏暗的光线下,沈临随便选了个红酒,陆屿廷用指纹打开玻璃柜,用器具撬木塞,骨节分明的手指若隐若现。   啵——   一股强烈的酒香扑面而来。   沈临像只闻到味道的猫,凑近了些,陆屿廷垂眸看着人。   “给我倒吧。”语气瓮声瓮气的。   “你靠近些,容易洒。”似乎是善意的提醒。   沈临又凑近些,表情认真,腰都被揽住了都没发现。   外面还在下雨,轰轰隆隆的,狂风席卷。   似乎是不会停了。   室内安静祥和,仅有酒杯碰撞的叮铃声,衣服布料暧昧的摩挲声,以及——   一句委屈巴巴的:   “怎么不好喝啊?” 第37章 奖励   沉默半响,陆屿廷蹙眉给他换了一瓶,沈临歪着脑袋看那瓶新的,等待开酒。   啵——   木塞拔掉的声音。   醇厚的液体流下,荡起的波纹显露出一股古典的暗色。   沈临站直身子,低头微微抿了一口,啪唧身子歪了下,砰得撞上玻璃酒柜。   但好在不怎么疼,他回头看了下,发现是陆屿廷的手指,对“手”虔诚地说了句,“谢谢。”   “……”   “你醉了?”   沈临利索地摇头,嗯-嗯了句,语调有个明显的弯,是在否认的意思。   “这个,也不好喝。”   语气闷闷的,有些幽怨。   陆屿廷垂眸看了眼沈临,打消了喂他太多酒的准备,只是把手上的这瓶准备放回去。   旁边的视线存在感很强,似乎是一直在盯。   直到——   “这个。”   陆屿廷微顿,回头看人面不改色地指方向,那是另外一瓶年代的红酒,度数会更高些。   但调子可能甜些。   “你还要喝?”陆屿廷垂着眼皮看人,看他什么时候站不住,“不是不好喝么?”   沈临诚实道:“可是很贵。”   “想……尝尝。”   语句有些延迟,尽管是都是红酒,但混着喝也是更容易醉的。   陆屿廷慢条斯理地地往前走了一步,沈临果不其然歪了下,靠在他胳膊上,又闷声说了句“谢谢”。   冲着衣服说的。   然后又站直身子了。   是很有礼貌了。   沈临觉得自己清醒得很,他总觉得不应该,这么贵的酒,应该有好喝的。   他翘首以盼地看着下一瓶,又指了指,“这个。”   陆屿廷垂眸看了好一会,随后才匆匆撇开眼神,似乎是咽了口口水,“嗯……可以。”   又开了一瓶,不过在给人倒的时候,陆屿廷问了句,“混着喝,容易醉。”   “你醉了么?”第二次问。   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沈临晃晃悠悠地去伸杯子,但其实他手很不稳当,会晃,直到被一双手包裹住。   又倒了一杯。   沈临又尝了一口,唇被染的水润异常,他感觉口腔里一股葡萄的味道,先酸涩,后回甘。   愣了一下。   还想再喝,但是手上的杯子被带着跑了,越升越高,湿漉漉的眼神撞上那个幽暗的眼眸。   沈临几乎要陷进对方怀里了。   手腕被拉得很高。   直到——   “又要我亲你才、才给我喝?”沈临脑子呈直线发展,不解地询问了下。   陆屿廷:“……”   沈临抽了抽自己的手,没弄动,他蹙着眉又问,“你在勾引我?”   石破天惊。   沈临觉得脑子昏昏沉沉的,但这种微醺感使得人自信又强大。   他另外一只手是空着的,上来就摸了摸,低声喃喃道,“腹肌呢?”   陆屿廷自上而下地看他,顶光之下,对方张合的唇瓣里隐约有银色的钉子浮动,舌尖嫣红一片。   但片刻之间,男人微微蹙了下眉。   沈临在乱摸。   朝着下三路走。   陆屿廷只能把人的手带着往上,人还在低头摸,柔软的手指在凹槽中滑来滑去。   “啧,看不清……”沈临一下子就烦了,他试图抽回自己左手,但掌心捏着酒杯,微微一动就洒了。   红色的液体从白皙的腕骨缓缓往下滑。   沈临一下子就安静了,他像猫凝视着稀奇的东西一样,定定地看着。   歪了下头。   伸着舌头去舔了舔酒痕。   陆屿廷控制不住地扯了怀里人一把,呼吸粗重。   沈临立马蹙眉去看他,“你讨厌。”   语气直白。   陆屿廷心脏微停了下,似乎是咬牙切齿,反问道,“为什么?”   他控制不住摩挲人的腕骨。   “你不让我喝酒,你答应了。”语气掷地有声。   那根紧绷的弦一下子松了起来。   陆屿廷闭了闭眼,心脏的不规律跳动又恢复了正常,只是抬手喂他喝酒。   已经洒了一些了,其实杯里没有什么了。   但人偏偏此刻品出味道了,脸颊凑过去,从上面来看仿佛贴在陆屿廷的手上,酒杯很沉,带着沈临脑袋的重量。   舔了舔杯底。   陆屿廷口干舌燥地盯着人的唇瓣。   只是在想,那时候会不会哭?   沈临喝完之后倒是没有再要求倒一杯,而是指了新的一瓶。   他要都尝尝。   目光炯炯。   陆屿廷眉心还是稍微皱了下,握住人悬在半空的手臂,不自觉丈量了下,轻声提醒道,“混着喝,你明天会很难受。”   “会吐。”   沈临似乎愣了下,随后直直地说,“我、我只是尝尝味道,不会醉的,剩下的,要不,你喝了吧。”   摩挲温软皮肤的动作一顿。   陆屿廷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意思?”   半小时后——   一整排的酒都被拆了,但只倒一杯,沈临只尝一小口。   剩余的陆屿廷会喝掉。   如此浪费。   但身后的人也没说什么。   沈临迷迷瞪瞪地在酒架里乱逛,他贴着玻璃柜按指纹,发现自己打不开。   只好去看陆屿廷。   面色酡红,眼神迷离,甚至还带着水光。   但就是不睡,也不消停,一个劲地乱走。   “打不开。”   思维偏向于幼童的直接诉求,这种行径不是第一次出现。   他是被严厉管教过么……   沈临被捏着手指添加了指纹,自己打开了柜子,他迷迷瞪瞪地又说,“谢谢。”   这次是对着柜子说的。   陆屿廷抿了下唇,提醒道,“我给你开的。”   但人完全装听不见,身体都要钻进去玻璃柜了,晃晃悠悠地拿出来好几瓶。   开始往地上摆。   大约搬了好几瓶,似乎是想起点什么,蹲着身子抱着腿,四处张望。   似乎是找什么。   “我在这。”   沈临噢了下,仰头看过去,打商量道,“陆、陆屿廷……我是你老婆。”   陆屿廷唇愈发的干。   “嗯……你是。”   最终也没忍住让他这么仰着,陆屿廷半蹲着身,离人很近,沈临不懂躲,呼吸的气流带着一股酒香。   瞳孔微微颤动着。   ——“那你能送给我几瓶么?”   陆屿廷握住人的手,修长的手指碾开沈临的掌心,自里而外地贴近。   “不是把指纹给你了么……”   沈临还是没有察觉到离得太近,微微偏开了头,只是坚持道,“不一样,你送我这几瓶好不好?”   陆屿廷似乎不满人这个举动,抬手又将人抵住下巴过来,鼻梁微微蹭着人的脸颊,“因为是我老婆……才冲我要?”   很快地理清了这个逻辑。   沈临点点头。   “你要来做什么?”   沈临一板一眼:“卖掉。”   “……”   陆屿廷并不明白人怎么会这么缺钱,给过他卡,但并不拿来消费。   “不可以吗?”沈临迷茫地问了句,“还是要我亲你?”   似乎已经习惯性地当条件了。   陆屿廷迟迟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是眼眸微垂,呼吸有些不匀称。   “那你不许动,一动我就不亲你了。”   “嗯。”   “亲一下给一瓶么?”   “随你。”   沈临想了下,这里的酒一瓶都要好几万,卖掉的钱立马买金子!   又可以攒下一笔合法资金。   太划算了。   陆屿廷喉结滚动了下,持续地盯着沈临,漫不经心地想着……   喜欢钱啊。   他最不缺这种东西。   划算。   沈临想了想,还是问了下,“这个能卖多少钱?”   指了脚下的一瓶。   “市面没有了,收藏价十万。”   沈临眨巴了下眼睛,完全惊呆了,但是他着急地回头看他开的那一排酒。   “喝了就卖不出去了。”   沈临超级痛心,眉毛都蹙起来了,早知道不开那么多了。   “怎么还不亲?”   地面上铺着地毯,几瓶昂贵的酒乱散着,沈临手腕被轻轻带了过去。   视线微微交错。   “你不能动,我要自己亲。”沈临很戒备地说。   陆屿廷眉骨下有道阴影覆着,也看不清神色,只能听到微哑的声线:“……好。”   似乎是确定没问题了,面前的人微微凑近,呼吸都是慢的,温热的唇贴着他的唇角。   碰了一下。   撤离开了。   沈临亲了一下,想了想,看了下陆屿廷,“你不能动,不能咬我。”   是真的被亲怕了。   陆屿廷从未像今天这么有耐心过……   怀里的人像个啄木鸟,亲一下,看一下,又亲一下,又看一下。   从未信任过一样。   直到人累了。   沈临数了数,亲了十下,他就拿十瓶就好了。   人不能贪得无厌。   他困乏地揉了下眼睛,准备走了,“不亲了……”   手腕被轻轻一带,沈临人都歪了下,迷茫地撑着陆屿廷的肩膀,不懂。   “不亲了。”   陆屿廷完全不能理解他怎么能只亲十下,颈动脉在不断地跳跃着,他只是低声哄道,“再亲下,这一层所有的酒都可以卖,嗯?”   沈临困惑了下。   “你把临景山卖了都可以。”   沈临歪了下头,很是不解,“你在推销你自己吗?”   轰隆一声——   雷声很大,房间的灯自动跳闸了,一片漆黑。   心跳的声音变得如同闷鼓一样。   闪电延迟发作,陆屿廷以为人会害怕,揽着人的腰,但却在那屋内骤亮的一瞬间,看见了面色平静、甚至痴迷地望着窗外风景的沈临。   静静的。   像是不可触及的自然之画。   ——“我喜欢听雨声”   陆屿廷突然滋生一种难以抑制的失控感觉,情难自控地吻了过去,舌尖抵开人的门齿,含糊的水声让人耳朵嗡鸣。   沈临没有反应过来,人被完全抱至对方身上也恍惚不觉,只是被吻得气息全无,浑身发烫。   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酒延缓了理智的约束,却激发出人最本能的情感。   沈临抬手就是抓对方的脊背,用得很大的力气,他不喜欢一直被吻,似乎是骨子里被激发点东西来。   指甲去划。   “唔……哼……嗯……”残存的气息伴随着雨声。   咬住一块软肉,沈临下嘴就是磨,直接尝到了血腥味。   而后有些兴致缺缺。   “不亲了。”   人迷迷糊糊地趴在对方肩头,睡过去了。   *   ——榕城昨日突降暴雨,实属百年难见,尽管雨幕给人震撼之意,但仍然对我市造成了交通问题……   管家心情十分愉悦,甚至打开了电视播放了早间新闻。   “好雨。”   厨师倍感困惑,“好什么?少爷他们不吃饭怎么办?我都做好了。”   这简直是对于做饭的人最大的折磨。   管家只是说,“正常的家庭当中,新婚的伴侣是可能会晚起的,这是符合规律的。”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管家放下手中的咖啡,看了下外面放晴的天气,认为这简直符合一切温馨美好家庭的周末。   “去把饭菜热下吧。”   “我已经热了三遍了。”   管家:“噢,那就重做吧。”   “……”   沈临睡得很沉,似乎是在做梦,眉毛轻微地蹙了蹙。   那似乎是一场家长会……   教室里其他同学的座位都有人,他们的脸看不清楚,只是隐约能听到那些训斥声。   ——你成绩排名又下降了,到时候考不上本科你就完了,我和你爸可是管不了你!   ——嗯……这次成绩倒还可以,但你这次怎么分了个女同桌,你最好给我收收心。   ——你老师怎么回事,偏偏挑这天开家长会,不知道我很忙嘛!你知道我为了你推掉了多少事……   声音有男有女,沈临的座位空空荡荡,他没有父母,托着下巴似乎在观看这个场景。   不太理解。   直到家长会结束,一个同样看不清脸的教师将他带到了办公室。   似乎是在解释。   “人生是一场旅途,经历都是不一样的。老师看你一下午都不说话,是不是因为……其实没关系的,老师都懂,你心里肯定难受……”   沈临定定地说,“没有难受。”   对面的人似乎很错愕。   “如果我的父母不爱我,不理解我,我宁愿像现在这样没有父母。”   语气带着稚嫩,但又有着相当冷静的情绪。   ……   沈临半梦半醒的,不自觉地将脸朝下埋,仿佛这样就会有安全感一样。   但下巴被微微抬出来,有人不让他埋。   他才气得醒过来,困惑地看着陆屿廷,任谁睁眼看到一个人在看着自己都会有些不明所以的。   “你看我干什么?”沈临说出话来才发现自己嗓子哑得很,蹙了下眉心。   本能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咙。   不舒服。   “不记得了?”陆屿廷在问,眼眸微垂,似乎有察觉不到的紧张情绪。   床上的人微微撑着身子坐起来,面颊白皙又清秀,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我记得。”   “酒都是我的。”   沈临深吸一口气,微微凑过去,声音温软又紧张,“那一定作数吧?”   陆屿廷微愣,他只关心这个?   *   管家看了诸多现代文学,确认这种伴侣双方均晚起是情感递增的信号,况且他还特地去了封闭室,他们这次没有玩手铐。   由此可得,临景山就是一个最为标准的和谐家庭。   直到陆屿廷率先下来,面色却并不多好,甚至带着些消散不开的阴云。   “给他重新做饭。”   厨师看着做好的饭,心头一凉,还要重做?这些够他妻儿吃三天的了。   切。   “我准备出门,上次书房的文件拿过来。”语气始终很冷淡,只是唇瓣破了皮。   管家照做后,顿时有些忧心忡忡,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是打了一架?   刚回来没多久就要走……   陆屿廷虽说要直接走,但整理袖口的时候,难免又想起点什么。   “他要倒卖酒的话,你给他看着点。”   管家有些错愕,酒……三楼的那些吗?   那不是——   但人已经走了。   气压很低的样子。   与此同时——   沈临换了件新的家居服,整个人一点都不头疼,高兴地在二楼走廊转了个圈圈。   下楼见到桌上的饭菜更是心情愉悦,“早上好!”   开开心心地打招呼。   管家心里头更是疑云密布,少爷并没有生气,甚至还要卖酒哄人开心。   也没有吵架。   甚至小沈脸上还带着笑。   “好好吃啊,谢谢厨师伯伯。”沈临开心地往嘴里塞奶黄包。   管家始终警戒地像个电线杆子,尤其是看到沈临唇上没有任何伤口,人也精神抖擞。   总不能……总不能……   是他搞错上下位了吧?   这、这…… 第38章 卖酒   “只卖这几瓶?”管家看了下地毯上摆着的几瓶酒,有些意外,不是很多。   沈临蹲着看上面的外文字母,闻言仰头说道,“嗯,就十个。”   正经亲也就亲了十下。   后面的……不算。   沈临摸了摸发烫的耳垂,仔细想了想。   要那么多钱其实也没什么用……   其实主要是怕引起怀疑。   管家自然而然以为是小朋友的玩法,全权代理了这件事,在一个星期后把所有的钱款收齐。   出乎意料的多,甚至还比预估的翻了一倍。   当天还问了下沈临,“还要买金子吗?”   毕竟好像孩子就这点爱好。   沈临当时正在收拾自己的新收的官谷,闻言眼睛亮了亮,将纸盒子放到了一边,站起来去看代收的金额。   九十多万呢……   “买!”言之凿凿的。   沈临寒假不剩几天了,陆屿廷年后就又有工作了,他这次算是第二次大出门。   任务有二,买黄金,以及办张银行卡。   钱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沈临深谙此道,但之前没太多钱也没办法践行这个真理,这次要认真理财。   管家也非常赞同,并陪同一起办理银行卡。   其实是因为沈宁安原先的账户多不是个人,多是持有家族基金的分红,开支也是使用信用卡。   非常小金额的储蓄卡,几乎没有。   “要不要购买一些基金,这些算很基础的。”管家提供了下建议。   沈临摇了摇头,他觉得小型基金在陆、沈这种家族下……还是相当不稳当的,鬼知道账户会不会出现问题,“不用不用,林叔,我就是存一点钱。”   他暂时没有让钱生钱的能力。   于是乎——   存了一万块。   管家觉得太少了,剩下的全买黄金?   沈临自有打算,他在支付宝、微信上分别放了几万块,基本上是他用来买谷子的钱。   分散分散!   在去金店的路上,沈临发现手机震动了两声,他低头看了看,发现是柚子。   柚子:快开学了,你收拾收拾也该出门了吧?   沈临心想自己出门的频率已经很勤快了,一板一眼地打字反驳:我现在就在外面啊[企鹅叉腰].   不过打完,他还是想起来那个针织玫瑰花的事。   皱了下眉。   嗡嗡——   消息弹得很快,那边问:去哪里?我去找你?   沈临还没想明白,就看到了对方的消息,他只是去买黄金而已,并不在外面待很久的。   但就在这时。   柚子:你老公不在吧?   沈临突然愣住了,有种古怪的感觉涌上心头,脖子都泛红了。   “怎么了小沈?”管家问了一下。   沈临和做贼心虚一样,脊背挺得很直,摇了摇头,“没事,我在和同学聊天。”   楚岫还在等消息,此刻他在家里辅导妹妹的作业,面无表情地盯着手机页面。   旁边的女孩子打了个哈欠,磨磨蹭蹭地写三角函数与圆锥曲线的结合题,一脸死鱼眼。   “不会……”   “不会再想。”   楚清河觉得这简直太冷漠无情了,咬了咬笔头,偷摸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她哥长相虽然偏秀气,但是不说话的时候还是很有压迫感的,眼皮微垂着,手机页面都没切。   似乎是那边来消息了。   修长的手指在打字。   与此同时,楚岫头也不抬地说,“高三基本就是总复习,你回学校就升高二了,现在提前做做高考题也没什么问题。”   “不会找找自己的原因。”   楚清河:“……”   不就是人家不跟你出去玩,切切切。   临渊而渔:你认识陆屿廷么?   他问了这个问题,楚岫至今还记得他执拗要找自己,口口声声说什么命定之人的话。   本能地不喜欢。   不到片刻——   柚子:不认识,但知道陆家。   临渊而渔:噢噢,他就是陆屿廷,他很忙,不在我身边。   楚岫拿起椅子上的外套,“我出门一趟。”   书桌上的女生眯了眯眼睛,刚想扭头就被拍了拍脑瓜,桌上的试卷被拿了起来。   楚岫扫了一眼,“最简单的数据统计你怎么后面格式还写错了,会扣你分的,21题的导数步骤漏了,也会扣你分。”   “再写下同类型的,写两道吧,哥回来给你做晚饭。不要乱跑。”   语气始终温和又耐心。   楚清河还尚未来得及说一两句,他哥就走了。   ??   沈临其实觉得自己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剧情中“沈宁安”早就死了,沈家也没有和陆家成功联姻。   好像当时陆屿廷也没有特别快的掌权……   针织玫瑰花应该是楚岫送给陆屿廷的。   沈临觉得乱糟糟的,但是他意识了关键的问题,剧情异变……好像是因为自己活着。   金店。   服务员一看见熟人,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亲切地走了过来,“先生您好,欢迎光临!”   沈临照旧背着自己的书包,管家叔叔这次跟过来了,以防上次被偷家。   “你好。”   导购小姐姐立马抓住机会介绍,“您上次想要购入的金条已经有了存货,比银行要更加的实惠。同时,您上次走的太过匆忙,没留电话号码,礼盒还剩好几份没有拿走。”   沈临光是进了门,就被递过来好几个小礼盒,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VIP……这么强大么?   管家倒是并不觉得有什么,只是问了下沈临,“是要戴着玩还是要保值?”   其实说得很豪横。   沈临想了想,“保值吧。”   他已经有了一套项链、耳环和戒指了。   cos也用不上。   沈临这次购买才发现金子是分按克重、一口价两种类型的,前者才更加保值,后者则是主要是装饰用的饰品。   这次购买相当顺利,管家很专业地评估了下,随即替人走好了所有的结款流程。   大概五六斤。   本来是要走加工程序的,但是沈临嫌还要再出门,就走了现货渠道。   全部装进了书包里,心头舒坦了很多。   管家问了下,“重不重?有几斤的。”   沈临摇了摇头,“林叔我上高中的时候,背过十斤重的书呢……”   “结果卖废品只卖五块钱。”   管家难免失笑。   但正当要离开的时候,不远处却有个女声传来。   “宁安弟弟,又见面了啊。”   沈临转身一看,还稍稍反应了一会,“思缊姐,你好你好。”   对方仍旧是光鲜亮丽,就是发色换成了亚麻棕,身着一身红色大衣,双手插在口袋里,好整以暇地看着沈临。   “真巧,又买金子啊?”   沈临:“……”   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管家轻微蹙了下眉,但始终未曾干涉正常社交。   沈临点了点头,“我买完了。”   陈思缊看他这副样子,实在想不通怎么在吃人的陆家待这么久的,本事不小。   “听说云霄最近告病在家,不怎么出门,你知道他好些了么?”   沈临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是在试探,立马温和道,“啊是嘛。我不是很清楚,居然还是从思缊姐你这里知道的。”   “我回去问问。”   唇角抿出个笑来。   毕竟是沈云霄的相亲对象,可能是未来的嫂子,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陈思缊果然眼角弯弯,听得心里舒坦,当即从包里拿出来个吊坠,“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喜欢金子啊……姐姐买了条链子,你自己留着也行,改日卖了也成。”   说完就扔进沈临怀里了。   然后心情愉悦地先走了。   沈临站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刚想去还回去,但是人已经走远了。   他有些困惑。   “陈家是地方药企,那是陈家独生女,似乎是看中了沈总。”管家补了一句,随后蹙眉道,“这见面礼也未免寒碜。”   沈临:QAQ。   等到回到车上的时候,沈临就摘掉了自己的书包,将其递给了管家。   “林叔,我同学说要来找我,在那个咖啡厅,我要和他见一面。”   “我的金子给您拿着。”   管家视线越过人看向不远处,眉眼倒是始终温和,“嗯,去吧。”   书包沉甸甸的,全是小玩意儿。   也就是个爱好。   沈临推开车门的一瞬间。   管家面色就恢复了平静,那孩子姓楚,不是和容家走得近么。   早年那些风风雨雨,不都是说小沈倒贴的么,那个人什么意图?   分明和容家那小子复合了……   楚岫等了一会,见人过来才站起身来,定定地看了下。   沈临眨巴下眼,不知道说什么,就笑了下。   “你对谁都这么笑?”楚岫语气很平静。   沈临莫名其妙,“啊?”   “没事。”   其实是因为在漫展的事结尾的不是很好,后面虽然在线上说开了,但始终没有面谈,柚子好像情绪始终不太好。   毕竟前几天那个玩偶人实在太意外了,他完全没想到里面是楚岫。   沈临想着还是见一面吧……   “给你点的热的,尝尝凉了没有。”   沈临视线随之下移,“噢”了一句,然后就低头喝了,奶沫在嘴角边,被飞快地抿掉了。   “不凉不凉。”摇头摇头。   楚岫看着他,很直白地问,“沈临是谁?”   咣当——   咖啡杯里的勺子掉到了桌上,温热的液体洒了点,沈临慌不择路地找纸巾,“掉了……”   楚岫温和地抬手擦了擦桌面,又从桌面抽了一张,刚想伸过去,眼皮微微垂着,迟疑了下,“手上的……你自己擦?”   沈临脑子还是很混乱,他怎么这么镇定?   不对啊。   他完全没有同外人说过这个名字,对方怎么可能知道,咬死不承认算了。   “我不知道是谁。”语气故作稳定,沈临还在低头擦手指,动作有点慢。   楚岫倒是也不意外他这个回答,只是说,“我听见你老公这么叫你的,小名么?”   语气始终很平静,宛若一池死水。   沈临突然觉得很怪异,歪了下头,小声道,“指的陆屿廷么?”   “不然?”   “噢……”沈临突然有种强烈的自卑感,不知道为什么,按理来说,陆屿廷应该可以拿得出手的。   呃,错觉吧。   楚岫看了他一眼,最后心平气和道,“你先忘的我,在学校看见我,你根本认不出来我。”   “之后又当着我面说要找我。”   “真失忆了么?”   沈临回了下神,有些无措,他真的不记得楚岫长什么样子,也不记得容明征是什么样子,自己只能偶尔触发一些回忆。   但毕竟不是一个人。   即便是陈鹊……他也依然只有一个模糊的背影。   仿佛被什么机制限制住,触发不了。   沈临想了想,“我、我就是失忆了……”   眼神直视了过去,楚岫在看他,沈临只能硬着头皮说谎。   “好。”   “我不问了。”   楚岫似乎是思索了下,“换个问题,你什么时候离婚?”   *   沈临回到车上的时候,感觉很是郁闷,整个人都靠在车窗那里。   在车子行驶的时候,脑门还咣当磕了下。   管家蹙眉,“开稳些。”   “没事没事没事。”沈临摆摆手,继续郁闷长毛。   手机这是又发来消息。   柚子:我希望你能信任我,我们都有秘密,这并不会成为芥蒂。   柚子:还是说,你因为做的梦,讨厌我。   这是在说当时沈临胡诌出来的“天命之子”。   沈临一下子就坐直了身子,面色很是焦急,慌张地打字。   临渊而渔:没有没有,怎么会呢!那只是个梦。   对面很快地回复。   柚子:那我是你的朋友么?   沈临怔怔然地盯着这个屏幕,他回不去原来的世界了,自己当时开开心心交朋友的心是真的。   确实是开心的。   临渊而渔:是。   沈临摸了摸自己的脸,已经紧张的很热了,他觉得很奇怪,这算是被在乎了么?   友情……好像以前并没有过。   “怎么了,出来了就不开心?”管家问了句。   沈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想了想,“没有,我同学因为一点小事和我道歉,非要当面和我说。”   “原谅了?”   面前的人靠着窗户,怀里抱着书包,似乎也不明白,最后转过头困惑地说,“我其实不太懂,林叔。”   “我上学的时候也和别人闹过矛盾,当时的情绪是很糟糕,很伤心。”   “但我自己可以消化完。”   “反而别人又和我旧事重提,我会觉得无法适应。”   好似已经放到过去的东西,又被人捧了过来,可是他已经没有那么大的执念了。   情绪来的快,也去的快。   管家隐约有些忧虑在,彻底释然在一段亲密关系中其实是致命的。   说明这个人有着很高的情感洁癖。   即便再去挽回,也不会回到最初始的状态。   “欸!”沈临惊奇地越过管家看车窗外,一个商业楼的大屏幕正在投屏一段白底红字。   ——【沈仲山还我儿命来,你丧尽天良……】   不出两秒,又切回正常的广告了。   沈临震惊极了,怔怔地问管家,“林叔林叔,你看到了吗?”   下午四点钟左右,临景山。   沈临仍旧没有在网上看到任何消息,好像是他自己看错了似的,但是他又不敢去问沈云霄。   万一是真的,岂不是多说多错?   他在沙发垫子上盘腿坐着,甚至还特地调到了榕城地方新闻台,希望能看到一些消息。   沈临很怕到时候自己莫名其妙的死了。   他根本就不是沈家的孩子……   越想越焦虑。   直到一楼传来门开的声,隐约有人在说话。   ——没存钱?他吃什么了?   ——陈家啊……没事。   沈临装听不到,把新闻频道切到了少儿卡通,里面正在播放小猪佩奇。   一道阴影覆了过来。   陆屿廷:“怎么不来接我?”   沈临本来装作看不到他,但是闻言还是愣了下,仰头看了过去,“嗯?”   眼神微微困惑,手里还拿着遥控器,很是不解,很懵的一只。   陆屿廷:“我出差一周了,你怎么不来接我?”   眼眸微垂着,语气很平静。   沈临完全不能理解,但还是试着说,“去、去门口吗?”   这也要接?   管家叔叔不是和他说话了?   陆屿廷:“嗯。”   沈临吞了口口水,站起身来,但可能是因为盘腿的不良习惯,脚麻了下,人一下失去了重心。   手臂一下子被扶住了。   四目相对。   沈临觉得又尴尬起来了,他能不能不要走一段时间又回来一段时间,他每次都要调整状态。   “那你过来吧。”   陆屿廷一开始还没理解什么意思,直到人穿着拖鞋走到了玄关那里,面色很认真地推开了门,让他出去。   “……”   怎么会有人这么想……   沈临把人推出去后,站在门口,莫名觉得也有点神经。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啊。   一门之隔,沈临见陆屿廷没有反应,说了句,“你开门。”   对方还是没说话。   “陆屿廷。”声音很短促,后语调有些扬。   管家撇了一眼这里,倒是没有在意地走开了。   沈临觉得自己被戏弄了,不是他非要来接的么!他一把拉开门,身子侧探出去,眉毛微蹙地问,“你是听不到吗——”   声音微微顿了下。   陆屿廷始终站在门口,正垂眸看着他。   好似第一次见面也是这样。 第39章 换血   沈临咣当一声把门又关上了。   “……”   沈临觉得心烦意乱的,陆屿廷为什么总是这么看他,他不喜欢这个眼神。   门被叩叩敲响。   沈临拍了拍自己的脸,温度有所降低,然后才神色恹恹地拉开门,语气板板正正,“欢迎回家。”   有点敷衍的同时又有点认真。   沈临主要是有点尴尬,毕竟他们这个关系有点古怪,还是早点跑了算了。   人这才进门,但是没有往前走,卡在沈临对面。   “嗯。”   沈临无措地低着头,手被拉着,他本能地想甩掉,但是耳边有困惑的嗓音,“还粗糙?”   “……”   好奇怪。   沈临一下子就推开人了,调整了下呼吸,想起来正事来,“我有事要问你。”   一同响起的声音还有——   “晚饭吃过了么?”   沈临愣了下,摇了摇头,还是说,“那个不重要,我有很重要的事。”   语气闷闷的,甚至都往对方身前走了几步,表情认真。   “吃过饭再说。”   一拳打在棉花上。   沈临莫名觉得有点急,跟在陆屿廷身后,边走边说道,“我看见一个广告牌,上面弹一些字体……我”   “我知道,我会和你说。”对方只是将领口的扣子解开了些,把椅子拉开,侧眸去看人,倒是一副矜贵模样。   “吃饭。”   咬字还是很耐心。   沈临倒是问不出来了,只好先吃晚饭,安安静静的。   原书当中沈家后期还是倒台了,原因是容家对沈家的报复,对,狗血文中攻受到最后还没互通心意。   此时就要鞭尸一下死掉的炮灰。   沈临真是觉得“沈宁安”有够倒霉的,喜欢个人遭来这么大劫难。   但就在这时电光石闪——   “啊。”沈临咬了咬筷尖,想起来一件事。   陆屿廷蹙眉,“怎么了?”   沈临很是懊恼,“我忘记拿我的日记本了,在沈家放着的,我过年的时候怎么没拿回来啊。”   这是他了解沈宁安的唯一渠道了,就偷过来一本,当时还是夹在衣服里的。   沈临手撑着下巴,有点郁闷。   临走之前必须全拿过来。   “需要我帮你么?”   沈临立马回神,摇了摇头,“不用不用,我回头自己想想办法吧。”   语气认真。   陆屿廷筷子捏的有些分叉,食物掉下来了,他面无表情地换了双备用筷。   “噢。”   晚饭后——   沈临跟着人去了卧室,说了下白天的事,“沈仲山怎么了?你能告诉我吗?”   对方坐在床边,脱掉了外套,整个人疏离又淡漠,一双深色眸子朝上看。   沈临站在他对面,莫名又有点犯怵,干什么。   “你不告诉我算了。”   语气有点不自觉的埋怨。   “回来。”陆屿廷愈发觉得他脾气见长,但又不知道是何导致的。   面前的人停了下脚步,转过身来说,“你为什么老是半天不说话,我脸上也没有东西啊。”   少年抬手揉了下自己脸,又低头看看掌心,什么也没有。   最后才看过来。   “沈仲山今年多大了?”陆屿廷低头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口,余光却在看那双棉拖,卡通的,他自己买的。   沈临这才愿意靠近点,“和这个有关系,我也不知道,五六十?”   “坐下。”   沈临愣了下,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后,坐到床边去了,但还是觉得怪怪的。   问个事非要来卧室。   “他很注重保养,但看来成效不佳,你觉得沈仲山长得像多大年龄的人?”陆屿廷慢条斯理地问,暗色瞳孔看了过来。   沈临本来听得好好的,又看过来。   他一下子扭过去,磕磕巴巴地说,“我、我觉得挺老的,说他七十我也信。”   “嗯,睫毛上有东西。”   沈临闻言顿了下,立马用手去揉,但是手腕被抓住了,眼皮被对方用手摩挲了下,松开了。   “没了。”   “……”   沈临其实没想通这是个什么关联,毕竟在他眼里沈仲山就像个腐朽的木头,身上都长满了木耳的那种。   散发着阴森的味道。   直到——   “他试图换血永葆青春。”陆屿廷淡淡地补充道,“最近一次失败了,死了个年轻人。”   沈临脸色骤然泛白,“换血?”   “他疯了!”   沈临完全无法想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边,他们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么,为什么要干这些肮脏龌蹉的事?   “那、那……”   他想问那个孩子的家庭后面怎么了。   但事情真相更加黑暗无比,换血是自愿的,是那个男孩儿父母亲自送过去了,不过没想到换血过程中出现了感染,家里小儿子就这么亡了。   沈家给了一笔钱,但不知道这户人家是得到了什么音信,试图将事情闹大。   不过现在确实还尚未掀起更大的波澜。   沈临突然生出一种浓重的厌恶感,他们这些人都不把人当人看。   换血……永葆青春……   沈临突然想起来沈云霄的伤势来,以及自己被抽走的血,尾指颤了下。   “你在家好好待着,最近不要多出门。”陆屿廷只是说了一句,而后突然想起点什么,“沈临。”   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与他何干。   他是沈临,不是沈宁安。   沈临面色始终很白,回过神来看了过去,手腕上的串珠还在,这是现实。   “在呢。”语气闷闷的。   陆屿廷只是提醒道,“沈家于你没有任何瓜葛,离他们远些。”   沈临闻言愣了下,突然反问,“之后呢?”   对方蹙眉,“什么之后?”   “沈家倒台之后。”沈临怔怔地问。   剧情之后呢?   “你在想什么?”语气略沉的问话。   沈临走神了,他这才把视线收回来,“没、没想什么。”   陆屿廷本来想再问几句,但下一秒。   “你今天还要和我睡觉吗?”岔开话题了。   沈临面色单纯,仿佛只是询问一下。   三十分钟后——   沈临又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床被子,放到右边,把他的豆豆毯全部扯了过来。   然后给自己裹好,睡的时候还问了句,“你睡不着这件事,有看过中医吗?”   “喝点中药调理一下?”   陆屿廷沉默了片刻,只是问,“需要两床被子吗?”   沈临不明白:“难不成你要和我盖一个被窝?”   他心性如此,说的话平白无故惹人心起涟漪,但自己不觉。   陆屿廷抿了下唇,“没事。”   倒是妥协了。   沈临这才躺下了,背着身子睡了,脸颊朝里,没再管身边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再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下来了,毯子被揪着当成玩偶,脸颊闷热,双手攥着被子角。   似乎这样才有安全感。   怎么样他都可以睡着。   陆屿廷始终都没有睡,他微撑着手臂,低头看人,无法控制地想要附身。   但在触碰到人发丝的那一刻,又收了回来。   只是伸出手把温热的脸拨了出来,睡梦中的沈临这才呼吸通畅了些。   好乖。   沈家此刻乱成一锅粥,书房内的气压相当之低,桌面上的文件被一扫而空。   “不是给了他们家赔偿金吗!云霄,你没处理好?!”沈仲山面色阴沉,生理性颤抖的手就着火机点了支烟,一时间房内烟云缭绕的,倒是看不清对面人的眉目。   沈云霄站在原地,脊背挺得很直,仍旧语气沉稳:“父亲,换血之举太过冒险,那孩子的事尚可解决,伤了您的身体才是不值。”   他的语气平静又冷漠。   沈仲山不由得扯了下唇,“你果然是我的儿子,这话说得倒让我舒心些。”   他将嘴里的烟头徒手捏灭,手指控制不住地抖,沈仲山含糊不清地补充道,“只是技术不成熟而已……国外不就有案例么,我儿不必担心。”   沈云霄始终是垂着眼眸,尾指轻微地蜷缩了下。   “风险始终有,不如查明是谁在背后做局。”年轻的声音再度传来。   沈仲山却轻笑了声,双腿交叠翘到书桌上,领口微微散开,“云霄啊……你要知道,榕城就这么一块地方,你下去,就要有人上来,坐不稳的椅子是要被踹翻的。”   房间一片死寂,下一秒。   “你听我的话,和陈小姐订婚,爸爸的事就迎刃而解了。”   沈云霄神色有一丝藏不住的厌恶,但很快又压下去了,他面色平静地阐述利弊:“陈家的药企是依附于容家的,安安……和容家有过节,对方此举难免别有用心,我觉得——”   话还没说完——   沈仲山就大笑了起来,边笑还边叹气,最后耐人寻味地看了下自己的大儿子。   “安安可比你有本事多了……”   沈云霄始终神色不明,蹙眉抬眸看了过去。   “容家前些日子不一直没信儿么,怎么久病一场,程野没通知你最新的动向?”沈仲山一双鹰眼满是轻蔑,笑着收回了放在书桌上的腿,慢条斯理地道,“欸,瞧我这记性,你的秘书最近跟着我呢。”   沈仲山身子微微前倾,温和地笑着,打量了下他这个完美的大儿子。   “据说啊,容明征一夜之间眼疾突然就好,腿部的并发症也消失了。”   “巧合的是,容家那位老当家的现在在icu呢……”   沈仲山身体微微前倾,耐心地同大儿子讲,“云霄,你猜猜容家这次的条件是什么?”   “还是我的安安啊。”   语气很低沉,后音却是上扬的,仿佛是赌徒拿到钞票一样,疯癫又得意。   沈云霄面色煞白一片。   *   沈临迷迷糊糊地醒来,感觉神清气爽的,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呆。   好像要开学了。   但是正在发呆的时候,卧室内的洗手间门开了,陆屿廷光着上身出来了,精壮的身体一览无余。   对方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下。   沈临只是看着腹肌,看了一会,又很木木地仰头对视过去,“嗯?早上好。”   视线收走了,少年打了个哈欠,低头找自己的拖鞋穿。   陆屿廷莫名觉得有些不愉,他是嫌不好看?   沈临穿好鞋子后就走到了洗手间门口,见陆屿廷没有让开仰头看了过去,“我要洗脸。”   语气很认真。   陆屿廷只好同人让开,沈临先是看了看下镜子里的自己,抬手揉了揉脸,随后弯腰用手掬一捧水洗脸。   慢吞吞的。   然后挤牙膏,刷牙,有时候太困会闭闭眼。   直到——   “你老是看我干什么啊?”沈临真的很不懂,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陆屿廷倒是平静,反问道,“你是我老婆,不能看?”   “……”   沈临当他是空气,趿拉着拖鞋走开了,心里想他怎么还不去上班。   出差也好啊。   今天开学,管家在收拾书包,里面其实就放了充电宝、满格的电子设备、卫生纸、小面包。   沈临终于在上车的时候接受了陆屿廷真的要送他的事实。   他发什么疯。   但是就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沈临闲的没事从车窗外看风景,额发被吹得有些散开。   直到看到一个有些华丽花哨的商铺,两侧摆着竖着的条幅,红底白字,很醒目。   ——婚丧嫁娶一条龙,从生到死都看淡!   ——转世投胎有风险,预制葬礼重做人!   预制葬礼?沈临走了下神,觉得有意思。   “在看什么?”   身旁有声音在问。 第40章 林妍清   车子正好驱离,沈临抓着书包带子敷衍道,“灌木丛。”   “……”   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陆屿廷本来想要把他送到上课的地方去,但奈何沈临不同意,硬是自己要在门口下。   “不要不要,你开这种车会被挂校园集市的,我不想当‘火热爆文’tag里的主角……”语气相当严肃。   最后只能作罢。   陆屿廷看人走后,沉默半响,心情不知为何不快,随意拿出一包烟,刚想点燃又硬生生折断了烟身。   这辆车他放学还要坐。   似乎怎么也处理不好,只能转而询问,“加州那边怎么样?”   司机在前面犹豫了片刻,支支吾吾的。   “说。”   “陆总说他这边过得生不如死,犹如人间炼狱,已尝尽了亲情之苦,悔恨终身,现在唯一所求是回国看看自己的儿媳长相如何。”   陆屿廷冷哼一声。   与此同时——   陆慎坐在宽敞明亮的别墅沙发上,茶几上有收附近农场主的猎枪,他们约好了下午去打猎。   他看了下桌面上的照片。   几乎全看不到正脸……   陈赟很不理解,“沈宁安的入学照片是有的,应该和现在没差。”   但陆慎只是交叠着双腿,倚靠着沙发,很是悠闲的姿态,“没差……差别可大着呢……”   “这小孩儿还戴着安魂串珠呢。”   语气本来是很和缓的。   但下一秒。   “不知礼数。”也不知道是在斥责自己儿子,还是斥责这件事。   “对了,沈仲山死了没啊?”陆慎有些想不起来这个人的模样,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有节奏地敲打着,“我看他真是脑子有病,真把自己那点产业当回事儿。”   “家里是有皇位继承还是怎么的?啧,他不就是个上门女婿吗?那都是林家的东西,现如今倒是改名换姓成沈家了,可笑。”   陈赟心想是是是,然后弯腰给陆慎倒了杯茶。   都在大洋彼岸了,倒是一点也不妨碍您进行人身攻击啊。   歇会吧。   陆慎抿了口茶,轻啧一声,“什么苦玩意儿。”   “……”   “陈赟啊,沈仲山绝对是看了美洲这边一富豪的事迹,也想着长生不老。欸,你说他怎么不去埃及当木乃伊呢?”   陈赟心累:“您说得有道理。”   陆慎想了想,突兀道,“我要是偷偷回去,阿廷会不会生气?”   对方面色轻松,唇角微微扬起,侧头看了下自己的助理,倒是意气风发。   陈赟闻言倒是怔住了,面色很是忧虑。   陆慎一瞬间又觉得没趣,从手边拿了份华尔街日报,随便翻了翻,“算了,他恨我啊……”   “啧。”   “去给我加点糖。”   *   沈临其实也没什么课,他上完之后去图书馆溜达了一会,借了本书。   ——《如何策划一场精美的谋杀》   他看的着迷,看得投入,直到桌面前被放了一杯奶茶。   仰头一看,发现是楚岫。   沈临心慌意乱的,挡了挡书的封皮,但还是被人看到了。   对方先是讶异,而后笑了起来。   指了指门外。   二人这才出去。   “你喜欢看刑侦文?看这么投入?”楚岫正好值完班了,将白色针织手套交到了一楼大厅,而后带人去了休闲座椅区。   沈临含糊地说是,随后好奇地问,“你在图书馆也有工作?”   楚岫有一瞬间地停顿,但很快就调整过来状态,笑着道,“对,兼职比较多。”   沈临噢噢了下。   然后——   “我可以把一部分钱放在你那里吗?”沈临很友好地说。   楚岫蹙眉,“你可怜我?”   沈临连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我只是害怕银行卡被他们冻结,那不一分钱都没有了么?”   “我只和你认识熟悉些。”   语气很是真诚。   楚岫心头莫名舒坦,轻声道:“好,我替你存着,利息也会给你。”   “不过,我提的建议你回去有没有考虑过。”   沈临微微一愣,想起来那件事,他觉得还是有困难的,“我没见过他爸爸,他好像没有来过临景山……”   楚岫微微挑眉,“没有么?”   似乎是自言自语。   “也许过几天会来呢?”楚岫温和说道。   沈临咬了咬习惯,“当然很好,只不过离婚之后我还没想好……”   “来我家。”   空气有一瞬间的沉默。   “我的意思是清河很想你。”   楚岫撇开了眼神,又补充道,“沈家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可以带你去我们老家玩。”   沈临突然很好奇,“那老家是在什么地方呀?”   “嗯……在北边呢。”   大约下午一点钟左右,沈临同楚岫告别,自己在商业街溜达。   不知不觉就看到了那个丧葬店铺,沈临面不改色地走了过去,掏出手机隐蔽地拍了下店铺的电话号码。   简直是天才!   他心情顿时愉悦了起来,自从沈仲山把他绑回去过一次,沈临就发现陆屿廷在他身边派了一批人。   大多时候不出现,离得不远不近。   安全归安全,就是不方便他搞事。   拍完照片之后,沈临打算买个小吃,但是正巧碰见有个卖煎猪血的……   “。”   想起点不好的回忆。   不过就在这时——   “这到底有什么好吃的,油腻,又是下水料,你吃了半夜要闹肚子的。”似乎是一个男人的嗓音,无奈又斥责。   “哎呀,挺好吃的呀,来来来尝尝,我今个心情好!”另外一人穿着白色大貂,高兴地拿着一个小纸盒,拿着小叉子甜甜蜜蜜地往男生嘴里放。   沈临一脸懵逼,直到那个男人提醒她后妈,“清清。”   林妍清顿时震惊回头望,连忙整理了下自己的刘海,略带尴尬地说,“啊,哈哈,安安啊。”   长睫毛高频率地扑闪。   “……”   沈临觉得震惊,因为面前这个男人不是其他人,就是抽他一管子血的医生。   好像是叫什么郑昀。   林妍清唇角的油光还泛着,小鸟依人地靠在医生旁边,被盯了一会才知道擦嘴,最后还是沈临递的卫生纸。   这事整的……   “不要和沈仲山说。”恶魔低语。   沈临死鱼眼道:“阿姨,你都让他抽我血了,我都知道怎么回事了。”   林妍清震惊地上去就捂这死孩子的嘴,最后四处看了一圈,发现陆家的车似乎在不远处,没过来。   她立马把人给拽到烤冷面的小屋子里了。   “……”   沈临很憋屈地坐着,心说混了这么久终于让他逮住一个人的把柄了。   林妍清给他点了个沙拉酱的烤冷面,秀气的眉毛蹙着,“你知道什么了你知道!”   “把你嫁给陆家是那糟老头子出的注意,我对你不差的好不好?”   沈临反驳道,“我都看见那消息了,沈仲山他搞换血保年轻那套,你抽我血压根就不是给沈云霄用的……”   “胡说八道!”   林妍清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想让他小点声,结果烤冷面来了。   “谢谢,没有放辣椒吧。”沈临接了过来,低头闷声吃了一大口。   “……”   林妍清闭了闭眼,解释道,“就你那30毫升的,够他换个毛线?指甲盖么!”   “我知道我做的不是啥好事,但是我不是幸幸苦苦给你找你妈妈的手稿了么?这有来有回的,你这死孩子。”   沈临觉得挺好吃的,撇了眼旁边的那个男的,心想他还怪淡定。   这年头,男小三还都挺敬业的。   “我知道啊,阿姨。”沈临扁了扁嘴,“你把我的血给沈仲山了吗?”   他都想好自己要埋哪快地了。   林妍清闻言一下子理清楚了,身子一下子坐直,“噢……你觉得沈仲山要换自己亲儿子的血?”   “不是吗?”   林妍清顿时笑得讳莫如深,但此刻又端来一份烤冷面,老板带着乡音道,“嗷,少油少盐的啊,放这了。”   氛围全失。   “郑昀!”   沈临迷迷瞪瞪地又往嘴里塞了一口,呜呜好吃。   “我回去再和你吵!”林妍清蹙眉转了回来头,看向了沈临,“你怎么想的啊?你长得又小又弱,刚来家里就不是很结实,成天还要挂水吃药呢。沈仲山压根就看不上你。”   沈临莫名觉得自己被人身攻击了。   “再说了,你以为沈仲山多爱云霄?”   林妍清很从容地拿着瓶汽水,叼着吸管喝了下,面色轻蔑又嘲讽,“他最爱他自己,最后换血一定是用云霄的。”   “你还不够格呢,小蠢货。”   沈临愣住了,不是用他的?那抽他血干什么。   “啧,你担心这个干什么?我看陆屿廷不是被你勾得魂都掉了,你有什么可害怕的?”林妍清很不理解,用牙签叉了一块烤冷面塞嘴里,喷香。   她原先就在国外,回来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   说是小孩喜欢容家的那个少爷,但是人心有所属,觉得沈宁安是顶替了心上人的功劳,直接就闹翻了。   林妍清当时还觉得纳闷,这有什么好喜欢的,跟中了蛊一样,容明征不是眼盲吗?   这、这有啥喜欢的?虽然直说不好,但、但这不就是残疾吗?   还上赶着照顾。   小蠢货,小蠢货。   沈临听到对方这么说,连忙反驳道,“他不喜欢我的!”   林妍清蹙眉,“啊?不喜欢你?我怎么听说的传言是,给你发了N张卡,一毛钱不花,自立自强,爱好是买金豆豆,你是一朵坚强不屈的小白花。”   沈·小白花·临:“什么啊,他一开始就不让我离婚,说什么我有用,给的那钱我一点都不敢花,万一他让我还怎么办?”   “或者再给我按个什么罪名,让我蹲大牢,我不完蛋了么……”   林妍清:“……你看了什么小说啊?”   “。”   郑昀始终都没有说话,而是给偷偷将身边人的汽水换成了娃哈哈纯净水。   “陆家不至于哈,给你钱你就花啊,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林妍清总结道,“不过,你为什么觉得他不喜欢你?”   “你年后不是回家了么?陆慎要是知道他儿子来给沈仲山拜年,会觉得丢人丢到家了。”   “我看他不像是不喜欢你。”   一连说了好几句。   沈临一点都不信,很直白地说:“他是喜欢我的脸,喜欢我的身体,但是不喜欢我!”   “扑哧——”林妍清差点没绷住,“咳咳咳……咳咳”   郑昀不知道为何,听到这句话后,手指也微微蜷缩了起来。   林妍清只是觉得震惊,“谁教你这么说话的?我的天啊。”   面前的少年似乎是好几天的怨气了,看了下摊子上的菜单,闷闷道,“我还要再吃一份。”   “……”   林妍清闲的没事干,正好打探一下,“陆屿廷跟你说的沈仲山的事?”   “唔……我看到广告牌了,后来问他的。”   “噢,那他看着也不隐瞒你什么,你有什么可紧张的?”   沈临心头一梗,他又不能说自己其实是个冒牌货吧,只能含糊道,“我的血没有给沈仲山?”   “没有啊,确实是给云霄用的,不过这是一个秘密。但你不必担心,沈仲山抽不了你的血。”   林妍清撑着下巴闲散地玩指缝里的小牙签,慢悠悠地说,“他越想活得长,他死得就越快。”   周遭小店的人声鼎沸的,但这句话说得却让人脊背生寒。   沈临愣了下,表情呆呆的。   “啧,瞧瞧,被你发现了。”林妍清虽然看着是很担心,但其实从语气姿态上全然没有多紧张今天的事,只是问,“说吧,怎么才能不泄密?”   纤长的手指敲了下桌面。   郑昀嫌弃脏,拿纸巾去藏她的手指。   “其实告诉沈仲山对我也没什么好处,我只是不想那么快挂掉……”沈临用手托着下巴思考着,“但是要说我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还真有一件。”   林妍清凤眸微抬,倒是好奇了起来。   “阿姨,你不能和其他人说,包括——”   林妍清:“郑昀不是人。”   “……”   “哎呀,他跟我拴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我要是完蛋了,他必然也翻不了身。”林妍清笑眯眯地看着身旁的男人,再回过头来看沈临,“说吧。”   倒是能听出几分鼓励。   毕竟在林妍清眼里,沈宁安是个从未有过主见的人,整天只沉浸在无聊的爱情当中。   所以发现对方提出的条件不是钱之后,还是相当讶异的。   “其实就是……”   大约三十分钟过去——   陆家的人在烤冷面摊子上发现了沈临,人正给自己加餐,吃了一串淀粉肠,油浸浸的。   四目相对。   “我认得你叔,吃吗?”沈临很有礼貌道。   “……”   陆屿廷在车上等了许久,等来了一个浑身奥尔良、黑胡椒、沙拉酱混合芳香的老婆。   他沉默半响,“吃饱了?”   沈临点点头,站在外面倒是没有动,神色清澈。   “进来啊。”   沈临:“我身上有味道,要不我打车吧。”   面色认真。   陆屿廷愈发不解,抬眸看过去,“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沈临其实是想去趟那个店铺看看,但是陆屿廷已经拉住他的手腕了,人一下子失控栽到了车里。   ——完了,肯定要磕脑袋了。   “唔……嗯”   脑瓜被一双手护着了。   沈临缓了好一会才发现自己被放到了腿上,他垂头看了下自己的手腕,又看了下陆屿廷扣住他的那双手。   “。”   真的好伤人自尊。   他怎么感觉自己大腿还不如陆屿廷的臂膀粗呢……   自己是正常体型吧,顶多就是瘦点。   但就在这时——   “这几天为什么不开心?嗯?”陆屿廷平和问。   沈临觉得他靠得太近了,但说实话他困扰的问题已经解决了,连带着看陆屿廷也没那么烦了。   甚至想起来后妈的那句话。   ——这有啥不开心的,情绪价值是可以买来的,长得帅的才是难找的,先吃干抹净再说。   陆屿廷长得确实不错。   沈临手腕一直在被摩挲,似乎是安抚小孩子那种摸法,倒是耐心得多。   ——这么喜欢他的身体?   沈临突然心里冒出点邪恶念头,转头看向陆屿廷,“我吃了很多垃圾食品呢。”   “……”   陆屿廷拨动了下怀里人腕骨的珠串,“嗯?”   怀里人跃跃欲试,很洋洋得意道,“这样你还敢亲么?”   一股香香的味道。   食物的芳香。   沈临决心要扳回一局,陆屿廷在原书里好像还是有洁癖的,他现在脏脏的,恶心死他。   陆屿廷眼眸微垂,揽着人的腰,觉得可笑。   他脑袋里都在想什么?   沈临:“你把我放下——”   距离极具缩近。   沈临在最后一秒错开了脸,吻落在了脸颊,他的腰都被勒紧了。   “躲什么?”含混不清的嗓音。   沈临真是觉得男的好可怕。   心脏砰砰直跳的。   “但我不是很能接受,我要回去漱口。”沈临硬邦邦地说道。   陆屿廷仿佛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闷声笑了起来,连带着胸腔微微震动起来。   沈临抵住对方的肩头,真是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也就在这时——   “楚岫是吧,你和他有交际?”陆屿廷倒是也不着急回家了,只是垂眸看着那个耳垂,轻声询问。   人还是有逻辑条理的,只不过脑子里的画面变得有些汁水横溅。   沈临似乎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放在人肩头的手滑下来,困惑道,“不可以吗?”   “怎么会?”陆屿廷视线又微微下移,扫了眼人的喉结,不太明显,小得很。   沈临身上没有几两肉,单腿就能把他掂一掂,情绪直白又单纯。   害怕是害怕,生气是生气,委屈是委屈。   有时候会全部冒出来,有时候会只显露一面。   陆屿廷不太喜欢他不吭声。   倒不如逗出情绪来。   “他和容明征复合了,有告诉过你么?”陆屿廷平和询问。   沈临“啊”了一声,有些震惊,但并不是上次经历被骗的伤心,只是歪了歪头。   “这么快?”   陆屿廷微微蹙眉,快什么?   “那容明征应该得偿所愿了,可惜你了……”   怀里人视线突然移了过来,不知为何他居然能品出几分同情的意味来。   “可惜什么?”   沈临再不说了,只是嘟嘟囔囔说要回家,似乎原先几日的愁云又消散了。   但不知为何,陆屿廷心头并没有觉得安定。   容家始终是个祸患。   *   沈临再度闲了起来,尤其是在得知楚岫已经和容明征复合了这件事。   由此可得,剧情就是在往前走的。   虽然玫瑰针织花出现了一丝丝的偏差,但大方向还是对得嘛。   他在二楼收拾自己的谷子,清点了下自己的资产,结果发现□□群里的代购居然有好几个卷钱跑路的。   官谷没收到就算了,结果钱也没退回来。   据群友说是拿集|资的钱给对象买限量款球鞋了。   天杀的。   沈临感觉心痛,但还是认真在二楼摆自己的东西,他网购了一批亚克力板,小心的用酒精棉擦包装袋子,又把吧唧对着光检查有没有划痕。   最后放到展示板上的凹槽上,顿觉满意。   大约过了一上午。   二楼的主卧,一楼的阳光房,书房的拐角,基本都晾晒着沈临的“财富”。   管家特地停了别墅的钟点工服务,为的就是防止别人乱动沈临的东西,但这么一路看下去,真有唐僧晒经书的架势。   这、这……   他端着果盘去找人。   沈临此刻正在二楼卧室的地毯上,他给自己买了新的行李箱,里面还有一堆泡泡马特,他正耐心十足地去擦,神情认真。   管家去看的时候,人身边都摆放着一个个不知名小人,以沈临为中心呈现一个大圈。   “林叔?”语调很是上扬。   管家忍俊不禁,“怎么今天想着收拾了?”   沈临停顿了片刻,随即眼神躲避地说道,“我、我就是心血来潮……今天太阳好,又是周末啦,我有空就想整理整理。”   “会碍事嘛?”少年仰头问了下。   管家笑道,“怎么会,把果盘放这里了。记得吃。”   沈临像个小蒜头一样点点点。   但与此同时,别墅门的指纹解锁以及脸部识别系统完全故障,似乎有外力破坏。   管家察觉到手环上的警报,立即下楼,然后怔怔然地看着楼下。   陆慎似乎是风尘仆仆,随手拿着个扳手,就这么硬生生撬开门了。   对视了两眼。   ——“我儿媳呢?” 第41章 改口费   沈临还在摆弄自己的东西,主要是上次榕城暴雨,家里有点潮湿,他害怕那些谷子发霉。   简单晒一下就得收起来了,也不能放太久。   但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不认识的。   陆慎手里的扳手扔口袋里了,他穿的只是个风衣,看着倒是随和些,只不过盯着地毯上摆弄小东西的人还是愣了下。   这什么玩意啊?   “你是……”少年面色迷茫地问。   陆慎从善如流地拉过管家,笑着道,“他哥哥,我想着来看看林也。”   沈临看向了管家叔叔,对方似乎是在笑,但笑得很命苦的样子。   “噢噢,那叔叔好,我、我把我的东西收起来。”他立马弯腰把自己未拆的盲盒套装往行李箱里扔,心里想,林叔有哥哥?   没听说过。   但那人似乎是略显好奇,蹲下身子拿了个闪亮的包装袋,问了下,“这什么?”   沈临刚想和对方解释,结果余光一扫,发现个奇怪东西,“那什么?”   四目相对。   陆慎面不改色地拿出来了扳手,“噢,这个是我的业余爱好,平常喜欢修理机车。”   沈临只是静静地看着,鬼才信。   “你该说你的了。”陆慎也不嫌尴尬,两指夹着个银白色的套纸,里面的东西圆圆的、硬邦邦的。   倒是一点都不怯场,活像跑到小孩群里的大人。   沈临想了想,还是解释道,“吧唧。”   陆慎年纪大了,完全听不懂这孩子叫了什么,还以为是撒娇,愣了好一会。   “动漫的周边,goods,就是谷子,吧唧,是日语中徽章的读音。所以就这么叫了。”沈临不知道为什么也没站起来,大概因为对面的人一直是蹲着的状态。   陆慎蹙眉了然,是装出来的了然。   “我能拆一个吗?”   管家真是受不了了,试图给沈临眼神提示,结果人倒是很高兴对方好奇自己喜欢的东西。   甚至主动道,“当然可以,不过这个是盲盒,你会可能会拆到不是很喜欢的角色,所以有时候会觉得亏本。”   陆慎觉得有意思,“那哪个是你喜欢的?哪个是不好的?”   沈临想了想,拿出盲盒的纸壳子,翻到了背面,”这个……我喜欢白发银眼睛的这个,这个黑发刀疤脸的是个反派,我不是很喜欢。”   “但也有人喜欢,只能说不是我推。”   陆慎敏而好学,“推是什么意思?”   “我喜欢这个角色。也是日语传过来的说法。”   “噢。”   “那我喜欢反派。”   “……”   陆慎倒是真的开始抽盲盒了,一连撕了五个,全部都是不同款式的白毛。   沈临一下子欢呼雀跃,“你手气好好啊!”   陆慎蹙眉,罕见地有些郁闷,“还有吗?”   没抽到自己想要的。   沈临只好弯腰又捞过来一个盒子,温声道,“这个是另外一部动漫的,烫圈的是这个金发少年,冷门的穿制服的分会会长。”   陆慎又咨询了下这两个词的含义,“噢……那我抽分会会长。”   沈临不理解,但尊重,“那这个应该比较好抽,我看网上好多人都抽出来的是这个。”   “你喜欢那金发的?”   “嗯嗯。”   陆慎又抽出来一水的金发,眼角微抽,什么玩意?这还是盲盒吗?   身边的小孩儿却相当高兴,“啊,你抽到他了你抽到他了。”   沈临当即又捞过来自己好几个不敢拆的,眼睛亮亮的,“你还可以拆这些。”   陆慎嫌弃,“不要,我总抽不到我想要的。”   管家有些绝望,看了眼手表,但就这么个简单的动作,被发现了。   陆慎回头撇了一眼,面色相当冷淡。   “着什么急啊……”语调慢悠悠的,但是却带有警告的意思。   沈临以为和自己说话,于是认认真真地道,“不着急。”   “……”   陆慎觉得有趣得很,只不过还是看到了人手腕上的那个串珠,难免有些怀念,眼眸都温和了不少。   轻宜啊……   “你觉得男同性恋怎么样?”陆慎还是没忍住。   沈临面露困惑,“你是陆叔叔吧?”   “。”   “我不记得林叔说过有哥哥,倒是曾经有弟弟。”沈临抱着自己的谷盒,轻声道。   “。”   陆慎闻言一下子笑了出来,肩膀都松散了起来,眉眼之间才隐隐露出上位者的气息来。   但他还是没站起来,仍旧是蹲着保持水平线。   同幼儿园小朋友交流的说法。   “是,不过你难道不应该叫我爸爸?”语气平和,但嗓音很是低沉。   沈临一瞬间噎住了,好长时间没说话,等着人转移话题。   “我带了好东西来的,习俗上说有改口费,我带了块金砖。”陆慎从右边口袋里拿出来了东西,面色倒是很平稳。   沈临无法想象一个反派左兜扳手,右兜金砖的样子。   雷得半天没反应。   沈临觉得哪里肯定有些误解,磕磕巴巴道,“叔、叔叔,我不能要……我有钱的。”   说实话他现在真不少钱了。   金砖还是太超前了。   陆慎蹙眉:“传闻倒是不假,你还真是个小白花。”   沈临第二次听到“小白花”这个称呼了,木木的,心说外面都给他传成什么样子了。   还不如直接把形象搞烂一点。   “好吧,爸爸。”   陆慎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好似龙颜大悦,抬手就把金砖给扔过去了。   咣当——   有什么破裂的声音。   地板碎了,质量不是很好的样子。   沈临抱着自己的东西,看家政维修的人过来,整个人还是很错乱。   但是他还没忘了正事。   陆慎来了,那不该说台词了?   ——给你XX万,离开我儿子。   沈临翘首以盼。   但陆慎只是又拿了个小手办看,身子微倚靠在墙上,分明就是个闲人样子。   似乎是察觉到目光了。   陆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眼角有些细纹泛起,仿佛是岁月的痕迹,他问了句,“我年纪大了,很多事情不懂,你说男同性恋是怎么起来的?”   “你原先不是喜欢容家那个?不恨我么?”   沈临懵懵的,“我不喜欢他了。”   他又想了想那个问题,“我也不知道,可能他喜欢的人碰巧是个男的?”   陆慎又笑了起来。   沈临没忘记自己的正事,“我、我……”   想离婚这三个字还没说出来。   一道阴冷的“爸”就先传了过来。   沈临怔怔然地扭头过去,看到陆屿廷站在门口,领带都有些歪斜,面色阴郁得很,只是平静道,“有十多年没来了吧。”   陆慎面容有轻微的波动,但还是摊了摊手,语调恢复惯常的冷淡,“行了,我没做什么,去看看他掉块肉没有。”   人慢条斯理地走了出去。   沈临站在卧室床边,手边的行李箱装满了他的小东西,站着懵懵的。   怎么莫名其妙扯到他身上了?   陆屿廷倒是真的一眼也没分给他父亲,只是径直走了过来,握住沈临的手腕,习惯性地摸脉搏。   “我没事……”少年呐呐地说道。   陆屿廷闻言笑了,手指似乎都在微颤着,面色冷淡道,“是不是觉得他很亲切?”   沈临刚想说是。   下一秒。   “他就是这么亲切地把我祖父、母亲安乐死的。”   沈临完全不敢相信,他总觉得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但又不好说出口。   只是站着,不知道该怎么做。   原来有这么大的隔阂。   他平静的眼眸夹杂着一丝同情。   但是下一秒,沈临被抱住了,肩胛骨被锁得生疼,漂亮的脸上露出些迷茫的表情。   有这么喜欢他的身体吗?   *   饭桌上——   沈临觉得氛围真的很古怪,他尽量降低存在感,慢吞吞地吃饭。   “陈赟没看住你?”陆屿廷讽刺道。   “噢,我把他绑在Z区的木屋里,会有管事喂他水的。”   沈临没忍住咳嗽了起来,呛得难受,一张纸巾递了过来,陆慎笑眯眯地道,“别害怕,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更害怕了。   陆屿廷冷漠地将纸巾抽走,面不改色道,“你是自己离开,还是我送你走?”   沈临愣了下,不是,这立马走啊。   他还想再抽几个盲盒来着。   QAQ。   陆慎神色浅淡,似乎是察觉到了和自己儿子话不投机半句多的事实,蹙眉道,“你是以为你翅膀硬了是么?”   语气很冷。   沈临夹了个藕片进嘴里,很小心地咀嚼,但还是发出嘎吱嘎吱的脆响。   “……”   “……”   陆慎翘着二郎腿,不知道为何觉得有趣,看了眼沈临,“阿廷,我会回去的。”   “你放心,我总得看你安稳了……再离开啊。”   语气始终慢慢悠悠的,像是聊天一样,只不过看了沈临一会,拧眉问了下,“这藕很好吃吗?”   沈临:“……”   “有点辣。”   嘎吱嘎吱嘎吱——   陆慎心情相当愉悦地吃了起来,直到陆屿廷冷冷地说,“门弄坏了,你自己修。”   “。”   *   沈临还是觉得不对劲,彻夜难眠,怎么不是标准剧情啊?   应该说“给你XX万,离开我儿子”这种话啊!   他拉着被子想不通,但是又觉得不对劲,那块金砖怎么处理啊。   到时候背着书包背走算了。   正这么想着,腰突然被拖了过去,沈临不知道为何本能反应是接着闭上眼。   装睡装睡——   似乎有手在摸他的脸,脖颈被蹭了蹭,夜色如水,沈临很艰难地控制住自己不躲开。   “老婆……好喜欢你……”似乎是喃喃自语,发丝间有呼吸的气流穿过,“呼……被他发现了……”   “怎么藏住你呢?”   沈临一瞬间愣住了,随即眼眶止不住地冒出来泪花,委屈的情绪直线上升。   呼吸愈发不畅。   陆屿廷清醒了过来,以为人是又做噩梦了,手刚伸过去。   下巴就被一拳打得微微一偏。   眼眸中闪过奇异的神色。   “一点也不疼。”语气慢条斯理的。   仿佛被发现了,反而更兴奋了。 第42章 坦白   沈临闻言更是生气,又在被窝里伸脚去踢,不过腿还没怎么着,手就被扣着往上拉。   腰提着,胯骨几乎都紧密贴着。   陆屿廷呼吸似乎是有些粗重,轻轻蹭了下沈临的头发,“怎么办,你知道了啊。”   “我就该给你喂安眠药。”   一字一句道。   沈临整个人都被激起来了,屈膝就使劲顶,结果瞬间天旋地转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压住了。   呼吸愈发急促。   几乎带着胸腔共鸣。   “你混蛋!”沈临偏过头来,眼角渗出的清泪终于被人看到。   陆屿廷捏着人的手腕亲了亲掌心,而后垂眸去看人,语气哑然,“啧,哭什么呢?”   倾身想要吻掉眼泪。   ——啪!   男人脸微微侧偏,但唇角却扬了下。   沈临扇了他一巴掌,眼角通红地盯着人,“不是不喜欢我吗?”   “你不是人!”   陆屿廷转过头来看人,眼皮微垂着,语气很是低沉,“打舒坦了?”   仰躺的人额发微微散开,呼吸一劲一劲的。   “手疼不疼?”   沈临真的好生气好生气,视线都有些看不清,但还是断断续续地说,“呜呜……,联姻就好好联姻……我本来也没想嫁给你。”   陆屿廷蹙了下眉。   “……咳咳……我躲了好久,还是被沈云霄找到了……”   “后面还、还以为你是好人,咳咳……”   沈临突然开始咳嗽,单薄的胸膛一起一伏的,面色潮红得不正常,人一下子被抱坐了起来。   啪嗒——   台灯似乎是开了,但沈临咳嗽得止不住,下巴靠在对方肩头,脊背一直在被顺。   “呜咳咳,我没谈过恋爱……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我们结婚了”   沈临很崩溃,这些天他都不开心,“你亲我抱我……但说不喜欢我,只给我钱,还不让我离婚,你……你这不是在包养我么?”   眼泪像止不住的水龙头。   “你一直欺负我。”   最后一句话仿佛是宣判了罪行,沈临之后就咳嗽得愈加厉害,几乎停不下来了。   陆屿廷立马起身,将人往上一抛单臂抱着,随即就去给人倒水。   “我没、没有自尊心吗……咳咳……”   杯壁被抵住在唇缝,沈临根本就不想喝,抬手就推开。   啪——   杯子碎掉了,伴随着停不下来的抽泣。   陆屿廷微微皱眉,仍旧没有松手,只是重复换杯子倒水,心乱如麻。   直到沈临开始呼吸得不正常,变得太急促了,推他的手也没什么力气,慢慢地滑下去。   “呼……呼”   沈临面颊很红,感觉天旋地转的,人被放在沙发上,双腿垂着,鞋子也没穿。   眼窝都含着泪。   “唔——”   呼吸戛然而止,小半张脸都被捂住了,只能听到隐约的抽噎,像雏鸟一样。   “你过度呼吸了,闭气缓一缓。”陆屿廷半跪在地上,另外一只手按着人的后脖颈,轻轻地固定着。   怎么会哭成这样……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掌心变得潮湿又泥泞,似乎有门齿在咬,他不舒服。   陆屿廷蹙眉,微微起身,弯腰去看沈临:“乖一点,我给你留了缝隙的。”   面前人生得确实好看,眼尾潮湿更容易激起人的凌虐欲,尤其是在望着你的时候。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陆屿廷眉眼微垂,“我喜欢你,你以为是什么好事情么?”   沈临眼泪都停住了,呼吸软趴趴的,垂着的手指抓了抓沙发,好似溺水的人在抓浮木。   “从我五岁起,我但凡喜欢的是活物,都会在第二天看到它的尸体。”   “有狗,有猫,有鸟……”   沈临察觉到后颈的手在微微地摩挲着,激得他浑身发麻。   “你是沈家送来的,我怀疑都不能怀疑了?”陆屿廷松开了手,滴答,面前人唇瓣都是潮的,怔怔然地看着他。   好乖。   陆屿廷起身拿纸巾去给人擦下巴,动作相当温和,似乎是在自言自语,“沈临,沈宁安,差得这么多。你改变了我所有的计划。”   “我不知道怎么处理你。”   神色很是淡漠。   沈临垂着睫毛,温声建议道,“你可以和我离婚,扔我回沈家。”   声音闷闷的。   陆屿廷气急反笑,捏着人下巴抬起来,“来的是沈临,又不是沈宁安,我凭什么还回去?”   沈临抬手就打。   直到人被穿着腋下抱起来,小腿往前一拉,陆屿廷贴了贴人的耳朵,呼吸的气流扫过人的耳廓,“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我不信是为了我。”   沈临一时间愣住了,下巴尖尖,耳边传来人有隐隐疯癫的语气。   “你真的很娇气,你和沈云霄说了多少次讨厌我?”   “现在却委屈成这个样子……”   沈临呼吸变得不稳当,挣扎着要下来,但是人按着他的后脖子,似乎是又坐到了床边,额头微微抵着,似乎是安抚,“好了,已经被你发现了。”   “那我给你留的退路也没有了。”   沈临一时间眼睛微微放大,不知道这话什么意思。   “你只能留在我身边了。”   唇肉被咬住,轻轻地拉扯,身体开始发热。   陆屿廷也就亲了两下,眼神晦暗不明,直直地盯着怀里人的领口,“能碰么?”   *   沈临被抱着睡了一夜,唇瓣红肿不堪,再度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晃晃悠悠的,定睛一看发现是在车上。   “你带我去哪里?”语气很是震惊。   陆屿廷看人醒了才动作,将怀里人放到另外一个腿上,面不改色道,“换个地方住。”   沈临刚想说话,唇缝被塞了个硬质糖果,薄荷味道的让他略略清醒。   不过他还是不明白,只能找出唯一的理由。   “那是你爸爸啊。”语气呐呐的   陆屿廷似乎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   沈临默然不语,心想这句话好熟悉,但犹豫了半天也没说出口,只是想下去。   究竟有什么好抱的。   还硌得慌。   陆屿廷倒是没怎么阻拦,原本不动只是怕他醒,现在醒了到也没什么。   沈临眼皮还是有些肿,自己给自己扣安全带,很不解地看了眼身边。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也扣上。   然后沉默。   沈临其实觉得有些后悔,早知道装睡到底算了,他只是觉得委屈。   凭什么又摸又抱,到头来说不喜欢。   自己又不是主动和他结婚的。   “我不喜欢你了。”沈临垂着眼皮道,抓了抓自己的手,发表宣言。   “知道。不是讨厌我么?”对方语气没有丝毫意外。   沈临愣了下,他还是不知道对方怎么知道和沈云霄说的话的,面色相当困惑。   “监听系统。”   陆屿廷抓住人的手,放在膝盖上,似乎是把玩什么玉器一样,轻飘飘地道:“平常不会听,但如果你距离过于远,不按时回家,保镖同我发了消息后……”   “我会听。”   在解释。   沈临很难形容自己的感受,他磕磕巴巴地道,“那你……听了几次?”   陆屿廷以为他在害怕,抬手摸了摸人的耳垂,“容明征试图绑你那次,怀安寺一次。”   “你非要出去玩。”语气没有什么起伏。   车厢内很安静,沈临其实心里怦怦直跳,他在想上次小吃街的事。   他以为陆屿廷顶多只会用定位,没想到还有监听,沈临完全不敢相信。   自己……不算什么人物吧?   “不喜欢这样?”陆屿廷似乎有些烦恼,但还是说,“我暂时不会改。”   沈临仿佛是看到了另外一面的人,整个人都没怎么说话。   他这是不装了。   “外面对你的传闻部分是我操纵的,但过段时间,到处都会是我虐待你的消息。”   沈临不解,“什么?我听不懂。”   陆屿廷捻了捻人的指腹,“沈家会故意操纵舆论,逼迫我离婚。不然……我父亲怎么会这么恰如其分地回国。”   “我早就让人把他的证件毁了,人也软禁在圣徒庄园。”语气很是平静。   沈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陆慎真的是来让他们离婚的,楚岫没骗他。   欸……可是……   “叔叔给我一块金砖。”沈临有些犹豫地说道,“他让我喊他爸爸,说那是改口费。”   陆屿廷面色骤然变得古怪,“你喊了?”   沈临磕巴道,“我一开始拒绝了,但他说我果然是传言中的小白花模样,我不高兴,就喊了。”   他莫名有点紧张,不知道是不是做错了。   “我是孤儿,没有爸爸,也没当回事儿……”沈临语气都有些无措,“我我还给叔叔吧——”   话还没说完。   陆屿廷皱眉,阴郁道:“难怪他这么高兴。”   “……”   就在这时,车停了,沈临刚想扭头从车窗看外面是什么地方。   车内轻飘飘地问了句,“小白花不好么?”   “啊?”   陆屿廷只是道:“没什么。”   *   楚岫一直在等沈临的消息,但是发现无论发了多少条都没有回复。   他只能去发消息询问另外一个人。   但还没发出去。   容明征就从背后走了过来,温和询问道,“是在和安安沟通吗?”   楚岫压制住喉咙的恶心感,强忍着没有推开对方抱过来的动作,只是垂着手臂用手指轻滑,将系统换了。   “是啊,你不是想你的弟弟想得要死?我不得多问问?”楚岫微微扬了扬下巴,做出一副嫉妒的样子,语调拿捏的尖锐又刺耳。   容明征轻微蹙了下眉,捏着人的肩膀转了回来,温和道,“楚楚,不能这样,你要善良。”   “……”   你TM。   楚岫只能故作神伤:“还要我怎样,他已经不信任我了……我看你心里只有沈宁安!”   容明征闻言顿时笑了,他虽然口口声声说让人善良,但实际上听到这话后浑身都舒坦极了。   只是轻声道:“好了,安安是个小孩子,不要和他计较,他现在被沈家扔入水火之中,正可怜得紧呢。”   楚岫还尚未回话,男人面色忽然变得阴沉,似乎是自言自语,“他太叛逆了。”   “怎么能装失忆呢……”   楚岫垂着的手指轻微动了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   叛逆期的沈临正在新房子里溜达,这里比自己住过的出租屋好太多了,而且还有大大的落地窗。   相较于临景山来说,是一梯一户,而且可以点外卖!   沈临还是比较满意的,但是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只有一个大的卧室,多余的房间全部都变成书房和衣帽间了。   他迷茫地问;“客房呢?”   “没有客房。”   沈临又想了想,算了,陆屿廷大概只是把自己扔在这里,他应该还是要回临景山的。   “不分房睡。”   沈临一瞬间脸跟火烧的一样,觉得莫名其妙的,他刚想说几句什么,对方就道;“把书房换成你的收藏室怎么样?”   “我让林叔给你定制木架。”   “给你两个房间用。”   沈临可耻地动心了,但还是故作不在意说,“随便你。”   但没走两步又回头着急道:“可我的东西都在临景山呢,你没给我拿过来。”   沈临一来到新地方就洗漱过了,吃了点简单的早饭,因而终于显得有些血色。   陆屿廷只是弯腰蹲下整了整人卷掉的裤腿,漫不经心道:“在家里放着又不会丢,我给你再买其他的不行么?”   沈临想了想,倒是也行,不过他问,“你给我买?”   陆屿廷抬眼冷冷地看过来,“我是软饭男么?   “……”   沈临呐呐地道:“没说你软啊…”   人忽然咳嗽了起来。 第43章 摇摇车   陆慎站在一楼的大厅前,面前的窗户外是一片空地,草坪很是郁郁葱葱。   他看了好一会,察觉到后面的脚步声才道:   “林也,你不想离开临景山吗?”   管家面色微微一动,垂眸道,“不想。”   陆慎穿得很休闲,衬衫扣子都没怎么系,无名指上还有着一道很深的痕迹,他笑了起来,“我给你介绍对象。”   “我年纪很大了……陆总。”   身后的人微微躬身,好似一棵树,已经长在了这片土地。   陆慎面容冷淡了起来,“你也怪我。”   他将视线微微移开,似乎是叹了口气,看着落地窗外的草坪,似乎是回忆什么。   “行了,我去把门修修吧。”突然转成轻快的语气。   管家愣了一会,但还是跟了上去。   门自然是没能修成的,因为陆慎发现了个新奇玩意儿,那个机械狗。   他微微俯下身来,大手掌锢着机械臂,看到底下的编号:0000001。   “怎么把原始模型拿来了?”   陆慎眉眼微抬,倒是没想到自己家里会出情种,唇角有些自嘲的扬起。   “这……这是少爷给小沈……”   陆慎闻言就笑了,“老爷子都死了,你还这么叫他。”   管家有一瞬间的无措,但下一秒,陆慎仰头看他,“林也,我也没见你叫我哥。”   “陆总。”语调很平。   “哈哈哈……”   陆慎似乎完全不在意,转而轻而易举地卸掉了机械狗的内置核,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管灰白色的晶体。   是骨灰。   似乎想起了那个晴朗的午后,面色仓皇的孩童站在不远处。   “欸,恨我好了。”他又原封不动给人塞进去,眼尾有些细纹,似乎是在笑,又好似不是。   陆慎在家逛了一圈,难免近乡情怯,临景山是郊区,方圆几里可能都难有人来。   实在是个藏人的好地方。   他坐在沙发上,交叠着双腿,面前有个小不点的手办放在茶几上。   沈临忘记收了。   陆慎困惑地问管家,“林也,你觉得同性恋正常吗?”   管家眉眼一抽,只是提示道,“是您安排的这次联姻。”   “噢……”   陆慎倒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手指有些不耐地敲打着膝盖,漫不经心道说,“可我没想到他真会同意。”   大约停顿了几秒。   “也没想到事态会到这个地步。”   管家只是站在身侧,并没有回什么话。   陆慎问:“沈仲山找了那小孩几次?”   “大约是两次。”   陆慎似乎是想了想,脊背靠着沙发,是一个很放松的姿态,“那他还暂时没有想要动他儿子的意思。”   思绪微微一顿。   似乎是想到什么可笑的事一样。   “让阿廷藏好人吧。”   *   沈临看着陆屿廷打电话,然后自己的课程就变成了线上授课,作业也可以线上提交。   唇角有些压不住。   但碍于目前人设所限,他还是垂着脑袋,手指蜷缩了下,做出一副忧郁模样。   内心OS;   ——赶紧上班啊,我要打游戏……   陆屿廷抬手摸了下人的耳垂,似是观察,“会不开心吗?我本来连学都不想让你上。”   床上的人发丝柔软,眼皮虽说消肿了,却还是挂着点红,略带不解地问,“可不是你给我恢复的学籍吗?”   沈临觉得一码事是一码事,陆屿廷虽然很混蛋,可是在上学这件事上没什么可指摘的。   “但我完全可以给你买个学位。”   “……”   陆屿廷手指揉搓了下人的锁骨,轻声道,“你年龄被改到了22岁,如果沈家做事周全,会解决好你的学位问题,但是没有……”   “甚至有人说你是为了照顾容明征自愿休学的。”语气故作不在意,但眼眸变得很阴冷。   沈临立马偏开视线,“不是我!”   “我回头给你改回来年龄。”   房间里微微安静了下。   沈临算了算,歪了下头,“可是我今年过了年……也才……20岁。”   “那我不能和你结婚了。”   “。”   陆屿廷面色顿时有些复杂:“那先不改。”   大约十几分钟后——   陆屿廷才终于准备离开,沈临穿着拖鞋站在门口,站得很远,挥了挥手。   “你过来。”   沈临不过去,“我不会让你亲我的。”   语气过于直白,以至于形成一种微妙的对峙。   “我还没有喜欢你。”沈临再度重申。   陆屿廷手背青筋一下凸起,当即就把门关上了,“那昨晚——”   “我只喜欢你的肉|体。”   一记回旋镖,刀刀到位。   陆屿廷面色骤然变得难看。   沈临警惕地看着对方的手,似乎想到什么画面,磕巴道,“你力气比我大,不不能家暴。”   他没结过婚……只是记得后妈说过要树立起自己的地位来,不能平白无故被揩油。   陆屿廷愣神了下,闭了闭眼,索性将口袋里的手机关机,走了过来。   沈临直接往后退,对方走一步,他退三步。   最后被抵在门上,手指还捏着门把手,差一点点就进去了。   “你从哪里听到的话?我查不到谁和你说的。”   “我有病么?打我老婆?”   沈临脚尖都被迫垫着了,腰被往上提,对方似乎是真的想不通。   “你发誓。”   “……”   陆屿廷觉得自己中了邪,竟真的一字一句道,“我发誓。”   沈临推开了人,又挪开了距离,勉强给了个笑,“其实是你亲的我太用力了,我我舌头不舒服,你走吧。”   光速地开了另外一道门,进门后咔哒一声反锁了。   “……”   大约十几分钟后。   门外才彻底没了动静,沈临抱着腿贴着门坐下,不知道为何摸了下上次针孔的位置。   为什么……抽他的血呢?   *   沈仲山在枫山医院疗养,病房里窗明几净,悬挂的液体一点一滴地输进泛黄又有褶皱的皮肤中,血管甚至都微微鼓涨。   不过多时,一个西装革履的助理就推开了门,谨慎的递过来一份文件。   沈仲山这才微微张开了眼,呼吸宛若个老旧的风箱,扫了一眼来人,“嗯……程野,你办事还是妥帖。”   “走吧。”   他朝外挥了挥手,不多时人就离开了。   那是一份亲子鉴定书。   沈仲山独自在病房中,手指都有些颤颤巍巍,翻开最后的结果后,一下子笑了起来。   但声音极为阴沉又压抑。   “好,好。”   也只有这两个字。   沈云霄将近一周都在处理那个孩子意外死亡的家庭,即便是巨额的赔偿款对方也无法接受,直至他找上容家。   条件很简单。   ——婚约取消,安安回来。   ——嫁进容家。   沈云霄得知后面的那个消息后指甲都握得嵌进肉中了,他们当他弟弟是什么抢夺的东西么?   时间还不到,还不到……   “进来。”   沈云霄推门进去,看到自己的父亲温和地看着自己,“处理好了?”   “嗯。”   沈仲山甚是满意,点点头道,“我就知道,你是我最优秀的儿子。”   他拍了拍床边,示意人坐下来,沈云霄只能坐下,“爸。”   “我年纪愈发大了,到时候还是要靠你撑起我们沈家的家业……”   沈云霄脊背上的伤还未好全,只是沉静道,“我明白。”   “畅云计划上面在看着,不能完全落到陆家手里,容家要来分羹,我们更要出手。”沈仲山鹰眼微微一眯,光是看了下身边人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弟弟啊,放心。”   沈仲山轻声道,“他小时候是不是爱跟着你?我依稀记得云霄你当时并不喜欢他。”   沈云霄一瞬间呼吸都停了。   错乱的记忆开始拼凑——   ——哥,我可以叫你哥哥吗?   ——对对不起,阿姨说让我来送东西,我不知道哥你不让人进来打扰,对不起。   语气磕磕巴巴的,总是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跟在他身后。   ——我……我没有妈妈了,所以我想着如果有爸爸,的话,我能有……有家。   沈云霄不记得他说了什么,但说完人就哭了。   大致是斥责他母亲不检点,当小三,私生子过来恬不知耻地要他的家人。   ——对不起……对不起……   从那以后,人就不再跟着他了,似乎总是埋头写日记,不太爱说话了。   直到沈云霄发现商业宴会上他痴痴地望着容明征,面红耳赤的,语气照样是磕磕巴巴的。   ——明征哥,我、我是沈……   他变得愈发烦躁。   也愈来愈对沈宁安不满,当即就打断了他们的交际,似乎是又吵了他一顿。   沈宁安身子愈发抽条的长,变得容貌出众,但是却不再听他的话了。   他第一次发现弟弟生气时会控制不住眼角泛红,说得话也颠三倒四,呼吸都会变得急促。   他长大了。   开始反抗了。   沈云霄还尚不能同他说容家的事,对方已经完全不信任他了。   ——你永远看我不顺眼。   不是的,不是的。   ……   “并不是非要他再去联姻。”沈仲山循循善诱,“安安在陆家待了快一年了,你不想他么?”   沈云霄修长的手指微蜷,只是道:   “他年纪那么小。”   沈仲山闻言一下子就笑了,拍拍沈云霄的肩膀,“云霄,我年轻时出来闯荡也不过十八九岁,孩子嘛,多摔摔打打是正常的。”   “不过是结个婚而已。”   “安安什么也不会,你把他接回来放家里不就行了,你来管他。”沈仲山笑眯眯道。   沈云霄抬眼过去看,“爸,可容家——”   “那不还是后头的事么?你不比容明征差。”沈仲山似乎是完全不在意那件事,只是身子微微靠着床背,神色变幻莫测,似乎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样。   林妍清就在这时推门进来了,眉眼温婉得很,“好些了吗?”   视线却是对着沈云霄,而后才看向病床上的老不死。   “妍妍,你怎么来了?医院人多,早些回去吧。”沈仲山握住了人的手,摩挲了下光滑细腻的皮肤,眼眸微微眯了眯。   真嫩啊……   沈云霄也站起身来,“妈,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   林妍清心里MMP,老娘就是带你走的,你还隔着住着了么?!   “公司里的事还很多,我抽空过来的,吃过饭了么?我吩咐人给你送上来。”林妍清倒是没抽出来自己的手,只是自顾自地坐在了床边,拢了拢自己的短款白毛貂。   妆容照旧是很美丽。   沈仲山面色这才有些不快,沉声道,“好了,云霄,你先回去吧,公司里的事还很多。”   待人走了之后,林妍清才姿态闲适地叠起了双腿。   “怎么,查了这么久,满意了?”   沈仲山到底是没松开人的手,垂头交叉过去,十指扣着,“妍妍,我一直在想,你不爱我了,是不是因为我没有之前好看了……”   林妍清面色有一瞬间的停顿,但还是目视前方,什么也没说。   “可我总是老得很快,你说啊……是不是我恶事做得太多了?”沈仲山似乎悲从中来,轻轻慨叹了下。   林妍清抿了下唇,回头看了他一眼。   但也就这一眼。   沈仲山仿佛赌赢了一样,哈哈笑了起来,阴沉沉道,“妍妍,你在外面找谁都无所谓,现在人人都道你是我沈仲山的妻子,无人再提我是你林家的赘婿了。”   林妍清一瞬间面色冷了起来,起身就要走。   但老东西不松手。   “好了,不要生气,不过是不能满足你,何苦伤了自己身子。”   林妍清只是觉得恶心。   真心最可贵,但真心却一直变。   她只是可怜了那个同样悲惨遭遇的女人。   至死都以为这个男人有苦衷。   走出病房门已经是下午了,林妍清心情很是烦躁,直接回了家,看见郑昀也觉得烦。   即便对方系着围裙做了一桌子菜。   “九点前不要叫我。”女人进门就脱掉了高跟鞋,长发温婉地散开,把身上的束缚全拆开了,光着脚就去冰箱里拿了瓶酒,朝卧室门走了。   郑昀微微蹙眉,但还是没说什么,盯着一桌子的菜微微发呆。   想了一会。   去厨房烧解酒汤了。   沈临的消息是这个时候发来的。   假儿子:阿姨,他昨天半夜给我表白……其实也不是,被我听到了,他好像真的喜欢我?   林妍清把酒瓶盖子朝床头柜一磕,准备找自己的爱杯,结果一拉抽屉什么都没有。   郑昀把她收藏的杯子全扔了!   林妍清气得直接仰头对嘴吹了一口,整个人都舒坦了。   她扯着被子盖住,慵懒地用手撑着下巴,眯了眯眼打字。   沈临虔诚地把手机放在马桶盖上,这是他的那部私人手机,人蹲在地上,还是有些犹豫。   主角团的事真的好多。   他有点嫌烦。   但是昨晚……   后妈:做了没?   沈临脸蹭得一下就红了。   但消息还在不断地弹。   后妈:你别管那么多,男的调教好了都不错,但硬件必须得行,不然当摆设啊?   后妈:多长?   后妈:好像这个指标也不太行,你得看他粗不粗。   后妈:上床别老被压着搞,你可以在上面摇摇车嘛……   后妈:干完再跑啊,对了,你捞够钱了没?   沈临从来没觉得手机这么可怕过。 第44章 畅云计划   沈临最终还是匆匆下线,甚至又洗了一遍澡,但感觉还是不能把脑子里的黄色垃圾冲掉。   文字在某种程度上比图像还要可怕。   陆屿廷走了还是让他松了一口气的,他心里还是对抽血的事放不下,结合已经被完全压下来的新闻。   沈临思忖了许久,还是换了个手机,拨打了一串号码。   那边先是忙音,而后才听到一句冷淡,“喂,你好。”   沈临莫名觉得有些不自在,站在洗漱台前扯了下衣角,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骨子里的犯怵。   “哥……”   沈云霄原本正在签字的笔顿了下,立马识别出是沈临,几乎一瞬间站了起来,“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没有没有。”电话那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那你怎么换号码了?”沈云霄又看了下手机的来电,这是他的私人号码,知道的人很少,能打过来的人寥寥无几。   怎么偷偷过来打。   沈云霄忽然想起医院那次的事,他的手机挂不掉电话,简单理清楚了其中的关系,他才了然道,“你倒是学聪明了。”   “到底怎么了?一百年也不见得你会主动理我。”   沈临一时间有些无言,扯了下自己的袖子,低头道,“我……你老是吵我。”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觉得特别难受。   是真的不喜欢被骂。   沈云霄一愣,似乎有些不自在,但还是说,“以后不会了。”   “噢,我只是想问问你,你的伤好了吗?阿姨上次抽了我点血,说是你有用,我想了半天没想通,是基因病还是什么呀?”话筒里传来少年困惑的语气。   沈云霄顿时蹙眉,“她抽你血?”   “你怎么不和我——”   语句戛然而止。   沈云霄几乎是瞬间联想到了林妍清强迫他做的体检,他分明已经跟着公司做过一次了,但还是被要求再做一次,理由是最近受的伤。   他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几乎是本能促使沈云霄圆过去这个话题,“没事……我想起来了,我之前去了趟医院,有一点症状,怀疑败血症,可能是验下亲属血型之类的……”   简直是胡说八道,完全没有逻辑。   沈云霄也觉得这谎话太拙劣了,但电话那头的人却信了,“啊?你没事吧?那个那个……能治好吧?”   语气磕磕巴巴的,担心了。   沈云霄眉眼微微舒展,办公室的阳光照射到桌上的那盆君子兰身上,显得有些青绿。   “你担心我?”   电话那头,“嗯嗯,对啊。”   “是假的吧?不是怀疑吗?”   “没生病,没事。”   “呼……”对面似乎是松了口气。   沈临靠着墙蹲着,闷声道,“你没事就好,我听说沈家的事了。”   “他不会换血到亲生儿子身上吧?”   沈临有些毛毛的,沈仲山连换血这种事都做得出来,别的更不敢说了。   “不会,谁和你这么说的?”   沈云霄走到办公桌前,抬手抚了抚君子兰的叶片,眉心微皱。   “我猜的啊,不是用别人的感染了吗?他肯定想着用自己亲生的,可能排异会小些。”电话里传来言之凿凿的语气。   沈临现在已经学聪明了,单一的信息来源是不可靠的,他要多方面问问,这样才比较准确。   陆屿廷说的事肯定不假,但是沈家这么快就压下去了,肯定是动了手段。   后妈没有说,他只能从沈云霄这里问。   “我不会让别人抽你的血的,陆屿廷是欺负你了?不见你去上学?”沈云霄淡淡地换了话题,重新回到了办公椅上。   他思绪重重,突然想到背叛自己的程野。   电话那头嘟嘟囔囔:“我身体不是很舒服,前几天咳嗽,就改成线上听了。”   沈云霄动作很迅速,甚至都没挂电话,想起公司内部高层的密钥,上次真的是体检么……   “嗯,快中午了,你吃饭了么?”他还是没舍得挂电话。   沈临其实有点想给他挂掉,但奈何话头结束不了,只能接着说:“emm没吃,我打算点个外卖!我好久没有点过了!”   语气有点雀跃。   但是下一秒——   “不健康。”   “让你家里的阿姨给你做。”   沈临整个萎靡了起来,算了算了,不和他说了,“我没什么事,我就是看看你受伤怎么样了,那我给你挂了?”   电话那头却没有任何回音。   “哥?”   “哥?”   沈云霄怔怔地看着最高权限残留的指令信息,喉结微滚了下。   “在。”   “嗯……去吃饭吧。”   电话那头的人嗓音还有些青涩,活像个没心没肺的小孩。   “okk。”   挂掉了。   沈云霄至今还记得上个月自己被敲打的经历,入手的项目无端出现问题,董事会上支持自己的人转眼倒了风向。   沈仲山一句话就可以让他的所有努力化作泡影,原因原来不是虚无缥缈的拒绝订婚、怀安寺一事……   屏幕上被恢复的私人指令简单明了——   xx月xx日   ——程野,我有一份亲子鉴定的任务给你。   ——尽快处理,不要引起云霄的注意。   ——收到。   沈云霄看了下时间的节点,居然就是当初弟弟回家的时候,也是母亲几年间终于“有空”的时候。   原来阖家团圆是这个意思。   沈云霄面无表情地想,所以那管血是替他去做了亲子鉴定么……   自己再去查,恐怕也八九不离十。   不知为何,他手有些抖,放在桌面上稳了许久都没有改善。   原来自己才是局外人。   他和沈仲山没有任何关系,这不重要。   他和沈宁安……原来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   沈临偷偷地给自己点了双层麻辣鸡腿堡,外带一小瓶可乐,一大盒薯条,美滋滋地等送货上门。   还趁着这个时候打了盘游戏。   耶!   但就在打到一半的时候,门口就响铃了,沈临正逆风翻盘呢,只好喊了声:“放门口!”   门外没什么动静,沈临也没在意,直到自己成功拿下MVP,并美美晋级为钻石段位。   他这才打算去门口拿外卖,但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是外卖配送的。   “喂?”   “你们这里电梯要住户按键,否则我没办法给你送上去啊,你是要在楼下拿还是怎样啊?”   沈临微微蹙眉,心想刚才的敲门声是怎么回事,但是他还是按了下自己的楼层,礼貌道:“您看好了没,应该可以上来了。”   不到两分钟——   门就响了,沈临拉开门接过自己的外卖,面色还是有些困惑。   “成,那麻烦您给个五星好评!”外卖员很快就走了。   沈临站在门口,握着门把手,朝走廊看了一眼。   没有人。   他没有多想关上了门,兴许是谁走错了?沈临抬手拧可乐瓶盖,空气中都是甜甜的。   不对啊,这是一梯一户,谁会爬十九层楼梯上来?   沈临小口喝了下,还是想不通,难不成是小区物业□□的?   敲门了也不吭声,难不成只是确认家里有没有人?   也太无聊——   沈临吃了一大口汉堡,然后给陆屿廷打电话,没一会就接了。   “有我不认识的敲门。”   言简意赅。   正常人绝不留下隔夜的隐患!   他刚想质问这是怎么搞的安保系统,结果陆屿廷下一句就是:   “这么快就上钩了…”   “连三个小时都不到。”   电话那头的语气很是冷淡,但更多是阴沉。   沈临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对方知道了就好,又低头用吸管啜饮了一口可乐。   “你喝什么呢?会有阿姨上门做饭的。”电话那头有刷刷的写字声,还有些乱七八糟的英语背景音。   沈临本来想给他挂了的,但是听到上门阿姨后立马抗议:“不要不要,我想要自己待着,别来人。”   沉默两秒。   “不要吃垃圾食品。”   沈临一边咀嚼,一边偷偷仰头看天花板,心想摄像头在哪里。   “你会介意我安摄像么?”   沈临咽下去了:“当然。”   “暂时改不了。”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但我可以保证不会一直看。”   沈临一时间给搞沉默了。   “只在客厅和卧室有。”   沈临耳根都红了,觉得不对劲,“那卧室有什么好看的,我整天就是睡啊。”   对面没有回话。   “我太忙了。”   沈临奇怪:“这和我们现在说的有关系吗?”   “所以没办法带着你走。”语气很是平静,仿佛说的是很普通的话一样。   “。”   沈临觉得手机烫手,皱眉扔到了桌上:“好了,我不和你说了,挂了挂了!”   按了好几次挂断键。   没有反应。   “我还要听。”   沈临整个人红温了,抬腿就朝卧室走,但是想到什么又绕道去了阳台,深呼吸了下。   好一个神经病。   *   陆慎去了公司一趟,看了下畅云计划,唇角微微抿了下。   幼稚。   “你在北美倒是也学了些东西,但你知不知道这在国内弄是有风险的。”语气很是老练,客观地提醒了下。   陆屿廷只是站在一侧,面无表情说道:“我知道你觉得不错。”   “……”   畅云计划本质上是科技助力“永生”,一方面会建立云上基因链,结合药企研制出攻克基因型的遗传病,另一方面也会进一步开发机器人,主要采用已去世人的精准数据,从陪伴功能逐步扩展,未来可无限延伸。   陆慎笑了笑,倒也不觉得被拆穿有多尴尬,只是倚靠着办公桌,垂眸摩挲着戒痕,轻声道:“这个项目你不可能主导,你要交给上面。”   “我可以放弃。”   场面一时僵住。   “好。那药物研发呢?国内只有容晟集团掌握着前沿部分,你不和他们合作,国外的企业可以信任么?”   陆慎耸了耸肩,冷漠道,“即使你有你的退路,那必然不好走。”   对面没有回话,陆慎蹙了蹙眉,不满地抬眼看过去,结果发现人正在看手机,神色淡淡的。   “阿廷。”   “我劝你把风险扔掉,当年你母亲的去世是多方面因素导致的,你何必造出来一个烫手山芋。”   陆屿廷垂眸在看卧室的情景,沈临坐在地毯上画画,好像在写他的作业。   电容笔时不时戳戳脸颊。   他闻言将视线转移开来,只是平和道:“我没有提我母亲的事。”   “是你放不下。”   “否则为什么十几年不来临景山?”   陆慎皱眉:“我回国不是和你讨论这个问题的。”   “那是什么?和沈家容家一起对付我?”   “还是让我离婚。”   陆慎一时间面色复杂:“……”   倒是也不纠结刚才的问题了,只是随口说了句,“你藏哪里去了?”   “容家那小子,是长在榕城盘根错节的关系里的,他一定会找到的。”   陆屿廷抬眸直视了过去,不太理解这个人为什么突兀地转移话题,但还是说:“容明征犯不着我防。”   语气很平静。   陆慎反应过来立马笑了,肩膀都微耸,摇了摇头:“哈哈你怕我杀他?”   嗓音微沉,似乎觉得有趣。   陆慎眯了眯眼,慢条斯理地看着自己毕生最完美的作品,很平和道:“阿廷,你喜欢人家,怎么第一次见面用枪抵着他呢?”   “不能这样啊。”   陆屿廷面色微变,但对面的人还在说话:“沈仲山就是个蠢货,费劲功夫把我送回来,指望我让你们离婚。”   “我没那想法,更不会让他如意。”   陆屿廷冷笑:“那你回来做什么?”   “爸爸想见见你。”   *   沈临画完图都下午六七点了,整个人骨头都软软的,在床上滚了好几个圈。   直到听到门响了,他穿着拖鞋出去了,然后看到了好几个纸箱!   他的谷子!!   最新款的谷子!!!   沈临过于激动,以至于没有发现陆屿廷的神色与往日里不太相同,甚至高高兴兴地仰头道:“谢谢你!”   陆屿廷神色复杂,总归还是没说这是谁买的,只是觉得诡异。   他怎么变了。   “欸?怎么都是盲盒啊?”沈临盘腿直接坐下,脑袋都要埋进箱子里了,最后被人一把抱了起来。   陆屿廷将人抱到客厅,放到了沙发上,摸了摸人扁平的肚子。   “没吃饭?”   沈临光脚站在沙发上,觉得他手冷死了,人抖了抖。   手臂挣扎了半天才撑起来脑袋,视线相对,“我吃了中午剩的汉堡,不是很饿呢。”   “……”   “不健康,以后不要买。”   沈临一把推开对方的手:“才不要。”   他只是光脚下了沙发,转身就要跑,不过一把又被抱回来。   速度快得让沈临以为他没下沙发。   “??”   端端正正地站在沙发上,沈临这样子的话是比陆屿廷要高的,所以可以居高临下地去看他。   腰间搭着对方的手,人有些往前倾。   沈临对视了一小会,偏过了头,磕巴说道:“有人敲门的事你、你解决了没?”   “那谁啊?”   “会不会不安全?”   沈临非常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兢兢业业地提醒陆屿廷,表情认真。   毕竟现在沈仲山还活着,实在是个不定时炸弹,他还是要小心些。   陆屿廷摩挲了下人的腰,安抚道:“容家的司机,没事。”   沈临一下子就着急了,抬手撑着对方的肩头,“怎么没事啊!换地方呀。”   陆屿廷索性抬手抱住了人,手臂圈住人的大腿,指节隐约能感受到温软的堆叠感。   沈临直挺挺地被抱走,撑对方肩头的动作还没变回来,显得有些懵。   直到意识到被抱着朝卧室走——   “哎!这地方一点都不安全,我要回临景山!”   “陆屿廷!”   “陆屿廷!”   人被抵在墙边,沈临抬手就扇了对方下巴下,轻飘飘的。   “你、你别不正经行么?我……打的不痛的。”   陆屿廷也就轻轻侧头了下,随即就微微凑近,轻声道:“这是从哪里学的?嗯?”   “看看我听你的话不听?”   沈临眼睛垂着,鼻尖红红的,偏开头了。   被猜中了。   陆屿廷抬手捏着人下巴,沈临转了过来,不吭声。   “听的。” 第45章 日记   沈临这才抬眼看了人一眼,又垂着眼皮,轻声道,“那你把我放开。”   对方没有松手,人还是被压住动弹不得。   “你根本就不听我的话嘛……”   陆屿廷就在此时轻轻靠近,“你听。”   沈临还有些愣,心说听什么,但是就在这时一墙之隔的另一户人家却传来些嘀嘀嘀的声音。   好像是什么机器一样。   “容家的人好奇我们在干什么呢……”陆屿廷耳鬓厮磨道。   沈临震惊,“那还不挪地方?还是说你——”   “故意的?”   沈临还没来得及多说两句,人就被拦腰抱了起来,安稳放到对方腿上了。   “我实在好奇容家为什么又和沈家重归于好,甚至将换血风波压得一点水花都没有。”   沈临手搭在陆屿廷肩膀上,时不时看看卧室的墙壁,时不时又转回来,看陆屿廷一动一动的喉结。   有点走神。   直到——   “原来是你。”   沈临莫名被点名,仰头道,“啊?什么是我啊?”   他兢兢业业一个炮灰,自从被沈家扔过来后,完全没有做过一件坏事!   天地良心!   陆屿廷面色冷漠至极,淡声道:“沈仲山让我父亲归国,给我找麻烦。然后又和容家走了一批项目,我实在不清楚为何沈家变了路数……”   “但我刚将你带到市区,容家就循着味来了。”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觊觎……   沈临有些迷茫,“容家?他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炮灰啊。”   陆屿廷蹙眉,暂且没有细究那个词如何,只是平静道,“如果没猜错,沈仲山是打算让我们离婚,把你带回沈家,再让你同容家联姻。”   “呵,说不定他会觉得是为你好。”   “毕竟整个榕城都知道你喜欢他。”   后面那句话明显带有个人情绪。   沈临哈哈干笑了下,觉得头顶的眼神有些可怕,暂时也不想坐在他腿上了,慢吞吞地往下挪,结果陆屿廷敏锐地察觉到了,抬了下膝盖。   他不受控制地往对方怀里滑,啪唧栽到对方肩头。   “我又不是沈宁——”话突然卡断。   沈临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觉得稀奇古怪的,难道不能说。   “我不是——”   “咳咳咳……”   怀里人突然开始咳嗽,眼尾都变得猩红了。   陆屿廷眼眸骤然沉了起来,但什么也没说,抱着人去了客厅,给人喂水。   少年坐在椅子上,杯壁抵着嘴唇,他只好仰头就这么喝了。   一口一口咽。   但喝的太急,陆屿廷拿走水杯的时候,一道水痕从唇角滑了下来。   沈临整个人懵懵的,感觉到有人在抚摸他的脸才微微反应过来。   “我是沈临。”   他想了想,还是这么说道。   *   沈临很有道德素养,在得知对面有人后,当机立断地准备睡沙发,并且开了卧室投影,放了一夜的小猪佩奇。   音量开到了最大。   二人就在沙发上睡,盖着毯子,沈临整个人半趴在陆屿廷身上,腰间横着一道手臂,倒是很有安全感。   醒来后简单洗漱了下,沈临想了想,同人说:“我要把我的日记拿过来。”   陆屿廷记得这件事,端过来一盘鸡蛋三明治,沈临抬手接过来。   “你帮我拿过来吧。”语气很真诚。   沈临昨天是真的不想吃饭,油腻的汉堡在胃里放了很久,导致他一直觉得嗓子眼顶得慌。   大早上只想吃点清淡的。   不过意外的是,他完全没有想到陆屿廷会做饭。   这种感觉实在奇妙,好似书本上的脸谱化角色一下子站起来,舞了一下回马枪,大声辩驳道“我也是个正常人”的感觉。   沈临抿了一口热牛奶,垂眸看着对方剥鸡蛋,打了个哈欠。   “当然可以。”对方没有任何停顿。   沈临喜提一个圆滚滚的烫鸡蛋,用叉子叉住,犹豫着怎么下口。   舔了下差点被烫到舌头。   连忙去喝牛奶。   “我上次偷过来一本,嗯嗯……我给沈云霄说一声吧,你替我拿回来,他应该会给我的。”   陆屿廷只是掐着沈临的脸,捏开口腔看了下,不咸不淡地问,“好,如果不给呢?”   “唔怎么会?是窝的日记啊。”   “就是因为是你的。”   不日——   沈云霄面无表情地同人讲电话,“无所谓,你愿意怎么中止项目就中止,你把我弟弟藏哪里去了?他好几天没来学校了?”   完全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陆屿廷微微皱眉,沈云霄不是个冲动的人,据他所知对方几乎把公司的发展排在人生第一。   “受刺激了么?”电话那里淡淡地询问了下。   沈云霄面色瞬间变得愠怒,随即道,“我看看我弟弟怎么了?还是说陆总对自己没有丝毫信心?”   “只能靠关着他寻求安全感?”   外面窗明几净,站在落地窗前的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么刻薄。   沈云霄心乱糟糟的。   但电话那边的人没有丝毫意外,只是平静地说:“他让我来拿而已,你不给就算了,我回去哄他就可以。”   电话挂了。   沈云霄闭了闭眼,沉默了许久,转而喝了一杯去火茶,又喝了一杯。   ——“啊?”   沈临哼哧哼哧还在做画图作业,今天正好收收尾,手机在一旁放着。   “嗯,日记很重要么?”   沈临点了点头,“是很重要,主要我不想被别人一直看,上次就拿回来一本。”   面色是真的很苦恼。   虽然互联网上总是会有那种“正经人谁写日记啊”的论调,但是说实话,如果心理不健康的人……写日记是很好的排解情绪的渠道。   沈宁安估计不是很开心。   “我正好写完作业了,有车吗?我去找他。”沈临关了设备,盘腿伸了伸懒腰。   陆屿廷沉默了片刻,但还是压制住心里轻微的不适感,他只是出来一趟。   没事的。   “我接你。”   沈临懒懒地把脑袋放在床上,双手伸直,像个僵尸一样,“好,反正我也懒得动。”   “……”   等到电话挂了之后,沈临睁开了眼睛,去了趟洗手间,撑着洗手台好奇地查了查现在的新闻。   歪了歪头,眼睛很是清凉。   他看了一会,合上了手机。   *   沈临随便抓了件黑色大衣,厨房溜达了一圈,拿了一根奶酪棒,这还是上次口袋里的存货。   又转了转,塞口袋里一些果冻。   这才出门。   沈临走到玄关的时候看了下自己的脸,说实话,他其实知道自己可能是长得不错。   不然上学的时候不会有那么多男生讨厌他。   他凑近去看镜子里的自己,盯了一会,歪了歪头,镜子里的人也这么做。   沈临突然想起来什么,抬手撩开自己的衣服,胸膛的皮肤光洁一片,没有任何胎记残存的痕迹。   “我没有必要承担你的旧关系。”   “但是我要谢谢你让我暂用你的身份。”   沈临想了想,对着镜中的自己说:“我会尽力做好的。”   就在这时,门开了。   陆屿廷看到的人就是呆呆地站在镜子前的沈临,表情也先是一愣,而后冲他笑了下。   “走吧?”   人下巴尖尖的,睫毛微垂着,走出门外更显亮色。   陆屿廷喉结微滚了下,刚想抬手碰人的手,沈临噢噢了下,又着急忙慌道:“我忘记带充电宝了。”   摸了个空。   楼下——   “喂,哥。”沈临自己都没发现自己叫的这么顺溜了。   “我的日记,我想拿回来,如烟园有人吗?”他缩了缩脖子,外面还是有些冷的。   沈云霄没有任何理由拖沓,只是道,“我回去,沈仲山不在。”   电话挂了。   沈临有些意外,沈云霄之前是叫沈仲山的吗?奇奇怪怪。   他打算把手机揣口袋里,但是摸了半天没摸到,陆屿廷握住人的手,给放好了。   “……”   好吧,是有点丢人。   沈临在车上靠着陆屿廷睡着了,迷迷糊糊的,手指感觉被掐了掐去了,他抬手就打。   “不要动。”闭着眼闷闷道。   陆屿廷眉眼微抬,觉得轻飘飘的力道,倒是握住人的手不动了。   睡了半小时。   沈临是感觉腰被揽住的时候醒了,声音哑哑的斥责,“你干什么呀?不要抱我,我自己下去啊……”   人迷迷瞪瞪地下了车。   抬眼看了下沈家。   院子里的草木似乎没能挺过冬季,显得有些凋零。   沈临站在门口,按了下铃,等待回应。   但声音不是从传话筒里出来的,是门口。   沈云霄直接出来了,面色很冷淡,但在扫到沈临的时候温和了些。   “怎么这么困?”   沈临只好拍了拍自己的脸,摇了摇头,“现在不困了。”   刚想往前走一步,陆屿廷拉住人的手,十指扣住。   沈云霄尽可能地控制住情绪。   但自家弟弟完全没有反应,甚至拉着对方进来,闷头闷脑地问,“有鞋套吗?我换一下吧。”   “自己家换什么换?”   沈临不解:“阿姨会说我的,因为她会多拖一遍地。”   沈云霄心轻微抽了下,回头道,“辞退她了。”   不说还不知道,沈临进门才发现好像确实没有那个阿姨了。   居然辞退了?   那个阿姨至少在沈家待了十年了,真是没想到。   沈临迈步就打算上楼,“我的日记在楼上,那我去拿啦?”   “你非要带着他去?”   沈云霄面无表情道,显得有些咄咄逼人。   陆屿廷笑了下,这才松开了人的手腕,“好了,你去吧。”   “我在楼下等你。”   沈临只好先点了点头,压下心中的费解,抬步自己上去了。   楼下一阵安静——   “你放过他行不行?”沈云霄最终没忍住说,“你看不出来他很笨么?”   “你骗他签了什么协议你心里有数。”   陆屿廷面色微变,只是反唇相讥道,“不会离婚,那就不可能生效,不过是废纸而已。”   “况且能威胁到的……只不过沈家的利益而已。”   陆屿廷语气平和,浅色的瞳孔显出几分无机质来,一字一句道:“他现在是我的,和沈家有关系么?”   对方似乎是气急败坏:“你把当什么了?!”   陆屿廷觉得聒噪,一针见血地反问:“当什么?我是当我的老婆。沈家是打算当什么呢?”   “讨好容家的工具?”   “你想都别想。”   语气很是冷冽。   “我——”   沈临抱着一堆日记本下楼了,面色有些茫然,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   “哥,走了啊。”   也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   林妍清踩着高跟鞋来到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店,觉得邪了门了,这什么地方啊。   里面有个穿着工装裤的老人,旁边还有个小男孩在用铅笔鞋子。   店内全部是手工做的纸别墅、纸劳斯莱斯、纸金元宝。   她真的不知道她那假儿子从哪里找到的犄角旮旯处。   “你好,不营业。”老人头也不抬地说道。   林妍清蹙了下眉,扭头看了下身后,“你开着门啊!”   “通风,我孙子有哮喘。”   老人还是头也不抬。   林妍清环着手臂道,“做买卖的,还是不要赶客吧?”   老头蹙了蹙眉,终于抬眼看了过来,不过上来一句就是,“你香水味道太重了,能出去吗?我孙子哮喘。”   林妍清一下子不好意思了起来,“啊……那好吧好吧,我现在就走。”   “对不起对不起。”   老人倒是愣了下。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后。   林妍清洗了个澡,换了个干净的大衣,又闪亮登场。   老人:“……”   有这种毅力什么都可以做成的。   “您是要买纸钱吗?还是要操办丧事啊?”老人停了手头的活,正色问。   小孩好奇地看着衣着华贵的女人,莫名有了点好感,好漂亮。   林妍清构思了下语言,随后指了下门口的牌子,“我想问下预制葬礼的事。不是买纸钱的。”   老人蹙眉,“那是我不成器的儿子弄得,那根本就是儿戏!您别当真。”   林妍清刚想问问怎么回事,那老人仿佛是一下子火冒了上来,开始说道:   “说是什么起到教育效果……让小孩假死一场,然后父母就悔恨不已,最后揭开真相再阖家团圆?”   “根本就是一派胡言。”   林妍清一下了然,试探道,“那您儿子在哪里?”   跃跃欲试。   “我劝你还是走吧……”   林妍清只好说明来意,按照沈临既定的剧本加工一番,可谓是听着伤心、闻者落泪……   老人很是不解,“那离婚不就行了?”   林妍清蹙眉,“哪有这么容易的!他们是打算把我女儿活活给虐待死!我还不如给他改名换姓,从此他去其他地方讨生活呢。”   “您看着挺有钱的……应该不会……”   林妍清:“我自己都是被包养的!隔三岔五都要挨打,我们娘俩实在是没办法了,这才出此下策,哪怕多离谱,也是要问一问的啊……”   “那您女儿还好吗?”   林妍清愣了下,哪里来的女儿?她嘴瓢了?   但还是得演下去。   “好?哪里好,整个人都要受到别人监视呢!”   就在这时,外头来了个青年,穿着皮夹克叼着烟,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只是眉眼间有些莫名的熟悉感。   林妍清想不太起来了……   *   沈临心想后妈怎么还不会消息,他抱着日记本,想了下,“陆叔叔走了吗?”   “没有。”   沈临有一只手是被拉着的,他也懒得抽,只是认真道,“那回家一趟吧,我要拿我的东西。”   陆屿廷轻微蹙眉,“拿什么?先放在临景山不行吗?”   沈临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不行呀,有几个谷子是珍藏版的,我要带到床头的,还有我的舌钉,有很多款式的,我要拿回来。”   对方看了一会他。   “我就要回去!”沈临垂头拽自己的手,打算不给他碰了。   陆屿廷反手拉过去,定定道:“好。”   沈临松了口气,陆屿廷上次直接带着他走了,导致什么也没带,他的金子啊金子!   必须带在身边才安心。   结果沈临一推门,刚想跑上楼,就听到一道调侃的嗓音。   “林也,他们回来探望你了噢。”   沈临扭头看了过去,发现陆慎手里拿着个牵引绳,另外一头是机械狗。   在……遛狗。   嘎吱嘎吱的行动声显得很诡异。 第46章 洋男人   沈临怔怔然地看着对方,面色呆呆的,直到陆慎笑了下。   “叔——”   对方略带不赞同地摇摇头。   “爸——”   沈临一把被挡住视线,人也被陆屿廷扣住手腕带走了,对方语气很不愉,冷冷道:“他回来拿个东西。”   管家整天看着陆慎遛机械狗,人都麻了,觉得人生没有任何意义。   偏偏对方还不这么觉得。   “林也,你说我这儿媳……他喜欢我儿子吗?”   管家蹙了下眉,“自然。”   陆慎闷声笑了起来,交叠着双腿坐在沙发上,喝了杯茶,“不见得。”   沈临在二楼找自己原来的日记本,总共有七本,恰好是十二岁被认回沈家写的。   他将这些红皮本子放到书包里,然后趁着陆屿廷给他倒水的空闲,把自己的金子也塞进夹层中了,体积小归小,但也确实重。   沈临感觉自己像个小树苗,完全被压弯了。   以后还是要锻炼下身体——   就在这时,陆屿廷出来了,手上还有一杯蜂蜜水,见状眉头微蹙。   “我给你拿着。”   沈临本能地摇头,但还是被人单手穿过背带扯起来了,胳膊被带着都往上了,耳边响起沉稳的嗓音,“手出来。”   他还是照做了,只不过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书包。   不能被发现。   陆屿廷似乎是全然没有在意,只是臂弯里挂着那个普通的双肩包,甚至没有任何不适,顺手拉住了面前人。   沈临还没反应过来脚步就往前走了,唇边被抵住水杯,他刚想抬手拿着,杯子已经开始倾斜,他只能咽。   “唔……”   很细小的吞咽声。   沈临一开始还没觉得怎么样,后面他倾斜的太高了,他只能喝得很快,咽得很急促,手不自觉地攥住了陆屿廷的袖口。   唇边还是多了道水痕。   “我自己可以喝的……”   唇瓣被摩挲了下,有点刺刺的感觉。   沈临偏了下头,略有不满道,“疼。”   对方放好杯子后,闻言愣了下,随后道,“娇气。”   “……”   ——谁指腹还有茧啊,就是很疼啊,你摸我的地方都是很嫩的皮肤,真的很疼的。   ——嗯。   ——我没有娇气,你不摸我就好了啊,我又没有让你摸。   ——噢。   ——算了。   沈临说了半天觉得自己也很幼稚,但是他小时候就老是被老师掐脸,是真的很疼,可能他们觉得很软很好玩吧。   一点都不舒服好吧。   到头来被说个“娇气”。   烦人。   “摸嫩的地方会疼?”陆屿廷脚步一停,回头道。   沈临被牵着手,正低着头走路呢,仰头看了过去,先是困惑地“嗯”了下,随后反应过来了,“对啊,你摸我手,是没什么感觉的。”   “噢……”   沈临脚步一顿,莫名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来,只是看着他。   对视两秒。   “你心好脏。”   言之凿凿地控诉。   陆屿廷根本就没什么反应,只是轻声道,“嗯。”   “你嗯什么嗯啊!”   沈临觉得自己说不过,气得要扯手,于是楼下看到的场景就是两人拉拉扯扯的。   管家心平气和:“陆总,微信还是支付宝?”   陆慎抬手掏了二百块钱,“现金。”   临走的时候,沈临朝他挥了挥手,温和地笑了下,“再见爸爸。”   陆慎没有笑,只是觉得这副场景和记忆中的人有重合。   太真诚的人,抛弃人的时候也太决绝……   “再见呢。”   *   沈临到了车上之后,书包就又回到了自己怀里,安全安全。   现在已经下午两点钟左右了,过了饭点了。   “饿不饿?”   陆屿廷问了问。   沈临点了点头,提议道,“那去吃饭吧。”   “好,你要吃什么?”语气始终很配合。   沈临终于获得了自主点菜权,不自觉有点高兴,目光正好扫到A大校门口。   “那我带你去食堂吧!”   目光跃跃欲试的,有点开心。   陆屿廷面色轻微变了下,但还是道,“好。”   A大算是榕城中规中矩的学校,贫寒学子的高等院校,也同样接受水平层次不齐的国际生和豪门废物子弟,沈宁安是被划分到后者了。   人设是这样说的,毕竟书外的人不会关注一个炮灰高中有没有努力学习。   沈临在学校待了有一学期了,带人去了秋水C区,这里人比较少,他走到自己最爱的米粉档口,后知后觉道:“你要吃什么呀?”   他其实有点担心对方嫌弃环境不好,毕竟他穿的衣服就挺引人注目的。   西装革履的。   面色又很冷。   沈临其实完全不觉得自己是沈宁安,沈宁安毕竟是沈仲山的亲生子,他的确是在豪门生活了七年之久。   但是自己并不是什么豪门的人,他只是个孤儿而已。   没有这层身份在,或许也不会过得像现在这样。   他有时候会觉得这是自己偷来的人生体验。   “和你一样的。”   沈临愣了下,噢噢了两句,拿了下号码牌,很认真地等饭吃。   垂着眼皮没怎么说话。   陆屿廷蹙眉看着人,“怎么了?”   沈临坐在餐厅的座位上,阳光照得人身上镀了层光,少年本来是垂着头的,闻言看了看他。   “没事呀。”   陆屿廷抬手摸了摸人的耳垂,沈临吓得四处看,一把抓住人的手,“不要乱动。”   陆屿廷心里不是很舒服。   但也没再做什么举动。   腊肠米线!   沈临原先上大学的时候就很爱吃这个,不过有点贵就是了,要十五块。   不过省省还是能够一周吃一次的。   没办法,他的生活费要自己赚。   沈临吃完之后就准备回去了,不过偶尔想起来大学的时候那些操场小情侣们,突然觉得有趣。   他算不算校园情侣。   应该不算吧?   “可以沿着湖走一走吗?”他又问了下。   陆屿廷垂眸看人,“可以。”   沈临还是很高兴,校园里有人工湖,景色很美丽,旁边的草坪还有些铺着的石子路,很可爱。   陆屿廷很自如地去牵人的手,但是人吓得又甩开了,沈临着急道,“不要不要,这在学校呢……”   “你嫌弃我?”语气有些不满。   沈临愣了下,怎么会,他想了想:“陆屿廷,我没有谈过男朋友。”   但对面的人显然理解有误。   “你谈过女朋友?”   沈临耳垂都红了,气得解释道:“不是啊,我、我……没谈过恋爱,结果……一上来你是个男的啊。”   什么啊。   一个接受了普世教育的男生,生活在一个主流世界为男女配的环境中,突然被扔到小说世界分配了个男朋友。   沈临觉得自己能接受到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就是觉得别扭。   但是吧。   沈临又觉得自己弯得太快了,怎么会这样,难不成他上辈子其实就是个男同?   小猫不解。   陆屿廷抿了下唇,面色不善问:“我是个女的你就接受了?”   面前的人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才迷茫地仰头,“女的……”   唇色都水润得很。   陆屿廷拉着人就去了一栋教学楼的洗手间,这个时间点正好是大学的七八节,没什么人。   沈临心跳砰砰的,口不择言道,“你干什么?阿姨会来打扫卫生的。”   “我们刚吃过饭,全是米线味!”   “不要不要。”   但是下一秒,沈临只是感觉自己腰被带了下,手指被摩挲着,被碾开了掌心,十指扣住了。   “没有人了,我可以抱了吧?”   沈临好半天没出声,垂着头,靠着对方胸膛没吭声。   说实话……他小时候没被谁抱过这么多次。   也只有在陆家。   欸,怎么总是改不掉想小时候的事啊。   没什么的啊。   没事的呀。   沈临一遍一遍地自我洗脑,最终不得不承认,他其实就是有点童年创伤。   陆屿廷不是个好东西。   他知道。   但一开始被抱来抱去的,真的让他觉得很动心,所以后来才那么伤心。   “一会就要下课了,我们走吧。”怀里传来闷闷的嗓音。   沈临仰头看人,根本不知道自己脸上是什么表情,很认真地说要走。   “好。”   脸颊被抚了下,在眼尾滑过。   其实也没什么好逛的,不过沈临走得有点累是真的,坐在长椅上让陆屿廷给自己挡太阳。   “你给我买瓶水吧,我不想去。”语气蔫巴巴的。   陆屿廷蹙眉把外套脱了,“拿着挡太阳吧,等一会。”   沈临罩在自己头上,看了下对方的身影,心想他现在好正常啊……   病娇吗?   不啊。   沈临闲的没事等人,直到有个路人过来发传单,直接塞他怀里了。   垂眸定睛一看……   ——畅云计划邀请书   沈临的记忆仿佛一下子被撬开,想起了最开始的事,窃取机密……这个吗?   这是一份校企合作倡议,A大和HEART科技的联合研究。   沈临蹙眉看了好一会,没太看懂,直到发现末尾的校级联系人……   生物科技专业:楚岫。   他愣了好久。   *   陆屿廷回来之后看人还在长椅上,衣服却没盖在头上,脸晒得红扑扑的。   “我的水呢?”语气闷闷的。   陆屿廷把水递给人,按照要求买的橙子味的,沈临拧开瓶盖喝了口,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回家吧。”   这次是真的回去了。   外界毕竟还在传陆家内讧,所以还需要演戏演全套,临景山暂时还不能回去。   沈临回到小区后当即就要去洗澡,好热,冬天怎么这么短?   但刚一关上门,他就整个人松弛了下来。   不行,还是得离他们远些。   沈临垂眸拿出自己的另外一个手机,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很多消息。   后妈:挺有意思的,哈哈,我觉得你可以死一死。   后妈:这小店看着普普通通,店老板儿子居然是常春藤大学毕业的,就爱搞些小动物人体实验,后来被开除了,我勒个豆。   后妈:我觉得你最好“死”的惨烈些,不然很容易被发现破绽,你觉得爆炸怎么样,保准炸的骨灰都没了。   后妈:就是费我的钱哈哈……   后妈:行了,我出去吃串串香了,你啥时候有空回我一下。   沈临其实一开始也担心林妍清会不会告密之类的,毕竟她是沈云霄的妈妈,但对方是这么说的,“我只做符合我自身利益的事”。   一开始联姻的时候,是林妍清给了他遣散费,数额可能不是很大,但也确实够他生存。   沈家的家族基金他根本就不在里面,后来问林妍清才知道她不知情,说遣散费确实是可怜他给个零花而已,没想到他身上没有钱。   沈临是有些意外的,但也没打算多问这件事。   后来问对方为什么帮自己,沈临其实还是觉得很邪门,后妈说怀疑沈云霄喜欢他。   搞笑啊……   “为了防止你们去骨科看病,我坚决站在你这边。”   沈临现在想想还是觉得离谱,沈云霄眼里自己估计就是个蠢货,他嫌弃还来不及。   不过这倒是让他心安了下。   林妍清不告诉沈云霄那就再好不过了。   假儿子:我想好了,时间您来安排吧?   对面似乎是在打字,一直都是输入中,但最后还是发过来了。   后妈:真的?我去,你真的想好了?可是“死”后你就没有那么多小钱钱花了。   沈临沉默,其实他在豪门里也没有感觉到挥金如土,要说唯一的好处就是——   他可以买无穷无尽的谷!   棉花娃娃!   cos服!   假儿子:还好吧,没关系,我已经挥霍过一段时间了。   后妈:emmm那行,我给你整个方案出来,欧美那里不少被玩坏的sugar baby我都帮过她们逃,你找这个小店有点意思,但关键还是得靠我。   后妈:要去哪个国家?   沈临愣了下,他没想过出国的,犹豫半天打字道:非得出国吗?   后妈:当然啦宝贝儿,国内虽然陆家势力不算太多,但是容家多呀,沈家也不少啊……   后妈:噢,北美也不可以噢,你老公在那里读的书,创得业,去那里也完蛋啦。   假儿子:我都“死”了,他们不会找我的。   林妍清觉得好清奇一个小蠢蛋,怪不得谁都想把你当工具使一使呢。   假儿子:你总不能把我扔非洲去吧?   假儿子:那还不如在陆屿廷身边呢……我不想被晒黑。   林妍清笑眯眯道:没事儿,妈给你涂防晒霜。   假儿子:微笑jpg.   沈临后面才知道林妍清在开玩笑,但好像确实得出国一趟,也不知道他六级五百出头一点点够不够用。   没事儿!   他就不信了,又是换血又是让他嫁来嫁去的,还不够提心吊胆的。   后妈:你给我确定一个时间,我三天后给你方案。   假儿子:好好好。   过了两三秒。   手机屏幕又一闪。   后妈:记得吃完再走哈,别亏本了,妈带你去国外吃洋男人。   沈临脑子简直要发晕,缩了缩自己双腿,脑海中浮现陆屿廷的脸来.   ——叩叩。   门突然被敲响。   “还没洗完?”   沈临磕磕巴巴道:“我、我还没洗,我玩手机呢……马上马上。”   “我等你。”略沉的嗓音带着点磁性。 第47章 不正经   沈临看到门口的人影走开了才松了一口气,细细簌簌地脱自己的衣服,站在花洒前淋浴。   不行不行。   他得查查。   大约三十分钟后。   沈临披着浴袍,耳根通红地查找教程,但是“怎么做”这几个词还没打出来,门就又被敲响了。   “老婆。”   沈临一下子手忙脚乱的,他发梢还是潮的,气息有些不稳,“你等等!”   那道阴影没有离开。   “好。”   沈临手机都有些打滑,他找了半天都没有好好说的,只好去搜黄|片,但刚一点开链接。   开屏就是活|塞运动。   伴随着高亢的尖叫。   手机没静音,沈临脸色煞白地去关,但是按错方向了,甚至那放|浪的呻|吟变大声了。   ——“老公你好棒啊……”   沈临惊恐地“啊啊”了两声,立马按了关机,但更可怕的还没完,身后突然传来一句询问。   “在看什么?”   沈临直接原地升天,恨不得把手机扔进马桶里冲掉。   “没没……你走开。”   他磕磕巴巴地说,头脑开始发晕,没事的,没事的,只是看了黄|片而已,很正常哈哈。   哈哈……   开始苦笑。   沈临坐在马桶盖上,绝望地捂住自己的脸,闷闷道:“我要睡在洗手间,你走吧。”   他只是想搜搜教程而已,怎么开屏就已经正在进行时了,这东西难道不需要教吗?   难不成都是无师自通的?   沈临发现自己脑海中的穿插的画面愈发甩不掉后,更崩溃了,甚至怪里面的主角,你叫那么大声干什么啊!   完蛋了。   他活什么活啊……   直到门把手开始转动。   沈临惊恐地站了起来,“你干什么呀。”   门把手恢复了平静。   “里面水蒸气太多,你会缺氧,出来。”语气始终很平静,似乎真的是关心。   沈临呐呐地“噢”了声,随即去把小窗户打开了个缝隙,“我开了一点点窗。”   “……”   “我有钥匙的。”   沈临一整个崩溃。   “一样的,我还是会打开。”陆屿廷倒是坦然。   沈临不说话。   “不做什么。”   沈临耳垂红得要滴血了,觉得自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你不吃晚饭么?”声音是隔着门传过来的,对方挺拔的身影只能看到个轮廓。   沈临抿了抿唇,脚步在对方说了句“过来”不自觉地挪动了下,然后自暴自弃地想。   算了……   他都有钥匙。   门被打开了。   陆屿廷垂眸微微扫了过去,从人的睫毛移到人的耳垂,最后落到浴巾半开着的胸口。   沈临仰头去看,“我可以解释——”   但就在这时,视线突然一黑,沈临感觉腰被一勒,整个人脚尖都离地了。   咔哒一声。   门又被关上了。   “唔……嗯……”鼻息都被抑制住了,只能发出点闷哼的声音。   沈临人被抵在墙上,枕着对方的手,头被顶得都偏了。   口腔里萦绕着薄荷的味道。   他专门去刷牙了??   沈临尚且来不及挣开,眼睛骤然冒出了泪花,一点都不敢动了。   他洗澡的时候刚换的新舌钉,被叼住了。   “啊……”无措的音节。   水声黏糊又清润。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亲吻,看人不敢动了,更是肆无忌惮。   低头吻了吻人的唇瓣,反手将沈临抱到洗手台上,双臂围着,眼皮微垂地询问:   “哭什么?”   沈临嘴巴都没合上,嫣红的舌尖躺在口腔里,和门齿挨着一起,显出几分乖巧来。   但是眼睛是通红的。   “我——”似乎刚想说话。   陆屿廷又倾身吻了过去,抵开人的牙齿,轻柔地舔|弄人的上颚,怀里人被压得没有支撑力,只能抱着他的肩背,发出点“唔唔嗯嗯”的动静。   “舒服么?”   又亲的人眼泪直掉,快上不来气时才松开的。   沈临手都快滑下来了,人骨头都软了,被陆屿廷反手一拉,又挂上去了。   他怔怔道:“……你……说不做什么的……”   但话还没说完,唇瓣又被轻轻贴了下。   陆屿廷面不改色道:“嗯,不做正经事。”   沈临反应了半天才理清楚什么意思,刚想质问,人又吻了过来,亲得他没话说了。   “能做么?”   指的不正经事。   沈临挂着对方的脖子,微微偏开了头,“我……我不会……”   陆屿廷似乎是笑了下,“刚才在学么?”   手指一点一点地朝浴巾里挪。   沈临全然无觉,只是抱怨道:“我搜不到,只能去找……小网站,可是那一看就很疼啊,他还叫那么大声。”   陆屿廷哑着嗓音道:“不疼的。”   人不信,像个拨浪鼓一样摇头。   “我教你。”   沈临觉得腰痒痒的,蹙眉躲了下,很单纯地问,“你学过?”   “没有。”   “你也没有?”   陆屿廷知道他在问什么:“……”   “没有。”   沈临一下子松了口气,那还好,自己不会太丢人。   不过。   真的吗?   “你没有谈过恋爱?”沈临好奇地问了下。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说:“我谈过老婆。”   “……”   偏偏人还是一副安慰样子:“没事的,我也没有谈过,现在找对象确实很难的。”   “那我们谁也不要说谁好不好?”沈临心情一下子好了,同人打商量道。   陆屿廷抬手|掰|开人的腿,站在洗手间中间,轻轻逼近,“有些东西不用学。”   沈临觉得膝盖上的掌温好烫,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怎、怎么会……”   耳垂被含住了。   一时间沈临连动都不会动了。   他感觉脊椎上升一层麻感,让他整个人都战栗不已。   但这还没完,耳垂潮湿的感觉还没停,胸前衣服一凉,沈临腰背骤然一弓,本能地想推。   牙齿轻叼的动作很有存在感,什么东西在转圈绕。   沈临想要张嘴喊停,但是最后说出口的全是不成形的语调。   他怎么也是这个样子?   沈临瞬间想到视频里的那个人,整个人变得通红,他害怕,不行,太过了。   “陆、陆屿廷……唔”   喊了下名字,但仿佛却跟助兴一样。   沈临仿佛一叶小舟,没有任何附着力,最后崩溃地抓对方的脊背。   …………   “带你洗澡。”   沈临眼皮微微垂着,呐呐地问,“我帮帮你吧?”   陆屿廷单手抱着人,骨节分明的手在水流下冲,语气很平地道:“不用。”   沈临不解:“为什么?”   “你不到一会就嫌累了。”   沈临委屈:“那不用我算了……”   下巴靠在陆屿廷肩头,不看他了。   水龙头还在开着,冲刷的手指变得冷红。   陆屿廷面色淡漠,手臂上温软的触感十分明显,他只是提议道:“还有一个办法,让我碰么?”   “可以啊,我是成年人了,这有什么——”   三分钟后。   淋浴的热水哗哗地往下流……   直到晚上九点钟的时候,才醒了过来,被喂了一碗粥。   沈临朦朦胧胧地看着床边人的俊秀脸庞,心想……还是要上一次的,好帅。   “你可以抱抱我吗?”   陆屿廷将人从被子里捞出来,双腿给人打开,怀里人自觉攀上他的腰,脸颊蹭过他的喉结。   就这么贴着。   粘人。   *   变故大约是在三天后。   沈临在网上看到了新闻,陆氏的HEART科技似乎违背了政|府法案,案件还在不断持续进行中。   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   沈临不清楚他能不能渡过难关,心里不上不下的,按道理来说……反派肯定是苟到最后的。   可是他还是想不通,沈家的新闻这么轻飘飘地被压下去了,转头就变成陆家的舆论危机了。   他难免不联想起来那张传单上的名字……   楚岫。   沈临突然发觉自己好久没和他联系了,刚想打字问问他还好吗,又觉得不合适。   外面虽然说他和容明征复合了,可是陆氏的畅云计划合作书上却有楚岫的名字。   他们肯定认识了。   沈临想了想又什么都没做,毕竟现在他还是陆屿廷的老婆,也不算抢人。   真是复杂的关系。   沈临坐在沙发上发了好一会呆。   直到门口叮咚一声。   “快递,给您放门口了啊!”外卖员拍完照就走了。   沈临将那堆东西抱到了卧室,心想到底用不用,陆屿廷现在这么忙,或许早就忘记前几天的承诺了。   都什么时候了……   但就在这时,指纹锁开了,沈临赶在人找他之前把这堆东西藏窗帘后面了,有些心虚。   陆屿廷推门蹙眉:“怎么不来接我?”   沈临刚站在人面前,腰就被带了起来,陆屿廷抱到床边放到了自己腿上。   吻了好一会。   似乎是回过神来,“你没吃饭,我给你做。”   又准备动身起来。   沈临实在摸不准他的态度,还是问了下,“我看到新闻了,公司会有事吗?”   陆屿廷倒是停顿了下,想起人爱财的事,唇角微扬,很随意地问,“要是破产了,你还跟我么?”   沈临站在原地好一会,其实没怎么回话,因为他本来就不打算跟了……   他公司真的有问题了?   陆屿廷察觉人真的不吭声,一下子费解了起来,一把握住人的后颈,谨慎道:“什么意思?”   沈临别别扭扭地偏开头。   其实是没准备好分别。   但在对方眼里就是另外的意思……   “不会破产,永远不会。”陆屿廷要气笑了,捏着人的脸颊,硬生生给脸扳回来了。   沈临忍住情绪,“噢……”   陆屿廷还以为自己老婆在遗憾,更生气了,捏着人脖子亲了好一会。   直到晚上被压在床上喘息不停的时候。   “你说下周,现在就下周了,哪一天?”嗓音很是嘶哑。   沈临神色都迷离了,双手被扣在头上,唇色都泛着水光。   “你……你公司没事吧?”   “我担心……”   沈临话都没说完,人就被压着说不出声音来,唇边有含不住的水线。   “后、后天……”   又拖了一天。   陆屿廷好似是真的很正常,沈临大腿每次都要上药,怔怔然地看着他。   “马上就结束了,你在家好好待着。”   沈临点点头。   对方走了之后,房间很是安静,沈临垂眸想了想。   自己“走”了或许剧情就能回到正轨,他也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依附别人不如依附自己。   沈临去了洗手间刚想问问林妍清详细方案,但这是一通电话打了过来。   他认得这个号码,是沈云霄。   就在这时——   后妈:接他的电话。   后妈:并同意。   沈临愣了下。 第48章 后天   沈临抵着门,额发微垂,接了电话。   “喂……”   “安安。”   沈临手指蜷缩了下,闷声喊:“哥。”   “陆家出问题了,上面要彻底拿走畅云计划,容明征也在有意透露陆家税收上面的漏洞,他们在国外的灰色产业也会被整顿。你不安全。”沈云霄站在办公楼落地窗面前,抿着唇给人分析。   他知道他弟弟已经被迷了心窍了。   沈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只是个普通人,看不太明白商业场上的暗潮涌动。   “婚内协议的事你知道么?”   沈临愣了下,水润的眼睛中显露出些许迷茫,但听筒中传来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骗你签了对不对?你离不了婚,你和陆家绑定了,他把你当成一个锚点,一旦陆家出事,沈家就会被牵连进来。”   “家族基金上没你的名字,是我授意的,他果然用了阴招。”   “你这样一直被他看管着……当真好吗?”   沈临呐呐地道:“我没钱……原来你知道啊。”   沈云霄骤然一愣,似乎完全没想到这个问题,但电话里的人开始慢慢悠悠地说:   “临景山占地很广,你当时生我的气,嫌弃我不配合,没有送我。”   “可是沈家的司机开不进去陆家占地外围圈……我只能拉着我的行李箱走到这里。”   “三个月吧,我自己在临景山待了三个月。”   “说实话,这里有水有电,有管家叔叔给我安排饭菜,没有人斥责我,也没有人责备我。”   “我没觉得陆家多差劲。”   沈云霄只是久久没有出声,试图去解释当时的他还没有想起来——   解释什么呢?   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再怎么说都是错。   沈临叹了口气,最后似乎是宽慰道:“陆屿廷人家也没想娶我的,我是个男人,虽然现在社会允许了,可是还是会有偏见啊。”   “哥,你不要把我放在客体上评判可以吗?”   “他有钱有颜值的,就不能是我赚了么?”   沈临靠着门慢慢滑了下来,腿还是有些酸,他说完这话后其实还有些不爽。   总是认为他不够独立,是只能依附他人的。   沈临心想才不是,他只是喜欢在家里待着而已,怎么就变成被阴暗关着了。   搞得自己人设差差的。   电话里许久没有回话,沈临还以为他挂了,低头看了一眼……   “哥,给你找更好的。”语句甚至有些卡顿,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   沈临想起后妈的话,心说这个不用你操心,但他还是想知道沈云霄要干什么。   直到——   “我要带你走,陆家公审就在后天,你得在我身边。”   “当时他能不现身就结这个婚,我也能让你单方面离婚。”   沈临一瞬间都愣住了,真的么?   可是……   “你听到谣言了?容明征不可能称心如意,我带你去国外。”   沈临心想可真是亲母子。   似乎是停顿得太久了,沈云霄难免有些着急。   “安安!”   “只有这一次机会,哥不会害你——”   电话那头声音打断了他。   “好。”   沈云霄心脏都在砰砰直跳,颈动脉甚至都在活跃地跳着,他单手去给自己倒水。   只是喃喃道:“好……好,你等我来接你……”   *   电话挂断之后,沈临就收到了林妍清的详细安排,眉头一点一点地蹙了起来。   假儿子:……这样会不会对沈云霄太……我不知道怎么说。(沮丧)   后妈:你搞咩?你以为假死是过家家呀,必须让他们全部乱套,这样你才能有可乘之机。   后妈:林导办事你放心。   后妈:对了,你是不是和容明征身边那个……姓楚的?有联系?不要再联系了,也不要告别,他不行。   沈临的小心思一下子被抓到了,他原本就觉得好久没和对方联系不太礼貌,想着要不问个好,但一直在犹豫。   不行是几个意思?   后妈: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抓紧上吧。   沈临反应了好一会,脸颊瞬间爆红,怎么又绕到这个话题上了。   但好在林妍清似乎也很忙,又岔过去了,对方发来了一大段消息:   沈云霄会给你新的安排,你照做就行,和我的是衔接起来的。虽然药物是比较保险,但我觉得不如你直接榨干他,这样双重保障,更值得信赖!   假儿子:……   后妈:哎呦,害羞啥,过了村就没这店了。还是说你尝过了?(黄脸问号)   假儿子:没有。   后妈:果然不行,呵,速速今晚拿下,别拖了!   沈临还没来得及再说几句,林妍清就发来一张烧烤图,显然是吃得正投入呢。   但图片上还露出了一个男人的手。   沈临:“……”   这小三,够猖狂的。   但是现在问题还有另一个。   沈临回了卧室,从窗帘后面抱出来自己的纸箱子,里面全是些他购买的相关物品。   光是套子,就好几个型号,他完全不知道……型号是怎么判断的。   就都买了下。   沈临闭了闭眼,觉得好绝望,要不放弃下?   不一定非要上,他亲也亲够了……   但脑子里混乱不清的画面又着实烫的他热,沈临半跪在地毯上,又去捞了捞油类。   闻了闻。   这东西好用吗?   沈临又不敢碰,又原封不动丢回去了。   直到门口传来敲门声,沈临吓得立马把箱子收了起来,应了声来了,然后就去门口。   但是走到门口又觉得不对劲。   陆屿廷有钥匙的。   他打开门外的可视屏幕,但是却发现是黑色的,看不清。   沈临站在门口愣了下,心想这是什么情况,抬手又给反锁了下。   咔哒——   静悄悄的。   上锁的声音尤其突兀。   “安安。”   是陌生的声音。   沈临没有说话,警惕地垫着脚尖往后挪,然后给陆屿廷打电话。   什么鬼……   但出乎意料的是,电话没有打通,沈临还是很震惊的。   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门口是谁?   沈临想了想,去其他房间把窗户锁死了,然后去烧了一锅热水,拿了把刀。   静候佳音。   但等了好久都没有声音了,好像那个人走了。   沈临累得只好又去看可视屏幕,发现不再黑屏了,但是空无一人。   “?”   也就在这时,陆屿廷的电话来了,对方似乎是很忙,背景音甚至有外国声音,像是在什么会议上。   “没事,不要害怕,他进不来。”   沈临震惊:“你知道?”   “那很吓人好不好?万一我不知情开门了怎么办?”   话筒里只是传来轻笑声,对方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会,你开不开的。”   很温和的语气,但说出的却是很惊悚的内容。   沈临吞了口口水,心想陆屿廷还是……有点子问题的。   “那……我之前怎么开门的……”   “远程控制。”   陆屿廷似乎是察觉到了人会害怕,只是安抚道:“也就这么一段时间,我不放心。”   沈临:“……”   怪不得他点没点外卖对方都知道。   “噢噢。”沈临说不清楚心里的感觉,闷声道。   “今晚回不来,不要等我,早些睡。”   这句又看着很正常。   沈临匆匆给他挂了,心里乱糟糟的,但是低头一看通话还在,不让挂。   “。”   “给我说拜拜。”对面的语气很平和。   沈临却莫名觉得怪怪的,按照要求说了,对方似乎是笑了下。   “嗯。”   通话才断掉了。   晚上——   后妈:什么?他不回来?   后妈:那你还能上吗?别到嘴的鸭子跑了?   沈临坐在马桶盖上,双腿屈着,抱着膝盖打字道:别人说他关着我,我还没什么实感,我现在发现他就是挺变态的。   后妈:……   后妈:你才知道?   沈临沉默,其实也不是,就是被对方的脸蒙蔽了双眼。   又打字道:还是得跑,这里面水太深了,乱七八糟的。   后妈:你别岔开话题,总不能真不上吧,云霄会在明天接你,药也会在外卖中给你送过来,按流程来说,你今晚应该是春宵一度的。   沈临闭了闭眼,绝望打字:这个……不行就算了。   后妈:我-不-允-许。   最后也是胡乱说了说。   沈临晚上收拾好自己,穿好睡衣就打算睡了,但是看到箱子里的东西又有些发愁。   早知道不买了。   他本来想搬进柜子里的,但是又懒得弄,就又放到墙角去了。   沈临给自己开了个小台灯,上床后给自己盖上了豆豆毯,神情有些困惑。   他怎么想的呢?关人很好玩的吗?这样是会有安全感?   可是自己倒是一点也不想出门。   沈临觉得不好评判这个标准,他有时候会觉得没什么,但被外人一点出来,好像自己真成了个小白花了。   “……”   算了,反正也要走了。   沈临畅想了一下自己之后的美好生活,唇角微微扬起,蒙着小毯子睡着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大约凌晨三点的时候,门开了,风尘仆仆的人坐在床边,垂眸看人。   是“后天”了。   “唔……嗯……”   沈临感觉自己要溺水了,手抓不到任何东西,他感觉有一只八爪鱼糊在自己脸上,怎么都透不过气来,他想要钻进自己口腔里。   沈临眼尾都洇出潮气来了,“唔……啊……”   视线开始变得清晰,耳廓的水声也愈发大,沈临浑浑噩噩地仰躺着,直至唇肉被咬了下。   才微微反应过来。   陆屿廷撑着手臂在看人,身上宛若冒着一层寒气,吻够人的神色变得十分餍足,仿佛被顺好毛的狮子一样。   “醒了啊。”   沈临被禁锢着手,仰头怔怔然地看着他。   回来了?   “对不起,把你弄醒了。”   “我忍不住。”   语气始终很平静。   陆屿廷视线很有侵略性,看过去仿佛在打量什么食物一样,弄得沈临呼吸一停,偏过了头,露出了大片光洁的脖颈。   “后天了。”   沈临心头一颤,几乎不愿意吭声。   “我看到你买的东西了。”   上方似乎有含混的轻笑,沉稳又带着点哑,活像是什么挑逗的信号。   沈临一下子耳垂就红了,但还是不作声,抿着唇。   “还是害怕啊……”似乎是长辈式的叹息,又像是包容。   沈临一下子被激起来,本能反驳道:“谁说我害怕——”   但刚一扭头,视线就骤然撞上对方的眼神,阴沉沉的欲望。   沈临刚想躲开,脸颊就被捏住了,唇缝被塞进一个手指,耳边响起人温和的嗓音。   “张开。”   沈临不自觉地不想这么做,但牙齿已经被撬开了。   “嗯……”   陆屿廷似乎是轻啧了一声,又从床头那里抽了张清洁湿巾,轻哄道:“老婆,把钉子摘了,不安全。”   沈临眼睛水汪汪的,不知道这有什么关系,但还是伸出来舌头了。   “好……”嗓音闷闷的。   陆屿廷那种幽暗的掌控欲蹭蹭滋生,他眼皮微垂着,“再伸一点,不方便。”   床上的人眼睛迷茫,又伸了伸红红的舌尖。   钉子被拆掉的一瞬间,沈临就被抬手抱了起来,整个人被嵌在了对方怀里。   耳垂似乎在被亲,还尚未反应过来,下巴就被捏了起来,口腔一下子被侵入。   没有钉子的阻碍,沈临纤细的脖子被陆屿廷握在手中,只能闭着眼承受,躲都躲不开。   “唔……嗯……”   舌头完全跟不上,口水都淌得到处都是,沈临想擦,但被人色|情地舔|过去了。   ……   第二天白天——   沈临昏昏沉沉地醒了过来。 第49章 下药   沈临眼睛都还蒙着雾气,脖子上星星点点的,坐起身来被子往下滑,他无措地四处看。   走了?   怎么能走……   陆屿廷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眼眶红了一片的人,以及那带有指控的眼神。   唇瓣都破了。   视线好似赤裸裸的侵略,上上下下又扫了沈临一遍,而后拿着杯子喂水。   “怎么了?嗯。”   沈临是真的口干舌燥,攥着人的扣子被按着脖颈喝完了,唇角还是有水渍,被人用手指擦了擦。   粗糙的,带有颗粒感。   床上的人偏开了头,眼皮微微垂着,错乱的回忆偶尔会闪现。   沈临有点怕那个手,手臂往后撑了撑,但是脖颈却被带着往前。   躲不开的亲吻。   “唔……嗯……”   缠绵又闷湿,眼眶又湿了。   沈临总觉得委屈,又说不上来,直到对方道:“我抱。”   他整个人情绪都外泄了,鼻腔泛起来点酸意,双手顺从的环着陆屿廷的脖子。   沈临被人从床上抱到了大腿上,身上的毯子微微滑落,露出些情|色意味很重的痕迹。   脊背被一直顺。   沈临一声不吭,埋在对方肩头,眼睛里一片潮气。   “好了。”   沈临觉得一点都不好,他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摆弄过,还……还那么长时间。   太过分了。   陆屿廷拥着人,视线垂着,能完全看到人的腰窝,以及下面若隐若现的弧度。   好漂亮。   手机嗡嗡震动了下,陆屿廷皱了下眉,单手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有所犹豫。   “老婆……我”   沈临鼻尖泛红,不自觉地蹭他的脖颈,俨然是正需要人的时候。   他甚至在蹭他的喉结。   怀里人嗯了声,似乎是又困了,挂在他身上就不动了。   陆屿廷垂眸将手机放下,低头吻了人的发丝:“饿不饿?”   沈临呼吸是很轻的那种,闻言手指动了动,应声道:“嗯。”   被弄了一夜,身子犹如被卡车碾过一样,不可能不饿的。   陆屿廷亲了亲人的耳垂,将沈临放回了床上,脖子上的手还挂着,床上的人没松开。   “你不能走……”语气很是闷,眼睛又红了。   陆屿廷捏开人的唇,又探进去吻了好一会,水声交叠着,亲的人眼睛都没了焦点。   “现在不走,我去厨房。”   语气难得有些耐心,摸着人的发梢很温情。   沈临这才松开了手,“嗯”了声含情脉脉地看着人,然后下巴朝被子里缩了缩,似乎还要睡觉。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   卧室的门发出嘎吱的动静……   沈临睁开清明的眼睛,迅速抬手从床垫底下拿出另外一部手机,快速地看消息。   后妈:……你怎么不回消息?   后妈:在做着呢?   后妈:大清早的还没完?   反正说了一堆废话,直到沈临滑至一条最近的消息。   后妈:记住不要让陆屿廷出门,他会自动给你锁上门,但凡外力攻击就会触发警报,你就出不去了。   后妈:晚上六点钟会有沈云霄安排的外卖,里面有迷药,无论如何把对方药晕。   沈临蹙眉回了下,胳膊都抬不动,他在被子里发消息:   晚上六点?现在才两点钟,我万一留不住怎么办?   那边消息倒是回得快。   后妈:我去,你终于醒了,果然是挨/草了吧。   沈临:“……”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后妈:不行,必须留住,不然你就等着被一遍遍地上吧。   沈临:“……”   就在这时,卧室门响了,沈临把手机快速地塞进枕头下面,闭着眼睛装睡。   陆屿廷的气息逼近,脸颊被人捏了出来,沈临装不下去就睁开了眼睛,“嗯……”   这才发现对方离自己这么近,陆屿廷几乎是附身再看他。   “怎么总是要藏着脸?”   沈临一开始还没理解什么意思,后来又听到人道:“不觉得闷?”   才反应过来。   他从小到大都是这么睡的,想了想,认真地解释:“嗯……是因为小时候被子很薄的,床也很小,冬天脸露在外面会很冷的。”   陆屿廷蹙了下眉,但人还在继续说。   “后来我大了也去上学,寄宿的床也不是很大,我就也没改掉这个习惯。”   沈临想了想歪头道:“其实也是会闷的,会把自己闷醒,但被子有空气啊,我不会窒息的。”   “你还用手捂过我的嘴呢……”   联想起来还是控诉一下。   像个小朋友。   陆屿廷弯腰攥住人的手,佛珠在腕骨上滑动着,他轻声道:“好了,我知道了。”   “我最近有些忙,但也就这两天,晚饭我给你叫了营养师上来。”   沈临整个人慌了。   “她送完饭就会走,门口不会再有人来敲,你在家好好休息。”   别别——   沈临力图稳住心神,他还是说,“不是、不是门不能从里面打开的吗?”   陆屿廷蹙眉,似乎是没想到沈临会问这个问题,只是解释道:“我出门会看家里的情况,阿姨不会一直在家里,我会让她离开的。”   完蛋。   那不就是他一出门,自己就出不去了。   “你非要丢我一个人在家里?”沈临着急地抓住人的手臂,唇瓣微张,表情很委屈。   “现在不走。”   陆屿廷蹙眉想了想,“我赶在凌晨三点前回来。”   沈临根本不知道怎么拦人,怔怔地道:“那……那什么时候走?”   “两个小时后。”   那才下午五点钟,不是计划的六点,不行不行,那个时候天还没黑……   沈临无措的神色落入眼中,被揽腰抱了起来,“先吃点东西。”   陆屿廷起身又朝客厅走。   沈临拍了拍自己的脸,必须要抉择,不行,就算他长得很帅很有钱,也不行。   连门都出不去,怎么到处买谷和出cos。   反正……上过了。   沈临穿好了睡衣,决定下床去勇敢去尝试,但刚腿一落地啪唧跪在了地毯上。   动静很大。   膝盖撞出来淤青了。   沈临整个人恍恍惚惚的,他扶着床边,蹙眉想要站起来,心想真是丢人,身体都被弄散架了。   但就在这时,门开了。   “我……”   沈临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人就被一把抱起来了,膝盖还是有些痛。   “怎么下来了?”   沈临还是不知道说什么,呐呐道:“我想出去找你。”   心弦一下子断掉了。   三十分钟后——   沈临膝盖在被用红花油揉,有点难受,他想躲开,但是完全动不了。   陆屿廷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一个小桌板,在床上的,有煎的鸡蛋和三明治,还有牛奶,很清淡的那种。   “我又不饿了……”   沈临真的很焦虑,他害怕走不掉,哪有什么心情吃东西。   “你什么时候走?”   焦虑,还是在问。   膝盖油浸浸的,沈临忍着疼,表情都有些不安。   “不走了。”陆屿廷淡声道。   沈临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真的?   “线上处理。”   沈临从始至终都没有照过镜子,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是什么,眼皮都是泛着红的,脖颈上全是红色的印记,有的已经变青了。   刚醒过来就要抱。   可怜兮兮地说你能不能不走。   一下床就摔倒,膝盖立马摔出淤青,问就是说要找你。   陆屿廷自诩不是什么圣人,直到沈临还是不愿意吃饭,微微拧了下眉心。   “我想吃汉堡……”沈临手指轻微蜷了下,小声说道。   “可以点外卖吗?”又轻轻地问。   陆屿廷抬眼看了人一下,沈临抿了抿唇角,不去看他。   “不健康。”语气很平静。   沈临一下子就生气了,抬腿就要抽走,但脚腕被死死地扣着。   甚至被反方向拉了下。   陆屿廷蹙眉:“不闹。”   沈临是真的慌,气息都着急了,但也确实是一口都没有吃早餐。   “你什么都不让我做……”   沈临也是觉得崩溃,闷声道:“我知道不健康啊,可是我……我被你弄了,一夜,我只是想……点个外卖。”   虽然是带着药的外卖。   沈临心里暗戳戳的想着,果然陆屿廷不是个好东西,什么都不让做,他才不要当娇妻。   “好。”   沈临抬眼去看人,似乎有些不信任,他还没茶到后面,怎么同意了。   但陆屿廷只是蹙眉,不解道:“油腻的……对你现在不是很好知道么?”   沈临懵懵的,反应了半天耳根子才一点一点的红了起来。   最后坚持道:“我就是要点。”   陆屿廷确实很忙,没过一会就去书房了,沈临被掐着下巴喂了杯牛奶,别的倒是没逼他吃。   少年去了洗手间,手机果然传来消息,是短信。   ——收拾好了吗?   沈临早就收拾好了,只有一个书包,在柜子里放着,里面只有日记本、妈妈手稿、金子这三样东西。   ——好了。   对面又发过来消息。   ——我有的是办法把你弄出来,如果你下不了药,也没事。   沈临想了想,觉得不太ok,陆屿廷一出门必然会看家里的监控,沈云霄过来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我点好了,你让人送过来吧。   沈临想了想,又打字道:   ——没有危险性吧。   对面似乎是沉默了许久。   ——没有。   一切如常。   沈临去门口拿外卖的时候,是陆屿廷开的门,沈临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对方试图去看看买的什么东西的时候。   “这个门看着没有问题啊?这不是从里面会打开嘛。”   陆屿廷蹙眉,将人的手挪了回来,顺手将东西放桌上了。   倒是没有再看。   “别开。”   陆屿廷轻蹙着眉,思忖片刻,沉声道:“我是不是要给你设个儿童锁?”   “……”   沈临心想大可不必。   他其实不太清楚外面局势如何,因为在这里已经待了快一周了,网络上流动的消息都是滞后的。   容家试图绑过他,沈家要他到处嫁人……陆屿廷……   看起来不大正常。   沈临扁了扁嘴,抱着自己的外卖袋子去卧室了,其实心里怦怦直跳。   “不要吃太多。”   沈临很敷衍地冲背后道:“知道了知道了。”   陆屿廷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掌心微麻,面无表情地想。   怎么又不粘人了。   手机还在不断地震动。   他又去了书房。   沈临盘腿拿出来汉堡,发现了下面的药粉,陷入了沉默,他该如何让陆屿廷喝下放了药的水呢?   后妈总是高估他。   沈临想了想,跑到洗手间求助。   林妍清此刻正在大桥旁边,眼睛亮亮的,完全是跃跃欲试的样子,而郑昀带着手套正在卸井盖,面无表情地站起身来,给人挡风。   “为什么?”   “这很冒险,也很不值得。”   林妍清晚上穿了件简约的冲锋衣,笑眯眯道:“不值得才是值得,循规蹈矩只会灭亡,现在的安安就很明白这个道理啊。”   “可你一旦被发现,或者这个环节出了问题,你——”   林妍清靠着江边的栏杆,闻言笑了下,很不在意道:“别一副情种的样子看我。”   “我给不了你名分,担心以后的安全问题不如现在临阵倒戈。”   男人很是不快:“清清!”   林妍清纳了闷了,自己分明没有小名,男的怎么就知道叫她“妍妍”和“清清”的,是不是自己以后还能集齐一个叫自己“林林”的。   但就在这时,手机来了特殊提醒,林妍清眉眼一抬,去看了看消息,面色一阵无语。   假儿子:我不知道怎么给他下药,他万一不喝怎么办啊?   林妍清真是怒其不争,翘着美甲咔咔打字道:   你不是和他上过床了吗?□□啊!这都不会?美人计都不会?   后妈:去书房,把衣服脱了,跟他干一炮,自然他就口干舌燥了,你这个小娇妻给他端砒霜他也是会吃的!   沈临再度愣住了。   但这还没完,手机还在弹消息。   后妈:不过说的六点,晚点倒是也没事,你还能再和他来一发,去吧,速速!   沈临整个人都烧了起来,但是时间确实不太够了,他想了想,把药放在水杯里,只有半杯水。   对着镜子扯了扯自己衣服。   结果自己疼了下,衣服磨到胸口的……   还是很肿胀。   沈临只好把扣子解开几个,但是看到自己胸膛没有一块好肉后还是生气了!   下药,下药!   一点负罪感都没有了。   当初陆屿廷还喂过他安眠药呢!必须报复回来!   沈临端着水杯就走到了书房门口,手刚摸到门把手,就能听到里面淡淡的英文发音,似乎还是在说那个计划。   他又怂了。   直到——   一个不留神,门把手按得太重,门直接开了,沈临手里的水杯还洒出来一些。   “啊……”气音都夹杂着慌乱的情绪。   出师不利。   陆屿廷的麦中时不时传来询问的英文腔,绕不开的“还在听么?陆?”,陆屿廷视线从未移过,他只是简单地用英文说了句“抱歉,稍等一下”,而后切断了屏幕连线。   门口的人面颊泛红,眼皮微垂着,神态很是无措,睡衣质地很薄,能隐约看到身形,脖子上的痕迹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   棉拖下的脚踝甚至都有牙印。   少年被盯得怕了,不自觉后退一步,但还是说:“我……我想给你送水……”   “不行就算了。”   光速想跑。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说:“过来。”   对面的人有些疑惑,又本能地做出了最反应性格特点的表情。   真是欠艹。 第50章 坠江   沈临端着药有些犹豫,陆屿廷坐在书桌面前,神色平静,身子呈现一个绝对放松的状态,只是望着他。   面容冷淡得很。   沈临低头看了下杯子里的药,洒了一些,药效不会降低吧?   啊啊,怎么让他喝啊?   “过来。”   又喊了他一声。   沈临晃晃悠悠地走了过来,他膝盖磕到了,大腿内侧的肉……也疼,磨磨蹭蹭地过来了,撑着桌面,把水杯递了过来。   “喝吗……”语气闷闷的。   啊啊啊,好蠢的行为。   沈临简直要绝望。   陆屿廷也就撇了那水杯一眼,随即就把视线移到人身上,伸开了手,“过来我抱。”   少年蹭的一下红了,偏开了头,但又推了推水杯。   “你不喝水吗?工作这么久……”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有问题吧?   沈临想要一头撞死自己。   但是陆屿廷只是蹙眉,“很疼么,让我看看腿。”   沈临还没怎么说话,手腕就被拉住,双腿并着坐在人身上,心脏怦怦的。   “没、没事……”他仓皇地拉住对方试图解开他睡衣的手,不用看,真的不用看。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说:“噢,没事,那还让我弄?”   沈临被突如其来的荤话搞得面红耳赤的,嘴唇微张着,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最后还是被扒了裤子,被人按着涂药膏,很凉,他控制不住地想要躲开。   但是膝盖被按着,腰被勒住,沈临跑不掉。   尤其是有些硌。   后妈说的话好可怕。   ——走不掉你就等着天天被搞吧。   双腿都有些打颤。   “跑来勾引我做什么?”陆屿廷垂着眼眸,替人揉大腿内侧,怀里人止不住地抖。   沈临手搭在对方肩头,心里忐忑不安,“没、没……我就是想……”   给你下药。   “找你。”   呼吸骤然一乱,陆屿廷似乎是笑了下。   沈临被捏着脖颈亲吻,舌尖被追着跑,腿还是被大分开了,面对面拥着。   耳垂,喉结,乃至胸口……   缠绵的水声在书房响起,参杂着带着泣音的“别……别”,轻薄的衣服被彻底剥开。   沈临整个人无措地贴住陆屿廷的脖子,呼吸一阵一阵的,面色惶恐,怎么做,怎么做?   但就在这时,胸前滚烫的气息微微撤离,陆屿廷抬手揉了下沈临的耳垂,拍了拍人的臀,“好了,真弄又要哭,隔两天再艹。”   怀里人瘦,又没怎么吃饭,挑食。   说不定又要昏过去。   沈临懵懵的,直到被人凌空抱了起来,红彤彤的眼睛带着些茫然。   “去睡会。”陆屿廷声音很是含混,还带着点沙哑。   药,药!放在桌上的药!   沈临从人怀里伸手,“我要喂你喝水,我拿过来水杯了,我不是要勾引你,我只是想要喂你水!”   勇敢出击。   “……”   陆屿廷蹙眉,“不渴。”   沈临一下子又被打回原型,脑子里乱糟糟的,真不喝可怎么办啊啊!   话开始不过脑子,慌不择路地说:   “你老是捏着我下巴喂我喝水……我也想弄一次,那样好像很酷的样子……”   陆屿廷沉默了片刻,有些费解,捏着人脸颊看了看,眼睛红红的,仿佛不让他做某件事就能哭出来一样。   沈临是真的很慌,那是急得快哭了,他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啧。”   似乎是又皱了下眉,陆屿廷将怀里人单手抱着,慢条斯理道,“又是秩序期么?”   沈临懵懵的,环着他的肩背,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拿起水杯,仰头一饮而尽,又放回去的动作。   喝了……   他喝了。   沈临这才有种迟缓的“做了坏事”的感觉,尤其是被人问是不是“秩序期”,没有的,他是个成年人。   做这些无理取闹的事肯定是有目的的啊……   陆屿廷就这么喝了?   这么信他。   沈临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唇被亲了亲,顶得他脑袋都轻轻的晃了下。   眼神专注地盯着陆屿廷。   ——放到他之后就快点收拾东西出来,哥会等你。   “不要乱跑了,在房间里睡觉。嗯?”嗓音带着点磁性。   沈临被放到了床上,但手没有松开,还是挂着陆屿廷的脖子,看的很认真。   有些舍不得呢。   五点十五分。   沈临撑着身子吻了下陆屿廷的喉结。   五点二十分。   沈临在晃荡中瞳孔微微散开,不可置信地看着墙上的挂钟,怎么还不晕?   这药有问题!   五点三十分。   沈临被粘腻的拍打声弄得心慌,掌心被舔舐了好几遍,瞳孔都难以聚焦,他被弄得只能发出闷哼声。   救命啊!陆屿廷有抗药性怎么不早说!   五点四十分。   沈临还在被艹。   五点五十分。   沈临甚至被带到浴室里去洗澡,耳廓被轻轻的亲了亲,耳边有含混的“老婆”声音。   似乎有些神志不清。   时间来不及了啊!   直到——   “老婆。”陆屿廷撑着身子压在沈临身上,垂眸扫了一遍又一遍人,漫不经心地问,“你给我下药对不对?”   沈临没想到还没跑就被发现了。   但尽可能地维持着冷静的神色,“啊……”   语气很无辜。   沈临都觉得自己茶得没边了,但是还是脊背都凉了。   “我还以为是春|药呢……”陆屿廷揉了揉眉心,似乎是真的困乏,但还在说话。   “说了不要你出去玩。”   “不听。”   陆屿廷微微起身,将人抱在怀里,从抽屉里拿了个手铐,咔哒一下给沈临拷上,另一头是他自己。   沈临觉得整个人都完蛋了。   他被抱了起来,陆屿廷靠在床头,合上了眼皮,最后一句是:   “谁教你的,我会查。”   沈临看着手腕上的东西,整个人都毛骨悚然,尤其是耳边那句话响起之后。   不是吧。   他知道自己菜,没想到这么菜。   五点五十五——   沈临发觉陆屿廷真的昏了过去,手臂有些微微滑,他努力地挣脱人的怀抱。   哐哐当当的。   手铐……   沈临瞳孔快速地收缩,他在想办法,虽然是有些紧,但沈临觉得挣一挣还是可以的。   顶多出点血。   林妍清帮他做了那么多准备,再没有下一次有权势的人帮他了。   沈临不可以错过这次机会。   少年深吸一口气,将大拇指收在掌心,尽可能地捏自己的骨头,瘦也有瘦的好处。   咣当——   沈临疼的面色微微发白,但好在挣了出来,皮肉破了,血滴答流了起来。   他没有时间了。   沈临匆匆换了衣服,简单用纸巾擦了擦血,给自己上上下下裹得严严实实,一点痕迹都没有露出来。   五点五十八。   沈临收拾了下房间,把自己拖鞋摆放规整,检查了下书包里的资产,几乎要转身就走了。   ——好了吗?   沈临手机震动了下,他低头看了一眼,用左手打字道:好了。   ——出来。   沈临没有再浪费时间,转身就准备走,但在彻底关卧室门的一瞬间。   视线望着床上的人。   匆匆跑了过去,亲了一口。   沈云霄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弟弟穿着长款的棉袄,还带着口罩,一点皮肤都看不出来。   “有这么冷?”   沈临一句话不说,只是着急道,“快走,他知道我给他下药了。”   沈云霄一愣,带着人迅速下楼,沈临闭了闭眼,走得跌跌撞撞的,骨头都是疼的。   被扔到车上后才松了口气。   “你没下成药?”沈云霄即刻让司机开车,拉着人的手腕询问。   沈临摇了摇头,手指收缩了下:“不是,他知道,但还是喝了。”   “你别抓我手腕,疼。”语气已经很弱了,靠着车座喘气,眼睛甚至都闭了闭。   沈云霄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才发现衣袖上有血渗出来,低声咒骂了几句。   “他迟早会醒……”沈临疲惫地说。   但身体上的酸麻实在难受,他生气了,气冲冲地问,“你弄得什么药啊,过了快半小时才起效,延迟性也太高了吧!”   沈云霄蹙眉,“那是高剂量的迷幻剂,对人体是有损伤的。”   “弄太多容易出问题。”   沈临瞳孔瞬间放大,不可置信地看着沈云霄。   “死不掉的。”   “不必这么看着我。”   沈云霄只是在用车载的医疗箱给沈临简单处理,音色平和地道:“死了又怎么样。”   “哥!”   沈临真是觉得这里没有正常人,谁也别说谁,只不过他隐约觉得不对劲。   既然是高剂量的了……   怎么还会是那样。   陆屿廷的身体状况很糟糕么?   他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莫名钝钝的疼。   直到车子还在往前行驶,有一个标识物出现,沈临垂着下巴问,“哥,这是哪?”   “快到锦江大桥了,到家我们再处理一下。”   沈临的手腕已经被包扎的很好了,绷带简单地缠绕了下,沈云霄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手铐。   他果然是作了孽,老天报复到他弟弟身上了。   沈临面色很白,下巴缩在衣领中,很安静地看车窗外面。   车子马上就要行驶到入桥口了。   路灯绵延不绝,像是一道明亮的波浪线。   “我会让你们离婚,到时候——”   车子骤然一个急刹。   半小时前。   楚岫始终在等消息,手机上的陌生号码发过来了短信。   ——沈云霄接到了人。   楚岫心头一块石落下,转而调整了下情绪,去了容家别苑的内房,他敲了下门。   “进来。”   “沈宁安被接走了。”   容明征掀起了眼皮,起身了。   *   “要不你下去看看?”   车子撞了,对面似乎是个醉酒的人,车上还有几个闹事的男的,围着车头不走。   沈云霄冷声道:“直接开走,不让开就撞过去。”   “不长眼的东西。”   沈临被吓到了,攥住人的手臂,“不、不是,你冷静下。”   车窗开始被敲,醉酒的大汉完全贴了上来,司机惊恐地说:“先生,车轮下面有人,他们躺下了。”   沈云霄面无表情:“碾过去。”   “哥,哥!”   “你冷静点。”   沈临抓住人的手:“没事,那个药应该能撑一晚上,你处理下,不要乱了阵脚。”   “你懂什么安安,我想都不用想都知道这是谁的人。”沈云霄始终神色淡漠,语气很是低沉。   最后转头看向沈临,漠然道,“你还和谁说了?”   少年一瞬间吓得松开了手,手腕上还有缠绕的绷带,眼角的红变得浓重。   很是无措。   沈云霄闭了闭眼,意识到自己不该怀疑,抬手摸了摸人的头,“算了,不要害怕,你在车上待着别下来,等我几分钟。”   车门一关,外面的撞击声变得闷,显得尤为吓人。   司机战战兢兢的,拿着手机半天也没动作,能报警么……   但就在这时——   “叔叔,您也下去帮帮我哥呀,对面五个人呢!”   司机心里也很慌,“可、可先生没让我下去。”   “我哥受伤了!早处理完早走啊!你快点,我要是手腕没伤我就下去了,他不让我下去,叔,求你了。”   车门最终也被推开了。   沈云霄收拾完人,却意外的发现司机下来了,刚想质问却听见“哗”的水声,车上被倾倒了不明液体。   不远处还有车子在往这边开。   一个车子超速而过,车窗开着,扔过来一个冒着火的打火机,汽油覆盖的车身瞬间就着了起来。   沈云霄面色瞬间变白,立马去开车门,“安安!安安!”   车门是锁着的。   怎么会这样?   司机呢?   司机!   本来就是夜晚,路灯之下也看不清车内的情况,没有任何回音。   沈云霄瞬间慌了,谁泼的汽油?   他慌不择路地去拽车门,最后扯着司机的领子道:“我让你下来了么!”   但现在说也来不及,汽油的火难灭,沈云霄慌张的用衣服去扑灭,而后用脚踹车门,“安安?”   沈云霄蹙着眉,他不是个小孩子了,怎么可能被关在车内,不会开门?   还是说,里面没人?   就在这时,几道汽车急刹的声音响起。   沈云霄不出意外地看到了容家的人,顿时跟个煞神一样,容明征见状表情微变,讽刺道,“沈少爷在江边烧车?好兴致。”   “你的人少了一个,他把沈宁安带哪里了?”   容明征蹙眉:“你说什么?”   沈云霄站在对面,手有被火烧得伤口,“我弟弟蠢是蠢,不至于是聋子,你的人把他带哪里去了?”   容明征神色微变,“我没有——”   就在这时,一辆卡车突然高速朝这里行驶,直直地朝停靠的迈巴赫撞了过去,沈云霄几近被甩到沿江的栏杆上,胳膊被车子碎片扎出了血,汩汩地往外流着。   容明征勉强躲过了一劫,但还是惊诧地看着面前的场景,因为那辆车……坠江了。   *   三个月后。   江边车祸一案由陆家审理,榕城小道消息江边近几个月的尸体指标都被打捞完了,先前没钱打捞的也都免费认领了,听说是在找死去的那个私生子。   政局也在悄无声息的变幻,市长悄无声息地更替了人选,一时间甚嚣尘上的“陆家公审”事件也不了了之。   甚至还获得了十佳企业之首。   容明征蹙眉将办公桌上的文件摔了一下,冷笑道:“是我做得么?就往我头上扣帽子啊!”   “沈宁安是他带走的,出事了现在开始推卸责任了!真不愧是沈家的人。”   楚岫始终面无表情,没有给一个反应。   他只是心彻底凉了。   沈云霄买通了市政,一条道上的摄像头全是坏的,面包车的人员数了,一共五个,第五个根本没有消失,警方录的口供是在草丛小便。   事实也的确如此。   江边大道没有任何遮挡物,没有藏身之地。   车子坠江之后产生了延后爆炸,几乎全碎了,具体爆炸成因也暂不得知,只有残存的布料纤维,经探测是属于沈宁安当天所穿的那件。   尸体还在进一步打捞中。   “我要休假。”   容明征蹙眉,“为什么?陆家那边还需要你——”   楚岫面无表情道:“再好的工具也需要修理一下,还是说我要持续地看着你对你的好弟弟的死无法自拔?”   容明征神色微变,但思忖了片刻,倒是温和了起来,“我还以为你当时震惊的表情是已经接受安安了啊,原来还是讨厌啊。”   “好,去休息吧。”   楚岫尾指轻微颤了下,随后走出了办公室的门。   他打车回了出租屋,已经换成三室一厅的房子了,楚清河在茶几上写作业,这几天都很听话。   “哥你回来了,我给你做好饭了。”   少女立马起身,穿着拖鞋去拉餐厅的椅子,神色很是担忧,“哥,过两天我们去公园吧。”   “散散心。”   楚岫只是不明白,“他没死。”   楚清河表情更难看了,心说果然要看心理医生。   “只是他不信任我。”   病入膏肓了。   *   与此同时,芬兰的一个旅馆内,少年惊奇地在二楼的窗户看着一堆一堆的巨人走过,心说这是什么魔法城堡。   窜这么高。   直到手机发来消息。   后妈:好消息和坏消息,听哪个?   沈临沉默半响,打字道:我可以都不听么?   后妈:不太行哦,我的男一号,妈上一秒觉得自己能拿奥斯卡,下一秒觉得只能去领金扫帚。   假儿子:……   沈临深吸一口气:好消息是什么?   后妈:我先告诉你坏消息吧。   沈临闭了闭眼,心想这是什么终极折磨。   后妈:市政的人确实是我的心腹没错啦,但是你老公似乎和上头的人拜把子了,我担心被他发现。   沈临面色都白了。   但手机屏幕还在弹消息。   后妈:但是你也不要太担心,我是用的匿名账户和楚岫联系,没有明说,但楚岫肯定以为我是支持拆cp的陆慎,所以你的这个好基友,肯定对陆家有敌意。   后妈:然后呢,面包车的人是容家找的,是楚岫通的消息,那么云霄肯定对容家有敌意。   后妈:至于陆家呢……自然不会放过接走你的沈家和堵车的容家,哈哈。   后妈:我已搅成一滩浑水。   沈临闭了闭眼,觉得这理由还是太过牵强,自己“死”了不太会影响他们的利益吧。   顶多不用被抢来抢去当工具了。   他打字问道:这是好消息?   那边倒是很快回复:   后妈:不是。   后妈:好消息是陆家准备操办你的葬礼。 第51章 注射   沈临愣了好久,心里有些微妙的感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打字道:   这是好消息?   后妈:当然,说明陆家的确接受了事实,你确实“死”了。   后妈:葬礼一出,“沈宁安”的社会身份直接消失,没有任何“死人变活”的机会,这反而符合我们最初的追求,你现在可以做自己了。   沈临总觉得隐隐的有些不安,但还是发送道:希望如此吧。   假儿子:不过,哥没事吧?   林妍清眼角一抽抽,站在医院走廊外面心头很是发虚,说实话那卡车司机也太不靠谱,差点没把她儿子给撞江里。   掏了百八十万,勉勉强强地解决了问题。   但光在暗地里修补漏洞就又扔进去小七位数,林妍清真是觉得自己是顶顶好的后妈。   不过……   也没什么。   后妈:你在外照顾好自己,大约三个月后,我会去找你。   沈临看到消息后,趴在窗户上晒日光,扁了扁嘴,打字道:好的好的。   联线这才断了。   这里是芬兰的一个小镇,人生地不熟的,好在旅馆的老板是华人,沈临基本生活需求没有什么问题。   他反正也没有别的事,起码得过半年再考虑回国的事吧。   沈临仰躺在床上,对着虚空打了一记拳,心想陆屿廷倒是接受良好,看起来也不是多喜欢他。   切。   不过……自己的葬礼。   什么样子的呢?   沈云霄在医院拆线,左臂骨折了,当时汽车碎片都扎进肉里了,即便是过了三个月,看着也照旧瘆人。   “好了,之后好好修养就可以。”护士拿走了石膏,温和地提醒道。   林妍清温和地点头示意了下,随后才将视线转移至自己的儿子身上,目光愈发复杂。   “你什么时候才能接受现实?”   沈云霄面色带着病态的白,阴郁道:“我迟早能找到他。”   “他已经淹死了。”   “当时的日期正好是大坝泄洪的时候,尸体早就被冲走了,说不定被鱼虾都啃食完了。”   这话实在残忍。   沈云霄:“够了!”   青年左手手指都在痉挛,面色有痛苦之意,仰头看向自己的母亲:“你让我怎么接受,一年前,我逼他嫁给陆家,他恨我。”   “我想着要弥补,想要带他走,他答应了啊……结果呢?要我承认他又因为我死了吗?”   沈云霄身形都消瘦了不少,整个人显得偏执极了。   林妍清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了一眼沈云霄,似乎也是觉得头疼,倒不如撞得更狠一些,把脑子里的水撞出来。   她转身将病房的门关上,高跟鞋在地板上啪嗒作响。   林妍清只是站在人面前,一字一句地说道:“他是你弟弟。”   “那又怎样?”   啪——   狠狠地甩了一巴掌。   病床上的人呼吸很是粗重。   *   沈临在床上趟了一会,而后想起点什么,光脚下床拿过来了自己的书包,盘腿在床上翻翻找找,最终拿出来了几个绿本和一些磁卡。   这是他的证件!   用的是自己的名字,自己的照片,自己的年龄。   沈临唇角微微上扬,肩头都开心地晃了晃,终于不用占用“沈宁安”的身份了,他心头其实一直有负罪感的。   无论是容家、陆家、还是沈家,和他们有关系的一直都是“沈宁安”,不是他这个外来者“沈临”。   沈宁安是受委屈的人,得到补偿的人不应该是自己。   人是无可替代的。   沈临也不想自己参与进去那堆因果中。   他是真的很感谢林妍清,尽管当时的计划仓促中又带着点离谱,但好说歹说是成功了。   三个月前——   车窗外面响起混乱的打斗声,沈临在司机走了之后立马脱掉了自己的棉袄,摆出一个假人的模样,然后尽可能很轻地打开了车门。   他人很瘦,宛若滑过去一样,但就在这时,胳膊被旁边的大汉一拽。   直挺挺地掉下去了。   足足有个三米高。   大汉开始:“呜呜啊啊……”   跟个丧尸一样拍车门、敲窗户,然后灵巧地用脚盖上了井盖。   简直是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   沈临摔倒了一床被子上,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腕上的绷带也散了。   昏暗中他看到了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以及两个裹着防护服的两个人,林妍清打手势:“走。”   垫着的被子也要拿着。   沈临手腕受伤了,所以是郑昀在扛,实在是太感动了。   “妈,您真是我好后妈。”   林妍清被臭的一直在翻白眼,哼哧哼哧地打手势,“快走快走”。   沈临很难形容那半个小时,简直是一路狂奔,什么话也顾不得讲,直到抵达目的地。   郑昀将被子扔到了地上,林妍清崩溃地坐在上面,时不时看看消息。   “我的天……我上次救美国一小甜心,顶多是爬了酒店的吊顶通道,这下水管道真……有够臭的。”   井盖被人灵巧地卸掉,郑昀先抱着人往上举,林妍清爬上来之后,这人又去举沈临。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沈临手腕结了血痂,稍稍一用力,又崩开了。   但他还是费劲巴拉地爬了出来,林妍清光速带着人去了那个小店。   ——先前搞预制葬礼的小店。   里面漆黑一片,但人一出来,立马开了小灯。   店主是个年轻男人,和郑昀简单的视线相交,微微笑了下。   “真离谱。”   林妍清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你管管你弟弟,我成功了好不好?”   “肖申克的救赎都可以钻墙逃掉,我为什么不能走底下通道,你们就是带有偏见与歧视!”   “纵观人类发展历史,会发现匪夷所思的刺杀和逃亡往往是采用最为简单朴素的方式,谁会想到21世纪了还会有人爬下水道呢?”   郑昀只是给人擦脸。   沈临整个人都虚脱了,但时间还是很紧张,他被马不停蹄地送往私人飞机场,带着那常春藤大学生伪造的身份证件,一溜烟到了英国,再转机到了芬兰。   扔到了一个旅馆中。   全程耗费26个小时多。   林妍清精准地拿捏了自己儿子的策略,但凡走过的路沈云霄都把摄像给买通关闭了,一家人不掏两份钱。   至于市政的人,都是临近退休的人,自然是捞笔大的再走。   会在6点到8点借口清理管道工作,停止污水排放。   至于沈云霄要开的那辆车上,实际上是装载了感应系统,一旦入水,就会开始分崩离析,这也是那常春藤学生搞的。   简直就是伟大的计划。   就是扔了不少钱。   沈临事后也问过这样会不会被泄密,但林妍清义正词严地打包票:“我已经把他们渎职、贪污受贿的资料准备齐全了,发了一份给他们私人账户。他们敢说,他们就去蹲局子,都是老狐狸,威胁比信任好用的多了。”   ……   时间转至现在——   沈临叹了口气,又看了下自己的手机,后妈的今天的短信很是刺眼。   陆屿廷和政|府的人有关系了?   他整个人还是惴惴不安的,原本安心的情绪又被紧拽了起来。   沈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上面有一层非常淡的疤痕,他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是疤痕体质。   不过……串珠忘记还了。   沈临倒是提过让林妍清替他还回去,但是对方说只能扔江里,这样才比较合理。   可这是他妈妈的遗物。   沈临又不想损伤,只能就这么先戴着。   但就在这时——   后妈:你的葬礼要不要我给你拍照片,哈哈,估计会很热闹。   假儿子:……   沈临根本就没这个心思,他只是希望一切顺顺利利的,等到他们彻底不在意自己了,然后回国找个小城市里生活。   国外不是长久之计。   榕城沸沸扬扬的江边捞尸活动终于在月末结束,陆家准备择日举行安葬仪式,地点在圣元大厅。   无数小报媒体涌入门口,力图拍摄到相关的画面。   联姻不到一年,就以如此惨烈的方式死去,据说是跟着沈家那位大哥逃出来的,但半路被横贯的卡车撞了过去,直接坠江了。   可惜,据说实际年龄才刚满20岁。   榕城上上下下认为江边捞尸的行为只是陆家作秀的,毕竟谁都知道现在掌权的那位从一开始就不喜欢联姻,甚至晾了那私生子有半年之久。   据知情人爆料,那私生子跑出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手上还有镣铐的血印。   怕是折磨了好长时间。   可怜,刚逃出去就被人安排撞死,连尸身都找不到。   但就在这时,保安却开了闸门,无数记者震惊了,什么意思?能进去?   “进不进?”保安很是不耐烦的样子。   这些小记者瞬间扛着“长枪短炮”去了悼念场地,不远处似乎有人在争吵。   “你凭什么给他办葬礼,你有什么资格!”   “你不去找他反而就这么放弃他!安安真是瞎了眼。”   有保安拉开情绪激动的人,镜头对准了过去,陆屿廷西装革履,全套黑色礼服,只是冷漠地透过镜头看了过去。   似乎在盯什么。   沈临没等来后妈的照片,却刷到了榕城地方公众号的照片。   然后吓得直接把手机扔地上了。   心脏扑通扑通的。   他在床上滚了一圈,裹着被子,心虚地抱住自己,最后深吸一口气,对着手机拜了拜。   对不住对不住。   你换个老婆吧。   沈临想了想,还是不后悔,如果真的一直在陆家的话,麻烦事不会少的。   陆屿廷确实帅,但实在太神经了。   沈临裹着被子像个毛毛虫一样,伸出脚来,想要够回来自己的手机。   看到那张照片后……   临走前幸好多亲了一口。   晃荡了下腿,还是很高兴。   *   林妍清身着黑色小香风外套,搭配小短裙,踩着高跟鞋走进了吊唁厅,里面放着一个梨花木的棺材,围着一圈圈的礼花。   她四处小心张望了下,掏出手机打算拍一张——   “伯母。”   冷不丁一声问候。   林妍清整个人都吓到了,手机也不知道拍没拍就放口袋里,转身看了过去。   陆屿廷身侧没有任何人,脊背挺直,很平静地直视过去。   “屿廷啊,好久不见。”   林妍清只能勉强挤出来一个笑来,温和说道。   “您客气。”对方语气很冷。   “……”   吊唁厅内没有其他人,林妍清实在觉得压迫感很重,心想还是赶紧走吧。   “节哀,安安是个好孩子,我……”   “好孩子?”   陆屿廷似乎是轻笑了一声,朝前挥了下手,林妍清才发现身后有工作人员,对方直接把厅门关了。   林妍清微微蹙眉,直觉有些不对劲,但来不及走了。   沈临看到公众号之后,其实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去查了下葬礼的事。   他看到了几张图片,只有一两张是陆屿廷的,其余只是布置的内景,似乎很浩大。   “……”   也算是人生少有的体验了。   他出国之后也没有闲着,重新注册了一个社交账号,发了一些二次元画,偶尔能卖出去几张。   赚个面包钱。   沈临觉得国外还是消费太高,不是他这种小平民能生活得起的,后妈虽然有钱,却也不是这么烧的。   他突然想起来什么。   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   假儿子:我自己还有点钱,您不用给我汇款了,被发现就不好了。   但那边没什么回复。   直到发过来一张照片。   那是一个棺材,周边全是花,光线很阴暗,牌位上的字看不太清楚。   似乎是草草拍的。   沈临愣了下。   消息很快就撤回了。   *   林妍清眉心跳了下,抢回了自己手机,面无表情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有你这么对长辈的么?”   吊唁厅内有休息椅,旁边有几个保安站着,陆屿廷很温和地笑了下。   “看来他一切都好。”   “……”   林妍清很不理解,闭了闭眼,完全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被堵在这里的,但她还是无能狂怒,“陆总不愧是科技发家,出门还带着技术侦破人员。”   联系人一般用的都是双系统,林妍清认为自己够小心谨慎了,但是被旁边的工作人员不到三分钟给破开了。   “还好。”   林妍清刚想说什么,对方却挥了下手,按着她的人立马松开了,倒是没有纠缠到底的意思。   “伯母慢走。”陆屿廷的语气始终平静。   林妍清匆匆拿手机把那照片撤回了,然后提着自己的包包就离开了,不过还是很狐疑。   她本来就没想过能一直瞒天过海。   只不过……   就这么放她走了?   林妍清走出吊唁厅的时候,关门时回了下头,却看到了意外的一幕。   陆屿廷坐在椅子上,闭着眼微微垂着头,手臂在控制不住地抖动,直至旁边的人员拿出了针管。   似乎在注射什么。   但就在这几秒之间。   陆屿廷眼皮阴冷地掀开,一下子捕捉到了视线。   嘎吱——   门关上了。 第52章 降临   沈临觉得实在奇怪,又打字道:   那是我的棺材吗?   后妈:你你你……   后妈:不知道说什么好。   林妍清想了想,并没有告诉沈临被发现的事,她只是觉得离奇。   都已经办了葬礼了。   那不就是断了安安回来的后路?   怎么会……   女人眉心微蹙,似乎想到最后对视的画面。   抖了抖身子,觉得有够阴冷的。   还得想对策。   沈临老实拿着手机看,直到又一条消息弹了过来。   后妈:我最近有点忙,你哥精神不太正常,我准备灌点中药给他调理一下。   后妈:洋男人你看着吃啊。   后妈:再不吃怕来不及。   后妈:下线ing。   沈临一整个脸爆红,觉得离谱死了,他是来躲难的,又不是来钓凯子的。   现在正好是中午左右,芬兰和国内有六个小时时差,那榕城大概就晚上了。   沈临穿好衣服,准备下楼去吃完牛肉面。   华人老板是个中年男人,看到人下来后略显惊奇,“我还以为你会再睡一天。”   毕竟白天几乎从来见不到人影。   沈临有些不好意思,坐在了靠近厨房的吧台上,点了一碗牛肉面。   趴在桌上发呆。   国外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啊!   他想回去,三个月过去他体重稳定的下降,再不回去估计就剩骨头架子了。   沈临有点想念临景山的栗子蛋糕。   也不知道管家叔叔会不会怪他。   沈临叹了口气,又想起来没有带走的精品盲盒和吧唧,整个人更沮丧了。   也回不去了。   算了算了,什么都是有代价的,不能既要又要。   沈临正趴着在玩自己的串珠,老板在给他下面,吧台旁边突然有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   他立即坐直身体,警觉地看向旁边。   这是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宛若巨人一样在冲他笑,沈临连客套的笑都没有,直接起身跑到老板厨房里去了。   “哈哈哈哈,你吓到他了。”老板用一口流利的芬兰语说道。   同时拿夹子从牛肉片碗里弄出一片给沈临,见人接了才继续和那人交流。   “他年纪比较小,并不想和你交朋友呢。”   沈临听不懂,芬兰语是小语种,完全人生地不熟的,他接过那个那个牛肉片扔嘴里了,觉得自己是厨房里的老鼠。   吧台的人还在嘀哩呱啦,沈临看都没有看,全程盯着自己的面条,被长筷挑起,流畅地摆进碗里,浇高汤,扔一大把牛肉片。   给我吃给我吃。   但老板似乎是聊天聊上瘾了,还在说话,手撑着台面,笑眯眯道:“他并不喜欢你。”   金发碧眼男人蹙眉道:“你为什么替他回答?”   沈临盯着自己做好的面,没放麻油没放麻油,侧头去看老板。   但就这个视角,让那个芬兰男人以为是在看自己,用蹩脚的中文道:“泥嚎……”   沈临:“……”   “哈哈……”老板觉得好笑,没搭理那人,只是问了句沈临,“要辣椒吗?”   “不要不要。”   一碗热气腾腾的牛肉面就好了。   沈临端着面条就跑上楼了,健步如飞,那男人甚至还试图也跟上,老板一把给拦住了。   “哎哎哎,那是私人场所。”   旅馆一楼算是提供食物,二楼就是私人场所了,不过由于建筑特性,这里更像是国内的民宿。   沈临一溜烟就跑走了,但在上楼的时候扭头看了下,老板给了个放心的眼神。   摆摆手示意他走。   呼……   沈临关上后反锁了下,把牛肉面放到了小茶几上,吹了吹上面的油,静静地等稍稍凉一下。   越想越气。   “神经病吧!”   沈临觉得洋男人根本就没有后妈说得那么好,身上要不是呛鼻子的香水味,要不就是腌入味的体臭。   见到亚洲人就会自信地说我了解亚洲文化,来一句扣你吉瓦,被否决了又来一句阿尼哈噻呦……   最后来一句语调抑扬顿挫的泥嚎。   “……”   国外哪里好了?   沈临无比热爱自己的祖国大地,思念A大旁边小吃街的淀粉肠和烤冷面。   这里物价这么高,他的储备金会贬值的啊啊。   沈临吃了个牛肉片,盘腿用手机检索国内十八线小城市的租房价格,这才有所缓解。   没关系,等回去就好了,他就可以美美宅家躺平。   吃饭!   只不过饭菜还是很烫嘴,沈临尝了一口就丢掉了筷子,舌头被弄得红艳艳的。   人无措地坐在地毯上,盯着美味的面条。   “真讨厌。”   语气并没有明确的指代对象,手腕上的串珠挡住了皮肉的浅色疤痕。   *   林妍清回到沈家后,有阿姨结果外套,她蹙眉问了句,“云霄呢?”   “应该是在楼上。”新来的阿姨很是礼貌道。   林妍清只能去找人,但推开卧室门却空空如也,她只好去了靠近走廊尽头的那个房间。   果然找到了人。   面前的青年仍旧是一丝不苟的着装,刚从葬礼上回来,人靠着那个书桌,垂眸看空的椅子。   “妈。”   林妍清环着手臂,去看了下自己儿子,真是觉得自己这个家庭简直烂透了。   “你在那里发什么疯?”   指的是白天的葬礼。   沈云霄眼皮始终垂着,“我只是不想安安的身份被彻底抹除掉。”   “我还没有让他离婚。”   “他就以陆家的人的身份……去世了?”   沈云霄侧头去看自己的母亲,笑比哭还难看,“他的墓地不会也是陆家来办吧?哈。”   林妍清残忍道:“当然。”   这个房间面积不是很大,还是走廊靠最里的,沈宁安当时只有十二岁,很没见识地露出星星眼。   ——这是我的房间吗?   ——谢谢,我好喜欢。   ——哥哥你的房间是哪个?   ……   沈云霄越想越觉得绝望,他低头捂住了脸,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重来。   偏偏选择他亲手把他送走的时机。   让他体验一切都不可挽回的么?   还是车祸,还是不到二十就走了,他还没过生日。   呼吸都变得难以进行。   “欸……万一,万一宁安是被冲走了的?也有可能没死。”   沈云霄骤然抬起头,双面猩红,直直地看了过去。   “……”   “他果然没死对么?”   “……”   林妍清转身就走,但是胳膊被一把攥住,硬生生被扯了过来,“妈,你送走他的对不对?”   “他向来不愿意和我多说几句话,那次我想带他走,他立即就同意了。”沈云霄眼睛都是潮的,整个人万分不解,“安安不喜欢我,他讨厌我,怎么会这么快答应呢?”   “我带他走得也很顺利,他问我前面是什么地方。我说锦江大桥,我想……这有什么好问的,那只是一条路而已。”   沈云霄怔怔然地自嘲道:“怎么会这么巧呢?我没有透露任何消息,我也没有和您说,突然容家的人也来拦,被人泼了一车的汽油,我怎么拍车门,里面都没有声音。”   “他去哪了?”   “他生我气了?走了?还是被你关起来了?”   语气变得疯疯癫癫。   林妍清怒其不争,“我不知道!”   她只是觉得头脑嗡嗡作响,一切都乱了套,当年出国工作只是在不断的逃避,今年回来一看。   果然打了结的绳子依旧在,甚至更加难解。   “我同意。”   林妍清蹙眉不解,这是说什么,但正当她仰头去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儿子面色几乎了无生趣,仿佛只有绝望。   “我同意和程家联姻。”   “我此生只和沈宁安是手足,绝不再动妄念。”   ……   沈临吃完牛肉面,趴在茶几上揉了揉肚子,幸福~   他又重新注册了一个微博号,发了下自己吃光光的碗,配文是:   呜呜呜哇哇哇,好贵好贵。   想回国。   林妍清给他办了一套全新的身份证件,电话卡也都是新的,当时其实换名字的时候还有点小插曲。   ——沈?还姓沈?沈临?为什么用这个。   沈临也不清楚自己当时怎么解释的了,反正他总觉得名字这个东西,不能老是改,人始终被名字所束缚的不错,但同时也是因为名字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所以有人说,名字是最短的咒语。   沈临是个孤儿,被遗弃时脖子上只有一个纸片,联系人姓沈,福利院的人登记的时候就是沈-男婴-足月。   但那个电话实际上是个空号,福利院的老师后来告诉他是一个来做义工的女孩子起的名字,抱着他问你是什么宝宝啊,怎么突然来这里了呀?   降临,不如单字就取名临吧。   不管日后是否顺遂,不管这个世界欢迎不欢迎。   生活的奔头不一定非得是世俗所认为的亲情爱情,或许我们只是为了明天的太阳,后天的暴雨,以及未来某一天的清新空气。   降临就是降临了,它不需要任何意义。   沈临还是没有改姓,也没有过多思考这个姓氏所存在的巧合,天底下姓沈的这么多,难道要因为沈仲山一个人而对一个姓氏有偏见吗?   他很喜欢自己的名字。   沈临心想,反正也是莫名其妙来到这个世界,也算是……冥冥之中注定的“降临”吧。   没改。   微博现在只有五十个粉丝,沈临没在上面发过自己的照片,就是个生活分享号。   他难免有点心疼自己一万粉丝的账号,那可是,一万粉丝啊!   现在只有五十个。   沈临趴在小茶几上,准备待会再洗碗,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刷手机。   科技行业是越来越好了,他甚至能时不时地刷到“畅云计划”,偶尔看到了一篇文字稿。   好像是采访。   陆屿廷会接受采访??   ——技术革新带来的弥补遗憾效应很是广泛,想问问您作为“畅云计划”的主理人,是否也会有心头的遗憾呢?   沈临心里一咯噔,这记者问得什么问题,科技行业问科技问题啊,问什么个人隐私?   但是手指往下一滑。   ——有,我的伴侣出车祸了,永远的离开了我。   ——我时常后悔那天不应该让他出门。   沈临吓得手机蹭的一下滑了下,但这次好在没有掉地上,只是心里扑通扑通的。   陆屿廷当时明知道水有问题还是喝了,硬生生拷住他,后悔……什么,后悔没拷得紧一点?   沈临用手捂住自己的脸,对手机拜了拜,心里还是很慌。   不玩手机了,不玩手机了。   小猫叹气。   陆屿廷……   沈临垂着脑袋,光洁的后颈露了出来,显得有几分忧愁。   其实怎么看都不是很合适。   家境不配对,性格完全相左,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宅男。   陆屿廷是文里的反派,必然和主角们有着千丝万缕的勾连,他还记得那份“畅云计划”校企传单,他认识楚岫,说不定早就认识。   只是不告诉他而已。   沈临趴在自己的小茶几上,又叹了口气,对你下药是真的对不起。   可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这本书里,你和他们才是主剧情,我是一个车祸死掉的炮灰。   ?   沈临灵光一现,坐的板板正正,突然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一件事。   现在的“沈宁安”确实车祸去世了,外面甚至传是陆家暗地里下的死手,完完全全符合最开始的“结局”。   沈临眨巴眨巴眼睛,试探一下下,对着空气说道:“我是沈临。”   “我不是沈宁安。”   照旧一片安静。   沈临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盘腿坐好,手臂环住自己,深吸了好几口气。   闭着眼睛小声说:“我是穿书过来的。”   一秒,两秒。   “啊哈哈哈……”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了,店主撑着门框乐得不能行,“你不会高中没毕业吧?看网文看多了吧,还自个说上了哈哈哈”   沈临心脏怦怦的,捂住自己的喉咙,又拍了拍自己嘴唇,呐呐道,“没事儿,没事儿。”   他真的可以做自己了!   老板摇摇头,心想这小孩一看就是不听父母话逃出来的,一副小蠢蛋的样子。   “行了行了,吃完也不知道把碗送下来,我给你拿走了啊!”   沈临一整个兴奋,蹭得一下站起来,“我刷!”   老板还尚未反应过来,面前的少年就一溜烟跑掉了,洗手台那里叮叮咣咣的动静。   ??   这小孩儿。   老板摇了摇头,说了句,“成,待会给我送下来啊。”   “好!”语气很是昂扬。   *   “这小东西有什么成日可擦的。”陆慎坐在一把椅子上,看着二楼的古典钢琴上摆满了形状各异的小手办。   管家正在用手绢擦,面无表情的,仿佛像个孤寡老人。   “我愿意。”   “……”   陆慎交叠着双腿,垂眸看了下手里的小东西,递给管家,“林也,这个也擦擦。”   “……”   管家愤懑不平:“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摸!我擦了一个,你摸一个,干什么啊。”   陆慎乐得闷声笑了起来,整个人仿佛都年轻了起来,管家倒是也沉默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要叫我陆总呢。”   “要不要我给你找新的工作,不必待在临景山。”   再度提及。   外面微风徐徐,冬日快渐渐过去,有几缕阳光从玻璃透了过来,二楼也显得没那么阴沉。   “不用,我会死在临景山。”   管家面无表情的继续擦。   陆慎啧了声,摇了摇头,看着那堆高矮不一的卡通小手办,却莫名笑了下。   “跑哪去了呢?” 第53章 宝宝   沈临整个人都容光焕发了起来,大晚上躺床上同林妍清发消息,想问问自己什么时候回国。   他现在已经不是沈宁安,身上没有乱七八糟的“家族任务”要完成,他有足够的存款和储备金,等到回国就美滋滋宅家!   越想越开心。   不过现在已经过去三个月了,自己的葬礼也被办了,那……应该没人管他了吧?   沈临心脏怦怦的,有点想回去。   消息发出去两三秒后。   后妈:可以。   沈临蹭得一下鲤鱼打挺坐起来,兴冲冲地打字道:真的吗?   林妍清蹙眉看着郑昀给自己儿子打安定针,抽空回复道:真的。   她想了想打字“已经被发现了,你离我太远不太安全”,但又快速删掉了。   啧。   搞不准这孩子会害怕。   天杀的,一个一个有病吧,都不信!   容家的那个也在查……   林妍清气得头都要炸了,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打字道:嗯嗯对的,但是这几天呢,不要再出门了,尽可能一步都不要出了。   沈临愣了下,心想这是为什么,直到看到下一条消息。   后妈:[摊手]你老公要去欧洲参会,宝贝,欧洲就那么点地方,你老实点哈。   后妈:好了,自己在房间里玩,我处理一些事。   *   沈云霄仰头直直道:“你在和他发消息?”   林妍清在房间里转着圈走路,宛若个圆规,但实在想不通,“你是个弯的?”   “……”   “我原先只是观察到你对安安又不正常的关注度,但说实话你对他也不怎么样,我回国才知道安安已经被送去陆家了。”   沈云霄对此似乎没有任何反应,并不否认,只是垂着眼皮,面色苍白一片。   “欸……我和你父亲早就貌合神离,你在沈仲山身边长大,处事风格很像他,我知道你直接把安安送走后,很是讶异。但我等我回来基本已成定局,对你,说实话我没怎么照顾过,我于心有愧。”   林妍清深吸一口气,面色很是淡漠,挥了下手,让郑昀出去了。   房间里只有母子二人。   “妈,你和我说这些……”沈云霄蹙眉不解,握着的手骨骼微微在响。   林妍清环着手臂,抿唇打断道:“我这些年去北方城市办展,实际上是想搞清楚当年的事。”   “我嫁给沈仲山的时候,只有二十岁,当年……就生的你,我丝毫找不出你父亲的错处。林家的产业也一点点交给他,我以为我很幸福美满,直到私生子的出现。   “说实话,我是该愤怒的。”   沈云霄始终沉默不语,那段时光确实摧毁了一个表面和平的家庭。   “但问题在于,安安到沈家的时候已经十二岁了,穿得破破烂烂的,但他妈妈始终没有出现过,我压下心里的不适,去查。陈鹊,那个女人叫陈鹊,是得癌症去世的,据医院说连续用最低廉的治疗方式,坚持了四年。”   林妍清深呼一口气,忍了下眼睛的潮气,似乎觉得可笑,喃喃道:“沈仲山没给她治,拖到她死了,把孩子才带回来。多可恶啊……有点野心的小三早就在孩子生下之后就来讨说法了,怎么会沦落到她那个地步?”   “我想不通。”   似乎是自言自语。   “安安一被送到家里,我基本就很少回来,当时你……好像是大二吧,二十岁?我想着你们差得年龄不多,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就借着工作散心了。”   沈云霄记得当年的事,觉得胸口一钝一钝得疼,分明都十二岁了,长得矮矮的,像是营养不良,面颊过瘦显得眼睛很大,很拘谨地站在门口看他。   “沈仲山以为我是负气离开,口头哄哄而已,实则压根没管,毕竟林家的东西他掌控的差不多了。我当时知道医院的事也没多大想法,觉得这个女人过得也不怎么好嘛。”   林妍清看着医院的窗户,很缓和地说,“也就前两年,我有个回忆主题的展,我也懒得跑,就在那个城市就地取材,寻了几个历史比较久的理发店,问了问,闲聊嘛,谁知道这么巧,听到了陈鹊的名字。”   沈云霄蹙了下眉,莫名觉得隐隐的不安。   “猜我听闻了什么事?都在说她是个蠢女人,十八岁就跟了一个毛头小子,结果对方入赘豪门飞黄腾达了,独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当洗头女,人家娶妻生子了,还和那男人纠缠不清,三十多了还被人搞大了肚子,一分钱也没落着,真是晦气。”   林妍清转头去看沈云霄,定定道:“听明白了么?我原来才是感情里的小三,他们在一起已经八年了,沈仲二十八岁才和我结婚,但他二十岁就和陈鹊在一起了。”   “她看错了人,被人骂了这么多年,又早早地去世了。让我一下子恨也没有了对象,只是觉得可悲。”   沈云霄一时有些无法接受,“可你也是受害者。”   “是,我没否认过。”林妍清深吸一口气,“所以我不想再有个无辜的受害者。”   “我查过了,陈鹊不止一次提过分手,甚至地方医院有她咨询堕胎的事,后来到底孩子还是没打掉,想也知道是谁的手段。”   林妍清抿了下唇:“我理解不了沈仲山故意不给钱的折磨行为,在这几年搞清楚原委了后,我回来过几次。安安长高了些,也稍稍开朗了些。我不确定我是不是该告诉他真相,至少他已经从他妈妈的死走出来了。”   病房一片死寂,沉重的压力如同阴云一般压过来。   沈云霄几乎要完全明白了。   “你这些年对他并不好,不要指望他亲近你,更何况你还亲手逼着他联姻,当年容家的事,你也没护着他多少。”   林妍清定定道:“我不歧视同性恋,也不是对你有偏见。我只是不想我的孩子再去欺负她的孩子。”   “她在天不会安宁的。”   *   芬兰晚上。   沈临看到消息后一下子就滑跪在床边,沮丧地把脑袋放在被子上,叹气。   陆屿廷怎么到处开会……   应该不会来芬兰吧。   他不出门就好了。   沈临拱了拱被子,抱住自己的脑袋,想到当初为了躲避联姻藏出租屋被发现的事,沈云霄那么轻而易举就找到他了。   啊啊,万恶的资本主义!   手机震动了下。   沈临拿出手机看了下,发现自己微博被人回复了,他好奇地看了看,发现对方是一个全黑头像,昵称是一串数字。   评论了句:好吃吗?   沈临看了下自己的微博,是那个发了空碗的一条,吐槽牛肉面贵的。   他想了想,打字道:好吃(??? ),就是贵贵的。   但没想到刚发出去,对面就立马回复。   467812用户:没钱么?看你说贵。   沈临有了兴趣,盘腿坐在地毯上,呆毛都扬了扬,居然有个活粉。   他看了下这人的IP,是英国欸。   临宝·智能家居款:也不是啦,有,但不是很多嘛,要省着点。   467812用户:国内要省很多。   沈临心说这他当然知道了,不过他还是很好奇,一个字一个字地敲:你在英国吗?你是留学生?   467812用户:在,不是。   沈临一下子就被勾起来了,他在芬兰人生地不熟,除了老板也没什么认识的,难免会有些无聊。   宅归宅,但那是对线下的人没什么兴趣,沈临还是很喜欢在网上找同好和网友的。   临宝·智能家居款:你为什么不改昵称?   对面好久没有回复。   沈临闲的没事去看他的主页,果然是个新号,这头像也有够无聊的。   但就在这时,右下角又有一个红点。   他坐直身子去看,发现对方倒是真的很有礼貌地回复:不好意思,刚在签字。   沈临想了想签字的场合,心想那应该是在国外工作的人,看起来好高端啊。   临宝·智能家居款:没事没事~   他拿着手机走到床边,心里有些郁闷,还是先不出门了。   国外漫游也蛮贵的,外网全是乱七八糟的黄色垃圾。   沈临感觉遭受到了精神虐待,他侧趟在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玩手机。   偶尔看看那个第一个评论的人,对方关注了他。   沈临想了想,也去关注对方了。   互关互关~   不过就在这时,沈临突然发现对方改昵称了,然后消息提示音再度响起。   遥控器:改了。   沈临一下子就乐了,这什么名哈哈哈,趴在床上,撑着胳膊打字。   临宝·智能家居款:你怎么起这个名hhhh,好好笑。   遥控器:很好笑吗?   沈临一下子敛了笑意,盒盒盒盒,还是没忍住笑了。   临宝·智能家居款:没有没有,挺有特色的。   遥控器:你关注我了?   沈临愣了下,这人难道不想被关注?奇奇怪怪的。   遥控器:你只关注了我?   临宝·智能家居款:啊啊,不能关注吗,我看你关注我了,我就想着互关一下子。   对面大概停了几秒。   遥控器:好,我们互关。   盒盒盒盒……   怎么这么好笑。   沈临觉得有趣,不过他觉得在评论区里说话好奇怪,于是打字道:   临宝·智能家居款:你可以和我私聊的。   遥控器:不要随便和陌生人私聊。   沈临觉得好乐,打字道:可我不就在和你私聊?   大概又停了几分钟。   遥控器:在签字。   遥控器:国外坏人多。   沈临只能解释道:可这只是网络,对方又不会摸着网线来抓我。   对面又很久没有说话。   直到私聊框里有消息。   遥控器:我的意思是随便私聊容易被骗,我不骗你。   沈临愣了下,想到了先前的楚岫,一下子萎靡不振了起来。   但是说实话,也不能太怪他,毕竟自己根本不知道“主角受”长什样子,所以自己在楚岫眼里显得分外可疑。   临宝·智能家居款:谢谢,我没有乱和别人聊天,我只是有些无聊。你是和我互动的第一个。   临宝·智能家居款:你说话的语气看起来比我大好多。   那边似乎是沉默了许久。   遥控器:有么?   沈临觉得对面这人一定很古板,但还是很好奇为什么要取这个昵称,好好笑。   于是就打字问了。   遥控器:因为你的昵称也很好笑。   沈临:“……”   hhhhhhhhh。   他还想再和这个人聊聊天,但是对方却直接给他转账了。   五百块人民币。   备注是去吃牛肉面。   沈临震惊,连忙打字道:你给我钱干什么?这也太多了,你才容易被骗吧。   临宝·智能家居款:我给你原路退回吧。   遥控器:不用,我钱多。   沈临一阵沉默,他这是碰上大款了么?不会是国外的坏人吧?   眯了眯眼。   遥控器:晚上九点钟了,你早些睡觉。   下线了。   对方下线了?   沈临百思不得其解,甚至于翻看了对方的主页好几次,发现确实就是个新号,也没什么消息可看的。   他裹着被子看着手机睡着了。   一夜无梦。   直到第二天,掌心传来嗡嗡震动的声音。   沈临还以为是那个“遥控器”,迷迷瞪瞪地去看,结果发现是林妍清。   后妈:今天怎么样?还活着吧?   沈临打了个哈欠,看了下表,发现居然已经九点半了,国内估计都晚上了。   假儿子:活着呢活着呢,我没出去。   后妈:那就好,后天我去接你,收拾收拾东西回国!   沈临顿时有精神了,高高兴兴打字过去。   假儿子:好哎!   毕竟国外只是个过渡期,现在新证件已经办的差不多了,沈临早就想回去了。   他下床简单洗漱了下,就开始收拾自己的包裹。   其实没有多少金子了,这些贵金属太多的话入境会超级麻烦,林妍清当时给他挂的满满当当的,只不过全是首饰……   就是被人看着有点怪就是了。   他摸了摸耳垂,那还是临时被打了个孔。   沈临摸到那一小块金砖,总觉得后悔,应该还给陆叔叔的,他也舍不得花。   没办法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也没什么东西。   沈临全部塞包里了,有点累,给自己倒了杯水去喝。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了下。   他低头看了下,发现还是那个网友。   遥控器:我让你感到负担了么?   沈临愣了下,把水杯放下了,长袖顺着手臂往下堆叠,露出修长的手腕。   临宝·智能家居款:为什么这么说?   遥控器:你给我原路退回了钱,我只是想请你吃饭。   沈临一下子了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了说自己没有窘迫到那种地步,又补了句。   临宝·智能家居款:你是个好人。   对面沉默了很久。   遥控器:我不是好人。   沈临看到消息后就笑了,心想怎么会有人这么说自己,但下一秒。   遥控器:我的老婆也觉得我不是好人,他甚至不愿意和我待在一起。   沈临没太在意那个“他”,只是瞬间放心了很多,对方原来已经成家了,那还好。   临宝·智能家居款:为什么啊?这么来看你肯定不讨你老婆欢心。   遥控器:噢?为什么?怎么才能讨他欢心?   沈临觉得好有意思,把收拾好的书包放到了桌上,自己又盘腿坐床上了,很有兴致地玩手机。   对面这个人一看就很无聊哈哈哈。   太好笑了。   还我不是好人……   临宝·智能家居款:emmm其实就是做她喜欢做的事啊,多哄哄她,问问她想要做什么,生活需要一些小浪漫。   遥控器:他不喜欢我,总是离家出走,怎么办?   沈临愣了下,谁这么幼稚啊,还离家出走,小朋友吗?   临宝·智能家具款:啊……那她喜欢你吗?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   对面回复的很快。   遥控器:不知道。   沈临托着下巴看手机屏幕,觉得这人不行,啪嗒啪嗒打字道。   ——不可以说“不知道”,这太模棱两可与敷衍了,你喜欢她吗?   ——喜欢。   这不就行了。   沈临盘着腿一副了然的样子,很认真地打字提建议。   ——你既然喜欢她,就问问她为什么离家出走啊,好好和她道歉呀,如果你们彼此喜欢,矛盾很快就解除了。   ——如果他不喜欢我呢?   沈临一下子陷入了盲区,不喜欢为什么要结婚,他恍惚间又想到自己失败的婚姻。   叹了口气。   感情这种东西怎么能说捆绑就捆绑啊……   遥控器:他现在还不回家,也切断了我的联系方式。   沈临这下觉得他真的好惨,但还是歪头打字道:   ——那就没办法了,如果不喜欢你的话,就放她走吧。   那边许久没有回复。   沈临又玩了一会手机,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觉得好空,下楼准备去吃饭。   人消瘦了不少,站起来眼睛突然黑了下,沈临立马弯腰,那种眩晕感才缓解了下。   他摇了摇头,心想还是得吃早饭。   沈临给手机充了下电就下去了。   店老板照旧在吧台那里服务,见他下来了,扬了扬眉头,“还不回国啊?你还挺倔的。”   沈临知道自己在这里的人设是和家里决裂的不良少年,倒是也没反驳,只是开心说道:“回回回!明天吧,家里人会来接我。”   老板笑了下,“还要吃面?”   沈临趴在吧台桌子上,点了点头,“嗯嗯。”   热气腾腾的,熏得人暖洋洋的,就是参杂着一股浓烈的香水味。   沈临头都不扭立马就跑向楼梯。   ——老板,我待会下来拿!   店老板应声道:“好~”   楼下伴随着一堆叽里呱啦的说话声。   沈临真是怕了“洋男人”,靠着卧室门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又将自己摔到床上,看了眼手机。   那个网友发消息了。   遥控器:不想放走怎么办?   遥控器:他都觉得我是坏人了,我要不就做到底,抓回家,关起来,让他再也跑不出去。   沈临吓了一跳,没想到对方这么偏激,刚想愤恨地拉黑,但又担心那个女生。   临宝·智能家居款:不能这样子!你这样没人喜欢你的!这是损害人身自由,太过分了这样,追求人不是这么追求的!   发完这段话后,对面倒是很快就有回复。   遥控器:那怎么追求?   倒是又变得好学了起来。   沈临看着手机屏幕都想冲进去给他两拳,果然互联网上多的是没有教化过的野人,他为了那位女士的安全考虑,还是打字道。   ——你自己老婆都不了解吗?你结婚算是结了个寂寞,爱老婆都不知道怎么爱吗?你都让她离家出走了,你反思一下你自己!   沈临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了。   ——我不知道,他走之前还抱着我亲我。   沈临一下子变成呆瓜,啊,这是怎么回事。   小情侣的情趣?   沈临狐疑地眯了眯眼睛,他难道被当成互联网里play的一环了?   哇,更可恨啊!   ——他很娇气的,我工作比较繁忙,他的父母最近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我给他买了个新房子,让他在那里休息。   ——我给他卡让他消费,他也不花。   ——我让家里的厨师给他做各种饭菜,他比较瘦,但有时候还是不开心,他不和我说。   ——甚至他走的时候,我们还在做。   沈临蹭的一下脑门都嗡嗡了,什么新时代娇妻!!   害我为你冲锋陷阵!   过分!   临宝·智能家居款:呵呵呵,原来你们是在搞情趣……离家出走玩的哈,锁死吧锁死吧。   临宝·智能家居款:和我炫耀什么啊!真讨厌你们这些人。   沈临委屈巴巴,自己的牛肉面好贵好贵的,他撂下手机就去楼下了,结果发现还没空做他的,只是说了句待会送上来。   啊!   气死了。   他只能又去玩手机,但是刚一打开,发现那人还在给他发。   遥控器:这是情趣?   沈临直接天灵盖都要掀起来了,他秀起来没完没了了吗?   走的时候还亲亲,什么离家出走啊,假的吧。   临宝·智能家居款:不然呢?哈?走的上一秒还在亲?我真是服了,她可能是个离家出走的宝宝吧,去把她哄回来吧。   沈临气得闭眼吸了好几口气,想吃面啊啊。   就在这时,门响了。   沈临气冲冲地过去开门,心里还在想这人怎么这么坏啊,幸好没要那五百块,给他老婆吧!   嘎吱——   门开了。   陆屿廷西装革履地站在他面前,几乎要挡住整个门口,垂着眼皮盯着他。   “宝宝。” 第54章 春药   沈临面色突然变白,仓皇地去关门,但是陆屿廷直接抬步进来了,纤细的手臂一把被扣住。   “你……”很无措的语气。   砰——   门被关上了,发出咔哒一声的反锁声。   *   林妍清越想越觉得心里不安定,看自己儿子没什么大碍了,抬手拿过自己的包包,准备先走。   “妈……我的……”   父亲是谁。   沈云霄最终还是没问出来,整个人觉得难堪又可笑,原来从始自终恶贯满盈的都是他。   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孩能破坏什么。   看着他被阿姨不待见,不承认他是自己的弟弟。   你获得快感了么……   哀莫大于心死。   林妍清并不清楚沈云霄想开了没有,但还是深吸一口气,情绪稍稍调整了下。   站在人面前道,“本来沈家就是以前的林家,你还是要担起来重担的,振作起来行不行。”   “联姻的事已经够糟糕了,我不会让你再步后尘,更何况你这个情况……我怎么可能让你去骗婚?”   “我去物色一下有没有好的男生。”   沈云霄:“我不是——”   “你不是什么不是?快三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成天吊着个脸给谁看?”   林妍清踩着高跷扭头就走。   病房里很是沉默,直到手机发出持续的震动声,沈云霄蹙眉拿过去看,面色微微一变。   *   等到抵达芬兰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林妍清一路上在手机上发了好几条短信。   ——我想了想,还是夜长梦多,我连夜去接你。   ——没出旅馆吧?   ——怎么不回我话啊?   林妍清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直接打车去了那家华人旅馆,基本上快要闭店了。   老板看到有人过来,头也不抬道,“不营业了不营业了。”   “我来接人。”   店老板愣了下,这才抬头看过来,“欸,我记得你,你这是——”   “沈宁安在那个房间?我是他妈妈,我来接他。”林妍清快速地说道。   但是店老板却很是困惑,“白天你们不是接走了么?一个高高的男人……”   林妍清闭了闭眼,让人带去了那个房间,被子都还在床上摊着,没叠。   “不是你们的人吗?我看他们拉着手呢……”   林妍清气得说道:“他人贩子!人贩子!”   “气死我了!”   店老板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也相当着急道:“那我、我报警吧。我没看出来,他在前台说得很完善的信息,我真以为那是——”   林妍清拉拉个脸,解释道:“那倒不用,我孩子应该没事,那个人我认识……顶多……”   挨一顿草。   不过临走的时候,林妍清还是问了下沈临在这里的近况。   “他不出去玩,喜欢待在房间里……有外国人来搭讪,他吓得立马就跑了。”   “从来都没有出去过?”   “没有啊,他说家里人不让他出去,他就没出去过。”   林妍清一时也不知道作何感想,好乖的小孩。   怪不得吸引变态。   但就在这时,手机发过来消息了。   假儿子:您别来接我了,我被抓到了……「大哭」   林妍清眉心一跳,心说终于回消息了,陆家上辈子是八爪鱼么,手都能伸到欧洲去?不出两天就找到了?   她蹙眉打字,很着急问:你没怎么样吧?   沈临拿着手机,唇都是红肿的,在一个很大的卧室里打字,眼睛很潮,似乎是哭过。   ——我没事,他让我和您发消息的。   ——不要担心。   沈临心乱糟糟的,陆屿廷不是都给他办葬礼了,怎么会找到他。   要报复他么……   他让他下药回来成么。   沈临越想越害怕,最后听到门响了立马把手机塞到枕头里,原先藏手机藏习惯了。   有些应激。   陆屿廷的视角下就是仓皇失措的人,鼻尖都哭红了,像是见到了什么怪物一样。   他的老婆,害怕他。   “你不是说是情趣么?”   沈临愣了下,后知后觉发现他在提网上的事,心里更是一阵后怕,他怎么找到自己的。   “不一样……”他呐呐道。   沈临往后又撤了下身子,整个人怔怔地看着陆屿廷,完全被吓到了。   陆屿廷只是平静地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离家出走,很讨厌我么?”   语气很平直,又带着很轻的自问感。   但始终没有再靠前一步。   沈临又说不出来,他只是被吓到了,陆屿廷要做什么?   关、关着他么?   “我……”   “讨厌也没用。”   沈临被这句话气得表情都变了,那还问什么啊?   他干什么啊。   但就在他紧张得不能行的时候,陆屿廷转身走了,房间里一片安静,沈临一时间有些迷茫。   与此同时,门外始终有随行医生,见到人出来后立马跟了上去,用的英文在说:“先生,您今天的心率还没有测。”   陆屿廷微垂着眼皮,回复了句,“请先去为房间里的人检查身体。”   随行医生是个外国人,暂时察觉不到这其中的理由,只是坚持道:“您的身体状况始终受到此次参会主办方关注,还请您重视您的……”   “请去给他检查,我会在外面等。”   陆屿廷垂眸在摘自己的腕表,神色始终平淡,但语气很有压迫感。   “好的先生。”   陆屿廷摘了腕表也没什么动作,只是坐在沙发上,看着茶几上的摆件,不知道在想什么。   房间里传来点轻轻的声音。   ——你是谁?   ——我是来为您检查身体的。   ——噢,谢谢你。   口语很短促,说得都是简单词汇,闷闷的。   像是在人的心上敲打。   陆屿廷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他在哪里?   ——谁?陆么?他在外面。   没有询问了。   随行医生很快就出来了,诊断结果简单明了,营养不良,体格过瘦,建议多吃肉蛋奶各种蔬菜,也可以适量的补充维生素。   “陆先生,本次会议会提供全面的医疗服务,相关维生素两小时后送到可以么?”   “好的,谢谢。”   沈临光着脚站在门口,偷听了下,营养不良?他看了下自己的手腕,好像确实比之前瘦好多。   国外的饭不好吃……   他回国就健健康康了。   陆屿廷究竟要做什么,他都替他办葬礼了,按道理不是……相信自己死了么?   为什么又来抓他,抓他做什么?   沈临其实有好多问题,他悄悄地握住门把手,想看看对方在做什么。   但是门突然嘎吱了声。   随行医生愣了下,本来想回头看下,但耳边响起淡淡的吩咐声。   “不是要抽血么?”   随行医生顿时了然,可能是陆的弟弟,好调皮。   他拿出针管,倒是没在意身后的门。   沈临差点以为被发现了,但是他看到针管后抖了抖身子,他最怕抽血了。   陆屿廷生病了?   沈临皱了皱眉头,脚在地毯上叠了下,想起来离开的时候那个粉末。   致幻剂……   不会有事吧。   随行医生好像也只是抽了血,然后检测了心率,说了些今天的检查就这些,希望您在参会期间有个良好的体验之类的话。   现在是在英国。   沈临根本无法想到那个网友是陆屿廷,他连停都不停就来了芬兰,IP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又回到英国了。   门有个缝隙。   沈临其实是想问问他怎么了。   但好像也不知道说什么。   陆屿廷静静地等了一会,抬手拿了杯水吞服了几片药,神情始终很淡漠。   身后的门,没有推开,又合上了。   掌心尾指有些生理性的抖……   陆屿廷闭了闭眼,就这么害怕他。   嘎吱——   又推开了。   少年贴着门,小声问道,“你生病了么?”   *   沈云霄没在医院待着,而是驱车去了枫山医院,沈仲山在经历了换血风波后有几次血液感染,这三个月在特护病房待了很久。   现下……要出院了。   他微微拧着眉,公司很多事都被沈仲山把控着,这段时日只是因为他在医院,无法抽身,权力才回归到了他的手中。   如果自己真正地掌握了实权,怎么可能会让安安这么久离不了婚……   沈云霄面色冷漠,跟着护士指引来到了病房,抬眼看过去的时候,眸色有些止不住的讶异。   他老了。   或者说老的有些过分了。   皮肉松弛,面色惨白,看着着实没有那股壮年潇洒的劲了,只是眼神还是很游刃有余。   沈仲山见人过来,温和地笑了下,拍了拍床铺,“云霄,来坐下。”   阳光从窗户那里折射过来,沈云霄走过来坐在看护椅上,轻声问了句,“好些了么?”   “你弟弟葬礼办好了?”   沈仲山向来是不怎么理会沈云霄的话的,只是自顾自问。   “嗯。”   “欸,听说是你带着他出去的,出车祸了。”语气很是慢条斯理。   沈云霄不得不认,冷漠道:“是我,我酿下了大祸。”   床上的人只是闷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一样,宽慰道,“哪里的话,不过就是,死了嘛。”   “那是安安的命。”   沈云霄压下心中强烈的不适,但垂着的手青筋都微微爆了出来。   “云霄啊,我做了个梦。”   “梦见我们沈家最后烟消云散,什么也不是,梦里的你……很是不成气候。”   沈云霄面不改色道:“我从来没有要取代父亲掌管公司的意思。”   “欸,担心什么啊,爸爸不是不信任你。”沈仲山抬手拍了拍人的肩膀,“你知道,我们沈家呢……原来是你妈妈那里的商贸公司,你妈妈只喜欢艺术,压根就不管这些事,这些年啊,都是我在操劳。”   “我也没有很大的野心,只是想着你别把家业败了,榕城最家大业大的,还是容家,你和容家处好关系了,之后的事就稳妥多了。”   沈仲山想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安安也是命苦,好好的,害……非要出去。”   语气似是叹惋,又似是嘲讽。   “要是安安没死就好了,还能为你添点助力。”   沈云霄脊背都隐隐发凉,直觉不能让他发现自己弟弟还活着的消息,只是淡声道,“他能有什么作用。”   “安安本事大得很,所有人都喜欢他呢……”   “你不懂,美人是不分男女的,在床上都好用。”   沈云霄控制不住情绪:“爸——”   房间里一片安静。   沈仲山眼角的纹路愈发皱起,倒是朗声笑了起来,不很是慨叹道,“哎……你就这么不经试,安安把你迷惑的也不轻啊。”   “他已经安葬了。爸,您不是要出院么?”沈云霄语气平平,面色冷白。   沈仲山只是笑着道,“谁同你这么说的?”   床上的人摆摆手,随意道:”不过是把你骗过来的,瞧你紧张的样子,沈家现在还得你来把控局势。怕什么?”   “陆家的情况你……”   沈云霄蹙眉:“公审没有进行,陆家的畅云计划一直在推行,没什么再翻身的机会了。”   “啧,我又不是让你抢过来……”   沈仲山神色淡淡的,微微倾身靠近自己儿子,一字一句道:“我怎么教你的?”   “得不到的……毁了就好了。”   “这都不会么?”   *   沈临站在门口,看着陆屿廷走向远处,又走过来,最后他附身蹲下,轻声道,“穿鞋子。”   国外的地面全是地毯,他踩习惯了,导致一时间没改回来。   沈临有些无措地说,“我、我自己穿……”   但脚腕已经被握住了,皮肤传来一阵烫意,陆屿廷轻声道:“抬脚。”   沈临穿好之后有点不适应,他的目光顺着人的动作往上移,才真正意义和陆屿廷对视。   三个月,不长不短。   好久没见面了。   “对不起。”   沈临紧张地握着门把手,眼皮有些红肿,但还是说:“我不该给你下药。”   陆屿廷只是垂眸看着他,一直没有说话。   “我、我知道你给我办葬礼了……”   沈临吞了口口水,仰着头道,“那我已经死了,我没办法跟你再跟你回去了。”   空气一片死寂。   “我可以给你补偿,你给我也下药,我还回来。”沈临又抿了下唇,甚至往前走了一小步,诚恳道。   “还回来?”   沈临很认真地点头,他已经被抓到了,他要特别老实才可以。   “好啊。”似乎很是轻快的语气。   沈临以为这是个好的信号,想了想,敢做就要敢当,刚想问他自己要做什么。   陆屿廷就倾身卡住门,单手把人抱住,低声面无表情道:“我老婆死了,你还我一个老婆吧。”   沈临整个人都呼吸停住了,但他已经被抱起来了,门又咔哒反锁了。   芬兰旅馆的记忆蹭的一下冒出来。   他又被抵在门板上亲。   不行不行。   下巴被吻得细碎,陆屿廷几乎是捏着他的脖颈在亲,湿润的口腔被一遍一遍地舔。   沈临眼眶一直在冒泪,额头被垫着手,不肯张嘴就被捏着下颌骨,动不了。   “唔……哈”   ——我老婆死了。   ——你来替他吧……   沈临听得心口都在颤,整个人像个布娃娃一样被按着吻,呼吸变得都困难。   腰腹里有手在摸,最后身子被往上一抱,他哭得像个孩子一样,好不容易被放开,嘴唇微张着,大口大口地呼吸。   陆屿廷抱着他去了厨房,到了杯温水,“给你叫了饭菜,不过中餐配送要费时间些,还没到。”   沈临不理他。   直到唇边被抵着杯子,是蜂蜜水。   “我不喝……”人偏开了头,眼眶红红的。   陆屿廷倒是没再强迫,沈临听到了杯子被放下的声音,以为不用喝了。   结果视线偷偷移过去,发现杯子里的水是空的。   下巴被捏过来,唇对着唇,沈临被按着脖颈,一点一点地渡水。   “唔……嗯……”   沈临躲不开,只能吞咽,干涩的喉咙里被润了下,贫瘠的胃里才暖了起来。   “咳咳咳……”   沈临喝完之后开始咳嗽,眼睛红红的,控诉般地看陆屿廷。   “还喝么?”   狠狠的摇了摇头。   “那真可惜。”   下巴被仔仔细细地抿去水痕。   晚上七八点钟。   中餐终于到了,沈临坐在陆屿廷腿上,看到了美味的鸡丝粥还有透着油的小笼包,视线一直在看着。   倒是没怎么哭。   “吃么?”   沈临点了点头,想要下来,但是腰被锁着,他低头看了看,又去看陆屿廷。   眼眶又红了。   “你和我说话,我会听的。你总是哭着看我,我只会想上你。”陆屿廷面无表情地说。   沈临立马磕磕巴巴道:“我、我自己吃。”   “嗯。”   陆屿廷没在说什么,把人从自己腿上抱下来,放到了一旁的椅子上,给他拆筷子。   沈临垂眸慢吞吞地吃饭,真的好饿,他一口饭一口泪的,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就是觉得委屈。   花了后妈那么多钱,怎么三个多月就被抓到了,他也太不争气了。   泪水拌饭,越吃越香。   之后怎么办。   陆屿廷到底要干什么,自己现在也不是沈家的人了,没什么用处了,他不会要天天关着他吧。   沈临乱七八糟的想着,直到饭盒被收走,腰腹被人摸了摸。   “不吃了,明天再吃。”   陆屿廷抬手就打算把人抱回去,沈临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连续好多天只吃一顿饭了,总是一次吃太多,也忘记最初原本的食量了。   眼神湿漉漉的。   但还是被抱走了,沈临看着那盒没吃完的包子,说出自己的诉求:“我想吃。”   “一个小时后,你还饿的话再吃,这样可以么?”   沈临也没话说了,只是说了句,“那我要睡觉。”   “我要自己睡。”闷闷的补充道。   陆屿廷没说什么,只是把人放到了床边,盯着人洗漱完,爬上床,扯好被子。   最后离开了。   沈临根本就睡不着,他总觉得心里惴惴不安的,喉咙总觉得像是有异物感,被顶着上颚……   他整个人像烧起来了一样。   做了一夜乱七八糟的梦。   直到第二天醒来,却发现自己的手在被握着,陆屿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垂眸看着他。   沈临心脏怦怦的,不自觉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但弄不开。   “你怎么进来了?”   “想看看你。”   陆屿廷垂着眼皮,松开了手,似乎才缓慢地察觉到他老婆并不想碰他的事实,精神有些疲惫。   英国不常有日光,但此刻酒店窗户的光线却亮堂了起来,显得空气没那么逼仄压迫。   沈临看着他从床头柜里拿出药盒,瓶装的,修长的手指倒出来几个药片。   “你要吃什么……药?”   陆屿廷闻言掀了下眼皮,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是说要还我么?”   沈临还没反应过来,一道阴影就覆了过来,下巴被捏开,被压着舌根塞进去一个药片,   “唔……哈……”   硬生生吞了药。   沈临一下子开始咳嗽,眼睛都红了起来,他慌张地攥着被子,“什么药?你喂我的什么药?”   人并不回答。   沈临被摸着耳垂,陆屿廷只是自言自语,“你打耳洞了?”   “怎么不戴耳坠。”   沈临真的绝望了,他只是垂着眼睛,希望自己不要死的太快。   反正都是报应。   “到底是什么药啊,你告诉我啊。”   “春药。”   沈临一愣,整个人都陷入了迟钝当中,直到脖颈被扶着接了一个潮湿的吻。 第55章 死劫   沈临被捏着脖子吻,整个人慌张的推拒,手在推对方的肩膀,但因为力气太小反而被能看出几分欲拒还迎的意思。   “呼……呼……”人被松开后费劲的呼吸着,喉咙太浅。   陆屿廷手滑过人的后颈,面无表情地看着人的领口,眼中似乎有浓墨翻滚,手的力道缓缓收紧。   直到人不舒服的“嗯”了声。   他一下子松开了手,几乎有些恍惚。   沈临心脏怦怦的,被捏过的皮肤变得滚烫,他整个人都很慌张,春药……   真的假的?   他好像心脏确实扑通扑通的。   但刚仰头看过去,陆屿廷就垂眸看着他,摸了下他的的下巴,“维生素。”   “别害怕。”   说完这两句话就离开了。   沈临愣了下,本能地想要去抽屉里去翻看那个药瓶,但是里面空空如也。   对方拿走了。   沈临穿着棉拖坐在床边,有些困惑,他英语应该没那么差吧……   那是一长串英文字母,没有维生素的字样。   沈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担心。   倒不是因为自己吞了药。   早上八点钟左右。   酒店那边有客时服务,又送来了全新的早餐,沈临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从衣柜里翻找了下,发现这里面全是些定制西装,修长的手指在里面挑挑拣拣。   找到一件深黑色的上衣,穿上了。   好大。   沈临不知道自己的样子,磨磨蹭蹭地出去了,看到了陆屿廷的背影,他在拆筷子。   看了一会。   沈临慢吞吞地走了过去,但刚想和他说话,视线却扫到了陆屿廷的手。   尾指在颤。   他皱起了眉毛,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把就伸手盖住了。   啪唧。   像是猫猫拍东西一样。   “……”   陆屿廷侧眸看了下人,神色莫名,后知后觉,语气很平和:“噢,我忘记给你买衣服了。”   沈临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就被抱了起来,“陆……”   额头被抵了抵。   他又被放开了。   沈临被放在椅子上,手指似乎还残存着拥抱的温度。   桌上的饭菜被一一摆好。   “吃早饭,我尽量中午回来。”   “你……”   沈临想问问他的手的事,但却被误会了。   陆屿廷只是冷淡道:“门外有保镖,你出不去。”   “……”   沈临也突然没话说了,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门合上了。   有自动上锁的声音。   沈临看着桌上的吃的,其实想解释的,可是他不问。   自己离开……有很多原因的……   不是因为讨厌他。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震动了下。   沈临抿了一口牛奶,低头看消息,神色恹恹的。   后妈:现在怎么样?发个照片给我看看。   沈临想了想,发了桌上的饭菜,不到两秒那边就有回复。   后妈:嚯,吃得不错啊,有老公就是好哇。   沈临沮丧地趴在桌子上,啪嗒啪嗒打字道:对不起……我就这么被抓到了,浪费您好多钱。   后妈:停停停。   后妈:钱没白花啊,你脑子怎么转不过来呢?   林妍清原先也没反应过来,直到国内的消息不断地传过来,原先市政的人一个个地落网,理由大多是因为贪污受贿、偷税漏税之类的。   她担心自己的事出了纰漏,但实际上一切风平浪静,后来托关系问了下,上面的说法只有一个,“你们是亲家啊”。   林妍清说实话心里有些复杂。   当初下药的事情陆家也没有过问,云霄从始至终没有受到起诉,现在又暗地里摆平了市政的麻烦……   林妍清几乎都要临阵倒戈了。   后妈:你想想,你跑不就是不想被当成工具么?可是沈家的人怎么会不被当成工具呢?   后妈:葬礼办了,“沈宁安”已经死了,就算你大变活人亮相,陆家不承认你是亡妻,你就不是他。没人能再利用你。   后妈:明白了么?   沈临被那个“亡妻”弄得一愣,反应了好久,但还是有个困惑,打字道:那我没有用处了……陆屿廷为什么还来找我。   后妈:……   后妈:宝宝,这个你问问你老公哈。   后妈:妈妈不接受小情侣给我撒狗粮,店老板都跟我说了,你蔫巴巴地被人一牵就走了!   沈临面色一下子木木,心想才不是,那老板才有问题,楼上不是私人领地吗!防得住外国佬防不住陆屿廷?   还倒欠他一碗牛肉面……   但消息又发过来了。   后妈:总归你还是要回国的,他如果对你没那么差,也未尝不能先在一块,毕竟容家也在找你。   后妈:不是还要去你妈妈的城市么?他可以帮你。   沈临有些出神,他只是想,自己也没那么好,怎么就看中他这条咸鱼了呢?   还翻来覆去的煎炸烘烤。   “……”   那个药——   沈临喝完一杯牛奶,吃了三个奶黄包,一叠开胃的小凉菜,然后就下了餐桌了。   他有别的事。   少年晃晃悠悠地在整个套房里走,似乎在找东西,丝毫没有意识到现在这副景象在被人观看。   ——陆,这是谁?   ——你在看监控?   视频被切断了。   陆屿廷漫不经心地用外文道:“有事么?”   对方似乎眯了眯眼睛,带有攻击性地道:“你身体好些了么?”   “我听说你可以看到幻觉?怎么样?很漂亮么?”   陆屿廷只是抬眼看了过去,没什么表情,“你的母亲怀孕了么?”   金发碧眼的男人一愣,“为什么问我这个,我是家中的独子,我的母亲非常爱我。”   “那她应该考虑再生一个。”   “什么?”   陆屿廷抬步离开了,神色始终很平静,后面的外国人疑心这是某种华人的黑话,但又找不出种族主义的由头,一时恼火万分。   ——先生,您要去哪里。   ——商场。   专用的车子徐徐驱动,伦敦的天气又变得阴沉了起来,似乎是要下雨。   沈临完全找不到那个药瓶,几乎把房间翻了个遍,那到底是什么药啊。   自己也能吃?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脯,又搓了下自己的脸颊,没事啊。   沈临从来没有这么抓心挠肺过。   直到门口有什么收拾东西的声音,沈临灵光一闪,一把拉开酒店的门,看到了两个外国保镖站在旁边。   呃。   呃呃。   ——抱歉,您不能出去。   ——我知道,我知道。   沈临看到了走廊推着车子的外国妇人,连忙用磕磕巴巴的英文道。   ——我要那个。我要垃圾。   保镖神色古怪。   ——我的东西在里面。   沈临顶着奇怪的目光翻了下里面的东西,终于看到了一个盒子,立马拿了出来,对,就是这个。   “谢谢谢谢。”   少年蹭得一下又关上了门,沈临立马跑回卧室去查这个单词。   placebo.   安慰剂?   沈临触及到了盲区,翻了下这个瓶子,发现没有什么厂商,只是一个普通药瓶而已。   他在仔仔细细地看百科上的说明,越看眉头蹙得越深,安慰剂是一种假药,成分大多是淀粉和葡萄糖,没有任何治疗效果,更多的是给病人一种正向的心理暗示。   陆屿廷为什么要吃这个?   这看起来不像是药企生产的……   正当他摆弄药的时候,外面有脚步声逐步靠近,沈临立马弯腰把药瓶塞床底下去了。   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藏。   陆屿廷推开门的时候,沈临就端端正正站在门口,仰头看着他,眼睛亮亮的。   “你回来了?”   沈临不知道自己说出了一句X漫中的经典台词。   “嗯。”   沈临听到后又莫名觉得有点没话说,有种做了亏心事的感觉,视线不自觉地下移,直到人揽住腰。   被捏着后颈在吻。   他呼吸不过来,想要偏离一下得到氧气,但似乎被误会是不情愿。   亲得更重了。   “呼呼……”   沈临觉得自己真的差点要窒息了,额发都有些凌乱,唇被亲肿了。   他被抱着带到了客厅,发现那里多了好几个盒子,衣服么?   陆屿廷把人放到沙发上,抬手给人解衣服,表情始终很平静。   “我、我自己换。”   淡漠的眸子看了过去。   沈临不知道为什么,往前靠了一下,又接受了:“那你脱吧。”   陆屿廷思绪轻微迟钝了下,抬手揽着沈临的腰,一点一点地解睡衣扣子,温热的皮肤与微凉的手指触碰,激得人有些想后退。   单薄的身体,分明就是个少年样子。   腰被饿得两只手都能环住了。   陆屿廷生出几分明显的烦躁,情绪有些控制不住,非要跑,非要跑……   是不是把骨头敲碎了才听话。   但就在这时,脖子被轻轻的环住了。   沈临磕磕巴巴地说,“我、我会好好吃饭的。”   “……”   开始一点一点地给他套衣服,陆屿廷把人放到腿上,给人穿袜子。   问了句,“为什么开门?”   沈临心里一咯噔,怎么这也知道?   他不会特地给自己安的监控吧……   “我翻垃圾去了。”   “……”   沈临觉得自己不能再真诚了,陆屿廷抱了他一会,只是抬手拿了个酒精湿巾,垂眸给他擦手指。   “我洗手了,我洗了的。”   陆屿廷面无表情道:“嗯。”   “为什么吃那个药,我查了下,那是安慰剂,你生什么病了?这个药没有什么用的呀。”   错乱的音调在撕扯,脑子里混乱的画面开始挤压,一直有个声音在重复。   没有用的。   没有用的。   “我知道。”他似乎还是正常的样子。   视线有些模糊不清。   “去睡觉吧。”   听不太清了。   沈临不清楚怎么回事,只是抿了抿唇,鼓足勇气解释道:“我不是故意要走的。”   “没有讨厌你。”   “我不是沈宁安,我不想被困在那里,我要走是想要做回我自己……”   沈临抱着人的肩背低声说:“我……想不出更好的解决方式了。”   还是没有回应。   陆屿廷把人抱回去,给人盖好被子,但手指还在生理性的颤,他快要碰到人脖子的时候。   停住了。   他老婆讨厌他。   沈临真的很慌,为什么不理他,怎么了。   他拉住人的手,定定地看着陆屿廷的脸,但对方始终是蹙着眉头的。   似乎很不悦。   沈临一下子觉得委屈了,为什么不说话啊。   视线看不清楚……   怪异的变了调的语气,血色的画面,车祸的报告书。   陆屿廷愈发烦躁,直到唇瓣上传来温软的触感,一下,又一下。   “为什么不理我?”   “我和你解释了啊……”   “不要不理我……”   断断续续的控诉才传入大脑,瞳孔里倒映出来一个睫毛潮湿、跪坐在床上的人。   很漂亮,越哭越漂亮。   陆屿廷抬手替人拭掉泪,神色有些渐渐清明,抬手把人抱了起来。   安抚地揉了下脊骨。   他老婆。   沈临不知道他已经被惯坏了,在陆家的衣食住行处处被照顾,以至于他完全忘记了童年的苛待和冷漠,一旦察觉到亲近人的“忽视”,完全承受不了。   他的身体也已经适应了锦衣玉食,以至于出来不到半年就坏成了这样。   “对不起,没有不理你。”   沈临抱住人的脖子,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他跑出来是为了自由不错。   可是真的完全没办法再建立起其他的亲密关系。   完了。   “你先自己睡。”   额头被摸了下,沈临无措地被放开了,他甚至想伸手讨抱。   “我吓到你了。”语气似乎有些烦闷。   沈临还是被扔下了,他自己待了有两三分钟,光着脚就下了床,开始拧门把手。   但是锁住了,打不开。   他不让自己去找他。   为什么。   沈临越想越觉得担心,他生病了……是不是因为他下的药吗……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沈临觉得后悔死了。   报复了,开心么?   他以为那是简单的迷药,结果是致幻剂,为什么要信沈云霄?   沈临一边用力擦眼睛一边深呼吸,力图稳定住自己的情绪,但完全控制不住。   他长这么大……都没有害过人。   结果现在……   沈临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情绪之中,以至于忘记了人都是在不断地变化的事实,他无法共情过去迷茫的自己,甚至责备过去的自己。   但忘记了,那是他摆脱既定命运的最好方式,从始自终都没有错。   *   沈临最后哭着睡着了,导致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皮都肿了起来,一下床就去拧门把手,鞋子照旧是没有穿的。   陆屿廷刚打开门,腰就被抱住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好后悔……是不是因为我给你下药……”   陆屿廷蹙眉,抱着人往床边走,一字一句道:“不是,和你没关系。”   沈临坐在床边,看着对方给自己穿拖鞋,眼睛跟进了沙子一样。   “你骗我。”   “没有。”   沈临哑着嗓子问:“会变成傻子吗?”   “……”   陆屿廷最后和沈临说了部分情况,但也只是轻飘飘一笔带过,并没有放在心上。   脚腕被捏着。   沈临垂眸问:“你知道我下药了,为什么还要喝?”   他不明白。   “因为你想我喝。”   沈临一下子鼻腔就酸了,偏开头不吭声,心想为什么要这样。   让他难受。   但就在这时,陆屿廷突然轻笑了下,仰头看着人,“噢,是因为这个同情了。”   沈临蹙眉,他不是那个意思,但对方只是自言自语:“也好。”   “也免了我动粗。”   沈临恍惚得很,这才发现脚踝已经被握出了红痕。   他……   不到两天,沈临就被带着回了国,整个人昏昏欲睡地盖着毯子,人陷在对方怀里,脸上似乎才有了几分血色。   沈临以为他会被带回临景山或者那个高档小区,但什么都不是,陆屿廷带他去了怀安寺。   走的电梯。   !   沈云霄上次是让他爬上去的!   房间里面有个老主持,慈眉善目的,眉毛甚至都是白色的,很长很长,甚至垂了下来。   像个老神仙。   “陆施主。”   沈临被牵着手,其实一开始是觉得有些无措的,同性伴侣是会受到一定偏见的,但陆屿廷都没松手过。   沈临也没有挣,只是抿了抿唇,看向对面的老者,小小地鞠躬了下。   “小友身体尚好?”   沈临突然被问,只好磕磕巴巴地说:“还还好。”   “不好,气血两亏,肤色青白,呼吸短浅,多梦。”   沈临莫名觉得丢人,陆屿廷干什么这么说,他只是宅得久了一些,又没有进化成丧尸,还青白,那是他的血管……   “过来坐。”   沈临被引到了一个小桌上,但只有两个蒲团,主持一个,另一个……他坐?   视线交错了下,传递了安定的信号。   沈临就盘腿坐下了,陆屿廷在旁边站着,神色淡然。   老主持看到了那个手串,笑着道:“小友,伸手过来。”   沈临放到了那个木垫子上,发觉对方在看自己的掌纹,心想这是在干什么。   直到老人慢慢悠悠地说:“不必担忧了。”   “死劫……已破了。” 第56章 强娶   沈临虽然听不懂,但还是莫名的慌张了起来,无措地去抬头看陆屿廷。   “劫数已过,他有贵人相助,化险为夷了。”   陆屿廷神色淡漠,只是询问,“此后呢?”   沈临心说这原来是在算命么……他抿了下唇,莫名有些紧张兮兮的。   老主持笑着看了他一眼,松开了手,只是温和地对陆屿廷说:“此后事由此后定,何必现在就预知呢?”   “徒增烦恼而已。”   陆屿廷蹙了下眉,刚想再说什么。   “陆施主心中自有定数,即便我多说什么,也不会影响你的决定,不是么?”语气始终慢悠悠的。   沈临迷茫得很,看了看陆屿廷,视线像是那种小孩子寻求家长指导的样子。   “稳于室,便是良方。”   还是那句话。   有云开雾散之意。   静室内有香炉摆放,徐徐的白烟熏得沈临有些困困的,他在被把脉。   ——年纪多大了?   ——二十。   沈临闷声道:“我二十二……不,二十三了。”   老住持只笑不语。   用毛笔写了个方子。   陆屿廷道了谢,准备带人走的时候,身边的人在说话:“主、主持,您能给他也把把脉吗?”   “他身体变不好了。”   沈临很认真地跪坐在蒲团上,相当认真地说,甚至都没有看陆屿廷。   “当然可以。”老住持还是相当慈祥。   沈临立马抬头去看人,蹭得一下就起来了,牵住身边人的手,立马道,“快坐快坐。”   陆屿廷微垂着眼眸,盯着抓住自己腕骨的那个手,有些入神。   开始把脉……   沈临像个陪诊的人一样,相当紧张,尤其是发觉主持还没说话。   啊啊,快说话啊。   “小友啊,可以替老衲出去拿个木盒么,那里有要用的药材。”老主持笑眯眯地说。   沈临立马点头说好,然后就出门走了,有小弟子引着人离开。   静室只剩二人。   陆屿廷收回了自己的手,平和道,“您有话对我说。”   “落花有意,流水也并非无情。”老者只是循循善诱道,“或许是您想错了。”   沉寂了一两秒。   “他不爱我。”   “但我也不会放过他。”   老住持只是摇了摇头,低头抄写方子,轻声道,“施主啊,握沙愈紧,散得愈快,倒不如坦然松开掌心,就会发现,沙子本就在你手里。”   沈临被带进了一个很大的房间,里面全是药材匣子,小和尚在屏幕前刷刷输入了几个字,编号立马就弹出来了。   “好了,我这就去给你拿。”   沈临还是觉得好新奇,“这么高科技啊。”   小和尚把那两味滋养身体的人参用油纸包裹好,闻言蹙了下眉,“你不是陆家的人么?”   “这些都是陆家来安装的,无线网基站也是啊,你不知道?”   沈临拿着药包,还是压不下心里的震惊,这、这么厉害啊。   莫名有种淡淡的骄傲。   静室——   沈临进去之后立马把药材递了过去,小声问,“他还好吗?”   老住持笑着道:“还好还好。”   语气甚至都变得年轻了点。   陆屿廷最后收过那两张方子,带人拜谢之后,就离开了。   沈临握着人的手,一路上嘀嘀咕咕地说,“那要去抓药吗?怎么给你熬啊?”   “中药会不会和西药冲突啊?你还吃其他的药了么?”   像个小喇叭。   “关心我?”   陆屿廷带着人往车边走,但神色始终是淡漠的,甚至都没有看沈临。   无非是同情。   在指望什么呢……   身边人果然没再说话了。   陆屿廷垂着眼皮没在继续思考这个问题,只是护着沈临的头,让他在车里坐好,弯腰给他系好安全带。   回国后再也没有用过司机,全是他自己开,沈临也不被允许坐副驾驶,一直在后排。   “陆屿廷……”   闷闷的嗓音响起,他才恍惚间回了下神。   沈临眼尾还是红了,“我和你解释了啊……我是在关心你啊。”   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相信他。   陆屿廷抬手想要碰他,沈临无措地看他停了下来,把脸凑了过去,贴在对方掌心。   “我昨天和你解释了啊,我、我假死……有别的原因。”   “我没有讨厌你。”   陆屿廷语气很淡,似乎是自言自语,“为什么这么爱哭呢?”   沈临立马开始用袖子擦眼睛,擦得很用力。   认认真真地收情绪。   陆屿廷皱眉,扣住了人的手腕,没再让他擦,皮肤容易被磨破。   “好了,先带你去吃饭。”   沈临最后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在后排,甚至是驾驶位的后侧位置,他闷闷地扣手指。   为什么不和他坐一起。   终于到了餐厅,是一家粤菜馆,主打清淡和养生。   沈临心不在焉的,他总觉得陆屿廷心里自己就是个只知道跑的白眼狼……   “先生包厢已经准备好了,在楼上。”   陆屿廷给人戴上了口罩,一路牵着进去了,最后坐到餐桌上,沈临才摘了下来。   眼眶甚至还红着。   “烧卖?”   沈临又心情好了点,接过来筷子去吃饭,慢吞吞的。   顿顿有着落的感觉真好。   陆屿廷没什么胃口,看他吃了一会,随后用手机回复了几条消息。   沈临还想往嘴里塞,但是被拿走了筷子,对方只是说,“不吃了。”   !!   “好多,还有好多呢!”   沈临不自觉地想要再去拿筷子,倾身的过程中就被直接抱起来了,衣服里多了一只手,他又在摸自己肚子。   胃被轻压了压。   沈临没忍住生理性地呕了下,整个人恍恍惚惚的。   “不吃了,你饱了。”提醒道。   “……”   沈临坐在他腿上,下巴微微垂着,看着自己的腰,不过脑子道:“好像怀孕了一样。”   陆屿廷咳嗽了起来。   沈临后知后觉耳根子红了,抬手把对方的手拿下来,磕磕巴巴地转移话题,“你点这么多……很、很浪费啊。”   最后打包了一部分。   沈临其实也知道自己有点暴饮暴食,但他很难一下子改过来,起码……他被收了筷子后没再吃了。   陆屿廷带着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包厢外面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云霄啊,愈发一表人才了,怪不得思缊对你念念不忘。   ——怎么不和伯父多多联系呢?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准备开门,但是手一下子被抓住了,少年慌张地道,“不行不行不行……”   “为什么?只要我不承认你是沈宁安,就没人敢认。”   “还是说,你还是向着——”   少年此刻认真地贴着门偷听,甚至还握着陆屿廷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一副做间谍的模样。   “……”   沈云霄和那群人的寒暄也没多说几句,大概也就停留了三分钟。   陆屿廷垂眸看着他老婆。   “他要和程小姐联姻你知道吗?”   “我之前买金子遇到过,叫程思缊,这次就是他们的人。”   “会不会对你有影响啊?”   “你怎么不说话呀?”   沈临仰头说了好久,本来是有些委屈的,但是突然被捏着脖子亲了一口。   ?   莫名其妙被牵着走了。   车上。   “我想坐你旁边。”   沈临被扣好安全带后,还是没忍住这么说。   “不安全。”   沈临不懂,这有什么不安全的啊,好好开不就——   噢,他车祸“死”的。   心里一抽一抽的难受。   *   沈云霄在包厢里招待好人之后,借口又出去了。   他总觉得听到熟悉的声音……   安安,应该还在母亲那边。   没事的。   他眉头微拧,觉得这些日子的幻听愈发严重,甚至能听到弟弟小时候的声音。   沈云霄手指微微蜷缩了下,永远不见也好,他只要能给他绝对的自由与安全就好。   人又匆匆进了包厢。   虚与委蛇的畅谈又开始上演。   林妍清此刻已经下了飞机,没有什么犹豫就去了趟枫山医院,倒不是要来看沈仲山,只是问了下主治医生情况。   无非是血压、体重、精神一些常规数据。   她不是来听这个的。   “我丈夫有做噩梦么?有夜半惊醒么?”   护士一时间冷汗都下来了,紧张地搓了下自己的手,视线甚至都有些闪躲。   “没有、没有……”   林妍清温和一笑,耐心地握了握人的手,“你吓到了,对么?”   小护士心脏都快停了,几乎不敢回想那几夜的值班。   “我是他的家属,你告诉我没关系,我不会同他说。”   林妍清面色始终稳定如一,给人一种强烈的安定感。   “有鬼……他是被鬼附身了么?太可怕了。”小护士最后还是颤颤巍巍地说了全部,包括几次病人试图拿针筒扎人的经历。   林妍清始终很包容地说,“那他可能是有些精神问题对么?”   “吓到你了,真是抱歉。”   小护士手里被塞进一个红包,顿时堂皇不已。   林妍清只是说:“别害怕,我丈夫他有钱有势惯了,总是会恐吓人,这是你应得的精神损失费。”   “但是他可能不承认自己有病,更有可能还做出些偏激的行为。”林妍清蹙着眉,很是循循善诱道。   “你的领导允许你调班么?我听说一直是你在看管407特护病房?”   护士顿时眼眶都红了,她真是受够了职场霸凌,好几天没合过眼了,结果还分到个这么可怕的病人。   “我不会害你,他会有各种方法洗脱自己有精神病的嫌疑,所以呢……我需要一些证据。”   林妍清尽可能温和地道:“我是有钱人,枫山医院有我的股份,我可以升任你为护士长,只要你替我留下一些实质证据,我还会再给你一笔钱。”   护士顿时愣了下,这完全已经超出认知之外的事了。   “我、我只是……”   林妍清:“他发现你看到他病态的样子了,对么?”   护士心瞬间凉了,这是在提点她。   “好,姐,我答应,但我……我害怕……”   林妍清直起腰来,定定地说道:“一,没有鬼,有鬼的是人心;二,我丈夫身体孱弱不已,他甚至有血液疾病,你是一个体格正常的女性,趁着监控不在、灯一关,踹他两脚也是没人发现的,怕什么?”   “再说了,都是人,凭什么你要受委屈?”   护士一下子有豁然开朗之意,是啊,为什么要怕一个老头子,她成天搬运机械,有的是劲,凭什么自动把自己归为弱势地位了。   还是要多锻炼。   “好……好,谢谢姐,我听您的。”   林妍清温和地笑了笑。   *   沈临在车上待着,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路,难免开始紧张不已。   “我我们去哪里?”   “回家。”   沈临其实从被芬兰抓回来,再到发现对方生病了,整个人的情绪是处在一个混乱的状态下的。   他磕磕巴巴道:“你停车……”   车子还在照旧行驶。   沈临蹙眉,慌张地拽自己的安全带,其实是紧张,但却被误以为要乱动。   一个刹车。   陆屿廷停到了路边,手指在方向盘上敲打了下,最后下车打开了后车门,阴郁道:   “我是不是要给你买个儿童座椅?”   沈临一脸茫然。   距离临景山还有五公里左右,周边并没有什么其他人,陆屿廷垂眸盯着车上的人。   恨不得吃了人。   沈临抓着自己的安全带,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但是他觉得没有说清楚。   “你要带我回去?”   陆屿廷的扣子被抓住了,他垂眸看着那个细白的腕骨,上面甚至有疤痕的印记。   手铐上沾了血……   他宁愿疼,也要走。   “是。”   沈临仰着下巴又说:“可我、我现在的身份是沈临,我不是你的……法律伴侣。”   “所以?”   天气有些阴沉,似乎飘些了如丝的雨幕。   陆屿廷肩背宽大,替人挡住了微风,他只是面无表情地问,“怎么,介意二婚?”   “噢,丧偶的条件确实不是很好。”   沈临一下子被堵住了,松开了拽扣子的手,但半道被人又抓住了,硬生生地挤开指缝,十指交握。   他呼吸有些不稳,低声道,“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强娶。”   “艹到你愿意为止。”   疯疯癫癫的。   “陆屿廷!”沈临真是觉得他在说胡话,气得耳垂都像是在滴血。   “在。”   雨丝像是轻柔的吻,落在人冷硬的眉锋。   “后妈跟我发消息了,她同我说,葬礼是你故意办的,当时估计你早就知道我的位置了,为什么?”   语气闷闷的。   沈临其实仔细一想就能理清楚,陆屿廷完全可以不办自己的葬礼,他可以压住舆论,等到把自己抓回来,一切都能恢复原样。   甚至还可以借此机会将沈家推向风口浪尖上。   多好的舆论工具。   “我想过你到底要什么。”   沈临垂着眼皮,耳廓被冻得红红的,心口微颤了下。   “我老婆是沈临,不是沈宁安。”   一个异世的灵魂,抓不住,碰不着。   即便到了身边,也仍然没有实感。   两个人一直握着手,就这么说话。   沈临心脏怦怦的,只有陆屿廷是不叫他“安安”的,他一直知道他是沈临。   “我没有什么用的……”   “你这样一做,我唯一的用处也没了,不是很划算的。”   陆屿廷垂眸看着人,平静道:“你的参考系为什么总是他们?”   沈临愣了下。   “不能是我么?”   “你在我这里,永远有价值。”   阴雨绵绵——   管家拿着鸡毛掸子扫花瓶,时不时站在落地窗前看外面,始终没有车子的影子。   “……不回来也是正常的。”陆慎面色平平地看一瓶翻来的药,扯了下唇角。   也不知道他是像谁。   “我知道。”   管家隔绝杂音,去看了下厨房的甜点,已经做好了。   大约半个小时后。   门开了。   陆慎眉眼一抬,真带回来了?   他将手中的药瓶放下,屈尊降贵的整了下腕表,视线微微扫过去。   ? 第57章 喂鸽子   “我不能跟你回家。”沈临垂着头,盯着被握住的手,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   “你喜欢我就要认同我,我不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工具,你在芬兰吓到我了。”   顺着网线就过来了。   沈临现在想想脊背还冒汗,还好他现在可以听他好好说话。   “也不能关着我。”   少年一下子仰头看过去,眼神很是认真,阴天下显得面容尤为白皙,风吹得下巴有点红。   “我可以自己在家宅着,我是不常出门,但我有出门的自由。”   “你关着我,我会不开心,好像你是个皇帝。”   陆屿廷微垂着眼皮,看着车内那张生动的脸,不自觉地抬手摸了下人的耳垂。   沈临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他说。   “嗯,你当。”   沈临一下子耳根子都红了,拿开人的手,义正词严道,“不、不是,我也不当的。”   “我只是想说,你不能把我当成你的附属品。”   陆屿廷神色淡淡,“我当你的。”   沈临震惊,他怎么油盐不进啊,为什么不能调到正常人的频道。   “还有别的要求么?”   沈临愣了下,垂眸想了想,又问,“我要是再跑呢?”   手腕蹭得一下被收紧。   “打断腿。”   沈临觉得脊背凉飕飕的,哈,果然还是个神经病。   “万一我只是出门买杯咖啡?”   “……”   好吧,这个笑话不好笑。   “你就不能打断你的腿?”沈临气得反问,心想这是什么脑回路,怪不得你只能混个反派当当。   沈临扯了下自己的手,没抽走,外面雨丝有些飘了进来,他只能尽可能忽视目光,硬着头皮道:“有雨……给我挡一下。”   陆屿廷移动了下身体,最后索性把西服外套拖了,盖在沈临身上,一点风也没有了。   “……”   倒是也听话。   沈临没谈过这样的对象,沉默了两秒,还是不知道说什么。   直到——   “可以。”   沈临反应了两秒,然后又听人道:“你不跑就可以。”   打断腿么??   沈临气得说,“你就非要两个人都残疾?”   太离谱了!   陆屿廷垂眸盯着人,指节都微微发白,喃喃自语道:“那你为什么要跑呢?为什么?”   语气很平静,但内心已经掀起风浪。   他为什么永远要跑。   是不是只能锁起来……   但就在这时。   “你是不是永远都不放过我了?”少年仰头问,语气很是真诚。   天空阴沉沉的。   陆屿廷听到自己说“是”,周遭的光线变得越来越暗,几乎快看不清了。   忍不下去了?   讨厌他了……   也是,没喜欢过。   血液一点一点地凉下去。   下一秒。   “那你要听我的话,我们不玩强制爱行么?”   陆屿廷面色变得困惑。   “我现在不是你老婆,你得追我,追我就要听我的话。”   少年言之凿凿,甚至竖起了一根手指。   “首先,你先上车,下雨了。”   心中的风暴骤然停息,陆屿廷垂着的手指生理性地颤了下,似乎终于感知到了温度。   他几乎可以看到沈临瞳孔中的自己。   那么阴冷。   怪不得他怕。   车内的人歪头看他,又往里坐了坐,拍旁边的座椅,“你进来坐啊。”   语气短促又认真。   沈临的视线中,陆屿廷一直在盯着他,简直就没有停过,关了车门后手也没被松开,被对方拿着干毛巾擦。   哎……他没有淋到啊。   “其次呢?”   沈临突然被提醒了下,噢噢,是的是的,他认真道:“其次就是,要对我好,不能伤害我。”   “嗯。”   沈临还在被擦手指,指腹上的软肉被捏了捏。   “那你要向我道歉。”   陆屿廷似乎是没有理解意思,抬眼看了过去,人认认真真地说,“谁让你刚才吓我?”   “打断腿多可怕啊,那都是be文里的。”   “be是什么?”男人提取到了关键词。   “主角们不会在一起的结局。”   “我们不be。”   沈临一下子被整的没话说了,心说你个反派本来就没有对象好吧?   “你说的是甜文,甜文里没有打断腿的话。”   “对不起。”   陆屿廷蹙眉看人,理解了:“我吓到你了?”   沈临心说孺子可教也,但下一秒,“那我腿断之后,你确定你不会跑?”   “。”   沈临崩溃,他果然还是不正常。   外面雨水淅沥淅沥地下着,有愈发变大的趋势,但车内却是另外的景象。   *   两个小时后。   临景山门口被专人送过来两个盒子,一个是全系列黑发刀疤脸手办与制服分会会长手办,另外一个是肩颈按摩仪。   上面有个小纸条。   大体是表达思念以及歉意,以及认为这次见面不太正式,毕竟“沈宁安”已死,婚姻已经结束,他想要重新构建新的关系。   还画了Q版人头,在比心。   PS补充了句是自己用画稿的钱买的礼物。   管家叹了口气,“在外面总归是没有吃好喝好的。”   也不知道瘦了没有。   陆慎只是交叠着双腿,捻着那张小纸片,眼角有些岁月带来的纹路,很是调侃道,“小朋友,很有本事嘛。”   管家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只是默默地把自己的礼物拿走,不过陆慎又喊住了他。   对方站起身来,垂眼去看那几个小玩意,头也不抬地把那张小纸条递给管家。   “去找个框,裱起来吧。”   “挺可爱的。”   *   沈临困得头都要掉下来了,但还是被人从床上抱起来了,要去吃饭。   他在芬兰是不吃晚饭的,每次都会睡到半夜,然后在凌晨打游戏。   规律得很。   沈临整个人软趴趴的,真的一点都不想吃,直到下巴被捏开,牙齿被手指撬开,喂了清淡的南瓜粥。   慢慢苏醒。   晚上六点钟左右。   沈临在车上提过要求后就去了商场,挑好礼物和送出去大概是一个小时后的事。   来来回回也走了不少路,上了车就昏睡了,只是朦胧感觉被抱走了。   也没管自己睡在哪里。   “唔……我自己喝。”   沈临拿着勺子,一个没拿稳,勺子往碗里滑。   最后还是一口一口喂完的。   “你贫血。”   陆屿廷蹙眉握着人的腕骨,把脉把了一会,“明天带你去医院。”   沈临坐在床边,脸颊红扑扑的,“不用吧。”   不过他倒是好奇。   “你是和谁学的把脉?”   陆屿廷垂了下眼皮,将人的睡衣袖角往下拉了拉,面不改色道,“我母亲。”   “她叫许轻宜,中医是她其中一个爱好。”   沈临愣了下,这好像是他第一次提到自己的母亲的名讳,书里好像也没怎么说过。   “伯母……”   陆屿廷很平静道:“后来病逝了,我父亲安乐死的,然后临景山就空了。”   “他不敢回来。”   沈临闻言轻微蹙了下眉,他总觉得或许有误会,但书里没有提过,他也不清楚。   直到腕骨上的串珠被摩挲。   “你给我安魂的?”   陆屿廷始终是半蹲着身子,握着人的手,闻言轻笑了下,“我当时也这么觉得。”   沈临愣了下,“难道不是么?”   “这是怀安寺的佛珠。我母亲病逝后,棺椁是停在劳云山一处住宅中的,我每天都会去看她,心想这样也很好,偶然我撞见父亲在给母亲戴佛珠,他说这是安息的,我信了。”   “我每晚都会从楼上跑下来,贴着棺椁睡,梦里会有人抱我抱我上楼,给我盖被子,有长长的头发。但是一醒过来,我还是在原地。”   沈临有那么一瞬间脊背寒凉,心想这种偏执的性格……原来是从小就有的。   陆屿廷漫不经心地说着,“我一直小心翼翼,因为我父亲不允许我靠近棺椁,但是他自己会经常一待就是一天。”   “直到我睡过头了,白天被他发现了,当时我父亲几乎烧了我母亲生前所有的东西,摘掉了她手上的串珠,大发慈悲地扔给了我。”   陆屿廷说到这里,突然一抬眼看沈临,“你怕么?”   “死人戴过。”   沈临膝盖被困住,愣愣地看着人,也不知道说什么。   怕么……   “你很想你妈妈。”   他只能看出这个。   陆屿廷抓住人的手,轻微蹭了蹭,眸色幽暗道:“沈云霄是拿这个同你说的,对吧,他拿我母亲当什么?脏东西么?”   沈临蹙眉,闷声道:“我没有害怕,要照这么说,我好像才是脏东西……”   “你不是。”   语气很冷。   陆屿廷顺着人的掌心往上滑,十指相扣,轻声道:“白天你说了很多话,说两个人相处要坦诚,不能隐瞒。”   沈临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又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你比我小,我总是觉得,那些你没必要知道,徒增负担。”   “我骗过你一件事。”   沈临手指微微抓紧床单,心脏有一瞬间地停拍,他不知道为什么,突然什么也不想听了。   “今天主持把你支开,告诉我佛珠看起来似乎更有光泽,更为莹润了。”   沈临懵懵的,以为对方岔开话题了,闷声问:   “这、这是好事吗?”   “是。”   陆屿廷抬眸盯着人,温声道:“但是主持告诉我,我父亲当年求佛珠……其实并不是为了安魂,而是招魂。”   沈临手指轻颤了下,不可思议道,“什么意思?”   “佛珠只能招本体的魂。”   沈临瞳孔都在颤,无措地道:“可……可我不是沈宁安。”   “我知道。”   少年慌得脸色都白了,整个人陷入一种混乱当中,直到陆屿廷起身将人直接抱了起来,定定地道:“他死了。”   “他不是你。”   沈临仍旧断断续续地靠在人肩头说:“我有我自己人生的记忆……我是西林区,长兴街道,众星福利院长大的……我读了书,念了大学,毕业后还没找到工作……我当时出车祸了。”   这只是一本书——   思绪突然断了。   他什么时候看的?   为什么完全没有印象了。   沈临觉得越来越头疼,最后崩溃了,错乱的回忆开始闪回。   幼年在福利院看魔力茉莉,和小霸王抢糖果;初中被围着欺负,他成功打了回去;高中在语文课本上画大头,被教导主任通报……   他是他自己啊。   “骗我的……是什么?”   沈临隐隐觉得有个巨大的漩涡向自己靠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你的亲子鉴定。”   视线一片黑暗,没了意识。   呼呼……   有冷风在刮窗户,叮叮咚咚地把人吵醒,幼童在床上醒过来,秋季了,还穿着短袖。   他四处看了看,本能地去够窗户,关上,要关上。   够不到。   小孩子又跑去客厅搬凳子,垫到下面,人就正正好站在窗户边了。   外面阴沉沉的,好像要下雨……   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他心里很是焦急,似乎在等人,不要下不要下。   窗外还是下起了瓢泼大雨,小孩子叹了口气,用力地把窗户关上。   房间很暗沉,似乎一点光都没有。   他走到开关那里,想要开灯,但是又没有按下去,费电……电是要钱的。   这是一栋破旧的居民楼,四处漏风,没有地暖,没有空调,只有如铁网一样的防盗窗。   小孩子又坐回了床上,外面电闪雷鸣,他侧头怔怔地看着,不吵,也不闹。   仿佛时间静止了一样。   直到大门口传来钥匙扭动的声音。   等的人,回来了。   小孩兴高采烈地下了床,鞋子都没穿就跑过去,来人是个女性,看不清脸。   身上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妈妈!”   他为什么要叫妈妈?   “安安宝贝,怎么光着脚啊?”   情景突然扭曲,所有人物都变得歪斜,声音也变得光怪陆离。   他不是安安!   沈临大口大口的呼吸,惊醒了过来,他浑身都湿透了,被抱了起来。   脊背一直在被顺。   “呼呼……呼……”   “不是,不是。”   “我不是。”   沈临脸颊几乎没了血色,靠在陆屿廷的肩膀上,不能自已地喃喃道。   “你不是。”   沉稳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沈临一下子被拉回了现实,像个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紧紧地抱着对方。   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陆屿廷。”   “在。”   “陆屿廷。”   “在。”   沈临不知道怎么回事,闷声哭了起来,单薄的胸膛一起一伏的,还伴随着阵阵的咳嗽……   夜晚了。   雨水淅淅沥沥,仿佛和梦里重合了起来。   *   第二日。   沈临又去了趟怀安寺,眼皮肿得像个饺子,坐在蒲团上,等主持。   小和尚过来送茶的时候还震惊了下。   “你怎么成这样了。”   “过敏。”   好面子得很。   小和尚倒是成熟得很,跪坐在旁边的小蒲团,给沈临倒茶水,“师父在给师兄们上早课,陆施主去了也得稍等一下。”   沈临整个人情绪不佳,看到人要过来递茶,神色恹恹道:   “我不渴。”   小和尚看了下人,自己喝了,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热鸡蛋。   慢吞吞地剥着。   “你昨天不还好好的?今日怎么像丢了魂一样?”   沈临垂着眼皮,闷闷道:“没什么,就是知道有些时候被骗也是个好事。”   小和尚年岁不大,闻言倒是嘿嘿笑了下。   “你笑什么?”   “是陆施主骗的你?”   “……”   沈临不想和这个小孩说话,但对方却在此时递过来了鸡蛋,温和道:“你消消肿吧。”   “是啊。”   小和尚环着手臂看了下沈临,“但我看你也好像并不是怪他,你方才也说了,不如被骗着。”   “接受不了现实啊?”   沈临:“……”   对!   就是不能!怎么了!   “没什么事的,我当时也接受不了我是个基因编辑的小孩儿。”   沈临愣了下,什么?   小和尚托着腮道:“我觉得我是人造人,没有灵魂的那种。”   “你是什么状况?”   沈临沉默了两秒,“我分不清我是谁了。”   “你叫什么名字?”   “沈临。”   “那你就是沈临了。”   一阵清风从窗户吹过,仿佛带走了淤积不下的杂念。   沈临坐在蒲团上,看着这个小和尚,过了许久道,“谢谢你。”   小和尚撑着手臂看他,“你长得好漂亮。”   “……”   “眼皮哭肿了就不好看了哥哥。”   “把鸡蛋给我吧,山上有一群肥鸽子,我要去喂它们。”   沈临递了过去。   懵懵的。   “你叫什么名字啊?”   “空一。”   小和尚想了想,“师父早课应当不会那么快结束,陆施主应该还要一会等,你想去看鸽子吗?”   *   不到片刻。   陆屿廷带着主持来了静室,但视线扫过去,只有两个空空如也的蒲团。   茶甚至还冒着热气。   “……” 第58章 幻觉   沈临被找到时头上正蹲着一只肥美的鸽子,他一动不敢动的,仿佛被什么术法顶住了一样。   直到鸽子毛突然炸了起来,仿佛察觉到一股杀气,蹭得一下腾飞而起。   “呼……”   沈临松了口气,总算可以站起来了,但是人刚刚歪歪扭扭地起来,眼前就猛地一黑。   小和尚正在撒饲料,回头一看立马慌了,“哥哥——”   人没倒地上,被一双有力的臂膀圈住了。   陆屿廷面色阴沉沉的。   小和尚躬身行了个礼,弯腰拿起来刚刚手滑掉下来的盆儿,解释道:“陆施主你回来的好早,我带哥哥来看鸽子。”   沈临腰背弓着,努力让血液回到头上,晕眩感才渐渐消退。   “昂昂,我来看鸽子!”   沈临握住自己腰上的手,不动声色地想要扒开,在小孩面前,他还是想要端庄一点的。   陆屿廷面色很是阴沉,只是反手扣住了沈临的手,轻声道:“不要乱跑。”   主持这个时候过来了,照旧是笑眯眯的,招了招手。   空一端着饲料盆过去了,认认真真的。   “师父,您早课结束了。”   老主持点点头,笑道:“以后不要随意带着人到处跑。”   空一很奇怪道:“可是陆施主又不是外人。”   小孩子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漂亮哥哥又蹲在地上逗鸽子,偶尔仰头看看身边的人。   像是在说话。   “他们不是一对吗?”   “那我不能把漂亮哥哥当成我的——”   小和尚脑袋被敲了下,一下子老实了,垂着脑袋道,“对不起,师父。”   “我去抄经。”   沈临好不容易哄好了人,结果站起来一看发现小和尚走了,视线找寻的太过明显,主持引人回去的时候温和地道:   “他今年才八岁,有时候会过于调皮,现下去找他师兄抄书去了。”   陆屿廷神色不变,只是握着身边人的手,力道很紧,挣脱不开的那种。   “哦哦,那他好小啊,挺可爱的。”   陆屿廷推开门带着人进去,等到人跪坐在蒲团的时候,他很轻地质问:“谁都能把你拐走?”   沈临面色一下子就红了,闷声道:“没有!”   “我又不是小孩儿……”   沈临越想越觉得丢人,索性老老实实坐在原地,垂着脑袋。   静室有香炉被更换,淡雅地香味扑面而来。   沈临莫名觉得心静了静。   老住持问道:“我看你已没那么郁结,自己想通了么?”   沈临其实并不是讨厌“沈宁安”这个身份,他甚至要感谢,如果不是这个身份,他可能早就死了。   但是,他的所有明晰的记忆都是自己是“沈临”的个体身份,只是偶尔会梦到“沈宁安”这个人。   他一直以为这是共情的一种体现。   或许是鬼魂,或许是别的超自然因素。   从来没有往身份上去想。   “我不明白,沈临和沈宁安,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沈临垂着眼皮,盯着茶几上的小茶碗,有些出神。   他如果只是自己,和书里的剧情毫无瓜葛,那自己就不会那么有负担。   但如果……自己真的是“沈宁安”。   那、那些受委屈的经历,无法被认同的亲情、日记本上反复划过的笔痕……全部都是存在的。   纤长的手指紧紧地攥了下衣角。   他甚至在刚穿过来的时候,对沈家抱有很高的期待,有哥哥……有爸爸……那是想也不敢想的经历。   但热情被浇得一冰凉。   联姻、抽血、逼迫他去和容明征问好。   沈临很错乱。   如果是真的,他……好惨啊。   “为何非要一个真,一个假?”主持笑着问。   沈临愣了下,迷茫道:“可我老是做梦梦到……”   “前尘往事那都是过去了,人都是会做梦的。”   “你叫什么名字?”   沈临懵懵地说:“沈临啊。”   “你看,你知道你是谁啊。怎么会分不清呢?”   就在这时,庭院前方传来了撞钟的声音,宁静悠远,一下又接着一下。   晨钟暮鼓。   沈临认认真真地鞠了一躬,“真的谢谢您,我想我明白了。”   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自己怎么就想不开了呢?   怀安寺从远处看确实建筑古典,看着着实是个历史古刹,不过沈临下山后,坐在车里系安全带的时候,想起来了件事。   “为什么我原先查百度百科,怀安寺上会有沈仲山出席讲话的词条?”   “他也出资过?”   少年已经端端正正坐在副驾驶,扣好了安全带,脸不红心不跳地去看陆屿廷,就是不下来。   甚至找出了个话题。   陆屿廷扶着车门,垂眸盯着人,“是,榕城的所有商人几乎都援建过,陆家最多。”   “?为什么啊?保护历史遗迹么吗?”   “不,是赎罪。”   沈临愣了下,但还没反应过来,对方就压了过来,气息交错之间,耳边响起“咔哒”一声。   人被从车内抱了起来。   陆屿廷面不改色把人放到了后座。   “我不坐这里!”   “安全。”   沈临闷声道:“你开车就很安全,不用把我扔后面。”   但人还是给他扣安全带。   “不要这样子,你一辈子都不让我坐副驾驶?再也不用其他人当司机?”   沈临觉得这是某种应激障碍,说完看了陆屿廷一眼,发现对方动作都迟缓了下。   “我可以。”   视线投射了过来,很淡漠,但又很疯癫。   沈临气得抿唇,最后仿佛是下定某种决心,抬手环住人的肩背,闷声道:“我后妈不让我说的,我们爬的下水道。”   “……”   “不是在锦江大桥那里么?我没有被撞水里,也没有什么黑科技,我偷偷开门顺着井盖下去了。”   “……”   陆屿廷垂着眼眸看人,“那走到哪里?怎么离开的?”   沈临丝毫不设防:“通到一个小店里,我们在那里换的衣服,然后又坐了好长一段路……”   “转机在哪里?”   沈临又认认真真地说:“是在英国好像?”   “你没有什么钱。”   沈临摇头,反驳道:“不是啊,我带了金子嘛,虽然不好过海关,但我可以戴身上。”   “金子?”   “嗯嗯,这个很好用的,就是后面我不舍得卖。”   陆屿廷垂着眼皮,漫不经心地想着,原来那个时候,就想跑了啊。   偷偷买的手机,在小吃街和人联系。   甚至为了跑,还学会了勾引。   当时就不该心疼他没调小手铐圈口,宁可流血也要挣开,出去三个月瘦成这个样子。   还是艹得轻了。   怎么没弄晕啊……   后悔的情绪阴沉沉地压了过来。   沈临还不明所以,挂着人的脖子说,“欸,但是你都找到我了,你应该也知道啊,我没有出车祸的。”   “我出车祸的话,我肯定就——”   那个字眼还没说出口。   “闭嘴。”   沈临懵懵的,还是被关在了后车门,一脸无措。   直到车子停到了一处别墅,沈临还是没有说话。   车门被拉开。   陆屿廷垂眸看到的就是紧紧攥着安全带的人,不看他。   沈临面色绷着,见人要来抱自己,闷闷道:“不要碰我。”   动作停了。   陆屿廷:“好,你碰我。”   人还是被捞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沈临眼眶都红了,一直在推,“我有腿,你凭什么抱我!”   直到门被打开——   “对不起。”   “我语气不好。”   沈临偏开了头,眼尾红红的,看了下周围,这是哪里。   新的房子?   “你放我下来。”   陆屿廷轻微皱眉,人始终还没看他,沈临又说了句,“你放我下来啊。”   松开手了。   沈临咬了咬唇,这是一栋新的别墅,好像是靠近市区一些的,看着挺现代化的。   “多少钱啊?”他好奇地问了问,眼角还泛着红。   陆屿廷蹙眉,不解但还是回答道:“两千五百万左右。”   “……”   “那我不生你气了。”   沈临换了下鞋子,去餐桌那里坐下了,闷闷地趴着,头扭在陆屿廷反方向的一面。   有够资本主义的。   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饭菜,是钟点工阿姨提前做的,有几个还冒着热气。   沈临忍着不吃,还是觉得要说清楚,“你对我太凶了,你封建迷信,我就是说了个——”   气息骤然逼近,腰上多了个手臂,天旋地转之间又到了他怀里,   双手被扣住。   陆屿廷垂眸看着人,“你觉得没什么是么?”   沈临垂眸看着自己被对方单手扣住的两个手腕,震惊的睫毛颤了下,他完全挣不开。   “所以觉得假死也没什么?”   沈临刚想反驳,抬眸撞入对方阴沉的目光,“是,我凶你了,我道歉,老婆。”   “是我疯了,我精神不正常,我清醒过来就是你坠江的消息,你甚至是和沈家的人跑的。”   “我频繁地出现幻觉,你说车祸没发生,但它在我脑子里上演了多少遍你知道么?”   “我分不清了。”   语气始终很冷漠,像是在平铺直叙些无关紧要的事。   沈临眼角红红的,有些被吓到了。   “我……我当时……”   陆屿廷面无表情道:“我有想过你喜欢不喜欢我,你可以上一秒和我肌肤相亲,下一秒就跑。是不是我根本不重要?”   “讨厌吧。”   沈临懵懵的,摇了摇头,无措得很。   想不出来办法……少年去亲了亲人的唇角。   “又勾引?”   沈临心想不是的,他今天已经理清楚自己的身份了,假死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甚至是陆屿廷帮他的。   他磕磕巴巴道:“我不说那个字了……”   手腕还在被扣着。   “不亲了?”   沈临仿佛像被提点的学生一样,又倾身去亲,亲了好几下。   才撤离开。   望着人。   “勾引的下一步是什么?”   沈临垂着眼皮,闷闷道:“上床。”   “那你跑么?”   沈临想了想,好像从芬兰回来,他只亲过自己,没有怎么碰他。   不会……有心理阴影了。   那、那还管用么?   沈临忧心忡忡的,嘴唇微张,要不要问一问。   但好像也挺硌的。   他仰头看了过去,磕磕巴巴道:“那、那你试试吧……”   口腔被捏开,缠绵的水声响起,沈临的舌钉还没卸,被叼着动都不敢动。   眼尾往外渗泪。   他含含糊糊道:“唔……去……去楼上。”   ……   他没坏,他真的一点都没坏。   太管用了。   第二天。   沈临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光线很是昏暗,他身体倒是干爽的,衣服也被换了。   “陆屿廷……”   沈临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厚重的窗帘几乎挡住了光,他不知道现在几点。   没有下衣,他只被套了一件衬衫。   沈临又喊了声:“陆屿廷?”   空荡荡的。   困惑的情绪还尚未升起,沈临就震惊地发现自己脚踝被套了链子。   他、他——   犯病了?   沈临光脚下了地,这个链子上裹着棉布,说实话一点也不沉,不知道是什么合金。   链条也很长。   卧室很大,光线又很差,沈临不想去拉厚重的窗帘,只能沿着墙壁摸开关。   人呢?   直到有什么瓶罐掉落的动静。   沈临怔怔然地回头,发现陆屿廷就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手边是掉落的药瓶。   视线交错中。   “老婆。”   “我也拷我自己了。”   “我们就这样好不好?”   沈临心脏怦怦直跳,要是换做自己刚穿过来那会儿,真是头也不回就跑了,半点后悔都不带的。   但是现在……   少年光着脚走了过来,看到了散落在床边的白色药片,他捡了几粒,这还是上次的安慰剂么?   沈临不知道怎么安抚他,巧思一下,像小孩子一样摸到东西就往嘴里放。   但手腕被人猛地一拉,栽倒陆屿廷怀里,药片被硬生生从嘴巴里扣了出来,对方相当气急败坏。   “你吃什么!”   沈临懵懵的,好像是觉得舌尖有点苦,真的是药?   他从人怀里探头,嗓子都还是闷哑的:“不是安慰剂?那是什么?”   “你od(药物滥用)?”   沈临慌张地去够药瓶,但是手被又握了回来,人细白的颈子布满了吻痕,陆屿廷紧紧地贴着,微垂着眼眸。   动脉在不断地跳动着。   活着的。   “你说话啊!会不会有事啊!”沈临挣脱不开,又实在着急。   最后气得上去咬了对方的脖子。   陆屿廷蹙眉捏着怀里人的后颈,将人提起来,手指抵住温软的面颊,撬开了牙齿。   口腔红润干净。   “咬什么。”语气淡淡的。   “你老公死不了。” 第59章 江北   大约三十分钟后——   沈临宛若罚站的小学生一样,紧张兮兮地看着陆屿廷在抽血,家庭医生倒是还是上一个。   “陆总,我建议你……”   “没什么事,对么?”陆屿廷掀起眼皮,抬眸去看他,语气很是淡漠。   似乎是某种暗示。   医生视线转换了下,抿了下唇,面无表情地说,“没什么事。”   陆屿廷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站在旁边的少年松了口气,弯腰替人按着医疗胶布。   “谢谢大夫!”   医生手指轻顿一下,扫到了对方裤脚下的脚踝,上面有一道浅浅的痕迹。   眉心微蹙了下。   “疼不疼?”少年还在低声问着,面容很是担忧。   医生面无表情地收拾东西准备走。   但是就在这时——   “那你按好,我要去送大夫,人家大晚上过来的,你不要动。”   医生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不必”,视线都没有和上司交汇,少年已经走到前面了。   对方眼睛亮亮的,走得也轻快。   医生不自觉地跟了过去。   直到——   “是不是还是有问题?他不能再吃药了对不对?需要去医院么?”沈临在玄关处还是小声问道。   医生愣了下,似乎是当下的情绪转换没太适应过来,只是定定地看了过去。   “大夫?”   医生这才回神,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最好不要。”   “那是什么病?他好了么?”   沈临实在是很担心,因为他毕竟不知道自己走后三个月发生了什么,后续车祸、审讯……一连串的事。   他实在不敢想象。   “对不起,我无权透露病人的隐私。”   沈临闻言确实是有些沮丧的,叹了口气。   “那你给我你的名片。”   医生蹙眉:“这是不合规——”   话还没说完,少年两只手就伸了出来,表情很是祈求。   “快点了快点了,我不能和你说太久话。”   “他会生气的。”   医生很难不因为这句话生出遐想,但实际上对方对他没有半分别的意思,难道是斯德哥尔摩么……   名片还是被拿了出来。   这是违规。   少年立马接了过来,明眸善睐,“谢谢您!您慢走。”   转身走了。   医生面无表情地想,就这一句?   *   沈临灵活地把名片先藏到了玄关镜子缝隙里,小跑回了客厅,陆屿廷还在保持着按着医用胶布的样子,只是看他的眼神阴沉沉的。   沈临装作没看到,一把抱住人的脖子,低头看了下,“你一直在按着啊,好听话。”   “……”   沈临硬着头皮哄,最后把人手拿开,放到自己腰上,坐在陆屿廷腿上。   端端正正的。   “一定不能生病。”   “要健健康康的。”   沈临感觉自己耳垂被亲了亲,之后一把被抱起来,他在朝卧室那边走。   “!”   “我、我睡够了,不困不困。我不去卧室!”   但对方根本就没停,卧室里的窗帘还是没拉,甚至链子还在地上放着。   乱糟糟的。   纤长的手指一把握住门把手。   死活不松。   陆屿廷蹙眉道:“怎么这么爱抓。”   手指被一根一根地掰开……   沈临小腿肚子都还酸涨着,他是真的很犯怵了,但是出乎意料的是,陆屿廷只是把他放到床边。   屈膝蹲下。   抬起了自己的脚踝。   大手很轻松的就圈起来了。   沈临愣了下,闷闷问:“干什么呀?”   脚腕上还是有红痕。   “疼么?”   沈临视线随之下移,明白了,随后歪头想了想:“emmm你觉得呢?”   把问题抛回去。   “讨厌我么?”   沈临垂眸看了陆屿廷一眼,心说你拷都拷了,还问这种话,阴晴不定……原来近义词是敏感多疑。   “你觉得你应该被讨厌么?”   陆屿廷抬眼看过去,沈临被盯得目移,然后听到了对方的轻笑声。   脚踝被轻轻的捏了下。   “老婆好会。”   *   大概是终于哄好了,大概。   沈临认为陆屿廷可能是存在某种ptsd,而且是因为自己的假死,他这一晚上都试图治疗。   直到翻出来了背了一路的日记本。   又名:暗恋老公对家的阴暗记录。   沈临盘腿坐在床上,床头柜上还有没吃完的果盘,他按住陆屿廷试图翻看的手,莫名有点紧张兮兮。   “看别人日记不太好欸。”   陆屿廷垂眸看着人,“为什么?”   语气淡淡的。   沈临歪了歪头,认真道:“大概是因为这是安安的日记,不是我的。”   陆屿廷蹙了下眉,收回了手。   倒是很有礼貌。   “陆屿廷?”   男人回过头看他,专注。   沈临指了指自己,“我是谁?”   “我老婆。”   “……”   “沈临。”   少年抱着日记本,托腮自顾自地说:“我想明白了,怪不得你后面一直有质问我是不是还和容明征有私情什么的……”   “我和沈仲山真的有血缘关系,你心里很混乱对不对,觉得有可能那些陈年往事都发生过?”   沈临凑过去看人,眼尾原本是微垂的形状,但笑起来却荡起来一个弯。   “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啊?”   陆屿廷神色照旧是很冷,如若外人来看定然会以为这二人或许不和,或者是关系不好。   但实则其中一方的手指微蜷了起来,眼皮垂着的角度更深,喉结也随之滚动了下。   “所以。”   少年得意洋洋,比了个大拇指。   “你很有眼光!”   “我特别好!”   沈临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但因为太过用力咳嗽了下,忘记自己是个脆皮了。   被抱到对方身边,又喂了一整杯蜂蜜水。   “日记我一直带着有原因的,容明征我一开始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我看了日记,但是对于里面一些情节点,不太清楚。”   沈临抬手捞过来自己的书包,认真道:“其实我本来就想问问你的,正好这次拿出来了。”   陆屿廷垂着眼皮,只觉得怀里空,视线扫在床上的人,对方正埋头拿东西,像某种小动物。   “首先!不许夹杂个人情绪!”   “沈宁安或许是我上辈子或者上上辈子的事……总之,你面前的我,是沈临。”   少年比了比手指,强调道,然后笑了笑。   xx17年,6月3日。   ——我来到了妈妈口中说的家,我被扔进浴缸里清洗,阿姨搓得我好疼,我像件脏衣服。我的胎记被搓破了,流血了,但我没有和任何人说。   沈临合上日记本,心口还是很难受,他问:“认亲的流程是什么?你不是说有新闻报道吗?”   “我的确查过你的所有资料,关于认亲这一段,报纸上报道了一番沈仲山的慈父心肠,说是一江北发廊女恬不知耻设计留种,沈家不计先嫌还收养私生子,舆论没有造成什么大的风波。”   沈临面色一白,整个人恶心地想要做呕,从书包里翻出来了陈鹊的手稿。   他闷闷地把纸张摊开,深吸一口气:“那就基本没错了,后妈也和我说过,我……安安母亲是洗吹店的职工,可能是生活过于枯燥,也或许是弥补没有上学的遗憾,会写些短篇文章,投稿卖钱。”   沈临摆弄那些手稿:“这是个发廊女和同乡小伙子的故事,甚至是个好结局。”   忽然想到一件事。   少年仰头去问:“陆屿廷,你知道……陈阿姨的墓地在哪里吗?”   第二天——   一辆低调的黑色保时捷驶离榕城,去往了江北地带。   沈临照旧拿着自己的书包,不过这次他终于坐到副驾驶了,侧头看了下旁边的人。   “你忙不忙啊,我会耽误你的工作么?”   语气认真。   “不耽误。”   沈临心想那其实还是忙的,他仔细想了想书里的剧情,畅云计划……   当时为什么来窃取机密来着?   好像是要给容家?   “对了,你要注意——”   “饿不饿?”   两句话同时响起。   服务区内。   沈临买了个芝麻椒盐味的烧饼,坐在超市休息椅上,手挂在陆屿廷的西装口袋里,抿了抿嘴唇,“我要喝水。”   橙子味的汽水。   对方单手旋开了瓶盖,递了过去。   沈临摇头晃脑的,偶尔会再扯一下陆屿廷,直到被发现用意。   “你用我挡你。”   其实超市里人来人往的,总有几股视线投射过来,或许也没有什么恶意。   但沈临觉得不大自在就是了,要是他一个人,估计能在烙饼的大姨那里站半天。   “没没没……”   “回去吧?”   沈临吃得下巴上沾了芝麻,刚想起来,脸颊被对方的手指抵住,又按回了原地。   “等等,有人藏不住了……”   语气淡淡的。   沈临被什么东西晃了下眼,有人拍照?不,是跟踪?   他不由自主地想探头看,但后颈一下子被捏住,陆屿廷眼眸暗沉,一字一句问:   “为什么要看呢?”   沈临完全在状况外,只是眼睛亮亮的,仰头问人,“容家的人?”   ——他甚至很兴奋。   陆屿廷蹙眉。   抚在人脸颊上的手指力道没收好,重重地擦了下,少年歪开头,嫌弃道:“疼。”   但是立马又切回亮晶晶的眼神,甚至悄咪咪抓住了领带,小表情很是无辜。   沈临试探地往下扯,发现让拽,小尾巴都要翘起来了。   距离一点点地缩短。   沈临仰头亲了亲对方的下巴,兴高采烈地想扭头看:“他们拍到了嘛?”   但就在这时,脖颈被扶着,脸又被扳回来,接了个细密潮湿的吻。 第60章 消息   沈临没整过这么……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拎着自己的橙子味汽水就连忙回了车上。   一本正经地说:“给他们拍两张意思意思就好了。”   “下次还是早点甩开就行。”   “嗯。”   颇有一些餍足之意。   江北省是北方的一个工业化省份,早年首都的各种淘汰的落后产能转移导致该省份污染严重,即便近几年有所改善,但沈临一入省界就感觉绿色植被似乎少了很多。   甚至空气都很干冷。   和榕城完全相反的气候。   沈临循着日记上的信息和陆屿廷给他查到的东西,大致确定了陈鹊是江北省源州市的,老家住址应该是水乡村。   榕城在南,源州在北。   距离如此远。   沈临蹙了蹙眉,直到手里的汽水瓶被拿走,喝了一路了,终于喝完了。   酒店到了。   沈临被牵着手下去,还习惯性地往后看了看,好像没有什么可疑的车辆。   “他们跟踪你做什么?”   很单纯的语气。   “跟踪你。”   纠正了下。   酒店环境很好,沈临愈发觉得钞能力好用,但慨叹之余还是有些不理解,“我?”   “'沈宁安'的身份已经死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找我?”   少年坐在床边,仰头看着人。   “我为什么要找你?”   沈临不假思索:“你喜欢我。”   ……   反应了两秒。   沈临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好恶心。   “他喜欢楚岫啊!”   陆屿廷轻微蹙了下眉,但在人视线投射过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散开了,用酒精湿巾擦拭对方的手指。   “嗯?”   很轻的声音。   沈临很是没心没肺的,反正自己车祸而死的情节已经走完了,那说明他就没有什么限制了,他可以说的。   “他们才是一对的。”   “我是炮灰啊,偏了偏了,这根本就不对。”   陆屿廷垂着眼眸,并不对此做出什么评价,只是敏锐地察觉到了“炮灰”这个词眼。   “什么意思?”   沈临心说这个也不知道,于是就解释了下,但是手指仍旧被捏着,陆屿廷只是重复说:   “我在问,为什么这么说自己?”   沈临愣了下,心想这是个人设,他怎么解释,陆屿廷还是个反派呢。   “没、没什么,我胡说的。”   很明显的敷衍。   陆屿廷没说什么,只是想起从前被频频指控的“你不要杀我”这类的话,手指划过沈临的脸颊。   少年拿了下来,握住一根手指,低头穿棉拖。   “好了,我去洗澡了,拜拜。”   “嗯。”   淋浴的水声传来。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盯着人摘掉的佛珠,尾指轻轻勾了下,变数……   沈临穿好浴巾出来后浑身冒着热气,拘谨地站在门口,原因无他,陆屿廷有点瘆人。   他西装革履的,只是脱了外套,面无表情地盯着浴室。   “……”   沈临走了过去,自己的腰上很自如地就长出来了手臂,人被带的向前走了几步。   “洗好了?”   语气淡淡的。   男人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沈临躲开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紧张,短促的音节发了出来,“嗯。”   “你去吧。”   试图往后退,但腰被原封不动地拉回来了,陆屿廷抬眸看他。   “怕什么。”   沈临沉默,心说你看着就不是很温良的那种,还用这个语调来问。   手指被亲了亲。   陆屿廷总算去洗漱了。   房间明明很多,浴室也不止一个,干什么坐在这里等。   好奇怪。   沈临弯腰把手串戴上,顺便换上了酒店人员提前采购的干净衣服,挑选了一下,还是找了件浅色睡衣。   然后钻进被子里睡了。   明天……明天再去找墓地吧。   酒店规格非常高,中央空调舒适的温度使得人没过一会就发出匀称的呼吸声,但伴随着转身的动作,纤细的手腕上闪过一点若隐若现的红光。   很快又消失了。   大约过了半小时。   房间里主灯关了,只剩下一个床前的小灯。   昏昏沉沉的,光线不是很清晰。   脚步声逐渐靠近,白皙的手腕被扣住,人睡着了,完全是一副任由摆布的样子。   佛珠圆润光滑,几乎快滑到肘关节,主人过于纤瘦了。   陆屿廷垂眸检查了下,随后才把人的手臂放下,直到床上的人被弄醒了。   他微微倾身,撑着手臂在看沈临,仿佛在观看什么有趣的生物一样。   “唔。”   床上的人像个毛毛虫一样挪动,留出一半地方来,发出点很轻的音节。   “睡……”   陆屿廷的视线不加掩饰,盯着那个领口微开的地方的,还会留床……谁教他的。   沈临感觉一阵寒气逼了进来,人被抱得抖了下,脖颈都微偏了下,但眼皮还是没有睁开。   昏昏沉沉的……甚至自愿地抱住了对方的手臂。   呼吸浅浅的。   没有再蜷缩着一个人睡了,像是抱着了船桨一样。   沈临做了个划船的梦。   *   具体的住址其实不太好找,沈临一开始是在日记本上找的信息,后来有问林妍清,所以现下才会如此顺利。   直到车子驶入一个普通的农村,映入眼帘的是盖有蓝色铁皮的三角式房屋,零星的两层小楼房,电线杆下的聚集的孤寡老人。   像是看到了外来人,投射过来的视线很直白,甚至不加掩饰。   浑浊的,压抑的。   沈临像是闯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但骨骼却莫名地跟着阴沉的天气一样变得酸痛,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是出于何种目的。   但总觉得,书中世界的剧情如果真实,那沈宁安与陈鹊的一生真是相当潦草。   无人在意。   他想要弄清楚这混乱的线头。   北方农村有大片的耕种地,上面有些坟包,其余地则还是照旧种麦子。   靠地生存,死后自当还于土地。   老一辈农村人是这么觉得。   沈临费劲巴拉地爬上一个土坡,小心地避开麦子,抬眸去看不远处的坟包。   好几个呢……   突然一个坟包面前有个白影。   沈临吓得不轻,“啊”了声,人差点翻了,不过手臂一下子被扶住了。   “鬼……鬼吗?你替我看看。”   陆屿廷蹙眉,抬眼往了过去,“应该不是。”   沈临刚松一口气。   “她过来了。”   沈临吓得立马就要跑。   直到——   “啧,这孩子你怎么一个劲地扭头,我跟你打招呼打招呼呢!”   林妍清浑身上下都是白的,一整套小香风装束,就是靴子上沾满了泥。   眼神相当幽怨。   沈临回过头来看,脸懵懵的,“后妈……”   “屿廷好久不见。”   陆屿廷面不改色:“伯母好。”   沈临不自觉地放松了下来,太好了,后妈也在,正好他不是很会祭拜。   手不自觉地想挣开。   但被原封不动地拉回去了。   林妍清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轻微地蹙了下眉。   “欸,我没有被吓到了,不用牵我了。”   少年抽出来自己的手,拍了拍陆屿廷的手背,以表安抚。   林妍清眼皮都抽了抽,这是什么儿童剧场么?   关键是那男人还真的听了。   呃。   装得真好。   大约两三分钟后。   沈临拿着东西来到了坟头,把一些水果什么的摆上,发现旁边有个折叠的火盆,愣了下。   “用吧,得烧。”   林妍清环着手臂,垂眸看着沈临的动作,眉眼甚至都温和了些。   “哎哎哎,去画个圈。”   “什么圈啊?”   “坟头面前的土啊,你得开个账户啊,不然钱都被野鬼抢走了。”   一大一小在这里说了半天。   沈临烧了金元宝。   林妍清冷不丁地说了句:“你还真是爱金子,我忘了不用冥币了,搞不定下面通货膨胀了,还是金子好使。”   “陆总你说对吧?”   陆屿廷神色浅淡:“伯母说的是,我知道怎么做。”   现在的沈临还不知道日后他会因为一箱子金饰无措至极,还在认认真真地在心里和陈鹊说话。   ——您好,我不知道该叫您什么。   ——但我总觉得安安应该不是我,安安在日记里很想您,希望您在天之灵护佑他下辈子平安幸福、健健康康的。   一阵风吹过,火盆里的灰尘荡起来些。   沈临鼻尖灰扑扑的。   像有人故意点了一下。   林妍清笑了下,“行了行了,收拾收拾走吧,天快下雨了。”   “回去洗洗脸。”   沈临仰头幽怨地看了一眼,然后收拾好东西,很自如地把袋子递给了陆屿廷。   临走的时候。   林妍清还是叫住了沈临,说要和人简单谈谈,这其中还是费了点功夫的。   ——屿廷,你放心,云霄他不会再惹出祸事来了。   ——不必提防我,我只是想知道安安最近过得怎么样而已。   大约有几步的距离。   沈临还以为真的只是问下琐事,还说这为什么要避开陆屿廷。   “陆屿廷的病我查清楚了。”   沈临愣了下,随即便是着急,下垂的眼尾泛出些红。   “什么病,他有事吗?”   林妍清一副恨铁不成钢得样子,心说你还心疼上了,这才被拐走几天啊。   人家的视线早都调到成人频道了。   你隔这玛卡巴卡。   “死不了。”   林妍清环着手臂,想了想,蹙眉道:“是他们家族的遗传病症,基本没有被外界透露过,精神分裂。”   “我是想说的是,不要一直因为愧疚而留在他身边。”   “致幻剂虽然危险,但造成的影响绝不会持续三个月。”   “不要被蛊惑了。”   沈临只是迷茫,精神分裂?   家族遗传的……   他面容传达的情绪还是很明显,就是担心,直到林妍清提醒道:   “啧啧,你就不能收敛一下,装作我在和你聊天?”   “这小表情,不知道还以为丈夫得绝症了。”   沈临:“……”   氛围碎成渣渣。   林妍清又教育道:“你就不能改改你这个眼神,你老这么看他,那、那……”   一双狗狗眼望了过来。   委屈巴拉的。   “。”   林妍清:“我这几天还会在源州市,不会走,你要是不急的话可以去画廊找我,我可以和你聊点你妈妈的事。”   天气变得阴沉了起来。   沈临很认真地点头。   直到耳边突兀地响起了一句。   ——沈云霄没有找你吧?   “没有啊,我没和哥联系。”   林妍清笑了笑,抬手擦掉了沈临脸颊上的灰,语气轻快地说:“离他远点,我儿子不是个好东西。”   说完这句话沈临就被遣散走了。   因为不远处有个低调的卡宴开过来了,司机俨然是郑昀,沈临简单地点头致意了下,然后就和后妈挥了挥手。   上车了。   陆屿廷扶着方向盘,不说话时显得尤为冷淡,沈临看了两眼。   还没说话手就被牵过去了。   细细地擦了擦手指。   沈临还是无法想象遗传性的精神疾病……莫名有些心疼,他也不好问。   后妈同他这么说无非是两个目的,一是让自己不要过于自责,二是暗示他考量离开。   这几乎是在给他托底。   沈临不清楚自己一个“私生子”的身份怎么会得到这样的优待,有愈发困惑安安来沈家的那几年。   究竟发生了什么。   “还看?”   沈临这才回神,原来自己盯了好久,他想了想,尽量换种说法道:“后妈说了,你对我不好,她还是会想办法帮我的。”   动作一停。   幽深的眼眸望了过来。   “帮你什么?”   “跑?”   沈临顶着压力道,唇角仍旧是弯着的,“你要对我好,你对我不好就不行,谈对象都是这样的。”   “我对你好。永远对你好。”   “那我永远都不走。”   蒙蒙的细雨落了下来。   *   源州市虽然地域不大,也没什么好的自然风景,但胜在好吃的比较多。   陆屿廷还是有很多工作要处理的,来回跑比较麻烦,并且开车又比较疲惫,沈临索性打算再待几天。   五星级酒店的wifi也是比较顺畅的。   沈临盘腿打游戏,旁边还有啃了一半的驴肉火烧,脆香脆香的面饼,搭配软嫩入味的肉,简直美味极了。   mvp结算画面已经出现。   沈临捧着火烧吃吃吃。   直到手机上弹出来了基因编辑的新闻,很抓人眼球的标题,搭配马赛克的图,很明显是具有诱导性的。   沈临不自觉地点了进去,因为他想起了那个小和尚。   基因编辑?   这个新闻报道是好几年前的,大概说得是一个在久久不孕的夫妇喜获一胎,满心欢喜地待产,结果被抽检出来有先天性的癫痫和心脏病,这几乎是灭顶的打击。   孕妇已经是高龄了,打胎无疑是让母体陷入更大的危机。   此时有一个团队找上门来,说辞是全新的医疗方法,但还在试验阶段,费用全免,只要成功就诞下的就是个健康的孩子。   这位母亲自然而然地就同意了。   沈临不由得蹙了下眉,他划到最后,发现结果确实成功了,孩子健健康康的,但却遭到了巨大的舆论攻击。   ——基因都可以被编辑,那人将不会再被视为人。   ——贫富差距尚可用十年、二十年、几百年抹消……基因呢?   沈临一瞬间脊背发凉,看到这些评论后醍醐灌顶,好可怕。   直到脖子被抚摸了下。   陆屿廷犹如鬼一样走了出来,轻声道:“看什么?”   沈临觉得自己心脏真是有够好的。   “怀安寺的小孩和你说了?”   沈临被人揽腰从地上抱起来,“这么喜欢坐地上?这里的地毯脏。”   “没有吧。”闷闷的语气。   实际上手都吓得麻了。   陆屿廷将人放在腿上,漫不经心地说,“那是八年前的事,容晟内部有一支研究团队不满成果总是被上级抢,于是就单干了。弄出来个违背人伦的事。”   怀里人愣愣地看了过来,面容上全是震惊。   陆屿廷掀起眼皮看了下,“以为是我干的?”   “。”   心虚,目移。   沈临听到了一声轻笑。   “无所谓。不少人认为那支团队被我雇佣了。”   沈临想了想,还是抱住人的脖子,小小地道了歉,又问了下,“所以空一是……”   “那个幼童,他的父母后面也深陷舆论危机,手机被打爆,社会在谴责,久而久之也真的觉得这个孩子是个怪物,甚至认为先前有疾病的孩子才是真正的孩子。”   “认为面前这个被编造过的健康儿童,是魔鬼的化身。”   陆屿廷手指摩挲着人的手指,轻飘飘地说,“我当时还在加州,也就回来过几次,你对我偏见怎么这么大?老婆?”   脸颊被亲了亲。   哄人的意思。   “我确实感兴趣那支团队,回国了一趟,但也就看那孩子可怜,送去了寺庙里。”   沈临一下子全明白了,手腕挂在对方肩背上,想了想,“欸,八年前的事,我怎么又刷到了?”   “媒体是个工具。”   沈临一下子就担心了,“那你的畅云计划会不会被找茬啊?容家那边你了解吗?”   “容明征……他这个时候……我想想……”   陆屿廷眼皮微垂着,视线却晦暗不明,一点一点收紧力道,他知道什么呢?   “你要关注楚岫。”   “噢?”   *   容明征是原文攻,楚岫是原文受。   二人在小时候是有过一段往事的,当时的楚妈妈还是容家的一个保姆,因为做事用心被破格允许带着孩子住。   楚岫就是个玩伴,容明征眼睛当时已经出现了问题。   多是照顾为多。   所以这是一段典型的“白月光”剧情,以至于后来沈宁安的“冒名顶替”显得格格不入,也成为推动二人剧情发展的催化剂。   一次性的那种。   沈临好久没有和楚岫联系了,说实话那段时光像梦一样,去漫展玩,在手机上聊天。   但是仔细想想,他和容明征在一起,那自己……挺古怪的。   “你和楚岫认识对么?我在A大收到一个传单,校企合作的,联系人是楚岫。”   “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临语气闷闷的,相当认真。   那件事其实加剧了他想走的决心。   “你认为他和我有别的关系?”陆屿廷几乎以一种匪夷所思的目光看了过来。   搞得沈临倒是无措了。   不、不是。   这么想,有问题么?   陆屿廷几乎闷声笑了起来,眼眸中闪过奇异的色彩,揽着人的力道一点点收紧。   “老婆,你真的好可爱。”   “他确实不配。”   *   沈临是在半年小时后才理清楚了事实的真相,楚岫是自己上门找合作,自荐的优势就是和容家的关系,可以传达一些重要的信息。   不过条件是保密现状。   “他甚至不愿意让你知道他在容家做事,但我没说,并不代表我不允许其他人传。”   “怎么总是会有人觊觎你呢?”   沈临早就起来了,站在客厅一旁,整个人头脑风暴,仍旧反驳:“你不要污蔑我!我和楚岫一直是朋友!”   “我整个人从头到尾,从上到下,都是非常忠于我们的婚姻的,你休想给我泼脏水!”   沈临不承认他有点破防,原本还以为自己抓了什么小辫子,结果是个烫手山芋。   陆屿廷坐在原地,神色始终很暗沉,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过来我抱。”   ?   沈临不理解他的脑回路,但还是坐在他腿上,义正词严地说,“我绝对是——”   “你跑的时候,手机没带。”   心啪唧凉了。   “老婆,你猜猜我看了多少条他发给你的消息。”   “……” 第61章 新药   沈临从未这么煎熬过,他甚至不嫌麻烦让人远程把消息传了过来,捏着他的下巴逼着去看。   “原先那个手机确实有定位,有监听,但我尚未不择手段到监控你的每个行为。”   陆屿廷慢条斯理地道,“直到你跑了。”   “……”   ——你生我气了么?   ——我不相信你真的死了。   ——你为什么不理我?   ——也是,你肯定上次生我气了。   ——不过也好,你离开了你的那个老公。   沈临简直是没眼看,把陆屿廷的手拿下来,目光有些闪烁,但还是说道:“这不能说明什么。”   “楚岫是我朋友,他关心我很正常。”   “除非你能拿出实质性的……”   消息往下一滑。   ——你回来可以告诉我么?我有机会么?   机会什么机会啊!   哥!   沈临认认真真地同陆屿廷说:“楚岫是不可能和我有关系的,你自己想想,很离谱的。”   “撞号了吧?”   陆屿廷神色淡淡的,只是问:“你对他有着一套完整的认知体系,从哪里得来的?”   沈临愣了下,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和楚岫合作,你非他不可么?”   凭什么每次都要他先回答。   才不要。   纤细的少年抱着人的脖子,无辜的视线撞入深沉的目光。   “直觉。”   沈临秒答:“我也是直觉。”   “他一看就是受。”   “……”   *   沈宁安是谁撞死的?   沈临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如果自己真的和沈宁安有过几辈子的渊源,那他不可能不好奇这个问题。   自己虽说已另外一种方式达成了“死亡”的结局。   但书中的死因却是个谜团。   都说是陆家。   甚至这次他自己假死,外界的反应也认为是陆家。   几乎诡异的一致。   沈临在源州待了几天,临走的时候还是去了趟林妍清的画廊,他一进门就被震撼到了。   很漂亮,很自由。   随风飘舞的向日癸,虚无缥缈的梦中女,还有乡下的麦浪。   “你想通了?我以为你不会来找我了。”林妍清系着个围裙,上面全是乱七八糟的颜料,大波浪头发也被一根铅笔扎成了个丸子头。   但眼神仍旧是神采奕奕的。   “你拥有自由活动的权力?”语气很是调侃,林妍清递过来一瓶水,她早就看到门口的车了。   这么不放心。   沈临倒也没有否认,找了个凳子坐下了,仰头看了看很大的画作,确实好美。   “我来源州其实也干不了什么,后妈,我母亲已经死了,我来了也没什么用。”   林妍清皱眉:“怎么会,她会开心的。”   沈临垂着眼眸,几乎有种果然如此瞪地感觉,转头看向旁边的人,一字一句道:“我是私生子,您不讨厌我么?”   场面一时安静了下来。   他一直都很想问这个问题,在这整场混乱的家庭关系中,沈宁安是一个侵略者,受害者是林妍清和他的婚生子,隐身的人是沈仲山,出局的人是陈鹊。   为什么到头来一次又一次帮他的是最不可能的人。   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   “你就是故意来问我的吧?” 林妍清算是反应过来了,环着手臂笑了笑。   但是又停了下来。   “你说你知道那些事有什么好处呢?你妈妈知道你好好的活着,就可以了。”   沈临蹙眉,刚想反驳,对方又说:   “陆家可以护着你,你年纪这么小,事情都解决了再探求真相不行么?”   “告诉你了,你就开心了?”   林妍清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弯腰把少年怀里的矿泉水拿走,旋开了瓶盖,又给递了过去。   “……”   “我小什么啊!十八岁都可以坐牢了!更何况我都——”   脑袋挨了一拳。   “说得什么话!”   沈临一下子老实了,一个两个的,好封建迷信。   但话虽如此,沈临还是老实不说了,最后仰头看她,“我从前也想着有人护着我就好了……”   “可是妈妈,得癌症去世了。”   “沈云霄,我不想去联姻,他还是让我去。”   “沈家提防我……我一分钱都拿不到。”   “您是个好人,但您没有义务护着我。您有自己的孩子,有自己的最优选择。”   沈临认认真真地把这个现实剖开,并不在意自己所受到的伤害,“谁会护着我一辈子呢?我又不是个没有思想的玩物。”   林妍清愣了下,仿佛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孩子一样。   但又无法反驳他的每一句话。   “我现在和陆屿廷在一起,其实没有什么别的理由。”   “我之前,喜欢他。”   “后来他骗我,我有点伤心,想着算了。”   沈临垂着头,仿佛是在和长辈交代早恋情节一样,“我只是在谈恋爱,我和他是平等,为什么你们的口中,我总是比他低一等呢?”   单纯的眼眸望了过来。   很有逻辑,很认真。   林妍清说不出来别的话,只能道:“你是这么想的啊……”   “那我和你道歉。”   沈临连忙摇头,“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林妍清只是神色不改,“也是,你长大了。”   “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你好么?”   “我告诉你。”   *   榕城——   沈云霄西装革履,进了一家私人会所,蹙眉将手中的通讯设备放置旁边侍者的托盘中。   迈步朝楼上走去。   一层一层的地毯,烫金的扶手,楼下还有几个小提琴手在拉琴。   靡靡之音。   沈云霄推开门,不出所料地看到了容明征,对方微微抬眼,幽蓝色的眼眸很是显眼。   “好久不见。”   “安安还好么?”   沈云霄神情淡漠:“找我什么事?”   容明征叹了一口气,慢条斯理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身段尤为儒雅,丝毫没有先前坐轮椅的阴郁之色。   反而神采奕奕地道:“你弟弟,你不关心么?他都回国了。”   “怎么,你不知道?”   容明征纤长的手指在深色的桌面上敲了几下,有些耐人寻味地看着对面的人。   沈云霄压下心中的情绪,只是平静道:“你想说什么。”   “一个好的合作伙伴,起码要做到守信吧?”容明征笑吟吟地看着人,语气却很阴冷。   “沈宁安你得给我。”   “安安死了。”   沈云霄神情淡漠地直视过去,重复道:“他早就死了,上个月办的葬礼,你是想结阴亲?”   容明征笑了起来,甚至拍了拍手,“好好好,这么一看,你倒是和陆家同仇敌忾了。”   “可惜。”很短促的一个音节。   容明征坐会了椅子上,把那堆照片扔了过来,歪头看着沈云霄,“你不是自诩要让安安脱离苦海么?”   “人家两个似乎是两情相悦啊……”   沈云霄难以控制地将视线看到桌面上,那些照片甚至有厚厚的一沓,全部都是不同角度的亲密图。   少年从未在他身边露出这种神色,他们甚至在亲吻。   他依赖他。   他居然依赖他。   “看够了么?”   容明征观赏了一下对方的表情,唇角微扯了下,“现在还可以跟我谈合作么?”   “安安喜欢谁,是他的自由。”沈云霄几乎有些失心落魄,只是怔怔然地道。   “与我何干。”   他只要平安就好。   沈云霄似乎觉得乏味至极,转身就打算离开,但就在这时。   “容晟新研发了一批药,精神方面的。”   “不谈谈么?”   沈云霄蹙了下眉,但还是转头看了过去。   *   沈临回到车上的时候,已经是半小时后了。   他坐在副驾驶上,情绪有些低落,靠着车窗不吭声。   “我知道陈鹊的一生了。”   “手稿里的故事美化过了,估计是她的幻想。”   陆屿廷并没有出声,只是垂眸看着人的眼睛,红了。   沈临想不通,他拧眉看向陆屿廷,“发廊女和穷小子,原本是同一阶层的。”   “但是穷小子攀上了高枝,从此变成了天壤之别。我十分不明白一个事,所有的童话故事里,都爱以身份悬殊来构造爱情,但书外的现实世界大多都是悲惨的结局。”   沈临似乎是进入了死胡同,“并且……怎么都是男方得利?”   “男强女弱,女生被玩弄;女强男弱,女生家产被侵蚀……”   “永远不得善终。”   沈临越想越觉得恶心,甚至焦虑地抓起了自己的手臂,有一道道的红痕出现。   直到被扣住了手腕。   陆屿廷定定地看了过去。   少年只是面色泛白地说:“如果没有沈宁安的豪门身份在,我们根本就不会遇见。”   “我现在也是落魄的一方,我和你地位悬殊,你拥有拒绝的权力,我是没有的……”   陆屿廷拧了下眉,直白地问:   “我没有给你安全感?”   沈临摇摇头,低声呐呐道:“不是……正是你给了我特别大的安全感,我们的关系才得以维系。”   其实很难不承认。   一个人爱你爱到疯疯癫癫,你是会心动的。   更何况是一个从未被这么爱过的人。   沈临觉得自己也不应该这么消极,但是那样充满含恨而终的结局实在让人唏嘘。   “陆屿廷。”   “我喜欢你,所以我没有拒绝你。”   沈临垂着眼梢,阴郁道:“你最好一直喜欢我。”   两天后。   回到了榕城。   沈临的身份问题得到了更为妥善的处理,也得知“沈宁安”这个身份是获得了学位证的,尽管动了些手段。   买来的体面。   陆家操作的,但被外界阴阳亡妻也要有学历,真是高门难进。   其实是不想他的身份一直是个高中学历。   沈临垂着眼皮,一会想哭一会又想笑的,怎么陆家做什么都要被报道成这个样子……   反派buff?   他在别墅院子里待着,坐在一个秋千上,无聊地荡来荡去。   剧情还没走完。   他还得再想想……   与此同时,“沈临”的身份正在被彻底落实,他拥有了自己独立的户口本,名下一共有三套房产,甚至还获得了一部分股权,年终会获得分红。   陆屿廷回去的时候,人还在荡秋千,看到他后笑了笑。   “我们什么时候结婚?”   突兀的一句话。   沈临震惊,双手抓着秋千椅的把手,仰头看人,“你……”   “你不愿意?”   沈临顶着阴沉沉的目光,一不小心脚滑了,秋千荡的幅度正好让他的小腿蹭了下陆屿廷的。   “……”   “不是……”   “那我们明天去登记。”   沈临绷不住,红着脸,“不行,你太急了,你、你得等到所有事情解决完之后。”   剧情还没结束,反派的结局还没定下。   你倒是直接想走番外了。   “不行。”   又说了一句。   沈临没太注意陆屿廷的眼神,只是自顾自地说:“容家还在呢,你不知道之后——”   后颈被摸了摸,捏住了。   “你拒绝我了。”   陆屿廷垂眸看他,眼神幽暗,“我有办法让你不去现场就达成法定婚姻。”   沈临愣住了,那种阴冷的感觉又冒了出来,后颈的手仿佛像是在被野兽叼着一样。   无措的表情实在惹人怜爱。   “但你上次说你不可以拒绝,你在不开心。”   沈临感觉自己的耳垂被摸了摸。   “你可以。”   陆屿廷定定道:“我等得起。”   少年愣了好一会,最后甚至以奇异的色彩去看人,歪了歪头,伸出手来。   “抱抱。”   心甘情愿的沉沦。   *   变故发生在一个月后。   沈临一次半夜口渴起来,发现身边没人,他找不到陆屿廷,只能想要出去。   但卧室门被锁了。   沈临拧动门把手的声音或许过大,终于门从外面打开了,陆屿廷浑身潮气地垂眸看他。   “老婆。”   沈临光着脚,面上有些困惑,他……洗澡了?   “怎么醒了?”他在轻声问。   沈临只好说自己口渴。   陆屿廷牵着他的手,照旧如往常一样,喂他喝。   这似乎是某种怪癖。   沈临觉得他是故意喂得他太急,然后顺利成章地吻掉那些水痕。   “你怎么了?”少年没忍住问。   “没事。”   沈临没有问出来确切的答案,但说实话是有些担心的,他现在的身份,帮助很小。   “睡吧。”   沈临躺在床上,抱住对方的手臂,原来的豆豆毯已经成了二级安抚物。   闭眼睡了。   直到家庭医生再度上门,但诊疗对象并不是陆屿廷,而是沈临。   那是一个晴朗的午后。   ——陆先生吩咐我来对你做一次综合心理健康测定(SCL-90)。   ——你忘了我么?我给过你名片,陈崎升。 第62章 锁好门   沈临蹙了下眉,但还是让人进了门,自己则是去填写那张表。   全程很是配合。   医生垂眸看了下这个少年,年龄更改过,姓名更改过,经历过一次联姻和车祸,现在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   “可能有些长,尽可能诚实作答。”他补充了下。   “嗯。”   沈临填完就递了过去,发现医生似乎是轻微蹙了下眉,但对方还是笑着道:“或许,你要和陆先生见一见。”   “陆屿廷是出事了么?”少年很平静地问了下。   陈崎升愣了下,似乎是震惊于人的坦然的态度,只是解释道:“在接受治疗。”   “那你带我去找陆叔叔吧。”   临景山。   沈临没想到是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他原本是打算按照正常人的步骤来进行“见家长”这一环节的。   却还是不行。   他一路靠着车窗看沿途的风景,神色淡淡的。   “你看起来郁郁寡欢。”医生似乎是找了个话题。   但少年头也不抬地道:“你对象得病了,你也不高兴。”   “……”   陈崎升没料想对方回答这么直白,于是索性问道:“我以为你要我的名片是会询问相关东西的。”   “但你没有联系我。”   其实这话说的巧妙,甚至带走轻微的失望情绪,但沈临完全没有意识到,只是解释了下。   “没有用。”   “现阶段没办法解决,我想了想,如果完全不和外界联系,可能对他病情好点?”   语气很是无所谓,但听者却浑身不舒服。   这是一种病态的感情羁绊。   车子停下了。   沈临到了别墅门口,他以为的尴尬氛围完全不存在,管家叔叔甚至早早地在门外等。   “怎么这么瘦了……”   沈临像个等身手办一样被围着检查了一圈,最后刚想要开口问问,却被打断。   “先过来吃饭。”   家里一切入旧,甚至客厅还摆着他打游戏的纸箱子,管家叔叔根本不谈假死的事。   好似他只是出了一趟远门。   沈临确实没吃早饭,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喝完了一碗玉米粥。   然后才被带去楼上。   “不要担心,没什么事。”管家叩了叩门。   沈临深吸一口气,突然发现自己终于有了最原始的紧张感,陆慎毕竟是书里的反派。   几乎没有什么正面词汇。   更何况……他现在,也不是什么自家人了。   嘎吱——   沈临贴着门站着,深呼一口气,刚想抬眼去看,却被书桌上的摆件吸引住了。   ?   他的立牌?   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陆慎顺着人的视线去看,倒是很礼貌地提醒道:“你自己摆了一些东西,不记得了?”   沈临瞬间红温,他原先在别墅里胡作非为,经常把自己的东西摆起来欣赏,但总是忘记收。   怎么还在这里啊啊……   “过来。”   沈临往前走了过来,神色恹恹的,刚对视过去。   “怎么不叫人。”   沈临开口道:“陆叔叔……”   陆慎微挑了下眉,温声道:“不叫我爸爸了?”   沈临着急了起来,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你和他不结婚?”   沈临愣了下,怎么又提这个,刚想回答,对方又道:“过来坐,站我面前做什么?”   少年只好按照要求坐在桌子侧面,像是医生看病人、班主任问学生的方式。   很懵地去看对方。   陆慎穿着考究,整个人儒雅得很,但被他打量的人很难不产生压迫感。   “回答上一个问题吧。”   沈临思维根本来不及转换,像是在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一样,努力地想了想,回答道:“……现在不是很适合结婚吧。”   “为什么?”   甚至还要引导性发问。   沈临手指蜷缩了下,“我、我觉得他还有很多事,结婚会影响他的。”   “哪些事?”   沈临一整个人都委屈了,一直问他,垂眼扣手指,闷声道:“事业啊,他的畅云计划不是还没彻底完成么。容家、沈家他们都盯着呢,不能放松警惕的。”   “所以这就是你不叫我爸爸的理由?”   沈临完全愣住了,怎么绕到这里来了,对方甚至笑了起来,眼角还有细纹。   “我……”   “你和他会结婚么?”   沈临完全无法应对这种招数,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或许……会。”   “那你可以提前叫。”   “。”   少年满脸困惑,似乎是完全不敢相信绕来绕去,只是讨一个称呼上的便宜。   不太符合B格。   沈临闷声道:“爸爸。”   “嗯。”   气氛似乎一瞬间缓和了下来。   陆慎交叠着双腿,唇角微微扬起,从桌上拿起来了那份测试表,“有些轻微的焦虑,还有些情感回避,自我隔离。”   “不是出去玩了很久么?怎么还不开心。”   沈临本来是如坐针毡的,但是刚刚那个称呼上的小插曲,一下子又让他放松下来了。   他好久没有见到其他人。   想了想,说道:“他生病了。”   “所以你也要生病陪着他?”   陆慎觉得有趣极了,他从未见过这么过家家似的情感,本来就是商业式的联姻,两个人还能培养出感情,甚至最后还上演了“你逃我追”的戏码。   “不是,我不知道怎么做,这段剧情就是——”   少年说到一半,没再说下去,愁容满面的。   “他在医院么?还好吗?”   人仰头看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陆慎“嗯”了一声,语调有些故意下压,眉毛微微蹙着,少年一下子就紧张了。   “还好。”   沈临:“……”   “说实话我并不是很理解你为什么喜欢他,你看中他什么了,精神分裂是他祖父就开始有的,会变得喜怒无常,会做出超出控制的事,只能缓解,无法彻底根治,正常人都不会喜欢的。”   陆慎收敛了轻松的神色,还是拷问了一下面前的孩子,异□□情尚要接受那么多的责难,更何况同性。   他当了一辈子的坏人,也未免有些厌烦。   他只是想问问。   但面前的少年似乎是真的在思考,最后板板正正给出回答:“他长得好看,还有钱。”   陆慎蹙眉蹙了好一会,最后也没忍心说这孩子过于肤浅,直到面前的人悄咪咪地补了句。   “他是这里最喜欢我的。”   很奇怪的限定词。   “没了。”   *   沈临最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他在书房里陪人下象棋,赢一局,问一个问题。   很不幸,输了十局。   被反套路了。   能说的说了,不能说的也说了。   沈临蔫巴地像根豆芽,趴在书桌上闷闷道:“我不下了。”   “好,去医院。”   语调淡淡的,还带着点磁性。   !   医院——   沈临说实话对于精神疾病并没有一个明确的认知,他看到病房门后,立马就要推门进去。   但是被阻拦了。   旁边的护士道:“稍等一下,观测一下状态再进去。”   沈临只好站在原地,仰头看了下陆慎,又安分等着。   这种行为甚至没有任何驱动性。   就做了。   陆慎垂着眼皮,心想怪不得,他儿子会抓着不放。   好一剂良药。   门开了。   沈临推开门就看到陆屿廷面无表情的脸,对方手腕上缠着绷带,在看他。   他几乎梦回上次半夜。   一样的神态。   沈临脚步不由自主地就停了下来,懵懵地站在原地,直到对方轻声道,“你怎么来了?”   语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沈临像是被重新启动的机器人,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人,嗓音带着点哭腔。   “你还好吗?”   这边岁月静好,陆慎只是看了下护士递过来的报告,眉眼始终平直,只是低声交谈。   ——呈现攻击性了么?   ——我知道,继续保守治疗,新药的事再说。   ——先前的脑部损伤不是已经治疗过了么,怎么还会复发?   门悄悄地合上了。   沈临不知道精神疾病怎么治疗,也不清楚为什么陆屿廷要去医院,他只是半夜偶尔有些吓人。   习惯了就好了。   “吃饭了么?”   沈临闻言点头,“吃过了。”   “你可以回家休息吗?”少年又问了句。   男人眸色微微暗沉,语气尽可能平和,轻声道:“可能不行。”   “哦……”   沈临想了想,“爸爸让我在临景山待着。”   陆屿廷轻微地蹙了下眉,但还是温和问,“嗯,也好。”   “他怎么找的你?”   话锋突然一转。   沈临没想到会问这个,虽然困惑但还是把来龙去脉说清楚了,最后还问了问:“我可以叫爸爸吗?叔叔要我叫的。”   陆屿廷神色始终很阴郁,直到被这个问题带了回来,思绪有一瞬间的卡顿。   拧了拧眉头。   “我倒是没有爸爸,那我可以借你的吗?”少年又问了问。   “当然可以。”   沈临心情有些变好,笑了笑。   但就在这时——   “我就离开一天,他就把你从我的地方带走了?”   语气有些控制不住地阴冷。   *   容明征坐在一辆低调的车内,地点位于陆家的私人疗养院附近,他眉骨突出,在温和的面庞上却显出几分凌厉。   “非要到最后才死么?”   就在这时,骨传导耳机里又传来声音,是药物研发部的负责人,语气很是兴高采烈。   “成功了,成功了,一段的试验已经起了效果,这对于遗传性的精神疾病有着非常好的疗愈作用!”   “这一问世,一定可以帮助更多人。”   容明征唇角轻微扬起,“恭喜,也不枉费您多年的学业,这会得到上面重视的,你值得一个奖项。”   语气很是肯定。   对面的人很是激动,连忙告谢,并表示自己会在容晟好好干的!   电话一挂断。   容明征面色就冷了下来,眼睛上的疾病虽然痊愈,但他夜晚的梦仍旧是扭曲嘶哑的声音,没有任何色彩图像。   药……   赚钱的工具罢了。   他的手机还在嗡嗡作响,全是那些容家派系的子弟,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想要他留出一条生路。   容明征面色冷漠,当初他眼盲的时候,这些人可没少落井下石过。   他只是慨叹一声,手指在膝盖上敲打几下。   安安啊……   ——我也觉得这个小猫很可爱,你好善良啊,还特地来喂它。   ——是吗?   少年蹲在地上摸猫猫,微笑地说“是”。   容明征很淡漠地道:“我看不到它。”   少年愣了下,认真地带着他的手去摸猫猫的头,“对不起,我忘记了,它是三花猫,头顶这块是黄色的,欸,你看,它蹭你了,你感受到了嘛?”   容明征现如今回想起来,只能感受到温软的手指,以及一种心口战栗的快感。   他至今觉得自己是去喂猫的。   多好啊。   车子大约在三十分钟后驶离了,仿佛从未来过一样。   沈临也就待了一个小时,临走前还挥了挥手,乖巧。   陆慎只是蹙眉。   在电梯内——   “不要对他予取予求,会出问题的。”   沈临愣了下,“啊?”   “两个人,需要有一个理性的。”   陆慎似乎是在对人说,又似乎是在对自己说。   天色将晚,沈临头一次在饭桌上和长辈吃饭,还是比较安静的。   直到他准备上楼的时候,身后响起古井无波的嗓音。   “锁好门。” 第63章 试探   沈临闻言愣了一下,但还是呆呆地说好,然后在爬上床的时候,想了又想。   光脚走到门口。   把刚刚反锁的门又给打开了。   沈临其实睡不着,书里确实有一段剧情是这样的,不过当时救赎的人是楚岫,算是黑化阶段。   拴着链子遛弯……   沈临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小小地叹了口气,他发现剧情无法消失,只会以另外一种方式来。   陆屿廷还是会因为自己下的药,旧病复发。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   少年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很消瘦了,只是觉得难不成非要走囚|禁那一环?   可是他一直待在家里啊,这还不算完成?   沈临不知道这个情节要持续多久。   反派能不能有个好结局?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门外有脚步声靠近,但沈临已经睡着了,额发散开了。   钥匙插入门中,再度将门反锁住了。   似乎还有一声叹息。   凌晨三点左右。   陆屿廷手腕上还有残留的血迹,他面无表情地推开临景山的门,目不斜视地看着沙发上的人。   滴答滴答……   “啧,就这么关不住你?”陆慎拧了下眉头,交叠着双腿,是真的有些烦躁。   从前他根本不信父肖子这种说法,但现在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点关联。   对方似乎是无意沟通,只是准备上楼找人。   陆慎拿着手枪,咔哒上了膛,有些不耐地道:“回来。”   这么大还不听话。   身后的青年很平静地对视看了过来。   “我是第三个么?”   陆慎握着枪的手背微微凸起青筋,似乎是笑了下,很轻快地说:“你们眼里,我就是疯子对么?”   “过来,告诉爸爸,你要做什么?”   陆屿廷拧了下眉,错乱的画面挤压着脑容量,有些古怪的声响,似乎是母亲……又似乎是祖父。   “抓回去。”   “拴起来。”   ——他会死的。   ——你知道怎么控制自己的,去吧,像小时候一样。   沈临迷迷糊糊地醒了,手臂撑着床单,慢吞吞地坐了起来。   少年四处环顾了下,随后光脚下了床,推了下门。   发现是锁着的,从里面也打不开。   很是无措。   直到咔哒一声。   门开了。   沈临像个干了错事被发现的小朋友,仰头看了下陆慎,垂着的手指扯了下衣角。   “很晚了。”   “去睡觉。”   少年不自觉地视线往对方身后看,表情透露的信息非常简单,想找人。   陆慎微挑了下眉,“你看起来不是很听话。”   沈临一下子有些拘谨,他往后退了一步,不太愿意被批评。   只好握着门把手,小声道:“好的,我睡觉。”   “爸爸,拜拜。”   门合上了。   凌晨四点钟左右——   陆慎在书房处理工作,管家过来添了一杯茶。   屏幕上的邮件不断地弹跳,几乎全部都是一个消息,新研药。   偏偏是容家的。   “小孩儿现在是什么名字,我总是忘。”   管家轻声道:“沈临,出生日期更改为了打xx03年8月19日,还没有过生日,那就是22岁。”   “年纪没怎么改啊……”   陆慎神色淡漠:“确实可以结婚。”   “但实际年龄还是十九,他还小。”管家又道。   陆慎闻言笑了下,抬眼去看身旁的人,很无可奈何道:“你放心,我还没有坏到要把自己儿子的心上人送给容家。”   “不过是一个药罢了。”   陆慎面无表情地道:“挺不过去就算了。”   “少爷他……”   “不要这么叫他,老东西死十几年了,做什么还听他的。”陆慎眉眼中有浓重的厌恶之感。   书房一时很安静。   沈临早上起来后,收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数十条短信,基本都是一位姓陈的人。   是家庭医生。   ——精神分裂是一种疾病,会出现妄想、幻觉、思维混乱和精神异常,严重的会进行暴力行为,会攻击人。   ——尽管你没有问我,但我还是建议你保持适度距离,独居有些不安全。   沈临看完消息后愣了好一会,所以这是把他带回来的原因之一么?   他还是没管,刚想要下床,又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你看到了消息了么?或许你可以加我微信。   沈临想了想,很认真打字道:恐怕不行,我的手机应该是有监控设备的,消息会传过去,他应该会不高兴。   那边沉默了许久。   再也没有发消息过来。   沈临下楼吃早饭,看到陆慎后问了下好,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看着粥发呆。   到底怎么样……这段剧情才会结束?   针织玫瑰花?   那个楚岫送给他了。   用不了啊。   怎么破局,想不通。   沈临沮丧的情绪一直持续到陆慎给了他新的手机,并询问要不要再接着上学。   “噢,我看到他已经给你完善的身份了,或者你也可以工作,这样可能会充实一些。”   沈临说不出来太过于摆烂的话,想了想,答应了,不过得让他想想做什么。   陆慎欣然答应。   大约下午一两点的时候。   沈临拨通了林妍清的号码,对面上来一句就是:   ——你想通了,我接你回去?   沈临摇了摇头,低声道:“不是的,妈妈。”   那边似乎愣了下,随即便是无奈地笑了笑。   ——那你要怎么样呀?你这个恋爱,不是很健康噢。   语气甚至都轻快了些。   沈临垂眸想了想,轻声道:“我能和沈云霄联系一下吗?”   “我想问问那个药的事。”   *   沈云霄在办公室里正襟危坐,接到电话后手指有些轻微的抖,但还是保持着镇定。   “哥。”   熟悉的嗓音。   几乎回到了一年前,他也是这么叫的。   沈临坐在床边,轻声问,“你给我的致幻剂,它是可以治疗痊愈的么?还是……很严重的那种?”   对方愣了下,似乎是没有想到会问这个问题。   “你来责怪我的?”语气很轻很轻,似乎有些自嘲。   沈云霄站在落地窗前,外面的日光照射下,在地面形成一个挺直的影子。   电话那边的嗓音传来。   “你不要和我吵架可以么?我只是问一问。”   “总是不回答我的问题。”   “你再这样,我挂了。”   沈云霄捏了捏眉心,捏着手机的力道不由得加紧,只是解释道,“致幻剂,只是让他精神变得不济,出现困乏幻觉的迹象。”   “陆屿廷常年在国外,你以为那边圈子很干净么,枪支、毒品泛滥,他本人对诸多药物甚至都有抵抗性,这几乎是个人人尽知的事。”   沈云霄拧眉和电话里的少年解释:“我想不出更好的方式,只能用剂量比较高的,但那并不致命,陆家甚至有自己的疗养院。”   “安安!”   似乎要唤醒电话那边的人。   “我不是沈宁安,我是沈临。”   沈云霄蹙眉,刚想说什么,对面又道:“不要叫我安安了,安安死了。”   电话挂断了。   沈临靠着门坐着,抱着自己的腿说不出来话,他侧头看向一旁的小手办,其实眼角有些红的。   窗户有一阵风吹过,像是有人抱了抱他一样。   与此同时——   楚清河正在家里打游戏,美滋滋地给自己的蛋角色换皮肤,直到听到叮咚一声,是“特别关心”。   她先困惑地蹙了下眉毛,然后脑袋灵光一闪,弯腰用手捞了出来,眼睛微微放大,大声冲天花板喊:“哥——”   但是过于兴奋也导致她忘记收拾东西,床上的果冻、薯片和酸奶……全部都是一堆。   倒是楚小狗尚未获得夸奖,脑袋就挨了一个“爆栗”。   “这就是你跟我说你不饿,感情你自己吃饱了啊!”楚岫环着手臂,很是不赞同地道。   “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发育期是很早的,高中你再不长个,你一辈子就这么高,出去cos只能穿增高鞋,一进亲友家原形毕露。”   “越吃零食越矮。”   楚清河被一连串人身攻击给整不会了,不是吧,失恋的人攻击力度这么强?   她宛若荆轲刺秦王一样递出“地图”,虔诚至极,“哥哥哥——有消息了。”   楚岫一脸困惑,直到拿过来手机,愣了下,情绪转变的很快,最后直接拿着手机离开了。   楚清河坐在床上,捞了一袋新的薯片,心说想不到啊……她哥喜欢人|妻。   有够离谱的。   不过?   楚清河摇头晃脑,真好啊,他没死。   呜呜呜。   临渊而渔:不好意思,我出了一些事,没有和你联系,对不起。   沈临想了想,抱着手机看着,觉得对方不回自己消息也是正常的。   但就在这时——   视频通话直接打过来了。   沈临慌张的手机都要掉下来了,但是他又没有突然挂人电话的习惯,最终还是接了。   不过捂住了摄像头。   楚岫:“……”   “他看起来不在你身边。”   沈临反应了下,知道对方是在说陆屿廷,“噢”了下。   楚岫只是问:“你让我看看你怎么了?”   “……”   沈临沉默Ing。   大兄弟。   “还是你觉得我发的那些话你困扰了?”   楚岫似乎是在阳台,偶尔会有风声传过来,他蹙眉道:“你要理解理解我,我的朋友死了,我也是会想念他的。”   沈临手指还在捂着摄像头。   “……”   楚岫气得几乎闭了闭眼。   直到画面不再是黑漆漆一片,切换成了一个智障毛绒熊,两个眼珠甚至是往外散开的,蠢极了。   “我不是沈宁安。”   电话那里的人还在轻轻说。   楚岫:“所以呢?”   “……”   “找我干什么?”楚岫好脾气地问,试图找点自己的存在感。   直到对方问了句,“你之前说你值得信任……这句话,还算数么?”   “算。”   *   晚上八点钟左右。   沈临背着书包试图要出门,陆慎此时还在公司,管家叔叔蹙眉看着他。   “很晚了,为什么要出去?”   沈临抿了下唇,“我去找陆叔叔。”   管家蹙眉:“找他干什么?”   也没有称呼,是真的有些不满,才不到三天,叫得就这么亲。   “有重要的事。”   少年认认真真地仰头道,目光有些祈求。   管家蹙了下眉,他从未拒绝过他什么,为了安全考虑,还是说道,“那我送你。”   少年眉眼弯弯,笑着道,“好,谢谢林叔。”   榕城天气已经逐步回暖,陆氏大楼在商业中心,足足有五十多层。   沈临被带着走的专用通道,电梯里很安静,他有些小小的紧张。   尤其是看到镜面反射的自己。   好普通的休闲装,好普通的双肩包。   “……”   沈临觉得好后悔,为什么他每次出门会自动背包,尽管没有什么可带的。   书里的所有角色怎么都爱穿西装,显得他像是丢入大人堆里的小孩一样。   啊——   顶层到了。   沈临看到了前面的秘书,对方似乎是在对管家叔叔点头致意。   “嗯。”   “你们忙你们的。”   管家叩门示意,随后垂眸看了下沈临,带着人往里进。   少年深呼一口气。   他想好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老婆。”   门关上了。   沈临慌张地一下子扶住了门把手,不是,不是,陆慎呢?   怎么会是陆屿廷?   他几乎无措地想要开门,结果下一秒手腕就被扣住了,硬生生地扯了回去。   撞上了对方的胸膛。   “为什么跑?”   陆屿廷捏着人的脸颊,将人的脸转过来,“他给了你新的手机对不对?去联系人了。”   沈临心脏扑通扑通的,脸也挣不开,索性放弃了,只是抬眸去看人。   水润水润的。   “楚岫和你说的,容家的药管用,你以为我在医院?偷偷跑过来找我父亲?”   “想做什么?”   语气咄咄逼人,带着点冷漠的质问。   沈临像个小鸡仔一样被抱走了,又坐在了对方的腿上,垂眸看着自己被扣住的手腕,呼吸一劲一劲的。   陆屿廷就这么看着他。   直到人忍不住。   “你怎么知道的!”   沈临委屈巴拉的,他都想好要干一番大事业了,容明征作为书里的主角,其实是和他接触最少的。   他现在有新研的药……对遗传层面的病据说有了临床的效果。   沈临这才知道对方一直在拿自己当条件。   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很朴素的方式。   沈临没想到自己失去了“沈宁安”这个身份还是这么抢手,无措的同时,也知道了林妍清为什么会说“陆家会护着你”这类的话。   万恶的资本主义。   逃也逃不掉。   “他试探你。”   沈临愣了下,腰被勒得好紧,整个人有些迷茫。   “什么意思啊?”   “我说过他不是好人,你不信,他给你手机,是给你自己做选择的机会。”   沈临两个手还在被人单手扣着,耳垂被咬得有点疼,蹙了蹙眉,但是也没有挣。   只是很困惑。   “怎么不到三个小时就跑过来了?嗯。”男人嗓音很低,像是抱着什么抚慰物一样。   隐隐的疯癫。   沈临恍惚地回想白天发生的事,对啊……为什么一给林妍清打电话,上来就是问“要我去接你?”这种话。   他给了他通往外界的道路。   原来是这个意思。   头一次对长辈有了具象化的理解。   是这样子啊。   沈临莫名觉得自己好丢人啊,他脖子一点点变红,最后闷闷道:“我想你好得快些。”   手腕还在被束缚着。   但人却丝毫没觉得难受,只是轻轻道,“我都想好怎么偷药了,我也去和他下药行不行?”   “……”   大约是亲了好一会,最后才彻底打消了那个念头。   沈临被弄得很困,还念念有词地说:“我找的是……叔叔……爸爸,我问问怎么做……管家把我送错地方了。”   吻得困了。   安眠药的成分把人药晕了。   华灯初上,十一点半左右。   安静的专用通道,陆屿廷抱着人出来,弯腰放进了车里。   唇边破了皮。   “怎么,现在又放心我了?”嗓音很沉哑,甚至带着点自嘲。   车窗是半落下的,陆慎叼着半燃的烟,手指在方向盘上啪嗒敲了几下。   “你为什么自杀?”   陆慎蹙了下眉,几乎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没什么。”   专用停车场很安静。   沉默的对峙。   直到后座半梦半醒地哼哼了句,“谁抽烟啊……没、没素质。”   陆慎:“……” 第64章 程光平   烟被扔到车窗外面了,沉默了许久。   “他不必去和容家的人接触,又不是只有容家会造药。”车外的青年冷淡地说。   陆慎掀起眼皮看了下自己的儿子,指腹摩挲了下。   毫不意外地听到了那句。   “你都可以战胜,我凭什么不行。”   一家子疯子。   车子缓缓启动,消失在车库之中。   沈临在后面歪歪扭扭地睡着,手里还拽着书包带子,直到车门被打开,一阵冷风吹了过来,让人打了个激灵。   管家叔叔弯腰去拉人的手腕,“回家了。”   沈临自己下了车,关好了车门,忽然余光一扫,看到了站在旁边西装革履的人。   “欸,爸爸。”   几乎算浑浑噩噩的状态下说的。   管家闭了闭眼,心中有绝望之色,这才几天,这才几天。   陆慎招了招手,沈临不自觉地就往前走,对方面色温和,“真的不改了?”   沈临听不太懂,但感觉有点像老师,仿佛在问自己换不换答案一样。   他很认真地站着,摇了摇头。   根据经验来看,反复修改的答案都是错的。   不改,嗯,不能改。   耳边有闷笑的声音。   陆慎仿佛是真的很开心一样,推开门让人进来,少年晃晃悠悠的,真的被药得不轻。   乖乖站着。   ——林也,怪不得你愿意天天照顾他。   ——挺好玩的。   沈临站着懵懵的,还问了句,“什么好玩?”   最后家庭医生还是来了,观察了下,最后建议多喝些牛奶和果汁之类的,保护胃黏膜的同时提高代谢。   沈临坐在沙发上,小口小口地喝水。   医生看着对方被咬破的唇,最后趁着四下无人劝道,“你可以拒绝他,别人治疗的药物,可能到你这里成迷药了。”   他还没见过体质这么脆弱的人。   只是亲一下,就会……有反应。   “噢。”   沈临好困,他一点都不想喝了,但是手里还拿着杯子。   管家此刻过来了,将少年手里的水替换成橙汁,“喝这个吧。”   沈临点头点头。   然后想起了医生上一句话,浑浑噩噩的,突兀地说了句。   “我也想亲。”   管家蹙眉看向了医生,面色带有隐隐的不悦。   “……”   费了好一会功夫才解释清楚。   *   第二天。   沈临醒过来后,坐着好一会,然后才慢慢理清楚昨天的事。   叹了口气。   然后光速又下了床,本来光脚就下去了,后来低头一看,又跑回去穿好拖鞋。   餐厅只有管家叔叔在布菜。   沈临走到楼梯拐角了,又往上走了。   “小沈?”   少年头也不回道:“林叔,我等会就下来,我找下叔叔。”   书房——   沈临拘谨地站在门口,敲了敲门,里面果然传来一声很有威压的“进”。   嘎吱。   门推开了。   沈临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看到陆慎后,先笑了笑。   “找我下棋?”陆慎随口说了句。   人果然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过来坐。”   沈临穿着长袖长裤的,活像个学生,坐在椅子上认认真真道:“爸爸,我和楚岫认识的。”   陆慎眉眼微动,似乎在签某个文件,头也不抬道:“噢?”   “他和容明征现在关系密切。”   陆慎停了笔,微微蹙了下眉,抬头去看人。   似乎不太理解。   “小临,我可以这么叫你么?”   沈临眨巴眨巴眼,抓紧了自己的袖子,点了点头。   “你怎么会和楚岫关系好呢?他不是你以前的情敌?你和容明征的关系……比他更密切吧。”   “爸爸听不太懂你的话呢。”   语气始终慢悠悠的,没什么催促的意思。   沈临一下子也懊恼起来了,他有时候总是会忘记自己“沈宁安”的身份,导致说出来的话其实很怪。   “不、不是这个意思。”   “我不是沈宁安。”   话音落下,视线对视了下。   “噢?”   审视的目光落了下来。   沈临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对方听出来什么意思了。   “我和楚岫联系过,他说多肽神经网络CH-687……我记不太清,是一个年轻人研发出来的,他据说家里人生病了,容晟给员工治疗,导致集团的人特别团结。”   沈临歪头想了想,“他给我说了很多事,我们先找到那个人,不就可以了么?”   陆慎平和地看着人。   “我去我去。”   少年眼睛亮亮的。   *   在当天下午的时候,传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沈临当时还在憋屈下棋。   ——你的生物学父亲进精神病院了。   ——嗯?   沈临全神贯注地挪动自己的小兵,结果下一秒骨节分明的手拿着红色的棋子就压了过来,转头把他的“将”给吃了。   啊啊啊!   为了躲避“车”,怎么忘记正直线的“将”了。   “啧,怎么听不见话?”陆慎将棋子扔到旁边的盘里,几乎全是吃掉的黑子,一点都不带让的。   沈临懵懵地用手垫着下巴,趴在桌子上,看着一片残局,最后后知后觉。   “啊?沈仲山吗?”   陆慎看人这个样子觉得好笑,但还是面不改色道:“嗯。”   少年愣了一会。   他以为这是在怅然若失。   结果下一秒。   沈临一下子坐直了身子,双眼有光,“我得去问问我后妈,我先不和您下了,我打探清楚了再和您说。”   跑了。   陆慎脊背微微靠着椅子,笑了笑。   *   林妍清正在处理别墅里的东西,接到电话后用肩头夹着脑袋,就这么和人说话。   “只是略施小计,再者,他本来就有病,关着对大家都好。”   “嗯,你怎么样?”   “下棋?”   “有毛病吧,好无聊的人。”   沈临蹙了下眉,摇头道,“也不是了,主要我老是输。”   “……”   电话那里直言不讳。   “他把当你人机玩呢。”   “……”   沈临其实主要想问一件事,“那哥是不是终于有实权了?”   林妍清环着手臂把手机拿了下来,慢条斯理地道,“是我有实权。”   “妈妈是垂帘听政的太后。”   沈临兴奋的脚都晃了晃,“那太好了!”   对啊,虽然书里说得是沈云霄后面掌权,但仔细想想,本来就是林家的产业,肯定有林妍清的功劳。   “你要不要回来啊?”   沈临晃的脚顿了下。   似乎是察觉到氛围有些变了。   “不回来也可以哈。”   林妍清只是站直身子,轻声道,“你的房间还在,又收拾了下,就拿走了日记本,这里可是也有你一堆小玩意儿呢。”   沈临心情挺复杂的,但还是说:“我不是安安。”   “好好好,知道了知道了,你改名字了嘛。”   “临临?”   “哈哈哈……”   沈临:“……”   但是言归正传。   “您知道程光平这个人么?”   *   陆屿廷在频繁地被抽血,他的精神状态时好时坏,偶尔会错乱到上辈子发生过的事。   没有沈临。   也没有活着的沈宁安。   他自己一个人。   临景山始终是空的,当初的管家只是一个人守着,父亲在国外。   陆屿廷手臂上的筋络不断地暴起,耳边频繁地传来声音,似乎是水面之上的人。   ——可以继续么?   ——还可以继续么?   手指比了一个1。   重复经颅磁刺激(rTMS)   主要用于治疗顽固性幻听和精神分裂阴性症状。   思维再度被撤走。   游离的精神碎片散开。   是不是虚假的。   上辈子的事根本就不存在,畅云计划也没有成功,他这辈子的事情是不是一场梦……   手铐上的血、满脸泪痕的脸、坠江。   为什么走了。   为什么?   情绪逐步涣散。   直到清醒过来。   周边有护士收起了仪器,很谨慎地放轻动作,直到病房门被轻轻叩了下,有人在门外道:“陆总,有电话。”   ——我可以去看你嘛?   手机听筒里传来很有活力的少年音。   护士难免有些好奇,轻轻地转头看过去,但对上了一个阴冷的眼神。   ——可以。   几乎忙不迭地离开了。   ——好的好的,那你等我!   沈临发现自己还是改不了毛病,他还是习惯性地背着书包,但没办法,水杯、充电宝、纸巾都需要地方放。   双肩包很好用的。   司机将其送到了疗养院门口,管家一路陪同,引着人去了上次的病房。   沈临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句“进来”。   很平和。   管家轻微蹙了下眉,但还是站在门外守着。   此刻是下午三点钟左右,夕阳从窗户照射进来,面前人逐步走近。   头发、皮肤、瞳孔……都变得十分真实。   “你一直看我干什么?”沈临坐在床边的陪护椅子上,仰头去看他。   笑了笑。   “好看。”语气淡淡的。   沈临环顾了下这个房间,抓着陆屿廷的手,问了问,“你为什么上次在公司?不应该一直在医院么?”   “治疗一下,去工作。”   少年微微睁大了眼睛。   “所以你不回家?”   陆屿廷垂着眼皮:“想我了?”   “好像有一点。”   “要亲么?”   手指缠绕着。   沈临摇了摇头,“不,会晕,你会让人把我带走。”   “噢。”   沈临看着陆屿廷,其实看不出来他生病了没有,在他的视角下,是分不清的。   以前不也这样吗?   拷着人也没什么的。   有必要治疗吗?   沈临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底线已经跌破了,只是握住对方的手,想了想,“你那天回去了么?我给你留门了,你怎么又给我锁住了?”   “给我留门了?”   “嗯!”认认真真。   “你真是……”   沈临还全然无觉:“真是什么?”   陆屿廷眼眸幽暗,看着人单纯的脸庞,喉结微滚了下。   颈动脉跳动的频率一点点加快。   直到机器发出警报声。   沈临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头看了下,就在这时后颈被硬生生捏过来了。   陆屿廷睫毛微微颤动着,来回摩挲着人温热的皮肤,几乎控制不住力道:   “不要再来医院了,回家去。”   语气很淡漠。   沈临眼眶瞬间起了雾气。   被赶走了。   他在病房门口站了好一会,想了想,还是觉得很委屈。   “为什么啊?”   “我妨碍他了么……”   沈临揪了揪自己的衣角,有些无措,但看到有人不断地进病房里又有些慌张。   不自觉地又想进去。   但就在这时,手臂突然被一个人扣住,沈临还没来得及扭头,管家叔叔就冷声道:“放开他。”   医生蹙了下眉,松开了,但还是说道:“频繁接触并不利于陆总的恢复。”   沈临愣了下。   陈崎升只好解释:“精神分裂分为阳性症状和阴性症状,顽固性的幻听会导致人分不清现实,但患者在这一阶段尚不会做出过激行为。”   “所以现在是……”   少年往后退了一步,面色有些慌张。   “会出现过激行为,脑海中的幻听和妄想会促使患者在现实中进行攻击,达成某种目的。”   “这难以控制。”   陈崎升又道:“频繁的见面会导致他分不清现实与幻觉,调动出来情绪,有可能会抵抗治疗。”   管家冷声道:“谢谢陈医生普及知识,回见。”   人被带着离开了,有些魂不守舍的。   医生站在原地,微微握了下拳,似乎也不清楚自己做的对不对。   沈临在车上蔫巴巴的,在看到咖啡厅的时候微微坐直身体,同司机道:“在路边停一下。”   管家微微蹙眉,“怎么了?”   “楚岫,我约了和他见面。”   “您和我一起去吧。”   表情认真。   *   “程光平,今年三十五岁,原先被大厂突然裁员,导致房子断供,女儿又突发白血病,经历了同学募捐、社会救助……仍然还是入不敷出,后面还有他跳楼的报道。”楚岫递过来一份资料,面容很随和。   “是不信任我么?还要带着长辈?”   楚岫轻轻地问。   面前的少年本来在低头看东西,闻言抬头解释道,“不是的。”   “因为容明征和沈仲山以前当街试图绑过我,一个还成功了。”   楚岫蹙了蹙眉。   “我不能到处一个人跑,不安全的。”   “而且会让家里人担心的。”   沈临说话的时候会很认真,似乎个人性格所致,让人觉得他很诚恳对待这场对话。   家里人?   楚岫垂着眼皮,掌心几乎要被指甲钳破了,三个月过去……怎么还是什么都没有改变。   “你现在不是单身么?”   管家敏锐地蹙了下眉,但还是没妨碍孩子的正常社交。   “啊,不是,我谈恋爱的。”沈临摇了摇头,有些迷茫,“你知道的呀。”   楚岫面无表情道:“噢,还是他?”   “嗯嗯!”   楚岫冷淡的偏开脸,“不是没结婚么?”   “没有。”   “那没什么。”   管家愈发觉得不对劲,视线和那人交错了下,楚岫淡淡道:“我现在的定位在家里,容明征不知道我在这里,我没那么蠢,他也没空24小时监控我,您放心。”   “好的。”   管家也没什么话可说,毕竟看着像挖墙角的。   沈临看完资料后,就认认真真地从书包里掏出来了一个大盒子,递了过去,“送给清河的。”   新款的谷子礼盒。   楚岫接了过来,吸了口气,“只有她的,是么?”   沈临愣了下,他就拿了小孩子的礼物,没、没想到同龄人还要送。   “我给你查了这么多资料,不欠我一顿饭么?”   “下次约可以么?”   楚岫面不改色道:“去我家。”   管家一整个血压飙升,但刚想说些什么,沈临就婉拒了。   “最近可能一直都不可以,我有好多事。”   血压恢复正常。   “无所谓,你有空就可以,你约我。”   “那好吧。”   管家表情有些轻微控制不住,但好在沈临抱着资料就离开了,简单地挥了挥手,回到了车上。   ——怎么可以随便去人家家里吃饭呢?   ——啊,我之前去过。   管家震惊,“你去过?什么时候?那能吃好吗?”   仿佛被背叛了一样。   “不如……家里的好吃?”沈临小声试探道。   “我就说,肯定不如家里的好。”管家蹙了蹙眉,但还是补充道,“但你去还是要去的,毕竟答应人家了,噢,也要说人家的饭菜好,不能乱说。”   一条条嘱咐。   沈临点头点头,其实根本没怎么想那一茬。   吃饭的事再说吧。   ——噢,程光平是谁?容家的制药工程师?   “先回家吃饭好不好?”   沈临摇了摇头,“我还约了我后妈。” 第65章 黑化   管家沉默了一会,但还是觉得孩子很乖,毕竟他并不乱跑,还让人跟着。   “程光平不会帮助我们的。”   少年蹙眉,闷闷道:“为什么?连找都不用找?”   “容晟给了他妻女再生的机会,甚至学区房都搞定了,怎么会轻易给出来试验中的药物呢?这简直天方夜谭。”   管家很平静地和人分析利弊。   “不要太担心。”   “少爷会好的。”   沈临深吸一口气,仰头去看人,“林叔,你总要让我试试,我知道的……不一定比你们少的。”   管家愣了下,似乎从未见过人这样子,他只是觉得,小沈年纪小,又刚刚把身份毁掉。   出去走动。   难免会被歹人盯上。   在家温养着未尝不好。   “我约好了的,您在我身边,我不可能有事的。”   没有人能够拒绝这种依赖。   三十分钟后——   沈临在一栋居民楼见到了林妍清,对方穿着朴素,甚至脖子上还系了一条丝巾。   像幼儿园女老师。   “过来过来。”女人招了招手,似乎有催促的意思。   管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边上人就跑过去了。   “……”   怎么会这样。   沈临站在一旁,把手里的资料拿了出来,递给了林妍清。   “楚岫给我的。”   林妍清低头看了看,又抬眼看了下不远处,笑道,“怎么还带家长过来?”   “我原先以为我的身份没了,就不会再被打扰。”   “后来发现,好像更方便他们把我毁尸灭迹了。”   语气蔫哒哒的。   林妍清一下子就笑了,“嗯……是这样的,但是并不能否认你的努力,起码沈仲山不会再借用亲子关系逼迫你了。”   “挺好的,别乱跑,容明征说不定就在哪里拍你。”   语气淡淡的。   街道里没什么人,只有林妍清翻纸张的摩挲声。   沈临觉得后颈凉凉的,无措地看了下四周,不会吧……还拍?   “你在服务区和人亲什么啊?啧,我都看到了,有够肉麻的。”   林妍清头也不抬地闲聊。   “什么?哪次?”   沈临反应过来后耳朵根都红了,听人说完更是无语,“他有病啊,他让沈云霄看什么?”   “真是有病有病!”   沈临和容明征说的话不超过三句,但是负面印象已经逐步加深,几乎到了顶峰。   什么阴险的男人。   狗仔发家的吧?   林妍清乐得想笑,但是说了句,“好了,程光平下午五点半左右会带着他女儿回家,到时候会来这里,街坊邻居说这个人最讨厌强权的人,所以呢……穿着朴素些。”   沈临有些拘谨地看了看自己。   “你不用换,穿得跟个小朋友一样。”   沈临沉默,可是正常人不都这么穿么?只有这里面的人,天天西装革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T台走秀的男模。   不过可能是天天要工作的缘故,高级一点的社畜。   少年暗戳戳地想。   但就在这时——   巷子角落里传来小女孩的嗓音。   “爸爸,今天老师给我两朵小红花……”   “我吃了花椰菜,很好吃的。”   “小琪抢了我的铅笔,但是送了我橡皮,我们……”   孩童很高兴地分享着自己的学校生活,旁边的大人很捧场地说“真棒啊,爸爸也给你小红花……噢!好吃么?嗯……那你抢过来了么?”   很温馨的一副场面。   “程先生您好,我、我叫沈临,我家里有人生病,我想找您……”   男人微微蹙眉,“你怎么知道我家的位置的?”   林妍清心道不好,难道以前有很多人来找过,这从一开始就没留下好印象。   “我们……”她还尚未构思好语言。   沈临闷闷地道:“问来的,还有是查官网的,我没什么办法,对不起,我没有要打扰的意思,我刚来的。”   “……”   林妍清心想这是什么实诚孩子。   程光平蹙眉盯着人,打量了一下人的穿着,回头看了下刚才的车。   但是那个地方已经空空如也了。   ?   男人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难道那辆卡宴不是他们的?   “你看起来不是很穷的样子?”   “谁生病了?”   林妍清眉毛一抬,心说大意了,忘记教他话术了。   “我男朋友。”   一阵死寂——   程光平是个保守的男人,一听就生气了,捂住自己女儿的耳朵,“你你你……怎么回事!”   沈临被一把推开,对方抱住自己女儿就快步走了,仿佛是遇见了什么病毒一样。   “欸……”   很无措的音节。   直到人消失在楼道中,沈临才后知后觉,噢,他可能吓到别人了。   同性恋。   沈临抱着腿蹲下,叹了口气。   林妍清耐着性子道:“其实想想也不可能,他只是个制药的,又不是医生,怎么可能给你拿过来样本药?”   “你这么老实干什么?人家问什么你答什么?”   沈临垂着眼皮,闷闷道:“求人办事,不得真诚么?”   “我再上去敲门,人家会不会更讨厌我?”   少年很迷茫地问。   林妍清其实知道这件事根本就成不了。   且不说容晟那边集团有没有保密协议,就单论程光平对于容明征的知遇之恩……就很难成。   为什么选择来和他试一试。   大抵是不想让人直接失望。   沈临最后被带回了车上,林妍清拿着那份资料暂时回去了,嘱咐了句,“先去吃饭。”   管家蹙了下眉,但还是宽慰道,“那回家吧?”   少年啃了块面包,纤细的手腕上挂着佛珠,衬的人皮肤更加白皙。   “我来都来了,我要和他说句话,就算不同意。”   沈临还是下了车,面包也就吃了一半。   ——男朋友?哥哥也有男朋友?   程光平愈发烦躁,强调道,“只有女孩子有男朋友,男孩子是配的女朋友。”   旁边的妻子笑了下,觉得搞笑。   但程光平却很是恼火,很无奈道,“同性恋是少数群体,让小孩子知道了,万一以后……”   “又不是病毒,哪能说传染就传染?”妻子摇摇头,没怎么在意。   “可有人把这种东西当潮流,这、这会影响……”   妻子只是把菜端了过来,将女儿一把抱走了,“瞧你说的,男的就是什么好东西了么?”   “我才不管我幺女之后找什么对象,再说了,她非得找对象?”   妻子抱着人,“我只要她健健康康就好。”   程光平无言。   “那小孩走了么?”   程光平烦得很:“不知道,找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医生。”   妻子盯着他看了一会。   女儿歪了歪头。   “哥哥?”   “可能走了吧?”程光平去了趟女儿卧室的窗户那里,往楼下看了看,愣住了。   客厅传来妻子的声音。   “走了没,我看着好像年纪不大啊。”   “男朋友?该不会是骗这小孩钱的吧?”   程光平蹙了下眉,下楼了。   天已经黑了。   沈临还在等人,他从小到大其实挺讨厌社交的,除非必要。   管家站在不远处,叹了口气,看了眼手机。   ——听他的。   都是不负责任的人。   直到有人从单元门口出来。   管家有些意外,但还是匆匆离开了,毕竟他看着不够穷。   沈临认认真真地站好,在对方说话之前,鞠躬道歉了下,“对不起,我吓到您女儿了。”   程光平愣了下。   倒有些过意不去。   “你男朋友怎么了?”   “他精神病。”   “……”   程光平想了想,纠正道:“精神疾病就可以。”   少年噢噢了下,蹙了蹙眉,“对不起,我说错了。”   “他好像是家族遗传的,精神分裂,有些影响生活。”   “我想着……”   程光平面不改色,伸出手指,“分手。”   “你换个没病的男朋友不就好了么?”   沈临愣愣的,脸颊被冻得泛红,一个劲摇头。   “不行不行。”语气呐呐的。   程光平蹙了下眉,恋爱脑?   “那你要干什么?我不是医生,我没办法治疗神经系统损坏的患者。”   沈临只能说出了那个药的名字。   程光平愣了下,“你怎么知道,我不可能给你的,你等药物上市不就好了?现在不可能直接应用,况且……你穿的虽然普通,但每一件都上千吧?”   “不至于买不起。”   沈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他不知道这些牌子是什么,有些失落。   “买不到的,他不会卖给我。”   “那我也没办法——”   但就在这时,楼上突然传过来一声慌张的喊叫,似乎是女性。   “救命——”   程光平立马跑上了楼,面色几乎一瞬间就变白了,沈临愣愣地站在原地,直到看见程光平抱着突然呕血的女儿下来,慌张地道,“救护车,救护车!”   急转直下。   沈临吓得人都白了,但立马去找管家,“去医院去医院,有个小女孩吐血了。”   等待救护车是需要时间的,远不如直接去医院。   程光平抱着自己的孩子,几乎失了神一样地上了车,只是不断地说“谢谢……谢谢。”   车子急速朝着医院走,沈临怔怔地坐在后座,呼吸都放轻了。   “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榕城协和医院。   沈临全程都在,帮助了他们缴费,不断地安慰,直到见到一个人。   ——容总,没事的,没事的,瑶瑶已经进icu了,劳烦您又跑一次。   ——没事。   沈临几乎条件反射地往后退,直到对方定定地喊道:“安安?”   ——你们认识?   ——这是送我过来的年轻人。   容明征好整以暇地看着对面的人,学聪明了,还会带着人。   “你在叫谁?认错了吧先生。”少年深吸一口气,面不改色道。   容明征丝毫不意外,只是慢悠悠地说,“哦,那你长得和我那给弟弟很像,看错了。”   “……”   沈临立马就准备走。   但就在这时。   “你不是要药么?容晟可以给你的,过来。”容明征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看着不远处警惕的少年。   “不信?”   “你不是已经找到了我的工程师地址了么,他主研发的,说不定会对精神分裂有效果呢?”   程光平蹙了蹙眉,根本不想听这些,他只是问,“老板,我女儿为什么还会复发……”   “我不是医生。”   似乎是某种错觉,和善的人似乎有些不耐烦,只是专注地看着对面的人。   沈临:“你不会给我的。”   “你怎么知道?”   “安安是个好孩子,他要什么我都给的。”   沈临坚持道:“我不是安安,你认错了。”   “好,你说不是就不是。”   沈临准备走了,他看了眼程光平,轻声道:“没事的,这是榕城最好的医院,您女儿一定平安无事。”   容明征面色变得很沉,他还在这里。   “你是他老板对么?那你替你的员工好好治疗。”   管家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带着人就要离开,但与此同时,迎面撞上来了人。   楚岫反手抓住沈临的手腕,一把扯了回去,盯着容明征,一字一句道:“他是谁?”   几乎算是狗血大戏了。   沈临撇开管家的手,露出无措的表情,直到容明征站了起来。   “楚楚,不要胡闹。”   被拽着的人有一瞬间卡顿。   楚岫冷静质问道:“所以你专程来找他的?”   “没有。”   “沈宁安不是已经死了?你这是做什么,凭空给我变出来一个?”   管家蹙了蹙眉,但还是没打断。   直到程光平浑浑噩噩地去看出来的医生。   “复发了,白细胞还是大幅度增生,后续治疗恐怕还是需要化疗,你还是先去缴费吧。”   荒诞的戏码。   沈临示意了下管家,眨巴眨巴眼睛,然后继续垂着头,很是无措。   “这是做什么楚楚,放开他。”   容明征似乎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保持着礼节,平和地注视过去。   沈临一下子就挣开了,气喘吁吁道:“你这是做什么?”   “容明征,你老是找我做什么,你们不是一对么?”   “你是渣男?”   对面的男人眉心一跳,几乎有些压不住情绪,“安安。”   “我不是安安!”   “我管你是不是!”   沈临愣了下,心里还是理不清楚容明征是个怎么脑回路,他想了想,上去就道:“你喜欢我?”   楚岫几乎觉得额角在跳,控制不住地握紧了手。   但他还得演下去。   容明征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过来。   “你故意的。”   沈临有那么一瞬间毛骨悚然,直到对方转移视线到楚岫身上,“你教他的?”   “安安,我只是想让你回来,这有错么?”   沈临:“你和楚岫好好在一起不行么?你要我做什么?我去当三儿么?”   楚岫几乎控制不住了。   但容明征只是往前走了几步,垂眸道,“楚楚很善良,他不介意的。”   “。”   楚岫有一瞬间地控制不住表情。   沈临整个人震惊了。   我去,好抽象的主角。   沈临转身就跑,但就在这时手腕被一个大汉一把扣住,人群中窜出来的,几乎完全反应不过来。   “林叔……林叔!”   “你不是让他替我的职工缴费了么?”容明征平静地看着人,随后对周围的人解释道,“我弟弟。”   鬼才信。   楚岫蹙了蹙眉,“你要做什么?”   容明征面无表情道:“当然是带回去,不然我会这么晚过来?”   “楚楚,你看起来也很喜欢他,为什么装讨厌呢?”   青年几乎要以为自己被看穿了,定定地对视过去。   容明征平和地微笑了下,“安安很可爱的,是个好孩子。”   “你会喜欢他,不奇怪。”   沈临一个飞踢,很不客气瞄准了大汉的下三路,转头就跑,顺便说了句,“对不起。”   立马往医院门口跑。   直到看到了熟悉的人,一个刹停,乖巧地站在旁边。   陆慎温和地看过去,还眯了眯眼,“你还救了人?”   这是计划之外的事。   沈临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了,还好时间够,长辈就是靠谱。   少年揉了揉自己的胳膊,带着点气音,“昂昂,对,吓死我了,我让管家叔叔去缴费了。”   “做得好。”   沈临感觉被夸奖了,手腕上的一片红也不疼了,仰头看人都亮晶晶的。   容明征微蹙着眉,直到一群拿着摄像机的人朝这边拍摄,期间有保镖拦住,但无济于事,还是会被拍到。   楚岫面色平平,只是抬眼去看沈临,发觉对方在和那位长辈说话,似乎很放松的样子。   怎么会这样。   他不应该拆散他们么……   沈临额角还有汗,还是接着说,“程光平的女儿,她的病总是时好时坏的,我想到会复发,但没想到我正好赶上,这说明容家给她的治疗根本就不是出于痊愈的目的……”   陆慎笑了笑,越过人去看管家,“林也,先送他回去。”   “我们拿出证据,程光平一定会——”   沈临发觉自己要被送走,迷茫地去看人,“爸爸。”   这个词的唇形几乎很显而易见,以至于楚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人群涌动的,两股人对峙着。   陆慎垂眸看着人,应了一声。   “为什么呀?我不碍事的,我可以帮忙的。”   几乎有些委屈了。   陆慎唇角微扬,“你看看后面。”   沈临困惑地回头,视线隔过人群对视,怔怔然的。   来找他了。   几乎像是勾了魂一样,立马乖乖地走了。   容明征几乎面容有些扭曲,现在这么会带着人了,不好抓了。   “伯父好久不见啊。”   陆慎抬眼看了下他,笑眯眯地抬了抬手,那群记者收了设备,有人去给医院那里交赔偿款。   倒是井然有序。   “嗯。”   甚至没有多说一句话,走了。   沈临本来想和楚岫告个别的,但是脖子被捏回来了,他手机有来电提示,抬手接了下。   “程光平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容晟福利待遇好的同时也会防止泄密,通常会在发过的保健品上动手脚,不过大多不是什么毒药,顶多是会两物相克。”   沈云霄垂眸看着桌上的资料,也不知道人是长大了,还是有自己想法了,总是是有些意外的。   “你怎么会知道容家会对职工下手,你也是……”   话说到一半,没说下去。   沈临:“但是我没想到小女孩病症复发了,会不会是原先的治疗就没有彻底,从家人那里入手?”   人被牵着到了车边。   陆屿廷垂眸看着人,对方生机盎然,甚至认认真真地出谋划策,预判的几乎全对。   “虽然不一定能造成伤害,但是总能搞出来点舆论危机,他不总爱玩这一手么?只要掌握了他对离职工程师的药物控制事实,有他忙一段时间的。”   “药企,就是赚人命钱的。”   沈临咬了咬唇瓣,真诚建议道:“哥,我觉得你还是不要和他走太近。”   “他会把沈家吞并掉。”   言之凿凿,几乎没有什么犹豫。   电话挂断之后,沈临仰头去看人,像个骄傲的猫,尾巴竖得高高的。   “你不是不让我见你么?”   陆屿廷眼神漆黑不见底,仿佛是第一次见到人一样,“是啊,我来见你。”   他老婆,很厉害。   沈临很认真道:“我本来以为我一直陪着你就可以好的,但是好像没什么用,这段剧——”   陆屿廷揽着人的腰问,“什么,说。”   沈临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磕磕巴巴道:“你可以关着我的,但是我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沈宁安的身份失效了?所以过不去这个关卡?”   还是说得颠三倒四。   似乎只有少年自己理得清楚。   他有他的逻辑。   夜风阵阵。   沈临蹙眉越想越不对,如果剧情无法避免,那必然会以另外一种方式达成。   陆屿廷在他面前始终是很平和的……   没、没黑化。   这恐怕不算黑化。   沈临仰头看着人的脸,抬手摸了摸,面上有迷茫的神色。   “你现在是好的么?”   “嗯。”   “那不好的时候,怎么样子的?”   沈临似乎恍然发觉一个事实,陆屿廷见他的时候一直都是稳定的。   “好奇?”   沈临点了点头。   “最好不要知道。”   仿佛头顶悬着达摩利克斯之剑一样。   二人站着。   手机嗡嗡地震动了。   沈临低头看了下消息。   林妍清发过来的。   后妈:沈仲山夜半跳湖死了。   后妈:他留下来一封遗书。   后妈:和你有关。 第66章 黑匣子   沈临很是不可思议,沈仲山死了?   跳湖自尽了?   书里没这么说过。   少年蹙眉思考着,如果是一个感情文,那结局必然是所有阻碍感情的人下线,主角美美HE。   沈仲山?   “先回家吧。”   沈临想不通这件事,倒是也没有太多情感波动。   程光平后续的事……陆家应该会把控。   那药按道理来说,复刻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会有用么?   沈临盯着自己被扣住的手腕,侧眸去看人,不太明白对方的想法。   陆屿廷这段时间,或许太过于安分?   是这样的吗?   小猫歪头。   陆屿廷平和道:“想什么?”   少年摇了摇头,“没想什么。”   书里的剧情歪到哪里去了。   关键节点还是避不开么?   第二日——   沈临去了如烟园,管家叔叔在车内等着,他见到了那封遗书。   备感疑惑。   沈仲山知道他是假死么?   “吃饭了么?”沈云霄垂眸问了问,扫过人纤细的手腕,他还戴着那个佛珠。   “吃过了。”   少年头也不抬地拆开信封,里面是一封用钢笔写的字。   “你和妈看过了没?”   沈云霄一怔,反应过来他在叫谁,几乎心神一颤,垂着眼皮,“看了。”   看过了,还专门把自己叫过来。   写的什么东西?   沈临愈发觉得古怪,直到一目十行地扫过去。   通篇都在说自己做了一个梦。   什么沧海桑田、时过境迁……   ——安安,我梦见你死了,是车祸撞死的,很惨烈。   ——你现在应当是活着的吧?不然你的哥哥会疯的。   ——你母亲夜夜在我身边守着,她说她留给你一个东西,是个老物件,在江北省、源州市、水乡村的一处收为公家的宅基地中,是个黑匣子,她要你去看看。   ——你母亲没有投胎呢,夜夜缠我的脖子。   ——去吧,让她安息些。   沈临整个人都毛骨悚然,脊背寒凉一片,把那张纸扔到了桌上。   被吓得不轻。   “吓到了?不用去。”沈云霄蹙眉安抚道,但视线还锁定在沈临身上,似乎要看出来什么。   少年捂了捂脸,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他真的死了?”   沈云霄眉毛一抬,“妈在查。”   *   容晟集团的职工福利待遇问题被报道,股市也有所影响,风波不断。   程光平的工作还没有辞掉,他只是陪着自己的女儿,还仍然不敢相信自己女儿的治疗竟然是有所保留的。   “我还是不敢相信?我不能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容晟确实帮我渡过了难关,我是个有道义的人。”   他已经做好了陆家会继续摆出一些事实证据的准备。   但是没有。   陆家的人只是撤走了,并以义务资助的目的留下了一笔巨额钱款,用以治疗小女孩的白血病。   “你们不是要药么?”   程光平几乎有些迷茫,仿佛自己唯一的价值没有得到重视一般,但在他赶过去的时候,那些工作人员的表情很是费解。   “不好意思,上面没有这个要求。”   “陆氏只是抛出就业的橄榄枝,接受与否全凭您自身,回见。”   阴云几乎笼罩在他身上。   看不清。   程光平不知道为何,他搜索了下前些日子如火如荼的“畅云计划”,一时间竟入了神。   那实在是一个犹如天堂一样的构想。   基因遗传性的疾病……会得到救治。   成立相关的基金会,用以义务治疗儿童遗传性病症。   ……   医疗团队还在建设中。   妻子很憔悴地走了过来,几乎费解,“为什么瑶瑶会复发?不是说概率很低么?她口腔里都是血……”   程光平久久没有说话。   只是不愿意去质问公司,如果是因为自己掌握着核心机密,防止泄露给其他竞方,就拿家人……他始终不敢相信。   算什么。   治疗一半,留一半。   让他愈发感恩戴德,愈发死忠容晟么?   叹了口气。   复杂的情绪滋生起来。   *   陆屿廷在陈列室前看电脑屏幕,那是一个移动的红点,他在沈家。   做什么呢?   骨骼微微作响。   门推开了。   “陈赟过些日子就来了,届时我会走。”   陆慎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口,神色平静,看了下墙壁上挂着的枪,慨叹了下,“在国内就是不方便,你可以带他去加州。”   “那边的猎区还是很有意思的。”   陆屿廷抬眸看过去,对方年华不再,但仍有余威,总是这么亲切。   “你捏死活物的时候,什么感觉?”   空气一时间变得凝滞。   陆慎笑着看了下人,“大概和你拷着他的时候,一样兴奋?”   “开个玩笑。”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盯着人,“你回加州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旅旅游,钓鱼,或者散散步?”   “噢。”   陆慎似乎只是来通知一声。   垂眸看了下这个房间。   “一直待在暗处也不是很好。”   陆屿廷手腕还有医院的系带,轻轻地歪了下头,反驳道:“父亲,暗处有人陪伴,亮处你只有自己影子可陪。”   不退一步。   “你打着我的名义试探够了没。”   “当心变数成了变故。”   *   沈临被那封遗书吓得脸白了好一会,坐在二楼的椅子上喝了杯温水。   “好点了么?”   沈临轻轻“嗯”了下。   “你记得这个衣柜么?”   沈临闻言扭头看过去,有些困惑,视线中间那只是个米色的衣柜。   普普通通的。   “怎么了?”   沈云霄倚靠着书桌,垂着眼皮看沈临,似乎是在找什么踪迹,轻声道:“你爱藏那里。”   ——偷偷哭。   少年面色茫然,似乎根本没有印象,只是又重复道:“我不是安安。”   仿佛是在往他心口扎一样。   “嗯。”   沈临脑海中其实闪回了几个画面,有些控制不住地捏了下衣角。   漆黑的空间,耳边只有上不来气的呼吸和压抑的抽噎,他在捂住嘴巴哭。   直到柜门被猛地拉开,光亮涌了进来。   ——安安。   他垂着眼皮,口是心非地道,“小时候的事谁会记得。”   “也是。”   沈临似乎坐不下去了,他刚刚已经拍了遗书的照片,准备走,但就在这时,林妍清打过来电话了。   上来一句就是。   “要不要看看尸体?”   “……”   暂时没有这么重口味。   于是婉拒了。   与此同时——   林妍清浑身裹着白色防护服,低头看着那具看不清面容的尸身,轻微蹙了下眉。   这么巧合。   脸撞到假山的石槽里,挣脱都挣脱不开,生前似乎拔过自己的脸。   没拔出来。   活活溺死了。   林妍清觉得自己或许应该笑一笑,但却没有想象中开心,她是不是最近有些焦虑?   “林女士,时间到了,我们这里马上要关门了。”   法医温和地敲了下门,林妍清这才给那面目全非的脸盖上了白布,出门的时候还问了句,“验错尸的概率为多少?”   法医顿时冷了脸,“您这是在质疑我们的专业水平。”   “好吧,当我没说。”   林妍清觉得疑神疑鬼的,或许她自己干过这种事,所以看谁都觉得像在抄自己作业?   她换好衣服出去之后,车子就在面前停下。   郑昀仍旧先下车,给人拉开门,让人坐好自己再去的驾驶位。   “我老公死了?”   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紧了下,低声道,“所以呢?”   “有种做梦一样的感觉,去吃顿小龙虾吧。”   “……”   郑昀闭了闭眼,都已经结束了,那他……   “你那个常春藤在逃大学生,他最近干什么呢?”   *   沈临坐车回了家,先吃了一顿饭,然后就上楼睡觉去了。   陆屿廷应该还在医院,他没有任何怀疑,裹着毯子就睡了。   昨天跑了一天。   累死了。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   门被拧开了,沈临感觉身子好沉,迷迷糊糊的,额角也出了汗。   鬼压床了?   但就在这时,似乎身体又飘起来了,像是在一朵云上,脊背被顺了顺。   沈临不知道自己被抱了起来,脸颊靠在人的肩头,轻轻地呼吸着。   仿佛噩梦被驱散了。   ——你也是重生的么?   没有人回答。   大约一周后,程光平已从容晟离职,并向陆氏求职,但始终遵守保密合同。   并没有泄露任何制药的程序,只是送过来一颗样本药物。   问题解决了。   至少沈临是这么觉得,他看着那颗药经过机器检测,随后被递了过来。   “吃了就好了?”   “是不是可以改善?”   “那是不是就没有幻觉了,也没有幻听了?”   少年几乎单纯地相信。   陆屿廷当着人的面吞服了,沈临松了口气,趴在他的肩头。   “好起来好起来。”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用处。   上辈子这样,这辈子也是这样。   外界放出一个好的信号就可以了。   耳垂圆润又白皙,沈临整个身体的皮肤都被养的很嫩,少年抽条的身体又一直在长。   柔韧又细。   他知道的不多,或者说,似乎是有误差的。   ——你和楚岫什么关系?   ——容明征应该和楚岫是一对的。   ——我是炮灰了。   言之凿凿的语气。   陆屿廷捏着人的手腕,抵住指缝伸进去,十指扣住。   还差一点。   等他把所有事情解决了。   沈临坐在人腿上,睡着了,仿佛安抚物成了对方的臂膀,轻轻地抱着。   手机传来未知号码的消息。   ——你好了么?   很有恶意的试探。   “唔……”   怀里的人发出点气音,嗯了下,然后又抱着睡了。   剧情到了后半段了。   *   沈临后面没怎么见到陆慎,甚至还在家里找了一圈,还很老实地喊了声“爸爸?”   没有人。   “陆总走了,回美国了,给你留了礼物。”   沈临愣了下,从管家手里接过来那个盒子,发现是一盘棋子,纸条草草写了四个字,‘随身保管’。”   “……”   他不喜欢下象棋!   沈临就没有一次赢的。   他本来还想问问背景板大佬角色有什么信息呢。   结果反被问了一堆平常的喜好。   像是被拎着起来甩了甩,叮叮咚咚东西掉了一地。   不过他还是把这个小盒子扔进了自己书包里。   管家看到还是觉得无奈,书包是本体么?   沈临其实是有打算再去一趟陈鹊的老家的,毕竟那个黑匣子他有点在意。   如果真的是很重要的遗物。   不能不取的。   沈仲山就这么死了?   突兀的死了?   他坐在沙发上,其实还是没怎么想通。   书里的结局是追妻火葬场,陆家好像退出榕城市场了,只剩下摇摇欲坠的沈家和容家。   沈临扣了扣手指,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   “林叔,临景山这是什么时候建成的啊?”   管家愣了下,“十多年前了。”   “这么久啊……”   少年似乎只是随口问问。   陆家原本基业不在榕城,是后来才转移产业到这里的。   他们也是在这里认识的。   管家似乎想到了过去的事,轻微蹙了蹙眉。   “要不要吃蛋糕?”   沈临点了点头,坐在椅子上的脚晃了晃。   直到一周后——   HEART科技的“畅云计划”已经在试点,沈临在家里看那个机械狗。   拍了拍脑袋。   掉出来一个晶管。   沈临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拿了出来,上面还有编号,这是什么啊?   管家恰好走过来,和人解释了下,“骨灰。”   “部分关节有加入这些钙化物。”   沈临愣了好一会,才得知了一段陈年旧事,原来活物……是这个意思。   他在空气中挥了两下,感觉没有摸到小狗魂。   又觉得自己好脑残。   “会觉得害怕么?”   管家询问了下,面容平和。   “没有啊!”   少年很是坦然,摸了摸机械小狗头。   沈家举办了葬礼,沈仲山直接被火化了,也剩下一堆钙化物质,不过直接下葬了。   沈临没有去,他和沈家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只不过……他还是想起了那个匣子。   楚岫这段时间没有和自己发消息,陆屿廷看起来也稳定多了,是不是自己可以去一趟老家看看。   说干就干。   “我要去一趟源州市……”   电话那里似乎在忙,有刷刷签字的动静,陆屿廷平和道:“干什么?”   沈临盘腿坐在床上一五一十地说了,“我都不知道水乡村有陈鹊的宅基地,我想着还是要去看看的。”   “可能是假的。”   沈临愣了下,“可——”   “我陪你去。”   还是答应了。   与此同时。   陈崎升看着最新的医疗评估报告,蹙了蹙眉,垂眸打字发消息。   但最后还是删了。   他管不了。   沈临晚上在收拾东西,表情认认真真的,如果黑匣子里面留了很重要的遗物,他一定要去的。   林妍清后面也跟他说了,确实有宅基地。   沈仲山死都死了……总不能变成鬼跟在他身边吧?   呃。   就在装东西的时候,腰一把被提走了,沈临还没弄好他的东西。   睡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白皙的小腿还在床上,试图挣了下,没弄开。   “我没收拾好呢。”语气钝钝的。   陆屿廷单手锢着人,让人坐在自己小臂上,轻声道,“带着金子啊……”   沈临怕自己掉下来,就抱着陆屿廷的脖子,没有察觉到什么暗示。   只是翘翘脚,高兴地道,“其实有个还很好看的,你看你看!”   指了指。   那是一个耳坠。   镶嵌着红宝石,一点都不艳俗。   反而有些异域感。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用手指挑出来,“喜欢这个?”   “也不是啦,这个比较好看!我不戴的。”   沈临想要下来,费劲巴拉地站在床上,跪坐好收拾自己的书包。   “这个也很漂亮。”   翻出来一条项链。   “还有这个!”   一个戒指。   “欸,这个小砖头我也很喜欢。”   少年叮叮咚咚地摆出来自己的心头好,丝毫没察觉到身边人眼神幽暗。   沈临想了想,突然仰头道,“我们是不是没有婚戒?”   “……”   压抑的气氛烟消云散。   似乎仿佛突然点明一个从未注意过的点,以至于刚才的阴暗情绪都无处发泄了。   只剩下无措。   “我的错,我带你去买。”   沈临被再度抱了起来,身子软绵绵的,挂在对方身上。   但是走到门口的时候。   “不要——”   “你一开始确实不喜欢我。”   闷闷的语气。   陆屿廷闭了闭眼,情绪完全被牵着走了,少年又坚持回去收拾书包。   为什么非要全部带走。   有必要么?   “联姻真是不好,搞得好尴尬。”沈临越想越觉得丢人,气得拍了下书包。   拉链扣上了。   他蹙眉自己看床单。   “再结一次。”   沈临扁了扁嘴,“谁要和你结婚。”   说完感觉后脖子凉凉的。   “我、我的意思是……”   人一把被提起来,下巴被捏开,含糊的音节一下子被吞没了,眼尾一下子就潮了。   “唔……嗯……”   沈临被亲得懵懵的,松开了还呆了好久,抬手擦了擦生理性的泪花。   “书包。”   “我的书包。”   闷闷的语气。   仰头去看了下人,眼神很是水润。 第67章 失忆   出门总是没有一次顺顺利利的。   管家其实内心一点也不愿意,如果时间倒退到去年,就在家里吃喝玩乐,那也未尝不可。   何苦要去北方,天气干冷,兴许还没回春。   “非要今天去么?”管家问了下。   沈临都背好书包了,闻言有些小心,轻轻道,“没事的,他陪着我的。”   “我们当天去,当天回,我就去看一下有没有黑匣子。”   “黄历今天不宜出门。”   少年呐呐地道:“上个星期也是这么说的,林叔……肯定没事啦……”   后面的语调甚至有些撒娇的意图了。   最后还是走了,管家从玄关抽屉里拿出了红绳,给人系上了。   他心里头总是觉得不安稳。   为什么陆慎走得这么早……   “拜拜拜拜~”   临景山的门关上了。   别墅里再度回归平静的状态,没有什么人在。   管家盯着空空的茶几,依稀记得当初少年在上面唱歌的样子,灰白、肃穆的画面突然穿插进来。   ——他们不能结婚,但可以生个孩子。   ——女人不是都容易难产死的么?   仿佛是从坟墓里攀爬出来的记忆一样。   林也觉得头疼。   *   沈临坐在副驾驶,认认真真控诉道,“你不能亲我那么重。”   “我老是喘不过来气。”   “怎么可以这样呢?”   仿佛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到了服务区。   沈临被拎到洗手间内,扶着后颈练习了下换气,人眼眸都氤氲着雾气。   他挂在陆屿廷身上,迷迷糊糊地道,“还是有点晕。”   下巴又被扳回来,吻的间隙又缩短了点。   “呼……”   沈临觉得崩溃,有什么好亲的,一直亲。   他被往上一提,抱了起来,沈临想了想说出了自己的困惑:   “你不是不喜欢我出去?”   “怎么这次又同意了?”   陆屿廷轻声道:“大概不得不去?”   他笑了笑,全然不在意。   与此同时——   临景山有政|府要员来访,管家微蹙眉毛,直到对方冷声道:   “户口调查,沈家报案,怀疑他们身死的小儿子‘沈宁安’被囚禁在此处,烦请配合调查。”   管家拧了下眉头,大抵明白了为何非要出门。   这沈家……真是阴魂不散。   等到了江北省内,沈临才迷迷瞪瞪地醒过来,发现天色都晚了,心里有几分对管家叔叔的愧疚。   当天回怕是不大可能。   他仰头看了看后视镜,好奇道,“这次总不能还跟吧?”   “失望么?”   阴冷的语气。   沈临没察觉到氛围变化,只是浑身抖了下,趴在车窗边看外面,“怎么想的呢?我葬礼都办了,找我干什么?”   大约四十分钟,抵达酒店。   沈临坐车坐得好累,躺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最后甚至是被抱着去洗澡的。   他感受到有温热的水在往身上流动,眼皮费劲地睁开,抬眸去看。   抬手去轻扇了下。   歪了歪头。   “我总觉得你没好……”喃喃道。   湿润的脸颊上全是水痕,口腔被指节打开,红润的舌头上缠绕着手指。   抽捏了两下。   沈临单薄的胸膛又开始起伏,气短,体虚,动一动就嫌累。   “不做。”沉稳的嗓音。   猫猫歪头。   沈临愤恨地咬了咬人的喉结,然后啪唧栽到在人的肩头,含糊不清道,“想象……不到你黑化……”   “结芬……”   “不结芬。”   婚姻是坟墓。   沈临潜意识里已经深入骨髓了,毕竟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可怕欸。   还要死一死。   不结不结。   陆屿廷抱着人光滑的脊背,手滑动下去,漫不经心地想着人口中吐露的几句真言。   不结?   “唔……哈……”   浴缸里人挣扎的动作像是鱼儿溅起来的水花,咬着唇,噙着泪,又咬了咬对方的肩膀。   昏睡了过去。   陆屿廷将人包裹干净,擦了擦手指,心思有几分不宁。   看人躺在床上安眠。   撑着手臂去看,静静的。   ——你是来做什么的?   沈临第二天一大早被捞起来穿衣服,顿时又变得活力满满,头发柔软又有光泽。   就是想到沈仲山,浑身都感觉被浇了一盆冷黏的脏水。   最好死了。   源州市区还是老样子,灰扑扑的,来到了水乡村更是如此,就是在想要进门的时候,出了点插曲。   村长拧了拧眉,“你是陈家的外甥?你叫什么名字,拿身份证了么?”   沈临有些无措,沈宁安死了,他的身份不足以——   “有。”   “沈宁安,八年前被认回去了,现在回乡看看母亲留的遗物,劳烦。”   语气平静又淡漠。   村长捏着那个证件看了好一会,有些狐疑地抓了抓自己的脖子,用土话喃喃道,“宁安……是叫这个名字么?我怎么记得……”   沈临听不太清,但被人牵着走了,就在这时,那村长猛然回头,视线忽然看到了相握的手。   “你们什么关系?”   沈临被盯着,一时间慌了神,甚至有些想要挣开陆屿廷的手。   “弟弟。我弟弟。”   沈临怔然地看着人,但确实松了口气。   那村长了然地拍了下自己的脑门,自言自语道,“哦对,就是有个哥哥,我记得我记得。”   “他来过一次。”   北方的宅基地一般都是几间瓦房,上面规定不允许翻建二层小洋楼,所以瓦房上会贴着蓝色的铁片,防止漏雨。   沈临看着村长用钥匙打开破旧的门,里面全是杂草丛生,隐约能看见堂屋的掉漆的门。   “去吧,估计都是灰,你自己找东西吧,走的时候挂上锁就可以。”   村长背着手离开了。   倒是也不怎么管,也就在开始确认身份那里严格了点。   沈临站在原地其实有些无措,他总觉得他占据了沈宁安的身份,要做点什么的,完全洒脱其实也做不到。   他低头看了下手机,试图找出当初拍的照片,黑匣子……在里屋么?   刚想往前走一步,腰被带住,脸上被戴了个口罩。   “去吧。”   沈临困惑,“和我一起去。”   拉着人的手进去找了。   说实话不太好找,沈临也觉得邪门,自己怎么会真的来了。   万一这是沈仲山的阴谋诡计?   万一他没死?   胡思乱想。   沈临最终在破旧柜子的里侧看到了黑匣子,愣了好一会。   没骗他?   陆屿廷轻微皱了下眉,似乎也没料想到这个事实,起身离开了。   避开。   “你走什么?”   沈临面色很是惶恐,轻轻道,“不走。”   最后也没离开。   盒子里很破旧,好像是个首饰盒,打开一看确实如此。   长命锁。   甚至那个黑色的绳子都有些腐朽了,一扯就断。   沈临蹙眉拿了起来,“沈仲山没骗我……”   他跳湖死了?   这么容易?   是陈鹊托梦的?   沈临几乎觉得后颈都凉了起来,垂眸看着那个长命锁,没什么特别的啊。   手指触碰到什么凹槽的部分。   没太在意。   “走吧。”少年仰头去看,“这里怪怪的。”   直到重新坐进车里,沈临还是觉得慌慌的,拉着陆屿廷的手握着。   “回家回家。”   “好。”   但就在走到村门口的时候,轮胎突然打滑了,陆屿廷面无表情地看着路面。   “怎么了?”沈临慌张地问。   “没事。”   陆屿廷冷静地打算下车,但就在这时,沈临拽住了人的手,“干什么?”   “我去看看。”   沈临捏着那个长命锁,“不要,我们打电话,万一有坏人呢?”   几乎有些执拗。   “好。”   沈临松了一口气,觉得安心了些,不过他在又低头看了下那个长命锁。   或许是放的时间太久了,银的光泽都变黯淡了。   叩叩——   村长过来敲了敲车窗,似乎是在说,“你轮胎没气了,不修吗?”   陆屿廷拧眉打开车窗,“知道,我已经打了电话。”   “你站在我们路中间,是会影响过路的,我找人去给你挪下吧。”   合情合理的。   直到村长看向沈临,“你也下来吧,”   笑眯眯的。   陆屿廷拧眉,“他不下来。”   “我打电话。”   村长觉得邪了门了,“你们在车上?车子坏了还不下来?”   沈临总觉得不安心,不知道怎么回事,莫名来了气,“有钉子么?”   “怎么会突然没气?”   少年说话闷闷的,几乎本能想要开门,但手被一把扣住了。   “别动。”   沈临愣了下。   最终还是下了车,因为后面恰好来了辆运土车,挡路了。   一环扣一环一样。   沈临几乎后悔来取这个东西。   陆屿廷下车的时候,轻声和人说话,“上次沈云霄是不是不让你下车,你跑了。”   “不一样的,我绝对不会乱跑。”少年仰头道。   “空寂说你会来源州三次,一次也少不了。”   沈临怔然地看着他,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主持,刚想说什么对方又道:   “你知道的事情很多,但又始终置身事外,你魂不全。”   沈临神色困惑,很是无措,是吗?   “我让你失去自我了么。”   车窗外风声作响。   沈临这才发现街道上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人,只有拐角的电线杆那里有几个大汉在,手里拿着东西,准备往这边来。   不、不是?   “报过警了,你待在原地,不许开门,不许开窗,等我回来。”   车门被砰得一声锁上了。   沈临心乱乱的,刚想说话对方就走了,他低头看着那个长命锁。   想不起来。   什么也想不起来。   他是沈宁安么?   指腹凹槽的触感还是很清晰,他低头混乱地看了一眼。   ——临   仿佛一个巨石落入水中,砸得人头昏眼花,遍体生寒。   沈临眼前一阵阵的黑,他迫切地想要去找陆屿廷,但是手刚碰上车门,就缩了回来。   不安全。   不能。   仿佛是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扎了进来。   灰败的天空,太阳也晒得人心慌。   一个妇人抱着一个孩童在摇,轻轻地道,“我叫你什么呢?”   “你临盆哭得好凶哦,宝宝。”   “妈妈求人给你打了长命锁,希望你平平安安。”   画面突然碎了,切换成一个普通的居民楼。   昏暗的光线……   “你取得什么名字啊?够随便。”   “不如我给你取得,陈鹊,多好听啊,小鸟。”   男人似乎唇角点着烟,低头看了看这小孩子,对着沙发上高烧不止、衣衫破旧的人道,“阿鹊,我抱走怎么样?”   女人跌跌撞撞地跑过来,满脸含泪地抢过来孩子。   “不要,不要。”   男人笑了笑,捏着人的腕骨看了看,“生孩子就是好用,也不自杀了,真乖。”   “等我得空了,我接你过好日子。”   女人还在摇头,一直在摇头。   沈临昏了过去,整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车窗外有人在敲击。   他听不到。   记忆还在持续地灌输……   “你要登记户口……你确定了,要我说你生他干什么啊!你分不到地的,黑户!”似乎是村上的女书记在道。   女人神情恍惚,抱着人有些凝不出神来,“我没办法,可他是个孩子啊……他造了什么孽啊?”   ……   泪水唬住了脸,哭声都变得干哑。   “名字呢?”   “宁安。”   沈临有些喘不上气,他脑海中始终在抗拒这些片段,手指甲嵌进了皮肤里。   不是、不是。   “改了啊,这个倒是不错……”   “宁可安稳么?”   女人抱着孩子,似乎是心如死灰。   握着在世上唯一的一根绳索。   不能死,死了就没人护着他了。   沈临哭得上不来气,眼前一片黑,醒过来的时候低声喃喃着,“陆屿廷……陆……”   什么东西碎了。   车窗碎了。   沈临还尚未来得及碰到手机,脸就被一块方巾捂住了,不到片刻就彻底晕了过去。   人被拖了出来。   *   管家额角都在跳,想到了会有变故,但没想到这么快。   他脱掉了手上的手套,慢条斯理地道,“你有入室搜查令么?你上面是谁授意的?你确定他能在上面一直稳坐高位么?”   对面的人蹙了蹙眉。   “我本科是法学,硕博是金融,辅修是管理,加州对私权保护很高,榕城看起来很不怎么样。”   “你上司是谁,和容家有关系是么,他们是怎么和你说的?”   “以为陆氏在榕城没有根基,所以当作首要拔除的对象么?”   管家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人,“首先,沈宁安嫁入陆家,法律意义上是亲属关系,葬礼举办,程序合规,人已下葬。”   “你们有什么资格污蔑一个死人?”   “其次,你有证据么?”   对面的年轻人有些恼火,拿出一系列的资料,“两个人血型都一样,长相也几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现在是法治社会,谁会容忍你瞒天过海!”   “世界上长得想象的两个人多了去了,单凭这个执法么,容家许给你的东西看起来有不怎么多。”   管家心平气和,“你入了临景山的外围路,没有经过允许,陆氏的律师会起诉。”   “再往前一步,就是私闯民宅。”   语气风平浪静的。   *   消毒水的味道。   刺鼻,又有些过分干净。   “安安?”   容明征坐在床边,垂眸看着人带着泪痕的脸,轻轻地碰了下人的发梢。   “想起来了么?怎么就你这么执拗,一直说不认识我。”   “噢,也对,生我的气。”   容明征似乎想起了前世那场车祸,轻微蹙了下眉,“怎么赌气赌这么久?真和他在一起了?”   语气先是低沉,而后是恼怒,掐的人脸泛出来淤青了。   “开始催眠么?”   旁边有医生低声询问。   容明征松开了手,神色又恢复了平和,甚至弯腰替人揉了下脸。   “不,给他用那个药,再催眠。”   医生愣了下,“可是那个是……”   容明征掀起眼皮看了过去,没有说一句话。   “是。”   “让他彻彻底底忘了联姻后的事。”   大约一直到傍晚。   手机上绵绵不断地传过来消息,容明征看都没有看,无非就是失败。   “沈宁安”这个身份无关紧要。   安安……很重要。   直到有个护士过来,轻声道,“醒了。”   容明征面色平和,似乎终于松了口气,缓慢地推门进去。   少年头上绑着绷带,瞳仁纯黑着,很茫然地看着来人。   “对、对不起……”   眼眶瞬间浸满了泪,垂着的手紧紧攥着床单,他的记忆停留在被赶出容家的时候。 第68章 哥哥   狗血文里的剧情总是急转直下,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原本胜券在握的反派突然就被逮住小辫子了,那些完善的准备和妥当的安排全部被拆穿了。   犹如一地鸡毛洒了一地。   无逻辑中的无逻辑。   容家房间里多了一个人,据说是从外捡回来的孤儿,名字不知道,只是叫安安。   楚先生来老宅的频率高了些,家里替换过的佣人察觉到了些许微妙的变化,认为主家可能心生了偏好。   让人产生了危机感。   “你喝水么?”楚岫轻轻问了下。   面前的人坐在床边,手腕上绑着绷带,是不小心扭到的,他看着人,“对不起。”   楚岫皱眉,“为什么道歉?”   “我不知道明征哥把我当成你,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少年眼皮都是肿的,很拘谨地看着人。   抓了抓床单。   “没关系。”   少年似乎是有些意外,眼睛亮了亮,“真的吗,你原谅我了?”   “我、我可以回家吗?”   楚岫轻微蹙了下眉,轻声道,“回哪里?”   少年无措地歪了下头,磕磕巴巴地道,“我出车祸了……我哥……不知道我怎么样了,我、我想找他。”   语气很认真。   楚岫有些心烦意乱,“沈云霄么?你不是不喜欢他么?”   “他是我哥啊。”   少年呐呐地道。   “我、我不喜欢容明征了,我想回家,我不回去我哥会说我的。”   几乎有些着急。   楚岫蹙眉看着他,突然笑了起来,“只记得沈云霄么?”   “你不记得陆家了?”   面前的少年一怔,心口突然抽痛了下,但还是无措地道,“我知道陆家啊。”   “我不、不联姻。”   少年呆呆的,只是重复地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   直到门突然开了,一股檀香味扑面而来。   容明征穿着正装,迈步走了过来,眉眼温和地看了下楚岫,“你过来了?”   “不可以么?看看你的好弟弟。”语气又变得尖锐。   似乎刚才轻轻问人要不要喝水的不是他一样。   少年看着两个人搂着,难以控制地蹙了下眉,好奇怪。   “我要回家。”   打断了二人的固定流程。   “安安,现在不能回去,沈家对你不好,你就在哥哥这里待着,不好么?”   容明征很和蔼地坐在扶手椅上,垂眸看着人纤细的脖颈,纯黑的眼眸,这么乖巧。   “不好。”   “?”   少年直直地摇头,他有沈宁安的完全记忆,但是性格底色又没完全褪去。   显出几分融合的突兀感。   “为什么?”容明征微微蹙眉,仍然耐着性子问,“不是喜欢哥哥么?”   “楚岫楚岫……我不喜欢的,我不喜欢的。”人甚至没有去看容明征,转而去看旁边的人,眼神很急切。   一边摇头一边露出无辜的神色。   像是极力撇清关系。   楚岫压着微扬的唇角,“嗯。”   “我要和我哥打电话。”少年又仰头道。   容明征面无表情道,“他忙着呢,没空理你。”   “。”   还是不欢而散。   少年在床上看着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愈发觉得古怪,这是干什么?   专门关着自己秀恩爱?   愣了好一会。   “6。”   旁边的佣人愣了下,环顾了一圈,才不可置信地看向发声体,小心地问了下什么意思。   少年表情呆呆的,似乎在想什么事,但又想不起来,抬手揉了揉脸。   好想吃栗子蛋糕。   沈云霄焦头烂额的,他不清楚为什么会有人上门陆家,他没有吩咐过这件事。   但没人信他。   市政的人怎么又倒戈了,说白了还是不放心有外资,还是站在了容家身后。   安安呢?   他闭了闭眼,觉得自己下相当无力,直到总裁办打来一个电话。   ——云霄,去林枫大道4527号。   陌生号码。   沈云霄冷眼看了下,几乎猜到了自己弟弟在哪里,转而拨通了一个电话。   *   容家。   少年在庭院里走来走去,一开始还有些唯唯诺诺的,后来有点烦。   “你好,我能借一下你的手机吗?”   “抱歉,不可以。”   “我想跟我家里人打个电话。”   “不可以。”   屡屡碰壁。   少年想不通,于是坐在院子内的椅子上,看人工摆放的假石。   哥哥……   还在生气么?   他叹了口气,直到垂眸看了下自己的手腕,愣了下,“欸?”   摸了又摸,总觉得少点东西。   容家装潢很具有古典气质,里三层外三层的,不知道还以为北京的大四合院。   少年绕来绕去,走到一个房间面前,有佣人在门口。   “我想找明征哥哥。”   说完自己控制不住抖了下。   “沈宁安”甩了甩脑袋,“不,我要找容明征。”   他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总觉得起了鸡皮疙瘩,垂着眼眸有些迷茫。   门开了。   佣人投射过来奇怪的目光,少年先是骨子里透露出浓重的不自在,而后又开始烦了。   “你看我干什么呀?”   两个人开始对视。   谁怕谁。   对峙ing。   佣人:“……”   容明征在房间里冷淡道,“进。”   但人没有什么反应。   只好重复道,“进。”   少年恍若隔世,才不和那个人计较,走了进来。   这个静室他记得,替他按过头,当时对方眼盲还没有好。   水润的眸子转了过来。   容明征抬眼看着人。   少年站在他面前,视线纯正又平和,只是看了好一会。   “你眼睛好了。”   语气闷闷的。   容明征蹙了下眉,“嗯。”   “过来。”   少年本能地有些不高兴,仿佛这句话一下子挑动起来反感的情绪。   他怎么能说这种话?   不应该他说。   没过去。   那点淡淡的怀念情绪如风一般散开。   “明征哥,我出车祸的时候,我有背包吗?我有些东西掉了。”   “你替我保管了么?”   容明征神色不变,轻轻道,“安安,没有,你没有带任何东西。”   “沈宁安”穿着一身纯色的家居服,站在对面,困惑的表情很直白。   “没有吗……”   少年很是懊恼,抓了抓手腕。   “你帮我找找吧。”   “……”   容明征耐着性子道,“安安,没有,听不懂话么,你没有带东西。”   “可我觉得有啊。”   犟得很。   对面的男人眉心皱着,似乎是完全不能理解,盯着面前的少年。   对方眨巴眨巴眼,轻轻道,“我要跟哥哥打电话。”   “你是只记得沈云霄么!”   人被吓了一跳。   背了背手。   乖巧。   大约晚上六点钟左右,容明征闭了闭眼,给了他手机,坐在书桌面前,冷声道,“打。”   少年欣喜。   啪嗒啪嗒按下一串号码。   对面很快就通了。   “喂……”他高高兴兴地出声。   但下一秒。   “沈临——”   短促的两个字,中断了。   少年愣住了。   容明征气急败坏地抢过来手机,额角一阵阵地跳,“你给谁打的?”   手机被摔得四分五裂。   吓得人脸色都白了。   “哥、哥哥呀。”   容明征说也说不得,捏着人下巴拽过来,“哥哥?哪个哥哥?”   “沈宁安”觉得好疼,眼眸里浸着泪。   一点都没有陆——   欸。   想不起来。   “沈云霄啊。”   “我就这一个哥哥。”   语气闷闷的,很依赖。   容明征松开了手,吩咐人过来,“把他带回房间。”   随后在书桌上静静地待了很久。   想不明白。   拨通了内线电话。   ——过来,给他重新检查一遍。   “沈宁安”回到了房间里面,隐隐感觉到了自己被关起来的事实,但想不通。   这是干什么。   为什么非要在他面前秀恩爱……   少年捂了捂自己的心口,面上有些迷茫,也没有觉得多难受。   他其实一直都在和沈云霄对着干。   或许是叛逆期。   “为什么不找我呢,哥哥。”   他忽然又想起了那串号码,心脏扑通扑通地跳着,沈临?   谁的名字?   那人打错了?   在容家老宅的第二天。   楚岫又按时到访,带过来了点二次元的东西,面无表情的地看人的反应。   少年在床上盘着腿,偷偷看一眼楚岫,又看一眼吧唧,显得有些狗狗祟祟的。   “说什么?”   “你……送给我?”纤长的手指先朝向对方,再指向自己。   少年思维很清楚,“不合适,我原来是替身,你是正主,明征哥哥为什么要把我们放一起?”   楚岫还尚未来得及和人解释,面前的人就呸了下,打了打自己的嘴巴。   “容明征。”   “我叫的好恶心啊。”   楚岫:“……”   吊诡。   “沈宁安。”楚岫微微俯下身子,轻声道,“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应该记得什么?”   “没事。”   楚岫歪了下头,很缓慢地说:“你如果一直在容家,我倒是见你变得容易一些了。”   “不过,不是很好。”   “你见我干什么?”   “……”   “沈宁安”又搓了搓自己的脸,他长这么大没见过这样子的人,奇奇怪怪的,简直跟小说——   欸?   就在这时,门开了,医生进来了。   少年看见容明征,上去就道,“我要和哥哥打电话。”   “……”   乐此不疲,重复,重复。   活体复读机。   手腕被拉开,少年痛呼了一声,委屈巴巴,偏头扭到一边。   容明征闭了闭眼,将手递给医生,“哪里出错了是不是?安安不是这样子的。”   楚岫眉毛微挑了下。   少年狐疑地转头过来,不可置信道,“我是安安啊!”   “为什么这么说啊!”   “你太过分了。”   容明征被吵得头疼,阴郁道,“你再吵!”   诡异地安静了。   “我要和哥哥打电话。”   复读机再次现身。   容明征想起来就想捏死面前人的喉咙,让他打,他打得谁的号码?   记不得人,记得号码?   好似精心织出来的网被一个树杈子活活捅破了。   “我要和——”   一记冷眼扫了过来。   少年垂着头,不吭声了。   手腕被抽走了三四管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容明征震惊了,“你哭什么?”   安安从来没有哭过,向来都是听话又乖巧的。   “疼啊!”   医生给人按好棉签,“不抽了不抽了。”   少年垂着脑袋,越想越生气,“我要回家。”   “我要回家!”   楚岫抽了张纸巾,给人擦了擦泪,动作进行到一半才想起来人设。   狠狠地擦了下。   “……”   少年被抽完血之后,整个人变得很疲惫,没什么力气说话了。   只是烦躁,讨厌。   还没、没和哥哥道歉……   他不是故意攀容家的高枝的。   不是。   从来都不是。   下巴猛然被捏住,用的力道十成十,“沈宁安”疼得微微蹙眉。   “安安?你是仗着我不敢动你是么?”   面前的少年几乎不假思索,“主角不能搞3/p……”   容明征蹙了下眉。   什么词?   楚岫愣了好久。   但少年啪唧昏了过去,胳膊上大片的淤青显了出来。   看着着实可怜的很。   *   古刹里安静十分。   小和尚在石井那里挑水,四处环顾一圈也没找到那个漂亮哥哥。   觉得奇怪。   他是陆施主送过来的,其实是有些隐约的雏鸟情节的,奈何对方冷漠至极,实在难以接近。   沈临……是沈临吧……   怎么这次没来。   木窗幽静隐蔽,墙角甚至还有些青苔。   ——重演了。   无法改变。   剧情突兀地倒转,犹如上辈子一样,精巧的布局也无法改变变化的棋子。   子弹都穿不透的车窗能被这么轻而易举地用砖头打开,简直匪夷所思。   似乎有看不见的手,替代人操纵现实。   陆屿廷上辈子就领教过了,一到这个时间点,所有的布局全部乱了,合作伙伴突然站在对立面,媒体不遗余力地抹黑。   甚至精神都逐步错乱。   ——那重来有什么意义?   倘若外人来看,定然会认为这是痴人说梦,覆水难收,光阴不去。   ——自然是有解不开的执念,沈施主才是一切的源头。   ——他是破局的点。   棋子缓缓落下。   但就在这时,主持手中的棋子被半路劫走了。   “这是何意啊?”   小和尚还在窗户下偷听,踩着的石头哗啦啦翻了。   隐隐约约只能听到后面一句话。   “他不用入局。”   “他当棋手。”   *   “阿嚏!”少年浑浑噩噩地醒了过来,抓了抓脸,开始四处溜达。   “我渴了。”   佣人看了他一眼,给人倒了杯水,“沈宁安”坐在椅子上,看着水杯。   “谢谢!”   咕咚咕咚开始喝。   乖巧。   “我可以借你的电话吗?”   佣人忙不迭地跑了,从醒过来一直说这句话,少爷说了不可以给。   扣工资的。   但身后跟着个小尾巴,“我想找哥哥,我出车祸了,他会担心的。”   “姐姐,姐姐!”   “漂亮姐姐!”   容明征在实验室内看报告,面容压不住地烦躁,“你说没问题?”   “他现在的性格分明就不对——”   医生是个苦命人,垂着头静静地挨训。   “算了,你下去吧。”   正当人走的时候,容明征又补了句,“记得跟401病房续血。”   “别让他死了。”   似乎等了半个小时,容明征深吸一口气,回了老宅。   推开门,没有人。   但是刚一转身,面色苍白的少年就站在门口。   犹如鬼一样。   “明征哥哥,我做错事了?为什么不放我回家?”   少年困惑至极。   “我没有要破坏你们的感情。”   容明征有一瞬间的心悸,面无表情地道,“安安,小孩子不要躲在门后面。”   “会吓到人的。”   佣人已经就水吞服了两颗降压药了。   少年点了点头,“好。”   “我要和哥哥打电话。”   再度重复。   容明征额角一直在跳,忍着耐心道,“不可以。”   “你赶走我的,怎么现在又不赶我了?”   “沈宁安”眼神空洞,仿佛像是不理解一样,“我出车祸了,我要和家里人说,他们会以为我死了的。”   直白的话语,单纯的面庞。   说者无意,听者惊骇。   “你有家里人么?”容明征很轻地笑了下,拉着人的手往里牵,阴冷地冲旁边的人道,“以后不要让他乱出门。”   “我有。”   少年突然站定,甩开握住自己的手,认认真真地直视过去。   “谁?沈家么?沈家不要你了,你已经死了,沈宁安这个身份早就没有了。”   少年面色一片惨白,“什么意思?”   “我、我死了?”   容明征觉得棘手了起来。   只能转而敷衍道,“你不是想要你的书包么?”   “拿给他。”   “沈宁安”立马转移了注意力,接过来了自己的书包,认认真真地清点东西。   套上了手串。   就在这时,容家的门铃响了。   “安安?”沉稳的嗓音传了过来。   容明征微微蹙了下眉,但还是让人打开了门,沈云霄始终眉目一片阴云,直到看到熟悉的面庞。   少年扁了扁唇,眼眶一下子蓄满了泪,上去就抱住了人的脖子。   “哥——”   委屈死了。   沈云霄被人讨厌贯了,从来没有被这么亲近过,愣了好一会,随后才摸了摸人的头,发丝柔软。   但还没来得及安抚。   “我、我是鬼么?” 第69章 筹码   沈云霄蹙眉,拍了拍人的脑袋,“不是。”   “谁说的?”   少年松开了自己抱着人的手,十分理直气壮地指容明征,手腕上的串珠贴在白皙的手臂上,显得十分相配。   “他!”   “……”   容明征面无表情地看过去,几乎要把人看出一个洞来,冷笑了下。   “安安真是性情大变。”   沈云霄不满,平静道,“他从小就这样。”   语气很是平和,没有任何接受不来的,坦然地直视过去。   “谈谈?”   少年还没来得及多解释几句,人就被佣人带走,几乎是半强制性的。   “不、不是?”   茶室。   烟雾缭绕,古典韵味很浓重。   沈云霄看出来了端倪了,冷静质问,“你给他用了什么?他很讨厌我的。”   容明征眉眼有几分烦躁,讨厌,讨厌上去就抱么?   “没用什么。”   “死不了。”   茶杯瞬间摔碎,四分五裂。   “容明征!”   少年被关回了房间,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这样。   明征哥哥……   啊,好恶心的称呼。   少年又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歪了下,想要把水倒出来。   他穿着拖鞋走来走去的,最后抬起来自己的手,看了看自己的手串。   深色的,莹润又有光泽。   “沈宁安”一下子踏实了,不过好像被什么红点闪了下,他困惑地揉了揉眼睛。   贴着手腕,“喜欢。”   距离很近,导出来的图像是模糊的,但声音朦朦胧胧传了过来。   衣服细细簌簌的,少年在翻找东西。   暗室里的人在一寸一寸地看。   ……   少年越翻越高兴,他的包里有好多好东西。   金子,金子!   “沈宁安”身边有佣人看着,他也不在意,捞出来一件挂自己身上。   乐此不疲。   沈云霄推门找弟弟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金光闪闪的少年。   “……”   “哥!”   人甚至兴高采烈地下了床,转了圈圈。   “好看不好看?”   沈云霄垂着的手原本是紧握着的,现下又轻轻松开了,温声道,“好看。”   “欸……你好像没有骂我?”   少年面色又突然变得平静,歪了下头,“你居然真的夸我了。”   “沈宁安”往后退了几步,背了背手,心脏怦怦的。   小心翼翼的。   沈云霄心脏一抽一抽地疼,抬手伸了出来,“回家吧,我来接你了。”   “安安。”   少年还是不动,“你过来。”   青年愣了下,抬步走了过去,面容平和。   “沈宁安”算是高兴了,歪了歪头,绕着人走了一圈,认认真真道:   “你们不是能走过来嘛!”   “为什么非要我走来走去的。”   少年本能的思维逻辑很直白,没有任何婉转的想法,他又往后退了一步。   “哥哥过来。”   沈云霄:“……”   容明征看着桌面上签署的文件,面无表情地摩挲了下手指,沈家的的确确是个好用的工具。   但就在这时——   啪!   什么瓷器似乎碎了。   佣人吓得胆战心惊的,少年站在一旁,面色困惑。   沈云霄捏着他的手在看。   刚溜达的地方太远了,不小心撞到花瓶了。   佣人看到主家过来,顿时腰弯得更深了,磕磕巴巴地道,“先、先生,这是他不小心撞到的……这可是……”   少年歪头一看,提前道,“你不会要说是某某朝代的花瓶吧?”   “你的花瓶撞到我了。”   “不是我撞到花瓶。”   容明征眉心都在跳,挥了挥手让佣人下去。   “安安没事吧?”   少年摇了摇头,但直言不讳,“我手很疼。”   “……”   容明征面无表情地道,“我给你请医生。”   “那倒不用了。”   少年认认真真道,“以后不要把花瓶摆拐角就可以,妨碍人走路。”   沈云霄咳嗽了两声,只是打断道,“没什么事我就带安安回家了,那——”   “等等。”   容明征温和地笑了下,抬手从口袋里给过来一个白药瓶,“出现问题了,可以喂他。”   “慢走。”   气氛变得僵持,直到。   “我还在这里呢。”   少年歪了歪头,站在二人的中间,困惑地道。   容明征眼皮都在抖,闭了闭眼,“安安,小孩子不要插嘴。”   “我不是小孩子。”   秒答。   盯着人看。   “我生病了么?我为什么要吃药?”   容明征几乎被吵得心烦,冷声道,“你以前话这么多?”   “沈宁安”站在他面前,面容平静,很茫然地道,“安安是人,安安当然会说话。”   “我不开心的时候,不会说那么多话的。”   “我不喜欢你。”   容明征愣住了,阴沉的情绪扑面而来,但人已经扭头了,又站回去了。   他在仰头问沈云霄,“我生病了么?哥哥?”   依赖的情绪。   沈云霄垂眸看着人,“没事。”   绕开了这个话题。   牵着人走了。   容明征心烦意乱地看着那个花瓶,冷笑了下。   没变化?   怎么可能。   车内——   “你喜欢容明征么?告诉我,真的喜欢他么?”沈云霄把车子停到一个路边,温声去问。   少年原本是在看自己在阳光下的手,确保自己不是鬼,闻言懵懵地看了过去。   “你讨厌我吗?哥哥。”   并没有回答,而是问了自己的问题。   沈云霄心口都在颤,摇了摇头,“不讨厌,不讨厌。”   “沈宁安”眼睛瞬间就红了,定定道,“不对,你讨厌我。”   面前的人皮肤白皙,下巴瘦削,怔怔地说话的时候,显得尤为孤零零的。   “我……我给你发消息了……你不理我……我出车祸了,你也不来找我……”   “还、还要把我送出去联姻。”   眼泪啪嗒啪嗒地掉。   他只是在陈述,情绪一点点弥漫开来,“沈宁安”不会平铺直叙地说,“沈临”会委屈地全部说出来。   “不联姻,不联姻,以后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我发誓。”   少年歪了下头,停了泪,回答道,“明征哥哥有对象……他把我当替身,可是我照顾他,他也没有给我钱……我为什么还喜欢他?”   像是错乱的思维在冲撞。   少年像是在自言自语。   沈云霄轻微蹙眉,直到看到人拍了拍自己嘴巴,很无措地道,“哥,我怎么回事,我叫的好恶心。”   “我一直叫他明征哥哥,太奇怪了。”   “咦惹。”   面前的人脸颊上还有泪痕,睫毛都是潮湿的,但是情绪来的快,又走的快。   自己给自己擦了擦。   意识到有人看自己,抬眸望过去,“哥哥?”   “嗯。”   去了如烟园——   少年进门的时候还有些瑟缩,紧张地看向沈云霄,“我、我换件衣服,阿姨会说我的。”   沈云霄面色很难看,微微垂眸和人说,“辞退她了,哥哥之前没在意她,她欺负你是不是?”   “辞退了。”   又重新道。   后面几乎手都在抖,“沈宁安”感觉自己脸被轻轻碰了下,面前的人微微弯腰,一点一点说:   “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   “哥哥错了。”   “哥哥以后再也不说你了。”   “回家,我们回家。”   一阵风吹了过来,纯黑的瞳仁倒映出几乎情绪失控的男人。   “我死了么?哥哥。”   乌黑的发丝被摸了摸,“没有,你好好的。”   “沈宁安”一把抓住自己脸上的手,歪头轻轻地问,“可你这样子,好像是我死了一次一样。”   春寒料峭,风吹的人下巴泛红。   林妍清匆匆从外地赶了回来,手里的资料还没来得及通气,就得知了沈宁安被“赎”回来的消息。   家里照旧如初,甚至餐桌上还摆热气腾腾地汤水,自己的大儿子在做饭。   “……”   林妍清退回去,又重新开了次门。   “怎么回事?”   沈云霄面无表情道,“没什么,安安回来了,他在楼上睡觉。”   “他不是在陆家么?不是容——”   林妍清一下子反应过来了,质问道,“你和容家达成了什么交易?”   一阵死寂。   “沈宁安”下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后妈扇人的场景,巨用力,看起来巨疼。   少年吓得又回去了,贴着门左脚叠右脚。   直到门被扣响,沈云霄上来叫他下去吃饭。   害怕jpg.   饭桌上——   林妍清拧着眉毛看人,“沈临?”   少年原本还一直垂着头,听到名字立马抬眼看了过来,眼睛大大的,“您在叫我么?”   沈云霄蹙眉,面不改色道,“你叫沈宁安。”   “沈云霄!”   筷子被放下了。   少年乖乖坐好,也悄悄放下了筷子,抿了抿唇。   “你吃你的饭。”林妍清蹙眉。   少年眼观鼻鼻观心,也没敢吃饭。   老老实实的。   把人给整笑了。   “一点也不记得了?”   林妍清摸了摸人的下巴,往上挑了下,“沈宁安”呆呆地看人。   “阿姨……”   闷闷的语气。   “叫妈。”   沈云霄捏着筷子的动作一紧,没说什么。   “妈、妈妈。”   林妍清侧眸看了下自己儿子,心里冷笑一声,不自觉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啊……”   “妈,你别搓他头发。”   面前的少年可怜兮兮的,头发被揉乱了。   呆呆的。   沈云霄蹙眉站了起来,弯腰直接把人单手提了起来,放了稍远一点的位置。   “坐这里吃你的饭。”   场面一时很安静。   “陆家你想好怎么办了么?”   林妍清倒是也不避讳,直接道,“我能撑三个月,你……能撑三天么?现在第二天。”   “你吃饭。”   林妍清抽空安抚了下呆滞的人,权当是个小孩儿。   “幸好现在公司股份大头在我这里,你签的东西我可以当废纸……麻烦,是麻烦了点。”   “你就这么不成器?容家让你屈服你就屈服?”   沈云霄始终是沉默着,但听到这句话抬眼看了过来,“每个人回来的目的都不同,我只是想让沈宁安平平安安。”   “……”   咣当——   少年勺子滑了下,发出点动静来,无措地看着两个人。   “对、对不起。”   林妍清叹了口气,撑着手臂看人,淡淡地道,“还是得老娘执掌家业。”   “沈宁安”愣住了,在他的记忆里,后妈始终是一个美丽端庄大方得体的温柔女人,是不会和“老娘”这种自称挂钩的。   “吃吧吃吧,小可怜。”   抬手摸了摸人的发梢。   少年不自觉地蹭了下那个手指,林妍清心都化了,越小越听话,记忆都倒退了。   小朋友。   不是很想还给陆家呢。   “你怎么想的我不管,反正就两件事,一沈仲山可能没死,我花了大钱去查基因比照,发现有人给我作假,你去查;二、安安身份的问题,你要给他处理好,起码要比陆家做的好。”   林妍清撑着手臂看旁边的小孩,轻轻地道,“你以为你很深情么?”   “安安不是筹码,单凭这一点,你确实比不上陆屿廷。”   语气很平和。   但就在这时,少年直直地望了过来,“谁?”   似乎是眼神湿漉漉的,又或许是表情过于无措茫然。   林妍清那点恶趣味又上来了,蹙眉故作思索道,“谁啊?”   “我也不知道欸?”   沈云霄蹙眉刚想起身,但被一个目光定下了,林妍清面无表情地道,“安安啊,你说你哥哥长得好看么?”   气氛顿时变了味道。   “好看。”   沈云霄心弦动了下,阴沉的情绪被安抚了。   “那身材呢?安安觉得呢?”   沈云霄抿了下唇,完全不清楚自己母亲要说什么,紧张了起来。   “哥锻炼身体的,很好啊。”   “可以一拳打翻我。”   少年认认真真道。   或许是某些模糊不清的踹门记忆。   林妍清:“……”   算了,也行。   “容明征又盲,又瘸,也就一张脸能看的过去,好了虽然是好了,但谁知道他还会不会复发。”   “我很不明白,你——”   少年本来还以为要批评大的,一副看热闹的心态,结果被一个大荒囚天指弄的一愣,正襟危坐了起来。   “为什么喜欢他?”   沈云霄蹙眉,但就在这时,手指又一转,林妍清又道,“你哥为什么会觉得比不上他?”   一阵沉默。   “跟中邪了一样。”   大的小的都很无措,“沈宁安”甚至磕磕巴巴地道,“我不、不喜欢了。”   林妍清面无表情地看人。   少年太紧张了,举起了手,“我发誓。”   视线再度一转。   沈云霄面无表情地说,“容明征不知道实际控股方是您不是我,消息没有走漏。”   “我有准备。”   视线还在继续。   “沈仲山的事我一直在查,不然我不会那么快去容家,当然是因为有进展。”   林妍清狐疑地蹙了下眉。   “是,我有私心,我想赶紧接他回来。”   承认了。   明亮的吊灯下,所有心事都被摊开来讲。   情绪的重压一瞬间散开。   坦坦荡荡。   直到旁边的少年愣愣地问了句,“我、我忘了问了,沈……爸爸,他……”   “死了。”   林妍清笑眯眯地道,“虽然现在不太确定,但是家里没有那个讨厌的人了。”   “高兴不高兴?”   少年怔怔然,觉得一觉醒来世界都变了。   礼貌性的笑了笑。   但又觉得掉功德。   “陆屿廷是……”他还是着急地问。   林妍清摆摆手道,“害,你前夫。” 第70章 逃避   少年愣住了,但好在脑子总算反应过来了,“我、我失忆了?”   沈云霄抿了下唇,最终也没有趁人之危,抬眸道,“是,现在的时间是一年以后了。”   少年怔怔然的,甩了甩头,“我有前夫?”   沈云霄:“……”   林妍清一边夹菜一边道:“嗯呢,宝贝儿。”   “容明征估计觉得你哥不会告诉你失忆的事,还给了他加强你失忆的药,可见你哥之前是个多坏的人啊。”   沈云霄捏着筷子的手越来越紧。   “他把你嫁给陆家过了,你后头不开心自己又跑了,假死了一次,你前夫给你办了葬礼,把你逮回来了。没办法了,你沈宁安这个身份死了。”   林妍清慢悠悠地道,“但你们后面还是在一块,你去了趟水乡村,被容家绑走了,捂了药,脑子就变成现在这个小呆瓜了,什么也不记得了。”   “噢,现在你叫沈临,你自个儿取的。”   一连串的信息就这么毫不遮掩地灌了过去。   完全没有任何犹豫。   林妍清撑着手臂想了想,又道,“你哥喜欢你,记得离他远点——”   沈云霄砰得一下站了起来。   面色一片惨白。   仿佛腐烂的心被人一把挖了出来,处以众刑。   呼吸都要暂停了。   但少年很是茫然,“哥哥终于喜欢我了么?”   “我以为他讨厌我。”   “我也喜欢他。”   林妍清愣住了,因为她忘了,面前的人记忆回到了一年前,那个时候他甚至没过生日,十八岁。   小孩子。   哪有什么旖旎的想法。   沈云霄几乎有些失态,额角都渗出了细密的汗,手指冰凉无比。   “哥、哥哥不讨厌你。”   “哥哥后悔了,我把你送去联姻了……”   “这是我此生做过最错的事。”   他一字一句地道,心如刀割,记忆倒流,可时光无法倒流。   安安……安安。   沈云霄有时候会想到他在衣柜里偷偷哭的时候,那么小,被凶了也不吭声,咬住唇掉眼泪。   但就算这样,等他打开柜门的时候,人还是会委屈巴巴地抱过来,小声小声地喊“哥哥”。   他不记仇。   沈云霄控制不住情绪,起身走了,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卑劣的人才会趁人之危。   他只是想要留存下两个人没有隔阂的记忆。   一天也好。   “哥怎么走了?”   林妍清回了回神,说实话心情有些复杂,是不是,逼他太紧了。   怎么那么个神态。   像丢了魂一样。   “没事,吃饭啊。”   少年埋头吃粥,过了一会又仰头问,“他凶不凶?”   指代对象不言而喻。   *   十二个小时内。   各大新闻媒体几乎一路飘红,头版头条都是沈氏收养了儿子,其长相同原先的私生子几乎一模一样。   启英集团就是沈氏,外界经常习惯用掌权人的姓名来代指,主要是为了免除不必要的法律责任。   但这导致林妍清很不愿意付尾款,“为什么叫沈氏啊?不能叫林氏?”   此刻正是凌晨四点半左右。   母子二人几乎忙了一夜。   “如果您想的话,我们两个可以跟您姓。”沈云霄面无表情地道,心已经冷的很了。   偏偏林妍清没有察觉到人在生气,只是认真考虑了下,“哈哈哈……”   “你的名字倒无所谓,安安的哈哈……他叫林临。”   “那可太好玩了,临临,临临,临临。”   沈云霄蹙了下眉,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这是重新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沈宁安”这个身份背负着联姻、工具、车祸……的重担,让人无法承受。   林妍清正是知道这个事实,才会愿意去策划人“假死”,但是后面的结果不甚理想。   这些有权有势的人,照样会找到他。   林妍清想了想,倒不如彻底舍弃掉原来的身份,重新造一个出来。   沈仲山就算没死,也绝对是半活不活的状态。   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沈家本就有安安的一部分财产,现在也是理所应当,林妍清记得这小孩原来说过的话。   “没有人会永远护着我的……”   思及此。   “沈云霄。”   青年面色依旧冷淡,垂着眸在看文件,闻言看了过去,“真要改名字?临临也可以。”   “你护着你弟弟。”   “我死的会早一些。”   *   “沈宁安”是在去宴会的路上才发现自己变成“沈临”了,迷迷糊糊的,揉了下眼睛。   “去哪里啊?妈妈。”   林妍清穿着礼服,正在给自己补口红,闻言扭头检查了下身旁人的脸蛋,捏了一把。   “啧,挺嫩的。”   “你不是假死过一次么?后面那个身份有够乱的,正好趁着这次机会,给你重新声势浩大地搞一次。”   “就叫沈临。”   沈临不知道为何,心一下子定了下来,轻轻道,“好。”   但是就在这时,面前的人又喃喃自语道,“说实话……我总感觉自己被当枪使了……”   “他怎么会轻而易举就把你弄丢了呢?”   “还是容家。”   林妍清越想越纳闷,最后直起来身子道,“这才第三天,宝贝儿,算下来你就在容家待了一天,你干什么了?”   沈临面色迷茫,想了想,“没做什么啊。”   “就是打碎了一个花瓶……”   林妍清当即嫌弃道,“切,不过一个——”   “一对茶碗,一个砚台……”   零零散散说了一堆。   “他嫌我吵。”   林妍清沉默了一会,决定还是不说容家爱收藏古董的事了,不过……   “啊?”   “嫌你吵?”   “你不一直这样子么?”   林妍清的记忆是和沈云霄的趋同的,安安是个腼腆的孩子不错,但实际上他也是爱说话的,开心了就会围着人分享事情。   只有被拒绝了。   显得沉默又寡言。   归根到底,还是不够开心。   沈临点点头,“嗯嗯,我不吵。”   车子稳定地向前行驶着,两个人偶尔说一些闲话。   ——欸?还戴着啊。   ——啊……这个,不是我的么?   ——是你的。   *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榕城的上流社会几乎都来了。   有的是为了交际,有的则是为了看热闹。   毕竟谁都想要知道沈家要玩出什么名堂。   私生子、父亲先后死去,现在突然冒出来个长相一样的养子……   ——我有内部消息,这个养子……说不定就是……   ——嘘!当这是哪里呢?听说容家要和沈家联姻呢……用养子么,二次包装的哈哈……   正当这群人下流地谈论着,突然冒出来一个清澈透亮的声音。   “真的吗?”   “废话,这当然是真的,容家那边几乎百分百确定,就是不知道那位怎么处理那个贫民子,他是两个都想要吧。”   “叫什么?白月光与朱砂痣哈哈哈。”   少年蹙眉,“你看了不少网文吧?”   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一愣,“你怎么知道?”   “我蓝牙耳机连上了你的听书软件……”明暗的灯光下隐约能看到一张漂亮的脸。   中年男人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解释道,“哎,忘关了蓝牙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欸,你是哪家的孩子啊?倒是没见过。”   沈临歪了歪头,温和道,“沈家的,那个二次包装的养子呢~”   “……”   啊啊啊啊——   服务员立马过来,看到脸憋成猪肝色的中年人,非常担忧地问,“需要拨打120吗?”   “滚!”   服务员面色一变,这猪精怎么回事,偷偷转身离去,准备给他上隔夜的菜。   沈临也就溜达了一小会,没一会就被沈云霄找到了,眼神迷茫的跟个小鹿一样的。   “你就在这里待一会,不用你上台,我给你西装内侧安了定位,周围的安保都是我们家的人。”   “今天之后,你的身份就……陆家……到时候你……”沈临听的迷迷瞪瞪的,只是眼神四处乱晃,他想找一下那个前夫。   “啧,听了没有啊?”   沈临这才回神,一个劲地点头点头,在人走了才发下自己忘记问联姻的事了。   拧了拧眉头。   大约是过了几分钟。   台上有人在说话,沈临没太认真听,只是找人,直到在暗处撞入了一个人的目光中。   ——感谢诸位前来,沈某不胜感激,前些日子风波不断……   ——我母亲对于事故伤亡感到痛心,实在寝食难安……   “过来。”   沈临愣住了,他长得好好看……不由自主地往前走了几步。   光线略微昏暗,显得人轮廓尤为清晰。   一点点走近。   林妍清正在酒会绕着圈找人,转头一看,发现一抹熟悉的人影已经被牵走了。   “。”   芬兰旅馆的老板……怪不得不拦呢。   就在这时,上面也说得差不多了,一时间一阵哗然。   容晟的人甚至走了过来,面色难看地想要讨个说法,但林妍清一律回绝。   ——这不是商业酒会,不谈生意。   ——林家暂时没有联姻的想法。   ——你说沈家?不知道欸。   ——公司是我的,股份早转移了,我聘用了我儿子。   ——不可以么?   宴会主要就传达了两个消息,沈家……不,应该是林家,收养了个孩子。   然后就,没有了。   林妍清给外人的形象始终是开画展的艺术人,以至于很多榕城的人忘记了她曾经是经商大户的独女,入赘的事久而久之被人淡忘了。   沈家一开始就不是沈家。   只有林家。   沈云霄知道这次宴会过后,算是不留余地地和容家撇干净了,反正一开始就没好过。   “安安呢?”   林妍清手里拿着酒杯,微醺道,“自己跟着人走了啊……”   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你和陆屿廷是商量好了么?”   沈云霄面色微顿。   “我怎么觉得,你们像是比我多知道些什么一样?”   *   酒店外花园——   沈临心扑通扑通的,反正衣服上有定位,哥哥会知道自己在哪里。   他垂眸看着人的手,最终没忍住道:“陆屿廷?”   声音脆脆的。   小径上有石板,周遭很是静谧。   手指被撵开,十指扣住,对方转过身来看人,眼神暗沉如水,“不是不记得我了?”   “老婆。”   沈临蹭得一下就红温了,吓得立马要挣开手,但是被反手一拽,人差点撞过去。   “我是想让你知道你是谁,但没想到出了偏差,你把我们的事忘了?”   语气阴飕飕的。   沈临感觉自己脸被抚了下。   什么自己是谁?   他听不懂。   “没、没忘。”   不知道为什么,沈临上来一句条件反射,杠回去了。   陆屿廷沉默了一瞬,“那记得什么?”   “吧唧。”   “……”   沈临只好又认认真真地道,“我的谷子,是不是,在你那里?我想起来一点。”   “……”   上辈子这个时间节点,沈宁安这个名字几乎都没有人提及了,沈家也破败不堪,畅云计划早就夭折了。   只有容家突然变得蒸蒸日上。   唯一的变数是面前的少年。   剧情变了。   延迟了。   陆屿廷捏了下人的脉搏,不过一天,主角的影响就这么大,瞬间就恢复记忆了。   药物加催眠么……   沈临站在原地,怔怔地看自己的手腕,他在把脉么?   但是。   啪唧——   伸手打了下。   沈临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道,“我、我看你的手在抖。”   “没事。”   上辈子这个时候,也差不多疯了。   本来这辈子只会更快。   “要去我家拿你的东西么?”语气很是凉薄,宛若阴冷的信子在探人的耳廓。   “保存的很好。”   又补充了句。   沈临被拉着手腕,怔怔的,他本来想要点头的,但又摇了摇头。   “太晚了,不去。”   “我要和哥哥说一声。”   沈云霄就是在这时出现的,拧眉喊了句,“安安。”   掌心的手开始往外挣。   陆屿廷松开了,面色微白,漫不经心地想着。   幸好办了葬礼,他不用顶个丧偶的头衔。   沈临愣了下,“你松得为什么这么快?”   气氛一下子被打破。   沈临不知道为什么挺生气的,又站了回去,仰头看人。   “你说话啊。”   陆屿廷有些轻微耳鸣,眼眸如浓墨般盯着人,轻声道,“你不是要走?”   “回去吧。”   出去一趟都要带着包,全部都带走了,他来去自由。   夜风轻轻地吹着,撩拨着人的心。   沈临歪了下头,几乎是本能反应,踮脚捂住了对方的耳朵,“你怎么了?”   距离都缩近了。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安安。”   沈云霄又喊了声,沈临几乎以为自己要被拎走了,但是对方只是面无表情地道,“去别人家里做客要有大人在。”   ?   临景山——   管家叔叔隔了三天才看到人,心都扑通落下了,但得知人不记得自己了。   一瞬间仿佛苍老了几岁。   “林叔?”   沈临上来就叫,管家觉得自己又年轻回来了,“这不是记得么?”   “我、我不知道……”   只是本能反应。   沈云霄只是同人道:“你不是要找你的东西,去拿吧。”   角色仿佛调转了下。   之前拿日记的时候,是反过来的。   陆屿廷神色淡然,不出意料地听到了那句,“谈谈?”   沈临上了二楼,一路直通卧室,完全没有任何陌生的感觉,怔怔地坐在床边。   他揉了揉脸,但就在这时,尖锐刺痛的图像钻入了脑海中,血色的场景,皮肤磨擦沥青路面,血肉破开了……   手腕顿时失了力,呼吸变得沉重。   死了么。   沈临大口大口地喘气,苍白的脸上渗出些汗水来。   不对。   他死了一次。   视线环顾了下周围,书桌……衣柜……含糊不清的耳语……乱七八糟的水声。   哭声。   车祸……   车祸。   沈临困惑地想着,哥哥说……失去了一年的记忆,那就是车祸以前的……   可他为什么给自己取名叫沈临?   车祸之前——   错乱的记忆碎片如同洪流一般席卷而来,另外一个完整的人生叠加了起来。   从出生到上学到毕业……一直到车祸。   沈临整个人头晕眼花的,犯了阵阵恶心,闭着眼睛不用看就找到了路线。   开始干呕。   ——我、我是西林区,长兴街道,众星福利院出生的……   ——我不是沈宁安,不是!   执着对抗的情绪又扑面而来。   沈临恍恍惚惚地站了起来,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里面的人一出宴会厅就换了舒服的T恤。   纤瘦,苍白。   他抬手冲了下手,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脸,眼眶通红。   摇摇晃晃的。   沈临拽了下自己的衣服,怔怔地看自己的胸口,光洁一片。   哈……   少年扬唇笑了笑。   想起来了。   自己是穿过来的……   沈临撑着洗漱台,呼吸渐渐地平稳下来,想起来自己的日记……妈妈的手稿……突兀的死。   怪不得记忆断断续续。   原来他一直在逃避。   少年缓慢的蹲下身子,脊背弓成一条柔韧的线,眼眶不断地抿出温热的泪。 第71章 下线   沈临在洗手间里待了好一会,眼皮都微微肿了起来,他扶着台面站起身子来,在卧室里转了几圈,正巧门口有人敲门。   “小沈在不在啊?”   沈临站在原地愣了下,巴巴地去开门,看到一盘栗子蛋糕。   “……怎么了?哭了?”   困惑的语气。   但话音刚落,人就啪嗒啪嗒地掉眼泪,哭得像个小孩。   抬手抱了过来。   管家蹙了蹙眉,拍了下人的脑袋,“怎么了?想起来什么了?”   十五分钟后。   沈临闷闷地吃蛋糕,眼睛红红的,但情绪一下子就好了。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管家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一个黑卡子,给人头发别了下,没那么挡眼睛。   又去拿了二楼到了温水,放到了一旁。   “我好像想起来了,林叔。”   少年仰头去看旁边的长辈,表情认认真真的,但眼皮还肿着,泛着淡淡的红。   “我好像真的是沈宁安。”   管家把杯子又递了递,“你不本来就是么?”   语气稍有困惑。   沈临摇头,比划了下,“不是,我穿书穿过来的。”   空气一阵沉默。   管家想了想,溺爱道,“噢,这样啊。”   “那费了不少功夫吧。”   沈临倒是愣了下,舔了舔唇边的奶油,穿书是个技术活嘛?   他好像是被撞了下。   但不怎么痛的。   少年吃了一半的蛋糕,表情认真又严肃,睫毛还挂着泪,满脸潮气。   “可、可能吧。”   管家又问,“那真是太辛苦了,再吃一口吧。”   本来人就懵的,闻言听话地又挖了一勺。   乖巧。   “吃完了。”   语气闷闷的,沈临仰头道。   管家轻轻地收起来了盘子,“好,那我先收下去,到家先休息一会啊。”   人脚步渐渐远去,门合上了。   沈临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塑料袋子,在房间里转了转,大约收拾好了东西后,扔到了门后的角落里。   轻轻地下了楼。   走到了一楼的茶室门口。   里面的人在说话。   隔着门传播过来的声音忽轻忽重的……   ——主角么?原来是这么个词汇,我始终想不明白我当时为什么执着于追随容家。   ——你是什么时候?   沈云霄的声音,似乎在询问。   ——我不清楚,当时我已经出国了,带着安安的骨灰走的。   ——这辈子他活着就好。   门后的少年脸色煞白,但还是轻轻地往前走了一小步,想要听得更多。   陆屿廷怎么不说话……   ——你为什么没护住他?他只是去了趟源州,怎么就被绑走了?   步步紧逼地质问。   房间里很安静,一根针落到地上也能听见。   ——或许你可以问下军工的厂商,为什么我的防弹玻璃会被一块砖头砸破?临景山当天的安保会防不住市政的普通助理?商谈好的协议为什么突然被延期。   ——你以为我愿意?   语气变得尖锐,手腕上缠着的绷带开始渗血。   陆屿廷垂着眼眸,静静地看着那扇门,“我办葬礼一个原因是,‘沈宁安’这个身份,需要死一次。”   “上辈子我的结局是怎么样的,你不是知道么?”   沈云霄蹙了下眉,刚想说什么,身后传来了门的嘎吱声音,甚至还有人匆匆跑开的动静。   他拧着眉道,“什么意思?”   “安安上辈子死过一次,这辈子——”   陆屿廷面无表情,“沈临又不是沈宁安,他现在是养子。”   “可你……”   对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不是他亲哥哥么?”   沈云霄沉默了许久,听懂了暗示的意思,“如果我今天真的宣布和容家联姻呢?”   气氛一点点阴冷下来。   答案不言而喻。   沈云霄蹙眉,“我还是不懂,你完全可以不带他去源州,难道临景山还防不住容——”   视线微微对住了。   沈云霄想起来前几天的风波,脸色变得很难看,觉得荒谬至极,但回想起上辈子的事。   更荒谬难道不是自己么?   自己弟弟的死因都没查明白。   但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件事,“可容家你就当真放心,你不怕他对安安——”   “他起不来。”   ?   *   沈云霄出门找弟弟的时候,人已经收拾好一堆东西了,站在客厅端端正正的。   全是他的小东西。   “拿东西做什么?”   阴冷的嗓音从背后响起,陆屿廷抿着唇,垂眸盯着面前的人。   少年站在餐桌旁边,很硬气地看过去,然后还没看两秒,管家就蹙眉把那个塑料袋子拿走了,换了换。   一个奢侈品的包。   “拿这个吧,好提。”   “……”   “……”   沈临其实记忆有些混乱,想起来很多事,但还是觉得离谱。   什么颠世界。   全重生啊……   你大爷的。   “你是我前夫?”少年突兀地道。   沈云霄蹙眉,让开了视线,陆屿廷定定地看着人,“我是丧偶,没有离婚。”   “……”   沈临面色都不自然了,往后退了一小步。   “噢。”   故作不在意。   “没、没离婚啊。”   那好像没有精神损失费了。   沈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生气,好像自己是被安排的一样。   可又不是这样。   陆屿廷说了自己不要开车门,他也确实没开,当时外面甚至聚集了一群打手……   如果没有人出去,他们就会围上来。   保镖呢?   不可能没有的。   视线微微一凝。   看到了缠着绷带的手。   “你受伤了?”   秒针一点点地转,别墅里仿佛在上演一出戏剧。   人物像是脱离了提线的木偶,散落着,对既定的剧情罢工。   沈临算是明白了,自己逃不掉的,扔掉附着在身上的财富、权势……根本不会让敌人松手,反而更便于人家搓扁揉圆了。   “想起来了,对么?”   沈临还是不由自主地被吓到了,他这个人……真是。   “没,我走了。”   提着一大包谷子离开了。   或许是逃。   *   沈临发觉自己可以说很多看似禁忌的词,譬如重生、穿书……   就是容易被当成神经病就是了。   他回到了沈家,林妍清一看到人就问,“怎么样,想起来点没有?”   “?”   “别这么看我,我只是觉得有些蹊跷。”   “你在宴会厅见到人就被牵着走了,哇,被卖了都不知道。”   “……”   沈临闷闷地拖着自己一大包东西上楼,然后拿过来了自己的手机,想了想拨通了电话。   对面嗓音很是温和。   “我等了两天,害我以为我换错药了。”   楚岫站在卧室门口,看自己妹妹在吊灯夜读,送了杯水过去,避开人道,“怎么不说话?”   “你想不起来的话,是不记得我的号码的。”   沈临沉默至极,闷闷道,“我不是很懂,我、我……”   “你不是沈宁安吧?至少性格不太像。”   楚岫漫不经心地道,“你是不是附身的那种,哪里来的小鬼?”   “……”   沈临一阵无语,面无表情道,“我阴曹地府上来的,报仇来的!”   对面的人轻笑了一声,随后道,“这里不是每个人都是来报仇的么?”   “你不是么?”   这话说得实在让人心头一震,以至于楚岫察觉到了轻微的不对。   “我开玩笑的。”   沈临觉得邪了门了。   放下手机,甚至想要打坐一下。   电话那头正色道,“你没事就好,他想给你用药,但被我换了,不过他还是用了催眠的方式,那玩意撑着不了多久的。”   “你不是沈宁安吧?”   话题又绕了回来。   沈临不是很好回答。   “容明征是个古怪的人,他看到醒过来后的你,觉得很不符合心意,所以又还回去了。”   “他大失所望。”   “或许,不是他记忆里的人?”   沈临还是不明白,“你不是和他是一对?为什么要扯上我?”   电话那头被噎了下,有些忍俊不禁,“你为什么总觉得我和他是一对?我和他的瓜葛……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   “我来报仇的。”对面的人轻轻道,呼吸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仿佛在沈临耳廓言语一样。   哈。   沈临脑子晕晕的。   “沈临对吧,你叫沈临。”   少年自己在房间里,闻言还是点了点头,后面才反应过来,补了句,“是。”   “我叫你临临可以么?”   “……”   你们别这样,挺害怕的。   沈临仍然无法理解,“我想不通我为什么会被他绑走,再扔回来,他神经病啊!”   “噢,忘了,你是外来的小鬼魂。”   “上辈子的事你不知道。”   “陆屿廷似乎是个很好的比较对象,他的所有东西都会被在这个时间节点被抢夺走,成为容家的陪衬物。”   “想想,你也是。”   沈临怔怔的,书里……是这么写的么?   难道不是反过来的。   反派嫉恨主角,偷鸡不成蚀把米。   最终成为万人嫌。   “在听么?”   沈临回了下神,“在……在。”   “你应该不会再随便结婚了吧?”   话题骤然一转。   沈临沉默ing。   “不会。”   那边似乎很轻快,“那太好了。”   楚岫开始规划了起来,“等到……下一年开春,我请你去老家做客……”   说了好一会。   沈临有些心不在焉的,最后没忍住问了句,“上辈子……陆屿廷的结局是什么?”   “你为什么不问我的?”   楚岫在阳台吹冷风,倚着栏杆看外面,最终抿了下唇,说了个不相干的事,“药是陆家让我换的,我一开始也不知道。”   “啊?”   对面的人似乎没反应过来。   楚岫最终也没有冒领功劳,本来只是合作关系,再者……   “下线了。”   通话中断了。   沈临面色都白了白,低头看了下手机,欠费了。   “……”   他感觉面前是一盘被迷雾氤氲的棋盘,沈宁安是自己,却又不完全是自己。   心脏在跳动着。   活着的。   是他的东西,他得拿回来。   *   沈云霄得知人要出去住的时候是完全不能理解的,甚至放下了手头的事,从公司回来了。   少年收拾自己的东西,甚至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了那件史努比睡衣。   沈云霄看着就眉心一跳。   “哥哥惹你生气了?”   沈临本来在盘腿收拾东西,闻言仰头看了下,“嗯,没有。”   “那怎么要出去住?”   这里毕竟是沈云霄长达数年名为“家”的地方。   他刻板又保守。   认为人只要守住了,家就在。   沈临想了想,“我老是做噩梦,我不想住在这里。”   这话说得其实一点也不假。   躲在幽闭柜子里窒息的梦总是缠过来。   “什么噩梦?”   沈临一五一十地说了,最后无奈道,“这个房子……我没有留下什么好回忆。”   气氛一下子凝结了。   “我也是噩梦的一部分么?”   青年轻轻抬手撑着桌子,垂眸看收拾行李的人,轻轻地问。   沈临看了过去,“不是。”   沈云霄勉强笑了下,但委实很难看。   “但你总是不回来,阿姨说你讨厌我,说我是小三的儿子,你人呢?”   “我妈妈……不是小三,我不知道你清楚不清楚,但她……”   胸膛一起一伏的。   “我知道。”   一瞬间风平浪静。   沈临狐疑地道,“你知道?”   “我才是小三的儿子。”   沈临愣了下,人情绪都被打断了,搁这胡说八道的吧?   还兴这么安慰人的?   “你别胡说——”   “男小三。”   沈临绷不住了。   真的假的?   书里可没说过这个事,他闷头自己整理行李,才不信。   后妈光辉伟大的形象……   “我错了,对不起你,能原谅我么?”沈云霄按住人的手,语调很是轻地询问。   沈临愣住了,他、他道歉?   两三秒后。   “那你错在哪里了?”沈临脑子一抽就反问过去了。   沈云霄似乎没想到人会这么问,但还是构思了下语言,“我错在逼你去联姻,错在你上学的时候故意不见你……错在不相信你……”   一字一句地说。   条条框框的。   沈临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是总觉得心脏干巴巴的,说什么都迟了。   “不原谅。”   又埋头收拾东西。   沈云霄快要碎了,扣住人的手腕,“我一点也弥补不了么?安安!”   “我去临景山的时候!你为什么连车费都不给我!”   沈临现在气得脑子都冒烟,他知道那是多远的路吗?拖着行李箱要走半个小时!   对方一阵困惑。   “我、我没有吗?”   沈临真情实意地吵架,“你这是什么态度,什么态度!”   “对不起,我当时没有考虑太多,我没想起来上辈子——”   “公司的股份有一部分调整,‘沈临’这个身份已经处理差不多了,你不用工作,以后都有分红。”   “卡是还没给你对么?我今天下午让人给你送好吗?”   “陆家给你的基金我还在商讨让他撤了……我们用自己的好不好?”   沈临整个人都飘飘然的,听到最后一句话,“啊?陆家?”   “对,你是不是不知道你名下的所有资产?”   *   沈临咬了咬唇,忍住上扬的弧度,看着沈云霄给他登录的账户,上面是实名制的支付软件。   一排零。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你的账户是实名制的,这里面的钱你用来日常开销可以么?”   “噢。”   沈云霄蹙眉,不确定还在生气没有,又道,“你的不动产和基金,还有股份,我找人给你打理了,下午我让律师带你认认好不好?”   少年盘腿在地毯上,面前的行李箱还没合盖。   “好。”   沈临垂着头,手指扣了扣。   “我错了,没有考虑到你在如烟园不开心,你要出去住,可以,但让我给你买房子行么?起码安全些。”   “可以么?”   沈临心说这有什么不可以的,但心里莫名还是有点酸涩,原来他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啊……   之前是从垃圾堆里捡来了吗?   “你是用糖衣炮弹轰炸我吗?”   少年还是没忍住问。   沈云霄蹙眉,“不算吧。”   “你知道陆屿廷给你买了几个私人金店么?”   “我们才不要他的东西。”   沈临从未如此着急过…… 第72章 男保姆   沈临毕竟还是当了大半辈子的穷鬼的,突然被拉扯进这样奢侈的剧情之中,还是有些不怎么适应的。   他心说……金店欸……。   可以要一下的。   但还是没说出口。   他们为什么都记得自己上辈子的事,自己就不怎么记得,沈临懒散地收拾好行李箱。   决定还是要出去住。   失去记忆的那几天说实话像做梦一样,但也基本得出一个结论。   逃不掉这该死的剧情了。   针织玫瑰花……   沈临脑袋咣当一下撞沈云霄背上,一下子眼冒金星的,脸被扳过去仔细看了看。   “没事吧?”   “没、没事。”   少年认真把下巴拔出来,摇了摇头,还是不怎么适应沈云霄不毒舌的样子。   男人站在对方身侧,给人打开门,眉眼轻微蹙着。   来年三月。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安安已经去世一年了。   沈临莫名觉得脊背寒凉,回头一看,沈云霄眼眸才微微动了下。   “走啊。”少年不解地催促道。   本来是想要选别墅的。   但独栋危险系数不会太低,再者他非要现在就出去,沈云霄只能给他找了个高层小区。   是他曾经读大学的时候的房子。   但一直也没空住。   索性过户过去了。   晚上八点钟的时候。   沈临转移了地点,松了口气,有些时候住别墅久了还是会觉得空旷。   平层起码有安全感。   沈临送走沈云霄后,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把零零散散几个流沙立牌拿了出来。   当时出租房的经历好像是梦一样。   沈临盘腿坐在羊绒地毯上,仰头看了下天花板,空空如也。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   是软的。   他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剧情是非要发生的吗?   当时他为了躲避联姻,甚至连网都不上了,沈云霄还能硬生生爬到高层把他的破门给踹开。   还是联姻了。   但是……   沈宁安的结局是死了的。   少年蹙眉认真去想,自己联姻之后老实在临景山待了很久,直到后面……   假死。   那。   纤细的手指一颤。   剧情是推迟了?   沈临咬了下唇,暂时没想那么多,越理越乱,他只是把行李箱往旁边一放,裹着毯子在沙发上看钟表。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   直到门被叩响了。   夜深人静的,实在让人心惊胆战。   少年早就歪头睡过去了,手机旁边的屏幕上还显示一些检索记录……   ——神经病如何治疗。   ——大家相信命运么?   “呼……”   沈临洗完澡了,但晚饭没怎么吃,听到了叩门声,一下子站起了身来。   几乎没怎么犹豫,小跑过去了,他转反锁的卡扣的时候。   电话突然响了。   沈云霄的。   “喂,哥?”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只能听到沈临自己说话的声音,纤细的手腕搭在门把手上。   “陆屿廷来找你了么?”   “没有。”   少年不假思索。   大约空了两三秒。   “你也没睡,我想了很久,家里不是什么不开明的,我们换个对象吧?”   少年轻轻蹙眉,光着的脚自己叠了一叠。   “换个?”   对面的人一听以为有机会,轻声道,“等一段时间,等到事情都完了,我给你找。”   “那找什么样子的?”   语气闷闷的。   “长相、年纪、身材、社会经历……你都来自己挑,总能找到个诚心如意的。”   “最好身体素质得达标,需要照顾你。”   沈临木木地说,“你是要给我找个保姆么?”   “男保姆不行么?体贴又温柔。”   “。”   沈临烦烦的,给人挂了,然后周遭又一片安静。   他凑过去看了看猫眼,修长的脖颈喉结微凸,上下滚动了下。   在紧张。   但看不到,外面的声控灯灭了,沈临怂怂的,万一不是他怎么办?   三点多了。   用脚踹了下门。   外面的声控灯亮了,但沈临忘记自己手就在门把手上,反锁的卡扣已经开了。   嘎吱——   门开了。   陆屿廷握住人的手腕,让人站稳,静静垂眸问,“老婆。”   沈临抽了半天也没抽出来,脊骨泛起一阵麻意,直到下颌被托起来。   “为什么不看我。”   “怎么,要男保姆?”   沈临一下子脸爆红,抬手就推人,躲开了对方的手,准备关门。   但就在这时,陆屿廷直接用手臂去挡,沈临根本来不及收手。   绷带上的血瞬间透出来了。   “你疯了!”   少年面色都白了,慌张地打算回去拿医药箱,但手腕一把被扣住,对方仿佛是感受不到疼一样。   “你想起来了?”   “沈临。”   沈临本能地想要挣脱,着急地道,“我给你拿绷带……你放开放开。”   “让我进来么?”   对方仍旧是平静地问,仿佛只有这一件事可问。   沈临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抬头道,“让……”   但话还没说完,一道阴影就覆了上来。   后颈被揉捏着,下巴被捏开,接了个潮湿温热的吻。   “唔……嗯……”   相当用力地推人,指甲在对方脖子上划出了道。   沈临一点也不留力气,他等着破相吧。   但手腕一下子被扣住。   抵在了墙上。   沈临卯足了劲要挣开,但是突然感觉手腕上滑下来点湿湿的液体……   “陆屿——唔”   说话的空当被抓住了。   他是完全不管手了是么?   沈临不敢动,怕他血流得太多,硬生生被他抱着亲。   钟表滴滴答答地转。   啪——   少年气喘吁吁的,白色家居服的领口显得异常凌乱,嫣红的唇都被亲肿了。   对面的人被扇了一巴掌。   沈临还尚未来得及说什么,手就被牵了过去,掌心被揉了下。   “真好。”   似乎是喃喃自语。   沈临觉得他真是疯了。   “你先包扎——”   手腕突然被一扯,他被迫往前走了一步。   “你信鬼神么?”   对方肩宽腰窄的,垂眸盯着人,肤色冷白但唇却是鲜红的,还破了皮。   犹如鬼一样。   沈临只是看着他。   “我信。”对方语调很阴沉。   沈临感觉自己的手在被摩挲,一点一点顺着腕骨往小臂探,很麻,他没有挣扎。   “空寂说我六亲断绝,执念难消……”   “才重来一次。”   沈临头一次这么直白地听到这种话,瞳孔都微微颤了起来,直到感觉自己的手被人带着往上牵。   陆屿廷轻轻贴着人的脸,盯着人看。   “他说命改不了,但有变数。”   沈临记得自己被抓回来去的第一个地方,怀安寺,先去的寺庙。   “我原先也不信,只是想着你到底是谁,直到你跑了,我以为你真的死了。”   阴沉的眼眸盯着人,仿佛中心有一团漩涡。   沈临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他就干了那么一次坏事。   少年抿了抿唇,心很乱。   “但我没死。”沈临仰头看过去,往前走了一步,眼神坚定。   “是,你是沈临,不是沈宁安。”语调很缓慢。   陆屿廷眼皮微垂着,轻微地蹭了下掌心的手,很缱绻。   “原来你就是变数。”   沈临还没怎么反应过来,人就又被抱过去了,他感觉自己的脊骨被一寸寸地抚摸过。   脖颈皮肤贴着。   感知着。   沈临真的担忧他失血过多而死,但又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他隐约觉得自己不再是里面被用来用去的工具了,迷雾渐渐散开,少年轻微蹙着眉,“陆屿廷,你上辈子这个时候……怎么了?”   “疯了。”   沈临骤然一痛,肩颈被咬住了,色|情地舔了过去。   “老婆。”   “我死了的话,你敢找其他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第二日,天大亮。   楚岫已经坐上了离开榕城的高铁,旁边有个昏昏欲睡的楚清河   榕城是个富裕的地方,越往北,越贫穷。   青年回头看了下趴在自己肩头睡觉的妹妹,脸颊有了点血色,不再是先前那个苍白穿着病号服的小朋友。   大约有几个小时。   楚岫低头看了看手机的通讯软件,翻了翻,临渊而渔的账号还在置顶。   他想了想,刚想打字说些话,屏幕上方就弹出来一个来电提示。   楚岫神色复归于冷淡。   “喂。”   “楚楚,你怎么走了?去徽中么?”   楚岫:“嗯。”   语气很冷。   但电话那头的人却像是听不出来一样,温声道,“你怎么把清河也带走了,多劳累她。”   “她想出门玩。”   “我可以送你们的。”   楚岫沉默了片刻,似乎是看不明白,但还是道,“不用了,你不是很忙么?”   “有什么可忙的,你是说沈家?不足挂齿。”   “还是说陆家?”   “楚楚,你做的小动作,我可以不计较。”   “你很善良。”   完全是上位者对于小动物的一种评判姿态。   楚岫想也知道被发现了,但又全然不在意,温声道,“容明征,你放心,我不会走。”   “我会报答你的恩情的。”   意有所指。   怀里的人似乎是被吵醒了,少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哥……”   楚岫立马将电话挂了,垂眸道,“嗯?睡吧,还没到。”   高铁外的景象走的很快,与陈旧的绿皮火车是两个模样。   楚岫仍然记得母亲抱着自己南下时的场景,拥挤、嘈杂……但是拥着自己的手臂是有力的、稳固的,满满都是对生活的期待。   这样一个坚强的人,因为自己善心惹出来的祸事,去世了。   楚岫眼眶通红,觉得这个世界有够荒谬的。   ——列车前方到站是:徽中站。   *   沈云霄在公司里心神不宁的,看了手机定位,人确实还在家里,他怕人厌烦他,就打了晚上那一次电话。   思来想去,还是直接去了。   顺便给人带了饭菜。   沈云霄为了避免人生气,在门口打了个电话,过了好一会才有人接。   “哥?”   嗓音闷闷的,似乎刚起。   “昨天晚上没事吧?”   “没有。”   “那就好,反正上一段婚姻已经结束了,你和陆家也没什么关系。”   “少和他来往。”   沈云霄还是有私心,即便那个人对他弟弟再好,那也始终太过危险。   “噢。”   “过来开门,我给你带饭了。”   电话那头迟疑了下,而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啊?”   语气都精神了。   “你过来了?!”   沈云霄蹙眉,“还没起来?我已经掐着时间来了,下午一点了。”   “啊啊,你等等,哥,我、我洗漱一下。”   电话匆匆挂断了。   沈云霄站在门口,西装革履的,提着东西好一会。   不过也没催。   只是轻微蹙着眉,怎么起床这么慢?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   门一下拉开。   少年睡得头发都翘起来了,唇角还有些牙膏泡沫,估计是有些急,“哥……不好意思……”   沈云霄拧眉,抬手给人擦了,随后把东西给人,很自然地去冲了个手。   “你把你的作息调整好,我给你请个阿姨吧。”   沈临站得板板正正的,摇了摇头。   “不用,不用,我可以自己做饭。”   沈云霄拧眉,“真的?”   “当然是真——”少年话还没说完。   “那也不用,做饭很麻烦,你是嫌私人空间被影响?我给你找个私房,让他们按时送到门口可以么?”   沈云霄垂眸看着人。   少年似乎很紧张,眼珠子乱晃,最后发现被看着才道,“好好,行,谢谢哥哥。”   “你跟我说什么谢谢?”   大约定了两秒。   “你嘴巴怎么了?”   沈临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求生本能促使他胡编乱造,“我用牙咬瓶盖,搞破了。”   “……”   好拙劣的借口。   沈云霄拧眉,“以后拧不开放一边,用牙干什么?要不要去看看医生?”   “不用不用。”   沈临说实话没想到人一下子就信了,他看起来是会用牙啃瓶盖的么……   “……”   “你今天不去公司?”   沈云霄坐下了,垂眸示意东西放桌上,“先把饭吃了。”   沈临崩溃,但还是老实坐下了。   清淡的粥和小菜,还有一个烙的煎饼果子,花样还是蛮多的。   他哪里买的?   沈临焦虑地在饭桌下面扣手指,上面埋头苦吃。   “当时你是不是在门外偷听?”   沈临一愣,反应过来说的什么事。   “听到什么了?”   沈临整个人宛若蔫巴的草,觉得这大晴天的,非要说些神神叨叨的事么?   “每个人都会做梦,我做梦梦到过一些事,但那都不是真的,你别把那些话放心上。”   “我们在聊天而已。”   沈云霄表情认真,一本正经地同人说话,权当面前的人是个小孩糊弄。   “……”   沈临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勺粥,但因为唇破了,痛得哼哼了下。   “啧,放凉些再喝吧。”   “你这个嘴……”   沈临大脑嗡嗡的,一动不敢动的,直到对方起身说了句,“我让秘书给你捎个唇膏吧,那个定位器还带着,在家玩吧。”   “我走了。”   沈临心终于落了下来,甚至还乖巧地去送了送人,直到门完全合上。   ——呼。   沈临拍了拍自己的脸,穿着拖鞋准备去卧室,但刚一开门。   腰立马被勒走了。   脚都离地了。   他感觉这个房间是个吞噬兽一样,纤细的手臂往上伸,上去就扇了一巴掌,很用力。   手指被捏着吻了下。   “混蛋!”   *   沈临其实还是不能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恍惚极了,他只是想起来沈宁安时的记忆。   但说实话,隔了一辈子……   有些无措是真的。   也有些委屈。   他为什么比别人多一世呢?   沈临蹙眉道,“是,我觉得这是一本书,你是……反派。”   后面的语调有些迟疑。   手指被捏着在剪指甲,圆圆的,好让它没那么尖利。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道,“所以你一开始怕我。”   沈临试图抽出来自己的手,但完全抽不动,最后抿了下唇。   放弃了。   “你为什么会说我魂不全?”   少年坐在床边,侧头去看人,阳光洒在脸颊侧边,甚至能看到细小的绒毛。   “也是主持告诉你的?”   “我还是不懂,我一开始完全想不起来沈宁安的记忆,怎么……这么一件事过去,我就一下子想起来了?”   “他算出来的?”   “他算出来我会去源州?”   “算出来会有事?”   陆屿廷看着人,眼皮微垂着,轻微靠近,收紧了手臂。   亲了亲人的额发。   “他……”   还没来得及和人解释。   怀里人面色惊诧,直直道,“难不成他是作者?”   “我要去找他!” 第73章 破局   怀安寺——   沈临坐在了熟悉的蒲团上,心想事情怎么会这么奇怪,他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有些无聊地用手指捻棋子。   这里有一盘围棋。   陆屿廷去了外面找人,他则还是在里面等,沈临始终蹙着眉。   神机妙算么?   他仔细想着书里的内容,发觉自己从前只记得感情线而忽略了剧情线,容明征本人其实是个混血儿,眼睛有着异域的蓝,由于病症缘故性格孤僻沉闷。   这种情况下作者必定会配一个小天使前来拯救。   就是楚岫。   楚岫是跟随母亲去容家当保姆的,偶尔会和这位少爷说两句话,久而久之会彼此吸引。   如果这样顺利地走,还是个纯爱的故事,唯一的波折可能是家中长辈的阻拦。   主线还是比较明晰。   狗血文中要狗血,则必须三人行,沈临想到这里就一阵沉默。   好倒霉。   少年捂住了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自己的胸膛,没有胎记,也没有心动的征兆。   容明征因为这个不满意,随后扔给了沈家。   好随意。   沈临想了想,他或许也只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执念而已,人一生中性格都会有无数变化,更何况隔了一辈子。   手机嗡嗡震动了下。   他低头看了看。   柚子:[图片]   柚子:这是我的老家。   如同水墨一般的城,白墙黑瓦,连绵不绝,很有韵味的美。   沈临原先那种与世界的解离感消散了很多,现在他拥有自己的身份,拥有了切身实地的人际关系,确确实实离不开了。   何必论真假,心安处是家。   临渊而渔:好看(。???)ノ   柚子:以后邀请你来。   临渊而渔:好呀好呀。   原本话题到这里就可以结束了,但就在此时。   柚子:容明征没有再找你吧?   沈临蹙了下眉。   柚子:我觉得应该不会,毕竟你现在已经成为“沈临”了,没有办法随随便便消失了。   几乎一瞬间点透了人。   没有足够的身份、地位、曝光度,被有权有势的人拿捏是很容易的事。   怪不得沈云霄会同意自己出来住,身份一旦落了下来,沈临本人是存在各种利益关系的,牵一发而动全身。   反而不会怎么样。   柚子:拜拜。   沈临发了表情包过去,后知后觉一猜楚岫应该是去祭拜母亲的,应该是徽中吧……   但等了一会,小和尚先进来了,他似乎是偷跑过来的,神色匆匆。   见到人眼睛一亮。   “见到你真好!”   “你也好。”   沈临歪头打招呼。   “你这次来是做什么?”小和尚拢了拢袖子,好奇地问道。   沈临不知道该怎么和人说,于是想了想,温声道,“算命。”   仔细想想确实差不多。   来寺庙里能干什么,大多数人也都是求仙问佛,生活里十分不如意罢了。   他想起来沈云霄以前说过的话,建庙宇的……多是有愧的人。   陆家出资最多?   就在这时——   “我给你算算不就好了?”   小和尚托着下巴道,“你伸出手来。”   沈临:“……”   “哥哥,你不信我。”   沈临老老实实地把手伸了过去,小孩子托着自己的蒲团,往前拉了拉,靠人近了些。   “你在看手相?”   小孩点了点头,“我学过的……”   说完人又仰头看了过来,沈临莫名有些紧张。   “哥哥你眼角是下垂的。”小和尚抬头去看,认认真真的,“很好看很好看。”   沈临真的无措了起来,这小孩。   但人又兢兢业业地给他看,过了一会又要求看右手。   “不是男左女右吗?”   他轻轻地问。   小和尚摇头,“不是的,要两个都看,这种江湖说法有一点道理,但也不能全信。”   “噢噢。”   受教了。   “其实是看惯用手的,常用的那只手掌纹多是会变化的,但不常用则不怎么变化。”   “师父说是先天命运和后天命运,即不变与变。”   沈临听不太懂,只是不自觉地身子前倾,很温和的样子。   “嗯嗯。”   小和尚又道:“所以如果哥哥你不是左撇子的话,左手是你既定的命运,右手是你的惯用手,是后天命运。”   “你的左手是早亡之相,坡度急降而下,寿命不长的样子。”   “……”   沈临有些绷不住。   但确实忧心忡忡的。   小和尚抓着人的手,摇了摇头,“不要担心,你的右手生命线坡度很缓,且抛的更长更远,你会福泽绵长的。”   “……”   难道真不是什么神棍言论。   “哥哥不信我。”   沈临连忙哄道:“没有没有。”   小和尚垂着脑袋,沮丧了一会,又去看人的掌心纹路,“是这样子的呀,哥哥你后天命运很好的,并且你看你的婚姻线……”   话突然断了。   小和尚自言自语地“噢”了下。   “怎么样?”   沈临好奇地问。   “哥哥你有两段婚姻。”   小和尚蹙眉想了想,觉得这实在算是有些波折,决定不说坏的,只拣好的说。   “哥哥要不要看以后的孩子有几个?”   沈临懵了好一会,随即乐了起来,听人指挥把左手握住,看手掌侧面,也就是小拇指形成的褶皱处。   “横线是儿子。”   “叉线是女儿。”   “哈哈哈哈……”   小和尚又委屈,“哥哥你又不信我。”   “没有没有。”   “如果你后面不生变化,左手的掌纹来看,是会有个和谐美满的家庭的,还会生个孩子的。”   言之凿凿。   陆屿廷推开门听到的就是这种话,面色冷漠至极,“你要和谁生?”   空一立马起身,生气地看了下来人的方向,忙不迭地跑了。   沈临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小朋友就走了,独留他一个面对战场。   “不和谁生……我孤独终老不行么?”   沈临目移,很有骨气地说道。   主持从后面过来,照旧还是笑眯眯的样子,沈临理所应当地岔开话题,“主持——”   “好久不见。”   “陆施主先行离去?”老人转头和蔼地道。   沈临愣了下,这次怎么他不能在场了。   抬眼看了过去。   才发现他一直在盯着他。   “。”   生个毛线球球。   弯了都。   “好。”   陆屿廷倒是走了,看起来实在很正常,肩宽腰窄的,谁见了不说是个人形立牌。   沈临偶尔也在想,穿进书里也没什么不好的,起码周边的人没什么歪瓜裂枣的。   “施主?”   微微唤回了人的心神。   沈临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抓了下耳朵,有些发烫。   “小友找我应当是有私事。”   沈临抬眸看过去,撞入对方的眼神中,莫名觉得有些被看穿了。   他实在困惑太多,磕磕巴巴地道,“您、您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知道的可没有小友多。”   主持语调慢悠悠的,目光很是温和,沈临眼中的迷茫更重了,没忍住直接问了。   反应过来后,对方却已经笑了。   “老衲可没有那么通天的本事……”   “拨云见雾已是不易,窥探天机本就是损命之事,小友同我说笑。”   沈临更加困惑了,但就在这时,对方又温和地道,“你说是书,你是看书人呢?还是书中人呢?”   少年直接呆楞住了。   “庄周梦蝶的典故想必小友知道,怎么落到自己身上,反倒没有辨明呢?”   沈临感觉掌心麻麻的。   “老衲看过很多人,有梦境缠身的,有依靠幻觉度日的,有仓皇说有鬼魂的。”   “大多是心不静,磁场不安。”   沈临不知不觉地被带走了思路,静室的香炉给人沁人心脾的感觉,他蜷了下手指,“可您为什么会算到我会去源州,还有……魂不全……”   他说不太清楚,但执着地想要搞明白。   主持笑了笑,捻起一枚棋子放到了棋盘中,黑棋杀伐果断,围得白棋寸草不生。   “这个我如何和你解答呢?我只能推断出方位……很多事情,因种下了,就必然会有果。”   “小友觉得我是神棍么?”   沈临脸干净地犹如一张白纸,闻言愣愣地看过来,主持笑着摇了摇头。   “有个小故事,你要听么?”   少年点了点头。   “一富商大贾,流年不利,家中人寻了江湖道士,以求指点迷津,但怎料那人地卦辞是他会死于三日后戌时一刻,并具体到了是车祸而死。”   沈临坐得端端正正的,好奇道,“那后来呢?”   “这位商贾自然是不信,并认为晦气十分,江湖道士提出的改命之策也被忽视,将人驱赶出去了。”   沈临听得很投入,蹙了蹙眉,总觉得这样的行为不是很好。   “此人不信江湖诡术,但难免心有余悸,待在家中避祸。”   “那他避过去了吗?”   主持始终面容温和,“那日商人的外孙前来探望,祖孙二人欢乐不已,几日的阴霾情绪一扫而空。”   沈临到这个时候还以为是个好结局。   “直到戌时到了。”   “据那家保姆所言,是正在做饭的时候察觉到不对的,那商人躺在儿童垫子上,早已没了动静,外孙却还在拿着小火车在人身上划来划去的,从头碾压到尾。”   沈临脸色白了白,是这样子的“车祸”吗?   “可……”   主持平和地道,“那人是心悸而死的,已来不及送医了。”   “因落下了,就必然会有果。”   “只是以不同形式而来。”   沈临怔怔然的,他垂着眼皮看着自己的掌心,隐约觉得什么东西穿过迟钝的脑子破出来。   “老衲只能算到你和城南的容家有未断的因果,推断了方位与时刻,仅此而已。”   “你魂确实不全,眼下想起来了么?”   沈临愣了下。   “不必回答。”   “我只问问而已。”   老者笑得慈眉善目。   沈临心弦动了下,一字一句道,“可我并不是第二次。”   “所以小友是变数啊……”   沈临合着的手一下子散开了,手指都变得没力气。   “多知便多愁。”   “何苦前来呢?”   主持给人到了一杯茶,透彻见底,荡起一阵波纹来。   但正当以为话题结束了。   “陆屿廷呢?他呢?他可以避开么?”   沈临对那个故事耿耿于怀,仍然觉得心口狂跳不止。   人畏惧的往往不是死亡本身,而是其所携带的社会关系。   从出生到长大到成人,从风华正茂到耄耋之年,总有在意的人与物,景与情。   多少人能真正释怀,多少人能做到庄子那样鼓盆而歌。   很多人连宠物的离去都无法接受。   沈临面色微白,实在是很惶恐,指节都凉了。   直到人温和地问:   “小友不是看过‘书’了么?”   “可结局——”少年有些急切。   “你是唯一的阅者,已经比别人多来了一层领悟不是么?命数是可以改的。”   暗示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临一瞬间心脏的紧绷感消失了,喉咙轻微堵塞着,他手脚冰凉。   “我知道了。”   真的吓得不轻。   少年捂了捂脸,发了好一会呆。   “要下棋么?该你走了。”   主持仍旧四平八稳,温和地看着人。   ——他不用入局,他当棋手……   少年看着青涩,但倒是也不拒绝,托着腮认认真真地看,然后捻起一枚白子落在了角落处。   “我放这里。”   主持一开始还不以为然,直到推断了出之后的几手,面露震惊。   破局了。   “小友你……”   叩叩。   沈临侧头去看,外面响起冷冽的嗓音,“主持,他该吃饭了。”   “陆屿廷!”   喊了下人。   脆脆的。   已经过了三十分钟了。   结束了。   静室门被打开,沈临抬眸看人,眨巴眨巴眼。   “主持。”   很沉稳的嗓音。   “也好,你们下山吧,老衲便不多留了。”   老者笑吟吟的,起身准备相送,看到陆屿廷拧眉看着棋盘,温和道,“施主所言不虚,小友很会下棋。”   少年手腕被拉着,面色泛起来点血色,有点不好意思,“没有没有,我就是看那里有个空。”   说完人就弯腰拣了五个白子扔进旁边的盘托里。   动作一气呵成。   主持愣住了。   随即爽朗地大笑起来了。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为何非要厮杀出生路,换个规则不就行了。   他果然是老了。   不如年轻人。   陆屿廷察觉到掌心人在挠他,垂眸看过去,“没事。”   “主持,那我们先走了。”   庭院外——   沈临越想越不对劲,跟着人在连廊里走,脸一点点地红了起来。   “我是不是下错了?”   “我以为那是五子棋,我看没多少子……”   “啊!好丢人啊!”   人半道蹲下了。   手还在被牵着,显得可怜兮兮的。   榕城天气回暖了很多,太阳微出,照在人身上,显得融洽极了。   影子拉得很长。   但就在这时——   “哥哥!”   小和尚抱着一个柱子,又来看人,但似乎是怕什么,没敢跑过来。   陆屿廷拧眉看了过去,沈临立马站起身来,扯开了自己的手,恢复大人模样。   “怎么了?”   沈临弯腰扶着膝盖,抬手挥了挥,“你过来呀。”   小和尚这才慢慢地走了过来,站在人面前,闷闷地道,“你要走了么?”   “对的,我要下山了。”   小和尚吞了口口水,看了下沈临身后的人,又蹭得躲开视线了。   “没事,你记得我的名字么?”   沈临蹙眉回头看了下,表情不言而喻,你吓到了他了?   陆屿廷只是看着他。   “空一呀,我记得的。”沈临转过头来看人,拍了拍人的小肩膀。   但就在这时,小和尚却仿佛是委屈极了,一把抱住了面前人的腿。   欸?   陆屿廷拧眉:“回去。”   沈临觉得他好凶,刚想说什么,一个略大的扫地僧跑了过来,飞速抱走小孩。   “他不懂事,陆施主,你们慢走慢走!”   “说拜拜!”   小孩子的手被举了起来,摇了摇手。   沈临只能和人说:“拜拜啦?我还会再来的。”   “哥哥。”   被抱走了。   *   “你这么凶干什么?他看起来好怕你。”沈临还是没忍住说道。   怀安寺占地面积不小,从静室往山门那里走还要一段时间。   前面的人脚步一停。   沈临看到对方在看自己,莫名觉得毛毛的。   “当年是我送他来怀安寺的,他性情偏执,或许是基因被编辑过,记得出生后所有的事,执着地想要正常的家庭关系。”   “但主持算过了,出生就不顺,入了尘世只会不得安宁。”   “他试图把我构造成父亲的角色。”   “你觉得他粘着你是为什么?”   “你长得又很合他心意。”   沈临整个人都无措了起来,脖子蹭得一下就红了一片,“我、我……”   手腕被带着往前一扯,人一下子被拽了过去。   陆屿廷压着声音道,“你以为他是什么好孩子,他早早地知道自己基因有问题,天然地接受程度高,认为医疗条件好。”   “给你算命?”   “他是真的觉得你可以生个宝宝。”   “他把你当妈妈的角色。”   沈临受到了极大的冲击,一直到山下都一句话没再说。   老实极了。   但糟糕的事还不止一件。   刚下山,陆屿廷脚步一停,沈临懵懵地撞上人的手臂。   抬眼一看。   沈云霄站在不远处,倚靠着自己的车,拧眉看着二人牵着的手。 第74章 照片   沈临个子也不算矮,但在他们两个人中间就显得低了一头,即便是心虚不已地想要藏手,却还是被轻轻一拽。   人被微微往前一带,贴得更紧了。   “安安。”   “他叫沈临。”   旁边的少年一整个惶恐,呐呐道,“叫什么都可以。”   沈云霄闻言笑了下,原本是倚靠着车门的,而后站直身子,走了过来,低头道,“你说的没错,安安已经去世了,眼下这个是我沈家的养子,是我的弟弟。”   “他和你不认识的。”   沈临的另外一只手腕被扯了过去,人被带着往前走了一步,青年垂眸看人,低声教育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出门要和我说一声。”   “我、我忘了……”声音小小的。   陆屿廷根本就没有松手,沈云霄又直视过去:   “上一段婚姻你执着不离婚,但关系已经结束了,沈家于情于理都不欠你的,安安的墓地你都不转让。”   沈临愣住了。   “但沈临年纪还小,初来乍到的,家里对他的婚事不做要求,但我母亲的意思是不打算让人找个二婚男。”   “能理解吧?”   语气很是平和。   少年垂着头,一口大气都不敢出,沈云霄根本就没变。   那张嘴……自己舔一下会被毒死的吧!   “是么?”   沈临还没来得及打断,陆屿廷就很平静地应了声。   沈云霄皱眉:“当然。”   “我的确很爱我的前妻,我二婚,我忘不了他,你介意么?”   后面这句话慢条斯理的,但是盯着沈临看的,也是对身边人说的。   少年心脏怦怦的。   耳垂紧张地红透了,心说来道雷把他劈成两半吧,一人一半好不好。   “咕咕……”   剑拔弩张的氛围顿时被打破。   沈临闷闷地道:“要吃饭。”   委屈巴巴的。   *   沈云霄原本是想带人回家的,但眼下人饿了,他只好想着先让他吃午饭。   不过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自己并不知道人爱吃什么。   去问,又显得仓促。   “菠萝饭,你不是要吃的,预约好了。”陆屿廷嗓音淡淡的。   沈云霄看着自己弟弟唇角抿出一个窝来,眼睛亮亮的,先是看身边人,然后才转身来看他。   “哥,先吃饭好不好?”   手还牵着。   他实在是不想三个人并排牵,松开了,眼眸垂着盯人。   “哥?”   沈云霄只是平和道,“好。”   那你们去吧——   这句话还没有说出口。   沈临就高高兴兴地道,“太好了,那一起去一起去! ”   拽着人上了车。   *   傣族菜。   大多都是甜甜的,要么是酸甜口的。   像是小孩子爱吃的。   沈云霄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只是动了几下筷子,剩余时间在看沈临。   他只是想起了人小时候的事……   硬要缠着他,身上湿漉漉的,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家里没人,他只能去把他带回来。   总之是先喂点饭。   或许是养小猫小狗的心态。   沈云霄觉得自己大抵是不上什么心,他那么冷,带他来最近的西餐厅干什么。   饭都是凉的。   现在这样。   也是活该。   “喝水。”   沈临自然而然地接过来一杯热的茶水,低头喝了好几口。   而后还想再吃一勺菠萝饭,但是视线和人交汇了下,乖乖放下了。   沈云霄蹙眉,“怎么了,不用看他,想吃就吃。”   “没有,没有。”   沈临认认真真解释,“我在国外那段时间没好好吃饭,暴饮暴食,我饱了已经。”   “吃太多,我晚上会不舒服。”   沈云霄愣了好久,他什么也不知道。   这像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凌迟。   他不知道当时弟弟为什么非要离开,也不清楚他今天为什么要来怀安寺。   沈云霄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他甚至比不上自己的母亲。   知之甚少。   “你先吃,我去趟洗手间。”   沈云霄说不上来什么感受,他分明比陆屿廷认识的更早,关系更近,但到头来却什么都不知道。   甚至是自己亲手推给他的。   心脏泛起来密密麻麻的疼。   “先生,请问您需要帮助么?”旁边有位女服务员过来询问,很有礼貌。   沈云霄垂眸想了想,“我买单。”   “好的,那麻烦您告诉我一下包厢号。”   这里环境雅致,基本全是风情装修,很漂亮,甚至有人过来打卡。   但不是商业会谈的选址,或者说看不上。   安安或许只是想吃饭,他并不在意规格。   “不好意思,先生您是不是弄错了,105包厢的客户是本店的年卡会员,不需要支付餐费的。”   沈云霄蹙眉,“他什么时候办的?”   服务员反应了下,大约是猜到了这位客人应当是同行的,于是很礼貌地道,“是就餐前,大约十二点左右?我们应当有进去布菜。”   沈云霄说实话很难心情好起来,怎么,就他会照顾人么?   看出来他弟弟喜欢吃了?   “他充了多少?”   服务员有些为难,这毕竟是客户的个人隐私。   “我加倍充。”   服务员一下子有些语无伦次,“啊……啊,您稍等,大、大约是三万左右。”   沈云霄去了前台,刷了九万过去,不过临走的时候问道,“你们的菠萝饭,做得干净么?”   “干净干净!”   “您同行的人已经加钱过了,用得都是顶级菠萝!”   服务员内心os:王母娘娘要是开菠萝大会,我们指定摘那里的!   沈临吃完饭打了个喷嚏。   心说谁在骂他。   他吃完之后,看了看门口,沈云霄怎么还不回来。   “介意二婚么?”   陆屿廷突然道。   沈临手被摩挲着,无名指被掐了下,他懵懵地回头看,撞入阴沉的眼神中。   “先、先不说这个吧。”   手指穿插过去,十指相扣。   沈临觉得现在提这个太早了,剧情没有走完,如果真的按照主持说的那样。   他不能坐以待毙。   忧愁jpg.   但少年丝毫没注意到身旁人眼神的变化,对方眼神浓稠入墨,几乎没有泛起一丝光亮。   似乎是自嘲。   沈云霄回来后,拧眉又看到了两个人牵着的手。   沈临被他搞得吓了一跳,抽了下。   但这次弄开了。   陆屿廷平和地道,“吃完回去吧,要你哥哥送你?”   少年无措地回头看。   视线仿佛交织在了一起。   “你不送我?”   沈云霄完全能听出来自己弟弟话里的情绪,甩了下手,“我公司有事,暂时没空送,他要是忙得很,哥可以给你叫个车。”   话是对沈临说的,目光确实看向陆屿廷的。   交锋。   “拜拜哥哥。”   少年乖巧地道,又转头去看身旁的人。   沈云霄:“……”   起身走了。   *   “走吧?”沈临看着人,认认真真道。   陆屿廷静静地回望着,“你哥哥走了。”   “我知道啊。”   沈临总觉得哪里有微妙的不对劲,但他又找不出来问题所在,只能凭着本能去问。   “回家。”钝钝道。   陆屿廷轻声道,“你跟我回家么?回哪个家?”   手背上的青筋脉络很清晰,平静的语气下压抑着风浪。   这么瘦的一个人,温室将养……   养得住么。   他现在有自己的身份了,有自己的家,所有都想起来了。   有人给他遮风挡雨了。   “啵。”   唇角被亲了亲。   陆屿廷轻微回神,垂眸看人。   沈临看管用,又亲了亲,然后看反应。   手腕一下子被攥得很紧,几乎要扣住人在原地。   视线碰撞在一起。   “回去才给亲。”   沈临还是回了那个小区,现在毕竟身份落实了,他去临景山算怎么回事。   打后妈的脸么?   不合适。   走到门口的时候,沈临站在前面,手指还没按指纹,觉得后面气压很低。   ——欢迎回家!   门开了。   衣服被捏着往上推,人被抵在玄关处,唇快要碰到的一瞬间。   “等等等——”   陆屿廷的骨骼都在响。   少年全然不觉,他只是呼吸微喘着,靠在人肩头,“我亲你,要我亲你。”   “你不要动……”   沈临现在还对嘴巴被咬破这件事耿耿于怀,太肿了……   他牵着人的手到沙发上,“你坐下。”   陆屿廷看着他凌乱的衣服,没怎么说话,顺着人的要求做了。   大手扶着人的腰,在少年弯腰靠近的时候。   “不要中国人的亲法。”   “……”   仿佛一记回旋镖。   沈临绷不住了,他又不会那么亲,但刚想直起身,人一下子被拉了下来。   坐在了对方的腿上。   沈临心脏扑通扑通的,他害怕他发疯,让对方随意亲,自己明天别出门了。   他想了想,微仰下巴,唇瓣贴了过去。   后颈有个手按住了。   挪不开。   沈临只能学着去亲,像小猫一样地舔唇缝,但怎么也弄不开。   最后气得想要偏头,但下巴被捏开了。   ……   “我们不能同居的。”   “至少不是现在……你可以来找我的,你买下面的房子。”   “哥跟我说,有新闻媒体会偷拍的,我长相……和以前一样,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的。”   最后还是把人送走了。   沈临整个人瘫软在地毯上,捂着脸好一会,拍了拍自己的脸蛋。   干正事,干正事。   他起身去卧室捞出来了自己的书包,说实话走到哪里带到哪里还是好的,毕竟他一开始也就这么点身家东西。   里面的日记都还在。   沈临拿出其中一本,翻到曾经折过角的页码   ——xx21年,4月14日。   他原来和我一个学校,不过是高中部的,只在家里宴会见过……   根本就不对,他问过沈云霄,容明征和他同岁,只是年少不在学校读书,多是家庭教育。   岁数差太多了。   自己当年被带回来十二岁,可沈云霄已经二十岁了,他都上大学了。   容明征怎么可能是高中生?   他认错了。   沈临很不喜欢榕城还流传“沈宁安”对容家求之不得的谣言。   他现在想想,当时更多的是对容明征的遐想。   至少从日记看是这样的。   他恢复了记忆,但也没有觉得特别投入,如果非要说最在意的……   反倒是,沈云霄。   可能是叛逆吧。   从来都不被他认可。   沈临不敢不承认,他很怕和陆屿廷牵手被沈云霄撞到。   仿佛是刻在血脉里的恐惧。   糟糕死了。   就在这时,手机嗡嗡震动了下。   沈临垂眸看了下,发现了自己是自己原先的社交帐号,“临渊而渔”的粉丝破两万了。   那张脚踝上有镣铐的图浏览量居然超过两百万了。   “……”   沈临有那么一丝淡淡的骄傲,又有有点觉得丢人,恨不得把脑袋扎进水泥地里。   还不舍得删。   啊——   刚想眼不见为净,但随手一刷却发现一个熟悉的号,对面是个雪山图。   ?   他又仔细看了下,发现对方发了条微博,是一个少年在雪夜里摸猫猫的图,很模糊。   等一下。   这个人的背影为什么会和自己……   容明征有病吧!   他为什么还会刷到,他不是拉黑过了吗?   沈临气得去主页查找,结果发现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人居然还是自己的粉丝。   bug吗?   但是刚要准备拉黑,沈临又停下了手指,他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   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自己和容明征乱七八糟的谣言必须要停止。   沈临想了一想,给陆屿廷打了个电话。   “你到家了吗?”   “嗯。”   “那就好,我在社交平台上刷到了我的旧照,不知道谁拍的,你不要信。”   沈临盘腿托着下巴,杜绝一丝一毫的后患,又道,“我就亲过你一个。”   “好。”   “拜拜~”   沈临想了想,对手机Mua了口。   主要是稳定一下。   但他不知道的是,陆屿廷手里已经截停了数以万计的照片,社交平台上原本已经漫天飞了。   大多是学生时期的“沈宁安”。   角度非常刁钻。   被校园霸凌堵在墙边的……一个人坐在校园花坛的……抱着小猫在天台的……   数不清的照片。   仿佛是某种挑衅。   陆屿廷时常会后悔,自己之前为什么给容明征留下那么多拍照的机会。   他配么。   这些照片的角度,既不是欺凌者本身,亦不是来帮助的,只是旁观者。   仿佛是完成既定任务一样的拍摄。   这些照片不是AI合成,是真实的。   青春懵懂的少年,早已死在了十九岁的车祸中。   现在的一些片段,仅仅是唯一能慰藉的存在。   结果却被人肆意地散播……   *   林妍清蹙眉看着公司的报表,表情很是难看,沈仲山个老不死的。   还埋了这么多坑。   “这些税务本来是没有的,需要打官司么?”沈云霄问了下。   “不用,缴了就可以,我有的是钱。”   “交税是每个公民的义务!”   沈云霄:“……”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底气。   林妍清毕竟和那个人同床共枕过几年,再清楚不过这人的阴刀子了。   去打官司,他巴不得你去打官司,陷入更复杂的套子。   一年半载的,有的时间让你耗。   要不就老老实实地破财。   没有好解的法子。   “你查出来他在哪个地方了么?”林妍清凤眸一抬,其实是有些焦躁的。   沈仲山当年做了亏心事,现在噩梦缠身,精神状态一降再降。   即使是活着。   也难成什么大器。   就是心里膈应。   沈云霄皱眉,“查过了,榕城上上下下都查了,那个时间点,不可能出市,但踪迹不详。”   “能这么完善地消除人的痕迹的……肯定是榕城本地的人。”   林妍清想也不用想,“容明征他是要做什么呢?”   “报复?”   “留个糟老头子唠嗑?”   “……”   不过说到这里。   林妍清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抬眸问道,“昨夜照片的事处理完了没?”   几乎是傍晚开始冒出来的。   全是安安上学的私人照。   现在“沈临”这个身份刚定下不久,正是要抛头露面的时候,以前的照片突然翻上来。   用意不言而喻。   让人产生自然而然地产生质疑。   说实话林妍清原本就不在意这个事,豪门阴私比这个复杂不在少数,假死算什么,大众根本不关心。   但非要在宴会结束之后的舆论峰值散播照片。   用心就有些险恶了。   股市说不好都会受影响。   “截断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主要是陆家的功劳。”   林妍清愣了下,他儿子什么时候对陆家有过好态度,天下红雨了。   居然还提名了。   “不用告诉安安吧,我担心他心情会不好。”沈云霄很平静地道。   他毕竟喜欢过容明征……   林妍清转了下手中的签字笔,微微拧了下眉,“你查一查当年你弟弟早恋的事,到底是谁先传出来的,他有没有明确地说过他喜欢容明征。”   “对面不是爱泼脏水么?”   “谁不会啊。” 第75章 发帖   沈临翻了日记好久,觉得脑子乱乱的,他肯定搞错了。   要么就是容明征骗他,怎么可能是个高中生?   仗着自己年长哄骗年纪小的?   恶俗。   沈临想了想,如果自己是沈云霄,一个私生子弟弟莫名其妙喜欢上了自己的同龄人,还搞出那么多令人耻笑的戏码。   甚至要休学。   他讨厌也正常……   正当人灰溜溜地爬上床的时候,沈云霄给他打了个电话。   “睡了没?”   沈临扯了下自己毯子,老实道,“准备睡了。”   “以后出门和我说一声。”   “我知道了啊,你不是白天和我说过了嘛?”   少年扯了下自己的睡衣,透亮的眼眸里有些困惑。   电话那头似乎沉默了两秒。   最终才问了在意的事。   “安安,你到底喜欢谁?陆屿廷还是容明征?”   沈临愣了好一会,人都一下子挺直了腰板,他的脑回路一下子变得很清晰。   “哥,你这样问的好像我人生当中只有喜欢别人这一件事了。”   沈临扁了扁嘴,觉得很不舒服。   对面似乎是一阵叹息,夹杂着无措,“我……”   沈临拿着手机,听着对方说话,睫毛在脸上映出来个小阴影。   “我说错话了,但是你告诉哥哥好不好,你喜欢的是谁?”   沈云霄夜不能寐,他握着手机,站在公司大楼落地窗前,看着下方的车水马龙,只是觉得心脏很空。   他又不在那个选项里。   他能怎么办?   “陆屿廷。”   “这有什么好问的啊?”   电话那头似乎是少年喋喋不休的反问,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   沈云霄蹙眉,掌心微收,“那容明征……”   “不喜欢。”   对面的人不假思索。   “你怎么老跟我提他,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做错事,你老说他,我不喜欢他。他还绑我,他还有自己的对象,我是脑子抽了喜欢有夫之夫啊……我又不是蠢货。”   骂了好久。   沈临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毕竟自己上上辈子……扮演的就是“蠢货”的角色。   “……”   “那就好,早点睡吧。”   “明天记得起来吃早饭,不要又睡到十二点。”   沈临挂了电话后还觉得莫名其妙的,沈云霄专程就来问他这个问题?   小台灯亮着,纤细的手臂伸了过去,啪嗒关了。   黑暗笼罩过来的一瞬间,有个小小的红色光点闪过。   啪嗒——   沈临又打开了,他迷迷瞪瞪地四处环顾了一圈,哪里的光?   摄像头吗?   于是乎又打了个电话。   “哥,你这房子里没摄像头吧?”   对面的人似乎匪夷所思,“我是变态么?怎么可能有!”   “哦。”   “那拜拜。”   用完就丢。   少年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可能是压力太大了,从网上购入了一个眼药水。   然后就裹着毯子睡了,不多时,清浅的呼吸声就传来。   被收录了进去。   *   第二日。   沈临醒来之后就先去洗了个脸,然后坐在餐桌上发呆,自己一个人住有个坏处。   饭不会从桌子上长出来。   少年像个面条一样瘫软在桌面上,好吧好吧,他是个菟丝花,喜欢住在智能之家。   有水有电有饭,还有一只可爱的机械狗。   沈临蔫巴巴的,承认自己其实有点想回临景山。   就在这时——   门响了下,沈临以为是沈云霄给自己订的早饭到了,还应了一声。   “放门口就好。”   他睡太久胳膊都是酥软的,真的一步都不想走。   直到察觉到微妙的不对劲。   沈临撑起来下巴,跑去看门口,然后倒吸一口冷气,一把把门打开。   陆屿廷垂眸看人,“为什么不开门。”   少年睡得头发微翘,锁骨干净的皮肤莹润光滑,睡衣都没换。   怔怔地看着他。   “啊……开了开了嘛,你进来。”   沈临把人拉了进来,像猫猫一样往门口看,发现没有饭,沮丧地叹了口气。   他不会做饭。   “我给你做。”   沈临还没怎么反应过来,就浑身抖了个激灵,因为小肚子里被人摸了下。   他似乎是在判断里面有没有食物。   沈临跟着人去了厨房,有些好奇。   他从小到大吃的最多的饭就是食堂,福利院食堂,小学食堂,初中食堂,高中食堂……几乎没摸过灶台。   “你没有睡觉嘛?”   陆屿廷的手被轻轻牵住了,回头一看,人在看他的脸。   眼睛很透彻。   “睡了。”   沈临一听就是假话,执着地跟在人身后看做饭,其实只充当了递鸡蛋、递筷子、递碗的作用。   不消片刻,一顿简单的早饭就做好了。   沈临坐在椅子上吃饭,陆屿廷只是看他。   其实氛围有点古怪。   压根就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沈临所有的小习惯全部都被注意到了。   甚至不能说是温养了,算是娇纵。   “我们去睡觉吧。”少年吃完饭就冲人这么说,陆屿廷的无名指颤了下。   “什么意思?”   沈临想了想,“我困了,你陪我一起睡一下?”   “我陪你?”   “对,你陪我。”   阳光透过厨房的窗户洒过来,显得人冷白的面容没有那么阴沉。   “吃完饭了,我去漱口一下,你去卧室吧。”   少年似乎是很随意地离开了,看起来没怎么太当回事,洗手间有水流冲刷的声音。   沈临其实也并没有那么随意,他进了洗手间后,贴着门板在问答app上发贴。   ——失眠怎么治疗?   ——对象精神状态不是很好怎么办?   后面那个倒是有人评论。   底下有人问他是怎么个“不好”,是会打人吗?   沈临想了想,打字否认了。   又有人问,说那是怎么个表现方式。   用户2467[作者]:就是会突然冒出来,他可能安全感不是很好,我原来差点死过一次。   沈临略去了具体的信息。   比格之主:比如?   用户2467[作者]:现在没让他和我住一起,原先是会半夜三点多在床边看我。   用户2467[作者]:今天他早上过来给我做饭了,但是他看起来没有睡觉,他家里人就有失眠的问题。   比格之主:啊……可以看看照片吗?   沈临愣了下,心想这是什么回答,看照片可以对症治疗吗?   比格之主:还怪有礼貌的,会跑过来做早饭的。   比格之主:那怎么个闪现法?只有夜晚会触发吗?   沈临眼看着帖子热度高了起来,但是好像没有一个有好的建议的。   用户2467[作者]:他就是有时候会徒然12.   咣当——   沈临手机都滑下去了,陆屿廷拧开了门把手,一把揽住了他的腰。   “不是要睡觉?”   沈临心脏怦怦的,按住自己腰间的手,点头,“嗯嗯。”   “我手机……”   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   但门还是关上了。   少年被这么抱走了,似乎有含糊不清的耳语。   似乎是……   “让我抱么?”   “你不本来就在抱……”   比格之主:?怎么打错别字了还?题主?题主你没发完!   性感大蟑螂:[狐疑黄脸]难不成闪现了?   绝世母零plus版:蹲蹲蹲蹲。   比格之主:我去,题主,你这样怎么对得起我大耳朵怪叫驴![照片]   癫是我的风格:楼上借机秀狗!举报她!   摆只耳朵在这里:[吃瓜专用图]大数据记得还给我推哈。   ……   主卧的采光很好,沈临坐在床边,让人把西装脱了,陆屿廷照做了,站在背光处看他。   沈临吞了口口水,往后挪了下,掀开被子,“上来。”   白皙的小腿露了出来。   一道阴影覆了上来,沈临感觉浑身都凉凉的,衣服摩挲着,混乱中他抓了下陆屿廷的扣子。   脊背被按着。   “老婆。”   很轻的一句话。   耳垂被亲了亲。   沈临不知道这样能不能让他睡着,他伸出纤细的胳膊,环住对方的肩背。   “睡吧。”   窗外的阳光很温和,洒在床上,沈临迷迷糊糊的也睡过去了。   但始终是一个环抱的姿势。   相互纠缠着。   叮咚——   阿姨提着饭菜在门口,给雇主打了个电话。   “我弟弟可能没起来,你给他放门口吧。”   “好的好的。”   沈云霄转而去给人打电话,但手机落在了洗手间,那点震动完全传不到卧室里去。   一直睡到了十二点。   沈临都醒了,但陆屿廷还没有醒,他好奇地去看人的脸,抬手摸了下。   似乎没那么冷了。   他们的体温差不多了。   沈临其实今天还有安排,他毕竟想起来很多事了,那当年倒贴的风波……现在还在流传。   他要彻底弄清楚这件事。   沈临想了想,悄悄地想要从床上下来,但腰实在被抱得好紧。   少年有点懊恼,他不能在床上趟一天……   行行好啊,给我松开呀。   沈临甚至还亲了亲他的下巴。   自己也觉得莫名其妙的,耳根子红了红,“我要出去呀。”   语气很低很低。   好在最后从床上下来了,沈临很快地出去穿好衣服,然后从洗手间捞回自己的手机,准备出门。   但他想了想,还是写了个小纸条。   放在旁边的床头柜上了。   说实话,沈临不确定剧情干涉会到哪一步,不过唯一完成指标的,好像确实只有他自己。   沈宁安……死过了。   他要去一趟那个中学,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多睡会吧。   少年歪了歪头,蹲在床边,看了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自己的正事。   走了。   *   沈云霄接到人的报备电话后,眉毛微微一挑,“怎么突然想起来要去学校了,等我一下。”   他还是放心不下,索性推了手头的工作。   沈临背着自己的书包,里面带着几本主要的日记,在小区门口等人。   没过一会车子就过来了。   他打开车门上去,揉了下眼睛,但立马被人注意了。   “起这么晚做什么?饭有没有热?”   沈临眼神飘忽,“热了热了。”   其实是放冰箱里去了。   “我刚同学校的人打了招呼,待会直接开进去就行,你要去干什么?”   沈临只好把自己先前的怀疑说了下,并且质问道,“你怎么之前不和我说啊!”   车子被急刹停到了路边。   青年一脸不可思议:“什么?”   “你把容明征认为是高中生?”   “你瞎啊!”   沈临气得脑子冒烟,“我去,我……我又想不起来了,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   “那远吗?那才过了多久?”   “可我是——”   四目相对。   沈云霄拧了拧眉头,沈临不自觉目移。   “你也做了梦?”   “……”   真是令人沉默。   沈云霄扶着方向盘,闭了闭眼,“我当时就想不通,你好好的上着学,怎么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和容家搭上关系了,年纪差这么多,还上赶着去照顾他。”   “导致我以为你别有心机,不自觉地带了偏见。”   “到底怎么回事?你自己都不记得了?”   沈临拉拉个脸,“我就记得你一直骂我。”   “让我别回来了。”   沈云霄仿佛被剜了心口一样疼,但又觉得荒谬,怎么会这样。   容明征就算早年羸弱……也不至于被认为是高中生。   他怎么和安安认识的?   修长的指节按住脸,青年懊悔极了,但又没有什么办法。   “所以这次去学校?”   少年闷闷道:“我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年的花名册,我日记里打听到了容明征的班级。”   “……”   沈云霄似乎想要再说几句话,但又什么都没说,但凡在榕城长大的,有谁不知道这最基本的信息。   但安安十二岁来了之后,几乎没有什么朋友。   谁告诉他呢。   他又不了解豪门的弯弯绕绕。   或许只是以为自己认识了个朋友。   三十分钟后——   启英中学到了。   沈临看到了那个花坛,几乎愣神了好久,他画过。   “怎么了?”   “没事。”   少年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没什么。   沈云霄办事效率很高,没过一会就找到了校区的负责人,调出来了档案。   启英本来就是主打国际部留学的,大多都是富家子弟,上面走通关系非常简单。   沈临站在办公室内,看着一层层被拿出来的档案。   拿出来了自己的日记。   “这是安安吗?”旁边的人突然问了下。   沈云霄面不改色道,“不是,沈临,特地找的长得像的,我母亲可怜先前那个孩子,特地来让他熟悉熟悉资料。”   话说得一愣一愣的。   沈临感觉自己俨然就是个小替身。   校董立马了然,并发誓,“您放心,今天这事一定保密。”   “那是,我们沈家还是捐了几栋楼的。”   淡淡的威胁。   沈临乖巧地在旁边没有说话,沈云霄示意让身旁的人走开。   房间里就剩两个人。   “刚刚让他走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和他说话啊?”   沈云霄面不改色地拿过人手里的日记本,慢条斯理地道,“躲躲藏藏的做什么,外面肯定会有人知道你来‘沈宁安’的中学了,当然要给个理由传出去,不然让人拿把柄么?”   “……”   听不懂。   “过来找。”   少年走到人手边,翻到了折页的地方,闷闷道,“高三六班的。”   沈云霄替人找到了那份档案,粗略扫了一眼,拧眉让他自己找。   “你看看有姓容的么?”   “……”   沈临垂着脑瓜,低声道,“哦。”   一个都没有。   “谁告诉你这个具体班级的?我去查。”沈云霄真是气得不轻。   沈临回想了下,“记不太起来了。”   “……”   “那都是初中的时候了,我就是会忘记的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语气闷闷的,有点着急。   沈云霄垂眸看着人,神色最终变得很复杂,抬手抚了抚人的发梢,一字一句道:“我没有要怪你。”   “可你之前总说我。”   “那是之前。”   沈临从穿过来的一刻就对沈云霄犯怵,改不过来的,现在想想真是情有可原。   “哦。”   还是委屈巴巴的。   “那肯定是有人告诉你的年级班级的,没有授意人是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的。”   “你和他最早在哪里见面的?”   沈临站在原地,表情有些茫然,他垂着眼皮,而后仰头看人,“宴会上……”   “啊不对,不是不是,是动物救助站。”   沈云霄耐着性子问,扶着人肩膀,“你好好想想,到底是哪次见面,让你对他一见钟情了?”   语气其实是有些个人情绪的。   少年没听出来。   只是抬手握住沈云霄的手,嘟囔道,“好沉。”   拿下来了,倒是也没丢,拉着。   “……”   少年仔细想了想,“动物救助站……我没见过他,我知道了他,宴会见到的。”   沈云霄面无表情道:“你连脸都没看到,就喜欢上了?”   “……”   “我、我没说我喜欢啊!”   “我是觉得他善良……你当时从来都不理我的……我、我……”   少年最后还是闷闷的,自暴自弃道,“我不和你说了。”   沈云霄愣了下,“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语气困惑。   眼眶红红的,沈临抬头去看他。   “我当时不理你,你才去找其他人的?”   青年几乎情绪有些激动,捏着人的肩膀问。   沈临理不清楚这个逻辑,眼尾都泛红了,想起来些零碎的记忆,很轻地说,“家里阿姨不喜欢我……不给我做饭的……”   “根本就没有人和我说话。”   “你又不回来,还不让我喊你哥哥,学校里都说我是私生子。”   经年累月的委屈被一点点地抖落出来。   但主人尽可能地保持自尊,故作不在意。   “其实也没什么,只有小狗小猫不嫌弃我……” 第76章 魔咒   “小三的儿子有什么资格在我们家?”   “先生收留你那是可怜你,真把自己当少爷了?”   阿姨一边擦桌子,一边嫌恶地看旁边穿着校服的少年。   眼下是正午。   放学回来了。   沈宁安抿了抿唇,他不知道怎么反驳,掌心变得很麻,紧张地攥着书包带子。   “阿、阿姨……有饭吗?”   “叫谁阿姨呢!”   女人长久地待在如烟园,家中真正的女主人又向来不在家,家里的长子是由她照顾的。   她隐隐给自己扣了个母亲的角色。   而眼下的少年,显而易见是侵略者。   “因为你云霄少爷都不回来了,真是人见狗厌的。”   “吃什么吃!是你的家嘛!”   少年本来就瘦,站得紧紧巴巴的,下午还有游学活动,他好饿。   好饿。   “对不起……”   沈宁安最后还是跑到了楼上,也不敢哭,就躲在衣柜里。   足够小。   足够黑暗。   纤细的胳膊环绕着自己,心脏一抽一抽的疼。   妈妈说爸爸只是没空。   他有一个哥哥,有另外一个家。   妈妈骗他,她说自己会过段时间来找他……   妈妈死了。   沈宁安一遍遍地擦眼泪,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妈妈……妈妈怎么会是小三。   都不喜欢他。   少年神经质地蜷缩起来,仿佛足够小就不会被人讨厌。   他只占据小小的空间。   很轻很轻的啜泣。   直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安安呢?”   “他不是下午有活动么?老师跟我说有签字的东西,人呢?”   似乎略待年轻的声音。   “不知道欸,这孩子总是乱跑,也不知道是不是乡下带来的坏毛病……”   “瞧瞧,做的饭又浪费了。”   少年瑟缩着,他有点想去找哥哥,想说自己受到的委屈。   手指碰到柜门缝隙的时候……   又缩了回来。   温热的眼泪往下淌,他不敢,他不愿意当他的哥哥。   像小猫一样的呜咽,很短促。   “阿姨您不用管了,您休息吧。”   房间里逐步只剩一个人的脚步声,沈宁安慌张极了,用嘴巴咬住自己的手。   呼吸变得压抑。   柜门被蹭得拉开,毫不留情,少年缩成一团,哭得鼻子、耳朵都是红的。   他以为自己又要被骂了。   “对、对不起……”   沈云霄毕竟是个上了大学的正常男人,从未看到过这样子的场景,愣了好一会。   偏了下了头,避开了视线交错。   少年哭得更伤心了,一个劲地往柜子里缩,“对、对不起……我没没出声……”   他讨厌他。   沈云霄只能回神,移开了杂念,只是伸手,“安安?”   “不哭了。”   他头一次没有指责什么,只是将人抱了出来。   沈宁安实在是瘦,腰上没有几两肉,又正是发育的时候,显得更单薄。   像羽毛一样。   “呜呜……呜呜呜……哥……哥”   沈云霄感觉自己头发要被他拽掉了,但抿了下唇,什么也没说。   托着人的腰。   这或许是他们最亲近的一次。   因为之后,“沈宁安”就一去不复返地喜欢上了其他人,并且每次见面只余下了争吵。   七年时光,全是些遗憾。   *   “啊……应该是这个吧!”沈临系着安全带,侧头去看车窗外面。   他只是记得是比较偏远的一个动物救助站。   好在榕城有名有姓的就那么几个。   沈云霄可以带着他一个一个排查。   “坐好。”   少年闻言老实把肩膀摆直了,拽着安全带,看前面。   沈云霄从过往的思绪中抽离了出来,下车的时候,偶然想到一件事,撑着人的车门问,“陆屿廷没来找你吧?”   少年面不改色地摇头。   “他家里的事……比较复杂。”   “他应该没有和你说过吧?”   沈云霄几乎本能地这么猜测,安安才多大,那个人又多大,他不可能——   “说过。”   沈临仰头去看,“但陆叔叔很好的。”   几乎是单纯的信任。   沈云霄愣了一会,不自在地抿了下唇,给人开门,“好,下来吧。”   沈临乖巧地下了车,然后看了下面前的地方,这个动物救助站现在已然有规模了。   记忆里似乎是在城中村那一片,到处都是廉租房,因为榕城只有那里地皮便宜些。   沈临看到了栅栏里的小狗,脏兮兮的萨摩耶,他不由得想伸手指。   但手腕被扣住了。   “脏。”   门里的小狗呜呜了下。   沈临感觉心都化了。   也呜呜了下,好似给小狗回应。   沈云霄定定地看了许久。   但就在这时,栅栏门里的人突然道,“欸,安安!是你嘛!”   沈临愣住了,居然还有人记得他,有些堂皇。   “你过来了啊,这是谁啊?”   沈云霄蹙了下眉,刚想开口,身边的人就道,“我朋友。”   “你朋友长得一表人才啊,进来进来!”女义工笑着开了门,一堆小狗贴了上来。   沈临惶恐地看着腰间的几个狗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摸哪一个,好在对面的女孩给挥手赶跑了。   “来猫屋吧。”   沈云霄仿佛踏入了一个未曾进过的空间,这是他没见过的弟弟,原来他也可以这么自如地和人说话。   “我去我去,我跟你说,我听到一个跟你同名的豪门人死了。吓我一跳,你又不是他嘛。”   沈临摇头摇头,心虚道:“不是不是,开什么玩笑啊。”   “你朋友长得不错嘛?”女孩子悄悄贴过来小声道。   “来给我介绍对象的?”   沈临腿上已经多了一只巨大无比的缅因,沉得像个秤砣。   “……”   女孩子又笑:“还是对你的暗恋对象迟迟放不下?”   沈临一下子愣住了,“是谁?”   如果说日记里的班级和姓名都是被篡改的,那动物救助站的总不会出错。   他记得……   “哦,你来找人了?人家多少年都不来了,你忘了,你也就撞见过一次。”   沈临着急地道,“那有名册嘛,他应该留名字电话了。”   记忆里的总是有些模糊和过度美化,以至于沈临并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容明征。   如果是……他为什么要作一个假的高中生身份,逗弄自己么?   女孩打了个响指,“哦,有啊,你不会特地回来就看这个的吧。”   “那个人好像就来了一次,捐款了,然后没怎么来过。”   沈云霄蹙眉站在人身后,始终没有干涉什么。   直到女孩从后面里间走了出来,拿出来一个黄色壳子的档案袋,抬手撩了下耳边的发丝,“这些都是曾经的义工,来的零零散散的,有的长有的短。”   “像安安你呀,好久没来了,已经隔了一年了。”   后面的语气很和缓。   女孩环着手臂道,语气夸张道:“我看到新闻的时候吓死了,我以为你真死了,看你还好好活着,你们果然不是一个人啊。”   视线扫了下旁边的沈云霄。   淡淡的。   沈云霄根本无视旁边的打量,只是垂眸看着少年的发旋,一年前……他出车祸一年前也来过这里。   这么近的时间,他也不知道。   少年坐在椅子上,阳光洒在他身上,文件夹放在腿上的猫猫身上。   “喵~”   档案页被不断地往前翻。   “莉莉,你在干什么呀?院子里的狗吊着饭盆都可以组乐队了!吵死了。”   另外一个稍微年长的女人走了进来。   在看到椅子上的沈临后愣了下。   “安安?”   档案上的信息很简单。   姓名:容明征   号码:xxxxx   沈临愣神了好久,难道兜兜转转其实什么也没有改变,记忆里的朦胧的错觉也是假的。   “看什么呢?”   旁边的女士走了过来,拧眉拿过来了沈临手里的东西。   “啧……怎么看这个……我看看编码啊……”   “都改电子化归档了,莉莉怎么还没弄啊,这份下面我打勾了,弄错了,这是来收养的名单,不是义工的名单。”   “拿回去吧。”   女士这才低头看了过去,“安安找谁啊?”   沈临仰头看着人,愣愣的,“收养的?”   很小的一个误会。   女人歪头道,“对啊,黄色文件夹是没整理的,就编了日期,这份我手写的,打印机坏了,所以用的是义工表头。”   沈临错乱的记忆又开始重组,磕磕巴巴道:“所、所以这个是收养人的名单?”   思绪快速回转,少年慌张地想要站起来。   “喵~”   腿上那个大号秤砣不同意。   “是啊。”   直到重新被拿来了一沓档案,“你找义工?”   莉莉正好过来,“对啊对啊,有个长得特别好看的,那天下雨了还停电了。”   女士蹙眉,“好看的?”   “安安啊……”有些无奈的语气。   沈临也不敢动膝盖上的猫,只是仰头着急地看着人。   “跟我说日期。”女人妥协了。   蓝色壳子的档案被一遍遍的翻,沈临日记都翻遍了,日期记得清清楚楚。   左右不过那两天。   “哦,这两页,你自己确定吧。”   沈临一把接了过来,低头去看,腿上的猫尾巴竖得高高的,喵喵叫了好几下。   女人一把抱走了,扔到了地上,“沉死了,是不是又肥了?”   视线轻轻地打量过身边的男人。   蹙了下眉。   姓沈的人是很多,但穿这么正式开迈巴赫的……就一家吧。   安安这一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怎么还来找人了?   沈云霄沉声道:“不用找了。”   少年手腕被拉了起来,那上面的名字没有一个认识的,几乎全是陌生人。   “反正是你认错了。”   沈临很惶恐地抬眼看人,手腕纤细的在对方的掌心挂着,“我、我想知道那个人是谁。”   他觉得荒谬,如果一开始的人错了,那他后面对容明征天然的好感……   风风雨雨的这几年。   岂不是笑话么?   沈临尽管隔了一辈子,但还是感到心口蔓延上来的一层又一层紧密的窒息感。   自己仿佛是个跳梁小丑。   那些零碎的情感飘在空中,没有任何附着的对象,像是旧房子里空气中的尘埃。   光柱里面的黑点。   “安安?确定了不是就好了,可这么多名字你要找到什么时候?”   沈云霄有些不能理解,但看到少年空洞的目光又泛起来一阵心疼。   微微附身蹲下,牵着人的手,“好,你要怎么做?打电话么?还是让我都给你找过来认一认?”   最后是选择打电话。   沈临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灵魂仿佛是离了体,那种困惑与茫然的情绪侵袭了起来。   “喂,你谁啊?”   “嘟嘟嘟……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通……”   “您拨打的电话是空号……”   各种各样的声音。   男的女的都有。   沈临觉得空落落的,肩膀都塌了下去,脸色微微泛白。   ——那是个什么场景?   ——你见到他的脸了么?   只是麻木地输号码,他沉浸在了那段灰暗的人生中,只是反反复复地想着,沈宁安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么?   原来他就是沈宁安。   沈宁安就是他。   电话还没有打完。   直到手指输入了一串号码,自动弹出来了一个联系人。   少年愣住了,循环往复地检查了好几遍。   直到眼泪啪嗒掉在了屏幕上,接通了……   “安安?”沈云霄在喊。   周边的人也在问,“安安,怎么了?”   安安……   安安……   仿佛是一个走不出来的魔咒。   “沈临。”   少年怔怔地拿着电话,破碎的人格仿佛被重新组建,唤回了最初的自己。   周边的现实也变得清晰。   “我在门口。” 第77章 吊桥效应   四年前——   榕城毕竟是个南方城市,总是多雨,沈宁安站在学校的保安厅里躲雨,仰头看着外面的雨线,微微出神。   周边有窃窃私语的嘲笑。   “乡下来的土包子……没见过雨吗?”   “真是的,我上课都听到他肚子叫了,像八百年没吃过饭……”   “像个傻子一样,雨有什么好看的?”   少年转过头来看他们,瞳孔是浅淡的琥珀色,睫毛被雨水打湿了,下垂的眼角显露出一种无攻击性。   导致他们嘲笑的声音更大了。   这里的雨很稀薄,很轻飘飘的,没有负重感。   他不喜欢。   他喜欢源州那样的瓢泼大雨。   能把脏东西都冲干净。   豪华的保姆车一辆一辆地开过来,接走了那群娇生惯养的少爷小姐,有几个还故意地驶向这边,溅过来一阵水。   “哈哈哈哈……”   “陈叔,小孩子的要求不要乱答应!”   似乎是有妇人的轻斥,但也没怎么生气。   那个陈叔应该是个司机。   沈宁安抱着书包,微微蹲下身子,抬手擦了擦自己被污水弄脏的裤脚。   越擦越脏。   他松开了手,轻微叹了口气。   今天晚上要偷偷洗一下……   榕城的雨总是不紧不慢的,没有要下大的趋势,也没有要停的意思。   沈宁安想了想,用校服遮着头,跑到了公交站台,晃晃悠悠地区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公交车吱呀吱呀地到了目的地,少年的球鞋在水坑里踩下一个脚印,水溅开了几个水花。   越往里走,越破旧。   沈宁安有时候也会惊讶,榕城原来也不全是光鲜亮丽的,也有破破旧旧的地方。   他如鱼得水一般地钻进巷子里,身影渐渐淡在雨幕里。   “哎呦哎呦,赵四!你在乱扒拉你狗爪子不保了!”   女孩穿着胶皮靴子,手里拿了个小滚子,故作严肃地训斥。   原因无他,这群沾了泥巴的小狗爪子此刻正在沈宁安身上留下一个个小梅花。   推都推不开。   “算了,反正都要洗了……”   沈宁安冲人笑了笑,纤长的手指穿过身上小狗的毛发,揉了揉,有湿漉漉的舌头在指缝里舔。   “在外面干什么,进来避雨!”房子是盖了蓝色塑料棚,很简易的一个院子。   那是一个稍长的女性,看人进来,扔过来一条毛巾,“擦擦。”   沈宁安把自己一路护着的书包放倒椅子上,温和地笑了笑,“谢谢姐。”   女人蹙眉看着他,“把衣服脱了。”   少年愣住了。   旁边的女孩哈哈大笑起来。   “这里有洗烘机,花了大价钱的,你自己搓要多久啊!你那寄人篱下的,有人给你洗么?”   女人掐着腰,对这小孩有点无奈了。   怎么脑子转得慢慢的。   “会、会不会太麻烦了?”   “你这个不要钱的员工,我又不是黑心资本家,天可怜见的,很快的!烘干你再穿走好不好?”   沈宁安脸颊一点一点变粉了,很小声地道,“可我没、没换洗衣服……”   “员工服给你买了,新的。”   少年眼睛亮了起来。   “哎,我是打算把这个救助站发扬光大的,最好成一个非常完善的收养基地。”   “我要当个老板。”   “就是缺少一点点钱。”   雨水哗啦啦的下着,里面的人在畅想着。   沈宁安最后换了衣服,几乎惶恐地发现这是完全合身的,找到了一些小小的归属感。   “啊!安安!隔壁房子漏水了,我们的狗粮恐怕要潮了!快来帮我啊。”   女人把那堆衣服拿走,眯着眼睛看了看面前的少年,“这不挺漂亮一小孩么?”   沈宁安耳垂都红透了。   “姐,我去帮忙了!”   青春期的人总是格外在意别人的评价,这是少年头一次听到类似于正向的夸奖,不好意思了。   “好——门口要是客人,记得接待一下啊!”   “嗯嗯!”   天一直在下雨了,怎么可能有客人啊。   少年背了好几袋狗粮,脖子都洇出粉来了,他穿着靴子,坐在一堆捐赠的旧衣物上,环着膝盖歇了好一会。   有个瞎了一只眼睛的金毛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不管不顾地坐在了人腿上。   还以为自己是个宝宝。   沈宁安只好抱了过来,哭笑不得的,仰头看了下窗外的雨,发现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直到——   轰隆!   电闸落了,现在天色已经晚了,他回不去怎么办?   少年一下子有些着急,直到门嘎吱响了一声。   “汪汪!”   黑漆漆的,灯也灭了,看不太清楚。   似乎是一个成年人,站在门口的位置,少年忙不迭地站了起来。   腿上都是狗毛。   他很高。   “你好。”   那人全然不在意小狗的吠叫,只是伸了过去手,金毛凑过去嗅闻了好一会。   立马开始摇尾巴转圈圈。   倒戈的速度太快了。   “你是……”   “义工。”   沈宁安愣了下,觉得没见过这个人,可外面雷声作响,光线实在昏暗。   只能看出来对方衣服很服帖的样子。   和若隐若现的骨节。   “这里条件一直这么差?”   沈宁安隐约听出几分小小的嫌弃,难免有些不高兴,“那、那不是没有钱嘛,遗弃的人太多,收养的人太少,慢慢就会这样。”   “我们都有好好打扫的!”   后面那句语调上扬,甚至还有感冒的鼻音。   沈宁安感觉自己被打量了下。   “看出来了。”   似乎是肯定了句。   那人似乎转身准备走,但沈宁安不知为何鼓足勇气叫住了他,“你是义工?”   “嗯。”   似乎略有不耐,但当时的少年没听出来。   “那、那能帮我够下架子的那袋狗粮么?莉莉去拿梯子了,但还没来。”   语气一开始还较为大声,后面就越来越小,最后又磕磕巴巴地道:   “我、我够不到。”   “实在不行就算了……”   “你多大?”   沈宁安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闷,“十五岁。”   后面还悄悄补了句,“那怎么了?”   青少年是不愿意在成年人面前露怯的,也是讨厌因为年龄小被人看不起的。   他们也拥有独立的人格,也拥有自尊心,不喜欢被归类为一无所知的“小孩子”。   但对方其实也没说什么,只是走了过来,“哪个架子?”   少年噢噢了下,带人走了过去,指了指最上面那个,外面雷声轰隆隆的。   很轻松的提了下来。   “还有么?”   沈宁安不好意思地道,“给我吧给我吧……里面还有一个。”   架子是靠墙的。   外侧有一袋,那个里侧也有一袋。   说给就给。   少年刚接过来,就刺溜掉地上了,一地沉默。   “……”   “放那里吧。”   也没说什么。   但少年总觉得有点丢人,执着地跟在他身后,试图能帮点什么。   架子是早些年从二手市场收过来的,蓝色的漆皮已经掉的七七八八,又因为阴雨天显得锈迹斑斑的,在那最后一袋子重物拿下来的时候。   架子像是彻底完成了使命,开始彻底散架,毫不留情面地砸向站着的人身上。   那几乎是几秒钟的事。   沈宁安感觉自己脑袋被什么东西砸了下,但又没那么硬,恍惚间才发现对方用手挡住了。   有血的味道。   他被完全拢着,隔出来一个安全空间,可能有几秒,但又拉得很漫长。   时至今日,仍然还记得那声闷雷。   怎么不是闪电呢……   没看清。   沈宁安因为没吃什么饭,即便是被挡了下,还是被砸的晕晕的。   剩下的一切发生的很快,铁架子零件散落的声音,叮叮咣咣的。   他被单手提着,像是个物件一样。   “低血糖了?”   说不出什么话来。   好像是走了几步,推开了几扇门,他们在交谈。   ——雇佣童工?   ——他才几年级?   ——你们这里太乱了。   电还是没恢复,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人。   ——他家里才不管呢,我让他避避雨,你不要乱扣帽子……   后面人要走了,他晕晕乎乎的,有冰凉的手指贴过额头。   “发烧了,去给他买点药吧。”   视线渐渐模糊。   他被放在摇椅上,盖着衣服,雨声淅淅沥沥的。   似乎又有人来了,有视线感。   但沉重的眼皮掀不开。   直到第二天一早,少年在这里过了一夜,惊慌地收拾东西,但发现手机上根本没有任何消息。   肩膀一点点落了下来。   “过来吃饭!”   沈宁安眼皮红红的,跑过去了,认认真真地给收留他的人道谢。   但对方只是一笑,调侃道:   “说不定是靠你拉来的赞助呢……昨天那个人转账了好多钱……过来吃饭,小可怜儿。”   沈宁安愣愣的,“他、他转账?”   “对呀,财大气粗!”   “话说这种人能不能多来,这样子我们救助站……”旁边的莉莉又附和道。   但少年已经跑走了。   “去哪里?吃饭哎!”餐桌上的女人喊道。   “嘻嘻,一看就是个帅哥。”   “你看到了?”   “我看到了个朦胧侧脸。”   “……”   少年抿着唇,小心翼翼地去翻昨天的义工名单,昨天下了大雨,就只有一个人。   ——容?   ——他姓容?好熟悉的姓氏。   或许是一场典型的吊桥效应,或许是对于那种平等对话的沉溺。   沈宁安单纯地觉得,这个人,应该是个很好的人。   如果再见一面就好了。   *   但很多时候,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单薄的,即使红线牵到了一起,也突然就断掉了。   命数不够。   相见不识。   即使时光回到现在,陆屿廷也仍旧蹙着眉,捏着人的脖颈去看,他有些听不清。   几乎是不可抗力。   “我不记得。”   一个成年人,不可能对一个小孩子产生任何多余的想法,这是最基本的道德要求。   “还是说,这是你跑出来的理由之一?”   眉心一皱。   沈临身子纤瘦,被困在人怀里也察觉不到这是质问的意思,只是眼睛水润得很。   ——他是好人。   ——他就是好人。   人人都说这里很危险,小猫却翘着尾巴自投罗网。   “安安!”   沈临回过头去看,腰被带了下,转过头过去亲了下陆屿廷。   过于自然,过于大庭广众。   沈云霄感觉自己骨骼都凉了。   “先放开我一下。”   少年拍了拍自己腰上的手,很自然地掰开对方的手指,“我找到我想要的东西了,你等等我,一会回家。”   沈临小跑过来,旁边的女士靠着门框,直直地越过人看了过去。   “安安,这是……”   思绪突然串联了起来。   成年人的记忆图像要更加立体与稳定,她轻微地挑了下眉。   “我男朋友。”   很坦然,很平静。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排斥了。   沈云霄闻言如鲠在喉,但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看着人把档案收拾了起来,弯腰告谢。   甚至还提及了收留过夜的事。   他像个局外人。   什么都不知道。   “哥哥,那我回去了,他来接我了。”   视线仿佛才终于舍得移到他身上,沈云霄垂眸看着人。   错一步,就全部错了么。   他什么时候不粘着自己了……   什么时候在外面有了这么多的际遇……   原来这个人不会围着自己一直转。   “嗯。”   沈临头也不回地走了,重新回到了那个人身边,他一点都不在意那种密不透风的监控么?   还是说,明知故犯。   *   下午四五点钟了。   沈云霄签了下来访记录,问了下自己弟弟曾经来这里的事,仿佛被隔空扇了好几巴掌。   他在这里过夜好几次。   衣服甚至都是在这里洗的。   “你是他的家人?”   “是。”   “看不出来啊。”女人笑了笑,很是无害的样子。   沈云霄没理会这种讽刺,只是签了张支票,“谢谢你们对他的照顾。”   “……”   旁边的莉莉有点心虚,小声道:“是不是阴阳怪气过头了?”   “……闭嘴。”从牙缝挤出来的两个字。   沈云霄似乎并不是很在意,只是道:“实在是打扰了,但我还是想问下,这份名单的确真实么?”   收养人的登记表。   姓名:容明征。   电话:xxxxx   “当然是真实的,这是手写誊录的,不会有错,怎么——”   “没怎么。”   沈云霄微微眯了下眼,像是抓住了什么线头一样。   容晟制药起家,家族规矩众多,从未听说过有培养过这种……朴素的爱好。   收养小动物?   不太可能。   他大可以从制药试验的场所里拿试验犬,专门跑这里挑选……   “你们对收养人会进行回访么?”   *   家里——   “你不亲亲我么?”少年坐在床边,认认真真地垂眸问。   陆屿廷捏着人的脚踝在给人棉拖,自上而下的吊灯显得鼻梁更加清晰。   “亲了让我碰么?” 第78章 电话   脚踝被捏着,他的掌心微凉,有点像镣铐。   沈临垂眸望着他,其实是有些不明白的,想要凑过去,但弯腰实在有些费劲。   只好抓住了人的领带……   不知道让不让拽。   水润的眼睛望着人。   陆屿廷掀起眼皮看人,手撑着床边,一点一点压了过来。   侵略意味很重。   少年似乎是有些高兴,他觉得他拽上来了。   亲了亲人的下巴。   很纯情的贴贴。   直到下巴被捏开,接了个含混又湿润的吻,腰被往后一带,手掌划过皮肤的地方都变得滚烫。   沈临脑子晕晕的,在浑身泛麻的时候及时叫了停。   不行不行。   对方生病了……   “不做。”   “不做。”   说了两遍。   红润的嘴唇微长着,靠在人的肩头,喘气。   沈临双腿凌乱地躺在床上,衣服也被褪得半开不开。   “好。”   他还没来得及解释原因,人就撤离走了,去浴室了。   少年愣愣的。   被放在床上,呆了好一会。   现在剧情没完,他得确保安全,“沈临”这个角色突兀地冒出来,那必然是要做些什么的。   总之要改变既定的结局。   他揉了下被掐得很重的腰,低头掀开了自己的睡衣,红了。   沈临有点郁闷,他力气有点太大了。   他拍了拍脸,准备拿起手机看看消息,却意外地看到了自己发的贴子居然已经很多点赞和评论了。   用户2467[作者]:不好意思,我没打完字就发出去了。   比格之主:!终于让我蹲到了,那原本发的什么?   性感大蟑螂:请问贴主对象怎么个有病法么?   旺仔大嬷嬷:贴主现在身心健康还好吗?   5432:我觉得真的有病的话,还是趁早分吧,如果真的有病的话。   沈临被带回来后就洗了个澡,身上干干爽爽的,只是有些困惑地看了下浴室。   这、这么尊重他?   用户2467[作者]:还好。   用户2467[作者]:算了,谢谢大家,我挺喜欢他的,不分手。   好像也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沈临慢吞吞地撑着手下床,总觉得有点哪里不对,陆屿廷话怎么这么少了……   不开心?   他想了想,有些迷茫,楚岫是问不了了,只能去网上问。   用户2467[作者]:对不起大家,我还是想问一问,情侣一般一周几次比较合适?   他发了之后小脸通红。   比格之主:我的天呢,这、这问的,我们这边是建议一天三顿,次次不落啊!   大椰子:等一下,我发现了盲点,贴主主页是男的,但是评论的对象一直是“他”的代号。   沈临看到后就回复了下:对,他是我男朋友,我也是男生。   也不知道怎么了,仿佛是激起了千层浪一样。   讨论度又飙升了很多。   沈临现在已经没有那么排斥同性恋了,他也没有那么羞于说出口了,男朋友又不是拿不出手。   他揉了揉自己的腰,想要去找人,但是底下有个高赞的评论,只好又将视线移了过来。   炒菜专业户:请问是做得太多了,还是做得太少了?这边好给出合适的建议呢,亲亲~   用户2467[作者]:其实是因为我刚刚拒绝他了,他去洗澡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不高兴。但他生病了啊,我怕他不舒服。   比格之主:[该评论已被折叠]   比格之主:所以是白天?   帖子不知不觉地被顶到了首页,但作者本人还一无所知。   由于账号已经有实名认证,且还发过几个数据低的帖子,被认为是个活人。   甚至有围观群众去看了看账号,发现没有挂橱窗,顿时大喜。   可以出馊主意了!   沈临看手机看得入迷了,迷迷糊糊地去看了浴室的门,洗了好久。   ——生病的人要时刻关怀,精神状态不好的尤其要关注,宝宝,去问问他洗澡的水凉不凉。   沈临站起来身子,光脚都走出去了,又想起来要穿鞋子,绕回去把棉拖穿好,走到了门口。   水声淅淅沥沥的。   “陆屿廷……”   “你洗澡的水凉不凉?不能用凉水。”   水声一瞬间停了。   ——看宝宝定位在榕城,这个时候啊,天气变温幅度最大了,去问问他冷不冷,这样子他就不会因为被拒绝而不开心了。   沈临站在门口,他真的很担心陆屿廷状态不好,抿了下唇,“你冷不冷呀?”   磨砂玻璃的人影微微靠近。   ——冷水洗澡危害十分之大,冲得越久越容易感冒,宝宝快让他出来。   “洗完就出来吧。”   认认真真听取建议,门嘎吱一声开了,沈临看到人滴着水的发梢,愣了下。   视线往下……   还没来得及看到人鱼线,人就被单手扯进去了,鞋子甚至都落在了外头。   “唔……嗯……”   被冻了一激灵。   水珠滴落在皮肤上,引得人阵阵战栗。   ……   沈临最后感冒了,他心里头还是很感谢网友的,他原来真的洗冷水澡。   怎么能洗冷水澡呢?   “阿嚏……”   鼻尖红红的,人穿着宽大的衬衫,双腿坐在人膝上,有药膏的味道。   磨破了。   “沈宁安不喜欢容明征。”少年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嗓音很闷哑地说。   陆屿廷手上的动作一顿,眼皮微微垂着。   “所以。”   “那沈临喜欢谁?”   少年愣了下,歪了下头,面前这个人似乎并不在意前世的事。   “沈临喜欢你。”   轻轻笑了下。   少年着急地又亲了下对方的下巴,“沈临真的喜欢你。”   “我喜欢你。”   重复道。   “嗯。”   “要不要吃饭?”   腰被一双大手摸了摸,陆屿廷面色淡淡的,起身从床上拿了个毯子,给人裹着。   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沈临总觉得对方根本就是敷衍他,他不信么……   但全程还是被照顾的很好,直到晚上陆屿廷要走了。   “你要走?”   “你不陪我?”   沈临站在门口,有些不可思议地望着人,嘴巴抿了又抿。   陆屿廷轻声道:“那你跟我回去么?”   语气很温和,但视线却是低垂的。   “不、不行,现在不行……我们还没有……”   意料之中的拒绝。   沈临后面不知不觉地就停了,他感觉很烦恼,他既然想起了之前的事,那就必须要解决掉“沈宁安”身上的污名,洗清妈妈身上的冤屈。   他现在正是身份的落实期,后妈说了不能乱跑。   “等一等好不好?”   “我处理好了就回去。”   少年人脖子上都是吻痕,但眼神却依旧清明,伸了伸手。   要抱的意思。   陆屿廷抬手捏着人的脖颈,抱了过来,眼眸中像是浓墨一样,散不开。   “那再亲一下?”沈临瓮声瓮气地问。   唇角被轻贴了下。   “那你走吧,路上慢一点。”   少年又退回了安全界线内,他接受了,分开对他来说没有任何阻力。   是,他喜欢他。   但那又怎样呢……   假死的当天也是这个样子,来勾引他,抱着他。   又纯又乖。   记忆似乎在闪回,短促的气音,温暖的肌肤,以及带着血的手铐……   “好。”   陆屿廷平静地道,“回去吧。”   压抑着情绪。   他走一万步,他就不能来走一步么?   手背的筋络由于心率变快,渐渐地凸起,有些骇人。   少年没有意识到,他只是觉得人情绪不对,很乖巧地听从指示。   甚至委屈。   为什么这么早让他回去,他不能送送么?   “好吧。”   门关上了。   陆屿廷面色微微泛白,他低头看了下手机,消息弹出公司的负面新闻,以及层出不穷的项目问题。   对面这么急么……   *   “你这几天要现在伯伯家住,一定要乖,楚清河。”   楚岫穿着冲锋衣,单手在桌上刷刷写字,那是他妹妹从出生起就过敏的东西。   “哥哥下个月就来接你。”   楚清河已经长到一米六三了,虽然还是比楚岫矮个二十公分,眼睛红红的,像个大号兔子站在身边。   “哥……我不吃零食了……你把我带走……”少女一把拽住人的袖子,真的要哭出来了。   她出生就是个早产儿,妈妈出去打工的时候是带着哥哥的,她身体不好留在老家养。   母亲还没见过几面,就突然急病去世了。   楚清河唯一直系血缘相连的只有她的哥哥。   她的哥哥优秀、出色……甚至给她治好了病,无所不能,会辅导作业。   楚清河不能接受自己被扔在老家。   “哥哥。”   楚岫蹙眉,垂眸看人,抬手擦了擦人的泪,还没说话,自己腰就被抱住了。   哭得稀里哗啦的。   “你不要把我丢在这里,我以为你带我出来玩的,结果你就是专门丢我的,你都给我请好假了呜呜……”   楚岫一下子有些束手无策,但还是不留情地道,“不行,你这次必须待在徽中,乖一点。”   结局快到了。   他要楚清河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长大。   ……   沈云霄顺藤摸瓜地查出了诸多信息,找到了一个人,那是救助站回访的义务人员。   对方好巧不巧是启英的学生。   沈云霄坐在咖啡厅的对面,捏着一枚印有校徽的铭牌,上面有名字和姓名。   “初三一班?”   “这么巧?和安安一个班。”   对面的男生上本市的大学,一开始还有些不耐烦,问了句,“你是谁啊?”   “沈云霄,你父亲应该认识我。”   男生愣住了。   “什么意思?沈家的人?沈宁安的死跟我没半毛钱关系,我就初中和他同学过而已,算不到我头上吧!”   “噢,那尾随他去救助站是什么意思呢?”   桌面上甩过来一堆资料,那是那位女老板的辞退信,甚至一度想要交到学校去。   ——贵校该生实在品行不端……妨碍到了我救助站义工的正常工作……   “你就去了一周是么?”   “安安完全不知道你的存在,你是刻意拍他的照片对不对?”   少年面色一点点地泛白了,一句话也没有说,直到突然抬手把那堆证据撕了。   “连处分我都没有,我跟踪他怎么了?他后面还得感激我呢!”   沈云霄始终漫不经心地坐着,“我还有一沓,记得帮服务员扫下地。”   那少年当即就要走。   “你大可以走,你父亲给你买的本地A大是不是?我可以让你明天就没学可上。”   “是喜欢被发到论坛上,还是喜欢被扔到互联网上?”   “小门小户的,做点事也不知道清理下痕迹。”   沈云霄抽了张纸巾,擦了下手指,很平和地看过去。   他又不是什么好人。   何苦拖沓这么久。   “坐下。”   那少年很不情愿地坐在原地,直到对面的成年人又道:   “你去救助站是为了我弟弟是不是,看到他对义工名单上的人感兴趣……你去回访了是不是?”   “容家的人给你许了什么好处?让你编造了个高中生的身份哄骗我弟弟。”   ……   时间一点一滴地过去,不出二十四小时,一段打了马赛克的虐猫视频就在网上流传了开来。   下面的标题隐晦而又直接,指代容晟现在的掌权人。   披着白衣的恶魔:虐杀的人能否把控住治病救人的药物?   人道主义何去何存?   容晟集团没有回应,似乎压根不关心。   直到沈临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原本是挂了三次的。   沈临一直在看林妍清发过来的资料,都是些她曾经在源州那边办展的道听途说。   ——沈仲山不确定死了没有,我不太放心,所以暂时没有让新闻媒体发。   沈临第四次准备挂陌生号码来电的时候,误触了接听。   那边似乎是颇具无奈的语气。   “安安。”   沈临愣了下,听出来了,“容明征?”   “安安,你终于接电话了。”   沈临立马挂了。   想起来这个人骗自己就烦。   他分明有自己的官配,结果还频频骚扰自己。   容明征根本就不喜欢沈宁安,他或许只是觉得有趣、好玩而已。   如果真的喜欢……怎么可能放任人去做偷机密的事,怎么可能不想着好好照顾?   沈临回想了自己过往的记忆,没“喜欢”他之前,日子还算平静,校园欺凌顶多只停留在口头上。   “喜欢”他之后,或许应该说是,突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喜欢”容明征之后。   原本生活的步调就一点点歪曲了。   走向了不可控的境地。   电话还在响。   还有频繁的短信。   ——安安,接电话。   ——安安,接电话。   ——安安,你还想不想见你哥哥了? 第79章 主动   沈临看到最后一条消息后脊背微凉,文字也是具有恐吓效果的,他连忙拿起手机同林妍清联系。   但电话始终被占线。   没有打通。   沈临又去给沈云霄打,同样是无人接听,直到短信再度探出来。   ——接电话。   现下夜已深,少年坐在床边,他有思考过给陆屿廷发消息的冲动。   但迟疑了。   沈宁安和容明征的事……究竟原本面目是个什么样子。   他要亲手揭开。   “安安。”很温和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   沈临垂着眼眸,只是平静地问,“沈云霄呢?”   “我联系不到他,你做了什么?”   但对面的人只是避而不谈,“你不恨他?你该恨他的。”   “安安,你是安安么?”   对面的人似乎有些魔怔地问。   少年拿着手机,静静地道:“我是沈临。”   “哦,你换名字了……自己取的么?”   对面的人像是神经质一样地自言自语,而后反问道,“你不恨沈云霄么?”   “他逼迫你去联姻,逼迫你和陆家绑在一起,你不该报仇么?”   “安安,你怎么能这么没骨头,又回到了沈家,又和陆屿廷勾连不清?”   “你一点都不清醒。”   带有个人情绪的评价。   沈临不知道他说这些话是有什么意图,但还是蹙了下眉,这种高高在上的审判意味怎么这么重?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电话那头似乎是闷笑了一声,“你不叫我哥哥了。”   沈临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对面的人似乎起了兴致,慢悠悠地道,“当然是还回去啊安安,你不能这么轻飘飘地原谅他,你要让他从高位落下来,感情上的挫败不算什么的,他还是个高高在上的沈家大公子。”   “我教你,把他腿打折。”   “喉咙弄哑。”   “最好半死不活,让他余生都对你忏悔。”   沈临手心很凉,完全摸不清楚容明征的路数,他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他在哪里?”   “不告诉你。”   “……”   沈临想给他挂了,但是容明征仿佛是真的心情好了起来。   “安安你一直都不向我求助,我替你报仇好不好?”   “不用。”   容明征仿佛听不见一样,“我眼盲的时候,安安好乖,来照顾我。”   “我哥在哪里?”   “我一直等着你来求助我,你怎么这么软骨头呢?爱上陆屿廷了?陆家的人就没有一个活得久的,你真的很没眼光。你们亲吻的图片在我这里有多少你知道么?”   “沈云霄你也可以原谅?他害得你出车祸的,你不知道么?哦,对了,安安死了,现在是沈临。”   “也算有一点点长进?”   少年几乎被这连续不断的话搞懵了,他想干什么。   “安安,是不是等我把沈家弄倒台,你才会回到原来的样子?”   沈临蹙眉,“什么原来的样子?”   “现在的你,我不是很喜欢。”   脑残吧!   但刚想再说话,对方挂了。   挂了?!   沈临感觉自己七窍生烟,直到第二天所有新闻全部摆在了他的眼前。   容家的负面新闻几乎占满了榕城的小报。   关于容家阴私的,关于混血真相的……还有关于虐猫的。   低下征讨的声音层出不穷。   他感觉手指都微凉了,虐猫?   ——我看不见。   ——它们一只是三花的,一只是奶牛猫,还有一只是狸花的。   ——你好善良。   几乎错乱至极。   沈临觉得荒唐,整个人尾指都在颤,容明征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   原来是人设么?   主角没有那么光伟正,反派也没有那么无恶不赦。   但是外界的评价却是固定的,陆家把自己的妻子克死了,大的克死了,小的也克死了,简直犹如炼狱。   容晟毕竟是老牌的制药厂,怎么可能说塌就塌?静观其变,看看谁才是背后的操手。   容明征没有管这些舆论,他只是过来打了个电话。   或者说根本不在意。   沈临一下子变得十分冷静,洗漱完也没有吃饭,直接就打算去找林妍清,但一开门。   陆屿廷就站在门口。   “去哪里?”   沈临愣了一会,有些错愕,但就是这个细微的表情,让人产生了阴暗的想法。   昨天果然是骗他的啊,还以为有多不舍。   原来是妨碍人出门了。   “你进来。”少年一把抓住人的手臂,拉了过来。   沈临没注意到人幽暗的神色,只是认认真真地道,“我哥哥不见了,这件事你知道么?”   陆屿廷只是垂眸看着他,面色冷白一片。   “后妈对我很好,他毕竟是我后妈唯一的孩子,我得去问问情况。”   仍旧没有任何回话。   沈临一下子有些慌,刚想说他不能不理他,脸颊就被抚了下。   “我知道。”   “你觉得林妍清对你好?”   轻轻地询问。   少年不假思索地点头。   陆屿廷血液流动都变缓了,他是这么觉得的啊……   一个帮他跑,一个帮他下药。   笑了声。   “你笑什么啊?”   陆屿廷松开了手,似乎不想看人,但手腕又被牵住了,温软的手指贴了过来。   “我怕你不高兴,我得去趟沈家,容明征给我打了电话,外面的舆论好乱,我后妈没给我回消息,我有点担心。”   沈临说了一长串,其实就是表达的一个核心问题,他要出门。   “你在家等等我好不好?”   林妍清和陆屿廷没有任何关系,更何况现在是公司的主要人物失踪了,他不好带着陆家的人去。   于情于理,不合适。   但哄人,真的好难。   沈临踮脚去亲他,只能够到下巴,上方传来淡淡的声音。   “你又主动亲我。”   沈临有些迷茫,但脖颈被捏着轻轻的摩挲,对上了一双暗沉入墨的眼神。   “走吧。”   沈临愣了下,但对方已经推开他了。   不、不是。   沈临一下子觉得好焦虑,他不清楚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刚想开口就接到了电话。   是林妍清的。   “我在楼下,快下来,电话里说实在不方便。”   “挂了。”   就两句话,也来不及拒绝什么。   他只能匆匆地走了,看了下房间里的人影。   回来再哄吧。   *   房间归于平静。   ——你要适度控制你自己。   ——像小时候一样。   陆屿廷面无表情地拆随身带的药片,放进了唇缝里咀嚼,结实的小臂捏着桌上的玻璃杯。   沈临用过的。   他几乎能想象到他的口腔、舌根、乃至于眼眸呛出来的泪。   乖顺,又单纯。   这是他没有恢复记忆前的样子。   无知无觉。   “呼……哥什么时候不见了?公司没事吧?”少年的气息声很是清楚地从手机中传来。   “嗯嗯,容明征给我打电话了,他没透露任何消息,我不清楚。”   “沈仲山?什么意思,他真的没死?”   ……   定位一点点地移动,像是一个可爱的滑行轨迹。   “呼……嗯嗯,我让他在家里等我。”   林妍清单手转了下方向盘,蹙眉,“他病好了?这么放心你出来了?”   “啊,我觉、觉得好像没好太多……”   “哎呀,等一切结束了再说吧。”   少年似乎很是懊恼,语气闷闷的。   陆屿廷捏着空了的药片板,发出点磨擦的动静,他眼眸微垂着,几乎有些隐隐的疯劲。   是不是,也是有点在乎的。   就在这时,手机发出来了短信。   ——容明征似乎不在意舆论走向,他觉得不用把控。   ——他心情甚至变得愉悦。   陆屿廷微微倚靠着沙发上,像个等待家人回归的寂寞人,面无表情地打了几个字。   ——随他。   *   时间线拉至昨天中午。   沈云霄找到了诸多证据,当年安安根本就没有主动说过喜欢容明征,倒是身边一直有人哄骗他说那个人是高中生。   而后精心设计的见面。   像是一场编织好的梦境。   新闻媒体也不断地添油加火,都道沈家的私生子死缠烂打容家的人,当了茶余饭后的谈资许久。   沈云霄备份了这堆资料,当即决定还自己弟弟一个清白,线上有一部分东西在操作。   但剩余的还需要再详细评估。   直到他接了一通电话。   “云霄……”   沈云霄当时正在市区的街巷之中,整个人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你是?”   “回头看一下。”   沈云霄还尚未来得及走一步,脖颈动脉就被扎了一针,随即堂而皇之地被绑走了。   当权势达到一定程度,周边的人甚至不敢发布任何照片图文,只是因为看到了那个车牌号。   不愿意招惹麻烦。   “嘀、滴、滴……”   很有节奏的机器声音,沈云霄浑浑噩噩地清醒过来,被头顶的白光刺得睁不开眼。   身体很冰凉,像是在不断地流失什么。   他的脚踝、手腕被铁制的东西扣住,无法动弹,只能看到悬挂着的红色浆体。   血。   他在被抽血。   沈云霄几乎笑了起来,不远处响起门开合的声音,似乎有个人走了过来。   还是需要别人搀扶的那种。   “云霄啊……”   噩梦中不断复现的声音,沈仲山那张腐朽的脸终于还是出现了。   他的皮肤打了褶,精神状态犹如七八十一样,伸手抚摸了下病床上人的脸。   “真年轻啊……”   “我儿就是生的好。”   沈云霄喉咙隐隐有藏不住的反胃之意,偏开了自己的头,沈仲山当即扇了一巴掌过去。   “混账东西。”   床上的人发出虚弱的声音。   “家里的事哪一件不是我教你的,回过头来倒是如此不听话,反倒背叛上我了?”   “云霄啊,你是真的不如安安有用。”   沈仲山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了下血袋,眼眸中满是癫狂之意。   “安安起码会让容家帮我,瞧瞧,这是多大的面子,偏你不懂上道。”   沈仲山摇了摇头,略待同情地看向了自己儿子。   “安、安安不是工具……”   沈仲山笑眯眯地道,“他不是,他是宝贝。”   “听说妍妍把公司把控了,你倒是听你妈的话,一点股权都没有,也没什么用,不如就换给爸爸吧,爸爸有很多话要和你妈妈讲。”   沈云霄几乎瞬间明白了这袋血的用处,唇角忍不住地上扬,“好……好。”   沈仲山轻微蹙了下眉,但仍旧是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弯腰,“云霄……别笑了。”   “爸爸可以抽死你,容家会替我毁尸灭迹的。”   “你可再也看不到你的好弟弟了。”   ……   林妍清带人去了公司,收拾了一批资料出来,“猜都不用猜,肯定是容家。”   少年站在办公桌面前,有些着急,“那怎么办?”   “不办。”   “啊!”   林妍清只是抬了抬手,示意人看一下资料,沈临低头翻看了下,发现都是陈鹊和沈仲山的一些往事。   “不如趁乱赶紧发了,等到姓沈的老东西卷土重来了,就有些麻烦了。”   这些资料基本可以证明陈鹊是个苦命的女人,她不是小三,她的儿子也不是私生子。   但仍旧可怜。   弱势的人想要获得公平对待就必须自己把伤口撕烂撕破,要给围着的人群看个明白。   只有用这种最惨烈的方式,才能彻底地纠正人们的评价。   沈临愣了下,他只是轻声问,“那您呢?新闻一发出去,您的私生活也难免被扒,您的个人评价也会受到影响,公司……”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比你母亲情况好多了,我有的是钱。”   林妍清坐在办公桌上,思绪很快地转了起来,“现在容家完全没有压制舆论的意思,反倒有利于我们主动抛出去这个真相。”   “沈仲山即使大变活人,或者拿精神病院的事翻身,也必然臭名昭著,不可能再有股东信任他。”   “安安,我原先一是证据没搜集全,二是没掌控住公司,所以拖到现在,希望你不要怪我。我林妍清一辈子都要活得坦坦荡荡的。”   沈临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怎么会怪你?”   办公桌前的女人用手臂撑着下巴,冷静地思索着,“那这个没什么问题,你哥被绑走的时候备份了一批文件,他找到了一个你的同学,对方编造了一个容明征的高中身份。”   “这个也会散出去。”   “我找你来也有这个原因。”   “你会成为舆论的话题中心,但是以'沈临'的身份。”   大约四个小时后,容家散播的照片不再被拦截,而是以各种渠道被发了出去。   小报媒体以一个非常隐秘的切入点发文,起底了当年私生子的种种风波,一时间浏览量攀升。   沈临检查了好几遍发出去的稿件,最后和公司的工作人员交接完毕才回了顶层。   林妍清撑着手臂在看电脑,一整个焦头烂额的状态,她听到门的动静,眼睛直直地看过来,“安安,你说为什么容家那么坚不可摧,群众甚至还坚持认为容家是良民企业。”   “这是什么光环啊。”   沈临愣了下,心想你猜对了,主角光伟正的特效是不会轻易散去的。   像反派、炮灰就没有这样的特殊待遇了。   “先把哥找到吧,要不要报警?”   林妍清摇了摇头,“不行,报警的话,沈仲山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活过来,他拿捏住了我。”   “那哥——”   “宝贝儿,或许你老公他愿意帮我们一下下呢?” 第80章 听话   沈临愣了好一会,他还以为自己不能和陆屿廷走得太近,甚至现在还有些忐忑。   结果后妈是不介意的吗?   林妍清听到人的解释后,拧眉反问道,“你不和他结婚?”   少年不止一次听到这种话了。   “不、不还没到那一步么?”   “反正迟早要结,那不就是一家人?”   “……”   沈临觉得还是关心一下失踪的沈云霄比较重要,但对面的人却很平静地挥了挥手。   “放心,就算真是换血……那老头子也活不了。”   林妍清转而又道:“快去找你老公,跟踪人他最有一套了,问问问问。”   “我今天好像让他不高兴了。”   “?”   “我让他在家等我来着,没让他跟我来。”   林妍清:“……就这?”   “我怕我哄不好。”   “亲两口不就行了?”   沈临心说这根本就不行,叹了口气,“最近都不好用了,我……”   “亲得不够多。”   “。”   *   沈临其实很担心陆屿廷已经走了,所以到门口的时候还有些忐忑,贴着门缝听了下。   没什么动静。   他真的在家么?   少年按了下指纹,探头去找人,最后鬼鬼祟祟地和人对上了视线。   陆屿廷在沙发上,眉眼锋利地盯着他。   手指捏着一板空的药片。   “你在吃什么?”   沈临立马脑子都清醒了,连忙跑了过去,从人手里抢回来了药板,没注意到腰被揽住了,人都被往前带了带。   手指隔着衣服,摩挲得有些痒。   沈临按住他的手,蹙眉检查着,但这个药片也是一串英文字母,看不明白。   “你不要乱吃药。”语气很是急。   沈临垂眸看人,他不确定这个人到底有安排没有,看起来倒是什么也不在意。   真的没问题么?   “嗯。”   沈临根本就不信他的话,转头就要去卧室,他记得他还有个医生的联系方式。   但人没走两步,就被一扯进怀里了,陆屿廷面色难得有些困惑,“怎么不亲我?”   他等了好一会。   沈临叹了口气,想要下去,但手腕又被拉着。   “你不告诉我你吃什么药,我自己去查……”   眼睛红红的。   陆屿廷单手扣住人的两个手腕,垂眸告诉他,“西药,治病的,三氟哌丁苯。”   “好了么?”   沈临抿了抿唇,侧头去看他,确定对方没有说假话。   “那你没吃太多吧?没过量吧?”   “……”   “没有。”   怀里人一下子松了口气,眼睛还是红红的,仰头看了看天花板。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   沈临几乎有些生气,他本来就是泪失禁体质,睫毛一下子都潮了。   “吃太多药容易死的!”   “你死了我怎么办?”   少年几乎怔怔地看着他,语气由高到低,双手甚至都还被人锢着。   “你有家人。”   沈临脸色白白的,“所以这就是你让我想起来记忆的原因?我初来临景山,你是不是就察觉出端倪了。”   “楚岫和我说,每个人重来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你去怀安寺算命,算我的命数么?”   房间里安安静静的。   “可是不是每个人都有特别大的执念的。”语气闷闷的。   陆屿廷轻微蹙了下眉。   “我其实不太记得之前的事,是,恢复了,但也在忘记。”   沈临眼皮红红的,“安安是很委屈,可我也很委屈。”   “我没有想干一些很伟大的事,改变上辈子的结局?可是上辈子的事已经发生过了,伤害已经造成了,现在弥补是没有用的。”   “已经隔着一些东西了。”   少年很无助地垂着眼睛,“你让我更清醒地活着,可是就是有些人不想清醒呢?”   “我还是更愿意我是沈临。”   陆屿廷对上了那一双水润的眼睛,有些出神。   “你不要乱吃药了……真死了怎么办?他们都叫我安安,就没有人叫我沈临了。”   啪嗒啪嗒掉金豆豆。   陆屿廷隐约觉得自己在被哭坟。   但又不好阻拦。   掌心的手抽了出来,跑来贴着他,脖颈相绕,有湿哒哒的水痕。   安抚了好一会。   “我……我好像忘了什么事。”   少年自己又有些茫然,抬起头来,睫毛都沾着水珠。   *   “你这样会不会把他抽死?”   楚岫带着干净的手套,隔着窗户往里看,目光浅淡。   容明征又坐上了轮椅,肘关节靠在扶手上,撑着下巴看身边的人,“谢谢楚楚。”   “谢我做什么?”青年蹙了下眉。   容明征慢条斯理地道,“因为我看不到情况,楚楚可以当我的眼睛。”   语气很温和。   楚岫只是觉得通体寒凉,冷静道,“你当心弄出人命来。”   “进监狱了,楚楚会来探望我么?”   “容明征。”   男人笑了笑,“你也换了个称呼,怎么不叫我后两个字了?”   楚岫始终看不懂这个人,出声问道,“你是为了沈宁安?还是什么别的原因?”   容明征神色淡了起来,“安安死了。”   “推我回去吧。”   闭口不再谈了。   沈仲山疑神疑鬼的,他偷偷走到护士站,试图去看篮子里的血浆,但被发现了。   “干什么呢!病人不能进这里!”   “我想看看46床的血浆。”   年轻人挥了挥手,很是不耐烦的样子,但看到沈仲山的手环后,愣了下。   “你想看什么?”   “46床的血浆啊,你是贫血的患者?哦,给。”   护士很专业地问,“你的血型是什么?”   “我是AB型血。”   护士看了下血浆的袋子,“那就没问题,46床是AB型血,你可以用,不是你儿子么?怕什么。”   又挥了挥手。   很嫌弃的样子。   沈仲山老态龙钟地离开了,耳边时不时地响起陈鹊的声,他一侧头,几乎都能看到长长的黑发,紧紧地缠着他的脖子。   精神几乎错乱。   但从外界看来,他甚至还足够平和,自言自语道,“你死了就去投胎吧,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安安不是已经到了你身边了么?你应该放过我了。”   不远处的护士看了下远去的人,低头看了下血浆袋子。   觉得可笑。   ……   沈临起不来,坐在人腿上,眼神清明了很多,“找到没有?”   电脑的屏幕上有各种各样的点,少年看不懂。   陆屿廷抱着人的腰,垂眸道,“在邻省。”   沈临着急地拿过来了自己的手机,立马给后妈发了消息,让人赶紧过去。   “谢谢你。”   陆屿廷垂眸看着人,眉眼平淡,怎么还不亲。   他总不能连个报酬都混不到。   直到沈临认真道,“后妈就他一个儿子,不能出事的,而且后妈帮我找到了我母亲不是小三的证据,她会让沈仲山身败名裂的。”   “沈云霄替我补全了当年的证据,我没有倒贴,是容明征安插人在我身边,构造了一个高中生的身份。”   “后妈今天也替我办了,这其实是很大的诚意。”   陆屿廷手指摩挲着隔着皮肤的布料,眼皮微微垂着,直到人抱着他的脖颈贴过来。   “事情解决之后,我会从沈家离开的。”   亲了亲人的喉结。   *   下午两点三刻。   林妍清在公司楼下等到了人,不过只有沈临一个,少年穿着衬衫裤子,面颊清秀,倒是很干练的样子。   开了车门坐了进去。   “去吧,应该就在那里,不过他和我说要快点去,不然赶不上好戏。”   沈临蹙了好一会眉,还是原话给人说了。   林妍清启动了车子,一把掉了个头,吹了个口哨,“那他说得真没错。”   ……   “已经准备好了,去手术室吧。”护士温和地吩咐人推着病床,看了下床上苍老的人。   那浑浊的眼睛里有些病态的渴望。   容家是最后的赢家。   对方留住他这么长时间,那肯定是自己有用处,站队对了,何愁来日不能翻身?   云霄实在愚昧啊……   消毒水的气味、晃荡的白光,冰冷的输液针。   一袋血浆挂了起来,仿佛是延续生命的灵丹妙药。   “沈仲山?是这个名字吧。”   “啊,是。”   嗓音苍老了许多。   浑浊的视线中盯着那给输液的地方,甚至控制不住地伸手。   “啧,不要乱抓。”   病床上的人似乎是没有听到,表情甚至都空洞,因为他的视线中,掌缝中是柔顺的黑发,一点一点地垂了下来。   医院的一个后花园里。   “你这样子做是为了什么?”楚岫扶着轮椅,推着人下了一个坎。   “不为什么。”   “我爱成全人。”   楚岫蹙了下眉,但对方又道,“清河在徽中频频感冒,我让人带她去医院输液了。”   轮椅的车轮停了。   容明征很平静地抬头去问,“怎么不推了?”   “你想做什么?”   楚岫手指都捏紧了,尽可能保持着稳定的情绪,“楚楚,那你想做什么?”   “我不明白,我没有让你满意么?清河这辈子已经健健康康的了?我们好好在一起不行么?”   语气很平静。   楚岫几乎觉得可笑,他原先就察觉出来了问题,但现在还是觉得荒诞至极。   让所有人都重来一次么。   “不行。”   “那你要我怎么做?”   容明征甚至语气很温和,平静,表情都很淡然。   “让我死?那恐怕不太行,我死不掉的。”   高速上——   林妍清开得出神入化,但手机还在嗡嗡震动着,沈临紧紧抓着安全带,小脸白白的。   “陆屿廷怎么没跟你来?”   “他是想陪我来着,但是我让他在家休息了,他吃药了,我不放心。”语气认认真真的。   林妍清:“……”   也辛亏是先结婚。   不然这孩子指不定找不到对象。   “他听你的话?”   下了高速,沈临被这个车速整得麻木了,问什么说什么。   “听、听的吧。”   “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劲?”   林妍清总觉得对方有诈,他能这么放心把这孩子交给自己?   但就在这么想的时候,交警来了。   几乎是戏剧化的桥段。   因为高速上超速被扣分了,还要接受口头教育,沈临整个人都很恍惚。   “你这还带着人呢,高速是有规定的速度的,你要跑到天上去啊!”   这个时候天空还飘着细细的雨丝,显得一片凄凉。   等到处理完了,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了。   林妍清心平气和地叫了出租车,两个人在后座沉默。   “我合理怀疑是你老公举报我了。”   “……”   少年一脸单纯,护短道:“怎么可能?他在家里。”   “……”   林妍清哼哼了两声,不过还是忧愁道,“你说你哥会不会被抽干?”   “我们马上到了。”   下车的时候,沈临再度见到了郑昀,一时也不知道是震惊还是感慨。   从某种程度上,好专一的男人。   “清清。”   林妍清蹙眉,“你怎么在这里,我们分手了。”   脚步不停,直直地往医院内部去赶,身后有一堆保镖和医疗团队,是在榕城就提前安排好的。   沈临跟着人往前走,感觉自己好像在拍电影一样,但他还是在环顾四周。   这个医院是个私立的么?   外面怎么一点车都没有,像是倒闭了。   不能报警的话……那就这么只身去啊?   直到郑昀开口道,“我知道沈仲山的房间。”   脚步停住了。   林妍清几乎不可思议地看着枕边人的脸,“你不是个小白脸么?”   “……”   “你不要急,云霄没事。”   沈临像个小白菜一样跟着人跑,但越往里面进,越觉得瘆人,这个医院像是废弃很久了一样。   地板都是陈旧的。   也没有护士。   手术室——   林妍清一把推开了门,看到了还在昏迷中的沈云霄,面色骤然变得很难看,视线略微一转。   右边病床上的人甚至没有闭眼睛,浑浊的瞳孔都散了,直直地盯着她。   犹如恶鬼。   “哥怎么样了……”外面的少年试图进来。   “在外面等!”   沈临只好乖巧地站着,下巴尖被冷风吹得红红的。   “郑昀?”   外面的男人眉眼始终如常,但还是担忧道,“怎么了?”   “去把安安送走,他家里人应该在附近。”   “好。”   沈临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手术室的门就打开了,林妍清让医疗团队进去,   “哥哥……”   “要不要看沈仲山死了的样子?”   沈临有些迷茫,只是怔怔道:“死了?”   林妍清环着胳膊道,自言自语道:“我说陆家怎么不拦,大概是让你自己确定一下沈仲山死没死。”   “但有点吓人,看不看?”   沈临身子单薄,衬衫被风吹的鼓了起来,小脸有些苍白。   看死人?   “姓容的肯定报警了,这里的人都撤走了,估计要给我找麻烦,你走之前要不要确认,害怕就——”   “我要看。”少年面色认真了起来。   刚死的人其实没什么好看的,皮肤颜色还没改变,甚至肌肤还有体温,就是表情有点吓人,活灵活现的。   其实已经老到无法想象的地步了。   皮肤褶皱没有丝毫生气,像一块老朽的木头,干柴一样,扔在床上。   终于死透了,血管都爆裂了,不过左手似乎是捂住脖子,像是在拽什么虚无的东西。   医院枯草不生,沈临匆匆被带了下去,看到了不远处的黑车,困惑的情绪越来越重。   陆屿廷怎么能骗他……   打开门。   管家笑眯眯地道,“走吧。” 第81章 剧情   “他人呢?”   沈临弯腰从车窗往里看,居然发现就管家叔叔一个,眉毛轻微蹙了蹙。   “少爷说在家等你。”   沈临抿了下唇,有些意外,没骗他。   这么听话么?   他打开了门,坐到了副驾驶去,问了下管家,“到底为什么会有精神分裂?遗传的?”   管家叔叔愣了下,转了下方向盘,“是遗传的……不过这个病好像只传男。”   车子从小路离开了,不远处有警笛在响。   沈临回头看了下,拧了拧眉,救治需要时间,后妈不能离开,警察闻讯也需要时间。   一个没有身份的尸体同样需要时间。   容明征搅乱局势干什么?   沈临认为这点事情林妍清还是可以处理得了的,只是不想让自己沾上麻烦。   “陆家有生过女孩么?”少年好奇地问。   管家:“那到没有。”   “……”   “不过你们不生孩子应该没有关系。”   沈临反应了好半天,脖子都红了,“不、不是,这也生不了啊。”   为什么说得跟能生一样。   “陆慎也被诊断过这种病症。”   管家似乎是沉浸在了过往的情绪上,面色平和,“但他现在看起来,也像个人。”   “所以应当是没事的。”   中年人很温和地看向旁边的少年。   沈临拽着自己的安全带,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叔你好像NPC。”   “什么东西?”   沈临托着自己的下巴,岔开了话题,“陆叔叔也有这个病?那陆屿廷的祖父——”   “死了。”   “……”   管家开到了市区,停了下来,沈临还没反应过来,人就下车了。   “稍等一下小沈。”   大约摸过了三分钟。   沈临手里多了个豪华版冰淇淋,咬了下上面的巧克力球,甜滋滋的。   车子又开始开了起来。   “说实话,陆慎其实不喜欢他父亲,就像少爷不喜欢他一样。”   “咳咳咳……”少年实在被这句话整呛住了,视野前方有干净的纸巾递了过来。   属实是很专业了。   “这可以和我说吗?”沈临最后实在没忍住问。   管家蹙了蹙眉,“当然,你们现在是谈婚论嫁的阶段,当然要把家族遗传史和你说清楚。”   “这也是陆总的要求。”   沈临咬了下冰淇凌边边,脆脆的,愣了下,“陆叔叔?”   “对,他听说你现在身份落实了,恭喜你来着。”   “但也让你考虑清楚。”   沈临难免有些触动,看着车子不断驶入熟悉的地界,好奇地问了下,“陆屿廷的祖父叫什么名字啊?”   “陆敛亭。”   时光回溯到几十年前。   林也彼时还是个类似于伴读一样的存在,他循规蹈矩,严格奉行少爷、老爷、太太、夫人……等封建称呼,以至于陆慎相当厌烦,不止一次地认为他是从清朝穿越来的。   陆家对他有养育之恩,从福利院收养过来的,给他锦衣玉食,他不得不感恩。   青年时期,他跟随主家去了国外进修,有个金光闪闪的学历傍身,也见证了“少爷”的爱情。   “噢,说到这里,太太是个赛车手来着。”   沈临震惊,他从来不知道这个。   “就是次次拿倒数。”   “……”   “屡战屡败,屡败屡战。”   “不爽了就会去打架,基本上他们两个人会互殴。”   林也只是充当电灯泡和医疗箱的作用,直到他得到了老家的消息,曾经丢弃过他的父母又生了个弟弟。   他迫切地想回去看看,甚至申请了缓考,那是个山村,他的弟弟实在很小。   虽然父母二人老得犹如朽木,但孩子却细皮嫩肉的。   林也迟迟没有去国外,陆慎一打听才知道人在农村里把钱基本全给那父母了,他甚至开始带孩子。   “我的弟弟实在很小,他如果活着,就和你这么大了。”   沈临怔怔然的,岁数……差得好大啊。   “可是他不久就死了。”   那户人家不是好人,见到曾经卖掉的孩子过得这么好,便存了歹毒心思。   他们二人都已经老了,想着就扣着大儿子来养老,等到撒手人寰,还可以让人接着养小儿子。   至于国外的书便别念了。   只是事情急转直下,那对父母突然被车撞死了,只剩下一个孤苦的小孩儿。   “不过后来我弟弟也还是肺水肿去世了。没救回来,我又被带去国外和陆慎一起读书了。”   沈临总觉得事实真相恐怕不是如此,他心里有点沉闷,突然被车祸撞死,小孩也得病死了。   一下子把前尘断得干干净净的。   “其实想想也没什么的,那户人家确实不好,也算解脱了。”   “我是不是说太多了,我要和你说家族遗传病,陆敛亭……”   陆敛亭是个铁血手腕的人,但对于儿子结婚的事倒是没有什么反对,他只是搬出了临景山,留给他们住。   直到跨过五十岁这个坎,家里开始出现了一系列变故,几乎让人措手不及。   “其实一开始找过心理医生,但是不太管用,加上太太生了孩子之后一直体弱多病,为了健康去了国外疗养。”   沈临蹙眉,“生病?”   “对,生孩子是很危险的事,几乎能要了人半条命。”   沈临早就吃完冰淇凌了,脸色一点点白了起来。   “后来就是老爷经常带孩子,但其实他也生病了,一开始幻听还可以假装没有,但后面就变了味道,陆敛亭最严重的时候,以为陆慎死了。”   “他以为只剩下一个孙子,要求就更加严格。”   “少爷几乎没有任何玩耍的机会。”   ……   生育期带来的病症持久不退,甚至引发了基因上的疾病,陆慎一点也不想接受这个现实,但奈何不住许轻宜想要看看孩子,他们回了国。   陆慎甚至厌恶这个孩子。   “我也记不太清了,大抵是陆慎用枪杀了一条狗,那是少爷的玩伴。”   “被看到了。”   沈临心里一咯噔。   这不完了。   “我不清楚他为什么这么做,但他们的关系变得相当差劲,直到陆敛亭被带去国外安乐死。”   “太太不久也去世了,但是死因不知道,只是在劳云山停了好久的灵。”   车子还在往前行驶,已经抵达了榕城,沈临握着的手机弹出来一条消息。   柚子:你离开邻省了吧?   沈临整个人恍恍惚惚,低头看了一眼也忘记回复了,只是蹙眉道,“他和我说是陆叔叔安乐死的。”   “真的吗?”少年语气很轻。   管家面无表情道:“十有八九,但他不是还好好地活着。”   “最疯的那个都没事,那少爷应该也没什么事。”   “……”   沈临感觉整个人麻麻的,以至于走到了小区门口,有那么一丝丝犯怵。   怪不得陆叔叔给那么多次选择机会。   结婚需谨慎,怪不得有婚检这种东西。   他下车之后,回头看了下管家,“您要回去吗?”   “对的,我在临景山。”   那里仿佛是个归属地。   等到人彻底准备走的时候,管家说了句,“陆总他问你有没有看过他送给你的礼物,有空可以下下棋,锻炼脑力。”   “……”   沈临拍了拍自己的脸,还是上了楼,他一边等电梯,一边思考现在的局势。   直到手机嗡嗡振动了一声,他低头看了下,眉毛轻轻蹙了下。   ——邻省发现身份不明干尸,似与榕城林家……   沈临愣了好一会,随后倚靠着电梯门的身子瞬间直了起来,点开了那条新闻。   林家……林家?!   确实是白天的事。   真的开始播报成林家了……   沈宁安死了,沈家倒台了。   剧情完成了。   沈临几乎瞬间明白了什么,那下一步是什么?   不就是陆家?   他慌慌张张地出了电梯门,指纹都忘记按了,拍了下门。   “陆——”   门嘎吱开了,人被轻轻一抱挪进去了。   沈临懵懵的,被牵着回了客厅,他被一把抱在了腿上,问了句,“沈仲山死了么?”   少年点了点头。   “死了。”   “嗯。”   沈临愣了好一会,仿佛脑子突然灵光了一样,书里的剧情没提到沈仲山最后的结局。   他不知道。   “陆屿廷,沈仲山死过?”   “什么时候?”   肚子被一双大手摸了摸,觉得有些凉,耳边响起微沉的嗓音,“你吃甜筒了?”   少年面色困惑,但自动就回答了,“对呀。”   “你不要打岔。”   “沈仲山上辈子什么时候死的?”   “三月初。”   *   林妍清还是很不可思议,在办公室盯着那常春藤大学生,“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厚道?”   对面的人也是生气,“我不厚道?你又没掏两份钱!我怎么知道那老头是你丈夫,我寻思你是个单身大美女呢,谁知道还没离婚……”   林妍清唇角勾了勾,俨然只听到了单身大美女,不过也就飘了一会,而后正了正色。   “你怎么帮他假死的?”   此人长相酷似郑昀,从当时策划沈临假死的时候林妍清就发现了,不过后面一直没问。   现在一查……好嘛,亲兄弟,但不过是从小走散的那种,两个人彼此不熟。   爹妈都死光了,一个专心当小三,一个专心接不正经私活。   “还能怎么搞?他有钱嘛,买通了机构,还给我找来一具尸体,我就想着,万一你们这种豪门还有这些私活……我不就发家致富了?”   “我精湛了下我的技艺,他们负责买通关系,我就搞下尸体。”   青年摆了摆手。   林妍清眯了眯眼,一语中的,“他们?谁?你收了两份钱是不是!容家给了你不少吧!”   “……”   “我还上有老下有小呢!我还要养孩子呢!我收两份钱怎么了!”   “你报警抓我啊!”   “报警咱俩一块蹲大牢!”   林妍清翻了个白眼,“你这、这两头吃,你知道我给警局送了多少钱么!如果你不搞这一出,我——”   大学生呵呵一笑,“会把钱给我?”   “少PUA我。”   “。”   “麻烦结下款项,我告诉郑昀具体位置的,这份钱得给。”   “……”   果然是个祸害!   公司里原本属于沈家的人基本已经换了个干净,但经营规模也收缩了很多,只能说是休养生息。   容晟仍然屹立不倒,仿佛始终是个不可逾越的高墙。   林妍清其实有些困惑,她撑着手臂看办公桌的挂件,不是,容明征有病啊?   感觉疯疯的。   又没有赶尽杀绝,又没有试图放过。   就这么搁置着。   毫不在意的样子……   林妍清拿捏不住这个人对安安的态度,是旧情么?还是对小玩意的在意?   但就在这是,办公室门外传来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们这群豪门的,整天除了谈恋爱就是谈恋爱!”   “整个人生就是为了那虚无缥缈的爱!”   “又是假死,又是跑的,要我说,都是他们搞情趣的!”   ……   隔音门似乎是坏了。   不过林妍清转了转笔,突然想起来了那个姓楚的孩子,他……似乎是还在容家?   她当即通过办公室电话吩咐人去查,“对,事无巨细,那孩子不是榕城本地的,去查他最近的动向。”   林妍清托着下巴,微微眯了眯眼,如果是情种那就再好不过了。   但就在这时,门外还在吵吵。   “哥,你就非得给她当小三!她前夫都死翘翘了,她眼睛都不带眨的,这种人心里估计只有事业吧!”   “……”   嘎吱——   门开了。   此人瞬间闭麦,顺便吹了下口哨。   林妍清面无表情道:“是的,我只喜欢钱,男人一抓一大把呢。”   门砰得关上了。   “清清——”   *   沈临还坐在人腿上,没怎么在意腰间的手,只是掰着手指算,“所以他本来就该死……”   “时间早晚而已。”   少年忧心忡忡的,回头看了下人,闷头问了句,“那陆家……”   “谁说有陆家了?”   “我是HEART科技的总裁。” 第82章 相亲   沈临闻言后愣住了,掰手指的动作也停住了。   对,不一样。   书里的剧情是陆屿廷似乎是被逼着接受家族事业的,国外的公司基本都不再经营了。   但这一次……   他记得自己在国外看到的新闻。   “你换了个壳子?”   沈临转头的动作很轻,但鼻尖还是轻轻蹭到了人的脸颊,后退了下。   他腰腹被摸着,其实有些不舒服。   但又没太敢挣。   摸两下掉不了肉。   “陆家破产了……还跟不跟我了?”   沈临迟疑了下,他是在思考这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陆屿廷的结局是下线没错。   但是死了么?   好像是疯了。   少年蹙了蹙眉,以往陆家的产业在小说里真的只是用姓氏来代替,好像没有具体说干什么的。   只是提了不是本土产业。   破产了……   真破产,假破产。   直到腰被勒得紧了些。   沈临发出了点气音,垂头掰人的手指,“太紧了。”   “不跟了?”   “什么跟不跟?”   转头就忘了那后半句话。   沈临是真的很关注最后结局的走向,以至于面色很是茫然,见人完全不说话。   又去亲了亲。   陆屿廷侧过了脸。   “?”   沈临蹙眉,小脾气也上来了,爱亲不亲。   他端端正正地坐在他腿上,一声不吭,有本事就把我放下来。   抱了很久。   陆屿廷尾指控制不住地颤,他到底爱不爱他?   还是随便。   只让亲,不让碰。   不提结婚。   沈临还在思考,如果一开始就按照规则走,联姻就联姻,回国就回国,复合就复合。   画面不断破碎又重建。   联姻了……   陆屿廷提前回国了,接手公司了。   楚岫和容明征好像一直在一起。   确实是这样。   沈临隐隐觉得自己终于看清了局势,有种从棋子的视角升空,突然变成旁观者的角度。   他整个人头脑风暴地去想容明征到底要的是什么。   结果人真的被放下了。   沙发软软的,没有人的腿那么硌。   思绪一下子断了。   “你去哪里?”少年闷闷地问。   “回趟临景山。”   沈临坐在沙发上,撑着手,有些看不懂,“要不要把我带走?”   给了个台阶。   试图踢到人脚下。   “不用。”   台阶踹开了。   沈临脑子里的小动画活灵活现的,他蹙了下眉,“好吧,那你走吧。”   谁又不是离不开谁。   但似乎是某种错觉,陆屿廷似乎是又站了一会,而后揉了下眉心,看起来不太舒服的样子。   “嗯。”   “嗯。”   他应了两声,但沈临只说了一句话。   “厨房有饭菜,记得吃。”   人走了。   沈临狐疑地在沙发上坐了好久,然后穿着棉拖去看了,真的有饭。   就在这时,手机响起了铃声。   是林妍清的。   他撑着台面去接了,但踮脚却去看窗外,似乎有司机来接,真的走了。   少年拧了下眉。   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怎么了?   “你哥活过来了,没事哈。”   林妍清此刻确实在医院,看了下还在昏迷的人,长期缺血导致的晕厥,还是需要调养一段时间。   沈临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啊?”   “楚岫的身世你清楚不清楚?”   *   狗血文里一般是这样设定的。   美强惨总是比单纯的小可怜更具有人设丰富度。   楚岫这么好看的人,当然要陪个可怜的家世,再带着个小拖油瓶。   这样子一下子就立住了。   沈临其实有些郁闷,天底下可怜的人也挺多的,无父无母的也蛮多。   但并不都是主角,大多数还是NPC。   “我只知道他有个妹妹,他们感情很好。”   “那楚岫又和你联系吗?”   沈临想到这里,蹙了下眉,他好像记得收到过消息。   低头查看了下,果然有。   是问他回来了没有。   “怎么了?怎么突然问起来他了?”沈临其实觉得楚岫除了当时骗他那一件事,也没有做什么错的事。   他是个好人。   怪不得是主角。   “嗯……”后妈轻微拉了下声音,手机听筒里传来美甲敲桌板的声音,“他的妹妹好像被控制住了,我在想要不要搅一下局呢?”   沈临蹙了下眉。   临景山空落落的,管家只是看了下三楼的房间,叹了口气。   大约到了下午三点左右。   陈医生到了,包扎了下破掉的手腕,几乎有些骇人。   陆屿廷几乎全然不在意道,“麻烦了。”   他似乎清明了许多,送走了医生之后,又起身准备去楼上。   “小沈不回来么?”   陆屿廷脚步一顿,眼神黑沉一片,“他不想回。”   只是正要离开的时候,男人拧眉看了过来,“怀安寺的事当年是陈总助处理的,他什么时候回来?”   “时间快到了。”   管家面色平平,本来在想其他事,闻言才回了下神,“我催催他。”   青年又抬步往前走了,只是背影显得有些孤寂。   别墅很不热闹。   但这个地方也的确是被称之为“家”的存在。   陆屿廷出生第二天,父母去了国外,四五岁,爱犬去世;五六岁,祖父去世;七八岁,母亲去世。   此后十几年,父亲与他联系甚少,多是争论不休。   二十七岁,伴侣去世。   没有离婚。   算是丧偶。   他可能不愿意回来了。   管家打了个电话,让厨师过来,对面的人很是高兴,立马就开车过来了。   他已经白拿工资好久了。   厨师在一楼四处看看,但也没见到那小孩,有些困惑。   “在外面住着呢,没在家。”   “那我做什么饭?”   管家:“……少爷也是人。”   陷入了古怪的沉默当中。   其实在成婚之前,陆屿廷也不常回来这个地方,临景山实在是发生了很多事。   直到那个少年气喘吁吁地托着行李箱过来,迷茫地问可不可以给他水喝,说好渴。   管家终于有了机会给这个家里添置衣服、食物、和摆件。   厨师也可以变着花样做美食,白拿钱固然是好,但做饭才是他的毕生追求。   更何况吃饭的人很会夸人,他可以一天待在厨房研究美食。   “噢,那我做几个菜吧。”   大约是赶制了三十多分钟。   管家拿来了保温箱,想了想,“还来得及烤个小蛋糕吗?我去送过去。”   “你要去送饭?!”   “栗子是外头送来的,新鲜得很,你打成泥,还做那个味道的。”   忙活了很久。   管家挑选了好几个菜品,糖醋小排,水晶包,芝麻酥肉,清炒西兰花,玉米南瓜粥……   外带个小蛋糕。   ——留多少?   ——差不多就行,这些我拿走。   其实没留多少。   陆屿廷单手扶着栏杆,垂眸看着楼下发生的一切,血液流动的速度仿佛慢慢变缓。   管家提着东西准备走的时候,看到了人。   “……”   “路上您慢些。”   转身走了。   ——要不要留几道菜?带走是不是太多了?   管家蹙眉:“不用,省的来回跑,多带点。”   厨师似懂非懂。   *   前几个小时。   沈临其实在外面,他本来是想出门探望一下沈云霄的,但是半道遇见了一个意外的人。   司机只好去和那边打电话,“对,程小姐……”   反正说了一堆。   沈临其实只想买个小蛋糕来着,想着拿去哄一下人,但是被碰瓷了。   程思缊,原来沈云霄的联姻对象来着,甚至连官方新闻都没发,反正是吹了。   家里估计是制药的,和容晟有一腿。   “你不下来,我就不走了,有本事你让司机从我身上轧过去。”   虽然语气很粗鲁,但对面的人其实挺小声的,她觉得大街上大声说话太不礼貌了。   于是只是小声威胁。   “我不是沈宁安,您认错人了。”沈临温和地回答。   但就在这时,司机递过来了手机,“林总要和您说话。”   “欸,我知道她,不、不是,我都和她说了,沈云霄不行,沈云霄是同,就这样还执迷不悟。”   “但估计也是她家里逼得紧,她要找个发泄点。”   “要甩不开就报警吧。”   沈临蹙了下眉,“那样子对女生不太好吧?”   林妍清撑着手臂想了想,“去局子里好像确实不太好,但你试一下,看她走不走。”   电话里的少年似乎是照做了,但是传来了女孩子哭的声音。   沈临吓得不知所措,“我、我不报警,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我们谈谈行么?”   咖啡厅——   附带林妍清配的保镖,其实有些尴尬。   “你哥他真是同性恋么?”   沈临:“我不知道。”   “你怎么假死的?”   “说什么啊,我听不太懂。”   “……”   沈临坐得很端端正正的,保持微笑。   程思缊蹙了下眉,摸了下自己口袋里的录音笔,觉得真是问不出来一点有用的东西。   “我真的不能和你家联姻了?”   沈临:“这个要看长辈的说法,我决定不了。”   “我家快要破产了……”   沈临仿佛被挑动了什么精神细胞一样,蹙了下眉头,怎么都要破产?   国家税收交齐了么?就破产?   但程思缊以为可以打感情牌,跃跃欲试道,“你哥哥不行,你也可以啊。”   “我还送过你金吊坠呢。”   沈临面如菜色,“不、不是?”   “安安以前是同性恋,你又不是,你为什么不能和我在一起?”   这其实是个很明显的套子。   前面还说送金吊坠,后面又提身份。   沈临意识到了,真诚道:“我不喜欢您,这和性向无关。”   少年像是个坚固的石头,怎么撬都撬不开。   程思缊有些破防,“那你把金坠子还给我!”   “陆家给你买了一水的金店,这么有钱了,还我!”   沈临愣住了,他确实还没问这个事,但是也不敢贸然直接认。   因为不确定是沈宁安的身份,还是沈临的身份。   “我不清楚这件事,但我回去拿比较麻烦,我买个克重更大的,还给您行么?”   沈临觉得这样就妥帖多了,于是带人去了最近的金店。   但是还是出了点岔子。   ——你们沈家害的我现在还没有成婚,你就还一个?   ——至少也得三金给我凑齐吧,总不能这点诚意都没有吧?   沈临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人都在这里了,他只能全部都买了。   程思缊似乎很满意,直接抬手抱了下他。   “谢谢弟弟啊。”   “我不会再烦你了。”   沈临这种不安的征兆,一直持续到晚上,他在家里把今天的事和林妍清说了。   对面一阵见血道:“雕虫小技,估计找人拍你了,新闻就是你和她蜜里调油,准备订婚了。”   沈临脸都吓白了。   “没关系,这新闻发不出去,别担心。”   沈临松了一口气,“给您添麻烦了……”   林妍清很是不赞同道,“本来就是沈云霄的破事,他给你添了麻烦,要理清楚关系。”   “你吃晚饭了没?”   少年瓮声瓮气地答道,“还没有。”   “不过,楚岫还没有给我回复,恐怕得晚点……”   电话里又补了一句。   林妍清想了想:“那我给你点个饭吧?今天破财了哈哈哈。”   “——叮咚。”   电话那里传出来点气音,“我去开个门啊……”   林妍清眯了下眼,“好,那我给你挂了。”   女人放松地往后一靠,晃了晃转椅,修长的美甲带着闪亮的钻,唇角扬了扬。   估计用不着她了。   林妍清想了想,去给自己挑选食物,选了一份至尊版轻食沙拉。   但是定定地看着支付页面,又陷入了沉默。   她是很命苦的人么?为什么要吃这种东西?   于是换成了至尊版煎饼果子,加两蛋。   ……   沈临去了门口开门,眼睛亮亮的,看到管家叔叔后笑了起来,然后探头往外看。   人呢?   沈临没想到他真的没过来,阴晴不定的。   管家简单解释了两句,少年站在一旁嗯嗯了声,冲人笑了笑,“他不来就不来,您来我更高兴。”   手腕上的串珠微微亮了下。   “什么好吃的呀。”   沈临跑去厨房拿了筷子和碗,又匆匆地去给人拉开桌子,乖巧的拿来餐前纸巾。   “吃饭吃饭。”   管家其实已经吃过了,他的吃饭时间并不在这个时候,但还是接过了筷子。   只是夹菜放到沈临的小碗里。   “什么时候回来啊?”   “这里那么小,你自己住害怕不害怕?”   “怎么没有阿姨,怎么吃得饭啊?”   沈临在管家叔叔面前其实就是当时拖着行李箱来的那个呆瓜样子,他藏不住什么事。   一瞬间委屈巴巴的。   “我也想回去,可是容家的事还没解决,我后妈家也有事,我不能只当条咸鱼……万一他们有用得上我的怎么办。”   “其实有一点点害怕,晚上没有人。”   “我吃饭的,这里其实有外卖……”   说了一大堆。   也吃了不少。   管家看人消瘦的样子,蹙了蹙眉,但想到被告知过这孩子不能一下吃太多。   就给人收了碗筷,拍了拍沈临的头。   “那你也只是个小孩子,你又没有什么职位,凭什么要你去承担那么多。”   沈临泪眼汪汪的。   “您要回去吗?”   管家温和地笑了笑,“对,饭菜我给你放冰箱了,如果九点还饿,就可以再吃,过了十二点,就不要吃了,明天扔掉就可以。”   外卖必然不健康。   沈临点了点头,帮着去收拾了。   不过正当管家准备离开的时候,低头看了下手机,原本是想要看时间,结果却看到了奇怪的新闻推送。   少年还一无所觉,只是走到门口去送人。   下巴尖尖的,有些好奇,“怎么了?”   管家拧了拧眉头,“没事,早点睡。”   恐怕是误会。   沈临把人送到楼下后,就又粘嗒嗒地上来了,他去了厨房,打开冰箱看了看。   还有一个小蛋糕。   草莓的。   沈临很有怨念地盯了一会,把上面镶嵌的草莓吃掉了,然后就去卧室了。   洗完澡大概八点多了。   他展开了豆豆毯子,铺好自己的床,想到点什么,从柜子里拿出来了自己的书包。   红皮日记。   手稿。   金项链,金耳坠,金戒指。   少年盘腿盯着那些东西,心想这些东西叫“三金”?结婚需要这些东西?   可是他只是去领了个证。   沈临好奇地拿了出来,像小孩子玩家家酒一样挂自己头发上,然后有些滑,他只能仰着头,正好看到吊灯。   吊灯……   一晃一晃的。   零散的记忆叠了过来,少年一瞬间浑身红透了,把自己的金子收了起来。   “呼呼……”   他捂了捂脸,快速地按灭了台灯,裹着毯子就装死。   一个人也会丢人。   但也许是因为太累,沈临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手机嗡嗡震动了两声,屏幕闪了下。   后妈:我刚吃煎饼果子吃投入了,忘记及时吩咐下去了,你那个相亲新闻好像传播了一丢丢……   后妈:你和你老公解释下嗷。   后妈:戳一戳。   后妈:应该没事吧……[流汗]   屏幕弹来弹去的。   但床上的人只是嫌热,翻了个身,汗湿的脖颈在月色显得更加有呼吸感。   微微张口呼吸着。   似乎在做梦。   午夜。   门开了。 第83章 艳鬼   榕城天气已经进春了,窗帘没怎么关上,因而有月光照过来。   沈临眼皮湿湿的,眼珠子似乎在动,但又醒不过来,长的手指在被单上抓。   很热。   直到脸颊处有冰凉的触感传来,少年立马歪头贴了过去,唇瓣微微张着。   有温热的气流打在人的掌心。   陆屿廷沉默地看着他,视线一寸寸地扫过去,眉毛……鼻梁……唇瓣……   再到颈窝。   甚至皮肤透的青色血管都能看出来。   陆屿廷抬手捂住了人的口鼻,好整以暇地等了一会了,细软的舌头顶了起来,他在啃咬掌心。   “呼……唔……”   身躯像个鱼一样微微向上顶。   但或许是梦里也在遭遇着轻微呼吸不倡,少年只是伸舌头顶开讨厌的东西,睫毛泛上来潮意,但还是没有醒。   “你骗我。”   “去相亲了?也是你的家人带你去的?”   陆屿廷喃喃自语,几乎是大发慈悲地松开了点掌心,有透明的口涎微微滑下,很色|情。   他微垂着眼眸,用指腹拭去,神色冷淡。   骗他很好玩么……   陆屿廷觉得混乱,为什么偏偏送他到自己身边,除了打乱他的节奏还有什么用?   上一秒还在仰着头说这里也是我的家。   下一秒就收拾自己的行李箱。   走得爽快极了。   扯着衬衫来书房找他,结果是来下药的。   “这次也是一样?”陆屿廷很轻地问。   床上的人歪了歪头,睡得很沉。   “听你后妈的意见,从沈家搬出来,向我投个假信号?”   “背地里去和其他人相亲?”   “啊,你还给人买了金子是么?”   陆屿廷低声质问道,“你送过我么?”   两个人的婚姻仿佛是一场闹剧,那场葬礼就是落幕的开始。   陆屿廷看到了床边的包,里面的金饰很随意地扔了进去,似乎是主人刚戴过。   那是女性的饰品。   他存了过正常婚姻的念头。   血液一点点变得燥热难安,沈临似乎又开始做梦,不过似乎不是好梦。   呼吸都变重了。   轻微的金属碰撞音……   陆屿廷垂眸拿着那个耳环,红宝石镶嵌的,当时人抱着他的肩背道:“我最喜欢这个了。”   骗他的。   是给人别人戴的是不是?   是不是?   白皙的耳垂被捏住,沈临的耳洞是匆匆打的,也就安检戴过,现下早就长出来了。   肉被捏的很疼,血液堆积到一起,显得有些肿胀。   噗呲……   指腹被穿破了。   沈临歪了下头,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他视线中隐约有个人影。   脸颊有点湿。   “陆屿廷……”   手指流着血,耳环的钉子都被压弯了。   夜色寂静。   “我做梦了?”   沈临甚至觉得床边长出陆屿廷是很正常的事,他怔怔地望着人。   “艳鬼。”语气绵软无力。   人半夜意外醒来实际上眼皮是没什么力气的,只能说是勉强掀开个缝。   少年抬了抬手,晃晃悠悠的,抬手想要摸脸,但滑到了喉结。   “睡……睡啊。”   沈临说完这话歪了下头,血腥味微微传来,他勉强撑着身子半坐起来,才听到静静的滴答声。   流血了……   “你怎么弄得——唔”   唇齿轻碰,舌尖微微相抵,梦里的事发生到了现实。   沈临不太记得后面的事了。   *   翌日。   沈云霄已经醒了,但没有看到自己的母亲,而是那个男人。   似乎年岁不大。   和林妍清在一起很久了。   郑昀见到人醒了,平和地道:“我去叫清清。”   说罢就要起身离开。   “等等。”   沈云霄面色冷白,盯着人看了许久,“你跟我妈多久?”   “……很抱歉,并不方便透露。”   郑昀以往一直是以家庭医生的身份出现的,沈云霄甚至和他见面不算少。   公司的体检也有他的身影。   结果就是这么一个人……   “你多大了?”沈云霄又问。   郑昀不解:“三十五岁。”   “实话?”   “当然。”   沈云霄顿时恶寒一片,他查过了,他妈就只和这一个人有过不清不楚的关系。   啪!   杯子被扔到了地板上。   沈云霄从未觉得如此令人呕吐,他直接将所有事都说了出来,薄唇都微微颤抖。   他才是彻头彻尾的杂种。   “虽然但是,我还是想说,你不是我的孩子。”   郑昀似乎也觉得有些无所适从,甚至手搓了搓自己的白大褂,身子微微半转了个圈,“云霄,你或许算错了。”   “清清生你是二十岁,她现在四十七岁,我现在三十五岁,你减二十七年,我不是十八,我是只有八岁。”   郑昀抿了抿唇,“这、这个……不是我。”   沈云霄一瞬间愣住了,脸上一阵黑一阵白的。   郑昀只好解释道:“清清是没和你说过么,其实是——”   病房门推开了。   林妍清蹙着眉毛道,“他醒了没?我下午还要去徽中,总不能缺个血变成植物人了吧?”   沈云霄抬眼看了过去,定定地盯了一会,偏开了头。   林妍清困惑地问旁边的人,“我是错觉吧,怎么看着委屈巴巴的。”   郑昀刚想说话。   “出去。”   林妍清走上前去,面色一下子冷了起来,“谁教你这么没教养的。”   “安安呢?”   “……”   一言不合就岔话题。   林妍清懒得理他,只是走了,顺便吩咐保镖看住人。   病房里再度沉默了起来。   郑昀想了想,准备也离开,但人被喊住了。   “你是不是图我母亲的钱?”   “……”   男人转过了身子,似乎是很坦然,“清清是个非常优秀的女人,我相比来看甚至有些平庸,我喜欢她是理所应当的事。”   “再者,清清很漂亮。”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图色?”   人走了。   沈云霄气得又甩了个杯子。   但值班的护士刚被发了红包,来收拾的时候甚至哼着歌,“碎碎平安啊,碎碎平安。”   “……”   下午三点。   沈临脸色都白了,他睡衣松松垮垮的,醒来才发现人的手腕居然有绷带。   拆开看了,全是皮肉破开的伤口。   一直睡到现在。   他脑子里嗡嗡的,怎么了?   犯病了?   昨晚过来不是想他了?   少年理不清楚,甚至早饭也没吃,就喝了点水,跑过来拿了医药箱。   想要上上药。   陆屿廷发烧了。   他不确定是不是剧烈运动的缘故,慌得像个炸了毛的猫。   沈临害怕人死了,吓得去趴在对方胸膛上听心跳,丝毫没注意床上的人冷冽的眼眸睁开了。   “吓死我了。”很轻很轻的语气。   沈临这里没有体温枪,他翻出来了个体温计,认认真真地甩了甩,倾身过去……   他乱糟糟的,也不管剧情了。   反正反派一般和主角在同一章下线,上次估计就是原书的时间点。   或者说上辈子的时间线。   但现在楚岫和容明征早就“和好”了,到底怎么样才算结局?   沈临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想起来那个医生曾经发过的短信。   于是直接打过去电话了。   ——不要紧。   ——正常现象,常规方式退烧就可以,不要吃其他药,会起反作用。   沈临坐在床边,低头看着人,还是想不通。   “他不会烧死么?”   “。”   “多少度?”   沈临看了下,“三十九。”   “没事。”   是没事还是没逝啊!   ——有情绪成分在,物理降温一下也可以。   沈临震惊,挂了电话后,心想还好是个重要角色。   炮灰死掉可太容易了。   反派还要推推剧情。   少年想了想,还是动手去给他换药,但是看到那个食指的伤口还是怔住了。   金饰上有血……   沈临轻微蹙了下眉,轻轻抓住了对方的手指。   但这个时候有电话打进来。   林妍清的。   “你没事吧?”   沈临闻言愣了下,“什么事?”   林妍清只好一五一十地说了,“我昨天给忘了,还是传出去了,不过现在没有了。”   “……”   “你还好吧?”   沈临面无表情:“不是很好。”   电话那里又说了几句,后面好像是要登机了,就匆匆挂了。   一转头。   人是真的昏迷不醒了。   沈临不确定是不是手腕受伤发炎的,他匆匆扫了一眼,待会再包扎吧。   少年抬手去解人的衬衫扣子,散了几颗,但还残留几个。   但莫名很难弄开。   角度问题。   沈临索性抬脚上了床,原本是想要跨过去对方的身体的,但被人在那边的手臂绊了下。   坐上去了。   腰被按住了。   沈临慌张地发出来点声音,条件反射地说了句,“没、没事吧。”   “没事。”   *   与此同时,林妍清也成功落地,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麻烦您了。   她费了好一阵功夫找到地方,然后又用教育机构家长的名义摸了进去,里面已经安排好真实的孩子了。   ——她比较顽劣。   ——最皮的那个估计就是她。   ——我手机上都是她去玩cos的,生病时候的我删了,再往前的有些早,不知道您能不能认出来。   ——她说话吵吵闹闹的。   林妍清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符合条件的,只是看到一个在禁闭室里待着的女孩。   那是个小型教室,里面的少女脸颊小小的,苍白,眼皮也肿肿的。   直到门打开。   楚清河蹙了下眉,很明显是戒备心理。   “额……或许暗号是,楚大壮?”   少女一下子就哭了,“我哥呢……他来接我了么?”   可怜得不要不要的。   “他不要我了……”   林妍清纵使再有母性光辉,也挡不住这姑娘嚎,上去按住人的脑袋,塞过去一根糖。   “呜。”   终于停了。   楚清河可怜兮兮地吐了出来,“阿姨,没拆包装……”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   楚岫心里始终还尚未安定下来,但身后已经传来了轮椅的声音。   “楚楚。”   他现在完全不想听这个名字。   容明征只是不解,“你为什么不能爱我呢?”   “你只要爱我,一切就恢复原样了,谁也不会受伤。”   语气很是平静。   但说得话外人听来其实匪夷所思。   “你爱我么?”   容明征愣了下,按在轮椅扶手的动作微微用力了些,“爱。”   “难道不是愧疚么?”   楚岫神色冷冰冰的,看了过去,“你关着我有什么意思?你也完全做不了那种事,你是爱我呢?还是爱为你死过的安安呢?”   “继续说。” 第84章 代偿   容明征似乎毫不在意,他扶着轮椅的扶手,抬头看青年,虽然是仰视,但却没有下位感。   楚岫站在庭院的连廊处,外面有丝丝细雨,偶尔会扫到身上。   手指变得冰凉。   “没什么好说的。”   容明征平和地道:“好,那我说。”   他似乎心情又好了点,因为对方的反应还在预料之中,手指敲了敲扶手。   “你生我认错人的气?”   语气甚至轻轻的,歪头看了下人。   楚岫讽刺道:“你装什么呢,你从来就没有认错过。”   沈宁安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   窃取机密?   没有人教唆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沈宁安才多大。   “噢。”   男人摆了摆手,似乎觉得无趣,笑了下。   容明征蹙了下眉,神色又渐渐地淡了下来,轻声道:“是没认错过。”   “可惜我的安安死了。”   楚岫喉咙里升腾出几分厌恶之感。   直到听到人慢悠悠的声音。   “我这辈子是想救安安的,可是他没有向我求救,也没有死。”   “有些奇怪啊。”   楚岫怔然,“不是你杀的?”   那场车祸曾经真实发生过,惨烈至极。   容明征闻言抬眼看了过来,“我有这么坏么?楚楚。”   “你总是说我囚禁你,可是你看看你身上有一件束缚的东西么?”   “我有限制你和外界传消息么?”   “我有锁住你的手脚么?”   “我没有。”   楚岫深深地蹙着眉。   容明征微微仰了下头,喉结显露出来,笑了下,“陆家那位才比较坏吧,他有个禁室,据说全是铁链子。”   “会拴着人的。”   “安安是他让人撞死的,楚楚不要扣在我头上。”   楚岫冷静道:“不是。”   庭院的雨下得淅淅沥沥的,一阵风吹了过来。   容明征突然觉得有点没意思。   徽中——   林妍清变成了教研机构最富有的妈妈,为了给楚清河吃个猪扒饭,被迫请了全体教职工和学生们吃饭。   真是有够亏本的。   不过这小孩想吃就吃吧。   皮么?   不是很皮啊。   视线微微转移,少女咔咔把肉吃完,嘴巴油光闪闪的,仿佛一下子有了动力。   环顾了一下四周。   看到了林妍清,顿时心里微微安定。   哥哥没有不管她。   少女直直地走到曾经欺负她的那个初中男生那里,一拳挥了过去,把饭盆也给他扬了。   挨个扇巴掌。   “就你是吧,之前是不是手欠?不是爹妈都穿Dior么?怎么你吃吊长大的吗?”   “这么爱扯我头发和衣服啊,年纪轻轻想进少管所啊?”   桌子被踹翻了。   林妍清震惊,但是体贴地关上了门。   “哎哎哎,其余人自己吃。”   她给了个眼神给假儿子,对方立马招呼道,“都看什么呢!”   小姑娘力气很大,没一会就压着人揍。   拿塑料盆扣在那初中不良少年头上。   楚清河原先身体确实比较虚弱,但是后来哥哥就给她报了格斗班,为的就是防身健体。   但是前段时间太伤心了,以至于她一点劲都提不起来。   现在吃了一碗猪扒饭,满血复活了。   后面的事很简单,楚清河报仇完就利索地把地上的剩饭装到袋子里,蹲在走廊去喂三楼的流浪猫了。   身后有高跟鞋哒哒的动静,少女闷闷地道,“他们让我去禁闭室?”   林妍清穿着大衣,环着手臂弯腰看人,“不用,我有钱,有钱可以办很多事。”   “我可以买了这个机构。”   楚清河愣住了,仰头看了过去,怔怔道,“有钱……”   “我讨厌有钱人的。”   林妍清觉得有趣,歪头道,“可是没钱连猫粮都买不了。”   小姑娘立马面色红了,“流浪猫本来就没得吃的,我只是想着米饭不能浪费才……”   走廊静静的。   “可是没钱的人很多。我也没钱。”   林妍清想了想:“嗯,说得对,但在目前的社会下,除了投胎,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什么?”   “求学,你学习成绩不是很好吗?可以以此当成第一代的跳板,此后循环往复,或许你的下下下一代,就是有钱人了。”   “那好长。”   林妍清笑了笑,抬手拢了拢大衣,弯腰半蹲了下来,与人平视,“确实没有办法,社会资源已经被分配好了,后来者不是不够努力,而是少了几分运气。”   “生在资源还尚未分配的时候,上桌的概率要比现在大。”   女孩子,真是可爱。   林妍清托了托腮,有些被萌化,刚才打得好解气。   “不能重来一次么?”   林妍清愣了下,但少女直直地道:“重新来一次,规避掉上辈子做过的错误选择,这样不可以逆天改命吗?”   “这是痴人说梦。”   “不是。”   容明征手肘撑着轮椅扶手,去看楚岫,“我知道你和陆家有联系,但是没用的。”   “他会疯的,只是缺少一个契机。”   “楚楚,你参与了畅云计划不是么?这个只有容晟可以做,你何必费功夫呢?”   “我再问你一次,到底和好不和好?”   似乎这是一项需要完成的任务。   对面仍旧没有回答。   容明征似乎有些烦躁,安安死掉了,来的人不是安安。   面前的人在这里,心不在。   他相当不愉,直到人回答道,“不和好。”   “哈……那你是要干什么,拖延时间么?”容明征抬眼看过去,眉眼锐利,“在等什么契机?有人去救你妹妹?”   “还是容晟的项目你插手了,但是没有得到最后的准信?”   楚岫瞳孔微微放大,垂着的手指蜷了起来。   “我告诉你楚楚,不会成功的。”   “是你非要这么选的。”   阴雨绵绵。   容明征转着轮椅走了,背影显得有些寂寥。   他几乎有些阴暗,茶室有个鸟笼,佣人将其取了下来,放置当家人手中。   小鸟的喙尖尖的,眼珠子灵动地转着,甚至啄了下男人的手。   “出去。”   佣人匆忙告退。   室内一个人都没有,容明征抬手捏住小鸟的脖子,一点点地收紧。   凄厉的叫声是一点点发出来了,房间很空旷,没人能听到。   他面无表情地拨弄了下歪掉脖子的鸟,垂眸想着,可真是不自由。   捏死个小东西,也要避开所有人。   只要身边有一个人,他就不能做出彻底违背道义的事,唯一的例外……   沈临。   是沈临。   但即便如此,药物还是被人调了包,他还是没做成众目睽睽的“坏事”   容明征实在是累,他将那鸟扔到垃圾桶里,微微倚靠着轮椅,侧眸看着窗外的雨。   “真奇怪。”   “我生下来就有基因上的疾病,眼盲、腿瘸,被人辱骂欺凌,无法进入学校,被软囚禁,我不惨么?”   “偏偏要我成为个善良的人。”   “你可真奇怪啊,老天。”   ……   与此同时——   沈云霄联系不上沈临,又因为自己的身世而感到烦闷。   曾经引以为傲的天之骄子,如今也不过尔尔。   他回望过去,才发现自己的身份,来自于父母的恩赐。   早早接手沈家,弄得乱糟糟的。   人也变得不堪入目。   他自己办理了出院,思来想去,问了母亲弟弟的去处,确定安全后回了公司。   也只能去那里。   不过或许是机缘巧合,或许是出门不利,沈云霄刚一到大楼底下,就看到一个浑身油污、穿着不规整的中年男人推嚷着要进去。   “我有重大的机密,如果你们让我见沈家的老总,我立马就把这条新闻给报出去!”   “谁知道沈家是这样的人啊,媒体都给我报过价了,沈、那个什么山,再不给我钱,我可就直接说了啊——”   保安很是不耐烦地讽刺道:“走错地方了,这是林氏的公司,我们培训过了的,你从哪来滚哪去!”   沈云霄走了过去,“等一下。”   “沈总。”   气氛有一些些尴尬。   被拦住的男人瞬间激动了,“这不是沈嘛!搁这张冠李戴是不是?换了个名真当我找不出来了!”   保安觉得这个人神经,嘴里一股槟榔味,熏人。   沈云霄招了招手,示意几个人把他带过来。   一开始确实不甚在意。   甚至是去的是一楼保安的会议室,沈云霄微微靠着椅子,眉眼有些不耐烦,他已经很厌恶用舆论造势的法子了。   深陷舆论似乎只有沈家和陆家。   没人会愿意为一些无中生有的事买单。   “说吧。”   “你给我多少钱?支票呢?”   沈云霄面无表情道:“先说,否则你一分钱也拿不到,我需要衡量这个新闻的价值。”   那男人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黄牙都露了出来,这副不修边幅的样子大抵是长久没有体面的工作导致的,他吊儿郎当地说,“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猜猜我这个秘密值不值钱啊?”   沈云霄眉心跳了下。   时间推移至晚上六点钟。   沈临惊恐地从对方胸膛上抬起了头,擦了擦唇边的口水,整个人大脑都宕机了。   他把陆屿廷扒完衣服之后干什么了?   怎么睡着了?   少年慌张地去看人的脸,很冷白的一张脸,宛若雕塑一样,冷得很,看起来能半夜给你一刀的那种。   沈临没空想那么多,弯腰去听心跳,察觉到了还活着后,松了一口气。   立马就打算下床。   但腰被死死扣着,还有什么其他的阻力。   沈临怔怔然地看到了自己手腕上的手铐。   “……”   不是吧。   他去找另外一端,结果发现就在绷带缠绕的左手。   “去哪里?”   仿佛是被动触发了神经系统,从昏迷的状态中又醒了过来。   少年坐在他身边,面色红润,睡衣的扣子都开了,以至于肩头的皮肤都露出来点。   有红痕,被揉出来的。   沈临几乎怔怔然地看着手铐,一时半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吞了下口水。   他想说你为什么要带过来这个东西。   但最后说的是:   “给你拿消炎药。”   “不用。”   金属碰撞的声音微微响起,手铐仿佛是两个人的线,一头紧,另一头就会跟过去。   沈临害怕他被弄疼,根本就没敢乱动,像个布娃娃一样又倒到对方怀里去了。   脊背在被抚摸,但还没完,沈临感觉他还要数自己的肋骨,耳边有轻轻呢喃着的话,“听说过一种蹦极方式么?金属锁钩不在衣服上,是直接穿过肉的,钩住你的骨头。”   沈临肚子软软的,动都不敢动,下巴尖靠在对方的肩头,眼神水润润的。   “弄手铐你都能挣开,我想过直接破开皮肤拷你骨头里,这样你还跑不跑?”   沈临嘴犟,带着哭腔道,“你怎么不拷你骨头里!”   多疼啊……   耳边有轻笑的声音。   “我拷了,你就一直待在我身边?”他在询问。   沈临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感觉背后有什么齿轮滑动的动静,他在干什么?   “陆屿廷!”   无法挣脱,他吓得眼泪都飙出来了,想要回头看那只手,又不敢乱动,怕扯疼他。   “答应我。”   沈临完全不知道陆屿廷什么时候又不好了起来,他还以为人正常多了,脊背被抱得喘不过气来。   他怎么敢随便答应,万一应了一声,床上血流成河怎么办?   “你别、你别……我害怕我害怕……”   “我亲亲你好吗?”   少年体温正常,唇瓣温软,贴着人脸颊去吻。   很纯情。   “害怕?”   陆屿廷似乎是困惑了一下,重复了一句。   “不害怕不害怕。”   沈临抱住人,咬了咬对方的脖子,“我喜欢你,我最喜欢你。”   但这句话仿佛是触了逆鳞一般。   陆屿廷捏着的他的脖子往后抓,盯着人的脸看,“老婆。”   沈临好久没被叫过这个称呼了,还愣了下。   想了想,嗯嗯了声。   明明这么亲密无间。   “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沈临一下子被质问的眼眶都红了,但还没来得及反驳,人就又被捏着脖子抱进怀里了。   “没关系,明天就好了。”   耳垂被牙齿在撕咬,很疼。   沈临几乎觉得他要咬破,哼了两声。   松开了。   但还是有淡淡的血腥味和湿润的感觉,他改成舔了。   沈临恍惚间才反应过来,陆屿廷是把自己嘴唇咬破了。   代偿么……   他突然想起来那个弯掉的耳环钉子,他当时是想要给自己戴么?   沈临知道自己的耳洞长住了。   少年愣了好久,垂着眼皮承受着,想了想。   神经病——   翌日。   一则新闻贯彻大街小巷。   陆氏股份暴跌,面临亿万赔偿,怀安寺背后是血债血偿。 第85章 提线木偶   怀安寺山下涌过来无数的人,但有保安拦着,小和尚在上面扒着栏杆,有些慌张地往下看。   “师兄,他们是干什么的?”   旁边扫地的人拧眉往这边看了一眼,自言自语地用乡话道,“要是收门票,估计得有不少香火钱……”   小和尚困惑:“……”   但就在这时,山下的仿佛是反应过来了,有一个率先仰头看了下,大声喊道:“欸!那个基因小孩在那里,是不是!”   无数个“长枪短炮”黑压压地朝上对了过来。   空一脸色瞬间白了起来,但情绪还没上来就被师兄夹在腋下带走了。   哭声被上台阶的动作震得一顿一顿的,硬生生给弄出来气嗝了。   小和尚被“拿”了出来,脸颊红彤彤的,泪水还横贯在脸上。   “咳咳咳……”   稍年长的师兄去拿了手帕给人擦,很粗糙地抹了下,口中絮絮叨叨的,“哭什么啊,他们胡乱说的!”   “我没有妈妈……”   “。”   “我也没有爸爸……呜呜。”   “。”   直到主持从里间走了出来,老神在在地喊了下人,抬手让那师兄下去了。   “你过来。”   小和尚端端正正地坐了过来,止住了泪。   “你哭什么?”   “他们骂我,说我是……”   “那你觉得你是么?”   孩童垂着下巴,似乎明白了什么,“我觉得不是。”   “你既不认同,那就不会受到攻击。”   “你既伤心,那就说明你内心认同。”   好复杂的话。   小和尚呆呆地跪在蒲团上,心情沮丧了好一会,过会感觉有柚子叶在打自己的头顶。   “今日是个好时机。”   “不妨就迈出去。”   有外来人的动静在走廊里,小和尚震惊地看了过去,一把攥住了主持的袖子,回归到了正常孩童最本能的反应。   ——或许,我们能够采访一下当年的……   ——您放心,我们一定公平公正地报道。   ……   时间一点一滴地往后推移。   陆家破产的征兆越来越明显,但仍然没有任何人出来露面,以至于不良媒体开始挖当年的旧闻。   首当其冲的就是许轻宜。   认为当时她的死并非自然,而是由其丈夫,也就是陆家之前当家人,陆慎。   怀安寺之所以建立,就是为了镇压恶灵,防止亡妻前来讨命。   除此之外,还有扯到沈家的事,说沈宁安的死其实就是陆家的人一手操办的。   安排车祸,假模假样地打捞尸体,迅速地举办葬礼粉饰太平。   一看就是蓄意谋杀。   父子二人,都是克妻的命,应该千刀万剐下地狱才对。   这些风言风语传到了沈云霄耳边,他几乎本能地蹙了下眉,榕城的这些人为什么这么说。   他捏着手里的资料,骨节嘎吱作响。   因为那并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从那个身形颓唐、不修边幅的中年男人得到的真相。   这个人是个卡车司机,赌博赌得倾家荡产,老母也已经死了,妻子也报警家暴离婚了。   是个社会边缘分子。   但却被沈仲山于去年私下联系,目的是为了撞死一个人,花钱买凶,有钱人经常这么干,但不经常的是杀子。   到底是因为什么?   沈云霄还在说服自己,上辈子……万一不是沈仲山呢?   可还能有谁?   他找不出人选,却也不敢认现在这个不可置信的真相。   联姻是利益交换,沈家付出了人,但也同样付出了把柄。   想要一本万利。   就毁掉自己的薄弱之处。   他只能这么去推断。   沈云霄额角泛出细密的冷汗,他陷入了道德折磨,如果把真相公之于众,那安安……能接受得了么?   他还能对这个家有一点点念想么?   如果不公布真相,沈家是不可能再和陆家联姻的了,“沈临”这个身份的人和“沈宁安”如此相像,必然会受到各种阻力。   一年不成,那就会推两年,两年不行……三年。   但三年后,还有陆家么?还有那个人么?   ……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他母亲的。   “我听说你拦了个开大车的司机,对方找事的?你用钱打发了?是什么事?”   沈云霄抿了下唇,微微垂着眼眸。   “妈。”   对面先是愣了下,然后不耐烦地道,“干什么?整天就知道叫叫叫。”   “……”   沈云霄仿佛是突然释怀了一样,紧握的手指散开了,“安安是不是现在和陆屿廷在一起?”   “废话。”   “他们会结婚么?”   “废话。”   “他们相配么?”   “废话。”   林妍清精准地打击每一个痛点,环着手臂道,“不然呢?你能找出更合适的?还是说——”   淬了毒的话还没说出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平静的声音。   “那就好,您看人很准。”   “那我帮陆家。”   电话挂了。   林妍清莫名其妙的,但眼下还是觉得收拾好身边的小姑娘为好。   对方已经被她带出来了,眼下正在酒店里玩魔方。   林妍清想起来昨天的对话依然觉得毛毛的,走过去问人,“回榕城么?”   “不回。”   林妍清愣了下,“你昨天还说想哥哥的。”   “但我哥把我送到这里来就是觉得那里不安全,我去了万一让他分心了怎么办?”少女仰头道。   林妍清:“你哥哥不是和容家那人在一起么?有什么分心不分心的。”   “他们没有在谈恋爱,我哥有喜欢的人。”   “谁?”   “沈宁安。”   像粒子冲撞大气层一样,虽然林妍清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反正就莫名其妙的。   以至于女人石化了好一会。   “啊?”   楚岫丝毫不知道自己从未剖白的心思被透露出去了,他只是表情平静地看着被发现的各项文书。   “现在还不认输么?”   容明征似乎是真的烦了,“这些东西够你坐牢的,你就非要和我作对么?”   “你要什么呢?”   楚岫静静地抬眼看过去:“我母亲是你害死的不是么?”   幼年时的情谊终于被时间吹散了,容明征拧了下眉,“所以就是你捅我一刀的理由?”   两个成年人心知肚明。   “你不也没死,那怎么了?”   楚岫面色平静地看着桌面上的材料,挑挑拣拣看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份顺眼的,不过只是看了下腕骨手表的时间。   “你全部记得?”   青年面色清秀,坐在椅子上,看着倒是淡然很多,只是平和地道,“不然?”   “你以为所有人重来,是来给你当配角的么?”   容明征皱了下眉,几乎有些情绪不稳,驳斥道,“所有人?你开什么玩笑!”   茶盏被扫落在地,碎了。   “安安他根本——”   “他也是啊。”   楚岫眯了眯眼睛,轻轻道,“他也不喜欢你,他答应了联姻,他在陆家待得开心又愉快。”   “可……”   楚岫似乎是想起什么,不经意地打断道,“你说坠江的事啊,我问过他,他不是因为讨厌陆屿廷而做的,是因为讨厌‘沈宁安’这个身份呢。”   “你猜猜为什么呢?”   容明征面无表情地看着人,对方慢条斯理地道:   “因为他不喜欢顶着一个高攀容家不成的形象,他不喜欢你。”   容明征手指骨节轻轻作响,神色又忽然淡然了起来,“楚楚,你这么激怒我有什么意思呢?”   “外面局势你看到了么?陆家的人会疯,沈家的核心都质量破碎了,只剩下一个姓林的女人在搞过家家。”   “你没有办法,你再捅我一刀,或许还可以再重来?”   楚岫眼神平淡,只是道,“你是不是觉得世界是围着你转的?”   “你以为我察觉不到么?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语气很直白。   “我们没有必要叙旧,也没有额外的观众关注我们的故事。”   “你和我演什么呢?”   外面窗明几净,第二日天又开始放晴。   青年又看了下表。   滴答,滴答……   “我不可能喜欢你,你让我母亲肺炎无法求医死去,只是逼我去找你。我上辈子无法容忍,这辈子同样如此。”   “不会重来的。”   楚岫拿出来那份文件,扔到了人面前,“你找出来的这些证据,你看看那个名字,是我的名字么?”   容明征微微皱了下眉,但与此同时,他的视线也开始逐步模糊,但这是正常,他经常看不清。   手指试图去抓那张纸,对方却收回了。   “你看不清对吧?”   容明征几乎冷笑了起来,“你下药了?呵……楚楚也这么蛇蝎心肠啊?”   “我没你那么毒。”   容明相当然地以为对方也有“不能做恶事”的限制,但却被这句话给顶了回来。   正常人,原来是不会有做恶事的欲望的。   “你自己忘了吃药了吧?我只不过没提醒。容晟的事你管过几天,你是总觉得上天青睐你是么?”   楚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慢慢走了过去,“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喜欢上你?”   “一个保姆的儿子,在主家受尽了委屈,母亲被莫名奇妙地针对,不到八岁的小孩被说勾引你……”   “喜欢你?”楚岫语气很是讽刺。   “一个眼盲且有身体疾病的人,他怎么可能会成长得比健康环境中的人开朗善良?你的人设违和,你知道么?”   “我没有歧视过你,我也真诚照顾过你,沈宁安也是。但至少我们表里如一。”   青年微微弯腰,握住人的轮椅,轻轻地转了一圈,黑色动轮在地面上滑动了下。   转到了窗外。   天气晴朗,雨后的枝桠探出花苞来,如此美景。   “结局是要我们he么?我可以照顾你一辈子。”楚岫弯腰轻轻地在人耳边道。   “沈宁安要的是自由,陆家是畅云计划……据说是他母亲的缘故么……沈家……噢,他弟弟。”   楚岫只能想出来这么几个人来,微微笑了下,“没有一个和你有关系。”   “你找错方向了。”   青年的语气轻轻。   “你自己都厌恶自己吧,既关着我,又不阻拦我。把沈宁安带回来,又放回去。”   容明征视线浑浊一片,面色没有一丝表情,只是手指在紧紧地握着。   “你捏死那只鸟的时候,是不是有种心理压力释放的快感?”   “既想成为个好人,又发现自己的灵魂是脏的,想得到别人的爱获得救赎,但你自己都不肯渡你。”   楚岫很平和地道:“承认自己是个烂人,没什么大不了。”   噗呲……   轮椅上的人突然呕了血,面色一片惨白,开始笑了起来。   仿佛是断了线的提线木偶,四分五裂的身体在涌动。   几乎有些疯狂。   他剧烈地挣扎着,似乎想要回头看人。   但楚岫抬手直接扇了一巴掌,对方微微偏了头,血染上了白皙的衣服,他还在笑。   青年语气很平静:   “我至今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配一个烂人。”   “又不是只有你是主角。”   *   十一点——   天气晴朗。   沈临沉默地看着两个人之间的链子,好在不是很长,不然真的好像拴着人遛弯。   “……”   少年头发蓬松,眼皮微微垂着,站在卧室的洗手间内,掬水,洗脸。   顶着神经病的目光。   “好、好了,你离稍远点……”   语气磕磕巴巴的。   门被强势地推开了。   少年无措地往后退,最后啪唧坐马桶盖上,整个人委屈巴巴。   “我总要上厕所吧……”   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捞了起来,二话不说就要脱裤子。   沈临慌得人都抖了,纤细的手去抓对方的手臂,“不、不不。”   晚了。   三分钟后。   涨红的脸,唇瓣快被咬破了。   腰上的软腹被人一下一下地摸着,耳垂被轻轻地咬着。   沈临呼吸都放轻了,“中午了。”   拴着……不,拷着手铐实在是不方便。   沈临得到处牵着人,他洗漱完饿得不行,打开冰箱一看。   剩饭!!   人类之光!   管家叔叔幸好给他带了一堆,沈临认认真真地热剩饭,直到有个手机嗡嗡震动的声音。   他还以为是自己的手机,回头一看,陆屿廷还在盯着他。   好似没听到一样。   少年吞了口口水,手撑着台面,最后往前走了一步。   “手机。”   人好似听不懂一样。   沈临几次去咨询医生,但得到的回复都是说正常现象,甚至说这是本月第五次失语。   他不知道……   沈临只能走过去,从人口袋里拿,但腰被自然地揽住了,链条的声音很是悦耳。   “太紧了。”轻轻地嘟囔了几句。   沈临蹙眉去看陆屿廷的手机,后知后觉发现……他好像第一次拿他的手机。   是电话。   ?   陌生号码。   少年仰头眯了眯眼去看,搞外遇?   但还没仰多久,吻落了下来。   沈临一把错开脸,“等等等……”   没注意到人黯淡的眼神。   他去接了电话。   “我拖够时间了,但出了点偏差,他自己吐血了,但好在没有死,应该不会重来。”   沈临慌张极了,当即就踮着脚去把手机按到了陆屿廷耳边,但对方只是看着他。   完了。   他还没病好。   似乎是气息传到了听筒里。   楚岫蹙眉:“沈临?”   少年心如死灰,“啊,是、是我。”   “你在他身边?”   语调莫名有些不愉。   之后又仿佛是叹了口气。   “没事。”   挂了。 第86章 我爱你   沈临愣愣地拿着手机,什么意思?   但他的视线似乎停留太久了,手里的东西被人捏开手指,拿走了,再度被抱了起来。   去了沙发那里。   沈临感觉自己像个等身玩偶,脖子上的锁骨很疼,啃咬的力道有时候没收好。   他想去看看他。   不会重来……   走完剧情了?   楚岫为什么会和他报备?   沈临有一肚子疑问,他昨天晚上来找自己是很生气么?他没有去相亲。   “老婆。”   很短促的一句话,像是辨认出来了一样。   少年几乎有些激动,想要低头去看人,但衣服被弄得很散,他的锁骨被轻咬了下。   随即就是有点血腥味。   沈临着急地伸手去摸人的脸,滑过人的鼻梁和下颌,费了好些功夫才看到。   陆屿廷唇瓣有血,抬眸在看他,黑漆漆的瞳孔。   “好吵。”   沈临眼眶红红的,又想弄碎他,又不这么做。   也不知道是疯了还是没疯。   “好吵……”   又重复了一遍。   他几乎皱起了眉毛,沈临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刚想说什么,对方就把他抱下来。   似乎是想走。   但两人手上有手铐,相连着的,因而受到了一点阻力。   陆屿廷蹙眉看了下手,似乎恢复了点理智,转而又去到了人身边。   附身蹲下。   手都微微颤着。   “我给你弄开……”   沈临嗓子哑哑的,“能说话了?”   但对方还在蹙眉,仿佛完全听不到他的声音一样。   手铐圈口调得很紧,是抽不开的。   直到少年问了句,“有钥匙么?”   动作突然停了。   仿佛一下被点开了迷障。   男人眉心蹙得更重,最后仿佛又自言自语道,“没事。”   咣当——   沈临发现他在硬抽自己的手,心脏泛起来密密麻麻的疼,几乎等不了一两秒钟。   “别别别……”   “你去哪里?我们一起走好不好。”   吓得哭了。   耳朵被捂住了。   少年委屈巴巴地道,“哪里吵啊?你告诉我啊。”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昨天的新闻是假的……我没有和程小姐……”   语气是温吞的,一遍遍地重复。   但陆屿廷反反复复听到的都是。   ——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我不喜欢你。   他在他面前没有任何实话的,只有监听到的才是真的,他姓沈。   他和自己的家人说话才是真实的,早就知道了。   “不要说了。”   “不要说了。”   控制着情绪低喃着。   沈临没有任何办法,他眼泪啪嗒地往下掉,最后弯腰想要去亲他。   但被躲开了。   “陆屿廷……陆屿廷……”   沈临不知道怎么了,直到对方似乎又出现了幻觉,翻来覆去说一些断断续续的话。   ——别亲我,别。   ——总是走,你亲完我就走。   ……   沈临这一瞬间才恍惚发觉,他给他带来了多少的创伤应激障碍,陆屿廷实际上是一个恢复能力很强的人。   他二十岁就在国外修完了学业,后面又自主创业,由于家庭不和,并未接受过陆家的照拂。   这种人生经历决定了他有良好的控制能力。   沈临恍惚地想起来他说自己没有什么情感经历,只谈过老婆。   少年顿时又哭又笑的。   他假死的时候,其实没有想那么多,陆屿廷明知道是药还要喝,他甚至是高兴的成分居多。   想着可以走了。   可他是从陆屿廷怀里跑的,对方估计昏迷的时候还是想得他们两情相悦。   少年垂着头,心想自己真是心狠。   上一秒肌肤相贴,下一秒留他一个人。   爱到顶峰的时候,让他摔了下来。   致幻剂让他身体摧残,伴侣的死亡再来精神攻击。   即使是这样,即使是这样……   陆屿廷还是在三个月后调整过来了,去找他了。   沈临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捂住了自己的脸。   所以现在是怎么了?   他觉得自己故技重施,又骗他……觉得自己又要和后妈一起策划离开他的事?   沈临这辈子都讨厌煎饼果子了……害得新闻没拦截下来……   “我不喜欢你。”   陆屿廷从纷繁冗杂的幻听中辨别出了这句话,是带着哭腔的,视线略微清明了点。   仿佛心脏被坠了下。   终于说出来了。   他不喜欢他。   陆屿廷也有时候会想,自己重来一次是为了什么,父子交恶,亲人离散,他没有任何感情羁绊。   以至于突然发觉有个人闯入生活,是那么新奇,口口声声叫嚣着“我们结婚了,这也是我的家”。   他像个戒备的人,去试探他。   捂住人的脸,享受湿漉漉的舔舐感,看那双透亮的眼睛。   是不是装的?   是不是别有心机?   从沈家来的人,怎么可能有好的心思。   他口口声声说假话,力证自己不喜欢容家的人,对自己一往情深。   陆屿廷没有听过这种话,即使知道是他害怕胡乱说的。   他控制不住亲了他。   很漂亮。   他着了迷。   可他重生是为了谈情说爱么?不是。   所以当人隔日在桌上磕磕绊绊地问他,“陆屿廷,你喜欢我么?”   那么忐忑,那么惶恐。   他没有见过把情绪写在脸上的间谍,太笨了。   勾引的招数也很低劣。   他否认了。   人瞬间陷入了难堪,几乎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他几乎泛起一种古怪的心理,心里想着,你再问一次,再问一次。   我就说喜欢你。   可是人没有,只是垂着眼皮道歉,说再也不问了。   他其实有些不舒坦,但难以言喻。   几乎正业都快忘了,要看好几个小时的监控。   房子里的人像是一朵蔫巴巴的花,可这是他的花么?   沈宁安上辈子死了,现在的轨迹发生改变了,面前这个人有问题,他最好的选择是将他扔回沈家。   但他这么会装么?   迷迷糊糊地签了婚内协议,睡觉的时候要把脑袋塞进被子里,吃饭的时候爱晃腿。   幼稚极了。   直到。   ——你不喜欢我,就不要亲我。   他怎么敢说这种话?   我们结婚了,你是我老婆,我亲都不能亲了?   陆屿廷自己都没意识到他一点都不想还回去了。   这个花就是他的。   或许是从未经历过这种意外的体验,他始终有些分心,计划虽然在一点点地往前推进。   但总是忍不住去观察人。   交了朋友,是姓楚的,那个人好分辨极了,一眼就看透了。   但他老婆还是呆呆的,似乎不认识那个人。   可爱。   陆屿廷产生了微妙的危机感,他去让人认识到那个人在骗他,不出意料的,他哭了,很伤心。   可少年没有依赖他。   反而离他更远了。   不怎么笑了,总是忧愁地看着窗外。   他大抵觉得所有人都不喜欢他。   不是的。   我喜欢你,只是我不敢说。   后面管家似乎给了人个红包,少年很开心,他冲别人笑。   陆屿廷无法品味自己的情绪,他只是觉得隐隐乱了套,分明有更重要的事。   他还是回了家,问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吃了饭么,吃了多少。   其实都是套话,他只是想去卧室看看人。   他还在睡,只不过像是在做噩梦,脸颊上有汗。   陆屿廷觉得自己或许是个变态,他弯了下腰,想亲,但忍住了,用手摸了下他的脸。   红包,给个红包就会对别人这么笑?   手可能太凉了,他醒了,惊慌失措地看他,发现红包被拿走了更着急,抬手就去抢。   陆屿廷已经好久没见过他这么有表情的脸了,抬了下手,少年的气息贴了过来,温热,年轻。   他也幼稚极了。   明明比他大。   可是人哭了。   哭得好伤心,又在给他道歉,求他把红包封面给他,摇着头道不要钱。   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好伤人的一句话。   陆屿廷把他抱了起来,才恍然发现人轻飘飘的,泪水仿佛是不要钱的一样,他攥着红包的边,呼吸都上不来。   他说他是个孤儿,他没有收过,他没想拿好多钱,他不是来窃取机密的。   陆屿廷那个时候才明白,他受了好多委屈,其中也包括他给的。   后来的一切,也算理所应当。   他不喜欢临景山,他可以抛弃家里的小东西,他要自由。   陆屿廷知道自己错过了人最单纯地喜欢他的时候。   有些时候弥补是来不及的。   就像重来一次。   也不能改变一些既定的现实。   滴滴答答,分针又往前进了一格。   “我知道。”陆屿廷轻轻抬头看过去,“我让你不舒服了是么?”   精神分裂会呈现暴力性。   只有约束自己才可以。   他本来就害怕自己。   就是放不下。   “对不起。”少年垂着眼皮,眼泪啪嗒啪嗒地掉,抬手去摸人的脸。   又是这句话。   陆屿廷偏了下头,微微吻了下人的掌心,眼眸犹如浓墨一样。   “我还是放不了你。”   “除非我真的死了——”   话还没说完,单薄的胸膛就贴了过来,他在抱着他。   “我爱你。”   “我爱你……”   陆屿廷微微愣了下,但还是先握住了人的脚,没让他踩到地板上。   沈临贴着人的衬衫,眼眶红红的,翻来覆去地说,“不喜欢,是爱,是爱。”   语气磕磕巴巴的。   其实到了最后,他回望来这里的一切,还是在临景山最开心。   是他带有先天的偏见,沈临不止一次地听到过对方问他,为什么要先入为主把他当坏人。   为什么要害怕?   管家叔叔对他很好,可没有陆屿廷的暗自的默许,也不会安稳地待半年。   他本来就没有那么坏。   第一次没有因为爱好被嘲笑,第一次看到有人在楼下接自己,第一次可以自己选择餐厅。   他像是被惯坏了的人。   回来之后,愈加忘本。   沈临眼皮红红的,抱着人就不起来了,喜欢……还是太浅薄了。   这个词带来了不好的记忆是么?   那就换了它。   “真的么?”   耳边有轻轻的声音。   少年眼眶都还含着泪,一下子就推开人的肩膀,生气道,“真的啊,你为什么总是——”   “为什么总是跟我道歉呢?”   额头轻微抵着,沈临愣住了,看到了对方通红的眼睛。   自己的后颈被托着,很缱绻的气息缠绕过来。   “我、我给你下药……”   “没有关系。”   沈临脸颊红红的,不知所措。   “你和我道歉,像剜我的心。”   仿佛是一层道德枷锁被拆解的支离破碎,陆屿廷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他不可能松手。   直到死也不会。   他仍然记得自己拿走红包时他惶恐无措的表情,他哭了,摇着头翻来覆去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盛着水的瞳孔仿佛是个镜子。   照出卑劣的自己。   即使这样也不想放过他。   即使这样。   他完全可以去找更好的人,更健康的人。   “啊,这样吗?”少年懵懵地圈住人的脖子,不知道为何心情好似莫名好了点。   他歪头看他。   “做错事也不用道歉?”   “不用。”   “如果我花光了你的钱呢?”   “不用。”   “我我我要是打了你一下呢?”   “不用。”   沈临像个小朋友一样条条框框说了自己可能……不,是未来想犯的错误。   得到肯定答复后小尾巴翘了翘。   老公病病的也没有关系。   直到这个时候——   咚咚咚。   门响了。   少年蹭得一下想要从人怀里出来,但直接被抱起来了。   陆屿廷还是没让他下来,即使处在不稳定的生病状态下。   只是侧眸看了下门。   “你好了点么?”   “我没有相亲……”悄咪咪地说了一声。   沈临对上了一个眼神,他心里咯噔一下,本能地想要去亲亲他。   凑过去,又没太敢。   让不让亲?   但就在犹豫不决的时候,沈临眯了下眼睛,因为眼皮被吻了下。   眼睛有什么好亲的?   少年还没有想明白。   “相亲也没事,你结不了婚。”   沈临蹙了下眉,心想这怎么会,他现在不是……   “你敢去结婚,我就去把你原来的墓掀了,身份活过来,继续和我在一起。”   “法律不允许重婚。”   少年锁骨还都是红痕,小脸白白的,有点被吓到了。   “噢。”   陆屿廷只是匆匆拿了件大衣,给臂弯上的人盖住了,一点发丝都不留。   外面的人似乎是一个不认识的声音。   “小陆总。” 第87章 怪癖   沈临穿着睡衣,手腕被拷着,根本就不好换衣服,披着大号的西装在后座当蘑菇。   陆屿廷似乎是接过了一批药,就这水服了下去,前面的司机没有见过,有隔板。   沈临看了好几次那个药,想说什么又没说。   最后陆屿廷递了过来,“你拿着吧。”   这话其实很微妙。   像是把最不堪的一面完全摊开了。   沈临已经被从楼上抱下来了,在车里强烈要求自己坐,但披着大号外套实在看着有点小。   仰头看了下旁边的人,   接过来了药瓶。   认认真真地看。   “那你什么时候吃,要跟我说。”沈临闷声道。   莫名步入了老夫老妻状态,像是一方的降压药一样……   虽然这么想很奇怪,但其实莫名心情好了点。   “嗯。”   “让我抱抱行么?”   沈临愣了下,轻声道,“开着车呢。”   “好。”   目的地确实是临景山。   沈临车上没让他抱,但到了下面那几步路,还是被拦腰一带抱下来了。   下巴趴在对方肩头,说实话他也觉得丢人兮兮的。   拷着手铐玩什么呢!   还眼皮这么肿。   人埋得动作更紧了。   ——回来了?怎么了?小沈生病了?   是管家叔叔的声音。   沈临尽可能地藏住自己的身子,但在蜷手的时候,发出了点诡异的叮咚声。   是金属碰撞的声音。   “……”   ——林也,回来。   这个声音?   其实全程没有停两三秒,沈临只能听到陆屿廷说了句,“他发烧了,不能遇冷风。”   好理由。   可是分明不是他发烧……   到了卧室才松开人,沈临站在地毯上,回头看了下房间,一切都如旧。   曾经初来的暗色调原来不是暗色调,是红木的家具,外面窗户照过来的太阳更显得温馨。   像是城堡里的卧室一样。   还有自己的小东西。   都在。   沈临不自觉地想过去,但链子发出点响声,少年这才反应过来,“解开吧。”   仰头认认真真道。   “没有钥匙。”   原本下垂的眼角都被震惊成上扬的了,少年恍惚间发觉自己好像被骗了。   谁说回家就有钥匙了!他没说啊。   沈临身上的西服一滑,睡衣就松松垮垮地露出来了,脖子上的红痕很是明显。   “你……”   “等一下。”陆屿廷蹙眉想了想,抬手准备弄开。   其实白天那次已经挣得差不多了,手铐已经快弄坏了,控制好力道其实没大事。   但少年不知道,只是打断道:   “别别别……疼,我们用个电锯……”   沈临抬头问,“家里有吗?”   “没有。”   “那我买个次日达吧。”   “……”   少年拉着人去了床边,用左手准备去网购网站下个单,单就在这时,才发现一连串的消息。   数十个未接电话。   沈临蹙了下眉,他想起来昨天为了早点睡觉设成勿扰了,拍了下脑瓜。   但头发被摸了摸。   “不是,外面……”   电话打过来了。   林妍清似乎是在旅途中,周边其实有些嘈杂,她只是简明扼要地说,“现在在哪里?”   “临景山。”   “呼……那就好,他是不是没让你看外面的新闻。”   “乱糟糟的,你听妈妈的话,睡一觉。”   沈临偏了下头,脸颊在人的掌心里贴了下,“我刚看到哥的消息,沈仲山曾经买凶过我对不对?”   “……”   林妍清从未觉得这么恶习反胃过,恨不得去刨坟把那老不死地挖出来。   但也只剩下骨灰了。   她想了想,不如冲成咖啡喂狗。   “安安——”   沈临很平静地道:“也正常,他做出这种行为很正常,其实我不会觉得怎么样,我是沈临,不是沈宁安了。”   一语双关。   但对面的人听不出来深层的意思。   “只是这么做,会不会妨碍您的公司声誉?这有些欠妥吧?”   对面的人愣了下。   行李箱滚轮都停了,林妍清似乎是终于放下了,那长久的歉疚。   无法释怀的歉疚。   他已经可以完全脱离开那个人渣的影响了。   长大了。   “没事儿,那算什么事!”语气很是爽朗,是真的不在意。   林妍清只是重复提起行李箱,漫不经心地道,“我会让他做的恶事广而告之的,起码得被翻来覆去地鞭尸几个月吧。”   “对了,陆家原来的公司什么时候变成了个空壳子?他们学兵法的嘛?”   沈临眨巴眨巴眼睛:“……”   沈家变成林家那是巧合,后妈看起来不像是重生过的,可能完全不理解这么个模式。   “我、我也不知道。”   林妍清一听就笑了,拿着手机道,“我也不知道……”   重复了下。   绘声绘色。   “……”   少年蹙了下眉,委屈道,“我真不知道怎么操作的。”   沈临下巴被摸了摸,后面嫌累,放上面了。   “楚岫的妹妹您处理好了么?她安全么……就是楚岫他……”   说到一半,仰头看了下人。   陆屿廷只是在看他。   对视了一下。   又把下巴放回对方的手掌上,听着林妍清的话面色一点点困惑起来。   内容无非就几个点。   ——容晟现在乱成一片,当时那个无人问津的程光平突然被人挑动起来了,开始进行民告。   ——怀安寺的那个小和尚接受了采访,条理清晰,明辨是非,把当年的研究队伍说出来了,旁人轻易一查就查出来了,在容晟。   ——陆家的旧闻倒是还没有压下去,是关于许轻宜的。   最后那个消息说得很短暂,林妍清似乎觉得不太好,但她还是问了句,“是不是他安排好的?楚岫比我想得要有能力,程光平似乎是他联系的。”   “陆屿廷在你身边吗?”   电话其实也没说什么。   只是通了下外界的消息。   沈临坐在床边,把下巴抬了起来,仰头去看人,“你处理好了?”   “嗯。”   沈临觉得一环扣一环的,程光平……这个人居然还会再出来。   容晟的Buff失效了?   少年响起了早上的那通电话。   ——   楚岫看着轮椅上的人,面色平静,他昨天吐过血后,又恢复了体面的样子。   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只是把容晟彻底不管了。   “楚楚,你要送我去牢里么?”   容明征只是平静地问了下,他倒是不怕那种地方,只是想着,会不会有人探望他。   探监这种桥段想来也是有趣的。   “不会。”   容明征脸色已经十分苍白,但还是笑了下,“为什么呢?”   “你母亲确实是我驱赶出去的,也确实是我吩咐他不给你药的。”   “原因很简单,我嫌弃家里很乱,我厌恶你在我的家里享受我不曾拥有过的亲情。”   他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为什么不在意我呢?”   楚岫丝毫不意外,他只是平静地道,“就这么见不得别人好,你拥有了我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物质财富,却还要普通人的短暂的幸福安康。”   “你要的未免太多。”   楚岫微微直起了身子,“容晟如果一直陷入这种负面状态下,会毁掉的,你确定你不出面?”   “我出面再被你们算计么?”   语气很低沉。   容明征身体仿佛彻底坏了一样,开始咳血,几乎笑着道,“让我陪你几天吧。”   “你说的对,我是个恶人,我从小到大的执念就是不用伪装地和人相处。”   楚岫神色平静了起来,原来是这个……   “我喜欢你,但更嫉妒你。”   “你说什么?”   容明征平静地道,“你做这些我都知道,我也不想阻拦,我是个想做好事的恶人,也是个想做坏事的好人。”   “楚楚,容晟的法人……是你。”   “现在好像没有什么限制了。”   庭院里很是安静,风把地上的叶子吹了起来,晃晃悠悠的。   “你要么得到容晟,要么被容晟压垮。”   青年笑得很是癫狂,口腔再度渗出了血,直到慢慢没了动静。   静悄悄的。   “容明征!”   “容明征!”   *   四月是个多事之月,沈临发觉陆屿廷的病还是断断续续的,不会彻底好。   直到他听到了隐秘的风声……   似乎是说容明征去世了。   沈临一开始是不敢相信地,主角怎么可能死?前面的剧情点甚至都要被强制走,更何况最后的环节。   除非规则不是他想的那样。   重生前的书……和重生后的书的宗旨是一样的么?   沈临反应了好一会,突然想通了。   当然不一样!   重生是为了弥补上辈子的错误和遗憾。   沈临在卧室里转了好几个圈圈,最后想明白了,结局不一定是按照书里的HE。   或者更进一步推测,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达成这样的结局,这辈子更是不可能HE。   “可是为什么还是有些不安呢?”少年自言自语着,直到卧室门开了。   陆屿廷偶尔会出去,但情绪不算很好,沈临坐在床边的,来人只是解了西装扣子,附身弯腰。   揽住了人的腰。   没说什么话。   沈临在得知容家出事之后,就一直在观察着,如果只是疯疯的。   没有关系的。   他还是喜欢的。   少年脊背挺得很直,像是得到了什么任务一样,抬手放在了陆屿廷的衬衫上。   “怎么了?”   “畅云计划你不是说搁置了,但还可以重新再启动么?”   这是过了一段时间的事。   房间里很安静,床头柜上放着手铐,沈临偶尔还是会用到这个,但是只在卧室里。   这样他会有点安全感而已。   沈临其实想不太出来陆屿廷的遗憾,毕竟上辈子他和楚岫的戏份似乎没有走过,反派的执念是什么?   大约是小时候的——   “四月十五了。”   沈临愣了下,这句话他早上好像听到过,管家说过,陆叔叔……也说过。   陆慎是前些天回来的,还带回来个助理陈赟,大抵是不放心国内的情况。   应该是帮了很多忙。   只是……   不再住在临景山了。   不怎么能看到。   “四月十五是什么日子?”沈临没忍住问。   “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陆屿廷似乎是有些心不在焉,揉了下眉心,起身拿着手铐给自己拷上了。   另一头扔给沈临。   “……”   其实好久这样了。   他有时候怕弄疼他,就纯粹的只拷自己,沈临不知道这是个什么疗法。   但是还是牵住了。   手腕伸手钻进去了,圈口没调,有点像戴镯子。   “那怎么了?伯母的新闻不是压下去了么……”   “你可以和我说的。”   沈临其实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书里这是说陆家父子不合,虽然他现在知道了原因。   但书里也没有对最后的关系说明。   “他去劳云山了。”   “爸爸?”   “嗯。”   少年还是不懂,“然后呢?我们是不是也要去?”   “我父亲上辈子自杀了。”   “也是这一天。”   这两句话仿佛是什么慢回放一样,沈临不知道自己愣得有一秒钟还是两秒钟。   陆屿廷不会在这种事上骗他,所以是真的。   执念能是什么……除了家人还能有什么?   沈临瞬间领悟到自己扮演的角色,他走投无路才会去说,误会层层叠叠,已经找不到干预的机会了。   少年没有片刻犹豫,心想要是陆叔叔真死了,那绝对完了。   陆屿廷的病永远不会彻底好的。   他没有片刻犹豫,甚至带着手铐链子就起身去找手机,“打、打电话!”   陆屿廷神色很平静,“关机了。”   沈临吓得汗毛都起来了,这个时候还冷静什么,他牵着人的链子就下了楼。   以至于管家表情都僵住了。   但来不及说太多了。   “林叔林叔,去劳云山!!快快派车。”   沈临心说这么赶过去也得好长时间,他脑子里快速地过着,不自觉地手腕就从手铐里脱出来了。   仿佛条件反射一般先给了管家叔叔。   “等我一下。”   礼物……那个礼物。   是什么?   陆叔叔临走前给过一个东西,棋盘……沈临肾上腺素都起来了,结局不能影响局势,那就是人物的执念。   他手都在抖,慌张地打开了自己的书包,把那盘棋子倒在了地上。   后面果然压着一张纸条。   ——陆沈联姻是我促成,我本意是让他知难而退,但却将你卷了进来,回国也是让这桩婚姻分开。   ——但事与愿违,你们比我想象的相处融洽,你是个好孩子,我不能真做出拆散你们的事。   ——可你年纪太小,难辨是非,我总想着或许你会醒悟,陆家不是个好去处,我儿子也不是个好归宿。你过于纵容,我担心你被他迷了心智。   ——你可以联系我,我可以带你来加州。   ……   沈临怔住了,又一次选择。   是什么时候?   陆慎告诉他要锁门的时候?   少年想起来那个已经打开……但是白天一看门还是锁着的事。   沈临惶恐地去看联系方式,慌慌张张地去打。   或许是不放心。   或许是害怕自己再做一桩恶事。   陆慎只是在墓前等了好久,他或许也是和父亲一样的人,总是觉得家业不能败。   无论如何要传下去。   还是封建。   人笑了笑,找了把钓鱼椅,坐在山头,无聊地画画。   “轻宜……精神层面的疾病婚检都是不通过的。”   “这不是害了人么……”   陆慎只是轻轻地道,“那孩子没给我打过电话,是没看到呢,还是就接受了。”   “我总觉得良心难安。”   “还是想拆散。”   男人似乎轻笑了下。   ……   风轻轻地吹了下,劳云山已经恢复了一些生机,绿意虽然寡淡但也美丽。   陆慎看着面前的板子,说实话不太会画,只是勾勒了一朵小花。   低头看了下墓碑。   “我总是做一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我不后悔,你都那么疼了,我有什么不能答应你的,”语气轻轻的。   “陆总!”陈赟在山坡下面的石头上坐着,手里是薅了一把的狗尾巴草。   变成了一串兔子头。   他有个女儿,虽然是个同,但仍然很疼爱。   “什么时候走啊!”   陆慎交叠着双腿,实在是觉得有些苛待自己的下属,但谁让他当时背叛自己的。   你给我收尸吧……   精巧的手枪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上了膛。   “待会吧。”   麻烦你得抬着我。   想到这里,男人唇角弯了下,眼角有些轻轻的细纹。   看他到成家立业。   轻宜,完成了。   砰——   *   三个小时后,医院。   陆慎面色奇差无比,硬生生扛着医生在下巴上的缝针。   还得时不时地安抚面前的小朋友。   “爸爸爸爸……你吓死我了……”   一言不合甚至开始哭。   陆慎没见过这种场面,更想象不到一个少年用石头硬生生给他砸懵了。   子弹偏了。   陈赟可能根本就没有被吓到,反而手机里存了一些不该有的照片。   但即便如此。   陆慎还是说:“我没事。”   沈临甚至是穿着睡衣跑出来的,嘴巴扁了扁,泪眼汪汪的。   旁边的护士问了句,“这是您的孩子么?”   陆慎蹙了下眉,刚想要解释——   “是的是的。”   因为是外伤,而且也不太严重,简单在急诊处理下就行了。   反而是砸伤,要去拍个ct。   沈临吓得腿都软了,蹲在地上跟个蘑菇一样。   仰头看着他。   “……”   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他觉得自己可能添了麻烦。   “你吃饭了么?”   人一尴尬起来,就会绕到这几个话题。   沈临摇了摇头。   “那待会我带你去。”   陆慎只能这么说,连饭都没吃,实在有些不太好。   等到护士去旁边拿药的时候。   沈临连忙说:“不要自杀好不好不要自杀……”   脸颊都哭红了。   陆慎愣了下,他其实不明白为什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变故,谁告诉来这里了?   这么恰好?   他也可以在山上看风景。   另外,为什么瞄准的技术这么高?   思绪平平。   “我只是没有什么活着的热情了,不是抑郁。”   陆慎试图解释,娓娓道来,“没有什么挂念了而已,你伯母在山下待了很久了,她也会孤独的。”   笑眯眯的。   少年含糊不清地说:“不是,都投胎去了。”   “……”   真的是个小朋友。   “怎么会没有挂念?”沈临仰头去道,表情很认真。   “您不要丢他一个人……这段时间当年的事查过了……他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原委。”   “和好行么?”   有时候豪门里的阴私,就像是家里长短,摆出来说也无非是这几件事。   陆慎年少时得知自小的玩伴休学回了乡下,学也不上,逃了期末考连夜回来。   用钱打法了那些人。   但怎料挡不住自己父亲事后料理了那对夫妇。   陆慎试图去救那个小孩,医生说了可以,但直白地讲活不过五岁。   不是什么肺水肿,是各种各样的先天性疾病。   陆慎想了想林也的弟弟死在他怀里的样子。   拒绝了治疗。   但被误会了。   可如果去解释的话,陆敛亭做的事……会不会让林也心情煎熬。   那是救他一命的人。   形象已经立住了。   再毁掉?   他成了那个恶人。   时间又晃晃悠悠过了几年,一桩又一桩的危机几乎让人措手不及。   他回了老家,看到了那个孩子,他的儿子。   父亲的病愈发严重,偶尔会产生攻击性,陆慎蹙眉让佣人不告诉他,只是给他继续吃包装成“维生素”的东西。   妻子已经无力回天,一直待在医院。   她让他回来看看孩子。   ——妈妈生病了?   ——嗯。   ——生了什么病?   孩童的语气过于纯粹,甚至有些上扬的语调。   陆慎说不清楚当时是什么感受,一点也不想哄他。   ——基因病,治不好的。   他被吓跑了。   家里其实养了一些小动物,珍珠鸟,鹦鹉,还有几个乌龟,一条杜宾犬。   很生机盎然。   直到陆陆续续的死去。   佣人总是在收拾垃圾,偶尔会趁着人不注意把鸟换成新的,这样小少爷就看不出来。   陆慎看得出来,一日他站在那里,看到了垃圾筒里的蓝色羽毛尸体。   眯了下眼。   “怎么回事?”   最后的人支支吾吾解释了原委。   陆慎什么也没说,只是刚想说处理掉吧。   小孩子跑过来了。   他时常觉得诡异,是什么样的运气总是能被误会。   还是无法推卸的情况。   鸟被弄死无所谓,还有一条狗。   直到那条狗被喂了高剂量的人类药物,几乎疯狂地开始干呕,龇牙,甚至开始攻击人。   陆慎深恶痛绝地厌恶生了病的陆敛亭。   他拿枪杀了那条狗。   回头看了下。   发现是自己的儿子。   二楼的窗外啊,是自己的父亲。   他一直不赞成自己的婚姻,试图再造出来一个完美的儿子。   很不幸,陆敛亭选择了自己的儿子。   陆慎唯一觉得没有做错的事,就是在他父亲神志不清的时候去了瑞典。   安乐死了。   人总是复杂,或许前段人生是良善的,后面就变得恶劣了,反之亦然。   捉摸不透。   陆慎想了想,觉得自己安乐死他实在大逆不道,于是全了陆敛亭在孙子面前的好形象。   无所谓,恨吧。   他也不是没有做过坏事。   陆慎的一生没有什么后悔的,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一向奉行一个理念。   只要自己选的,怎么样都要认。   所以当他听到面前的小朋友说类似于“自己的冤屈被洗干净了”之类的话,其实是有些愣怔的。   “他不想我死?”   沈临点头点头。   “可他甚至没来看我……不要哄我。”   “在门口的。”   “。”   是有些尴尬的。   至少陆慎觉得是。   他平生被误会惯了,早已深切地知道自己的外在形象是个什么样子。   陆慎在膝上敲了敲手指,嗯了声,起身去了急诊外面。   他以为嘲笑他的助理,正魂不守舍地擦汗,几乎脸都吓白了。   他以为全然不在意的儿子……   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在意。   陆慎蹙了下眉,视线在某个地方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没忍住斥责道:   “你手上是什么?这是什么地方!”   几乎又剑拔弩张了起来。   但这个时候,少年跑了过去,牵住了那个手铐的另一头。   拿住了。   “太急了,没、没来得及拆。”   陆屿廷神色始终淡然,静静地看了过来。   仿佛是种示威。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性质的示威。   陆慎:“……”   这和狗绳有什么区别。   “陈赟。”   “在。”   旁边的助理仿佛灵魂归位,重新找回了牛马之魂。   “记得处理明天的新闻。”   “你放心吧,来的路上就料理好了,没有人拍到你。”   沈临拎着链条有点嫌沉,自己给套上了,十分自然。   但就是这个行为,被陆慎看到了,整个人表情变得相当复杂。   “不是这个新闻。”   ——   翌日,榕城小径再度传出来了HEART当家人性格扭曲,喜欢拿着铁链拴着人遛弯。   [图片]   [图片]   不到两分钟。   新闻消失了。   但变态的人设仍旧屹立不倒。   ——完—— 第88章 别话   沈临看到新闻的时候,整个人都裂开了,为什么会这么去传?   压下去压下去,必须压下去。   他在卧室里转了好几个圈圈,最后听到门响了下,这才把手机扔到了床上。   陆屿廷其实也就是偶尔会好,不舒服的时候,大多都不说话。   沈临试图问他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图像。   他都不说。   像现在这个情景——   沈临不太确定。   他在家就喜欢穿睡衣,懒懒散散的,头发也就是个顺毛。   眼睛眨巴两下。   陆屿廷盯着他,没有什么迟疑地就过来,抬手就把人揽进怀里了。   衣服本来就薄,稍有动作就堆叠在了手肘,白皙温热的皮肤露了出来。   少年费劲巴拉地抽出来自己的手,抱住他的肩背。   “下下班了?”   陆氏损伤并不小的,破产也并非全是假的,HEART科技虽然有完整的运营模式,但完全替代掉国内大体量的本家还是有所困难的。   所以他仍然需要上班。   沈临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只是又去了床边,陆屿廷开始解领带。   单手的动作流畅自如,眼眸始终没有移开怀里的人,手臂稳固地圈着人的腰。   沈临吞了口口水,低头叠了下自己的脚。   等到察觉到脖子有大手在揉的时候,偏了下头,呼吸微微交错。   陆屿廷吻了过来。   亲吻或许是件比较私密的事,沈临从来就不会,他头一次被吻好像……是脚歪的时候?   但那只是蜻蜓点水。   没感觉出什么。   但是后面他就有点学会了,也只有一点点,只能生涩地用舌尖探一探冷唇的缝。   好似在破开一个孤僻人的心。   沈临被吻得微微后仰,最后眼尾都有些泛潮,他接吻的时候是闭着眼睛的,喘不过气才分开点。   “等等……我……”   人侧过头了,刚说了半句话,下巴被捏回来。   “唔……嗯。”   沈临有些时候只会垂着手抓床单,他紧张,不知道干什么,最后才慢慢学着挂在对方的脖子上。   但还是觉得害羞。   直到哪里变得不对了起来。   “好、好了……唔……”   沈临还记得医生说过的话,适当禁欲有利于恢复身体健康,他试图拿出来上衣里的手。   但陆屿廷只是很平静地道:“我又不做。”   “……”   “只是亲而已。”   沈临唇被吸肿了都,眼尾一片红,仰头看过来的时候都带着点情意。   “我不信。”   他这个眼神分明就是很不满足的样子。   说得都是些鬼话。   少年试图从人腿上下来,但是被颠了下,膝盖被大手按着分开,小腿往对方的方向一拉。   沈临整个人都慌了,手抵住对方的肩膀,发觉腰后的手牢牢地圈住了。   他不让他下来。   额头被轻轻地抵住。   陆屿廷只是道:“让我亲。”   “……”   沈临有点绷不住,有瘾么……   “晚上还要吃饭,肿了……你这样我怎么下楼?”   陆屿廷:“我换个地方。”   沈临蹙眉,能换什么——   衣服被撩了起来。   沈临还来不及反应,瞳孔就微微散开了,发出点委屈的声音。   只顾着去抓陆屿廷的衬衫,宛若猫揪地毯一样。   晚上吃饭的时候心不在焉的。   沈临坐得弓腰驼背的,以至于管家叔叔走过来说了句,“好好坐,不然以后颈椎要问题的。”   他只能勉强坐直,见人走了后,又弯起腰来了。   某个位置很凸。   肿了。   陆屿廷起身就要把人抱上楼,沈临脸忙摇头摇头,低声道,“你干什么你干什么!”   “不能老是让林叔把饭送上去……我我我……”   少年的脸实在生动,唇瓣都一张一合的。   陆屿廷不由自主地靠近。   直到——   啪唧。   沈临捂住人的嘴巴,气得不行,“坐回去!这难道光彩么!”   到底还是把饭吃完了。   沈临去杂物间摸了个创可贴,这件事才告一段落。   林妍清其实是知道人又住回临景山的事了,她对此完全理解,只是捉摸着婚礼在哪里办的事。   上次太仓促了。   嘿嘿……   去芬兰?   林妍清自从家里的事清净后就闲下来了,毕竟她有一个儿子可以当黑工用。   她就省了好多力气。   不过婚礼这个消息没等来,倒是等到了沈临的“断绝关系”诉求。   好吧,是林妍清单方面认为的。   沈临其实是很委婉地说,自己已经获得很多资产了,但是沈仲山本身就是侵蚀的林家的财产,他这个养子……以后是可能会获得遗产的,他不想拿走沈云霄的东西。   林妍清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以至于当即就说了典型的中国式家长重话。   ——真要离开,以后就再也不要见我了!   沈临慌得立马就过来了,甚至没有隔夜,紧张兮兮地敲办公室的门。   外面的秘书道:“可能林总不在。”   少年顿时沮丧了起来,正准备离开呢,办公室里突然传来声音。   “没人!我不在!”   秘书:“……”   不是,领导你怎么还变卦啊?   沈临拿了套煎饼果子……   后妈真的什么都不缺,要钱有钱的,要男人有男人的,平常估计就爱吃个路边摊。   他还特地吩咐人加了两个淀粉肠。   大眼瞪小眼。   “我错了……”   林妍清冷哼一声,拿过了饼,最后看了人好几眼,又认认真真地跟他讲道理。   “陆屿廷是对你不错了,也比较有钱,啊不,可以说相当有钱,但是他有病啊,万一以后出了什么事,你自己一个人扛?”   少年开始眼圈红红,扣手指。   “他让你和我们断绝关系的?谁教你的,家里可以给你托底你知道么?”   总之是说了很多。   林妍清到最后也没想到真正的原因是这孩子不想分走沈云霄的家产。   “……”   林妍清咬了口煎饼果子,眼神很复杂,“是这个原因?”   少年刚想说话就被打断了。   “好,你先别说。”   这个孩子比较善良,也比较笨。   这是林妍清最初的感受。   “我承认一开始有补偿弥补的成分在,可是呢,难道我们相处了这么久,我不能作为你可以信任的长辈么?”   沈临刚想说话:“不、我不是那个……”   “就说能不能。”   “能。”   林妍清又问,“不用算得那么清楚的呀,你都知道给我带路边摊来,你都知道我不缺钱,我怎么会介意你来分家产呢?”   “陆屿廷喜欢你,是因为你是林家的人么?”   沈临怔怔地道:“不是。”   “我给处理这么多事,是觉得你个小鸡仔对我有利用价值么?”   “没有价值。”   蔫哒哒的。   林妍清一看他这个样子,就想起来当时他初去临景山给他支票的时候,于是又招了招手,“过来过来。”   少年只好从办公桌对面绕到那个椅子那里,过来了,垂眸望了过去,“我过来了。”   语气闷闷的。   林妍清转了下椅子,抬头看人,“怎么笨笨的呢?”   “。”   沈临直接蹲在地上了,仰头去看人,“我就是很笨啊,我花了您好多钱,您又给处理好多事情,我不知道怎么报答?”   “我好像捡了大便宜一样。”   林妍清唇角弯弯,提醒道:“你现在要断绝关系的话,还得再花我一笔钱,不少呢。”   少年眼睛顿时瞪大了。   “还有,你以为收养手续好办?你都这么大个儿了,我给你处理的好长时间呢。”   “沉没成本懂不懂?”   沈临头发毛茸茸的,侧头看办公桌的桌腿,瓮声瓮气道,“对不起,后妈,妈妈……”   最后换了称呼。   “我伤您心了是不是?”   林妍清其实根本责怪不了他什么,要说生气其实根本就生不起来,尤其是听到人说家产的时候。   想的倒是挺长远。   她还没死呢……   林妍清用手撑着额角,懒懒散散地道,“对啊,给我道歉!”   “对不起。”语气越来越低。   地上的人仿佛缩成了个球。   林妍清拿过来手机,咔擦拍了张照片,乐得笑了好一会。   沈临还没反应过来,甚至眼圈还红红的。   “欸,等下。”   少年手腕被抓住了,那给串珠被拨动了下。   林妍清得知那是什么东西后,人都无语住了。   “……”   “你自己过来的?”   沈临摇头,“没有,他在楼下等我。”   林妍清蹙了蹙眉,低声似乎说了句脏话,“真是有够变态的……”   想到这里。   她抬手拍了拍沈临的脸,“行了,别当小天使了,我要真同意了你今天的离谱要求。”   “改明儿你就被做的下不来床,爽死他了。”   林妍清越想越不爽,自言自语道,“凭什么啊,他老子还没有死,你岂不是要喊他老子爸爸?”   “这有阴谋啊!”   “不行不行,我还得给你身上搞点股份,不能让陆屿廷那么轻松拿捏你。”   “你你你太笨了。”   沈临听的稀里糊涂的,最后被送到了公司楼下,正好碰见了沈云霄。   “哥。”   很单纯地叫了他一下。   沈云霄本能地看了下四周,果然发现了陆家的车,倒是没说什么,“要回去了?”   “嗯嗯。”   “去吧。”   少年冲他笑了笑。   原来不说什么废话,他弟弟就会对人笑。   沈云霄目送人上了车。   陆屿廷冷眼看着车门外的人,将人直接抱到了腿上,晚上风会比较大,所以管家给人套了外套。   车内有暖气。   沈临趴在人胸膛上,任由对方给他拽外套,闷闷地道,“还好后妈不生气了……”   少年里面穿的轻薄的上衣,露出点锁骨窝来。   是真的困。   毕竟就是试探提了一下,没想到林妍清这么生气,只能连忙过来哄。   还好解决了。   不过就是时间太晚了,十一点多了,沈临困困的。   “回临景山。”   陆屿廷刚说完,喉结就感觉到湿漉漉地舔舐。   动作微微僵了下。   “你往佛珠里放定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