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圣父如何扮演痴情攻[快穿]》作者:姜忍冬   简介:   【主攻快穿】   “圣父攻消除计划” 要求任务执行者改变原文攻的圣父行径,专心做主角受一个人的舔狗。   系统检测,沈隋玉的情绪波动值低于正常水平——换言之就是“情感冷漠”,非常适合完成任务。   沈隋玉本也是这样以为。   可任务开始后,主角受的死对头对他太好,他总忍不住心软;反派在他面前哭得可怜,很难不擦一下眼泪;就算是情敌,顺手治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任务进展艰难,主角受还莫名其妙黑化发疯了,一个比一个变态。   沈隋玉无声叹息,选择谅解。   系统管家:宿主,难道你才是真的圣父?   .   世界① 校草攻:同父异母的亲兄弟为他大打出手,一边是感情深厚的发小,一边是占有欲超强的高岭之花,实在端不平这碗水怎么办?   ——要不和那个酷酷的学弟谈恋爱吧。   世界② 霸总攻:恶劣且神经质的亲侄子为了膈应他,包养了长得像他的主角受当成替身。   沈隋玉身为正牌攻,本该神兵天降和追()火葬场的侄子雄竞争夺主角受,结果他一开局就睡错了人。   ——帅气男大一手抱着他,一手帮他处理工作,这种身为金主的微妙感谁懂。   世界③ 病弱攻:和他有血海深仇的反派筹谋多年,意欲抢走他深爱的主角受作为报复……不对,怎么直接冲着他来了?!   沈隋玉双目失明,身体孱弱。   某日夜里,一个年轻滚烫的躯体将他狠狠压制,贴着他耳畔哑声低语:“你明明是父亲的仇人,为什么出现会在他的榻上……”   温润如玉圣父攻X冷酷深情狼狗受   -沈隋玉攻,周xx受。不逆。   -小周不属于原剧情角色,每个世界随机生成身份,记忆不连续(最后会恢复)   -不是爽文,攻非常非常心软,是真圣父……实在不行建议跳过第一个世界[流泪]   …………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系统 快穿 团宠 万人迷 忠犬   主角视角:沈隋玉 周翊珩   一句话简介:他对所有人都很好。   立意:善良不该被谴责,宽恕和温柔治愈一切。 第1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九月傍晚,新生军训刚刚结束,大学校园里还残余着盛夏的燥热。   沈隋玉穿过空荡的操场和图书馆,等活动中心的大楼近在眼前,学生们就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到处都是忙碌奔走的人群。   今晚是一年一度的迎新晚会。   礼堂里大提琴声飘扬入耳。时间卡的正正好。   “欸,什么时候到计算机系那个新生啊?叫什么...林欢辞?”   “快了吧。怎么啦,你看上他了?”   “不是不是,我听说啊,他是我们部长同父异母的弟弟。”   “切,说得真好听,不就是蒋家私生子。”   “啊?私生子?!可惜了,长得还挺帅的。”   “没事儿,计算机系今年帅哥可多了,有个高二提前录取的天才少年,我靠帅得惨绝人寰!”   “……”   “嘘,会长来了。”   从专属通道进入后台,沈隋玉闻言停下脚步,垂眸望向走廊里说悄悄话的几个女生:“在聊什么?”   “没,没聊什么……”   沈隋玉没有为难她们:“后面来了两个老师没位置,你们安排一下。”   “好的!”“马上!”“我立刻去!”   三人跑开。   沈隋玉推开半掩的房门,低沉舒缓的大提琴声瞬间放大数倍,这里和舞台只隔了一片深蓝色的帷幕。   空间不大,中间摆放着一堆大件乐器。候场的乐队和话剧社成员在一块儿闲聊,有学生会的人瞧见了他,惊喜地叫了一声“会长!”   沈隋玉对他们点头打了个招呼,目光落在了靠在墙边,唯一落单的某个男生身上。   【主角受:林欢辞,19岁。】   【任务进度:0 生命值:0 技能点:100】   猝不及防。眼前弹出了一个巨大的,超脱现实次元的半透明显示屏。   “……”挺吓人。   沈隋玉扶正鼻梁上的眼镜,捏了捏右手手腕。   进入这个世界三天,第一次只是看了某人一眼就触发了系统。他知道任务此刻才算真正开始了。   ……   在那个异时空苏醒后,沈隋玉的记忆缺失了很大一部分。   他只记得自己大约二十一二岁以前的事,记得父母是一对温柔善良的人,记得他们早早去世,自己勤工俭学,偶然走上了演员的道路。   再往后如同白驹过隙,记忆支离破碎,刻意回想只能记起惊心动魄的一幕——世界急速颠倒旋转,视网膜上黑暗猩红交织,耳畔传来剧烈的轰鸣。   他出了一场车祸,目前处于脑死亡的边缘。   沈隋玉仰躺在一个广阔无垠的空间里,眼前的屏幕星光流淌,为他撑起了一片黑暗。   【恭喜宿主。您已被选中成为“圣父攻清除计划”的执行者。我是您的助手9703号。】   【您需要代替小说世界中,因触发毒点剧情被读者抵制的圣父攻,改变原本走向,避免小说世界因不受欢迎而崩塌。】   【……】   【您的初始生命值为0,任务完成会根据评级综合奖励生命值,任务失败则会扣除一定生命值。若生命值达到100,系统会帮助您在现实中苏醒,若生命值降低至-50,您的大脑会彻底死亡。】   【若有疑问请呼唤9703,9703时刻为您提供帮助。】   好抽象。   沈隋玉接收完这一堆以他的认知看来极其诡异的信息,原本的超次元大屏“咻”地收缩成了一个银白色的小机器人,站在他旁边用黑洞洞的眼神毫无感情地盯着他:   “准备好了吗?如果还有不理解的,可以等你传送进世界后慢慢熟悉。”   沈隋玉坐起身端详它,半晌伸手一戳,指尖的触感是软的。他抓住小机器人短圆的胳膊用力一攥,发出了“噗叽”一声。   咦。好像个解压捏捏。   “你的名字就叫9703?”他笑着问。   小机器人惨草蹂躏却纹丝不动,语气仍旧冷冰冰的:“9703是你的系统编号,我只是这个系统的管家。”   “哦。那你有没有其他皮肤?”沈隋玉继续捏它的胳膊,捏得咕叽咕叽响,“这个不够亲切,像个AI。”   系统管家沉默片刻:“你想要什么样的?”   问它要了笔和纸,沈隋玉支在腿上直接画了出来,下笔很快,不假思索。   “这是我养过的一只银渐层。”他拎起画板给对方介绍,“怎么样?肥肥的很可爱吧。”   ……   沈隋玉进入的第一个世界,据帮迪...也就是他给系统管家起的新名字,所说,是和他原生世界非常接近的青春校园小说。   主角攻的设定是名牌大学的校草兼学生会长,家境、样貌、成绩样样顶尖。他有一个发小,蒋征,是家世不凡的蒋家正牌少爷。   而主角受林欢辞,则是蒋父早年在外风流遗落的私生子。半年前,蒋夫人因病去世,蒋征还沉浸在悲痛中,林欢辞的母亲就带着他突如其来地出现在了蒋家。   蒋征得知,妈妈病情加重极有可能是事先得知了此事,对林欢辞恨之入骨。   后来林欢辞考进了和蒋征同一所学校,又和他最看重的发小,也就是主角攻纠缠在了一起。蒋征更为痛恨,屡次找林欢辞麻烦。   林欢辞在主角攻和其他备胎的帮助下通通化险为夷,还在校园歌手比赛大放异彩,严重刺激到了蒋征这个专业音乐生。   一系列的催化之后,变故来临。   几个认识蒋征的小混混为了从他这谋取利益,想通过教训林欢辞来讨好他。   谁知,林欢辞来了一手祸水东引——让这些人误把当日和父亲决裂,失魂落魄离开家的蒋征当成目标,打断了蒋征一条胳膊,并最终落下残疾。   蒋征失去了一切,家人,挚友,还有他引以为傲的大提琴。   到这里,蒋征的剧情就落幕了。   重点在于——主角攻作为蒋征的发小,在知道残疾的真相之后“圣父属性”大爆发。他良心饱受谴责,实在无法和林欢辞继续在一起,狠心分手并出国留学去了。   多年之后二人重逢,林欢辞已经是国内炙手可热的大明星,主角攻则对他念念不忘,最终爱意战胜了理智,一通艰难的“追妻火葬场”,勉强HE。   沈隋玉需要修正的是这一段的“毒点”。   小说位面的主角攻们依托读者的喜爱而生,如果被大量厌弃就会自行消失,进而导致整个世界坍塌。   这剧情是狗血了点,但每个人物的行为基本符合逻辑。沈隋玉苦思许久,也没想明白读者不满意在哪。   银渐层形态的帮迪酷酷一挥爪,沈隋玉的脑海中顿时打开了一个开关,一条条弹幕看得他眼花缭乱:   【“蒋征残废关你屁事!最讨厌圣父攻!”   “他自作孽不可活,凭什么怪辞宝?要是我非得上去踩两脚。”   “放过他他还会继续欺负辞宝,辞宝做得好!黑莲花老婆辣死我了嘶哈嘶哈。”   “到底蒋征重要还是老婆重要?要不你俩锁死吧。”   “分别三年辞宝起码得睡三十个,让他使劲后悔!”   “换攻!否则弃文!”   “……”】   沈隋玉:“……”   “只要能维持角色的人气,宿主不一定要完全按照原剧情的走向。”帮迪用它的机械音慢吞吞道,“和宿主演戏差不多吧。还可以自行修改剧本呢。”   沈隋玉一哂,知道它在安慰自己这是小说世界。   其实没必要的。他从一开始苏醒就被告知,正是检测到他的感情值波动低于正常人才会被选择成为任务执行者。   蒋征的结局固然悲惨,的确也不是什么没缝的鸡蛋。况且这些纠葛孰对孰错都和他沈隋玉没关系,他只要扮演好一个尽职尽责的恋爱脑就够了。   他又不是圣父,没那么多同情心。   ……   “林欢辞,下一个就是你了,准备。”   负责场控的女生戴着监听耳麦,看也不看地把话筒往旁边一递。   “换一个吧。”耳边响起一道清冽温和的嗓音,“这个麦在下面听声音太小了。”   “啊?”女生质疑的话刚要出口,一抬头硬生生给咽了回去,“会长?你怎么来了?”   沈隋玉没说话,偏头示意了一下她手里的话筒。   “哦哦。”女生立马换了一个递出去,打开原先那个轻拍了几下,“咦?真的没声儿。”   她按着耳麦呼喊控制室的同学。   林欢辞不明所以地接过新话筒,迟疑了一下正要道谢,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已转去了隔壁。   “下首歌的伴奏给我看看。”   控制室里自然也是学生会的成员,沈隋玉一眼认出这是蒋征的小弟,毫不客气直接上手。   “哎!会长别啊......”男生明显一惊,又不敢阻挠,站在原地抓耳挠腮。   沈隋玉切断舞台扩音,点击播放音频,噼里啪啦堪称噪音的DJ曲响彻小小的控制室,炸得耳朵疼。   “额,这个,这个……”   “我靠!是不是阿玉……来……了?”   是时,控制室的门被撞开。蒋征手里拎着大提琴,一身矜贵到和校园舞台格格不入的西装,头发抓成了背头。他看向电脑前的沈隋玉,心虚地舔了舔嘴唇。   “呵呵,阿玉,你不是说今晚没空吗?”   “原文件呢?”沈隋玉没理他,低头继续摆弄电脑。   当然遵部长的命令删了。   文娱部的男生满头大汗,瞄一眼这位学生会长又瞄一眼蒋大少爷,接过鼠标佯装检查垃圾桶,嘴里嘀咕着:“不知道啊,可能格式有bug吧……这一时半会的,重下也来不及了。”   此时主持人已经报幕完毕,整个会场安静下来,静待林欢辞的表演。   剧情里,这是林欢辞第一次在学校里登台唱歌,却因为蒋征使坏出了不小的丑。   “你跟我来。”沈隋玉不再纠缠,拎着蒋征往外走。   “干,干嘛啊?”   “伴奏。”   “……你开玩笑吧?!”蒋征反应过来后瞬间炸了,“他算什么东西?!老子凭什么给他伴奏!!”   沈隋玉接了个扩音麦克风过来,和乐队借用了键盘,又请吉他手帮了个忙,吉他手欣然答应。他方才回过头看向蒋征:   “算我拜托你,可以吗?”   他的语气平静,似潺潺流水,被拒绝好像也不会生气。   .   后台迟迟没有动静,林欢辞顶着众多目光和窃窃私语站在舞台上,很快就猜到了什么,脸色逐渐难看了起来。   手指握紧话筒,他正准备硬着头皮来一出清唱,一道质感极高的大提琴声忽然飘出,经过扩音器传遍全场。   ……这不是他给的伴奏文件。   他疑惑地望向了后台,正好撞进了一双带着安抚意味的眼眸。清俊端方的青年坐在键盘跟前,脸侧镜框反射出一点金属的淡银色。   那人远远对他比了个手势。手指莹白修长,灯光投过去像精心雕琢的美玉。   “开始。” 第2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一首歌结束,场下掌声雷动。站在活动中心的门外也能听到里面的喧闹。   沈隋玉抄着口袋转身,看向从舞台上追着他出来的人:“什么事?”   “我知道你是谁。”林欢辞冷着脸,很不客气地质问,“我的伴奏是不是蒋征干的!”   蒋征和沈隋玉都是校园里大名鼎鼎的人物,关系好也是人尽皆知。林欢辞的设定是倔强清冷的高岭之花,剧情里一开始对主角攻很冷淡,还经常把在蒋征那受的委屈发泄到主角攻身上。   “的确,他有帮忙。”沈隋玉当然不会揭穿蒋征,顺着对方的话说,“大提琴声丰富了这首抒情歌的层次,比录音伴奏的效果精彩,更适合舞台。”   “你装什么傻?难道还要我感谢你们?”林欢辞扬起眉梢,“这难道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沈隋玉语气仍旧温和:“是的。所以我还要谢谢你,能现场配合伴奏把歌唱得这么完美。”   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不太好受,林欢辞抿着唇瓣正要继续反驳,眼前的青年忽然走近了一步。   清俊挺拔的身姿占据了他几乎全部的视线,林欢辞僵在原地,见到青年伸出了那修长漂亮的手,越过他打开了他身后的门。   “Encore!”的呼喊和光线顿时从连通舞台的走廊内涌了出来,振动着林欢辞的耳膜,也照亮了沈隋玉的脸。   “很抱歉我们学生会给你带来了困扰,好在已经解决了。现在与其纠结这个,不如好好享受属于你的掌声,你说呢?”   他垂眸对上林欢辞的视线,嗓音低缓。   虽然隔着镜片,此时也比在台上更容易看清——沈隋玉的瞳仁是稍浅的棕色,弧度柔润,笑起来仿佛一泓霜雪初融的池水,有温暖潋滟的波光自薄薄的残冰下透出。   林欢辞噎了一下,维持着生硬的表情,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好感度+5;任务进度+1】   耳畔响起系统滴滴的提示声。   帮迪:“宿主,这好感度是看在你色.诱的份上哦。”   根据它的经验,主角攻在主角受遇到麻烦之后再出手拯救会更利于提升好感,像它宿主这样提前把问题排除的,容易吃力不讨好。   人类的心理就是如此,没尝过失败的落差,哪里会珍惜原本的好处。   “没关系,色.诱就色.诱好了。”   除了避开毒点剧情,推进感情线也是任务的一部分。色.诱有用的话能轻松很多呢。   沈隋玉走了一条通往宿舍的近路,树林间的小道铺满了鹅卵石,中间的路灯还坏了,有些看不清脚下。   “他说的没错,这是学生会会长的分内之事。难道我要看着他被蒋征坑?不太合适吧。”   至于那个拉完琴就气呼呼跑走的始作俑者……   沈隋玉今天其实带了准备好的伴奏文件过来,拉蒋征来这一出完全是莫名其妙蹿起的念头。谁想到蒋大少爷居然真的配合了他,咬着牙给仇人伴奏。   走神间,脚下绊到了什么东西,沈隋玉失去了平衡,遽然向前倾倒。   一只手从旁边的长椅上伸了出来,拽住了他的胳膊,起身顺势把他往上一提。   沈隋玉站稳了身体,眼镜却不小心甩掉了。他近视三四百度外加散光,离了眼镜算不上睁眼瞎,但在这个昏暗没有路灯的小道上想找个东西可太难了。   “同学,可以帮我找一下眼镜吗?”   沈隋玉还撑在对方的手肘上,努力眯着眼睛辨认对方的脸,依稀能看出来个子很高,男生,应该蛮帅的。   高糊的五官轮廓都很优秀。   对方也在盯着他看。   忽然,沈隋玉感觉到男生握住自己胳膊的手指用力收紧,耳边的呼吸声变得滞涩沉重——男生松开了他,抬手撑住前额,喉咙间溢出了一丝低哑的闷哼。   “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沈隋玉听出来他这是忍痛的反应,顾不上眼镜,反握了回去。温凉的指尖触碰到男生裸露在外的手腕,对方一僵。   “……你是谁?”男生微微哑着嗓子发问。   这话问得奇怪,但沈隋玉此时眼前一片迷茫,反应也比平时要迟钝。   “大三临床医学,沈隋玉。”他一本正经地回答。   男生没再说什么。似乎是缓过了劲,弯腰捡起那副细框眼镜,塞进了他手里。   等沈隋玉重回高清世界,男生只留给了他一个肩宽腿长的背影。他穿着简单的运动套装,右边手肘夹了一台笔记本电脑。   ……   这天下午四点钟,沈隋玉脱掉白大褂从实验室出来,掐着点赶向了学校操场。   帮迪提醒他该去推进剧情了。   ——林欢辞最近和校足球队的某个学长走得很近,现在是大一某几个系的体育课,他会不小心被足球砸晕,沈隋玉要负责把他抱着送去医务室。   阳光最灼烈的时间刚过去,空气里浮动的热浪还裹挟着丝丝缕缕的青草香。   沈隋玉远远就望见了草地上奔跑的队员们,年轻矫健的身姿激烈碰撞,汗水挥洒,球鞋下掀起一片绿烟似的草屑。   真是青春呐。   他忍不住停步多看了一会儿。   帮迪甩着短粗的尾巴以示催促,顺便吐槽:“你好像很喜欢这个身份。”   系统会发放技能点,一般宿主在非主线剧情都会使用技能点加速或者跳过,沈隋玉一次都没用。他欣然当起了这个校草主角攻,上课,做实验,社团社交一个没落下。   沈隋玉笑了,捏了捏右手腕骨:“是啊,感觉像回到了我自己上大学的时候。”   他以前念的也是临床医学专业,完成任务用的又是本人的身体和姓名,适应起来毫无负担。   可惜记忆残缺,他怎么也想不起来当初为何会辍学改行演戏,他对后者的兴趣挺一般的。   跨过塑胶跑道走到场边,沈隋玉往观众席扫了一眼,不出意外看到了林欢辞,外形很出挑。   不过,堂堂万人迷主角没能拿下系草的名号——计算机系出现了一个更加抢眼的新生,关注度比林欢辞还高。   剧情里没有这个人的内容,沈隋玉这段时间偶尔出现在计算机系也没见到,只听说是一个提前录取的天才少年。   按照这篇小说的风格,这种人设十有八九是主角的追求者吧。   “会长,你来啦!”足球队经理看到了他,热情地挥手打招呼。   女生同时还是学生会的副会长,沈隋玉今天来这就是找她有事情商量。   “会长等会再说好不好,先把这个对抗赛看完嘛!”杨思雨熟练地跟他撒娇讨饶,伸出手往场上一指,紧紧攥成拳,“最近发现了一个很厉害的新生,我今天一定要把人拿下!”   身为经理,最重要任务就是把有潜力的新生拉进校队。沈隋玉顺着她的手望了过去,见到一个穿着黑色球服的出众身影。   那男生个子很高,体型清瘦,肤色也白,不怎么像体育生。然而踢球铲球的动作非常迅捷,有股莫名的狠劲。大腿发力时绷紧的肌肉极具张力,黑色衣角随着动作飞扬,漂亮的腰腹线条一闪而过。   快速运动的过程中看不清脸,只能见到微微汗湿的茂密的发,和鼻尖上一闪而过的水珠。   沈隋玉觉得那背影好像在哪看过。   “唉……”旁边的杨思雨叹了一口气,“我都追着他跑了一星期了,但这小子脾气坏得很,压根不搭理我。我找老师帮忙,他就借口说身体不好,经常头疼。”   她转过来扯了扯沈隋玉的袖子,可怜巴巴地请求:“哎,会长,你能给他看看病吗?”   沈隋玉失笑,收回视线垂眸看向她:“可以是可以,但也得他愿意才行。没法强行给人治病啊。”   “那就拿出您会长大人的淫威,压迫一下水灵灵的小学弟!”   “……”   “你又来这里干什么?”   一道清亮的嗓音突然插进二人的对话,语气是截然不同的冷淡生硬,“我说过了不想加入学生会,你这样没必要,很烦。”   林欢辞不知何时走到了二人旁边,沉着表情,别开眼没有和他对视。   沈隋玉讶异地扬起了眉梢。   杨思雨被搞得莫名其妙,毫不犹豫地还嘴:“会长是来找我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谁知,林欢辞那冷沉的目光立刻转了过去:“来计算机系查晚自习也是为了你?路过新生男生宿舍楼也和你有关系?”   杨思雨语塞,眼睛不肯退让地瞪了回去,手却不自觉抓住了沈隋玉的衣袖。   林欢辞的目光更冷了几分。   沈隋玉哭笑不得,满头都是问号。   林欢辞的脾气按理说不算坏,现在对主角攻顶多就是爱答不理——怎么会主动跳出来攻击?他都是按照剧情在走的啊。   沈隋玉倒不生气,但想起来杨思雨这个角色,为了维护主角攻对林欢辞好几次流露过不满,在小说里待遇一般。   他拍了拍杨思雨的胳膊安抚,示意她不必再说。   “林欢辞同学,很荣幸你能把学生会的邀请放在心上。不过我今天来这的确找副会长有事。”   “至于其他的。”沈隋玉慢条斯理道,“如果你想知道,下次看到我的时候就直接来问。”   望着林欢辞故作高冷别过去的侧脸,他微微一笑:“虽然我觉得没必要解释,但你很在意的——话——”   余光里,一个圆形黑影急速破空而来,周遭空气嗡嗡震颤。   耳边传来远处的“小心!”和杨思雨的惊叫。   遭了。他把这事儿忘了。   沈隋玉是想过留心避免林欢辞挨这一下,也省得他抱一个昏倒的大男人。   但没想到……   这颗坠落陨石般的足球……   会砸到他自己的脑门上。 第3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沈隋玉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的病床上,额头贴着一个包了毛巾的冰袋。   他稍微动了动,眼冒金星头晕目眩的感觉一下子涌回了眼前。周边拥挤的吵嚷声,杨思雨焦急的脸,林欢辞怔住的表情……   还有一股若隐若现的柑橘香,夹杂着年轻男生运动后的湿热气息,把他从塑胶跑道上稳稳托了起来。   嘶。   本来计划好要英雄救美的,结果自己变成了躺着的那个。   沈隋玉拍了拍床板抗议:“这种重大失误系统得给个说法吧,严重影响我身为主角攻的形象和剧情进展了。”   “林欢辞当时和你站得太靠近了,原本不该站在一起。”帮迪慢吞吞地解释。   耳边原本响着类似敲击键盘的白噪音,在他醒来之后消失了。沈隋玉意识到医务室里还有一个人,坐起身往床边摸索眼镜想要戴上,那人已经走了过来。   抬头,对方正好打开了他的眼镜,手指一推架在了他的鼻梁上。   阳光侧照下模糊的轮廓重叠,汇聚成一个清晰的身影,沈隋玉微微一愣。   男生的样貌冲击力很强——眼型锋利如刀,狭长上挑,瞳仁黑得纯粹。五官和轮廓都是极致的俊美,若非轮廓上还有一丝凸显年纪的稚嫩,这必然会是一张叫人惊艳又胆寒的脸。   见对方盯着他不说话,沈隋玉以为他是不好意思,语气温和道:“刚才的球是你踢的?”   男生的回答也很冷酷:“我的球技没那么差。”   他声线低沉微磁,又不乏少年的清澈。   “那为什么是你送我过来?”   “有空。”   “可惜了。”沈隋玉叹息一声,喃喃低语,“长得这么帅,还准备趁机勒索一下呢。”   沉默。   男生眸光沉沉地盯着他,眼底弥散着不知是不是不悦。   沈隋玉:“开玩笑的,别介意。”   气氛有那么一点尴尬。   沈隋玉能觉察到对方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视线之内他正对着男生的球衣下摆,不由想到了刚才衣角飞扬时瞥见的鲜明的腹肌。   “……”他推了推眼镜,再次看向对方,口吻严肃了不少,“听杨经理说你经常头疼,具体是怎样的情况?有没有做过相关检查?”   男生闻言皱了皱眉,略微弯下腰。   垂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病床上的青年,他忽然伸手,向着他鼓起大包的额头:“你在问我?”   沈隋玉条件反射地闭眼后仰,脸蛋拧得皱皱巴巴。   “……”   那只手越过他拿起了病床边上的冰袋,清新冷冽的柑橘香传来,眼帘前微微一暗。   “校医说你有可能轻微脑震荡,最好去医院检查。”   感受到额头火辣辣的地方被湿润冰冷覆盖,沈隋玉主动抬手去接,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对方的手背。   男生动作一僵,收回手抄进了口袋。   “什么?!脑震荡???”   医务室的门被猛地推开,杨思雨闯了进来,扑到沈隋玉面前,“会长你怎么样?意识还清醒吗?脑子不会撞坏了吧?!”   沈隋玉:“……”   他向杨思雨反复保证了自己没事,想问问林欢辞在哪,就看到她指着此时背过身收拾东西的男生,双手合十无声地哀求:   “会长!淫威,淫威!”   沈隋玉迅速意会,无奈,下床走到男生旁边。   “那个……学弟,你有兴趣加入我校足球队吗?福利很不错呢。”   “对对对。”杨思雨笑靥如花地跟在他身后,打算如果对方再用身体不好当借口,就搬出沈隋玉的专业和家世,包给他治好。   谁知男生侧眸瞥了他们一眼,居然来了一句:“比如?”   嗯?   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杨思雨飞快抢答:“比如学生会会长大人是我们的强力外援,经常会来给我们加油打气,客串啦啦队!”   “比如学分……”话语戛然而止,沈隋玉茫然扭头,“什么?”   杨思雨对他眨巴眨巴眼。   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圈,男生最后淡淡道了一句“知道了”,背包甩在肩上,离开。   “YES!这次一定有戏!”杨思雨兴奋地蹦了起来。   沈隋玉一头雾水,来不及按住她问个清楚,走进来的两个人占据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林欢辞。和另一个稍显局促的穿着校队球服的男生。   沈隋玉认出来了,那就是最近和林欢辞走得很近的,叫什么梁铖。好像也是他的“情敌”之一。   “学长对不起,球是我踢的。”   梁铖低着头向沈隋玉道歉。他的人设是个憨憨体育生,沈隋玉自然无意为难他,再说了,面对情敌本就要拿出风度:“没事。”   “你这球时速得有几十公里了吧。”他半开玩笑道,“脚劲挺大,不愧是主力中场。”   梁铖愣了一拍抬头,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眸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夸了。   “光道歉哪里够?”杨思雨嚷嚷着插嘴,看似训斥实则打圆场,“医药费多少得赔点吧,或者你来我们学生会做壮丁,卖身抵债。”   梁铖“额”了一声挠了挠头,满脸傻笑,没说不愿意。   旁边的林欢辞冷冷开口:“沈学长去医院看病还需要花钱吗?何必故意为难人。”   杨思雨“唰”地扭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沈隋玉是她敬重的会长,梁铖是她手下的队员,她当然希望两个人相安无事。但这话也太离谱了吧?踢球砸伤人因为人家有钱就不用赔了?就算会长脾气再好也不能忍啊!   她同仇敌忾地望向了沈隋玉,却见青年毫无情绪波动,镜片后一双漂亮的眼眸微弯。   “林同学说得对。我是学医的,有没有事我自己清楚。”他伸手拍了拍梁铖的肩膀,“不用内疚,嗯?”   梁铖用力点头,满眼感激。   .   直到离开医务室他仍在望天感慨:“会长大人真是个好人!难怪大家都很服他。”   完全没注意到旁边林欢辞阴沉的脸色。   “不会踢球就别踢,我家狗玩飞盘都比你的球准。”   他冷冰冰地撂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负气离开。   “林欢辞。”   然而没走多远,倚在操场栏杆边的青年再度闯进了的视线。   他身形修长如松如竹,简单的白衣黑裤穿得十足优雅,勾勒着骨骼和肌肉的轮廓,连肩膀上叠起的一处褶皱都风流。   沈隋玉还在用冰袋冷敷,脑袋微垂,正好和比他矮了3、4公分的林欢辞对视。他刻意压低了声线,语气显得漫不经心又撩人:   “你好像挺在乎那个梁同学?”   林欢辞呼吸微微一滞,垂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你想说什么。”   “应该很好猜?你不是都知道我今天来这的目的了吗。”   沈隋玉说,“我不需要他来学生会做壮丁,我想要你。”   空气安静了许久。   林欢辞僵硬地别开视线,语气冷漠又讥讽:“……你真虚伪。”   “哦。”他无所谓地笑了笑,“那你来不来?”   【好感度+30;剧情进度+10】   ……   傍晚的校园篮球场随处可见挥洒汗水的男大学生,铁丝网外还围了许多来观摩帅哥的,加油呐喊声此起彼伏。   “沈隋玉!老子跟你拼了!!!”   沈隋玉喜欢打篮球,但总嫌戴隐形眼镜麻烦,难得答应了陪同学玩玩,就被一只疯狗缠上了。   蒋征呼哧呼哧黑着脸运球,那表情好像谁欠了他八百万,其他几个人都吓得直哆嗦。   “为什么把他搞进学生会!”蒋征低声吼着,运球撞飞了几个人冲过来,起跳灌篮,“你不知道他是什么东西吗?!”   沈隋玉毫不相让地盯了回去,蓄力在他起跳的后一瞬跃起,跳得更高更快,长臂展开截住篮球,势大力沉地往下一拍!   成功封堵!   双腿落地,他迎着男生凶巴巴的双眼,不带任何情绪:“他歌唱得好,电脑水平也不错,学生会需要这种人才。倒是你,身为文娱部部长蓄意破坏迎新晚会,好像还没给我个交待?”   蒋征被堵得哑口无言。面部肌肉抽动,最后狠狠一咬牙:“我恨他!”   沈隋玉冷静和他对视片刻,终是叹了一口气:“出身不是他能选择的,真正犯错的是你的父亲,不是吗?”   蒋征肩膀一颤,眼圈逐渐发红。   沈隋玉眼睛有点不舒服,走到场边,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不对。   不对不对不对!那家伙就不是好人,和他妈都不是好人!再说了,就算他没错,沈隋玉是他的发小啊!为什么就不能向着他!   蒋征的怒气值又涨满了,气势汹汹地一扭头——看到白色运动服的青年坐在长凳上仰着脸,一会儿举着个手机瞪大眼睛,一会儿又举着瓶矿泉水,犹豫不定要不要浇下去。   蒋征:……   “干什么呢你?我来!”他走过去一把夺走了沈隋玉的矿泉水瓶子,没好气地问,“隐形滑片了?”   “唔。”沈隋玉继续仰头眨巴右眼,左眼难受得紧,根本睁不开了。   “哼哼,这就是你欺负老子的下场。”   蒋征恶声恶气地从自己的包里抽出一张酒精湿巾,仔细擦干净手,然后站在沈隋玉身前,指节一抬他的下巴,小心翼翼地撑开他的左眼皮。   “你眼镜带着的吧?我直接摘了啊!”   他预告了一声,干燥有力的手指覆过去,揉了揉沈隋玉的眼眶让滑到下面的隐形眼镜出来,飞快且熟练摘了下来。   右边更简单,三秒搞定。   弯腰又从旁边包里捞出来一瓶蓝色的眼药水,分别给他滴了两滴。   全程除了擦手没有超过一分钟。   沈隋玉都有点没反应过来,半眯起眼眸盯着眼前的人。   他生得一双弧度完美的桃花眼,眼头下勾眼尾上翘,平时隔着镜片只觉得温润又深情,摘了眼镜才显出独属这眼型的风情来。   尤其他此时眼帘半阖,眼周被刺激得泛红,瞳仁里更是含着一汪波光粼粼的水。任谁看一眼都会觉得被勾了魂——   “快叫爸爸,说爸爸我错了,否则别想我还给你!哈哈哈哈哈!”蒋征抓过沈隋玉放手边的眼镜盒,一下子跳出了老远。   “……”   后退的动作不小心撞到了一个人,蒋征回头,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瞬间冷沉。   沈隋玉看不清这人是谁,但帮迪提醒了他,于是他疑惑地站起身,等着对方走到他跟前。   林欢辞瞥了眼他的脸,语气一顿:“……我有事找你说,能不能一起吃个晚饭。”   “不行!”   沈隋玉还没开口,蒋征率先制止,飞快跨到二人之间把林欢辞往后一搡:“你算什么东西,少TM找借口接近阿玉。”   林欢辞攥紧拳头,忍了忍,没忍住:“你这样有意思吗?”   蒋征冷笑:“那你说什么有意思。当小三有意思?”   帮迪:“恭喜宿主提前触发了重要剧情点,主角受和炮灰第一次对峙。建议做出有利于增长主角攻人气的选择。”   沈隋玉:…… 第4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隔着铁丝网,篮球场外围观群众兴奋的尖叫清晰地涌进沈隋玉耳朵。   帅哥打篮球谁不爱看?这俩人在学校里还都备受关注。蒋征自不必多说,林欢辞在迎新晚会之后也声名鹊起。刚刚还差点撸袖子打起来——在沈隋玉的镇压之下变成了一场篮球one on one。   沈隋玉戴好眼镜坐在长凳上,无声叹息。   蒋征嚣张跋扈惯了,又一直把林欢辞当仇人,冲动一点不稀奇。   可林欢辞身份尴尬,自知在蒋征面前矮了一头。再加上要做行为上无可指摘的那一方,前期基本只有蒋征找他麻烦的份,像今天这样三两句就要动手根本不可能。   两人第一次正面对峙也得等到蒋征在学生会公开为难他的时候了,怎么会变成……   “来了来了来了,下注谁赢!”   “我赌蒋大少爷!”   “谁赢谁就在风云男神榜上的排位上升一名!”   “我靠,兄弟反目经典戏码啊!这怎么打起来的?”   “因为会长啊。”   “对的,好像是为了抢会长,还说到了小三什么的。”   “竹马VS天降!不愧是会长大人!”   沈隋玉:……   “主角受的性格是有点崩。”帮迪冷静点评,“宿主最好尽快和蒋征划清界限。”   沈隋玉很清楚,蒋征的结局如何不关他的事。但迎新晚会他拉上对方伴奏,在林欢辞面前护着他,就是希望二人的矛盾能少一点,最起码不至于你死我活。   当然,如果真到了那个地步,他只可能向着林欢辞。   篮球啪啪砸在水泥地上,喘息声越来越沉,双方的眼睛都杀得通红。   蒋征虽是音乐生,体育天赋不弱,光看他那身肌肉就知道。林欢辞明显逊色了一筹。眼看他就要陷入窘境,沈隋玉调动自己的技能点,给他套上了一个势均力敌的buff。   狗杂种!   害死了我妈还想招惹阿玉!老子二十年的发小,你敢碰他试试!   蒋征自己知道,这场one on one有一半都是为了发泄这股怨气,他越想越怒,还有点委屈,非要把林欢辞干翻不可。   直到视线不经意地往场边飘了一瞬。   原本坐着的青年此时站了起来,远山般的眉微微锁着,神色既恬静又忧愁,让人想抚平他眉心的褶皱。   ——他一直在看林欢辞。   怒火饱胀的胸腔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下子泄了劲。   蒋征走神之间,被林欢辞一个过人撞翻在地,迟钝到没能调动本能避险意识,半边胳膊和腿都重重剐蹭在了水泥地上。   “征哥!”   “蒋少爷!”   “有没有受伤?”   “手手手!征哥注意手!”   “……”   蒋征的跟班一窝蜂围了上去。   他谁也不搭理,胳膊一挥搡开所有人,咬着牙猛地站了起来。血液从身体各个角落涌向脸庞,蒋征的脖颈爆出了道道青筋,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都他妈不许跟!”   见还有人要说话,他扭头就是一声爆喝,那几个跟班立刻止住了脚步。   一双温凉的手捉住了他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扯着他没受伤那条胳膊架到了肩上。   沈隋玉和蒋征差不多高,但更为清瘦。此刻架着那么大只一人丝毫不显得吃力,穿着白色运动服的肩背笔直挺拔,好像能负担得起他全部的重量。   额前冷棕色的碎发微微垂落,遮住了他的眼帘。   ……就当是看在眼药水的份上。   沈隋玉想着,身体最深处陡然传来一股剧痛!   他蓦地瞪大了眼眸,那痛感像一只无形的手把他整个剖开,从内部挖空,碾碎。额头冒出了一层层冷汗,他险些摔到在地。   “把他放开,快。”帮迪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严肃,“你做出了让读者极其反感的举动,刚才是系统给予的惩罚。”   “……”   剧痛持续的时间不长,余波像电流在四肢流窜,整片脊柱都跟着发麻。   除此之外,他的左脚脚踝还出现了一阵灼烧般的束缚感,好像有什么东西攥着他的脚把他往后拖拽。   沈隋玉回头望了过去,正对上独自站在原地的,林欢辞幽幽的眼眸。   他努力露出了一个干涩的笑,没说什么,架着蒋征继续往外走。   “放开放开,我不要你管!”   身边的人还嚷嚷着要挣扎,虽然动作幅度很装模作样。   “闭嘴。”沈隋玉嗓音微哑,“再动别怪我抽你。”   “?”   蒋征错愕地瞪大眼,张嘴正要反驳——转过头一瞄那张近在咫尺的侧脸,苍白脆弱到几近透明,形状优美的唇瓣都褪去了血色。   心脏像被重重捶了一拳,他瞬间老实了。   .   医务室很安静,门开着,值班老师不在。   沈隋玉把蒋征扔在进门的靠椅上,视线里有一张办公桌,两米高的文件柜,和药品齐全的推车上。他干脆自己上手检查。   大提琴家的胳膊是最要紧的,沈隋玉手指叩击了几个地方问蒋征疼不疼,蒋征垂着脑袋摇头。   于是他固定住蒋征的肘关节,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往来回各个方向轻微拧动。蒋征就闷不做声由着他拧——背过身的时候偷偷瞄了眼沈隋玉的脸色,那样子活脱脱一只犯了错的大型犬。   沈隋玉冷着脸没搭理他,目测骨头没事,他干脆就着反拧的姿势给蒋征手肘后侧的擦伤消毒。   “你,你让我自己来!”蒋征率先开口了,嗓音闷闷的,还有点赌气,“我身上都是汗,你一会儿又要嫌弃。”   沈隋玉拿着碘伏棉球的手一顿。   “你怎么知道我有洁癖?”他问。   “哈?”蒋征简直莫名其妙,“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有洁癖?我靠,我不知道我包里的消毒湿巾是给谁准备的?”   沈隋玉一愣,皱眉:“那眼药水……”   “你没事吧?老子1.5的视力用个屁的眼药水啊。”蒋征这下真坐不住了,他抽回自己的胳膊站起来,握住沈隋玉的肩膀摇晃:   “阿玉你怎么了?脑子坏掉了?是不是前两天那足球砸的?操!我就说让你离那狗东西远点吧,就TM一煞星!”   “……”沈隋玉拍掉他的手,把碘伏扔了过去,“腿上自己擦。”   脚踝是很明显的扭伤,需要给他冷敷。   蒋征哼哼了两声,心情听起来好了不少:“还知道在乎老子死活啊。”   沈隋玉走到屏风后面,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冰袋和毛巾。他并未急着出去,站在窗边长出一口气。   “这也是系统设定的吗?”   帮迪:“你是指……”   “隐形眼镜,消毒湿巾,还有一模一样的眼药水。”   帮迪:“系统可以把宿主的喜好输入其他角色的记忆,但不会改变对方的习惯。”   言下之意就是,蒋征会知道沈隋玉用哪款眼药水,而把眼药水带在身上,是他原本就有的行为。摘隐形如此熟练,同样。   沈隋玉垂眸笑了笑,仔细地把冰袋包裹好:“这家伙虽然是个有缝的臭鸡蛋,对发小倒很细心。”   他有这样从小一起长大相交多年的好友吗?   莫名的熟悉感侵染大脑,沈隋玉下意识捏了捏右手腕骨,目光放空,某片神经被牵扯得隐隐作痛。   应该……没有。   他前二十来年的记忆很完整,都能记得十岁养的银渐层小猫尾巴格外短粗,如果有过这样的朋友,肯定不会忘。   .   沈隋玉把冰袋递过去,犹豫了一下,按着蒋征的肩膀在他旁边坐了下来:   “你能不能给我个面子,不要在学校里找林欢辞麻烦?”   一提到这个,蒋征果然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但没发怒,就老大一只半蜷在椅子上生闷气:   “……为什么?”   “因为我是学生会会长,有义务处理你们之间的矛盾。”   蒋征睨了他一眼:“那我找人去校门口堵他!”   沈隋玉很顺手地一巴掌拍到了他刺刺的后脑勺上,脸色沉了下来:“你敢。”   这家伙知不知道,自己的前途就是毁在那些小混混手里。   蒋征被拍得一个趔趄,捂着脑袋瓜大声嚷嚷:“你看啊学生会就是借口!拜托你的亲发小和他有仇啊!教训教训让他滚远点不行吗,我又不会真把他怎么样……你这么护着不会看上他了吧?”   沈隋玉没说话。   蒋征意识到不对,话声戛然而止,扭头对上沈隋玉沉静透澈的眼眸——   脸色唰一下白了。   “阿玉,你,你……你别吓我,你……”   蒋征的嘴唇有些发抖,无论是刚才受伤,还是和沈隋玉吵架他都不曾露出这种惊慌失措的神态,整个人都好像褪了色,英俊立体的五官搭配脆弱的表情显得不伦不类。   他的眼泪涌了出来。   沈隋玉:天呐。   他赶紧从旁边的桌子上抽了几张纸,被蒋征夺走粗鲁地按在自己眼睛上,然而还有大颗的泪珠从脸颊两侧往下滚,露出来的嘴巴更是滑稽又可怜地龇着,还呼哧呼哧喘着着粗气。   沈隋玉无奈,只得站起身走到对方正面,强行捧起他的脸擦眼泪。   “你哭什么。我没说我喜欢他。”他捡蒋征爱听的实话哄他,微凉的指尖拭过对方滚烫的脸,温差大得下一秒就能嗞地冒起白烟。   蒋征情绪激烈但好哄,三两下被安抚得镇定了下来。   “老子才没哭!老子是怕你眼瞎,想到你以后生活不能自理,悲从中来情难自抑!”   “你就是哭了,哭得蠢死了。”沈隋玉抿唇,语气故作凶狠,“给我好好养伤,如果再出来惹麻烦,我就直接把你的腿打断。”   蒋征瞪着黑亮的眼珠,鼓着腮帮子隐隐不服,肩膀也颇有往上顶的趋势,但最后变成了——“那,你会亲自给我做手术吗?”   沈隋玉:“嗯?”   “沈医生医术高明妙手回春。”他大大咧咧往后一靠,顶着张乱七八糟的脸摆了个痞里痞气的表情,“打断就打断吧,我不怕!”   沈医生……   沈隋玉没有被蒋征这幅样子逗笑,脑海里那片神经再次被扯痛,眼前发黑,他抬手撑住了前额。   沈医生。 第5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引发读者不满的下场除了被系统惩罚,还要兢兢业业地刷好感度弥补。   这段时间沈隋玉没少想办法偶遇林欢辞,但对方似乎记上了那天篮球场的仇,对他爱答不理。   好在主角之间从来不缺接触的契机,沈隋玉被相熟的老师拜托,去给大一新生代上一堂卫生健康相关的课。其中就有计算机专业。   教室是最大规模的阶梯教室,四个专业的学生本来够坐的,但混进来看校草的人太多了,原本男多女少的专业比例,硬生生变成前排一大半都是妹子,后面更是乌泱泱挤满了。   沈隋玉扫了一眼手边的名册,原本还想点个名的,算了。   他抬手扶眼镜的动作惹来一阵惊叹。   “……”   沈隋玉身形瘦削不乏肌肉,肩宽腰窄腿长,头脸更是黄金比例。随便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尤其适合衬衫长裤。   他今天就穿了一件薄款的烟灰色的衬衫,黑色西装裤,搭配那副细框银丝眼镜,不知道满足了多少女生对斯文败类男老师的幻想。   无论他习惯性推眼镜,还是挽袖子写板书,还是俯身弯腰露出领口下玉白的肌肤和美人骨……台下的反应都很“热情”。   沈隋玉又开始怀疑自己怎么走上演员这条路的了,他真的能接受在镜头和那么多人面前被注视观摩?太臊人了吧。   视线往他一开始就确定的位置上瞥了一眼,林欢辞也在盯着他,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还在生气?   也不一定,高岭之花可能生性就不爱笑。   这节卫生健康课讲了很多性安全的知识,算是给刚上大学的新生做个科普,原文里要借着这个机会和林欢辞调情。   沈隋玉做不到,他觉得有点像公开性骚扰。   找个借口下课后留一下吧。   他想着,手上点开了PPT的下一页,链接好的视频自动播放——   白花花的画面一闪,沈隋玉瞳孔骤缩,手速飞快地切断了投屏和音响。电脑死机了无法操控,显示屏被不堪入目的视频占据。   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PPT是老师直接给的,他只做了简单的增删,原本的教学视频却不知为何变成了黄片。   讲台下面响起了一片躁动。尽管沈隋玉反应够快,画面一闪而过的时候还是有人看到了。   其实联网的时候偶尔弹出来一个色情网页还算正常,但这是被链接到课件里的,只可能主观手动添加。   有了这个事实,再经过谣传加工,就能轻松给沈隋玉贴上个私下里爱浏览黄色网站的标签。风评肯定要被败坏,老师也会对他有意见。   “电脑出了一点问题,稍等一下。”他尽量不动声色道。   台下的反应却出乎意外地很乖巧:“哦哦哦。”   “经常有这种事啦。”   “学长不要急。”   “计算机的大能帮忙看看啊!”   沈隋玉苦中作乐地想,始作俑者估计没料到大家会对他这么包容。   “帮迪,这个能用技能点修吗?”   “或许你可以求助主角受?他一直在看你。”帮迪说。   嗯?   沈隋玉若有所思地往上面飘去一眼。   林欢辞坐在阶梯教室的中间靠走廊,冷脸看着这一幕,直到对上了那人隔着镜片投过来的目光。   起初是好奇,随后带了一丝求助的意味。   那感觉就像往身体里注射了什么东西,毛孔一下子舒张开了,血液加速流淌,爽得他头皮发麻。   他压着唇角站起身。   运动服衣角的拉链碰到他的桌沿发出轻响,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堪堪从他旁边擦过——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上了讲台,站到了沈隋玉身旁。   林欢辞心头狠狠一跳!   “欢辞,你站起来干什么?”舍友仰头看着他,奇怪地问道。   他满脸阴沉地坐了回去。   沈隋玉低着头操作电脑,余光看到有人靠近,鼻息间闻到了清冽的柑橘香,接着,视线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贴上了他握着鼠标的手。   男生的嗓音低沉,没问发生了什么,只说了一句“我来。”   沈隋玉回头,讶异地扬起了眉梢。   是他?   男生从讲台左边上来,伸手去握右边的鼠标,身形几乎和沈隋玉重叠。他反应慢了一秒没及时腾出位置,偏头的时候金属的镜框甚至碰到了对方的脸,呼吸有一瞬的交融。   好近。   台下传来响亮倒吸气声。   男生垂着眼帘瞥了他一眼,沈隋玉立刻松开手,往右边让了一步。   他扶着眼镜扫了眼台下,本意是想找林欢辞,却发觉前排学生一个个目瞪口呆如同被雷劈了的表情。   “没看错吧”“今天居然来上课了”“主动帮忙修电脑”“上次操场”的字眼隐隐传进耳朵。   沈隋玉想到杨思雨说这人脾气很坏,怀着一点好奇,他又看向了男生。   藏蓝色的冲锋衣很衬他的气质,黑发干净利落,刘海稍长,缀在那狭长俊美的眉眼间,削弱了几分攻击性。但仍旧锋利冷酷,极其不好接近。   他个子比沈隋玉还要高个几公分,弯腰操作电脑时可见一双腿长得逆天。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袖子随意一捋,小臂肌肉线条流畅优美,青筋浮凸。   沈隋玉安静欣赏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帮迪,这会不会被系统惩罚?”   帮迪:“应该不会。”   宿主所在的位面世界是一本小说,第一主角是林欢辞,原则上只有影响到剧情和感情线的言行才会被记录和评判。   这一段无论是莫名其妙的“意外”还是来帮忙的人原本都不存在。   沈隋玉笑了笑,最后一丝郁闷都一扫而空:“挺好。”   不知道有没有过去两分钟,男生把电脑让了出来,抄着口袋往旁边一站。   “好了?”沈隋玉接过鼠标翻动PPT,惊叹道,“原本的视频你也能找回来,真厉害。”   “下载的时候没问题。”对方说,“刚才有人攻击了这台电脑。”   “那待会儿会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不可能。”男生轻描淡写,却难掩自傲。   沈隋玉一下子笑了,直起身望着他:“谢谢。”   漆黑的眼珠在他脸上定了一秒,男生没再说什么,转身就要下去。   “等一等。”   沈隋玉伸手,正好握在了他裸露在外的小臂上。   下面又是一片抽气。   “……”   垂眸扫了一眼沈隋玉白皙修长的手指,他纹丝不动:“怎么了?”   沈隋玉也想起来,之前触碰到对方的时候他反应都不太自然,随即松开了手。他思忖了一下,问:“可以查到是谁干的吗?”   “当然了!”   “学长你放心吧,交给他没问题!”   “包给你查到!”   “小意思小意思。”   这次台下的学生率先抢答了,语气中不乏对男生的崇拜,和对于眼前这一幕的起哄。   “下课给你。”目光最后在他脸上轻轻滑过,男生说。 第6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下课后率先缠过来的,是借着问问题搭讪要联系方式的学弟学妹们。沈隋玉耐心地一一答复,跟屁虫就拥着他从三层的教室到了一楼走廊,下一节上课铃打响才陆续散去。   他好不容易离开教学楼,一眼瞧见了花坛边站着的人。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沈隋玉走到林欢辞面前,手背轻轻贴上他的额头,“身体不舒服?”   “没有。”对方冷着脸,把他的手拍了开来。   沈隋玉“哦”了一声,抄着口袋转身就走。   “你!”   林欢辞条件反射伸手,拽住了沈隋玉背后的衬衫。   本就合身的布料瞬间不剩任何盈余,将青年的身形轮廓勾勒得一清二楚。又宽又平的肩膀,窄瘦的腰身——方才他在讲台上背过去写板书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窃窃私语,说要是能这么抱一下校草大人就此生无憾了。   沈隋玉回头,看到林欢辞沉得能滴出水的脸色,吃了一惊。   欲擒故纵一下而已,生这么大气?   他默默转了回去。   “今天的事我可以帮你查。”林欢辞垂着眼,生硬道。   “为什么?”沈隋玉不置肯否,“你不是很烦我吗?”   对方抬眸瞟了他一眼,否认:“我没有。”   “没有?上周在食堂我请你喝饮料你不要,实验楼和你打招呼你也没理。林欢辞同学,我有这么不起眼?”他清润和缓的嗓音自带一股疏离之意。   林欢辞无可辩驳,神情浮现出丝丝尴尬,那股郁色却消散了,脸颊甚至有点发红。他抿了抿唇,声音有点小:“你和……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会帮你。”   “先回答我的问题。”   沈隋玉语气淡淡,不容置疑。林欢辞不由自主看向他,好像被什么吸附住了,盯着他的眼眸移不开视线:   “你,你和蒋征关系好,我……难受。”   说出这句话似乎耗费了他全部的勇气,红晕瞬间冲到了脖颈,拳头紧攥——沈隋玉都以为他恼羞成怒要转头离开了,对方却咬了咬牙:“现在可以让我帮你查了吧!还是说你一定要去找别人?”   沈隋玉微微挑眉。   意识到了这话有歧义,他立刻找补,“那人是我们系有名的天才,很忙,不一定有空处理你的问题。我,我等下没课……”   “那正好,我也不打算追究了。”沈隋玉打断了他。   林欢辞一愣。   “知道有谁在讨厌我可不是件愉快的事。你今天主动和我说话,我很开心,没必要再给自己找不痛快。”   看着对方的眼睛睁大而显现出外双的特征,甚至一扫平日的清冷,有些圆润呆滞。沈隋玉笑了笑,垂眸,拉起对方身侧紧攥成拳的手。   “不要因为蒋征迁怒我,他是他我是我,被你那样对待我也会觉得委屈。”   把林欢辞的手指轻轻拨开,微凉的指尖在他被掐出印子的掌心抚过,沈隋玉缓慢抬睫和他对视:“……好吗?”   .   帮迪:“宿主的色.诱技术真是炉火纯青。”   目光从林欢辞离开的背影上收回,沈隋玉语气悠闲:“多谢你夸奖。”   帮迪:“但这样容易产生一个弊端。”   “说来听听?”   “主角受会馋你身子。”   “……”   沈隋玉不是荷尔蒙爆棚的类型,除开那双潋滟的桃花眼,基本算是淡颜。但身上有一种禁欲且招人气质。   帮迪刚才好几次检测到林欢辞对他动了不可描述的念头。   “提前问一下,宿主能接受吻戏和床戏吗?最大的尺度是什么样的?如果宿主不能接受的话,建议提前攒好技能点,必要时刻可以催眠主角受。”   沈隋玉干笑了两声:“知道了。”   他残缺的记忆中没有关于恋人的部分,除了父母完全不记得自己爱过什么人。对接吻之类接触的意义没有看得很重,但如果真的让他“深入交流”……他的洁癖可能有点受不了。   沈隋玉原本要去教师办公楼给老师做个汇报,望见附近的银杏树林,忽然想起了什么,抬脚走向了里面的鹅卵石小道——正是迎新晚会那天他回宿舍的路。   “宿主真的不打算追究了吗?”脑海里帮迪继续问。   “你不是说原剧情里没有这事么,既然没影响任务,我何必和一个小说世界的角色计较。”   而且,方才那个色情视频有一个片头做缓冲——可能是在给他留余地,也可能目的未必是让他出丑。   帮迪:“宿主果然情绪稳定,适合完成任务。”   沈隋玉没再答复。他瞧见了道路前方长椅上坐着的人,弯起唇角坐了过去。   男生顿了下敲击键盘的动作,瞥过来一眼,继续低头。   冷着脸明显不悦。   “你叫什么名字?我之前来计算机系怎么没见过你?”沈隋玉姿态放松地把手肘搭在椅背上,长腿交叠,望向男生俊美的侧脸。   他完成任务之余都在忙着上课做实验,剧情无关的人大多会自动过滤。今天把那些零碎的消息串起来,才反应过来这位就是计算机系那个天才少年,也是他那天晚上在这条小道上撞见的,带着笔记本电脑的男生。   上次足球场碰到还以为是个体育生。   “你又不是来找我的。我的名字重要吗?”对方冷淡道。   沈隋玉能猜到他在不爽什么。   “你是不是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不等对方回答,他温声解释,“我心里大概有数。就不一定非要去证实了。”   他用手撑着脑袋,“相比之下,你的名字重要得多。”   敲击的手指再次停下,男生转过了头,眸光沉沉地盯着他。半晌:“随你。”   还是没说名字。   沈隋玉不再问,也没觉得被排斥。捡起一片银杏叶在指尖转着玩,他歪头枕在手肘上看男生敲代码,对方就由着他看。   代码沈隋玉不懂,但他发现对方连和疑似甲方的聊天都不避着他,总算意识到了不合适。   这小孩还真像传说的那样厉害。就是有点没戒心。   “咳,你头疼是不是真的?”目光再次移向对方的脸,沈隋玉拿叶片的茎戳自己的太阳穴,“我第一次碰到你,你好像……”   “现在不疼了。”男生反问,“你的脑震荡怎么样。”   “……都说了没有脑震荡。”沈隋玉抿了抿唇,故作生气,“你看不起我这个医学生?”   对方的唇角短促地勾了一下。   “那,足球队的邀请你答应了吗?”   “我很忙。”他说。   “哦,我只是好奇问一问,你不必有压力……”   “商量了当替补,偶尔踢一场。”男生补充了后半句。   旁边没有了声音。   他偏过头,看到了沈隋玉镜片后微微弯起的眼眸。澄黄的银杏衬着深棕色的瞳孔,像清透的琥珀。   “……你笑什么。”男生狠狠皱眉,嗓音一沉。   沈隋玉不答。手里转着树叶,又想起一件事,“你是提前录取的,那还是男高的年纪——”   他轻啧一声,自言自语,“给你上今天的课有点早。”   对方沉默了片刻,合上了笔记本电脑。他身体转过来,手肘也搭在了椅背上:“为什么。”   这哪有什么为什么。   “男高不好么?”他垂着眼问。   沈隋玉略一扬眉。   难道这小孩其实挺介意自己的年龄比周围人都要小?   也对,天才都容易孤独。何况他这个不爱搭理人的性格,很难在大学这样开放主动的环境里交到什么朋友。   “当然好了。”沈隋玉温和道,“上次我在足球场外看到你,就想到了我自己高中那会儿。特别青春特别美好,很容易心生向往。”   男生偏薄的双唇似乎动了动,没说话。   于是他继续耐心地补充:“我刚才的意思是,年纪太小了不适合做.爱。”   对方终于抬眸扫了他一眼。   他睫毛浓长,像纵横交错的水草,眉眼弧度锋锐,眼帘垂着都无法削弱这张脸的侵略性,反倒有一种轻慢的痞气:   “你怎么知道不适合?”   “……”   沈隋玉推眼镜的动作僵住了。   他见好就收,悠悠移开了视线:“那要什么时候才可以。”   这个问题总算能回答了。   “至少要正常上大一的年纪。”他说。   “哦。”对方淡淡应了一声,坐了回去,“知道了,沈老师。” 第7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新一届学生会的选拔和重组全部尘埃落定后,照例来了个大团建,所有新人和部长都会参加。   沈隋玉有实验来迟了,错过了晚餐,直接赶往了第二阶段的KTV。   “沈哥!”“校草!”“会长你来啦!等你好久了!”   会长大人的人气不是盖的,沈隋玉一推开包间的门,原本有些沉寂的局瞬间就再次活跃了起来。   “不好意思来晚了,今天全部我请客。副会长记得回去找我报销。”   他对大家笑了笑,余光瞥见某个本想要离开的人放下了背包,目光若有似无地飘向了他。   沈隋玉犯起了难。   上次之后,林欢辞对他的态度主动了不少,包括但不限于打招呼会回应,愿意接受他的好意和帮助,以及经常用目光示意他过来——就像现在,他知道自己最好顺着这个目光到林欢辞身边去,可那边蒋征站起来招呼他了。   明面上他和蒋征更熟,而且蒋大少爷最近挺乖,除了上课和去琴房练琴,基本都呆在宿舍里好好养伤,没出来惹事生非。   纠结之时,杨思雨走过来直接把他拉到了自己和蒋征中间,还推给他一块精致漂亮的小蛋糕。   “会长还没吃饭吧?这个我刚点的,你先垫垫肚子吧。”   沈隋玉对她道了谢,拿起桌上的热毛巾擦干净手。   “等等。”蒋征把蛋糕举起来仔细瞅了两眼,又推还给了杨思雨,“这个他不能吃,里面有坚果。”   “呀,会长不能吃坚果啊?”   “他过敏,而且不喜欢吃甜的,喜欢酸的,比起奶茶更喜欢什么都不加的咖啡……但他很容易低血糖,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哈哈!”   杨思雨:“哈哈哈,这个我知道。”   沈隋玉:“……”   他眯起眼眸,偏头看向对这些如数家珍的蒋征。   “我给你叫过外卖了,马上就到。”蒋征以为他是饿了,随手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丢给他,像哄小孩。   慢慢地把沾着白色酸粉的橘子味硬糖放进嘴里,味道太过熟悉,沈隋玉的脑海中像过了电。那股在医务室被他强行压下去的奇异的感觉再次蔓延,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突然朝蒋征宽大的工装裤口袋伸手:“你还装了什么,给我看看。”   靠近他的左边先掏了掏,沈隋玉摸到了一本便签本,降噪耳机,小小的卡祖笛,和便携校音器。   是蒋征自己的东西。   他探身,继续往另一边的口袋摸了过去。   “我靠你干嘛啊!”   蒋征无语地往后靠在沙发背上,由着这人歪在自己大腿上摸来摸去,周围时不时飘来几道视线,他尴尬地挠了挠头。   额。该怎么和漂亮学妹们解释这只是他好哥们呢?   消毒湿巾,眼药水,糖果,还有……   沈隋玉拿出来一支银白色的管状物,上面绘着茎叶细长的黄色花朵。   “真服了,要护手霜你就说啊,吓老子一跳。”   蒋征认为厚厚的茧子和粗糙的双手是拉琴人的勋章,对自己的手从来都是放任。但沈隋玉有轻微洁癖,经常洗手洗到脱皮,他就随时在口袋里放了一支护手霜。   见他垂着眼不动弹,蒋征干脆拉过他的手,挤出来一点在手背上,然后两只手掌啪啪一合,熟练地揉搓。   茧子很硬,加上动作不温柔,就像密实的鬃毛梳蹭过沈隋玉的皮肤,很痒。   忍冬花香随之弥散,如同一张浸染着记忆温度的丝网将他轻轻包裹。   凝神盯了对方许久,沈隋玉轻声说出了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一句话:“你很像我一个朋友。”   蒋征:“神经。你哪个朋友我没见过。”   沈隋玉失笑。刚想把话题带过——那股能将他整个劈开的疼痛骤然袭来!如同一只手攥住他的脊椎,一节一节地捏碎,再生生嵌进血肉。   林欢辞一直在看着他。   身躯忍痛弯下来,唇瓣一下子咬出了血迹。沈隋玉艰难地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   用冷水泼了好几遍脸颊,身体里的不适才彻底消退。   戴上眼镜,沈隋玉拇指下意识摩挲着右手腕骨,平静地望向镜子里自己苍白的脸。耳边是帮迪严肃的告诫:   “KTV这一段都属于剧情点,宿主所有表现都会被读者进行评价,没有任何办法能阻止惩罚。”   刚刚有不少弹幕批判他【不守男德,和发小过于暧昧】了。   沈隋玉轻轻嗯了一声:“知道了。”   “我有一个问题。”抄了抄额前被冷汗沾湿的碎发,他最后冲了一遍手,忍冬花的气味就顺着从指尖一点点淌进下水口。   “我的失忆——是车祸的时候大脑撞坏了,还是被系统封印了一部分?”   沈隋玉开始模模糊糊地回忆起一个身影,一个应该很早就出现在他生命里的人,如同蒋征对于主角攻。   那就证明他前二十年的记忆也不完整。   帮迪沉默了片刻:“我不清楚。但……有可能都不是。”   .   回到包厢,沈隋玉没有去原来的位置,无视了蒋征的招呼,直接坐在了最边上。   屏幕上正巧轮到林欢辞点的歌,他从容地接过麦克风站了上去,开嗓,轻而易举就让整个包厢都沉浸在歌声里,一曲结束更是爆发了响亮的掌声。   沈隋玉也享受地眯起了眼眸,跟着大家一起鼓掌。   主角受这个业务能力还真是很不错呢。   暗中观察他的帮迪松了一口气。   就像系统检测的那样,宿主的情绪值波动低,状态恢复得很快。关于蒋征的那些事应该不会影响他做任务。   “学弟你怎么学计算机啊?应该去音乐学院才对吧!”   起哄林欢辞再来一首的人群中蹦出这样一句话。   蒋征老大不高兴地垮起了脸。   狗屁音乐学院!那不就成老子直系学弟了吗?!   他愤愤吐槽,然后让他更不爽的事情来了!   那个!心机!绿茶!狗!居然下来就坐到了阿玉旁边!   蒋征蠢蠢欲动地想横跨半张桌子冲过去,被沈隋玉一个眼神盯得偃旗息鼓。   算了。他去了难道和那条狗一人坐阿玉一边?阿玉肯定要烦死了。学生会的场子他怎么也得给阿玉留点面子。   蒋征咬牙忍耐。   “会长也唱一首嘛!还没听过会长大人唱歌呢!谁来给会长点首歌!”   或许是离林欢辞太近了,那个麦克风拐了个弯递到了沈隋玉面前。在场所有人,包括林欢辞都期待地望向了他。   沈隋玉表面上不动如山,微笑应付。   实则心里“帮迪帮迪帮迪!”喊得像个报警器。   帮迪:“在。”   “请问,五音不全会影响主角攻的形象吗?”   “呵呵。”帮迪破天荒地笑了一声,“你五音不全?”   沈隋玉苦恼:“人无完人这个道理我要怎么和你解释呢。”   “……”   “唱什么唱?!还没唱够啊?”   没等沈隋玉动用技能点给自己点个buff,他的好发小站出来救场了——蒋征伸手一推黑色大理石桌面上的酒杯托盘,大声吆喝:“来点成年人该玩的,敢不敢?”   蒋大少爷开口那必然响应无数,况且能跟到KTV的基本都是比较爱玩的,早就期待能有这么一场。   游戏是最为俗套的真心话大冒险。   沈隋玉座位靠边,第一个中枪。   他盯着手里的大冒险卡,心头浮上不好的预感。   原剧情里接下来是重点。他记得会出现「主角攻守身如玉拒绝公主抱某女生」「看着主角受和情敌互动吃大醋」「暧昧俯卧撑」「恶发小为难主角受,主角攻强势维护」等土爆了但读者爱看的桥段。   果不其然——他在一堆大冒险里抽到了“随机公主抱”的惩罚。   “哦哦哦!”   整个包厢都跟着起哄,桌子敲得砰砰响。好些人暗含期待地望向了沈隋玉,希望他能挑中自己。且男女生都有。   “我我我!我轻!会长抱我!”杨思雨和沈隋玉熟,性格还活泼开朗,兴奋地跳了出来。   按照剧情,沈隋玉必须拒绝她。   “不行不行,你想得美,阿玉的手是用来干这种事的吗?”   谁知话还没出口,蒋烨突然跳出来阻挠——他和杨思雨大眼瞪小眼互瞪了一会儿,拿过那张卡牌一看,开始撸袖子:   “这也没说谁抱谁嘛!我来抱阿玉!”   众人:“哦哦哦,也好看!爱看!”   沈隋玉扶额:……好好的剧情怎么又抽风了。   帮迪:这人好像有点太爱了。 第8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沈隋玉当然不可能作死让蒋征抱他,即使此人已经跨过一排人冲到了他面前,蠢蠢欲动地要扯他的胳膊。   “你的脚伤好全了?”沈隋玉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   蒋征:“我好得很!”   说着给他表演了个原地高抬腿。   沈隋玉微笑:“坐回去。”   蒋征:“……哦。”   大型犬一样的家伙夹着尾巴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还时不时回头瞅他一眼,突然注意到了什么,眼神一转变得凶恶。   沈隋玉顺着他的视线回头——发现旁边的林欢辞不知为何站了起来,就站在他身后,脸色阴沉。   原剧情里他俩没坐在一块儿,高岭之花身边不乏围着他转的人,否则也不会让主角攻吃醋了。   沈隋玉挑眉,嗓音很低地开玩笑:“你也要抱我?”   林欢辞的脸色变了又变,别开视线,冷冰冰道:“……你做梦。”   沈隋玉笑了一声,弯腰拿起桌面上的酒杯,喝了个干净。   余光里,身旁那人抿了抿唇,眼底隐隐有失落闪过。   喝完这杯的惩罚酒,他让杨思雨换了个游戏,婉拒真心话大冒险。   倒不是怕喝酒或者“吃醋”,他实在不想蒋征和林欢辞再起什么冲突。   ……也不喜欢趴KTV的地上做俯卧撑。   “宿主,剧情到这里感情线必须要有明显进展。”帮迪提醒他。   “放心。”沈隋玉镇定回复,“你只要负责盯好,别从哪再突然冒出来个酒瓶把我敲晕就行。”   帮迪:“……好的。”   “会长说换个温和一点的,那就‘偏执狂’吧?”杨思雨从一沓卡牌游戏里挑出来一张甩在桌上,“规则很简单:从左向右低声问旁边人一个问题,右边的人必须大声回答。”   “如果有其他人想知道问题内容就需要喝一杯酒,如果被问的人不想公开就要多喝一杯,以此类推。”   杨思雨此时坐到了沈隋玉左边,林欢辞在他右边,蒋征还在人群正中间。   没过多久他就听到蒋征在那边恶声恶气地嚷嚷了一句“沈隋玉!”   这本没什么,但在有人好奇询问是什么问题的时候蒋征莫名扭捏了起来,仰头哐哐灌了两杯酒。   “Yoooooo~”围观群众跟着起哄上了。   蒋大少爷脸一黑眼睛一瞪,顿时没人敢继续追问。   沈隋玉本以为就要这么揭过去了,谁知身边的人忽然站了起来,抬手就是三个shot杯。   林欢辞一声不吭,喝完就坐回位置低垂下眼帘,俊秀的侧脸微微绷紧。   那边的蒋征怒不可遏。这TM简直是赤果果的挑衅贴脸开大!袖子一撸毫不客气地拼了回去,酒杯用力搁在桌上发出笃笃的响动。   气氛果不其然焦灼了起来。   沈隋玉叹了一口气。   “五杯……差不多到这?”   他往自己的玻璃杯里倒了一小半酒,举起给所有人看了眼,仰头喝完。喉结缓慢滚动,酒精烧得唇上破皮那处火辣辣地疼。   手指擦拭了下唇角的酒渍,沈隋玉对蒋征左边的男生示意,“阿海,可以告诉我了。”   他完全没理会蒋征,笃定了对方肯定不会再阻挠。   “额,我的问题是,是……”男生支支吾吾有点犹豫,在众人的催促下眼一闭豁出去了,“我问部长!现在看场上的谁最不顺眼,最想给他一拳!”   沈隋玉:“……”   好小子。   游戏很快轮到沈隋玉,他听完杨思雨在耳边小声问出的问题,似是思索了片刻,轻声一笑。   玻璃杯已经端到了唇边,沈隋玉晃了晃杯底流淌的紫红色酒液,道了一句“林欢辞”,随后一饮而尽。   这就意味着,再想知道他的问题就要从两杯起喝了。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障碍。蒋征,林欢辞,甚至包括其他人对这位人气超高的学生会会长都有点按捺不住八卦之心。   然而紧接着,沈隋玉在众目睽睽之下,拎起度数不低的树莓利口酒倒满了那个洛克玻璃杯,差不多相当于十二个shot杯。   蒋征的手立刻缩了回去。   他当然知道沈隋玉什么意思。即便此时纠结得要爆炸,他也不可能让沈隋玉把那杯东西喝下去。   疯了吧这家伙,就他那点酒量?   林欢辞定定看着身侧青年沉静温和的侧脸,眼中涌动出奇异的光晕,手不自觉地伸向了前面。   ……他一开始还奇怪。为什么这个游戏叫“偏执狂”。   手腕内侧传来一点温凉的触感。   林欢辞垂眸,看到沈隋玉的指骨弯曲着贴了过来,制止了他的动作。   是那双他第一眼就觉得漂亮到了极点,恨不得当做艺术品收藏起来的手。   “饶了我吧。”   KTV包厢昏暗又迷离的光线下,青年的唇瓣都泛着潮湿的水光,还渗着一点鲜红血渍,像吞吃人心的妖。他就这么无奈地看着他,用口型无声求饶。   林欢辞仿佛被施了定身术,一动也动不了了。   杨思雨在旁边目睹了一切,嘴角抽搐,还有点想笑。   不愧是会长。   她不过就是问一下他觉得场上谁唱歌最好听,瞧给那些家伙急的。完全被钓得团团转啊!   手指转了一个方向,沈隋玉离开了林欢辞僵硬的手,贴着杯沿拎起了刚才倒满的酒杯。   “我的问题你不用大声回答。这一满杯算作惩罚,我会替你喝掉。”   沈隋玉说完这句,方才慢悠悠地靠了过去。他在距离对方仍有十厘米的时候停住,垂眸盯着那灼红的侧脸:   “林欢辞。”青年的语气平淡似水,却如同点点火星落在荒原之上,“为什么对我的事情那么好奇?”   .   KTV就在学校附近,走回去不远。大家多多少少都喝了一些,沈隋玉就让宿舍靠得比较近的结伴回去,同系的男生顺路送一下女生。   林欢辞在学生会有一个同班同学,他醉眼朦胧地歪在沙发上,同学想搀他起来完全冷着脸不给碰。   沈隋玉见状走了过去,歪头看了他一会儿,伸出了手。   林欢辞立刻把脸贴了过来,脸颊蹭着手指,湿润的唇甚至碰到了他的掌心。   沈隋玉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捉住人的胳膊一把将他捞起来,还没来得转身,就听到几步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做作的“阿玉——”   蒋征四肢敞开赖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眸嚷嚷,“我喝醉了!阿玉你送我回宿舍!”   沈隋玉只得先把林欢辞放回旁边的沙发。   林欢辞垂着头完全看不见脸,攥着他衬衫的手指却怎么都不肯松,骨节处的皮肤因用力而泛白。   “我和他说两句话。”他说。   袖子上的力道这才缓慢放开。   沈隋玉走过去,抬脚,不轻不重地踢在了蒋征的小腿胫骨上。   “嗷——!!!”   蒋征爆发了夸张的鬼嚎,怒气冲冲地弹了起来。   “你们部门有两个学妹落单,速度。”沈隋玉冷声命令。   一句话把蒋征噎住了。他还不服气,咬牙指着斜后方的人:“那他呢?他一个大男人凭什么要你送!!”   沈隋玉仍旧冷着脸,清楚地知道这里绝对不能动摇,动摇就会被惩罚。   “他比你瘦。”他尽量刻薄地对蒋征道。   .   沈隋玉扶着林欢辞,最后一个从KTV的后门出来,谁想到还没出那条巷子,就被带着酒意的人按在了墙角。   灯光昏暗,林欢辞的靠近几乎占据了所有光线,沈隋玉反应了一拍才发觉他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喉结,指尖来回打转。   帮迪:“宿主,他好像喝醉了。”   沈隋玉没有回应。   帮迪:“宿主?”   酒后乱性的剧情太常见了,原本这里两人就有了一番以主角攻为主导,主角受半推半就的亲密接触——   林欢辞的唇代替了手指,埋头吻在了沈隋玉凸起的喉结上。   帮迪:“……”它就知道。   刚才宿主喝酒的时候主角受没少偷偷往这儿看。   青年低低地“唔”了一声,下颌略微扬起,背靠着墙壁站着没动。   喝醉的人顿时受到了鼓舞,在喉结处一吻之后,缓慢抬头,迷离的眼睛盯着他仍在渗血的形状优美的唇,逐渐靠近——   树莓甜腻的气味充斥鼻息,沈隋玉终于忍无可忍,伸手捏住了对方的下颌:“林欢辞,你是不是在装醉?”   “……”   他站直身体,干燥微凉的拇指和食指卡着皮肤包覆的骨骼,强迫林欢辞抬头。   “清醒点。”沈隋玉皱着眉,语气严肃得像法庭判官,“我不喜欢别人用耍酒疯当理由,做这种性骚扰的事。”   帮迪:!   “……”   巷子外的光线总算洒到了那张仰起的脸上,沈隋玉只来得及分辨出一丝恼怒,手就被甩了下来。   林欢辞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了这条巷子,脚步又快又急。   帮迪焦急地观察着沈隋玉的状况。   林欢辞如果没醉的话,那就是在借着酒劲和宿主表明心意。他要面子,又隔着蒋征这层障碍——现在宿主戳穿了他还拒绝了示好,很有可能会受惩罚。   毕竟谁家好攻会指责主角受“性骚扰”?虽然是事实吧,可宿主这么严厉,不太像他平时的风格啊。   帮迪又在脑海里喊了他几声。   不紧不慢跟在林欢辞身后,导致跟丢了的沈隋玉止住了脚步。   “安静。”他说,“我认为你侵入我大脑的行为严重侵犯了我的隐私,请你立刻从我的大脑里出来。”   帮迪:“?”   就在帮迪终于意识到他的宿主不太正常的时候,沈隋玉的目光不经意地往通往学校后门的小路里飘了飘。   那里大概五六个流里流气混混模样的人,把一个男生围在中间,站位浓浓的威胁意味。   昏黄的路灯增添了可怖的气氛,沈隋玉脚步顿了顿,跟着,毫不犹豫冲了过去。   他认出了带头的人。   ——是剧情里最后打断蒋征胳膊的那个恶棍。 第9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被围在中间的男生其实比那些混混都高,靠着路灯,站姿颇为随意。额前垂落的碎发微长,看不清脸,肩上挎着一个黑色帆布包。   但沈隋玉只扫了他一眼就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带头的陈鑫身上。一路走近那盏路灯,太阳穴跳得愈发起劲。大脑就像一台散热功能不行的机器在嗡嗡直响。   “喂,小子,没听见我说话啊?没钱就把你的电脑交出来!”   陈鑫在这蹲了好些天了,可算逮着一个独来独往好下手,既不像有什么背景的又绝对不会穷的大鱼。   他伸手拽对方的背包带子,胳膊忽然被一股力道狠狠挥开,沈隋玉插进包围圈挡在了男生身前。   “滚。”薄薄的眼皮向下一压,他嗓音冰冷,“这里是老子的地盘,谁允许你们在这撒野?”   陈鑫被他的气势唬住了,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可眼珠子一转打量起沈隋玉瘦高的身形,轩然霞举的脸上还泛着酒意的微醺,说是惹人垂涎都不为过。   更何况他们这有六个人呢。   眼底浮现出狠戾和讥诮,还有一丝寻觅到猎物的兴奋,陈鑫一挥手:“居然还有送上门的蠢货。兄弟们今天发了,给我上!!!”   话音未落,沈隋玉一拳率先砸了过去,骨骼撞击皮肉发出沉闷的声响,听着就叫人牙酸。   “操!”陈鑫被砸得连连后退,嘴里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扭曲着满脸横肉朝沈隋玉凶恶地扑了过来。   “阿玉!卧槽——!!!”   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嗓音,沈隋玉触电一般,条件反射回头。   蒋征眼睁睁看着那人张牙舞爪地朝沈隋玉背后扑,脸色骤变,拔腿飞快往他身边冲。   “砰。”   一条长腿从身后狠踹了过来,陈鑫连沈隋玉的衣角都没挨着,脸朝下趴在了旁边的地上。   同时,蒋征赶过来把青年拦在了身后。扭过头,他对上了一双漆黑幽深隐含戾气的眼眸,愣了一愣。   这人好像是……?   没时间给他反应,沈隋玉盯着地上的陈鑫见他还要爬起来,挣开蒋征的手,一脚又把他踩翻。   “我□□%&*!”知道打不过,陈鑫满嘴污秽地叫骂起来。   蒋征搂着沈隋玉的腰又把他抓回来,弯腰揪住陈鑫的衣领,胳膊肌肉绷紧,硬生生把人拎了起来:“睁大你的狗眼!认不认得老子是谁?!”   陈鑫踉踉跄跄地站起身,瞳孔聚焦,脸上涌上惊惧之色:   “蒋,蒋少爷……”   “连老子的人都敢欺负,你他妈活得不耐烦了!”蒋征抡起胳膊还想给他一拳,这下反倒被沈隋玉制止了。   不要让他们有交集。   沈隋玉想着,把陈鑫的领子从蒋征手中拽出来,扬手往外一推:“滚蛋。滚得越远越好。否则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陈鑫连声称是,拔腿就跑。   沈隋玉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些许,然后意识到一个问题。   嗯?对面不是六个人吗,另外五个呢。   沈隋玉扭头,那几个家伙竟也东倒西歪躺倒在地,狼狈不堪地爬起来要跑。面上的神情比陈鑫还要惊恐,像瞧见了什么怪物。   “你没事吧阿玉?我靠吓老子一跳!你和人打什么架啊?”蒋征挡住了沈隋玉探究的视线,一把拉过他的手,掏出湿巾擦拭干净。   路灯映照下的手指像莹白易碎的玉,指节附近果然涨出了撞击产生的血色,蒋征气得跳脚。   “那些畜生找你麻烦你就报老子名号啊!谁TM还敢动你!你自己逞什么能!知不知道你的手有多宝贵!”   ——“阿玉,你将来是要做主刀医师的,一定要保护好你的手。”   ——“我糙点就糙点呗,我皮糙肉厚牙口还不好,等着以后吃沈医生软饭嘿嘿。”   ——“阿玉,阿玉你对自己好一点行不行,我求求你了,没有什么比你的前途更重要!”   ……   大脑内翻江倒海,神经像被拧紧的海绵,疼痛窒闷,挤出细碎如沙砾的记忆。   “你过来干什么?”沈隋玉抽回了手,摸了摸右侧腕骨。眼前的镜片很清晰,人影却不知为何有些模糊。   他盯着蒋征,语气很轻很冷,一字一顿:“你的手就不重要了么?”   蒋征被他这副模样震住,愣了一拍才反驳:“我不是担心你吗?!就你那酒量我能不知道?自己都喝多了还送人回宿舍,给你打电话还不接!”   他哪能猜到沈隋玉心里在想什么,一番好意好意碰了钉子,气呼呼地和他吵架。   沈隋玉头疼,不想理他。他视线转了一圈,总算注意到了在场第三个人。   “……”   这张锋利俊美的脸无论看多少次都相当提神醒脑。   男生一副看戏的姿态靠在路灯上,漆黑的眼眸不声不响地盯着他。运动外套敞开,露出明晰漂亮的锁骨,路灯的光打下来,形成了两处深陷的阴影。   沈隋玉推了推眼镜,笑着走了过去:“这么巧,是你。”   那截然不同的温和语气搞得蒋征很恼火,正要发作,就听到沈隋玉继续说:“总算轮到我帮你一次了。”   “……”   蒋征扶额。   沈隋玉喝了酒,又全神贯注盯着陈鑫估计没注意,他刚才可看得清清楚楚,另外五个混混全都是这小子解决的,轻轻松松。   “阿玉,阿玉……”他尴尬地扯沈隋玉的袖子,“别说了阿玉。”   谁知,男生淡淡应了一声,“谢谢。”   蒋征:?   他扭头重新打量了一番面前的人,想起来某些学校里关于这小子的传闻……好像有点差距啊。   忽然,男生定在沈隋玉脸上的眸光凝滞了一瞬,抬眼扫了过来,竟主动对蒋征开口:   “他的嘴怎么回事?”   蒋征被他那眼神盯得一激灵,腹诽了一句“臭小子挺不客气”,转过来一瞧——   沈隋玉唇上的牙印仍在渗着血,他唇形饱满漂亮,本是不淡不浓的唇色,这会儿鲜艳到有一丝妖异。   蒋征也纳闷呢,他没有时刻关注沈隋玉嘴巴的习惯。不是,谁家好人没事盯着兄弟嘴看啊——注意到旁边骇人的视线,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看我干什么!又不是我啃的。这是我哥们儿!”   “卧槽!”他脸色一变,“难道是林欢辞?!”   男生的眸光晦暗不明。   “不,不不,不可能。”蒋征很快否认了这想法,笃定地摆了摆手,“以他喝多了的状态,不可能。肯定是自己咬的。”   男生沉默了一瞬,盯着青年清俊温雅怎么看怎么正常的脸:“什么状态?”   “大概就是这样……”蒋征抬手,捏住了沈隋玉为数不多的脸颊肉。   “啪!”   手被毫不留情地用力拍掉,沈隋玉冷冰冰地瞪向他,口吻极其严厉:“规矩点。不许动手动脚。”   “……”   “就这样。”蒋征耸了耸肩。   “不过要对付他也不难。”他说着,自己也玩上头了。恶作剧地绕到沈隋玉身后,往他耳朵两边镜架上一推,再熟练接住掉落的眼镜,指尖转了转:“现在有好戏看咯!”   清明的桃花眼一下子变得迷蒙,沈隋玉努力向四周眨巴眼睛,最后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一动也不敢动:“……看不清路了。”   所幸他还能记得眼前高大帅气的男生是谁,于是礼貌地请求:“学弟,你可以送我回宿舍吗?”   男生双臂交叉定定望着他,片刻,慢条斯理地反问:“怎么送?”   沈隋玉思考了一会儿,缓慢伸手拽住了他外套手肘附近的布料,期间还捞了一次空。   垂眸瞥了眼那瘦长白皙的手指,男生仍旧没动,“上次去医务室那样,行不行。”   沈隋玉立刻点头同意:“可以。”   然后蒋征就看到,这小子俯下身抄起他发小的腿弯,腰身发力,稳稳把184+的青年打横抱在了怀里。   “……”   天杀的。   原本笑嘻了的表情一转变得凶狠,他忙不迭地撸袖子,“臭小子你几个意思?别逼我对你动手啊,把他给我放下,快!”   “蒋征。”沈隋玉开了口。   “干嘛?!”   “我想吃橘子。”他语速慢吞吞的,已经靠在男生肩上安稳闭上了眼睛,“好渴。”   “……”蒋征狠狠咬牙,“老子去给你买!行了吧!” 第10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喝酒误事”。   沈隋玉用技能点在系统商城定做了一条印着四个字的绿色小围兜,系在了帮迪的脖子上,以示警戒。顺便给它兑了个不倒翁逗猫棒当赔礼,让它没事解解闷——他实在不知道这个不吃不喝的小东西需要什么。   脑海里,银渐层给面子地扒拉两下那撮羽毛,甩了甩短粗的尾巴:“宿主酒品还算好的。”   沈隋玉双手叉腰作生气状:“你在嘲笑我?警告你,我现在很容易恼羞成怒。”   帮迪:“是实话。”   毕竟酒后乱X,胡说八道,耍酒疯的太多了,那天如果不是被指控侵犯隐私,光看其他反应,它都不知道宿主喝多了。   帮迪顿了顿:“就是有点爱撒娇。”   沈隋玉:“……”   赖在学弟身上让人把自己抱回宿舍还指使发小剥橘子喂给他最后差点被同学撞见全靠蒋征脱掉衣服盖在他脑袋上……其实都是小事。   问题是,他居然拒绝了主角受的示好,把最终毒点剧情里的重要NPC揍了一顿。   他喝多了酒,想到了蒋征残废的结局所以脑子一时发热,可完成任务的关键——就是主角受在他这里的地位,必须胜过发小蒋征,乃至一切。   他不该管这么多的。   帮迪:“我相信宿主的职业素养,一定没问题。”   沈隋玉低头摩挲着右手腕骨,没有搭话。   片刻后,他从衣柜里挑出来两件衬衫在身上比划:“哪个好?”   帮迪:“绿色。”   “我也觉得。”他说,“今天主题适合绿色。”   换上了一件光泽感很好的草绿色缎面衬衫,搭配西装料的黑色休闲裤,他还精心捯饬了一个偏分的发型。   帮迪又甩了甩尾巴:“为什么打扮得这么骚包?”   沈隋玉差点被呛到:“你从哪学来的词?”   他记得这个小东西以前走的是冷淡AI风来着。   指尖挑下两缕碎发到额前,他琢磨了一下,干脆解开领口的扣子:“今天是情敌大显身手的日子,我只能从其他方面下点功夫了……这不是读者喜欢看的什么,雄竞吗。”   帮迪沉默了一会儿,扭头扒拉起了逗猫棒,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   学生会这学期的两个重点任务,程序设计竞赛和校园十佳歌手,都和主角受密切相关。   一个感情线突飞猛进,一个大放异彩从此走上歌手的道路。   今天要开展的就是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的校内初赛,学生会协助举办。   在这段剧情里,主角受遇上一个非常厉害的直系学长,带他获得了第一名。之后还要代表学校参加区域选拔赛,让主角攻吃了好长时间的醋。他俩之间的感情在学校到了人尽皆知的程度。   无论是吃醋还是和情敌对峙都是关键情节,不能忽视。沈隋玉为此没少去机房“偶遇”。   那位名叫章赫的计算机大能对他的敌意昭然若揭,即便沈隋玉和他正常友好地交流,都会换来一通夹枪带棒的讽刺。   沈隋玉挺无奈的。他不擅长与人交恶,无论设定还是现实,他这个校草人缘都不错,能在风云男神榜占据榜首就是有性格加成。   否则单论长相,蒋征那种剑眉星目的浓颜帅哥也不输给他,奈何一副臭狗脾气讨人嫌。   听说,最近他校霸的名头都有被取代的趋势,因为出现了脸比他更帅的,也更不好惹的。   竞赛的场所在学校的体育馆,十数排桌子按照队伍编号整齐排列,每队1-3人,只有一台电脑可以使用。沈隋玉到的时候志愿者们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测。   他随意转了转,注意到场边的位置有个女生急得满头大汗。走过去一瞧,电脑蓝屏无响应,应该是硬件出了故障。   “别慌,那边有备用主机,我去搬过来。”   女生感激地对他一笑,她也是学生会的干事,看到自家会长大人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一届很多大能来,好刺激!”   “肯定是章赫学长夺冠吧,他去年就差一点点。”   “他是不是和那个唱歌很好听的新生组队了?就那个林欢辞。”   “上天真是不公平啊,人长得好看就算了,会唱歌还懂计算机。”   “要不怎么会长都沦陷了呢。”   “诶你知道那个吗?就那个高二就被提前录取的天才少年,他也会来哦。”   “知道知道,我昨天就看到他了,好帅一弟弟!”   “叫什么弟弟,人家纯酷哥好吗?我们系男生都怕他。”   “听说他都不怎么上课,一直在和校外的企业合作。”   “……”   途中其他人的议论飘进耳朵,沈隋玉脚步顿了顿,不自觉往场边扫视一圈。   如果那小孩也来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希望章赫拿不了第一。   沈隋玉卷起衬衫袖子,直接蹲下身准备换主机,站在旁边的女生犹豫着阻拦了一下:“会长,要不我来吧?”   “没关系,你穿裙子不方便。”   于是他半跪在地上,向前探身,手指用力,拆掉原本的主机接线。   她想说……   会长大人你这一身也没方便到哪里去啊啊啊啊啊啊!   缎面衬衫的布料很薄很丝滑,把青年背部的肌肉线条勾勒得一清二楚。肩膀骨骼漂亮突出,腰身更是又窄又薄,从最细的地方到胯部有一个明显的起伏,原本宽松的休闲裤此时也绷在了臀腿上……   女生不好意思再盯着他看了,通红着脸别开视线,这才发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生很高,很帅,从进场就吸引了一大片视线,但都只敢盯着他窃窃私语。   他皱了皱眉,明显有些不悦,随手把包扔到旁边的椅子上,发出“哐”一声响动。   女生肩膀跟着一颤。   妈耶!这不是,这不是大一那个有名的学弟吗?   忙活得起劲的沈隋玉也从桌下抬起了头,原本精心梳理的刘海散落了几绺,白玉似的脸颊不知怎么还蹭上了一点灰。   男生裤腿一提在他旁边蹲下,嗓音冷淡:“会吗?”   沈隋玉诚实回答,眼镜往下滑,上目线的桃花眼显得有点圆:“不太会。”   “……”男生别开视线,“那还不让开?”   旁边的女生偷偷在心里吐槽:还挺拽。   不过都过来帮忙修电脑了,应该也没传说中那么不好接近吧。   沈隋玉一点都没被他这态度劝退。他从善如流地收回手,改成了更为舒适的半蹲姿势:“那你教教我。”   男生瞥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他的手青筋浮起,肤色苍白,骨节比沈隋玉更为明晰硬朗,指尖修剪得整整齐齐,很适合敲键盘。   沈隋玉视线上移,发现他头顶偏左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发旋,周围的发丝会乱七八糟地翘起来——以男生的海拔和茂密的发量,站着基本看不出来。   怪好玩的。   他伸手戳了一下。   白皙的指尖点在乌黑的发丛里,还拨了拨周围的碎发。   “……”男生动作一顿。   弯腰围观的女生:……会长大人你在干什么?   沈隋玉也意识到了不妥,轻咳一声,手不自在地摸向了后颈。   “灰。”   男生并未抬头,头顶却好似长了眼睛,在沈隋玉触碰到脖子之前开口提醒。   沈隋玉立刻放下了手。   “包里有湿巾。”他说。   “哦……谢谢。”   道了谢站起身,他正要去拿男生的背包,身后传来了那道仿佛金属相碰的独特的嗓音。   “沈学长。”   沈隋玉回头,果然瞧见林欢辞朝他走了过来,眼底闪过一抹刻意收敛的惊艳,随后在他身旁的女生身上顿住,瞬间冷凝。   沈隋玉没能察觉,他注意到了对方身后两步跟着的,正虎视眈眈盯着他的“情敌”。 第11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章赫对于沈隋玉的看不惯,除了好感的学弟和他关系亲密之外,更多的是他发现这个人无论什么时候都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虚伪得很。   比如他阴阳怪气了一通学生会会长亲自来打杂是不是太闲了,沈隋玉也只是笑笑回答“学校很重视这次的比赛。”   还鼓励他们要加油。   神经病。   加油把你干翻还差不多。   章赫卯足了劲想激怒沈隋玉,言辞攻击性十足。站在一旁的女生听得直皱眉,好几次都想替她们会长回怼。   她颇为不悦地扫了一眼林欢辞。   会长平时对他这么好,为什么都不知道帮会长说话啊?这没礼貌的家伙还是他带过来的呢。   “等会儿有空吗?”沈隋玉问林欢辞。   “没空。”章赫抢答,胳膊挑衅地往林欢辞肩上一搭,把人揽到身边,“我们说好了,比赛结束要聚餐。”   林欢辞没动。沈隋玉发现对方神色虽清冷,瞥过来的目光却隐隐期待着什么。   女生此时也明白过来了。   这个林欢辞是故意利用章赫气会长,想看会长为他嫉妒!   无聊。   她悄悄翻了个白眼。   “那,尽量不要喝酒。”沈隋玉尽量表现出失望,看向林欢辞,嗓音略微压低,“你的酒量,自己心里应该有数?”   林欢辞的脸果然红了红,语气不改冷淡:“……很难不喝。”   “就是啊,庆功宴怎么可能不喝酒?会长大人管得太多了吧。”章赫继续搭腔,站姿和林欢辞很亲密,眼睛却紧紧盯着沈隋玉,“放心,我会负责把林学弟送回宿舍的。”   沈隋玉心中叹息。   他发现自己的确不擅长吃醋,就算是真的谈恋爱,他也会在这种时候交给对方选择。对方没听他的话,他也不会难过。   成年人对自己的事情有绝对的决定权,只要不是产生了不可逆转的伤害,那都没什么好指责的。   难道这就是系统所说的情感冷漠?   帮迪:“我觉得宿主这样很好,相处起来比较轻松。”   也很理智,不会被多余的情感冲昏头脑。   沈隋玉被夸得开心:“所以我适合养猫吧!”   帮迪:……要怎么解释它只是系统管家,这个银渐层皮肤是宿主自己捏的呢?   沈隋玉不知道,他垂眸思索的模样落在其他人眼里显得失落极了。   青年本就清瘦,静静站在那仿佛融进了单薄的宣纸画卷,珍贵美丽必须小心对待,稍有不慎就会被揉皱吹破。纤长的睫毛衬着琥珀色的眼眸,银边眼镜的一点冷光像滴入水的钻石。   林欢辞盯着他屏住了呼吸,眼底的炽热几欲压制不住。连一旁的章赫也撒开了手不再看这边,嘟嘟囔囔地绕着会场的其他电脑转圈圈。   “喂。”   身后忽然响起一道清冽微磁的嗓音。   男生拍了拍手上的灰,从原本遮掩身形的电脑桌后站了起来,瞬间成了这片区域最高最惹眼的那一个。   他冲着沈隋玉一歪头:“好了。过来看看。”   林欢辞脸色骤变。   他怎么也在?!   沈隋玉回过神,依言坐了过去,手里被男生塞了一张湿巾,擦干净白皙的指尖。   他不太擅长电脑,重启成功后还要检测是否连接上了统一的程序,男生便站在他身后简单指导。   直到屏幕显示了正常的登陆界面,沈隋玉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发觉左脚脚腕上传来□□的缠绕感——他身体一僵,对系统惩罚的畏惧让他条件反射站了起来!   砰。   “嘶……”   他的动作又快又猛还毫无征兆,头顶狠狠撞上了男生的下巴,力道大得几乎能把对方掀翻,下颔骨骼、乃至牙齿磕碰的响动听着都头皮发麻。   沈隋玉赶紧转身去扶他:“抱歉我没注意……怎么样,有没有事?”   男生垂着头紧紧捂住下巴,另一只手撑在桌沿,骨节分明的手指吃痛地收紧。好半晌才抬起头睨了他一眼。   那漆黑狭长的凤眸锋利如刀,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下一秒就要发飙揍人。旁观了一切的女生吓得差点冲过来把沈隋玉拽走。   “我看一下。”沈隋玉却一点不怕,伸手去拉对方捂脸的手腕,“万一骨骼错位或者伤到牙齿就麻烦了。”   “你长得这么帅,总不希望下巴歪掉吧?”   “……”   男生勉强顺着他的力道在位置上坐了下来,头顶翘起的发丝颤了颤,表情仍旧很臭。   沈隋玉微哂。   他的心理年龄和这小孩差了十几岁,看到他这样只觉得挺可爱。   温凉如玉的手指托起对方的脸,在颔骨的区域来回按压,仿佛带着消炎镇痛的功效,让那火辣辣的灼烧之感迅速平息。   男生双眸微眯,从他的脸缓慢向下——脖颈和肩膀的线条都异常优美,一路延伸至明晰深刻的锁骨。   他十分白皙,松散的缎光领口像摇曳的水草,衬着胸前那片肌肤,引诱人往更幽深的地方探寻。   很难不去揣摩,触感是否也像玉石一样细腻,还是柔软轻薄如绸缎。   喉结狠狠滚了一滚。   男生仓促垂眸:“你……怎么样。”   “我能有什么事。”沈隋玉没发觉他的异常,还有心情开玩笑,“颅骨是人体最坚硬的骨头。你们踢足球的不都是用头顶球?有用下巴顶的么?”   “……”   “嘴里有没有血腥味?”确保了骨头和关节没有出问题,沈隋玉捏了一下男生脸颊两侧,下达指示,“张嘴我看看。”   男生眉心明显跳了一下。   不止他有这个反应,旁边的女生也有点想捂脸。   这有点太超过了吧!   男生坐在转椅上的姿态很松散,胳膊搭在扶手上,两条长腿分开。沈隋玉几乎完全站在他的腿间,一伸手就可以圈进怀里,抱在腿上。   而且再迟钝也看得出来,他方才展现的愤怒完全是伪装,说是故意引起关注还差不多。   啧啧啧,又是一个心机狗。只有她的会长大人是不染尘埃的纯白茉莉花,不经意间散播温柔,牵动了每一个学弟的心。   这个各方面条件还都秒杀,比那个林欢辞顺眼多了。   想着,她回头望了一眼。林欢辞果然盯着这边,脸色难看。   爽了,嘿嘿。   见男生不肯动,沈隋玉的食指在他腮边敲了两下以示催促:   “同学,要听沈医生的话。”   男生沉沉瞥过去一眼,不情不愿地张开了嘴。   “嗯……没大问题,可能有一点软组织挫伤。”沈隋玉眼睫弯弯地松开了手,“我去找冰袋给你敷一敷。”   “你们学生会办事能不能靠谱一点啊!”   稍远的地方,章赫的声音响了起来。   他找到了自己座位,扯住了一个志愿者不满地嚷嚷,鼠标在台面上拍得啪啪作响:“马上比赛都开始了电脑还能出故障,有没有人过来帮着修一修啊。”   “怎么可能?这台我刚检查过!”志愿者急道。   “难道我会骗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沈隋玉望了过去,果不其然对上了一道明晃晃的视线——章赫抱着胳膊坐在转椅上,还嚣张地用脚踩着那台主机,摆明了就是在等他过去要给他难看,眼底甚至涌上了几分雀跃。   他终于微冷了脸色。   然而还没走出一步,他的手腕就被人攥住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圈着清瘦的腕骨,没用力,但保护欲昭然若揭。   男生另一只手背抵着下巴,讲话还有点吃痛:“你去你会修?”   “……”不会。   “冰袋。”他言简意赅地强调了一句,从位置上起身。幽深的眉眼低垂,抬手,拇指轻轻擦掉了他颊侧沾着的最后一点灰尘,“——痛死了,沈医生。”   冷调柑橘香在鼻息间轻拂而过,沈隋玉望着男生高大的背影,愣怔了一拍。   那边,章赫坐在位置上看见向他走过来的人,神情从挑衅瞬间转为警惕,踩着主机的脚也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   靠!   他想找沈隋玉的茬怎么来的是这个家伙!   “姓周的,你,你想干什么?”   一些不好的回忆漫上心头,明明是比自己小了四五岁的学弟,章赫却很怵他,轻飘飘一个眼神就让他汗毛直竖。   余光确认某道身影离开了体育馆,男生方才不紧不慢地把注意力落在了章赫身上。他抄着口袋略微歪头,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长腿忽的一抬——   “哐当!”   转椅在章赫的手忙脚乱中不堪重负地晃悠两下,连人带凳倒在了地上。   .   医务室仍旧没有人,沈隋玉熟门熟路地找到冰袋和毛巾,突然后知后觉:   “刚才好像没有触发惩罚?”他明明都感觉到预兆了。   帮迪:“和原剧情无关的人触发惩罚的概率较小,但我建议宿主要及时关注主角受的情绪,否则你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   话音未落,医务室进来了一个人,同时反手把门关上了。   沈隋玉转身望过去,见到林欢辞背靠在门上,低垂着头,微长的刘海遮住了眼帘。   “欢辞?”   “学长,我知道错了。”他艰涩地开口,嗓音再也不复平日的清亮,像银器生了锈,“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惩罚我。”   沈隋玉皱了皱眉,正要说什么,忽然——   “啪!”   林欢辞抬起手,一巴掌抽到了自己的脸上。   沈隋玉、帮迪:!!! 第12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林欢辞,你干什么。”   医务室,沈隋玉上前攥住林欢辞的手腕,清俊的眉宇间满是不可置信。   “我惹学长生气了,在跟学长道歉。”林欢辞微仰起脸,语调很平,却有种诡异的让人头皮发麻的疯感,“还是学长要自己来?”   “……我没生气。”沈隋玉简直不知道说什么。   他知道自己一时忽略了林欢辞,以为对方顶多就是像之前一样不搭理他,大不了被系统惩罚。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那学长为什么要当着我的面和别人亲近?”林欢辞仍旧盯着他,眼眶已经红了,嗓音憋闷,“如果是为了报复,你不如给我几个耳光。”   “……”沈隋玉看了一眼他脸上的指印,松开了手。   他有点担心林欢辞真的拿自己手去扇他的脸。   “你冷静一点,我们好好谈谈。”他转过身摘掉眼镜,捏了捏晴明穴,尽量放缓嗓音温和道。   “我不!”   对方反倒上前一步抱住了他的腰,沈隋玉被从后撞得一踉跄,手撑在了面前的办公桌上。   他的腰很怕痒,不喜欢被人碰。皱了皱眉正想推开,那股熟悉的剧痛忽然侵袭。   额头很快渗出一层冷汗,手指顿时紧紧扣住桌沿,他低头忍痛,修长白玉的颈间绷出一道青筋。   帮迪说得没错,果然还是来了。   “你不喜欢我吗?明明都那么招惹我了,为什么上次在KTV又要拒绝?”   “我和章赫不熟,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为了我生气。”   “你为什么要对每个人都那么好,你这样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不是特别的……”   疼痛让耳边林欢辞的声音变得模糊不清,沈隋玉的大脑翻搅成一团,竟然还能忍耐,反倒是对方的状态让他觉得更不妙。   他做得很过分吗?把本该高冷自持的人逼到了这种地步。   沈隋玉模模糊糊地想,对啊,他扮演的是专一的恋爱脑,比赛的电脑有没有问题,其他人受没受伤哪有主角受的情绪重要。怎么能让他这么伤心?就算对方带着情敌向他示威,他也必须把全部注意放在主角受身上。   尤其林欢辞有了这番撕破了一切伪装破釜沉舟的表白,他更是要全力回馈。   潮水般的疼痛褪去,沈隋玉琥珀色的桃花眼已然平息,没泛起任何情绪。连原本的惊讶都消失了。   他不生气也不委屈,没去质疑为什么对方能做的事他不能,没去诘责为什么要把学生会的工作和无聊的斗气混为一谈。   他就这么平静地接受了一切,在疑似发疯的林欢辞面前显得无比温柔而包容,像无欲无求的神明俯视着偏激无赖的闹事者。   帮迪以一个悬空的视角看着他,看到他戴好眼镜,撑着桌沿转过身。他微笑揉了揉对方的头,三言两语就让那人镇定了下来。   林欢辞仰头定定地望着他的眼眸,像中了蛊,在深处涌动着不为人知的疯狂。   “好好比赛别想那么多,我在旁边的自习室等你结束。”沈隋玉故作冷淡地问了一句,“还是说,你要和章赫去聚餐?”   “我和你一起!”林欢辞急切道,再也不复之前的矜持。   沈隋玉勾唇。见到对方还是欲言又止,问:“怎么了?”   “学长真的不想揍我吗?”他抓住沈隋玉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痴痴地问。   “?”   “那,能不能亲我一下。”   “……”帮迪:我嘞个以退为进。   它这里可以看到主角受对宿主的好感度已经突破了90 ,到达了非常渴求肢体接触的阶段,奈何它的宿主似乎有点性冷淡。   还有一句话它不敢说——宿主今天打扮得这么骚包的时候,它就猜到会被馋了。   迎着林欢辞固执的眼眸,沈隋玉淡色的唇瓣抿了抿,在他额头上轻轻一碰。   对方攥着他腰侧的衬衫就要攀上来。   “其他的。”沈隋玉早有准备地叩住了他的后颈,像按住一只小狗,手指摩挲两下,“拿了冠军的话,可以当成奖励。”   林欢辞仍有不甘,余光扫到了他手里的冰袋,倏的一沉——   “学长,我去帮你给他。”他飞快抢了过来。   “……”沈隋玉道了声好,“你去拿给……”   他怔住了。   半晌松开手,嗓音轻轻的,古井无波的眸子泛起一丝波澜。   “你看,我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   沈隋玉站在体育馆的后门,远远地看完了这场编程竞赛。   发展和原剧情大相径庭。   章赫和林欢辞那组只获得了第三名,不知道是突然冒出来的强劲对手还是发挥失常的缘故。   编程比赛有一个传承自国际上的惯例——选手每完成一道题就会在位置上插上一个代表题号的气球,最终获胜者会额外获得代表冠军的金色气球。   但这场比赛的胜利者心情很坏,大屏幕刚刚打出获胜组的编号,他就拎起背包从位置上离开,连监考老师的祝贺都没理,气球更是看都没看一眼。   拽得全场都在倒吸凉气——可人家只用了一半时间就解完了所有题,一次WA都没出现,不服都不行。   如此一来,章赫和林欢辞失去了后续的交集,沈隋玉没完没了吃醋的剧情也跟着消失了——变成了林欢辞没完没了地粘着他。   沈隋玉想办法应付亲密接触,还很容易被读者审判制裁。帮迪偶尔幸灾乐祸地给他转播评价,基本上都是:   【“受也太主动了吧”“别太爱了”“不要倒贴啊啊啊”“死嘴快亲啊”“攻不会疼老婆可以让我来!”】   ……之类的。   不过紧跟着就是改变主角受人生轨迹的校园歌手大赛了。   沈隋玉把统筹活动的重任交给了副会长,花钱给林欢辞找了最好的声乐老师,自己则申请去了学校旁边的附属医院实习。   他清楚这只是一个小说世界,即便之后成功复活,这里的一切都不可能带到现实之中。但他不想浪费这个重温被遗忘的大学校园的机会。   主角攻在家世上的设定和他很像,父母都是医生。不同是主角攻的父母在医学界极其有地位,而他的父母只是普通人,一次外派去到了危险的地方,双双遇险身亡。   父母是他目前记忆里最完整的一部分,他记得自己从小的理想就是成为和他们一样救死扶伤的人,实在不明白最后为何放弃了。通过这种方式或许能回忆起来一点。   进了医院当然就没空和林欢辞推进感情线了。这天门诊结束得早,他正准备履行一下自己的“本职工作”,就接到了一通火急火燎的电话。   “会长!您下班了吗?征哥和人在篮球场打起来了!”   “蒋征”和“打架”放在一起很容易引发不好的联想,沈隋玉不敢怠慢,飞快从医院赶回了学校。   室外篮球场就在西门不远的位置,他费劲拨开吵嚷的围观人群,扫视了两眼现场情况……就无语了。   呵呵,这次打起来居然真的是打篮球呢。   看到蒋征的对手,沈隋玉脸色有点不自然。   “难怪今天看热闹的人这么多。”他小声嘀咕。   男生穿着件简单的黑色长袖,身形清瘦高挑,有种松竹山石的嶙峋之感。他动作利落凶狠,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就连越过蒋征灌篮成功也不曾笑一笑,像一匹冷傲孤高的狼。   反观蒋征的情绪就极为外放,一脸凶巴巴地瞪着男生,露出了龇牙咧嘴的恶犬相。他的视线往场边一飘,热情挥手:   “阿玉!”   沈隋玉默默退走的步伐顿住了。   男生愣了一愣,手指勾着t恤领口回头,那双墨黑的眼眸在接触到他的刹那就是一沉。整个人已不是冷,而是戾气慑人。   沈隋玉当然知道为什么。   “来玩玩呗,好久没一起打球了。”蒋征走到了他面前,凑到他耳边吐槽,“妈的。这小子比他看起来猛多了。就这么输了我多丢人啊。”   “所以你为什么要招惹他?”沈隋玉不为所动,推开他的脑袋。   “想交个朋友啊。”蒋征灿烂地露出了两排白牙,“嘿嘿,听说这小子编程竞赛把那狗东西打得落花流水,我开心~”   沈隋玉:“……”   他刚想让蒋征不要那么称呼林欢辞,余光里男生已经走到了场边。毛巾往肩膀上一甩,他拎起长凳上的背包就要离开。   “哎,小子,你等等。”蒋征连忙扭身叫住了他,“来和我哥们试试啊!这么着急逃跑不会怕了吧?”   对方完全懒得搭理,眼皮都不抬一下,冷着张俊脸就往外走。   所到之处如同摩西分海,里三层外三层的观众无不纷纷低头让路。   “有个性。”   蒋征现在对这人怎么看怎么顺眼,悄悄竖了个大拇指。   沈隋玉没说话。   他今天没戴隐形眼镜,蒋征也没非要他上来陪自己打两场,就把他按在长凳上不许走。   “在这等我一会儿,我有事儿和你说。”   沈隋玉坐了下来。   目光随便扫了扫,发现旁边长凳上落了一部手机,好像是男生刚刚放包的位置。   他伸手刚拿起来一点——屏幕自动感应,点亮。   沈隋玉一愣。   手指推了推眼镜,他正要仔细看清锁屏,那股特殊的柑橘味气息席卷而来,夹杂着运动后的温热潮湿感,将他牢牢锁在长凳的区域。   “不许看。”   男生按住他的手腕,众目睽睽之下俯在他身前,眉眼漆黑含怒。 第13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篮球场向来是八卦各大家必争之地,更别说今天这个阵仗,尖叫声几乎要冲破整个校园。   “校园风云男神榜第一和第二堂堂来袭!”   “啊啊啊这是在干什么!在干什么?!”   “看姿势像要打啵!”   “能拍照吗?不乱发就私藏。”   “当心电脑被黑!”   “能说吗?这二位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   沈隋玉暂且没空关心这些。   男生去而复返,俯在他身前,左手按住他的手腕,手机又“啪”地重新落了下去。   他不由得睁大眼眸。   对方的脸靠得很近,连睫毛细微的颤抖都清晰可见。乌黑凌乱的刘海扫在眉间,更衬得那双凤眸幽深锐利。此时冰冷褪去,浮现出丝丝焦躁和恼怒。   沈隋玉一向是个懂分寸又好说话的人,但他明知道对方介意自己看到了他的手机,却忍不住再次低头——   “我说了不许看!”   脸被捏着硬是掰了回来。这声带了点咬牙切齿。   隔着宽松的黑色长袖都能看出年轻男生胳膊上鼓胀的肌肉,裸露的小臂青筋浮凸,骨节分明的手指攥着清瘦白皙的下颌,把柔软的皮肤按下浅浅的凹陷。   这姿势太暧昧,指尖的触感更是美妙,即便盛怒中的人都不由得心神一荡,目光向堪堪贴着手指的双唇飘去。   形状姣好,是很漂亮的淡粉色。   “对不起。”   一声温润的嗓音很快拉回了他的注意。   青年明明随着他的动作仰起脸,姿态顺从,眉梢眼角甚至挂着一点歉意柔和的微笑,却无端透出了拒绝的意味。   镜片后的桃花眼似深秋一潭寒凉的池水。   沈隋玉说,“你别担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   男生的黑眸愈发暗潮汹涌,钳制他手腕和下颌的手都不自收紧。像是要把他撕碎吞吃入腹的狼。   骗子。   “喂,你干什么呢?!”   气氛焦灼之时,蒋征发现了这里的状况,急吼吼地冲了过来把人拉开。   “我警告你啊!小子。”他站在沈隋玉身前,气势汹汹地护起了犊子,“你对我拽可以,对我哥们得客气点!”   沈隋玉没再说什么,他伸手盖住一旁的手机屏幕,拿起来翻转掌心让背面朝上,起身递了过去。   男生眸光晦暗盯着他片刻,接过手机抄进口袋,再次不发一言地离开了。   蒋征挠了挠头,没明白这俩在搞什么。   从那道背影上收回视线,沈隋玉摸了摸自己仍旧留有灼热余温的下巴,在长凳上重又坐了下来。   ——那小孩看着凶,其实根本没怎么用力。   “说吧,找我有什么事。”他问蒋征。   “下周五晚上,你有空吧?”   “下周五?”   “对,我有一场大提琴演出。”蒋征眼睛亮亮地望着他,“这可是小爷我迄今为止参加过的最牛逼的音乐会,你一定要来!”   沈隋玉脸色不变,心中微微一紧。   他记得原剧情里,主角攻为了抢走被章赫灌醉的主角受错过了蒋征的演出,蒋征气得要和他绝交。   没多久之后就是蒋家的宴会,矛盾集中爆发,蒋征被殴打致使残疾。   这场音乐会成了蒋征最后一次登台演奏大提琴,也是主角攻内心负疚的重要因素之一。   如此一来,即便林欢辞和章赫没有交集了,难保当天不会出其他事。而且剧情进展到这个阶段,惩罚只会更严重。   “我暂时还不知道……”   “少来!”沈隋玉想含糊过去,被蒋征无情打断,“你的排班我比带你的医生还清楚,你绝对有空!”   “……”   “你不想来?”察觉出他的迟疑,蒋征的眉毛都竖了起来,“你以前都会来的!你说过会看我的每场音乐会的!”   沈隋玉无奈,只好半真半假道:“我和别人有约了。”   蒋征顿时爆炸了。   “是不是姓林的那个狗东西?!我操心机吊!哪天不约偏要约下周五???”   “不准这么称呼他。”沈隋玉皱眉,很不喜欢他满嘴脏话,“而且,是我约的欢辞。”   “呸呸呸!狗屁欢辞,叫得真恶心!”蒋征一副要吐了的表情,“你脑子没坏吧你真看上他了啊?你喜欢刚才那小子那样的我还能夸你一句品味独特,喜欢林欢辞?俗!烂俗!你tm简直……简直是全世界最没品的人!”   “蒋征。”沈隋玉打断他,彻底沉下了脸,“喜欢什么人是我的自由。”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啊?”蒋征以更大的嗓门吼了回去,英俊的面庞涨得通红,“我和你认识这么多年,比不过那混蛋的几个月吗?!你明知道我恨他!就一点都不在乎我的感受吗?!”   沈隋玉没有回答这质问,冷脸别开了视线。   蒋征死死盯着他,眼底怒意灼烧,恨不得能喷出两道火。   这段时间沈隋玉和林欢辞的相处他都看在眼里。沈隋玉照顾他的情绪不和他提那人,他也忍着不提。   他不是小孩了,知道如果真的喜欢,他再怎么阻止都没用。不是哭一哭闹一闹,阿玉就会像以前一样都顺着他,把最好的玩具让给他,逃课哄和家里闹脾气的他开心,陪他打整宿的游戏,甚至为了给他陪练学会了钢琴。   这些好最终是要给别人的,他只要站在一个合适的位置上,一辈子罩着阿玉就够了。   但凭什么是那家伙……   阿玉这么好的人,他怎么配。   那股劲卸了下来。   他攥了攥手掌,坐在沈隋玉旁边,尽量缓和嗓音:“阿玉,不是我自私……那个林欢辞真不是什么好人,你信我!他和他妈都特别有心机,绝对不像表面上那样单纯,和他在一起你会吃亏的。要不,要不……你再观察观察总行了吧?算我求你了行不行?”   沈隋玉偏头望向他,年轻男生黑亮的瞳仁仿佛被水洗过,热切而真挚,像小动物。   可主角攻是不会被他这样动摇的,哪怕动摇了,对主角受的感情也一定会压倒一切,变成“即便他坏我依然爱他”的情节。   而且。   如果不帮蒋征认清楚这个事实,之后的他只会更难过。   “我自己的感情自己会考量,不用你多嘴。如果再让我听到类似的针对他的话——我们的朋友也没得做了。”沈隋玉垂下眼睫,即便不去看,也能感受到旁边人身上浓稠的失望。   “音乐会……”他闭了闭眼,心中叹息一声。   “我们到时候再说,好不好?”   ……   林欢辞站在医院的病房外,看向里面的一幕。   戴着银丝眼镜的青年身穿白大褂,正弯腰和轮椅上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说话。他清瘦修长的手虚握成拳,伸到了女孩面前半米的地方。   女孩的肢体似乎处在麻痹的状态,她屏住呼吸,颤抖着抬起胳膊去碰沈隋玉的手。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能看到显而易见的努力,原本苍白的小脸都涌上了激动的血色。   终于,她捉住了沈隋玉的大拇指,攥在手里迫不及待地仰头看他。   “小愿很厉害。给,奖励。”   沈隋玉弯了弯镜片后的桃花眼,大手带着她轻轻一翻,掌心托着一只小小的Kitty发卡。女孩欣喜地接了过来。   “这是你朋友?”   带林欢辞过来的护士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他可真适合做医生。这小姑娘年纪轻轻得了急性脊髓炎,人受罪不说,还一直觉得自己拖累家里,原本都不想活了。谁想到他一来就有了好转,性格都变开朗了。”   林欢辞没有说话,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护士手里的档案。   “学长。”午饭时间,林欢辞打量着对面的青年,忽然来了一句“你最近好像瘦了。”   沈隋玉没在意,对他笑了笑:“有吗?可能实习比较忙吧。”   “嗯,确实很忙。”林欢辞低下头戳着餐盘,慢吞吞道,“我听说医生都很辛苦,我不希望学长那么辛苦……以后毕业了,我赚钱养你好不好。”   “……”沈隋玉差点呛到。   观察了一下对方的神情不像说着玩的。   他记得后期“追妻火葬场”部分好像有一段主角攻上赶着包养大明星受,怎么到他这就变成林欢辞要养他了。   ……算了,主角受性格崩坏的地方多了去了,不差这一点。   “当医生是学长的理想,不觉得辛苦。”沈隋玉认真地回了一句。左脚脚踝紧.窒的缠绕感紧跟着攀附了上来。   他皱了皱眉。   “周五下班后你有空吗?”没等他厘清这异样的来源,林欢辞主动转移了话题,“我有一个很想看的歌剧,是我们这里巡演的最后一场了。”   对方说这话时没有直视他的眼睛。   沈隋玉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温声开口:“我正要和你说——周五晚上我打算去听一场音乐会,八点,大概一小时。”   他想过用工作任务搪塞林欢辞,但最终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他不喜欢欺骗,而且思来想去也不觉得听发小的音乐会有哪儿不合适,与其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情况弄巧成拙,不如大大方方地说出来,相信伟大的系统判官会理解的。   沈隋玉还解释了这是早就约好的事,并且保证会带林欢辞去其他的城市看歌剧。   林欢辞低着头戳着碗里的菜,半晌没说话。直到沈隋玉再次出声唤他,他才抬起头,丢下了手里的餐具:“你要去看蒋征的表演?”   “对。”沈隋玉一脸严肃,静待审判。   没有动静。   咦。   好像过关了?   他正要欣喜,忽然听到对面的人幽幽道:   “你没空和我约会亲嘴上床,但是要去看蒋征的演出?”   “……”沈隋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林欢辞紧紧盯着他,眼底盛着他那日在医务室见过的疯狂。   “学长,能不能不去?”   他起身走了过来,手撑在桌沿,双膝弯曲,贴着他跪了下来。   “求你了。”   “……”   沈隋玉觉得自己需要去急诊室吸点氧。 第14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医院附近的便利店。   章赫穿着专门的员工制服坐在咖啡台边,尴尬得想抠手指。   他不由得又想到了那获得第三名的编程竞赛。都,都怪那个姓周的臭小子!他本应该顺利夺冠然后挑战奖金更高的比赛的,而不是只能来这里打小时工赚钱。   前两天他还撞上了来买饮料的沈隋玉,好在戴着帽子对方没认出来,否则就丢人丢大发了!   话说那家伙还买了条包装幼稚得要死的水果糖,他后来也尝了尝,怪好吃的,就是有点酸。   “章赫。”   走神走到天外之时,他听到旁边人叫他,嗓音清亮悦耳,他曾一度很迷恋。   现在不知为何有点起鸡皮疙瘩。   “……啊?”   “帮我做件事。”林欢辞仍旧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态度,好像一切都理所当然。   “什么事?”这次章赫有了点迟疑,没像之前答应的那样干脆。   林欢辞转过去低语。   章赫听着听着就变成了诧异和震惊,眼睛瞪大:“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不行我不同意!”   他的表情很严肃。   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他再也不想掺和了。   “章愿是你的妹妹吧?”似乎料到了他会拒绝,林欢辞坐回了位置,淡淡道。   章赫瞬间愣住。   “你该多去看看她,小姑娘天天呆在病房里无聊,总是缠着医生说废话。”   眼底闪过烦躁和阴郁,林欢辞摆弄着手里从始至终没喝过一口的咖啡,“她治病应该需要花不少钱?”   “答应我的要求,我可以给你。”   ……   “医生哥哥,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开心。”   给女孩做完每日的例行检查,沈隋玉白大褂的衣角被一只小手拽住了。   “医生有件事想去做,但不能去做。”圆珠笔尖磕在记录册上,沈隋玉垂着眼眸低声道。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次连系统都没给他惩罚,结果林欢辞给他跪下了。   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在人来人往的食堂里跪下来求他。   饶是沈隋玉情绪再稳定,当时的感受都不足以用震撼来形容。   帮迪也被吓傻了,它担心万一原读者因此迁怒宿主。逻辑它也能懂点,主角受这么卑微肯定是宿主的错,是宿主不够爱,怎么能让他跪舔!   然而画风是……   【“不是,哥们你说跪就跪啊?霓虹人?”   “这是SM文吗?我误入了?”   “不可能的这一定不是主角受吧,我肯定站错CP了”】   不是,别装傻啊!这个世界没问题,是主角受他变态了!!!   帮迪向系统申请提前结束任务进入下一个世界,被驳回了,然后删除了这段剧情。   可恶。   帮迪在沈隋玉的脑海里把那个不倒翁逗猫棒扒拉得库库作响,沈隋玉问它怎么了它又说不出来,只能用圆滚滚的背影对着他。   最后还是沈隋玉先调整过来,安抚了林欢辞,答应了他的要求。   不可能不答应吧。他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是因为小愿吗?”   病床上的女孩看着他紧张了起来,费劲地仰起上半身,“小愿不需要照顾,医生哥哥想做什么就去做。”   沈隋玉一愣,飞快回过神。   “当然不是了,小愿怎么会这么想?”他扶了扶眼镜,蹲下望着女孩认真道,“照顾小愿也是哥哥想做的事。”   在医院实习这么久,女孩的情况沈隋玉很了解了。她父母离异后均再婚,都不愿意给她治疗这个又贵又难治好的病。医药费全都是上大学的哥哥勤工俭学缴的,所以性格变得十分敏感,患得患失,生怕自己成为别人的负累。   “小愿这么可爱,值得最好的照顾。”轻轻揉了揉女孩的脑袋,沈隋玉缓慢起身,把她输着液的手放平。   想做什么就去做吗?   也对,都是小说世界了,何必给自己留下遗憾。他拒绝不了林欢辞,但不是没有作弊的机会。   这天下午,主任医师带他进了手术室当助手,足足站了四五个小时。沈隋玉虽累但很满足,见到林欢辞的时候心情不错,对方一直观察着他的神情,也没从他脸上看不出不乐意。   他决定动用一直积攒的技能点了。   技能点没法实现分身或者瞬移这种违背位面世界设定的技能,但如果只是催眠林欢辞,让他认为自己一直在身边没有离开的话,勉强可以做到。   不过他不能让蒋征知道他来了。   否则势必被捅到林欢辞面前,到时候产生的bug会直接把他从这个世界抹杀。   两个地点相距不远。沈隋玉最后瞥了一眼沉浸在歌剧里的林欢辞,戴上口罩,换了一副黑色粗框的眼镜,低调地离开。   他直接跑到了相距两条街的音乐厅,正想默默混进去,和一个形迹可疑、匆匆往外冲的人擦肩而过。   帮迪在脑海里给出提示。   这个人是原剧情里一个不重要的小龙套,蒋征表姐的助理。   沈隋玉皱眉。   怎么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   自从母亲去世后,蒋征和家里的关系就很不好,家里人都很不支持他学音乐,所以不会有任何亲人来看他的演出。   之后他在生日宴会上和蒋父闹翻,也有好不容易取得的成就被鄙夷看轻的缘故。   凝神思索片刻,沈隋玉脚步一转走向了后台。   与此同时,蒋征的休息室门口,助理站在门口一脸慌张地打电话,磕磕巴巴地汇报“琴弦被恶意剪断了”。   ——蒋征正在和其他有名的音乐家见面交谈,一时间无法脱身。   等他狂奔回来,冲进休息室火急火燎地打开侧躺在墙边的大提琴盒,却发现他的宝贝完完整整地躺在里面。   “你瞎嚷嚷什么?!这不是好好的吗?”蒋征一巴掌拍在助理后脑勺上。   助理瞪大了眼睛。   “卧槽!不可能啊?!”   蒋征翻了个白眼,再次校音检查了一遍,方才安下心守在旁边。摸出手机给沈隋玉打了一通电话,仍旧无人接听。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意识到是做了定型的,又匆匆扒拉顺。   沈隋玉从休息室外最后瞥了一眼,不声不响地走到了观众席最后面,坐在了一个体型高壮的男士后方。   他垂眸看了一眼渗着血珠的虎口,眼底闪过一丝庆幸。   技能点透支了,而且只够兑换新的琴弦,缠弦得他自己来。饶是他手足够灵巧,把琴弦缠得和原本无二致,还是不小心被断裂的琴弦崩伤了。   但是幸好他来了。   这是一场规格非常高的古典音乐会,除了蒋征基本都是小有名气的音乐家,蒋征出场在前几个。   沈隋玉看见他登台后往前排某个特意留好的空位瞟了好几眼,然后那张脸就一点藏不住事地黑了下来。   好在业务能力够硬。   一首炫技的帕格尼尼随想曲24号本就难,用大提琴演奏更是难上一层。蒋征拉得干净有力,手腕随着旋律的变化在琴弦上快速揉拨,年轻的身体震颤甩动,原本整齐的发都甩乱了几绺,在场的听众无不被这份激情震撼。   以至于下一首和钢琴合奏的《天鹅》响起,还没能从那风暴中回神,就转瞬坠入了波光粼粼的湖面之中。   大提琴低沉绵长的音色如同引颈展翅的白天鹅,高贵而优雅,孤独地在镜子般的湖面上滑行。   音乐飘扬整个会场,空气里仿佛弥散着碎金一般的尘埃。明明是一片澄澈美好如童话的画面,却不知为何触及了人内心最深处的悲伤,甚至情不自禁落下眼泪。   两曲结束,直到蒋征鞠躬退场,台下才延迟爆发出真心实意的掌声。   沈隋玉沉默地在位置上坐了许久。   半晌后才撑了一下扶手,起身想要离开。   然后又猛地坐了下来。   天!这祖宗在干什么?!   ——走道的最前面,脱掉了演出服的蒋征叉着个腰,凶神恶煞地往观众席瞅!   他!不!信!阿!玉!没!来!   蒋大少爷命令两个保镖守住了后门,一排一排亲自检查。   沈隋玉要裂开了。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他脑海里再次响得像个警笛。   帮迪也没办法。   技能点没了。   帮迪:“宿主,你往左边看。”   左边?   帮迪一说,沈隋玉跟着就一扭头——   那张锋利俊美到极致的脸就这么印入了眼帘。   男生抱着胳膊靠在椅背上,面无表情,好似一尊寒冰铸成的雕塑。   “你怎么在这?”沈隋玉惊道。   男生听到这声,偏过头慢悠悠扫了他一眼,薄唇纡尊降贵地动了动:“你谁?”   帮迪:“宿主。他在装逼,他刚才看了你好几次。”   沈隋玉:“……”   装就装吧。   他扶了扶黑框眼镜,特意压了一下嗓音,好声好气地请求:“你好,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眉梢略微挑了一下,男生的脸却重新转了回去。   “呵。”他甚至冷笑了一声,“不帮。”   沈隋玉被这声笑得头皮发麻,又气又急又无奈。   余光里蒋征已经了走到观众席后半段,他顿时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伸手一拽男生的领口,用力扯到了自己面前。   男生肩膀很宽,这样覆过来遮挡了绝大部分光线,他眼底瞬间只剩下对方那双漂亮的凤眸——原本狭长的眸子放大,瞳孔收缩,连锐利的眸光都完全凝滞了。   沈隋玉心口莫名泛上不忍。索性闭上了双眼。   手指从男生的胸前滑进了他的外套,隔着T恤布料圈紧了对方劲瘦的腰,让他尽量贴着自己。   脸颊也微微一抬——两人的唇瓣隔着口罩,重叠在了一起。 第15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沈隋玉知道自己这个行为极其冒犯,除了情急之下迫不得已,多少还夹杂着一点和男生较劲的冲动。   他很快就后悔了。原本圈着对方腰的手松开改成捉住衣服,下巴尽量远离不碰到他的唇:   “抱歉,借我挡一挡。”   但即便如此两人依旧紧紧贴在一起,年轻男生的身体温热结实,沈隋玉感觉到他的睫毛扫在了自己的镜片上,鼻息之间全都是那股清新冷冽的柑橘香。   余光里走过来蒋征似乎注意到了他们,沈隋玉的神经愈发紧绷,男生也半回眸地往那瞥了一眼,随后开始了动作……   他如果强行把沈隋玉扯开,沈隋玉毫无办法。这副简单的伪装势必瞒不过蒋征,迎接他的很可能就是系统的直接秒杀。   狭小昏暗的空间里,沈隋玉像溺水的人遇到浮木般攥着男生的衣服,通过听觉和触觉勉强分辨对方的意图。   ——他的右手伸了出来,抬起了两张座椅之间的扶手。   接着,自己的腰被一只手掌托住,与此同时后颈传来的温热干燥的触感。男生握住了他的脖子,低头认真地“吻”了下来。   隔着口罩并未直接触碰,对方刻意扬起了一点头,唇瓣轻轻压在他鼻尖上。   但腰本就是沈隋玉不习惯被触碰的部位,修长有力的手指捏着后颈的举动更是侵略性十足——男生宽肩和外套的笼罩下,他清瘦单薄的身体不自觉发颤,反倒让这个吻看起来更逼真,更涩情。   蒋征一脸嫌恶地睨着最后排拥吻在一起的俩人,下面那个几乎完全被揉进了怀里,只剩一条腿悬在外面,还贴着身上的人绷起了脚尖。   有没有素质啊?!音乐厅这么神圣这么高雅的场合也能发.情!   恶狠狠翻了个白眼,他捏紧拳头绕到了观众席的另一边。   直到被完全松开,沈隋玉仍旧有些没回过神。他迟缓地看向旁边,男生仍是一脸冷淡,锋利的眉眼沉沉压着,仿佛在生气。   ……除了耳朵,连耳廓到耳根都红透了。   沈隋玉盯着看了看,对方凌厉扫过来一眼,他拉下口罩,语气认真:“谢谢你。”   “……”男生又冷着脸别过了头。   .   蒋征再霸道也不可能一直拦着门不让人进出。沈隋玉找准机会离开,期间身边的男生还接到了蒋征打来的电话,问他在不在现场,有没有看到沈隋玉。   ——大概这段时间蒋少爷死缠烂打和人交了个朋友,顺便倾情馈赠了音乐会门票。   男生在沈隋玉请求的视线中回了句“没看到”,话筒里的嗓音瞬间低落下来。   沈隋玉轻叹一声。   过于紧张导致嘴巴很干渴,他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罐橘子味汽水,打开一罐递给男生: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躲他?”   “和我有关系?”男生的视线在他手上顿了顿,接过来,垂着眼嗓音冰冷,“反正我只是一个不必知道名字的路人。”   沈隋玉一愣。   原来上次和林欢辞在医务室的对话他听到了。   但这句话他无从解释。   他在这个世界只会短暂停留,任务后完成自动抽离。剧情没有记录的人物他不了解,更没必要去了解。   倘若书页合上,大家都是纸片还好。若这个空间真的存续下去,留下的“沈隋玉”顶多是系统按照他过往行为生成的AI,还很可能对和他接触过多的角色进行洗脑,他的随意靠近只会产生伤害。   “抱歉。”沈隋玉道了一声。   他没法告诉对方,他的名字,自己到了后来在刻意不去记住。   男生仰头喝了口汽水。凸起的喉结明晰地滚动,侧颜如同炭笔勾勒。他沉了一口气:   “抱歉是什么意思。”   转过身,他目光中的危险和锋利第一次直白地投进沈隋玉眼底,“你装什么傻?上次明明看见了。”   沈隋玉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篮球场。男生的手机屏保。是他在编程竞赛现场捏的一只蓝色的气球小狗。   那天看到他心情那么坏,又知道是自己的原因,沈隋玉就想哄哄他。   他拿现场装饰剩下来的气球捏了一个小狗,拜托身边的志愿者给男生送了过去。   志愿者回来后他得到的答复是,对方表情太吓人了,他塞人手里就跑了。   所以发现他拍了气球小狗的照片还设成手机屏保,沈隋玉十分惊讶。起初有点开心,原来这小孩是喜欢的嘛。   但这丝喜悦很快沉入了水底,被汩汩淹没了。   “你知道那是我做的?”沈隋玉轻声问。他没让志愿者告知这个,怕对方生他的气不肯要,也不想再主动缔结联系。   “……”男生绷着脸,喀拉一声捏扁了手里的易拉罐。   “你喜欢我?”沈隋玉沉默了片刻,又问。   “……”   他把那副可笑的黑色眼镜摘下,换成自己常用的那副。银色金属衬着他清俊如美玉的脸庞,有种禁欲的冷酷。   “我有喜欢的人了。”他望着男生一字一顿,嗓音温和,“但你长得不错。愿意做小三吗?”   然后沈隋玉便平静地看着男生年轻俊美的脸出现愤怒的裂痕,黑得纯粹的眸底闪过错愕,不可置信,和极致的屈辱。   高二就提前录取的计算机系天才,所有的老师和同学都不放在眼里,怎么可能不骄傲。   他一定比别人更心高气傲,不可一世。   手背青筋暴起,男生呼吸沉重,攥紧的拳头似乎下一秒就要挥到他脸上。   最终猛地转身。   帮迪:“……宿主很会安慰人,也很会气人。”   沈隋玉:“是吧?”   慢吞吞地喝完最后一口汽水,视线右侧一个东西忽的砸了过来,他条件反射接住,虎口的伤震得轻微发疼。   沈隋玉垂眸,看到了掌心躺着一小盒创可贴。   .   歌剧的最后一段,男主人公对恋人的爱慕供认不讳,被判处死刑。恋人在刑场外一曲高歌后随之赴死,壮烈殉情。唱段悲伤不失力量,配上演员不俗的功力,堪称荡气回肠。   林欢辞从剧情里回过神,望向身边的人,呼吸一滞。   沈隋玉有些倦懒地靠在椅背上,白玉修长的手臂撑着头,面上没什么表情,气质和平日里有微妙的不同。   好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如画中人般不可捉摸,无法触碰,却惹得人更想凑上去,跪在他脚边犯贱。   他扑过去用力抱住了沈隋玉的腰。   “怎么了?”沈隋玉似是用手指拨了拨他的发,清润的嗓音自带一股疏离之感。   “学长,我,我是不是太任性了?”林欢辞心中涌上不知名的恐慌,语气放软,“我应该让你去看蒋征的演出的,对不起。”   点在发顶的手指果然顿了顿。   “没关系。我会和他解释。”沈隋玉说。   林欢辞眼底划过一抹暗色,忽然皱眉,埋在他胸膛深深嗅闻,抬头:“你身上好像有香水味。”   沈隋玉从来不碰任何香水,顶多是医院的消毒水味,或者洗衣液,再不济就是那该死的忍冬护手霜的味道。   青年原本搁在他发顶的手悬在了半空。   林欢辞一把抓了过来,盯着他虎口处那个小创可贴:“这里是怎么回事?”   沈隋玉沉默了片刻,把手抽了出来。   “你看得入迷,我刚才出去买了瓶喝的,是橘子汽水的味道。”他说,“开易拉罐的时候不小心划了一下。”   林欢辞盯着他没说话,片刻后重新捉住他的手腕,低头在虎口附近轻轻一吻:   “下次小心点,我会心疼。”   ……   沈隋玉送完林欢辞,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秋天夜里很凉,他远远瞧见昏黄的路灯下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手里攥着一束花,正瑟瑟发抖地抱着胳膊来回搓动,时不时焦躁地跺脚。   沈隋玉抄着口袋,慢慢走了过去。   “沈隋玉!”   蒋征看到了他,三两步冲了过来攥住他的衣领:“你居然真的不来看老子的演出,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你这个骗子!”   他的嗓音颤抖,像是直接从胸腔里掏出来的,裹挟着炽烈的怒火和委屈。   沈隋玉则是截然不同的冷静:“今天有事,抱歉。”   “放屁!你就是为了陪那个畜生!”蒋征吼道,“你之前说过,我的所有演出都会来看!”   “几岁时候的事了?”沈隋玉略一挑眉,扯落他的手指拯救自己的衣领,“你不会把小屁孩的话当真吧?”   “蒋征,我只是你的发小,不是你的父母或者恋人,你没资格要求我做这么多。”   什么父母?我有个屁的父母!我妈死了,我爸活着不如死了,你特么的是老子最重要的人!!!   蒋征松开了手,注视着青年略显疲惫的脸,强行压下怒火想好好和他谈谈——然而对方接下去的话,让他如坠冰窟。   “蒋征。我上次有没有说过,不允许你再侮辱他。”沈隋玉揉着眉心,冷淡且不耐烦。   空气里安静了许久。   “好,老子和你绝交。”   蒋征嘶哑着嗓子说出这句,抄起手边的花束,砸到了沈隋玉身上。   淡黄色的玫瑰花瓣飞溅,洒落一地。   滴滴。   【任务进度+50%】   等待视线中那身影彻底消失,沈隋玉叹了口气,弯腰捡起被砸得零落的花束,耐心地挑出还算完好的几枝。   他没署名,蒋征还能从一堆捧花里认出来他挑的那束,挺厉害的。   希望他以蒋父名义送的花篮,对方也能看到吧。 第16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他这是刺激性药物导致的喉咙发炎,声带受损。两周内尽量不要说话,注意饮食,护理得好的话或许可以康复。”   A大附属医院的单人病房里,沈隋玉听着咽喉科主任医师的医嘱,垂眸望向坐在病床上的人——林欢辞左边脱臼的胳膊打着绷带,脸颊上有一块青紫的痕迹,薄唇紧抿,对着他的侧脸倔强而脆弱。   怎么会这样?   沈隋玉摘下眼镜捏了捏晴明穴,头脑一片混乱。   “谢谢李主任,这段时间可能随时会麻烦您。”   “你不必跟我客气,我平日里没少受你父母的照顾。”李主任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像他这种情况,我觉得可以报警处理了。小沈你自己定夺。”   沈隋玉把医生送出病房,走回来弯腰仔细查看林欢辞其他地方的伤势:“还记得打你的人长什么样吗?能不能大概画出来?”   林欢辞摇头。   “我……太害怕了。”他原本清亮的嗓音变得嘶哑,“多亏……章赫学长路过……救了我。”   沈隋玉闻言往病房外望了一眼,拍了拍林欢辞的肩膀:“不要说话了,比赛还有一段时间,能好起来的。”   章赫随着他的走近明显变得僵硬,脖子上梗出一道青筋。   “谢谢你。”对他这个态度习惯了,沈隋玉礼貌发问,“你有哪里受伤吗?需不需要做一下检查?”   “不需要!区区几个小混混,我一根手指就打跑了。”章赫牛逼哄哄道。   沈隋玉沉吟,不知道是不是该夸他一句。   额。自己在嘚瑟个什么劲。章赫往病房里面瞄了瞄,咳嗽了一声:“那什么,你想不想知道他们是谁指使的?”   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部手机。   这是那些混混的?沈隋玉伸手过去,严肃道:“我去交给警察。”   “什么?!”章赫吐了一口老血,飞快收回手,“不行,我已经破解了!”   沈隋玉皱眉:“这是违法的吧?”   “违个屁的法啊!你跟混混讲法律?!”   那倒不是。“我担心你非法占有他人财产被处分,影响奖学金。”   章赫被狠狠噎住了。盯着面前一脸无奈的青年半天没答话。   直到察觉到某道令他脊背发寒的目光。   “不,不关你的事!”章赫别开视线,他明明没喝药,不知为何嗓子也开始发哑:“你是不是怕查出来是自己好兄弟,不敢面对?!”   沈隋玉总算变了脸色。   ……   一星期之后的蒋父生日宴会,是全文前半部分的高潮,也是沈隋玉任务中最重要的剧情点。   帮迪像往常那样蹲坐在沈隋玉的脑海里,甩着小尾巴:“宿主穿西装真好看。期待宿主进入下一个位面世界。”   沈隋玉:“嗯?”   帮迪:“任务进度达到70%之后就可以预览下一个世界了。宿主的身份是豪门霸总哦。”   沈隋玉:“……你看我早上吃的那颗鸡蛋像霸总吗?”   帮迪:“鸡蛋没有宿主帅气,当然不如宿主像。”   沈隋玉感受到了帮迪的努力,笑道:“你是不是在逗我开心?”   帮迪恢复了冷淡的机械音:“很明显吗?”   “知道为什么叫你帮迪吗?”沈隋玉给自己打领带,对着镜子眨了眨左眼,“因为小猫是世界的创可贴。”   “可我觉得宿主不适合养猫。”   “?”   帮迪慢吞吞解释:“因为你是深水鱼。”   沈隋玉:“……”   他要剥夺系统管家讲笑话的权力。   虽然很嫌弃,但沈隋玉眼底多少带上了点笑。帮迪感到了一丝欣慰。   宿主这几天的心情不好,它都看在眼里。提及下一个世界也是在激励宿主,任务马上就要完成了,不要在意那些崩坏的剧情。   ——连主角受被毒哑的逆天桥段都出现了,如果真是蒋征干的,那他接下去吃什么苦头都是自作自受,宿主心软绝对会被严惩。   如果不是……   没有这种如果。位面世界自会修正某些跑偏的剧情。   帮迪再次庆幸起了宿主情感波动值较低,而且看他上次那么冷静地和蒋征决裂,一定做好准备了。   .   蒋父的生日宴会一向是一个以蒋家为中心的商业社交活动,沈隋玉这些小辈会看在家长的面子上参加,但通常不会成为焦点,除了蒋征。   沈隋玉一进门就瞧见了被众人簇拥在大厅中央的蒋大少爷,一身精心剪裁的深灰色西装,酒红色衬衫,抓了个大背头,英俊潇洒又狂放。   二人远远对视了一眼。   沈隋玉面无表情地别开视线。   蒋征脸一黑,恶狠狠地喝干净了杯子里的酒。   把替父母准备的礼物交给管家,沈隋玉准备找个安静的位置呆着,视线扫了一圈,在角落里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在所有来宾里都尤其年轻的男生靠在墙边,身着正装的样子很陌生,沈隋玉盯着瞧了好一会儿。   一位高挑优雅的女子走到了他身边,端着酒杯主动和他交谈。   沈隋玉认出来了,是蒋征的表姐,蒋征妈妈的侄女,曾沐——她目前在蒋父手下工作,很有希望成为集团未来CEO。   沈隋玉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之一就是找她。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抬脚向两人走了过去。男生很快瞥见了他,原本懒散的身姿微微站直,面色陡然一冷。   啧。他现在真是到哪都不受欢迎啊。   “喂!你是沈拓的儿子?”   沈隋玉没走两步,肩膀被人从身后粗鲁地抓住了。   回头,他看见一位四十岁左右西装革履的男士,赤红的面庞带着醉意,大概是刚看过沈隋玉在管家那登记的名册。   “沈拓”是他这个世界里身为胸外科医学界泰斗的父亲,同时也是他现实中亲生父亲的名字。   “我是。”即便从未见过面,沈隋玉对此也坦然承认,“请问您……”   一杯红酒猛地泼到了他脸上。   “自己的儿子倒是养得很好,我儿子呢?!让你爸那个杀人犯还我儿子的命!”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沈隋玉没来得及躲开,脸上身上被泼得都是红酒,眼镜镜片前模糊一片。   男人攥住他的衣领还想动手,一人飞快跨步过来,“砰”地撞开那醉醺醺的人,把他挡在身后。   “你TM干什么?!”   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看向了这边。夹杂着窃窃私语。   沈隋玉听到了蒋征怒不可遏的声音,瞧见他高高举起的拳头,赶紧伸手按住。   蒋征狠狠咬牙。   知道场合不适合,他改成把人往外用力一推:“哪来的醉鬼敢来这里闹事,滚出去!永远别进蒋家的门!”   沈隋玉却从他身后站了出来。大脑飞快浏览信息,纤薄的眼皮下眼珠在轻微颤抖。   “刘患者的家属是吗?”擦干净镜片上的酒渍,他重新戴上,目光毫不退让地直视过去,“上半年我父亲对您的儿子进行了心脏移植手术,手术是成功的,最终去世的病因是排异反应导致的其他病症。”   “狗屁!就是你爸水平太差!我儿子手术后一个月就没了!庸医!杀人犯!”   能出现在这个场合的都不是普通人,男人敢找沈隋玉麻烦就是当他只不过是医生之子,放他们这些企业家眼里根本不够看。刚刚蒋征站出来的时候他慌了一下,这会儿听到沈隋玉的“狡辩”,酒精再一次侵蚀了理智。   蒋家的保镖在蒋征的示意下赶了过来,但沈隋玉纹丝不动,神色语气都比平时冷肃数倍,长身玉立站在大厅中央,分外夺目。   沈隋玉脾气很好,但身为医生的“父母”毫无疑问是他心底的逆鳞。   “病人出现心力衰竭二期临床症状的时候还带他出席酒会,甚至私底下给他吸二手烟,加剧病情的恶化。这些,也要怪罪到我父亲身上吗?”   “扩张型心肌病至今没有有效的痊愈手段,我父亲每救治一个病人都是在创造奇迹。如果您觉得程序不合规,可以找到相关部门申诉,如果只是单纯泄愤,私下找我也可以。但如果污蔑我父亲是杀人犯——”   他略微提高了音量:“请您立刻道歉,否则我会将今天的一切提交警察局。”   偌大的蒋家大厅鸦雀无声,包括蒋征。他太了解沈隋玉了,深知此人一旦动了真怒,下了决心,那天塌下来都不可能动摇。   男人脸涨成了猪肝色,瞪着青年又怒又惧又恨,壮实的身躯狼狈固执地抖动着。   “刘总。”   蒋家另一个管事人曾沐见状,笑着走过来圆场。今天是蒋父的生日,她不想事情闹得太难看,“刘总,要不这样吧……”   “道歉。”   一道清冽磁性的声音不由分说打断了她。   男生拿着手机,屏幕朝外。简简单单一句话,让男人脸色瞬间煞白——“否则这段视频会出现在你公司的官网。”   他另一只手抄着口袋,姿态随意,相貌却极其出众拔群,高大的身材无形中带来恐怖的压迫感,在这片区域罩下阴影。   蒋征好奇往手机屏幕上瞟了一眼,咋呼开了:“不是吧朋友,你黑了我家监控?!牛逼啊!”   曾沐:“……”这种话不要说出来啊蠢蛋。   男人只得硬着头皮道歉,落荒而逃。   曾沐安抚了其他宾客,等到大家的交流恢复了常态,然后才回到这三位年轻帅哥身边,目光好奇地来回打转。   风暴中心的沈家公子沉默不语,低着头擦眼镜。蒋征抱着胳膊一副拽样,实则在用眼角偷瞄旁边的人。至于最后一个,皱眉盯着沈家公子沾满酒渍的衣领和下巴,看起来很不爽。   “小征,带你的朋友去换衣服吧。”曾沐善解人意道。   蒋征冷冷哼了一声:“谁和他是朋友,他光着又关我屁事。”   “……”曾沐:刚才少爷您那疯狗样是没人看到还是怎么的。 第17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最后是曾沐亲自陪沈隋玉去换的衣服——在蒋大少爷的衣柜里随便选了一套。   沈隋玉换好衣服从更衣室出来,曾沐仍旧保持着他进去之前的姿势靠在墙边,纤秀的手托着下巴,目光幽幽盯着他:   “真是让我大开眼界。想不到沈医生的公子会对这些了如指掌,好像蒋氏在你面前是透明的。”   “放心好了。”沈隋玉笑着整理领带,“我对贵府和贵集团没有兴趣,只是凑巧知道的信息比曾小姐略多一些。”   “不放心也没办法啊,你的脸太有迷惑性了,很难不相信你是好人。”曾沐说,“即便你不告诉我那些‘好处’我都愿意答应你。但我很好奇,蒋家这俩少爷……你到底是站在谁那边的?”   为了蒋征的事特意跑来找她,还拜托她给林欢辞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让他摆脱私生子的名声。如此悉心周到却毫无所求?   曾沐的理智认为绝不可能,可看着眼前清俊温雅的青年,她还真就怀疑不起来。   “曾小姐都知道不可信,怎么还会上当?”沈隋玉慢条斯理道,“我是渣男,站中间。”   “哎呀讨厌。”曾沐被逗笑了,笑盈盈地过来挽住他的胳膊。   “那,那个更年轻的小帅哥呢?和你应该也很熟吧。我很想把他招揽进我们公司,但太多人抢他了。郑氏的老总还想把他当继承人培养呢。”她望着沈隋玉,语意含蓄,“或许你可以帮我美言几句?”   沈隋玉意识到她指的是谁,唇角的笑容凝滞一瞬,眼睫垂落:“抱歉,我和他……不熟。而且这种事情还是让他自己做决定更好。”   他哪还有脸去管那小孩的事,刚才他站出来帮自己就够让他无地自容的了。   曾沐的目光在他的侧颜上转了一圈,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好吧。”   两人绕过二楼的走廊走到台阶上,听到了下面传来的躁动,曾沐探头瞧了瞧,美眸倏然眯起:“沈公子,你看我说什么。林欢辞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沈隋玉俯视着下面的场景,微微皱眉。   “你说他不在意蒋总儿子这个身份,我看他倒在意得很。”曾沐嗓音愈发冰冷,“也就只有蒋征这个蠢蛋,还在没完没了和他老子吵架,不知道把该拿的东西拿在手里。”   “所以请你帮他拿好。这里有一半是属于你姑姑的,对吗。”沈隋玉垂眸望了过来,隔着镜片,那双琥珀色的桃花眼温润清亮,能看穿她所有的野心。   “况且,林欢辞就算有意这个身份也没错。我会尽量劝阻,其他就拜托曾小姐了。”   沈隋玉说完,把她的手轻轻从臂弯里拿出来,自己快步走下了楼梯。   曾沐是这本小说后半段真正的大反派——在蒋征残废,自暴自弃之后,林欢辞成了蒋总唯一也颇为看好的继承人,曾沐对他百般针对。下场毫无疑问很惨。   沈隋玉今天来找她,就是为了避免日后的这番争斗。曾沐不坏,她只是想守住蒋征妈妈留下的东西,同时成全自己的抱负。   他在蒋征音乐会上发现的疑似割坏蒋征琴弦的人,就是她的助理。沈隋玉问起这件事,她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理由是希望蒋征不要醉心那些无用的东西,来和她一起掌控蒋氏。   这种做法无疑独断且自私,但原剧情里本没有这一段。她说林欢辞让她感受到了威胁,所以不得不逼蒋征一把——林欢辞再怎么说都是蒋父的亲生儿子,她争不过。   沈隋玉起初不明白她的紧迫感从何而来,于是便看到了大厅里的这一幕。   林欢辞挽着他的母亲出现在了蒋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也引出了一直不曾现身的这里真正的主人。   女人年过四十却仍旧美貌,笑容浅淡,温声细语,散发着脆弱惹人怜惜的气质。蒋父见到了怎么可能不心软。   此时旁边怒发冲冠的蒋征就变得极其刺眼。   “蒋征。不许对客人没礼貌。”久居上位的男人不怒自威,一字一句如雷霆万钧,“听说你刚才冒犯了刘总,稍后自己登门去给刘总赔罪。”   “不可能!”蒋征被林欢辞刺激得失去了理智,按捺住脾气没有轰人已够不容易,再一听到这个要求瞬间爆发,“他来这里撒野,侮辱我的朋友,我凭什么给他道歉!”   “住口。”蒋父喝道,“这不是你失礼的借口!能来这里的都是我的客人,你没有资格对任何人发脾气。”   蒋征的所作所为在他口中轻飘飘化作一句“发脾气”,就像不懂事的小孩,他的怒火和委屈丝毫不重要,比不上一丁点蒋家的体面。   所以他也不想给这个所谓的父亲体面了。   “客人?”蒋征冷笑一声,抬手指向安静站在旁边的林欢辞二人,“——包括他们吗?他们怎么能叫客人,我妈还在的时候你就想把他们变成主人了吧!”   望着蒋父阴沉下来的面孔,他自心底发出一声畅快的讽笑,嗓音骤然发狠:   “我就不该给你准备狗屁生辰贺礼,我就该给你送一个避孕套!让你少TM到处发情留野种!”   全场哗然。   蒋父怒极,手臂扬起,一巴掌狠狠扇到了蒋征脸上!   “啪!”   蒋征的头歪到了一边,倔强地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蒋父还要再打,一个人从台阶上匆匆冲过来,把蒋征往旁边一推。   他被扑得踉跄了两下,眼睁睁看到那巴掌险些落在青年的后脑,指尖刮到,他眼镜掉了下来。   “阿玉!”蒋征愣了一拍,失声道。   旁边的林欢辞反应极快,冰冷和讥笑瞬间收敛,跨步过来扶住了沈隋玉,弯腰替他捡起眼镜。   蒋征的脚步僵住。   沈隋玉伸手想要回自己的眼镜,林欢辞不给,站到他面前亲手帮他戴上。   视线重回清明,沈隋玉看到了对方含情脉脉的双眼,眼底是藏不住的疯狂和固执,还有一丝丝卑微的恳求。   “小辞,这位是……”他身边那位女人柔声开口。   “妈妈。”林欢辞顺势挽住了沈隋玉的胳膊,手指扣得很紧,同时看着蒋父道,“这是我男朋友。”   即便盛怒中的蒋父,听到这话都诧异地扫了一眼蒋征。   这二位的关系所有人都有目共睹,怎么可能蒋大少爷挨了巴掌也要护着的人,是那个私生子的男朋友?!   更无数道视线集中在了沈隋玉身上,其中有一道存在感极强,让他分神往某个方向飘了一瞬。   帮迪忍不住催促:“宿主,快承认。”   沈隋玉敛去所有情绪,对着林欢辞的母亲点了点头:“阿姨好。”   蒋征的脸彻底灰败下来。   他没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蒋家,不顾蒋父和任何人的喝止。   林欢辞看着他的背影,心底涌出无边的畅快,然而下一秒,他握在青年胳膊上的手却被人施了力挪了下来。   他抬眸对上了沈隋玉的目光,瞳孔骤缩。   “你嗓子还没好全,怎么不听医生的话好好静养?”沈隋玉拍了拍林欢辞的胳膊,语气十分平静。   “我……”林欢辞想解释,却完全开不了口。   “蒋伯父您好。”沈隋玉也不再看他,垂眸理了理表情,“刚才蒋征和刘总的口角是因我而起,如有必要我会登门道歉。但如果蒋征连一个公然在贵府耍酒疯的人都无力制止,我觉得这才丢了您和蒋大少爷的脸。”   他的父母和蒋父也熟识,这番说辞让蒋父面色缓和了一些。   “生辰贺礼是蒋征精心为您挑选的,我亲眼所见。刚才那些都是他的气话,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说完这句,沈隋玉略一欠身,“我代我父母祝您生日快乐。”   随后,他追着蒋征的步伐离开。   林欢辞如坠冰窟。他垂头望着自己空落的掌心,眸底暗色翻涌。   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唰地一白。   “宿主,你冷静一点。”   “宿主!主角受在后面喊你。”   “宿主,宿主你想想他对主角受做的事,你会受惩罚的!”   “……”   脑海里,帮迪的告诫接连响起,是沈隋玉第一次听到它如此焦急的口吻。   “那不是蒋征做的。”   疼痛已然侵袭,沈隋玉深一脚浅一脚地出了蒋宅,却仍旧耐心地和帮迪解释,“我相信他。”   你相信没有用啊!   故事的主角是林欢辞,就算有隐情,系统也只会让读者站在他的视角。他此刻就是一个被蒋征欺负的受害者,看着沈隋玉为了追发小把他扔在原地。   帮迪看到宿主惨白的脸色,强撑的步伐,一层一层往外冒的冷汗,恨不得化出实体拦住他。   不是情感冷漠吗?那天不是都绝交了吗?!   但帮迪不知道,沈隋玉在那日听完蒋征演奏大提琴时就下定了决心——绝对,不能让他的手出事。   他以蒋父的名义给蒋征送了花篮,又提前通知曾沐让她留心蒋征准备的生日贺礼,就是为了改变原剧情里“蒋征给父亲送避孕套”导致的矛盾爆发。   但林欢辞带着母亲出现示威,以及因他而起的刘总的闹事还是推向了这个局面。   沈隋玉不怪林欢辞,就算是私生子,他也有为自己争取的权力。   他只要护好蒋征就行。   和剧情里一模一样,他在追出又一个转角之后,看到了和拎着铁棍的混混们扭打在一起的人。   这一次的陈鑫不再是误伤,他认准了蒋征,狰狞的脸面露凶光,举起手里的铁棍高高砸下——   沈隋玉忍着几乎让他抽搐的剧痛,拼劲最后一丝力气冲了过去。   “砰。”   铁棍和骨头相碰,颅腔内一片轰鸣和暗红血色,沈隋玉感受到额前温热的液体,失去了意识。   “阿玉!”被偷袭的蒋征猛地回头,正看见青年被砸中脑袋,所有感官都被放大,耳边眼前是真空般的慢倍速,只剩下那张鲜血流淌的脸。   蒋征目眦欲裂,不管不顾转身——一双手抢先他护住了沈隋玉,凶兽般掀翻了周围几人,将人紧紧抱在怀里。   看到来人是谁,蒋征的神经一松,急切叫道:“别管我,你快送他去医院!”   对方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   蒋征很快注意到,男生的神情极其不对劲,那是一种状若癫狂的平静,他深黑的眼眸死死盯着怀里的人,除了他什么都看不到了。 第18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周翊珩一直觉得自己患有失忆症。   他记不住很多事情,过去的记忆和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虚化的,如同活在梦里,只有一个声音一遍遍在心底强调:   “你要变得很强,领先很多人,才能得到他。”   得到谁?   周翊珩不知道,他如那句话所说地尽全力变强,不知疲倦,仿佛毫无止尽。突然从某一天起,他开始频繁地头疼。   包覆着他的那层薄膜被撕了开来,很痛,但令人雀跃,他的世界一下子变得清晰——从那个人跘了一跤跌进他怀里,按着他的手臂一脸迷茫地问“能不能帮我找一下眼镜”起。   黑暗里青年的呼吸若有似无,卷起他胸腔内的风暴。   “你是谁?”他按着太阳穴震颤的神经,问。   “大三临床医学,沈隋玉。”   沈隋玉。   像游离在这个世界之外的孤魂,周翊珩曾经对外界的一切都不甚在意,感官也如同退化了一般,麻木而迟钝。   但被这个人触碰就极为敏锐。哪怕只是微凉的指尖轻轻蹭过他的手背,冰冷的血液就会化成灼烈沸腾的岩浆。他呼吸时白衬衫下胸膛起伏的幅度,鸦羽般的睫毛轻微颤抖,在他眼里都纤毫毕现。   他坐在长椅上捏着一片银杏对他笑,周翊珩的脑海便响起轰鸣,喷薄的情感裹挟着无数罪恶的念头爆发,被竭力遏制。为此甚至有将自己剖开的冲动,才能让五脏六腑燃起的热度散去。   他的喜欢如同朝圣,再疯狂再炽热都必须留给自己,否则一定会冠上渎神的罪名。   周翊珩发现他见不得这个人受伤。   起初他被足球砸晕在球场上,他把人抱起来,心脏史无前例地感到了抽痛。   后来见到他一点点沾血的唇,都窒闷得难以呼吸。   为什么要流血?   能不能保护好自己,别让任何人伤害你,别为任何人伤害自己。如果不行,那能不能允许我来保护你。   沈隋玉。   隋玉……哥……   哥哥!   青年被铁棍击中晕倒在他面前,神经剧烈震颤,惊慌恐惧愤怒的情绪搅成一团可怖的黑雾,彻底侵蚀了他的理智。   这不是第一次了。   上一次他倒在马路中央的血泊里,苍白虚弱地躺在急救室的病床上,满脸是血,好像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周翊珩无意识地发了疯。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站在离蒋家不远的一条巷子里,地上躺了一堆人,胳膊和腿全都拧成了不科学的角度。   一通电话把他唤了回来。   周翊珩摸了摸裤缝,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对方掉落的打火机,点亮,止住轻微颤抖的手。   许久之后,没有焦距的眼底彻底变得清明。   蒋征废了好大劲找到这个隐蔽的地方,老远瞧见了靠在墙角的高大男生。他指尖夹着一支烟,橙红的火光在锋利幽暗的眉眼间跳动。   “我靠!”蒋征瞧见那一地惨状,顿觉大快人心。也不计较之前男生掐着他脖子喊他滚,连沈隋玉的衣角都不给他碰一下的仇了。   想想还有点后怕来着。   “你你你,你可以啊!”他小心翼翼地拍了拍男生的肩膀,“放心,老子来善后,给这些家伙通通打包送进局子。”   周翊珩无所谓,只问:“隋……他醒了?”   “醒了醒了。没伤到骨头,缝了几针,有点脑震荡。妈的头皮出血太吓人了,我心脏差点停了!”   男生没说话,缓慢抽了一口烟,缭绕的白雾遮挡了他俊美的脸。   “你这千万不能给阿玉看到啊,他很讨厌别人抽烟,会发飙的。”蒋征说。   “嗯,我知道。”周翊珩应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勾了勾唇角。   这是蒋征第一次见到他笑。还没来得及吐槽,就发觉对方撩起眼皮打量着他问:“你叫蒋征?”   他大惊:“你才知道我叫蒋征?!”   周翊珩不置可否。他掐灭了只燃了一小截的香烟,直起身离开:“其他人我一般不关心。”   不过你是他的朋友。   “……”蒋征在后面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   “宿主,你太冲动了。在位面世界死亡会直接导致任务失败,你差点功亏一篑了知不知道!”   沈隋玉脑袋缠着纱布,躺在病床上听帮迪絮絮叨叨。   “都说了是轻伤,别担心。”沈隋玉好声好气地哄它,“起码结局是好的,蒋征肯定再也不会和那些人有交集了,毒点剧情不就消失了?”   “瞧,任务进度变成95%了。”   可是明明有不伤害自身的方法,简单到他只要什么都不做就行。   帮迪气恼:“值得吗?他只是一个炮灰。”   它还以为宿主足够冷静理性,现在看来,他简直是冷静理性地去做傻事!   “值得。”沈隋玉答得干脆,眼睫垂落,泛起一点温暖的笑意,“还记得吗?我说过,他很像我一个朋友。”   帮迪顿了顿:“……谁?”   “我真正的发小。奇怪,之前居然会把他忘了。”   “但他不是什么大提琴家,是个业余的键盘手,理想是组乐队。我的钢琴就是跟着他一起学的,他是个笨蛋,学得没我快就耍赖,要我给他陪练。”沈隋玉兴致勃勃地介绍,“他还给你铲过猫砂呢,当初给你绝育也是他带去的。”   帮迪:“我?”   沈隋玉:“嗯……我养的银渐层小猫,帮迪。”   “……”   “直到大学我们关系还是很好,哪怕不在同一所学校,他每周也都会横跨半个城市来找我。”   “可惜……不记得后来为什么走散了。”   嗓音低缓下来。他仍旧没能记起二十一二岁之后的事。   帮迪的思路被他带偏了,疑惑道:“你怎么知道后来走散了?”   他习惯性地摩挲着右手腕处光滑的皮肤,手指顺势覆上胸口,沈隋玉侧过头望向窗外晴朗的天空:   “因为我想起他的时候,这里很难过。”   .   脑震荡需要静养,沈隋玉没醒多久就又睡了过去。   再次睁开眼,外面的天已经黑了。一个人影坐在他的床头,抚摸着他的脸,一声不吭地盯着他。   “欢辞?”刚睡醒的嗓音微微沙哑,沈隋玉发现他对这种毛骨悚然已经有点习惯了。   且疲于应对。   “为什么。”对方的嗓音比他更哑,透着诡异的温柔与平和,“学长为什么要为了他受伤?你就那么在乎他?”   他的手指很凉,贴着沈隋玉的脸颊像某种细长的爬行动物,似乎在寻找一个缝隙钻进他的血肉深处。   沈隋玉心头弥散上淡淡的失望和无奈,叹了口气,对他撒谎:“我以为……是那些混混给你灌的哑药。”   房间陡然安静下来。   沈隋玉听到了林欢辞沉重的一呼一吸,和嘶哑崩溃的哭腔。   “别哭。”他撑着床坐起来,“你把灯打开,我有话和你说。”   林欢辞去开了灯,几乎以跪姿趴在了他的床边:   “学长,你是不是怪我去了爸爸的生日宴会?我本来不想去的,可是……不去我就永远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你很介意这个身份?”沈隋玉问。   林欢辞仰头看他,眸光湿润:“我怕你介意。”   “我怎么会介意。做那种人的儿子有什么好?你也看到他对我什么态度了。你就是你,比‘蒋总的儿子’讨喜得多。”   他没戴眼镜,弧度勾人的桃花眼垂落下来,像俯首的神像。   林欢辞着了魔,盯着他喃喃道:“好。那我不要他做父亲了。”   嗯?这么爽快?   沈隋玉想起曾沐和他说过的林欢辞背地里的筹谋,有点不信:“那……阿姨会不会不开心?”   “无所谓。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选择。”   他的语气依旧很漠然,甚至带上了一丝冷,眼里除了病床上的人什么都看不到。   沈隋玉眯着近视眼打量他一番,感觉琢磨不透,只得继续道:   “我考虑过了。你唱歌这么好,以后肯定能成为大明星。私生子的身份不利于你的发展——如果你和阿姨都愿意,我会拜托曾沐曾小姐给你安排一个合适的身份,不会像现在这样受人诟病。”   林欢辞痴痴的:“我更想做你的狗。”   沈隋玉:“……”   他当没听见,清了清嗓子又道:“蒋征之前那场音乐会表现得很不错,收到了国外好几所音乐学院的offer,我猜他应该会去的。”   这番话说完,林欢辞的呼吸一滞,眼神总算有了波澜。   “蒋征是我的发小,我的好朋友,和恋人是截然不同的关系。”沈隋玉的嗓音舒缓而诚恳,“你可以理解吗?”   林欢辞沉默了一会儿,抿了抿唇:“……嗯。”   他当然可以。这么简单的道理怎么可能理解不了?   朋友而已,同学而已,病人而已。   滴滴。【剧情进度99%】   沈隋玉心中一松,他知道无论对方心里如何想,表面上这关是过去了。   他起身想去趟卫生间,眼镜戴上,伸脚去够拖鞋,林欢辞膝盖一挪捞住了他的左脚。   沈隋玉吓了一跳,差点踹到对方。   “学长。”摩挲着掌心白皙清瘦骨骼优美的足,林欢辞抬头,“你真的不怪我吗?”   终于清晰地看清了对方的眼眸,那双眼中深藏着浓浓的恐惧和不安,沈隋玉明白他指的是什么。   他不点破,只缓缓摇了摇头。   没那个必要了。   湿热的呼吸印在他的脚踝处,如接吻般缠绵悱恻。   林欢辞的嗓音像干涸枯竭的土壤,用尽最后的营养绽放出一句深深扎进心底的话:“我真的好爱您。”   .   沈隋玉走进洗手间,飞快锁上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有点累。   而林欢辞还想要留下来陪房,他该怎么拒绝呢?   “强硬点会被惩罚吗?”他有气无力地问。   脑海中,帮迪抖了抖耳朵,坐得很端正。   “怎么了?”   帮迪:“宿主你回头。”   “?”   蒋征给他安排的是有独立卫浴的VIP病房,大半夜的,这话属实有点吓人。   沈隋玉微微一僵,正要动作——一条结实劲瘦的胳膊从他腰后搂了过来,带着他转身,他抬手向后一顶,男生闷声吃了这一记,另一只手掩住了他要说话的唇。   “嘘。”   年轻俊美的面容出现在咫尺的距离,斜长的剑眉因疼痛微拧,深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如墨玉,如顽石,涌动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你,你在这里干什么?”沈隋玉拉下他的手腕,惊讶过度失了声,几乎是用口型质问。   周翊珩低头,在他唇角轻轻一蹭,嗓音低沉似有若无,沈隋玉耳畔却犹如擂鼓重击——   “来做哥哥的小三。” 第19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沈隋玉受的震撼太大,僵在原地一动没动。余光瞥见男生摸出手机随便划拉了两下,外面的林欢辞就接到一个电话急着要离开。   他还过来拧了卫生间的门,沈隋玉条件反射向前一弹,正好贴到男生怀里,被搂住后腰安抚地拍了拍。   “不是锁门了么,怕什么。”男生在他的耳畔继续用那音量低语,“快让他滚。”   “否则我就在这里亲你了。”   “……”   沈隋玉腹背受敌,最敏感的腰身被牢牢圈住,只得匆匆应付了林欢辞几句,等到外面彻底没了动静,他回过神,偏头垂眸,发现男生下巴压在他肩上,就这么近距离地盯着他看。   他比沈隋玉略高了几公分,做这个动作需要微微弯下脊背,肩膀又很宽,和平日里的样子反差极大,显得格外乖顺。   沈隋玉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抬手把人推了开来。   “你先出去。”   他面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温和。男生挑了挑眉,听话地离开了卫生间。   沈隋玉出来之后脸和刘海都沾了水,鬓发湿漉漉地贴在雪白的颊边,像宣纸上的两弯墨色。   一紧张就洗脸的习惯还是没变。   周翊珩勾了勾唇角,弯腰抄着他的腿把他抱了起来。   他动作太快太自然了,沈隋玉还没来得反应就已经被放在了床沿。男生拉过一旁的椅子和他面对面坐下,变成了略低于他的海拔。   沈隋玉皱着眉,不知道该先怪他抱自己还是刚才躲洗手间吓他。   “……蒋征说你去找那些家伙算账了,是真的吗?”最后一个都没能责备出口。   周翊珩应了一声,轻描淡写:“差不多。”   “万一你也受伤了怎么办?那些人都是无可救药的坏蛋,没必要。”沈隋玉起初还是温和地劝说,可一对上男生深邃的眼眸,他顿了顿,别开了视线,“况且我的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做什么我都……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男生的语气仍旧淡淡的:“知道。”   知道?“那你还……”   注视着青年绷紧的侧脸,周翊珩勾唇:“刚刚不是说了,我可以做——”   “不许胡说!”   沈隋玉脸色一沉,飞快从床上下来,捂住了男生的嘴。   他扑得有点急,男生连人带椅子都往后倾了一下,左膝压在对方腿间,清朗如画的眉眼染上了怒色。   周翊珩伸腿稳住椅子,双手扶住他的腰防止他摔——掌心的腰身很窄,柔韧有弹性。隔着薄薄的病号服布料,明显觉察到青年抖了抖。   他就当没发现,仰起脸由着沈隋玉按,直到对方自己松开手。   “生气了?”他顺势握住了青年的右手。   手腕骨骼清瘦,肤色白皙细腻,如一截上好的美玉。周翊珩的目光在上面定了定,眼底划过一丝痛惜。   沈隋玉没能觉察。   他垂着眼眸不知在看哪儿,半晌,轻叹一声:“对不起。”   这个位面世界接触过的人里,沈隋玉最对不起的就是他。帮了自己那么多次,自己却无以为报,还对他说过那样过分的话。   “帮你那些都是我自愿的,你有什么可抱歉的。”   男生如同拥有读心术,精准地看穿了他的心思,斜长的眉一挑,“怎么,就允许你无条件对别人好,不允许我无条件对你好?”   沈隋玉微微睁大了眼眸,神色愣怔。   “如果真的在意……”腰间的臂膀收紧,那张攻击性极强的脸贴了过来,高挺的鼻梁挨着他的腰腹,声音闷了进去,“哥哥奖励我一个吻,可以吗?”   “……”   哥哥?这小孩为什么要喊他哥哥?   而且为什么总是要吻做奖励,一个吻真的能偿还这些,而不是加重伤害吗?   理智告诉沈隋玉要拒绝,可腰身被触碰让他骨头发软,血液温度上升,丧失了思考的能力。他隐约记得自己抬手摸了摸对方后脑的发,随即被再次抱起放在病床上。   “别担心,你不会伤害我。永远不会。”   男生俯身,双手按在床沿,离他的脸庞只有咫尺之距。那双凤眸极黑极深,仿佛要把他吸进去。   “不同意也没关系。”手指一勾摘下他的眼镜,周翊珩嗓音已彻底哑了。   沈隋玉垂着纤长的睫毛,还是一动没动。   于是男生笑着亲了上来。   他的唇很干燥,有一处死皮翘起,蹭得沈隋玉略有些痒,细微的电流自唇间泛起,整个大脑都酥酥麻麻。   他亲得很慢,很小心,温柔而眷恋,冷冽的柑橘香丝丝缕缕地在呼吸间交织。最后,张开嘴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力道很轻,像是在对待极其珍视的宝物。   “哥哥答应我。”周翊珩闭着眼平复呼吸,像是在竭力压制着什么,“要记住这个吻。”   剩下的,他以后再来讨。   说完,周翊珩蓦的起身,转过去背对病床。   沈隋玉回过神,戴上眼镜缓慢地抬头,顺着男生高大笔挺的肩背,望见了红如霞光的耳根。   ……嗯?   明明是自己要亲的,亲完居然害羞了?   片刻后,男生转了过来,神色已然恢复如常:“咳,下周末校足球队比赛,你来看好不好?”   沈隋玉扶了扶眼镜,没懂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   “当初喊我入队的时候说,学生会长会来做拉拉队。呵呵,是诈骗吧?”   语气虽冷,细听其实在撒娇。   沈隋玉心想,这小孩今天笑的次数比之前加起来都多。   挺可爱的。想撸毛。   周翊珩眯了眯眼眸,弯腰凑近:“怎么不说话,在想什么?”   沈隋玉盯着他的脸沉吟。   “这个?”   那么一大只在他面前蹲下身,握着他的右手腕轻轻一吻,随后放在了自己脑袋上,指尖正好落在左边那个发旋中央。   .   林欢辞从学校又急匆匆赶回医院,在门口看到了一个无比刺眼的身影。   高大俊美的男生站在黑暗中,指尖燃着一点猩红火光,轮廓立体如刀劈斧凿,和其他人仿佛不在一个世界。   他……他来干什么?!   林欢辞戒备心骤起,向上一瞟住院部,顿时就要往里面冲。   “砰。”   膝盖重重触地。   眼前天旋地转,他还没看清楚对方是如何靠近,身体便无法控制地跪倒在地。一道冰冷的嗓音从上方落下来,犹如地狱的修罗判官:   “你以为我还会再让你见到他?”   林欢辞心头恐惧弥漫,他张嘴想要呼救,却发现来来往往的人群没有一个往这边看,他好像被强行拖进了一个怪异的时空,从现实中剥离。   “他不怪你,不代表你不该死。”   周翊珩攥住他的发,手腕用力,砸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头破血流。   “顺便告诉你。”他的语气带上了一点笑,吐出的字句反而更让林欢辞崩溃,嘶吼着挣扎,恨不得扑上去杀了他,“——我和他接吻了。”   “就在刚刚。”   ……   “咔嚓咔嚓。”   病房里传来轻微的削苹果的声音。   “嘶——”   心不在焉拿着刀的人一不小心削到了手,痛呼一声回过了神。   “不,不好意思,我重新削一个。”章赫匆匆忙忙起身,把沾了血的苹果放到一边,又拿起另一个。   沈隋玉靠在床头一脸无语:“我不喜欢吃苹果。”   “啊?”   “去给伤口消毒,然后拿个橘子给我就行。”   “哦哦,好。”章赫草草洗了个手,忙不迭又去拿果篮里仔细挑了个最大最好看的橘子。   一转头,刀尖上插着的一块水灵灵的苹果递到了他面前。   沈隋玉娴熟地削完苹果最后的皮,切下一块干净的,对着章赫抬了抬手:“别浪费。”   章赫的表情可以用惶恐来形容,以一个很诡异的姿势躬身弯腰,小心翼翼地凑过来,把那块苹果咬进嘴里。   “……”沈隋玉把剩下的塞给他,换成自己喜欢的橘子,“说吧,找我什么事。”   听闻校草大人受伤了,这些天来看望他的人一波接一波,病房里的鲜花和水果几乎都要堆满了。   但章赫的确是个大意外。   他站在原地低着头,缓慢地咀嚼完嘴里最后一点,回味许久,方才深深沉了一口气:   “你能不能……别和林欢辞在一起?”章赫的脸憋得有点红,“他配不上你!” 第20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如同大脑内提前设好了一道程序,章赫见到林欢辞第一面起就对他有好感。   这个学弟容貌出色,歌唱得好听,更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都说计算机系最拽的新生是那个提前录取的天才,章赫一直觉得是林欢辞。   毕竟那个姓周的只是冷漠不搭理人。林欢辞看别人都像在看狗,他是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俯瞰众生的那一个。好像所有人生来都该围着他转。   或许就是这种气场让章赫入了迷,心甘情愿乃至失去理智地为他做一些事。   比如说在备受大家喜爱的校草大人兼学生会长来计算机系上课时黑了他的课件。   章赫知道这很过分,可林欢辞说,沈隋玉的朋友曾经调换过他的伴奏,他不过是以牙还牙。他会在问题被大家发现之前出面解决,只是想吓一吓了不起的校草大人。   他说得太有道理了,拜托自己的姿态又那么好看,章赫实在无法拒绝。   结果就出了岔子。   章赫就坐在隔壁自习室,看着被反入侵而失去控制的电脑,手脚一阵发凉。他不能怪罪林欢辞,要怪就怪他自己技术不够精,输给了那个一年级小鬼。   ……可这个后果他要如何承担得起。   谁都没能想到,事后沈隋玉居然选择了不追究。   怎么可能?这人有病吧!得有多好脾气才能把这种程度的恶作剧轻轻放过?   脑子里分裂出两个声音,一个恨不得冲到那人面前质问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一个喜滋滋地感慨,一定是林学弟的魅力太强了,三言两语把大名鼎鼎的校草耍得团团转。   章赫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不可避免地留意起了沈隋玉。   他发现,无论这人晚自习来教室里点名,还是偶尔去食堂吃个饭,甚至仅仅从教学楼下路过……全场百分之八十的目光都会在他身上,包括林欢辞的。   林欢辞每次这个时候心情都很差,自己和他说话一定没好果子吃。   章赫起初以为他是讨厌那人,某一天突然悟了,特么的这是在吃醋啊!只是看到他对别人笑,和别人打招呼,那么傲慢高冷的学弟就会神经兮兮地吃醋!   而自己呢,成了林欢辞让沈隋玉吃醋的工具人。   章赫意外的没觉得难受,因为他也很想知道,那个人是不是真的这么表里如一。   那天阳光很好,他编程比赛刚刚失利,靠在二楼的窗台边发呆。正巧看到那人从楼下经过——白衣黑裤,身形修长优雅,走过来像一幅水彩渲染的画。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拧开矿泉水倒在掌心,然后哗啦啦往楼下洒了过去。   下雨咯。   “站住。”   谁知还没来得及跑,发梢沾了水的人就出现在了楼梯转角。   “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干的?!”章赫说完这句,很想扇自己一巴掌。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沈隋玉微微挑眉,摘下眼镜用衣角擦了擦镜片上的水,语气平静地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程序竞赛,今年我校有两个组的名额。我和第二名那组商量了,把你加进来,你看行不行?”   “……”   “哦,你不要误会,是第二名来找我的。他们认为组里再加一个实力强的人会更有竞争力。”   “……”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人啊!!!   章赫的脸涨得通红,夺路而逃。   他失魂落魄地走进洗手间,被浇了一头一脸的……汽水?!   “我靠!你干什么?!”章赫抹了把脸,怒气冲冲地瞪着来人,然而看清楚是谁之后就闭上了嘴。   高大俊美的男生扔掉汽水瓶,冷冷地睨着他:“你说我干什么。”   章赫本不想再招惹沈隋玉的。   但林欢辞的请求他一向难以拒绝,这次更是搬出了自己病重的妹妹。   这段时间一直有人以基金会的名义往他的账户里打钱,章赫清楚是假的。呵呵,哪有那么好心的基金会,多的是他跪下来磨破了嘴皮子都求不来的。   说什么他父母双全,家境不差。屁!那俩畜生明明和死了差不多好吗?!   现在他知道了,原来是林欢辞在帮他。那自己理所当然要回报。   只是没想到林欢辞会那么狠。   居然能面不改色卸掉自己一条胳膊,再灌下哑药。   ——沈隋玉为了他和蒋征闹了矛盾,难免会愧疚,但如果知道蒋征背地里做了这种事,心一定会彻底偏向林欢辞这边。   这种感情已然到了病态的地步。章赫心底生寒。可当时第一反应不是嫉妒,而是在想,那么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如果知道喜欢的人这样欺骗他,会不会很难过。   章赫陷入了深深的郁结之中,难得不用打工,他去医院陪妹妹说了一下午的话。   小姑娘十句里面八句在说照顾她的“沈医生”。   沈医生?   他去大厅的贩卖机买饮料,听到“让开!”的骚动回头——穿着白大褂的俊秀青年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向急救室狂奔,身后的父母都追不上他的脚步。   这一幕就像闪闪发光的钻石,永恒地嵌进了他苍白单薄的生命里,成为不可磨灭的存在。   从那天起,章赫就经常去医院。   章赫看到他跪在病床上抢救病患,血液溅到镜片上,触目惊心。看到他耐心地和病人说话,无论对方是什么年龄或者态度,都会在他的安抚下镇定下来。还看到他从手术室出来——似乎是第一次正式参与手术,特别开心地哼着歌,往洗干净的手上涂护手霜。   说实话,哼得够难听的,明显五音不全。   后来林欢辞给他的“报酬”打了过来,章赫也终于明白,那些和妹妹医疗开销完全一致的“补助款”,只可能来自一个人。   章赫毫不犹豫把钱退给了林欢辞。鼓起勇气找到了沈隋玉。   青年坐在病床上安静地听他说完,修长漂亮的手指剥掉橙黄的橘皮,半晌后抬眸笑了笑:“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除了那小孩浇他一脸汽水的事。   报复心很强,还有点幼稚。但他听了觉得还挺开心。   章赫震惊:“那你……”   “坦白说我不是一个很好的恋人,他既然没有想伤害我,那就当不知道吧。”沈隋玉慢条斯理地答复,同时在心里安抚炸毛的帮迪。   帮迪:“原来他一开始就不是好东西,我还以为后来才变得那么变态……他为什么要找别人黑你电脑?”   沈隋玉毫无芥蒂地开自己的玩笑:“大概是想英雄救美?”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弯了弯眼睫,把一瓣汁水丰沛的橘子放进嘴里。   帮迪没注意,化身愤怒小猫:“呸呸呸!”   系统连主角受干这种事都包庇!   “别气了。”沈隋玉说,“马上任务完成我肯定会离开。如果他做这些事是因为我,那这个结局就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他反倒有点欣慰。   章赫说他是自己把自己打伤的,那他应该没有和陈鑫那些混混接触?之前是他误会林欢辞了,还以为那晚他的忏悔是为了误伤他。   帮迪表示赞成:“宿主尽快完成任务吧!我看过人设,下个世界的主角受一定不会这样!”   沈隋玉很捧场:“真好。”   帮迪又开始思考:“最后的1%差在哪?都已经彻底避开毒点剧情了。”   而且神经主角受最近一直没出现,可能在准备唱歌比赛?   “这个嘛,我大概知道的。”沈隋玉推了推眼镜,轻咳一声,“但我还有点事想做,所以不着急。”   帮迪总算想起了点什么,盯着宿主扬起的唇角,它恢复了高冷:“……哦。”   “你就别操心那么多了。”沈隋玉最后拍了拍章赫的肩,笑容温和,“照顾好小愿。我以后不能常去看她了,替我道个歉。” 第21章 受欢迎的校草大人   林欢辞发现自己在一间病房里醒过来。   厘清昏倒前发生的事情之后,他不顾脑袋上还缠着的纱布,跳下床就往外面冲。   沈隋玉!   那个人说他和沈隋玉接吻了!   然而却被人拦了下来,章赫高高大大出现在门口,像个门神。   “你干什么?!”他冷声喝道。   “什么都不干,你这几天哪都别想去。”章赫面无表情,眼底再也没有之前的任何波澜,“时间到了我会放你走的。”   林欢辞几乎瞬间反应过来:“是那个姓周的让你看着我的?!他要对学长做什么???”   章赫冷冰冰地盯着他,脸上甚至闪过厌烦:“反正不会像你一样伤害他。”   林欢辞发了疯般冲上去和他扭打在一起。   他刚醒过来,额头还有伤,自然干不过身强力壮的章赫。即便如此还是把人打得挂了彩,章赫骂了句疯子,锁上门匆匆离开。   殊不知自己的手机在方才的扭打中落进了林欢辞的手中,一个电话正好拨了进来。   不让他见他是吗?   林欢辞盯着那个来电的昵称,眼底涌动出无边的黑暗情绪。   为了他,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   沈隋玉出院那天,蒋征偷感十足地推了个轮椅过来,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把他从医院铲回了学校。   期间好几次出了状况,大马路边,一群路人就看到险些要摔翻的俊秀青年一个敏捷起身,满脸无奈地看向推着轮椅的一身阔少打扮的帅哥,最后又认命坐了回去。   无人知道脑震荡康复了为何还要坐轮椅——沈隋玉撑着额头,权当陪这个傻狗玩了。   蒋征把沈隋玉推到了那天他们吵架的地方,旁边已经有个小弟候着了,恭恭敬敬地递上一捧花:   “热烈欢迎会长大人出院!”   沈隋玉礼貌微笑接过,斜眼睨向蒋征。   这束花是照着当初他砸在自己身上那束配的,完全一模一样。   蒋征尴尬地抠了抠脸,挥手解散小弟。   “那个,阿玉,我有个礼物送你。”他变戏法地从身后变出来一个很大的盒子,递给沈隋玉。   打开,里面一堆护手霜,消毒湿巾,眼药水……   沈隋玉挑挑拣拣,拿了个橘子糖出来吃,笑道:“这是要和我再绝交一遍?”   “不不不!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蒋征急道,情绪迅速沉下去,“但是……但我……”   “我要去国外留学了!”他吼出来这一句,眼眶已经红了。   青年捧着嫩黄的鲜花注视着他,眉眼如画,淡淡嗯了一声。   “哈?你就‘嗯’?!”蒋征不乐意了,暴跳如雷,“你是不是早就巴望着我出去了!你嫌我烦了是不是!”   沈隋玉:“你的音乐会演奏视频是我发给那些学校的,申请也是我填的。当然了,曾沐小姐也帮了不少忙。”   蒋征:“……?!”   “我也有个礼物要送你。”把花束夹在手臂间,他从风衣外套的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盒子,递了过去。   蒋征愣愣地接过来。   “音乐盒。”沈隋玉按住了他想拆礼物的手,在手背上轻拍了拍,“你到了国外再听。”   里面存的是蒋征演奏现场的录音。   “你……你……你那天是不是……”   蒋征不蠢,对沈隋玉更是很了解,大脑一道闪电划过,瞬间明白了什么。瞪着他磕磕巴巴了起来。   沈隋玉伸出一根手指比在唇间。   “呜哇哇哇哇……老子舍不得你!”   “离开你我怎么活啊!”   “我不去上学了行不行,或者你和我一起行不行!求你了!”   “我有钱,我养你一辈子,或者你养我也行!”   “……”   蒋征扑上来紧紧抱住了他,趴在他肩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沈隋玉无奈得要死,把东西放在一旁的轮椅上,耐心十足地把人哄好。   “阿玉,我会成为了不起的音乐家,你也一定要实现自己的梦想!”他捧着沈隋玉完好无损的手,大放厥词,“我这辈子只愿意你在我身上动刀!”   沈隋玉:……少爷您还是健健康康的吧。   “还有你一定要记住,你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千万不要为了别人委屈你。如果……你和那谁在一起感觉不开心,一定是他的错,知道吗?绝对不要怀疑你自己,你是完美的!”   蒋征脸上糊着泪痕,说的话颠三倒四夸张又滑稽,可沈隋玉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他望着对方明亮热切的眼眸,思绪再次飘远,心间涌动着酸涩的情绪。   真的太像了。   好可惜,在这里也不能陪你走完全部的人生。   滴。   一道机械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拉回。   帮迪:“宿主,任务进度已达到100%。你随时可以脱离这个世界。停留时限7天。”   沈隋玉微笑:“够了。”   够他最后再去看一场足球赛。   ……   章赫延迟得到消息,告诉他妹妹突然想不开要轻生,住院部的楼下已经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我们刚才一直联系不上你,就找了沈医生。小愿……小愿除了你最喜欢他了。”   护士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告知他,抽噎着说不出接下去的话。   他拨开人群神情呆滞地走进人群,感到周围一片空白。车,人,景,全都消失了,只剩下瘫坐在地的苍白脆弱近乎透明的青年,和在他怀里瘦小的妹妹。   沈隋玉抱着章愿,右边臂膀被压住不能动弹,左手遮住章愿的眼睛。   他似乎在看向某处,眼底透着很深的失望。   “你来了?”发现章赫之后,他略微提起了一点精神,“放心,小愿没事,只是睡过去了。”   “你的手……你的手……”章赫跪坐在地,身体剧烈颤抖,几近崩溃。   “没关系。”沈隋玉的视线也开始模糊了,动用最后的技能点抹去怀里女孩和章赫关于这段的记忆,他笑着告诉他,“我不疼的。”   帮迪帮他切断了痛觉,同时抽离出了这个世界。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潮水般的熟悉感再次蔓延进脑海,一幅幅画面稍纵即逝。   车祸。   鲜血淋漓的视线。年轻男生绝望恐慌的眼眸。   “……”沈隋玉无意识地喃喃着,“对不起……”   又失约了。   “小周。”   ——————   再次醒来,沈隋玉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八百平米的大床上。   当然有点夸张。   但房间确实很大,黑白灰简单的色调难掩装修的奢华。他掀开丝绸被走到窗边,窗帘自动收起,繁华的CBD城市夜景一览无遗。   沈隋玉伸手推开一点窗,让微凉的夜风抚平他隐隐作痛的神经。   关于上个位面世界的内容一夜之间变得很模糊。他能记得发生过什么事,但细节都不太想得起来了,尤其是每个人的面容和声音。   “这是系统对宿主的保护机制。”他听到了帮迪和平时有点不一样的声音:   “可以防止宿主受小说位面的影响太深,淡化了对现实世界的印象。也避免宿主和小说角色产生感情。”   “如果宿主强烈要求,系统可以帮您解封。”   沈隋玉揉了揉太阳穴,转身回床边拿了眼镜戴上:“不必了。”   这功能还挺人性化的。   他走进了主卧相连的洗手间,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打量镜子里自己的脸。   气质明显要比上个世界成熟,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往上。五官轮廓基本没有变化,除了瞳仁深了一些,唇瓣不如原来浅淡,肤色却好似更苍白了。   他不记得二十二岁往后的事,所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自己成熟时期的模样。   沈隋玉左手摸了摸下巴,又向下瞧了眼丝绸睡袍下紧实的身体,满意地勾起唇角。   不错。   帮迪:“宿主欣赏自己美貌的样子很蠢。”   沈隋玉盯着镜子的角落三秒,唰地扭头,看到一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银渐层端坐在他的床尾,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幽幽盯着他。   天呐。   “你……你居然能化出实体?”   “宿主的等级上升了。”帮迪慵懒地舔了舔爪子,有理有据地解释,“况且上个世界没法出现吧,大学宿舍不能养猫。”   小猫。毛茸茸圆滚滚的银渐层小猫。   “那你需要进食吗?”   帮迪:“不需要。”   帮迪:“……但吃一点也不是不行。”   “是嘛,那我可以大显身手了。”沈隋玉笑着眯了眯眼眸,走过去,毫不犹豫地伸出手——   帮迪没有动。   他的右手却僵在了半空。   视线极其缓慢地移向了手腕内侧——一道丑陋扭曲的疤痕狠狠刺进他的眼帘,从清瘦的腕骨附近横亘到手掌心。   沈隋玉下意识拧了拧手腕,有很明显的异样感,隐隐作痛。   他明白,这是严重的骨折才会留下的痕迹,足以影响大部分的需要力量和精准度的行动。   比如拿起手术刀。   为什么会这样。   “是不是上个世界最后……”他的脑仁嗡嗡作响,想起了什么。   “位面世界受伤不会带到下个世界。”帮迪轻声否认,“很遗憾,宿主……”   “这就是你现实中与人设年龄相同的身体。” 第22章 被争抢的霸总   像之前一样,帮迪给沈隋玉提供了这个世界的大致剧情。   主角受娄瑾怀,是一个26岁的实力和颜值兼具的演员,前不久刚拿到了很有分量的最佳男主角奖。提供给他资源为他保驾护航的,是比沈隋玉小了6岁的亲侄子,瀚云集团的总经理,沈朝远,今年才23。   两人是包养的关系。沈朝远起初并不喜欢娄瑾怀,只把他当做某人的替身。   在一般的剧情里,这个替身必然替的是沈朝远的心上人,然后再上演一出白月光归国的狗血大戏。   但沈朝远此人思路非常清奇,他包养娄瑾怀是为了膈应自己的亲小叔。   他的父母在几年前的一场车祸中双双身亡,沈老爷子也在不久之后撒手人寰,沈家只剩下了他和小叔两个人。小叔在国外有自己的事业,两人没怎么见过面——可沈朝远发现,爷爷把几乎全部的股份留给了小叔,比他父亲给他的要多出一倍!   瀚云集团是他父母发展壮大的,沈朝远不允许它落到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手里。这两年开始,远在国外的小叔陆陆续续插手瀚云集团的决策,还传出了即将归国的消息。   沈朝远摩拳擦掌严阵以待。   这段恩怨本和娄瑾怀无关,他只是长得和小叔有几分相似,被沈朝远一时兴起包养在身边,满足一下顽劣大少爷的恶趣味。   但谁让他才是故事真正的主角呢。   娄瑾怀在拿下影帝桂冠的当晚发现了替身的事实,毫不犹豫地和沈朝远结束了关系,决意勾搭上小叔,报复沈朝远。   凭主角受的魅力这当然手到擒来。沈朝远随后也发现自己早就对这个“替身”动了心,开启了疯狂的追爱火葬场,这对亲叔侄互相雄竞争夺主角受。   沈朝远任性又疯批,不爱的时候可以玩弄一切,爱的时候又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他的人气在读者中逐渐超过了成熟稳重的小叔,且在故事的最后,他设计把小叔骗出国,想直接要了他的命。   最终毫无疑问失败了。小叔心软放了他一马,把人打包送去了地球的另一面。这个做法符合主角攻的正面形象,却彻底失去了读者的支持。   【“还是不够爱”   “为爱发疯!就要看为爱发疯!”   “有种侄子比老婆重要的感觉呃呃”   “接一个侄子东山再起,霸气归来抢走老婆嘿嘿嘿”……】   “所以宿主要修改的剧情就是对侄子的恻隐之心。同时,本世界会增加一个评判标准,宿主的人气值必须高于沈朝远。”   沈隋玉沉默良久,吐槽:“这得加钱吧。”   他很不擅长在感情上和别人竞争呢。   然而帮迪通知完就进入了休眠状态。说什么系统要升级,管家暂时无法回应,其他功能可以正常使用。   一升级就升级了三天。沈隋玉艰难适应了A市酒店娱乐新媒体等行业的龙头,瀚云集团董事长兼新任CEO的霸总身份,即将迎来和主角受第一次碰面。   剧情的最初,沈隋玉会在一家高级会所里偶遇假装被灌醉的主角受。两人春风一度,次日他就拍板决定包养娄瑾怀。   这天他结束和合作方的应酬,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助理先行下班,自己离开包厢去了趟洗手间。   喝了点酒动作有点迟缓,手指没能一下解开皮带扣,沈隋玉目光一垂又落在右手腕那道狰狞的疤痕上,唇边不由泛起一丝苦笑。   难怪他总是无缘无故地去捏这儿。难怪后来会放弃学医,走上别的路。   忽然,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从旁边伸过来,攀上了他的裤腰,嗓音更是腻死人的甜:“沈总,我来帮您吧?”   沈隋玉大惊,条件反射地转身后退。   “啪。”眼镜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喀拉。”皮鞋的鞋跟踩了上去。   “……”   情绪稳定的沈隋玉险些爆了一句粗。   不愧是集豪门包养替身于一体的狗血小说副本,上来就这么重口。   他半眯着眼眸看向跪在脚边的瘦弱身影,握住人的胳膊把人扯了起来。   这么卑微讨好的人当然不可能是娄瑾怀。   沈隋玉知道这大概是某个想趁机攀附他的路人,方才席间他就收到了不少类似的示好——虽然视线此时一片模糊,但他总不可能连主角受都认错……   吧?   .   周焰懒洋洋地倚在卫生间外的墙壁上,不胜其扰地接通了打来无数遍的电话,摸了根烟低头点燃。   “周哥,还喝不喝?我让那群家伙滚了。”一人屁颠屁颠地跑到了跟前,腆着脸对他笑,“组局的不知道你不喜欢那些,下次一定不会了!”   周焰眼皮都没掀一下:“你也滚。”   处在通话中的手机戛然而止,接着爆发出了更响亮的骂声:“臭小子你怎么说话的!在外面野惯了是不是?连点基本的教养都没有!!!”   周焰皱眉,锋利的眉眼间郁气一闪而过。站在旁边的阿楠顿时打了个哆嗦。   好在他没有迁怒,只是掐断通话,手机抄进口袋。   “……周哥?”阿楠鼓起勇气,战战兢兢地开口,“我错了哥,你再给我个面子呗,女生都是冲你来的,你一走她们也都要走了啊!”   周焰这次没理他。阿楠抬头,男生指尖夹着一支燃起的烟,目光却投向了卫生间里面,定定地看着什么。   他也探头望了过去。   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西装男人的侧影,身形挺拔颀长。一条手臂攀在他的肩上,没骨头似的往他怀里钻。   “沈总,我喝醉了,您陪我回房间好不好?”   “沈总”丝毫不为所动,扶稳了那人的手肘,另一只手推开他按住肩膀:“站好。我喊服务生过来。”   他的举止过于礼貌和客气,给了那人变本加厉地缠上来的机会,男人仰头躲避,对方涂抹着口红的唇将将印在了他清瘦的下颌上。   ——仰起的脸好看极了,肤色很白,在洗手间华丽的顶光下有种宣纸般的朦胧透明感。酒意的红晕就这么渲染了一小片,眉眼似画笔勾勒,唇色衬托之下比对方更艳。   他明显不年轻,年龄带来的韵味却如同点睛之笔,让他整个人都散发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就算不知道身份,单凭一副皮囊勾得别人饥渴至此好像也不奇怪。   阿楠呆呆看了许久,猛然一震,他好像知道这人是谁!   旁边周焰比他更快有了动作。咬破了滤嘴里荔枝玫瑰的爆珠,他把凉烟按熄在垃圾桶上,抬脚走了过去。   沈隋玉有洁癖,黏黏糊糊的唇印让他非常难受。他下意识抬手去擦,对方失去了禁锢,章鱼似的整个儿缠绕上来——下一秒,一只手提住了他的后脖领,把他从沈隋玉身上猛地扯下,甩到了一边。   那人重重撞上墙壁,嘴里痛呼着,腿上不服气地还想往这边凑——抬头对上男生冰冷的目光,瞬间偃旗息鼓。   无论是相貌,还是气场,这人都强势得让人心底生寒。   他灰溜溜地走了。   沈隋玉松了一口气,先去洗手台旁边洗了把脸,搓掉那个唇印。然后他抬头,注意到了镜子里抱着胳膊盯着他的人。   桃花眼微微眯起,眼尾上挑,状似勾引。   三秒。   看不清。放弃。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擦干,转过去同样盯着对方。   半晌。沈隋玉摸向西裤口袋,两根修长的手指夹着一张房卡,点了点面前男生的宽肩:“送我回房间。”   嗓音低缓,邀请意味十足。   阿楠冒了一头冷汗。他认出了沈隋玉的身份,知道他有命令别人的资本。可身旁这位绝对不在范围之内。   或许,可以让他来送啊,他很乐意。   阿楠嘿嘿嘿想着,见到周焰垂眸一扫,慢悠悠地抬手,握住了西装男人搭在他肩上的手腕。   直到两人离开,他才站在原地从震惊中回过神。嘴里念叨一句“真是见鬼了”,摇着脑袋从卫生间离开。   走廊上和一个高挑的男子擦肩而过。   阿楠止住脚步回头看了两眼,再次流露出惊讶的神色。   咦?这不是新晋影帝娄瑾怀吗?   ……   “宿主?宿主!宿主你快醒醒!”   “宿主!出事了!”   第二天,沈隋玉在帮迪的惊叫中醒来。   好几天没见了,他懵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心情地打招呼:“早上好,炸毛小猫。”   帮迪没空和他开玩笑:“你怎么回事?连人都能搞错?!昨天和你睡的不是主角受!!!”   沈隋玉“嗯?”了一声,从酒店的柔软的大床上坐起身。   浴室的门刚好被推开,帮迪给他兑换了短时效的清晰视力,沈隋玉微微睁大眼眸,怔在了当场。   男生擦着头发出来,只穿了一条黑色运动长裤,上身完全赤裸。宽肩窄腰,精壮结实的身体一览无遗。   很快察觉了他的视线,周焰眉梢一挑,毛巾搭在肩上走到了他面前。   沈隋玉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男生实在非常俊美。他此时抄在脑后的湿发是极其张扬的海王红,耳朵一边打了至少三个骨钉,左侧大臂绘着似火焰似羽毛的墨色文身,一直蔓延到了手肘内侧。   即便如此却丝毫不显得杂乱,他肤色冷白,眉眼深黑,红与黑的色彩碰撞天然有一种无与伦比的野性和冲击力——更不必说动作时鼓胀的臂膀,块状分明的腹肌和山峦般起伏的背肌,性张力十足,令人眼热。   而且……   “主角受26了!你看看这个!这个撑死不过20!!!”   帮迪在他脑海内怒斥。   沈隋玉痛苦地闭上了眼眸。   他昨晚喝的不多,完全算不上醉,奈何必不可少的眼镜摔了,最重要的是……怎么会接连出现两个人接近他都不是主角受呢?!   “还记得吗?昨晚的事。”   周焰语调懒散且平淡。他在床沿坐了下来,抬手继续擦头发。   洗护清爽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发丝摩擦产生的轻微响动鼓噪着耳膜,配合窗外的明亮的晨光,氛围特别事后。   沈隋玉认命地睁开眼,一瞥发现对方肋骨外侧,前锯肌边缘还有一处文身。   没看清具体图案他就移开了视线,定了定神,首先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你……成年了吗?”   周焰抓着毛巾的手指一顿,放了下来,盯着他言简意赅:“十九。”   幸好幸好。   沈隋玉不动声色,手指习惯性摩挲着右手腕骨,靠在床头调整了一个舒适的,适合谈判的姿势:“你说昨晚怎么了?”   周焰没有回答。   那双漆黑狭长的眸子紧紧盯着他,瞳仁收缩,像某种直觉准到恐怖的野生动物。   他的手撑在了沈隋玉身侧,除此之外没任何表情,却透出危险的意味:   “你是不是想赖账?” 第23章 被争抢的霸总   高级会所为贵客准备的套房整洁且安静,沈隋玉视力一般,听力优秀。两人距离很近,他甚至能觉察男生发梢上水珠滚落,砸在锁骨上的轻微响动。   他没法解释,问这个问题并非想装傻或者推卸责任。他把眼前的小孩错认成了主角受,就按照原剧情的流程走了一遍——他不想随便和人发生关系,用了催眠的技能,让对方以为他俩睡了。   但催眠不是百分百生效。要在对方意识涣散时,比如喝醉或者困倦的时刻使用,成功率才会高。倘若被催眠对象意志强大,那很可能没效果。   沈隋玉印象中男生昨晚一点都没醉,可看对方此时的反应,他实在不确定对方是怎么理解二人昨晚关系的。   对方结实修长的臂膀撑在他身侧,上身前倾,像一只年轻雄健的猎豹迫近被据为己有的猎物。   目光短暂交锋,沈隋玉微微一笑,伸手拿起了他搭在脖子上的毛巾。   “小孩,你知道我是谁吗?”他靠近对方,包着男生凌乱湿润的红发随意揉了揉。   周焰呼吸一滞,垂眸扫向他伸过来的手腕——丝质睡袍宽松的袖口滑下,露出的肌肤洁白胜雪。   除了有一道疤痕极其碍眼。   他撑着的臂膀松了松,接受了男人突如其来的亲近,嗓音似乎缓和了些:“……你说过。”   “哦。”沈隋玉乘胜追击,继续靠近他,循循善诱道,“我还说了什么?”   周焰按在他身侧的手完全松了开来,身体收回,变成了原本的坐姿,“你说要包养我。”   “……”   帮迪:“呵呵。”   沈隋玉干脆在床上直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对方,半开玩笑道:“为什么,因为你长得帅?”   他说这话时还特意揉乱了对方的发,让稍长的刘海散到额前,迫使对方眯了眯眼眸,阻断了那道侵略性十足的视线。   年轻男生身上的气场虽不至于叫沈隋玉害怕,却让他有一种无力掌控之感。总觉得下一秒对方就会化身野兽扑过来,叼着他的脖颈,用锋锐的牙齿戏耍玩弄——他不会伤害自己,但绝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对象。   果然,他的右手腕很快被握住。对方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他留有疤痕的地方,血液里蹿起极其细微的疼和痒,他的骨头都跟着发麻。   沈隋玉敛去笑意,忍着没动。   昨晚的事周焰记得清清楚楚。   这人牵着他进房间,洗完澡出来,一脸严肃地好像要完成什么重要任务,然后把他推坐在床上,弯腰,用微凉的手指捂住了他的眼睛。   周焰知道他喝醉了,随便他动作,等着看这人到底想干什么。   结果就真的只是捂住眼睛。   “你很合我胃口。”他听到对方清润的嗓音,贴着他的耳畔故作低沉,像在念台词,“今晚很爽。我包养你好不好?”   周焰:“?”   随后肩膀一重,他倒在自己身上……   睡着了。   脸颊磕在肩膀上挤压出柔软的弧度,鼻息闷闷的,半点不剩在洗手间看到时的成熟男人的魅力。周焰沉默地托着他的身体,许久没动弹。   直到后来把人抱上床,沈隋玉都没醒,睡得安稳极了。   所以……他是喝断片了,什么都不记得?   周焰眼底划过一抹深思,拇指继续摩挲掌心清瘦的手腕。他昨晚就发现了,男人这里格外碰不得。   还有腰也是。   就在沈隋玉忍不住要抽手的前一刻,男生垂首,侧着脸亲吻在了他那处疤痕上。唇瓣干燥却滚烫,似猛兽示意臣服。   “不是。”周焰慢条斯理地回答,抬眸再次望向他,“你睡了我,说了要负责。”   沈隋玉:“……”   谁说这催眠不行啊这催眠可太强了。   “宿主,检测到主角受还没离开这家会所,你现在去追还有补救的机会。”   帮迪突然在脑海中提醒。   沈隋玉精神一振,挣开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我有点急事,下次再说。”   周焰脸顿时一黑。   “不会赖账的。”他这一会儿装乖一会儿又原形毕露的让沈隋玉觉得好笑,转身拿过床头的手机,“或者我直接给你钱,你要多少。”   男生“唰”的站了起来,优越的海拔和体格瞬间压迫感拉满:“你把我当鸭?”   嗯?当鸭和包养差别不大吧?可能这小孩看上了他的身份想要可持续发展?   “……”沈隋玉视线正对着他壁垒分明的腰腹肌,干脆也下了床,理了理睡袍心平气和地发问,“你叫什么名字,还在上学吗?”   “周焰。”他眸光动了动,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下颌微抬,“X大运动训练专业。”   原来是体育生。难怪。   沈隋玉霸总感十足地颔首:“记住了。之后有空会联系你。”   随便他怎么想。反正他不缺钱,就当是资助一个大学生了。   去卫生间洗漱穿戴好出来,桌子上放了一杯温水。沈隋玉端起来喝了一口,瞥见男生在旁边翘着二郎腿玩手机。   他穿上了上衣,简单的黑色t恤搭配牛仔外套。可能因为肩膀宽,基本看不出健壮的肌肉,只觉得高大清瘦,十分养眼。   “走了。”沈隋玉离开前再次揉了下他的脑袋,暗红的发差不多干了,被他揉得乱七八糟。   “……”周焰条件反射地绷起脊背,抬眸瞥见他扬起的唇角,最终一声没吭。   直到男人西装笔挺的身影离开视线,他手指一滑,接通了某个坚持不懈打过来的电话。   “日理万机啊周大神。”对方略带调侃,顿了顿接着开口,语气有轻微的变化,“我听阿楠说,你见到我那好小叔了?”   .   走廊里,娄瑾怀松了松衬衫领口,勉强维持着表情,实则烦躁得要死,恨不得把身旁的导演摁在地上狠踹几脚。   真他爹的傻逼会所傻逼导演傻逼沈朝远,想找的人没找到,反而被这个死肥猪缠上了。   “娄影帝,我们接着讨论昨晚的剧本?”冯导一脸谄媚,本就局促的个子还试图往180+的娄瑾怀肩上搭,“昨天喝到一半你就走了,大家都没尽兴啊。”   “不必了,我没兴趣。”娄瑾怀退开一步。   冯导被拒绝也没生气,继续挤着脸上的肥肉笑:“怎么会没兴趣呢?这个剧本就是为了你量身打造的!你现在是影帝了,不能接那些不入流的戏,合作的导演和班底都很重要哦。”   老子接什么戏干你屁事?轮得着你在这指指点点?!   娄瑾怀板着脸深呼吸,原本还想忍耐,脑海里浮现出昨天洗手间外某个一闪而过的身影——他积蓄的怒气瞬间爆发:“所以我看不上你这破戏,懂?你算什么东西,让我去给那种老男人作配还好意思说量身打造?滚你娘的蛋!”   要不是这死肥猪拖着他喝酒,他怎么可能错过!   娄瑾怀越想越气,他一直以温文尔雅的形象示人,都不知道自己的脾气能有这么大。   被这么劈头盖脸地骂,冯导的脸色也挂不住了:“娄影帝,我称呼你一声影帝你就真把自己当盘菜了?你靠什么拿的奖以为老子不知道?以前看在你是沈少爷的人份上才对你客气,否则就凭你也敢在老子面前装清高?”   娄瑾怀冷笑。   不提傻逼沈朝远还好,越提他越气。他当初一定是中了邪才会答应那傻缺包养条约,妈的屁事不干就陪他过家家,扮演他小叔给他当假想敌,纯TM有病!!!   扫视了一圈头顶上,确认没有摄像头,娄瑾怀抬脚就踹在了冯导的肚腩上。   “操!”   冯导差点吐血,虽然长得像个墩子但也是有血性的,咬牙切齿地扑过来还手。   娄瑾怀和看垃圾一样睨着他,余光往他身后的走廊拐角一扫——脸色忽的变了变,不躲不闪硬生生挨了这拳,被打在脸上,整个人后退了好几步。   一双手伸了过来,稳稳地揽住了他的肩膀。   深灰色的西装袖口缀着蓝色的精致袖扣,露出的一截手腕苍白清瘦,骨骼明晰,娄瑾怀的瞳孔微微震颤。   “谢谢。”他没敢多看对方的脸,站直身体礼貌道了谢,恢复了平日里的斯文。   沈隋玉也没说什么,把人拉到身后,推了推眼镜转向对面——高级会所的服务很到位,他确认主角受还没离开,先去找服务生要了副眼镜凑合戴,否则会持续烧技能点。   这个世界需要用技能点的地方很多,得省着。   话说,系统升级就是升级的这个定位功能吗?   “定位只能根据剧情触发。”帮迪回答他,神秘兮兮地道,“真正升级的功能你很快就能见到了。”   “TM谁啊!别来坏老子的事!”冯导正在气头上,袖子一撸还想动手,被沈隋玉提前按住了胳膊,动弹不得。   他怒气冲冲地抬头看向沈隋玉的脸,像被什么卡住了脖子,就那么呆愣了三秒。   三秒后火气全消了。   “你,你是谁?哪家公司的?”   身后的娄瑾怀眉头狠狠一皱,这个死肥猪的眼神他太了解了,每次一见到长得好的演员就这个色眯眯的样。然而不待他有动作,一道绝对不算陌生的嗓音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哟,这不是冯导嘛!”   沈隋玉也循声望了过去,惊讶地挑起了眉梢。   居然是沈朝远。   剧情设定他刚回国没多久,和沈朝远完全不熟,但这几日在公司和董事会上他已经见过了这个侄子——对方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笑起来眼睛弯弯,实则一肚子坏水,恶劣且神经质。   比如此时,他就很好兴致地走到冯导身边,像拄拐棍一样手肘搭在人肩上:“怎么,你连大名鼎鼎的瀚云新任总裁都不认识?”   然后冲着沈隋玉一抬下巴,阴阳怪气:“你不行啊亲爱的小叔,有空我多陪您出来转转吧,免得有不长眼的家伙为难您,我也很没面子呢。”   冯导脸色骤变,立马对二人点头哈腰。   【“啊啊啊啊啊啊是前夫哥!”   “我靠这么快就出场了,叔侄第一次对峙!”   “修罗场!是我爱的修罗场!”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kkk老婆被小叔英雄救美了能不急吗?”】   沈隋玉:……   刚才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闪过去了。   帮迪抖了抖银色的小耳朵,贴心介绍:“这是最新更新的实时反馈机制,可以帮助宿主更好地和沈朝远抗衡,减少被惩罚的概率。”   沈隋玉:……   沈隋玉:那还真是,谢谢系统了。 第24章 被争抢的霸总   内饰奢华的四座银灰色保时捷超跑,车内十分安静。   沈隋玉倚着车窗,偶尔瞥一眼后视镜——驾驶座的沈朝远单手扶方向盘,面沉如水,满脸写着“别惹我,惹我我TM创死你”。   他又望了眼右边的娄瑾怀。   男子正巧也在打量他,二人的视线交汇,娄瑾怀礼貌地对他笑了笑。   对方长相确和自己有些相像,五官轮廓的走势接近,不过娄瑾怀更立体一些,肤色比他健康,看起来精神气更足。   原本剧情到这里他们已经一夜情并达成了包养协议,现在话都没怎么说过。沈隋玉想让司机来接二人一起离开,又被沈朝远搅合了。   “小叔,你等下还有个会要开吧?”刚刚,沈朝远开车停在他面前,笑得露出一颗尖尖牙,“上来啊我送你,我也要去公司。”   沈隋玉当然拒绝了。   “好吧……”沈朝远的语调拖长,显得很失望,然后冲他身旁的人勾了勾手指,“你来不来?”   他这副轻佻又嚣张的态度,别说娄瑾怀了,沈隋玉看了都直皱眉。   【“呵呵想送老婆就直说,装什么装?”   “醉翁之意不在酒,太明显了哈”   “老婆跑了知道急了”   “不管怎样都不能让老婆和小叔独处是吧”】   “……”   沈隋玉发现他还能看到沈朝远在读者中的人气值。刚出现的时候是20,冯导连连道歉并滚蛋之后变成了25,现在又跳了一下,27。   他自己基础就比较高,有60。差距不小,但还是蛮危险的。   沈隋玉心中暗暗警觉,回眸看向身边的人——娄瑾怀望着他,很给面子地摇了摇头:“我和您一起。”   沈朝远盯着他俩,笑着的脸蓦地阴沉下来,手用力一拍方向盘:“你们一起上,行了吧!”   说着他就解开安全带,作势要下车拽人,不达目的不罢休。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刚才很感谢沈总。”娄瑾怀率先开口,“那个导演缠了我有一阵子,如果不是您我可能真没办法拒绝他那部戏。”   “沈总?你叫哪个沈总啊?”沈朝远在前面阴阳怪气地接腔,“冯导和你以为的沈总不是同一个吧。”   人气值+2。读者大呼“吃醋”“争宠”“修罗场”。   “……”成熟男人沈隋玉只能选择沉默,对娄瑾怀点了点头。   就这沈朝远还要故意招惹他。   “小叔,您不认识这位娄影帝?”车在红灯路口停下,他盯着后视镜里的西装男人,内双的眼睛笑与不笑截然不同,“他最近可是风头正劲,和我司的影视项目有不少合作呢。”   沈隋玉很清楚,娄瑾怀和沈朝远的关系现在一定不能点破。因为剧情的高潮之一就是后期真相揭露,他需要上演一出“明知道你别有用心,但还是清醒地沉沦了”“只要是你,为了什么都无所谓”的真情剖白。   “不认识。你给我介绍介绍?”   他语气淡淡,不去看沈朝远,反而望向了娄瑾怀的眼眸,唇边牵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娄瑾怀呼吸一滞,脸颊发热的同时,眼底划过紧张。   ——他也在担心沈朝远此刻就戳穿他。   但沈朝远没再说话。   后视镜里青年眸光更加阴沉,忽然,一脚油门猛踩到底,保时捷超跑毫无征兆地在马路上飞驰起来!   此时虽还没到上班的高峰期,路上车已经不少了,沈朝远仗着技术和车的性能在车流中左右穿插,惹起身后一片鸣笛和叫骂,引擎闷声嘶吼。   后座的二人被他这一出整得措手不及,身体剧烈摇晃,幸亏系了安全带,否则绝对能一头撞在车窗上。   沈隋玉让他开慢点,完全不被理会。青年甚至愉悦地勾起了唇角,猛打方向盘又一个急速转弯,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怒火从胸中腾地升起,沈隋玉找准一个没什么人的路段,解开安全带,倾身上前攥住了对方的肩膀:“停车!”   “……”   后视镜里两人的目光接触一瞬,保时捷终于不紧不慢地停在了马路边。   沈隋玉下车,拉开驾驶座的车门,一把将这臭小子扯了出来。力道很大,对方的衣服都被攥得皱皱巴巴。   “沈朝远你发什么疯?谁教你的在马路上这样开车,刚才差点撞到人。”   沈朝远理了理衣服靠在车门上,长腿交叠,一脸无所谓:“我离那奶奶至少还有八米,小叔你太夸张了吧。”   “而且我技术很好的,驾龄5年连一次剐蹭都没有。”   “不会是你坐不习惯年轻人的车吧,小叔叔?”   沈隋玉面无表情,松了一下左边袖口,把宝石蓝袖扣摘下:“你再说一句试试?”   “干嘛?”沈朝远打量着他的动作,笑容玩味,“你要揍我啊?我爸妈都没……”   “啪。”   西装男人扬手,一巴掌抽在了他脸上。   不重,但打得沈朝远偏过头,双眼猛地瞪大。   “你爸妈没教过你,我来教。”沈隋玉的手没放下来,顺势掰过他的脸,强迫他直视自己,“开车不允许有侥幸心理,你一次不小心,很可能毁的是别人的一辈子。”   他在医院急诊室实习的日子里,见得最多的就是车祸送来的患者,年纪轻轻断胳膊断腿,或是半边脑袋直接摔变了形……哪怕什么错都没有犯,好端端走在路上,也可能因为他人的疏忽葬送生命。   垂在身侧的右手微微发抖。   而且,如今的他已很难再为那些人做些什么了。   “你提到你的父母,那我问你,你还知不知道——”   接下去的话顿在了一半,沈隋玉看着沈朝远错愕的没回过神的表情,终究没能说下去。   他松开了手。   这点上,他很能理解沈朝远。对方失去父母的时间比现实中的自己还早,正是需要引导和管教的年纪。在此之后过于年轻的沈朝远在勾心斗角中扛起家业,才养成了这个阴晴不定的性格。   或许他对娄瑾怀的感情也正是因此才会别扭又疯狂,害人又伤己。   沈隋玉垂眸瞥了一眼车子后座,隔着防护膜看不清,但娄瑾怀大概率也在盯着他们看。   ……是不是太伤这臭小子的面子了。   【好感度+30;人气值+5;剧情进度+10】   脑海里嘟嘟嘟连响了三声。   他彻底从愤怒中回过神。   沈隋玉扶了扶眼镜:教训侄子也能推动剧情?   帮迪:“当然了,你给了竞争对手沉重的打击,大大提升了主角攻的形象分。”   “……”感觉有点胜之不武呢。   “小叔。”沈朝远垂着头,轻声喊他。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我爸妈也是死于车祸?”   沈隋玉沉默。   对面的年轻人也沉默了许久。   “我知道错了。”终于,沈朝远抬起头,神色平淡地转身,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以后会好好开车。”   “等等。”沈隋玉说。   环顾一圈,他看到路边旁边正好有个便利店,快步走了过去。   于是沈朝远就继续靠在车上等,望着男人清瘦高挑的背影,他舌尖抵住被打的地方,抬手摸了摸。   啧,怎么一点都不疼啊。   车子的后窗慢悠悠地降了下来。   娄瑾怀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掌心:“打得好。”   沈朝远没回头,只不咸不淡道:“怎么的,你也想挨我小叔的大巴掌?”   “……”娄瑾怀哽了一下:“我TM又没病!”   “可你胆子大,口味重啊,否则怎么敢刚和我断掉就去勾搭我小叔?”   “你怕了?”娄瑾怀轻嗤一声,一举戳穿他的心事,“很挫败吧沈大少爷,拿我当替身恶心你小叔,可人家压根不在意你那点小动作。”   他压了压嗓音:“你敢不敢赌,不用过多久,我这个外人在他心里都会比你重要。”   沈朝远猛地转身,对上那双他并不陌生的眼眸——对方定定回望,眼底是明晃晃的挑衅。   “好啊,你试试。”沈朝远敛去骇人的神情,手臂交叠趴在车窗上,笑容看起来由衷的开心:   “我很期待他爱上你那一天,到时候我再捅破你被我包养过的事,不知道会有多好玩。”   “什么好玩?”清润沉稳的嗓音响起。   沈朝远最后盯了娄瑾怀一眼,起身转过头,脸颊撞上了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   瞳孔骤然收缩。   男人手里握着个冰袋,贴在了他刚挨打的右脸上,眉梢微挑。   沈朝远:“我……好玩。”   “……”沈隋玉屈指一敲他脑门,让他滚去副驾,“上车,开会要迟了。”   沈朝远慢吞吞地抬手捂住冰袋,慢吞吞地绕去副驾开门。   在位置上一声不吭坐了许久,他扯了扯嘴角想说点什么,看到后视镜里,沈隋玉将另一个冰袋递进了车窗——娄瑾怀微笑着接过,指尖还心机地擦过男人苍白的手背。   啊对了,这货刚也挨了那什么冯导的一拳。   “……”沈朝远的脸又变得很臭。   ……   “小说里的霸总到底哪里来的时间谈恋爱?”   A市CBD中心商务楼最高层总裁的办公室里,沈隋玉脑袋一重趴在电脑前,发起了质问。   帮迪:“做医生不也很忙?”   “不一样。”沈隋玉摘掉眼镜,捏了捏晴明穴,“这个更心累。”   他对掌管公司不感兴趣也没经验,就算依赖技能点和系统的辅助,这段时间也把他折腾得够呛。可偏偏剧情里他和沈朝远的争斗很大程度落在了对瀚云集团的掌控之上,不容忽视。   从口袋里摸出一颗沾着酸粉的橘子糖,沈隋玉靠这个哄了哄自己,戴上眼镜重新拿起了一旁的策划书。   上面是关于和郑氏合作开发一些自动化项目的提案。董事会最近围绕这个争论了很久。   郑氏的老总是沈朝远爷爷的旧友,瀚云创立之初就有他一份。郑氏自身旗下涉足医疗,软件,新能源等多个行业——多年来两家合作不断,除沈家叔侄外,郑氏握有瀚云第三多的股份。   剧情里,沈朝远正是靠着郑氏的支持才能和小叔抗衡。而郑氏无疑是为了从瀚云这里牟取更多的利益,对沈隋玉来说等同于反派。   这份策划书是沈朝远做的,沈隋玉本该早早否决,可上面的内容让他禁不住有些犹豫。   舌尖拨了拨嘴里的糖果,他想到一会儿还有个和郑氏高管的酒局,又是一阵头疼。   总要应酬也是个大麻烦。   “走啊小叔,我载你一起去。”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嬉皮笑脸的家伙探出脑袋,毫无顾忌的走了进来。   沈隋玉把策划书放进手边的抽屉,波澜不惊地抬眸:“我有司机。”   “但我想载你啊。”沈朝远在他的办公桌前弯腰,托着下巴,眼睛狡黠地眯起,“别这么冷淡嘛小叔,今天我做东,给你准备了点小惊喜。”   “……”   不知道该说这家伙是自来熟还是太会演戏,沈隋玉已经习惯了他时不时的变脸,还挺想看他葫芦里卖什么药。   .   “这地方我经常来,环境很不错。”   包厢里暂时只有他们二人。   沈朝远双腿架在流水纹大理石台面上,手上摇着一杯威士忌,笑意懒散:“最近新招了一批男模,小叔,你应该会喜欢吧?”   沈隋玉喝茶的动作一顿,侧眸幽幽瞥了他一眼。   “要我说,姿色不输某些明星呢。”他补充了后半句。   果然。   【“我抄前夫哥好手段!”   “泡别人可以别泡我老婆是吧?”   “我懂我懂,其他人更好,那个谁微瑕自留”   “小叔叔你要把持住啊!贞洁是攻最好的医美!”】   沈隋玉没搭腔,继续喝着热茶。包厢的门被推开,身着白衬衫黑马甲的酒吧男模鱼贯而入。   沈朝远还在笑嘻嘻地劝:“选一个吧小叔,今天大家就是来玩的,一会儿帮忙挡挡酒也好。你酒量好像挺一般哈?”   这话精准戳到了沈隋玉的痛点上。   他原本只是随意瞥了两眼,不想,目光扫到最后一人的时候忽然顿住,长眉微微皱起。   这当然全部落入了等他反应的沈朝远眼里,唇角得意地一挑,他顺着沈隋玉的目光望过去……   “噗——!!!”   嘴里的酒全部喷了出来。空气里形成一片均匀的水雾。   鹤立鸡群的身高和相貌,银光闪烁的耳骨钉,还有那张扬的海王红发色……   见了鬼了!他怎么会在这?!   沈朝远一个“周”字差点脱口而出,男生的视线冷冷一扫——他顿时识趣地闭上了嘴。 第25章 被争抢的霸总【三合一】   ①   昏暗的包厢内, 水晶灯光影交错,深色皮质沙发三面环绕,高级香氛和酒精的气味弥散, 渲染出纸醉金迷的氛围。   沈隋玉放下了手里那杯格格不入的绿茶,皱眉偏过了头。   身旁的男生穿着略紧身的白衬衫和黑色马甲, 袖口卷到手肘上,露出了一截墨色纹身。健壮的大臂上还捆着皮质的袖箍——明明是统一的装扮,却好像为他量身定做的。   他明显比沈隋玉更融入这里,自顾自地坐在了男人身旁, 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   沈隋玉看了他一会儿,从对方手里拿走玻璃杯,语气冷冷:“我有说要点你吗?”   周焰没看他, 望着自己空下来的手指:“那你想要谁?”   “我……”   “别想了。其他人不敢来。”   沈隋玉被他的态度带进去了, 顿了顿,不由自主顺着问:“为什么?”   男生总算转过脸和他对视,眉梢一挑, 嚣张不加掩饰:“我会揍他们。”   “……”沈隋玉把杯子重重搁在大理石台面上, 随手往旁边一扯, “跟我出来。”   苍白瘦长的手指正好捞在了袖箍上, 像扯项圈一样,拽着高大的男生从位置上起身,出了包厢的门。   沈朝远盯着二人的背影,牙齿咔咔咔的差点咬碎玻璃杯。   “你不是大学生吗,为什么要到这种地方当男模?”沈隋玉神情颇为严肃,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眼前的男生看得出不是生活窘迫不得不打工的类型,他对于资助一个陪酒的小混混并无兴趣。   好像把他惹生气了。   周焰靠在墙壁上盯着他,胡乱地想。   这张脸染上怒色也好看, 漂亮的眼睛比那晚明亮锐利许多,镜框边缘反射出一点清冷的银光,像开在月色下的一枝昙花。   “今天下课早,我和同学来这玩。然后就看到了你。”   周焰慢条斯理地反问:“沈总,你不会真以为我在这打工吧?他们可请不起我。”   沈隋玉眨眨眼,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为了见你。”周焰说。   他紧皱的眉心终于松了开来:“……不好意思,我最近有点忙,忘记联络你了。”   “……”男生的表情反倒变得有些复杂。   “怎么了?”   “你以前也会和求你包养的人道歉?”周焰微微欠身,盯着他歪了歪头,“沈总真是好脾气。”   这么好说话,让人很难不得寸进尺一下啊。   沈隋玉一怔。   “因为……我答应过你了。”他望着对方温和道,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   “嗯。”周焰垂下了浓长的睫毛,“所以我主动来找沈总了。”   他捉住了沈隋玉的右手,弯下腰,薄唇再一次烙印在他的手腕上:   “点我吧。一会儿帮你挡酒,好不好?”   唇瓣十分干燥,似乎有一处起皮。鲜明的摩擦感沿着敏感的疤痕蹿进血液,沈隋玉脑海里忽然闪出了一副画面——   医院病房。年轻男生暗含痛惜的眼眸。   这异样感只是一瞬,沈隋玉垂眸看着俯在身前的那张扬的红色背头脑袋,心中吐槽:现在的小孩都是变脸大师吗?这和刚才说要揍死别人的拽样完全不一样嘛。   回到包厢,沙发另一头的沈朝远正盯着手机敲字,好像在和什么人发消息。   沈朝远:什么情况?   沈朝远:你和我小叔发生了什么?   沈朝远:不会是那晚睡了吧?   沈朝远:[呵呵][呵呵]   ……   周焰胳膊往沈隋玉身后的沙发靠背上一搭,翘着二郎腿,单手解锁手机屏幕。   周焰:关你屁事。   沈朝远:他是我小叔!   沈朝远:[当然我也没有很在意]   周焰敷衍地敲字:又不是你小妈。   沈朝远:?   沈朝远: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接近我小叔,在他身边当卧底?   沈朝远:[奸笑][奸笑]   沈朝远:可以啊周大神,深谋远虑啊!   沈朝远:不过你得加把劲了,觊觎我小叔的人还挺多的。   周焰:?   沈朝远:难道不是吗?等下李副总要来,你和没和他串通好?   手指一顿,周焰皱了皱眉。   ——让他们闭嘴。   最后回了沈朝远一句,他把手机放进口袋,下巴轻轻搭在了身边男人的肩上。   沈朝远哔哔那么些,他只记住了一句“觊觎我小叔的人很多”。   “你不来找我,不会是看上了别人吧。”周焰盯着眼前那片莹白如玉的耳朵,语调有一丝危险。   沈隋玉愣了愣,听到耳边上男生继续幽幽道:“其他人能有我帅?身材能有我好?”   他顿时笑出了声。   转过头打量了两眼男生近在咫尺的脸——的确称得上俊美无俦,不过冲击力太强,反倒不如娄瑾怀那种清隽端正不出错的更适合演戏。   至于身材嘛……   咳。体育生毕竟是体育生。   两人靠得太近,鼻息间隐隐传来一道若有似无的冷冽清新的气息。   沈隋玉一怔,下意识转身:“……你用的什么香水?”   他瘦白的手指抓住周焰腰侧马甲的布料,脸贴着对方的脸蹭过去,唇瓣堪堪触碰到了冰凉的耳骨钉。   两个人都顿住了。   半晌,男生的喉结明显滚了滚。   “为什么不能是帅哥的体香?”他垂着眼道。   沈隋玉松开了手:“……”   帮迪都忍不住上线吐了个槽:“宿主,这人怎么比你还自恋。”   “?”这小猫东西越来越欠了。   “哟,真难得啊,沈总今天好兴致!”   包厢门被推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了进来,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沈隋玉起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尽量装得若无其事地和对方握手。周焰则向后靠在了沙发背上,半张脸隐匿进光线暗处。   “沈总坐,快坐!大家今天就是一起喝两杯,不要这么客气!”   来人是郑氏的高管之一,和沈朝远来往密切,表面上和瀚云的关系很不错。   “李副总有事耽搁了一会儿,让我们别等他了,先喝。”孟庆又往沈隋玉身旁扫了眼,被体育生的身形惊得哽了一哽,挤眉弄眼道,“……没想到沈总好这一口,我认识几个条件不错的小明星,要不要给沈总介绍介绍?”   “不需要。”   沈隋玉还没说话,年轻男生的嗓音冷冷响起,骨节分明的手从阴影里伸出来,占有欲十足地环住了西装男人的腰:“他有人陪了。看不上你那些货色。”   孟庆笑容尴尬地停在了脸上。   哪里来的男模这么不懂事!不会以为攀上瀚云的总裁就能对他摆谱了吧?哼,这种场合总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   沈隋玉笑了笑,象征性地训斥了周焰的失礼,再次谢绝了孟庆的“好意”。   旁边的沈朝远晃着酒杯,眯起了眼眸——看来郑氏内部知道周焰身份的人还不多。   抱着看热闹的心态,他没有提醒孟庆。   目光反倒在那被叩住的窄腰上停住,他瞥了眼沈隋玉温和的侧脸,眼底闪过一抹阴郁。   呵呵。对其他人这么纵容,给自己侄子巴掌倒是毫不留情。   沈隋玉的确没有因为周焰的插嘴生气,只拍拍他的手让他松开:“安静点,别闹了。”   周焰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正如孟庆所说,这个酒局并非正式的商谈,更多的只是聚在一起喝喝酒,套套近乎。孟庆也点了一个美女酒保陪着,软硬兼施地给沈隋玉劝酒。   但他一滴都没有沾到。周焰一开始就从他手里拿过酒杯,琥珀色的酒液直接倒进了自己的喉咙。   孟庆一看更起劲了,一杯接一杯地劝,大有和这个“男模”斗气的架势。周焰无所谓,只负责处理沈隋玉指尖杯子里的东西。   “孟主管,我看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不如聊点该聊的吧。”沈隋玉按住了中年男子再度递过来的酒杯,语气强硬了些许。   孟庆只得悻悻坐了回去。   “我还能喝。”周焰又把下巴搭在了他肩上,低声道。   “可以了。小孩别喝那么多酒。”沈隋玉没回头,抬手碰碰他的脸,“你不替我挡酒我也会记得答应你的事。”   男生被他的触碰惹得一僵,随后主动偏头蹭他的掌心,像温驯的狼犬。   “不行。”兴许是有点醉了,他的语调低沉而悠长,还染上了一点笑意,“我怕沈总喝醉了又找个人一夜情,给我增加竞争对手。”   沈隋玉扭头瞪了他一眼,似乎想起了什么,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了最后一颗橘子糖,塞给对方:“吃糖去。”   “……”周焰慢吞吞地接了过来,漆黑幽深的眼眸紧紧盯着他。   昏暗的光线里,沈隋玉看到男生薄唇动了动。   “你说什么?”   “……没什么。”他把糖果塞进嘴里,舌尖抵着,端起桌上最后半杯烈性伏特加一饮而尽。   食管和胃部被酒精灼烧得火辣疼痛,却及不上半分心尖的滚热。   包厢门再度被推开,最后一个人姗姗来迟——郑氏集团的副总李尧山,目前的话事人CEO,孟庆拖时间就是在等他。   “沈总好。”李尧山同样三十左右,文质彬彬很有气质,站在门口率先和沈隋玉打招呼:“刚刚在外面遇到了一个朋友,我想带他一起来,沈总不介意吧?”   还没来得及调动起这个人的全部信息,他就听到帮迪语气严肃地提醒:“宿主要小心了。”   沈隋玉:“嗯?”   俊秀高挑的男子跟在李尧山身后进来,无视其他人,目光仅仅落在他身上。   沈隋玉精神一振,沈朝远则是挑了挑眉梢,神情变得玩味而戏谑。   娄瑾怀直接走到了沈隋玉身边,彬彬有礼道:“沈总好久不见。上次见面之后一直想找个机会感谢您,可惜您太忙了……刚刚和合作方应酬碰巧遇到了李总,听说沈总在这就厚着脸皮跟着来了。”   他停顿了一下,嗓音刻意放软:“我是不是太冒昧了?”   沈隋玉扶了扶眼镜:“……不会。”   “这位是?”他垂眸望向沈隋玉另一边的人,看不清脸,只见到对方岔开长腿坐姿霸气,胳膊还搭在沈隋玉身后的靠背上。   娄瑾怀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   “娄影帝不用管他。”孟庆搭腔,语气相当看不起,“就是个男模。”   “哦?沈总还需要找男模来陪酒?”他笑道,抬手松了松自己的衬衫领口,“不如让我来吧。”   沈隋玉:“……”怎么又来一个。   喀哒。   他听到身后有骨节被捏响的动静。   周焰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   娄瑾怀被那道骇人的视线居高临下一扫,呼吸都凝滞了。   稍远处,刚落座的李尧山也看清了这位红发“男模”的脸,神色倏然一变。   ②   酒局结束,一行人各怀心思离开了包厢。   周焰被走在最后的李尧山叫住了,对方打量着他的装束,问出了憋了很久的话:“小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周焰:“谁是你家少爷。”   “周先生。”李尧山从善如流地改口,“小沈总发消息通知我,来这里之后无论看到什么情况都不要惊讶,但我还是没想到会见到您。您这是……”   “和你无关。”周焰不耐烦地打断他,目光一直定在已走远的男人身上,“我对你们郑氏没兴趣,少来烦我。”   最好是这样。   李尧山恭敬礼貌地答应,目送男生快步离开。   孟庆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直到周焰看不见了才战战兢兢凑了过来:“李总……他是?”   “郑董的外孙。郑氏名义上唯一的继承人。”   孟庆差点撅过去。   郑氏的这些事他身为高管当然有所耳闻,郑董年事已高,当成继承人培养的子女却都早早身亡,偌大的家业无人继承。直到最近才发现了已逝的大女儿曾经走丢的一位遗孤,据说从小在孤儿院长大,但非常有本事,是个了不得的天才。   “可这……这……”孟庆冷汗涔涔地回忆起方才席间……真的是他们郑氏的继承人?   那又怎么会给瀚云的总裁陪酒???   “叛逆呗。”李尧山笑,“听说他念的还是体育学院,把郑董气了个半死。”   孟庆:“这么说,他真的不想接手郑氏?”   李尧山摇摇头,说不知道。   可能吗?面对郑氏这么大的基业却毫不心动——若是庸才也罢,偏偏因为锋芒毕露才有了被挖掘的机遇。如若不感兴趣,那一身本事又是为了什么?   .   【沈朝远人气值:30;沈隋玉人气值:65】   今天没喝酒,沈隋玉清醒地走在所有人前面,查看了一下数据。   这个世界的惩罚大多取决于双方的人气值,一般只有沈朝远涨,他跌,才会触发。方才的酒局虽然他身边不守攻德多了个“男模”,但沈朝远也有美女陪酒,而且只顾着谈生意压根没怎么给娄瑾怀眼神,所以这局不算他输。   沈隋玉:“啧。出现弹幕的时候就该猜到主角受会来。大意了。”   帮迪冷酷地甩了甩尾巴:“能不大意吗,宿主忙着和男模玩儿呢。”   沈隋玉:“……”   沈隋玉乖巧认错:“对不起。”   “但那小孩是来找我的,之前也是我弄错了对象,我理应对他负责。”他说,“找个机会和他谈谈吧。”   身后周焰已经不见了踪影,估计是生气先走了——刚刚娄瑾刚进来的时候,男生看状态差点就要撸袖子动手了,还好他及时按住,也幸好对方听他的话,没驳他面子。   沈隋玉回头看了一眼,沈朝远喝得有点多,被他的美女助理搀着,走得摇摇晃晃。   至于娄瑾怀……   嗯?   他是不是看到斯文有礼的主角受对沈朝远翻了个白眼?   错觉吧。   “你去帮一下宋小姐。”他转头吩咐自己的助理,“送她和小沈总回家,我这里不用管。”   他和沈朝远住得不近,另外叫了司机过来接自己。   谁知沈朝远手一甩就朝他冲了过来,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酡红着脸低吼:“你凭什么不管我?我醉成这样了你凭什么不管我?!”   “……”   【“我靠耍酒疯了!”   “前夫哥你是不是对象抓错了?”   “就是要这样才好啊,看似质问小叔其实质问老婆,又暧昧拉扯又能让正牌攻吃醋”】   滴滴。【沈朝远人气值+5。】   臭小子。   沈隋玉抿紧唇角。   “我让陈助理送你回去,还不够?你想要我亲自送?”他把沈朝远的手拿下来,冷声训斥,“别闹了,像什么样子。”   “就要你送!你不送我就自己开车!”沈朝远颇有耍无赖的架势,又拽住了他的胳膊,往自己的座驾拖。   沈隋玉纹丝不动,眯了眯眼眸:“我看你是想挨抽。”   对方的脚步果然顿住了,慢吞吞地回头,内双的黑色狗狗眼迷蒙闪烁地盯着他,十分委屈。   沈隋玉:……   “沈总,要不我送他过去吧。”娄瑾怀见状,主动过来搀住沈朝远另一边。   【“啊啊啊心机狗!目的达成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前夫哥好手段!”   “呵呵呵老婆的关心从前你不珍惜,现在使劲浑身解数才能得到”   “爽了爽了”】   “装个屁啊你,恶不恶心。”   ——娄瑾怀靠近沈朝远的耳畔微笑道。   此人脸一扭,对他恶狠狠龇牙。   沈隋玉头疼于人气值,完全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涌,他知道绝对不能让娄瑾怀帮忙。   “我来就行。你在这等我。”他说。   沈朝远的车停得有点远,又不肯让两个助理搭把手,一米八几的个子几乎全部扒在沈隋玉身上,像只赖皮狗。   “小叔,你跟我一起回去呗。”沈朝远闭着眼喃喃,语调带着酒意拖长,“沈宅那么大,一个人都没有,我好无聊啊。”   “又胡说八道。冯阿姨不是人?”沈隋玉弯腰把他塞进后座,系上安全带,“我让她给你煮了醒酒汤,回去记得喝。”   “冯阿姨不是家人……”他垂着脑袋,声音很闷,“我一个家人都没有了。”   沈隋玉心中一动,停住了动作。   回头盯着瘫坐在车坐上的人,他沉吟片刻,试探道:“你想和郑氏合作是吗?乖乖听话,我会考虑。”   沈朝远没说话。   半晌。松开了手里攥着的西装衣角。   .   沈隋玉回到了自己的车旁,娄瑾怀果然还在,靠着车窗温文尔雅的模样让他放松了一些。   不管怎么说,这个世界主角受的性格还是比较好相处的。   “对吧帮迪?”他随口问。   帮迪:“嗯。”   “知道为什么让你等着吗?”沈隋玉心情好了,语气就不由自主带上了一点调笑。   娄瑾怀盯着他站直了身体,呼吸微微凝滞。   停车场偏冷的顶光和水泥色的装修衬得男人肤色愈发苍白,唇色却很红,配上黑色极简的西装,极致的色彩冲突让他禁欲的外表沾染上了莫名的色情意味。   狗屁总裁。长得像个妖精。   真他娘想啃几嘴。   娄瑾怀笑着摇头,眉眼中泛上期待。   “我有东西要给你。”沈隋玉说。   “……”娄瑾怀:把你的XX赏我是吧,这套路我懂。   盯着男人弯腰坐进黑色SUV的优美背影,他歪了歪头,贼想吹一声口哨。   沈隋玉把他要提供给娄瑾怀的第一个剧本放在了车里,为的就是哪天遇上对方,可以尽快把这个剧情补上。   虽然没能达成包养协议,但不妨碍他对主角受好嘛。   看着对方接过他手里的剧本,沈隋玉靠在椅背上,拿出了霸总姿态:“这部戏瀚云有投资,别让我失望。”   娄瑾怀低头,缓慢翻看剧本。   娄瑾怀沉默。   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抬眼盯着沈隋玉,嗓音暧昧至极:“我该怎么回报沈总?”   沈隋玉:嗯?   垂在外侧的手被对方牵起,娄瑾怀给他行了一个非常标准的吻手礼,就这么弯着腰抬眼看他:“沈总,今天很晚了,我还有些话想对您说。可以带我一起回去吗?”   沈隋玉略为难。   他倒是不介意按照剧情包养娄瑾怀,但对方这明显要和他做那个事的意思,他现在的技能点支持不了再一次催眠。   正思忖着如何应付,突然,指尖传来濡湿的异样感,沈隋玉头皮一麻,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   娄瑾怀把他的手指含进了嘴里!   洁癖的条件反射让他用力抽手,谁知对方攥得很紧,沈隋玉冷汗唰地就冒了出来——扯到他受过伤的腕骨了。   “砰!”   一声闷响。   沈隋玉错愕地睁大眼睛,看到上一秒还半蹲在车外舔他手指的娄瑾怀,翻了个白眼昏倒,棕色的脑袋直接磕到了车框上。旁边……一个足球弹了两下,滚远了。   他顺着望过去,足球被一只崭新的白色球鞋踩住,往上是穿着黑色运动裤的逆天长腿……周焰站在稍远处的立柱旁,眸色阴沉望着这边。   他脱掉了那身男模工作服,换上了自己来时的纯黑运动套装,外套拉链拉到顶端,年轻帅气又冷酷。   惊愕的情绪褪去,沈隋玉移开视线,没搭理对方,先蹲下身查看娄瑾怀的情况。   直到余光里男生走了过来,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手背上青筋凸起。   周焰隐隐咬着牙:“你就看上了他?”   沈隋玉皱了皱眉。他在对方身上闻到了很浅淡的香烟味,把那股柑橘的气息都掩盖了下去。   因此,他的语气也明显带上了不悦:“谁教你的,足球对着人后脑勺踢?万一脑震荡或者颅内出血怎么办?”   “他非礼你。”周焰怒道。   “那算什么非礼。”沈隋玉直起上身,手肘搭在膝盖上望向他,“小孩,你没见过大人调情吗?”   周焰脸色顿时更黑了几分,隔着运动外套都能见到肌肉绷紧。   沈隋玉干脆借这个机会把话挑明:“我答应过包养你,不代表是和你在一起。你没有理由伤害我身边其他的人,知道吗?”   “你乖一点,我每个月都会给你钱。别的……就不要想了。”   让司机帮忙把娄瑾怀抬进后座,沈隋玉最后道了一句,关上车门离开。   ③   早上七点半,沈隋玉穿着浅灰色毛衣,腰间系上一条灰格围裙,玉树临风地站在厨房里忙活。   鸡胸肉、猪肝和南瓜熟练地切碎,加两个蛋黄搅拌均匀,搭配几颗剥好壳的虾仁上锅蒸熟,最后装盘,撒上灵魂小麦草点缀。   “锵锵!自制猫咪饭。”   沈隋玉把那个粉色爪爪形状的小盘子端到身后吧台上,倾情推荐:“尝尝?”   端坐的银渐层盯着饭碗沉默了。   “宿主,你不是要给主角受做早餐吗?”帮迪睁着圆溜溜的绿眼睛,继续用神识和沈隋玉交流。   沈隋玉低着头双手撑在椅子上,也沉默了。   他只会做这个,不会做人吃的。   “咳,随便叫个酒店送一份吧,霸总何必亲自下厨呢。”   洗了个手正准备脱掉围裙,客房的门开了。娄瑾怀穿着昨晚的衣服,发型凌乱,有点懵地扫视着外面。   “你醒了?”沈隋玉恢复了淡然的神色,倚在桌边往衣帽间一抬下巴,“需要换衣服的话,自己去拿。”   看到他之后,娄瑾怀眼底的懵迅速转化成了惊喜,他理了理头发走过来:“沈总。昨晚……我好像突然晕倒了?”   “你喝多了,睡在了我车上。”沈隋玉回答,端起马克杯喝了口热水,“放心,什么都没发生。”   娄瑾怀:“啊……”失望不能更明显一点。   “为什么呢?”他追问。   沈隋玉垂眸,捏着杯柄的手指紧了紧:“我不趁人之危。”   一旁的帮迪埋头啃饭。   昨晚娄瑾怀被踢晕,宿主虽然训斥了始作俑者一顿,实则是大大松了口气。但恐怕他还是低估了主角受对于和他睡觉的执着度了。   果然,娄瑾怀清了清嗓子:“那现在……”   “去洗漱,然后换衣服。”沈隋玉板下脸冷声命令,“我等下还要开会。”   娄瑾怀只得听话,走了两步回过头,打量了一下沈隋玉身上的装束,又微微笑道:“您还没吃饭吧,要不我来?”   .   挣点人气值好难。   沈隋玉舀起一勺碗里的蛋花粥吹了吹,颇为头疼。   他吃东西很慢,吃相也斯文,即便如此嘴唇也被烫得愈发鲜红——年纪增长通常会导致色素沉淀,他却得天独厚,脸上唯一加深的皮肤就是原本浅淡的唇色。偏又生了个不厚不薄的花瓣唇形,上唇一颗漂亮饱满的唇珠,沾上润泽的水光,实在是惹眼。   娄瑾怀眯了眯眼眸,盯住了他含在唇间的银色汤匙。   “沈总。”   沈隋玉抬眸看他,正好从匙上攫走一颗洁白的米粒,顺着咽进湿红的口腔。   “我还是想问,您给我剧本又带我回家,究竟是什么用意?”娄瑾怀攥紧指骨,维持着斯文儒雅的笑容,“您是商人,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对我好吧。”   “你演好那部戏就是给我的回报。”沈隋玉言简意赅,“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包括挑选合适的演员。”   他算了算,至少还得攒一个月技能点才够再进行一次深度催眠,这期间只能拖着,反正感情线的进展一般没那么快。   前提是娄瑾怀别太主动。   【“装什么正经?”   “行不行啊不行让我上!”   “禁欲系?呵呵。迟早冰山变火山。”   “还是年下小狼狗香。”】   脑海里适时滚出了弹幕。人气值-1。   沈隋玉沉默片刻,丢下了汤匙,抬手捏住餐桌对面那人的下巴。   “你觉得我是什么用意。”他的食指轻轻摩挲对方胡茬剃得干净的皮肤,“据我所知,你和我侄子的关系不错?”   娄瑾怀唇角的笑容霎时僵住。   男人的眸光冷而清明,像有形的手术刀,仿佛能把他连皮肉带骨骼全部拆解,看穿所有不堪和龌龊的的念头。   他心中泛起心虚。   的确。无论他和沈朝远之间的契约再怎么荒唐,那也确实就是包养,他不敢冒险让沈隋玉知道。   而且……   把对方的反应尽收眼底,沈隋玉神情不动,放开了手:“我不想从你这了解他的事,没必要试探我。”   娄瑾怀屏住的呼吸松了下来。   帮迪蹲在旁边,拿尾巴扫了扫他的胳膊:“宿主好一招转守为攻。”   沈隋玉:“过奖过奖。”   “吓死了。”半晌后,娄瑾怀又恢复了笑容,十分自然地转移话题,“还以为沈总您嫌我啰嗦,想扇我巴掌。”   沈隋玉嘴角抽了抽,喝完最后一口粥,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   “你要去哪,我让司机送你。”   娄瑾怀坐在位置上没动,温柔体贴道:“您先去换衣服吧。我把碗洗了。”   沈隋玉不疑有他,起身离开了餐桌。   娄瑾怀盯着他被柔软针织衫勾勒得肩宽腰窄的背影,无声砸了两下嘴。   果然是个妖精。大早上的捏人下巴,一下就给他捏硬了。   帮迪跟着沈隋玉从餐桌跳下来,原本还想进衣帽间的,被拦在了门外。   沈隋玉嫌它掉毛。   “这合理吗?你堂堂系统管家,连掉毛这种小问题都不能解决?”沈隋玉曾经发出质问。   “系统管家化形也必须符合世界观设定。这世界上有不掉毛的银渐层吗?”帮迪如此回答。   于是它就只能去客厅的沙发上等着。   随便扭了扭头,它忽然注意到本该去洗碗的那个人还坐在餐桌上,盯着宿主的位置,目光涌动出异样的炽热——他伸手,拿起宿主用过的银色汤匙,舔了上去!   帮迪:“!!!”   银渐层跳下沙发,冲到衣帽间门口咔咔咔挠门。   衣帽间里传来了沈隋玉五音不全的哼歌声,一阵儿一阵儿的,完全没在意小猫磨爪的动静。   身后的注视感却很强——帮迪缓缓扭头,娄瑾怀叼着勺子盯着它,目光危险。   “不肯包养老子,猫倒是养得挺肥。”他颇为咬牙切齿。   “咚咚。”   门外正好传来了两声敲门。   娄瑾怀放过了这个看起来过于机灵的肥猫,转身去可视门铃处看了眼,冷笑出声。   他把自己的领口扯乱,往脖子上狠狠掐出一块红印,方才慢悠悠地打开门,对上了手里提着个纸袋,笑出月牙眼的青年。   沈朝远的脸色肉眼可见地转为阴沉。   与此同时,沈隋玉的脑海内开始了滚动。   【“抓奸现场啊啊啊啊啊!”   “好狗血的桥段好爽!!!”   “要哭了吧前夫哥,哦豁老婆和小叔睡了”   “快黑化发疯!快强取豪夺!”】   嗯?沈朝远来了?   沈隋玉扣好最后一颗扣子,刚按下门把手,毛茸茸的银渐层屁股一扭挤了进来,呲溜蹿进了他的脑海。   “怎么了?”他暂停动作,关心状态不太对帮迪。   帮迪:“……没事。”   它决定还是不要告诉宿主这种事了,免得他做任务心里膈应。   就耽搁的这么一会儿功夫,沈隋玉出去时娄瑾怀已经关上了门,装得若无其事:   “来了个搞推销的,被我打发走了。沈总您今天这一身真好看。”   沈隋玉:“……”   这种高级公寓楼怎么可能会有人来登门推销,保安又不是吃干饭的。   不过他不说破,沈隋玉也省得再去应付那臭小子。望着沈朝远又+5的人气值偷偷撇了撇嘴。   .   沈隋玉在公司大楼的总裁专用电梯口碰到了沈朝远。   他嘴里叼着个芝士饼干棒,西装穿得松松垮垮,毫无站相地倚在墙上。   “干什么?”沈隋玉被他盯得头皮发麻。   “小叔,你是真饿了。”沈朝远恶狠狠地咬断了嘴里的饼干。   沈隋玉:“?”什么饿不饿的。   他瞥了眼那根饼干,和对方鼓起的腮帮子:“你没吃早饭?”   “呵,我吃个屁!”沈朝远的语调一下子扬了起来,“我今天六点起床,去A市最有名的早餐店亲自排了一小时队,买到了每日限量50份的蒸点,然后通通喂给了垃圾桶!”   他脑袋探了过来,内双的眼睛眯得像一柄弯刀,“你猜是为什么?”   因为看到娄瑾怀在他家里过夜,吃醋了?那倒没办法,这件事他迟早要面对。   沈隋玉心下明了,推开他的脑袋,答非所问:“别浪费食物。”   沈朝远咬牙,一用力把手里另外半袋饼干全捏碎了。   电梯的门打开,沈隋玉抬脚走了进去。看着外面恨恨盯着他不肯动的青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缓和了嗓音道:“你昨晚酒喝太多,早上最好吃点容易消化的。我让人给你送一份小米粥好吗?”   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开会允许你晚点到。”   “……”听到这话沈朝远表情反倒更狰狞了,面部肌肉都在颤抖,半晌后一字一顿,“我!不!要!”   他怒气冲冲地掉头,冲进了旁边的楼梯间,“亲自”爬到了32层。   沈总经理阴晴不定的脾气全公司都有目共睹,今日的晨会就不知谁惹了他,每个汇报工作的主管都挨了一顿批。轻一点的阴阳怪气,重一点的直接抄起策划案往人头上砸。   总裁大人倒是很好脾气,丝毫没计较和他针锋相对的亲侄子,还把几个挨骂严重的叫过来安慰了一番,发了点精神补偿。   这自然被小沈总评价为“笼络人心”“虚伪”“老谋深算”。   “沈总,我斗胆和您说一句。”一个主管在单独和沈隋玉谈话的时候小心翼翼道,“总经理提议的与郑氏的合作,我认为不太合适。”   沈隋玉翻着手边的策划案:“为什么?这块属于你们部门的业绩吧?”   “对。所以我比别人清楚一点,我们公司在自动化项目方面严重缺乏经验,和郑氏合作一定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到时候利益不能均分还是小事,就怕郑氏趁机……”他声音压了下去,没有把话说全。   沈隋玉缓慢抬眸,对着他弯了弯眼睫:“谢谢你,我知道了。”   哎嘛。   总裁笑起来可真好看,温温柔柔的,一点都不像领导。   他傻笑着出去了。同时陈助理捧着平板急匆匆地进了办公室,把一条娱乐新闻放在了沈隋玉面前。   “新晋影帝卑微求包养,疑似金主曝光。”   上面的配图无疑是昨晚娄瑾怀在车外弯腰亲吻他手的那一幕。对方的侧脸十分清晰,沈隋玉却仅仅只入镜了一只手,连衣袖、车子和车牌都被仔仔细细打了码。除了能大概看出来是辆黑色库里南,其他一概不知。   诚然对方可能是畏于他的身份不敢得罪,但那连这则爆料都不该出现。更可能的,对方单纯就是为了针对娄瑾怀。   再结合这张照片的角度,和昨晚那个时候出现在停车场的人……   沈隋玉抿了抿唇角。 第26章 被争抢的霸总   “这真的是娄影帝吗?P图吧。”   “肯定是啊, 脸都清晰成什么样了?衣服也是他昨天线下活动穿的那件。”   “粉丝死心吧,这个号不爆假料的,石锤了!”   “呃呃呃, 只是吻个手背而已,怎么就石锤金主了[流汗]也许是敬佩的前辈或者对女士的吻手礼呢?”   “圈内有谁开库里南的吗?而且这明显男人的手啊!”   “有句话能说吗?这个手我也想亲。”   “可以说……好美的手……美到抽我一巴掌也行……”   “手指好长, 皮肤好白,娄影帝挺白的了,这手还能白出两个度。”   “直觉脸也不会差,长得好看还包养别人不会吃亏吗?”   “真受不了某些拜金的, 一只手就能高潮[翻白眼]娄老师可是最年轻的影帝[翻白眼]”   “啊?是人家按着你们娄老师的头让他亲的吗?”   “一只手就让我gc吗……[幻想][流口水]”   “……”   沈隋玉坐在车上大概浏览了一下网上的风向,看到歪成这样也是有点始料未及。他思索着要如何应对,随便刷新了下, 发现那些对着他的手展开联想的评论全没了。   嗯?   他怀疑看错了, 再一刷新,原本的照片也被替换了,这次连他的手都被打上了厚厚的码。   沈隋玉:“……”   “好家伙怎么了?我大号怎么被禁言了?”   “因为舔手?”   “我笑了, 这TM谁干的啊?另一个求包养的?攻击性有点强了哈!”   “连个手都不给看?金主大人不可能这么小吧?”   “难道不是金主是被娇养的金丝雀?”   “乐哉乐哉, 爆料之人不可小觑!”   网上讨论得热火朝天之时, 娄瑾怀上线发了条博。   没有文案, 他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了一段电影节选,内容正是男人间的吻手礼。片中代表着服从和忠于。   “什么意思?不解释吗?”   “这个解释很妙啊,就是在用电影告诉大家这只是正常社交礼仪。”   “娄老师不愧体面人,四两拨千斤很有自己的风格。”   “就不说,让我们猜是吧?顺便还能给新电影炒个热度。”   “……”   “只有我觉得, 这是在对手的主人表忠心吗?有点像怕被误会是自己炒作的。”   “我觉得楼上说得对。”   “俺同意。”   “+1。”   “他超爱的。”   沈隋玉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   算了。关注点在他身上总比盯着娄瑾怀攻击要好。   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疤痕像一条狰狞的肉色蜈蚣趴在手腕上,狠狠咬住经络——他弯起唇角, 也不知道那些人看到这个还会不会觉得美。   车子停在了X大外,沈隋玉一下车,鲜活喧嚷的大学校园气息扑面而来。他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西服,有点后悔来之前没换套休闲装。   打听周焰在哪十分容易,沈隋玉路上随便叫住了一个女生,对方就热情地要领着他去操场。   “您是他的哥哥?他居然还有哥哥?”女生听了他的自我介绍诧异道,“您和他长得不像啊,虽然都很帅啦,但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诶。”   沈隋玉沉吟。   女生继续道:“我还以为您是他的甲方呢!因为经常有像您一样西装革履的人来学校找他。”   沈隋玉:……原来可以这么说啊。   等等。那小孩不是体育生吗,甲方是来干什么的?找他当模特?   足球场离校门不远,很快就走到了。沈隋玉一眼瞧见那道红发身影的同时,隐约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只是眼前这个人更张扬更热烈,在这片绿茵地上奔跑,盘带,凌空抽射。午后的阳光下,银色的耳骨钉和沾着汗水的纹身闪闪发光。   “……下周末校足球队比赛,你来看好不好?”   耳畔被风吹来模模糊糊的一句话。   沈隋玉怔了怔,恰好对上球场中男生望过来的漆黑深邃的眼眸。   周焰把球踩在了脚下,对手见状想要铲走,他看也没看抬脚一踢,球直接飞出了场外。   “暂停休息。”   “啊?”兴冲冲跑过来的人挠挠头,很是不解,“不是说今天往死里练吗?”   和他同队的阿楠也看到了场边的西装男人,“咦”了一声。   奇了,短短几天居然见到了这位小叔叔两次!难不成上次周焰真的和他发生了点什么?   他心里疯狂吐槽。他就一直纳闷呢,周焰这个各方面硬件都像极了渣男海王的人怎么能是个性冷淡,原来好这口啊!   路过场边的长椅,周焰顺手拎了一瓶矿泉水,拧开浇在头上。红发甩落多余的水珠,被骨节分明的手指往后抄了抄。   他隔着栏杆站在沈隋玉面前,胳膊往上一搭,表情和语气都很拽:   “找我?”   沈隋玉点了点头,假装没看到他眼底跳动的喜悦:“找你。”   .   操场边阶梯型的观众席顶端。   周焰胳膊撑在塑料椅背上,坐姿懒散。听沈隋玉说完了对那则爆料的怀疑,半晌他才冷冷笑了一声:   “你觉得是我干的?”   这话一听就有点不妙了。   沈隋玉犹豫了一下,不那么直接道:“那个时候除了你没别人在。”   周焰盯着虚空中不知道哪处,沉了一口气:“你找我,除了这个还有别的事吗?”   沈隋玉斟酌了一下,略微倾过身,换个话题缓和气氛:“你球踢得不错,下次有比赛我能来看吗?”   阳光从侧后方打过来,给他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皮肤很薄很透,隐隐能看到青色的血管,用手抚摸都生怕将它损毁。   周焰就这么面无表情地和他对视了几秒。   手肘忽然一撑,周焰上半身支起,二人的距离迅速拉近,唇瓣堪堪就要触碰。   眼睫垂落,视线在他唇瓣上若有形地刮过,沈隋玉延迟了一拍,转身坐回原本的位置。   “……”   耳边传来喉结的滚动声,很轻,若有似无,却暧昧得让人耳膜鼓噪。   余光里,周焰拎起还剩一小半的矿泉水瓶,拧紧,抬手观众席下方的休息区扔了过去。   十几米的距离,准准地落在了一个寸头男生的肩上。   “电脑拿过来。”周焰一指他旁边。   阿楠有点懵逼,瞅了瞅他旁边的美人小叔叔……   “快!”   “哦哦。”阿楠赶紧找到旁边的黑色背包,拿出笔记本电脑送了上来。   小叔叔温柔礼貌对他笑了笑,导致他差点挨了一脚。   踢球还随身带电脑?   沈隋玉看着打开电脑操作的男生略一挑眉,既觉得新鲜又没那么违和——好像有其他人也这么干过。   手指在键盘上敲击速度很快,沈隋玉都没能辨别滚动的是何种代码,周焰拎着电脑一转,他便在屏幕上看到了昨晚车库的那段监控录像。   “同一个视角。”对方同时解锁手机,划拉出那张照片对比,“和酒吧有关系的拿到这个很简单。”   沈隋玉眨巴眨巴眼睛,纤长的睫毛垂落,一点都没有兴师问罪的气势。   ……其实,就算他冲过来不分青红皂白把人骂一通也很难生他的气。   周焰沉沉盯了他一眼,转过电脑又操作一番,顺着那张照片追溯到了最开始发布的账号,侵入发布者后台,键盘上手指最后一敲,得到一串IP。   “拿给你们公司随便一个程序员,就能知道是谁。”他说,“还有别的问题?”   沈隋玉沉吟片刻,视线顺着对方点在键盘上的手指移向黑沉的脸色,忽然就冒出来一个念头:“你可不可以把网上这些都删掉?”   “……”周焰手指骨节捏得喀啦一声,电脑叩上扔到一边,“沈总真是不客气。我凭什么帮你删情人的爆料?为了他的事来找我,沈总不觉得过分吗?”   是有点过分。   沈隋玉知道自己不占理,伤了对方的心又冤枉他,此刻最应该做的就是道歉走人。但他此刻生出的既不是愧疚也不是怕,而是一种……“那又怎么了”的无赖情绪。   “你不是想要我包养吗?”沈隋玉语气温和,有条不紊道,“帮我做点事,怎么不行?”   “现在不需要了。”周焰面上如覆薄冰。   沈隋玉哦了一声,从看台的座椅上起身。   瘦长的手指轻轻抚平坐皱的西装布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像在耳畔挠痒弹拨。   “……”   隔着衣袖,男生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骨骼分明的手背绷起青筋。   “我帮你删。”周焰抬眼盯着他,“但我不要钱,你给我别的。”   沈隋玉学他的习惯略微歪头,垂眸和他对视:“你想怎样?”   男生的视线定在了他红润优美的唇上,眼底暗流涌动,像盯住猎物蓄势待发的野兽。   沈隋玉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正要抽手,周焰却先一步松了开来。   “……算了。”他的嗓音有些发哑。   重新拿过旁边的电脑,他飞快操作了一番,扔给沈隋玉。   沈隋玉简单浏览一番,果然见照片和报道都删得干干净净,连词条下的讨论都消失了。   他合上电脑小心放在一旁,望向别过头不看他的男生。他抱着胳膊,脖颈上梗出一道明显的青筋,一看就是气狠了。   沈隋玉心情倒是不错,揉了揉他干得差不多的发,安抚小狗一样:   “你一会儿还要训练吧,我先走了。”   可以,解决完事情就走人。   周焰狠狠咬牙:“被你包养……只能要钱,不能要别的?”   沈隋玉眸光动了动,平静地嗯了一声。   周焰沉默了许久。   再转过头,面上所有的情绪已然收敛。   他靠在椅背上,再次牵起了身前西装男人的手。近距离盯着打量片刻,男生凑过去在手指上一吻。   “知道了。”他说。   前面。正对着手机疯狂吃瓜的阿楠被旁边的哥们猛顶了一肘子,扭头要骂,发觉一溜排的足球队男生一脸见了鬼的惊恐表情,示意他往观众席上瞧。   “周哥……周哥……卧槽……周哥……”还有因为过于惊讶变成复读机的。   阿楠飞快转身,瞪大了眼睛。   卧槽!这吻手的画面和他吃了一上午的瓜也太像了!   他脑中灵光一闪,咔嚓拍了张照片,然后和最开始就保存下来的没打码照片对比……   这TM绝对毫无疑问百分百就是同一只手吧???!!!   .   沈隋玉前脚刚走,周焰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周大神,你都干了什么?”沈朝远阴恻恻的声音传了过来,“是你吧?绝对是你。”   周焰直白承认。   “算了,本来也就是随便发发,删了就删了。”沈朝远也很无所谓,就算沈隋玉找上他他照样能理直气壮,“但是锅不该我一个人背吧?”   他嗤笑一声,语调上挑:“你敢说那张照片上的码不是你补上去的?” 第27章 被争抢的霸总   那天之后没过多久, 娄瑾怀新宣了一部古装电影,即日起就要进组。   再加上他并非流量的类型,私生活一直都很低调, 那则模棱两可又毫无后续的爆料没多久就平息了下来。   但最开始那张图被不少人保存了,越神秘的东西越惹人探寻, 报道删得越快越干净,大家对那只手的主人就越感兴趣。   该事件的始作俑者最近的癖好就是躲在办公室一脸轻蔑地刷网友的YY:   “呵,美?这手哪里美了,没抽在你们脸上你们不知道疼!”   “伸你喉咙里?不好意思啊此人洁癖严重, 嫌脏。”   “扣死你?呸!扣你脑髓差不多!一天天想什么废料!”   “……”   沈隋玉敲了三次门没有回应,推门进来,看到本该认真工作的小沈总腿翘在桌子上, 背对着门嘀嘀咕咕。   “沈朝远。”沈隋玉出声喊他。   “哎……我草, 嘶——”   沈朝远一阵乒乒乓乓的动静,从转椅上狼狈地摔了下来,揉着屁股怒斥:“进来为什么不敲门啊?!就算我是你侄子也需要隐私好吗?!”   沈隋玉:“……”   懒得和这个小混蛋啰嗦, 他言简意赅:“等下我有个应酬, 地点在沈宅附近。晚上一起吃个饭可以吗?”   沈朝远没爬起来, 就这么蹲在地上, 手扒在办公桌的边缘,露出对内双小狗眼盯着他:“你要来沈宅吃饭?”   “不然呢?”沈隋玉觉得他的姿势很搞笑,也弯了弯唇角,“你不想我去?”   沈朝远冷笑:“不想。”   沈宅是他家又不是这人的家。那么多年都不回来以后也休想回来。   “也行。”沈隋玉点了点头,从善如流, “那你出来陪我吃,到点我让司机去接你。”   沈朝远:“……”   眼见沈隋玉要走,他条件反射从桌子后面一个恶犬飞扑——没站稳。噗通一声跪在了男人脚边, 拽住对方的西装袖子,痛得龇牙咧嘴:   “嘶,你喜欢吃什么倒是先说啊,不说冯阿姨怎么知道做什么菜?!”   “……”沈隋玉也不扶他起来,就这么伸出手,在对方下巴上轻轻挠了挠,“做你喜欢的就行。”   沈朝远被他挠得一愣。   直到那玉白的指尖撤走,人也离开他办公室之后,他才爆发出一声怒吼:   “TMD撸狗呢?!”   做他喜欢的是吧?等着!!!   .   沈宅是一栋风格偏老旧的欧式洋房,有很大的花园和静心培植的小树林,环境静谧,远离闹市,和公司所在的CBD实在有段距离。   这么多年沈朝远一直住在这,父母和爷爷去世后,一个人,再不方便都没想过搬家。   沈隋玉知道他对于这里的感情,沈朝远拒绝他来他也不会觉得意外。谈完生意,他顺手买了一个小礼物带过来,作为初次登门的表示。   沈朝远穿着松松垮垮的藏蓝色家居服,双手叉腰,睨着他手心里的玩意儿:“这什么意思?”   “不可爱吗?”沈隋玉捏起那个晶莹剔透的小乌龟,对着顶灯给他看里面的流沙,“多漂亮啊,晚上还会自己发光呢。”   “你,骂我,是王八!”沈朝远不领情,手指狠狠一点那玩意儿,再一指自己眉心。   “这是乌龟,镇宅之宝,可以稳定风水。”沈隋玉托着乌龟耐心解释,随后也抬手往沈朝远眉心点了点:   “这是王八蛋。”   “???”   最后还是沈宅多年的管家冯阿姨出动,才成功让两人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您不要和小远计较,小远一直盼着您能来家里坐坐的,这孩子就是嘴硬。”   “冯阿姨。”沈朝远咬了咬牙,“话不能乱说。”   “阿姨哪里有乱说的啦,哦,刚刚在厨房忙活不让阿姨进的不是你啦?”冯阿姨完全没看懂他的眼色,把两道菜往沈隋玉面前摆了摆,“小远说您喜欢吃辣的,这是他自己做的。您放心,我知道他的水平,他做菜还可以的。”   沈隋玉垂眸盯了会儿那两个红红火火的盘子,幽幽地瞥了沈朝远一眼。   “啊啊对。”沈朝远这会儿倒松弛了下来,歪在椅背上,手撑着头,努力对他眨眼睛,“小叔叔,这是我亲手做的,您一定要多吃点哦!”   沈隋玉并非不能吃辣,但看着这家伙不怀好意的眼神,他知道这两盘菜肯定不是普通的辣那么简单。只好推说:“我有点渴了,想先喝碗阿姨您做的汤。”   冯阿姨开开心心地给他盛完汤就走了,不打扰这对叔侄之间的对话。   “小远,你今年多少岁了?”沈隋玉捧着手里温暖的牛肉羹汤,忽然语重心长地开了腔。   正拿公筷把“爆辣牛肉”夹到沈隋玉餐盘里的沈朝远手一抖,被这声“小远”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但他现在致力于骗小叔吃牛肉,只得强忍下来,阴阳怪气道:“比小叔小6岁啊。您连亲侄子的年龄都不记得吗?”   “23,也不小了。”沈隋玉说,“那你应该知道,喜欢一个人就要对他好,而不是欺负他的道理吧?”   靠着周焰给的信息,沈隋玉十分意外的查出来,之前那则爆料是沈朝远发的。   他觉得这小子的行为实在很幼稚,明明都要开始“火葬场”了,居然还用这种方式表达吃醋。   所以他就想和沈朝远谈一谈,虽然对方和娄瑾怀肯定没戏了,但如果以后遇上其他有缘人,也能少走点弯路。   “揪喜欢的人小辫子,是小学熊孩子才会做的事。”   沈朝远盯着碗里的牛肉,片刻后,噌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你说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   嗯?   沈隋玉扶了扶眼镜,茫然地抬头看向他。   他有预期沈朝远不爱听他说教,反驳或者嫌弃都很正常,但……这一脸对他的谴责是怎么回事?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两人内双对外双地对视片刻,沈朝远总算回过了一点味。   他说的应该不是那个“喜欢”。   他坐回了位置,眼珠子转了转,忽然长叹一声:“那我也得看小叔的态度啊,总不能我单方面一直当舔狗吧?小叔……我也是会心碎的。”   沈隋玉习惯他的变脸了,他甚至能猜出来这家伙接下来一定有所求。但他没明白为何沈朝远和娄瑾怀的事要看他的态度——他不放手沈朝远难道就不争取了?这家伙可不是会拱手相让的人。   “选一个吧小叔。”沈朝远用筷子戳戳那个牛肉,拿出了熟练的谈判姿态,“同意我和郑氏合作开发项目,还是……”   “我同意。”   ——还是搬到沈宅来住。   沈朝远的后半句话咽进了肚子里,眉梢高高扬了起来:“哈?”   沈隋玉微微一笑,心说他总不可能选择不接近主角受的,况且,“忘了告诉你,我刚刚见的就是对这个项目进行评估的专家。”   沈朝远半天才反应过来,半信半疑道:“专家说这个项目很有前景?”   哪来的傻逼专家,铁定骗了他小叔。呵呵。   “前景是有的,但缺乏技术保障。”沈隋玉从他的筷子下面拯救那片快要碎掉的牛肉,夹了一小块起来。   他知道这个项目全都是坑,也相信凭沈朝远和郑氏联手,从中作梗的话很可能对他和瀚云造成无法挽救的伤害。但万一呢?   沈朝远只是想要从他手里掌控瀚云,他不是坏,万一他真的寻觅到了合适的人才,把这个项目做得风生水起,不一样也能掌握话语权吗?   “你的策划案写得很好——‘用自动化技术提升医疗水平,改善病患生活’,于公于私,我都很想给你这个机会。”   沈隋玉抬眸望着他,这句话说得不能更诚恳,以至于心尖都泛起一丝波澜。   说完便低下头,慢吞吞吃掉那一小片牛肉。   “咳咳……咳……咳咳……”   沈朝远在身边人的呛咳中回过神,瞥见他镜片后飞速湿润的眼眸,桃花一般绯红的眼尾,和被辣得鲜红的嘴唇,手忙脚乱地给他倒柠檬水。   “你,你不是能吃辣吗?吹牛!快别吃了!餐具也换掉!”   沈隋玉灌了半杯水,摘下眼镜擦了擦眼角,用仍旧水光潋滟的眼眸瞪他:“小王八蛋,你往里面放了什么?”   “不告诉你!”沈朝远被他瞪得头皮都紧了,大脑轰一声,把那两道菜揽到自己胸口,“反正你别吃了!你吃不明白我来吃!”   沈隋玉皱了皱眉,温声劝道:“你也少吃点,对胃不好。”   沈朝远听不到,只是一味往嘴里塞东西。   .   于是饭后,沈隋玉就看到沈朝远躺在沙发上哼哼唧唧说头痛。   “头哪里痛?”沈隋玉已经穿戴整齐,理了理西装袖口,在旁边坐了下来。   沈朝远瞄了他一眼,立刻开始表情痛苦地低吟,“太阳穴……”   “你吃得太辣,脑部血管受到刺激,引发神经性紊乱是很正常的,稍微休息一会儿就好了,实在不舒服可以拿毛巾湿敷一下。”沈隋玉摸了摸他的额头,冷静且客观道。   “不用了。”沈朝远唔了一声,挪动着身体往沈隋玉靠了过去,毫不客气地枕在了他腿上,“嗯嗯,我就这样休息。”   “……”沈隋玉看了眼表,稍微忍了他一会儿。   沈朝远见状,摸出手机,打开前置偷偷拍了一张“膝枕”福利的照片,男人修长美丽的手就在他脑袋旁边。   他仍不满足,拉着沈隋玉的手在他腿上翻了个身:“小叔,今晚就在这睡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发病,要不你给我揉揉?你手还挺舒服……”   “沈朝远。”沈隋玉抽回手,难得直白道,“我希望你能清楚,在我面前装病是一件非常愚蠢的事情。”   沈朝远睁眼,满脸不高兴地盯着他。   “起开,我明天上午还有事。”   “有什么事啊?明天周六!你难道还要找人给你打工?万恶的资本家!”   “……”沈隋玉叹息,“我有其他的约。”   他前几天说了,想看那小孩踢球,周焰就给他发来了时间,周六有一场。   X大和沈宅绝对的一南一北,相隔整个A市,明早从这赶去肯定来不及,他还想多睡一会儿呢。   沈朝远不知道误会了什么,脸色猛地一沉,坐起来狠狠盯着他。   沈隋玉不搭理。   他都走到门口了,身后的沈朝远忽然痛呼一声,捂着上腹部佝偻下腰,又倒在了沙发上。   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来,他强忍着身体的颤抖,视线在屋子里搜寻男人的身影。   “小叔……”觉察到了男人的靠近,他嗓音隐忍,费劲地拽着对方的袖子,“这次是真的痛……”   “我知道。”沈隋玉清润的嗓音响起,像涓涓晨露滴入干裂的泥土,瞬间安抚了焦躁的神经。   他的手在对方身上做了简单的叩诊,抓起一件外套,把人扶起来:   “有可能是胃穿孔。走,我送你去医院。” 第28章 被争抢的霸总   沈隋玉猜得没错, 沈朝远真的是饮食不合理导致的胃穿孔。好在症状轻微,不需要动手术,住院一周静养就行。   看着病床上吊着点滴还冲着他装乖卖萌做鬼脸的青年, 沈隋玉实在训斥不出口。   “别生气啊小叔,生病的是我又不是你。”他眼睛眯成月牙形, “难道你心疼了?”   “……”   “唉。幸好那两盘菜都被我吃了,万一把你吃坏了,我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沈隋玉调了调点滴的速度,忍不住拍了下他脑门:“我有你这么蠢吗?”   “哪儿蠢了。”沈朝远拽着他让他在病床边坐下来, 脑袋再一次凑过去,“如果是小叔给我做的菜,我死也会吃完的。”   沈隋玉皱了皱眉正想叫他别胡说, 沈朝远脑袋一转, 声音闷了下去:“小叔……生病了有人陪真好。”   所有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沈隋玉垂落的眼睫颤了颤,心尖泛起一丝酸涩。   系统说他情绪稳定,适合完成任务, 他也一直避免因位面世界的人产生太多情感起伏。上个世界的蒋征唤起了他对发小的记忆, 是件愉快的事, 可这个世界的沈朝远, 却难免让他想起同样父母双亡的自己。   他很爱自己的父母,父母也很爱他。可现在回忆起来,一切都淡淡的,波澜不惊,像通过老旧的胶片旁观别人的故事。他知道这是大脑自身产生的保护机制, 在日积月累中屏蔽了痛苦也消磨了感情。   但他仍然能够想象当初刚刚经历这一切的自己会是怎样崩溃。   他的手搭在沈朝远发上,不自觉地抚了抚。   没有亲人在世的感觉一定很不好受。当初的他是不是也很期望能有个人陪着自己?   沈朝远听到上方传来的稍沉的呼吸声,撑着身体爬起来, 看到男人不知何时歪在床头闭上了眼眸。   他的眼皮很薄,能看清细细的血管和其下颤抖的眼珠。纤长的睫毛攒在一起,红润漂亮的唇紧紧抿着,远山似的长眉也蹙了起来。   他把沈隋玉的眼镜摘下,呆呆看了许久。   直到胃部的不适将他唤回,他方才意识到自己心脏处更为明显的绞痛。   沈朝远拽过自己的外套给他盖在肩上,神思不属地躺回病床,等待胸腔里的东西平息下来。   在药物麻痹神经之前,他强撑着眼皮,拿出手机又拍了张照片。   嘻嘻。[在家躺沙发.jpg]不嘻嘻。[病床上打点滴.jpg]   相同点都有西装男人的大腿和手入镜。   很自然。一点都不像在炫耀膝枕。   沈朝远满意地检查了一遍可见的好友,确认他把已拉黑的娄瑾怀又拉了回来,才忍不住倒头睡着了。   .   沈隋玉醒过来的时候先闻到了一阵熟悉的冷冽清爽气息,他迷迷糊糊地睁眼,果然见到了那头暗红的发,和男生皱眉盯着他的脸。   “……你怎么来了?”他揉了揉眼睛,目光迷蒙。   这里是距离沈宅最近的医院,和X大相当之远。   “想来就来了。”周焰看着他困倦的模样,心头火直冒。把沈朝远的外套往旁边一扔,他攥住男人的手腕,“走,我送你回家。”   “不行。”沈隋玉好脾气地把那件砸在沈朝远脸上的外套挪开来,“我得给他陪床。”   “我来。”周焰说。   沈隋玉惊讶地看向他,毫无遮挡的近视桃花眼看起来既勾人又无辜。   “我和他见过几次,认识。”周焰简单解释,拿过旁边的眼镜给他戴上,“你别管了。”   “那我去车子里睡一觉吧,我开车来的。”   沈隋玉也确实累得有点撑不住了。最后检查了一下沈朝远的状态,他手撑着病床起身,结果歪着身子的坐姿导致半边身体都麻了,险些没站稳。   周焰见状,直接弯腰将他打横抱了起来。   沈隋玉懵了懵,双手条件反射地搂住男生的脖子,缓慢抬眸瞧了一眼,看到对方紧绷的下颌线。   抱着他的胳膊也收得很紧,隔着运动服也能感受到压迫着他的硬邦邦的肌肉。   “你不开心?”沈隋玉温声询问。   周焰没说话,只抱着他往病房外走。   沈隋玉又问:“明天还要比赛吧,这么晚不休息能行吗?”   周焰垂眸瞥他一眼:“你还记得?”   “当然了。”他一本正经道,“你今晚不来找我,我明天也会去。”   男生沉默少顷,脸色肉眼可见地和缓了一些,但仍旧冷冷的。   “随便踢踢都能赢。”他语气很狂,很轻慢,“你去不去无所谓。”   “怎么,你怕输球被我看到嫌丢人?”沈隋玉歪了歪头,微凉的金属镜框碰到了对方的脸颊。   周焰的咬肌顶了一下。嗓音一沉:   “我怕你在观众席睡着。”   “那你小瞧我了,我早就做好准备给你加油打气的。”沈隋玉伸手胡乱揉了一把男生的发:   “小乖乖,还挺会心疼人。”   然后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歪倒在了对方的肩上。   周焰:“……”   他稍微松了松臂膀,尽量不勒得他难受,然后进了没什么人的楼梯间,从四楼一路下到了停车场。   库里南的后座宽敞舒适,可以放得很平。沈隋玉没多会儿就进入了梦乡,全然不知道男生在一旁看了他多久。   ……也不知道网上又炸开了锅。   这次是真的路人偶遇,模模糊糊地拍到了一张周焰抱着沈隋玉进车里的背影,还是live图。   “哇靠又见库里南!是前几天那位美手金主大人!但身边换了个人!”   “公主抱诶,金主大人身娇体弱啊嘿嘿嘿。”   “小腿好美脚腕好白,还有锃亮的鞋尖……我疯狂斯哈”   “我嘞个肩宽腰窄的背影啊,抱得好轻松,这位红发帅哥快一米九了吧?”   “谁能懂正装年上被运动装年下抱的刺激!那么白那么美的手搭在一眼健身的小狼狗肩上,我要昏厥噜!”   “小腿也请搭上去,就这样穿着皮鞋嗯嗯[流口水]”   “有钱真好,想吃什么吃什么,一天换一个不重样。”   “我也想被美人金主吃!让我吃吃美人金主!”   “完咯,娄影帝要输咯!”   “怎么就输了?娄老师温文尔雅,一看就更会照顾人。”   “我瞅金主大人被新欢照顾的挺好。”   “人生病的时候心理最脆弱,红发哥肉.体占优势还懂攻心,稳了。”   “都说了吻手礼不代表什么,求放过专心拍戏的娄老师……”   ……   “等等,这位红发哥的身形有点眼熟,好像我校校草啊靠!”   “啊啊啊真的假的?!是男大?哪个学校的???”   “其实不是校草是校霸呢……”   “不敢说。乱说会被(),但可以告诉大家这位绝不可能被包养,校友懂自懂。”   “……”   足球队更衣室。一帮年轻男生围趴在长凳上对着手机抓耳挠腮。   “这……这是周哥吧?”   “百分百是啊!周哥背影你认不出来?!”   “我特么不敢认!你见过他……这个样啊?”   “那倒没有。”   “周哥真谈了?和上次来找他的那个穿西装的,笑起来很温柔的?”   “我觉得就是。”阿楠捏着下巴,一脸的促狭,“你周哥,终于开窍了。”   “以周哥的体力……”一群小伙子开始了贼笑,“对面难顶啊——嗷!”   一个足球飞进来,精准地砸在了刚刚说话之人的后脑勺上。   周焰挎着包站在门口,脸色活像煞神降临:“想死直说。”   一屋子瞬间噤声,纷纷从长凳上爬起来对着自己储物柜面壁思过。   周焰进来没先换衣服,坐下来把电脑打开。阿楠知道他想删那些图片,但发酵成这样肯定删不干净。   然后他发现,周焰盯着屏幕的眼神逐渐高深莫测起来,握着鼠标的手指从操作变成了缓慢浏览。   “网友挺嗑你俩。”阿楠扭头试探,竖起大拇指,“说很般配。”   周焰撩起眼皮幽幽瞥了他一眼。   呵呵,果然在暗爽。   “嫂子呢。”阿楠放心了,大胆开麦,“不说今天会来看吗?”   “操场。”周焰拍上电脑屏幕,起身脱衣服。   .   沈隋玉被周焰提前安排在了场边的替补席上,有遮阳棚,不太容易被后面观众席的学生注意到。   他靠在椅背上发消息,有点头疼。   沈朝远还算好应付,胃穿孔不是小病,他再怎么不乐意都得在医院乖乖养着。娄瑾怀似乎看到了网上的消息,发来了很多问候。   娄瑾怀:沈总生病了?我这两天戏不多,去照顾您好不好?   沈隋玉解释是沈朝远病了。   对方秒回:您的侄子真不懂事,这么大了还生病。   沈隋玉:?   生病和年龄大小有什么关系,要这么说自己的年龄岂不是更大。   啧。   看主角受这个态度,沈朝远的火葬场肯定跑不了了。   他还接到了娄瑾怀经纪人战战兢兢打来的电话,说娄瑾怀正打算扔下剧组一大帮人,从拍古装戏的深山老林里跑出去找他。   沈隋玉只好答应过两天有空去探班,这才把人安抚住。   最大的问题其实是周焰。   他昨晚太困了,看到男生出现只觉得很安心,并未往深里思考。   此刻回想起刚睡醒时,注视着他的那双深黑狭长的眼眸,还有二人之间的互动……沈隋玉颇为懊恼地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你是X大的老师?我好像没见过你啊。”   出神间,一个人走了过来,身上穿着隔壁体校的队服,是X大今天的对手。   沈隋玉是洗了澡换了衣服才过来的。此时穿了身纯白的运动套装,刘海蓬松柔软地垂下来,显得年轻又清纯。   李航弯腰,一只手撑在沈隋玉的椅背上,自信微笑:“你长得真好看,等会儿一起出去喝一杯?”   周焰从更衣室出来,接到了沈朝远的电话。   “我小叔在看你比赛?呵呵,他还真有闲情逸致。”沈朝远好一通阴阳怪气,“行吧,总好过丢下我去找……”   他顿了顿,话锋突然一转,“对了周大神,有件事和你商量。”   “说。”   “你真不考虑来郑氏帮忙?我有个新项目想做,没你的技术支持很难成功啊。”   沈朝远是X大金融系毕业的,周焰算是他的学弟。二人的认识来源于一次合作,比郑氏发现的时间周焰还要早。   他深知周焰的能力,越有能力的人越容易滋生野心,所以他从不认为周焰会对郑氏无意,否则为什么要跑到他小叔身边当卧底?   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翻看网上热议的那张图,沈朝远感觉自己的胃又有点搅了起来。   总不可能真的只是看上他小叔了吧?呵呵。   他俩差着十来岁呢,而且周焰那个脾气怎么能一夜之间转性?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坐在病床上陷入了沉思,越想越面目狰狞,把进来给他打点滴的护士小姐姐吓了一跳。   电话这边,周焰压根没有把沈朝远的话听完,他远远瞧见了替补席的骚动,挂断通话赶了过去。   “李航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我们老大的人都敢撩?活够了是吧?!”阿楠带着几个队员拦在沈隋玉跟前,人高马大地站成了人墙。   “他是周焰的人?”被叫做李航的对方队长将信将疑,仍旧不放弃地探着身子往后面瞄沈隋玉。   忽然想起了什么,他斜眼一睨阿楠,冷笑:   “我知道了,人是你带来的吧?你怕他跟我跑了所以拿周焰糊弄我,是不是?你以为我还会再上你这个龟孙的当?!”   “我特么——!!!”阿楠瞬间红温,士可杀不可辱,李航这是在侮辱他的人格魅力!   “楠哥算了算了。”“有理有据有理有据。”“比赛了比赛了。”身后几个队员纷纷拉住他。   吵嚷间,周焰走了过来。   他已经换上了黑色的主场队服,胳膊上墨色文身暴露出来,视线冷冷在李航身上一扫,后者瞬间一僵。   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周焰屈膝,半蹲在了他刚刚物色上的美人身前。   “有不长眼的欺负你?”   沈隋玉摇头,很顺手地往他脑袋上摸了摸——周焰的刘海比较长,抄到脑后扎了个酷酷的武士头小辫。   “随便聊了两句。”他扫了那一溜排吃瓜表情的队员们,镜片后的眼眸弯了弯,“你队友都挺可爱的。”   大家伙一愣,纷纷傻笑着挠头:“没有没有。”   沈隋玉还特地望向阿楠:“放心,你和他的话我会选你的。”   阿楠的脸唰的就红了,在原地来了个一百八十度鞠躬:“……谢谢您!”   “……”周焰胸中腾起无端怒火,舌尖抵着上颚强行抑止。   好烦。   想打架。 第29章 被争抢的霸总   球场上, 身着黑色和橙色球服的两队选手已经快节奏对攻了一刻钟有余,拼抢铲球十分激烈,双方各进了一个球。   观众席的气氛随之变得热烈, 大家都爱看拉开来的对攻,队员们每一次抢断和加速盘带都能引起一片尖叫。   “今天踢得很凶啊。”   “憋着气呢吧, 上场前好像吵了一架。放心能赢的,周焰状态很好。”   “我知道能赢,我就怕他们受伤,校医今天不上班……等等, 吵了一架?为什么吵的?”   “这个嘛,好像是因为……”   听着球队教练和经理在场边的交流,沈隋玉坐在候补席角落, 默不作声地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   那小子很受欢迎呢。   大家都对他很服气, 性格看着又冷又傲但人缘不错。沈隋玉扭头往观众席瞧了瞧,甚至有看到穿着同号码球衣,举着他名字的球迷粉丝团。   越是青春耀眼, 越让他心里有点不安。   此时球正好到了周焰脚下, 他一个高中锋, 直接从己方禁区前的位置一路带球冲到了对方半场, 晃过了三四个人的围堵。   两个对手球员一左一右靠过来想用身体逼停他,给他来一出“关门”,谁知周焰居然还能提速,脚下的球踢出去传给队友,自己在“门”关上之前一个滑铲冲出去, 把那两人甩开一大截。   对手的禁区才是前锋真正的战场,球再次被回传给他,全场所有人的情绪瞬间拔高, 助威的喇叭吹得嘟嘟作响。   沈隋玉也捏着矿泉水瓶屏住了呼吸。   李航守在后场,抹了把头上的汗,盯着飞速靠近的身影狠狠咬牙。   他可不是彭楠那样的孬种。连周焰都看上的人他反而更感兴趣了,况且以他的相貌和家世,还有阅人无数的手段,还未必就会输!   视线往场边瞟了一眼——穿着纯白运动服的男子眉目清朗,雪肤红唇,像一副水墨渲染的画。   极品。绝对的极品。   周焰那种自大狂能欣赏得明白吗?这种美人就该给他来疼才对。   一晃神张扬的红发身影已突破到了近前,漆黑狭长的眼眸形似兽瞳,李航绷紧神经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大脑飞速运转判断接下来的行为,毫无疑问是一场反应力的较量。   周焰的膝盖向左边急速微转,上半身纹丝不动,是假动作!   李航身体后倒,伸腿往右下猛地一铲,却见到那颗已经向右滚出半圈的足球被对方的鞋跟轻轻一拨,蝎子摆尾般挑了起来!   黑白的足球飞到半空,和他倒地的视线齐平,穿着黑色球衣的男生换腿抬脚,大力轰门,砰!   “嘟——!!!”   进球有效,2:1。   操。   他揪着草皮骂道。凭什么体格强反应快脚法还细腻啊,真TM逆天!   更难顶的是,十几分钟的冲刺对攻对双方的体力消耗甚巨——一旦X大比分领先,下半场就完全可以采取稳妥的防守反击策略。   场边的观众沸腾起来,欢呼声形成浪潮,席卷整片操场。   足球比赛进球之后,裁判会给球员们庆祝并慢慢走回半场的时间,借着机会到场边喝口水补充一下能量的也有。   于是沈隋玉就看着周焰无视了要过来和他击掌拥抱的队友,众目睽睽之下走到了他面前。   操场的观众席除了替补席正对面,三面都设有座位,因此观众看不见替补席里面人的正脸,周焰的行动轨迹却一清二楚。   “怎么了?”沈隋玉原本正为这粒进球激动呢,脸色微微发红,见状顿时收起了情绪,仰头望向高大的男生。   “口渴。”周焰扯了扯汗湿的领口,喘息低沉。   沈隋玉从旁边拿起一瓶运动饮料给他。   男生却摇了摇头,一身热气腾腾地在他腿侧蹲了下来,对着沈隋玉一抬下巴:“想喝你的。”   想……喝你的……水???   什么虎狼之词?!!   旁边站着的经理瞪大眼睛扭头。   周焰已经凑到了沈隋玉手边。   他一条胳膊自然搭在座位上,歪头喝他拿着的那个矿泉水瓶里的水,姿态霸道又温顺。   沈隋玉的手像失去了控制,跟着男生喉结滚动的速度缓慢倾斜瓶身,眼眸低垂,他看到对方锋利的下颌线收紧,放松……   稍微没把握好速度,水倒了出来,顺着对方的唇角落在本就湿漉漉的胸前,肌肉形状明显。   周焰抬眸扫了他一眼,黑眸沉沉。二人目光接触的刹那,沈隋玉移开了视线。   余光中男生站起了身,淡淡评价了一句:   “橘子味的。”   说完正好赶上裁判的哨音,他转身跑进了场内。   沈隋玉慢吞吞地拧上瓶盖,舌尖在口腔里舔了舔。   矿泉水当然没味道。但……他刚刚吃了一颗橘子糖。   已经跑到位的X大队员们看向场边这一幕叹为观止:   “周哥……这么会的吗?”   “嫉妒心可以激发男人的无限潜力。”阿楠一语中的,顺便环视了一圈被周焰此番操作搞得躁动不安的观众席,“嘿嘿,网上又要热闹咯。”   跑位的时候,李航和周焰擦肩而过。   “再敢多看他一眼。”冰冷的嗓音被风吹进他的颅腔,“别想竖着离开。”   李航脊背一凛,恨恨攥紧了拳头。   他很想反击,想直接一拳抡过去,把这个嚣张的家伙锤进绿草地里。   但他确实怕了。   所以五分钟后,他看着抢球时被他意外铲倒,痛得在地上打滚的彭楠,表情错愕中带了一丝惊恐:   “不是……喂,你还好吧?我没冲着脚去啊!你这是假摔!”   哨声吹响,上半场以李航吃了张黄牌结束。   X大几个人凶神恶煞瞪了他一眼,撂下一句“你小子等着”,把彭楠架到了场边。   “大腿好痛!脚踝也好痛!完蛋了!我铁定骨折了!我的足球梦要碎了!我杀了李航那个狗东西!”   彭楠躺在地上哇哇大叫,闭着眼喊得撕心裂肺。   “没骨折,脚踝顶多有点扭伤,但确实需要休息一阵子。”一双微凉的手覆上了他的痛处,“——放松,大腿抽筋了,我帮你处理。”   伴随着这道温润的嗓音,彭楠闻到了迎面而来的仿若山泉的气息,和他们这些奔跑了半场大汗淋漓的体育生截然不同。   哭嚎戛然而止,他迷茫地睁开眼,看到了那张稍显苍白但眉眼如画的男人的脸。   对方一身纯白,丝毫不嫌弃地握住了他膝盖上方,托着他的小腿帮忙放松。他沾着草屑的钉鞋不小心还蹭到了对方的衣袖。   轰的一声。   彭楠脑瓜子嗡嗡直响,差点昏过去。   别人不知道这位是什么人,他家里和沈朝远有点关系,对沈隋玉的身份可是一清二楚。   这种大人物,居然!在帮他疗伤!   况且!   他瞄了眼男人后方眉头紧皱脸色沉郁的周焰,三魂都快没了七窍。   “沈……沈总不用管我,等下把您衣服弄脏了……”   “没关系。”沈隋玉抬眼隔着镜片望过来,冷静地下达命令,“双手环抱膝部,做蹬踏的动作。”   就像有魔力一样,彭楠所有杂念瞬间烟消云散,乖乖照做。   抽筋很快缓解了。   “有绷带吗,脚腕需要简单包扎一下。”沈隋玉又抬头望了下四周。   “有的有的。”经理把早就准备好的弹性绷带递过来。   她也懂一些急救知识,对队员的伤情比任何人都在乎。可眼前这个刚刚还作为她八卦对象的男人却让她莫名很信服,情不自禁想把一切都交给他。   “刚才是你动作太大,不小心抻到了吧?人家没故意铲你啊。”沈隋玉一边包扎一边叮嘱道,“以后要小心点,万一形成惯性扭伤问题就大了。”   彭楠猛点头:“您说得对,都怪我冲太猛了。”   其他人跟着附和:“对对对,都是他的错。”   远远站在外面提心吊胆围观的李航瞬间泪流满面。   被,被拯救了。   呜呜呜妈妈!这是天使!   等到全部搞定,沈隋玉满意地站起身,盯着自己沾了脏就特别明显的白衣服皱了皱眉。   洁癖延迟犯了。   “跟我来。”   手腕隔着衣袖被人握住,周焰微微施了力道,把他从球员通道拽了出去。   彭楠捧着腿坐在原地,盯着二人背影的目光很忧伤。   “咋了?还有哪不舒服?”有队友问他。   彭楠摇头叹息,满脸怅惘:“我只是在想,爱上嫂子会判几年。”   “判不判不知道,残废是没跑。”“铁定死刑啊这还用说。”“物理阉割吧,留他一条命。”“被爱判处终身监禁?”   一帮人七嘴八舌道。   .   周焰一声不吭地把沈隋玉带去了更衣室,从自己衣柜里拿出一套干净备用的递给他。   “你衣服给我穿是不是有点大?”   沈隋玉洗了个手,接过来,在身上比划两下。他没比周焰矮多少,但骨架和肌肉量差了些。   周焰锋利的眉眼一沉:“那你想穿谁的?”   明显的心情极差,山雨欲来,且阴阳怪气。   比赛过程中荷尔蒙分泌会和平时有点不一样,就算有话也不能现在说。   “……”沈隋玉瞥了他一眼,没和他争了。   他外套里面里面还有一件打底的t恤,换起来很简单,但裤子就没有了。   沈隋玉脱了鞋,在松开裤腰的前一秒,抬眸望向周焰:“你出去一下。”   周焰沉默。   片刻后黑着脸背过了身。   沈隋玉:……行吧。   他就这么把宽松的运动裤脱了下来,柔软微厚的布料从腿上滑落,带出极其轻微的摩擦动静。沈隋玉踩着鞋没站稳,险些绊了一下,嘴里难免发出了一些气声。   ——恰好掩盖了张狂的心跳和逐渐深重的呼吸。   周焰的衣服对他确实偏大,黑色套头冲锋衣几乎能罩住整个臀部,只余两条笔直修长的腿在外——更衣室墙上有一小片暗色瓷砖,模糊的反射画面里,那两条腿简直白得刺眼。   沈隋玉穿好衣服,卷了下袖口和裤脚,抬眼瞧见男生还背对他站在那,走过去拨了拨对方的武士辫:“走吧,下半场快开始了。”   周焰仍旧不动,宽阔笔直的肩背紧绷,脖颈上青筋暴起。   “怎么了?”沈隋玉歪着脑袋绕过去看他的脸,全然不知这个动作使得没拉上的领口更松垮,精致的美人骨和一小片胸膛完全暴露在男生眼下。   像玉像雪像柔滑的绸缎,就这么被沾着他气息的衣服包裹,仿佛代替他亲吻了他全身的肌肤。   周焰再也无法忍耐,充血的胳膊一伸揽过他窄瘦的腰,几乎是把人圈住,拎起来,抵在了身前的铁制衣柜上。 第30章 被争抢的霸总   周焰的性格确实不算好, 和他的外貌一样锋利而富有攻击性。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遇到沈隋玉之后, 他发现自己的占有欲更是强得可怕。   明明连他的一只手都不愿意给别人看,却在熊熊妒火的燃烧下不得不接受了他拥有其他情人并且会和对方发生亲密关系的事实。他无可救药地迷恋他, 渴望他,想要在他身边,哪怕以一个他向来不齿的身份。   他极其迅速地明白了一个道理,并不是他最好, 对方就会喜欢他。不是强势争取,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原来比起自降身份卑微求爱和被醋意折磨,他更不愿意看到喜欢的人生气失望难过时冰冷拒绝的眼眸。   可有些东西是写在骨髓深处的, 他再怎么压抑克制, 也会有火舌喷发而出。   他怎么能对所有人都那么好?才第一次见面的人,凭什么得到他温柔细心的照顾,凭什么对他们那样笑?   那些家伙一定都会不可自拔地爱上他, 对他产生肮脏龌龊的非分之想。   就如同自己一样。   周焰从未接过吻, 没和任何人有过亲密接触, 但侵略和掠夺无疑是雄性的本能。   他一手紧紧圈住怀中那人的腰, 另一只手掌握着他的头颈让他不会撞到身后的衣柜,吻得肆意而霸道。   他心跳得很快,肾上腺素疯狂分泌,这一刻心尖的灼热远胜过在球场上破门成功的刹那。   力量的压制像浇注的钢铁,纹丝不动, 苍白清瘦的男人禁锢在他怀里,如同拘起了一捧柔软的清泉。   很甜很软,如坠云端。   沈隋玉腰间的衣服随着动作被带上去了一截, 腰腹接触到了肌肉贲张的手臂,两人都是一颤,周焰呼吸愈发深重,不由自主地从臂膀换成了手掌。   他的手很大,手指很长,从侧面可以将他的腰完全握住。而且他记得他很怕痒,只要随便碰一碰……   怀中人果然反应很大,像从愣怔中回过神,全身都开始抗拒。   他用手抵着他宽阔结实的肩,力道在周焰眼里不算什么,甚至引燃了他骨子里更为恶劣的情绪。   耳边忽然传来隐隐约约的一丝痛哼。   他的右手有伤。   周焰一怔。随即放松了力道,唇瓣最后恋恋不舍地分开,咽喉滚动。   “啪。”   脸上挨了一巴掌,是攒了怒气的,打得周焰微偏过了头。   他对此什么都没说,顺势握住沈隋玉的手腕在疤痕处轻轻摩挲,嗓音很哑:“弄痛你了?”   他把人抱得很紧,但极富技巧,从未想过让他不舒服。   沈隋玉被他亲得双唇鲜红,水光淋漓,就连那双桃花眼也蒙上了雾气,苍白的脸颊泛出淡粉红晕,一路蔓延到脖子根。   可他抿紧了唇角,看起来是那样的生气,甚至再次扬起了左手。   周焰一动不动,眼帘微抬对上了男人的视线,眸色极深极黑。   沈隋玉这次的巴掌没能打下去,瞥见男生已经被抽红的另半张脸,他的手指尖颤了颤,垂落下来。   更衣室安静片刻。他抽走对方亲过来前没忘摘下来别在领口的他的眼镜,戴上,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像是有所觉似的,他脚步顿了顿,背对着周焰冷声警告:   “如果你敢跟出来,以后再也别想见到我。”   ……   “美手金主和他的情人们的故事又更新了!”   “X大前方传来报道,先给各位看我校校草——矿不矿?野不野?拽不拽?好,给各位看他蹲在此人腿边喝水的糊图——”   “姐姐……您是训狗大师……”   “呃呃呃真的很像驯兽师在喂狮子喝水……”   “哇靠,红发哥居然还有纹身!好可观的臂围,我都不敢想这条胳膊圈在美人金主身上会有多涩情!”   “他俩能拍片给我们看吗bushi”   “但中场休息他俩好像吵架了,下半场替补席没看到人,红发哥心情明显不好,踢得贼凶残。据场边志愿者所说,脸上疑似有个巴掌印!”   “情场失意球场得意,5:1虐杀,本X大人快哉快哉!”   “啊啊啊金主大人真的会甩人巴掌诶!我的天选dom!”   “Daddy还收狗吗?我已经跪好。”   “说实话我有点不信啊,上面的是X大的吗?我校校霸什么脾气不知道?能允许别人抽他?”   “楼上这就不懂了吧,完完全全的情趣play啊!”   “这么美的手抽在脸上,先感受到的一定是香气……”   “所以到底吵没吵架?!本cpf有点急了。”   “应该吵了吧,因为——”   “最新爆料!有人去给娄影帝探班了!蹲门口的粉丝拍到了一个背影,极似金主大人!”   “!!!”   M市某被《古神》剧组包场的山清水秀的风景区,沈隋玉让助理随便订了个酒店,打算在这呆上几天。   刷主角受的好感度是一方面,他觉得自己也需要冷静一下。   他本不该因那个吻生气的。他对这些亲密接触不怎么看重,周焰也没有弄得他难受。可对方的喜欢太炽热了,吻里揉杂的情绪才真正要把他烫伤。   他当然可以什么都不想,就顺着周焰的心意被他喜欢,那感觉一点都不坏。   可对方如此年轻如此优秀,沈隋玉不希望他把感情放在自己这样注定不可能的人身上——他有任务在身,连一段完整的恋爱经历都没法给他。   视线落到旁边的手机上,沈隋玉无声叹息,再次划掉了那一堆信息。   沙发对面的娄瑾怀盯了他许久,忽然放下剧本,走到他腿边贴着坐了下来。   沈隋玉原本在翻看一本书,见状便也合上,垂眸望向对方。   “沈总既然来给我探班了,能不能先不要想别的情人了?”娄瑾怀一只手搭在他膝上,撑着脑袋,坐姿顺从中带了一丝痞气。为演戏接的长发逶迤覆盖到了男人的脚面,像个古代的登徒子。   沈隋玉立刻沉声否认:“没有。”   这种事情很容易扣分的。   “哦?那那个红毛体育生是怎么回事?您这些天不是都和他在一起么。”娄瑾怀说得慢条斯理,不仔细听根本发现不了咬在一起的牙关。   “难道,您喜欢有肌肉的?”他坐得离沈隋玉更近了一些,“其实我健身效果也还不错,您要不要看看?”   说着就要掀衣服。   沈隋玉眼疾手快地把书拍在了他脸上。   “……”   这下更像登徒子耍流氓被教训了。   人气值-1。   娄瑾怀默默按住那本《打开你的脑子》,从自己上惯了大荧幕的脸上挪开,瞧见面前的男人盯着某处抿紧了唇。   啧。   不看就不看嘛,怎么还郁闷上了。搞得好像是自己扯了他的衣服。   “和您开个玩笑,别介意。”娄瑾怀把那本书给他好好地放回手边,方便他下次接着拍。然后开始超绝不经意的拉踩:   “小年轻乍看挺有意思,但时间相处久了难免觉得幼稚。自我意识旺盛,做事没分寸,占有欲和表现欲都太强,还可能三分钟热度,指不定哪天就变了个样儿。”   沈隋玉皱了皱眉,思绪一转,意识到他这话说的很可能另有其人,又松了些神色。   毕竟娄瑾怀接近他最直接的原因是和沈朝远较劲,没理由特别针对其他人。   伸手覆上对方的发顶,沈隋玉温和地摸了摸,垂眸一笑:“你说得对。年纪小的确实幼稚。”   滴滴两声。人气值涨了回来。   娄瑾怀一懵,被他镜片后含笑的桃花眼勾得快没了魂。   操。真TM是个妖精。   苍白瘦长的手指顺着就挑起了一缕黑色的长发,沈隋玉盯着瞧了瞧,脑中忽然涌出一丝熟悉之感。   “我好像也接过这样的长发。”他认真地对帮迪说,语气不乏激动。   帮迪捧场:“肯定比主角受好看。”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色,哪里就一定更好看了。”沈隋玉笑了,随后一本正经道,“但我觉得你审美不错。”   帮迪:“。”   此宿主的自恋它了解得透透的。   若有所思地松开了手,沈隋玉回过神看向一瞬不瞬盯着他的娄瑾怀,礼貌请求:“你拍戏的时候,我能去片场看看吗?”   .   娄瑾怀很不乐意沈隋玉来片场。   ——绝非介意别人知道他和瀚云的总裁有不可告人的关系。当然,目前只是他单方面期待,但迟早肯定会有的。而是……   这妖精太不安分了!   人家金主若哪天一时兴起去了情人拍戏的片场,那多是找个位置坐下来撑腰的,再不就是搂着小情人耳鬓厮磨两句。   可沈隋玉,从导演到场务到十八线群演,只要和他打招呼他就回应,人家偷看他他也对着人笑,把一堆小演员惹得脸红心跳,厚着脸皮去要联系方式。   这个沈隋玉倒没给,娄瑾怀微笑跟在后面,摸出手机把沈朝远的大方散播了出去,告诉小演员们有事找这个更靠谱。   然后他化妆换戏服的功夫,沈隋玉去了武术指导身边,在对方的指导下拎起一柄长剑,左手挽了个漂亮的剑花。   武术指导是个肤色黝黑的壮汉,握着他清瘦白皙的手腕带着他动作,肤色差要多扎眼有多扎眼。   娄瑾怀感觉头顶都要冒烟了。   他一身素白长袍,长发簪起,仙气飘飘,可此时只想冲过去把那些盯着他看的人都干死,然后把这妖精拖去酒店求他干自己。   最好能逼得他恼羞成怒,拎起那剑架自己脖子上,然后他再恨恨地回答,“用这玩意捅死老子,或者用那个捅,你选一个吧!”   不过他也就想想。   等到正式开拍,沈隋玉安静了下来,坐在该戏的导演热情给他安排在身边的位置上。   这天拍的是一场竹林里的打戏,高大翠绿的竹子遮蔽天日,光线呈网状投射进来,飘落的叶片似薄薄的飞刀。   娄瑾怀穿着白衣站在阴影处,对手演员一袭黑衣站在光下,打戏飞快地互相换位,光线也会随着交缠,好似那张无形的网流动了起来,世界都有些颠倒。   沈隋玉全身贯注地盯着这一幕,脊背逐渐挺直,太阳穴突突跳动。   帮迪觉察到了他的异常:“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是。”沈隋玉眼珠轻颤,视线却逐渐失去焦距,“我拍过类似的古装戏。”   帮迪知道他一直很想唤回记忆,于是帮着检索记忆碎片:“能记起具体的内容吗?宿主对这个场景有印象,一定是比较重要的一部戏。”   沈隋玉沉默了许久:“不太能。”   顿了顿,他迟疑了一下:“好像……有一场本不该有的吻戏。”   帮迪:“……?”   大脑内神经蓦地一抽,触电般刺痛了一下。沈隋玉闭上眼眸,竹林中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像被简笔拓印在了脑海里,扭曲,变形。   娄瑾怀的衣着和他记忆中的自己很像,而那黑衣却变了,变得更高大挺拔,长发束成一个高高的马尾,是潇洒冷峻的少年侠客模样。   “不这样做,我怎么能光明正大地吻你?”   那嗓音清澈微沉,像拂过竹林的风。   沈隋玉缓缓睁开眼,有些耳热地扶了扶眼镜,垂首收敛情绪。   帮迪还在问:“那是什么意思?有人为了和你亲嘴故意加戏?”   “……”沈隋玉被它直白的话呛了一下,“差不多吧。”   但他似乎,没有觉得不开心。   ……   这天的戏份拍摄结束,苏导说什么都要请沈总吃饭——这部戏出品方本就是瀚云娱乐,现在更是有了娄瑾怀在中间牵线搭桥,他就想顺着攀一攀关系。   沈隋玉自觉打扰了人家拍摄,没多推辞,包括苏导给他敬酒也喝了不少,直到被卸了妆才赶来的娄瑾怀拦下。   “为什么要灌他酒?”他颇有些不悦地盯着苏导。   他们二人合作多次,娄瑾怀的出道作就是苏导拍的,所以苏导对这位在外看似温文尔雅的影帝的脾性略知道几分。   “别介意嘛娄老弟,我瞧着沈总很喜欢你,应该是看你的面子。”苏导笑眯眯地安抚道,“下午拍打戏的时候,沈总一直在盯着你看。”   娄瑾怀闻言挑了挑眉,垂眸打量已经喝晕在桌上的男人,弯腰架着他的胳膊把人扶了起来。   苏导清了清嗓子,抓住机会开口:“那个,或许你能帮我和沈总谈一谈下部戏的投资……”   “不能。”娄瑾怀斩钉截铁。   “诶,娄老师你这不够意思了啊,我的戏质量都很高的,而且肯定捧你啊,他现在喜欢你,要这点资源不过分。”   视线从男人因醉酒而变得绯红的脸颊上移开,娄瑾怀扫了苏导一眼,依旧果断:   “我不想问他要这些。”   娄瑾怀私心满满地把人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轻手轻脚地放在沙发上,他绿着眼睛幽幽观摩了一番沈隋玉的醉颜,忽的唇角一扬,在他腿间跪下,调整好角度,拍了一张照片。   他很直接,私发。   才不像沈朝远那傻逼一样做作,摆明了就是炫耀给他看。   A市病房里,沈朝远点开照片的刹那血压就蹿了上来。   沙发上,男人穿着休闲裤的修长双腿,娄瑾怀长发披散趴在中间,状似叼住了他的拉链……   沈朝远用力把手机砸了出去,摔成了好几块。   靠!老子辛辛苦苦带病工作,他竟敢……?!! !   .   酒店这边,一双瘦长有力的手攥住了娄瑾怀的发——用力扯开。   沈隋玉垂眸盯着他,眼神谈不上清明,但是极其严肃极其冰冷:   “娄先生,请问你在做什么?” 第31章 被争抢的霸总   娄瑾怀第一次见到沈隋玉这幅模样, 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他还跪坐在地,长发被攥在对方手里,头皮扯得隐隐作痛, 心脏却狂躁地跳动起来。   沈隋玉从前对这些也会拒绝。但总是有点无奈有点为难的模样,像在挠痒痒, 勾得人胆子越来越大,觉得真冒犯了他他也不会动怒。   而此时男人镜片后的目光像一柄锋利的手术刀,冷酷得让人腿软。却还是想凑到他脚边犯贱,惹来更严厉的责罚, 哪怕被剖解也无所谓。   啧。其他人都是酒后乱性,怎么轮到他就彻底变成禁欲系冰山了。   娄瑾怀嘴角扯出一个笑,恶劣地故意惹他, 语气暧昧:“我想让您舒服。”   很遗憾。   沈隋玉没继续“奖励”他, 松开了抓他头发的手,神情冷酷:“我有要求你这么做吗?为什么自作主张,到底是想要我舒服, 还是为了满足你自己?”   娄瑾怀顿时哽住。   呵呵。原来这妖精知道自己馋他身子啊。   “娄先生, 你能理解我说不需要就是真的不需要吗?不是所有人都会对这些感兴趣, 我应该解释过很多次, 我看上的是你的业务能力,和其他任何事无关。”   “难道在你的理解中,赏识人才就一定代表权色交易?”   “……”   “况且,论姿色我也不差吧。你总说我是商人不可能吃亏,这么一交换我岂不是更亏?”摘掉眼镜随手甩到了一边, 沈隋玉仰头靠在沙发上,揉了揉酸胀的晴明穴。   他脑子里弹幕在飞快滚动,没顾上看。   【“什么话!小叔叔说的是什么话?!”   “送上门的老婆不要, 你别后悔!”   “你做1有什么吃亏的?”   “劝你不要不知好歹!”】   因为曾惨遭驱逐,在沈隋玉喝醉情况下绝对不敢出声的帮迪瞅着弹幕,再看看娄瑾怀一脸被说中的表情,无语又好笑。   ……没有谁比它更知道此主角受有多变态痴汉。   娄瑾怀的确被戳穿了心事,但他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反而越来越兴奋,盯着沈隋玉的目光烫得吓人。若不是怕彻底把人惹恼了,都想扑上去照着他身上用力啃两口。   真尼玛可爱。小嘴叭叭的,一本正经喊他“娄先生”,还会说“我姿色不差”。   视线移到了沈隋玉垂下来的手上,娄瑾怀发现他在沙发上摸来摸去,但就是和那副银丝眼镜挨不着。   沙发上,沈隋玉逐渐睁大眼眸,面上浮现出一丝焦急,嘴角紧紧抿了起来。   娄瑾怀眉梢一挑,默默伸手,把那幅眼镜拿到了身后的茶几上。   那只手握成拳头,用力锤了一下沙发坐垫。   大发雷霆!   娄瑾怀直接笑出了声。   “嗯?”沈隋玉好像重新发现了他的存在,眯着眼睛低下头仔细打量了一番,手指扯扯他肩膀的衣服:   “你为什么要跪着?快起来。”   然后他干脆在沙发上躺了下去,泪眼婆娑地打了个哈欠:“我要睡觉了,你走吧。”   娄瑾怀被这神转折搞得摸不清头脑,探身狐疑地盯着他:“沈总,这是我的房间,我走哪去?”   “不知道啊。”沈隋玉嗓音变得软软的,拿过自己的外套仔细铺平盖在身上,桃花眼美美闭合,“晚安。”   娄瑾怀:“……”   最后只得把人哄去床上睡着,还没忘帮他脱了鞋袜。   当然房费也是要讨的。他没敢太过分,偷偷在这妖精脚腕上啃了一个印子,意犹未尽地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手指摩挲着接触过他皮肤的唇,娄瑾怀眸色幽深,觉得自己有点完蛋。   说好的报复沈朝远,可没想过真迷上了要怎么办呢。   .   沈隋玉刚躺在床上没多久,听到自己的电话铃声响了。   他睁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慢吞吞地爬下床,摸黑循着声音去找手机。   “……喂?”   接通之后,对面愣了一拍才出声,有点意外和惊喜。   沈隋玉没说话。对面只能听到一阵不同寻常的呼吸声。安静的环境里,气息划过唇齿,像在痛呼。   男生的语气陡然紧张:“你怎么了?”   “膝盖。”他慢吞吞地解释,“磕到茶几了。”   “……疼不疼?”   “嗯……而且我找不到我的眼镜了。”沈隋玉抿了抿唇,小声抱怨,“怎么每次都找不到啊,好烦。”   “你在哪?我去帮你找好不好?”   男生语气不由自主变得和缓,他嗓音本就好听,隔着话筒,酥酥麻麻地响在沈隋玉耳畔。   让他模糊记起了吹过竹林的那阵风。   沈隋玉说,“那你快点来。”   ……   沈隋玉这觉睡得很不好,脑袋昏昏沉沉的。醒来之后更是发现他的人气值跌了5分,沈朝远暴涨10分。   帮迪:“惩罚已经给过了,宿主那时候在睡觉,可能没感觉到。”   沈隋玉干笑了两声。   那个-5好说,他不难猜到自己醉后对待娄瑾怀的态度会引起不满,认命了。可沈朝远这10分怎么来的?小混蛋远在医院也能给他惹麻烦?   手往床头柜上习惯性一摸,摸到眼镜戴上,沈隋玉解锁手机,看到上面显示了几十通未接电话和消息。   他略过其他所有人的,先给陈助理拨了回去。   片刻后,沈隋玉飞快收拾完毕,板着脸从房间里出来,同时让陈助理给他订返回A市的机票。   他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周焰抱着胳膊靠站在门口,肩上挎着单肩包。他今天穿了件大翻领的皮夹克,工装裤,马丁靴,冷峻的眉眼锋利依旧。   “你怎么在这?”沈隋玉皱了皱眉,别开眼没和他对视。   男生没说话。扫了一眼他鼻梁上的眼镜,忽然弯腰蹲下,拎起了他宽松的休闲裤裤脚。   “干什么?”   沈隋玉下意识躲开,然后直接被周焰掐着腰臀正面抱了起来——对方单臂托着他轻松向前几步,把他摆回了房间的沙发上。   “你同意我来的。”   周焰上身前倾迫近,手臂撑在他身体两侧,赶在他斥责前开口,“沈总,好好回忆一下。”   说完便蹲下身,再次掀起他的裤脚。   男生的气势太慑人,那双狭长漆黑的眼眸风卷云涌,沈隋玉不得不顺着他的话思考。   好像……是有那么一通电话。   帮迪适时开口:“宿主,你应该知道自己很会撒娇吧?”   沈隋玉:“。”   再次缓慢垂眸,他看到男生半跪在身前,把他的裤脚卷到了膝上。指腹沾着从包里拿出的药膏,轻轻覆上了他淤青了一块的膝盖。   他肤色苍白,且薄,撞了一下就青青紫紫一大块,看起来很有些吓人。   连沈隋玉自己都愣了,“咦”了一声。   周焰抬眸扫了他一眼:“很痛?”   他手掌托起沈隋玉的小腿肚,靠近伤处吹了吹。   这个动作简直像哄小孩,本就清凉镇静的药膏变得更凉了。沈隋玉感觉骨髓都有点发麻,脸颊不可避免地热了起来:   “好了好了,这点小伤没事的。”   “嗯。”   可是,谁会不知道这是小伤,偏偏这人就因为他一句抱怨连夜坐飞机来找他。   他慢吞吞地把腿抽回来,男生的手就这么半张着不动,让整条雪白修长的小腿在他的掌心缓慢滑过,直到脚腕的位置——墨色瞳仁倏地收缩,他手指攥紧,握住了他清瘦的踝骨。   与此同时,房间被另一个人推开。   “你,在我房间里干什么?”娄瑾怀手里拎着早饭,半眯着眼看向沈隋玉身前的男生。   周焰回眸,眼底蓄势待发的戾气凶狠地砸向他的面门。   娄瑾怀瞬间绷直脊背。   ——类似雄兽本能的迎战姿态。   定位沈隋玉的位置对周焰来说轻而易举,解锁房门亦很简单。但在他发现这是娄瑾怀的房间之后,推开这扇门成了最艰难的事,几乎要耗尽他毕生的勇气。   他太怕看到他与别人同床共枕的画面了。   周焰觉得自己一定会发疯,会做出一些不计后果、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事,彻底断送他和自己的可能。   但他说找不到眼镜,说让他快点来。   清润温和的嗓音在安静的空气里像诱人的毒药,将他的心脏缠绕包裹,不知何时便会化成尖利的獠牙扎透血肉,痛得他五内俱焚。   所以在发现他身旁没人的时候,周焰狂喜如同劫后余生。又在此刻将庆幸化为暴烈的怒火,要和在他脚腕留下痕迹的人不死不休。   沈隋玉察觉到了气氛的焦灼,也瞧见了男生脖颈上绷起的青筋。他其实不明白为何两人只对视一瞬就像要打架一样,甚至顾不上检查自己的人气值有没有因此下跌,先上手摸了摸周焰的头。   周焰浑身肌肉一紧,咬牙垂首。   “刚刚我助理打电话,说公司出了点事,需要马上回去。”沈隋玉站起身对着娄瑾怀解释,手搭在周焰脑袋上像按着什么发狂的猛兽,扫了眼他的黑色背包,“他应该是来给我送电脑的。”   娄瑾怀的视线从男生发上那只手移向沈隋玉的脸,半晌,牵起唇角笑了笑:   “这样啊。”   沈隋玉看了眼手机屏幕,陈助理已经把机票信息发了过来,时间很紧。   “你好好拍戏,有空我再来探班。”   最后道了一声,他拍了拍周焰,示意他跟自己离开。   男生半蹲在原地不动。   沈隋玉疑惑地垂眸,对上他幽深漆黑的双眼。他仰着脸,没什么表情,却坦然一片固执和疯狂。   心尖泛起浅浅的酸涩,沈隋玉叹息一声,压低嗓音:“走啊,你想在这呆着么?”   周焰的肩垮了下去,妥协般缓慢地站了起来。   下一秒,指尖传来温凉如玉的触感。   他心中猛然震颤,不敢置信地看向下方——   男人修长美丽的手圈着他四根手指,就这么牵着他,从沙发走出来,路过站在门口的人,离开了这个令他窒息的房间。   一直没有松开。   .   半天之内,沈隋玉便从M市的某山内回到了A市瀚云集团总部大楼的总裁办公室里,处理一堆乱七八糟的工作。   季度考核方案、大额的采购计划、某某新出炉规章制度这些只要审批一下的还算简单,最麻烦的是一些意外状况,比如供应商突然拒绝合作,导致生产线断裂,还有旗下的酒店用户信息库泄漏,出现重大舆论危机之类的。   【“黑化了黑化了,开始给小叔叔下绊子了!”   “连夜把小叔叔搞回去,自己跑去找老婆是吧?”   “就爱看一些真刀真枪的雄竞。”】   脑海里的弹幕就停在对沈朝远的反馈之上,周焰和娄瑾怀那段没计入剧情,也没扣分。但短短一天之内沈朝远能给他整出这么多花活儿,沈隋玉简直气笑了。   往嘴里胡乱塞了颗糖提神醒脑,他没有找沈朝远兴师问罪的打算,直接埋头进了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始作俑者摸了进来,歪在门框上看他。   青年身形清瘦了一些,穿着件柔软舒适墨绿色毛衣外套,配上内双狗狗眼,看起来很乖很有欺骗性。   “不好好在医院养病,跑这里来干什么。”沈隋玉百忙之中扫了他一眼,没直接戳穿他的把戏。   “小叔,你累不累?需不需要我帮忙。”   沈朝远走过来弯腰,目光在沈隋玉脸上细细打量,语气温柔,好似对他十分关心:“瞧你,脸色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不需要。”沈隋玉答得冷淡,“这都是总裁应该处理的工作,与你无关。”   青年半晌没说话。   等到沈隋玉审批完一份文件再次抬头,看到他眸光晦暗地盯着自己,于是他稍微停了下工作,问了声怎么了。   “小叔。”沈朝远在他身边蹲了下来,下巴压在他腿上,摆出一副很可怜的姿态,“我拜托你一件事好不好,你能不能……不和那个娄什么的来往了,我讨厌他!”   “不能。”沈隋玉斩钉截铁。   “你都不问问我原因?”沈朝远昂起头,气急道,“万一他害过我呢?万一他不是好东西呢?”   “什么原因都不可能。”   感情这种事本就私人,没有为了第三个人几句话就放弃的道理,就算他不在做任务也不会答应。   更何况,沈隋玉深知这两人之间不合适也没有可能,放任反倒是对沈朝远一种伤害。   他垂眸盯着青年涨红的满是失望的脸,有点理解为什么豪门小说里长辈会强行给失恋的男女主安排订婚了。   他现在就希望,沈朝远若是能移情别恋就好了,那样他们二人既不用反目,任务也能轻松完成。   沈朝远的失望最终化成了看不透的阴霾,他没再多说一句话,起身就往外走。   “沈朝远。”   沈隋玉叫住了他,手指在旁边厚厚的文件上点了点,嗓音十分平静:“过早地暴露你的底牌,不是一个明智的行为。”   沈朝远差点咬碎了牙。   离开总裁办公室便打了个电话——“订一张去M市的机票。”   再不亲手收拾那个姓娄的他就要气出内伤了!!!   .   沈朝远这一通捣乱除了增加了沈隋玉的工作量,实则也暴露了瀚云许多问题,给他这个总裁提了个醒。   尤其是酒店的库存管理和客户管理这一块,他们公司的防护系统很薄弱,没能跟上最新的黑客技术,换位思考他是客人也很难放心。   不过还是得先把其他漏洞补上再考虑整体升级的问题。   第七次摘下眼镜揉捏眼周穴位了,沈隋玉的脑袋愈发昏沉,实在有点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想休息一会儿。   结果没想到,这一倒就睡了大半天。他醒来之时浑身酸软,大脑和身体在忙碌后得到了充分的休息,反而有些惫懒。   沈隋玉在昏暗的光线中缓慢眨了眨眼睛,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到了休息室的床上。   糟了,供应商的事他还没处理,约了5点视频会议的!   猛地起身下床,沈隋玉顶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和乱七八糟的头发从休息室出来,率先撞入他眼帘的是一头暗红色的发。   男生背对着他,歪在他的会客单人沙发上打游戏。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滑动,屏幕上大招特效绚丽,偶尔一句低低的嗓音,带着轻慢的命令腔调。   这画面很年轻很自在甚至很有吸引力,偏偏和他的办公室格格不入。   沈隋玉又开始头疼了。   他原谅了男生上次的冲动,不代表二人之间的问题就解决了。下飞机之后他以工作为理由和对方分道扬镳,这还没几个小时呢,这家伙就又追来了。   而且看起来心情还挺不错。   周焰很快发现了他,摘掉耳机站起身,似是有话对他说。   “你先坐一会儿吧。”沈隋玉面上没什么情绪,理了理头发温声道,“我有事要忙。”   他坐到办公桌前,接通了陈助理的电话。   “沈总,供应商那边说没问题了,上午是他们内部出了点问题,库存已经到位了。”陈助理喜气洋洋地给他汇报。   “……嗯?”   “酒店系统的漏洞也补上了,所有泄露途径都已被清扫,公关部门正在撰写声明,舆论应该能很快逆转!”   “……”沈隋玉抬手推了推眼镜。   这……有这种好事?他睡一个觉的功夫居然全搞定了,难道是沈朝远自己收的烂摊子?   目光忽然瞥见了单人沙发上的黑色背包,拉链开了一半,里面很明显放了台电脑。   沈隋玉脑中就那么电光火石地一闪,抬眸看向了双手插兜,靠在沙发背上的红发男生。   周焰垂着眼眸,面色平静,好似什么都没发生。 第32章 被争抢的霸总   沈隋玉挂断了陈助理的电话, 坐在位置上沉思了许久。   他惊诧于自己毫无理由的直觉,也非常想验证这个的猜想对不对。   可他不能直接问,显得很冒昧, 而且此事多少有点匪夷所思——周焰怎么就能知道他在烦扰什么?他一个体育专业的学生,就算懂点黑客技术, 连这种公司内部管理的问题都能解决吗?若答案为否,他尴尬周焰也尴尬。   偏偏这小子极有可能是做了事不吭声的类型,绝非沈朝远那种三分吹成七分,若他不给十分的夸奖就会不开心的人。   办公室就这么安静了一会儿, 周焰率先开口:“沈总工作处理完了吗?”   沈隋玉盯着他,略显深沉地“嗯”了一声。   “饿不饿?我带你出去吃饭好么。”   沈隋玉微微一愣,没想到话题一下子转到了这, 肚子倒是配合地叫了声。   他今天到现在基本只吃了飞机餐, 确实饿了。   沈隋玉不是矫情的人,此时卸下工作一身轻松,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好啊。你要带我吃什么?”   周焰绷紧的肩背因为他这句话微不可查地放松了些许。   很快沈隋玉发现, 吃什么不是重点, 重点是——周焰今天开了辆机车。   高大俊美又痞气的男生站在一辆黑色猛兽旁边, 眉梢一挑, 用目光询问他的意见。   沈隋玉慢吞吞地接过崭新的全盔,研究了一下戴法,盯着周焰问:“你技术还可以的吧?”   “你如果害怕,我们就换别的。”周焰说。   “这有什么好怕的。”沈隋玉嘟嘟囔囔,脑袋一低就要把头盔往脑袋上套。   “眼镜。”周焰按住了他的手腕, 提醒。   “嗯?”   男生似乎是叹了一口气。手指伸过来,勾住他的眼镜轻轻摘掉,折叠好, 放进了自己外套胸前的内口袋。   沈隋玉:……没眼镜更心慌了。   周焰检查了他的头盔,把他的风衣领口竖起来,腰带也收到最紧,上下打量一番总算满意了,才扶着沈隋玉让他先跨上后座。   “穿得像条裙子。”   引擎发动的时候,沈隋玉隐隐约约听到前面飘来一句。   A市深秋的夜晚温度很凉,沈隋玉穿得多,身上觉得还好,可扶着油箱的手很快就有点吃不消。掌心热手腕冷,风似乎在往他做过手术的骨缝里钻。   周焰把车停在了路边。   “你抱着我,不行吗?”隔着头盔,他嗓音低沉且闷。   “这样你会重吧?”沈隋玉担心的是这个。如果搂腰的话,相当于他上半身所有的重量都压在男生背上了。   “那算什么。”周焰抓起他的手,直接放进了皮衣下面,“我腰力很ok,沈总放心。”   “……”这话怎么有点怪怪的。   沈隋玉的手贴着薄薄的打底,环上了男生紧致结实的腰腹。能量从躯体内散发出来,像温度舒适且无穷无尽的火山,再冰冷的骨骼血肉都能被暖热。   他感觉不错,顺手摸了摸。   周焰:“……”   车真的开起来沈隋玉就没那么紧张了,周焰的安全意识明显比沈朝远那小混蛋好很多,该快就快该慢就慢,超车变道也干净利索,而且转弯前会提醒沈隋玉,带着他一起转移重心。   每当这时候他的手臂就会紧紧勒着对方的腰,能感受到对方的肌肉鼓胀起来,核心收紧发力,像一只年轻勇猛的豹子。   确实,很有力道。   到后来他已经彻底趴在了对方身上,顶着头盔的脑袋也嫌吃力,放松压着他的肩:“这样也不重吗帅哥?”   “你觉得呢?”周焰很拽地反问。宽阔的肩撑着他,潇洒依旧。   只有后视镜里能偶然一瞥他按捺不住愉悦的眼眸。   重型机车很拉风,车上的二人更是身高腿长,随便往路口一停就吸引目光无数,还惹来不少口哨声。   周焰权当没看见。   “他们是不是在挑衅你?”沈隋玉歪出一点脑袋,问。   “大概是吧。”   周焰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夹克衣领,把沈隋玉的手藏得更仔细一些,慢悠悠道:“车牌号我都记住了,下次收拾他们。”   沈隋玉:“……”   他往男生腰间轻捶了一拳,语气不快:“我刚想夸你乖。”   ——完全没发现这个动作有多亲昵。   周焰单手扶车,转过身盯着他看。   沈隋玉也盯了回去,睁着那双朦胧的近视眼,表情很严肃。   “嗤。”   红灯转绿之前,他听到男生笑了一声。沈隋玉莫名有点恼怒,却见男生微仰了仰头,二人的头盔轻轻触碰。   仿佛一个含蓄至极的吻。   “沈总。我以后都会乖的。”   夜色下的城间马路,车灯路灯闪烁,将男生漆黑狭长的眼眸映出流光溢彩的色泽,“再也不惹你生气了,好不好?”   .   周焰带他去了一家认识的人开的店,然后脱了皮衣外套,自己钻进了后厨。   沈隋玉好奇地跟了进去,看到周焰捋起袖子系上围裙,一副要大展身手的模样。   “你还会做饭?”他打量着男生狂野的纹身,银色配饰,和这条格格不入的围裙,好笑地弯起眼眸。   “我是孤儿。”周焰一句话解决了他的疑问。   沈隋玉怔了怔,声音不自觉放缓:“几岁的时候?”   “不记得了。”周焰皱着眉似是回忆了一下,忽然瞥了他一眼,“放心,我不是沈朝远那种缺爱少男,不需要你可怜我。”   沈隋玉:“……”   没记错的话这小子比沈朝远还小几岁,这么直白地戳穿小沈总的真面目合适吗?   周焰说这话却不是为了装酷。   虽然不知为何过去很多记忆都模糊,但他自己一个人一直过得很好。他不缺爱不缺钱,有能力有兴趣爱好,性格一般但人格健全,不需要从其他人身上获取任何东西包括感情。   所以。   他垂眸看着不知不觉走到身边,从他的手臂边上往锅里张望的男子。他的鬓发有点长了,刚才戴头盔压得有点翘了起来,乱乱地扫在白皙的耳廓上。   他对他,真的就是纯粹的,第一眼就很喜欢。   喜欢到自他出现,生命里其他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喜欢到心理变得病态扭曲也丝毫不愿停止,愿意以此为终生目标,失去他的话即刻去死也无所谓。   这么一想的话……   “错了。”周焰经络浮凸的手翻动着滤网,肩背挺拔,垂下去的眼眸却含着浓稠化不开的情绪,“你还是可怜可怜我好了。”   这无奈低缓的嗓音听得沈隋玉一愣,他偏过脸瞧了对方一眼,别开视线:“你……计算机是在哪学的?”   周焰:“我是天才,不怎么需要学。”   “……”沈隋玉哽了一下,换了个背靠流理台的站姿继续试探,“那你还擅长别的什么吗?比如……软件编程,数据库管理,之类的。”   “看情况吧,有时候擅长有时候不擅长。”周焰把炸虾捞了出来,放在旁边沥干,洗手准备做下一道。   然后他脑门上挨了一记。   视线里男人屈起的食指刚刚挪开,那张俊秀的脸明显含着怒气,桃花眼清凌凌的:“你是不是不想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周焰双手擦干撑在桌沿,靠近他,眉眼低垂:“你想问什么可以直接问,不用拐弯抹角。”   沈隋玉别过头,抿紧唇角:“我不问了。”   一定不是他脾气变坏了,都怪这小子太气人。   周焰也不说话了,就这么撑着胳膊近距离欣赏他这难得一见的模样,半晌,伸手抚了抚他乱乱的鬓角。   手感和预料中一样软顺。   “尝尝?”在沈隋玉转头之前,他夹起一只温度合适的炸虾,递到了他唇边。   沈隋玉的气就这么化成了一个没什么杀伤力的眼神,然后张开嘴,咬了一大口进去。   他的表情随着咀嚼变得有点怅惘凝固。   “怎么了?”周焰挑了挑眉,边自信询问边把他咬剩的半只放进自己嘴里,“不可能不好吃吧?”   沈隋玉缓缓摇头。   “很好吃。”他牵起唇角笑了笑,眸光不自觉温和下来。   味蕾的记忆实在强大,很多东西脑子忘得彻彻底底,舌头却隐约感到了熟悉。   ……   M市某风景如画的山内,一潭清澈瀑布下的碧波泛出翡翠般漂亮的绿色,周围草木旺盛,钟灵毓秀,颇有仙境之感。   这里是《古神》剧组找了许久才寻觅到的一处取景地,专门用来拍摄男主角在水里练功的镜头。天气预报说近日会下大雨,很可能把精心布置的植物都冲毁,剧组也准备好了速速拍完两天后撤离,去到下一处取景地。   没想到这日忽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沈朝远占据了副导演的位置,两条长腿架在苹果箱上,百无聊赖地看向泡在碧波潭里赤裸上身的男子,打了个哈欠。   “重来。”他懒洋洋道。   “这……”旁边的苏导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恭恭敬敬道,“小沈总,刚才的镜头差不多了吧?情绪和肢体都很到位了。”   他不恭敬不行。瀚云是这部电影最大的投资方,后期的发行播出和评奖都要依赖瀚云的操作。而沈朝远阴晴不定的性格更是业内有名,绝对不是好惹的。   “他是修仙者,修仙者怎么会冻得打哆嗦呢?想到时候作为噱头吹嘘他的敬业?这种镜头进入电影是对我瀚云影业的不负责。”   沈朝远卷起剧本敲敲摄像机显示屏,又指了指刚从水里出来,面色青白的娄瑾怀:“重拍。”   娄瑾怀今日已经是第十次下水了,再好的体质也扛不住深秋潭水的冻。他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身上,裹着一条聊胜于无的厚毯子,赤裸的上身已然冻得发紫。   “沈、朝、远。”他嘴唇打着颤地叫他的名字,一个字一个字几乎是从肺里挤出来,“你有完没完。”   “你把镜头拍好不就完了?怎么,连累大家陪你重来还想发脾气?”沈朝远往椅子上一歪,笑容冷淡,“这就是娄影帝对电影的态度?”   他话说得很重,为数不多的工作人员都是一惊,旁边的苏导也连忙给娄瑾怀使眼色,让他不要得罪这位祖宗。可娄瑾怀哪里能是忍气吞声的脾气,更何况他比别人都清楚沈朝远此行究竟是为了什么。   “到底是我连累大家还是你折腾所有人?你有什么不爽堂堂正正冲我来,搞这种把戏自己不觉得幼稚吗?”   沈朝远嘴角略微一扬,伸出一只手,五指摊开:“剧组的损失我来承担,今天在场的工作人员,除了你,五倍工资。”   “不好意思啊。我就是幼稚,但我有的是幼稚的本钱。你,没资格在我面前叫。”   他面色涌动着讽刺和阴郁,片刻后悠悠垂下眼帘,“如果你能认清身份,收起你不该有的心思,好好拍你的戏……小爷我也不是不可以放你一马。”   “你想得美。”娄瑾怀冷笑。   狼狈的外表和狰狞的神情让他此时看起来像只恶鬼,“我的心思该不该有我比你清楚,倒是你,呵呵,沈朝远,你恐怕连自己真正的心思都不敢面对吧?”   他语气骤然发狠,“你这个满脑子不伦的变态!”   “你胡说什么?!”   一直悠闲看戏姿态的沈朝远猛地站了起来,险些带翻周围一堆东西,他瞪着娄瑾怀,神情凶恶得像要冲上去把他撕碎,“不伦你?%@#!少用你的龌龊想法脑补老子!”   这下倒是变成了娄瑾怀好整以暇,他扔掉身上的毛毯,连冷都不惧了:“小沈总,你这个反应,我们一般称之为破防。”   “被戳穿了心事是这样的。啧,真可耻啊真可耻。”   说完他便再次走向了碧波潭,示意苏导就位。   苏导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忽略掉旁边把剧本摔在地上大骂娄瑾怀祖宗的沈朝远,战战兢兢喊了一声“Action”。   折腾了一上午总算拍完了全部的正面镜头,娄瑾怀再次从水里出来已经冻得快站不住,嘴里冒着寒气,喷嚏更是一个接一个。   即便如此他也没再和沈朝远抗议一句,只闷不作声地拍。   苏导实在看不下去了,委婉提建议:“小沈总,拍不到脸的镜头都用替身吧?娄老师这实在……这……要是生病了,很耽误接下去的拍摄进程……”   “一个大男人洗个冷水澡就生病了?那他这体质应该去病院里养着,而不是来剧组逞能。”沈朝远丝毫不为所动,扫了一眼平板上替身演员的资料,眉眼不动地点评,“这人比他矮了不少吧,皮肤也黑。水里修炼都是慢镜头特写,用替身一眼假。”   他看了眼表,“休息一会儿,下午继续拍。”   “下午他不拍了。”   一道清润的嗓音忽然从身后响起,像那道瀑布从头上猛地浇下,激得沈朝远透心凉。   他僵硬地回头,果然看到了熟悉的清瘦高挑的身影。   沈隋玉把自己身上的风衣外套脱下来,披在娄瑾怀身上,吩咐助理直接送他回酒店。同时尽量让不需要的人离开。   强势果断地安顿好一切,他方才转过身看向满脸愣怔,心虚,却无比执拗的沈朝远。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站在这片山水之间竟无比契合,犹如谪仙降临。   “沈朝远,很遗憾上次没能教会你。那这次我就再教你一个道理。利用职务之便迫害他人,是非常可耻的行为。”   沈隋玉转向苏导,微微欠身,语气极为平静:   “我和娄先生身形应该差不多,背身的镜头我替他拍。”   沈朝远蓦地瞪大眼眸,神色几近癫狂。 第33章 被争抢的霸总   山明水秀之间, 一汪潭水澄澈翠绿。   男人的背影清瘦而苍白,几乎要与那坠落的瀑布同色。   他乌黑的发丝被打湿,蜿蜒在白皙的皮肤上, 看不出假发的痕迹。肩膀的骨骼漂亮极了,很平很薄很宽, 且不乏肌肉,动作时微微起伏,像连绵的雪山。   片场所剩无几的人看着这一幕纷纷屏住了呼吸,安静得只剩远处的瀑布声。   太美了。   而且怎么会有这种人呢?像真的神仙降临在他们剧组了。   沈隋玉上次就发现了, 自己身体本能对演戏有些印象,他能用左手挽出漂亮的剑花而不弄乱长发……可惜娄瑾怀是右撇子,他转动右手手腕很难。   他咬牙做了一个动作, 受伤的骨头处牵连着萎缩的筋肉, 疼得钻心,他不得不放下了手。   身后传来有人猛然落水的声音。   “小沈总!”陈助理叫道,“总裁不许你过去!”   发疯的沈朝远谁都拦不住, 他扑过来拽住他, 身上的衣物和头发全湿了, 比沈隋玉还要狼狈:“小叔!小叔我错了, 不拍了好不好,我求你!”   沈隋玉敛眸看他,纹丝不动。   早上他发现沈朝远的人气值在起起落落,就知道这小混蛋肯定又作妖了,只是没想到他这次会这么极端。   【“前夫哥你过分了啊!”   “虐老婆虐得还不够吗?该觉醒变舔狗了啊!”   “前夫哥果然是无差别创死所有人的类型”   “疯批是这样的, 欺负老婆又痛又爽。”   ……   “但是他们在说什么啊,什么不伦的?”   “和小叔的情人当然不伦了”   “真的吗?我还以为说的是叔侄之间呢哈哈哈……”】   沈隋玉推开了沈朝远的手,语气淡淡:“你的病还没好全, 上去吧,让陈助理带你去换身衣服。”   “我真的知道错了!”沈朝远用尽力气吼了出来,嗓音嘶哑,眼眶也红了,“我求你了小叔!这段内容删掉!或者找替身拍!我不许你再拍了!”   “替身就不冷了?”   “他们的工作就是干这个!我会给很多工资,小叔……”   “但我今天心情不好。”沈隋玉打断了他,“我想要在冷水里待一会儿。”   沈朝远呼吸一滞,眼底神色濒临崩溃,抱着他的腰就这么跪了下来,整个人除了脸都快要浸到水里:   “小叔,你一定要这样吗?我求你了,回去,回去你怎么罚我都好,你说什么我都听……”   “沈朝远。如果你觉得这对于别人不算什么,那你又何必这么激动呢?我的身体很好,泡一会儿冷水不会有事。”   沈隋玉低垂着头,浸凉的手指温柔摸了摸他的脸,是冰冷的裁决:“你听话,我把导演需要的镜头拍完就走,你再这样,我只会在水里泡得更久,明白了吗?”   “可是……!!”   “不要浪费时间了。”他眉眼下压,略严厉道。   沈朝远只得趟水爬上岸,回头视线已然模糊,男人的身影愈发清瘦单薄,他心口酸胀得几乎裂开。   他也不知道啊!不知道为什么放在别人身上无所谓,不值一提,哪怕自己去承受都可以,唯独看不得他受这种苦!   扫见周围人直愣愣盯着他裸背的神情,沈朝远胸中的火气和痛苦愈发翻搅,一拳狠狠砸在了旁边的树上,打得手指鲜血淋漓。   【“有点怪,我说实话有点怪。”   “前夫哥发疯怎么好像不是为了老婆?”   “不可能!不要用常理揣摩疯批的想法!”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输了?”   “真的吗?可是他给小叔叔跪了诶,这什么意思?”   “长辈……跪一跪不会怎样的,嗯……”】   沈隋玉来这里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为了自虐,他想着尽快完成这些镜头,没太关注脑海中的弹幕。   但他确实高估了自己的体质,手腕骨骼处似乎是为身体开的一条缝,冷气源源不断地钻进来,从整条手臂蔓延到全身,肢体逐渐僵硬。   帮迪劝他:“宿主没必要硬撑。主角受对你的好感度已经满了,你现在就算离开也不会影响人气值。”   “争取拍完吧,我不想半途而废。”沈隋玉回答,“这个体验演员身份的机会不也挺难得嘛。”   帮迪有点无奈:“宿主做演员也一定很成功。”   然而沈隋玉没料到自己的低血糖突然犯了。许是情绪起伏太大,也可能是忘了吃早饭,他忽然就开始心悸和头晕。   这个不能勉强,就在他要和导演示意停止拍摄时,耳边再次传来一阵趟水的动静,步伐飞快,喘息急促。   沈隋玉半眯着眼眸回头看过去:“……你怎么来了?”   话说出口后他愣了愣,记忆里似是已经说了很多次这样的话了。   男生黑沉着脸,眼底显而易见的愤怒和痛惜,那感觉似曾相识,且更为明显炽烈。   “为什么不顾惜自己的身体?”   “你就那么喜欢他?”   “以后不要这样了好不好……我很心疼。”   他被从一双滚烫结实的臂膀从水中抱了起来,抱得很紧很用力,耳边的嗓音却很模糊,模糊到似乎有好几重,隔着不同的时空叠在一起。   原本冷静坚定的心情有了些许动摇,他竟真的因此而感到了内疚。   “……我知道了。”沈隋玉微微嗫嚅着嘴唇,不知嗓子有没有发出声,“对不起,小周。”   .   “好寂寞,我追的金主大人系列好一阵子没更新了。”   “自从上次在娄老师的剧组现身就没再出现了吧?难道一直在剧组陪娄老师拍戏?”   “不要啊,我更磕美人金主和年下小狗QAQ”   “有点人脉,我姐妹在剧组工作,那天看到金主大人了,确实是来给娄老师探班的。”   “啊啊啊啊啊啊说说说说!有照片吗?金主大人帅不帅?知道具体身份吗?”   “身份不能说,人很帅,非常和善,身上没有资本家的气息只有美人的香气……”   “金主大人看起来就香香的!”   “没有正脸照不信,某些人就是对有钱人有滤镜[撇嘴]”   “我只关心他和娄影帝到哪一步了!”   “他对娄老师非常好,我姐妹说像在谈。”   “哦豁,体育生小狗输咯,我就说娄老师更有竞争力嘛!”   “呵呵。如果我拿出这张照片阁下要如何应对[图片]”   “!!!真正的圈内人出现了!我宣布你就是最强人脉!”   “啊啊啊啊啊长发美人出浴!水中公主抱!”   “好有氛围感哦,红发哥肩宽太牛了。”   “图太糊了看不清啊!求高清图求视频!”   “妈耶这这这……这是裸的吗?我鼻血要喷出来了……”   “人脉姐有话要说,金主大美人不能用和善来形容……他是神仙[墨镜][墨镜]”   “此话怎讲?!在下洗耳恭听!”   “没法细讲,我只能说人格魅力太强了,爱上他很容易……奈何哥几个一个比一个癫……”   “啊啊啊哥几个是哪哥几个啊?!细说啊!急得我上蹿下跳抓耳挠腮!”   “等等这不就是古神片场吗?这还不能说明娄影帝赢了?”   “想体验一下拍摄怎么了?和自家小狗玩cosplay不行吗?”   “就嘴硬。男小三很光荣吗?”   “谁是小三还说不定呢!”   “……”   网上围绕沈隋玉的八卦愈演愈烈,甚至逐渐形成了一些诡异的党争,然而这次谁都没空关心。   多日积攒的疲惫和入体的寒气让沈隋玉成功发起了烧。   他昏昏沉沉睡了许久,中途吃药醒了一次,看到周焰隔着被子抱着他,眼眸漆黑幽深。   “沈朝远呢?”他吃力地发问,发现自己的右手腕被对方握在掌心,有点痒,但很温暖舒服。   “在外面跪着哭。”周焰说。   “……”沈隋玉缓慢地眨眼,烧得有点糊涂了,“可我还没死呀。”   “胡说什么。”周焰脸一黑,另一只手带了力道摸了摸他的额头,“我把他扔回A市了,你先在这里退烧了再说。”   做得好。   沈隋玉迷迷糊糊地点头,很快再次陷入了昏睡。   第二次醒来补充了一些水分和营养,但身上的热度更高了。周焰掀开了他的被子,单膝跪在床上,解他的衣扣。   “帮你擦身体,散热。”   发现沈隋玉眯着那弧度勾人的桃花眼盯住了他,周焰冷冰冰地解释。   “嗯……”床上的人眼睛一闭,鼻腔里发出一声绵长的呼吸。   周焰当他是默许,动作麻利地解开了上衣全部的扣子。   “可以用你的脸……贴贴我。”   用手掌从后背托起他的时候,沈隋玉忽然开腔,语速还是慢吞吞的。   周焰手一抖,五指陷进了他柔软细腻的背部肌肤。本就紧绷的神经被勾起来,像拉到极致的弹弓——他侧眸盯着他,此时的表情绝对称得上吓人。   “因为你一直冷着脸,都不笑一笑。冰块没你管用。”   片刻后,沈隋玉嗓音温软地补充。   咻——砰!!!   弹弓射了出去,周焰的颅腔内放了场噼里啪啦的烟花,攥着的指骨发出喀啦的脆响。   当时看到他泡在一潭冷水里,周焰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理智在刹那归零。   他把他从水里抱出来,像捧了满手的白雪,生怕他下一秒就要融化。他猜到是低血糖,喂他吃了东西,刚缓过来换了衣服洗了个澡,这人又发起了热,烧得满脸通红。   而且右手腕却一直是冷的,从骨子里发出森寒之气。换了几样热敷的东西怕他不舒服,周焰就揽在怀里用体温帮他捂,过了大半夜才好些。   他现在居然,怪他不笑?   他倒是能笑得出来。为了两个傻逼把自己折腾病了,他笑个屁!   周焰冷脸给他擦了两遍身体,终是没忍住,低头叼着他放在胸前的手指轻咬了一口。   唇瓣不经意蹭到一抹艳色。   睡迷糊的沈隋玉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头。被抱起来换了个干燥舒适的被窝,重新盖好了被子。   第三次醒来,沈隋玉大脑已经很清醒了,身上没什么不适,烧也退了,看窗外透出来的一缕天光辨认时间大概是凌晨。   “醒了?”耳后传来微微沙哑的嗓音。   沈隋玉这才意识到腰间松松搭了一条胳膊,对方没有贴得很近,但能感觉出来身后的胸膛是赤裸的。   “你为什么不给我把衣服穿上?”沈隋玉默默把被子往上拽了拽。   “散热。”   “那你抱着我干什么?”   “怕你冷。”   沈隋玉很有耐心地问:“是不是矛盾了?”   “不矛盾。”男生刚醒的语调和嗓音都很懒散,靠过来贴了贴他耳边的鬓发,胳膊合拢,将他整个环抱进怀里:   “这样你冷或热,有没有退烧,我都能立马知道。”   安静的室内,呼吸声缓慢缱绻。   片刻后,周焰掀开被子从床另一侧起身:“我去给你拿睡衣。”   沈隋玉在被子里躺平,视线很轻易地落到了只穿了条灰色长裤的男生身上,四百度近视,他习惯性地眯了眯眼眸。   然后又默默转成了侧躺。   他好像看见了。   嗯……很大一包。   周焰对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关注,顿时也停住了脚步,随着他的目光往下扫了眼。   “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沈隋玉一本正经地为他解释,“你不用害羞。”   男生没回答。   他慢悠悠走了过来,在沈隋玉床边屈膝蹲下。精壮结实的上半身,形状完美堪比模特的胸肌腹肌,和……都直接暴露在了他眼底。   周焰挑着眉梢问他:“我都和你睡过了,为什么要害羞?”   “什么时候……”沈隋玉下意识反驳,从床上支起了一点身,洁白的被子滑落下去,漂亮的肩颈和锁骨暴露在外。   啊,对了。催眠。   沈隋玉有点懊恼,最近他都快忘了这件事,想着把男生推远一点,可明明最开始就已经在对方心里达成了最亲密的关系。   如此一想,男生上次亲吻他都没那么冒昧了。   周焰扫了眼他那莹白如玉的肩,伸手想把被子往上扯扯,忽然沉了口气,捏着被角的指骨用力泛白——   “可以亲一下么?”他抬起狭长凤眸,近距离盯着沈隋玉,目光侵略性极强,“忍得有点辛苦。”   “我很乖的,沈总。你睡觉的时候我哪都没碰。”   “……”沈隋玉脸颊一热,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缩。   “不能就算了。”   周焰没有勉强,拉好被子起身离开。   挑了件提前准备好的睡袍扔给他,沈隋玉听到男生走进卫生间的动静,很快,冲凉声响起。   他在床上又安静躺了一会儿,默默拿起衣服穿好。   刚才瞧了眼周焰肋骨外侧的纹身,图案有点眼熟。其实第一次在酒店他就注意到了,没戴眼镜看不太清。大概形状像个小动物。   急急匆匆从A市赶来又病了一场的后果是工作积累了一堆。沈隋玉身体还没好全,不方便再长途奔波,陈助理就连电脑带重要文件都给他送了过来。   剧组昨天就离开去了下一个取景地,有周焰在,娄瑾怀自然不可能见得到他。他给对方回打了个电话,对方情绪隐隐激动地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隋玉不想让他有负担,只说这样才能让沈朝远知错。   “您知道他对您的心思?”娄瑾怀沉默了一会儿,问。   “当然。”沈隋玉温和笑道,“我是他亲小叔。他表面上再怎么别扭,多少还是会在乎我一些。”   沈隋玉从陈助理那得知,沈朝远是被周焰暴力扭送回A市的,气得胃病险些复发。不过那小混蛋目前没胆子直接骚扰他,早上已经乖乖去公司上班了。   “我还要替他给你道个歉,没能及时制止他干这些蠢事,是我这个长辈管教不力。我会尽量找机会弥补你的损失。”   闻言,对面的娄瑾怀陷入了更长时间的沉默。   “沈总。”他轻笑了一声,意味深长道,“您还真是,很擅长勾得人心里痒痒的。”   沈隋玉:“……嗯?”   房门外传来动静,沈隋玉没多问,挂掉了电话。   周焰出去买了趟东西回来,看到他穿着那薄薄的睡袍盘坐在茶几边的电脑跟前,顿时皱起了眉。   “病没好忙什么。”男生顺手抄起一张毛绒毯子,走过来把人一裹,坐在他身后,“先吃点东西。”   “工作有点急。”沈隋玉很费劲地把手从毯子下面伸出来,指了指电脑屏幕。   周焰又把他裹了紧了点,似是觉得他不安分,干脆一条胳膊直接圈住,搂在怀里。   沈隋玉回眸瞄了他一眼,继续像模像样地挣扎:“别闹,陈助理说了下午之前就要。”   “我帮你,行不行?”很快,他把男生惹不耐烦了。   沈隋玉微微挑眉,看似很惊讶地问他:“你要怎么帮我?你也懂这些吗?”   周焰:“……”   二人面对面近距离对视片刻,男生像是认输一般眉眼一松。他下巴轻轻压在沈隋玉肩上,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覆上了键盘:“告诉我要做哪些事。”   沈隋玉没回答,继续打量他英挺明晰似炭笔勾勒的侧脸,忽然动了动身体,再次从他怀里挣开。   “干什么?还想着凉是不是……”   周焰的话语戛然而止。   ——沈隋玉不仅将那条毯子从肩上褪了下去,丝绸睡袍的领口也散开了少许。   他脑袋微微往一侧倾倒,雪白的脖颈拉长,显得愈发优美而脆弱,肩膀的顶端在酒店灯光映照下散发出寒玉般的色泽。   “你之前……”他垂着纤长的眼睫,轻声问周焰,“是不是想亲这里?” 第34章 被争抢的霸总   毛毯和睡袍都宽大而柔软, 包裹着他清瘦优美的身体,被周焰两条胳膊正面捧在怀里。   肌肉完全鼓胀起来,那墨色纹身好像活了, 邪气四溢的黑暗火舌张扬地卷上衣物,要把阻碍侵占的一切焚烧撕毁。   男生的唇瓣却轻轻的, 若即若离,沈隋玉上身越来越向后倒,直到腰部支撑不住,重量完全交给对方, 周焰仍只是用干燥的唇在他脖颈间轻蹭。   “沈总这是在拿自己的身体当报酬吗。”男生嗓音低哑,隐隐含笑。   “……”沈隋玉被他这话臊到了。因为按照常规包养关系,要反过来才对, 现在还真的有点像他说的那样。   明明只是对这几天心怀感激, 又看他很乖,就想满足他一个小愿望而已。   ——其实刚才话刚出口沈隋玉就有点后悔了,但又没那个脸说不行。   他的手在毯子里推周焰, 原本微仰的脖颈也缩了缩。谁知就在此时, 男生手臂收紧用力抱住他, 整张脸埋进了他的颈窝。   吐息深重灼热。   沈隋玉被烫得情不自禁打了个颤, 唇齿间也溢出了一声低吟。   “叫得真好听。”周焰说着,轻咬上了他颈间的肌肤。   沈隋玉立刻抿住了唇。   年长者的皮肤不像年轻人那样富有弹性和张力,却更透更薄更白,似最顶级的宣纸,随意勾画就能留下美妙的痕迹。若是太过粗鲁难免损毁, 所以必须温柔对待,耐心品尝。   阳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沈隋玉睁眼瞧见了空气里漂浮的尘埃, 和男生翘起的红色发丝。他的唇才覆上没多久,他就不由自主地脸热腰软,手脚都不禁蜷缩起来。   ……原来亲密接触也不像他想的那样无所谓。   一吻结束。   周焰用指腹摩挲着那个玫瑰色的吻痕,喜欢得不了,狭长的眼眸都不自觉弯了起来。   沈隋玉原本要斥责他出言不逊,看到这幅模样就又发作不了了,只是默不作声往旁边挪了挪,裹着毯子吃早饭。   周焰很懂见好就收,没再招惹他,拿起他的电脑正儿八经给他打工,时不时询问一句正事。   顺手还开了自己的电脑,帮他之前一直忧心的酒店信息系统做了个防护升级。主管兴冲冲地来问他哪找到的高手,太顶了,他手底下的程序员都看傻了。   “要不,我聘用你吧?”沈隋玉这下是真心动了,立刻发出了offer,“待遇随你开,不要求固定上班时间。”   “谢谢啊。”周焰眼睛没看他,手指在键盘上迅速敲击,“我拒绝。”   沈隋玉:“……”   忙完手里的事转头,旁边那人正用力咀嚼着蒸饺,腮帮子鼓鼓囊囊的。   “亲一下就能换来的劳动力,为什么非要给钱?”周焰撑着脑袋,屈起手指往他敏感的腰间戳了戳,“沈总,商人要会做生意。”   沈隋玉躲开:“你这么懂,为什么不肯赚这个钱?”   周焰:“我又不是商人。我是纯情男大,注定要吃感情的苦。”   “……”   半晌。沈隋玉忍不住偏过头笑了声,人往电脑前坐了回去。   “这是什么?”   正好一封邮件弹了出来,周焰点开给他看,是郑氏科技新项目发布会的邀请函。   眸光动了动,周焰想直接把页面叉掉:“让你侄子去就行了。”   “恐怕不行。”沈隋玉接过鼠标仔细查看了邮件,发现是郑氏副总亲自发来的,并且表明了想要和他见面聊聊。   “郑氏有没有邀请过你?”他问周焰。   据他所知,郑氏非常喜欢挖掘计算机技术强悍的新人。   周焰冷酷回答:“没有。”   “可惜了,我对这些不是很了解。”沈隋玉认真道,“但我挺喜欢郑氏的李尧山李副总。”   周焰:“……”   “上次在会所你好像也见到过。郑氏以私立医院昂贵的收费盈利,他还能致力于推动智能医疗项目的研发并普及,便利患者和各大医院诊所。了不起。”   这也是他支持沈朝远和郑氏合作的原因之一。   “够了。”周焰一把将旁边的人搂过,下巴娴熟地压在他肩上,贴着耳畔咬牙切齿,“我给你打工,你愿意给什么都行。”   “你喜欢的人太多了。不许再喜欢了。”   ……   “爆!有人看娄影帝昨晚的直播吗?他明确官宣自己恋爱了!弹幕问他是不是网传的对象他也默认了!”   “对啊对啊对啊,而且他状态好好哦,容光焕发的,一看就很xing福”   “娄老师出道这么多年零绯闻,这不可能有假了吧?我宣布娄老师赢了。”   “单方面官宣也叫官宣?鉴定为金主大人梦男。”   “我真服了你们这些三党,有本事让男小三也出来宣一个啊?”   “额……最大的问题难道不是就算他有小三你们也支持娄瑾怀和他在一起吗?道德在哪里?底线在哪里?金主大人的联系方式在哪里?”   “……”   “都别吵了!来看这个是不是你们的金主大人?”   “卧槽!!!好高清的侧脸!!!”   “我晕了,被帅晕了……”   “真的是他吗?比我想象中更成熟精英诶,我脑补的金主大人是娇生惯养的纨绔大少,有钱有闲没工作,天天钓男人玩。”   “这个手百分百是啊,而且拜托,他之前的车和穿搭一看就很商务,怎么可能没工作。”   “有没有了解的来介绍介绍?”   照片出自某商业小报编辑的私人博。   画面中男人一身剪裁精致的烟灰色西装,深蓝色衬衫,搭配银丝边框眼镜。长腿从黑色的宾利迈出,白玉雕琢的手指微微屈起,扣上西装扣。   很简单的一个下车抓拍。但一段时间后,博主粉丝可见发了一张不普通的。   商务会场灯火辉煌的环境,男人坐在奢华典雅的黑色皮质沙发上,垂首和蹲在他腿边同样西装革履的青年说话。那只极具辨识度的手也被抓了过去,贴在对方颊边。   “啊啊啊啊啊!新的竞争者出现了!我踏马吃吃吃!”   “这是小四?不会还有小五小六吧?[晕]”   “此等美人有十个男朋友也合理呢。”   “特别美特别神性的一幕,谁来懂美人垂首的魅力……”   “爱死这个眼镜了呃呃呃,好禁欲好清冷好符合年上的气质。”   “温柔,但是神圣不可亵渎。”   “我草那不是瀚云娱乐的沈朝远吗?”   “!新小狗来头这么大!”   “因为你们的金主大人是沈朝远的小叔啊孩子们……”   “!!!”   “红发哥:如果你知道我是谁的小三你也会觉得我命好。”   “到底谁小三还没定论吧,万一是你们亲爱的娄老师呢?”   “叔侄!我疯狂吃吃吃!”   “等等等等等等!之前不是有八卦说沈氏叔侄在争家产吗?这是在???”   “谁敢说小叔不是家产的一部分呢[口水]”   “……”   有这个疑问的不止吃瓜网友,包括现场都时不时有目光往这个角落飘过来。沈隋玉无奈极了:   “站起来,蹲着像什么样子。我都说了没生你的气,知道错了下次不要这样做就行了。”   沈朝远还在和他耍赖,贴着他的手使劲蹭,小狗眼上目线圆圆的:“真的吗?”   “或者……”沈隋玉一挑眉梢,“你去给娄先生道个歉?”   小混蛋装乖卖萌的表情果然凝滞了,险些龇牙露出恶犬相。   沈隋玉失笑,摸了摸他的脸:“好了好了逗你的。”   他当然不会主动增加这两个人接触的机会。   沈朝远对此似乎还有些不满,但没敢再顶嘴,继续委屈巴巴地问:“小叔为什么不去公司上班?我都好久没见到你了。”   沈隋玉:……因为最近招的“助理”太好用了,他,被养的有点懒了。   “咳。”他垂眸笑道,“你好像瘦了点,胃病好全了吗?等有空再去老宅陪你吃饭好不好?”   “好!”   很响很亮中气十足的一声,沈朝远幸福得尾巴都快要甩上天,“要不就今天?这里结束也不晚,我现在就去给冯阿姨打电话。”   这一幕落在旁人眼里实在太和谐了,李航端着杯酒呆呆地望着,直到被肩膀人撞了一下才回过神。   “发什么呆呢,又看上哪个美女了?”来人对他极为熟悉,一眼看穿他的小九九,“我警告你啊,今天到场的都不简单,少动歪心思。”   “哥,那个是谁?”李航艰难咽了咽口水,往某个方向一指。   “瀚云的总裁。你想都不要想。”   李航失声叫道:“周焰喜欢的人是瀚云总裁?!”   李尧山:“嗯?”   他的神色顿时感兴趣了起来,“详细说说。”   .   郑氏这场发布会相较于普通科技公司的更接近于晚宴的规格,但同样也有媒体到场,并且在正式发言环节安排了直播。   作为合作方,沈隋玉也被安排了一段访谈。基本就是代表瀚云赞扬一下郑氏,表明合作的决心和对前景的展望。   他坐上去的时候瞄了一眼摄像机,心里嘀咕了一句周焰说得对,就该把这活推给沈朝远的。   就算他不怎么关注那些,也能想到这天之后他的照片会传得到处都是,被网友当成八卦谈资。   幸好他长得不赖。   背完了陈助理提前给他的稿,沈隋玉理了理西装正要下台,旁边的主持人忽然被叫停了。很快,一个年过四十的男子走了上来,沈隋玉认出来是郑氏的董事之一,老郑总的外甥赵豪诚。   “机会难得,我想和沈总多聊两句,不介意吧?”   沈隋玉微微一笑,示意对方请坐。   但他心里很清楚,若真的想聊事情何必跑到台上,接下去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刻意要给媒体和公众听的。   “据我所知沈总接手瀚云不过两个月,这是我郑氏下季度最重要的项目——如果不能深度了解一下瀚云方面的意见,我很难安心啊。”赵豪诚让人把身后的大屏幕调回他们方才展示的一个嵌入式医疗设备的模型,盯着沈隋玉道。   意思很简单,此人要考考他。   如果沈隋玉表现得太弱势,之后的合作中,郑氏就能顺理成章地占据主导地位。若是进展出现了问题,也很容易甩锅给瀚云。最终归结到沈隋玉这个总裁身上。   他视线往台下扫了一圈。   沈朝远不在。很可能被提前支走了。   “赵总对这个项目的看重真是让我受宠若惊。”沈隋玉面色不动,始终是温和含笑的模样,“诚然这只是瀚云下季度众多项目之一,但请相信,我们仍然会拿出最大的诚意和贵司合作。”   这话果然让赵豪诚脸色微变。   沈隋玉没有落整个郑氏面子的打算,笑了笑继续道:“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这个项目一直是我们总经理在和贵公司对接。如果赵总想了解详细具体的内容,找他洽谈或许会更适合。需要我为你引荐吗?”   话锋一转变成了赵豪诚想深度了解,瀚云对此胸有成竹。   “哎,小沈总毕竟还年轻,我就是想听听沈总的意见——难道沈总对这些一窍不通?”   赵豪诚一味打直球,不惜显得有点胡搅蛮缠。   迎上对方直勾勾的目光,沈隋玉叹了一口气,放松身体倚在沙发扶手上:   “赵总想听我聊什么?是嵌入式系统对医疗的提升,还是……”他抬手扶了扶眼镜,“医患对智能医疗器械的具体需求?”   .   “好精彩,第一次发现科技发布会也这么好看!”   “呜呜呜我真的迷上金主大人了,好美好有范儿,想跪。”   “这老登是不是撞枪口上了?我怎么感觉Daddy说的东西他都听不懂呢?郑氏不是开医院的吗?”   “不是这就叫上Daddy了吗?谁都不要抢我Daddy啊啊啊!”   “医学牲流泪了,他好懂我们呜呜呜!”   “常年生病的哭成狗了,这项目做不成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郑氏科技!”   “伟大的Daddy,我要一辈子追随您……”   现场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听得全神贯注,屏息凝神。李尧山饶有兴趣扫了眼赵豪诚越来越僵硬的坐姿,往角落里一看——他那个蠢弟弟果不其然也一脸“迷上了”的蠢样。   啧。也不知道记没记住交代给他的事啊。   口袋里手机震了起来,李尧山拿出来一瞧,来电之人不算意外。   “沈,沈总对医疗行业的了解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台上,赵豪诚已经有点口不择言了。   沈隋玉没计较他的用词不当,再次准备起身离开,不想又被拦了下来。   赵豪诚还有话要说。他身为郑氏的董事,在郑氏的主场送瀚云总裁出了个这么大的风头,自然想要讨回点场面。   沈隋玉愿意给他个台阶下,就指了指身后的屏幕,请他针对这套系统多谈一些。   赵豪诚一眼瞧见了沈隋玉伸出的手腕。   “沈总的手受过伤?哎哟,看起来挺严重的啊。”他抓住沈隋玉的手眯眼打量,开玩笑哈哈道,“是不是以前想做医生但被迫放弃了?那倒是难怪了哈。”   沈隋玉指尖顿了顿。一言不发地抽回了手。   “死老登,怎么整上人身攻击了!”   “妈耶Daddy 这个反应,不会是被戳中伤心事了吧?”   “是的吧,刚才镜头扫过我就看到这道疤了。像粉碎性骨折。”   “Daddy对医疗这个行业肯定是有爱的,听得出来。”   “啊啊啊不要啊!听起来就很惨![泪奔][泪奔]”   “美人不要伤心啊,手受伤了还能用别的方式圆梦,现在就这就是啊!”   赵豪诚对此没有刨根究底,很快就开始大谈特谈他们的嵌入式系统有多么先进智能,能和医疗设备很好融合。   台下各媒体的记者配合地举起了录音笔和摄像机,知道这才是真正的重头戏。   “拿智能家居的系统改几行代码就想用到医疗设备上,有够蠢的。”   一道不大不小的嗓音忽然在会场响起。冷淡倨傲且不屑。   沈隋玉惊讶极了,抬眸循着声音望过去。   男生穿了件很简单的白色衬衫和西裤,领口松散,张扬的红发抓了一半到脑后。打扮堪称散漫,却隐隐透出贵气。   他个子极高,肩宽腰窄比例逆天,沿着观众席旁边的走廊走过来,就好像有束聚光灯一直打在他身上。气势慑人。   “你连个电路板都没设计过,怎么敢说这套系统就一定能适应需要集成高精度传感器和算法的医疗器械领域。”   赵豪诚目瞪口呆,意识到这人是冲着自己来的,慌忙举手示意安保阻挠。   ——安保被李航提前通知了,站原地没动。   前排郑氏的高管有想要上去的帮忙维持场面的,被李尧山抬手按住。   “看着就行。”他笑着拍了拍高管的胳膊,“别干蠢事。”   “而且,当初我把这套系统卖给贵公司的时候,合同里有一条明确指出,不允许单独在媒体前公开发布。现在我有权终止合同,收回使用权。”   是时周焰已走到了台上,赵豪诚瞪着男生年轻俊美的脸,身躯猛地一震!他认出来了!   这人!这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想干什么?!   然而周焰脚步并未在如临大敌的赵豪诚前停留,只垂眼冷淡扫了一眼,便略过他,走到了一旁沈隋玉的身侧。   弯腰牵起西装男人的右手,如同骑士俯首——周焰没有像寻常那样亲吻手指,而是歪过脑袋,下颌抬起,吻在他手腕内侧。   “当然,沈总开口的话,可以另当别论。” 第35章 被争抢的霸总   “我服了啊啊啊!这什么情况!还能更精彩一点吗?”   “体育生小狗变技术大牛, 当众对Daddy表衷心,给我嗑爽了艹!”   “难怪越看红发哥越觉得矿,这是真矿!”   “Daddy的表情也很开心捏, 亲手腕真的好会哦!”   “已录屏,待反复品尝。”   “这不吊打娄瑾怀这不吊打娄瑾怀这不吊打娄瑾怀?”   “你们要的官宣来啦!支持小三上位!”   “哎哟你们不要打啦, 3p又有什么关系呢?都是Daddy的好狗狗!”   发布会最终以李尧山的救场有惊无险地结束。   沈隋玉拽着周焰从台上下来,上上下下打量他这身片刻,把手一甩:“你不是说今天有课吗?”   “大学生逃个课不是基操?”周焰抄着口袋垂眼看他,语气坦然, “我想见你了。”   沈隋玉微微一怔,别开视线不答话。   周焰也没觉得失望,简单换了话题:“没事了就跟我去吃饭吧。”   “我答应沈朝远要陪他回家吃了。”沈隋玉摸了摸口袋拿出一颗糖, 亲自给他剥开, “要吗?”   周焰挑眉:“这是补偿还是奖励?有点敷衍。”   “那你要什么样的?”沈隋玉只好把被嫌弃的糖放进自己唇间。   谁知男生突然凑过来,动作快得堪比他敲代码时的手速,干燥的唇瓣在他唇上一触即分, 舌尖轻轻一卷。   “这样差不多。”那颗橘子糖到了周焰嘴里, 对方狭长的黑眸盯着他, 沉声道。   沈隋玉延迟一拍扭过脑袋扫视周围。   “怕什么。大家都知道我是你的小三了。”周焰用牙磕破糖果, 一脸无所谓。   “你……”沈隋玉被他这态度弄得有点无力,“你同学不会说你什么吗?”   “随他们去。”   沈隋玉轻轻叹了口气,纤长的眼睫垂下,长眉蹙起,看起来忧愁且无奈。   “心疼我?”周焰盯了他一会儿, 屈起手指挠挠他的眉心,“那就把我扶正。反正你是甩不掉的。”   他不喜欢看这人皱眉。   如果有选择,沈隋玉也不想甩掉他。就算他暂时没法回馈对方同等的感情, 至少他愿意他陪在身边。可现在,他不计后果地享受着年轻人炽烈的爱意,每一刻都是对他良心的煎熬。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要怎么办?”他垂着眼轻声道。   周焰眸光一变:“你说什么?”   “小叔!”沈朝远翻遍了会场总算找到了角落里的人,急匆匆跑了过来,按住沈隋玉的肩膀仔细检查,嚷嚷着“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我去找他们算账!”   “我没事。”沈隋玉赶紧按住他,“都解决了,你别添乱子。”   沈朝远这才扫了一眼旁边的周焰,他脸一板,清了清嗓子:“我听说了。谢谢你维护我小叔啊周……先生。”   周焰跟看傻逼一样睨他一眼。   沈隋玉奇怪道:“你们俩不是认识很久了吗?干嘛这么客气。”   沈朝远立马一撇嘴,脑袋凑到他肩膀上装委屈:“自从上次你发烧他不让我来照顾你我就发誓此生和他不共戴天!”   “……”沈隋玉面无表情地把他推开,往周焰身边挪了一步,“我觉得周……先生做得很对。”   沈朝远:“……”   周焰低头贴近他耳畔:“周先生?”   “小周。”沈隋玉一哂,抬手摸摸他的脸,似乎对这个称呼很满意,“小周先生。”   这次轮到沈朝远狠狠翻了个白眼。   “沈总。”这时,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西装革履文质彬彬,和在场三人一一打了招呼。   沈隋玉也收敛了神色,礼貌回应:“李总。”   “刚才实在不好意思。您应该有所耳闻,我们郑氏内部的意见时常有分歧,造成这种局面我真的无能为力。”李尧山就赵豪诚的事再次表达了歉意,并且邀请沈隋玉共进晚餐,以示赔罪。   沈隋玉犹豫了一下。   原本今天给他递请柬的就是李尧山,这个邀约不太好拒绝。   “少……周先生和小沈总方便的话也请一起吧?”李尧山扫了眼默不作声的红发男生,非常贴心地补充。   “我呢?我呢我呢?我也要去!”勾着脑袋跟在李尧山身后走过来的李航一下子蹦了出来。   沈隋玉注意到了他,思索了一会儿:“咦,是你啊。”   李航大喜:“美人,你还记得我?”   “啪。”   “哎哟!”   后脑勺上挨了一巴掌——李尧山打的。   膝盖挨了一脚——周焰踹的。   沈隋玉正要同意,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了一眼,走到一旁接通,脸色逐渐变得不太自然。期间往周焰和沈朝远身上瞥了好几次。   李尧山见状,微微一笑:“是娄先生吗?”   沈朝远目光瞬间凌厉,脱口而出:“他想干嘛?!”   周焰的神色也阴沉下去。   “娄先生今天刚好在附近拍摄,刚刚有联系我。”李尧山说,“沈总如果不介意的话,喊他一起来也是可以的。”   沈隋玉本就不太方便拒绝娄瑾怀,这话一出更没理由了。他顶着某二人的视线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娄瑾怀出现在会所那一次好像也是李尧山带来的。   为了不被其他人搅局,李尧山定的餐厅是另外的属于他自己的地盘。   一行人走出大厅,就瞧见娄瑾怀身穿当季奢牌高定风衣,戴着墨镜,造型精致地站在门外,一看就刚从时装杂志拍摄现场出来。   旁边隔着围栏和保镖,站了一堆看热闹的群众,不乏拿手机跳起来拍的。   “哟。这是什么意思?”娄瑾怀长腿交叠半靠在自己的座驾上,扫了眼某气势汹汹的人,对沈隋玉笑了笑,“我只载沈总您。”   “小叔你坐我的车。”沈朝远也懒得搭理他,扯着沈隋玉的胳膊就往停车场走。   不出意外,沈隋玉的另一只手被娄瑾怀捞住了。   “沈总。”娄瑾怀摘掉墨镜,那双很会演戏的眼镜暗含恳求地望着他,“我有很多话想对您说。”   沈隋玉被这一左一右搞得很无奈,于是转过头轻斥使劲拽他的沈朝远:“别这样,有人看着的。”   沈朝远:“是啊,某些人要点脸吧,堂堂影帝死皮赖脸的不觉得丢人吗?”   “我只是追求沈总而已,有什么不要脸的?”娄瑾怀语气坦然,随后皱眉轻啧一声,“咦,小沈总为什么这么着急,难道你是我的情敌?”   “住口!”沈朝远瞬间暴怒,“再敢胡说老子撕烂——”   “你给我闭嘴。”沈隋玉抽出左手,指节用力敲在了沈朝远脑门上。   沈朝远立马切换了形态,盯着他满脸紧张:“小叔你别听他瞎说,我……”   “我知道。娄先生只是开个玩笑。”沈隋玉没把那话放在心上,只想快些平息这场纷争,“你给我安分点,听到没?”   沈朝远总算闭上了嘴,拽住沈隋玉的袖子不松手。   娄瑾怀笑眯眯地往身边靠了靠,手从他的胳膊下滑,变成了圈住手指:“我就知道沈总会罩着我的。”   沈朝远:靠!这个死绿茶!   这时一辆跑车开了过来,李航摇下车窗招呼沈隋玉:“美……不是,沈总,你要不要坐我们的车啊?”   然而没等沈隋玉反应,其他几人的目光就差点把他凌迟,李尧山忙拍了他一巴掌让他赶紧发动,说了句“稍后见”把车窗摇了回去。   沈隋玉颇为惋惜地看着那辆远去的法拉利,硬着头皮安排好眼前的座位。   最后还是坐了他自己的车,沈朝远开车,周焰副驾,他和娄瑾怀坐后面——算是他能想到的相对稳定的布局,否则随便换一下都很可能引发一些安全事故。   他不想周焰跟来的。   他面对沈朝远和娄瑾怀时,要关注任务和人气值,要担心会不会被惩罚,和单独与周焰在一起有很大不同。   周焰理智也知道没必要跟去,不会让任何人开心只会折磨自己。可是他最终仍旧垂眼盯着他:“我连竞争的资格都没有?”   沈隋玉叹了口气,放开了阻挠他的手。犹豫了一下,把西装口袋里仅剩的糖果拿出来,放进了男生掌心。   “服了!惊天修罗场也是给我撞上现场直播了!”   “啊啊啊啊啊我也看到了!我也看到了!”   “快说!发生了什么!急急急!”   “大致上就是几个人先打了一架决定Daddy上谁(的车),然后吵了一架(位置)怎么zuo,现在应该在4P的路上?”   “好银乱啊……光天化日之下,成何体统……”   “来图了来图了!快看[图片] ”   “红发哥站得最远气势最足!不愧是今日MVP!”   “娄老师这身好看,再捧束玫瑰可以直接求婚了。”   “真会梦,也不问问其他人答应不答应。”   “娄老师不知道说了什么,好像把侄子哥说急眼了,俩人险些动手!”   “被Daddy制裁了,嘿嘿。主人是这样的。”   “我就说这侄子不对劲吧?谁家侄子这么大黏小叔啊,我观他想和小叔啵嘴。”   “不行啊!侄子不能啵小叔嘴!”   “你们……没人听说娄影帝和这位侄子的事儿吗?以前有八卦说他俩有那个关系。”   “然后为了Daddy反目成仇了?哇晒更刺激了!”   法拉利副驾上,李航玩命刷着手机——为了吃瓜他特地半路停下来和李尧山换了人开车。   “沈朝远和娄影帝是真的?”他问自己大哥。   “不知道。”李尧山语气轻慢,“这两个人都有点病,谁TM知道具体什么情况。”   他扫了眼后视镜,笑了笑:“现在看起来,他们对沈总像是来真的。”   “娄影帝不是你朋友吗?”   “所以我今天把他叫上了,多么够意思啊。”   李航放下了手机,盯着大哥意味深长的侧脸发问:“你在计划什么?为什么要把他们叫到一起?”   “好玩呗。”李尧山说,“我也和你一样好奇,他们几个到底是什么关系,进展到哪一步了。”   “然后呢?”李航不死心地继续问,跃跃欲试,“你的计划中有没有给沈总下药逼他们打起来这一环?能让我捡个漏吗?”   “……”李尧山缓缓扭头,“我想给你喂耗子药算吗?”   .   “小叔,今天不算哈,你改天还是要来陪我吃饭的。”   黑色宾利内,沈朝远率先打破沉默。   沈隋玉嗯了一声,看了眼手机上的日期:“会的。”   恐怕这几日就要去一趟呢。   过了一会儿。   “沈总,我下部戏的取景地大部分都在国外,下个月就要出国了。在此之前能单独请您吃顿饭吗?”娄瑾怀笑着道,“或许我可以去您家给您做?上次时间有限,没来得及发挥。”   沈隋玉:“不用这么麻烦。而且应该我请你才对。”   他和主角受的进展也确实该往下推一推了,现在好感度满了,实质关系没有任何突破。如果一直让娄瑾怀追他,人气值肯定会掉。   想到这他不由得有点为难。   “那太可惜了,我还给您家的猫准备了礼物。”说着,娄瑾怀从他高定风衣里掏出一根猫条。   天呢。沈隋玉笑了一下,接过,“还有你的事呢帮迪。”   帮迪:“……”能说吗?它有点怕主角受给它下毒。   副驾的周焰从车窗一侧回头:“你养猫了?”   沈隋玉不得不撒谎:“……前段时间比较忙,送陈助理家了。”   从M市回来后周焰来了他家几次,帮迪确实都没现身过。   周焰打量他两眼。没再多问。   “什么意思。”沈朝远忽然阴恻恻地开口,“他们俩都去过你家?”   娄瑾怀极轻地嗤笑了一声。   “我今晚要去你家住!”沈朝远用力一拍方向盘,斩钉截铁道。   沈隋玉头疼:“你来干嘛?”   “我是你侄子!去你家有什么不可以?老宅离公司远,我去你家住方便加班。”   娄瑾怀抱臂看向窗外,继续轻嗤:“呵。侄子……”   沈朝远黑着脸险些把方向盘拧下来。   “我家只有两间客房,你要住小周睡过的,还是娄先生睡过的?”沈隋玉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没注意到听到他这话的另外两人神色都微微一变。   “我——!”一句话差点把沈朝远噎死,他瞪着后视镜,“我在你房间打地铺!”   “随你。”沈隋玉无奈了。   过了一会儿,沈朝远回过味来了。他语调拉长,阴阳怪气道:“怎么,他俩不都是你情人吗?没和你住一间?”   沈隋玉抿紧了唇角不说话。   车内一片安静。   半晌后,周焰冷不丁开口:“你养的什么猫?”   “嗯……?银渐层。”   “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当然有了。”沈隋玉来了点精神,翻出他闲来无事强迫帮迪拍的写真,一张张划过去,“怎么样?胖胖的很可爱吧。”   “很可爱。”周焰望向他镜片后终于弯起的桃花眼,淡声道。   旁边的娄瑾怀盯着这一幕,眸光晦暗。   .   饭局的气氛没比车内好到哪里去。   沈朝远和娄瑾怀互相看不顺眼,时不时因为莫名其妙的点呛两句,周焰不怎么说话,歪在椅背上玩手机,面前的酒空了几瓶。   好在有李尧山转移了沈隋玉不少注意力,直到他脑海中滴滴两声。   【沈朝远人气值-5,沈隋玉人气值-5。】   弹幕对他和沈朝远没能雄竞起来感到十分的不满。   同步扣分沈隋玉还是能接受的。但他有点奇怪,这东西刚刚一路都没出现,怎么现在突然冒出来了。   视线在桌上扫视一圈,他怔了怔,发现周焰不见了。   “我去一趟洗手间。”   和李尧山打了招呼,沈隋玉走出包厢没多远,便瞧见了倚在洗手间门外的高大男生。   他衬衫袖子卷上去了大半,领口松散,红发更为凌乱,骨节分明的指间夹着一点猩红火光。   视线穿透烟雾瞥过来,幽深锐利,犹如一柄附魔的剑。   沈隋玉毫不犹豫走过去,拿掉他手里的烟熄灭在垃圾桶。一声不吭盯着他。   “不喜欢我抽烟?”周焰望着自己空落下来的指尖,淡淡地问。   沈隋玉深吸一口气,尽量温和劝他:“对身体不好。你还年轻,千万不要染上烟瘾。”   “对身体不好的事情多了。比如看着你被那群傻逼折腾——”周焰用掌根拍自己的太阳穴,姿态和他所说一样带了点疯劲,“我这儿迟早要爆炸。”   “真想揍他们。”他嗓音很沉,“但我怕你生气。”   “你喝多了。”沈隋玉的眼睫一颤,拽住对方的胳膊,“走,我叫车送你回学校。”   “不回。”   周焰反手握住他的手腕,轻轻一带把人按在墙边,双臂撑在他两侧。优越的身高和体魄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堡垒,让他无法逃脱。   “你真的喜欢他吗?”那双凤眸近距离攫住沈隋玉,浅淡的烟酒味裹挟在柑橘调的气息里,占据他的呼吸,“我没感觉到。”   沈隋玉垂眸不答。   “回答我。”   对方捏住了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不再收敛骨子里的侵略性。   “这不重要。”沈隋玉被迫微仰起脸,双手抵在他胸口,根本推不动。   “这不重要那什么重要?”周焰一只手仍旧捏着他的下巴,另一只手下滑搂紧他的腰,“告诉我,我都能帮你解决。”   他的语气坚决而沉稳,听起来极为可信。沈隋玉恍惚记起,每次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所作所为似乎都不会被系统记载。   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   “小周,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与你无关。”   或许他可以不顾任务陪男生谈一段恋爱直至世界崩塌。但他也有私心,他想获得任务奖励的生命值,想回到真实的世界,重拾自己的人生。小说位面里再好那也不是他的。   所以真的真的很对不起。   他抬起眼睫看他,昏暗的灯光透过镜片映在他漂亮的瞳孔深处,像冬日夜空里的长庚星,明亮却清冷。   “你和他在一起,没有和我在一起开心。”松开手顺着温柔抚摸他稍显苍白的脸,周焰满眼恳求,嗓音彻底哑了,“就算这样也不行吗?”   沈隋玉微微一哽,冷漠别开视线:“你不要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   周焰重复他这句话,薄唇讽刺地一挑,逸出一声冷笑。   “我不信。”   刺有墨色纹身的胳膊掐住男人窄瘦的腰,周焰在沈隋玉反应过来之前把他抱进了厕所隔间,反锁上门。   “哥哥,我不信。”   他坐下,将沈隋玉紧搂在臂弯里,摆弄他的腰身。   “抽烟了不能亲嘴,那这里,总可以了?”   皮带扣松开的声音响起。   沈隋玉的眼眸倏然睁大。手指下意识攥住男生深红的发。 第36章 被争抢的霸总   沈隋玉某方面的欲望一向浅淡, 即便在他记忆里的青春时期,他对这种事就不太抱有兴趣。   但毫无疑问对这是人情感表达最浓烈的时刻之一,以至于他在他记不清脸和对象的情况下, 脑海中模糊浮现了不同人求爱时的眼眸——有的小心试探暗含期待,也有的过于贪婪直白, 抑或是偏执扭曲像发了疯似的。   他往往能够冷静温和地俯视对方,给或不给取决于他理智认为是否合适,而不是自身的渴望。   所以沈隋玉认为自己应该制止周焰,他不觉得对方能从中获得什么。   他只是在单方面刺激他而已, 自然的生理反应不能说明任何问题。何况这与亲吻不同,周焰自身根本无法得到快感,只会难受。   沈隋玉垂下眼眸看向男生, 摸了摸他的脸想劝阻, 但苍白瘦削的指尖最终停在了他的眼眶旁边。   周焰的目光让他有些受不了。   他太灼热了太复杂了,既凶狠又温柔。明知他是藏起獠牙利爪的猛兽,却因为乖顺俯在脚边, 对他袒露一腔爱意而难以苛责。   后腰被紧紧握住, 他摆脱不了了。   沈隋玉仰起脖颈, 只能用手捂住他的眼睛, 不许他看自己。   男生就这么顺着深埋,任他扯紧他张扬的红发。   他确实不知道,在对方掌心颤抖的腰,贴着脸颊绷紧的腿,逐渐变得隐忍的呼吸, 落在周焰的感官里就是最致命也最上瘾的毒药。   况且他喜欢他,疯狂地想亲近他,哪有什么理由。   眼泪最终溢出, 沈隋玉睫毛缓慢眨动,在桃花瓣飘零的眼尾上轻扫。像沾湿羽毛的雪白飞鸟,掠过了烟波粼粼的湖泊。   周焰起身盯着他此刻的模样,眼中涌动着眷恋,以及一丝深藏的不安。   沈隋玉这次没有斥责他。靠在门板上喘匀气息,他退出隔间走去洗手台,弯腰用凉水扑灭脸上的艳色。   镜中瞥见了男生的唇角,他飞快别开视线:“……收拾好再出来。”   .   周焰出来之后沈隋玉已经离开包间了,那两个碍眼的东西也不见了,只剩李尧山坐在位置上等着他。   “时间太长了,这么久谁都知道有问题。”李尧山看了眼腕间的表,意有所指,“你是故意的吧,小少爷。”   周焰没答话。   口中含着沈隋玉给的糖,他拎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给郑总回个电话吧。你今天实在太不给郑氏面子了。”李尧山说,“看在我那么努力替你拦下他们的份上。”   .   沈朝远和娄瑾怀都不是什么无知少男,谁都知道那晚在洗手间发生了点什么,但都心照不宣地选择了闭嘴。   尤其是沈朝远。   他有什么好在意的呢?   他可是沈隋玉的亲侄子啊,小叔和别人风流一下有什么大不了的,而且又不是娄瑾怀这种晦气玩意儿,他应该高兴才对。   ……如果不是那人事后一身气息禁欲懒散又十足勾人的话。   沈朝远在微亮的晨光中睁开眼,看到熟悉的身影一袭黑色风衣站在床头,顿时露出了痛苦煎熬的表情。   又来了。   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了。   沈朝远咬咬牙,拽住对方的手腕往怀里一扯,把人扯倒在了床上。   他手肘撑在男人脸颊两侧,从他微蹙的远山眉移向漂亮的桃花眼,鼻梁细挺秀气,整体看却不觉得羸弱,自有一份山水画般的清隽潇洒。   “今天怎么穿这么多。”   沈朝远嘟囔一句,就要往那红润优美的唇上吻去。   脖颈被一只温凉如玉的手卡住。   沈朝远握住那截手腕,挪开。继续亲。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接着抽到了他的右脸上。火辣辣的。   “你干什么?睡糊涂了?”被他半压在身下的男人低声呵斥。   沈朝远眯了眯眼眸。   啧。   好吧好吧他承认,被这人甩巴掌也是一件蛮爽的事。以至于他做梦都在想。   嘴角一扯,他露出了一个无奈自嘲的笑。   三秒后。   内双的狗狗眼忽然瞪大。   卧槽!!!这好像是真的!!!   按住沈隋玉的胳膊瞬间松开,沈朝远往床的另一边旁边连滚了好几圈,像个石碾“咚”一声砸到了地板上。   “?”沈隋玉的怒气顿时变成了无语,撑起胳膊往地上看,“沈朝远?你……没事吧?”   沈朝远满脸惊恐地盯着他,然后抬起手,照着自己的脸又是一巴掌。   比沈隋玉那下更响更用力。   沈隋玉:“……”   “你吓死我了!我我我……我就是睡糊涂了,还以为见到鬼了!”沈朝远膝行好几步,借着床板遮掩过分精神的某处,磕磕巴巴地给沈隋玉解释。   “干嘛突然来我房间啊!我还能不能有点隐私了!”很快他开始反咬一口。   “不好意思。”沈隋玉从善如流地道了歉,“我还以为来叫你起床你会开心呢。”   沈朝远哽住了,跪坐在地上颇为心虚。   沈隋玉半趴在他床上,探身,屈起手指贴了贴青年迅速红肿的脸颊,表情十分无奈:“快点收拾好,我等你吃早饭,然后出门。”   “……去哪?”   他被摸得快丢了魂,愣愣地发问。   沈隋玉已经起身站到了地上,手指整理着风衣,扫了他一眼没说话。看着他一身黑的装束,沈朝远忽然明白了过来。   今天,是他父母的忌日。   .   虽然是去墓园扫墓,但这日天高气爽,是一个非常舒适的秋日。   沈朝远站在沈隋玉旁边,侧眸看着他弯腰将白色的花束放到自己父母的墓前。男人清瘦高挑,很适合穿风衣。手撩开衣摆抄进裤子口袋,腰身轮廓依稀可见。   早上靠近的时候沈朝远没闻出来他身上具体是什么味儿,和他设想中的大牌香水都不太一样,但就是香香的,很想埋进去深吸。   抱起来也舒服,身材瘦而软韧,体温偏低,勾得人很想往上蹭。   “你怎么老是看着我发呆?”沈隋玉发现了他的走神,皱眉提醒。   沈朝远咬牙没吭声,又想给自己一巴掌了。   真是畜生啊。他居然在父母的墓前YY自己的亲叔叔,还有比他更龌龊的吗?   半年前的沈朝远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这么一天。   那个陌生的小叔对他来说是一个投机取巧的侵略者,突然出现就要抢走父母留给他的东西。偏偏他们之间是有血缘的,他是沈朝远为数不多还在世的亲人,沈朝远把他当成敌人的同时难免也想博取他在竞争之外的关注。   娄瑾怀当初和他断绝关系的时候骂他有病,找个像小叔的人当替身是不是虐恋啊。   沈朝远大怒。他连这小叔都没见过怎么可能恋他?对自己的亲人在意很难理解吗?!   现在娄瑾怀依旧这么刺激他。他的怒气中却带上了心虚。   他怕面对自己的心。更怕被沈隋玉发现这份注定受人唾弃的情愫。   如果他不是自己小叔的话……   他不由得开始痛恨这层血缘的存在。但又十分清醒地明白,那样他就不会出现在他身边,不会耐心温和地和他说话,陪他吃饭照顾他生病,鼓励他放手做项目,不会教给他一些父母都不曾交给他的道理。   做一个永远不可能得到他的好侄子,还是被他厌恶远离的畜生,他是可以选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沈朝远觉得,他这一生可以不要爱情。   “沈朝远。”   两人沿着白色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往出口走,沈隋玉忽然喊他,嗓音清润。   “其实,我在和你那会儿差不多大的时候也失去过很重要的人。”   沈朝远瞥他一眼,语气有点酸酸的:“你在国外的初恋?”   他爷爷奶奶去世的年纪对不上,而且完全可以直接说,这形容大概就只有他在国外遇到的了。   “不是。想什么呢。”沈隋玉失笑。   “也是长辈类似的。”他含糊过去,接着道,“我的三观,理想,都是受到他们的教育形成的,他们给了我很多很完整的爱,所以失去的时候非常痛苦。”   沈朝远一愣,盯着他温柔的侧脸吞吞吐吐,第一次感到自己口舌笨拙:“那应该是……挺好的人吧。”   “当然了。”沈隋玉弯了弯眼睫,心说这小子还是会说点人话的。   “所以很快我就明白,他们给我的爱不只有在世的那些年。他们教我如何做一个自洽的人,教我去给予别人真诚和关心,在这过程中我也收获了很多来自别人的喜爱。我觉得我一直处在他们的庇佑下,过得很幸福。”   关于这些话的后半段沈隋玉没有记忆。他只是凭直觉如此觉得,也希望沈朝远能这么想。   “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要获得爱的话,就先做好自己,只有这样才能有好的人来爱你。”他偏过头,有点调笑地捏了捏沈朝远的脸,“喜欢小王八蛋的大多也不会是什么正常人,知道吗?”   沈朝远一言不发地给他捏,漆黑的瞳仁里只能映出他的影子。   “如果遇到你喜欢的,也要对别人好。承认喜欢没什么丢人的,等到失去了再后悔就晚了。”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车子所停的位置,沈隋玉打开车门弯腰去后座拿东西,沈朝远就站在路边盯着他的背影。   “但真的错过了那就错过吧。这世上没谁是不可替代的,偏要勉强伤人也伤己。”   沈隋玉转过身,指尖拎出了一个精致漂亮的小纸盒,微笑递过去:   “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对吗?生日快乐。”   沈朝远缓慢伸手接过,眼帘垂下,不带任何笑意的脸极为冷峻深沉,几乎让沈隋玉以为他在生气。   不是的。   沈朝远眼眶酸涩,心中暗暗反驳。有的人就是绝对无可替代的,永远不可能再遇见更好的了。   “我都好几年没过生日了。你就送我一个蛋糕?”   沈隋玉喊了沈朝远好几次,青年方才回过神,头抬起,露出了他惯有的坏笑:“拜托了小叔,再满足我一个愿望吧。”   .   半小时后。   沈隋玉一身黑衣站在某大型游乐园门口,看着身旁同样黑西装的沈朝远,沉默了。   “你没骗我吧?你以前生日都来游乐园庆祝?”   他能猜到沈朝远自从父母去世后就不再过生日了,但他那时也十七八岁了,这么大还喜欢游乐园?   “真的啊小叔,好几年没来了,我很怀念呢。”沈朝远拿起一个粉色蝴蝶结头箍扣到沈隋玉脑袋上,自己整了个配套的,揽着他先在门口拍了一张合照。   “嘿嘿。”   沈朝远满意地把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操!”他又大叫出声,“我忘屏蔽了,不会有狗闻着味儿追来吧!”   沈隋玉微微皱眉:“你说谁?”   “还能是谁,你那些追求者呗,亲爱的Daddy。”他阴阳怪气道。   “……”沈隋玉不想在今天训斥他,尽量好声好气,“不要这么说别人。”   沈朝远看出来他是真的不高兴,撇了撇嘴拽过他的袖子,一边带着人往里走一边道,“好啦好啦,不提他们了。”   “其实周焰追你我没什么意见。”   然而片刻后,排过山车的过程中,沈朝远趴在栏杆上忽然开口。   沈隋玉正对着手机捣鼓他的蝴蝶结发箍,闻言手一顿,下意识问:“……为什么?”   “他有点本事,私生活干净,对你好像也还不错。”沈朝远非常轻描淡写,还隐隐含着不屑,“勉强够资格吧。”   沈隋玉知道他这话的目的并不是夸周焰,重点是另外一个,但还忍不住反驳:   “他还很年轻,没必要把精力花在我身上,以后肯定会遇到比我更合适的人。”   沈朝远回眸目光复杂地睨了他一眼:“呵呵。你就这么以为吧。”   这眼神看得沈隋玉抿紧了唇角。   “他上次惹你生气了是吧?”沈朝远转过来靠在栏杆上,幸灾乐祸道,“别太快原谅他啊小叔,这家伙以前狂得要死,看他吃瘪我不知道有多开心。”   ……也别太快让他或者别人得逞,至少在我能彻底把你当成小叔之前。   被这小混蛋这么调侃让沈隋玉很不自在,他绷着脸扯开话题:“那你对娄影帝怎么看?”   他感觉得到沈朝远对自己的在意,今天说那些话就是为了进一步开导他,希望他不要再执着于娄瑾怀,最这样就能彻底避免以后的黑化剧情。   他不用和沈朝远“竞”了,任务能直接减轻一大半。   剩下还有一个戳穿娄瑾怀被沈朝远包养过的关键剧情,以及他和娄瑾怀关系的进展——这才是目前进度最落后的。   沈隋玉垂眸,眼中闪过烦扰。   “呵。”旁边的沈朝远冷笑了一声,发表观点,“小叔,我就三个字你听好了——他!不!配!”   沈隋玉瞥他:“为什么?”   他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真的还喜欢娄瑾怀了,傲娇也没有只傲不娇的啊。   思索了一下,沈隋玉主动试探:“我记得之前第一次见你对他还挺有好感的,后来又说你很讨厌他……你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吗?”   沈朝远脸色一僵,眼底闪过心虚:“什么都没发生,反正他就是不配!”   他现在哪敢让小叔知道替身的事啊,虽然娄瑾怀超级无敌傻逼,但万一小叔也误会他是虐恋才……   艹。越想越觉得那家伙是他人生的污点。   沈朝远怒踹了一脚旁边的栏杆。   沈隋玉一看他这反应,就知道他还想继续隐瞒。虽然猜不透缘由,但他不想说沈隋玉也没必要逼迫。   排了挺久的队,他们二人终于坐上了超炫酷超高速720度连续大旋转过山车。   高空坠落的失重感让愉快和恐惧一并占据大脑,肾上腺素加剧分泌,沈隋玉除了耳朵被尖叫声吼得有点疼,感觉还挺爽。   “你还好吧?”   下来之后,他哭笑不得地拍着蹲在地上要吐不吐的家伙的背,“要不要歇一会儿?”   “我好得很!”沈朝远抹了把惨白的脸,拔地而起,“走!下一个去鬼屋!”   “……嗯?”   身后的沈隋玉发出了一声质疑,语气干巴巴的,“这游乐园还有鬼屋?”   “怎么了?小叔你害怕?”沈朝远敏锐地回头,眯着眼上下打量他。   “怎么可能呢。”清俊高挑的风衣男子扶了扶眼镜,笑容温和道。   “哦?那小叔我可先提醒你一句,这里的鬼屋是有真人NPC的,还有剧情设定,绝对沉浸式!”   沈朝远嘴角一咧,屈起胳膊拍了拍自己的臂弯,“如果害怕的话,别客气。”   沈隋玉手抄进口袋,面无表情地略过他。   “带路。” 第37章 被争抢的霸总   正式进鬼屋前需要先在一个暗室内等待, 防止一下子进去的人太多。   这个房间就布置得非常阴森,陈旧的墙壁沾着血,到处是废弃的可以藏人的视线遮蔽物, 一抬头还能看到悬挂的断肢。   沈隋玉坐在生锈的长椅上,一边听沈朝远信誓旦旦和他保证待会儿会保护他, 一边和帮迪较劲他到底怕不怕鬼——他以前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帮迪的存在还不能说明这世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吗?所以他怕的不是鬼,是未知。   帮迪:“哦,那你还是怕了。”   “……”沈隋玉不想理它了。   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年轻女生走了过来, 怯生生地看向沈隋玉,问能不能和他们一起进去。   “我很想玩,但胆子太小了。”女生嗓音细细柔柔, 长得也漂亮, 眉心一颗美人痣。   “不行哦。”沈朝远不吃这套,果断拒绝,“小妹妹, 这是双人约会知道吗?你去找那种落单的帅哥美女呗。”   女生愣了一下:“你们是情侣吗?”   她用赞叹的目光看了看沈隋玉, 然后质疑的眼神留给了沈朝远。   沈朝远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是我侄子。”沈隋玉早有预料地按住他, 站起来对女生点了点头, “你和我们一起进去吧,没关系的。”   “太好了!”女生开心地笑了,“我就跟在您旁边,绝对不会随便动手动脚的。”   沈隋玉思索了一下,把腰间风衣带子系起来, 然后将长的一端递给女生,“或者你抓这个。”   女生受宠若惊地接住,脱口而出:“谢谢Daddy。”   “……”沈隋玉, “你说什么?”   “啊?我什么都没说,您听错了。”   .   鬼屋的剧情很老套,围绕一个遇到人渣意外怀孕然后被迫流产的女生展开,很多场景都在医院。   扛着电锯突然冲出的医生,泡在罐子里的人体组织,像鬼魂一样飘过的护士,还有从太平间弹起来的死者……这实在让沈隋玉有点瘆得慌。   所以他就没计较进来前大放厥词的沈朝远贴着他的胳膊瑟瑟发抖,时不时吱哇喊叫地往他颈窝里埋。   身后还跟了一个人,虽不怎么出声,但扯得他腰间的带子一会儿松一会儿紧,沈隋玉逐渐有点神经疲劳。   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回头想问问女生要不要也挽着他,沈朝远突然用力晃他的右手:“小叔!你快看那张照片!”   沈隋玉望过去,看到一张精心布置的惨案现场的病床。床单下半部分染满了刺目的鲜血,幽幽的绿光打在床头,床尾挂着患者似笑非笑的黑白照片——女生的脸苍白小巧,眉心一颗美人痣。   这不就是……   他意识到腰间的带子已经很久没动过了,不待回头,二人耳后一阵冷风吹过:   “先生,你们看到我的孩子了吗?”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沈朝远腿都吓软了,爆发了响亮嚎叫,手往旁边拽着个人就猛地逃窜,“快跑啊小叔!她是鬼!”   “……”   沈隋玉弯腰撑着病床,眯起眼瞧向狂奔的沈朝远和被他误扯走的白裙女生,认命地蹲下来找不小心被撞掉的眼镜。   他……   不敢想沈朝远一会儿回头发现自己拉了个“女鬼”会有多崩溃。   借着这点安抚自己紧绷的神经,他在微弱的光线里摸索,尽量不发出声音避免招来其他东西。   天不遂人愿,身后有脚步声缓慢接近,停在了他所在的病床旁。   “我现在什么都看不清,你就算吓我也没用。”沈隋玉语气无奈地向他以为的NPC解释,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此时话明显过多了,“而且你们这个病床的出血量太夸张了,我不是想挑刺,但就算动脉破裂也不至于整张床都……”   “那,眼镜要不要?”   来人绕到了沈隋玉侧边,视线里出现了一双崭新的白色球鞋,嗓音更是十分熟悉。   沈隋玉沉默。   片刻后他笔直地站起身,握拳捅进了对方腰腹。   “唔。”   力道不大。但男生全无防备,被他打得闷哼一声,微勾下腰。   “为什么打我?”周焰撑着病床的栏杆,有点想笑,“我没想吓你。”   “谁让你来这的?”沈隋玉沉着脸色,冷冰冰道,“我没说你吓到我了,这是教训你,跟踪我。”   “我……”   周焰正要继续解释,病床外阻隔视线的蓝色屏风忽然被掀开,一个身穿病号服满头血色绷带的家伙冷不丁蹿了出来:   “医生你在哪?把我的脑子还给我——”   “……”   周焰刚直起身,怀里就被撞了个满满当当。   沈隋玉嘴里发出了明显的抽气声,手指攥紧男生腰间的衣服布料,前额磕在了他宽阔结实的肩上,像在面壁。   “不是我。”他低声辩驳。   “……嗤。”   这下周焰要还能忍住就真的有鬼了,他憋笑的胸膛微微颤抖,抬手在怀中人瘦削的肩背上轻拍了拍。   “不怕不怕。”   “……”   然后他的白球鞋就被沈总的皮鞋碾了一脚。   两人从鬼屋的最后一个房间出来,沈朝远一脸怨念抱着胳膊站在监视器跟前,旁边是女鬼小姐姐,二人显然在这旁观完了一整场好戏。   “我就说他比你靠谱吧。”女生得意洋洋地对沈朝远道。   沈朝远恨恨咬牙,瞪向某人:“还真就闻着味来了。”   沈隋玉清了清嗓子,尽量摆出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表情,和女鬼小姐打了个招呼,然后快步离开了这个地方。   周焰跟了上去,拎着同样要上前的沈朝远后脖领往旁边一甩,拽住了沈隋玉的胳膊。   “沈总,我错了。”   “不许再提鬼屋的事。”   沈隋玉没回头,从周焰的视角可以瞧见他从耳廓到脖颈全都泛上了浅淡的粉色,在过分白皙的肌肤上尤为明显。   看着就很想啃一口。   “不提了。”周焰沉声回答,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肩,让他转过来和他面对面,“我找你是为了道歉。”   “对不起,我那天又惹你生气了。”   说到这个也让沈隋玉不自在。   他们二人之间形成了一个难解的死局,周焰固执不肯放弃,沈隋玉无法答应,又不知如何把他推开。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快速推完剧情离开这个世界。他这几日已下定了决心,搞定完沈朝远就去找娄瑾怀。   他理了理情绪,抬起眼睫,冷静看向对方:“你错哪了?”   周焰沉默了一下:“下次一定先征求你的同意。”   沈隋玉缓慢摇头,“小周,你还是不明白。你对我做这些不会让我生气,如果你真的想要,我现在就可以陪你上一次床。但情况不会有任何改变。”   “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这话不亚于拿一柄钝刀劈上周焰的胸口,既痛又闷,血液在胸腔翻滚,他空有一腔怒气却无处发泄,最后轻轻抬手握住他的肩。   “为什么。”周焰嗓音艰涩,呼进去的气都灼得疼痛,“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我可以慢慢追你。”   为什么连这个机会都不给他?他不想逼迫他令他不开心,已经做的足够隐忍,若是按照他的本性早不知道会使出什么样的手段。   漆黑的凤眸映着男人白玉雕刻般的脸,他是如此的淡漠,平静,疏离,和方才扑在他怀里紧闭双眸的样子天壤之别。   明明他也会望着他笑,和最常挂在脸上的温和笑意不同,会带一点肆意和挑衅,顾盼神飞鲜活动人。   “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周焰盯着他再一次发问。眼底逐渐翻涌起幽深沉郁的情绪。   轰隆——   身后的过山车呼啸而过,伴随着阵阵尖叫钻进二人的耳廓,震耳欲聋。   沈隋玉怔了怔,倏然扭过头。   他在那尖叫中听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惊恐的慌乱的,夹杂着人群嘈杂,绝非是游玩产生的欢呼。   有人晕倒了。   沈隋玉精准快速地分辨出了声音的来源,就在过山车出口不远处的地方,他扔下周焰飞快赶了过去。   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仰面倒在了他母亲怀里,面色极为不正常,母亲正惊慌失措地呼喊着他的名字,没有应答。   “您好,我学过医,给我看看。”   沈隋玉单膝跪地主动上前接过少年,一手探查呼吸一手按压颈动脉,发现少年已经没了脉搏和呼吸。   他不敢耽搁,抬头对他的母亲极为严肃道,“快叫救护车,要取AED除颤装置。他需要立刻进行心肺复苏。”   快速解开少年的衣服和裤腰,沈隋玉把人放平在地上摆正姿势检查口中有无异物,余光瞥见跟过来的人,他吩咐了一句疏散人群,随后便开始上手。   黄金四分钟争分夺秒。   然而。   在第一下按下去时就出了问题,沈隋玉挺直的胳膊肘一个打弯,剧痛顺着右手腕骨蔓延向了整条胳膊,如同要连骨带筋全部折断。   像被兜头敲了一记闷棍,沈隋玉不敢置信地再次往下深按。   少年的胸腔凹陷不到两公分,他的胳膊肘再一次打弯,整条手臂因疼痛不自觉痉挛发颤。   耳畔一片轰鸣,翻涌的血液在颅腔里飞速拍打,深深的无力浮上心头,沈隋玉感到整个世界都在震颤摇晃。   “我来。”   但下一秒,他的手腕被握住,从少年的身上挪开。周焰迅速果断地替代了他的位置,双臂交叉垂直按压。   “我考了急救证。”   似乎知道沈隋玉会担心,周焰身形不动飞快地向他解释,“上次球场,你帮彭楠包扎之后。”   他把能学的都学了。为的就是下次这种时候,能不必他亲自动手。   沈隋玉所有的话语瞬间哽在了喉咙口。   他没再说什么,全神贯注盯着周焰的动作以及和少年的瞳孔、面色是否好转,游乐场专业的急救组比救护车更快到来,这时少年也恢复了呼吸。   母亲匆匆向他们道谢,沈隋玉简短提了几个可能有效的建议,看着睁开眼的少年被抬走。   然后一言不发地站起身,去距离最近的洗手间洗了一把脸。   “小叔?”   沈朝远想进去找他,被守在门口的周焰再次拎住后脖领拦了下来。   这次沈朝远没生气,忧心忡忡地问:“刚才我都看到了。他没事吧?”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流露出那种神情,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像水晶玻璃雕成的人像,随时可能碎掉。   周焰不答反问:“他手腕的伤,你知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不知道。”沈朝远摇头,“我问过,但他没告诉我。”   周焰便也没说话,侧眸望向那个撑在洗手台前的清瘦身影。   忽然。   太阳穴一阵抽痛,头颅要裂开了一般,某些未曾谋面但印象深刻的东西要从他大脑深处破土而出。   车祸。   穿着白大褂的青年冲了过去,拉住站在马路中央的某人,抱紧对方在水泥路上滚出去一大截。   手臂粉碎性骨折。   “呃……”   周焰胸腔快速起伏,唇边逸出嘶哑的声音,身体晃了晃勉强撑住墙壁。   “你怎么了?”   清润温和的嗓音响起,一双微凉的手覆在他额头,顺着抚摸脸颊,世界的重影在这双手中消失。   周焰站稳身体,抬眸瞧见镜片后那双桃花眼担忧地望着自己。他的脸色仍不算好,苍白生冷,湿漉漉水珠从睫上滚落,濡湿柔软的鬓角。   “不舒服?”沈隋玉问他。   周焰无声摇头,紧紧地攥住了他的手,温热有力的手指刚好落在他的腕骨上。   沈隋玉垂眸扫了一眼。   手臂垂下什么也没说,男生也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跟在他后面,握着他的手腕,直到被带上车。   沈隋玉靠在座位上,似在平复心情,许久,忽然向旁边勾了勾手指。   怎么了?   周焰没明白,就见那瘦白的手指勾扯在了他的领口,连着黑色工字背心和藏青色外套一并攥住,扯到了自己面前。   唇角触碰,湿热柔软,呼吸短暂交融。   周焰瞳孔骤然收缩,在对方唇瓣撤开的刹那展臂圈住他的腰,维持姿势仰头看他。沈隋玉没有阻挠,于是他直接把人拎过来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就这么变成了沈隋玉双膝分开跪坐在他腿上,手搭在他肩上的姿势。   “这是什么意思?”周焰嗓音沙哑,呼吸急促,眸中的灼热似滚滚岩浆。   沈隋玉修长优美的左手展开,拇指和中指捏住银丝镜框摘下,扔到一边。   琥珀色的桃花眼垂落,弧线修长幽深,似神明垂首。   “不知道。”他说。   周焰抬手握住他的后颈,仰起下颌再次吻了上去。 第38章 被争抢的霸总   沈隋玉情绪稳定, 很少冲动,几乎从不为做过的事感到后悔。   但在发现最基础的急救都进行不了的时候,他无比清晰地觉察到了自己的糟糕心情, 像从第三视角旁观了那一刻的烦躁,无力, 难过,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沉溺其中。   他做出了很快就后悔的事。   他坐在周焰的腿上被他按着脖颈索取,激烈的唇舌交缠唤回了飘浮的灵魂,他感受到对方愈发暴涨的热情, 自己逐渐冷静下来。   不行。不应该这样。   他摸向周焰的脸想叫他停止,指尖正好擦过了凉凉的耳骨钉,和发烫的耳廓。   周焰喉间传来闷哼, 紧接着, 让沈隋玉有了一种被撬起的错觉。   “……”   不愧是,十九岁的,纯情体育生男大。   沈隋玉这下不得不双手捧住他的脸把他推开了。   “你……”   “抱歉。”   周焰挑起眉梢, 嘴上很轻易地道了歉, 行为却一点都没有认错的自觉。他一手揽着他的腰, 一手碰了碰被自己吻过的唇, 锋利俊美的眉眼间泛起一丝痞坏的笑意。   他亲吻的时候喜欢带点咬,力道很轻,但总弄得沈隋玉酥酥麻麻,本就鲜艳的唇更是红得要滴血。   周焰也舍不得再欺负这儿了,换成往脖颈间埋去。   沈隋玉拒绝的话就这么被吻熄在了喉间。   体型和力量的差距是客观的, 瘦削的身体被健壮精悍的男生掌握在怀里,腰身为躲避他的唇不自觉后仰,连到雪白修长的脖颈形成一个优美的弧度, 像精致漂亮的弓。   周焰的手掌伸到了他的风衣里面,隔着薄薄的衬衫熨热他的后背,因这个姿势,他顺理成章地吻在了最靠近的面颊的地方。   沈隋玉这次用力推了他的额头,推开还拍了一下,呵斥:   “你在干什么?”   周焰被他打得眯了眯眼睫,再睁开依旧是欲色汹涌的眸,侵略性几乎要溢出来。薄唇开阖,他非常直白地吐出了几个字。   “……”   沈隋玉被他这句话震得微微睁大眼眸。   周焰染发,有纹身,打耳洞,泡吧,穿着打扮兴趣爱好都很野,但他的行为举止甚至称得上斯文。至少在沈隋玉面前是这样,基本不说脏话,鲜少让他觉得幼稚或不适,和沈朝远那样仗着侄子身份肆无忌惮的截然不同。   所以他怎么也没想到周焰会把这么粗俗的词用在他身上,白玉似的面颊烧得一片绯红,毫无遮挡的桃花眼再怒也含上了粼粼的水光,招人得不行。   于是撬棍撬得更有力了一些。   周焰喉结滚动,捉住他的手低喘着吻了一口,重新搭回自己肩上。   “你不喜欢就不亲了。给我抱一会儿。”他哑着嗓子道。   “……”   沈隋玉很快意识到了,男生的愉悦和放松是以为获得了某种肯定,所以才放肆地展露起对他的渴求。   ……眼底的愠怒羞恼顿时被晦涩取代。   他由着男生埋在胸前,半晌,抬手摸了摸他脑后的发。   “需不需要我帮你?”沈隋玉说,“你今天做得很好,我可以给你一点奖励。”   语气十足冷静,近乎公式化。   周焰的脊背微微一僵。他足够聪明足够敏锐,清晰地读懂了沈隋玉这句话里的言外之意。   ——“如果你想,我现在就可以陪你上床,但情况不会有任何改变。”   他缓慢抬头,凤眸狭长锋利似薄薄的利刃,怒气逐渐翻腾:   “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沈隋玉手指勾过旁边座椅上的眼镜,戴上,撑着他的肩要从他腿上下来。   “嘶。”   眼前天旋地转,腰间被一双铁手紧紧握住,周焰摁着他压在了车座上,真正用上了狠劲,手背青筋暴起,隔着外套都可见肌肉绷紧。   “耍我很好玩吗?”周焰厉声质问,双目逐渐赤红,“你想逗就逗想扔就扔,我就是你的一条狗是不是?!”   沈隋玉被这话哽住,下意识抬手想摸向对方的脸。指尖顿住,他冷漠地别过头,“随你怎么想。”   “最开始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包养你只是为了那一晚,除了钱我给不了别的。现在我仍然给不了,是你不听话,非要……喜欢我。”   他躺在后座上垂眸,侧脸被纯黑的皮质座椅衬得愈发雪白清瘦,修长的脖颈随着心跳搏动着,脆弱美丽得像引颈的天鹅。   周焰不自觉放松了手劲,呈半跪的姿态俯下身,下巴贴在他胸口:   “我只想要一个追你的机会。”   他语气里的恳求和偏执让沈隋玉用力闭了闭眼眸,却更加坚定了推开他的决心。   “可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不需要小三或者情人。”沈隋玉说,“我希望和他正式在一起,你的存在对我是个负担。”   脸转了回来,他抬起眼睫直视对方,眼底既空旷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他的语气依旧温和,像给耍赖的小孩摆出选择题:   “再问一遍,要不要我帮你?如果不需要的话,刚才的吻就作为我们之间最后的接触。”   “喀。”   周焰攥紧了指骨,整个上半身都因怒气在颤抖,宽阔的肩像一座山岳,气势如针扎般猛烈。沈隋玉毫不怀疑他一拳下来能把自己骨头砸碎。   “你想都别想。”   周焰最后冷声一笑,起身离开,反手摔上车门。   沈隋玉姿势没变,在后座半躺了片刻,起身绕去驾驶座。同时拨通了某个电话:   “在哪?我有话想和你说。”   半个小时后,沈隋玉把车停在市中心某人头攒动的露天广场外,看着越过起码上千人走到他面前的娄瑾怀,哭笑不得:   “你……有活动的话可以告诉我啊。”   “无所谓。”娄瑾怀耸了耸肩,弯腰牵起他的手在手背上一吻,“代言丢了可以再接,错过了您的消息我可能会抱憾终身。”   沈隋玉沉默了瞬,抬眸笑道:“你马上要去国外拍戏了?”   “是的,您找我是为了答应我的那顿饭?我们现在就可以……”   “我最近正好有空。”沈隋玉打断了他的话,抽出手抄进口袋,微笑询问他的意见,“陪你一起去,介意吗?”   娄瑾怀瞬间怔住。   滴滴。【剧情进度+20】。   ……   “好精彩的一天,我们美人金主也是红了,到哪都有偶遇的了。”   “拜托上新闻了好吗?心肺复苏救了一条命,瀚云的股价都跟着涨了!”   “我都说了我Daddy是神吧!好果断好帅好苏呜呜呜!”   “很难不爱上……”   “红发哥他超爱的,我听到说他是为Daddy学的这些。”   “这才是真正的Daddy啊啊啊!引导型年上的魅力!”   “Daddy够忙的,陪侄子逛游乐园,顺手和红发哥抢救了一个人,下午还去接受了娄影帝的现场表白……”   “谁都想不到娄瑾怀才是最大赢家。”   “娄瑾怀这个工作态度没人喷吗?活动做到一半丢下合作方还有观众跑了??”   “是挺不负责的,但谁让他也超爱。”   “不负责,但好嗑。”   “人娄影帝这才叫聪明好吗?一个代言而已,比得上Daddy一根手指头?瞧,Daddy直接给他补偿了一个新的。”   “而且还陪他出国拍戏了……”   “凭什么啊我就问!他到底哪点赢红发哥了!不要啊我的CP不能拆!”   “喜欢是没有理由的,别伤心宝宝,Daddy开心就好啦!”   “支持红发哥黑化抢回Daddy!”   “龙傲天小说看多了吧,还黑化?就凭他个体育生?Daddy和娄老师99。”   “呵呵呵你们就等着瞧吧!把自己ip藏好免得线下打脸!”   彭楠愤愤敲下那几行字,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拜托了哥,一定要把嫂子抢回来!他还想等嫂子来看最后一场全国决赛!   ……   Y国W市。   剧组选了一个古老偏远的小镇取景,环境非常好。   随处可见干净整洁充满艺术氛围的小巷和清澈的水道,沈隋玉直接在附近买了一栋二层小楼当度假。每天看看书画会儿画,偶尔远程处理一下工作——把沈朝远提前搞定的好处就在这,瀚云在对方手中的时间更长,只要这小子不作妖,沈隋玉完全可以当个甩手掌柜。   娄瑾怀拍戏比较忙,二人独处时剧情进度才会缓慢跳动。虽然弹幕经常对他的冷淡表示不满,但没到掉人气值的程度,沈隋玉都一笑置之。   何况他没觉得自己冷淡,他就是这个性格,难不成一定要像沈朝远那样粘着人撒娇卖蠢才讨喜吗?   沈隋玉站在画板前,瞥见呼唤【“前夫哥怎么还不来啊想看雄竞修罗场”】的弹幕,突然开始思考:这小子面对娄瑾怀也会这样吗?   他有点无法想象呢。   “沈总。”   大门被推开了,娄瑾怀走了进来,直接绕到他身后看他的画。下巴挨得很近,几乎搭在他肩上:   “这是什么?”   半晌,娄瑾怀问:“喷火龙吗?”   “不。”沈隋玉否认,“这是摩托车。”   娄瑾怀:“挺好。”   沈隋玉素描画得很好,国画和毛笔字小时候也学过几年,但这个水彩油画嘛……   “抽象艺术。”帮迪在做了无数次模特后,给出了委婉评价。   “晚点回来再画吧,我订了城北一家有名的餐厅,走吧。”娄瑾怀说。   沈隋玉意犹未尽地放下画笔,穿上对方递过来的外套……这里的天气比国内冷一点,已经到了穿厚大衣的季节。   帮他系围巾的时候,娄瑾怀突然凑了过来,沈隋玉下意识偏头,吻落在了颊侧。   人气值-1。   怕什么来什么。   沈隋玉抿了抿唇,没流露出不悦,只问:“怎么这么突然?”   娄瑾怀:“嘴巴冷,想用您的暖暖。”   “……” 第39章 被争抢的霸总   娄瑾怀订的餐厅在较远的城内, 需要穿过整个小镇和一片旷野,再沿着水道弯曲的巷子转上几个弯才能抵达。   这天天气不错,二人出来得早, 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沈隋玉留心拍了不少张夕阳下的风景照,打算留作之后画画用的素材。   “怎么会有一间废弃的工厂。”沈隋玉对相片内意外入境的烟囱不满, 删掉重新拍了一张五颜六色的太阳花田。   “这镇上以前重工业很发达,后来为了配合内城的旅游业,大部分工厂都搬迁了。”娄瑾怀给他解释,“我们换条路走吧, 地下残存的物质可能会有辐射。”   沈隋玉对此没有异议。   越靠近城内越繁华,周围的人多了起来,随处可见灯火通明的酒吧和喧嚷的人群。   二人路过一条小巷, 角落靠墙的位置站了几个拎着酒瓶抽着不知名白烟, 一看就是混混的家伙。几道视线向他们聚拢过来,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得人头皮发麻。   “别怕,警察就在附近, 他们不敢做什么。”   沈隋玉觉察到了身边人的紧张, 拍了拍他的胳膊, “而且我还挺能打的, 放心。”   男人身形高挑,嗓音温和,垂落的睫毛形成一个柔软漂亮的弧,看着他就不由自主安下心来。   娄瑾怀顺势牵起了他的手,依偎在他肩上:“我相信您。”   果然如沈隋玉所说, 那几个混混只敢用眼神在二人身上打量,嘴里用当地的语言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表情凶狠又轻蔑。   沈隋玉对此很无所谓, 侧眸瞥了眼娄瑾怀,对方似乎也听不懂,只紧紧挨着他,眉眼低垂。   等终于坐到了预定的位置,娄瑾怀突然说在隔壁的古董商店提前预定了东西要去拿,沈隋玉没多想就同意了。   娄瑾怀走到门外拿起大衣却没穿,扔给了隔壁商店的侍者,顺手借了一个摆在门口没用的板凳。   他转去巷角,把那几个小混混的脑袋砰砰砰砸了个遍。   操他爹的傻逼玩意!就凭你们也敢意淫那妖精?老子这么久都还没吃到嘴呢!呸!   发泄完了多日以来只能看不能吃导致极度欲求不满的怒火,娄瑾怀收拾了一下仪表,拿上东西返回了餐厅。   沈隋玉正挑着餐前甜点里的坚果,娄瑾怀忽然一个优雅滑步过来,在他面前单膝下跪,手里捧着一枚古董戒指。   “……”他一口橘子甜酒直接喷到了对方脸上。   娄瑾怀条件反射闭上眼睛,舌尖非常诚实地把滑到唇角的酒液舔进了嘴里。   难得的奖励。不能浪费。   沈隋玉的表情变得更加一言难尽。   他生怕一会儿热情好客的Y国人会围过来起哄,赶紧把人拽起来推回了位置,同时拿过餐巾按在了他脸上:   “别胡闹。”   “抱歉,戏瘾犯了。”   “之前和剧组来聚餐看到这枚戒指,觉得很适合您,就和老板定了下来。”娄瑾怀恢复了正经的模样,把那枚绿宝石的戒指推给了沈隋玉,“您当成普通的礼物就好。”   戒指十分漂亮。古铜色的复古雕花精致大气,一圈透白色碎钻衬着中心碧潭般的方形祖母绿宝石,幽深而澄澈。   可不知为何沈隋玉看着它却觉得心中窒闷,隐隐有些喘不过气。   【“我真是服了,怎么还有受主动下跪送戒指的。”   “别一直倒贴行不行啊。”   “太卑微了吧宝,钓一钓他啊!”   “攻能不能支棱起来啊,我是真想换攻。”   “招魂前夫哥,速速归来!”】   人气值再-5。   沈隋玉叹息一声,抬眸看向对面,“如果不当成普通礼物,是怎样?”   娄瑾怀擦脸的动作暂停,眼中泛起疑惑和隐约的震颤。   往桌边伸出那苍白修长的手,沈隋玉眼睫垂落,嗓音低缓:   “你再跪一次吧。”   .   接下去的事情变得顺理成章,沈隋玉被娄瑾怀火急火燎地扯回了家,然后在对方洗干净扑上来之前一套强制昏迷加催眠小连招,用光了积攒许久的技能点。   人气值仍然很危险,但剧情进度猛蹿了一大截,帮迪已经可以提前预览下一个世界了。   “……宿主你还是先不要知道比较好。”帮迪看完后评价。   沈隋玉:“嗯?我是什么身份?”   帮迪:“江湖神医。”   沈隋玉乐了:“这不挺好的。”   古代世界不怎么动手术,再有技能点作弊,没准他真能再当一次医生。   要是能用内力治病就更有意思了。他小时候看武侠小说最喜欢这些。   帮迪:“……也对。”   它没敢说。宿主的人设体弱多病还双目失明,武功不错但发一次招能吐三升血。   “开荤”后的娄瑾怀变得更加让沈隋玉难应付,他早就看出来这位影帝不像表面那么斯文儒雅,但实在没想到他会……到了不要脸皮的程度。   好几天晚上,沈隋玉发现拍完夜戏的人往他的被子下面钻,被他踩着脸都不肯放弃。或者是用尽各种手段挑逗他,包括但不限于主动提出给他当裸模,各种稀奇古怪的play,大多只能换来沈隋玉冷静又无奈的目光。   不知为何,这眼神把娄瑾怀看得更兴奋了,最后沈隋玉对他偷拿自己内衣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开始更多地在室外写生,不在房子里呆着,某日不知怎么的,再次走到了旷野里的废旧工厂前。   看着橙红的夕阳从破败的楼里穿过,像过了筛一样零碎四散开来,沈隋玉get到了美感,特地以工厂为主体拍了张照,试探着走了进去。   里面比想象中更大更僻静,钢筋水泥铸就的堡垒有一种冷酷的压迫感,光是站在中央就不由得心悸。   沈隋玉正打算多拍几张,垂眸扫了眼手机屏幕,咦了一声。   “宿主,沈朝远来了。”帮迪突然提醒,“就在你家门口。主角受还有十分钟到。”   接着脑海中的弹幕就蹿了起来。   【“哎哟前夫哥终于来了!一键快进到修罗场!”   “能不能正好撞见老婆在和小叔亲热啊,好想看好想看!”   “哈哈哈狠踹了一脚门牌。”   “他现在才来我都觉得奇怪,破工作有什么好忙的,股份小叔叔占一半,他不知道自己在给情敌打工吗?”   “因为老婆昨天朋友圈发了戒指的照片吧,被订婚刺激到了。”   “哦难怪,那是得急了。”】   沈隋玉顿时抛下手里的事,快步赶了回去,最后都接近小跑的程度,差点和刚从片场回来的娄瑾怀迎面撞上。   “怎么了这么着急?”娄瑾怀把手里的东西全部撒开,带有碰瓷性质地抱住了沈隋玉的腰,脸埋进他的颈窝深吸一口气,“想我了吗?”   等在门外的沈朝远听到动静回头,正好瞧见路口的这一幕,顿时一脸狰狞气势汹汹冲了过来。   【“啊啊啊真的撞上了!现场直播!”   “快上啊!少年你被强化了!”   “打起来!打起来!卧槽小叔叔还戴着那戒指呢!他看到了!他肯定看到了!”   “呵呵呵猜哥们想把小叔叔的手指砍了。”   “杀气很重啊哥,这里我记得持枪合法的吧kkk”   “我等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看这集!”】   沈朝远的眼神着实吓人,像一头杀红眼的狼,再加上弹幕不断在眼前滚动,催化,沈隋玉心情也变得十分凝重。   他跟着娄瑾怀来Y国就是为了能在尽量远离那二人的地方推进剧情,联系方式也直接屏蔽了,可沈朝远居然能看到娄瑾怀的朋友圈?   难道娄瑾怀也没那么讨厌这小子?   看着沈朝远迅速暴涨直逼自己的人气值,沈隋玉抿了抿唇,站在原地纹丝不动,抬手回抱了娄瑾怀。   怀中的人呼吸一滞,他轻微的回应对他都像烈性春药,手从腰部向上攀附,娄瑾怀急不可耐地就要吻上那惦记不知道多久的唇。   【“啊啊啊啊啊好爽!眼睛看着侄子被老婆亲,还挺会的嘛小叔!”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好有ntr的感觉哦。”   “前夫哥真破防了,他跑起来了!他冲过去了!他——???”   “!!!”   “艹!!!!@#%*?”】   在一片脏话和乱码的弹幕之中,沈隋玉愕然地看着沈朝远冲到二人面前,没像预期中那样对他动手,而是伸手攥住了娄瑾怀脑袋后的发,用力扯开,然后一拳砸在了对方脸上。   沈隋玉的大脑和弹幕一样卡住了,但他反应很快,立刻按住沈朝远,挡在娄瑾怀身前:   “你干什么?”   “我打死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沈朝远怒气还没散,一眼瞥见沈隋玉戴着绿宝石戒指的手,慌忙握住,神态一下子变得焦躁惊慌,“小叔?你答应这家伙的求婚了?他不配!”   【“草这说的什么话?!”   “哥们你不是真心的吧?我疯了我真的疯了”   “啊?这踏马不是傲娇啊?啊?”   “拳头都挥出去了还能有假吗?我靠啊这超雄男绝了!能不能死啊!”   “小叔叔揍他!拿出你正牌攻的气势!”】   看热闹的帮迪:“啧啧啧,刚才它们期待沈朝远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沈隋玉飞快梳理眼前的情况,撇开原剧情和弹幕只看最直白的反应——沈朝远是真心觉得娄瑾怀配不上自己,他更在乎的是自己这个小叔?   但是。   “他配不配轮不着你来评判。”沈隋玉抽出自己的手,眸光冷厉,“求婚是我答应的,你有什么资格打他?”   “他动机不纯!瞒了你很多事!”沈朝远叫道,一瞟被沈隋玉严严实实护在身后的人,他狠狠咬牙,豁出去了,“他被我包养过!”   滴滴。   帮迪提醒:“触发关键剧情点。”   然而还不待沈隋玉做出回应,娄瑾怀啐了一口嘴里的血,从他身后站了出来。   “呵呵,你怎么不敢说你是为什么包养的我?”他脱掉自己的大衣甩在地上,羊毛衫袖子捋起来,“反正老子戏也拍完了,今天就好好教训你这个满脑子和亲小叔乱.伦的死变态!”   说完就大步一跨,拳头更凶更狠地砸在了沈朝远身上!   沈隋玉:“……”   弹幕:“???!” 第40章 被争抢的霸总   沈隋玉这套房子的客厅面积不大, 画具本就占了不少位置,此时加入了两个水火不容的雄性生物,整个空间都变得逼仄起来。   娄瑾怀坐在他专属的扶手椅上, 羊毛衫皱成一团,青紫的嘴角沾着血渍。   沈朝远更夸张, 狗狗眼直接变成了单边熊猫眼,头发乱得像鸡窝。屁颠屁颠跟在沈隋玉后面,跟着他从二楼拿医药箱下来,想要帮他提结果碰到了胳膊疼得龇牙咧嘴。   单看武力值, 居然是娄瑾怀赢了。   【“离谱,太离谱了,说好的前夫哥黑化追妻火葬呢?给小叔训成狗了?”   “敢情之前那些发疯剧情他是纯恨啊!”   “贱人……我就说他为什么要在水里给小叔下跪……”   “娄好像也早就知道的样子……他俩不是在拉扯是在雄竞?!”   “气得我浑身发抖!这个傻逼侄子真不要脸, 怎么能和人抢老公!”   “小娄你不能输!拿出你正宫的气势!”   “就……独美不好吗?为什么要和前任一起争现任的宠[微笑]”   “不争出不了这口气啊啊啊!”】   按照系统的风格这段其实不应该被计入评判, 但由于触发了“沈朝远坦白娄瑾怀被他包养过”这个核心剧情点,沈隋玉又没顾上回应,弹幕就一直在他脑海里飘啊飘。   沈隋玉无所谓, 反正沈朝远的人气值直接归零了, 他不可能再被惩罚。而且眼下最大的麻烦是处理这两人的伤, 他必须平等对待, 免得发生再一次争执。   就比如他决定先检查沈朝远的胳膊,娄瑾怀唰就脱掉了上衣,赤着上身靠到他身后,拉着他的手往自己腹肌上摁。   “沈总,我好像受了内伤, 您摸摸。”   沈朝远气得直接一脚踹了过去,人没踹着反而绊倒了沈隋玉——男人失去平衡往沙发上倒下去,正正好好跌进沈朝远怀里。   “小, 小叔……”沈朝远脸红了个彻底,磕磕巴巴地喊他,哪哪都不疼了。   娄瑾怀霎时阴沉了脸,赶紧扶沈隋玉起来,沈朝远下意识抱住他的腰不让,两个人就这么较上了劲。   【“没眼看了救命啊!”   “无耻啊!逆天啊!不要脸啊!”   “怎么能扯头花扯成这样?拜托雄竞也有点含金量吧!”   “受不了了我都想揍这两人……”】   沈隋玉也被惹恼了,他抿着唇站起身,反手一人脸上轻抽了一巴掌:   “都安静,谁再乱动就滚出去。”   于是变成了两个人坐在沈隋玉腿边的地毯上,沈隋玉把医疗箱放在手边,弯下腰一左一右给他们包扎。   【“偏心。为什么先抽侄子再抽老婆?”   “抽侄子明显抽得更用力。不公平!重抽!”   “坐得离老婆近点啊!”   “怎么给侄子的绷带多缠了一圈?”】   沈隋玉:“……”   包扎得差不多了,他心累地往沙发背上一靠,抬了抬脚示意沈朝远:   “包养的事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话?说。”   “小叔你不介意?”沈朝远急了,往前一扑按住了他的膝盖,“这家伙是为了资源还有报复我才接近你的!你和他玩玩我没意见,结婚绝对不行!”   沈隋玉瞥了一眼屏息凝神盯着他的娄瑾怀,伸手点在沈朝远发顶,先冷冷反问一句:   “我和谁结婚,你说了算吗?”   沈朝远脸顿时垮了下来,委屈巴巴的:“小叔……”   沈隋玉这才放缓语气,顺着抚了抚他的发:“过去的事我不在乎,相处期间娄先生也没有问我要过什么,都是我主动给他的。如果你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现在就可以回去了。”   【“靠,小叔叔你是个好人。”   “我是不是被PUA了,就这么一句话让我受宠若惊。”   “能不能别摸那狗东西的头了,快摸摸另一个啊!”   “等等这句话的意思是‘就算你为了资源接近我也没关系’吗?我嗑!”   “……你们是真饿了。”】   帮迪依言看了下进度,乐了:“宿主,弹幕替你把这个剧情走完了。”   进度条跨过这个大关,一举冲到了95%。   沈隋玉笑了笑,继续面对眼前的麻烦。   “他这个人就是不行!”沈朝远急得满脸通红,义正辞严,“动机都不纯的人凭什么和你在一起?他对你的感情都不纯粹!”   ——站在他身边的人可以不是自己,但一定要是最好的,最爱他的。   “沈朝远你够了没,你的感情就很纯了么?”娄瑾怀终于按捺不住开了口,语气里满是讽刺,“装什么十八岁纯情少男,恶不恶心。”   “十八岁纯情少男”这个词让沈隋玉眉梢微动,然后便见到那张阴冷嘲讽的脸在望向他时一转变得深情。   娄瑾怀靠过来趴在了沈隋玉另一条腿上:“沈总,我承认我为了想要的角色投机取巧钻营过,但绝对没有发生过不该发生的事。”   “我只爱过您一个人,您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您不相信,我可以明天就宣布息影。”   【“……我服了,谁来绞杀这个恋爱脑?”   “能不能不要这么跪舔啊!”   “跪就跪舔就舔吧,不能让老公被畜生侄子抢走才最重要”】   旁边的沈朝远显然也被这话惊到了,但仍摆出鄙夷的样子。   沈隋玉却平静摇了摇头。   “娄瑾怀,你到现在都没发现吗?我对你的爱不感兴趣,我更欣赏你在片场时的样子。”   他这话说得十足冷淡,对比起对方袒露的一腔爱慕,甚至称得上残酷。   他同样摸了摸娄瑾怀的发,镜片后垂落的眼眸像幽谷山水画,墨色渲染其中看不真切,似乎不会泛起任何波澜。   “所以如果想留在我身边的话,就好好做你的影帝,我会给你足够的支持。”   【“好绝情……”   “允许你留在我身边的条件是做好影帝,我怎么感觉有点好嗑呢?”   “给钱不给爱,艹,而我竟然不敢预言他一定会真香。”   “攻还蛮有Daddy感的。”】   沈朝远同样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那天在墓园,男人对他说的话也差不多,态度还更为温和包容。他在教他们做好自己,同时摆明了不打算回馈多余的感情。   沈朝远忽然就没那么愤怒了。   算了,不惹他生气了。结了婚又不是不能离,只要知道他没有爱上那个家伙,不会被他伤害就好了。   总算安抚好了二人,沈隋玉说饿了让娄瑾怀去厨房做饭,招手让沈朝远靠到近前,捏着腕骨神色斟酌。   “小叔。”沈朝远率先开口,眸光诚恳地对他发誓,“你永远是我的小叔。别听那混球瞎说。”   沈隋玉愣了愣,笑了:“嗯,我相信你。”   他沉默了片刻,手指从腕骨抚摸到无名指的戒指,犹豫地转了一圈,问:   “周焰……知道这事了吗?”   沈朝远反应了一下才明白过来,心情变得很复杂:“知道吧。”   “哦。他有和你联系吗?”   沈朝远幽幽地盯着他,摇头。   羊绒衫下瘦削的肩膀松了松,沈隋玉舒了一口气:“那就好。”   这样的话,那小子应该是彻底放弃了。   谁知沈朝远又道:“小叔,你最近是不是完全没关心咱公司啊?”   沈隋玉:“嗯?你忙不过来吗?”   “郑氏换了一个新总裁。”沈朝远意味深长道,“对我们瀚云好像十分了解,我们现在各方面都挺被动的。”   沈隋玉惊讶。这么大的事情陈助理怎么没告诉他?   “陈助理给你发过好几次通话会议的邀请,信号疑似被拦截了。”沈朝远说,“小叔,快回来看看吧,再晚真有麻烦了。”   ……   公司出问题沈隋玉不可能不回,娄瑾怀戏虽拍完了但还有些活动,暂时还要在国外多留一阵子。   他通知娄瑾怀的时候,娄瑾怀盯着他的目光有点怪异,但最终也没说什么。   离开他沈隋玉其实是轻松的,任务中的感情线已基本走完了,他也不想和娄瑾怀接触过多。   最后剩下的5%会是什么呢。沈隋玉坐在飞机上凝眉思索。   难道关键在公司这里?原剧情里他需要和沈朝远及其背后的郑氏竞争,现在就算沈朝远站在他这边,郑氏也有能力造成麻烦吗?   他拿定了主意,倒完时差就直接去公司加个几天几夜的班。   一觉醒过来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凌晨四点。沈隋玉不打算睡了,想起来还没把沈朝远解除屏蔽,他眯着眼划到了黑名单,再一划——   不小心点成了通话。   沈隋玉愣了几秒,眼眸缓缓睁大。   他点错的还不是沈朝远的号。是被他一并屏蔽的……   手指刚想点挂断,电话那端却已经接了起来,电流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若有实质地传进鼓膜,嗡嗡作响。   沈隋玉脑子僵住了没说话。   对面也沉默。   但不多时,男生低沉微磁的嗓音响起:“找我什么事。”   语气冰冷而克制,像窗外刚刚结下的霜。   “……按错了,抱歉。”沈隋玉实话实说,然后挂掉了电话。   坐起来戴上眼镜,他的睡意完全退散了去,眸光一片清明。   这小子,四点钟居然没在睡觉吗?   ……希望不会产生误会吧。   洗漱一番,他到了公司查看陈助理给他准备的日志和几个项目的进展,整整一个上午,发现事情比沈朝远说得还要更加严重。   这位郑氏的新总裁完全是切着他们的脉在搅风搅雨。之前已经达成合约的,主动权全部被对方抢走,即将形成竞争的也完全处于下风。对方非常清楚他们的弱点在哪,其中一些隐患甚至瀚云部分高层都未必能觉察。   却又并未实实在在损害到他们的利益,而是像一柄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瀚云头顶,不知对方想要什么,也不知何时会斩下。   “沈总,郑氏的总裁想和您单独见一面,今天下午在xxx。”陈助理推门进来。   就好像踩准了他的心思,对方在沈隋玉疑窦丛生之时提出了邀约,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   邀约的地点在一家偏中式的私人会所,布景宁静雅致,假山流水光影绰绰,空气里浮动着清浅的茶香。   沈隋玉坐在偌大的包厢里静静等待,心说陈助理告诉他这个总裁是个比副总李尧山还年轻的人,选的地方倒是很古典,符合他的喜好。   他喝了杯茶,欣赏了一会儿庭院里的山水布景,见时间还早,起身在这间布置精致的包厢里逛了起来。   顺着满墙的字画和古玩走到了书架前,沈隋玉发现旁边墙壁似乎还能推开……里面还连着一间更大的卧室。   一直通到了一个私人洗浴池。全部都是这包厢的一部分。   沈隋玉觉得有点不对劲。   谈生意随便找个茶室就好了,怎么会选这样的厅?这样全套的配置一整个会所都未必能有一两个。   他心中升起一丝古怪,思索刚才喝的茶有没有问题,谁知身后无声无息就靠过来一个人,身形几乎可以将他笼罩,贴着他的耳畔低声发问:   “喜欢吗?”   沈隋玉吓了一跳,回头,对方早有预料地侧过脸,唇瓣直接和他的轻碰,无限缱绻。   熟悉的清冽气味涌入鼻息,沈隋玉抬睫,果不其然撞进了那双狭长幽深的黑眸。   “你怎么……”   他的话顿在了喉咙口。   大半个月不见,男生似乎瘦了些,脸庞更为立体硬朗,红发也剪得比之前短。高大的身材搭配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整个人气势无比锋利,压迫感十足。   沈隋玉飞快明白过来,眸色一沉,转身就要往外走。   周焰也不拦他,自己去位置上坐下,拿起他刚喝过的茶杯倒了一杯。   “智能医疗的系统我已经做出来了,或许沈总想要先过目?”   他说,“你应该知道我手里有很多你们瀚云内部的资料——或者说整个数据库都是我做的?”   沈隋玉抿紧了唇角,转过头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眼底明显染上了怒意。   “来。”周焰冷静和他对视,面上没什么表情,手拍了拍自己修长结实大腿,意味明显:   “坐下我们好好谈谈。” 第41章 被争抢的霸总   包厢静谧优雅, 茶香袅袅,对着庭院半开放的格局隐约有一种露天之感。   窗外的日光逐渐转淡,将山水树木的影子拉得很长, 投在色泽厚重的胡桃木桌上,几乎分不清是树枝交错的阴影还是男生手背的青筋。   他背光的身形也同那松树一般, 利落笔挺高大,包裹在纯黑的西装里,从发梢到俊美锋利的眉眼,都透着无可动摇的冷硬气息。   他一瞬不瞬注视着站在包厢中央的男人, 相比之下他是如此清瘦且苍白,面颊好似没有半点血色,却因为愠怒在眼尾染上薄红, 略微冲淡了那种清冷疏离, 似白雪般随时可能融化在空气里的感觉。   两个人视线交汇了许久,沈隋玉缓慢抬脚走了过来。周焰垂眸瞥见他灰色西装袖口下攥紧的手,状似漫不经心地开口:   “打我可以。”他说, “把你的戒指摘掉, 随你。”   沈隋玉微微一愣, 手指抚过无名指的戒指, 没动。他在桌前站定,端起了男生刚刚倒好的茶水。   周焰就这么一只手搭着椅背,靠坐在宽阔的胡桃木座椅上看着他动作,无论是巴掌,拳头, 还是热茶,他都打算照单全收。   沈隋玉却没看他,仰头把那温度略高的茶水饮尽。白皙的脖颈扬起, 漂亮明晰的喉结滚动,如同点火的扳机,在某片杂草丛生而蓬勃的荒原撩起滔天大火。   周焰呼吸一滞,骨节分明的大手用力扣上了他窄瘦的腰肢,握住摁下。   沈隋玉没有挣扎,就这么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感受着男生瞬间绷紧的腿肌,他缓缓将视线移向对方差不多仰在自己胸前的脸,抬起戴有戒指的那只手,极轻地戳在对方的眉心。   指尖略微打转,仿佛破开他的皮肉和颅骨,直接勾扯住神经玩弄戏耍。   “轻一点。”沈隋玉另一只手拍了拍腰间那双因激动而隐隐颤抖的手,嗓音平和,“你弄痛我了,小周总。”   咔嚓。   周焰冷硬如冰的脸肉眼可见地出现了裂纹,滚热的岩浆翻滚着喷薄欲出——明明是他提的要求,沈隋玉被迫如了他的愿,主动权却完全倒转,无形的缰绳自动浮现在男生颈间,另一端渴慕地缠上他的手腕,无比迫切地想要赢得他的奴役和驱使。   然沈隋玉并没有奴役他的心思,他坐得舒服之后,就开始检讨自己的过失。   “是我的问题,没弄清楚你的身份就让你帮我做事。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交到竞家手里,我必须为这个失误负责。”   他的手指顺着抚上了对方的脸,纤长的眼睫垂落,“说吧小周总,你想要什么?”   “我尽量都满足你。”   周焰的全部的神思都被他轻易牵扯在手中,这句话却如同一把斧头劈下,在混沌沉迷之中劈出并不清明的一块,沾染上无端的黑暗情绪:   “如果今天不是我。”他嗓音沙哑,“是郑氏的其他人,你也愿意么。”   这问题问得怪好笑的。   沈隋玉抿了抿唇,撤下手指冷淡嗯了一声。   黑暗晦涩的情绪就这么占据了高地。许是被多次拒绝的痛苦和深埋心底隐忍的嫉妒,他被冲昏了头脑,完全忽略了若是其他人根本不可能靠得他那么近,不可能帮他做那些事,不可能得到他的信任,也没那个能力把局势掌握在手中,逼得他向自己妥协。   周焰毫无疑问是个天才,真正的天之骄子,拥有缜密精准的思维和雷霆手段,可在面对沈隋玉时,他就连最简单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他永远觉得无能为力,永远卑微乞求,持着一柄无往不利的剑却只能捅向自己。   “好。”   他自欺欺人地收敛起那一腔汹涌的爱慕,故作冰冷的表情显得凶狠而扭曲。他一手揽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挑开他的西装外套,下颌微抬:   “上次你不让我亲的地方。解开。”   沈隋玉瞬间明白了过来,眉眼下压,他的手指再一次嵌进了掌心。   沉默片刻,终是缓慢伸向了自己的领口,一颗一颗解下扣子。每挪动一寸,眼尾的绯红就更染一层,本该莹白如玉的胸膛竟也涌上了漂亮的色泽。   沈隋玉嗓子哽住了,周焰仍靠在椅背上幽幽盯着他,好似这几个简单的动作有多么值得观摩研究似的。   “难道要我对你说请吗?”   两指扯下眼镜,他带了力道拍在了旁边的桌上。   这句话总算惹得男生勾起了唇角,骨子里的痞气逸散,他温热的脸颊贴过来,唇瓣干燥起皮,内里却截然相反。   沈隋玉很快被吃得浑身发抖,腰骨不住打颤。   这小子发质偏硬就算了,怎么连胡茬都不刮干净!   他抓着对方的头发如是想道。   视线下垂,手指尖不自觉落在对方发顶,他看到偏左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发旋——先前周焰刘海偏长,总是抓在脑后或者扎成武士辫,他还真没怎么注意过这儿。   一丝熟悉的感觉窜进大脑,被更强烈的电流覆盖,他瘦削优美的身体被对方边咬着边抱了起来,径直向刚才发现的室内走了去。   沈隋玉的惊呼被他自己抿在了唇间,他就这么顺从地揽住了对方的肩颈,由着他摆弄自己。   纯白的背景布将他衬得愈发洁净,眉眼发梢是柔和的棕黑,唇色鲜艳,肤色苍白透粉——周焰一直觉得他像昙花,清幽美丽不染尘埃,魅得毫无自觉。   他开始像拆礼物一样,一点点剥去他的外衣。   沈隋玉的视线很模糊,便也不去观摩对方的神情,只在对方粗糙的指节沿着后腰向下时表示了制止。   周焰懂了他的意思,低笑了一声。   他开始说一些直白粗俗的,让沈隋玉脸热的话。   “他在床上挺听话?你皮肤这么薄,居然没留印子。”   “我尽量轻一点。”   “……”   “啧,好像有点肿了,不经碰。”   “……”   “喜欢被这样吸吗?还是这样?”   “放松,会让你爽。”   “……”   “我的舌头怎么样,比他的灵活吗?”   “我去打个舌钉好不好,专门为了你戴。”   “……”   沈隋玉忍无可忍,摸索到他的发,扯住,一巴掌扇在了男生的脸上。   “……”他此时的嗓音自己都不敢去听,尽量沉声低斥,“你给我……专心点。”   周焰失笑。捉住他的手腕轻轻一吻,不易察觉地摘掉他的戒指,丢到一边:“遵命。”   .   到最后也是周焰在单方面折腾他,若不是要抱他去洗浴室洗掉一身的汗和黏腻,男生的西装都没打算脱。   他单膝跪在原木色的浴池边上,撩起水流在他落梅飘零般的肌肤上轻抚,露出水面的肩颈优美修长,像一尊白玉雕像。   沈隋玉垂着眼有点倦懒,发梢和睫毛都挂着水珠,脸颊被热气蒸得粉粉的。周焰看得很喜欢,凑过去在他鬓边亲了一口。   他侧眸看他,男生的跪姿将精悍完美的身形完全暴露在他眼下,衬衫长裤紧紧绷着,袖子捋了上去露出青筋暴起的小臂和纹身。   “真的不要我帮你?”沈隋玉伸出湿漉漉的手,摸了摸他的耳骨钉。   “不想你辛苦。”周焰说。   沈隋玉想说不辛苦,手顺着往下摸,结果被对方摁在了胸口。   周焰盯着他,狭长深黑的眉眼略微挑起:“沈总不会以为这一次就算完了吧?我们之间的交易是长期的。”   那点柔和的情绪荡然无存,沈隋玉抽回手,整个人都往浴池另一边挪了挪,抗拒意味明显。   周焰眸光一暗。   “怎么了。我伺候得你不舒服吗?你刚才不是……”   “住口。”沈隋玉哗地撩起一片水,兜头浇在了他脸上。   “……”周焰抓了一把额前被打湿的发,沾了水的眉眼攻击性更加强烈。   沈隋玉不等他开口,先发制人:“要是我不同意你会怎样?散布瀚云的私密数据,侵占市场扰乱竞争?”   “从商人的角度来说,我这样做无可厚非。”他起身扯了一块干净的浴巾,擦了擦脸,坐在了浴池边上,“我最近以私人名义收购了一点散股,不巧,沈朝远也有把柄在我手里。”   “沈总,据我所知你名下的股份没比他多多少?”   垂眸盯着男人愈发冷沉的脸,周焰面色不动,心中酸涩难忍,“沈总应该明白,我不想逼你,更不想伤害你,只希望你能允许我陪在你身边。”   “如果你想要,我可以把整个郑氏送给你。”   沈隋玉被他的语气扯了一下心弦,皱眉:“你胡闹。”   随后便陷入了沉默。   其实沈隋玉也不知该如何斥责他。他在气男生威胁他吗?可这件事就是他的过失,何况他的“威胁”只是一种求爱,他掌握着莫大的资本,依然把一颗心剖开捧到他脚边——说到底还是他明知这份感情不应该存在,却只能眼睁睁看着男生沉溺。   轻微的水声荡漾在室内,折磨着二人的神经,周焰再次开口,嗓音中已然带上了濒临发疯的恨。   “你到底有哪里不满?和我在一起就这么让你讨厌吗?”他伸手捏住他瘦削的下颌,强迫他抬头,“和别人那么好说话,凭什么到我就这么狠心。”   这个姿势也引燃了沈隋玉的情绪,他下意识反驳:“我就是喜欢对你发脾气,不行吗?”   话一出口,两个人都愣住了。   水珠从发梢滚落,滴进池水,发出莫大的声响。   沈隋玉不自觉垂下睫毛,慢吞吞地想推开他卡在下颌的手,下一秒男生弯下腰,滚烫结实的臂膀直接圈着他的腰肢把他从水里捞了起来,紧紧抱在胸前。   “行。”周焰目光灼热地盯着他,喜悦按捺不住,丝丝缕缕从墨石般的瞳孔散发出来,“你想发多大脾气都行。”   能在他心中有一点特别,那再好不过了。   沈隋玉闭了闭眼眸,肩膀认命地卸了劲,就这么偎在了对方胸口,感受着年轻男生躯体里源源不断的热量。   然后发觉他越来越滚烫。   周焰没了忍耐的心思,飞快抓来一条厚浴袍把他裹住,放坐了浴池边上,半跪着仰头和他接吻。   他的手臂撑在他身侧,抓着池沿非常用力,浑身肌肉都鼓胀起来,沈隋玉甚至感觉木板都要被他握碎。   唇舌却始终温柔缠绵。   ……直到他垂下一只手,将受困多时的猛兽颤巍巍释放在空气里。   “帮我。”   周焰眸色危险,咬着他的唇,蹭上了他的足底。   ……   “喜大普奔!Daddy好像回国了!前几天有人吃饭偶遇了![图片]”   “我抄穿大衣好帅!灰色大衣超绝无敌适合Daddy的气质!”   “对面的狗是谁?[怒]我主人怎么又有新狗了?还喂狗吃东西!这种好事为什么轮不着我!”   “认不出来吗?还是红发哥啊,这张光线不好头发看着有点黑,是西装精英版红发哥!”   “啊啊啊cpf火速赶来!是小情侣喂饭![尖叫]终于又发糖了我还以为再也没机会了呢呜呜呜……”   “咦?你们还不知道吗?红发哥是郑氏集团的继承人啊!这波是商业联姻[斜眼笑]”   “我靠这么牛!难怪上次发布会怒扇郑氏董事一耳光无所畏惧!”   “天呐原来他真有黑化的资本啊,失敬失敬!”   “当时是质疑老子的?站出来打脸!”   “不是大哥你背景这么硬为何甘心当小三?这条件要什么美人没有啊?”   “问就是Daddy值得,别破防了娄粉我认得你”   “Daddy不会是被迫联姻吧?听说瀚云前段时间内部出了点问题。”   “那更好味了,心机小狗强取豪夺先婚后爱,我吃吃吃!”   “我觉得Daddy挺开心的啊,这张照片笑得好温柔。和娄老师好像没有过这种互动哦!”   “是捏红发哥吃的真好。”   “祝99!”   郑氏某高层会议室。   “周焰,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公司出力的项目,凭什么利润要让一大半给瀚云?”   赵豪诚一巴掌趴在会议桌上,怒气冲冲地瞪着的坐在最中间的年轻男生,“就因为你和沈隋玉那点见不得人的关系?!”   他说着见不得人,其实在座早就人尽皆知了。这位太子爷完全没有遮掩的意思,对瀚云那位总裁的迷恋完完全全摆在面上。   坊间传闻,老郑总把他哄回来打理公司的条件,就是要支持这段关系。   “项目是我做的,我爱给谁给谁。”周焰眼皮都没抬一下,靠在椅背上刷手机,研究今晚去哪约会,“有本事你做一个。”   赵豪诚瞬间被噎得死死的。   其他董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敢吱声了。   当老板是个技术牛且无敌恋爱脑怎么办?   只能祈祷对象不是个“祸国妖妃”了。   “好了好了,赵董消消气,一个项目的利润而已。”李尧山观察了片刻情况,适时出来打圆场,“能和瀚云建立长期稳定的合作,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一开口顿时跟了许多人附和,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地把局面稳定了下来。   周焰总算抬眸扫过去一眼,正巧撞上李尧山含笑的目光。   董事会结束,周焰率先离开会议室,他身高腿长,走路都带着风。   赵豪诚看着更来气,阴郁的神色从脸上涌出来——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   抬头看到是李尧山,他冷冷哼了一声,仍旧没好气。   “他是郑总唯一的外孙,您何必和他较这个劲呢?”   “老总的外孙就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也太不把我们这些董事放在眼里了!这不是他一个人的公司!”   “一切拿利润说话嘛,不要着急——不过论利润,这季度恐怕也不会差呢,毕竟少总裁实实在在为公司做了不少项目。”   李尧山啧了一声,颇为感慨道,“郑总果然慧眼如炬,这继承人啊,恐怕非他莫属了。”   赵豪诚闻言狠狠咬牙,眼中的痛恨不加掩饰。   .   周焰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坐在单人沙发上的男人。   他胳膊撑头看着平板,耳廓精巧白皙,在夕阳照射下泛着浅淡的红色。   唇角不自觉扬起,周焰放轻了脚步走过去,胳膊搭在沙发背上,低头贴他的耳鬓:   “在看什么?”   沈隋玉飞快把平板熄屏,皱着眉假意谴责:“你怎么走路没声?”   周焰眯了眯狭长的眼眸。   沈隋玉犹豫了一下,靠过来仰头,在他线条分明的下颌上亲了一口:“我饿了,晚上吃什么?”   周焰的眸光果然一软,却又不甘心这么容易被哄好,半跪在他腿边,咬着牙往他的脖颈埋:   “Daddy,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把你那该死的未婚夫忘了吗?”   沈隋玉被他逗笑了,由着他大型犬一样在自己颈间亲亲啃啃:“我把公司大部分工作都交给了沈朝远,当然要帮他盯着手底下的娱乐公司了。”   顺手挑几本合适的剧本给娄瑾怀,也是情理之中。   周焰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冷笑一声正要说话,沈隋玉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男人拿出来一看,“唔”了一声。   “谁?”周焰戒备地从他颈间抬头。   沈隋玉瞥他:“未婚夫。”   “……”   三秒钟后,沈隋玉被周焰从沙发上抱起来,摆在了办公桌沿。   男生手指一勾,轻轻松松剥掉了他的外套,掀起了他宽松的针织衫。   “愣着干什么,接啊。”   说完,周焰头一低,从下钻进了他的针织衫里。 第42章 被争抢的霸总   周焰这间办公室内还有个隔间, 单向玻璃正对着总裁办公桌,沈隋玉一偏头就能看到自己清晰的身影。   ——被抱在桌沿,胸前埋了个坏小子乱蹭乱咬。   白色的羊毛针织衫对他来说算宽松, 加个宽肩体育生实在不堪重负,紧紧把两个人包裹在一起, 画面看起来极度银乱。   周焰却很喜欢这样,修长而骨节分明的大手在他腰上来回摩挲。怀中的人清瘦但不乏肌肉,柔韧紧实,肌肤又薄软光滑, 像有弹性的软玉,单纯只是贴着就非常舒服。   “……沈总?”   电话那端已经“喂”了三下了,沈隋玉方才沉着嗓音闷闷地“嗯”了一声。   “沈总, 您在忙?”   “有点。”沈隋玉尽量让自己听起来没什么异常, 温和平静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您吗。”娄瑾怀轻笑了一声,嗓音缱绻, “我想您了。您在国内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公司的问题解决了吗?”   “……挺好的。”顿了顿, 他说, “正在解决。”   可不是么。解决的法子就是被对手公司的少总裁这样那样。   周焰闻言咬了他一口。   沈隋玉下意识用撑在身后的手推他,结果险些向后倾倒,嘴里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   周焰抬臂揽住了他的上半身,完全掌握了他的重量,吃得更加肆意妄为。   娄瑾怀:“……您在做什么?”   沈隋玉沉默不语。他不是很擅长说谎。   娄瑾怀也沉默了一会儿, 语气一转假装轻松:“能开个视频吗,想看看您的脸。”   这怎么可能。   “开给他看。”周焰从他的衣服里出来,发丝凌乱眉眼下压, 贴着他另一边耳朵轻咬,语气又恨又酸,“让他看看你被我弄成了什么样,我不信他也能让你这么爽。”   沈隋玉瞪了他一眼。   “不好意思娄先生,我当初许诺你的事里应该不包括这一项。”沈隋玉压着嗓音快速道,“晚点我会发一些剧本到你的邮箱,记得查看。”   然后就挂断了电话。   虽然他自认把话和娄瑾怀说得很清楚,无非就是一个没有爱也没有XX交易的加固版包养合约,但因着系统任务和“未婚夫”的名义,他还是有些愧疚的。   不过……   他觉得周焰咬牙切齿说这个词的样子很有趣。   男生手臂一挥推开碍事的文件,把他放倒在了办公桌上,温热的手掌从腰肢向下揉捏:“你许诺了他什么?”   沈隋玉不回答。   他抬起手,拇指和中指捏住银色细框眼镜的两边,缓慢摘下。   周焰的眸光陡然变得幽深。   他最受不了沈隋玉这样,他的手是看一眼就令人挪不开的美,镜片后的桃花眼更是与他性格不符的勾魂夺魄。更重要的是,这个动作意味着对他的纵容和接受。   像清幽洁净的昙花自愿在那片刻须臾化身独属于他的精魅。   周焰粗喘着吻了上去。   .   “戒指还我。”   一番亲热过后窗外的天已经黑了,沈隋玉从办公桌上下来,边整理衣服边对男生伸手。   周焰抄着西裤口袋,皱眉装傻:“什么戒指?”   沈隋玉抬眸不语,反手伸出食指,轻轻点在他高挺的鼻梁。   糊弄谁呢臭小子。   无声胜有声,如此轻易地令人心旌摇荡。   刚压下去的火险些再度点燃。周焰的喉结滚了滚,手从西裤口袋拿出来,握住了沈隋玉修长优美的手指,缓缓推上。   “这个更适合你。”他状似随意道。   沈隋玉垂眸盯着无名指上那颗和男生发色相近的鸽血红宝石,失笑。   算了,随他去吧。   吃饭的时候沈隋玉又接了一通电话,逐渐面露难色,周焰把切好的牛排换给他,问他怎么了。   “有部送审的片子出了点问题,需要去当地交涉一下。”沈隋玉挂掉电话,翻看了下时间表,“那天好像还有个酒会要参加呢。”   沈朝远最近也忙得很,到处出差,不太可能指望他。   “什么片子。”周焰问。   沈隋玉为难地歪了下头。意思很明显。   之前那部《古神》他有答应过苏导帮忙运作,争取能多拿几个奖。   周焰冷酷撇嘴。   “我去帮你处理,你别乱跑了。”他对他跑去外地一点好印象都没有,要么喝醉要么生病要么和狗男人订婚。   更不希望他再为和那个人有关的事奔波。   沈隋玉摆出惊讶的表情,叉起一块牛肉递到他嘴边,眉眼含笑:“小周总还有这个空吗?”   “小周总说到底也只是沈总的助理。”周焰咬掉他的投喂,一本正经道。   ……   A市的商务酒会显然比去外地出差轻松很多,沈隋玉不必主动社交也会有人找上他,谈笑间又给沈朝远安排了几个待办项目。   帮迪吐槽他,立志于把所有和他有关联的人培养成事业批。   沈隋玉:“这不好吗?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省得整天爱来爱去的。”   他不明白等他离开后世界的机制,如果只剩“沈隋玉”这具空壳,变成了彻底由系统控制的角色,这种方式或许也能减少一些影响。   他就当是在玩模拟人生的游戏,为角色们安排好他认为合适的道路,虽然走不走最终要看他们自己,但他会尽力做好能做的一切。   可……周焰要怎么办?   沈隋玉不知道。   95%的进度条迟早会走完,也必须走完,他此时只能什么都不去想。   “沈总好久不见。”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见是个熟人,沈隋玉也就没起身:“李总好。”   “沈总看起来气色很好啊,最近和我们大少爷相处得不错?”李尧山打量着他,略带调侃道。   “给你们添麻烦了。”提到这个沈隋玉略微端正了神色,“嵌入式医疗系统的新合同我已经驳回了,利润还是按照最开始商议分配的定。瀚云能够和贵司合作这个项目是荣幸,不可能如此贪得无厌。”   “沈总言重了,这项目百分之九十九都靠的是周总,他想给您送东西哪有什么贪得无厌的。”   沈隋玉没有反驳这句话里周焰的厉害以及对他的偏心,他说:“我是我,瀚云是瀚云。”   他可以无限制地接受周焰的示好,瀚云没必要。   “沈总真是……贤明,要是所有妖妃都像您这样,也就不用担心暴君祸国殃民了。”李尧山端着酒杯,感慨万分。   “什么妖妃?”沈隋玉没听明白。   李尧山:“我刚才说什么了吗?没有吧。”   “……”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我在周总面前说不上话,但有件事想提醒一下沈总。”   坐得离沈隋玉稍微近了点,李尧山压低嗓音:   “上次发布会现场为难您的赵董事,性格比较冲动,手腕也硬。当年是被老郑总从‘野路子’上拉回正道的。”   李尧山斟酌含蓄道,“他瞩意郑氏总裁的位置许久了,您要劝周总多多小心。”   沈隋玉微微一愣,顿时皱起了眉。   言尽于此。李尧山又和他客套了几句,端着酒杯离开了。   沈隋玉回忆着发布会现场那个身材壮硕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心中泛起不安,摸出手机给周焰打了个电话。   对面很快接通。   “你回来了吗?”沈隋玉问。   “快了。”周焰似乎在开车,“事情处理完了,刚上路。”   他笑了笑,语调散漫轻佻:“想我了么?”   沈隋玉温温润润地嗯了一声。   对面瞬间沉默。   片刻后轻咳了声,嗓音也有了点变化:   “我在你手机里装了双向追踪软件,你能随时看到我的位置,手机爆炸也不会失效。”   “没喝酒吧?”周焰问。   沈隋玉望着手里刚才因紧张不自觉端起来喝了几口的酒杯,默默放回了桌面:“没有。”   “喝了是不是?让陈助理来接你,早点回去休息。”   “……”沈隋玉有点好笑,故作不快道,“小周总,你知道我比你大了十几岁吗?”   “知道啊。”周焰叹息,“觊觎哥哥的人太多,我能有什么办法呢。”   .   挂掉电话,沈隋玉脸上不自觉带了点笑意,起身想去一趟洗手间。   然而还没走出大厅,他的眼前忽然一阵发黑。   沈隋玉扶着墙壁站稳身体,按住太阳穴想尽力平息那阵眩晕之感,无果,反而越来越强烈,他缓慢回眸看向了方才茶几上的酒杯。   有人在他的杯子里下东西了?   过来和他交谈的人太多,他一时完全无法判断出会是谁。   “沈总?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一双手出现搀住了他,沈隋玉艰难抬眸,瞧见了李尧山关切的脸。   “我扶您去休息一下吧?”李尧山说,“这里应该有您的专属套间?”   这家酒店是瀚云旗下的,想要在这里对他动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沈隋玉勉强思索了一下,点点头:“我好像喝多了。麻烦你了。”   “帮迪。”   “在。”   “如果有必要,用技能点强行唤醒我。”   “好的。”   .   醒来差不多是一小时之后,他好好地躺在酒店VIP套房的床铺上,身体没有任何不适,衣衫也十分齐整。   “有发生什么事吗?”他揉了揉太阳穴,边查看手机边问帮迪。   “没有。”帮迪也很奇怪,“宿主只是在这睡了一觉。”   然而沈隋玉很快从床上弹了起来,他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定住不动的定位,急忙给周焰打了个电话。   无人接听。   浓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沈隋玉迅速比对定位和地图查询了具体位置,发现离A市不远,大致就是和隔壁市之间的某片山路。   他联系了当地警方简明扼要说明了情况,然后离开房间,下楼直奔停车场。   大厅里的人已经散光了,给VIP客户提供的停车场也十分空旷,沈隋玉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某根柱子后面鬼鬼祟祟的身影。   好像是叫……李航?   年轻男生也看到了他,面上的神色一紧,有点欲言又止样子。   沈隋玉赶时间,主动开口:“怎么了,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李航走到了他面前,仍旧有点犹豫,但在对上沈隋玉沉静温和的眼眸时卸下了劲,吞吞吐吐地把想说的话告诉了他。   “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但……他应该对您没恶意,所以……”   “我知道了。”沈隋玉安静听完,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谢谢你,好孩子。”   李航霎时闹了个大红脸,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眼珠子盯着他白玉似的手差点掉出来。   “对了。”上车前,沈隋玉又补充了一句,“这件事请不要告诉周焰。”   .   A市边上某盘山公路,周焰抄着口袋,面无表情地盯着燃起熊熊火光足以照亮半片天空的废墟,有点头疼。   刚说完“爆炸也不会失效”没多久就爆炸了……   啧。这要怎么和他交代呢。   低头瞧了眼破烂的衣服和渗着血的伤口,周焰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打算先步行去最近的岗亭借一部手机。   见鬼的这地方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转了一圈无果,他忽然听到了远处传来的鸣笛声,随之而来的是一辆眼熟的黑色库里南。周焰一愣,飞快从坡上冲下去,最后近乎是贴着山石滑铲下来。   耳边风声呼啸,他跑到近前时驾驶座的男人已经下了车,有些发愣地看着消防员拿水管浇熄爆炸的车辆废墟,清俊的侧颜苍白如纸。   周焰看着自己沾满了泥土和血迹的手犹豫了一下,低声开口:“沈总?”   沈隋玉单薄瘦削的身体一震,缓慢回头,往日里鲜艳的唇瓣也变得毫无血色,跟着纤长的睫毛一起颤抖。   好像完全透明的水晶玻璃雕像,随时可能破碎。   “我没事。”周焰的心脏猛地一抽,疼得厉害。   迎接他的是紧紧的拥抱,带着自他体内生长而出的好闻的气息。环在男生腰上的手臂十分用力,温凉的脸颊贴着他激烈搏动的颈,呼吸急促。   周焰略微仰头,看向了仍旧炽烈燃烧着的橘红色火光,瞳孔激烈震颤——刚才九死一生的车祸都没能让他涌动的肾上腺素在这一热烈爆发,要把他每一根血管都撑爆。   好幸福,幸福得要死了。   “我身上很脏。”他哑着声对怀里的人道,“别弄脏你了。”   “……”沈隋玉抬眸盯了他一眼,唇瓣颤了颤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重新抱了回去。   .   “你能不能别乱动了。”   包扎个伤口的功夫,沈隋玉已经往周焰脸上扇了好几次了,都很轻,是警告意味的。所以这臭小子反而越来越兴奋,执着地往他身上贴,抱着他的腰啃咬他的唇。   “这点小伤不碍事。”周焰赤着精悍完美的上身,把人抱坐在腿上,“你心疼我了,是不是?”   沈隋玉无语极了,干脆把东西一扔戳他的脑袋:“你都快死了,我心不心疼重要吗?”   “重要。”周焰捉住他的手,仰头用墨石般黑亮的眸子注视他,“我死了就少了个混账缠着你了,我以为你会开心。”   “……”沈隋玉被气得不想和他说话。   男生笑了笑,顺着又亲他的脖颈,啃咬颈间细嫩的肌肤。   “我在你眼里这么冷酷无情吗?”半刻后,沈隋玉赌气地问。   无论幕后主使是谁,周焰都是因为帮他处理事情才遇上的麻烦,可男生一丝怨怼的情绪都没有,反而像中了彩票一样回来后就一直笑。   “没有。”周焰说,“我开玩笑。”   他知道的,无论是他身边的任何人遇到这种危险他都会着急担忧,绝不可能见死不救无动于衷。   但周焰爱他无条件亦不求任何回报。当这点好落在他身上之时,就如同洪泽甘霖,足以浸润他毕生干涸的灵魂。   他把沈隋玉放到了床上,摘掉他的银丝眼镜,眸光汹涌灼热:   “今天做到最后吧,哥哥。”   “你还受伤呢。”沈隋玉抬手轻抚他的脸,食指沿着锋利的轮廓描摹,嗓音十分温柔,“我用手帮你,好不好?”   “累着你的手我舍不得。”周焰摸了摸他的腕骨,无比怜惜地印上一吻,“你躺着就好,我尽量不碰到伤口。”   沈隋玉犹豫了一下,缓缓点头。   .   事实证明十九岁体育生的话绝不能信。这种生物永远有用不完的精力和热情,沈隋玉做好了心理准备陪他胡闹,最终还是扛不住率先投降求饶。   而且知道他身上有伤,沈隋玉连推拒的动作都不敢用力,只能被人拢住手腕予取予求,折腾得浑身上下没一块好肉。   就这样周焰抱他洗澡的时候还精神得很,跪在浴缸外面一边激烈地吻他一边忙活——方才的过程中他几乎没怎么在乎自己的感受,只观摩欣赏着沈隋玉的神态,让他舒服。   沈隋玉大概能猜到理由,若不是遇上他周焰铁定是个当top的命,很难以那种方式爽到。   如此一想心情更柔软了几分,他主动前倾身体捧着他的脸和他接吻,水珠从他的发梢湿淋淋地滚落,落在男生火热的腹肌上,几乎要发出嗞嗞的声响。   忽然视线一垂,沈隋玉顿了顿,伸出手指点在了男生练得很好的鲨鱼肌附近,正是那个他注意了好几次小纹身。   “这个图案……”沈隋玉眯眼仔细一瞧,“是气球小狗?”   “是。”周焰不懂他怎么突然意兴阑珊研究起了自己的纹身,他仰着下巴吻他,喉结滚动。   “为什么会纹这个图案?”沈隋玉由着他亲,但问题还是要问。   “不知道。”周焰嗓音沙哑,漆黑的眼眸近距离和他触碰在一起,某根神经隐约被牵动,他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因为……第一次看到就很喜欢。” 第43章 被争抢的霸总   周焰睁开眼有些恍惚, 他看到朦胧晨光里穿着浅灰色丝绸睡袍的男人坐在床边,低垂着头手指在他腰腹上轻划。生冷白皙的侧脸专注而温柔,发梢柔软, 脖颈上一片雪地红梅似的吻痕,尽数是他留下的痕迹。   他不免像宿舍里那些普通男大生一样对梦中情人生出了最朴实无华的幻想。   要是能娶回家当老婆该多好, 每天早上都可以看得到这样的景象。   周焰掐住他的腰把他抱了起来,放在了自己的壁垒分明的腹肌上。   沈隋玉:“……”   他侧坐在男生腰上拍他脑门:“我刚涂的药水。”   周焰依言把他往上挪了挪,双腿分开摆好,“这样不会蹭到了。”   沈隋玉穿的是睡袍, 不难联想躺着的男生一眼看到的是什么,而对方也确实端过了床头柜上的茶水润了润喉,沉沉扫了他一眼。   失去平衡抓住床板的时候沈隋玉还在郁闷, 这个伤口是怎么也处理不完了吗。   “嗯……昨晚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沈隋玉逐渐有点承受不住, 手指扯着他的头发试图打断他。   周焰于是暂缓了一些,偏头在周围亲吻啃咬,留下鲜艳痕迹。   “你希望我怎么办?”   “报警, 有用吗?”沈隋玉对这些其实不清楚, 他现实中的生活环境稳定和谐, 但不难想象这种大集团内部会十分错综复杂。   “没用。”周焰说, 他嗓音哑哑的,带了点晨起的慵懒,“而且赵豪诚虽傻逼,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   他说:“他知道我那外公不会放过他。”   沈隋玉呼吸一滞:“所以……”   “所以想要我死的另有其人。”周焰淡淡道了句,按着他的后腰继续, 另一只手自己向下。   “……”   沈隋玉克制不住低喘出声,清润似冷泉的嗓音因着男生的节奏变得馥郁香醇,像掺了毒药的酒水, 一滴就能挑破理智,勾人发疯。   但他的大脑再一次清明下来,撩了一把额前微微汗湿的发,他想起昨日李航对他说的话,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最后手指落在了男生的眼皮上,轻轻地在上面点了点。   周焰闭上眼,由着他隔着眼皮抚摸自己的最脆弱的眼珠,喉结滚动。   同时浑身肌肉贲张,胸腔剧烈起伏,带动男人修长瘦削的身体像一叶颠簸起伏的小舟。   “周焰。”   等待彼此都平复下来后,沈隋玉缓缓开口。他很少这样连名带姓地喊他:   “你是不是说过,无论什么事情都可以帮我解决?”   周焰愣了愣,眼底的火热还未褪去就被更为汹涌的情绪取代,他精悍的腰身一挺坐起身,沈隋玉就这么滑到了他腿上,被紧紧抱进怀里。   “……当然。”   沈隋玉笑着吻了吻他的额头。   好。如果我不能解决,那就交给你了。   ……   沈隋玉在一片黑暗中醒来,眼前和手臂都被丝绸捆缚,身体酸软,最让他瞩目的是脚踝上冰冷坚硬的触感。   像阴冷的毒蛇像从地里生长出的藤蔓,隐隐熟悉,牵扯起他不好的回忆。   有双手在他身上抚摸,指尖一寸寸划过,带着贪婪渴求的力道,沈隋玉没有反应,对方的呼吸却已然乱得不像话。   “娄瑾怀,我知道是你。”他没什么情绪地开口,“把我放开。”   对方的指尖果然顿住,接着是更为粗鲁的触碰,他像条狗一样拱他,嘴里恨恨地骂:   “骚货,给他吃的渣都不剩,一到老子就装矜持。”   沈隋玉的呼吸仍旧很平稳,他再重复了一遍:“松开我的手。”   “凭什么?”   “我想抽你。”   黑暗里娄瑾怀的呼吸骤然沉了沉,他蹭上来解开了沈隋玉手腕上的绸带,把脸凑了过去。   沈隋玉抽得很轻。   娄瑾怀用舌顶了顶腮,觉得一点都不够劲。这妖精肯定是故意以这种方式折磨他,他不由得绷紧脖子上的青筋,眼眶猩红。   “沈朝远在哪?先把他放了。”沈隋玉扯开眼前的丝绸,转了转因许久没动而酸疼的手腕,逐渐回忆起昏迷之前的事情。   那日车祸之后,周焰几乎一刻都没从他身边离开,做什么事都和他黏在一起。   很奇怪,明明险些出事的是男生自己,他却好像害怕沈隋玉被什么人偷走似的,恨不得把他变小揣口袋里。   沈隋玉没觉得烦,他猜到了周焰也清楚对他动手的人是娄瑾怀。   娄瑾怀想要周焰死。   他和李尧山之间可能做了什么交易,况且李尧山对此乐见其成,同时还诱导沈隋玉想把锅推到赵豪诚身上。若周焰逃过一劫转而报复赵豪诚,那至少也能除掉他一个心腹大患。   但周焰和沈隋玉都不是任人摆布的蠢蛋,他身边又出了个李航这样……“为色所迷”的叛徒。   沈隋玉对此保持了缄默,他受制于系统,对主角受无从下手。周焰以为他心软,也什么都不说。他甚至陪着沈隋玉答应了娄瑾怀一次见面邀约,对一个谋杀自己未遂的家伙波澜不惊,只顾着炫耀他和心上人有多亲密。   恋爱脑暴君是这样的。   想要他死没关系,反正他也巴不得对方去死,但伤害沈隋玉绝对不行。在周焰知道李尧山给沈隋玉下了一次药之后,废了他的胳膊把人扔去了东南亚。   那次会面让娄瑾怀彻底下了决心,沈隋玉对周焰的纵容深深刺痛了他,他用了一个既让自己痛快,又能逼得沈隋玉不得不放下一切单独来见他的手段——他绑架了沈朝远。   沈隋玉想到这里也有点默然。   原剧情里沈朝远才是法外狂徒,求爱不成就想要杀了自己的亲小叔,现在却变成了娄瑾怀,且更恶劣更过分。   ……他好像明白任务里剩下的5%差在哪了。   正如在上个世界他送走了发小一样,难道这个世界他必须对自己的亲侄子痛下杀手?可眼前这个情况也由不得他选啊。   “我不会告诉你的。”   果然,娄瑾怀撑在他身上笑了起来,他的笑容还是一开始那样斯文儒雅,慢条斯理道:“他会死,周焰也会死。觊觎你的人都该死。”   沈隋玉推了他一把,挪动身体靠坐在床沿,打量着他给自己的双脚捆上的锁链:“你想要我恨你一辈子?”   “反正你也不会爱我不是吗?”娄瑾怀顺着他的目光去摸他的脚,埋头亲吻,“能让你对我有些情绪,哪怕是恨,也挺好。”   该死的姓周的,连他的脚背上都留了吻痕。   但这一幕是极美的,他的脚苍白修长、青筋交错,骨骼非常漂亮,瘦削的踝骨如玉石般剔透,配上银色锁链更是无比色气,刺激着人心底最隐秘不堪的渴望。   娄瑾怀决定从这里开始,他要一点一点覆盖掉周焰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迹。   沈隋玉垂眸看着他的发顶,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会不会真的是他的错?   为了完成任务蓄意接近本可以毫无交集的人,自诩保持了距离,却没法掩饰自私自利的初衷。   “宿主,他们只是小说里的角色,你当成虚拟的数据就可以。”帮迪觉察到了他的消极,出声提醒。   “置身其中的话很难这么想吧,经历过这些事,我要怎么不把他们当初活生生的人呢?”难道他要把周焰也当成一串数据吗?他可做不到。   “如果是活生生的人,就会有独立的人格,不可能因为你的出现轻易改变。”帮迪说,“你没有伤害他,这样只能说明,他本来就不是好东西。”   “宿主,娄瑾怀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试图猥亵你。”   “同样是想得到你,为什么那个人就没有做出这种事情?”   沈隋玉垂落的眼睫轻轻颤抖,半晌,唇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娄瑾怀恰好抬头撞见了这个笑,他睫毛纤长似翩跹的蝶,在本就上扬的眼尾缀下细碎的光斑,眸中的冷淡终于融化,温暖的河流在薄薄的冰层下缓慢流淌。   整个世界好像都模糊了,只有坐在那笑着的男人是清晰的,娄瑾怀胸腔里的东西疯狂鼓噪,喷涌而出的却是更浓烈的嫉妒和恨意。   因为他无比清醒地知道,这个笑绝不是为了他。   “你觉得周焰找不到这里?”   很快,他听到了沈隋玉温和的嗓音,“你是不是太小看他了。”   他已经失踪快12小时了。他笃信,男生很快就会找到他。   娄瑾怀盯着他,眼神绝望而凶狠,像一头濒死挣扎的野兽。   “我怕他不来。”   他伸手把一个漆黑冰冷的东西拍在了旁边。   沈隋玉的脸色终于变了,笑意尽数收敛,脊背微微挺直。   “你打不过他。”他盯着娄瑾怀非常肯定道。   “错了。”娄瑾怀说,“是你亲自动手。”   手再次伸向胸前外套的口袋,他取出了一个像炸弹引爆器一样的东西,唇角一扯,嗓音低缓近似诱哄:   “沈总不妨告诉我,周焰和沈朝远,你会选哪一个?”   ……   周焰在发现沈隋玉失踪之时难以自控地失去了理智。   他没带手机,什么重要物件都没带,就连那枚鸽血红宝石戒指也被他摘下,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看起来像是厌倦了他自愿离开了。   心尖瞬间弥漫上淬了毒的疼痛,被周焰用仅剩的理智强行遏制。   不。他不会这样的。   沈隋玉没有理由一言不发地离开他,他想去哪他都可以陪他去,若是他不喜欢,自己也可以不缠在他身边,只远远守着他。哪怕要亲眼看着他和别人在一起。   一定有其他的原因。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该怎么办……”   周焰开始着手查找他的踪迹,耳畔蓦然响起一句男人自言自语似的呢喃。   他用力按住额头,大脑像要裂开一般,从最深处产生了地动山摇的颤动。   他当时为什么要说这句话?   他要到哪去?   为什么他说这话时的神态好像游离在外,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你用的是什么香水?”   周焰毫无征兆地想起那天在会所,沈隋玉靠到他身边抬眸问他。   ——“因为哥喜欢橘子,所以选了这款香水。”一个既陌生却又极度熟悉的声音替他回答。   “这个图案……是气球小狗?”   ——“你知道那个气球是我做的?”   “你……喜欢我?”   “我有喜欢的人了,但你长得不错,愿意做小三吗?”   “下周末校足球队比赛,你来看好不好?”   ——“小周足球踢的很好嘛,加油!哥哥很喜欢看足球比赛呢。”   “嗯,我知道的。”   ——“为什么要救那个傻逼?阿玉你的手!你的手该怎么办啊?!”一个人趴在他病床前哭得声嘶力竭,嗓音哽咽,“你才刚主刀第一场手术……怎么就……”   “不可能见死不救吧。别哭了小蒋同志,我的手换一条命,很值了。”   “小周?你怎么站在那?”苍白清瘦的青年看到了他,微笑对他招了招手,“你也看到车祸了是不是,有没有吓着?”   不值得。   13岁的周翊珩站在病床前心里暗暗反驳。   谁的命都不值得。   好想快点长大,想保护好他,不让他再受一点点伤。   不止一个世界的记忆混合在一起,几乎要将大脑撑爆。   攥紧额发的手指缓慢松开,周焰……周翊珩撑着脑袋抬头,视线落在了那枚戒指压着的白纸上。   他平息着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颤抖着伸手拿过,翻到背面。   是一副精笔素描的画。   画中的工厂破旧高大,像钢筋铸成的堡垒,旁边是一片太阳花田。左上角还仔细标了具体的经纬度,地理位置精确。   ——先救沈朝远。   落款如此写道。 第44章 被争抢的霸总   沈朝远对于现场目击了沈隋玉任由娄瑾怀按下炸弹引爆器一事颇为怨念, 回国的路上一直在碎碎念。   “有你这样做小叔的吗?毫不犹豫选你的小男朋友?!他挨一枪不一定死,我可是会被炸成灰啊!”   沈隋玉很无奈:“我不是先让小周去救你了吗?”   那个废弃工厂他那天独自进去的时候发现手机一点信号都没有,后来各个地图上搜索也完全找不到, 就暗暗上了心。当他得知沈朝远被娄瑾怀绑架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他被关在了那儿。   “万一他不听话呢?万一他头脑发热一定要先找到你呢?你会为了我射他一枪吗?”沈朝远继续质问。   沈隋玉思索了一下:“应该不会。”   “为!什!么!”   “因为你提供不了战斗力, 小周可以。”沈隋玉有条不紊,循循善诱,“案板上的鱼和蓄势待发的狼,是你你选哪个?”   “……”沈朝远心死了。   “小周救你一命你和人家说谢谢了吗?快说谢谢。”沈隋玉拍了拍他的脑袋瓜。   沈朝远表情狰狞地对拐走他小叔的红毛小子道了声谢, 气哼哼地扭过身子对着他那边的窗户。   “不过,为什么不把那家伙干掉算了啊,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简直是恐怖分子!”沈朝远问。   这个沈隋玉不好回答。娄瑾怀既然有这个当法外狂徒的觉悟, 手里想必是有点关系的,若是私下处理沈隋玉没有手段也不习惯这样做。   “交给小周吧。”   沈隋玉决定什么都不去想了,他的进度条已经走到了100%, 只能最后停留七天。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了。   “小周小周小周!”沈朝远阴阳怪气地哼哼唧唧。   沈隋玉笑了笑, 偏头望向另一边撑着下巴默不作声盯着他的男生:“……干嘛这么看着我呀。”   他觉得周焰望向他的目光和之前又有些许不同了, 更为柔和更为迷恋, 褪去了先前的挣扎痛苦显得十分豁然,眉梢眼角都带着浅淡的笑。   还有一点得意洋洋。   ——他的眉眼本就俊美到有点邪气,这点得意一展露,实在是太招摇太嚣张了,看着怪欠揍的。   他在得意什么?   是完美从娄瑾怀手里救出来了沈朝远和自己, 觉得自己终于能和他在一起了?   前者诚然是非常帅的,沈隋玉没想到他连枪也会用,一发子弹就让娄瑾怀跪在地上起不来且没伤到要害。单臂把他从床上抱起来的时候娄瑾怀气得全身都伏在地上颤抖, 胸腔里憋闷的吼声像破败的风箱。   周焰脚步停了一下问沈隋玉要不要踹他两脚,然后没等沈隋玉回答就头也不回地继续走了,“算了别让他爽到了。”   明摆着就是故意气人的。   但后者……   沈隋玉心情复杂地摸了摸男生的脸。   他不愿意去承认,但他心知肚明,在发现他离开这世界之后,周焰恐怕很难活得下去。   被人如此真挚热烈地爱着本应是件幸福的事的。   “没关系的,你去哪我就去哪。”周翊珩轻易看穿了他的心事,握着他的手亲了一口,“哥永远不用担心会伤到我。”   这句话好像有点耳熟。   沈隋玉想。   他凑过去亲了亲男生的眼皮。   还是没想起来吗?   周翊珩温顺地闭着眼叹息。   那他这算不算终于追到了从少年时期起就暗恋明恋十几年的人啊。   他胳膊一伸把清瘦单薄的男人捞到了腿上,只要一想到这个事实就兴奋得每根神经都在震颤,恨不得将他抱起来转圈圈。   算了。记忆的事让他慢慢来吧。   反正他有信心,无论多少次,什么环境,自己是什么身份,都会无可救药地爱上他。   沈朝远稍微缓了缓情绪一回头,看到那两个人挤在一个座位上接吻,突然觉得被炸死也是不错的选择。   ……   “嫂子你来啦!好久不见!”   X大足球场边,彭楠一个爆冲急停冲到了沈隋玉面前,热情洋溢地打招呼:“哎呀嫂子越来越好看了,我周哥果然有本事,就知道他一定能抱得美人归!”   沈隋玉坐在位置上,接过周焰递给他的拧开的矿泉水,慢悠悠抬眸扫了对方一眼:“嫂子?”   彭楠瞬间瞪眼捂嘴。   糟糕!私下嘴上没门叫习惯了,顺嘴就出来了!   周翊珩面无表情地往彭楠后脑勺扇了一巴掌,把人打得一趔趄,然后蹲在沈隋玉腿边用下巴蹭他的膝盖:“我没让他们这么叫,哥别生气。”   沈隋玉微哂,轻轻拍了拍他的脸。   彭楠:“……”   恋爱中的男大,好恶心。   把彭楠撵走之后,周翊珩摸着沈隋玉的手,从腕骨一直摩挲到了手指尖,最后揉捏着他无名指上重新戴上的鸽血红戒指。   “可是哥都答应和我结婚了,怎么不能算我老婆呢。”周翊珩吻了一下,笑容痞气又无赖。   “你……”   沈隋玉抽出手想敲他脑袋,垂眸对上男生黑亮热切仿佛只能看得到他一人的眼眸,最终只是轻轻落在了他的发顶,点在那个小发旋。   由他去吧。   “这场是全国决赛?”他看了眼草皮被精心打理得绿油油的绿茵场,和即便是客场作战也声势浩大的对手球队,问这位人气颇高的帅哥前锋,“能赢吗?”   周翊珩:“足球比赛说不准啊,如果哥鼓励我一下的话……”   “嗯,加油。”玉白修长的指尖顺着到他的下巴挠了挠,沈隋玉语气淡淡,“小周老公。”   “……”   哨声响起,周翊珩起身倒着跑上场,最后暗沉沉盯着沈隋玉的目光恨不得将他原地生吞。   沈隋玉若无其事地喝了一口水,差不多能预想比赛结束后的境况了。   情况比他想得还糟糕一点。   周焰极为霸道地把所有想要一起庆祝的队友关在了更衣室外面,上衣一脱就过来摁着他亲吻。   他的身体还带着球场上尚未褪去的热度,湿漉漉汗津津,肌肉充血贲张,每一块都硬起来顶着沈隋玉。臂围夸张的胳膊圈在他身上看似要把他窄瘦的腰勒断,墨色的纹身狠狠咬上冷白的肌肤,没多会儿就泛出了旖旎的粉色。   这一身荷尔蒙沈隋玉完全招架不住,被他亲得腰软腿软全靠他托着重量,但那个称呼是怎么都不敢再重复了。   他还想从这里出去呢。   “没关系,迟早会让哥再叫的。”周翊珩粗喘着磨蹭他冷玉似的腿,将他整个人握在怀里,漆黑狭长的眼眸狠狠攫住他,骤然发狠,“一定。”   沈隋玉迷蒙着桃花眼,眼镜早不知道甩到了哪去,只能尽量眯起眼眸最后描摹他立体锋利的轮廓。   “帮迪。”   “什么事?”   “这个世界的经历不用做什么处理了,我想全部记住。”   沈隋玉的成熟足以面对任何缺憾,无论如何这都是一段珍贵的记忆,他愿意永久珍藏。   ————   春日细雨绵绵,清幽美丽的山谷间烟雾如丝,风拂似绸。   和沈隋玉的心情一样。   换世界是一方面,重点是这个世界的剧情……怪幽默的。   此时故事线尚未开展,系统照例给了他一段提前适应的时间。而且据帮迪所说因为故事线太长,中间还会经过一次跳跃。   总而言之,尽量珍惜他此时还完好无损的身体吧 。   他一身月白色素面长袍,乌发半簪,怀中捧着几包草药向着山谷中的居所缓步前行。   “先生,您瞧那个孩子。”   为他撑伞的弟子扯了扯他的白袍,指了个方向,正是刻有他居所名字的山石所在。   这山谷入口处布有陷阱迷阵,虽不难,想进来还是要花费一番功夫的。   “自从上次在集市见到您,这孩子好像就跟上我们了。我瞧他挺机灵的,先生要不收他做药童吧。”   沈隋玉抬眸望了过去,隔着烟雾似的雨帘瞧见了一个小小的,清瘦的身影。   男孩身量比寻常孩童要高,看脸约莫八、九岁,眉眼利落俊俏。穿着简单的黑色布衣,浑身湿透了但站姿笔挺,看向他的眼底隐隐跃动着期待。   沈隋玉眉心动了动,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就这么突如其来地涌入脑海。   “小沈好久没来啦,孩子们都很想你了。”   福利院院长满脸慈爱笑意,望着他的目光既有欢喜又有怜惜。   沈隋玉听到了自己的嗓音,很疲惫,很温和:“嗯,最近一直在处理我父母的事。”   院长叹息一声:“节哀。”   “没事的院长,他们把我养到这么大我已经很幸福了。现在我也和这里的小家伙们一样了。”沈隋玉说,“我今天来就是想长期资助一个孩子。”   “我没有别的亲人了,就当给自己找个弟弟妹妹吧。”   “好……好。”院长拍着他的手,“你真是个好孩子,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把这里当成你的家。”   “你说的资助……你看那个怎么样?他是这几天才来的,你以前没见过。非常乖巧非常聪明。”   沈隋玉瞧见了一个坐在长廊边看书的男孩,相貌非常出色,气质沉稳,仿佛天然和周围玩闹的小孩不在一个世界。   他扫了眼对方手里的书,讶异道:“编程?他这么小,能看懂吗?”   “他能。”院长的语气十分笃定,拍了拍沈隋玉的肩,“他是个天才。”   两个本该毫无关联的身影逐渐重合,沈隋玉静静站了一会儿,头也没回地走进了自己的居所大门。   “给他点银子,打发走吧。”他吩咐自己的弟子。   待对方要动身的时候却又喊了停。   “不……直接赶走他。”   沈隋玉将冷漠一点点填满山水画般的眉眼,嗓音亦冰冷下来。   “若是再来,用棍棒打出去。”   这一次,他不想再介入任何不必要的人的人生了。 第45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唐遥城郊外, 一辆简朴不起眼的马车穿过闹市和郁郁葱葱的树林,慢悠悠地停在了某座壮观的府宅侧门。   小厮跳下马车前去叩门,得到一句“等着”的答复。   那看门之人的语气十分不耐, 想来是拒绝过不少个来登门拜访的。   ——毕竟有身份有地位的贵客大可大大方方地从正门拜见,若是提前告知过, 主人自会派随从出来相迎,又何必偷偷摸摸跑来这里等呢。   车内探出一个扎了双丫髻的漂亮少女,好奇地四处打量了一番。随着她的动作,一股特别的药草香缓缓逸散出来。   江湖上闻名的龙吟山庄果然气派非凡, 即便是一个侧门也可见主人家底颇丰,且极其注重名声和地位。   “先生,咱们的信会不会没送到啊, 您都七年没和外界联系了, 鸽子不认路怎么办?”   “小思。”一道清淡到有些缥缈的男声答复,“那鸽子本就是龙吟山庄的,只是从我们那飞回去而已。安心等着即可。”   小思笨笨的:“哦, 对哦。”   沈隋玉闻言弯起唇角, 靠坐在车里按了按胸口, 强行抑制住胸腔里翻涌的腥甜气息。   一口气坐了三天三夜的马车, 以他这个破烂身体还没吐血真是个奇迹。   等待的功夫沈隋玉又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剧情。   这已经是他进入这个世界第七年了,但中间的七年剧情设定他闭门不出,系统进行了时间线跳跃——相当于其他人正常过了七年,沈隋玉只是睡了一觉。   七年前他还健健康康能走能跑,师承药王谷某已逝的神医, 在江湖上颇有盛名……   哦不,那会儿他已经被称作“毒医仙”了。   “仙”是指他长得比较仙。“毒”才是众人对他真正的评价。   ——因为他曾对前来求医的一对夫妇见死不救,甚至主动出手加速了他们的暴毙, 死状非常凄惨。   这对夫妇姓殷,素来行侠仗义,交友众多,人气堪比武林盟主,标准的武林圈模范夫妇。   此段恩怨也就是本世界剧情的起源。   沈隋玉清晰地记得帮迪当初告诉他,他的身份是个“江湖神医”,他还挺开心的。但在完整接收到剧情之后,他险些拔光那只邪恶银渐层的尾巴毛。   主角受俞青裁,是沈隋玉已逝父母至交好友的儿子,长相继承了武林第一大美人的母亲,雌雄莫辨非常貌美。也是他素未谋面、指腹为婚的……未婚夫。   “两个都是男的,不应该结拜吗?”沈隋玉发出了第一个疑问,“古代人不都讲究传宗接代么。”   帮迪:“这是耽美小说。”   “行。”   沈隋玉继续往下浏览。   七年前某日,俞青裁家突遭变故,他得知消息,主动前去某宗门接这位未婚夫来自己家避难,顺便成婚。   “我可是毒医仙,和我在一起合适吗?”   帮迪:“这不是遭难了嘛,没遭难可能就悔婚了。”   “有道理。”   随后,沈隋玉在归程中和俞青裁不慎误入了一处石窟迷阵,此时同行的还有本文的大反派,殷氏夫妇的独子,殷剑霆,为隐瞒身份改姓为梁剑霆。   梁剑霆因父母之死恨毒了沈隋玉,立誓要报仇雪恨,这个石窟迷阵就是他特意为了沈隋玉设计的。   他本意要把沈隋玉在阵中困到死,但是在发现他貌美的未婚夫俞青裁之后,改变了主意。   梁剑霆隐瞒身份假意与二人交好,看似共同破解迷阵,实则暗施手段操盘布局。   半月后三人终于从石窟中走了出来,沈隋玉双目失明身负重伤。而俞青裁中途不知怎的中了一次淫毒,必须依赖梁剑霆解毒,也就这么从沈隋玉的未婚夫变成了“梁夫人”。   所谓杀人诛心不过如此。   沈隋玉揪了一把帮迪的猫毛,扶着额头继续往下看。   梁剑霆不杀沈隋玉,不仅仅是为了要他旁观自己和俞青裁恩恩爱爱,更主要的,他在练一种邪门但极其霸道的功法——以他人的功力和性命为代价,中了他这掌的人皆筋脉寸断七窍流血,死相和他逝去的父母十分类似。   他要沈隋玉当这个背锅侠,要把这些人的死因全部推到毒医仙头上。   没错。当初沈隋玉不肯出手救殷氏夫妇也正是发现了此二人的症状为功法反噬,表面上光风霁月实则暗害了许多人命。   梁剑霆在七年后偶然得知了真相和此套功法,却不知悔改,妄图以此彻底称霸武林。   沈隋玉在他眼中仍旧是杀父杀母的仇人,且对他威胁极大。   江湖上因莫名出现的尸体风云再起,众人皆认为是毒医仙所为。   沈隋玉被梁剑霆请到了自己府中,以查清真相为理由,更好地往他身上泼脏水。   此时的梁剑霆比他父母当年威望更高,武功更强,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任武林盟主。大家都对他十分信服,所以沈隋玉想要活命就不得不仰仗于他的庇护。   在此过程中,他当然也不可避免地会和“梁夫人”及梁剑霆产生三角纠葛。   然后最狗血的来了。   俞青裁虽和梁剑霆成了婚,但一直喜欢的都是初见时白衣飘飘,救他于水火之中的医仙未婚夫。   偏偏他又恨沈隋玉在阵中不能为他解毒还默许成全了他和梁剑霆,两个人不停地拉扯,爱恨交织。而梁剑霆又假戏真做深深爱上了俞青裁,对沈隋玉更加忌恨,经常用各种方式当着他的面……   沈隋玉飞快划过了这一段。   坏了,他成play的一环了。   帮迪艰难地从他的魔爪下拯救自己半秃的尾巴,默默提醒:“宿主,这段剧情你不能跳,你在这个世界没有惩罚,但有支线任务。”   “……就是让反派吃醋,吃醋值需要达到100。”   沈隋玉:“……”   他硬着头皮快速翻完了后面的剧情,惊讶地发现,最后虽然真相大白了,但他为了俞青裁的幸福放过了梁剑霆,还化解了梁剑霆那套功法对习武者自身产生的伤害。   梁剑霆天下无敌带着俞青裁归隐山林,而他……为了救人死掉了。   “等等……”沈隋玉捏着额角,“我们先不提这个剧情合不合理,但,我不是主角攻吗?”   帮迪:“你是之一,是主角受心底永远的白月光。”   “……”   帮迪默默把自己的小尾巴又塞回了他手里。   “所以……”沈隋玉好声好气地问,“我需要修改的剧情是?”   反正他都是要死的了,干嘛还修改呢。   “主角受太爱你了引起了不满,许多读者认为你这个人设太弱了太圣父了,不配他的爱。”   沈隋玉不理解,打断道:“太爱了为什么还会和梁剑霆结婚?我只是退出了,没有逼迫吧?”   帮迪:“。”它不懂,它是一只赛博小猫咪。   “算了你继续说。”   “所以宿主要做的是逆天改命,活下去……和反派更好地竞争。”帮迪快速道,“你只听前半句吧,反正打倒反派就行了,很热血不是吗?”   “宿主前两个世界都在救发小救侄子,这次是自救呢。”   沈隋玉沉默了片刻,手在它的小脑袋瓜上拍了拍,微笑:“你说得对。”   虽然乍一听这么苦的人生死了好像挺痛快的,但凡事活下去才会有希望嘛。   七年前的剧情他不能随意改动,沈隋玉没什么波澜地按剧本结识了俞青裁和梁剑霆。三人闯了石窟,那二人双宿双飞大婚之喜,他一身伤病躲进山谷修养了七年。   这期间就连弟子都走了一波,小思还是前阵子药王谷新来的。据说资质有点差,没师父愿意收。   “先生你的肥猫呢?”小思很活泼地问,“它没跟着你来吗?”   “它在。”沈隋玉斜斜地靠坐在软垫上,眼前绑着一圈淡红纱布,唇角略带笑意,“你猜猜它藏在哪了?”   小思睁圆了眼睛四处打量,马车内找不到,于是小姑娘一手拎起他宽大的袖子,一手往他腰后的空隙摸索……不小心碰到了沈隋玉的痒痒肉,他忍不住笑了一声。   “好了好了在这。”示意帮迪从袖子里出现,他把银渐层交到了少女手中,“抱着吧,别摸它尾巴。”   梁剑霆背手踏出侧门,听到的就是这一声浅淡轻笑,若春日飘零的桃花瓣,慢慢悠悠地落进湿润的泥土里。   他鹰隼般的眸子霎时冷沉了几分。   他非常不喜欢听这个人笑。   他喜欢看他痛苦挣扎,看他被折磨得濒临崩溃,向他跪地求饶。   等到那抱着猫的少女跳下来,车帘掀开,梁剑霆的心情顿时好上了些。   沈隋玉摸索着扶在马车的边框,手指若冷玉雕成的竹,细瘦苍白。一身白衣几乎要与他的肌肤融合在一起,唯独半束起的乌发,眼帘前的纱布,和腰间的茜色束带点缀出了几分鲜活之色。   他的腰很细,束带在腰后扎成了双层垂耳结,不难想是旁边这位少女的杰作。   梁剑霆眼中浮起冷笑,眼睁睁看着他艰难缓慢地从马车内出来,旁边的少女一手抱着猫一手还要去扶他,显得狼狈不堪。   终于,梁剑霆心满意足。他默不作声地上前了一步,勾住他的腰身和腿弯,将人从车上抱了下来。   他的脸上果然浮现了惊慌迷茫之色,隔着纱布也能瞧见那双线条勾人的桃花眼在快速轻眨。   淡色唇瓣微微开阖,似是张口想要问询,却因气息不畅开始了咳嗽,瘦削的身体不住颤抖,手指攥紧他肩头的布料。   梁剑霆就这么一声不吭抱着他踏过了门槛,威严地扫了眼目瞪口呆的小厮,沿着长廊走进内厅。   他质地柔软的乌发和长长的茜色飘带垂落下来,跟随男人的步伐一起飘动,远看像一朵轻盈的红云。   抱起来也和云一样轻。   “……多谢。”   被放在了木质的座椅上,沈隋玉摸索着扶手坐正身体,向眼前模糊的人影道谢。   梁剑霆仍旧不答,慢条斯理地帮他把衣摆整理好,方才勾着唇角起身。   是啊,这人当然要谢谢他了。   毕竟他这幅模样完全都是拜他梁剑霆所赐。   多么有趣。   小思被提前引到了厢房,沈隋玉在位置上安静坐了一会儿,终于听到主位上传来了一声低沉醇厚的嗓音:   “沈兄好久不见。”   沈隋玉微微一愣,不知梁剑霆是何时来的,竟如此悄无声息。   他的双眼并非完全不能看见,而是像笼罩着一层厚厚的雾。辅以早年练武的感知和敏锐的听觉,能判断出大部分接近他的东西。   但如果对方内功极为深厚,敛息能力极强,那也确实能做到无声无息。   毕竟沈隋玉虽有内力,但断成蛛丝网一样的经络承受不起负荷,一运功就容易血气逆行,经脉震痛。   唉,早知道不让小思把帮迪抱走了。   “梁兄。”沈隋玉起身见礼,假模假样地和他演戏,“承蒙梁兄关照,时隔这么久还惦记着我这位臭名昭著的朋友,愿意为我洗刷冤屈。”   “沈兄言重了。”梁剑霆挥手示意小厮给他上茶,“你我是生死之交,我还能不了解你的为人吗?”   “不过这事属实有些难办。整个武林都在向我要一个交代,我很难不顾及众宗门的意见……”   他靠在椅背上睨着沈隋玉,言下之意十分明确。   乖乖在他这呆这龙吟山庄吧,外面一堆人要找他算账,除了他没人能保你这位毒医仙。   “给梁兄添麻烦了。”沈隋玉露出了惭愧和感激的神色,再次起身见礼:   “若是再出现遇害者还望梁兄带我亲自前去查看,我试试能不能从尸体上追根溯源。”   “这个自然。”   二人交谈间,小厮端了茶水过来。他方才见到素来威严冷厉的主人抱了位白衣男子进殿内,又听到是大名鼎鼎的“毒医仙”,心中好奇得紧,按捺不住抬头偷瞄这位的脸。   果真是……谪仙般的样貌。   结果就这么一走神,他脚下趔趄,托盘内的茶水顿时直直地向对方面门泼去——!!!   梁剑霆骤然起身,然有人比他更快,鬼影似的不知从冒出来拦在了沈隋玉身前,将那杯滚热的茶用手接了个严严实实。   养尊处优的肌肤顿时一片骇人的红肿。   梁剑霆的视线从安然无恙的沈隋玉身上缓缓上移,瞧见了某双既熟悉又陌生的眼。   神色瞬间冷凝。   俞青裁面无表情,好像那被烫坏的不是他自己的手。他垂眸盯着座椅上的男子,片刻,反手一掌拍向了小厮头顶。 第46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住手。”   眼前接二连三的动静让沈隋玉目不暇接, 他觉察到有人涌动内力要向那瑟瑟发抖的小厮拍去,没多思考便拦下。   凉如玉的手指握住了那被烫得红肿之人的手腕,像冰块触碰到了烧红的烙铁。两者相撞消融的却是那坚硬的铁, 连着汹涌内力一并强行收回经脉之中,指尖颤动。   即便如此也没能得到他多一瞬息的眷顾, 沈隋玉很快收回了手。   “这小厮笨手笨脚的,梁兄不如罚他去我院内做个粗使杂役吧。”他向着主座的方向道,“我这次来的匆忙,身边只有一个女弟子, 正愁不知该如何和梁兄开口借人。”   梁剑霆的视线从那二人交握的手上移开,面色阴沉似水,嗓音却不显:“沈兄的院子我早已命人安置好了, 不缺杂役。此人如此愚笨, 怎么能伺候得好你?”   就他这病殃殃的样,怕不是稍微用点劲儿就能碰散架。   “干些粗活不碍事,再不济当个马夫也可, 我来时的那位已领了工钱回去了。”沈隋玉抿唇, 略微放软了嗓音, “拜托了梁兄。”   梁剑霆眼皮狠狠一跳。   这人是在和他……撒娇?!   为了一个小厮???   视线落在那跪倒在地的人身上, 他眼底不自觉动起了杀气。但他意识到有人的杀气比他更重,更怒火中烧。   梁剑霆敛去情绪,冷笑一声,靠坐在了椅背上盯着那人:   “那就依沈兄所言吧。”   沈隋玉道了谢,对着下方大致的位置轻唤:“过来。”   小厮急忙膝行了几步, 跪在他的救世主腿边寻求庇护。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摔的,他再蠢也不可能连个茶水都端不稳,那时候分明就有人从身后……   “抬头。”   清润似泉的嗓音就这么抚平了他的焦躁情绪, 小厮抬头,一双美得晃眼的手出现在了面前,轻轻覆上了他的脸颊。   “叫什么名字。”   “阿……阿留。”   沈隋玉嗯了声。顺着他的轮廓抚摸到眉眼,鼻梁,下颌,苍白细瘦的手指搭在对方黝黑粗糙的面庞上,强烈的视觉冲击把气氛搅得动荡不安。   偌大的会客厅里,只剩下沈隋玉一个人尚在平和地呼吸。   “我记住你的脸了,去吧。”   沈隋玉最后拍了一下阿留的额,淡声道。   阿留神思不属地离开了,会客厅里再次陷入了异样的寂静。手边的茶水被侍女换了新的,沈隋玉端起来,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夫人你的手,可有大碍?”   直到他听到了梁剑霆的这一句,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好像刚想起来这里还站了个人,且是这人为他挡去的意外。   即便如此沈隋玉也不曾有什么大的反应,他起身见礼:“原来是梁夫人。”   俞青裁既不回答梁剑霆,也不对沈隋玉还礼,依旧面无表情地盯着眼前这张七年没见过的男人的脸,方才被他触的手腕也就僵在那,一动不动。   “烫伤须得用冷水持续性冲洗一刻再行敷药,梁夫人不要耽误了。”沈隋玉说。   梁剑霆闻言,顿时招手唤来侍从,十分关切道:“快带夫人去。”   俞青裁长袖一挥,震飞了听命靠近的侍从,就这么一言不发地离开了会客厅,正如他来时那样。   “唉,青裁的脾气还是这么大。”梁剑霆叹息,“沈兄千万不要见怪。”   “怎么会。”沈隋玉兴致缺缺,好似很不想聊这个话题。   如此态度反倒让梁剑霆起了兴,他紧紧盯着沈隋玉的脸,不愿意放过一丝难过和屈辱——这也是他给予对方的,是他梁剑霆在这灵魂最深处留下的阴影。   呵呵。以这人的性子怎么可能不关心俞青裁的烫伤,怎么可能认不出来面前的是谁,越装得若无其事就越代表在乎!   【吃醋值+1】   沈隋玉继续品着茶,不冷不热地陪着梁剑霆闲聊客套了几句。   “听说梁兄收养了一位义子?”最后,他问。   “是啊。沈兄有所不知,这义子正是七年前我回龙吟山庄的路上偶然发现的。那少年根骨极佳,天资不凡,如今正在凌霄宗拜师求学。”   沈隋玉点了点头:“略有耳闻。”   横空出世的武学天才永远是江湖热议榜top1,他来这一路上没少在客栈听人赞叹——天下第一大派凌霄宗最年轻的首席弟子,掌门亲传,就连梁剑霆武林盟主的呼声都借了几分此人的盛名。   在武林中后继有人还是相当重要的,不难想梁剑霆这种人为何也会对一个随手捡来的天才少年悉心培养。   不过原剧情里有这号人吗?   沈隋玉没什么印象。或许有,和主线剧情关联不大就没详细记载。   “梁兄大义。”   “这也是无奈之举,毕竟我这一生不太可能有所出了。”梁剑霆的嗓音低沉且无奈,意有所指道,“年少时谁不曾想过风流一世,偏偏和你……还有青裁进了一趟那石窟,竟就对女子失去了兴趣。”   七年前,又是七年前。   沈隋玉勉强牵起唇角,顺着他的意思夸赞:“梁兄和夫人情比金坚,令人艳羡。”   仰头喝完最后一口茶,他把茶杯搁下,起身拱手。   “我先去歇息了,梁兄告辞。”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步伐有些急,出厅门的时候还险些绊了一脚。   他身形优美,肩宽腰窄骨架舒展,再清瘦也不会显得干瘪萎靡,此刻却摇摇欲坠,好似一片风中落叶。   梁剑霆灼热地盯着这一幕,眼底涌动着无比的痛快和爽利。   他终究是装不下去了。   不枉他一番苦心。   梁剑霆在这站了许久,直到心底快意平息。   宽阔的脊背挺直,他拳头忽的紧攥,拳风迸裂震碎了坚硬的檀木座椅。   ……   梁剑霆在衣食住行这方面没有苛待沈隋玉。他将山庄东南角一处既僻静又宽阔的庭院给了他,各个厢房都收拾得干净整洁,应有尽有。   沈隋玉踏进来就闻到了莲花之类水生植物的气息和清冽的竹叶香,猜到了前院是一片池塘和竹林。沿着鹅卵石小路缓步前行,鼻息间传来的草木香气越来越复杂,然后就听到小思开心地招呼他。   “先生!您快来看,这里药墙柜和我们在听泉谷的一模样呢!”小思拉着他的袖子往里面走,“书架上我看到了先生找了很久的《青囊秘录》,晚点我念给先生听,后院还有一片药田哦,先生有的忙啦!”   这是干什么?   沈隋玉手指一片片抚过药田里植物的叶片,觉得匪夷所思。   别的还好说,梁剑霆本身是很重面子的人,对他这个没撕破脸的仇敌大方些说得过去。但连珍惜草药都给他种了满满一地,这……还想拿他当个医生用?   沈隋玉脑子被塞了许多适用于这个世界观的知识,辅以内力和系统的金手指,即便失明也能继续行医——况且他自身就是个药罐子,每天不吃几贴药活不下去。   更让小思感兴趣的还不是这些,当晚,梁剑霆又差人送来了一堆精美的衣衫,配有各种玉簪,腰封,坠着宝石的漂亮发带。   沈隋玉看不见也不关心,他在把草药架上的干药草分门别类。但是小思时不时拿着个东西跑来他身上比划,一会儿要他弯腰一会儿要他转圈,搞得他很无奈。只得打发人去告诉梁剑霆不需要了,多谢他好意。   “有这闲钱给俞青裁打扮不好吗?”沈隋玉捣着药嘀咕。   帮迪在旁边用小爪子给他递东西:“宿主很厉害,才第一天支线任务就完成了10%。发生了什么吗?”   “和反派PK了一下谁是最佳男演员。”沈隋玉说。   帮迪:“然后呢?”   “然后什么,难道你家宿主会输吗?”   “……”又自恋了,玉。   .   第二天一早,梁剑霆就背着手出现在了这个院子里,彼时小思正在给藤椅上的沈隋玉打理头发。   他的发质偏软且蓬松,在阳光下是明显的棕色,微微有些自来卷,额前和鬓角都有一些自然垂落的碎发。   小思给他拢到一侧编了一个由松到紧的辫子,发尾用细细的石榴红丝带扎住,两颗红宝石吊坠顺着垂到腰间,既温柔又别致,也不影响他煎药干活什么的。   衣服则换了件浅绯红的交领长袍,外罩白色纱质坎肩,再束上石榴红仙鹤纹宽腰封。   沈隋玉其实没和小思说过他喜欢什么颜色,但小思见过他有一枚样式别致不似寻常俗物的嵌红宝石指环,就认定了他喜欢红色。   而且先生的面色太苍白了,需要这种颜色衬一衬才好。   “梁兄?”   沈隋玉发觉梁剑霆的时候对方显然已经站了有一会儿了,开口的嗓音有些怪异:“……住得可还习惯?”   “梁兄费心了。”他觉得有必要和反派强调一下,“梁兄能借我一隅偏安我已十分感激,实在不敢再多劳烦梁兄。若是能有为梁兄效劳的地方,您差个人吩咐一声即可,我定当竭力。”   这是嫌他烦了,在赶他走。   梁剑霆心中冷笑。   “镇上昨夜出现了一具死状奇异的尸首,你可要去看看?”   沈隋玉眉头一皱。   来得这么快?   “你想清楚。”梁剑霆攥住急匆匆向外走的人的手腕,提到胸前,贴近他的耳畔语气忧心道,“唐遥镇素来安宁和平,你一来就出现了这档子事,若是此时现身,难免惹人怀疑。”   钻进沈隋玉脑海准备跟上吃瓜的帮迪:“他真的很会演。”   毕竟他们都对事情的真相心知肚明,再看反派这幅虚伪的面孔,又好笑又膈应的。   沈隋玉略微后仰与他拉开距离,他今日还没来得及在眼前绑上遮光的丝带,就这么目无焦距地望向梁剑霆,远山似的眉蹙起,语气既忧愁又哀伤:   “梁兄相信我吗?”   梁剑霆呼吸一滞,攥着他腕骨的手更紧了几分。   “你若相信我,就带我去看。”他缓缓垂下眼帘,温和请求,“可否?”   “……”帮迪用它的小爪子鼓起了掌。   牛。   梁剑霆命小思取来一顶帷帽,亲手将他帽子上的丝带系好,粗粝的指节缓慢蹭过他下颌单薄脆弱的肌肤,然后将他打横抱起。   “距离不远,轻功最方便。”   他低头对沈隋玉解释一句,不给他任何拒绝的余地,紧接着腾空跃起。   身体坏成这样,沈隋玉基本接受了被人抱来抱去的事实,但被反派抱着飞实在有点突破心理承受力。   他紧紧咬着唇,身体僵硬,生怕梁剑霆一念起就把他从屋檐上摔下去。   “你很怕?”   梁剑霆问他。厚重的嗓音在空中被模糊,隐约含着笑。   “梁兄武功高强,我自然是不怕的。”沈隋玉闷声回答。   “怕就搂紧点,别和梁兄客气。”   “……”   帮迪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家伙是不是在调戏你啊?”   沈隋玉沉默。   不愧是弱肉强食人命如草芥的武侠世界,他居然有那么一瞬生出了想直接毒死反派的心思。   梁剑霆在唐遥镇毫无疑问是响当当的人物,官府都要给他让道。   蜿蜒曲折避人耳目的巷子角落躺着一具成年男尸,面色青紫,七窍流血,死状类极了中毒身亡。   几个官兵将此处围了起来,看热闹的群众将入口堵得水泄不通,几个有头有脸的站在最前面。   梁剑霆直接从房檐上跃下,落在了官兵的围成的圈里。他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抱着沈隋玉的手,还刻意让人踉跄没站稳,往自己身上扑了一下。   “各位大人,我这位友人颇通医术,想要一观尸体死因,还望通融。”   领头的官兵十分恭敬道:“梁庄主不必客气,请。”   沈隋玉没管他是如何与人交涉的,他直接蹲下身,隔着一张丝帕探尸体的脉。眼眸合上,一副类似于透视的人体景象浮现在他脑海之中。是系统给的金手指。   虽然他知道这是梁剑霆所为,但原剧情里真相大白已经是后期对方魔功几近大成,杀人被撞见之时了。   沈隋玉想要替自己洗刷冤屈,想要找到这功法的破绽,就必须尽快从死者身上下手。   他看到了的确尸体内扭曲错乱的经脉和血管,的确和当年殷氏夫妇很像。不同的是丹田内的功力全部被抽干,和他们遭到反噬被撑爆相反。   “不对劲。”沈隋玉皱了皱眉。   帮迪问:“怎么了?”   “尸体内的血液量不符合他的体重,而且大多聚集在皮下。”他问,“这周围有大量的血液喷射吗?我没到见他身上有口子。”   帮迪看了一圈:“没有,宿主。周围的血液还没你一次吐的多。”   沈隋玉:“……仔细你的尾巴毛。”   犹豫了一下,他动用了内力,沿着此人碎掉的经脉向内探寻,以一种更玄妙的方式检查这具尸体。   很快额头冷汗涔涔,胸腔里血气翻涌。   睁开眼,他发现梁剑霆好像也在他旁边蹲了下来,手挑开了他帷帽上的白纱,目光很有存在感地聚焦在了他脸上。   ……这人是犯的什么病呢。   “沈兄,你摸出什么了?”梁剑霆压着嗓音,诱哄似地道。   “这不是毒杀。”沈隋玉咽下喉咙口的腥甜之气,冷静回答。   他不能说得太多,也不能完全装傻。   “此人后心口中了一掌,经脉碎裂,功力被抽干。”他说,“我认为是某种特殊的功法所致。”   “哦?”梁剑霆眉梢一挑,继续压着嗓音,“那,沈兄可曾见过这种功法?”   沈隋玉抿紧了唇角,似是陷入了某段回忆。   眼底溢出玩味和冰冷,梁剑霆暗自运功,一掌推出,伪装成突如其来劲风震掉了他的帷帽。   那张苍白错愕的脸顿时暴露在了日光之下。   他和梁剑霆一同出现,身形又极其优美,早就勾起了众人对他相貌的好奇。   此时白纱帷帽落下,整条小巷寂静一瞬,突然爆发了窃窃私语:   “这人好像是毒医仙!我在茶楼见过他的画像!”   “是他!他就是传闻中的凶手!”   “毒医仙怎么会出现在这?”   “他一来就死人了,还用多说吗?!”   “好大的胆子!果然心狠手辣!”   “……”   一旁的官兵听到了议论,也持着兵器调转了方向,向着沈隋玉蠢蠢欲动。   “不可。”梁剑霆站起身,挡在了他们身前,“大家一定是弄错了,这位是我的至交好友。”   “他不是毒医仙沈隋玉吗?”有一中年人厉声质问,“杀害我旧友殷氏的凶手!就是他!”   “钱掌柜可有证据?莫要信口开河。”梁剑霆嗓音一沉,面色严厉,“若此事是他所为,又何必与我来这自投罗网?”   他身形高大巍峨,威风凛凛,带了内功的嗓音足以震慑在场任何人。   “此人心性歹毒作恶,梁庄主千万不要被他骗了!”   有人真诚劝说道。   沈隋玉缓缓起身,站在梁剑霆身后缓慢系上帷帽,头颅低垂,身形寂寥。仿佛全世界里只能依附于他。   梁剑霆余光瞥见他这副模样,心中畅快无比,似每根经络都被打通,亢奋得浑身血液飞速流窜。   “我可以作证,昨日沈兄一直在我房中喝酒,彻夜不曾离开。”   这句谎言让众人平息下来,也让梁剑霆胸中升起一种隐秘的快感,为当众公开这件事心神激荡。   “既然梁庄主担保,那……”   “咳……”   嘀嗒。嘀嗒。   鲜红的血透过指缝滴在了青石板上,还有一滴溅上了帷帽的白纱,触目惊心。   所有人的心脏都没来由的一抽,巷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梁剑霆面色亦是一变,转身搂住男子清瘦的腰,抱起人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沈隋玉这次变得很温顺,除了咳嗽没再发出任何动静,手脚皆失去了力气。   梁剑霆发觉不对,匆匆停在郊外一片树林里。他屈起膝盖半跪在地,让这人半躺在他的大腿上,掀开帷帽检查他的情况。   沈隋玉已然陷入了昏迷,面色白得吓人,漂亮的眼眸紧紧闭着,额头冒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   梁剑霆顿时什么都没想,运起内功贴上他的后背,往这具破烂不堪的身体内输送的内力。   他阴沉着脸盯着他,眼中涌动着鲜明的恨。   都怪他自己。都怪他非要逞强。不能运功还偏要运功,查不出半点眉目,自己倒很可能先没了命。   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在干这种蠢事,就像七年前……   “呃……咳咳……”   怀中人单薄的身体剧烈颤抖,纤长的眉痛苦地拧到了一起,脸一偏,再次吐出了一大口血,染脏了梁剑霆靛青色的衣襟。   他狠狠一震,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   糟糕……他的内力虽深厚却复杂猛烈,这人的体质很可能承受不起。   ……他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梁剑霆脑中忽然冒出来了这种想法,紧接着席卷而来汹涌的恐惧和不安。   不行。   他还没玩够,他还没看到这人向自己跪地求饶,他决不能死。   梁剑霆为他戴上帷帽,正要抱起人再次前行,林中不远处传来了一阵放缓马蹄声,和颇为熟悉的驭马的嗓音。   束着高马尾,身形挺拔的年轻人勒马停了下来,嘴里喊了声“父亲”,视线则第一时间落在了他怀中绯色人影上。   梁剑霆下意识皱眉,遮挡对方的视线,语气极为严厉:“你怎么会在这?”   “听闻江湖上最近时有怪异死尸,师父派我下山查清此案,助您一臂之力。”年轻人答道。   “父亲,您抱的这人是……”   周溯行翻身下马,撩开缰绳,抬脚走了过来。 第47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面前的年轻人不过十七, 高大挺拔身姿如松,一身玄色流云纹窄袖锦衣,长靴踏马, 是最为意气风发的侠客模样。   且他生得俊美不凡,剑眉凤目, 墨色长发高高束起,潇洒凌厉似一柄出鞘的利剑。   没有一个习武之人会在这样的少侠面前无动于衷,即便梁剑霆年长他一倍有余,是他名义上的养父。   他和这个养子的关系不远不近, 当初发现这小子根骨极佳,自小就送他去凌霄宗拜师。养子非常给他长脸,武林中颇多前辈大能对他赞不绝口, 称他武学天才, 心性坚韧更是百年难遇,凌霄宗掌门更是早就属意他为下一任接班人。   他对梁剑霆也一向尊敬,不卑不亢, 礼貌周全。   但这样出色的养子在此时走向梁剑霆, 没由来的让他警惕, 戒备, 雄性潜藏的竞争本能被唤醒,他浑身的肌肉都紧紧绷了起来。   梁剑霆觉得很荒唐。   他强行压下了这股怪异的敌意,回答养子的问题:“这是为父新得的美人,莫要告诉你俞叔叔。”   后面那句其实很多余,养子性格冷, 极少在府中居住,俞青裁更是谁都不理会。二人是否说过话都有待考究。   或许只是因为……他希望怀中之人取代俞青裁的位置。   梁剑霆的表情出现了一瞬的狰狞。他扫了眼站定不动的养子,发觉他的视线落在了怀中人沾着血迹的细长手指上。   “过来。”他忍着不悦开口, “借你内功一用。”   郊外的林中十分幽静,树冠层叠,阳光穿透叶片缝隙在三人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梁剑霆寻了一干净之处将沈隋玉放下,从前侧方搂着他的肩让他盘坐在地,同时仔细遮盖好样貌。周溯行落座其后,凝神运功,手掌贴上了绯衣男子单薄的脊背。   他的肩既宽又平,到腰身最窄处形成一个明显的倒三角弧度,十分优美。   精纯深厚的内力顺着脉络向他体内输送,压制住先前四散横行撞得他血气翻涌的气息,强势且沉稳地将他安抚下来。   沈隋玉即便处在昏迷之中,也能感觉到身体里阵阵的疼痛逐渐平息,整个人如同浸泡在了温热的泉水里,非常舒服。   他不自觉低吟出声,想向那个热源靠去。   但是有一对恼人的铁钳狠狠制着他的肩膀不准他动,他只能轻微地挣扎,腰身无意识地拧动。   那双温热有力的大手像明白了他的意思,从后握住了他的腰,将他整个包覆起来。内力直达他的丹田,整片下腹都随之发热发涨,酥酥麻麻的。   ……更舒服了。   “混账!你做什么!”   梁剑霆自然瞧见了这一幕,他一掌推出震在周溯行的胸口,威严的面孔怒意喷发。   在运功之时硬生生挨了这一掌,周溯行唇角溢出一丝鲜血,被他抬手拭去。漆黑的凤眸望向暴怒的养父,他冷静地解释:   “他经脉损伤严重,不经丹田运转很难送达全身。”顿了顿不等对方回答,他又道,“父亲刚才是否给他输送过一波内力?”   梁剑霆眼神如刀,面色铁青,却无法反驳。   “他自身丹田内的真气和父亲的相冲,如果不加以调节,将您的内力驱散,很可能撑爆本就脆弱的经脉,到时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幽静的树林里传来骨骼被摁响的动静,梁剑霆脖子涨红,一言不发地重新盘坐下,将那人搂在臂膀中。   方才这一暂停让好受了些的沈隋玉又露出了痛苦的神情,梁剑霆从前面挑开些他帷帽上的纱,瞧见这人紧蹙的眉随着养子的动作逐渐松开,苍白的面上涌出淡淡血色,睫毛颤动,优美的唇瓣轻微开阖……   梁剑霆只觉得有把烈火烧着他,烧得他又怒又躁。   他死死盯着养子圈在这人石榴红腰封下沿的手——骨节分明而修长,几乎将窄腰完全掐了个合拢。耳畔是这人时不时的低吟,稍一垂眸就能窥见自己从未在这张脸上见过的瑰丽景色。   胸腔里的火几乎冲破胸膛,眼前阵阵发黑,最后周溯行收手之时,他竟也一口血吐了出来,喷溅在一地落叶之上。   周溯行接住失了支撑力仰倒在自己怀中的人,手覆上他的手腕简单把了个脉,轻轻擦掉细白指尖那点鲜红血迹。   “父亲?”他唤了声梁剑霆,“您可有不适?不若我送这位……”   休想!   梁剑霆的意识瞬间回笼,胳膊一伸飞快将绯衣男子抢回怀中,眸中凶光毕露。   周溯行皱眉:“他体内真气尚不稳,须得静养。”   “此事与你无关!休要再干涉!”梁剑霆怒喝,抱起沈隋玉腾空而起,步伐不再停留一瞬。   ……   这日天气不错。   沈隋玉眼前蒙着遮光布歪在庭院里晒太阳,手里顺着帮迪的猫毛,小思搬了个小板凳在旁边念书给他听。   “小思。”沈隋玉叫停了她,问,“这贴药里的金蚕花起到了什么作用?”   小思:“嗯……清热解毒?”   “那为何不能用普通的血藤或者天葵子替代?反要用悬崖峭壁边生长、极为难寻的金蚕花?”   小思嘟嘟囔囔:“先生,您到底想看书还是想考我呀,您要是不想听,我就去踢毽子了。”   沈隋玉:“……”   他以前怎么没胆子对带他的医生说这种话呢。   就比如,“老师,您到底想做手术还是想考我?您要是不想做,我直接关胸了。”   被这个假设惊得太阳穴抽了两下,沈隋玉让她把金蚕花的功效背了一遍,放她去玩了。这丫头念书慢还容易走神,不如帮迪在他脑海里同声传译。   “宿主还是离反派远点吧。”帮迪在他膝上伸了个懒腰,翻过肚皮给他摸,“本来没事的,他一掌内力差点把你弄死。”   “那也得他愿意放过我。”沈隋玉捏着它两只前爪玩儿,“但这次恢复得还行,我感觉身子比之前有力气了些——是他那位养子的功劳?”   帮迪把爪子抽了出来:“应该吧。”   “大反派的正道魁首养子。真相大白对他来说应该会很痛苦。”   帮迪觉得他爱操心:“宿主,现在武林中公认的大魔头是你,万一他先提剑把你捅了怎么办。”   “……”沈隋玉微微坐起了身,“来,我们加快一下进度。”   这两日都在养伤,他还没来得及细盘案件中的疑点。   “我当时探到了那尸体内留存有一丝不同寻常的真气,梁剑霆输送给我的却和那不一样。难道这就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那魔功可以完全改变人的内力,在体内形成第二套运转系统。”   帮迪:“很可能。所以殷氏夫妇才能隐藏那么久不被发现。”   “但既然会反噬就代表,肯定与原本的功法存在冲突,他需要一直压制这个不完善的第二内功。如果能想办法当众逼他使出来,比如在武林大会这样的场合——就算不能完全洗脱我的嫌疑,至少也会引起高手的怀疑,让他有所收敛。”   沈隋玉记得之后为了选举武林盟主,会有一场较为盛大的集会。   帮迪:“我觉得他已经快压制不住了。那天他看着养子给你疗完伤就吐血了,会不会是功法反噬?”   沈隋玉:“唔,应该不会这么早。”原剧情里都没开始死人呢。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最大的疑点,即尸体内莫名消失的血液。   这一点本世界的人很难察觉,是沈隋玉结合现代医学才能判断出来的——那死尸被凭空抽干了脏器和动脉内的血液,身体上却没有留下相应的伤痕。   就算某种功法可以达到如此邪门的效果,至少说明,对方抽取血液有一定的目的。   沈隋玉确信剧情里没提到这一点,殷氏夫妇当年也没出现类似的症状。   “若是能找个机会在他这龙吟山庄内搜一搜就好了。”沈隋玉琢磨。   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密道,或者秘密练功的山洞之类的。说不定还能发现给自己治伤法子——否则就他现在这个身体,哪怕揪住了梁剑霆的狐狸尾巴,人家一根手指就把他灭口了。   唉。任务艰巨。   “哎呀!”   院子里踢毽子的小思气呼呼叫道,“先生,我的毽子飞到墙外去啦!”   沈隋玉轻声笑了笑:“那就拜托外面练剑的少侠帮你扔进来吧。”   从方才起他耳畔便不断地传来了长剑的破空之声,卷着山石草木和竹叶飒然的响动。既有功力深厚的磅礴之气,更不乏少年人的凌厉锋芒,光凭这响声,他就能在脑海中勾勒出一副竹林中……   沈隋玉屈指抵着太阳穴咦了一声。   这不是他先前在片场想起来的,自己拍摄过的一部古装片的场景么。   小思站在围墙边上冲着外面唤了几声,那剑声停止了,毽子却没从墙外飞进来,少许功夫,前院的大门被敲响了。   “原来是亲自送来了!”   小思乐呵呵地跑去开了门,果然如先生所说站着位年轻少侠,一身玄衣墨发高束,雪白的长剑持在背后。   周溯行把羽毛毽子放在少女手中,目光不自觉向庭院内望去,只见到一个半躺在藤椅上的优美侧影——他穿着宽松柔软的月白长袍,清瘦的身形好似陷在里面。松散的衣摆从软垫上垂落,长发完全披散,就连双足也赤裸在外,沐浴在秋日的阳光下。   那双足极美,骨骼精雕细琢,质地莹润如玉。他视力足够好,甚至能瞧见脚背上盘桓的青色血管,和泛着血色的粉润足跟。   “你要进来坐坐吗?”这人太高了,小思费劲地仰着头,眨巴着眼睛问他,“还是就站在这里盯着我们先生看?”   周溯行:“我……”   “哦,好像不行,先生睡着了。”小思回头瞄了一眼,阻止道。   正此时,一个同样年轻的侍从模样的男子跑了过来:“少爷,松鹤掌门来了,老爷喊您快些去正堂。”   周溯行只得告辞。   “先生?您为什么装睡呀。”小思手背在身后,歪头打量躺椅上闭着眼眸的人,“这位少侠模样很俊呢!”   “是吗。”沈隋玉笑了笑,不甚在意。   “他托我给您这个。”小思把左手拿到前面来,托着一个小小的玉瓶,“是凌霄宗特制的冰火丹呢,对您的伤势有好处!”   沈隋玉微微皱眉,接过来闻了闻,珍奇的药草香扑鼻而来。   “让阿留送回去。下次不要收这些。”他合上瓶塞严肃告诫。   小思乖乖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又把右手拿出来:“他还给了个橘子,说是树上顺手摘的,也要一并还回去吗?”   “……”   手指摩挲着橘子皮柔软弹性的纹理,沈隋玉轻笑了一声。   这少侠还挺有意思的。   谁知没多会儿,小思火急火燎地跑了回来:   “先生!出事了!我找不到阿留了!阿蒙说他上午给您去后山运点土就没回来,吃午饭时也没见到人影!”   沈隋玉随即从躺椅上坐了起来。   阿留那日被他要来之后,基本就待在院子里干点粗活,给药田松松土施施肥什么的,不敢到处乱跑,生怕再惹上什么麻烦。   其实其他人没必要害他,应该也不是梁剑霆,那就只可能……   沈隋玉穿戴齐整,长发半簪起,眼前纱布遮盖。他没带小思,只身来到了龙吟山庄的内院外。   “在里面吗?”他问跳到围墙上的帮迪。   “嗯。”   示意帮迪回来脑海中,他沉了一口气,敲响了内院的门。   对方果然早就有预料,门很快被打开,一道急促沉闷的呼声飘进沈隋玉的耳廓。   “先生……”   阿留跪在院子的角落,浑身湿透,破烂不堪的衣服上尽是绽开的鞭痕。他不想沈隋玉知道他此时的惨状,尽量咬牙忍着不发出呜咽。   殊不知沈隋玉听完帮迪的描述,垂在袖中的指尖已然攥紧:   “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没记错的话,阿留已经被梁兄送给我了。”   俞青裁盯着他从堂内起身,一步一步向他靠近,沈隋玉即便看不见,也能感觉到对方阴狠的目光和逼人的气势:   “只要还在这龙吟山庄之内,那就是龙吟山庄的人。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他原本阴柔的嗓音一沉,尾音带颤:“包括你。”   沈隋玉觉得这世界麻烦,不仅在于剧情离谱,更多的是打打杀杀的世界观容易催生极端性格的人,反派是,主角受也是。   俞青裁长了一张绝色的脸,自小被众星捧月宠着长大。就连家中遭难都有未婚夫不远万里倾力搭救,后又结识了梁剑霆这个虽坏但足够强的武林霸主,性格自然一等一的傲,且任性妄为。   一个小厮的性命在他眼里连蝼蚁都不算,反倒会怪罪沈隋玉为他分去了注意。   沈隋玉七年前就和他相处过,对此心知肚明,但他不可能看着阿留因他而死。   “梁夫人也想给我一顿鞭子?”他面无表情,口吻称得上轻松,“可以,只要你不再找他的麻烦。”   跪在地上的阿留瞬间瞪大眼睛,胸腔剧烈起伏。   先生怎么会知道他挨了鞭子?   不行……决不能这样……   他艰难扭着脑袋去瞧俞青裁,那张被称作武林第一美人的脸,眸光深得吓人,表情因为沈隋玉这句话愈发扭曲,刻满了怨毒的情绪。   相对的,是静静站在那的白衣男子,像山巅经年不化的霜雪,他的眼眸被淡红的纱布遮挡,没有半点旖旎的意味,只觉得清冷疏离。   “你在威胁我……你觉得我不敢?”俞青裁停在了他不足一臂的距离处,低着头往他身上嗅,面部肌肉诡异地抽搐起来。   既痛苦又爽快,好似吸食了令人上瘾的毒药。   沈隋玉觉察到了那野兽般的呼吸声,皱眉:   “梁夫人自重。”   “不要叫我梁夫人!”俞青裁上前攥住他的衣襟,嗓音陡然变得刺耳,像崩断的琴弦,“沈隋玉!你他娘的别气我!鬼才要当这个梁夫人!”   满堂寂静。   庭院里为数不多几个下人都在瑟瑟发抖,任他们知晓俞青裁性格阴晴不定,也没见过这般场面。   “没人强迫你当,不是吗。”沈隋玉敛眉垂眸纹丝不动,随后笑了笑,语气染上了几分无奈,“况且夫人说这种话,梁兄会难过的。”   梁兄梁兄梁兄!凭什么在他眼里!梁剑霆比他还重要!   扯着他衣领的手指绷紧,泛白,俞青裁只比沈隋玉略矮了几分,此时却好似艰难仰视着他,死死拽住救命稻草。   “你跪下来求我,我就放了他。”他用刻薄的语言勾勒着最后一点自尊,逐渐被遏制多年的渴求吞没,整个人都如同浸到了海水里:   “或者……吻我。”   沈隋玉用力扯落他的手指,后退了一步。   他摘下了眼帘前的纱布,那双不可视物的眼眸虚空盯着他,似一柄利刃直直戳进他心脏深处。   俞青裁濒临崩溃地看着他用他那修长优美的手撩起了衣摆,屈身……   “先生不可!阿留贱命一条,不值得先生如此!”   那个碍眼的脏兮兮的小厮不知从哪拼力蹿了出来,抱住了沈隋玉的膝盖,拦在他身下,像一条忠心护主的狗。   而他。   嫉妒这只狗嫉妒得快要死了。   “在吵什么?!”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浑厚嗓音,若雷霆万钧,威严十足。   沈隋玉肩背微微一颤。   其实他大抵知道俞青裁不会真让他跪。   但他不知道梁剑霆刚刚在外面听到了多少,难保会不会一掌给他拍地上去。 第48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内厅的门被狠狠摔上, 前院里除了沈隋玉和喜怒不明的梁剑霆,只余跪在脚边的阿留和其他几个瑟瑟发抖的下人。   这几人都目睹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即便俞青裁最后那句话嗓音不大, 攀扯在沈隋玉胸前的姿态也足够惹人遐想——沈隋玉看不见,他此时的衣领还被扯开了一截, 露出一点幽深的锁骨窝。   “奸情”昭然若揭。   梁剑霆的脾气不像俞青裁那样阴晴不定,但身为山庄的主人压迫感更甚,且十分在乎脸面。   阿留根本不敢想他会如何对待给他戴绿帽的人,他伸手死死拽住沈隋玉的衣角, 决心至少为先生挡下一掌。   一只手落在了他发顶,微微施力,安抚他战栗的神经。   “梁兄不要误会。”沈隋玉尽量平静地解释, “我只是来夫人这寻人, 稍微交涉了那么几句。”   梁剑霆顺着他的手向下看死物一般扫了眼狼狈不堪的小厮,随后便重新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饶有兴趣地欣赏他紧张的表情。   武林中强者为尊, 因着他的伤, 即便他梁剑霆此时什么都不做, 就足以站在高位俯瞰他的情绪。   真是有趣。   梁剑霆:“我误会什么?”   明知故问。   沈隋玉瞥了眼界面上跳动的吃醋值, 陪着他装傻:“误会……我找夫人的麻烦。”   梁剑霆嗓音浑沉地笑了一声。   这声比起来被绿的愠怒更像一种嘲讽,沈隋玉在刹那读出了一层情绪:就凭他,找俞青裁的麻烦?   “……”怪让人不爽的。   下一秒,他的手被梁剑霆抓了起来,用力摁在了对方坚实的胸口。   “沈兄可知晓我心中苦闷?”   身形顺着被一扯, 梁剑霆的嗓音靠在了耳边,低沉沙哑,好像真的在和他诉苦:“赏脸陪我喝一杯, 可否?”   阿留悄悄抬头,瞧见素来威严的庄主一边登徒子似的捏着先生雪白修长的手,一边眼眸晦暗地紧盯那松散的领口。   ……他心中忧虑更重了。   不动手就是万幸。   沈隋玉硬着头皮道:“但凭梁兄吩咐。”   拍了拍阿留示意他赶紧回去,随后沈隋玉就作为“奸夫”从山庄夫人的住处被扯去了山庄主人的院落。   来都来了,他授意帮迪出来四处转一圈,找找看这里有没有潜藏的机关和暗道。   “梁兄。”沈隋玉说着话转移梁剑霆的注意力,避免他发现沿着草丛游走的银渐层。   “嗯?”   “我身体尚未痊愈,恐喝不了太多。”沈隋玉温和询问,“能否只喝一杯?当然,我今日定陪着梁兄聊个畅快。”   梁剑霆倒酒的动作慢了些许。   酒杯放下,他无声无息地俯身,两条胳膊撑在石桌两侧,将他圈在身前这方寸之地,低声道:   “你在和我讲条件?”   沈隋玉看不见,他只知道梁剑霆靠得有些近了,原本没什么情绪的问话听起来像极了威胁。   ——老子不揍你这个奸夫就算了,你还敢讲条件?   他抿起了唇角不说话。纤长的眼睫眨动,夕阳拉扯下,像沾了金粉的蹁跹蝶翅,在空气里撒下流动晶亮的光。   梁剑霆不知怎么的竟看出一丝委屈的意味,心尖被轻轻挠着,痒得发烫。   那点居高临下的心情就这么不知所踪了,他好像反被困在了这一扇小小的睫毛之下——对方什么都不用做,无比的轻而易举。   梁剑霆继续靠近,直到唇瓣离他只剩纤毫之距,可以感受到他皮肤散发的温度……方才撤开,坐到了对面:   “好,沈兄说什么都好。”   沈隋玉微讶地挑了挑眉。他知晓梁剑霆对俞青裁的纵容,不想对他这个奸夫也没动怒,莫不是认命了?   抛开其他的恩怨和龌龊不谈,梁剑霆这个得不到夫人的爱,只能抓着他这个情敌倾诉的处境,还是有点惨的。   他不介意在帮迪忙活的时间里当一个安静的倾听者。   “七年前的事,沈兄还记得多少?”梁剑霆用内力给他温热了一小杯酒,递到他手边。   这个话题沈隋玉从来都痛苦悲伤不愿提及,他接过酒杯慢慢饮了一小口,牵起唇角笑得勉强:“我这七年病痛缠身,哪有心思去惦记过往之事。”   酒液辛辣呛喉,比他尝过的工艺纯熟的高级货色难喝很多。   他的脸皱了一下。   当然又落入了梁剑霆眼底。   他自恃酒量极好,可看着这人被黄昏夕阳笼罩的侧脸,第一杯就醉了个彻彻底底。   梁剑霆忽然生出了一个疯狂的念头,这个念头让他心脏剧烈跳动,抛却了所有礼仪廉耻和自尊,只为最本能的欲望驱使。   他目光灼热地盯着石桌对面的人,手掌可耻地下滑。   “是吗,可我桩桩件件都记得。”   他动作着,嗓音逐渐沙哑,“七年前我与你二人在那山谷外偶遇,沈兄也像今日般一身白衣,俊秀潇洒若谪仙,令人过目难忘。”   沈隋玉不想喝那酒了,放在一旁吃起了盘子里的果干。   他的手指比那白玉酒壶更透亮白皙,指尖很细,沾着一点果干上的白色糖粉,再慢慢送到唇边。难免被润湿,变得驳杂一团。   梁剑霆想象着是这样的手在帮他,呼吸更为粗重,眼眶猩红。   到后来沈隋玉果干也吃腻了,手就这么搁在桌沿,回应的语气越来越冷淡敷衍。   梁剑霆毫无所觉,他只要安安静静坐在这,只要发出呼吸,都堪比烈性春药。他为这人憋了七年的火一触即燃,竭尽全力才能不烧到对方身上。   “沈兄可曾怨我横刀夺爱?”梁剑霆闷声问了这么一句,尾音发颤。   他清晰地意识到这是在折磨自己。明明该让他十分痛快的事,此刻问出口,却如同把刀插在了自己身上。   “不。”沈隋玉答。   “那你……为何至今不曾婚娶?”   “我身体太差了,何必连累其他人。”沈隋玉恹恹道,听起来像极了推辞。   梁剑霆紧紧盯着他的脸,试图从这张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脸上发觉一丝情绪的波动——他没能成功,反倒情难自抑地加快了速度。干涩的唇瓣开合,一些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话险些要吐露出口。   若是我能帮你治好……你能不能和我成婚。   明明当年想要下药的对象是你,却被那个臭不要脸的贱人故意吞下,试图勾引……   梁剑霆闷哼一声佝偻下身,唇瓣不自觉向前挪动,想要亲吻他搭在桌沿的指尖。   沈隋玉似乎觉察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皱了皱眉抬手,手背正好向外,如同一巴掌甩到了男人脸上。   梁剑霆瞪大双眸,顿时像狗一样洒在了地上,跪倒在他腿边。   沈隋玉面无表情地挪动了一下脚底的位置。   ……   沈隋玉最近的心情非常糟糕。   帮迪表示理解。   任谁知道害得自己重伤失明、身败名裂的仇家仗着他看不见在旁边激情冲了一发都会恶心得睡不着觉的。   只能怪它那日回来的不巧,撞见了这炸裂的一幕,想瞒下来都没这定力。难为它的宿主还能装得若无其事等对方冲完了。   那巴掌自然也是故意给的。再好的脾气都忍不了。   “宿主,往好处想。”帮迪劝他,“这或许能给你拿到密道钥匙提供思路。”   它那日在梁剑霆床下发现了一个精巧的机关,疑似密道入口。在房里找了一圈没见到可疑的能匹配机关的东西,沈隋玉猜测应该会在梁剑霆身上。   沈隋玉揪住它尾巴:“你什么意思?”   银渐层立马装乖地在他腿上踩奶:“只要宿主愿意,让他脱掉衣服应该不难。”   沉默。   深呼吸。   帮迪继续劝:“这种人宿主没必要担心伤害他感情了吧?”   那没必要。   沈隋玉松开手,捏了捏晴明穴。   他是觉得自己有点亏。   算了。反正这几日梁剑霆出门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去厢房给阿留换了趟药,沈隋玉在药田边忙活了一会儿,意识到今日好像缺了点背景音。   ——近些日子,那位少侠每日未时都会来院外的竹林里练剑,练到夕阳西下才会离开。   小思出去看过好几次,回来的时候手里要么拿着包镇上有名点心铺买的零食,要么是折下的山崖上开得最好的花。   沈隋玉知道那位少侠想来拜访,但他始终没有同意。   不必要的人不接触,何况这位身份太过敏感,梁剑霆是否告知过他自己是“毒医仙”,是否会被凌霄宗抓去审判都不好说。   今日没出现……   难道是凌霄宗有什么行动?   沈隋玉苦恼于消息闭塞,江湖上有什么动静,他都得通过梁剑霆才能得知,那要如何才能抓住对方的把柄呢。   晚上把剧情梗概又翻了一遍,沈隋玉刚解了外衣要睡觉,忽闻窗叶拍打,屋子里一阵冷风侵袭——紧接着一只冰冷有力的手扼住他的脖颈,把他摁倒在了床铺上。   武侠世界……好凶险。   闭门不出都会有盗贼找上来。   鼻息间传来骇人的血腥味,他没待开口,听到对方与预想中截然不同的,甚至有些欢快的年轻嗓音:   “嘘,别怕,我是你小叔子。”   沈隋玉冷静反驳:“……我没有成婚。”   “装什么,你不是喜欢我哥吗?没争过梁剑霆那个伪君子而已。”   沈隋玉微微一愣,想起来了:“你是俞慕寒?”   这人他有印象。是俞青裁的亲弟弟,在世唯一的亲人。当年俞家遭难的时候他见过一面,对方只有十一二岁,被他救出后被某个门派的掌门人捡走了。   这人在原剧情里存在感不强,但却是个坚定的“沈俞”党,非常不喜欢梁剑霆。后期也有帮过一些忙。   他记得身份好像是个……刺客?   “对啊是我,沈医仙好久不见。”俞慕寒的嗓音更欢快了:   “介绍一下哈,我就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采花大盗,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被我先奸后杀,二让我躲一躲外面该死的凌霄宗的混蛋们。”   沈隋玉:“……”   “医仙哥哥,小时候你救过我一回。”俞慕寒凭着幽微的光线和良好的视力观察着被他压在身下之人,他忍痛喘了口气,压着嗓子对他撒娇,“再救我一次呗?”   这人笑了笑,面庞在月色笼罩下如同勾人的精魅,嗓音温和地道了声可以。   俞慕寒正待欣喜,便听他慢条斯理又道:“但你受了伤,方才破窗的动静也不小,怎么保证他们不会找到这里?”   话音刚落,窗外和屋顶上皆响起了迅捷的脚步和简短的交流声。   “确信那人往此地来了?”   “确信,血迹在三丈外消失了。”   “此处是龙吟山庄,我等不可硬闯。”   “无妨,梁庄主这几日在天机门做客,和师弟说一声便可。”   说完沈隋玉便听到有人跳下屋顶的动静,窗外风声摇曳,直冲他这间卧房而来。   半伏在他身上的人紧张地攥住了他的亵衣布料,呼吸凝滞,另一只手缓缓摸出来了匕首。   “等等。”   又一道嗓音响起,清冽有磁,似夜风拂过竹林。   “师弟。”   “师兄。”   其余人纷纷和他打招呼,语气中不乏恭敬。   俞慕寒呼吸陡然一沉,贴在沈隋玉耳边咬牙切齿道:“就是这混账捅伤的我!武功好了不起啊,看老子和他同归于尽!”   他把匕首攥到了胸前。   “此处交给我来搜寻即可,师兄们往别处去吧。”周溯行说。   其余几人见他态度果决,没多反驳,陆陆续续离开了。   房间外安静了下来,昏暗的室内只余下两个人紧张的呼吸。   “先生。”   片刻后,周溯行低声开了口,嗓音稍显干涩,“您可睡下了?”   俞慕寒瞪大了眼睛,撑起一点胳膊盯着床上这人看。   沈隋玉:“……”   他该不该回答呢? 第49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周溯行对沈隋玉的客气显然超出了俞慕寒的意料, 他又提起了点求生的希望,咬身下这人的耳朵:“医仙哥哥,快说你已经睡着了, 求求你。”   沈隋玉:哪来的傻子。   把这烦人家伙的脑袋推开,沈隋玉调整了语气开口:“有什么事吗?”   “方才有一恶徒消失在了此处, 我观先生窗扇未合拢,担心此贼破窗进了先生屋中,惊扰先生休息。”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俞慕寒的神经再一次紧绷起来, 他换位思考,觉得一个被大半夜突袭压在床上的人很难在这二者中选择自己。   他只能将脑袋埋在沈隋玉颈窝里轻蹭,试图以这种讨好示弱的姿态博取他的一点同情。   话说……   这人皮肤好软好滑, 身上的药草味清苦回甜闻着好心安, 真想就这么搂着睡一觉……   沈隋玉再次把他的脑袋推开:“多谢少侠关心。”   他顿了顿,“我可否多问一句,那恶徒做了什么歹事?”   俞慕寒流泪。   “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 你问他做什么?”   沈隋玉用无神的眼眸虚虚瞥他一眼:当然是要倾听双方证词, 再决定帮不帮。   周溯行沉吟:“此事涉及到我凌霄宗机密……”   “我说我说。”俞慕寒激动地贴近他耳畔, 飞快解释道, “我是玄机阁的杀手,领赏杀了个人,那人和凌霄宗有些牵扯,但我发誓绝不是个好东西!”   “唔。”   这狗一样的东西拱得有点用力,沈隋玉鼻息间发出了一声低哼。窗外的周溯行陡然变得紧张, 靠近窗口:“先生?”   “没事了少侠,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请回吧。”   俞慕寒松了口气, 跪在床榻旁边双手合十,虔诚地对沈隋玉磕了个头。   周溯行沉默了一会儿。片刻后再次开口,冷静果断道:   “我听闻先生房内有两个人的心跳声。另一人为成年男子,习武,且有伤在身。”   俞慕寒惊恐:妖怪!这家伙是妖怪!   沈隋玉也沉默了。   半晌后他轻声笑了笑。   那笑像平静水面荡起的波纹,轻轻浅浅撩人心弦,尾音既酥又软,惹得旁边俞慕寒心脏重重一跳。   “少侠觉得,这个时辰留宿我房内之人,会和我是什么关系?”他说,“有伤在身?恐是少侠经验不足,有些事情难以分辨。”   俞慕寒:坏了,我成我嫂子姘头了。   但不知怎么竟有些开心,他再次俯身蹭了蹭这人的颈窝。   周溯行的嗓音倒一沉,显得闷闷的:“是先生的……情人?”   沈隋玉不答。   又是少倾。   周溯行的语气松了些,颇有顺水推舟之意:“既如此,我就在窗外守着先生,以免那贼人冒昧前来,坏了先生的兴致。”   “……”   “他是不是知道我在这?”俞慕寒狐疑道,“碍于你的说辞不敢硬闯就赖在外面。呸,这小子表面光风霁月实则一肚子坏水,和他那养父一个样。”   沈隋玉往他脑袋上敲了一下。不许他胡说八道。   这院子是龙吟山庄的,梁剑霆的养子怎么也算半个主人,沈隋玉只是借住在此,又和对方素不相识,对方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   但……   确实有那么几分恼人。   淡淡道了声“请便”,沈隋玉撑着床铺起身,摸索到俞慕寒身上肩胛上的伤口,确认轻重,随后轻手轻脚地去寻屋内的药箱。   俞慕寒就这么歪坐在床沿盯着他,银白的亵衣包裹着他清瘦颀长的身形,像月光披散在肩上。一头柔顺的长发倾泻,只是远远看着便觉得弥散出阵阵幽香。   “先生。”   合上药盒之时,沈隋玉听到窗外飘来一句,“赤足在地上行走,对您身体不好。”   沈隋玉忍了忍,没忍住,走到窗边背对着窗外道:“少侠这么好的耳力就是用来窥探他人房内之事的么。”   周溯行亦抱剑靠墙,望向漆黑夜空中高悬的月亮,淡声道歉。   房内安静了许久。   “夜深露重,少侠莫要着凉了。”   男子嗓音冷似泉,语气疏淡,与此同时响起衣料轻微的摩擦声。   周溯行抬手接住那件飘落的松烟灰镶银丝边锦绸披风,愣怔回眸,正瞧见窗户最后的缝隙被合拢,一小截玉白指尖消失在视野。   清幽的药草香自他手中的衣袍散发出来,令人心神摇荡。   .   这晚的经历过于心累,沈隋玉在房内多了个烦人精的情况下依旧睡得很沉,直到第二日小思来敲他的门。   他迷迷糊糊睁眼,本该白茫茫一片的视线被遮挡了大半,像压了一层黑云。   同时还有另一人的呼吸声,伴随着笑眯眯的:“早啊。”   他面无表情地把俞慕寒的脑袋推开,回应了小思说稍后再出来,起身先检查了一番这家伙的伤。   沈隋玉站在床边,绕过手臂往俞慕寒肩上缠纱布,不能视物丝毫不影响他手法纯熟。俞慕寒赤着上身盯住他的手,脑袋跟着一上一下,一上一下……   好想抓住啃一口。   “先生。”没多会儿小思又来敲门了。   “怎么了?”   “那位少侠今日一早就来竹林中练剑了,还给您送了福源斋的早点。”   沈隋玉微微一愣,皱眉问俞慕寒:“你打算怎么逃出去?”   谁知俞慕寒颇为无赖地往他床沿一歪,手指勾扯着他松松垮垮的腰带把玩:“我干嘛要逃出去?那混蛋和他的师兄弟肯定伺机在周围埋伏我,我又打不过他,出去不是找死么。”   用力一扯,他将自己的脸贴上对方的腰腹,高挺的鼻梁轻蹭:“你这儿多好啊,有吃有喝管疗伤,还有美人儿相陪。医仙哥哥,你说你这么好一个人,怎么就没争过梁剑霆呢?”   沈隋玉嗓音冷冷:“你以为我是白救你的么。”   “哦?还有条件?需要以身相许吗?”俞慕寒继续呼吸他身上好闻的气味,拽住他的手摁在自己结实的胸肌上,“我身材还不错哦。”   调戏归调戏,俞慕寒不可能真这么缺德。毕竟俞青裁是他在世唯一一个亲人,他一向把对方的幸福看得很重要,所以才不满意他现在的夫君。   沈隋玉无动于衷,用了点力把他推开,转身收起药品:“你帮我做件事。”   俞慕寒继续歪在床沿,撑着脑袋盯着他:“说说。”   “你们玄机阁既是领赏杀人的组织,消息来源应当十分广泛?”   “嗯哼。”   “我要你帮我找一种功法,叫‘天冥灭神掌’,中了此掌之人经脉寸断,七窍流血,五脏六腑溃烂,全身功力皆被抽干。”   俞慕寒眯了眯眼眸,略微坐直了身体:“这是什么邪门的功法?原先的魔教早已覆灭,这等功法必然为武林所不容。”   “你尽管去找便是。”沈隋玉垂眸,“名门正派也不要放过,没准就藏在这些地方。”   习武之人最痛恨这些魔功,尤其是以他人性命或功力为引的,若掀起风浪必定人人自危。同时也一定会有另一波人心生向往,暗中追索。如此一来,洗脱他的嫌疑还在次要,他就不信梁剑霆还敢毫无顾忌地杀人练功。   俞慕寒犹豫:“你找这种东西做什么?你若想杀人我可以帮你,不收钱。”   “我不想杀人,也不是要练这个功法。”沈隋玉无奈了,再次冷下脸,“你到底帮不帮?”   “帮帮帮。使命必达!”   那恐怕达不了。   他笑了笑:“你的伤差不多三日能好,三日后凌霄宗其他人也该散了,我帮你引开梁少侠。你穿我院中小厮衣服溜走,应当不会太难。”   俞慕寒表示怀疑:“你要怎么引开他?那家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根手指就能把你掀翻。”   “我尽力一试罢。”   三日后。   俞慕寒抱臂倚在窗边,看着一身衣袍松松垮垮,雪白胸口露了一大片在外的男人,心情十分复杂:   “你……不会要色.诱吧。”   沈隋玉:“……我穿不好这衣服。”   他眼睛看不见,又不方便叫小思进来帮忙。   “早说啊。”   俞慕寒走了过去,解下他的腰带替他把内里的衣袍一件件理顺,这人就安静伸开手臂任他动作。乖巧的模样看得他心痒痒的。   不行不行!这可是他哥前未婚夫,他前嫂子!   “你这东西倒是稀罕。”   手指一挑从他胸口拨出来一个用柔软纱线编织系在脖颈上的指环,俞慕寒仔细打量——花样和材质都不是寻常俗物,那颗红色宝石更是质地不凡。   沈隋玉皱了皱眉,一声不吭地将戒指拿回来,重新塞进领口。   “怎么,情人送你的?”俞慕寒胡乱调侃。   面前这人没说话。   俞慕寒眸光沉了沉,手臂绕到他腰身后方,盯着近在咫尺的脸:“你……除了我哥还有其他情人?”   “我和你哥清清白白,莫要再提。”   “真的?你不喜欢他了?”   这话沈隋玉没答。他想要俞慕寒尽全力帮他,或许还要依靠俞青裁这层关系。   俞慕寒眼珠子一转,软下嗓音撒娇:“医仙哥哥,我也是我娘肚子里出来的,当年既是指腹为婚,怎么就代表指给你的不是我呢?”   “再啰嗦一句我就请外面的人进来捉你。”   这小子真是神烦。   “……”   俞慕寒给他的腰带系了个双耳结,一边一个垂下来,牵着他的袖子让他转了一圈,方才满意地拍了拍手:“好看。”   沈隋玉道了声谢,正要出门,那人的手却又伸到他脑后,轻轻一扯。   玛瑙石发簪被抽了下来,半挽的长发倾泻,衬着他稍显疑惑的雪白脸蛋。   “给我留个纪念吧。”俞慕寒把簪子插到自己发上,十分轻佻地摸了把他的脸,“你这样够美的了。”   .   披头散发见人太不礼貌,沈隋玉把缚眼的纱布摘下,随手把长发挽到一侧。   他循着声音往竹林走,待听到那凌厉的破空之声停下便逐渐放缓了步伐,凭着感觉停在了距离对方半丈远处。   “梁少侠。”沈隋玉微微颔首。   他其实还不知晓这位少侠的全名,但既是梁剑霆养子,无论本名是什么总是要改姓梁的。   周溯行望着他没说话。   “你是为了监督我所以才一直守在这的么?”沈隋玉便继续开口,他言语直白,“少侠若是怀疑大可破门而入,何必讲究这些虚礼。”   周溯行持剑抱拳:“在下不敢唐突先生。”   对方的尊敬其实让沈隋玉有些疑惑,刚才也是真心实意地发问——在强者为尊的江湖,凌霄宗的首席弟子完全没必要用这种态度对他。   难道是梁剑霆的关系?   还是说……   他由衷赞了一句:“少侠真是君子端方。”   周溯行沉默了片刻。   耳畔传来枯叶被踩碎之声,沈隋玉感觉到了对方的接近。这人似乎比他略高一些,气息从上方轻轻落下来,鬓边的碎发轻微飘动。   “先生为何要救他?”周溯行低声询问,掌心的剑柄攥紧。   他果然早已确定俞慕寒在他房中。   沈隋玉沉吟,知晓事到如今没必要再糊弄对方,干脆诚实道:“那人对我有用。”   周溯行盯着他垂落的眼睫,淡淡嗯了声:“既如此,我便放他一命。”   纤长的睫毛轻微一颤,抬起:“梁少侠你……”   “先生。”周溯行打断了他,“我的本名是……”   “师弟!”   一道嗓音忽的响起,伴随着轻功落地后的疾行之声,“师弟你让我好找!掌门有吩咐……此人是——毒医仙?!”   来人瞥见了周溯行身后的白衣男子,嗓音一转拔高。   沈隋玉辨认出了他语调中的震惊和不加掩饰的厌憎,在另外两人做出反应之前运功,一掌推出拍在周溯行胸口,随后转身离去。   清瘦修长的白衣身影衣袂翩然,犹如浮光掠影消失在幽绿色竹林彼端。   孟乘风看得愣怔数秒才提剑欲追,不想身体被一股内力强势压制在原地,周溯行冰冷的嗓音若有千钧地落下:“休要跟来。”   他疑惑地停下了步伐。   师弟方才这是在和毒医仙交谈?可那人又毫不留情给了他一掌……   肯定是那歹人仗着美貌正在行骗,一见到自己就心虚跑了!!   沈隋玉轻功和内力都很扎实,只是身体太虚弱,调动一次就是伤筋动骨。   山坡上竹林绵延数里,他的脚步最终停在尽头之处。随着一根长竹折断,他也像一只断线的风筝从翠绿色顶端坠落,锋利的叶片划过耳畔,脸颊上传来一丝火热的痛感。   砰。   幸而最终没摔到地上,一双结实有力的臂膀接住了他,紧紧抱住,随后怕他难受似的松了些,如同一团云将他包裹,飘飘悠悠落在了地上。   沈隋玉的发带不知何时掉了,长发就这么散落在对方肩上,他听到对方问了一句,“先生这是何必。”   “我不是什么好人,见到你们凌霄宗的当然想要逃跑了。”   况且,他总不能坏了这位首席弟子的好名声。   胸腔内腥甜之气上涌,沈隋玉眉头一皱,偏头避开对方的衣襟,用自己的袖口擦掉了那点溢出来的鲜血。   “我替先生疗伤。”   周溯行呼吸一滞,抱起他飞快从另一条小径回了山庄,从那扇窗户跳进了屋中。   俞慕寒早已不见人影了。   周溯行也根本无心关注这些,他将人放坐在塌上,运功贴上他的后背。   这一次沈隋玉意识非常清醒,能明显感觉到属于对方的精纯真气在自己体内涌动游走。   那感觉既舒适又透着一丝怪异,好似皮肉以内的地方被一只无形的手抚摸着,尤其当对方双掌下滑至后腰之时,由内而外的痒意和充盈之感隐约触动了一些别的神经。   “你……”沈隋玉脸热,免不得挣扎。   “别动。”对方在此刻失了恭敬,语气不容辩驳,“先生也请调息运功,我试试能否修复您受损的经脉。”   这怎么可能呢?整个剧情里都没人做到这种事……   但身体不自觉向往这种可能性,他感到自身每一处都被对方的内力席卷了一遍,血液经脉热气翻涌,必须调息以获得平静。   大约过去三炷香的时间,周溯行的手终于从他单薄的背后挪了开来,归气入丹田。身前那人晃了晃,毫不意外地倒进了他的胸膛里。   沈隋玉是不怎么出汗的体质,这辈子都没出过这么多汗,好似被从水里打捞出来似的,里衣全都湿哒哒黏在了身上。他仰头靠在身后之人的肩上喘息,如同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大战”。   简直是……伐毛洗髓。   难怪武侠小说里这时候都要赤裸相对,好热,太热了,热昏头了。   他下意识扯着自己的外衣和领口,脸颊转动间蹭到了周溯行的脖颈,这才发现对方也出了很多汗,喉结都湿漉漉的一片。   “先生。”   清冽有磁的少年音沾染上一丝疲惫,听起来低沉沙哑,似极了那种事后的性感。   他微微低头,贴着他的耳畔道,“您的身体好像很喜欢我。”   “……”   沈隋玉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吐出口的却只有一点鲜红舌尖。唇瓣和原本苍白的脸颊都泛出了健康漂亮的红润色泽,瞳孔仍旧是失焦的,睫毛尖端缀着一滴汗珠,唰地砸落在细挺的鼻梁上。   房间里二人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就连胸膛起伏的频率也逐渐重合。   “梁庄主,我们先生方才出去了,还没回来呢。”   门外忽然传来小思不知情的解释。   紧跟着是木板门被用力推开的响动。 第50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梁剑霆暴怒的一掌拍下来之时, 沈隋玉仍旧衣衫不整地靠在对方养子的肩上,面色绯红若桃花,鬓发濡湿香汗淋漓, 格外惹人遐想。   他心头原本因此事漾起了一些微妙的情绪,在梁剑霆进来之后迅速转为冷漠。所以他一动未动。   身后的周溯行竟也就这样由着他靠, 同时抬手接下梁剑霆的一掌,沈隋玉的耳朵贴在对方锁骨处,能听到胸腔内内力激荡的轰鸣。   他更为不悦地皱了皱眉。   “父亲,我在为沈医仙疗伤。”周溯行从床榻上起身, 把沈隋玉轻轻放平,冷静地看向满脸阴沉目眦欲裂的梁剑霆,“您这样会伤到先生。”   梁剑霆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多看一眼床榻上那人胸中邪火就烧得更炽一分, 血液蹭蹭往脑袋里涌,浑沉内力再一次于掌心凝聚。   他只想一掌拍死这逆子!!!   周溯行亦皱眉,他目光在这间处处弥散着药草香的屋子里扫视一圈, 从窗户纵身跃出。   “梁兄这是为何。”   梁剑霆正待追上, 忽闻那冷若冰霜的嗓音, 很低很浅, 却似玄铁链条紧紧捆住了他,“莫非少侠为我疗伤违反了梁兄的意思?”   他霎时止住了步伐。   梁剑霆眼眶猩红地瞪向那人,但他深知此事他怒得莫名其妙——他并非沈隋玉的什么人,养子也确如他二人所言仅是在疗伤。   是他自己被这一幕刺激得发疯,燃起了莫名其妙的占有欲和被背叛的诡异错觉!   那人从床榻上下来, 慢悠悠地走到了他近前。因为出了汗,那点清苦的药草香都变得潮湿,像被雨水打湿的叶片。   “少侠的内功精纯深厚, 对我这破烂身子罕见地有些效果。”沈隋玉垂眸,嗓音轻缓,“梁兄不愿意我好受些么。”   “我……”梁剑霆心脏狠狠一跳,开口先被自己沙哑的嗓音吓到,随后咬紧牙关,挤出一句“怎么会。”   “那多谢梁兄了。”沈隋玉笑了一下,唇角微勾,笑容短促却极美,“少侠武功盖世渊清玉潔,梁兄真是教子有方。”   方才平息了一点的火气蹭的又点着了,梁剑霆双拳紧握,满腔怒火无从发泄。   狗屁!那分明就是个乳臭未干的逆子!   然沈隋玉夸赞了这么一句就不再搭理他,向着门口扬声道:“小思,让阿留打几桶水来,我要沐浴。”   躲在门后悄摸围观被抓包的小思:“先生,此时正中午,阿留在院子里吃饭呢。”   一般下人别说吃饭了,再重要的私事主子吩咐那就得停下来去办主子的事,梁剑霆的脑内刚划过“此话真是荒唐”的念头,沈隋玉就这么转过了身,无神的眼眸好似有了焦点,定在了他身上。   “梁兄可否代劳?”   房间里沉寂了几瞬。   梁剑霆紧绷着面庞,坚实的身躯都隐隐一晃:“你说什么?”   “打几桶热水过来。”瘦长的手指扯着衣领,沈隋玉嗓音倦懒,“梁兄武功高强,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吧。”   “……”   梁剑霆就这么紧绷着脸走出了这间屋子,站在外面的竹林里深呼吸,试图以此抗衡被那药香占据的神识。   真是荒谬!   他堂堂龙吟山庄庄主!武林魁首!怎可做这些下人粗使的活计?!   而且是为他杀父弑母的仇人?!   放肆!   梁剑霆额头青筋突突直跳,只想即刻返回将教训那人一顿,让他尝尝苦头。也不必揍他,就剥光他的衣服,将他双手缚起吊在房梁上,双脚必须踩在他怀里才能获得支撑,折磨得他再上下齐出一波汗。   不是要沐浴么,等他服软求着自己,他再抱他一起去……   梁剑霆一掌震在了自己前额。   吩咐贴身随从速去给沈隋玉打水,他提起佩刀转去了后山某处,果不其然瞧见了某修长挺拔的玄色身影。少年人马尾高束,雪白长剑持在身后。   往日得见此人他只觉自豪赞赏,不负自己的威名,此时却怎么看怎么碍眼。   梁剑霆眼底冷光乍现,运气凝神。   两柄武器转瞬碰撞在一起,山石翻滚,草木摇晃,林中疾风阵阵。   “很好。”梁剑霆盯着少年人俊美沉静的面庞冷笑,“上次切磋还是你十五岁之时,今天就让为父看看你这几年长进了多少。”   周溯行不语,狭长的眼眸漆黑幽深似不透光,浑身气息凛冽,锋芒毕露。   剑光刀光交错挥斩,两道身影飘忽迅疾,形如闪电,杀气在不知不觉中迸发,隐隐有风雷之声。此时若有飞鸟经过,必粉身碎骨。   周溯行剑法精湛,内功扎实,梁剑霆完全找不到任何破绽。   但,毕竟只是他看着长大的养子。他怎可能养虎为患,怎可能允许一头刚刚成熟的年轻雄狮威胁到他的地位——真正的霸主必不会轻易展露利齿獠牙,手中沾过的鲜血白骨却是后来人永远无法想象的。   这七年他做的就是这些事。   为的就是要在今日随心所欲,把他毕生所愿牢牢掌控在手心。   梁剑霆眼神愈发阴狠,最后一刀落下,重重劈在此人头顶:“我分明与你说过,他是为父心悦之人!”   周溯行抬手抵挡,长剑铮鸣,唇角缓缓溢出一丝血迹:“父亲,沈医仙的伤我能治。”   “此事与你无关!”   梁剑霆收刀负手,背影巍峨似山,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的伤因他而起,要治,也只能是他亲手治。   “梁辞。”他叫出了这个他亲自为养子起的名字,“若再被我发现一次你擅自与他接近,我必不容你。”   周溯行持剑离开,衣角翻飞猎猎作响,垂落的眼底依旧深黑一片。   梁剑霆在原地站了片刻,等到那去打水的贴身侍从寻了回来,方才回头:   “怎生去了这么久。”   他扫见侍从不正常的脸色,心中一紧,“发生了何事?!”   “没事。就是……沈……沈医仙让我……”侍从低着头吞吞吐吐,耳廓全红了,“让我……帮他擦了背,擦头发,穿、穿衣服。”   “……”   梁剑霆怒目圆睁,忽的偏过头,往旁边的石壁吐出一大口鲜血。   ……   沈隋玉收到了俞慕寒的飞鸟传书。   他摸着手臂上停着的体型小巧必定不是鸽子的禽类,耳边呱呱重复响着“漱玉楼,漱玉楼,漱玉楼……”   该说这小子贴心还是傻呢,知道他看不见就找了只八哥来传消息,但这小家伙一嚷嚷,传信还有没有点私密信了。   而且这漱玉楼是什么地方?   沈隋玉咨询了本地人阿留,阿留非常震惊地“啊?”了一声,“先生,您要去逛青楼?!”   “……”臭小子。   去青楼肯定不能带小思,沈隋玉让她给自己挑了身简单点的衣服,长发用玉冠束起,粗粗改变了一下容貌,再持一柄必要时挡脸的折扇。阿留驾着沈隋玉来时的那辆小马车,带他假装去往某药铺,找了个巷子偷偷下车,再若无其事地溜进漱玉楼。   结果刚进去沈隋玉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拖进了个没人的房间。   “沈医仙,您是觉得自己的特征不够明显,还是觉得江湖各豪杰眼神都不太行啊?”   有帮迪提前预警,沈隋玉没被俞慕寒吓到,他坐在张凳子上被这人转着圈来回打量,对方从他的发型挑剔到妆容最后到服装,然后一拍胸脯:   “交给我吧!”   沈隋玉无所谓他折腾,只纳闷道:“你喊我来此地作甚?”   听他的意思,今天会有不少江湖人士出现在这?   “青楼茶馆一向是最新江湖传闻的发源之地,我喊您来这当然是为了偷听了。”俞慕寒摆弄着他的长发,给他挽了个温婉的灵蛇髻,无声偷笑,“您说巧不巧,我刚开始四处寻找那什么什么掌,就听闻各大门派都有弟子遭了毒手,症状和您说的一模一样!”   沈隋玉一惊,狠狠皱眉。   各大门派?梁剑霆竟如此胆大?他分明记得原剧情中对方专挑落单的游侠下手,对那些名门正派避之不及。   “不过他们没死,只无一例外经脉碎裂,功力被抽干了。”俞慕寒补充道。   这就更奇了,梁剑霆为了免除后患,一向是出手就必置人于死地的。   梳好发鬓之后,俞慕寒又去房间的衣柜里比对着沈隋玉的身材挑了件合适的,伺候他换上:“我听闻各大门派的弟子在秘密商议,要暗中追杀这魔头。”   “为何要来这种地方商议?”   “因为遭毒手的都是些名门望族之后,武林盟主选举在即,谁也不愿意自家流出这样的消息,也不愿造成恐慌。”   俞慕寒最后在他脸上捣鼓一番,挑了一个缀有整片银色流苏的额饰,既漂亮,又可以遮挡几分无神的双眼,他拍了拍手,“大功告成!”   沈隋玉看不见,但他在俞慕寒过来搂住他腰身之时挑了挑眉:“你是不是变高了?”   “为了配合你嘛,我在靴子里垫了点东西。”俞慕寒笑嘻嘻道,顺手把他的折扇换成了团扇,“医仙哥哥你稍微蹲一点哈,你现在可是我相中的美人儿,要多往恩客的怀里钻,知道么?”   沈隋玉:……   他算是明白了这小子给他扮成什么了。好想揍一顿……   他们在二楼随便寻了个视野好的包厢,一边假装吃酒聊天一边观察着来来往往的客人。没过多久,俞慕寒的话突然变得稀少,沈隋玉也听出来进来了些呼吸频率,行走步伐都和寻常酒囊饭袋们不一样的家伙。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俞慕寒拉着他转移了位置,进了二楼另一间包厢。   “先说好啊哥哥,我不是故意轻薄于你,但这些家伙中难保有梁剑霆养子那种耳力不凡者。你我若想在此偷听,必然要演得合情合理些。”   俞慕寒说完,拉着沈隋玉倒在了床榻之上,唇角坏笑地勾起:   “哥哥,你会喘么?” 第51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且听这隔壁包厢。   凌霄宗, 天机门,玄武派,飞雪堂……   数位江湖上有名有姓的门派弟子汇聚于此, 受门规辖制没法招来美人作陪,美酒却少不了, 推杯换盏间谈话氛围远不如沈隋玉预料中那样严肃。   “孟兄果真挑了个好地方!我等虽无福消受美人恩,能开开眼界也是极好的。”   “欸,平日山门内清修何等辛苦,在下当然了解各位师兄喽!哈哈哈!”   这人的嗓音沈隋玉有些耳熟, 又听人称他为凌霄宗大师兄,猜到大约是那日在竹林中一举认出他且横眉冷对之人。   “你们凌霄宗怎的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此间逐渐引起了频遭毒手的宗门弟子的不满,“如今江湖上已有风声走漏, 若不能尽快将那魔头除掉, 我等要如何在其他宗门前立足?武林大会开展在即,选出的盟主如何能服众?!”   “赵兄莫要着急嘛,我等今日来此不就是为了商议对策?必不会教赵兄无功而返!”孟乘风倒是不恼, 话音一转道, “不瞒你们说, 关于这魔头的真面目, 我心底实有一个猜测。”   此话一出气氛陡然紧张,墙壁这边,一直试图往沈隋玉身上贴的俞慕寒也停下了动作,二人屏息凝神静听——   “毒医仙!”孟乘风清了清嗓音,一字一顿, “众位师兄可知晓此人大名?”   “混账!”   俞慕寒一句粗口.爆了出来,沈隋玉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整个人翻到了他身上, 物理让他闭嘴。   “什么动静?”   然而此番还是引起了隔壁这帮武功高强的家伙的注意,包厢内安静下来,隐隐有拔剑之声。   沈隋玉无奈,只得依了俞慕寒那个馊主意,模拟着那种时候低喘了几声。   于是俞慕寒瞧见的就是衣香鬓影的美人儿压在他身上,面色沉静清冷,涂抹了胭脂的唇瓣却色气地开阖,喉间溢出的声音似蜿蜒的流水。   俞慕寒直愣愣地盯着他,不自觉地挪开他的手,向着那唇……   “啪。”   一个巴掌毫不犹豫地甩到了他脸上。   “混账东西。”沈隋玉斥道。   俞慕寒:……好会骂。   和方才那句刚好吻合。   “哈哈哈,李兄这就不懂了吧?床笫之间的情趣罢了!”   “够野,够辣!若非那该死的门规……”   “哎哎哎!李兄慎言!”   沈隋玉松了口气,就这么直起身重新贴上墙壁,听对面继续先前的话题。   “孟兄,据我所知那毒医仙体弱多病,双目失明。以毒伤人尚可为之,此等霸道的功法焉能驾驭?”   “是啊孟兄,那人虽恶行累累,却和龙吟山庄庄主交好。梁庄主武功盖世,他若身怀此等功法,梁庄主怎会毫无察觉呢?”   孟乘风朗笑一声:   “体弱不代表不懂武功嘛!越是虚弱就越需要精纯的内力填补,所以他才会对各大门派的核心弟子下手,抽干他们的功力!”   “众位师兄有所不知,我上次在龙吟山庄外偶然得见了此人,武功不凡且即为狡诈,更重要的是生得一副冰清玉润的样貌,啧。任谁看了都心生怜惜。”   “……”   俞慕寒此时也不恼了,他双手叠在脑后,仰躺着观察忘记从他身上下来这人的神色。趁他不注意再偷偷顶一下胯,顶得他额前那片亮晶晶的流苏轻微晃动。   美死了。   沈隋玉没发觉他的小动作,抿着唇角听得入神。   其他人一片哗然,孟乘风便继续道:   “梁庄主和他是生死之交,对他心慈手软在所难免。众师兄可知他养子,我那位大名鼎鼎的师弟,松鹤掌门的亲传?”   “这个自然知晓。”   “梁少侠的大名何人不知?”   “有幸得见梁少侠一面,当真是金玉其质,非我辈俗类。”   “说来惭愧,梁少侠先前还救过我一命。”   “……”   这些人对梁剑霆养子的评价倒符合沈隋玉的认知,然而他听到孟乘风酸溜溜地哼笑一声,“上次我那好师弟就险些被妖人蛊惑,若非我来的及时——”   “呃——!!!”   话语戛然而止,隔壁忽然传来一阵骚动,窗外有疾影闪过。   “孟兄!”   “哪来的毒镖?!”   “何人在窗外?”   “贼人休走!!!”   俞慕寒一惊,迅速贴到门口打探一番,回身拉住沈隋玉就要离开。   “孟乘风中了毒镖。”他笑道,“医仙哥哥,有人替天行道了。”   “毒镖?”沈隋玉眉头一皱,站在门口凝神倾听隔壁的呼吸声。   鼻息浅而快速,心跳搏动剧烈,确实是中毒的征兆。若不采取措施很可能顷刻毙命。   “你做什么?快跟我走!”俞慕寒见他还在往隔壁走,用力扯住他的胳膊,甚至想打横抱起,“这些蠢猪稍后发现你在此地,必会认定是你所为!”   沈隋玉沉吟,推开他的手:   “那我救活他,是不是就可以洗脱嫌疑了?”   俞慕寒一愣:“你说什么?”   .   陈奂在今日这些人里年纪最小,武功最弱,全凭和孟乘风交好才得来参与此事。突然遭此变故,他和无头苍蝇一样追着其他门派的师兄弟跑了出来,不想刚走到街上就被一人拦下。   “发生了什么?为何如此慌张?”周溯行手中持剑,身旁还跟着另外两个凌霄宗的弟子。   “师兄!”   抬眸瞧见来人,陈奂又惊又喜,心中的石头卸下一半,迅速将方才漱玉楼内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孟师兄一提到那毒医仙毒镖就射了过来!定是那贼人所为!”陈奂咬牙切齿道。   “非亲眼所见,休得断言。”周溯行冷冷瞥他一眼,“带路。”   这一眼让陈奂脊背汗毛都炸了开来。   他瞬间噤声。乖乖在前头引路,折身向着漱玉楼疾行。   俞慕寒踩在房檐之上,手中捏了颗云雾惊雷弹,打算沈隋玉一遇到危险就扔进去把人带走。   然而守在孟乘风身旁的仅有一位小厮,沈隋玉没费什么功夫就走了进去,蹲下身扣住孟乘风的脉搏。   右胸到肋下的位置插着一枚毒镖。   金手指发动,沈隋玉能瞧见毒素在体内扩散的程度。见尚未蔓延到肺腑,他封住对方几个穴道,往他口中塞了一颗急救的药丸。   这孟乘风体质不错,没多会儿就从阵痛抽搐中悠悠醒了过来。   流苏的银链在眼前轻晃,挽着灵蛇髻的美人侧脸雪白细腻,眉眼如画,好似在哪儿见过……   瑶池里的仙女儿吗?   视线移向了这人持着银针挥过的手。   骨骼明晰,手指很长,手掌又宽又薄,一看就属于男子。骨节则极为精雕细琢,苍白肤色透着寒冷之感,似散发着幽幽雾气的冰,随时可能融化。   他脑海中忽然浮现了这只手拍在师弟胸前那一掌之时的景象。   “你是……”孟乘风瞪大眼睛,艰难地挺起身体,“你是毒医仙——!”   陈奂进门之时刚巧听到这一句,浑身一凛,当即果断地拔剑!   周溯行慢了几息踏步进来,瞧见的便是那人半蹲在地,手指紧紧卡在孟乘风喉咙口,肩上架着一柄长剑的景象。   水朱红的柔绢曳地长裙若花瓣散开,月白细纹罗纱罩衣勾勒着清瘦身形。灵蛇髻以同色丝带点缀,额间的发饰在窗外日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衬得那张脸愈发像冬日新雪。   他笑着说,“小兄弟,你若杀了我,你师兄的命可就没有了。”   砰。   真气凝聚隔空打出,陈奂手腕一震,那剑登时偏开,掉落在地。   周溯行收回手指,同时举起另一手的剑,将其余要进来的人通通拦在了门外。   陈奂压根没觉察是自家师兄出的手,他瞪着沈隋玉,只当他这话是认了罪:“毒镖果然是你的手笔!”   沈隋玉不恼,温声道:“方才你们通通扔下他跑了出去,我若想要他的命,此刻他早该去见阎王了。哪里还轮得着你站在这与我说这些话呢?”   “你!”   “不要耽搁了。”沈隋玉站了起身,面色微微冷凝,“救人要紧。”   “陈奂……”躺在地上的孟乘风艰难开口,气息微弱,“救,救我。”   陈奂连忙走过去扶起他,有些不知所措,但又拉不下脸询问面前这位身着女装的毒医仙。   好在对方迅速给出了进一步的指示:“把他搬去前面的春和堂,我需要药材。”   陈奂不吭声,与另一名弟子一同从肩膀架起孟乘风,施展轻功离开漱玉楼。   沈隋玉稍稍松了一口气,拎起那繁杂纱裙就要跟上。   经过门口之时他忽然失去了重心,一条胳膊悄无声息地伸了过来,搂住他的腿弯,将他单手抱了起来!   这里还站了个人!他竟毫无觉察!   “你……你是何人?”   周溯行不答。   他近距离瞧了瞧他略施粉黛的脸——远山眉精描绘长,颊侧两朵浅淡粉云,唇色鲜艳晕开一抹,更显妩媚风情。   目光在他唇角的胭脂上定了定,周溯行一手持剑一手抱他,纵身从二楼跃下。   这个方向就是春和堂。   许是凌霄宗的人嫌他走路太慢?   沈隋玉便也没说话,双手搂住对方的脖子维持重心,就这么被单手公主抱带去了最近的医馆。   ——完全不知道这一幕惹来了街上多少人的注视。   高大挺拔的年轻侠客抱起一个成年男子仍旧潇洒,宽阔的肩可以将他身形挡住大半。水朱红的裙裾和玄色衣袍交缠飘扬,晃动的银链从他额前垂下,尾端扫在对方锋利的眉眼上,来回飘荡。   陈奂请春和堂内的大夫给孟乘风把了脉,大夫叹息着摇了摇头。   凌霄宗几人彻底安静了下来,不再阻拦沈隋玉靠近。   反倒逐渐看他施针、放血、换药的动作入了神,对方低垂的面容平淡温和,不知怎么竟看出几分普度众生的悲悯。   孟师兄明明说他是魔头妖人……   陈奂眼中泛起疑惑,喃喃低语:“为何还要救他?”   从那个房檐蹲到这个的俞慕寒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真的是为了洗刷自己的冤屈?   那此举算不得高明。   他出现的太巧了——那群人谈话的时机,漱玉楼这个场合,还欲盖弥彰地做了伪装。就算救活了也可能被反咬一口,打成设计骗取凌霄宗众人的信任。   若救不活更百口莫辩,相当于直接把自己送给了凌霄宗处置。   百弊无一利的事为什么要做?   俞慕寒出神地想着。   或许……这个人只是单纯想救?   正如那晚自己闯入他的房间,没费什么力就哄得他保下自己。   帮他做事都是后来的了,起初他可能只是,看不得自己死在他面前而已。   等到他杀手的警觉催动,身旁之人已经靠近在一丈之内,俞慕寒大惊,拔出匕首要刺,忽的又愣住。   “哥?”   对方没有回应,一掌狠狠掌掴到了他脸上,险些将他从屋顶打下去,猛吐了一口鲜血。   .   “差不多了。”   沈隋玉去掉最后一根针,指尖叩住他的脉搏:“我再替你开一副药,吃上几日把体内余毒排出来即可。”   孟乘风僵硬地躺在床榻上,心情极为复杂。   忒没面子了。   他居然被这个一炷香之前还在被他当成武林公敌意欲讨伐的人给救了。   “确实如这位神医所言,毒已全清了。”春和堂的大夫又上前问诊了一番,给凌霄宗的众人一个肯定的答案。   那几人面面相觑,不知作何反应。   沈隋玉却不管他们,径直走向了某个方位,停在了那人面前。   “这位少侠可放心了?”他此时心情不错,眉梢扬起,细微的表情带动面上妆容,活色生香。   “方才一直盯着我看,可是怕我暗下杀手,当着你们的面杀死孟少侠?”   陈奂和其他人对视,眼中有逃过一劫的庆幸。   因为无论沈隋玉质问谁他们都很难回答这个问题,偏他问了最公正也最不苟言笑的那个。   “非也。”   谁知,周溯行垂眸盯着他,眼中漾出一丝笑意。看呆了陈奂等人。   “我是在想……先生此番打扮所为何事。”注视着他逐渐愣怔的神情,周溯行抬手,指腹轻轻拭过他的唇角,“——这点口脂又为何弄花了。”   天,天塌了,冰山首席耍流氓了。   沈隋玉没有焦点的眼眸睁大,弧度变得圆润:“你是……”   “何人伤我孩儿?!”   话音未落,一道凌厉剑气忽然劈进室内,周溯行想也没想反手抵挡,同时揽过沈隋玉,护在身后。   “梁辞,你这是为何?!”嗓音浑沉的中年人厉声责问。   剑鞘撞击利刃,真气汹涌炸开,旁边的药架应声倾倒,碎裂。   周溯行回眸确认了身后之人毫发无损,方才冷冷回道:“师叔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未免太不讲理了。”   来人乃孟乘风之父孟东华,凌霄宗长老之一,武功高强声名显赫,所以孟乘风才在一众名门弟子中地位超然。   但周溯行也绝非普通弟子。   陈奂几人大气都不敢喘,默默退到一边。   “父亲……”   床榻之上地孟乘风见状坐了起来,对孟东华道明了事情的经过,只是他语意含糊态度不明朗,似对沈隋玉的目的存疑。   “哼。”孟东华冷笑一声,“乘风你不必多言,我已从飞雪堂的弟子处得知了事情经过!此等雕虫小技如何能瞒得过我?!”   他提剑再次指向周溯行身后之人,气势凌厉不容反驳:“这毒若不是他下的,如何转瞬间就能医好?毒医仙可没有这么好心!梁辞师侄速速让开,我自当亲手擒了这妖人回凌霄宗复命!”   周溯行深黑的眼眸沉了下来,长剑在掌心一转——“铮”!   利刃出鞘。   “孟大侠说得没错。”   谁知气氛焦灼之时,那人却从周溯行身后站了出来,左手抬起,一只颜色诡异的爬虫从他清瘦的腕骨极快地爬上了细白指尖。   沈隋玉微微勾起唇角,语气平淡:“我的确没那么好心。”   孟乘风似明白了什么,抬手按住伤处,脸色煞白。   众人亦大惊失色。   这,这是蛊虫?!   沈隋玉不清楚其他人看他的眼神,也不在乎,他将那只小虫子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我若用力将它捏死,不难猜到会发生什么,嗯?”   孟东华脸色铁青,浑身真气暴动,奈何投鼠忌器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放心,孟少侠。”沈隋玉转向了床榻的方向,秀美面庞仍旧含着温和笑意,“我既费心救你,就不会随便杀了你。”   “但有些事你总得知道——药不能乱吃,话不能乱说。没凭没据的谣言传播出去了,坏的只会是你自己的名声。”   “当然,还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第52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下蛊这种手段一向为武林正派所诟病, 在大多数人眼中都极为阴毒残忍。   沈隋玉将那用来给某种草药花授粉的小灵虫收入香囊,心中叹息。   若非迫不得已,他也不想用这个吓唬孟乘风他们, 绝对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纵观剧情和俞慕寒口中只言片语,沈隋玉大约知晓这个世界里的名门正派皆嫉恶如仇, 且相当固执己见,很难为外人动摇。   他不得不防这一手,也做好了自此之后把大魔头之名背实的打算。反正揭穿梁剑霆不是件易事,不在乎这一时半会的了。   但……   跟在他身后的这位少侠是什么意思呢。   林中小道清幽寂静, 沈隋玉停下脚步,面向一路护送他从医馆离开的人。   “少侠请留步,我的马车就在前面了。”   周溯行遥遥瞥了一眼那辆马车和驾车之人:“我送先生回山庄。”   沈隋玉摇了摇头, 额前流苏随之轻晃:“今日之事已经给少侠带来许多麻烦了, 少侠还是尽快回宗门复命吧,万万不要被人颠倒黑白,背负不该有的罪名。”   他隐隐感觉到孟乘风之父对这位少侠有些意见。很可能妒忌他年少成名, 武艺高强, 还敢当众与师长作对。   周溯行皱眉:“今日分明是……”   “梁少侠。”沈隋玉打断了他, “我曾与你说过, 我不是什么好人。看刚才的蛊虫你还不明白么?我救你那师兄是假,以他性命挟制你凌霄宗才是真。”   他这话说得冷酷,还带了几分对凌霄宗的鄙夷,对方果然沉默了。   “多谢少侠此前两次为我疗伤。”他略微缓和了语气,疏离之意更甚, “但我这身子是无底洞,少侠耗尽一身功力恐也难以痊愈,就不要白费心思了。”   “况且……”他轻轻一笑, “你父亲应当也不允许,对么。”   林中萧瑟秋风吹过,叶片飞舞,响起马蹄踢踏和车轮滚动之声,是阿留驾车朝这边靠近了过来。   沈隋玉便也不等对方回答,转过身。   “先生莫要多想。”   耳后传来年轻男子清冽有磁的嗓音,十分平静,“我行事只是遵循我心中之正义。”   沈隋玉愣了愣,笑道:“如此甚好。”   盯着这人的明显比先前气色好了些的侧脸,周溯行靠前一步,低声道,“先生以后可否唤我本名?”   沈隋玉疑惑地扬起眉梢。   周溯行正要开口,眸光倏的一冷,揽住沈隋玉的肩将他带离那辆靠近的马车。   “车内有人。”他提起剑道。   沈隋玉却想起了什么,面上浮起一丝尴尬之色,拍了拍他横在身前的胳膊,“我知道,少侠莫要担心。”   他把俞慕寒忘了个彻彻底底,怪不好意思的。   揽着他肩膀的手指顿了顿,方才松开,那道嗓音慢悠悠从稍高的位置飘落下来:“哦,是把先生口脂弄花之人?”   什么……   沈隋玉摸向唇角,顺着他的话认真回忆,确信俞慕寒没碰到过这儿。   “没有啊。”他细白的手指点在唇边,沾了一抹红色,捻了捻,“这应该是我自己弄的。”   周溯行呼吸一滞,没再多问,将他抱起放在了马车上。   他做得顺手,沈隋玉也接受得顺理成章,还摆了摆手:“拜拜。”   “?”   “咳,再会。”他迅速改口,冷下脸钻进马车,“当然,你我最好不要再会了。”   “……”   .   “宿主,你旁边的人不是俞慕寒。”   嗯?   沈隋玉摸到软垫刚坐下,便听帮迪提醒了一声。紧跟着身上一重,那人像鬣狗一样扑了过来,双手死死压在他肩上,喘.息粗沉。   “梁剑霆?”这是他第一反应。   肩膀上的疼痛骤然加剧,他失去重心往下一滑,后腰撞到了座椅边缘。靠过来的人好似对他亮出了獠牙,鼻息贴着他的颈项,怒意喷薄。   沈隋玉明白了过来。   “放手。”他沉声斥责。   “梁剑霆可以对你这样,我就不行?!”俞青裁一开口就是濒临崩溃的嘶吼,“你和他到哪一步了?你和他睡了是不是?!”   沈隋玉推他推不动,屈膝往他下身用力撞去,这才艰难地从俞青裁手中解脱了一瞬,坐回了垫子上。   他揉着后腰,对着躬下身在腿边痛喘的人冷淡道:“你和他都不行。我只是没想到,你会和他一样无耻。”   “……嗤。”   听到这话,俞青裁笑了出来,他跪坐在沈隋玉身前笑得很大声,笑得前仰后合。   沈隋玉头皮发麻,收在袖子里的拳头微微攥紧。   这世界的人怎么都这么欠揍。   帮迪:“武侠世界打打杀杀,很正常。”   话虽这么说。沈隋玉很难以对待梁剑霆那样无所谓的心态面对俞青裁,即便他同样不喜欢这主角受的性格和某些做法。   “那俞慕寒呢?”   少倾,俞青裁再次贴了上来,跪在他腿边握着他的膝盖,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你看上我那弟弟了?”   沈隋玉猜到俞青裁是撞见了俞慕寒才会知道他在这儿的,他不担心俞青裁对自己的亲弟弟怎么样,但这个误会的确可能让此人再发疯。   “没有。”他说,“我请他帮我做一些事。”   “骗人!”谁知俞青裁又叫了出来,把他的腿捏得很痛,“他手中有你的簪子,还有你这身衣服……你和他做了什么?你想用他报复我是不是?!”   这话让沈隋玉敛去了不悦,整个人变得格外平静。   他摘掉额前的流苏扔到一旁,垂头用无神的眼眸近距离盯住跪在身前的人。   俞青裁屏住了呼吸。   他的眸光似封存在厚厚冰层下的利剑,不可捉摸却无往不利——   “俞青裁,你在说你自己吗?”   身前的人猛烈一颤,张开嘴无声喘息,喉咙发出“嗬嗬”的嘶哑动静。   沈隋玉别过头歪在了车窗旁。   是啊。   做出这种蠢事的分明是他自己。   眼底的癫狂被痛苦迷惘取代,俞青裁痴痴地盯着这人的侧脸,思绪飞回了他这些年始终不愿回想的过往。   七年前的青年一身白衣,芝兰玉树,不远万里救他于仇家手中,凶险万分的石窟迷阵里更是始终将他护在身后。   俞青裁自是欢喜的,他的未婚夫如此优秀,好似天上落下的一抹银色月华,独独洒在了他的肩上。   直到他发现了同行的另一人同样贪婪灼热的目光。   俞青裁开始警惕,怀疑,他觉得未婚夫好似对谁都很温柔。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含着笑意,却没有半分的狂热与迷恋。   他是不是不爱自己?   不爱也没关系,他们指腹未婚,他总是要和他成婚的。   可……若他被那人夺走了该怎么办?   俞青裁习惯了被讨好,他不懂也不会低下头向一个人乞求爱意施舍。他在发现那淫毒之时主动中招,以此逼迫他心软善良的未婚夫。   他至今仍记得当初这人眼底流露的疑惑,青年犹豫了片刻,取出了随身携带的银针,要用医术为他解毒排毒。   俞青裁恼怒地拍开了他的手,威胁他,若是他不愿自己就去找梁剑霆。   沈隋玉看着他的目光温和依旧,他屈起腿倚在一棵榕树下,衣摆散开,月光透过叶片枝桠在他白玉似的脸上洒下斑驳树影。   他说,随你的心意。   俞青裁怒不可遏。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只觉得身心都被放在火上煎烤,恨不能以此作为燃料,哪怕烧成灰烬也想博取他眼底一点炽热温度。   即便如此仍没能成功。   他觉得极尽耻辱,决心报复他。他非但假装去找了梁剑霆,还宣称要背弃原本的婚约,与梁剑霆成婚。   他不记得沈隋玉是否为此而难过。   只记得最后,这人毅然决然在危险前挡在了他身前,双目失明,重伤难治。   为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   不愿意给他爱,却一意孤行为他去死。   俞青裁站在他身后,眼睁睁看着白衣染红,温热的血溅了自己一身。   他恨沈隋玉无私又自私,温柔却薄情,还以此为由拒绝了自己的主动求婚。他恨这七年他可以养伤,自己却只能在绝望恨意煎熬中被折磨得逐渐丧失人形。   眸光缓慢聚焦,俞青裁盯着他七年后更显瘦削的脸,忽然明白了究竟是什么让自己这样生气。   他气他永远是那抹清冷温和的月华,高悬夜空,永远无法握在掌中。更无法玷污他,弄脏他,染上属于自己的颜色。   但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毕竟此人,无比心软。   “我……”俞青裁跪伏下身,脸埋在他的膝盖里,嗓音嘶哑沉闷,“我知道错了。但……太迟了,对吗?”   沈隋玉没有说话。   “可……可我是干净的。”他抬起头,抓住那人的手,呼吸急促地往衣袍下面伸,“你摸摸,你摸摸我好不好?”   俞青裁姿态卑微,力道却极大,沈隋玉挣脱不得,手指就这么触碰上了对方胸口温热的肌肤。   他微微愣了愣。   指尖的触感凹凸不平,他经验丰富,瞬间判断出来是创口极深的疤痕。   一大片都是。   俞青裁紧紧盯着他的脸,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只是眉心一点浅淡的皱痕就让他胸腔里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鼓噪着讨好他的掌心。   “七年前我中了那淫毒,没有找梁剑霆,谁也没有找……我用你送我的匕首在身上划了几道口子,靠疼痛忍了过去。”   “后来那毒就留在了我体内,时常发作……每次发作我都这样熬过去,想象这是你给我的惩罚,我……我……你再摸摸这里!”   他支起一条腿,起身靠近,带着沈隋玉的手伸进去,指尖触碰的同时他发出了疼痛的闷哼,淡淡的血腥之气在车内弥散,“这里是最新的……还没好全,上面没有地方了可以下刀了所以……”   沈隋玉心中的惊骇难以用语言形容。   他进行了时间跳跃,所谓七年对他来说不过瞬息,他的记忆无比清楚。   他按部就班地同这两人过了那石窟迷阵,期间是觉得有些异常的,但最终的走向符合了原剧情,他就没太在意。   且就算加上从仇家手中救俞青裁的时间,他们不过相处了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就让对方偏执至此吗?   沈隋玉的手僵住了,黏腻血迹濡湿指尖的感觉让他窒息,如同溺进了深海,被无形的触手缠绕包裹。   这种窒息感似曾相识,太阳穴突突直跳,胃部都随之翻搅。   ……但不可否认,他确实动容了。   所以在俞青裁握着他的手递到唇边,为他一点点舔去血渍的之时,他默许了对方,一动未动。   手指在对方喉中进得很深,沈隋玉听到他的干呕方才抽出来,转而擒住俞青裁的手腕,探向脉搏。   确实。   对方所言非虚。沈隋玉看见了一层蛛丝网般的毒素缠绕着搏动的心脏,除此之外还有一团黑气在他的丹田内汇聚,丝丝缕缕向浑身的血液游走——他的血液颜色都不正常了。   那淫毒竟如此顽固?   沈隋玉狠狠皱眉。   “别。”俞青裁制止了他进一步把脉,他完全跪进了他的腿间急切道,“我不需要治,我愿意受此折磨。”   “……胡闹。”沈隋玉轻拍了下他的额头,态度赫然比先前温和了许多,“不治你会死。”   “那你赏我一次,好不好?”他趴了下来,脸埋了进去,“如此我死了也甘愿。”   沈隋玉迟疑了一下,再次把他推开。   “不行。”   他看不到俞青裁眼底暗潮汹涌,耐心地摸了摸对方的脸:“交欢一次对排解你的毒素没有用处,答应我乖乖治病。”   他顿了顿,“到时候再给你奖励。”   俞青裁盯着他,黑气稍微退散了些:“真的吗?”   “当然。”   对于哄病人接受治疗,沈隋玉还是有些心得的。   “那你若是骗我怎么办?”   沈隋玉向后靠回了座椅上,手臂支着车窗:“你武功不弱吧。若彻底治好了,我还不是任你处置?”   俞青裁呼吸骤然加重。   孔雀蓝的衣衫下摆因这句话濡湿了一大片。   .   回到龙吟山庄之时俞青裁似乎调整好了情绪,讲话的语气镇静了许多,没有先前那种偏激之感。   沈隋玉心中欣慰。主角受能安分一点对他来说肯定是好事,况且都到这个地步了,与其逼对方放下他,不如管着他让他少发点疯。   马车停下,俞青裁率先掀起帘子跳了出去,沈隋玉还以为他是要扶自己,结果竟是要伸手抱他。   沈隋玉摇了摇头说不用。   俞青裁面色一冷,一声不吭地在马车边上蹲了下来。沈隋玉看不见,一脚踩在了他肩背上。   当了个人形脚踏。   他表情差点裂开,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想训斥几句,作罢,转身进了自己的院子。   俞青裁定定盯着他的背影,忽然飞快闪身——汹涌迅猛的掌风从身后拍来,他堪堪避开,衣袖瞬间撕裂。   “你这贱人!”   梁剑霆怒目圆睁,涌动的真气撑得额头青筋暴起,满目猩红。   孔雀蓝的身影毫不示弱,指尖冷光一闪钻出一柄软剑,面无表情甩向来人。   ——若沈隋玉此时探他的脉搏,就会发现丹田内的黑气弥漫至全身,化成了凌厉的芒刺,威势不在梁剑霆之下!   .   黄昏时分,刚结束了大战的梁剑霆踏进那间院子,真气隔空打昏所有人,用力推开了卧房的门。   “……”   该死。   他决心找这人撕破脸,让他知道他的厉害!他却正好在沐浴!   沐浴!!!   梁剑霆浑身肌肉充血,恶狠狠瞪着那浴桶中背对着自己的清瘦身影,恨不得把那木板瞪出两个洞!   沈隋玉的发髻没拆,仍旧是高高挽起的灵蛇髻,一根水朱红缎带从上端垂落,贴着雪白修长的脖颈,搭在那优美的肩膀之上。   他肤色极白极透,被水汽蒸腾的一点粉和红色缎带交相辉映,纤薄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肩胛骨若振翅的蝶。   他微微偏过头,露出那精笔勾勒的侧脸。   “谁?”   梁剑霆咬着牙没吭声。   谁知此人却露出了一点了然的神色:“青裁?”他慢悠悠笑了一声,尾音带着勾,“这么心急。”   梁剑霆:“……”   他眼前发红又发黑,血液横冲直撞,一边往脑子里蹿一边往下面蹿,像一条在油锅里煎炸的鱼。   就这么眩晕的功夫,耳畔传来那人自水中站起之声。他瞪大眼望过去,无边艳色一闪而过,一件单薄长袍转瞬披到了他身上,修长优美的身形轮廓隐隐绰绰。   沈隋玉从浴桶里走了出来,赤足踩在地上,一边系腰带一边走到他面前,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梁剑霆忍不住垂头紧盯他被热水蒸红的裸足,脚趾圆润粉红,指甲薄而透明,看起来就很适合……含进嘴里。   “衣服脱了。”   耳畔似惊雷炸响,梁剑霆表情狰狞地抬头,对上他毫无焦距但含笑的眉眼。   “去浴桶里坐着,我给你疗伤。”沈隋玉温和道。   浴桶……   梁剑霆僵硬地拧着脖子去看那还在冒着热气的木桶……   里面的洗澡水……   他刚用过的……   喉结滚动,梁剑霆的鼻间传来了诡异的湿热感。   似乎是他站着不动太久了,沈隋玉脚有点凉,于是稍微抬起腿,在他衣袍上蹭了蹭未干的水汽。   梁剑霆差点就没站稳,抬眼瞧见他的眉眼比先前冷了一些,语调也变得懒散淡漠。   “还是说……你一定要跪下来给我当狗?”   “……”   梁剑霆眸中怒火喷薄,喉结却再次狠狠一滚。 第53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梁剑霆进这扇门之前本愤怒至极, 打定了主意要借沈隋玉和他夫人私通之由与他撕破脸皮,狠狠“教训”他一顿。   不想被对方一个沐浴的背影就勾了魂。   他听着沈隋玉言语暧昧地唤他“青裁”,明知是对他这个丈夫、堂堂武林魁首莫大的羞辱, 心中酸涩疼痛之感却占据了上风。   隐隐还泛上了一丝窃喜。   他……竟不想错过这个偷来的亲近他的机会,哪怕是作为他夫人的替身。   梁剑霆瞥了一眼那浴桶, 他很想。但沈隋玉稍一把脉必能认出他不是俞青裁,所以……   靛青色衣袍掀起,上面还沾着一点方才打斗残存的血迹,他膝盖弯曲, 触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选择跪在他脚边,给他当狗。   真是荒谬极了。   跪下的那刻血液在身体内沸腾的感觉尤为明显, 热流一阵阵刷过五脏六腑, 耳朵和颅腔发出强烈的轰鸣。   他的灵魂好似升到了半空,无比清醒地俯视着这个跪在仇人面前的自己——他在双亲疼爱下长至意气风发的少年时期,父母死在这人手里之后, 他便一心只有复仇。他精心筹谋多年, 改名换姓, 然而从真正见到此人的那日起, 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时至今日,他竟已可耻地堕落到了这个地步。   梁剑霆仰头望向这人微微低垂的脸,心中全无懊悔,想的是不知他是否满意。   那人水墨画般雾蒙蒙的眉眼皱起,唇角微抿。   于是梁剑霆捧起了他的脚, 低头亲吻脚背。   他习武的手很粗糙,肤色偏深,对比这只瘦削骨感雪白的玉足显得格外唐突, 他不得不拿自己光滑一些的脸去讨好他。   沈隋玉也确实踩到了他的脸上。   不过并非戏耍,而是不悦。他踩着他的脸把他推开,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去了屏风内,歪在了躺椅上。   梁剑霆知道他的脾性,知道他想为“俞青裁”疗伤,自己选择跪下难免会惹恼他。但他不得不这样做,才能勉力将这一刻的垂怜延长。   他从地上起身,走到了那浴桶旁边。   沈隋玉百无聊赖地瞥着位面板上突飞猛进的醋意值,忽然听到帮迪怪叫了一声。   “怎么了?”   银渐层此时正蹲在房间某角落待命,不在他的脑海里,沈隋玉猜它是看到梁剑霆有什么动作了。   帮迪忍了又忍,没忍住:“这变态喝你的洗澡水。”   “……”   “然后用你的洗澡水洗脸洗手……他过去了,宿主加油。”   沈隋玉歪坐在躺椅上,手里捧着一个青色陶瓷药钵,一下一下地捣着,面无表情。   他的发髻拆掉了,自然卷曲的头发散落下来,遮住他的轮廓和小半眉眼,美得温柔且神秘。   梁剑霆一声不吭地半跪下,手掌托起他的脚,拿着打湿的棉布把他沾了灰的足底又擦了一遍。   沈隋玉没理他。   空气里只有捣药的声音,和渐渐弥散的药草香。   梁剑霆安静半跪在一旁,屏息凝神盯着他的脸,神经亢奋,呼吸却小心翼翼的。   “有点冷。”   终于。沈隋玉冷冷淡淡地开了口,那双玉足再次伸了过来。   “给我暖暖。”   梁剑霆一愣,用宽大的掌心捧住他的脚,轻轻揉搓——险些就要将内力从他足底的经脉输送进去,硬生生止住。   不行,他的内功炼化得还不够纯粹,会伤到他的身体。   想到此事,梁剑霆的眸光凛冽了许多。   “嘶。”   沈隋玉皱了皱眉,手中的药杵用力落下:“疼。”   梁剑霆心中随之一紧,赶紧用自己的脸去贴他的足,高挺的鼻梁蹭过足心,沈隋玉痒得动了动脚趾,表情仍旧不虞。   犹豫了一下,梁剑霆喉结一滚,唇瓣向他的脚趾凑了过去。   ……被踹了一脚。   思考再三,梁剑霆将他修长优美的小腿搂进了怀里。   沈隋玉的眉头总算松了些,杵着药钵再次慢悠悠地嫌弃:“硌得慌。”   娇气!   梁剑霆无声低笑,竟品出了一丝甜蜜,他将自己的腰带解开,上衣脱下,用结实宽厚的胸肌伺候他的足心。   沈隋玉就这么被他捂了一会儿,逐渐有些昏昏欲睡。   “我要休息了。”他把药钵搁在旁边。   梁剑霆压着嗓子嗯了一声,起身打算将他抱去榻上——那人的脚踩在了他的肩上,不许他动。   “看在你比较乖的份上。”玉白微粉的足尖从他的下颌开始,划过喉结,胸肌,腹肌……力道稍重地落下,“可以赏你一次。”   沈隋玉微微支起身,调整重心。   长发从肩膀垂落,带着芳香散在男人脸上,眼睫低垂掩去了为数不多的情绪,嗓音轻缓似极了在下蛊:   “衣服,全都脱了。”   梁剑霆呼吸骤沉,两眼发红,彻底丧失主宰自我的资格。   少倾。   房内彻底恢复了安静,沈隋玉身心俱疲地躺下,双腿僵硬一动不动——即便对方给他洗的干干净净,那种存在过的黏腻感还是叫他不适。   帮迪脖子上套着个东西,毛茸茸圆滚滚一团跳上了他的腿,蹭他的手指哄他:“宿主辛苦了。”   沈隋玉提起了一点精神,从它脖子上把那个玉佩模样的东西摘下来,用手指摸索感受:“你确定一模一样?”   帮迪:“这就是他的那块,我把系统的仿品和他调换了。”   “行,找个机会去他卧室试试。”沈隋玉手指一顿,发现这玉佩右下角有一个“殷”字,心情复杂了一瞬,拿帕子包起来仔细收好。   忽然,他听到窗外竹林摇曳,传来异样响动。   “谁?”   沈隋玉起身走了过去,推开窗凝神感受,未能察觉有人的踪影。   而就在他咫尺之距,玄衣男子抱剑屏息,黑不透光的双眸晦涩地盯着他。   帮迪蹲在窗沿上,甩了甩短粗的尾巴。   算了。   这就不告诉宿主了。   ……   龙吟山庄不远某处山崖。   灰衣飘扬的松鹤道长双手负在身后,闭目聆听夕阳下某道身影挥洒的剑气,只觉如疾风骤雨飞沙走石,锐不可当。   “徒儿。”他出声唤道。   那身影停了下来,对着他抱拳行礼:“师父。”   “徒儿今日剑中杀气太重。”松鹤道长缓缓睁开眼眸,望向墨发高束的年轻人,“可有什么烦心事?”   周溯行不语。   松鹤道长便捻了捻灰白的长须,静静看着他。   “师父,全身经脉受损当真没有痊愈之法?”片刻之后,周溯行开口问询。   “自然。”松鹤道长负手道,“所谓‘碎玉复合仍见瑕’,既受了损伤哪有恢复如初的道理。尤其习武之人,经脉力量越强越更难为外力控制……你从小自学医术,应当比为师更了解才是。”   周溯行敛眸沉思。   那人的经脉没有完全断裂,但先前他内力输送进去的确只能短期内将经脉聚拢在一起,不能完全愈合。且失明也是由经脉引起,要治就必须一起治。   松鹤道长叹息一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你有心帮助那些被废的弟子是好事,然凡事不可强求,人自有命数,不必为难自己。”   “……”周溯行别开眼,转移话题,“师父为何没有惩治孟师叔?他贸然对救了孟师兄之人出手,有辱宗门正义之名。”   “嗯?”松鹤道长皱眉,“为师如何没惩治?乘风被罚关了禁闭,你师叔我也严厉斥责了,你还不满意?”   周溯行:“弟子不敢。”   松鹤道长一看他这样就知道是言不由衷,缓和了语气道:“东华行事冲动,但并非全无道理。那人为何不偏不倚出现在附近?又为何假扮成女子偷听众门派弟子谈话?就算毒镖非他所为,那练邪功的魔头恐怕和他脱不了干系。”   他背过了身:“徒儿有所不知。当年东华与那行侠仗义的殷氏夫妇也是至交好友,曾亲眼瞧见他二人不远万里奔赴听泉谷寻医却暴毙于他门前,实难相信此人的居心啊!”   周溯行:“他没道理一定要救。”   松鹤道长愣了一拍转身,怀疑自己老耳昏花听错了:“你说什么?”   “掌门!出事了!”   天边传来一声疾呼,一弟子施轻功飞速坠落在山崖之上,慌张来报,“掌门!师兄!出大事了!”   ……   那日之后,沈隋玉便宅在他的小院子里看书种药草,等一个梁剑霆出远门的时机,好去他房内的密道一探究竟。   奈何平静的日子没有过两天,梁剑霆再次步伐匆匆地进了他的院子。沈隋玉彼时正站在药田前浇水,听到动静也不曾回头。   梁剑霆的脚步缓了下来,最后在他的身侧站定,似是做了心理准备方才开口:   “沈兄。”   沈隋玉漫不经心嗯了一声。冷淡的味儿让梁剑霆一下子黑了脸。   私下里和俞青裁做那种事,对他就这个态度?!   醋意值再次暴涨一截。   “沈兄前几日可是去了漱玉楼?”他语气也不由得冷了下来。   沈隋玉停下动作,转过身面向他。那张脸似水墨晕染的画,情绪寡淡,没有一丝丝波澜。   梁剑霆咬紧了牙,一字一顿吐出接下去这句话,欣赏面前这人一点点染上震惊慌乱之色:   “我方才得知,当日在漱玉楼的九名弟子,除了被关禁闭的孟乘风,全都一夜间暴毙了。”   沈隋玉手中水瓢摔下,溅湿了二人的衣摆。   梁剑霆满意地勾起唇角,弯腰捡起水瓢,放回一旁的桶里。   “武林各大派已决定派弟子捉拿你,我对外宣称不清楚你的下落。除了这龙吟山庄你哪都不能去,知道了么?”   沈隋玉咬着唇没说话,瘦削单薄的肩膀轻微颤抖,整个人苍白如纸,摇摇欲坠。   梁剑霆又心疼了。   “别怕。”他伸手轻轻握住他的肩,“这里是安全的,绝对不会有人敢……”   “啪。”   沈隋玉拍开了他的手,转过身撑在石砖堆砌的药田边上,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   俞青裁上身赤裸坐在床榻上,任由身前之人不知第几次把针扎进错误的穴位,胳膊伸出抱住他的腰,“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他仰头看向沈隋玉,语气认真:“我帮你教训他好不好?”   沈隋玉沉默了片刻,揉了揉腰间这人的发。他此时确实需要找个人谈谈:   “你觉得梁剑霆是个什么样的人。”   俞青裁温柔的眸光骤冷,透出阴森寒气:“无耻之人。”   “他对你做过不好的事吗?”   “觊觎你还不算最坏的事?!”他站了起来,语气尖利,“如果不是他,我们早该成婚了!”   沈隋玉不想和他掰扯这个,取下银针收好,刚想安抚几句,就听到身后这人阴恻恻道:   “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   沈隋玉的唇角再次耷拉下来。   他拿上东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这个屋子。   俞青裁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眼底的偏执暗流汹涌。   一个人忽然从窗外跳了进来。   “哥,你为什么要他给你疗伤啊?他病得比你重多了。”俞慕寒上次受到警告,不敢再随意去找沈隋玉了。今天正好见到他来俞青裁这,就悄悄蹲在外面看了会儿。   “他愿意在我身上费心思,我当然求之不得。”   俞慕寒皱眉:“可是他会累啊,他施针是要调动内力的,你没看到他最近几天脸色不好吗?”   “他的事与你何干?休要啰嗦!”   俞青裁眸光一凛,反手一掌甩出,将俞慕寒拍飞,滚出了好长距离。   .   沈隋玉这几日一直闷闷不乐,吃的药吐了好几回,实在没什么精神。索性大门一关谁也不见。   某天夜里他缓慢睁开眼,发现自己倒在一个宽阔温暖的胸膛上。身体内再次游走着熟悉的精纯真气,将他破碎的经络一点点梳理,拼凑。   像精心粘起来的纸片小人儿,最易碎轻薄的宣纸,在对方掌中逐渐焕发出生机。   沈隋玉恍惚间闻到了一丝冷冽的柑橘香气,定了定神发现不是,更接近竹叶的草木气味。   “少侠深夜前来,是抓我去凌霄宗的吗?”他缓缓开口。   周溯行收了内力,自后方抱住他的腰,下巴轻轻压在他肩上——这个动作他分明第一次做,却好似做了无数回。   “我知晓不是先生。”   对方开口,嗓音比沈隋玉意料中沙哑疲惫很多,“没能抓到凶手还先生清白,我心中多有亏欠,想来为先生做些事。”   沈隋玉微微一愣,失笑:“这并非你的过失,何来亏欠一说?”   啧。这位梁少侠当真是光风霁月守正不阿,武林中的一股清流。   “少侠。”他心情好了一些,竟忍不住开起了玩笑,“那些人若真是我杀的,你该如何自处?”   身后的人僵了僵,欲言又止,似在观察他的神情。   “好了逗你的。”   沈隋玉挪开他的手,转身下了床榻,对着那人欠身:   “若我没猜错,那几人的尸首应该还在你们凌霄宗?”   周溯行原本想扶他,见他神情严肃便没动,坐正盯着他沐浴在月色中的身影——清瘦苍白,仿佛融为一体。   若真是他杀的。   那也必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嗯。”周溯行应声。   “少侠今夜可否带我前去一观?”沈隋玉请求道,“我知晓此举冒昧,会叫少侠承担许多风险,实在是迫不得已出此下策。”   “事成之后……”他长睫轻眨,明显犹豫了一下,“我,欠少侠一个人情。”   周溯行的眉梢微微一动。   他没急着回答,先起身拿起一件流云纹锦缎披风,抖开将这人裹住,随后才慢悠悠开口:   “凌霄宗这几日戒严,数十名弟子时刻巡逻,更有其他宗门的长老前来共商大事。”   “进不去吗?”沈隋玉叹息。   “不。”周溯行淡声否认,“须得先把价钱谈拢。” 第54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天气步入深秋, 夜风生寒,有刺骨之感。   沈隋玉被输送了一波内力,身体和精神比前几日好了许多, 但还是扛不住这么冻。   周溯行从他衣柜里挑了件带兜帽的披风,将他整个包裹起来。   石青色暗纹锦缎外镶嵌着一圈浅灰色的绒毛, 衬得他的脸蛋愈发精巧,系好带子之后基本只能瞧见一双弧度优美的桃花眼——因为失去焦点而显得朦胧迷离,眼波流转间不自觉勾人心弦。   沈隋玉自然地伸出手臂环住对方的脖颈,对于被年轻自己十好几岁的少侠打横抱起没有任何心理负担。   周溯行施展轻功疾速奔走, 两人脸挨得很近,沈隋玉帽檐上的银狐毛在他颊边蹭来蹭去。   沈隋玉“嗯?”了一声:“少侠,你耳朵很怕痒么。”   “……”周溯行沉吟。   以前从没有人靠得他这样近, 他更不曾关注过这种问题。   然后他听到怀里这人低低笑了起来, 嗓音被夜风模糊,像温和的水流涌进耳廓和颅腔,笑得他愈发痒了。   “我以前认识一个人也这样。”沈隋玉弯着眼睫道, “一摸耳朵就想躲。”   对方自己可能都不知道这件事, 是他悄悄发现的。   周溯行闻言垂眸扫去, 正好将那点笑意收入眼底。他眸光一闪:“以前?”   沈隋玉抿了抿唇, 没说话了。   须臾之后,周溯行的步伐逐渐放缓。二人降落在了一片山间建筑的顶端,各式各样细微的动静自脚下传来。   沈隋玉估摸着大概到了,双腿从对方的臂弯里下来,听到对方扶着他的腰低声感慨了一句:   “不能参与先生的过去, 属实遗憾。”   这话很直白,其中的含义沈隋玉不可能听不懂。只是那道嗓音中的失落让他心尖微微一动,下意识伸手抚向对方的发顶:   “我比你年长许多, 你的以后路还长着呢。”   细白的指尖触碰到了对方高高束起的马尾,顺着飘逸潇洒的发丝向下,落在胸前。   沈隋玉在那么一瞬间对这位少侠的样貌产生了好奇,想要摸一摸他的脸部轮廓——他学过美术,凭此可以大概在脑海中勾勒对方的脸。   但他很快将手收回了袖中,眼睫垂落。   周溯行就这么看着他,屋檐之上,月光将他的眉眼衬托得愈发清冷,好似无情无绪的雕像。   是这样。   年长者的过去他永远无法知晓全部,只能从他今时今日的言行中窥探他与别人的过往。   或许他曾不是这样冷淡的性格,或许曾和别人有过轰轰烈烈的爱,有其他人为他赴汤蹈火,和他许下过毕生之约……   这些猜测足以让后来者绝望抓狂,穷尽一生也无法将其挥散,成为盘桓笼罩在一段单向的感情上方的心魔。   但毕竟他站在这里了。   此时此刻。   “先生稍等。”周溯行敛去情绪道。   沈隋玉点头。   他听到身边之人纵身跃下,守门的弟子一惊,恭恭敬敬唤了声师兄,随后是低声的交谈。   自己在这站着是不是有点太显眼了?   沈隋玉摸索着蹲了下来,把斗篷从上到下拉得紧紧的。   没多会儿,脚边的瓦片动了动,周溯行回来了。   “……”   沈隋玉觉察到对方的视线在他头顶上方转了转,欲言又止,于是仰起脸和对方“对视”。   “好了吗?”他扯了扯兜帽,比口型。   周溯行什么都没说,弯腰俯身,直接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抱……或者说是,端了起来。   两条修长的胳膊从他的身后绕到前面圈住他的脚踝,十指收拢,紧实有力的腰腹抵住他的背,沈隋玉就这么团成一团状,被动离开了地面。   “……”   速度很快,一瞬息的功夫他就被放到了屋内更稳固的地面上。   沈隋玉反应了半秒,“唰”地站起身,血液从双腿一下子涌到了脸上,他指着对面,手指尖和唇瓣都在轻微颤抖。   这人……这人……   怎么能那样抱他?!   周溯行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道了句:“先生请便,有需要尽管唤我。”   然后就出去守门了。   沈隋玉分明听到他抵着唇轻笑了一声。   “……”混账东西。   他先前真是瞎了眼,看错人了。   对啊对啊他就是瞎了来着。   气恼地将这人抛之脑后,沈隋玉寻到尸体的位置,抽出一方丝帕探了上去。   心情很快沉了下来。   这些人……   这些年轻鲜活的生命在短短几日之内成了屋内横陈的尸体,而且极有可能,和他脱不开干系。   沈隋玉很难不去这么想。或许这就是他性格里的弱点,就算见过再多的死亡,也无法以平和的心态坦然面对。   而且明知对方是穷凶极恶之人,他依然没有勇气成为裁决生死的刽子手。   门忽然被叩响,周溯行踏步进来将他拉起,也阻断了他心中蔓延的情绪。   “……先生怎么了?”   对方的步伐急促,却在发现他的异常之后生生转变了语气,担忧地问询道。   “无事。”沈隋玉站起身,平静道,“发生什么了吗?”   “我师父过来了。”周溯行来不及细问,飞快将他抱起,三两步施轻功跳上了屋顶。   “哎。”沈隋玉阻挠他要离去的步伐,“你师父来了若发现此处无人看守,岂不是会责罚被你支开的弟子?”   周溯行一愣,垂眸望向怀中之人。   “我躲在此地就好。”沈隋玉拍拍他的肩,温和劝说,“你去和师父打个照面再来,切不可让你的师兄弟背锅。”   这人……   这人可真是……   周溯行无声叹息,将他小心放在屋檐上一隐蔽角落。   罢了。若师父发现他要动手,他拼力拦住就是了。   沈隋玉没料到的是,和松鹤道长一并前来的,还有梁剑霆。   周溯行刚纵身跃下,沈隋玉就听到了两道嗓音靠近,一苍老一浑厚。   “那尸体死状奇诡,世间罕见,梁庄主何必做这无用功呢?”   “道长容我看过尸体再做定夺。”   松鹤道长叹息:“梁庄主英名盖世,怎的连‘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的道理也不明白?无论是否是那人所为,都必须站出来给武林一个交代,否则只会彻底坐实罪名,甚至连累到你啊!”   沈隋玉微微皱眉,屏息凝神倾听二人对话。   梁剑霆似有些踌躇,“道长有所不知,那人体弱多病,且常年避世不懂武林规矩,我怕他经不起众人的诘责。”   “梁庄主倒是怜香惜玉。”松鹤道长不满道,“你可知坊间已有传闻,说你贪慕那人美色所以行包庇之事!还说那人最擅蛊惑人心,将大名鼎鼎的龙吟山庄庄主玩弄于鼓掌之中!”   沈隋玉:“……”   怎么他就成蛊惑人心的魔头,梁剑霆就清清白白无辜被骗了。   松鹤道长强调:“武林大会展开在即,切不可因小失大,坏了多年的筹谋!”   三言两语间二人走到了此间屋檐下,瞧见了抱剑站在门前的玄衣少年。   “徒儿?你怎的在此?”松鹤道长奇道,“看守的弟子呢?”   周溯行对二人见了个礼,慢条斯理地答复:“我近日有些验尸心得,特来此地一观。顺道让师弟们休息片刻。”   松鹤道长对周溯行既信任又放纵,他此话一说便没了疑问。然梁剑霆眸光凌厉地盯着高大挺拔的养子,视线下移,落在了他袖口黑银鱼鳞甲护腕之上。   环扣处飘摇着一小撮柔灰色的绒毛。   银狐在这个季节极为罕见,更何况,那人的衣服全都是他一件件亲手挑了送去院中的!   梁剑霆的脸色瞬间阴沉,再一对上养子漆黑沉静的眼眸,怒气霎时喷发,掌心内力汹涌澎湃——   砰!   周溯行闪身避让,身后的木门顷刻炸裂,碎屑溅了一地。   “何人在此?!”   松鹤道不明这对养父子为何突然动起了手,他警惕环视一周,觉察到屋顶藏了个人,抬手一道真气迅疾挥出!   周溯行顿时顾不上梁剑霆,冲上屋檐横剑拦下那道真气,将暴露了行踪之人护在身后。   然后松鹤道长便瞧见,他的好徒儿与他的养父在屋檐上交起了手,剑指凌厉掌风狠辣,招招式式直击命门,偏又有所顾忌,皆是为了那身披斗篷的清瘦男子!   梁剑霆气得满目猩红,手始终向着周溯行身后,无比迫切地想要将那人夺至身边。周溯行毫不相让,甚至一只手反握住那人手腕,长剑连着剑鞘舞得水泄不通,犹如铜墙铁壁。   “你这畜生!”梁剑霆怒喝,声若雷霆炸响,“我说过休得再接近他,你竟敢违抗父命?!”   周溯行的语气镇定,却斩钉截铁:“我那日并未答应。”   “混账!老子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肖子!”   梁剑霆怒气再涨一截,掌风发狠搅得风声呼啸,被稳稳护在身后的沈隋玉都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森寒杀气。   他的胃部轻微抽搐起来。   松鹤道长总算从二人言语之中窥出了一丝来龙去脉。   顾不上震惊渊渟岳峙的梁剑霆和素来寒芒色正谦恭有礼的亲传弟子竟为一人反目搏杀,他远远觉察凌霄宗众人发现了打斗动静向此处靠拢,飞身登上屋檐正要阻拦,变故突生!   那一直静静立在玄衣少侠身后的男子,忽的向前了一步。   铮。   踏云靴下步伐飘逸若游龙,他握住周溯行手中剑柄一个转身,雪白长剑与他斗篷下的白色衣袍一并释出,寒光闪烁地向梁剑霆刺去!   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包括梁剑霆。   他眼睁睁望着这人持剑而来,毛绒兜帽落下,长发飘扬像夜空下渲染的墨汁,清瘦苍白的面庞迎着月色,冷凝成了一座寒气森森的冰雕。   梁剑霆瞳孔猛烈收缩,如同看到了七年前。   七年前这人还不曾为石窟迷阵中最后一道机关所伤,白衣飘飘眼含星辰,手持一柄长剑不为伤人只为护人。好像一株佛前静开的水莲,温柔得能包容一切罪恶和妄念。   即便最终负伤他也没有悲伤绝望,没有崩溃失态,沾满了鲜血的脸上弥散的只有淡淡的失望。   会不会……   梁剑霆脑中陡生一个毫无理由的猜测。   会不会他一开始就知道命中有此一劫。会不会他知道自己是始作俑者。他曾有过一丝希望,自己会回心转意,放弃复仇。   这个猜测如此荒谬,却叫他心头剧烈震荡,浑身血液凝固干涸。   掌心的内力强行收回,经脉被震得生痛。梁剑霆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任由雪白剑尖没入胸膛。   如此,至少他离他更近了一寸。   抬手握住裸露的剑刃,梁剑霆眸光暗沉汹涌,带着他往自己胸腔进得更深。 第55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鲜血沿着雪白的剑刃滑落, 啪嗒砸在屋顶漆黑的瓦片上。   沈隋玉脑中轰然作响。   他离对方还有一段距离,却被那炙热的温度烫到,手中剑柄松开, 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这人疯了。   他竟带着他的手去杀他!   梁剑霆目不转睛盯着他,将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纳入眼底, 无声笑了出来。   不再把剑尖往胸腔里带,梁剑霆反手拔出,扔到一边,然后飞速上前揽向这人的腰身——手掌非常取巧地钻进斗篷, 仅隔着单衣收拢,桎梏。   流着血的胸口火辣疼痛,他的注意力却全部集中到掌心这截细腰之上。   “先生!”   与此同时, 沈隋玉被另一股力道从后牵制。年轻人清冽微磁的嗓音瞬息间靠近, 染上几分紧张,另一只手从身前拢住他,堪堪和梁剑霆的挨在了一起。   一时间斗篷之内, 那截窄腰上竟缠了两条习武之人坚实的胳膊, 肌肉贲张互相较劲。前后两道男性的胸膛皆似矗立的山石, 巍然不动, 固执又霸道。   沈隋玉看不见,但二人的呼吸都缭绕在他耳,一左一右,将他柔顺的发丝拂起,牵扯着神经。   黑云掠过高悬的明月, 银白色月华不偏不倚将这一幕照亮,松鹤掌门瞪大双眼,胡须颤抖, 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熟识了多年名震江湖的那对养父子。   脚下逐渐有弟子靠拢过来,已经隐隐有叫出二人姓名的声音出现。   “沈兄将我重伤至此,不打算负责吗?”梁剑霆知道和逆子对话无用,冷笑一声贴上身前之人耳廓,“你若不跟我走,我今日情愿流血致死。”   沈隋玉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梁剑霆握过剑刃的手掌扣在他后腰,血液隔着衣料渗透进去,愈发滚热。   “徒儿!”   松鹤掌门怒喝出声,“你在做什么?要叫旁人看笑话吗?!”   此话一出周溯行不待反应,沈隋玉先一怔。他飞快扯下揽在腰腹前的少年的手,像第一次见面那样,抬掌将他震开。   周溯行身形僵住。   眼睁睁望着养父将这人彻底搂进怀中,鹰眸凶狠又挑衅地盯着他,施展轻功疾飞而去。   .   梁剑霆把人带回了龙吟山庄,刚进屋就失血过多一阵头晕,单膝跪在了地上。模糊的视线里这人白色踏云靴在地上顿了顿,最终还是转去了药柜的方向。   他再次伏下身子低笑了出来。   帮迪照例蹲在旁边,看着沈隋玉手法娴熟地给梁剑霆包扎,摇摇猫脑袋:“宿主太心软了。刚才直接杀了他,说不定任务就提前完成了。”   沈隋玉沉默,半晌后才道:“我目前没有证据证明,那些人是他杀的。”   帮迪:“这还需要证据?剧情都明摆着告诉你的了。”   “剧情不是没有走偏过。在彻底宣判死刑之前,都是嫌疑人。”沈隋玉嗓音低缓,“身为医生,救一下无妨。”   帮迪便也不再说什么。   其实从宿主明明能刺中心脏却避开了要害的那一剑看,它就猜到会这样了。   只能希望宿主的心软不要被不轨之人利用。   梁剑霆身体素质极好,止住了血再加以调息,竟比耗费了一晚上心神的沈隋玉恢复得更快一些。   等到第二次沈隋玉给他换药之时,此人已十分精神,手脚也逐渐不规矩起来。   “沈兄真是好本事。”梁剑霆赤着上身坐在塌上,眸子紧紧盯着长发半挽在他面前走来走去的男子,阴阳怪气道:   “我和我那养子相处多年也算父慈子孝,你来了还不过半月,竟就叫他做出如此畜生的行为。”   沈隋玉语气冷冷:“你的伤是我捅的,和梁少侠有什么关系?”   “哈。那被忘恩负义大逆不道之徒也配称少侠?此事若传出去,足以让这个孽障为天下人唾弃,再无容身之地!”   沈隋玉被他这个大反派满口仁义道德讲得很烦,听他如此说那人更觉得不爽,反手往他脸上甩了一巴掌:“闭嘴。”   梁剑霆:“……”   房间沉默了许久,只剩下沈隋玉拉扯纱布的动静。   再然后便是梁剑霆精壮的胳膊直接捞了过来,圈住沈隋玉的腰将他按坐在了腿上。   “放开。”   沈隋玉自知在力气上和这人争斗毫无意义,只低喝道。   “不放。”梁剑霆饶有兴趣地观察着他愠怒的表情,另一只手挪走他掌心剩余的纱布,扔到一边,“沈兄,你刺了我一剑,又扇了我一巴掌,对此难道没有解释么?”   沈隋玉垂下手,冷静依旧:“你想要什么解释。”   “当然是解释……”梁剑霆两条胳膊圈紧他,靠近嗅闻他身上的药草香,“沈兄对我的心意是何时明了的?我梁剑霆可没仁慈到这种地步,随便什么人都能对我蹬鼻子上脸。”   难怪前些日子对他如此冷淡呢,害他心如刀绞了那么久。   沈隋玉沉默不语。   梁剑霆的嗓音哑了哑,高挺鼻梁贴在他锁骨处快速低语:“你与我那逆子到什么地步了?可曾与他欢好过?他一乳臭未干不谙世事的臭小子,能伺候得好你么?”   “那混账我看着他长大,有几斤几两老子全都知道,他能给你的我都能。”   沈隋玉不愿二人之间被污名化,勉强解释了一句:“少侠只是为我疗伤。”   这却刚好戳到了梁剑霆痛处,他恶狠狠咬牙:“他也就这点用处罢了。”   沈隋玉冷淡抿唇:“比你有用。”   梁剑霆瞬间被激怒,反手将人摁倒在床榻上,翻身捏着他的肩牢牢制住:   “你再说一遍?!”   “比你有用。”沈隋玉才不吃他这威胁,别过头慢条斯理重复,“你年纪太大了,我不喜欢老的,所以你可以滚了吗?”   梁剑霆跪坐在床上,双眼猩红,给他气得心口疼,刚包扎好的胸膛又渗出一片血。   “你休想。”   俯身亲吻他修长优美的脖颈,梁剑霆剧烈喘息着,“我给过你机会。你那日没杀了我就注定逃不出我的手心了,这辈子都别想!”   “我会亲手治好你的病,然后一口一口吃了你。”   他言语似恐吓,张嘴咬住了这人颈间的皮肉,口中的皮肤轻薄透明,像雪要融化在唇齿间。梁剑霆听到了他的忍痛声,松开轻轻吹了吹,忽然又笑了。   “喜欢那种毛头小子是你没尝过好的,俗话都说宝刀未老——”他略微拖长嗓音,意有所指,“何况我的刀为了你还不曾出过鞘呢。”   “……”沈隋玉微仰起身,毫不犹豫又给了他一巴掌,“恶心。”   “随你打随你骂,年纪大了脸皮自然厚,就怕你打得手疼。”   梁剑霆亲了口他的手心,将人打横抱起,众目睽睽之下抱去了自己的院落,重新放在榻上。   “今天起你就在这里住着。我这龙吟山庄空了这么多年,也该迎来真正的主人了。”   梁剑霆坐在床沿,欣赏着这人长发披散倒在自己卧榻上的模样,心底的爽快胜过毕生所有时刻。   “那小子犯下大过,在凌霄宗起码关个几年才能出来。”他略微俯身,笑意无比恶劣:   “到时一定让他喊你一声娘。”   ……   沈隋玉需要卧床静养,住在梁剑霆房中其实和自己的院落差别不大,就是有点难以对小思解释。   他索性让小姑娘不必过来陪他,反正梁剑霆身边不缺人手,有什么杂事指使他本人去做也一样。   那日小思来给沈隋玉送东西,正好瞧见梁大庄主把捣好的药端过去给她家先生检查。先生歪在榻上,倾身纡尊降贵地闻了闻,皱眉:   “倒了重来。”   “又重来?”梁剑霆的嗓音拔高,被先生扭头一“瞥”瞬间弱了下去,“哪儿不对你且先说清楚啊,你说清楚我一定改,可否?”   先生起初似不想搭理他,忍无可忍了才开口:“我让你用药杵捣,你是不是用了内力?投机取巧把药材搞得粉碎,根本没法煎。”   漂亮的唇瓣缓慢开合,嗓音似冬日里融化的雪水,“梁兄,你当真很没用。”   小思瞪大了眼睛。   天呢。第一次听到先生讲话如此刻薄!   相比之下先生对自己这个弟子真是太好了……肯定是因为她很聪明,比这个梁庄主聪明多了!   英武过人的梁大庄主捧着药钵站在原地无能狂怒了半晌,气势汹汹地转身,重新按照方子抓药捣药去了。   “吱吱吱,叽叽叽,啾啾啾……”   某日午时,沈隋玉正独自在榻上睡觉,忽然听到窗外古怪的几声“鸟叫”。   “谁?”   帮迪:“俞慕寒。”   “……”沈隋玉缓慢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你怎么来了?”   俞慕寒喜道:“这样您都能知道是我?医仙哥哥,您是不是想我了?”   沈隋玉:“……”   “没什么事儿,我听说你被梁剑霆软禁了,给你送点小玩意解闷。”俞慕寒从怀里掏出来一堆乱七八糟的小东西,哗啦啦洒在窗台上,随后仔仔细细盯着他的脸,“我瞧你气色还可以,姓梁的可有欺负你?”   沈隋玉淡声回答:“他不敢。”   梁剑霆确实不敢。   他每日厚着脸皮与他同塌而眠,却连他袖子都不敢碰。沈隋玉觉浅,万一梁剑霆把他弄醒了必定会倒霉。   梁剑霆倒不怕被抽什么的,问题是这人抽了他反倒会把自己折腾得苍白无力口吐鲜血,就像一尊轻易不可碰的琉璃水晶雕像,非得摆起来好好供着才行。   当然,沈隋玉不乏自保的手段,只是暂且没必要使用。   俞慕寒亲眼见到他也放心了许多,“医仙哥哥你忍忍,我哥最近练武练到最后关头了,等他出关一定会来救你。”   俞青裁……   沈隋玉眉头动了动,问:“他最近可有毒发的情况?”   “什么毒发?我哥中毒了?”俞慕寒惊道。他上次还以为沈医仙是看他哥体寒帮忙治疗呢!   “没……”沈隋玉迅速改口,想来这种事情也不会轻易让旁人知道——   “你,你可清楚梁少侠处境如何?”   “哦,那家伙这次可惨咯!”俞慕寒显然调查过,“这是松鹤掌门第一次严厉处罚他,以凌霄宗的手段,怕是得脱几层皮。”   觉察到沈隋玉忧虑的神色,俞慕寒语气一转:“您不用太担心,松鹤掌门明显是偏爱他的,爱之深责之切嘛!他老人家为了保住爱徒的名声废了好一番功夫——现在江湖上都以为凌霄宗首徒因失手放走了贼人被罚,还称颂他大义呢!”   俞慕寒冷冷一笑:“不过怎么也比不过梁剑霆虚伪,背地里将您软禁,表面上还借那一剑和您撇清了关系,真是令人作呕。”   沈隋玉对此没什么意见。   武林大会将近,梁剑霆必须保住名声,才能圆称霸武林的抱负。   而他在等的也是这个机会。   .   武林大会召开的地点就在龙吟山庄及附近空地上临时搭建的比武台。   最近沈隋玉常常能听到林中有不同的兵器挥舞切磋之声,想来是各地武林人士陆续赶来了此地。   梁剑霆这几日明显忙碌起来,整日里不见人影,但至少会来看他一两次。   直到武林大会正式召开当天,从这日起梁剑霆连续三日都会在外比武观赛,几乎不会踏入内院半步。   沈隋玉用技能点兑换了短时效的视力,用上次置换的梁剑霆那块贴身玉佩打开了他床榻之下的密道。   “能看见东西的感觉真好。”沈隋玉手里挑着一盏俞慕寒带给他的莲花灯,感慨着四周打量,“可惜时效只有一个小时。”   “抓紧吧宿主,我瞧见进门的地下有一个奇怪的东西,可能是提醒反派有人进来了的机关。”   “有道理。”   沈隋玉依言加快了步伐。   这座密道以平整的青石块堆砌而成,内里森寒阴暗,坚固平整。起初看没觉得有什么特别的,直到他拐了几个弯,进入一间堆砌了许多竹简书籍密室。   这个世界纸张应用范围已经很广了,留在竹简上的东西极有可能是从前前前朝流传下来的,比如家传武功秘籍一类的。   沈隋玉把莲花灯挂在脖子上,小心翼翼地翻阅了起来。   帮迪蹲在旁边负责帮他检查有没有机关——它是系统管家,不会受伤。   “这是……”沈隋玉在打开一张羊皮纸的时候愣了一下,“石窟迷阵的设计图纸?”   帮迪叫道:“快用技能点复制一份!铁打的罪证!”   “技能点剩的不多了,留给那本武功秘籍吧。”沈隋玉摇头,把图纸仔细纵览一遍后叠好放回了原位。   没看过的东西已经不多了,沈隋玉目光在石桌上搜寻了一圈,落在了一个模样精巧的盒子上。   “宿主,我来帮你开。”帮迪跳了过去,两只小爪子搭在木盒上,扒拉好几次,可算扒拉开了那道卡扣。   沈隋玉提着灯在旁边静候,眼前忽的一花,散发着奇异香气的东西从盒内飘散出来,猝不及防钻进了他的鼻息。   “啪。”   沈隋玉使用内力飞快关上木盒,速度快得留下了残影,连盒内物品具体的形状都没看清。   “……什么东西?”帮迪吓坏了。   它好像看到了一朵色泽很诡异很艳丽的花。   沈隋玉按着自己的脉搏摇了摇头,没觉察身体有什么异状,转去翻阅最后的书卷。   .   从密道内出来差不多刚好过了半个时辰,沈隋玉把床榻上一切恢复原样,玉佩仔细藏好,正要喊人打水洗个澡……   脚下一软。   他扶着床边的柱子站稳身体,一种蚂蚁啃咬般密密麻麻的痒意顺着骨头蔓延,血液在体内横冲直撞,往不该涌的地方涌了去。   “怎么回事……”   沈隋玉头晕脑胀地坐下,手指不由自主攀扯严实的衣领,仰倒在了床榻之上,大口喘息。   这种感觉……   好像是……淫药? 第56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沈隋玉怎么也没料到武侠小说中的情毒能猛烈到这个地步。   好热……好难受……   他意识昏沉地躺在床榻之上, 衣襟被烦躁地扯乱,尽可能让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如此还不够,他罕有的生出了急切想要纾解的冲动。   午后的卧室清幽宁静, 空气里浮动着的药草香染上一丝丝不同寻常的甜腻,伴随着低声轻喘, 交织成了无形的勾人的网。   细碎的日光从窗外洒落进来,因沈隋玉穿鞋不便总赤足行走,地面上铺了一层崭新的银绒地毯。   层层叠叠的纱幔亦是灰调的烟粉色,衬着床榻上白玉冰雪似的美人儿, 像名贵宝匣内包裹夜明珠的衬布。   不难看出卧房主人的用心,至少在另一人住进来之前,这里要多单调有多单调。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拨开了这层纱帐, 帐前垂下的如意纹镂空银球发出清脆的响动, 引起了床上这人的注意。   沈隋玉抿起了唇角,上半身微仰,表情冷淡稍显紧张。   似乎是想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奈何处处都惹人垂涎。   苍白的肌肤泛上漂亮的薄红, 乌发凌乱铺在身下, 几绺发丝被汗意濡湿黏在脸颊边, 蜿蜒曲折像勾人的蛇信。瘦削骨感的脚趾贴在床沿,时而绷紧时而舒展,还有那双手……   质地温润清透若白玉雕刻而成的手……   来人不声不响地坐在了床边,替代了他的动作。   “唔。”   沈隋玉腰腹用力弹坐起了身,失焦的瞳仁发颤, 水光潋滟的眸变得雾蒙蒙的。   他顿了顿,没有推拒。   于是来人另一只手贴上了他单薄的脊背,抚摸着他的乌发, 照顾他。   “有点疼。”   习武之人的掌心茧子很厚,像粗粝的砂纸。   沈隋玉原本将额头抵在对方肩上,这会儿退了开了来,指节往对方面上敷衍地一碰:“用这里。”   来人似是迟疑了一下,方才将他轻轻放倒,俯身。   这举动十分温柔,沈隋玉脑海中划过一丝疑惑,很快再次被卷入汪洋大海之中。   不行。   根本没有技巧。比……差远了。   他只当是梁剑霆,烦躁地把对方推开,转过身毫不委婉地嫌弃“没用。”   周溯行沉默地望着他线条优美的后背,眼底暗色汹涌。   再次伸手就是握住他的腰,沈隋玉戒备地问了句做什么,身子转瞬腾空,跪坐落下。换成了对方平躺。   月白的衣袍像水面散开的莲花瓣,从内望去风光无限,最后一缕药草香也在稀薄的空气下变得馥郁靡丽。   周溯行确实丝毫没有经验。无从得知这人和梁剑霆欢好时的沉醉情态,类似的事情他们做了多少次,他的养父有多熟练。   但他不想输。   这个姿势沈隋玉既能掌握速度又被对方更细致地照顾,他伸手抓住了烟粉色的纱幔,咬紧了下唇。   他被托举了起来,身形颠簸摇晃。   唔。   好热好烫。   手指下滑,腿不自觉收紧,摩擦着对方立体的面部轮廓。   最后发出的声音有些崩溃,腰身向后拉伸成一道优美的弓,他听到了对方喉结的滚动,然后手腕被拉扯住,探向脉搏。   周溯行一开始就觉察出了不对劲,但他被贪婪妄念控制,默不作声地与他亲密一场。直到这时候才微哑着嗓子道:   “先生,您中毒了。”   沈隋玉双目失焦地愣了片刻,浑身一震,手撑着要离开:“怎么是你……”   手腕被攥住,他退坐了一截就再也不能动了,反被对方牢牢抱在了怀里,欺身上来:   “不能是我吗?”   对方嗓音沙哑地问,“我帮先生解毒好不好?”   说着他的手掌已贴上他的丹田附近,方才这里还被他亲吻过,内力涌入。   唔。   这毒素遇到精纯的内力更兴奋更活跃了,血液在体内惊涛拍岸似地翻涌,沈隋玉的额头滑落一颗晶莹汗珠,推开埋在他颈间亲吻的人:“……不行。”   “为什么不行,先生您都这样了。”   周溯行语气晦涩:“先生既看不清,那愿意当我是谁就是谁,我此刻起不再说话了可好?”   这,这是什么法子。   沈隋玉心尖一酸,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我不想折辱少侠。”   “先生管这个叫折辱?”周溯行扯着他的手向下触碰自己,嗓音愈发沙哑,“那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愿受先生之辱。”   理智本就所剩无几,对方的态度看似温和却无比强硬,沈隋玉推拒的手指逐渐失了力气,被含进唇间,成了亲吻的起点。   ……   这场情事进行得十分漫长,欢好本身还在其次,周溯行还时刻关注着他的情况为他疗伤排毒。   到最后沈隋玉骨头仿佛都要融尽,整个人化成了一泓春水,倒在对方怀里任他施为。周溯行期间怕他脱水,还喂了好几次清水和饱腹的丹药。   奇怪的是,在知晓来人非梁剑霆而是这位少侠后,沈隋玉心底泛起了不易觉察的安心,他丝毫不曾怀疑对方会违背他的心意,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差不多进行到深夜,鼓噪的血液才平息下来。周溯行将他抱起洗了个澡,内力烘干长发,换了身新的衣裳,小心地搂着他睡去。   自受了重伤那日起,沈隋玉许久没有睡得这样沉这样舒适了,感受不到一丝丝身体的疼痛,只有充盈温热的内力。   次日早晨,他耳廓被亲得有点痒,沈隋玉下意识呢喃了一句:“小周别闹……”   身后之人僵住,不敢置信道:“您唤我什么?”   沈隋玉毫无所觉,翻了个身往对方宽阔的胸膛里钻了钻,柔软微凉的脸颊贴着搏动的脖颈,继续睡了。   等他彻底苏醒之时,周溯行已把自身收拾得利落齐整,沈隋玉被他扶起喂了口水,摸到了他衣袖上的银丝鱼鳞护腕。   “你要走了吗?”他问。   周溯行嗓音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冽,还有一丝高深莫测:“我走去哪儿?”   沈隋玉面露一丝纠结:“这里是梁剑霆的卧房,他万一回来了岂不是……”   “岂不是正好。”周溯行把茶杯放到一旁,言语略带轻佻,“瞧见我这养子与您在他的床榻之上苟合,先生可好奇他会是什么反应?”   沈隋玉愣怔地仰头。   周溯行垂眸盯着怀中人疑惑的神色:“我不惧他。若是为了您,我心甘情愿与这个养父决裂。”   “不……”沈隋玉从他怀里离开,面对着这人微微蹙眉。   他无所谓梁剑霆的态度。对方算不上自己什么人,他也不是真的身为梁夫人在和继子偷情——可这对养父子之间的矛盾若是传扬出去,梁剑霆顶多丢脸被耻笑,身为养子的他才是真正身败名裂,要受尽万人唾弃。   沈隋玉不能允许一个光风霁月的少侠因自己变成这样。   “你的师门呢?”他耐心劝着对方,“你还有凌霄宗和师父。松鹤掌门对你很好不是么,不可因这种事让他们失望……嗯……”   周溯行由着他劝,伸手捞过一旁准备好的绯色外袍,将人罩住抱坐在腿上,埋头在颈间专心亲吻。   短短一夜身体就已经习惯了这人的爱抚,沈隋玉不自觉仰起头,发丝拂动,耳畔忽然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嘈杂动静。   不止一个人。   这好像是……   沈隋玉瞳孔倏然收缩,用力推拒周溯行的肩膀,纹丝不动。   在他喉结处落下最后一个吻,周溯行方才心满意足地抬头。   房间的大门正好被破开,梁剑霆怒气冲冲地踏了进来。   二人昨夜破烂的衣衫散了一地,外袍,护腕,腰带,亵衣,从门口一直散落到床榻之前,即便远远站在门外也能猜想到其内发生了何事。   而床榻上的二人姿势更是极尽暧昧——绯色衣衫拥着浑身旖旎气息的美人,雪白修长的脖颈上开满了层层叠叠的红梅。   锁骨半露惹人遐想,小腿紧紧挨着年轻男子玄色衣袍,就连足背和脚趾上也不乏鲜明而靡丽的痕迹……   只一眼就让人血脉贲张。   周溯行眸光沉沉地瞥向门前,眼珠漆黑似墨石,浑不透光。   “梁庄主!”   “梁庄主息怒啊!”   “梁少侠许是为奸人所害,一时糊涂!”   听到陌生的嗓音,沈隋玉心中更加惊慌,搭在周溯行肩头的手指攥紧了他的衣料。   怎么会?   难道有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向梁剑霆告密了?竟也不知背着人,还把“梁少侠”的大名念了出来?!   他伸手五指张开覆上周溯行的面庞。可恨没有技能点了,否则真想把这人的容貌暂时更改一下。   周溯行因他这动作挑了挑眉,非常愉快地亲了下他的手心,然后将他轻轻放进了床榻里面。   抬手仔细拉上纱幔,全程都没有让沈隋玉的脸暴露在屋外视线可及的地方。   周溯行提起了一旁的佩剑,一步一步镇定地向梁剑霆走去。   正如沈隋玉猜测的那样,这件事闹得动静很大。告密者本身就没背着人,梁剑霆听到之后更是当场暴怒,丢下武林大会现场若干英雄好汉,急匆匆地赶回了龙吟山庄。   好事者抓住那告密之人一问,再跟过来一瞧,顿时什么都清楚了。   “这……这子夺父妾?荒谬!可耻!当真是伤风败俗!”这是斥责周溯行的。   “最近武林上趣事越来越多了,梁庄主梁少侠威名盖世,竟会为了争一个美人儿反目成仇么?那我等可不能错过这等好戏啊。”这是视梁剑霆为敌看笑话的。   “梁庄主何必动怒,一个美人罢了,少庄主既喜欢让给他便是,来来来,我等继续切磋武艺,莫扫了众好汉的兴。”这是真心与梁剑霆交好之人的劝解。   “……”   “滚。”   梁剑霆终于开口。   他高大伟岸的身躯静静站立,周遭空气仿佛凝固,威压似怒浪层层铺开。众人的话语戛然而止,与此同时还有凶悍的内力爆炸四向横扫——   “啊!”   惨痛的叫声不绝于耳,梁剑霆身后跪倒一片,地上洒满了从那些人口鼻中涌出的鲜血!   沈隋玉在纱帐后都不由得心悸。   这才是梁剑霆真正的实力,竟如此霸道凶狠!   周溯行是唯一没有倒下之人,下一瞬兵器碰撞在一起,铮铮剑鸣惊空,刀刃悚然杀意迸发!趴伏在地上的众武林高手肝胆俱碎,恨不得四肢着地爬远一些!   高手过招通常一个瞬息之间可窥见对方境界,然此二人都带了发泄之意,打得极狠极生猛,恨不得要将对方劈碎!   尤其梁剑霆,他脑海里一遍遍闪过起方才那幕,怒气就更暴涨一分,五脏六腑灼烈燃烧,口中发出野兽般“嘶嘶”的喘息!   周溯行身形坚如磐石,气若深渊,剑意凌厉潇洒,刺目的寒光在庭院内闪烁,像野心勃勃的雄狼,守着身后寸步不让!   刀光剑影间天地失色。   突然!疾风席卷,周遭空气汇聚成龙卷风向梁剑霆迫近,他一抬掌,有股吸力凭空而起,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丹田内真气的颤鸣!   这个逆子!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眼中涌起嗜血的红,他彻底丧失了最后一丝理智,掌心缭绕着诡异狠辣的气息,向周溯行额头拍去——!!!   这是……!   江湖上传闻的天冥灭神掌!令数名弟子经脉寸断功力尽失的邪功!!!   竟是梁剑霆所为?!   所有人心中升起了无边的恐惧和惊骇。   一道绯色身影忽然从房内踏了出来,像轻盈飘逸的红云闪身至二人间,叫所有人瞧见了他的样貌。   令梁剑霆养父子自相残杀之人……是毒医仙?!   沈隋玉无暇理会这些,他远远觉察到了梁剑霆杀红了眼使出了这道功法,此刻眼中只有如何制止这掌落下。   然而真气方一凝聚,被一指轻轻打散。   “先生莫怕,此事我早有预料。”   周溯行步伐飞快一转挡在他身前,抬剑运气,真气形成了一个无形的护盾——护盾外梁剑霆面庞扭曲狰狞,掌风停滞,护盾内他言语似有回响。   “先生可还记得上次答应过我一件事?”   沈隋玉皱眉,不明白对方为何在这个关头提这个。   “这件事就是,请先生以后唤我的姓名。”年轻人嗓音清冽有磁,含笑沉声:   “我叫周溯行。”   这个名字他从出生起就一刻不曾忘却,即便所有人都唤他梁辞,视他为梁剑霆养子。他都牢牢把这个名字刻在心间。   从前不知道为何,此时总算明了。   他为了将它告诉这世上的唯一一个,他至深至爱之人。   护盾撤,身形疾如闪电。   寒芒凌厉的长剑和梁剑霆的掌风再次劈到了一起。 第57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离开龙吟山庄数十里外的某座依山傍水的宅院。   午后日光正好, 沈隋玉抱着帮迪坐在院里的秋千上晃悠,手指不住揪着银渐层的尾巴毛——这已经成为了他纠结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小思趴在旁边的椅子上念念有词地分拣药草。小姑娘心大得很,对于换了个住所没有任何疑虑, 每天照样开开心心。   阿留也一并跟着他过来了,离了龙吟山庄人都活泼了不少, 这秋千便是他亲手为沈隋玉搭的,还特意编了个藤条座椅让他靠得舒服。   从武林大会差不多过去三五日了,沈隋玉进入这世界后第一次如此悠闲,岁月静好。   只有帮迪在忍受折磨, 它艰难地把自己的尾巴解脱出来:“怎么了宿主?反派身败名裂你不应该开心么。”   “太轻易了。”沈隋玉沉默片刻,仰头叹息,“我原本还准备针对那功法设个圈套给他, 将他逼到绝境不得不施展呢。”   “事实上他色令智昏, 看到你和养子偷情一怒就自爆了。”帮迪无法共情他的苦恼,它觉得宿主在凡尔赛,“这不是挺好吗?”   除了宿主实实在在落下了个蛊惑人心的妖精之名, 成了江湖茶馆热议的top1。   沈隋玉介意的当然不是这个。   他头疼自己似乎又祸害了个大好青年, 还是这个武侠世界中难得的正义之士。   “先生不必烦扰。此事我既做了决定, 便考虑清了如何承担后果。”   一道清冽悠闲的嗓音忽然响起, 近在咫尺,似乎就倚在他的秋千架上。   沈隋玉一惊。   他算是发现了。   这些家伙一个个都深藏不露得很——梁剑霆接近他他尚能有所觉察,周溯行则完全不能,足以说明此人内功深厚远超想象。   所以他才有底气当众和梁剑霆摊牌,并带着自己全身而退。   “我本意不想先生露面。可事到如今, 我一定会保护好您。”周溯行绕去了他身后,用力将他的藤条秋千推高。   白色衣袍和柔顺的发丝就这么飘飘扬扬在空中荡起,落下, 沈隋玉听到耳后对方的笑声,十分少年气。   他也就由着对方摆弄,温声发问:“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梁剑霆不对劲的?”   那日他中媚药是偶然情况,但周溯行挑准时机下山寻他,以及当日胸有成竹的状态都说明,这小子早就在谋划了。   “上次在凌霄宗交手,我观他的内力和先前变化极大,寻常功法不可能做得到。”周溯行回答,顿了顿,“先生莫非以为我用此事设计他?”   “嗯?不是吗?”   “无论他是否练了邪功,我都是要带先生走的。”他斩钉截铁道。   沈隋玉听出了对方的好心情,叹道:“若我不愿意跟你走呢?”   如果不是周溯行歪打正着推进了他的任务,他的确短期内不会离开梁剑霆身边,也不想与对方关系如此紧密。   秋千落下,周溯行把他的椅背攥进掌心,语气果然沉闷了些:“那我只好……时常去找先生,求您与我偷情了。”   “……”沈隋玉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那八名弟子未必是梁剑霆杀的。”   据他先前的观察,这种功法不致于要人性命——经脉寸断能做到,七窍流血不太可能。   先前名门弟子被废一事和梁剑霆脱不了干系,暴毙那些则不太像。   毕竟梁剑霆是想练功,惹出这么大的乱子只会凭添麻烦。原剧情里他是为了嫁祸给自己才杀了人,此时完全没理由这样做。   “嗯。”周溯行应道,“他没这个必要。”   沈隋玉闻言仰头面向他,眉梢微挑:“我以为你不会帮他说话。”   这个角度让他那双桃花眼拉长,雪白的下颌尖尖的,像一只娇憨的狐狸。   周溯行垂眸盯了他片刻,嗓音稍哑:“先生应该会喜欢诚实之人,对吗?”   沈隋玉失笑。   对方话语里的忐忑和试探叫他心头一软,他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脸,“乖孩子。”   才不是。   周溯行偏头蹭他微凉的掌心,眸中划过晦暗深沉的思绪。   他甚至知道梁剑霆练功是为了什么。但他有私心,不想告诉这人。   “先生,我那日发现一件事。”   秋千再次被推高,沈隋玉听出周溯行的语气变得严肃,不由好奇道:“什么?”   “你我交欢之时运功疗伤,对先生旧疾有奇效。”   “……”沈隋玉在半空中猛然回头,“你,你说什么。”   秋千落下,周溯行双臂张开,如同把送来的人搂进怀里:“先生难道没有感觉,这几日身体好了许多?”   那两条胳膊从后隔着藤椅圈住了他,沈隋玉沉默不语。   “先生医术过人,我亦寻访过许多武林高手,得到的答案都是经脉凭借外力极难愈合。但那日我分明发现您丹田内的真气比先前要活跃,如果亲密接触时内外一同运转,未必不能成。”周溯行一本正经地分析,“所谓双修之法正是此理。”   “先生如果有所顾忌,我们可以……”他慢条斯理道,“从接吻试试。”   沈隋玉蹙眉回头,对方干燥的指腹正好点在他眉间。   他说,“这里的伤轻一些,如能先打通上部的脉络,您就能恢复视力了。”   沈隋玉不自觉抿了抿唇,推开他从秋千上站了起来。   “够了。此事就不劳少侠费心了。”   梁剑霆陷身于那邪功的风波,名声败坏,他的任务进展了一大截,下一步确实就是要把自己的伤治好。   但他怎么能事事依靠这人?还是以……双修这种方式。   沈隋玉拂袖背过身:“多谢周少侠的收留,等这几日风声过去,我自然会离开。我与周少侠年纪身份都相差太大,且说到底不过几面之缘,少侠何必执着于我呢。”   周溯行没有答话。   半晌后才淡淡开口:“小周是谁?”   沈隋玉一愣,面露诧异地转身。   “是送您戒指那人么?”周溯行盯着庭院中央的白衣男子,果然见他抬手抚上了胸口,“上次帮您沐浴的时候瞧见的,您将此物贴身佩戴,想必是旧时的情人?”   这人没有说话,面上泛起了一丝悲伤和难以言喻的纠结。   周溯行眸光不可抑制地沉了下来。   “是不是死了。”他控制语气听起来尽量不那么刻薄,“您遇到这么些麻烦也不出现,和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对面这人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周溯行继续轻描淡写道:“换个小周不一样吗?”   沈隋玉忍无可忍,冷声斥道,“你住口。”   周溯行绕过秋千走到了他身前:“先生,我喜欢你七年了,并非一时兴起。”   七年?   沈隋玉惊讶极了,“你胡说什么?”   七年前这小子才几岁啊。   “七年前,我在集市上见了先生一面。”周溯行低声陈述,气息轻缓地落下来,“我追着您到了听泉谷,然后被先生唤弟子用棍棒赶了出来。”   “……”   沈隋玉面露一丝恍然。   那孩子眉眼极为俊俏,神情也不同寻常的稳重固执,还引发了他一些陈旧的记忆,很难不印象深刻。   “啧。”周溯行见他想起来了,咂舌叹道,“幸得先生当初没收留我,否则今日先生就是我的养父了,您一定不会同意和我行欢好之事。”   这话让沈隋玉耳根子一热,他压下这股隐隐的气恼,皱眉问道:“我既对你如此粗鲁,你为何还会……”   “先生。”周溯行轻声打断,似乎是靠近了一些,清冽似竹的气息落在了他的眉眼处。   “我喜欢您,无关您对我好不好。”   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闪电,像锋利的竹叶沿着神经游走切割,堵塞的记忆之海被劈出了一道摇摇欲坠的豁口。   “所以您今日拒绝我,结果也是一样的。”   对方最后道了一句,“请先生认真考虑,在下随时恭候。”   .   沈隋玉这晚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了当初父母去世之后,他独自料理好了所有后事,想到世上再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了,心中生出难以抵御的寂寞和空虚。   他去了原先经常做志愿者的福利院,找到相熟的院长,表示想要长期资助一个没人领养的小孩儿。   作为弟弟或者妹妹。   院长一开始给他推荐了一个据说是天才的男孩。沈隋玉也和他交流过,记得他确实聪明乖巧俊俏,性格沉稳远胜同龄人。   但……他最后没有选他。   沈隋玉想,这小孩这样优秀,年纪也不大,肯定很快就会有人领养走的。   院长也表示有很多条件优越的家庭提出了领养的意向,甚至有他耳熟能详的当地著名企业家。   这小孩九岁,拥有自主决定权,可以随意挑选他想去的家庭。   沈隋玉相信他足够聪明,能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最后他资助了另一个,比那孩子大了几岁……身体似乎有些疾病的……   梦境到这里开始扭曲,他好像突然掉进了海水里。胸腔被巨大的压力压得喘不过气,他拼命地想要抓住什么,却还是被触手一样的东西缠住,不断地下沉下沉,往深不见底的海渊沉去……   哗啦。   一股巨大的力道将他拉出了水面,沈隋玉惊醒,胸腔里的心脏剧烈跳动,忍不住张开嘴大口喘息。   他意识到这是梦境,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忍不住失落。   ——眼前还是一片迷蒙,他看不见天空,就好像一直沉溺在海渊中不曾离开。   “怎么了?您做噩梦了?”   一只手探过来揽住了他的肩,另一只手覆上他被汗水浸湿的脊背,似乎被他的冷汗惊了一下,迅速将内力输送进去。   沈隋玉不知道此时是几点,凭借微弱的光线感知应该不是白天,他的手往对方身上摸了摸,发现衣着整齐。   周溯行知道他在疑问什么,在他的手碰到肋下某处前握住手腕挪走,冷静解释:“我在附近有些事,顺道来看先生一眼。”   沈隋玉没有质疑,他倚在对方肩上慢慢喘匀呼吸,等待心跳平复。   “先生做了什么梦?怕成这样。”周溯行一边给他运功调息,一边幽幽道,“莫不是梦见了旧情人死去时的……唔。”   周溯行凤眸瞬间睁大,僵硬地揽着怀中只着单薄亵衣之人,唇瓣上柔软微凉的触感持续了瞬息,撤去。   柔顺发丝拂过他的面颊,清苦的药草香混杂着这人流汗后散发的惹人上瘾的香气,极其致命。   他好似被点了穴,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垂眸,瞥见这人苍白清瘦的面庞在月色下泛出一抹淡粉,长睫垂落,蹁跹若蝶翅。   “不是都在运功了么。”沈隋玉形状优美的唇抿了抿,低声道,“别浪费了。” 第58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凌晨幽暗寂静的房间内, 衣料摩擦的响动都格外清晰。   沈隋玉被抓住腰身拎去了一双结实修长的腿上。手掌触及的地方带着一点户外寒夜里的冷,不过很快,源源不断的热量从这具年轻健壮的身躯内散发出来。   他环着对方的脖颈, 微微垂头,唇瓣自然地再次和对方接触在一起。   他发现周溯行的唇也和某人一样十分干燥, 有一处死皮翘起。他含在口中润湿,耐心地用舌尖抚平。   抱着他的臂膀愈发用力了些,绷紧的肌肉挤压着他,硬得像火热的铁。   “光这样不行。”   语气是周溯行唯一能维持住的冷静表相, 清冽的嗓音在夜里变得沙哑低沉,他直截了当道:“先生把舌头伸出来。”   “……”   沈隋玉手指抓着他肩头的衣料,唇瓣张开, 探出一点点舌尖。   周溯行的视力很好, 借着窗外的月光完全能瞧见那一点颤抖的粉色,湿漉漉亮晶晶的。   “唔。”   他急切地吃进了嘴里。   这个吻起初是试探着的,一方隐忍克制地靠近, 另一方温和接纳。这种仿佛能包容一切的态度反倒刺激了初次尝试者骨子里的侵略性, 吻很快变得激烈, 控制权完全掌握在对方手中, 年长又孱弱的男子只能被抓住腰身任由索取。   因为沈隋玉是低着头的姿势,对方明晰的喉结一直在滚动,很响亮。每听到一次他的脸都更红一分。   习武之人的气息可想而知的长,更不必说周溯行这种能屏息在他窗外守着许久不被察觉的,被吻到缺氧简直是意料之中的事。   沈隋玉推这人的肩, 轻扯他脑后的马尾,最后揪他的耳朵,终于得到了短暂的休息权利。   “开始运功就不能再停了。”周溯行腾出一只手将他额边垂落的发挽到耳后, 手掌贴上他的后心口,低声地哄,“先生忍一忍,我尽量亲慢一点。”   那刚才是在干什么。   白亲了那么久?   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水光潋滟的唇瓣开合,沈隋玉刚想训斥他几句,便再次被对方狠狠地咬了上来。   又麻又痛。   哪里还有渊清玉絜的正人君子样,纯粹一坏狗。   但这次确实的感受确实比单纯唇齿相接更强烈——精纯的内力从后背顺着脊椎一节一节向上蔓延,血液涌动着流向颅腔,经络和血管活跃地跳动起来,要冲破什么屏障。   沈隋玉被对方引导着同样开始运功,那种沸腾的感觉更甚,仿佛识海打开和对方连成了一片。有刺目的光线从眼皮以下更深层的地方亮了起来,和梦里那浸在海底深渊下沉截然不同。   沈隋玉恍恍惚惚觉得,对方把他整个人从里到外都亲透,亲融化了。   虽然还挺舒服。   手失去了支撑的力量,从对方的肩膀上垂下来,自然滑落。周溯行喉间发出一声低笑,正要顺着将他在榻上放倒——沈隋玉指尖触碰到了什么凉凉的东西。   对方僵了僵,下意识握住他的手从肋下的位置挪开。   经过其他气味掩盖的淡淡血腥味散发出来,沈隋玉一惊,顿时用力推开了对方:   “你受伤了?”   “一点点。”   周溯行简单解释,随后就捧着他的后背要继续,动作间的强势不容置疑。   “受伤了还胡闹!”沈隋玉不由得用双手抵住,然后变成了掐——对方脸上没什么肉,他尝试了好几次才捏起来一点脸皮,严肃地威胁,“小心我揍你。”   周溯行:“……”   最终只得作罢,沈隋玉吩咐他把上衣脱了,自己起身去寻屋子里的药箱。   腿才伸到一半被拽了回来,周溯行将他的脚放进被子里,语气稍显不悦:“先生赤足行走的习惯可得好好改掉。”   沈隋玉眨眨眼没说话,腿又挪了出来,伸长动了动脚趾。   错觉吧。哪有这么快的。   他刚刚有一瞬好像看到对方握住他的脚的画面了。   .   包扎的时候沈隋玉差点被气笑了。   这小子似乎颇通药理。伤口提前处理了一番,却不是清理包扎而是点穴止血并用某种东西把血腥味掩盖住。难怪他一开始完全没闻出来。   而方才的运功导致伤处重新开裂流血,这才露出了端倪。   就连这个遇上事闷不作声的性格的,都叫沈隋玉有些似曾相识。   “刀口的形状有些特别。”思绪拉了回来,他微凉的指尖沿着伤口外沿的前锯肌游走一圈,微微蹙眉,“对你出手的是何人?”   “没瞧见脸。”周溯行第三次握住他的手挪开,遮掩起另一处避免他发现,轻咳一声道,“伤我的是一柄软剑,而且……”   他从怀中取出一物,手帕包着递到了沈隋玉手中:“此人还使用了毒镖,被我截获了。”   沈隋玉飞快托着那毒镖仔细检查一番,惊道:   “和那日你孟师兄中的一模一样!”   周溯行道了一声果然,眸中闪过狠戾郁气:“必定就是此人杀了那八名弟子,连累先生受骂。”   沈隋玉愣了一愣:“你这些日子都在查此事?”   他还以为……这人私自逃离了凌霄宗还和梁剑霆公开闹翻坏了名声,被追着要擒回去严惩呢。   “先生的冤屈我自当要帮您洗清。”周溯行合拢衣襟,试探着捉住这人的手腕摩挲一下,“……可以继续吗?”   “胡闹。”沈隋玉抽出手拍在他前额,斥道,“你都受伤了,好生修养。”   双修之法理应对两个人都有好处才对,但沈隋玉心里清楚,这完全就是周溯行在耗费自己的内力单方面给他疗伤。   “况且……”他习惯性地抿紧唇角,冷下嗓音,“少侠肯帮我治病已经足够了,这些事顺其自然吧,我不在乎,少侠更没必要费心劳力。”   周溯行轻啧了一声。   “先生为何对我这么好?”   沈隋玉顿了顿,纳闷道:“我哪儿对你好了?”   对方倾身靠近,手撑在他身侧,呼吸拂在他脸上:   “先生不是在心疼我?”   沈隋玉没动,只略微别开脸:“我不希望再多欠少侠人情。”   周溯行笑了。   “先生可知外面是怎么说您的?说您是祸水妖人极擅下蛊,勾勾手指就惹得梁氏父子自相残杀。”   他摇头叹息,颇为感慨道,“殊不知先生如此心软善良,任谁来都会爱上先生的。”   沈隋玉:“……你到底什么意思?”   “先生白日里说当年对我粗鲁,问我为何还喜欢您,可见根本不懂如何做恶人。”周溯行牵起他的手放在心口,慢条斯理道:   “真正的恶人,应该把我当成工具利用到极致,等没用了再随意丢掉,这才足够坏。”   “先生如此体贴,除了教我更爱您一点,没有任何用处。”   沈隋玉:……   是这样的吗?   床榻上,身着白色亵衣的男子再次蹙起了眉,远山眉纤细修长,即便展露着疑惑也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周溯行起身,拍了拍坐皱的衣摆,略带笑意:“那在下就多谢先生怜惜了。先生好梦,晚时我再来找您。”   “……”   “你站住。”   快走到了门口,周溯行听到身后传来这一声,脚步慢悠悠地一转:“何事?”   “我瞧你挺精神,不需要修养也行。”沈隋玉伸手拍了拍床沿,面无表情:   “滚过来。”   .   因为持续不断的疗伤加上最近接吻太频繁,沈隋玉那缺乏血色的唇逐渐向正常的状况靠拢,搭配过于苍白的肌肤,端的雪肤红唇乌发,凭空多出了几分妖艳之感。   小思这几日给他束发时经常偷笑,还问他需不需要涂滋润唇部的香膏。   他要那东西做什么?给那小子当饭吃么。   只是身体虽然在逐渐好转,那日黑暗中眼眸突然明亮的感觉却没再出现过。   周溯行为此也十分苦恼,私下里潜入各大宗门的藏书阁翻阅了好几次古籍。   “或许还是需要一些药草辅助。”   某日,按着沈隋玉眼周穴位用内力探查了一番,周溯行靠在秋千架上道。   沈隋玉晃悠着秋千不说话。   一旁踢毽子的小思瞥过来了几眼,毽子落下捏在了手里。   周溯行眉梢一挑,黑眸盯着那小姑娘,口中状似不经意地问:“先生医术高明,可否知道些什么?”   “怎么会。”沈隋玉语气淡淡,“我若是知道,何至于七年都不能自医?就连药王谷的各位长老都没有办法。”   小思皱巴起了小脸,再度欲言又止。   “这可说不好。”周溯行抱着胳膊悠悠道,“能医治此等顽疾的想必都不是普通药材,若缺些珍稀奇药,或是生长地段险峻难觅的灵植……先生就算有方子也难以医治。”   “对的对的就是这样!周少侠您真聪明!”一道清脆的少女音响了起来,急吼吼的,像叽叽喳喳的小鸟儿:   “治疗眼部经脉很管用的一味药材叫紫玉寒冰草,生长在北疆最高山的某片秘林中,十分难寻!当年药王谷曾有弟子请缨为先生去采,被长老和先生制止了,说是九死一生!”   “小思!”沈隋玉低斥,语气难得的严厉。   “是先生天天让我背药材作用和生长习性的嘛,我都背出来了,先生为什么要生气呀?”小思大眼睛一转,嗲嗲地撒娇,“先生应该奖励我才对嘛。”   “嗯,同意。”周溯行轻笑,从腰间解下钱袋扔给小姑娘,“让阿留带你下山逛逛,想买什么买什么。”   “好耶!”小思一蹦一跳地溜走了。   沈隋玉头疼地捏了捏额角,很快被人抱了起来,再落座就是对方腿上了。   “先生既知道能医,为何不告诉我?”   “……”   “我观先生态度也并非不想医,难道……”周溯行抬手蹭了蹭他鲜红的唇,长腿踩地带着两人一起晃悠秋千,“先生是想与我多亲近几回?”   “……”沈隋玉拍掉了他的手,唇角冷冷勾起,修长优美的脖颈绷直,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周少侠怎么知道,我不是让小思故意透露给你听的?”   “一个字不说就让少侠甘愿为我卖命,多有意思。”   周溯行点了点头:“哦,原来我中计了。”   他这语气简直叫沈隋玉恼火,他甩开对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对着秋千上的人:“你要去就去罢,死了伤了莫要扯到我头上,我可没法向凌霄宗交代。”   “嗯。”周溯行仍旧是那个语气,“我会打点好的。”   “行……”沈隋玉拂袖转过身,“反正你死了还有梁剑霆,想必到时候江湖上风波也过去了。他功法大成无人可挡,我叫他为我做事只会更趁手。”   此话一出,身后摇晃秋千的声音果然停了下来。   呼吸迫近就在一瞬之间,犹如被野兽叼住颈动脉,沈隋玉汗毛都竖了起来。 第59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周溯行显然并非没主见之人, 更何况是在给沈隋玉治病这种问题上。而后者虽一向心软好说话,碰到认定的事情也极其的固执,几乎不可能动摇。   二人就这么陷入了冷战。   周溯行倒不介意以一个谁也不理谁的状态继续给沈隋玉疗伤, 奈何这人觉察到他来就背过身对他,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允许他碰。   他靠着屏息的功夫悄无声息地接近, 也随时可能因为加剧的心跳声暴露,惹来对方更冷漠的对待。   周溯行索性不再自讨没趣,某日一早提着剑和包袱前来请辞。   “先生,我今日启程, 不出意外的话一月内即可往返。”   沈隋玉原本捧着青石药钵坐在秋千上晃悠,闻言直接转进了屋,在窗边的桌前笃笃笃一通猛捣。   宽大的袖子从手腕滑落, 露出玉石雕刻般莹白的小臂, 因着用力浮现漂亮的肌肉线条和青色的血管。   周溯行倚在窗边盯着他:“马上入冬了,先生记得加衣服。山下有人守着,若有什么短缺的尽管吩咐他们去买。”   沈隋玉仍旧不理他。   “北渝的冬天比这里早, 我抵达之时正值那药草可采摘的时节。”周溯行掐指一算, 继续慢条斯理道:   “北渝的雪景极美, 此地也不差。等我将草药取回, 说不准刚好能和先生一同赏雪,岂不妙哉。”   沈隋玉的动作停滞了一瞬。   他家乡在南方,长这么大记忆中就没见过几次大雪,前两个世界也没赶上过冬天。听到这话不由得顺着去想,若有雪景出现在眼前他却没法看见, 的确是憾事一桩。   且古代世界自然景观远胜过钢筋水泥的城市,大雪落下后一定美得无与伦比。   走神间那股熟悉的气息靠到了耳后,双臂伸开轻轻抱住了他, 下颌娴熟地搭上单薄的肩膀:   “先生放心,我绝非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蛋,更舍不得把你交给别人。”周溯行语气分明是温柔的,却沉沉砸进耳廓,震得他鼓膜发痒:   “何况——我能从梁剑霆手里把你抢走一回,就能抢走第二回。”   “保重。”   最后道完这两个字,他侧头在沈隋玉唇上咬了一口,转身跃出窗槛。   沈隋玉下意识回神望去,眼前好似一阵大风席卷而过,白雾缭绕间翠绿竹林中玄衣少侠的身形飞速远去,高束的马尾飘逸潇洒。   再一眨眼白雾重新聚拢,再次变成了白茫茫一片。   那道身影则如同滴入宣纸的水墨印记,笔锋模糊又无比清晰,他脑海中狠狠一震。   .   周溯行离开后差不多第五日,沈隋玉窗前扑簌簌落下了一只鸽子。   小思打量了半晌,惊奇道:“先生!这不就是上次来听泉谷给您送信的那只吗?好神奇,它居然能找到这儿!”   周溯行敢放心将沈隋玉安置在此地,便是仗着周围设下了足够安全的迷阵。若不知晓其中关卡根本走不进来,只会困死在山林中。   沈隋玉当时还惊叹了一番,心道这小子的确是个天才,武功高强不说还精通奇门遁甲之术。武侠世界强者为尊,难怪凌霄宗对他一再容忍,闹出了那么大的事都舍不得开除。   不过飞禽走兽应当不受阵法限制。   沈隋玉让小思给他读了信,果然是龙吟山庄来的。帮迪蹲在它肩上扫了两眼,精准点评:“梁剑霆在跟你卖惨。”   沈隋玉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   帮迪觉察到他态度不对劲:“我怎么感觉你想去见他?”   “他都把自己说得要死了,我不去见一面不合适吧。”沈隋玉没什么表情道,“若真像信中说的那样,他练功走火入魔变得残暴嗜血,我要是不去治他,死在他手中的人命也会叫我心难安。”   “可他十有八九在骗你。”帮迪说,“他练的功法和原剧情有出入,不可能这么容易就……”   沈隋玉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我知道。”   帮迪气鼓鼓的:“所以你还是要去?”   “嗯,正好有些事想找他问问清楚。”   其实就算龙吟山庄不来这封信,沈隋玉也是要下山的。还有许多事情亟待解决,周溯行这段时间把他的身体养得好了许多,他没道理一直呆在山里什么都不做。   将那封信纸折好收进袖中,沈隋玉什么也没回,抬手让那只白鸽一身轻松地展翅飞出了山林。   .   沈隋玉这次下山谁都没带。   冬日衣衫厚重,想要遮掩面貌和身形变得更为容易。他在山下临时雇了一辆小马车和车夫,慢慢悠悠地向龙吟山庄赶。   路过一家颇为热闹的茶馆,沈隋玉听到里面很热闹,遂让车夫停车,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来歇脚。   这家茶馆他当初进城时就有印象,说书人专说江湖新鲜事,可以纵览一番如今的舆论风向。   果不其然。他榜上有名。   只闻说书人醒木一拍:   “论当世,除了这位毒医仙,还有谁敢称一声真豪杰?不费吹灰之力将武林搅得腥风血雨,昔日龙吟山庄庄主为他化身魔头,残害了诸多青年才俊!更有那第一大宗的首席弟子,冒天下之大不韪叛出宗门,素来宽厚温和的松鹤掌门气得一夜白头!”   “那些人即便非他所杀,也因他而死啊!”   众听客连连附和。   帮迪在沈隋玉脑海里炸了毛:“道德绑架!欺软怕硬!怎么不敢去龙吟山庄门口嚷嚷!”   沈隋玉嘘了它一声。   有人提出了疑问:“我听说这毒医仙曾是那武林第一美人俞青裁的未婚夫,为何会和梁剑霆纠缠不清?”   “这位听客有所不知!”说书人朗声回答,“当年这三人共闯迷阵,世人皆以为梁剑霆横刀夺爱抢走了那俞家的长子,殊不知此二人都着了着毒医仙的道,情根深种暗自相争!”   “奈何毒医仙被阵中机关所伤,心灰意冷回听泉谷闭关。他二人既不想打扰毒医仙疗伤,又唯恐另一人趁虚而入,索性假意结成了一对,名为夫夫,实则互相监视制约!”   “……”   听客们不由感叹:“此人果然祸水!”   帮迪:真能编。   ……但这事儿倒猜了个大差不离。   沈隋玉冷静地听完了全程,获得了一条关键信息。   那些宗门恨他入骨,正联合起来暗中搜寻他的下落,且因此又有数人遭了毒手。算算时间是周溯行启程之后才开始的……   他没再多留,撂下几块碎银默默离开了此地。   马车出城前,沈隋玉给了钱让车夫也离开,独自一人驾着车向下一座唐遥城赶。   郊外的树林静谧异常,车轮倾轧过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披着斗篷靠坐在车前,缰绳随意绕在腕上,另一只手则摸向了袖中。   冷战的日子他没少靠内力和听觉分辨周溯行人在哪,敏锐程度更胜当初。   四周埋伏的家伙完全不够看的。   “知道这是什么吗?”沈隋玉掸了下袖子,还有心情和帮迪聊天。   “什么?”   “可以干倒十头大象的麻醉针。”他颇为得意道,“你猜猜为什么是十头。”   帮迪继续捧哏:“……为什么?”   “笨咪。当然是因为我一次能发射十枚。”   话音刚落,冷风裹挟着剑气向这小小的马车袭来!   沈隋玉施展轻功,足尖踏着车厢顶端一跃,踩上旁边梧桐树高高的枝桠,避开第一波内力冲击。正要甩出袖中银针——   耳尖忽然动了动。   另一道强劲凶悍的内力和埋伏的七八人撞到了一起,犹如疾风过境风卷残云,地面上很快响起了哀嚎惨叫。   这掌风仍不收敛,气息一转反倒更为汹涌!   “住手。”   沈隋玉连忙从梧桐上跳了下去,故意没用轻功,那人果然敛了内力跨步过来,将他接了个正着。   宽大的灰青色雪狐绒斗篷在空中转了半圈,衬着他清俊苍白的脸,叫这人呼吸一紧。   “他们都是听从宗门命令,罪不致死,劳烦高抬贵手放他们一马吧。”沈隋玉空洞无神的眼眸望向他,劝道。   这人似乎不情愿。   地面上七七八八的人发出了更为惨痛的哀嚎。   沈隋玉扯了扯对方的衣袖。   此人总算冷哼一声,抱起他走向了马车。   确认了那几个家伙跑远,沈隋玉方才转向了此人,嗓音淡淡:“你是谁?”   对方不语,搂着他的腰呼吸急促地往他脖颈内埋,像一头饥渴的野兽。   “不说我也知道。”沈隋玉半倚在车上,攥住对方脑后的发用力扯开,冷笑,“是你吧,梁剑霆。”   对方狠狠咬牙,喉间发出了愤怒的低喘,赫然是对他的控诉。   沈隋玉露出了一点不敢相信的表情:“……俞慕寒?”   “……”这人牙都要咬碎了。   沈隋玉愣了愣,略微站直身体,手也放开了对方的发:“青裁?”   呼吸声总算缓和了几分。   俞青裁再度粗喘着靠了过来,算是默认。   帮迪莫名其妙:“我不是一开始就告诉你他是主角受了吗?”   沈隋玉没空回答它。   抬起下颌避开对方的吻,他揉了揉对方被自己扯痛的后脑勺,问:“你怎么在这?为什么不说话?吓我很好玩么。”   “没有……”俞青裁顺势亲吻他的喉结,声音闷闷,“我就想看你能不能认出我。”   “先前俞慕寒告诉我你在闭关,我自然不会第一个想到你。”沈隋玉温和解释,“你最近怎么样?”   “我出关后发现你不在山庄内,找了你许久……”攥着他腰侧衣料的手指一紧,俞青裁语气骤冷,“你当真是做了不少好事!”   沈隋玉皱眉:“我做了什么?”   “那梁氏父子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你说你做了什么!”   俞青裁恨恨地盯着眼前眉目如画的男子——他气色明显比之前好了许多,这段时间一定和那该死的臭小子逍遥快活得很!他到处找都找不到!   沈隋玉的唇角动了动,放在他脑后的手垂了下来,面上浮上几分失望:“青裁……连你也要把这些算在我身上?”   俞青裁听得一怔。   “卷入梁氏父子间的纷争难道是我情愿的么?”他修长的眉梢冷冷挑起,“江湖上现在已不知道将我传成了什么妖魔鬼怪,没想到连你也这样想。”   沈隋玉用力推开了他,拂袖转身:   “既如此,你寻我作甚?我入此泥淖已是认命,你何不离我远些,免得沾了一身腥。”   “不!”   俞青裁拔高嗓门叫了出来,飞快跨步上去从后抱住了他,脸颊紧紧贴着他宽薄的肩背。   “没有……我没有怪你的意思……是我说错了。”俞青裁紧张得有些磕磕巴巴,“我就是吃醋,对不起……”   沈隋玉不动也不语,就这么站在那儿。对方讨好地亲吻他的耳畔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深秋的冷风刮过,卷起下扑簌的落叶,更显气氛清冷。   这种沉默叫俞青裁心中升起了极度的恐慌,他的命脉好似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让他瞬间忘却了一身高强武功和这段时间满腔的怒气怨恨。   他盯着这人清瘦颀长的背影,只觉得像一尊永远无法触及的玉雕,他所能做的唯有跪地乞求。   于是俞青裁双膝落地在他身后跪了下来,手指扯着他的披风下摆,用力到指节泛白。   “对不起阿玉,原谅我可否?”   这个称呼似乎唤起了一丝男子的动容,他缓慢转过身,垂眸无甚表情地对着他。乌发自鬓边垂落,犹如神像垂首。   俞青裁的呼吸再度停滞,心跳快得几乎暴烈。   懵逼了老半天的帮迪可算看出来了。   它家宿主……在演戏。 第60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俞青裁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 他跪在沈隋玉脚边仰视着他,心脏疯狂鼓噪,大脑却弥散着异样的平静, 好似他生来就该如此。   同样……   这个人……   生来就该属于他。   “罢了,你起来吧。”   半晌, 他听到这人叹息一声,“你对我情深意重我如何不知?只是现今武林局势大乱,无辜弟子接连丧命,我却无法找出真凶, 洗清冤屈。实在无暇考虑其他事情。”   那只修长优美的手在俞青裁发顶轻拍,他嗓音和缓下来,还带着一点撒娇的意味:“莫要再说这种话气我了, 嗯?”   俞青裁跪直身子仰头, 脖颈和脊背绷成了直线,脑袋不由自主向他掌心凑着乞求更多的垂怜。   然沈隋玉拍完这下就转身走向了马车。   俞青裁眸光一暗,缓慢起身, 冷下嗓音道:   “那些人死于谁手不是已经明了了么, 还敢污蔑你的人杀掉便是。”   他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他, 更别想夺走他。所有觊觎他的, 都该死。   “胡说什么。”沈隋玉皱眉瞥了过来,“且不论此事没有证据是梁剑霆所为,就算是他做的,我也必须前去阻止他。否则和那些置身事外的懦夫看客何异?”   俞青裁冷哼一声,极小声地阴阳怪气:“就怕你到时候心慈手软, 舍不得要他的命。”   沈隋玉懒得再搭理,就当没听到,掀开帘子坐进了车内。   启程前他忽又探出了半个身子, 歪过脑袋,指尖在俞青裁发冠上的簪子上描摹:“此物好像是俞慕寒从我这窃走的,为何会在你手中?”   俞青裁驾车的脊背一僵,继而恶声恶气:“那小子对你有不轨之心,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要好好管教!”   沈隋玉笑了一声,听起来似乎不太在意:“亲弟弟的醋都吃,害不害臊。”   还屈起手指在对方额边敲了敲。   轻轻一下,给俞青裁敲得浑身梆梆硬,差点从车座上掉下去。   .   马车刚驶进唐遥城,沈隋玉就感觉到了和上次前来时莫大的变化。   这座富庶热闹的城镇在短短一月间变得萧条清冷,门户紧闭,整条街上几乎听不见人声——无疑是听闻了龙吟山庄内藏着一个大魔头,吓得都不敢出门了。   马车在山庄正门停下。   沈隋玉正要跳下车,俞青裁率先走过来,颇为强硬地将他抱了起来。   “我自己能走。”他有些不悦。   “你上次来的时候,梁剑霆就是这样抱你进门的。”俞青裁纹丝不动,手指反而愈发用劲,语气中阴冷一闪而过,“他可以,我就不行?”   沈隋玉愣了愣,心道居然还有这回事?松懈下身子随他去了。   山庄内也变得冷清了许多,原先成群的家仆所剩无几,就连梁剑霆本人也不见了踪迹。   “此人不在这……那会去哪儿?”   沈隋玉私下找寻了一番,站在梁剑霆卧室门口,皱眉从袖中取出那封信:“不是他叫我来的么。”   俞青裁就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紧盯他的脸,再三确认这张脸上没有一丝对梁剑霆的担忧,只有厌烦和疲惫,心中才稍感畅快。   他乐此不疲地观察着他的微表情,揣摩这些情绪,一颗心完完全全吊在了这上面。   “算了,先安顿下来再说吧。”沈隋玉捏了捏额角,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俞青裁略一挑眉梢,“他这院内有一池天然温泉,你可愿意与我共浴?”   “……”俞青裁瞬间站直了身体,阴暗沉重的情绪一扫而空,他嗓音都在发颤:“当真?”   “信不信由你。”   沈隋玉将斗篷一解,随手甩向俞青裁头顶,抬脚向后院走去。   .   后院内这温泉池不大,倚在矮山旁,顶上搭着挡雨的木棚,被一片茂密的竹林和枫林遮掩,形成了天然的屏风。   俞青裁做好准备屏息踏进来,只见前方水雾氤氲,脚下的青石板潮湿厚重,散落着几件他今日十分眼熟的衣衫。   他的步伐逐渐变得僵硬,青筋突突直跳,体内的血管都快要爆掉。   “来了?”   池中那人并未回头,嗓音隔着水汽朦胧又暧昧,俞青裁喉结艰难滚动,好半天才应了一声。   “耽搁这么久,干什么去了?”他问。   “……清洗。”俞青裁干涩地回答。   “这都要沐浴了,你还洗什么?”那人疑惑道。   俞青裁咬牙,说不出话来了。   好半天之后,对方才恍然大悟似的哦了声,轻轻一笑,嗓音似水波荡漾。   俞青裁有些恼了,总算在此人面前拾起了几分昔日的脾气:“你要用,我当然得洗干净!”   沈隋玉侧过脸,长发全部挽了起来,肩颈线条美得像画,语调和姿态都有种说不出的慵懒:“我什么时候说要用了。”   “你……”   他狠狠咬牙,面露恶犬的凶相。   洗都洗了!今天就算强来也得上!   沈隋玉对他灼热的视线毫无所觉,白玉似的胳膊抬起,拍了拍水面:“快来吧,我泡得有些吃不消了。”   俞青裁扯开衣衫气势汹汹地跨了过去,正要抬脚往里进,结果就因近距离观看到此人赤裸的上身……颅腔滚烫地涌出了几滴鼻血。   啪嗒砸在青石地砖上。   沈隋玉:“……”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对于宿主演戏状态过敏,憋了许久不吭声的帮迪忍不住吐槽:“这是最没出息的一个。”   沈隋玉淡声反驳:“他这是血管问题出问题了。”   帮迪:“……嗯?”   沈隋玉没空再理它,弯了弯唇角对着池边的人命令道:“既如此,背过身去,不许看我。”   俞青裁恋恋不舍地朝他望了几眼,只恨那些水汽过于蒸腾,窄腰以下的位置什么都看不见。   随后趴在石壁边上屏息等待,心脏狂跳,口舌发干。   七年……他等这一刻足足等了七年。   脊背上某处忽然一痛——   俞青裁回眸,瞄见身后之人指尖捻起闪烁银针,旋转着扎进了他的风门穴内。   俞青裁:“……”   “说了不许看。”   沈隋玉冷声警告,手背落下将他的脸无情推回了原位。   .   泡完澡一身轻松又顿感疲倦,沈隋玉顺理成章地鸠占鹊巢,宿在了梁剑霆卧房中那特地为他安置过的床上。   俞青裁则被他强行撵走,要求连夜运功调息,不得浪费他的辛苦施针。   帮迪憋了一肚子话要问,可算逮住机会了,然后就发现它家宿主趴在床沿认真摸索了起来,找到了那个密道入口。   “你要干什么?”   “看看梁剑霆会不会藏在这里,刚才泡温泉的时候我感觉到了一丝气息波动。”   帮迪讶异:“主角受难道没察觉吗?”   这话问完它自己想明白了——那人都被宿主撩得喷血了,哪有空顾得上这些。   沈隋玉摸出那块梁剑霆的贴身玉佩,正要试着打开,窗外忽然传来了几分响动,他飞快把玉佩藏好,躺平闭眼装睡。   果然,有人做贼似的跳了进来。   先轻手轻脚地跑到床边瞧了他两眼,啪啪两下点住他的穴道,随后拿起斗篷将他严严实实裹住,扛在肩上跳出了窗。   沈隋玉:“……”   “又犯病呢俞慕寒。”   俞慕寒扛着人在屋檐上疾速狂奔,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句,还以为是错觉。   “把我穴道解开,很难受。”   接着又响起了一声。   他这才惊讶地回过神。   脚步没停,他托着人的脊背转了个方向变成双手横抱,垂眸扫了一眼披风内这人许久未见的脸,眸光微微闪烁。   俞慕寒张口,语气完全不如往日里那般悠闲:“沈医仙你忍一忍,我要尽快带你逃离此地。”   沈隋玉失笑:“我今天才刚来,要往哪逃?”   “哪儿远往哪逃。”俞慕寒喘息急促,既是跑的也是紧张的,“我哥他练功练疯了,你决不能留在他身边!”   他说完这话原本还想继续解释,却发现怀中之人异常安静。   俞慕寒再次低头要看,这人的手忽然失去禁锢动了起来,先是安抚地摸了摸他的脸颊,随后两指指腹叩在了颈动脉处。   俞慕寒顾不上窃喜,惊慌失措道:“你用内力冲破穴道了?!”   简直乱来!他伤到自己怎么办?   他步伐急停,着急地检查沈隋玉的情况。   “没事,我最近身体好了许多,用些内力不碍事。”沈隋玉顺势站起了身,裹着厚重的斗篷面向此人,叹息一声:“气阴两虚,血气不足。他竟也对你下手了。”   不知算不算还有点人性,没直接要了亲弟弟的命。   俞慕寒愣了愣,瞬间反应过来:“你……你知道了?!”   他再次攥住这人的斗篷,急切地把他往怀里带:“那你还不快跟我走?我怀疑梁剑霆就是被他……”   “你打不过他的,整个唐遥城都在他的掌控范围之内。”沈隋玉打断了对方,十分肯定,“用不了一时半刻他就会追来。”   “可是你……!”   “他不会伤害我,放心。”伸出手拍了拍对方的肩,沈隋玉靠近俞慕寒,压低嗓音快速道,“我有一事求你帮忙。”   俞慕寒侧耳听他说完,正要开口答复,一阵阴狠毒辣的掌风钻开夜风霹雳而至!   沈隋玉比俞慕寒更快觉察,用力将对方推开,自己则因在屋檐上站立不稳,身体遽然前倾——   “沈医仙!!!”   这一掌结结实实落在了他身上,那单薄瘦高的身形晃了晃,倒下,往漆黑的瓦片上吐出了一大口鲜血。   俞青裁闪身飞至,双手颤抖着将他捧起,扭曲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第61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沈隋玉昏迷了数日才勉强醒来。   这一掌伤得不轻。他自身经脉脆弱, 不能随便用内力疗伤,寻常大夫更治不了。   俞青裁急得焦头烂额,想尽了所有办法, 此时见他醒了过来总算松了一口气。然而此人张口的第一句话就让他的心重重砸回了不见光的囚笼。   “俞慕寒……怎么样?”   俞青裁尽量让自己听起来不那么恨:“他跑了,我没杀他。”   “他是你亲弟弟, 从前对你一向很好。”沈隋玉嗓音虚弱至极,“你为何要下此狠手?”   “……”   “别说是因为我。”他冷淡补充。   殊不知这话直直戳中了俞青裁的死穴,他声音瞬间扬起:“他妄图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这世上没有比这更恶劣的事!   沈隋玉撑着床想坐起来一点,奈何昏迷了几日全靠丹药吊着, 手脚没有丝毫力气。他只得躺在榻上,闭紧双眸:   “你觉得自己没错?”   “我有什么错?”俞青裁冷笑,长袖一甩, “我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 江湖武林强者为尊,那些蝼蚁我想杀就杀,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   沈隋玉觉得自己连皱眉的力气也没有了, 只平静地问了一句:“就连我也不在乎?”   “我想在乎!但是你在乎的人太多了!”   俞青裁从床榻边上站了起来, 胸腔急剧起伏, 他这几日积蓄的满腔满腹的怒火和心慌在此刻轰然喷发:   “你为了他把自己弄成这样, 想过我的感受没有?!我不管你是喜欢他还是单纯心善,你是我的人,就不许随便为了别人受伤,为了别人死!”   他越说越激动,看着床榻上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男子, 走过去狠狠攥住了他的下颌:“是我把你弄成这样的吗?失明,残废,半死不活, 是我吗?!”   “沈隋玉,你是我的未婚夫!当年在那迷阵之中你明明可以毫发无损,让那个姓梁的去死!为什么非要牺牲自己?!”   俞青裁似乎要一举将这多年的怨气发泄出来,他双目猩红,手指在沈隋玉清瘦削尖的下颌上攥出了血印:   “你善良,你伟大,你医者仁心普济世人!你知不知道你硬生生把我逼疯了?!是你把我逼到了这个地步,你为何就不能只在乎我一个!!!”   如果某日他把全世界的人都杀光,也一定是因为此人。   都怪他太好心。   “这人疯了吧,宿主我能不能用技能点电死他?”帮迪实在看不下去了,在沈隋玉脑海中出声。   没有得到一丝回应。   □□上的痛苦在此瞬间抽离了这具身体,无论是下颌的刺痛还是肺腑的酸楚。沈隋玉的思维陷入了一团混沌之中,好似有什么东西张着血盆大口,在一口一口吞吃他的神智。   很像很像……   为什么他始终想不起来二十岁以后的事,是不是也被什么怪东西吃掉了。   “还有一事,你该向我解释!”   脖颈被勒紧,俞青裁掀开了他胸前的被子,将那个用编织软线串着的戒指攥在了手里,嗓音阴狠尖利又憋闷:   “这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梁剑霆那个养子送你的?你昏迷之时叫了好几次他的名字,一次都不曾喊过我!”   意识总算回笼。   沈隋玉缓慢抬手触上了对方攥紧的拳,俞青裁骨头陡然一麻,被迫松开了手,错愕地回过神发现那东西已经被这人收回了衣襟下。   嫉妒和恨意涌上心头,他正欲发作,听到这人淡淡开口:   “我们成婚吧。”   俞青裁猛然怔住,双目圆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连升腾的一腔怒意也转瞬哑火:“……你说什么?”   “你不是一直想要么?”沈隋玉垂着眼,嗓音像流动的无色无味的水,“既然我也欠你的,那就该补给你。”   “但你要答应我,成亲后乖一点,要尽量听我的话,可以做到吗?”   喉结滚动,俞青裁盯着他纤长的眼睫和缓慢开合的优美的唇,就这么轻而易举被蛊惑了。   “……好。”他在榻边跪了下来,颤抖着捧起了他的手,竟是又笑了起来,“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一切都听你的,我们成亲。”   .   又过了几日,沈隋玉身体好了些,可以下地走动了。   帮迪见他精神不错,总算问出了按捺许久的疑问:“宿主是什么时候发现主角受不对劲的?”   “我那日在密室里中的淫毒,就是当年他经历的那个。”沈隋玉在院内石桌旁坐下,“我亲自经历了一遍,发觉根本就没有他说的那么顽固,需要多年来靠疼痛抵御。他身上那些伤痕就是在骗我,博取我的同情。”   当然也可能真的是自残成瘾。   沈隋玉叹息一声,沉了口气:“他练的应该是某种血功。以他人的鲜血和自己的做交换,能够极其快速的增长功力。你还记得最开始在唐遥镇那具尸体吗?”   帮迪回忆了一下:“宿主当时说他体内少了很多血,从那次起就是主角受做的?”   “嗯。梁剑霆也出手了,但他只吸取功力,损伤经脉,真正致死的是尾随他下手的俞青裁。”沈隋玉感慨,“没想到吧,大反派居然被主角受当成了挡箭牌。”   帮迪沉默了片刻,跳上石桌仰起猫脑袋观察他的神情,认真强调:“主角受不能由宿主你亲手制裁,会导致任务失败。”   这个世界的剧情进度一直停在了梁剑霆邪功暴露后的50%,再也没动过了。   沈隋玉应了声,没什么表情:“只怕如今根本无人能敌得过他。梁剑霆功法大成仍不是他的对手,被他逼得有家不能回。我留在他身边,就是希望他对别人动手时能有所顾忌。”   可是以这个人的精神状态和偏执程度,未免太折磨宿主了。   而且……   帮迪默默提醒:“已经过去快20天了。”   沈隋玉当然知道它指的是什么,眉宇间总算染上了几分担忧。   他怕那人又为他奋不顾身。   “院中这么凉,你怎么就在这石凳上坐着?”   俞青裁关切的嗓音响了起来,走过来揽他的腰将他扶起,“你可要快些好起来,我想尽快和你完婚。”   “躺了几日太闷了。”沈隋玉敛起情绪,笑了笑,偏头问他,“你陪我出去转转吧?”   “可是……”   “听话。”沈隋玉说。   俞青裁只好取来件整片银狐绒的厚斗篷将他裹起,牵着他出了门。   携手在街上漫步这件事逐渐取悦了俞青裁,身边的男子面色温和,肌肤在阳光照耀下散发出白玉般的色泽,他竟品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来。   要是中间的一切都没发生,他们从指腹为婚的恋人,顺顺利利地结成一对就好了。   不。   俞青裁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他漆黑的眼底一凝。若是那样,必定会持续不断地有人觊觎他。现在这样很好,他永远也离不开他了。   “阿玉,你说我们成婚需不需要向江湖各门派发请帖?我想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了。”俞青裁盯着沈隋玉道。   沈隋玉闻言愣了愣,倒是没生气:“我的名声这么差,那些名门正派来闹事怎么办?”   俞青裁勾唇,牵起他的手亲了一口:“放心,没人敢。”   话音刚落。   似是为了验证此话的真实性,俞青裁孔雀蓝的衣袖一震,手往路边的巷子口推出,狠辣掌风席卷而过,其内紧接着传出两声重物倒地的响动,以及吐血的动静。   沈隋玉被他拉到了身后,听闻此人冷冷一笑:“这次是凌霄宗的人。”   “阿玉,这些家伙都是来杀你的,我要他们的命,可否?”   “哪来的宵小之徒如此狂傲!竟连老夫都不放在眼里了?!”   一道内劲浑厚的嗓音响起,如雷贯耳,空气颤鸣。   俞青裁负手着看向落在他身前的白发老道,以及其他数位实力不凡的凌霄宗弟子,唇角笑意丝毫没有减淡。   松鹤道长。   很好。   他倒是想知道,那个叫周溯行的家伙得知自己师父因心上人而死之后,会是什么反应。   相信阿玉也会很感兴趣的。   若是他恨阿玉,自己就把他的心脏挖出来给阿玉泄愤。若他还缠着阿玉,那就更要让那个狼心狗肺欺师灭祖的家伙死得惨一些。   俞青裁袖口再震,一柄软剑划出,同时另一手暗中蓄力,血色雾气悄然弥散。   啪。   极其轻微的一声在耳畔响起。   俞青裁很熟悉,那是银针扎破皮肉的动静。   他愕然回头,正瞧见一只白玉素手自蓝灰色斗篷内伸出,眼前天旋地转。   他竟然……   宁可被这些宗门捉走也不愿意留在他身边。   眼底猩红血气一闪而过,俞青裁只来得及在喉间发出几声嘶哑低吼,便重重倒了下去。   沈隋玉确认了脚边的人已昏倒,无焦距的眼眸对上了松鹤道长苍老威严的面庞。   .   凌霄宗。   议事堂正厅。   “那妖人在哪?我今日定要杀了他!”   孟东华提剑急匆匆冲了进来,一眼就瞧见了客坐上捧着茶盏的男子。   厚重华丽的狐裘解开放在了旁边,沈隋玉此时身着一件月白色的交领长袍,长发半束,身形清瘦笔挺,颇有世间传闻的谪仙之感。   和上次在医馆见到时浓妆艳抹的截然不同。   孟东华冲进来的步伐就这么顿了一顿。   松鹤掌门瞪了过来,厉声喝止:“没看到有客在此?冒冒失失成何体统?!”   “他算什么客?!”孟东华气急败坏,“这个江湖上传闻的妖人!祸水!掌门师兄为何不杀了他?!”   松鹤掌门胡须一捻,浮尘一甩,安坐主位:“你不想死在我那弟子剑下就尽管动手。”   孟东华持剑的手抖了一抖:“……”   松鹤掌门继续道:“莫要迫害老朽。谁知道那孽徒急了是不是连老朽都照砍不误。”   厅内所有凌霄宗众:“……”   咳。   沈隋玉把茶盏放到了桌上,起身,向孟东华的方向走了过来。   “妖人!你……你作甚?!”   他这下不敢提剑了,试图光靠气势和声音压倒沈隋玉。但此人身形面貌着实好看,就连走路的步伐也飘逸轻盈,好似月光无声洒落,面上温和的神色更是让人有火发不出。   可恶!   他身上居然还飘散过来了一点精品云顶白毫的茶香!那茶他求了掌门师兄多次都没能讨来一点!   思路跑偏间,此人已经绕着他转了一圈,最后在他身前站定,缓缓摇了摇头:   “虚得很。孟大侠也险些遭了毒手哈?”   孟东华表情瞬间扭曲。   果然是妖人!双目失明都能看出来……不对?!他怎么就虚了?!气血不足而已!!!   然而不等他开口驳斥,此人拦住右手宽大的袖子,玉白修长的手悬在了他眼前,温声吩咐:   “伸手,我来为你把一把脉。”   孟东华:“……”   他脸涨得通红,瞄了一眼主座上的掌门师兄,老家伙喝茶喝得脸都快埋进茶盏里了! 第62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和松鹤掌门的此番会面其实不算太出乎沈隋玉的意料。   周溯行离开前说了将一切都安顿好了, 他相信一定包括了宗门内部,下山后也隐隐觉察到有人远远跟着他。   但沈隋玉以为凌霄宗最多是对周溯行的离经叛道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便监视一下他有没有干坏事, 怎么也没想到松鹤掌门在得知他失踪数日之后会亲自前来寻找。   尤其还顶着江湖上其他宗门集结起来要除掉他的压力。   沈隋玉自然很感激,再三道了谢。松鹤掌门闻言干笑两声, 意味深长道了句“你也算我半个弟子,应该的,应该的。”   赫然已经默认了他和周溯行的关系。   沈隋玉失笑。不知该夸那小子有点手段,把宗门上下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还是该埋怨他自作主张,多少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意味。   他应松鹤掌门之邀在凌霄宗住了下来。当然,直接被安排进了某首席大弟子专供的院落, 还配了几个洒扫弟子。   宗门的弟子等级再低也和外面那些普通奴仆不一样, 沈隋玉实在不好意思在琐事上麻烦人家,于是……   孟乘风被他老子一脚踢进了沈隋玉的院子。   “那什么,医仙, 我爹喊我来伺候你。”他挠了挠头, 小心翼翼道, “说伺候好了就能给我的蛊虫引出来。”   沈隋玉:“……嗯。”   蛊虫只是他情急之下为自保撒一个的谎, 孟乘风看不出来就算了,孟东华那个水平怎么可能被骗到。   不过既然是好意他也就接受了。作为报酬,他提着药箱去给孟东华扎了几针。   至于俞青裁的事,沈隋玉思虑再三,还是向松鹤掌门单独吐露了。   之所以没有当众挑明, 一则没有证据,世人皆以为是梁剑霆和他所为,凭他一面之词很难让人相信。   若凌霄宗听信于他和俞青裁为敌, 那难免会有人手折损,还会迎来江湖其他各势力的诘责——天下第一大宗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不知多少人期盼能拉他们下马。   其二便是系统任务的限制,他替梁剑霆开脱,转而为难主角受,势必会倒扣进度。   松鹤掌门闻言后果然态度严肃。   凌霄宗身为天下第一大宗,以全宗门的实力和护山大阵的加持,并不畏惧一个俞青裁。即便他武功再高强,连松鹤掌门也不是对手。   但越是地位超然的门派越讲究师出有名,不能随便杀人。若是俞青裁再煽动其他宗门的势力联合对抗,那凌霄宗就会被置于孤立无援的处境。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   “等我那孽徒回来再行商议吧。”松鹤掌门劝慰沈隋玉道,“放心,我这徒儿打小就很有主意,必定不会教沈医仙受委屈。”   沈隋玉对此没什么异议,多问了几嘴周溯行小时候的事。   方才知晓所谓“七年前就喜欢他”并非夸张,说这话的人还隐瞒了不少情况。   “那孽徒每年总要消失一两个月,骗老夫去下山历练,后来才知晓是去听泉谷外拜见沈医仙,却一次都没能踏进门。”松鹤掌门捻了捻胡须,笑道,“他还为了给你治病自学了医术,可惜始终没派上用场,靠得还得是老夫传给他的内功心法,哈哈哈哈哈……”   沈隋玉:“……”   “你比他年长一些,或许会觉得这小子太年轻,做事全凭一腔热血,难以长久。”   松鹤掌门的嗓音逐渐有些缥缈,浸透着岁月的痕迹,“我却是知晓他心性的。何况如今看来,他能成今日这番性格,便是自小执着于你的缘故。”   沈隋玉垂下眼睫,没有说话。   真奇怪。   明明他和那人尚且算不上熟识,他却就这么相信了松鹤掌门的话。   晚上躺在周溯行的床榻之上,沈隋玉又做了一个梦。   依旧是福利院内那个眉眼俊俏气质沉稳的小孩。大半年过去了,这小子拒绝了不知道多少个条件优越的领养家庭。院长头疼得很,找来沈隋玉和他谈一谈。   “小弟弟,院长说你不愿意和领养人走,为什么呀?”沈隋玉弯腰拍拍对方的脑袋,“你不想要爸爸妈妈吗?”   那小孩刚从初中学校回来,背着个双肩包,两只手酷酷地插在校服裤兜里:“我已经十岁了,没法把别人当成亲生父母。”   “但是他们可以提供给你更好的生活呀,可以给你很多很多爱,就算不当成爸爸妈妈,当成其他关心爱护你的长辈,也能很好地相处对不对?”   “这些不可能没有条件吧。”小孩哥丝毫没有动容,依旧是拽拽的表情,“我不想被别人管着,也不想欠别人的。”   沈隋玉无奈了,缓缓在对方面前蹲下身。小孩哥几个月过去长了一大截,脑袋顺着低下来和他对视,眼珠子黑亮黑亮的。   “那……哥哥资助你好不好?可能不会很多,但你的学费和基础生活是有保障的,哥哥可以额外再给你一点零花钱……”   “不要。”   小孩哥再次果断拒绝了。   “我更不想欠你的。”   他说得斩钉截铁,表情比刚才还要严肃认真,“钱我很快自己就能赚。我已经跳了三级,老师说我过两年就能上少年班。”   就这样,沈隋玉所有的开导都被坚决且井井有条地驳回。他实在没办法了,用力在对方的小脑袋上揉了一把泄愤,起身离开。   衣角却在这时被扯住。   沈隋玉讶异地回眸,瞧见这家伙垂着眼,稚嫩的脸颊好似鼓起来了一块。   “哥哥。你为什么要资助那个人?他脾气很坏,大家都不喜欢他。”   闻言沈隋玉微微一愣,转身再次蹲了下来。   “不许说别人的坏话。”他先是戳了一下对方的额头,沉默了一会儿,稍微放低声音,“小周弟弟,失去爸爸妈妈对每个小孩来说都是一个很困难的挑战,只有极少数孩子能像你一样勇敢。大多数呢,都没那么厉害,有的还会生病。”   他的手指又戳了戳对方的胸口:“这里生病的话,脾气变坏是很正常的,比其他小朋友需要更多的关心和鼓励。哥哥我是要做医生的人,医生怎么能不管生病的小朋友呢?”   对方用那黑亮的眼珠盯了他一会儿:“可你只是一个大学生,会很辛苦。”   “人小鬼大,还管到我头上来啦?”沈隋玉假装生气地抿嘴,“哥哥也很厉害哦,很能赚钱!”   男孩思考了一下,从校服外套的口袋里摸出来了一支暂新的进口原子笔,还是和某个动画ip的联名,上面坠着一个可爱的亚克力小猫挂件。   “考了第一老师送的。”他伸手递到沈隋玉面前,“给哥哥的奖励。”   ……   光线模糊,时空扭曲旋转。沈隋玉忘记了自己当时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回忆起了自己的初衷,是父母离世后为了寻求一个新的“亲人”来到了这里,选择了一个对象付出了一些金钱和关心。   却怎么都没想到,那个冷静理智判断出“这些都是有条件的”的孩子,在未来的十数年中,没有任何条件地毫无保留地对他展露了爱意。一次又一次,以各种方式。   而他却被什么牢牢绑住了,或许是对某人的责任感,或许是意识到了错误却没有勇气改正,已经羞愧到不愿意直视这份真诚炽热的情感。   太多太沉的锁链,困住了自己也推开了他。   屋外的嘈杂将沈隋玉从梦中惊醒,他恍惚地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抬手,摸到了眼角温热的湿意。   “沈医仙!山脚下有人叫阵,应该是来找您的。”   房门被敲响。沈隋玉听到弟子的通禀,飞快地披上外衣出了屋子,在对方的指引下到了山门内的广场上。   俞青裁。   对方还没开口,这股强势凶狠令人惊惧的内力就已沉沉地压在了肩上,难以呼吸。跟着他过来的孟乘风赶紧拽住了他的胳膊:“先生当心,此人走火入魔失了理智,定会伤害您!”   沈隋玉摇了摇头,推开了他的手。   凌晨时分,皎洁的月亮仍旧挂在天空,天空呈现出深紫色,映在那长发披散白袍宽松的男子身上,他缓步走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俞青裁站在“凌霄宗”山门的石柱之上,目光恶狠狠地在孟乘风身上划过,随后定住。他知道沈隋玉猜得到他的来意。他冷笑一声,捏紧了被他一并挟来之人的脖颈。   “说话!”修长狰狞的指骨像尖利的铁钳,他用力踹了一脚这人,“你以为装哑巴他就不知道是你了吗?”   此人面色苍白,满头大汗,仍旧咬着牙一声不吭。   沈隋玉皱眉,凭借内力探知到了另一人强忍着的虚弱的呼吸,面色一凝:“俞慕寒?”   俞慕寒咬着牙艰难喘气,眼睛却死死定在了那人身上。好似一种临死前的本能,只想再多看他一眼。   “放开他。”沈隋玉敛去表情,语气淡淡,“我跟你走。”   “等等!”   一声中气十足的喝声自内传来,“我凌霄宗的人岂是你想带走就能带走的!医仙还是回去吧,免得我没法向我那师侄交代!”   孟东华横剑挡在他身前,灰色衣袍震荡。   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松鹤掌门。   “你们找死!”   俞青裁恨他们挡住了他看向那人的视线,抬手一掌拍下,内劲凶狠似飞速的飓风,凝聚着可怖的黑红雾气,转瞬即至——   白色衣袍轻轻挥散,沈隋玉施展轻功跃起接住了这一掌,运起了内功,和对方碰撞在一起。   瞬间地动山摇,飞沙走石,林中树木剧烈摇晃。   “你!你又是如此——!!!”   此举反倒愈发激怒了俞慕寒,他双眸猩红,眼底被滔天的恨意侵蚀,竟毫不收敛,再次提气——!   腥甜之气自唇角溢出,单薄的身形像被吹断的风筝。沈隋玉停滞在半空的身形瞬息坠落,同时闭上了双眸,内力再次艰难在指尖凝聚。   若非迫不得已,他本不想用这一招。   铮!   长剑出鞘响彻夜空,凭此声便知此人锐不可当,寒芒毕露!   气浪翻滚,周遭空气再度嗡嗡作响,沈隋玉倏然睁开眼眸,只见剑光如白练划破暗色黎明,一道玄色身影冲破眼前层层白雾,陡然清晰,靠近!   他睁大了眼睛,直至对方锋利俊朗的面容出现在咫尺之距,一手将坠落的他接住,另一手持剑划出,势如破竹!   墨色的高马尾飘荡飞舞,卷起了记忆深处的千层浪。   “小周……”   他不由自主开口。   周溯行本凝神应对俞青裁骤然发狠的凶恶攻击,闻言赫然一震,低头看向怀中之人,直直撞进了那双动人心魂的桃花眼。   眸光流转好似春日潋滟江水初融,清润明亮,波光粼粼。 第63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对视只在一瞬之间, 俞青裁发了疯的攻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周溯行将沈隋玉对着松鹤掌门的方向轻轻一推,持剑再次和那阴邪的内力劈砍到了一起。   地动山摇, 天地为之失色。   然而这场战斗未能持续太久,一道诡异的掌风突如其来地自隐秘的树林中破出。   俞青裁眸光一凝闪身避开, 只见俞慕寒脱离了掌控飞到了周溯行手中,与此同时下方传来一阵惊呼——!!!   两人脸色骤变,当即抛下一切追了过去!   沈隋玉只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好似被吸入了换位的阵法, 或者是某种特殊的遁术,刹那间就被卷出了数十公里。   好不容易站定之时,他发觉眼前的景象有些熟悉。   树木般丛生的高耸石块被朦胧白雾遮掩, 望不见天空和来路, 犹如进入了一个不真实幻境。   这是……   七年前的石窟迷阵。   一双坚实的臂膀自身后紧紧抱住了他。   “放心,没人能找得到这里,”成熟男性低沉浑厚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含着笑意, “谁也打扰不了我们。”   沈隋玉避开了他的接近, 回眸冷冰冰地盯着这张既陌生又熟悉的脸:“你想干什么?”   这家伙看着气色居然很不错, 他还以为遭了俞青裁的毒手半死不活了,还拜托俞慕寒找他的下落……   不,不对!   刚才那道掌风可见对方实力强劲依旧,不在那二人之下。那是为何久久不曾出现?难道有别的图谋?   沈隋玉倏然紧张了起来。   梁剑霆微微挑眉:“你能看见了?”   他轻嗤一声,语气里涌上几分幸灾乐祸, “我那养子搏命采的药岂不是没用了。”   “紫玉寒冰草的用处多的是,又不止针对眼部经脉。”沈隋玉不想和他废话,用力将他推开, “快些放我出去!”   外面那两人打得势同水火,稍有差池就是你死我活。   这一次他说什么都不要周溯行死。相比之下梁剑霆有什么图谋都不重要。   “不放。”梁剑霆衣袖一甩,负手而立,盯着他戏谑道,“此地有山有水有住处,我和你在此待上几年静修,等到外界分清胜负了再出去岂不美哉?”   沈隋玉攥紧了袖中的拳,抿着唇激他:“原来你是打不过他们,怕死。”   “那是自然。我若死了你就彻底落到他们手中了。”梁剑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一个是我养子,一个是我的夫人,呵……实是梁某之幸!”   沈隋玉气得急了,内力在经脉内涌动,方才接下俞青裁那掌时强压下的腥甜之气顿时涌了出来,身形一晃就要倒下,被梁剑霆接了个正着。   再度打横抱起这人,梁剑霆手臂收紧,掂了一下怀中的份量:“怎么又轻了?我还以为你会被他养得不错呢。”   沈隋玉别过头不理他,袖口掩在唇边,沾上一点嫣红痕迹。   “沈兄可知晓……”梁剑霆抱着他向一旁的木屋走,视线却一刻都不曾离开过,鹰隼般的眸直勾勾盯着他:   “你每次露出此番模样,都勾得人心痒难耐,教我想好好疼爱你一番?”   一脚踹开屋门,梁剑霆将他摁在榻上,同时掌心一震,本就单薄宽松的外衣被震碎,他玉白的肌肤瞬间暴露在了空气中!   沈隋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眸。   “真美。”   粗粝的手指沿着他瘦削优美的肩膀轮廓摩挲,将那犹如云中皎月的肩头蹭出一抹淡粉,梁剑霆埋头吻了上去。   脸上很快挨了一巴掌。   梁剑霆毫不介意,膝盖强势压上床榻嵌进他腿间,一手从身后握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牢牢攥住他两条手腕,拉高。   那骨节粗大修长的手掌相比沈隋玉窄瘦白皙的腕骨比镣铐更霸道,极强的视觉冲击和力量差距,让简单的亲吻锁骨变得无比涩情。   “沈兄……你是不是在想,我藏了这么久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他咬着沈隋玉纤薄微凉的肌肤,嗓音含混沾染yu望,埋进去深深呼吸:“……这就是我此生唯一所求。”   沈隋玉气得说不出来话,手臂和大腿都被摁住,他想踹想打都没办法,唯一能做的就是调动技能点——   但是很快。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丝丝缕缕的真气顺着后腰的位置钻进了他的脉络,没有任何的排斥,无比契合地将受损的经脉理顺,直达丹田,血液瞬间温暖活跃了起来。   梁剑霆从他颈窝抬头,眸光沉沉地盯着他脸颊绯红的模样,眼底含着一丝笑:   “练了这么久的内功,总算可以为沈兄疗伤了。”   “你……”沈隋玉抬眸和男人对视,眼睫轻颤,“你怎么会……”   脑子飞快厘清思路,他面上逐渐浮现出诧异之色……梁剑霆练那功法是为了给他疗伤?!所以才不惜代价替换内功心法,专门抽那些名门正派弟子的内力!   沈隋玉恼怒极了,嗓音隐隐发哑:“你以为我会感激你吗?你伤了那么多无辜之人!”   “我知道。”   梁剑霆的眼眸丝毫没有变化,望向他始终是浓烈的情意。   他俯下身再次亲吻他修长优美的颈项,缱绻温柔,像对待这世上最珍惜的宝物。   “所以请你好好地活下去,依你的心意,救更多的人。”   这话的语气既轻又重,沈隋玉感到了一丝古怪,紧紧皱眉:   “梁剑霆,你什么意思?”   “我想把欠你的都还给你。”   话音落下,沈隋玉体内真气瞬息暴涨!   和先前接受过的都不同,这股强劲的内力足以打通他的经脉,将原本碎裂之处强行粘合在一起!   “呃啊——”   冲击太强,血液在体内疯狂激荡,他眼前一阵发黑,承受不住地晕了过去。   昏睡前感觉到唇瓣被轻若鸿毛似的触碰,浅尝辄止,不敢再多冒犯半分。   .   再次醒来不知是多久之后,沈隋玉抬眼瞧见了窗外透进来的刺目的冷光,坐起一瞧,发现屋外竟白茫茫一片。   此地虽为迷阵秘境,到底并未和现实世界真正隔绝,雨雪还是落得进来的。   “喜欢雪?”   身后传来沙哑的嗓音,沈隋玉想起了什么,猛然回头,愣住。   梁剑霆歪在他身后,两鬓黑发已然白了大半,肌肤干裂苍老,身形轮廓倒是仍旧挺拔宽阔。   与此相对的,是沈隋玉体内充盈内力,每一处都轻松灵活,再也没有半分之前的疲惫,就连手指尖都充泛着健康的血色。   瞧见他盯着手指发愣的模样,梁剑霆喜欢得不得了,凑过去落下一吻。   谁曾想,手腕反倒被叩住了。   梁剑霆缓慢抬眸望向他,深深盯着此人清俊秀美的脸,不放过每一丝表情。   半晌,沈隋玉松开了手,垂着眼没有说话。   于是他主动开口:“我活不长了,对不对?”   沈隋玉沉默地望向了他的眼眸。   男人笑了笑,一只手支着脑袋,姿态十分坦然:“既如此,沈兄再满足我最后一个愿望,可否?”   ……   沈医仙失踪了七日,江湖上就这么不眠不休地打了七日。   起初只是以周溯行为首的凌霄宗和被俞青裁掌控的部分宗门在打,后来越来越多的势力卷入了进来,都想趁乱削弱对手的势力。   江湖群龙无首已久了,任谁都知道,这场胜负谁胜,谁就会是未来数十年武林真正的霸主。   然而战斗中心的二人全无意于此,一边戒备着对方,一边四处搜寻沈隋玉的下落,却找寻不到一丝丝可疑的踪迹。   俞青裁眼底的黑暗情绪愈发浓重翻涌。   “不愿意出来是吧。”   他哑着嗓子低低地笑了,嗓音阴森可怖。   他那么心善,只要他杀了足够的人,他就一定会出现!   施展轻功远离了碍事的凌霄宗,俞青裁立在高处,随手在那些小宗门内挑了一堆,抬手——血色雾气在半空凝聚,霎时哀鸿遍野!   “俞青裁,你这是为何?!我等自愿相助于你!”   为首的武功高强之人叫道。   俞青裁不答,视线遥遥望着远方。   他被梁剑霆带走的,该死的梁剑霆一定将他带去了那个迷阵,而他只知道大概的方向!   他掌下之人则已然跪趴在地,浑身血气被抽干,气息奄奄命悬一线,转向着凌霄宗方向呼救:   “周少侠!周少侠救命啊!”   “呵呵,尔等伤我凌霄宗弟子时可曾想到今日!”松鹤掌门一甩拂尘,冷漠回绝,“自作孽不可活!”   “我等知错了!我等知错了!”   周溯行皱眉握住剑柄。   他不想救。   但若是那人应该会救。   “啊——”   忽的一声惨叫自空中响起,周溯行闻声望去,只见一簇血花从俞青裁脖颈后喷了出来,像从内部被银针扎破。此人的脸色泛起了病态的欣喜!佝偻的身形扭动了起来!   周溯行一怔,随即抬眸望向了某个方向——   天地之间一片素白,日光照拂,寒意料峭。冷风卷起晶透洁白的雪,像细碎闪烁的宝石,环绕着飞速靠近的清瘦颀长身影。   鲜红嫁衣宛若天边流霞,胭脂红的纱幔轻盈飘逸,发髻似乌云堆雪,珠翠轻摇,熠熠生辉。   衬着那张脸亦如雪般纯净,远山长眉轻染,两颊泛着自然的血色嫣红。   唯有目光是彻骨的冷,像经年不化的寒冰,再容不下一丝仁慈。   玉白的手自红色袖中抬起,沈隋玉运起真气,事前扎进俞青裁体内那银针再次驱动。   “你!你终于出来了,我就知道!”   俞青裁全然不顾阵刺的疼痛,他从高处跌落,笑着向他走去,“阿玉……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沈隋玉面无表情。   一人提剑挡在了他身前,玄衣挺拔高大,墨发飘扬。   周溯行回眸瞥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沈隋玉也瞄了他一眼:“……之后再向你解释。”   周溯行:“嗯。”   这一幕深深刺痛了俞青裁的眼眸,他神情瞬间扭曲狰狞,周身血气暴涨向二人袭来——!   沈隋玉按住了周溯行的肩,只动了动手指,此人的气息便瞬息被遏制。   俞青裁扛不住这剧痛,哀鸣着在雪地里趴了下来。   至此仍不放弃,他咬牙盯着雪地里那道鲜红的身影,脖颈涨成了紫红色,青筋凸起,一寸一寸向着他挪去。   沈隋玉手腕悬在半空,脑海中响起了警告。   【任务进度-1,任务进度-2……任务进度-10……】   但帮迪始终没有出声。   它觉得。   这世界的任务失败就失败吧,痛快一次也挺好的。   反正无论多少次它都愿意陪着宿主。 第64章 蛊惑人心的病弱医仙   所有事情尘埃落定已是半月之后。   俞青裁所作所为被揭露, 最后交给了那几个宗门一并处置。江湖上的舆论和势力纷争沈隋玉不感兴趣,反正有松鹤掌门主持大局,总不会让他和凌霄宗吃什么亏。   除了雪地里那身过分惹眼的大红嫁衣, 江湖民间诸多揣测,想压都压不住。   最多的说法就是他靠这个魅惑了梁剑霆, 和妖精采阳气一样吸走了对方毕生功力,成了现今无人能挡的武林第一高手。   为什么直接排除凌霄宗首徒了呢?   ……因为父死子继,默认了周溯行是会被他吸干的下一个。   简直太不合理了。   沈隋玉听了俞慕寒津津有味给他转播的八卦,脸上红一阵白一阵, 最后很无力地反驳了一句:“谁说梁剑霆死了?不活得好好的么。”   提及这个他耳根又一阵发烫。不由想起那日回了凌霄宗后,他趁着周溯行心情不错,提出了一个请求。   周溯行原本把他按在门上亲得起劲, 闻言停下动作, 狭长黑眸幽幽盯着他:   “先生想用我采的药草救他的命?”   沈隋玉嗯了一声,攀住对方的脖颈,凑过上去碰了碰他的唇。自己唇角的胭脂已然糊成了一团。   周溯行剑眉一挑, 很有原则地把他推开了。   玄衣青年走到桌前, 背对着他缓慢倒了一杯水, 嗓音冷淡:“先生可知我此行遇上了多少危险?且不说那山中弥漫的寒气和毒瘴气如何折磨, 一只凶兽的獠牙险些就扎穿了我的心肺。”   他叹息一声,“先生丝毫不在意。趁我不在之时和我那养父拜了堂成了亲,还要为了他来找我讨药材……倘若须要用我的命换他的,先生恐怕也毫不犹豫就会同意罢。”   沈隋玉被他说得罪恶感满满,又深知此人绝不是喜欢和他卖惨的性格, 百分百另有所图。于是就顺着他道:“少侠怎么会这样想?在我眼中,你的性命远远比他的重要。”   他走到桌前歪过脑袋,周溯行侧眸盯着他, 面容冷峻。   “少侠如此年轻……”沈隋玉垂眸,瘦长白皙的手指理了理对方的衣襟,指尖顺着下滑,“拿你的命去换一个受了重伤的中年人,我未免太亏了些。”   周溯行肩背挺拔如松,纹丝不动,嗓音却微微哑了:“仅是因为年轻吗。”   “唔……”沈隋玉斟酌了片刻,泛出健康血色的指尖在对方胸口划了一个圈,“少侠……在那种事情上也厉害一些。”   周溯行呼吸一滞,颊侧咬肌鼓动,眼神凶得恨不得将他原地生吞。   “至于成亲么……”沈隋玉收回手指,半倚半坐歪在桌上,先向下扫了眼身上的大红衣衫,方才抬起眼睫笑盈盈望向对方:   “我穿着这身嫁衣来找少侠,难道不是更刺激吗?”   “……”   啪嚓一声。   周溯行手中的杯子裂开了,瓷片扎进了他的掌心。   沈隋玉的笑意收敛,连忙直起身查看他的伤势,然而此人衣袖一挥,桌子上的东西乒乒乓乓洒落一地,受伤的手搂着他的腰,将他抱在了上面。   “别……”沈隋玉哭笑不得,双手捧住他要靠近的脸,“我和你开玩笑呢,别生气。一会儿随你亲,先把手包扎一下。”   周溯行不语,锋利的眉眼黑沉沉压下来,他抬手舔了一口流血的掌心,猩红血色就这么染进了眼底。他用力攥住身下之人的手腕,挪开,亲吻撕咬。   “嗯……”   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漫,极强地刺激着感官,让这个吻变得充满了危险和凶性。   沈隋玉觉得自己变成了野兽锋利爪牙下的猎物,而且是自己主动将脆弱颈项暴露出来的,最愚蠢的猎物。   欲哭无泪。   他只能运用最常用也最管用的攻势,挑着一个喘息的空档抚上对方胸口,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泛着温柔和纵容:   “给我看看你的伤,好不好?”   周溯行眼底黑漆漆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他随手扯开衣襟,玄色衣料转眼松松垮垮挂在精壮上身,胸肌腹肌壁垒分明,连身材都透着一股子狠劲。   沈隋玉指尖抚过他那个刚脱痂的疤痕,难免被这一幕激得脸热,还要小声嘀咕给自己找补:   “形状比上个世界差点。”   不过习武之人的体质只会更好,更有劲。   “你说什么?”年轻男生的嗓音骤然一沉。   他说……比谁差?   沈隋玉睁大眼睛,桃花眼朦胧又无辜:“嗯?我说什么了?”   周溯行狠狠咬牙,只得再次覆上来吻他,身形像楔子牢牢扎跟在他腿间,将他按在这张不算牢固的楠木桌上吻得一团凌乱。   乌云鬓发散落下来,珠钗摇摇欲坠,大红的嫁衣松散包裹着他玉白微粉的肌肤,像一枝俏生生的芙蓉。   周溯行从他胸前抬头,一手伸进去轻捻方才亲肿的地方,另一手勾起了那枚戒指,冷笑:   “你成亲的时候还戴着这个?梁剑霆知道么。”   沈隋玉被他弄得微微弓起了腰,玉白的胸膛难耐地起伏着,逐渐有些恼了: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又不是……嗯……和你成亲……啊!”   眼角溢出了生理性的泪水,濡湿了他纤长的睫毛。屋内昏黄的烛光摇晃,泪珠晶莹破碎地从上扬的眼尾滑落至柔软的鬓发。   周溯行心脏狠狠一跳,想到他的话又酸涩嫉妒得厉害,最后通通化作了汹涌的情玉。   他手掌向下,缓慢掀起了沈隋玉衣袍,在蹲下身之前没忘贴心提醒他一句:   “先生最好叫得小声一点,凌霄宗的弟子们耳力不凡,我怕先生次日不敢出门。”   “什……”   沈隋玉眼眸睁大,手肘撑着桌面艰难起身,然而视线内已失去了对方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自己起伏的嫁衣裙摆,淫靡又混乱。   .   最后,这件嫁衣自然变得不堪入目,沈隋玉被周溯行从身后抱住,亲吻肩胛,那清冽微磁的嗓音可算含上了一点心满意足的笑:   “我可以把草药给先生救他,但是有一个条件。”   沈隋玉累得睁不开眼,唇瓣抿着,想说爱救不救,就这么让梁剑霆死了也行吧。   周溯行慢悠悠道:“让他来喝你我大婚时的喜酒。”   沈隋玉微微一愣,缓慢回眸和对方对视,半晌,忍不住轻笑一声。   周溯行危险地眯了眯眼眸:“很好笑?”   “好笑。”沈隋玉翻了个身正面对着他,指尖沿着他锋利笔挺的轮廓轻轻描摹。   真的是无论在哪个世界,这家伙都对这件事无比执着。   “那你愿不愿意?”周溯行攥住他的手,贴着自己的唇,嗓音闷了下去,“我清清白白从未婚配,哪里比不上梁剑霆?他即便治好了病也武功尽失,无论如何都配不上你。”   沈隋玉喜欢看他这幅模样,屈起手指蹭了下他的唇,继续调笑道:   “那我都成了一次亲了,不清清白白了,少侠不介意?”   周溯行何尝不知道他是在说笑,心中酸归酸,语气却颇为认真地答道:   “只要先生以后属于我就好。”   他年纪小,在他生命中出现得迟,没有理由苛求他的过往。他的初恋是谁,第一次结婚是和谁,曾经爱过多少人有过多少人……周溯行每每想到都嫉妒得发疯。但,抵不过此时此刻将他抱在怀里的满足的万分之一。   男生眼底的情意太过浓稠,沈隋玉仿仿佛被攫进那双漆黑的瞳仁深处。他的眸光颤了颤,撤开手指凑过去主动吻上对方的唇。   “抱歉。”他说。   周溯行以为他要拒绝,心脏瞬间一紧,正要说什么,就听这人温温柔柔地喊了他一声“小周。”   脑海中剧烈震了一震,这嗓音好似从遥远的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地方传来,重重敲在他的鼓膜之上:   “以后每天都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   沈隋玉仰躺在那个广阔无垠的空间里,面前漂浮的电子屏赫然显示着,任务三失败,生命值0。   或许他该让俞青裁活久一点的,这样他也能和周溯行……或者应该叫他周翊珩,在那个世界待得更久一些。   “这有可能吗?”沈隋玉曾经问过帮迪,“我进入世界做任务,他也能一直跟着我?”   “是对方主动绑定了宿主的神识,请求跟随。”帮迪沉吟,“我没有见过类似的案例……但如果抓取宿主灵魂的时候,这个人一直守在宿主身边,时刻关注您的状态的话,是有可能被强制陷入昏迷的。”   “而且有一点可以确定,他的神识既然绑定了你的,宿主醒不过来的话,他也一定醒不过来了。”   沈隋玉叹息一声,随手一点,选择进入了下一个任务。   既如此,那就只能好好完成了。   眼前刺眼的白光闪过,沈隋玉睁开眼眸,看到的是大学宿舍木制床板的床顶。   他愣了数秒,念叨一句“又是校园么”,听到了耳畔的手机铃声。   接通,一道既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响起,叽叽喳喳地问他“是不是要去福利院,要不要自己陪”沈隋玉的眼眸缓缓睁大,唰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蒋……尧河?你是蒋尧河?”   对面停滞了好半晌。语气一下子变得焦虑。   “阿玉你没事吧?”   “你是不是太伤心了,精神有一丢丢小问题了?我现在去找你,带你去看看医生好不好?”   “唉,我这段时间就该守着你的,不该去忙什么该死的乐队,你等着!我一个半……最多两个小时就到!”   沈隋玉噗嗤笑出了声。   完全幻视一只急得团团转的大狗。   他戴上眼镜从床上下来,打量了一圈这间熟悉的宿舍,拿着手机走进卫生间。   镜子里再度映出了他21、22岁时的脸。   “蒋尧河。”他轻轻念出了发小的名字,眼睫微弯,“好久不见了。” 第65章 真正的左右为难   沈隋玉对着卫生间的镜子欣赏够了自己年轻的脸, 又低头欣赏起了完好无损的一双手,特别愉快地发问:   “这世界的任务是什么?速速呈上,我现在来者不拒。”   帮迪没回答, 银渐层在他脑海中嗡嗡嗡地高速旋转,好像快要爆炸了。   正此时外面传来了动静, 沈隋玉探头一瞧,是自己的大学舍友贺安。俩人在学校时关系一向不错,后来可能随着他的转行,渐渐地就没了联系。   贺安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问他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准备好重新回归苦逼的医学牲日常——此时距离他父母去世差不多一个月,大家对他说话都有点小心翼翼。   沈隋玉坦然略过了这个话题, 看对方撅着屁股拱在衣柜里一通乱翻, 问了句他要去做什么。   “陪我女朋友听个讲座!他们系的优秀校友回校,论坛上老火了。”贺安套了件全衣柜里最贵的卫衣,很骚包地扒了扒头发, 喷了点定型。   “你女朋友哪个系的?”沈隋玉想不起来了。   “计算机啊!你连这都忘了, 她知道肯定要伤心了。”贺安说, “本来我也不想去, 她告诉我那个还不错的武侠游戏是这位校友做的,我就勉为其难去瞧瞧!”   这家伙的表情看起来不像勉为其难,像傲娇。   沈隋玉揣摩了一下他的性格,眉梢一挑:“长得很帅?”   “一般般吧。”贺安果然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是啊是啊超帅的!比他帅一百倍!”女生清脆的嗓音从宿舍门外传了进来,他们男生宿舍管得不严, 大白天是允许异性进入的。   陈馥欣很有分寸地站在门口,笑嘻嘻地和沈隋玉摆摆手:“好久不见啦沈草!”   沈隋玉对她点点头,端起水杯靠坐在书桌旁, 饶有兴趣地看二人斗嘴。   “天天就知道看帅哥!能不能有点内涵?屁颠颠跑我们宿舍来也是为了看阿玉吧?真不害臊!”   “看帅哥怎么啦?帅哥是人类共有财产!我看了这么多帅哥还能和你在一起,你就感恩戴德吧!”陈馥欣嘴巴比他厉害得多,“论内涵你也比不过人家呀,人家比你还小一岁,已经给母校捐了几千台计算机了,你什么时候也给医学系捐几个实验室再说!”   沈隋玉疑问:“这么年轻?”   “是呀是呀。”一转向他陈馥欣的语气就温柔了下来,“学长是少年班出来的天才,哎呀,太年轻了我都不好意思喊学长。”   这个人设倒是……   沈隋玉低头喝了一口水,状似不经意地问,“叫什么名字?”   不会姓周吧?   可这世界若真的和他所经历过的一模一样的话,那家伙还不到10岁呢。   陈馥欣掷地有声:“周翊珩!”   噗。   沈隋玉很没形象的,一口水喷了出来。   ……原名?!   他背过身拿纸巾擦了擦嘴,质问帮迪“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直接把应该在福利院的小周掉包了,变成20岁事业有成的完全体版?   帮迪仍在宕机中。   “我能和你们一起去看看吗?”他只好请求贺安和陈馥欣,“会不会没位置?”   热门讲座的位置都是要提前抢的。   “没关系啊,你想来就来呗,难得放松放松!”贺安很爽快地同意了,“她可以坐我腿上,或者我坐你腿上也行!”   沈隋玉:……后者还是免了吧。   万一真是那家伙,他怕当场闹出点事故。   .   靠着陈馥欣的舍友和沈隋玉在计算机系照样一等一的绝好人缘,他们顺利获得了三个位置,还挺靠前。   不过前排的女生比例偏多,沈隋玉这种天生发光体更加惹眼,频频有人回头往他这边张望,伴随着小声议论。   他毫不介意,四处打量着母校熟悉的一号报告厅,深蓝色的阶梯型座椅,宽大但有些陈旧的演讲台……心情十分愉悦。想起来蒋尧河正在赶来这里的路上,他摸出手机给对方发了条信息。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台下爆发出了热烈响亮的惊呼和掌声,整个场子瞬间沸腾了起来。   右手边贺安忿忿不平地爆了句表达情绪的粗口,再往右是陈馥欣努力压抑的尖叫。   沈隋玉有所预料地抬眸向台上望去,年轻男生高大笔挺的身影映入眼帘。   此时刚刚入春,报告厅里有些热。他穿了件薄薄的黑色夹克,直筒牛仔裤,运动鞋。虽然是青春休闲的装扮,却因为优越的肩宽和冷峻的气场而足够慑人。   台上台下相隔甚远,那双眉眼仍旧清晰可辨,似炭笔勾勒,笔锋潇洒凌厉。   沈隋玉最近断断续续回忆起来的成年后的周翊珩差不多就是这样的,不过对方在自己面前通常是另一幅态度,所以多少还是有点微妙的不同。   站在眼前的此人……似乎更高不可攀一些。   讲座的专业性很强,正式开始之后台下没了喧哗,取而代之的是认真做笔记的学生们。周翊珩从自己做过的游戏讲到了正在开发的人工智能,沈隋玉听着听着咦了一声。   没有医疗相关的呢。   “对啊!他能不能搞点程序照顾照顾我们。”   他不知不觉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旁边的贺安一拍大腿,觉得很有道理。正好到了提问环节,贺安高高举起了手,格外显眼:   “我我我,我有问题!”   沈隋玉身子默默往下面滑。   “周……总好!我是医学院的学生,想问周总有没有开发智能医疗的想法?据说很有前景哦!”贺安也叫不出口那个学长。   周翊珩瞥过来一眼:“暂时没有。”   随后便收回了视线。   “哇靠……他好拽!”贺安心拔凉,“我生气了!”   陈馥欣白了他一眼:“你太冒昧了好吧?有没有前景人家不比你清楚,而且我们计算机系的讲座你凑热闹就算了,怎么好意思抢提问机会的!”   “就是就是。”陈馥欣旁边的舍友帮腔谴责,义愤填膺。   贺安委屈地把头埋到了沈隋玉肩上,一百八十斤的身躯拧动着:“呜呜呜她们计算机的都坏。”   沈隋玉笑着拍了拍舍友哥的脑袋。   “欸?沈学长,你怎么在这?”   左手边的走道路过一个抱着花束的人,停下脚步小声惊讶道。   沈隋玉抬眸,望见了一个他在社团活动中认识的学弟。现在是计算机系学生会的宣传部长,和他关系不错。   “我……”他指了指台上,“凑热闹。”   “学长也对周总感兴趣啊?那要不等下学长上去送花吧。”学弟说着,一把把花束塞到了沈隋玉怀里。   沈隋玉扶了扶眼镜:“……为什么。”   “你长得帅能撑场面嘛!”学弟笑呵呵的,俯身靠近他耳边快速低语,“我暑假到周总公司实习过,好恐怖好吓人,我贼怕他,学长救我!”   “……”   陈馥欣:“啊啊啊我支持沈草上去送花!”   贺安气得鼻子都歪了:“这下不怪我们医学生抢风头了?”   “抢什么风头啊,我们把你们系草都抢过来了,区区风头算什么!”   “对对对,假装沈哥是我们计算机系的系草,太有面了!”   “我要看两个帅哥站一起嘛!沈草你去呗求你了!”   沈隋玉捧着花束顶着一众视线走到看台边缘,简直哭笑不得。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他望向在隔壁撑着讲台说结束语的年轻男生,心底微妙的情绪似涟漪荡开——他似乎明白了这一丝怪异的来源。   他比周翊珩年长,在对方小时候就认识他,一直以一个俯视的视角看着他。后来即便男生个子长得比自己还要高,事业发展得比自己还厉害,周翊珩也永远会主动在他面前蹲下,心甘情愿把他捧在高位。   此时的对方还没有恢复和自己现实中的记忆,也不像前几个世界那样对他“一见钟情”,这种仰视的角度难得一见。   等这家伙想起来了,自己一定要和他好好抱怨。   沈隋玉想着,抬脚迈上了台阶。   “宿主。”   帮迪在这时候突然出声,从百忙之中给他抛出提醒:   “他可能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   “……嗯?”   “得知他神识绑定你之后,我申请权限检索过那几个角色,确实发现他们都有一些共同点——他们在你出现之前的过去都非常模糊,体内的灵魂都有关于你的记忆。但这个人是完整的,我没有在他身上检测到任何和你有关的痕迹,初步判定为,这是一个来自平行世界,从未和你遇见过的周翊珩。”   随着这句话的话音落下,沈隋玉彻底站在了台上,下面许多人认出了他,起哄着喊他的名字。   周翊珩也抬眸望了过来。   视线交汇,那双漆黑的凤眸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沈隋玉就这么平平淡淡地把花束交到了对方手中,说了一句辛苦,然后转身走下了台。   .   平行时空……没有遇见他的周翊珩?   沈隋玉下意识抚了抚腕骨,下台的步伐十分缓慢。   也就是说,跟着他来的那一个还藏在其他角落,可能在福利院没长大,也可能是其他身份?   那这两人互相之间算什么关系呢?如果有可能见面的话,肯定会很怪异吧。他是不是应该尽量远离这一个?   出神之时又有人喊了他的名字。   沈隋玉有点无奈有点好笑,陡然回到自己的十年前,最大的麻烦就是被叫住的时候还要回忆一下对方是谁。   这次是教过他的高数刘老师,正好坐在第二排的过道边上,沈隋玉大一是她的课代表。   刘老师亲热地将他拉到了一旁,先慰问了一下他最近的状况,然后就和其他人一样八卦他来这里干什么,怎么还跑上去献花了。   沈隋玉没法像敷衍学弟那样敷衍她,就一指前排正和校领导讲话的人,“我喜欢他做过的一款游戏。”   刘莲枝继续八卦:“什么游戏?没听说你玩游戏呀。”   那是。有几个医学牲能有这个空。   沈隋玉努力回忆贺安和陈馥欣来时的对话:“就那个武侠角色扮演游戏……剑影江湖。”   “哦那个我也喜欢!正好,他一会儿要请我吃饭,你一起来吧。”刘莲枝欣喜道。   沈隋玉嘶了一声,面露难色。   “不用不好意思,我是他三年的班主任,你也是我最喜欢的学生,一起吃个饭有什么的。”   “谢谢老师,但我的发小……”   “刘老师!吃饭我能一起吗?我难道就不是您喜欢的学生吗?!”   “还有我还有我,老师还有我!我们可以自己买单!”   贺安和陈馥欣一边一个搭上了他的肩膀,土匪一样。   刘莲枝哈哈大笑,同意了。   学校主干道上,沈隋玉仰头望向刚缀上一点粉白的樱花树,心情十分复杂。   那两个家伙在他旁边踮脚张望半天,长叹一声:   “啊……是刘老师开车啊,我还以为能看到周总的座驾呢!”   一辆体型颇小的轿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陈馥欣犹豫了一下正想说她比较瘦要不坐中间吧,副驾门便打开了。   周翊珩跨步出来,身高腿长瞬间吸引了道路两旁许多注视。   他垂眸扫了一眼女生,没什么表情,向副驾示意了一下。   陈馥欣连忙道了声谢,欢天喜地地坐了过去。   剩下了三个180以上且有一个将近190的大男人……片刻后,体重最轻的沈隋玉认命地坐在了中间。   车辆发动,学校内的路段很不通畅,开一开停一停的,人坐得很不安稳,尤其后座,肩膀经常撞着肩膀。   这小子吃什么长的肩这么宽。双开门冰箱都没他占地。   沈隋玉暗暗瞥了一眼右手边的人,男生撑着脑袋看向窗外,侧颜锋利冷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他深呼吸,尽量往贺安那边靠,不和右手边的人贴着。   贺安比较实心,不耐热,忍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哥们你是不是想坐我腿上?不好吧,我女朋友还在前面看着呢。”   “……”   刘老师笑了:“小伙子恋爱谈挺好啊,我还以为你们学医的都和小沈一样忙得团团转呢!”   贺安腼腆地嘿嘿了两声:“我毕竟是俗人嘛,谁能像他一样……啧。”   因着有外人在,他没多吐槽。   “追小沈的人很多吧?”刘老师看了一眼后视镜,“一个都没有喜欢的吗?”   沈隋玉回忆了一下:“有谈过的。”   确实追他的人很多,有的非常有毅力让他招架不住。一般这种沈隋玉会同意试试,但他实在缺乏精力也很难回馈对方需要的感情,时间久了对方就会自然而然走开。   “周翊珩你……”刘老师把话题转移向了车内最后一个,然后一拍方向盘,“算了你不用说了,谁能忍得了你那脾气准得是菩萨转世。”   沈隋玉闻言又往旁边瞧了瞧。   周翊珩……脾气很坏吗?   他印象中没有啊。   走神间车子突然一个刹车,刘莲枝默念了好几遍“人民教师注意素质”,摇下车窗对着飞驰而去的小电驴怒吼:“哪个系的小兔崽子?!有种高数别落到老娘手里!!!”   沈隋玉原本屁股就只沾了一半座椅,这一下惯性差点给他冲到前面去,眼镜都甩得挂在了鼻尖上。   腰间却被类似杠杆的东西拦住了,他垂眸,瞧见某人穿着黑夹克的手臂,顺着往旁边转过脸——   黑眸狭长,眉心微皱,极具攻击性的颜稍微露出这种神情就显得很不好惹。   “医学生,安全意识这么差劲?”   周翊珩的手一用力,沈隋玉啪地被摁坐回了位置,背靠着座椅,把那边的贺安挤出去一截。   贺安敢怒不敢言,默默缩了缩硕大的身躯。   他却仍未撤去,顺着他窄瘦的腰继续向下,沈隋玉今天只穿了件宽松毛衣,觉得很痒,想攥他的手让他别动……   微凉的指尖擦过了对方手背上凸起的青筋,周翊珩两指轻轻一勾,安全带扯出,拉长,咔哒扣进了他这边的卡扣。 第66章 真正的左右为难   车子停在了某日式庭院的停车场, 离学校有些距离,车程半个多小时。   这么些时间过去了,沈隋玉下车时唇角依然是紧紧抿着的。   他居然被周翊珩以这种态度教训了……   世界上怎会有如此令人火大之事?他的好脾气在那一瞬间荡然无存, 特别想给旁边这人一拳。   没礼貌的臭小子,一点儿都没有他认识的那个可爱。   刘老师和周翊珩走在前面, 剩下俩人悄悄凑到了他旁边。陈馥欣好奇地仰头盯着他,“沈草,你在生气吗?好少见哦。”   沈隋玉表情缓和下来,笑着反问:“有吗?”   “太明显了哥们。”贺安咂舌, 伸手往他嘴角附近的位置戳了一下,“这里都鼓起来了,侧边看着贼好笑。你没注意他也看了你好几眼吗?平时没见你这么能气啊。”   “……”   可能这就是年轻吧。脸上胶原蛋白充足, 连生个气都藏不住。   “好啦好啦别气啦, 周学长是天才,天才都比较桀骜不驯嘛!”陈馥欣觉得很可爱,哄小孩儿一样给他顺毛, “他工作的时候比这个可怕多了, 我们系和他接触过的男生都怕他怕得要死。你就当是来陪老师吃饭吧, 聊天交给我们!”   沈隋玉安抚她说知道了。   眼睫垂落, 那点不自在感却怎么也挥散不去。   “其实有件事我比较方。”贺安打量着四周的布景,挠了挠头,“小欣,咱俩之前是不是说自己买单来着?这地方……我买不起啊!”   “啊?”陈馥欣也缩起脖子,小声嘀咕:“我们现在开溜还来得及吗?周学长应该很大方的吧……”   沈隋玉不知怎么脑子一抽, 脱口而出:“不管他,我请你们吃。”   两人瞬间用震惊且赞叹的目光看向他。双手捧脸星星眼状。   走在前面的周翊珩似乎也听见了这句话,回眸悠悠瞥过来一眼。   一刻钟后。   沈隋玉对着面前摆盘精致, 人均3000+的怀石料理,边吃边流泪。   他错了。   他忘了自己不是什么富二代,更不是掌管某集团的沈总,只是一个稍微有点积蓄和挣钱能力的大学生。一顿饭干掉一万要怎么承受得了。   都怪这个人。   沈隋玉咬着松叶蟹壳瞄了对面一眼。   装X。   请班主任吃个饭有必要来这种地方吗。   “小沈,你刚才说喜欢剑影江湖,玩的哪个角色呀?”餐桌上,刘老师东聊一句西聊一句,忽然就指着旁边人对沈隋玉道,“快,让他送你几套神装。”   贺安和陈馥欣吞咽寿司的动作一顿,疑惑地对视一眼,然后齐齐瞄向了沈隋玉。   沈隋玉艰难把口中的鱼肉咽下,抬手扶眼镜:“我……”   刘老师期待地望着他。   “老师,这样会破坏游戏平衡吧,还是不要给周总添麻烦了。”他实在编不出来,找了个很合理的借口。   刘老师:“哦,那确实……”   “不麻烦。”   清冽微磁的男声淡淡开口,周翊珩放下手中的筷子,“我想听听学弟的建议。”   ……学弟?   不可能是在说他吧?嗯?   沈隋玉木着一张脸:“我是游戏白痴,给不了你建议。”   周翊珩轻描淡写略过了前面两个字,“白痴到连玩的什么角色都记不住?”   “……”沈隋玉唰地抬起眼睫,镜片后的眸光和对方狭长的黑眸撞了个正着。   刘老师左看看身边的,右看看斜对面的,默默端起黑色茶碗喝汤。   再一瞟,另外俩家伙脸都快埋进碗里了。   哎,日料的餐具怎么就这么小呢。   “对不起老师。”沈隋玉轻叹一口气,转向刘老师认真道歉,“我不玩游戏,也不了解这位……周总,刚刚是胡说的。”   “没事没事,今天了解了就好。”她笑呵呵打圆场。   眸光再次望向那人,沈隋玉放慢了语速,尽量温和地强调:“周总。我是医学院的学生,比你还大一岁,算不上你学弟。”   周翊珩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那解释一下。”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为什么医学院的人会来我的讲座献花。”   闻言刘老师再度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沈隋玉闭了闭眼眸。   ——“我贼怕他!学长救我!”“我们系和他接触过的男生都怕他怕得要死。”   学弟的求救犹在耳畔,他做不到就这么把人供出去,遂低眉敛目盯着盘子里那片黄澄澄的海胆,一本正经:   “有人说你长得比我帅,我不服,想近距离看看。”   陈馥欣、贺安:“噗。”   周翊珩斜长的眉梢略微一挑。   “哈哈哈。”刘老师也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来小沈还有这个兴致啊,挺好挺好。”   她很慈爱地拍了拍沈隋玉的胳膊,“看到你和以前一样活泼开朗老师就放心了。”   沈隋玉心绪复杂。   怎么可能啊,他经历了那么多事,实际年龄都不知道多少岁了,突然回到自己的大学时期还能让身边人觉察不出违和,甚至觉得他更幼稚了……   算了,这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沈隋玉弯了弯眼睫,就这么把自己又哄好了,开开心心地陪刘老师聊了会儿天。   另外俩家伙跟来原本是为了周翊珩,事到临头又怯于人家的气场不敢搭话,最后干脆埋头吃饭了——料理是按照每位一份上的,他俩吃得干干净净,一根配菜都没浪费。   即便如此,沈隋玉看着最后的账单仍然心如刀绞,稍微迟滞了那么一会儿,耳后稍高处落下来一声“让让。”   他回眸,瞧见周翊珩拿着手机站在他身后,指腹划出了付款码。   “我自己付。”沈隋玉率先抢答。   “我有说要帮你?”周翊珩面色冷淡,胳膊一伸直接越过了他,递给前台的服务员。   黑色夹克外套敞开,宽阔的胸膛在他鼻尖下方擦过,沈隋玉闻到了陌生的木质调香水味。   是好闻的,但绝非他熟悉的任何一种。   他的眉眼倒是因此松了松。   回过神周翊珩已然离开,沈隋玉正准备接上去付账,服务生却告诉他已经结清了。   “……”这臭小子。   沈隋玉连忙转身追了出去。   吃完饭他们几个分道扬镳,刘老师带着贺安和陈馥欣回校,沈隋玉直接在外面和蒋尧河见面,周翊珩也叫了司机来接。   他踏出庭院大门之时刘老师正好发动车子离开。   暮色四合,街边路灯亮起,周翊珩姿态松散地站在吸烟点旁边,指间夹着一根细长的香烟,幽蓝色火光隐隐跳动。   沈隋玉皱眉,忍耐,缓步走了过去。   走近了发现这烟味道不重,浅淡的烟草味里隐隐散发出一点水果的甜香。虽然还是很讨厌。   “我说了不要你付钱。”   “结账结一半的事我做不出来。”周翊珩倚着栏杆,往灭烟筒上掸落一截烟灰。   “那我现在转给你,我们三个人的。”沈隋玉摸出手机。   周翊珩没动,眼睫垂落盯着他,逆着光看不清神色:“代价有点大吧?”   “什么?”沈隋玉没明白,再次瞥了一眼他唇边升起的烟雾。   “就为了近距离看我一眼,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他手指用力掐灭了剩下的大半截烟,抛进垃圾桶,“说说,你的结论是什么。”   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沈隋玉唇瓣无言地张了张,下意识抿紧,想到贺安的话又松了开来,最后微笑地点了点头:   “你长得很帅。”   周翊珩淡淡嗯了一声,“同意。”   “……”这小子的自恋沈隋玉还是心里有数的,毕竟这一点上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我更胜一筹。”接着,他颇为认真道。   周翊珩幽幽盯着他不语。   “转账。”沈隋玉晃了晃手腕,再次催促。   “一万块想要我的联系方式差了点。”对方这次动了,指尖划开手机屏幕,随便敲击了几下,“来给我的游戏拍个广告,给你这个数。”   沈隋玉:“……啊?”   “你长得……”周翊珩略微弯腰,二人的距离在转瞬之间拉近,他从路灯阴影里出来,漆黑的眼眸和他对上,薄唇开合:   “像我建模的一个人物。”   沈隋玉眼睫微微一颤。   “阿玉!”   路边传来响亮的一声呼喊,伴随着刹车和开关车门的声音,蒋尧河小跑着冲到了他的旁边,将他向身后一扯。   “你谁?想干什么?干嘛靠我们阿玉这么近?”   活像只一通乱汪的大狗。   这感觉真是久违了。沈隋玉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非常亲热地从身后抱住了发小,“没事没事,说话呢。”   “胡说,靠这么近除了打架就是啵嘴!他肯定不怀好意。”蒋尧河戒备地瞪着周翊珩,然后发现自己颈窝有点痒,扭头问沈隋玉,“你干嘛蹭我?”   “想你了呗。”沈隋玉干脆一蹦,原地跳上了发小的背。   “哎哟我靠。”蒋尧河手忙脚乱把他接住,有点摸不着头脑,一脸莫名地盯着他。   沈隋玉笑眯眯地望了回来。   很快,发小就被他感染得也露出了一个傻笑,将他往上掂了掂,就这么背着往车子那走。   “你说的事我会考虑的。”沈隋玉最后没忘和站在路灯下的人说拜拜,虽然已经完全看不清了对方的脸。   .   “那人谁啊?到底和你说了什么?长得倒是人模人样的,你可别被这种坏男人骗了。”   一上车蒋尧河就开始唠叨,“我知道你最近需要人陪,那也不能随便让人趁虚而入啊,你自己不知道自己有多心软,万一给什么坏东西赖上了,到时候甩都甩不掉。”   沈隋玉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他唠叨,好半天才问:“那你呢?”   “什么我呢?”   “你会被我甩掉吗?”   蒋尧河“哈?”了一声想骂他,话没出口想起来他此时的情况——猜想他一定是太敏感脆弱了,担心其他人也像父母一样突然离开他,心又酸疼得厉害。   “当然不会了!我说好了一辈子缠着你的!”   可他们后来还是走散了。   沈隋玉心尖也狠狠一酸,先前见到的这几人虽大学时和他关系不错,但到底比不上蒋尧河。此时看到活生生的发小出现在面前,他一下子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其实他没有完全想起来后来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蒋尧河一直对他很好,但自己做了很多让对方失望的事,伤了自己也伤了蒋尧河,最后更是因为歉疚把对方越推越远。   沈隋玉软下嗓音,“我这次一定听你的,好不好?”   蒋尧河被他莫名其妙的话搞得一愣,偏头看他——   副驾上的人向他探过身,镜片后的眼睛水水润润,纤长的睫毛眨啊眨,乖得不像话。   “……”蒋尧河爆了句粗口,方向盘差点打滑。 第67章 真正的左右为难   蒋尧河相比沈隋玉来说, 算是一个小富二代。   父母经商,家里有好几个厂,从小对他就比较纵容, 现在也由着他发展自己的爱好玩音乐。   所以这小子脾气嚣张又急躁,尤其遇到沈隋玉的事情, 像个一点就炸的炮仗——沈隋玉性格里的冷静沉稳某种意义上算是和他互补产生的。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到大,总要有一个能摁住另一个才行。   为了常来找沈隋玉玩,蒋尧河在他学校周边租了套房子,此刻他正蹲在电脑面前疯狂挠头, 屏幕幽幽散发着蓝光。   沈隋玉洗完澡出来,从冰箱里拿了两罐橘子汽水,悄悄走到发小背后, “滋啦”贴上他的脸颊。   蒋尧河没像以往那样跳起来和他闹, 而是苦着脸转过椅子,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哀嚎一声抱住了他的腰:“完了啊阿玉!我把甲方得罪了,回去要和兄弟们以死谢罪了!”   沈隋玉往电脑屏幕上一瞥, 哽了一下:“他是你甲方?”   蒋尧河用力点头:“我就说他看着有点眼熟!艹啊, 居然是翊境的老板。我们乐队最近在竞争他们新游戏的宣传曲, 大家忙得可起劲了。”   这个沈隋玉有点印象, 他记得蒋尧河乐队事业的起步就是给某大热游戏写了首推广曲,没想到因为这个完全体周翊珩的出现,世界线变动成了对方的游戏。   “别担心,他应该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不和你们合作的。”沈隋玉摸了摸他刺挠的头发,说完又不太确信这个周翊珩是否和他熟知的一样, “……他要真这么记仇的话,我去帮你找他算账。”   蒋尧河飞快摇头:“那还是不要了,活儿可以再接, 你离他远点。”   沈隋玉失笑:“为什么?他没对我做什么啊。”   就因为俩人讲话挨得近了点?蒋尧河虽然很护短,但不至于有这么强的占有欲。   他以前有交往对象,这家伙顶多就是小小不屑一下,等他分手再得意猖狂一场,类似于“我就知道这货搞不定你哈哈哈哈哈!”   “这是一种感觉。”蒋尧河把他手里一个易拉罐抠开递回去,再重新拿走没开的那罐,一脸高深莫测,“你不懂。”   沈隋玉在床边坐下,喝了口汽水,怀疑地盯着他。   “他让我感觉到了危险。”蒋尧河郑重得像发表什么真知灼见,“他如果追你的话,我觉得是目前那些人里面最可能成功的一个。”   “……”沈隋玉差点又把自己呛到了,“小蒋同志,我今天才和他第一次见。”   真不愧是亲发小,这就操心上人家要是追他该怎么办的问题了,比他还自信。   正常人会觉得以周翊珩的条件会来追他一个普通大学生吗?蒋尧河会,还认为理所应当。   沈隋玉忽然想起来刘老师对周翊珩“寡王”的评价——这是不是说明,如果没有遇到他的话……对方就不会有喜欢的人?   这个念头让他的脸颊热了一下,连忙喝了口冰汽水压压惊。   “那就更危险了。”蒋尧河也坐到了床边,屈起一条腿盘坐,身体前倾在沈隋玉身上嗅来嗅去,“嗯!危险的气息。”   沈隋玉不知道该说这家伙傻还是聪明。但是就算不是这一个,迟早也会有另一个。   他大概揣摩了一下蒋尧河的心态:“你怕我认真谈恋爱了就不和你玩了?”   蒋尧河果然危襟正坐盯着他:“你会吗?”   沈隋玉也学着他盘腿倾身,用温软的脸颊贴了贴对方的脸:“不会的不会的。”   蒋尧河瞬间被哄得眉开眼笑。   嘿嘿,阿玉最近好爱撒娇,开心。   .   “宿主。”   和蒋尧河熬夜打电动到很晚,沈隋玉第二天一早被帮迪有气无力的呼声唤醒。这小东西听起来可比他累多了。   “我回来了,宿主。”   “你怎么了咪?”沈隋玉瞧着它蔫吧的样儿,特别想捞出来搓两下。   帮迪:“系统遭受了未知攻击,瘫痪了,这两天一直在抢修。本世界数据损失严重,我找不到你的任务了。”   沈隋玉从床上坐了起来:“……嗯?真的吗?”   帮迪抖抖小耳朵:“你好像挺开心?”   “你知道我的嘛,我一向比较顺其自然。”沈隋玉笑道,“而且这是我真实生活过的世界,本来就没有什么主角攻受,我要怎么完成任务呢?”   怪就怪在这了。   帮迪默默思考。一般来说,时光回溯返回现实都是任务完成的最终奖励,宿主的生命值明明还缺30%,怎么会来到这里呢?   眼前花了那么一下,面板上某个数值一跳,瞬间变成了99%!   帮迪:!   这逆天黑客连宿主的任务进度都能操控?!   .   按照原定的计划,沈隋玉今天是要去福利院的,也提前和院长联系过了。   但是人都站在门口了,他又有点踌躇。   “怎么了?”陪他一起来的蒋尧河觉察出了他的情绪,“不想去就不去了,我带你出去玩不比来这做义工爽。”   “这能一样吗?”沈隋玉睨他。   他心里话当然没法和蒋尧河说。   他觉得有点别扭——如果他认识的那个周翊珩真的在里面,他要以怎么样的心态对待这个还是小朋友的家伙?   而且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觉醒记忆,如果因为他的出现很早就恢复了,这家伙自己肯定也要着急。   要不干脆就先不见了,等小周成年了再……   帮迪突然出声:“那不就变成两个成人版周翊珩了。”   沈隋玉:“……”好有道理。   他没再犹豫,抬脚迈了进去。   这家儿童福利院不大,建筑设施各方面都有些陈旧。   进门是一片布告栏,绿植茂密却杂乱,住处和活动的场地是那种老式居民楼改造的,左手边有一小片沙坑和锈迹斑驳的游乐器材。条件非常一般。   好在院长是一个很负责的人,本市的政策也不错,孩子们的正常生活都能够保证。   沈隋玉穿过通向院长办公室的长廊,有在游乐场玩耍的孩子看见了他,非常热情地和他打招呼。   “医生哥哥好久不见!”   他以往每次来都会给孩子们做个简单门诊,所以大家直接喊他医生,有些小朋友还会主动找他哭诉说哪里哪里疼了,想要医生哥哥瞧一瞧。如果沈隋玉忙起来顾此失彼了,这些小家伙还会嚎啕大哭,指责他偏心。   比如这会儿就有个七八岁,还挺壮实的孩子一路冲了过来,抱住沈隋玉的腿问他为什么这么久没来了,大家都好想他。   沈隋玉拍拍对方的脑袋告诉他,自己最近比较忙,小孩还是委委屈屈的,胳膊一伸想要他抱起来哄一哄。   然后就被蒋尧河一把扯开了。   蒋尧河以前也陪沈隋玉来过一两次,对于这种场景总是很头疼,在他看来揍一顿屁股能解决很多麻烦。   这些小孩很多从一生下来就习惯了孤独,偏偏遇上沈隋玉变得缠人了起来,不就是看他好说话,欺负他心软吗?   趋利避害是人类的本能,贪婪也是。蒋尧河不觉得沈隋玉的善良是一种错,但他永远都会站在沈隋玉自身利益的角度,不允许任何人从他身上过多地汲取能量,甚至是有意识地掠夺他的善意和付出。   “哥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是你们的保姆!有本事就快点长大,赚钱请哥哥给你们看病,知道了吗?”   蒋尧河长得浓眉大眼,板起脸很严肃,三两句话就给小孩训哭了。中期十足的哭声响彻整个院子,惹得工作人员都出来看了一眼。   这下把蒋尧河搞得有点手足无措了,他两手一抱,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殊不知转脸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眸。   蒋尧河眉心一跳。   以往这种时候,沈隋玉都要怪他太凶太不温柔的。   穿着柔软白毛衣的青年略微矮身,下巴搭在了他肩上蹭了蹭,像一只软绵绵的布偶猫。   “蒋哥哥,你看起来真可靠。”沈隋玉说。   ……真TMD受不了。   那些小孩要有这么萌的话他免费当一当保姆也行吧。   “吵死了。”   浮想联翩的功夫,另一个瘦高的孩子出现在了长廊外。他原本背对着走廊坐在花坛边看书,听到动静起身转过来,皱起眉眼盯住了小壮:“不许再哭了。”   小壮哭声戛然而止,往后退了两步,然后掉头就跑。   “……”蒋尧河看见了一条清晰的食物链。   扭头想吐槽两句,发现他的好发小不知为何藏在了他身后,两只手攥着他肩膀的衣服躲猫猫,只露出双眼睛瞄那小孩。   这位小酷哥显然也看到了他的发小,他似乎思索了一下这反应是为何,然后认认真真道了歉:“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扑哧。   沈隋玉一下子笑了出来。镜片后琥珀色的桃花眼只剩一对弯弯的月牙。   是他把事情想复杂了。   哪里需要调整什么心态嘛,看到这么mini的拽小孩,他只会觉得好玩和可爱而已。   青年笑吟吟的脸从蒋尧河肩膀上方露了出来,午后的阳光洒在粉润白皙的脸颊上,细小的绒毛形成了柔和的光晕,就连那蓬松的头发也被染成了漂亮的亚麻色。   周翊珩攥住手里的书,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   李院长从长廊另一端走了过来,十分热情地招呼了沈隋玉将他引进了办公室。   “刚才那小孩就是我和你说的,你也看到了。”李院长和他记忆中一样,介绍了一遍周翊珩的情况,“他是我见过的最聪明性格也最好的孩子。”   沈隋玉的视线从窗外收回,含笑点了点头:“院长,这件事我要再考虑一下。”   或许会有更好的解决办法。   “好的,你不要勉强自己。”李院长拍拍他的手背,“其实你想多个弟弟妹妹也不一定就要资助哪个孩子,能常来看看他们已经很好了。”   蒋尧河在旁边听了半天,弯腰凑过来:“这名字……怎么和那谁一模一样?不过长得不太像。”   沈隋玉“嗯?”了一声,“不像吗?”   就是放大缩小版吧,或许成年版再锋利一些。   蒋尧河斩钉截铁:“完全不像!”   沈隋玉挑了挑眉梢。   ……   翊镜科技公司大楼。   从周翊珩上大学起创办至今,短短三五年已经拥有了自己单独的大楼,囊括了好几个方向的分部,不难想在业内掀起过怎样的飓风海啸。   沈隋玉坐在大厅内翻看公司介绍手册,百无聊赖地拿这些和自己记忆中周翊珩的事业发展进行对比……好像方向不太一样,但速度是差不多的。   “沈学长?”   有人试探着喊了他一声,见确实是他立马欢喜地坐了过来,正是那日拜托他上台献花的学弟岳颂。   “学长怎么来这儿了?”   “找……你们老板。”沈隋玉笑了笑,言简意赅。   “啊?你有提前和他约吗?”   “没有。”沈隋玉默默吐槽了一句,他可花不起一万块买周翊珩的联系方式,“前台的姐姐让我在这等等,说他很快就会回来。”   “回来后好像还有个会要开啊。”岳颂看了眼时间,另一只手用力敲自己的后背,“新游戏测试版马上要发行了,他们最近忙得很。这不,我又接到活儿来打工了,天天累成狗。”   沈隋玉皱了一下眉想着今天要不算了,侧眸瞧见学弟一脸痛苦的表情,贴心地问了句:“要我帮你看看吗?”   “好啊学长,哎我有点腰间盘突出,学长帮我瞧瞧是不是又严重了。”岳颂立马不客气地背过了身,趴在椅背上。   沈隋玉于是掀起了他的卫衣外套,手顺着腰椎往上抚摸。   岳颂露出了迷之荡漾的表情。   “学长捏得好舒服,您是不是还学过中医……”   他眼一睁想回头和沈隋玉搭话,不料直直撞进眼帘的,是老板漆黑幽深的眸光。   周翊珩一身纯黑西服,宽肩窄腰高大挺拔,搭配那张脸和冷峻的气场,说是杀手雇佣兵也有人信。   老板停,身后的一帮高管也停了,有点摸不着头脑地顺着老板的视线往那个方向看……   岳颂的冷汗唰就下来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有一种吾命休矣的危机感。   沈隋玉淡定地站起了身:“周总,我有事找你,方便谈谈吗?”   周翊珩抬脚走了过来,步伐不快,锃亮的尖头皮鞋叩击在地上的动静听得岳颂毛骨悚然。   “你叫……”他先是垂眸瞥了眼椅子上一动不敢动的岳颂,方才缓慢对上青年的视线,叫他的名字,“沈隋玉?”   沈隋玉莫名有些不痛快,忍着点了点头。   “跟我来。”   周翊珩撂下一句,转身向电梯走去,路过扫了眼还傻站在原地的下属。   那群人就像触电一样浑身抖了抖,旋即一哄而散。   沈隋玉跟着周翊珩进了专属的电梯,男生高大的身子歪在另一边,手指飞快点着屏幕,应该是在发消息。   他不由问了一句:“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你的事能耽误多久。”周翊珩漫不经心道,因为站姿的缘故,西装显得松垮了许多,很有些痞气。   沈隋玉捏了下拳头,别过脸不看他了。电梯门反射人影,他发觉自己的嘴角又鼓了一下,连忙放松敛去表情。   “让他渲染重做,下班前交。”电梯到达顶楼,周翊珩最后发了一句语音,收起手机,率先跨了出去。   坐在办公室外的秘书小姐看到来人,连忙起身鞠躬,问询沈隋玉要喝些什么,她去准备。   沈隋玉礼貌谢绝:“我就和周总说两句话,很快就走,不必麻烦了。”   周翊珩步伐一顿,用力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第68章 真正的左右为难   周翊珩办公室和他本人的穿搭一样是黑白灰的极简风, 除此之外还摆放了许多游戏角色的模型和周边,一看就是年轻人的地盘。   他确实很忙,一来就坐去了办公桌后面, 示意沈隋玉有话就说。   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一串又一串指令传达出去, 等到沈隋玉差不多说完了,他也终于从电脑前抬头,靠在转椅上盯着眼前的青年。   目光似估量似审视,斜长的眉略微扬起, 加剧了这种令人紧张的感觉。   “你希望我资助一家福利院?”   沈隋玉嗯了一声,“作为交换,我会无偿拍摄你之前说的宣传片。”   “你的薪酬可以和做一次慈善相提并论?”周翊珩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圈, 暗含戏谑, “沈隋玉,你听起来很大牌。”   “……”垂落的手指捏了下骨节,沈隋玉忍着不悦微笑:   “我这是在向周总拉赞助。做慈善的附加价值可没法用薪酬衡量, 对于贵公司企业形象的提升才是意义所在。周总的新游戏很快就要发行了, 给福利院的孩子们捐助教育资源, 不是正好可以展现您对青少年的关心?相信这样周总的游戏也会更容易得到政府和家长们的支持吧。”   想了想, 他又换了个更现实的角度:“你给我开的薪酬捐助一批物资完全足够了,那家福利院不大,人也不多。”   他当然可以直接拿了钱自己去做这些,但沈隋玉不想从周翊珩手里赚钱,也希望能为福利院拉来一个长期的金主。   他来找周翊珩完全是出于理智的考虑, 这是一个送上门的最佳人选,可当他站在这人面前之时,总忍不住觉得别扭。   “我不是卖菜的。”周翊珩听他说完, 淡淡道了一句“慈善做那么点拿不出手。”   沈隋玉:“……”   “那周总到底是怎么想的呢。”他继续好声好气问道。   周翊珩站起身,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靠坐在桌沿:“我想听到更有吸引力的说辞。”   沈隋玉侧眸瞥他。   男生也偏头望过来,眼底并非全然不感兴趣,于是沈隋玉心中有了几分底。   他说:“我拍的广告一定会火。”   眸光动了动,周翊珩神情颇有几分复杂:“沈隋玉,你……”   又来。   沈隋玉忍无可忍打断了他:“你能不能别叫我名字。”   周翊珩:“……什么?”   沈隋玉没答。他不知道怎么说——这人用这张脸这个声音念他的全名,太奇怪了,过去那么多年包括几个世界加在一起他都没听过几次,一听就是一身鸡皮疙瘩。   当然,他这个要求也很奇怪。   办公室静默了那么一会儿,周翊珩的视线落在他清俊白皙的侧脸,和镜片后因为气闷垂落的眼睫,嗤笑了一声。   “学弟不让喊,名字也不让喊,真娇气。”   娇……什么?他说他什么?娇气?   沈隋玉愠怒地转脸瞪过去。对方抱着胳膊,歪头和他对视,语调懒洋洋的:“你想让我喊你什么?”   “沈……同学?沈先生?还是,这位宝宝?”   嗡。   脑袋瞬间炸开,头皮一阵发麻,沈隋玉抬手用力攥住眼前这人的衣领,怒斥:   “臭小子!你敢?!”   “不好意思打扰了……啊!”   与此同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秘书小姐端着托盘和玻璃杯走了进来,然而在抬头的刹那手一抖,倒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我我……对不起!我等下再来收拾!”   秘书小姐低着头飞快道歉,逃也似地离开了办公室,门啪地关上了。   沈隋玉恢复清醒,尴尬地松开了手指,别开头。   耳畔传来男生整理衣服的动静,被一把攥住的领带干脆抽了下来,扔到了一旁,极为平淡地重复了一遍:“臭小子?”   沈隋玉垂着眼睫不说话。   反正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要不是有求于他,他恨不得给这家伙一拳。   怎么能叫他……那什么?   简直混账。大逆不道。欠揍。   垂眸瞥见此人鼓起来的雪白柔软的脸颊,周翊珩整完衣领,指腹不自觉按压了一下喉咙,垂落,抄进口袋:   “明天下午有空吗?”   沈隋玉抬眸,视线正好扫过对方散开的衬衫领口,撇了下嘴:“干什么?”   “你来拉赞助,没有策划书没有项目介绍……”他同样近距离地与他对视,慢条斯理道,“我总得去一趟实地考察吧。”   ……   沈隋玉先前请了一个月的假,按理说会落下不少课业。但他一向是资优生,很多东西老师对他都是能放则放,不能放的他也能应付。而且他之前就已经边实习边读书了,趁此机会暂停一段时间处理学校内的事情,甚至算得上轻松。   这段时间还经常有同学来找他,约他吃饭,打球,参加各种团建。   沈隋玉心里清楚,这是大家听说他家里出了事之后表达关心的方式。曾经他都拒绝了——并非不识好歹或者不喜欢,只是他并不习惯于被这样关心,会觉得给别人添了麻烦。   此时心态成熟了再回来看这些,方才知道坦然接受才是给朋友最好的回馈。   比如今天他就被抓来篮球场了,不过不是单纯的玩,是来撑场面的。   “他们和计算机系的杠上了。”贺安也在现场看热闹,见到沈隋玉立马跑了过来。   在宿舍已经换好了隐形眼镜,沈隋玉把外面的毛衣开衫脱掉,边挽袖子边吐槽:“怎么又是计算机系的?”   “就因为论坛上你给周翊珩送花那个帖子啊。有人猜测你是不是在追周翊珩,咱医学院的人不服,说你从来都是被人追的绝对不可能追别人!他们计算机系的也不服,说他们周学长不是一般人是本校最伟大的传奇!然后就干起来了。”贺安绘声绘色给他解释,“对了我替小欣澄清一下,她是站在你这边的。”   沈隋玉听完笑了一声:“大学生是真无聊。”   贺安没听出来他这句话的情绪,探过脑袋试探:“你……昨天去他公司了?”   “嗯。”   贺安一拍大腿:“靠。我刚还说他们铁造谣!”   “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沈隋玉疑惑。   贺安挠头:“因为那天吃饭我感觉你不太喜欢他……你找他干什么啊?”   沈隋玉含糊:“有点事。”   他看了一下手机的时间,等会儿还要出去和周翊珩见面来着。   “沈草换你了!快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让他们知道知道我们医学院的厉害!”篮球场上下来个人,用力拍了一巴掌沈隋玉的背,伸出大拇指在脖颈前面恶狠狠划拉一下。   沈隋玉失笑。   他完全不会介意这种传言,但看到自己专业的同学这样维护他,觉得参与一下也无伤大雅。   他上场之后,对面五个计算机的大男生均围过来很做作地打招呼:“沈大校草你好你好,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医学院比起其他学院相对独立,一般沈隋玉都是被叫系草或者院草的。不过叫校草也行,毕竟不是每个院都有公认的“草”,沈隋玉却是绝对的鼎鼎大名——这也就是让这群家伙对此八卦兴奋的重要原因。   否则周翊珩再怎么冷酷,身份和相貌摆在那,追他的人决计不可能少,这群计算机系的哪能一一在意得过来。   沈隋玉:“你们好。”   “先申明一下,我们绝对没有恶意!”   “对对对,我们都是良民!”   “百分百纯善!”   “我们就是想问问……”几个男生对视了一下,露出贼笑,“你是不是在追我们系的周学长啊?”   “昨天有人在翊境看到你了,是真的吗?”   “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支招?”   “……”   其实话不算冒犯,奈何沈隋玉在医学院的人心目中那就是高岭之花白月光,这行为在他们眼里毫无疑问就是亵渎。场上另外几个哥又恼了,气势汹汹地就要撸袖子恫吓。   沈隋玉把他们拦住了。   “这么八卦吗?”他笑着扫了一眼对面,温温和和的一句就让躁动的球场安静了下来,屏息凝神想听他继续说。   橙色的篮球在沈隋玉掌心里转了一圈,众人视线就这么顺着移到了他扣着篮球的手指。那双手谁看了都觉得美,修长白皙匀称,骨节精致剔透如玉雕的竹。   篮球后方,纯白t恤扎进宽松的牛仔裤,腰身清瘦挺拔,似寥寥几笔水墨勾勒而成,说不出的写意风流。   “也要打得赢我们才行啊。”   砰。篮球落下撞击地面,青年运球冲了过来,整个人好似融进了飘逸的春风里。   栏杆外高大樱花树应景地摇晃树枝,粉白花瓣飘扬落下,周遭响起“哇啊……”诸如之类的叹息声。   太美好太青春了。   迟了一步赶来的陈馥欣双手捧脸,被迷得五迷三道的。脑袋一歪想和男朋友交流一下感想,突然发现身边悄无声息多了一个人。   她扭头瞧了一眼,再瞧一眼,猛地跳开了一步,“我靠!”   这动静引起了周围一圈原本沉迷篮球场的人的注意,大家和她反应差不多,都是一愣二惊三远离。   高大俊美的男生一身纯黑冲锋衣,气场凛冽若有实质,直接清空了周身半径一米,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   有的帅哥是可以捧脸赞叹欣赏的,有的就只能……惹不起躲得起。   终于,长凳上休息的计算机系男生也看到了周翊珩,有一个在他公司实习过还拿了offer的大四学长准社畜,在兄弟们的托付下小心翼翼跑了过来。   “老大,您怎么来了?”   周翊珩没看他,继续望着篮球场:“在干什么。”   “哦,这……”杨清不敢说他们八卦的事,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在和医学院的PK!老大要不也来露两手?我们快顶不住了。”   “挺厉害。”周翊珩嗓音淡淡。   “不厉害不厉害,被医学院的压着打呢。”杨清苦着脸,然后继续拍马屁,“但你一出马肯定就稳了,光身高就碾压了!”   周翊珩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杨清瞬间立正。   回头球场上叫了个暂停,沈隋玉走到了场边,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用力眨眼。   杨清忍不住一乐。促狭地瞄向旁边的周翊珩,嘿嘿笑道:“老大,医学院的院草在对你放电呐。”   周翊珩挑眉。   沈隋玉又眨了眨眼,非常用力,而且眼睛睁得很大,弧度优美的桃花眼都睁圆了,双手抬起又放下,显得有点无措。   杨清胆子大了起来,敢八卦了:“就说他在追你吧?医学院那帮家伙非死鸭子嘴硬!”   周翊珩原本都抬起了脚,闻言垂眸一瞥,“谁说的?”   杨清一愣,准社畜的直觉让他隐隐觉得大boss语气不妙,立刻斟酌起来,打量着大boss的神色,“啊?就……论坛上和系里都在说……说沈草对你有意思,所以……”   “处理掉。”周翊珩抛下一句,“做不到不用来上班了。”   然后就在杨清呆若木鸡的视线中走去了场边。   沈隋玉眼前一片朦胧,光影重叠间看到一个黑色的高大身影走到面前,略微矮身盯着他:“隐形滑片了?”   他怔了一怔,抿着唇角点头。   可恨可气可叹。他沈大美男被双眼视力困住的一生!   “帮你摘掉?”周翊珩问。   沈隋玉不客气地嗯了一声,手往长凳上自己的背包一指,“里面有消毒洗手液。”   于是周翊珩给自己的手消了毒,擦干,众目睽睽下靠近过来,一只手握住他的后颈,让他稍微仰起脸。   男生的手温暖而干燥,手指非常长,沈隋玉的脖颈又纤细,这么一握能从后顺势贴上他的颌骨,拇指指腹更是按在了唇瓣附近,触感温软细腻。   就是这儿,生气抿唇的时候总喜欢鼓起来。   周翊珩垂眸盯着他,只见此人睁着迷蒙水润的一双眼,生理性的泪珠沾湿了纤长的睫毛,就连眼尾都洇出了一抹薄红。   他抬起另一只手,虚虚点在那抹红上,语气镇定:“别紧张,不会碰到你眼睛。”   沈隋玉这次“嗯?”了一声,“我没紧张啊。”   尽管二人此时姿势暧昧,他近乎完全被揽在了对方的臂弯里,对方的身形将他笼罩,周围人看来状似接吻。但他一点都不紧张。   周翊珩没吭声。   青年刚运动完,体内热量源源不断地挥发,加剧了身体气味的逸散——是一种干净柔软透明,似泉水一般的气息。   或许有时候闻起来也会觉得很甜很勾人,因人而异。   周翊珩的指尖迟迟没有落下去。   沈隋玉想到这位其实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有点担心了,“你不会的话我让我舍友……”   话音未落,后颈被宽大的手掌捏了一下,酸酸麻麻,往颈椎上下流窜。   唇瓣开阖想说什么,他眼前飞快一黑又一黑,从水光粼粼的模糊变成了一种更均匀的模糊。   周翊珩松开了手,站到了一旁。   沈隋玉眨了眨眼睛确认隐形没了,弯腰摸到框架眼镜戴上,方才想起来问男生:“你怎么来了?”   周翊珩冷着脸,看起来心情糟糕,语气也稍显不耐:“你说呢?”   “那,走吧。”沈隋玉没和他计较,随手捞起长凳上一瓶矿泉水,和朋友打了个招呼,离开了篮球场。   周翊珩双手抄在裤子口袋,沉默地盯着他潇洒的背影,再垂眸望向长凳——   在一众人的屏息围观下,拎起沈隋玉的背包甩上肩膀,天蓝色毛衣开衫搭进臂弯,长腿迈开跟在了青年身后。 第69章 真正的左右为难   这天下午天气很好, 阳光明媚春风和煦。地铁站离学校有些距离,但一路上各种花树都开了,沈隋玉就提议想要多走一走。   周翊珩睨了他一眼。   毛衣开衫没过多久就被他穿了回去, 低饱和的色彩衬得他温柔又清纯,银丝眼镜时不时反射出一点光。   那黑色双肩包则一直挎在周翊珩左肩, 背包主人丝毫没觉得哪儿不合适,无比心安理得,甚至还把喝了两口的矿泉水塞了进来。   脚步站定,周翊珩盯着此人问询的脸, 狭长眼眸微微眯起。   这什么意思?   和男朋友出来春游?   见他沉默不语,沈隋玉想起了什么,有点遗憾有点抱歉道:“对不起, 我忘了你很忙, 要不还是开车过去?”   周翊珩原本的话就这么哽在了喉咙里。颊侧咬肌用力一顶,率先走在了前面。   “我没说不行。”   沈隋玉瞧了两眼他的背影,从牛仔裤口袋摸出手机, 喊了一声“帅哥回头。”   周翊珩稍显疑惑的眉眼瞬间定格在屏幕里。   他走近拿给男生看, 然后指着旁边铁制围栏上垂落的小型瀑布一样的紫藤花, “你也帮我拍一张。”   周翊珩无言地接过了手机。   沈隋玉在前面慢慢地倒着走, 望向对方笑容和煦。脑海中帮迪出声评价了一句:“宿主还挺会谈恋爱的。”   “嗯?”沈隋玉没明白,“什么时候?”   帮迪:“。”   “你说我现在在和他谈恋爱?”他脚步顿了顿,有点心虚,“没有呀,我就是今天心情不错。”   帮迪:“宿主之前不是打算远离吗?这样下去很难吧。”   “嗯……”   “不过他喜欢上你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宿主远离也未必有用。”帮迪幽幽道,“等另一个记忆觉醒了,希望宿主能应付得过来。”   咔嚓。   沈隋玉脚下踩到了个硬树枝, 身体一晃失去平衡——眼前紧跟着一暗,周翊珩极快地跨步过来搂住了他,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二人胸膛紧紧贴在了一起。   喜欢他是很简单的一件事?   即便人生前二十年的成长经历从来没有他的参与,也会如此吗?   沈隋玉不清楚。但他确实控制不住把这个人和自己记忆中的那个混淆,就像蒋尧河说的那样,如果周翊珩追他的话,恐怕很难拒绝。   思索间沈隋玉站在原地没动,直到被拎住毛衣扯后一步,周翊珩眉眼沉沉压了下来:“会不会好好走路?你是三岁小孩?这样卖萌有意思?”   “……”   沈隋玉从他手里夺过手机,转身快步走开。   混账东西。   管他喜欢不喜欢。   .   实体考察听起来严谨,可周翊珩单枪匹马过来福利院的架势,足以表明他一个念头就能拍板决定。   捐不捐,捐多少,都看他心情。   所以周翊珩不明白和他一起这人怎么敢给他甩脸子,一句话惹得不高兴了就不搭理他了,地铁上都不肯和他坐一起,明明有座位非要在旁边站着。   周翊珩撑着脑袋歪在栏杆上,盯着背对他站在对面的青年。   有些厚度的针织衫遮掩不了清瘦挺拔的身形,他在低头看手机,露出的那截脖颈雪白修长,纤薄皮肤下凸起的骨珠凭空增添了几分脆弱。   隔了一扇地铁门的座位,两个穿校服的高中生同样盯着沈隋玉窃窃私语,二人激烈争执了一番,最终猜拳赢的那个欣喜站起了身,抖了抖校服衣领向他走了过去。   砰。   没走两步就像撞到了一块冷硬的铁板,高中生抬头,被轻飘飘落下的一道眼神吓得后退了好几步,一屁股又坐回了位置。   沈隋玉从手机里抬头,面前的车门反射出身后靠近的人,他侧眸冷淡地瞥了一眼:“你过来干什么。”   周翊珩没说话,只抬手摘下一边耳机,塞进了他的耳廓。   “这是……”   沈隋玉皱了皱眉,听到对方在另一边耳侧悠悠道:“三首歌的demo,准备选一首当首发宣传曲,你给点意见?”   果不其然,此人流露出了十分在意的神色,转过来和他面对面。   啧。   周翊珩一只手抓着栏杆,操作切换完了三首歌,歪头看着他等他发言。   沈隋玉认真地望向对方:“我喜欢第二首。”   周翊珩:“是吗?我觉得第一首更贴合主题。”   沈隋玉抿了抿唇:“可是第二首很燃,让人听了就热血沸腾。”   周翊珩:“我做的不是对战类游戏,不那么热血也行。”   沈隋玉又恼了,这次没表露得太明显,更像暗戳戳的不服气:“你都决定了为什么还来问我?”   “没决定,只是我个人比较倾向第一首。”周翊珩说着,再度翻看起了手机屏幕,忽然,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啊……第二首是你朋友的乐队。”   沈隋玉:“……”   地铁一晃,他下意识抓住男生的腰间的衣服当扶手,冲锋衣的布料很薄很干脆,被他攥在掌心揉了揉。   再次启动的时候也没松开。   周翊珩也就这么垂眸盯着他。二人的身高相差五公分,视线略微一垂就能看到他因为纠结扇动的睫毛。   “……你自己的游戏,自己考虑。”   沈隋玉再次用力扯了一把,松开,转过了身。   他没道理让这个人无条件偏向他,何况还是这么重要的事。   .   沈隋玉上次说要资助之后就没了消息,李院长还以为他改了主意,没想到这天突然发来消息,说会带一个老板过来。   李院长受宠若惊,连忙让工作人员给孩子们拾掇了一番,自己则做足了准备向金主拉赞助——他本以为沈隋玉会陪着他一起,谁知小沈同学来了后把人扔给他,自己转眼就跑没影了。   李院长只得硬着头皮独自带周翊珩在福利院逛了一圈。   还没忘在心底吐槽,这老板也太年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偶像明星。   “周总您也看到了,我们福利院比较小,人也不多,如果您愿意资助的话,不需要很多就可以很大地改善……”   “他以前经常来这儿?”周翊珩打断了李院长。   李院长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指的是沈隋玉,一脸慈爱地笑道:“对,小沈有空就会来的,他是我见过最温柔善良的孩子了。”   “温柔?”   李院长听到了这位年轻帅哥发出了不屑的嗤笑。   不温柔吗?见过小沈的人有哪个不夸他温柔的。   李院长不服气,话题就这么拐到了沈隋玉身上,恨不得把他认识沈隋玉这几年他做的每一件好事都抖搂出来。   周翊珩一路听着,在通向活动室的走廊尽头停下了脚步,转过身语气淡淡:   “他不会累么?”   李院长一愣。   男生只是站在那,优越的海拔就足以对普通人产生压迫,更不必说年经轻轻便具备的上位者气息。   “医学生课程本来就忙,他还要去医院实习,再加上来这里的时间,还能有自己的生活吗?”周翊珩说,“就算小孩不懂,院长也应该制止。而不是挥霍他的善意。”   这话锋利至极。李院长皱眉,强忍着不快反驳:“孩子们需要,小沈愿意,这怎么能叫挥霍呢?大家都很喜欢小沈啊。”   “善良是有代价的。付出这些就会损耗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不是圣父。背负不了那么多人的命运。”   “我不信没有孩子缠上他,吵嚷着要他多来,给他造成的心理压力院长可曾关心过?那些人的‘喜欢’有意义吗?只会徒增负累。”   李院长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却本能地觉得这是歪理,违背了他一直以来的三观:   “你,你是在否定小沈做的一切吗?”   “当然不是。世界没有这种人会完蛋。天生心软善良的人从中也能获得快乐。”周翊珩斩钉截铁,“我只是在告诉院长,如何正确珍惜一个人的善意。”   说话间,他向着院子转过头。   青年终于出现在了视线里,正蹲下来和一个小孩说话,微仰的脸蛋沐浴在阳光里,像披着朦胧的白纱。   “他有一个发小是不是?”周翊珩的话题来了个大跳转,“我猜他一定很不喜欢他来这里。”   因为在乎他的人势必以他的利益为先,把他放在首位,恨不得阻拦一切会从他身上汲取能量的人和事。   但他不必如此。   .   “你过来。”   沈隋玉坐在花坛边上,对着周翊珩招了招手,等到对方走到近前,指了下旁边站着的“缩小版”:   “这个孩子的名字和你一模一样。”   说完就小心翼翼地观察二人的神色。   周翊珩扫了那小孩一眼,漫不经心:“没我小时候好看。”   咦?   沈隋玉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难道只有在自己眼中他俩长得一样吗?   小周也只看了“成人版”一眼,睁着漆黑的眼睛望向沈隋玉:“哥哥,他是你男朋友吗?”   周翊珩眉梢一挑,抬手摸了摸眉骨。   沈隋玉却一下子变得极为严肃,手指伸出来指着缩小版:“小朋友,这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事情。”   “……”   所以这是肯定还是否定啊?   另外两个人都沉默了。   刘院长从走廊那边把沈隋玉喊走了,剩下一大一小两个人。   周翊珩抄着口袋上下打量这个和自己同名的家伙,倏地弯下腰:   “小子,你在想什么?”   这小孩收回了盯着沈隋玉的视线,抬头和他对视,表情很镇定。   周翊珩微微眯起眼眸,目光锐利:   “不会是在想,长大以后娶他当老婆吧。”   小周:“……”   十岁的孩子被如此直截了当戳穿心事,很难没有点明显反应。   “呵。”周翊珩冷笑一声,慢悠悠直起身,“小小年纪挺会做梦。”   .   李院长把沈隋玉喊到办公室给他看了周翊珩敲定的一堆资助项目,包括整片建筑的修整重建,全新配套的内部设施,和丰厚的基金项目。   绝对的出手阔绰,沈隋玉都被惊到了。   “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李院长拉着他的手,表情有点复杂,“今天的事情是,以前那些更是……这里的孩子能遇见你是他们的幸运。”   沈隋玉笑了笑想说没有,结果李院长手拉得更用力了,无比郑重地叮嘱他:“小沈啊,你都帮了这么多了,以后就尽管放心吧,不用经常来这儿看他们了。”   “你还这么年轻,大好的时光没必要花费在别人身上,要多多享受自己的人生!”   沈隋玉眨了眨眼睛,被李院长的目光感染到,也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会的,院长。”   他本来就是这样打算的。   他仍然没想起来自己后来到底资助了哪个人,经历了一些什么,是如何一步步把自己折磨得痛苦,煎熬,时常感到窒息,以至于大脑受伤后主动回避起了这段记忆。   但他不在乎了。   他需要放弃的不是某个人,而是曾经的心态和思维方式,否则避开这一个指不定还会有下一个。他也希望自己以后能活得更轻松一些。   回到院子里,沈隋玉瞧见那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氛围诡异,疑惑地走过去问了句“怎么了?”   两人分别收回视线,个子高的周翊珩没什么表情,仍旧是拽哥的模样。矮的那个则跑到了他身后,委屈巴巴拽住了他的毛衣:   “哥哥。他好吓人。”   周翊珩冷冷扫过来一眼。   低头瞧了瞧脸贴在自己胳膊边上的小周,沈隋玉压了下想笑的嘴角,望向大周皱眉谴责:   “你怎么欺负小孩呢?”   周翊珩盯着他不语,眉眼漆黑深邃。   沈隋玉想到了刚才那一堆赞助项目,表情又柔和了下来。   “哎,我的包呢?是不是扔在院子办公室了?”他伸出手,扯了扯对方冲锋衣的袖子,“你去帮我拿过来好不好?我有东西要用。”   “……”   “拜托啦,周总。”   周翊珩冷着脸抬脚走了。   沈隋玉看着他离开,然后一转脸,把缩小版从自己衣服上扯了开来,往对方脑袋上轻拍了一巴掌。   小周睁着黑亮的眼眸,满脸无辜。   “你装什么呀,小坏蛋。”沈隋玉了然地哼笑一声,又往他脑门上戳了一下,“和谁学的扮可怜啊,害不害臊。”   小周同学:……又被看穿了。 第70章 真正的左右为难   回学校的路上刚好赶上一波下班晚高峰, 地铁内很拥挤。   沈隋玉还是像来时那样站在靠左侧门的位置,周翊珩在他身后,高大的身体轻轻松松隔绝出一片空间, 完全没让晃动的人群影响到他。   他回头原本想道个谢,瞧见对方的表情, 咦了一声:“你怎么了?”   周翊珩闻言垂眸。   “脸色好差。”沈隋玉以为他是被挤得难受,安抚了一句,“下次不坐地铁了好不好,今天委屈周总了。”   说话间地铁靠站, 又一波人流涌了进来,周翊珩抬手撑在了车厢顶上的路标处。   沈隋玉转过身,扯住对方的衣服往自己面前带了一步, 抬眸对他笑笑, “我这儿地方很大,你不用和他们挤。”   男生的眸光闪动,骨节分明的手放下来按在他身后的门上, 几乎完全将他整个笼罩。二人鞋尖对着鞋尖, 他稍微低头就可以碰到他细挺笔直的鼻梁。   “下次还坐。”周翊珩说。   沈隋玉没听清:“嗯?”   “你刚才给了那小子礼物?”周翊珩飞快转移了话题。   “对……一个小挂件, 怎么了吗?”   男生盯着他, 近距离看那双眸子更黑更深,仿佛不透光的墨石。   但他避开了沈隋玉询问的眼神,欲盖弥彰地往旁边一瞥,似乎想显得不在意:“我陪你出来一趟,花了这么多钱, 怎么没有礼物。”   “……”沈隋玉眉梢一挑,明白了,“你是因为这个才不高兴?”   周翊珩不语, 拧动了一下脖子,肢体语言意味明确。   沈隋玉觉得好笑,但他也确实没想过豪掷千金的人会惦记这点儿小事,只能好声好气讲道理:“我们不是说好了,这是在向周总拉赞助,而且我会无偿拍摄你的游戏宣传片。”   “我没同意。”周翊珩果断否认,“我不是无良资本家,该给你的薪酬照样会给。”   “可我的诉求就是这笔赞助呀。”   “两码事。”   地铁晃了一下,周翊珩的手从他腰侧的位置滑到脑后,“付出理应有回报,打到你自己卡上的钱才能算作报酬——记好这一点,以后工作别被人骗了。”   沈隋玉眨了眨眼眸,后脑勺随着惯性撞在对方摊开的掌心。   “听李院长说你做了很多好事,周总决定给你再加一倍奖金,作为奖励。”在他脑袋后面轻轻揉了揉,周翊珩垂眸淡声道。   “……”沈隋玉忍不住又笑了出来。   这家伙一脸拽样的和他讲道理很有趣,他看着手痒,想掐一把对方的脸。   当然。心头涌上的暖意同样不可忽视——沈隋玉垂着眼眸思索了一会儿,抬手拨弄起了男生胸口的冲锋衣拉链,就这么顺着往下一点点拉开。   男生里面只穿了一件黑色工字背心,棉质布料绷在精壮结实的身躯上。   这是在干什么。   周翊珩眉心一跳,握住栏杆的那只手攥紧,青筋凸起。   大庭广众之下脱他衣服玩儿?   疑问归疑问,阻止是不可能阻止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给那孩子礼物吗?”沈隋玉一边拨弄银色拉链,一边温声发问。   周翊珩盯着他那瘦长白皙的手指,只觉得这动作磨人得要命,喉结狠狠一滚:   “……为什么?”   拉链停在腰腹处,转而开始向上回升,那张漂亮温柔的脸蛋也微微仰了起来:“因为这个道理他以前也和我讲过。”   ——哥哥做了好事,就一定要让哥哥获得奖励。那个时候的周翊珩还很小,拿不出什么,后来他有了,他就会把最好的给他。   “那我就等周总的奖金发下来了,再给你礼物,好不好?”沈隋玉说。   周翊珩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接近,嗓音也染上了丝丝沙哑:“不许变相把钱还给我。”   “想得美。”   唇瓣似乎碰到了他的眼镜镜框,下一秒,唰啦。   沈隋玉把拉链拽到了顶端,竖起来贴着男生的下颌,自己则施施然背过了身,“我才不傻呢。”   ……   游戏宣传片的剧本后来提前发给了沈隋玉,人物角色是古装,不是什么难事儿。虽然他的理想始终是成为医生,但能有一个体验拍摄的机会,他也挺期待的。   蒋尧河得知了比他更激动,老远从城市另一端跑过来陪他一起,说要当他的一日助理兼经纪人兼保镖。   沈隋玉到达摄影棚的第一件事就是被拉去做造型,蒋尧河就搬个小马扎坐旁边看着,时不时递过来一根插吸管的水瓶问他要不要喝水。   “你们乐队最近怎么样?”沈隋玉怕造型师嫌他烦,赶紧转移他的注意。   “写歌录歌呗!”蒋尧河中气十足道,“经纪人说游戏方反响不错,很有希望被选中!我们已经做好准备要红了嘿嘿。”   沈隋玉笑了笑:“是嘛。”   蒋尧河眼睛珠子骨碌转了两圈:“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吧?”   “和我能有什么关系?”   “我看了你们学校论坛,那个周翊珩是不是在追你?艹,别给老子说中了啊。”   造型师贴假发的手抖了一下。   沈隋玉连忙瞪他一眼:“胡说。”   “我胡说什么了,他是不是在篮球场对你动手动脚了?论坛里都有视频了!”   “摘个隐形眼镜而已,你都给我摘过多少次了?难道看不出来?”   “他能和我相提并论?”蒋尧河振振有词,“你在我面前裸奔我都不带斜眼看的,他能吗?”   “……”沈隋玉无语了,“我干嘛要裸奔啊。”   “举个例子嘛。”蒋尧河拽着小马扎又往他跟前挪了挪,抓过他的手语重心长地拍拍,“阿玉啊,外面的社会和学校这种象牙塔可不一样,你太单纯太善良了,千万不要轻信那些坏蛋,尤其是长得帅的,多的是人面兽心的家伙!”   造型师扭头偷笑。   沈隋玉低声咳嗽:“……你还想不想要自己的歌被他们选中?”   哪有明目张胆说人家老板坏话的,这家伙真的是,一碰到自己的事儿就情商暴跌……虽然本来也没太高。   “想啊!但我不能放任你被职场潜规则。”蒋尧河严肃得很,“你看看,他给了你这个拍广告的机会,就是让你尝个甜头。等你小有名气了,下一步就是更诱人的资源。到时候就不是摘一下隐形摸一下脸了,万一让你坐大腿怎么办?就算你不同意,他威逼利诱你坐怎么办?”   沈隋玉张了张嘴,竟然无言以对。   蒋尧河讲的话槽点太多太没逻辑,但……那家伙……好像还真让他坐过大腿……   “我靠。”蒋尧河跳了起来,“你怎么脸红了?他是不是已经对你做了什么?”   “你好烦。”沈隋玉选择捂耳朵,“师父别念了。”   “玉儿!快看着为师的眼睛!”   半小时之后,假发造型总算做完了,换了个化妆师姐姐来化妆。   这个姐姐没刚才的好说话,把啰里八嗦的蒋尧河赶跑了,间接解救了沈隋玉。   蒋尧河悻悻溜达了一圈,刚好看到一个小有名气的明星过来,兴冲冲地去结识了一番。他人热情开朗,在圈内也有点人脉,和人家聊得不错。   但聊完之后神情有些迷茫。   嗯……   怎么这明星,台词镜头还没阿玉多呢?游戏宣传片不讲究明星效应吗?   明星有临时搭建的帘子遮挡的化妆间,沈隋玉原本也安排了一个,但他让给了一个女孩子,自己则直接坐在大厅里化。从蒋尧河的角度刚好能看见他的侧面。   化妆镜前一排灯光把他的脸照得透亮白皙,此时正微仰着头,睫毛落下阴影,任由化妆师姐姐拿着细细的唇线笔,蘸着一点透明润色口红在他唇上轻描。   唇瓣自然放松,线条优美的唇形好似桃花瓣,不薄不厚,唇峰明晰,唇珠饱满,洁白的贝齿露出一点,如同两颗润泽的珍珠。   蒋尧河扫了一眼就没再看了,视线顺着往对面一瞄,脸色顿时垮了下来。   他默不作声地从沈隋玉身后路过,走到了那倚着墙壁,一身西装的男生面前。   视线被挡住,周翊珩皱了皱眉,看向来人。   “周总好。”蒋尧河笑着和他打招呼,没像上次一样一来就攻击性满满。   周翊珩:“你好。”   “上次真是不好意思,我当时太急躁了,以为有人欺负我朋友,冒犯了周总还望见谅。”   周翊珩:“没事。”   说完就继续往刚才的方向看。   蒋尧河也扭头瞧了一眼,然后挪动步伐,再次挡了个严严实实——他和沈隋玉差不多高,都是比周翊珩矮的,但此时化妆镜前那人是坐着的,想挡住并不难。   周翊珩黑沉的眼眸再度落在了眼前此人身上。   忍了忍,往旁边走了两步。   蒋尧河再挪。   “……”   “周总。”蒋尧河的笑意收敛了一点,“你在看什么?”   这个质问的语气让周翊珩非常不适,罕有人敢这样和他说话。   或许某人对他使性子发脾气他可以不介意。但其他人不行。   “这个棚是我的,我想看谁就看谁。”周翊珩冷淡道。   “哦。”蒋尧河耸了耸肩,丝毫不为所动,“所以你在看谁?”   二人对峙间,沈隋玉那边也过来了一个人。   “你好,我叫蓝方青,是等下要和你搭戏的演员。”   沈隋玉的妆化得差不多了,起身和对方握了个手。   来人是一个二十出头的俊秀青年,但沈隋玉先前不怎么追星,所以对这个人没印象。   “你长得和游戏pv里的那个角色很像呢,好像画里走出来的。”蓝方青笑眯眯地打量他,“我听说那个角色是周总在游戏发布前亲手建模出来的,你不会就是他的灵感缪斯吧。”   沈隋玉啊了一声,压着唇角忍笑,面上礼貌地回应:“抱歉啊我不太清楚,我不怎么玩游戏。”   “剑影江湖也没玩过吗?那个很火啊。”   沈隋玉摇头。   蓝方青的脸色不知为何变得有点不好看,但还是笑了笑,又说了两句话离开了。   沈隋玉没太放在心上,扭头寻找蒋尧河,在最角落的位置看到了站在一块那两人,好奇地走了过去。   说什么呢看起来怪严肃的。   他特地步伐放得很轻,已经穿好的月白长袍被略微提起,轻盈的布料像莲花绽开,也像公主的裙摆。   他原本准备从身后吓一吓蒋尧河的,结果走到近前听到对方刻意压低了嗓音,非常正经的一句:   “告诉你一个秘密啊周总,其实我俩从小包办婚姻,童养夫,懂?”   沈隋玉:“……”   靠墙的周翊珩发现了他,抬眸幽幽瞥过来了一眼。 第71章 真正的左右为难   小蒋同志因为胡说八道被沈隋玉从身后跳到背上拧了耳朵。   但他不能太不给发小面子, 也就没多和周翊珩解释什么,反正这么离谱的话也不可能有人相信。   “你怎么来了?今天不忙吗?”他问周翊珩。   对方的样子一看就是刚从哪个商务活动上出来,剪裁得体的铅灰色西装衬着高大挺拔的身形, 领带也是同色,过分单调的色彩更显得他更加锋利冷峻, 不近人情。   沈隋玉心中暗暗有了想法。   若是正常情况,周翊珩难免要说些什么“领导视察”一类冠冕堂皇的话,但此时他扫了眼旁边揉耳朵的蒋尧河,眉梢一挑:“看你。”   沈隋玉笑了笑, 双臂自然摊开,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好看吗?”   垂顺的长发和月白衣袍绽开,搭配的白色发带垂到肩侧, 显出了几分温婉俏皮之感。   周翊珩漆黑的眸光闪了闪。   “阿玉!”蒋尧河震怒, 拽住沈隋玉的胳膊一把将他扯到了旁边。   这和赤裸裸的勾引有什么区别?!那家伙盯着他的眼神都要冒火了!   “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沈隋玉哭笑不得,总算现在旁边没人,他可以好好和蒋尧河说清楚, “他很尊重我的意见, 不会出现你想的那种情况。我也不会被他用资源威逼利诱, 下个月我就要去医院实习了, 到时候你们谁找我我可都没空奉陪。”   蒋尧河发现了他话语里的玄机:“这么说,你知道他确实喜欢你?”   沈隋玉抿了下唇角,默认了。   “那你还那样?!”他的脸垮下来了,心如刀绞地捂住胸口,不能接受自家白菜被如此轻易地拱走, “你也喜欢他?你和他才认识多久啊?!”   “我不确定。”沈隋玉说,他上前一步抱住了蒋尧河的手臂,晃一晃软声哄他, “你就当我是开心,好不好?和他在一起我会开心。”   他没有想那么多。   重新回来这个世界之后,他做事情大都凭着自己的心情。不想去纠结这个人和他认识的那个周翊珩区别在哪儿,或者等那个苏醒之后他该怎么面对。   帮迪之前不也说是“初步判断”吗?折腾了一大圈子才发现出错了也不是没可能。不如就按照此时此刻的心意——这个家伙虽然性格讨厌了一些,但给他的感觉是没错的,所以他才会违背自己的处事习惯,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意,毫无克制地对他发脾气。   如果这就是喜欢的话,那他应该是喜欢的。   蒋尧河最受不了沈隋玉撒娇,摸了摸他靠过来的脑袋:“好吧好吧,你开心就好。”   “嗯嗯。”   “但我是不会放松警惕的!”他又伸出两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气势汹汹,“我会盯着他!直到他通过小爷我的考验!”   沈隋玉好奇:“什么考验?”   蒋尧河:“还没想好。”   “……”   好不容易把蒋尧河安抚好,沈隋玉转了一圈发现周翊珩在导演的位置坐了下来,手里还拿着剧本。   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过去,瞧见刚才和他打过招呼的蓝方青带着经纪人先他一步走了过去,沈隋玉就暂时站在原地没动。   “周总,您这样不合适吧?”蓝方青开门见山,“我是喜欢您的游戏才来拍摄的,粉丝们都知道,事前我也做过很多宣传。”   周翊珩没抬眼,拿着笔在空白的纸张上快速绘制分镜:“外宣部没给你片酬?”   “……那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蓝方青语气虚了那么一瞬。说实话周翊珩的游戏没那么需要明星宣传,他确实有流量,但周翊珩的上一款可是现象级的火。更何况这位颜值在娱乐圈照样大杀四方的风云总裁,一直都是被津津乐道的对象。   反倒是他自己比较需要这个爱玩游戏的人设。   周翊珩没听明白他想表达什么,非常商人本色:“不拍的话违约金付一下。”   蓝方青气急:“我的意思是,我不可能做你捧新人的工具!”   周翊珩总算抬眸看了过去。   他靠在椅背上打量对方,虽然坐着却给人一种俯视之感,那眼神分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克制了一下:“你想多了。”   蓝方青哪里看不出他的意思,气得满脸通红。   沈隋玉远远瞧见那人离开了,方才走到了周翊珩身后,也不关心二人讲了什么,只盯着他手里的东西:“你在干什么?”   “改下剧本。”周翊珩知道是他,手里的纸张随意摊开,平淡地回答先前的问题,“很好看。不想让那么多人看。”   沈隋玉直起身:“……什么啊。”   “我后悔了。”周翊珩严肃地回头。   沈隋玉眨眨眼。   “要不别拍了。”他毫无芥蒂地仰头看他,还扯了扯他的衣摆。   沈隋玉把他的手拍掉:“不行,这太任性了。”   周翊珩:“你想拍?”   沈隋玉嗯了一声,“蛮有意思的。”   “那行吧。”周翊珩语气老大不高兴。   沈隋玉忍笑地往他太阳穴戳了一下。   “我还等着拿周总的奖金呢。”他说,“等会你有空吗?结束后和我发小一起吃个饭吧。”   周翊珩又回眸幽幽瞥了他一眼:“发小可以,童养夫我会扭送警察局。”   “……”沈隋玉葱白的指尖再次戳了戳他的脑袋。   这一切毫无疑问落入了在场其他人眼里。   本来之前隐隐有一些“周总包养了个大学生,要借着游戏宣传片送进娱乐圈”的传闻,但是今天一看都觉得不像。哪有人对待金主是这个态度的?   这不,讲解新剧本的时候周翊珩还给他让了位置,换成了沈隋玉坐下,他屈膝半蹲在对方手边。   难道人其实很有来头?从没听说过周翊珩这么捧着谁过。相反,因为此人经历和成就太过传奇,无论外界舆论还是下属都对他的性格接受良好。   天才嘛,那肯定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的,有本事、舍得给钱就行。   蓝方青当然也瞧见了。   于是拍摄的时候他对沈隋玉格外殷勤,走位,对手戏,摄像角度都仔仔细细向他解释,还不停地夸赞他做得好。   沈隋玉温和地一一回应了。   “这个比较难哦。”   有一个舞剑的动作,因为现场没有武术指导,他还亲身给沈隋玉示范了。然后往场边某方向瞄了一眼,“来,你拿着剑,我带着你做一遍。”   沈隋玉谢绝了他的好意,从他手中接过长剑,轻轻松松复刻了那个身体倾斜旋转两圈的动作,白色衣摆飘扬,收剑之时还挽了个漂亮的剑花,看呆了现场所有人。   蓝方青眼底的欣赏顿时带上了几分真诚。   “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拍摄结束后他问。   沈隋玉说可以啊,他对这位男明星印象不错,不介意交个朋友。   “看到了吧,我们家阿玉就是这么受欢迎!”蒋尧河把手机给沈隋玉送过去,站到脸色不善的周翊珩旁边,伸出两只手给他看,“从小到大同时追他的人就没少于这个数过,你想上位可没那么容易。”   周翊珩眸光沉沉地扫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既没有阻止这件事,也没打断沈隋玉和那人的交流,这倒是让蒋尧河惊讶了一下。   .   晚餐吃的是一家海鲜为主的餐厅,沈隋玉请客。   他还特地选了个包厢圆桌,免得出现到底和谁坐一边和谁坐对面这种麻烦事。   “哇我这个饮料好难喝,阿玉我尝尝你的。”蒋尧河点了一杯鲜榨奇异果饮品,酸得牙都快掉了,向着沈隋玉的橘子汁伸出了毒手。   沈隋玉毫不犹豫跟他换了过来。   周翊珩皱眉。   “重新点一杯。”他把那杯绿色液体扔到了一边。   沈隋玉从善如流地同意了。   蒋尧河哼哼了两声。   上了一盘刺身。蒋尧河很娴熟很贴心道:“我来帮你剥,鳌虾壳太硬了,小心扎手。”   周翊珩打了个响指叫来服务生,给了小费麻烦对方把壳全部剥完再端上来。   蒋尧河愤愤地咬进了半截残破的虾尾。   吃到一半,蒋尧河和沈隋玉开始聊高中时的事,周翊珩在旁边一声不吭地听着,然后手动给沈隋玉铺了一碗海胆三文鱼盖饭。   蒋尧河不乐意了:“你这人怎么回事?”   周翊珩:“怎么?”   “你不让我伺候阿玉自己凭什么伺候?”他说话直接得很,也不顾逻辑,还探头往沈隋玉碗里瞟了眼,“你怎么知道阿玉喜欢这么吃……我靠你们是不是私底下吃过很多顿了?”   沈隋玉低头默默拌饭。   周翊珩冷漠:“智商高的人想知道什么都很简单。”   蒋尧河怒了,指着他问沈隋玉:“这家伙是不是在内涵我?!”   沈隋玉:“吃饭啦吃饭啦,啊——”说着把一大勺饭塞进了蒋尧河嘴里。   下一秒,手里的勺子被周翊珩飞快抽走,换了个新的。   他再也没忍住,捧着饭碗笑了出来。   蒋尧河第二天还有事,没有留宿这边,否则他非得把沈隋玉拖去跟他睡不可。   沈隋玉把他塞进了车里和他说拜拜,目送车子远去,方才转过身上下瞧了瞧周翊珩。   “让我看看。”他说。   周翊珩抄着口袋垂眸:“看什么?”   沈隋玉抬手,指尖轻轻挠了两下他的腮帮子:“看看周总的牙是不是都要咬碎了。”   “……”周翊珩沉着脸去抓他的手,没抓着。   沈隋玉望向他,语气认真:“我的情况你肯定了解过了,对吧?蒋尧河是我的发小,对我非常重要的人。”   他只说了这么多。   夜色下青年的面容温和沉静,沐浴在路灯下散发出玉一般莹润的光泽。   周翊珩觉得自己的喉咙又在发哑,眸光愈发深沉:“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沈隋玉略微挑眉:“你不想听就算了。”   说完就转身向学校的方向走。   周翊珩也就这么跟在他身后,渐渐地并肩而行,把他让在道路的里侧。   距离不算远,但时间比较晚了。到学校的时候已经临近宿舍熄灯的点,校园里没有什么人,保安大叔也快要下班了。   “你还要送?一会儿就关校门了。”沈隋玉提醒。   “可以翻出去。”周翊珩说。   “要是被拍到影响不好吧。”看着对方价格不菲的衬衫西裤,沈隋玉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笑了。至于外套……外套已经穿到他自己身上了。   他在宿舍楼下把外套脱下来还了回去,带着体温的衣服搭在男生臂弯,身形高大挺拔,如同苍松翠柏。   沈隋玉走到了二楼瞧了两眼,发现对方还站那儿,就从楼梯间的窗户探了出去:“周翊珩。”   男生仰头。   路灯和宿舍楼的光线照亮他的脸,轮廓鲜明,反倒是沈隋玉的脸背着光,只能隐隐瞧见一丝丝镜框的反射。   “你是不是在追我?”   周翊珩听到他问。   他不由自主向前了两步。沉默了片刻,有些闷声道:“是不是不太明显。”   “嗯,还行。”沈隋玉嗓音清润。   “那比起另外九个怎么样。”   “……什么?”   “你发小说,有十个人同时追你。”周翊珩慢条斯理地解释,然后问他,“我算不算最好的?”   沈隋玉失笑。   随后沉吟了片刻,好似真的在思索比较。   周翊珩攥住西服的胳膊紧了紧。   坦白说他没有追人的经验,甚至从来不认为自己会去追别人。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猝不及防,但他是仅凭一己之力成长至此的万中无一的天才,从动心的那一刻就已自觉在脑海中构筑好了千难万险,如此方能明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决心。   他不怕被拒绝。   “你走过来一些。”   沈隋玉对他招手,那张脸有一瞬间出现在光里,和头顶云层遮蔽的月亮一样。   向他靠近不需要任何指引。   “再近一点。”   周翊珩微微皱眉。太近他就看不见二楼窗口了,需要非常用力地仰起头。   “可以了,就站在那别动。”上面轻飘飘地落下来一句。   正逢熄灯。   浓郁夜色陡然倾覆下来,万籁俱寂,听觉被无限放大,相反的是周翊珩瞬间收缩的瞳孔。   皎洁的月亮穿透云层散下银白色的光,照亮了一楼的窗口,那张脸就这么近距离地再度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眉眼含笑,面颊晶莹剔透,如明珠生辉。   他伸手拽住了周翊珩的领带,用力一扯,身体探出。   唇瓣接触在一起,呼吸交融。   “你当然是最好的。”   沈隋玉说。   所以这次让你追得容易一点。   1000。   周翊珩眼前凭空出现了一个数字,跳动,下一瞬变成了999。 第72章 真正的左右为难   沈隋玉这天做完实验回宿舍, 看到贺安和陈馥欣两个人蹲在电脑前窃窃私语,他探头一瞧,发现是自己拍的那个游戏宣传片出来了。   “回来啦阿玉。”贺安招呼他。   “嗯。”沈隋玉把烤冷面往他桌上一放, 顺便把自己买的奶茶给了陈馥欣。   “谢谢沈草。”陈馥欣笑嘻嘻地接了过来。   “你男朋友这也太坏了吧!”贺安指着电脑屏幕,义愤填膺, “看得我好捉急啊!”   “男朋友”这三个字让沈隋玉不适应了一下。   他一向是有什么说什么的类型,那天晚上之后,同学再八卦他和周翊珩的关系,他就直接承认了。   但他低估了两个人在学校内的知名度, 没用半天就传得人尽皆知,论坛里开了好几个帖子讨论他们这神进展。   【不知道该说周总NB还是沈草NB,一个破了最快追到医学院高岭之草的记录, 一个不费吹灰之力钓到计算机系传奇大佬】   【有石锤是周总追的沈草吗?据我所知最开始是沈草上台献花啊】   【计算机系有学弟出来解释过啦, 献花是拜托沈草帮忙的,周总好像还给了他一笔奖金?】   【我怎么听说他被周总罚加班了?因为和沈草来往太密切。。】   【周总你……】   【他超爱的】   【我还是不信,我新闻系的, 跟着学姐学长采访过一次周翊珩, 他怎么看都不像会主动追人的类型啊】   【确实是他追的, 你们看到翊境新的慈善项目没有?完全就是周总为了讨沈草开心搞的, 耗资百万呢朋友们】   【啊啊啊想知道沈草到底做了什么!怎么把冷酷寡王变成恋爱脑的!好好奇!】   【也有可能他什么都不用做,周翊珩就是喜欢他而已。】   沈隋玉不忙的时候刷到这些帖子也会看两眼,还没忘联系学弟问了关于加班的事,对方支支吾吾的态度一听就是真的。   臭小子。   沈隋玉摇头叹息。   周翊珩爱吃醋,且丝毫不介意让别人知道。就比如这个宣传片, 沈隋玉坐下来看了之后方才明白贺安他们刚才在吐槽什么。   游戏宣传片要展现的除了直击人心的概念,还有最为基础的角色建模、动作的流畅度和炫目特效。周翊珩显然非常自信,找真人演员就是为了让真实的打戏和游戏里的拼接在一起形成对比, 通过蒙太奇的手法,甚至能让观众分不清究竟哪个是做出来的哪个是拍出来的。   首发的角色一共16个,对应16个演员,不是一起拍的所以很多人沈隋玉也都没见到。这16个角色最后都有一个从真人转为游戏角色的定格收尾,旁边会用潇洒精美的行书打出对应的名字。   他一开始没发现自己是第17个。   而且全程对他的面部进行了细致的处理,在镜头前覆上了一层粼粼波动的水光,只能瞧见隐约的轮廓和五官。墨色水滴的特效背景下,身形飘逸若游龙,剑光似骤雨时急时缓,如同画中人兀自动了起来。   这种处理明显比其他的更写意更高级,吊足了观众对这个角色的胃口,就连沈隋玉也期待着最后一刻他的定格。   但是!   最后摄像头从他青丝飘扬的背影一百八十度旋转,一滴水珠坠落,慢放,他的脸仍旧是隔水观花,与此同时人物变形压缩,3D变2D,他真的成了一幅案几上的水墨画!   笔锋飘逸灵动,白衣男子卓然出尘,形神兼备。墨色与水色渲染恰到好处,一看就是大师的手笔。   画卷收拢,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握住,收入怀中。   整个短片结束,出现游戏logo和制作方大名。   沈隋玉摘下眼镜捏了捏晴明穴。   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他一下子就认出来了,最后那手毫无疑问就是周翊珩的。   给了他最多最吸引人的镜头,但却没有公开对应的角色和完整样貌,难怪把观众急得抓耳挠腮。   换个思路,这或许是为了更好地吸引大家去玩游戏?   这个念头刚出现就被陈馥欣否了。她拿出手机给沈隋玉看周翊珩的社交媒体。转赞评已经几十万了。   周翊珩v:私人专属角色,不会公开。   【那做出来是为了什么啊?炫耀吗?!】   【天才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哈】   【坦白说这流畅度和精美程度确实震撼到我了,所以把白衣小哥哥的脸给我看一看能怎么样呢?】   【藏着掖着算什么本事?多少钱我充!】   【做成隐藏boss也行啊!这幅画真的很美呜呜呜】   【好像是专门请国宝级艺术家画的】   【这不做出来圈钱是有什么心事吗?】   【很好猜吧,这是他老婆他不想让别人看呗!还有人不知道周总恋爱了吗?详情请见A大论坛】   【“私人专属”的意思还不明确?这角色只有他能玩,其他人想都别想】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所以我们只配看看画?真想脚刹你们这些恋爱脑】   【其实有点甜能说吗?】   【想起来某武侠小说里的第一大美人,把自画像送给爱慕她的男人们,一幅画就能让众人神魂颠倒哈哈哈】   【……】   沈隋玉抬起一只手捂住了脸。   行吧。当老板的就是有资格胡闹。   不过周翊珩的审美和技术无疑很牛,这个宣传片大受好评,除了沈隋玉以外的其他演员也都拍得很好,有些还猛涨了一波关注度。   正此时,他收到了之前加的蓝方青的消息。两人这几天断断续续有聊过几次,对方还约他见面,想给他介绍娱乐公司,都被沈隋玉拒绝了。   蓝方青:沈哥看到宣传片了吗?   蓝方青:好可惜!周总没把你的脸放出来,那么好看的造型!   沈隋玉回:看到了。不可惜啊,成片效果好就行了。   蓝方青:你脾气真好。   蓝方青:哎,我就是觉得你拍得那么辛苦,这样有点不尊重你的劳动成果。   蓝方青:他事先有和你商量吗?   “这家伙怎么有点茶言茶语的?”贺安在旁边瞄见了。   陈馥欣嘬着奶茶用力点头:“给我们学长看到他就完蛋了!”   沈隋玉笑了笑,也不回答对方的问题,只说:谢谢你的关心。我很喜欢这种处理方式。   ——没说是镜头的处理方式还是别的。   蓝方青果然没动静了。   沈隋玉也不再理他,转而思索起了另一件事。   这个视频的配乐是那天地铁上周翊珩给他听的第一首歌,也就意味着,蒋尧河他们乐队的歌没有被选上宣传曲?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谁都没问——现在这首确实和短片的主题十分契合,选这个在情理之中。他也不适合插手这件事。   “沈草!”隔壁宿舍的人在外面大声喊他,语气促狭,“有人找!”   沈隋玉一哂,探出身子从四楼窗户往下瞧了眼,果然见到他高高帅帅的男朋友站在花坛边等他。他今天依旧穿了件连帽冲锋衣,乍一看完全就是大学生。   两个人都很忙,尤其是周翊珩,所以能见面的机会并不多。   沈隋玉下楼就对着周翊珩摊开手,眼睫弯弯,一副讨要东西的架势。   “奖金就不给了。”周翊珩抄着口袋说。   “嗯?”   他吊了下沈隋玉的胃口,方才慢条斯理道:“宣传效果非常好,周总决定直接把这个游戏的分成给你一半。”   沈隋玉:“……啊?”   瞧见青年呆愣的表情,周翊珩心满意足,微微垂头凑近他:“开不开心?”   “你……”沈隋玉哭笑不得,“可以这样吗?”   “我自己的东西,为什么不可以。”眉梢一挑牵住他伸出来的手,周翊珩细细抚过他触感温凉的手指,像把玩什么艺术品。   很喜欢。所以不管他需不需要,就是想把有的都给他。   沈隋玉也没急着驳回他的好意,二人牵着手在校园里散步:“但我想问你要的不是这个。”   “那你要什么?”   “画。”沈隋玉说,“那幅画画得很好看。”   他对绘画一直很感兴趣,比普通观众更能看出来那副画的笔触精妙,实在很戳他的喜好。   “不行。”周翊珩却一口回绝了,“那是我的。”   沈隋玉站定步伐,抿唇盯着对方。   他已经不在意自己在周翊珩面前显得幼稚了。   周翊珩沉默地和他对视片刻,眉眼终究是松了松,无奈道:“你要了放哪?宿舍里?”   “唔……”   “想看的话就来我住的地方。”   沈隋玉问:“你把画挂在哪个房间?”   周翊珩想也没想地回答:“卧室。”   沈隋玉扬起眉梢。   沉默。   周翊珩的嘴角抽了抽:“我不会对着它做什么。”   沈隋玉微哂,脚下缓慢靠近了一步,镜片后眼底的神情分明是在说,真的吗?   周翊珩就这么垂眼盯着他,漆黑的凤眸逐渐汹涌晦暗。   “瞎想什么呢。”   在氛围变得焦灼之前,沈隋玉伸出手指戳了戳对方的额头。   这次周翊珩及时地攥住了他这一只手,指节收拢,圈紧,让他举在半空。   “干什么?”沈隋玉语气依旧温和。   “你是不是要去医院实习?”   “嗯。”   “和我一起住。我会找一个离医院最近的住处。”   沈隋玉沉吟。   “不想看着画做什么,想直接对你……”   手指向上挪动,男生敲击键盘的宽大手掌完全包裹住了青年的手,周翊珩低头,略显紧绷的唇角轻轻碰在了他细白的指尖。   脑海中没有动静。   周翊珩松了一口气,接着向下亲吻,鼻梁轻轻磨蹭他的掌心。   沈隋玉被他蹭得有些痒痒,抽回了手:“我考虑一下。”   周翊珩顺势揽住了他的腰,拉着向自己靠近,嗓音微哑:“可以。但我现在就想吻你。”   沈隋玉双手搭在了他宽阔的肩上,柔韧的腰身略微后仰:“这个也要考虑一下。”   周翊珩一言不发地垂下了眉眼,显得有些凶。   很快,他意识到这话可听可不听,遂拉着沈隋玉的手腕往自己肩膀后面一扯,按住他的后颈靠近——   沈隋玉的手卡住了对方的下颌,偏过头笑了一声。   “……”   “你怎么回事?”他问周翊珩。   “怎么?”   “为什么这么紧张?勒得我有点喘不过气了。”   尤其是胳膊上的肌肉,鼓胀起来像铁一样硬,能生生把他的腰勒断。   沈隋玉瞧了眼周围,不断有人向这个方向看过来,于是拉住周翊珩的衣袖走进了一旁树林遮蔽的小路,在长椅上坐下。   “可以亲。”他点点对方的鼻梁,“但不许凶巴巴地盯着我看,也不许乱揉我的腰。”   周翊珩囫囵应了一声,瞥向他形状优美的唇,忽然问:“你是不是和很多人接过吻?”   很有经验的样子。   沈隋玉:“……”   那桃花瓣一样的唇被主人心虚舔了舔,变得水光润泽。   周翊珩面无表情,喀哒捏了下手指骨节。   正巧口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沈隋玉没管来人是谁,飞快接通。   “沈哥,你刚才是不是生气了?”蓝方青小心翼翼的嗓音从话筒里传出来,“抱歉啊我没有挑拨离间的意思。”   “我就是怕你受委屈……你是大学生,可能没有接触过这些。我喜欢玩游戏,圈子里也有点人脉,认识周总有一段时间了,他绝对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你人这么好,我真担心你被他欺负……”   沈隋玉拿手术刀的手是很稳的,但速度上实在比不过这位敲代码的大佬——在他挂断之前,手机已然被周翊珩黑着脸捏在了手里,他只能默默别开视线,假装无事发生。   “他还挺关心你。”   耳边传来男生低磁的嗓音,寒意森森,后半句音量提高,“那就让他听听,我到底是怎么欺负你的。”   下一秒天旋地转,沈隋玉仰面倒在了长凳之上,男生用一根手指挑走他的眼镜,连同手机一并搁在一旁,低头凶狠地咬上了他的唇。   严格来说沈隋玉并没有挨着长凳,因为周翊珩抱他抱得很紧,他完全是被对方两条胳膊捧在怀里亲。   那唇舌强势侵入,甫一接触就好似再也不能分开,非要将他亲吮得化掉,吃进肚子里。耳畔尽是啧啧的水声,很响很涩情,像海潮拍打着鼓膜,冲击着理智的防线。   “周……”   他觉察到了对方横在腰间的胳膊开始动作,想阻止他,却连第二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周翊珩绝非听话的人,他说了不许揉腰,此刻那手就覆上窄腰重重一握,清瘦修长的身躯顿时贴着掌心战栗起来,唇瓣间溢出的细碎声响旖旎至极。   开着免提的手机早已失去了动静,隐隐传来几道呼吸。   沈隋玉一开始还由着他亲,察觉到这家伙胸膛越来越热终于意识到了不妙,他尝试着支起腿让对方离开,却被狠狠烫了一下,耳朵又听见似乎有人向这边走了过来,着急地伸手扯周翊珩的头发。   即便这样他还是被狠吃了最后一口,舌尖都麻了,唇瓣红肿得不像话,分开时眼睛嘴巴都亮晶晶的,睫毛像沾湿的鸦羽,一看就被欺负得很惨。   沈隋玉知道他是吃醋才亲这么狠,但还是克制不住羞恼,屈起手指往周翊珩脑袋上狠敲了一下,拿起眼镜和手机走人。   臭小子。   这么不听话,下次再想亲到他可就难了!   周翊珩仰面靠坐在长椅上,胸膛起伏,凤眸半阖,许久才平复下来。   什么意思?   他看着眼前再度浮现的数字,漆黑的瞳仁深得吓人。   又-1。   像极了一个倒计时。   ——他吻了他一千次后就会消失的倒计时。 第73章 真正的左右为难   因为那个吻, 沈隋玉单方面和周翊珩小小地闹了下矛盾。具体表现为消息回得不勤,不肯出来和对方见面,也一直没有答复他到底要不要住一起。   按照一般恋爱的节奏, 同居肯定是太快了,但沈隋玉知道周翊珩更多只是想让他实习方便一些, 会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所以他还是准备同意的。   正巧前段时间订做的红宝石袖扣好了,沈隋玉去店里拿了回来,打算明天直接去周翊珩的公司给他一个惊喜。   这天晚上他睡得比较早, 迷迷糊糊被手机铃吵醒的时候还以为天亮了,掀开床帘瞧见贺安还坐在电脑跟前大杀四方才意识到只是深夜。   “喂。”他接通电话。   “喂!沈哥?你……你能不能救救我?”   青年无比慌乱的嗓音从话筒里传了出来,沈隋玉微微一愣, 戴上眼镜坐起了身。   蓝方青似乎遇到了什么麻烦, 病急乱投医打到了他这里,说话颠三倒四断断续续,表达不出任何有效信息。   沈隋玉只得沉声喊他的名字:“蓝方青, 冷静。”   对面瞬间噤声。   “先说你现在在哪?安全吗?周围有没有其他人?”   蓝方青听着他的嗓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一一回答了沈隋玉的问题。沈隋玉缓和了语气, 夸了他一句做得好, 让他首先保证人身安全,其他自己会尽量想办法。   挂断电话,沈隋玉翻身下床。   总的来说没有太大危险,无非是娱乐圈里那些腌臜事儿——蓝方青被一个演员朋友骗去了酒局,某个老板看上了他强行要潜规则, 甚至打算灌酒□□。   凭借这段时间的了解,沈隋玉知道这位小有名气的明星家世不错,公司也愿意捧, 出道以来顺风顺水。今天的状况让他始料未及,一时间又联系不上经纪人,所以才慌了神。   把正在打游戏的贺安耳机摘掉,沈隋玉和他打了声招呼,穿好衣服就要往宿舍外面走。   贺安反应过来,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不行!你不能自己去,先告诉周总一声!”   “不用,我能应付,如果半小时后我没有消息你再帮我找他。”沈隋玉套上外套,戴上一顶鸭舌帽,“时间太晚了,而且我不想他知道了又吃醋。”   吃醋算什么事儿啊!   贺安是有女朋友的人,深知这时候对象的安危比任何事都重要,沈隋玉前脚刚踏出宿舍,他后脚拨了周翊珩的号码。   是助理接的:“您好,周总现在正在忙……”   “我是沈隋玉的舍友。”   助理:“好的马上。”   .   沈隋玉去的路上报了警,举报该会所某个包厢有人聚众嗑药。   同时联络了蓝方青所在的公司,转了几趟成功通知了他的经纪人——上次拍摄之后他的公司给沈隋玉伸出过橄榄枝,这时候倒正好派上用场。   做完这些后他差不多也到了蓝方青所说的会所门口,沈隋玉理了理衣服,神情自若地踏进了金碧辉煌的大门。   “先生您好,请问您有预约吗?”前台小姐姐将他拦了下来,这家会所是会员制的,不能随便进。   沈隋玉抄着口袋不假思索:“我是周翊珩,来找人的。”   “好的我确认一下。”   他本来只是随便试试,不能进的话就在这等警察。没想到小姐姐把经理叫了过来,西装马甲打扮的经理盯着他上下一打量,居然真的比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沈隋玉轻咳,故意板着脸跟在了后面。   “周总来我们这里是要找谁?”   “蓝方青。”他揣摩周翊珩的口吻冷淡回答。   “好的,我带您去他的包厢。”   走到包厢所在的走廊,沈隋玉一眼瞧见外面站着几个西装保镖。经理请他稍等,敲门进去交涉了几句,退出来道:“您要找的人在这里面。”   沈隋玉:“哦,那你把他带出来吧。”   经理露出了一点为难的神色:“这可能需要您自己和刘总交涉。”   沈隋玉也不想他难做,胳膊一伸推开门,不出所料瞧见了非常混乱的场景。迷离的灯光伴随着酒气和缭绕烟雾,他瞬间皱了皱眉。   这里面还不止三两人,好些个模样端正的似乎都是小有名气的明星,簇拥着包厢中央几个中年男人。蓝方青一脸隐忍地坐在最角落,离开那几个人远远的,但那位“刘总”的注意力大部分落在了他身上。   沈隋玉推门之后所有人都向他看了过来,他穿得简单,牛仔夹克休闲裤,身形高挑修长,露出的一截手腕比玉石还要白。   逆着光,一个剪影就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还不过来。”沈隋玉也不和别人打招呼,只冲着蓝方青略一抬下巴,冷声命令。   蓝方青顿时像见到了救世主,眼睛一亮,飞快地站起身。   “等等。”刘总觉得不对劲,出声阻拦,“你是翊境的总裁?”   沈隋玉不理他,鸭舌帽摘下来往蓝方青脑袋上一叩,拉上人就要离开。   “刘总,他不是,我见过周总。”旁边一人出声提醒。   已经走出了大门的蓝方青慌张地回眸偷瞄沈隋玉,旁边的经理也愣了愣——他本人却丝毫不慌,垂下的视线和蓝方青接触一瞬,手用力推了对方的后背:“快走。”   蓝方青读懂了那眼神,拔腿就跑。   那个刘总既然顾忌周翊珩把他放走,想必是不可能敢为难沈隋玉的。而且这个人实在是太让人有安全感了,他不由自主地就想听他的话。   还没跑过两个走廊,蓝方青迎面撞见了几个警察,惊讶地发现他们笔直朝着刚才的包厢过去,紧接着身后就响起了一片喧哗。   他悄悄溜回走廊,正巧看到门口的保镖凶狠抓住了沈隋玉的胳膊,然后在警察的威严下乖乖松手,整个包厢里的人站成了一排接受检查。   此番动静甚至引起了其他包厢的人的围观,发现有明星在,还有人掏出手机拍摄。   蓝方青看到了骗他过来的那人着急忙慌地遮挡自己的脸,他摸了摸脑袋上的帽子,瞬间明白了沈隋玉让他先走的原因。   真的……很有安全感。   沈隋玉和警察简单说明了情况,扔下那些人快步离开,不想转过走廊却被经理带着人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你暂时不能离开。”经理的态度和先前截然相反,盯着沈隋玉的目光赫然含上了怒意,“你冒充其他客人违规闯入,伤害了我们的贵客,必须赔偿对我们会所造成的损失!”   沈隋玉笑了笑,温和道:“刚才我在刘总面前的桌上看见了疑似□□的药品,于是尽了一个公民的基本义务,怎么,难道这是你们会所提供的吗?”   他本意就不想把周翊珩牵扯进来,所以刚才刘总问话他没答,现在也不会主动提他二人的关系。   经理震了震,脸色愈发阴沉,正此时沈隋玉身后跟过来两个逃脱了检查的保镖,和他比了个手势,两拨人马一齐冲了上来!   沈隋玉反应超快地闪身躲过了他们的夹击,抓住机会踹倒其中一个,贴着走廊的墙壁飞快溜了出去。   砰。   没跑出两步,重重撞到了一个人身上。   手臂被擒住,沈隋玉吓了一跳,抬眸,对上了一双既让他心安又难免心虚的眼眸。   后面追赶的脚步跟了上来,站定。   周翊珩的视线从他因激动泛红的脸蛋扫向裸露在外的手腕——他皮肤薄,保镖的用力攥握已然勒出了两道红痕。   “周总。”经理这次总算没认错人,走上来恭敬地欠了欠身,“这人刚才冒用您的身份进入了我们会所,对您的名誉造成了损伤。”   沈隋玉抿了抿唇,回过头漫不经心道:“我有说自己是翊境的总裁吗?我就不能和他同名同姓?是你们自己没有核查清楚身份。”   “对不对啊周总?”他伸出白皙的手指,勾扯周翊珩的西装袖口。   经理:“?”   沈隋玉虽然干了不利于他们会所的事,但方才给他的印象绝对是冷静锐利有逻辑的,可现在这话简直是胡搅蛮缠,而且!他居然还妄图通过色.诱的方式勾搭他们尊贵的客人!   周翊珩眸色幽深,抬手捏住沈隋玉的牛仔外套衣领,轻轻一扯推到了旁边,抬脚走到了经理面前。   经理正要欣喜这种手段拙劣的色.诱果然没用,瞄了眼站在身前的人,不知为何突然打了个寒战。   “你们谁碰了他的手?”周翊珩松了松衬衫袖口,面无表情地发问。   经理的嗓子堵住了,对方的气场太过骇人,他根本发不出一个音节。   “我知道我知道!是那两个保家伙!”   找到了经纪人的蓝方青从走廊另一端跳了出来,手指往经理旁边一指,“就是他们!我看到了!”   告完状他就跑到了沈隋玉旁边,用力抱住了青年,恨不得把他举起来:“沈哥你没事吧?今晚真是太感谢你了!”   “没事没事。”沈隋玉拍拍他的脑袋安抚。   周翊珩回眸扫见这一幕,颊侧咬肌鼓动,下一秒毫无停顿,一拳狠狠砸在了那保镖脸上。   .   事情全部解决,沈隋玉坚决拒绝了蓝方青和他经纪人说什么都要给他的感谢费,把人送走,方才站到了周翊珩旁边。   他歪头打量着男生黑如锅底的脸色,心里吐槽了一句这么臭的脸他还真学不来。   “我错了。”他抬脚踢踢周翊珩的鞋尖。   周翊珩倚靠着车门,手指屡次摸向西裤口袋想要掏烟,放弃,硬生生靠理智抑制住情绪。   夜风里,他的嗓音听起来沉闷沙哑:“错哪了?”   “唔……不该冒充尊贵的周总?”   周翊珩眸光沉沉地扫过来一眼。   “好啦,开玩笑。”沈隋玉收敛了神色,“今天有点危险,我知道。但我原本没打算进去,只是想报个警。”   “你……是不是不希望我管他的事情?觉得我烂好心?”   不对。   根本不对。   路灯下,周翊珩盯着他温和明亮的眼眸,心中却烧起了无名大火,那纤长的睫毛轻微闪动,更加助长了怒意的喷发。   “一点四十。”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周翊珩狠狠咬牙,“我原本要坐一趟一点半的航班出差。”   沈隋玉愣了愣,想起来是有这么一件事,不由得流露出了几分担忧:“那你……”   他的话被打断,也幸好周翊珩没听到他想说的话,否则只会更气。   “如果你的舍友不提前通知我,你遇上麻烦的时候我只能在飞机上。”他盯着青年,一字一顿,“沈隋玉,你懂这种感受吗?”   光是想象一下他血管都要气裂开。   沈隋玉一怔。   “你想做什么能不能先告诉我一声?我这个男朋友是摆设?你明知道我能帮你解决,为什么不找我?!”   他居高临下地垂眼,语气不容置疑:“只有废物才会责怪你多管闲事,你以后必须找我,听到没有?”   他在福利院时说他和他的发小不一样。   因为他的这些“烂好心”,他都能替他达成。   沈隋玉沉默地和他对视许久,眸光变幻几许,抿了抿唇,然后转身就走。   “你去哪?”周翊珩眼疾手快地从身后拉住他的胳膊,皱眉。   “你又叫我名字了。”沈隋玉语气闷闷。   “……”周翊珩额头青筋直跳,深深沉了一口气,“抱歉。”   “而且还凶我。”   “……”   “我生气了。”他说。   “?”   头也不回地推开男生的手,沈隋玉冷冷撂下一句,“所以我决定不和你同居了。”快步离开。   周翊珩:“……” 第74章 真正的左右为难   沈隋玉开始去医院实习了。   他保研保的本校, 相对轻松,于是在老师的“特殊关照”下,被学校合作的医院当成了全职牛马来用。一进去就忙得昏天黑地。   各个手术室连轴转的换药缝合打下手不说, 还有最累最耗精力的急诊室急救。   印象最深的一次,他和一个壮汉新人医生轮流给一个病人心肺复苏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恢复自主循环。   结束后两个人都累瘫了, 喜极而泣抱头痛哭——好吧,其实是那壮汉单方面抱着沈隋玉嚎啕。   沈隋玉猜对方累得有点精神失常了。   然而没过两天,同事们讨论说那壮汉医生居然是个体验生活的富二代,家里就是开医院的。   父母要求他来基层干一段时间, 然后就能回去接受家业当管理层了。   一时间科室里怨气重重。   “人人都能是富二代,凭什么我不能?”   “前两天还嘲笑曲航摊上个最难搞的领导,MD人家牛马一个月, 我牛马一生!”   “可不是嘛, 我们都是牛马医生。”   “能不能抱一抱曲航大腿让他给我搞进他家医院啊,我真不想努力了。”   “没准阿玉可以试试。”   一群年轻实习生抱着饭碗围到了沈隋玉桌前。   沈隋玉缓慢咬了口三明治,漂亮的眼睛从镜片下面望向他们。   “阿玉, 曲医生是不是在追你啊?”   “别解释, 我看到他开车接你下班了, 还是保时捷呢。”   “你喜欢男的吗?喜欢就答应了吧, 直接少奋斗二十年!”   咽下嘴里的东西,沈隋玉温和解释:“我没有坐过曲医生的车。”   想了想补充:“而且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众人失望地叹息一声,然后继续八卦:   “你真的有男朋友?暗恋你的女孩子要伤心喽!”   “帅吗?有钱吗?能追到你条件应该不会差吧?”   “很难比曲医生好吧?猛男型帅哥,一身腱子肉,还专业对口!”   沈隋玉笑了笑, 摇头,不想拿周翊珩和别人比。   殊不知到了这些人眼里就变成了默认,而且八卦传得飞快, 当天晚上就进了曲航耳朵,他把沈隋玉堵在了值班室。   用“堵”这个字是有原因的,毕竟此人体型壮硕,往那一站就占了大半扇门。   “你这么忙也没见他来关心,可见对你一般。”曲航人长得粗犷,说话风格倒像贺安形容的有点茶里茶气,“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他比我更忙。”沈隋玉从一堆病历中抬头,笑了一下,“谢谢你的提议,但是不用了。”   曲航仍不死心:“那让我接送你上下班行不行,我现在空下来了,而且家和A大正好顺路。”   沈隋玉问:“我有男朋友为什么要你接送呢?”   “那我就看看他今晚什么时候来接你。”曲航抱着健壮的胳膊坐在了值班室的空椅子上。   沈隋玉随他去。   等他看完了所有的病历,最后巡了一遍病房,十一点下班。   两个人走出医院,果然见到停车场一辆贴着花里胡哨车衣的奔驰闪了闪前灯,开了过来。   哼。   曲航不屑冷哼。区区奔驰,没他的车一半贵。他自信地往沈隋玉身边挨得更近了些。   来人停车技术很好,副驾驶刚好停在沈隋玉面前,车窗摇下,里面喊了一声“上来啊!”   没有下来帮他开车门,不够贴心。曲航高傲地往里面偷瞄——这男的身材一般(和他的肌肉比起来),长得还行但挑染了个紫毛,一看就没什么内涵。   总结:优势在我。   沈隋玉哪知道曲航心中所想,他拉开副驾坐上车,凑过去贴了贴蒋尧河的脸:“想你。”   蒋尧河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把刚买的热腾腾的鸡蛋仔放在他手里。   沈隋玉笑吟吟地道了一声谢,从车窗内对曲航挥了挥手,“下周见。”   车子发动,蒋尧河看着后视镜里的保时捷和壮汉,一秒猜到了怎么回事。   “你刚才在假装我是你男朋友?那家伙在追你?”   “嗯。”   “你让姓周的来一趟不就行了。”提到周翊珩,蒋尧河心虚地摸了下鼻子——这人刚给他们乐队的新歌出了一大笔宣传费,搞得他有点那个什么。   “不行,我同事可八卦了,他来了肯定议论个没完。”   沈隋玉其实没那么在乎八卦,他只是不好意思说自己还在因为大半个月前的事儿和周翊珩闹别扭。   他这段时间太忙太累了,连好好坐下来和周翊珩吃顿饭的空都没有,偏又不想轻易放过对方,就一直不冷不热地吊着。   他知道这有点无理取闹,但他很喜欢看周翊珩吃瘪。   如果哪天下雨或者下班太晚,周翊珩是会强行来接他的,沈隋玉通常选择上车装睡——此人就会趁着红灯时间,靠过来亲他的脸咬他的脖子,沈隋玉只能闭眼忍耐,然后更生气。   好在差不多再连轴转一个星期就可以闲一点了,到时候再好好和对方算账。   医学牲没有周末。   蒋尧河忙完了新歌的事,原本想来找沈隋玉好好玩两天,谁知第二天一早沈隋玉就被一个电话喊回了医院,压根没时间奉陪。   百无聊赖之下,蒋尧河去翊镜转了一圈。   周一中午饭点。   沈隋玉跟着科室的伙伴一起去食堂,途中一伙人却全都围在了走廊边上,透过窗户往外看。   “快看住院部外面,是阿斯顿马丁!”   “哇靠好酷的车!”   “这家伙得上千万吧?”   “绝对不止好吗!”   “有什么大人物生病了吗?”   “不能吧……哪个有钱人会来我们这住院啊,连个像样的VIP病房都没有。”   沈隋玉托着下巴,盯着那辆烟灰色的车沉吟。   虽然他也没见过,但似乎有一种诡异的直觉……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两声,沈隋玉摸出来扫了眼,眉梢略一挑。   “我朋友来找我。”   和同事打了个招呼,他从楼梯间走下去,还特意挑了一条没什么人的小路绕去住院部。   扫了两眼崭新的阿斯顿马丁,再环顾四周确认没被看见,沈隋玉方才坐进了门已被打开的副驾。   周翊珩撑着脑袋靠在窗边:“我是小三?”   搞得和偷情似的。   沈隋玉不理他,径直拿过放在手边的饭盒,打开。菜色很满意,他美美吃了起来。   周翊珩安静地看他吃了一会儿,拎出吸管戳开果蔬汁递到他唇边:“味道怎么样?”   沈隋玉歪头嘬了一口,保持了对美食的诚实:“很不错。”   周翊珩:“那沈医生想不想要一个厨艺这么不错还帅气多金的舍友?”   沈隋玉咬着吸管睨了他一眼。   “黑眼圈都出来了。”周翊珩抬手,指节屈起蹭了蹭他的眼角,语气中的心疼不作伪,“住我给你买的房子不好吗?每天还能多睡一会儿。”   “不要。”沈隋玉还是拒绝。   他知道就算自己说要独自一个人住那儿,周翊珩不许过来,对方也会毫不犹豫地同意。   但如果要住,他就是想真正意义上和周翊珩一起生活,想有空闲的时间和他谈恋爱,而不是单纯地使用他的资源。等一等也是为了这个。   周翊珩眼中难免划过一丝失望,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敲了敲,语气一转:“听说有富二代在追你?”   沈隋玉不吭声,埋头吃饭——时间很紧张,吃饭都不能细嚼慢咽。   “从今天起,我每天接你上下班。”周翊珩下了决定。   “开着你的阿斯顿马丁吗?”沈隋玉板着脸。   ——这件事不能细想,越想越好笑,他快忍不住了。   “或者你喜欢别的,我都可以买。”周翊珩眯了眯眼眸,一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还是你要我给你买一家医院?”   沈隋玉瞪了他一眼。   “接我可以。”他思索了一会儿,扒完最后一口饭,“不许这么高调。”   .   沈隋玉深知周翊珩的秉性,他和对方闹点脾气不要紧,不会真的伤他心。但若是有了情敌还不给他显摆的机会,这小子肯定要难受死。   所以即便他不希望周翊珩把休息时间浪费在接送他身上,还是没有拒绝这个提议。   不知道是低调得太过了还是怎么的,同事们的侦查能力比沈隋玉想得弱了很多,直到周五的聚餐才发现周翊珩的存在。   结束了最忙碌的一个月,沈隋玉和其他几个同期接下去就可以选择科室稳定实习了。大家吃饭吃得开心,也喝了不少酒,沈隋玉毫无意外地有点醉了。   他提前通知了周翊珩来接他,因此也不太担心,歪在清吧的沙发里听吉他手唱民谣,还得意忘形地哼了几声跑调到不知道哪去的歌。   一个人挨着他坐了过来,沈隋玉面不改色:“曲医生,离我远一些,我男朋友看到会生气。”   他通常是不知道自己喝醉时的情态有多蛊人的——眼尾泛着一点红,眸光比平时更湿润,语调却清冷严肃,越是反差越是激起人心底的躁动。   加之以高纯度酒精和迷离灯光的催化,再克制的人也变得胆大包天起来。   “你男朋友脾气那么差吗?”曲航盯着蓝紫色灯光下青年似仙似妖的脸,不自觉地靠近,“我建议你远离这种人,占有欲太强是一种病态心理,迟早会伤害到你。”   沈隋玉掀起眼睫瞥了他一眼:“我是在担心你的安危。”   这一眼直接给曲航看懵逼了,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话,反倒坐得更近了一些,还试着拉他的手:“你担心我啊?我有什么好担心的,你看看谁能打得过我?”   手指被拉着去摸对方胳膊上的肌肉,他皱了皱眉,颇为不快地甩开。   “他揍你的话,我会帮他的。”沈隋玉一本正经道。   曲航又被他这语气给萌到了,越发不要脸地往他身上贴:“你揍我我肯定让你揍啊,我皮最厚了,随便揍。”   长条形的餐桌另一端忽然响起骚乱,在一声声惊呼中,曲航的后颈被人掐住硬生生从位置上拎了起来,他震惊地回眸,瞬间对上一双冷冽阴沉的眼眸。   健壮结实的身躯被高大的男生随手甩开一大截,扶住隔壁的空桌才勉强站稳。   餐桌上其他人目瞪口呆地望向这一幕——男生身高快有一米九,肩宽胸阔腿长,单论外表绝对惊艳。奈何气场太凶太冷,众人心中只剩下了胆怯:   “你……你是谁?”   看着周翊珩伸手扶起喝醉的沈隋玉,有人硬着头皮开口询问。   “他男朋友。”周翊珩压着怒气回答了一句。   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吱声了,其中有一个玩游戏眼睛一亮,掏出手机搜索,然后叫了出来:“你是周翊珩?!”   “谁?”   旁边人凑了过去,很快同样爆发了怪叫,再次看向那二人的目光尽是惊叹和钦佩。   曲航意识到此人来头不一般,武力值更不一般,仍旧气势汹汹地挡在了要带沈隋玉出去的周翊珩面前:   “你胡说!你不是他男朋友,他男朋友我上周五刚见过!”   “啊?”   “真的吗曲医生?”   “还有瓜?”   大家更兴奋了。难道沈医生不止一个男朋友?   “当然是真的!”曲航掷地有声。   周翊珩站定步伐,垂眸盯着怀里的人。   沈隋玉摘掉眼镜揉了揉晴明穴。   拿眼镜的那只手腕被周翊珩攥握进了掌中,沈隋玉醉眼迷蒙地望向对方的脸,思维开始打结。   “宝宝,你告诉他们我是谁?”周翊珩隐忍怒气,一字一顿。   沈隋玉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笑眯眯道:“你是小周啊。”   “啊好萌!”   有女孩子捂着脸叫了出来。   曲航脸瞬间黑了。   眼底的郁气就这么轻而易举退散。   周翊珩斜长的眉挑了挑,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低头贴近他耳畔:   “告诉他们我是你老公,好不好?”   沈隋玉眨了眨眼眸,似乎是在认真思考。   “嗯……”他歪头看向餐桌,语气认真,“这是我老公。”   周翊珩眸光骤沉,扣在他腰间的手用力收紧。   “好好好,我们知道了……”   “祝,祝99。”   “般配,真是般配。”   大家十分捧场。   “你……你这是作弊!”曲航怒极,凶悍地撸起了袖子,“他喝醉了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还说我是他下一个男朋友呢!”   他看向沈隋玉,语气极限反转,面上挤出笑容:“对不对啊沈医生?”   沈隋玉的眉头缓慢皱了起来。   砰。   没等他开口,周翊珩一拳砸了过去,曲航惨叫一声重重倒在了地上。 第75章 真正的左右为难   周翊珩把沈隋玉的眼镜放进了西装内侧的口袋, 弯腰轻松背起来喝醉的人,这人就无比乖巧地抱紧了他的脖子,趴在了他身上。   他开了车来的, 但并不打算开回去,想多背沈隋玉一会儿。   “你刚才太凶了……”   谁知, 他本以为意识不清的人忽然开始小声嘀咕,语气温温吞吞的,但十分正经,“不可以随便动手打人。”   周翊珩冷笑:“他把你当复读玩具, 我不揍他算什么男人。”   “你又凶。你怎么总是这么凶。”沈隋玉不高兴地动了动,手指摸索着要掐他的脸,“能不能乖一点啊。”   周翊珩把脸凑过去给他掐, 嘴巴则很硬:“不能。”   沈隋玉白皙的手掌摊开, 啪地拍了一下:“坏小子,你最欠揍。”   “……”   “你这样下去,我永远都不会和你同居的。”沈隋玉一边收紧胳膊重新抱住他的脖颈, 一边掷地有声道。   “……为什么?”周翊珩语气有点发闷, 圈着他大腿的手臂也紧了紧, “我不能吃醋吗?”   “吃醋可以。凶我不可以。”沈隋玉放低了音量, 清润的嗓音染上了一丝丝委屈,显得黏糊糊的,“最讨厌你凶我。”   周翊珩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   “我那样就叫凶你了啊?”   “嗯。”他用力点头,“那样就是凶,上次也是凶……你要对我很温柔很温柔……要否则我就会生气。”   沈隋玉控诉完, 又埋在他肩上很小声很小声,以为对方听不到地补充了一句:“我就是喜欢对你生气。”   周翊珩失笑。   他知道的。他从一开始就发现了。   这个人温柔善良心软情绪稳定,处事有原则有分寸。并非刻意讨好, 而是与生俱来这些利他的、受欢迎的性格,所以和他接触的人很难不喜欢他,爱上他也是轻而易举。   偏偏这样的沈隋玉,会毫无顾忌地对他输出负面情绪,会任性,会不讲道理,想闹别扭就闹别扭,坦然接受他的好却不急于回馈,对二人之间的关系有着无与伦比的信心。   周翊珩受宠若惊,万分荣幸。   于是他愉悦地哄道:“那我以后都像和宝宝说话一样和你说话,好不好?”   “……那也不行,我不是宝宝。”沈隋玉思考了一下,得出结论,“你要像和长辈说话一样和我说话。”   周翊珩:“……”   “因为我是你哥哥呀。”沈隋玉抬起手指,缓慢摸了摸他的耳朵。   周翊珩宽阔的脊背一僵,站定脚步,回眸沉沉地望向他。   繁华的街景映得青年轮廓清晰又梦幻,桃花眼迷蒙勾人,瞳仁底端流淌着的五彩斑斓的色泽。   “你听话,哥哥也会哄你的。”沈隋玉的脸颊凑了过来,“小周乖,我不喜欢他们,只喜欢你。”   温软湿润的唇瓣一触即分。   997。   周翊珩沉默半晌,再次开口嗓子哑得吓人:“你……下次亲我能不能提前说一声。”   沈隋玉好脾气地同意了。   “那我现在要亲你了,你准备一下?”   周翊珩把他从背上放了下来,转过身捧起他温润精致的脸,迷恋地从眉眼一点点摩挲到轮廓,干燥的唇瓣随之覆上。   “好的。”他贴着他的唇低声呢喃。   每一次都要亲够本才行。   .   沈隋玉第二天醒过来,发觉被人从身后抱在了怀里。他反应了一拍没觉得哪儿不对劲,舒舒服服转了个身,更往对方怀里窝了窝,鼻息间发出绵长慵懒的低哼。   周翊珩轻笑了一声。   嗓音磁性微哑,响在耳畔酥酥麻麻的。沈隋玉恍然睁开眼,睫毛轻眨几下,倏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晚喝醉后的每一句话接连涌入脑海——他扭过头瞪向歪在枕头上看他的人,对方上身赤裸,精壮结实的肌肉一览无遗。   垂眸扫了自己一眼,他倒是好好穿上了一件质地舒适的真丝睡袍……不对,这小子还给他换衣服了?完全没有印象。   沈隋玉皱着眉盯了他一会儿,反复深呼吸,把周翊珩看得都有些紧张了,坐起来要解释自己什么都没做。   “你……你怎么能让我在同事面前说那种话?”   殊不知沈隋玉压根不在意暴露身体这回事,板着脸反手拧他耳朵。一只不够解气两只一起拧。   周翊珩维持着胳膊撑在身后的姿势,眉梢一挑:“哪一句?”   还敢装傻。   当然是……   老公那句。   沈隋玉的唇抿紧,手指用力。   周翊珩知道他在气头上,不敢再逗他,把人抱过来放在腿上。沈隋玉顿时处在了居高临下的位置。   “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说。”周翊珩搂紧他的腰,贴着他的颈窝仰起脸,难得直白地露出了笑容,“宝宝,我好开心。”   沈隋玉被那大型犬一样的眼神看得有点没辙。   他也是有点受不了周翊珩撒娇的。   “不许这样叫我。”最后把对方的脸推开,他硬邦邦道了一句。   侧坐在男生腿上的青年生着闷气,窗外晨光洒进来,雪白莹润的侧脸微微鼓起,睫毛垂落,发丝柔软蓬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勾人亲近的致命吸引力。   周翊珩的心思很在这种时候收敛,他抱着沈隋玉,近距离嗅闻他身上的气息,觉得不得寸进尺一下简直有违天理。   “你不让喊全名,可我不想像别人一样叫你阿玉……我们都在一起了,叫声老婆应该不过分?”他继续仰着头,状似有理地祈求他的首肯,“喊你老婆可不可以?”   沈隋玉瞥了他一眼。   老婆……比宝宝什么的好一点吧。   他琢磨了一会儿,同意了。   大概这就是年上莫名其妙的自尊心。   “但只能私下里叫。”他手指点着对方的鼻尖,严肃补充了一句。   周翊珩的眼眸逐渐变得幽深。   “老婆。”他叫了一声。双腿发力颠了颠身上的人。   沈隋玉沉默了片刻,垂落的脖颈修长优美,隐隐发红:“……嗯。”   “宝贝老婆。”周翊珩顺势在他的颈侧亲了一口。   怎么擅自加词呢?   秀气的远山眉再度皱了起来,但不等开口,抱着他的人就全身爆发出了力量,如同猛兽将他扑倒在了床上,鼻息间呼吸深重。   沈隋玉不懂,只是一个称呼怎么就能让对方亢奋至此。   真丝睡袍下白皙清瘦的身躯和深色被单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相比之下周翊珩的亲近反而激不起他的抗拒。   他就这么在对方一声声沙哑呢喃的“老婆”下,被摁在床铺里从发丝亲到了脚尖。   好似每一寸肌肤都被打上了属于周翊珩的烙印。   .   沈隋玉后来才听说了蒋尧河乐队的那件事——周翊珩没选作推广曲,而是提了点意见让对方改改,直接当成了曝光度最大的主题曲。还额外赞助了其他发行渠道。   难怪蒋尧河帮他从宿舍搬家的时候虽然有点不爽,但终究没对周翊珩直接表达什么不满。   “分手了找我。”最后,他站在门外,拍拍沈隋玉的肩膀,“我帮你搬走的速度能比今天搬来快三倍!”   “放心,不会有这么一天的。”周翊珩手臂撑在门上,下巴轻轻搭上沈隋玉的肩。   “就这么自信?”蒋尧河眼一瞪,觉得这家伙可能误会了什么,连忙强调,“我的意思是我哥们哪天甩了你,不是担心你把他扫地出门!”   “这房子是给他买的,在他名下。”周翊珩说。   行吧。   蒋尧河瞅瞅这三甲医院旁的精装修大平层,不吭声了。   “好啦好啦,我家就是你家,你随时可以过来。”沈隋玉深谙哄发小的技巧,拽着蒋尧河的袖子晃了晃。   哼哼。   直接管这叫“家”了,有爱才有家懂吗?要问什么是爱,一起长大的发小情永不认输!   蒋尧河刚走,周翊珩的吻就落在了沈隋玉的脖颈上,细密而霸道。沈隋玉靠在门上由着他亲了一会儿,在对方蹲下前捧住了他的脸。   “其实你不用为我做这些。”   周翊珩皱眉,握住他的手摩挲了两下腕骨,语气不甚情愿:“……为什么,不舒服吗?”   沈隋玉反应了一下:“……嗯?”   “……”他的脸一红,甩开周翊珩的手,“我不是说这个。”   对方咋舌,颇像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啧,还以为我的技术很糟。”   “。”   “你想说什么。”周翊珩半跪下来,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他一条小腿,隔着布料揉捏抚摸。   沈隋玉已经很习惯他的亲昵了,手指十分自觉地抚摸他的发。   “我说蒋尧河的歌曲……你游戏上面的事情……嗯……不要因为我……”   “你不希望这样吗。”周翊珩手指勾住他宽松的裤腰,慢条斯理道,“我可没忘你那天在地铁上看我的眼神。”   说到这个沈隋玉有点不好意思。他动了动方便周翊珩的动作,嘴里还在好声好气讲着道理:   “我肯定会有私心啊,但你是公司的老板,肯定还是要以事业为重,对不对?你这样子有点像昏君。”   两条雪白的长腿暴露在了空气里,上身的棉麻衬衫很长,布料轻盈柔软。   “我在你眼里难道是一个铁面无私的人?”   周翊珩再度握住他的脚踝,轻轻一吻后搭在了自己宽阔的肩上,沉声否认,“早就被你迷得神魂颠倒了。”   “唔。”   沈隋玉的手指随之收紧。   理智逐渐被吞噬之时,他模模糊糊地想,幸好自己还算是一个“好人”。   如果他要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蛋……周翊珩恐怕也会成为他的帮凶。   .   同居的第一天就被折腾得够呛,次日一早沈隋玉迷迷糊糊睁开眼,瞧见周翊珩西装笔挺地站在床头,俯身非常轻地吻他……的脸。   沈隋玉下意识就转了转头,和对方唇瓣相触——吻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薄荷清凉的气息钻进口腔,把他亲得不得不清醒过来。   这家伙能不能不要每次接吻都像吃不饱的恶犬一样啊,真是讨厌。   沈隋玉红着眼尾瞪了他一眼,翻身下床。   “再睡会儿,你今天上班还早。”周翊珩提醒他。   沈隋玉不搭理,戴上眼镜,从床头柜里翻出来一个精美的小盒子,然后又爬上床,坐在了周翊珩身前。   “上次答应你的礼物。”沈隋玉说着,把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对切割成石榴造型的红宝石袖扣,宝石品质算不上顶级,也比较小颗,但做工十分精致,既年轻又不失格调。   “手伸过来。”   周翊珩一声不吭地伸出手,垂眸盯着此人乌黑柔软的发顶,和微微歪头专注为他戴上袖扣的的侧脸。   “好了。”沈隋玉向后拉远距离打量了一番,很满意自己的杰作,觉得这点红色是纯黑西装上的点睛之笔。   “喜欢吗?”他抬起头笑问。   周翊珩手指轻轻抚着衣袖,眸光深沉,不答反问:“你知道,送袖扣是什么含义吗?”   沈隋玉微微扬眉。   “当然知道了。”   他跪坐着直起身,双手攀住周翊珩的肩膀,凑了过去,“工作顺利——”   “老公。”他轻声笑道。   周翊珩闭了闭眼眸。   他主动的亲吻,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拒绝。   ……   有着实习和保研的双重重担,沈隋玉提前告别了暑假,和周翊珩一样稳定地步入了社畜的生活。   如此一来时间就过的非常之快,蒋尧河期盼(划掉)担心的情况始终没有出现。   两个人同居的生活几乎没有磨合的时期——一个无止境地渴望对方,一个早已适应并乐于享受……蒋尧河肉眼可见沈隋玉被养得很好,工作再忙,脸上身上的精神和血色都好得不得了。   他不得不服气。   到了年底的时候,蒋尧河再一次破防了。   沈隋玉居然不肯回他家一起过年!   他爸妈从前对沈隋玉就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亲,今年知道了他的情况,更是早早几个月打电话给他,让他一定把阿玉带回去。   但!阿玉!不!同!意!   他要和那个臭小子留在A市过年!   “我初一就去给叔叔阿姨拜年,好不好?”沈隋玉对他发誓,“接下来几天都陪你们。”   他和蒋尧河是隔壁市的人,家离这儿也就一小时车程。   “你把他也带着总行了吧!”蒋尧河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我保证不会欺负他,OK?”   沈隋玉还是摇头。   “为什么啊?!”蒋尧河怒了,撸袖子要冲去翊镜找周翊珩算账。   “和他没关系。”   沈隋玉赶紧把人拦下来,表情有点为难,想了想又小声嘀咕,“……也不算完全没关系。”   主要是……   他还想把某个小家伙接过来一起。 第76章 真正的左右为难   A城的冬天很少下雪, 今年的除夕却难得从雾蒙蒙的天空飘了一点下来。   沈隋玉坐在客厅的窗边望着一点点积攒白色的树梢,时不时往环岛形厨房飘一眼,心情稍显复杂。   他原本是计划自己去打下手的。   他虽然没什么厨艺天赋, 至少还算手巧,但那臭小子看他不顺眼给他轰了出来, 又不爽另一个和他呆在一块——所以现在变成了一大一小两个周翊珩无比沉默地站在厨房里做饭,偌大的空间内只有食材被处理的响动。   沈隋玉摸了摸怀里银渐层的小脑壳:“咪。叫两声助助兴吧。”   帮迪:“……我又不是狗。”   “这个世界以来你就没怎么说过话,怎么了是没电了吗?”沈隋玉把它举到了沙发背上,和它面对面。   住进这里之后他自然就可以让帮迪出来自由活动了, 周翊珩对于他不知从哪搞来一只猫没有任何意见,买了一堆帮迪压根不需要的猫爬架猫玩具。   帮迪坐姿端正,绿眼睛幽幽和他对视:“这是属于宿主自己的世界, 不需要我了。”   系统被入侵, 任务和大部分功能全部丧失,前路不明。所幸宿主在这里过得很开心,它就安安静静做宿主的一只猫也行。   沈隋玉挠了挠它的下巴, 反问了一句:“真的是吗?”   帮迪端详他的神色:“宿主觉得不是?”   “真实的世界我此刻应该躺在病床上, 34岁, 大脑损伤, 右手半残……”沈隋玉向着厨房一抬下巴,“更不可能会碰到两个那家伙。”   “那……宿主会希望回到原本的世界吗?”这里很完美,比现实要完美得多。但系统一开始的最终奖励只有“起死回生”,时光回溯或者重生都是意外。   “无论死亡还是系统的出现都不是我能选择的,回不回去更不是我说的算。”沈隋玉笑了笑, “能活着已经很幸运了,无论身处何处。”   人生本来就是由一段段经历拼凑而成的,谁能说在异世界度过的时光就不作数呢。   “所以我同样愿意回去面对真实。”他把小猫抱起来蹭脸, “就是有点舍不得你。”   帮迪用湿润冰凉的鼻尖碰了碰他。   身旁的沙发塌陷,坐过来一个人。   周翊珩捧过他的脸摘掉银灰色的猫毛,表情仍旧不大高兴。   沈隋玉起初还很配合地仰起脸,余光往厨房扫了一眼,连忙起身:“你让一个小孩在那做饭?”   “我家饭是白吃的吗?”周翊珩不准他去,修长结实的胳膊一伸把人捞回来,“颠个锅而已,小孩子锻炼锻炼臂力怎么了。”   沈隋玉:“……”很多大人都不会颠锅。   “看到那小子就来气。”周翊珩从后面抱着他,语气阴恻恻的,“你瞧,他是不是在通过瓷砖反射偷窥你。”   “……他才十岁。”   “呵呵,一般十岁小孩会惦记别人老婆?”他冷笑一声,“我是认真的。这小子很不对劲,我一眼就能看穿他在想什么,他心里肯定有鬼。”   那感觉周翊珩自己都觉得怪异,像心灵感应似的。   沈隋玉一言不发地回眸盯着他。   周翊珩近距离和他对视,目光上下描摹他的脸,忽然挑了下眉梢:“不过嘛,要是我这个年纪遇到你,没准也会对你一见钟情。”   那样的话,得到他就会成为全力追逐的目标,怀揣着这样的期盼长大,一定会比自己原先走得更快更坚定。   啧。怎么越想越有危机感了。   周翊珩把怀里的人抱得紧了一些。   沈隋玉含笑盯了他半晌,凑过来吐出一点粉润舌尖,在对方最为敏感的耳梢轻轻一扫。逗他:“你吃醋的时候一向很认真。”   “……”   然后毫无疑问挨了一通猛亲。   厨房里的男孩透过黑色的墙砖望见这一幕,十分冷静地抄起铲子,给锅里的鱼翻了一个面。   滋啦滋啦。色拉油溅起模糊了墙壁。   被从福利院接出来的时候,他十分欣喜,却也疑惑沈隋玉为什么要带他一起过年——这个人其实不常来福利院,来了也不怎么和他说话,他本以为对方完全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灰色呢大衣将男子身形衬得修长利落,内搭高领的白毛衣又很温柔,他垂眼看下来,只问他“开不开心?”   周翊珩点头,不自觉盯着他的脸屏住呼吸。   “开心就行了。”对方仍旧没和他多说什么,抄着口袋走在前面,甚至没有牵他一起走。   但仿佛有一根无形的线栓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另一端绕在对方手中,随时可以被扯动。   “有没有什么新年愿望?哥哥可以帮你实现。”   路过热闹商场,沈隋玉似乎想起什么,回头问了他一句。   周翊珩很快就回答没有。   他唯一的愿望就是快点长大。   .   五年后的夏天。   沈隋玉主刀了完成了自己人生第一台手术,过程很顺利,还打破了这个科室最年轻的主刀医生的记录。   他脱掉手术服出来,心情非常好地打量流动的清水下自己这双再度习惯了手术刀的手。时至今日,他仍然时常为此感到庆幸。   “沈医生,你手机响了好几次啦。”同事提醒他。   “知道了。”   沈隋玉笑着回了一句,擦干净手去休息室的衣服口袋摸自己的手机,果然好些消息和未接电话。   没什么大事,基本都是朋友知道他今天要做手术,提前祝贺顺利和询问情况的。蒋尧河和周翊珩还给他发来了红包,作为奖励。   一个66666,一个52000X5。   他做手术赚到的提成瞬间被二位大哥秒得渣都不剩。   ——幸好他是一个有职业追求的医生,否则迟早被养废了不可。   沈隋玉换好衣服下班,拿着手机出了医院,正打算把未接电话拨回去,余光瞥见一幕,瞳孔骤缩。   一个小孩甩开了母亲的手,跌跌撞撞跑上了马路中央,白色轿车按着喇叭,猝不及防向着那小孩撞去。   未经思索冲上的刹那沈隋玉模糊回想起了过去。近乎一模一样的场景。   虽然对象不一样,但重来一次他依然会这样做。   手拉住孩子护进怀中,沈隋玉身体依着惯性就要向前倾倒,一股巨大的力道突然拦在了腰间,将他向后用力一扯——   身体倒进了一个怀抱,没感受到丝毫疼痛,只有年轻男生的闷哼和孩子受惊后的嚎啕大哭。   沈隋玉愣愣地回头望去,对上了一双清澈黑亮的凤眸,眼底尽是对他的担忧和紧张,胳膊将他牢牢抱住,胸膛剧烈起伏。   孩子被母亲连声感谢地抱走,沈隋玉把男生扶起来,发现他手肘处的校服都擦破了,血迹从被地面擦伤的皮肤下渗了出来。   “去检查一下。”沈隋玉心疼地抿紧了唇,拉着男生往医院里走。   周翊珩垂眸扫了一眼被握住的手腕,乖乖跟在他身后。   “你怎么会来这?”沈隋玉回头问了一句。   “祝贺哥手术顺利。”周翊珩指了一下路边散落的花束,“我明天高中毕业典礼,顺便想问哥能不能来参加。”   沈隋玉哑然失笑。   放慢脚步上下打量对方一番,发现这小子已经长得和他差不多高了。不过身形偏单薄,有着独属于少年抽条时期的青葱挺拔感,手腕脚腕都格外清瘦。   “你都毕业啦?人家15岁才刚上高中呢。”   “嗯,跳级特招了。”周翊珩说。   “挺好的。到了大学就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情了。”   “其实高中也有在做。”   沈隋玉听到这话回头,一串亮晶晶的东西像哗啦从眼前落下来,男生骨节分明的手指张开,有阳光倾泻而下。   “给哥哥的礼物。”   “你……”   “因为哥之前说,喝醉了总是找不到眼镜,下次可以挂在脖子上。”怕他不肯收,周翊珩补充道,“不贵的。”   抬手接过那条精致漂亮的链子,沈隋玉沉思片刻,眉梢轻挑:“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这话?”   周翊珩微微一愣。   皱眉思索。   什么时候来着……好像还是哼哼唧唧委屈抱怨的口吻……   沈隋玉眸光动了动,手指缓缓下滑顺着牵起了男生的手,把他带进了医院。   .   险些出车祸的事沈隋玉没敢和家里那个说,但是对方听说他要去小周的毕业典礼,很是醋意大发了一通,把他按在床上各种“标记”。   沈隋玉其实挺无奈的。   在他心里很难把这二人区分开,他捧着已经成为成熟男人的25岁周翊珩的脸摩挲他的轮廓,怎么看都和另一个相差无几……顶多就是锋利一些,攻击性更强一些,不戴眼镜看就完全一模一样。   当然了,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但在他们自己和其他人看来却又不是这样。   沈隋玉难免开始头疼几年后要真的闹起来怎么办,要他舍弃任何一个他应该都做不到,这是真左右为难。   心虚之下他对周翊珩更纵容了一些,直到对方把自己咬疼了。   他气呼呼地推开男人的脸,这家伙居然还不肯立刻松开,直到最后还用舌尖用力在他胸口碾了一下。   “你在走神。”   周翊珩反倒恶人先告状上了,一手撑着床铺,另一手卡住他的下颌,嗓音沉沉,“在想什么,那个高中生?”   沈隋玉一本正经:“我在想你。”   周翊珩眯了眯眼眸。   “我在想。”沈隋玉翻身趴到对方身上,小猫一样蹭了蹭他的脸颊,“周总这么英俊帅气善解人意,一定不介意他假期来我们这住几天吧。”   “……”   光是每年一起过年还不够,沈隋玉决定增加一下他们俩的接触机会。虽然可能性渺茫,但万一哪天他俩就福至心灵,意识到这个家伙其实就是自己了呢?   一切皆有可能嘛。   .   高中校园的感觉和大学完全不同,学生的面貌也很不一样。大多数都没能进化到点亮颜值的阶段,生机勃勃但潦草凌乱,像一棵棵经修剪的杂草。   所以像周翊珩这种各方面都提前进化的简直要多显眼有多显眼,沈隋玉一打眼就瞧见了操场上被围着合影的瘦高帅气的男生。   理了理衣领,他抬脚走了过去。   周翊珩的目光也很快就捕捉到了他,顿时站定了一动不动。   沈隋玉今天穿了一身松垮宽大的冷棕色西装,内搭复古绿缎面衬衫,布料柔软有流动感,衬得人愈发清瘦。搭配金丝边框眼镜和垂下来闪闪发光的镜链,有种说不出的斯文败类之感。   这一下给血气方刚的高中小伙子们看懵逼了,有熟悉的用肩膀顶了顶周翊珩:“这……这是谁啊?”   “我哥。”周翊珩抄着校裤口袋,眸光幽幽,“暂时是。”   “啥叫暂时是?”   “迟早变成我老婆。”他慢条斯理道。   周围一圈人:“……”   沈隋玉当然没听到这话,走到近前把手里的花束交给周翊珩:“毕业快乐,小周。”   “你们也毕业快乐。”发觉一群高中生都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猛瞅,沈隋玉笑了笑道。   “快乐快乐。”   “我现在很快乐。”   “嗯嗯嗯我也想要老婆。”   “……”   一群人机。   “可以抱一下吗?”周翊珩不搭理他们,只看向眼前的人。   “可以啊。”沈隋玉大方地张开手臂。   他本以为只是那种普通的拥抱,谁知周翊珩把花束交给了旁边人,上前一步圈住他的腰,胳膊收紧将他抱举起来。   沈隋玉愣了愣扶住对方的肩膀,就瞧见男生仰起脸对他开朗一笑,抱着他在草地上转了一圈,悬空的双腿都晃悠了起来。   单看这幅画面很养眼很青春,男生的表情也是纯粹的欢喜,甚至有人拿相机抓拍了下来。   沈隋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温和地揉了揉男生的脑袋。   周翊珩的视线却在他胸口顿了一下,随后才抬眼望了过去,“谢谢哥。这是最好的毕业礼物。”   .   沈隋玉邀请他来家里住一段时间,周翊珩当然不会推辞,即便要面对他那个碍眼的和自己同名同姓的男朋友。   周翊珩听力很好,索性在晚饭后戴上耳机沉浸在电脑里不去探寻任何响动,却在睡前被敲响了房间的门。   开门,那个高大的男人披着浴袍站在他门口,眸光冷淡又锋利。   “有什么事吗?”周翊珩对他一向还算客气。   “借你高中校服一用。”   周翊珩眉心动了动:“干什么。”   “那就轮不着你管了。”男人漆黑深邃的眼中不乏挑衅。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回身从行李箱拿了干净的一套递过去。   “高中校服能借,高中生的年纪了可回不去了。你说呢?”他终究没忍住开口。   对方对他展露的攻击似乎也不意外,唇角扯了扯,“是啊,永远有人年轻,但他的青春时光永远属于我了。”   说完,男人把衣服往肩上一甩就要离开。   周翊珩面色依旧不动,唯有捏住门把手的手指紧了紧。   “你下嘴轻一点,今天我抱他的时候,他胸口磨得好像很疼。”   他垂着眼慢吞吞道。 第77章 真正的左右为难   沈隋玉洗完澡揉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还没走两步就被一双臂膀扛起,扔去了旁边两米五的大床上。   身体在床垫上弹了弹,向上直直撞进对方的怀抱。   他张嘴想吐槽能不能不要这么粗鲁, 视线从湿润的发帘下一扫,瞧见那蓝白色校服, 脸色骤变。   他撑着胳膊飞快后退,清瘦的脚踝却被对方一手握住,用力拉拽回来。   沈隋玉只能踩住对方肩膀不许他靠近,严肃警告, “小周同学,你还没成年。”   对方摩挲着他的脚踝,嗓音冷沉:“所以他成年就可以和你上床了?”   沈隋玉一愣, 感受到脚掌下成年男人健壮结实的肌肉, 眯着眼仔细打量——头发偏短,肩膀更宽,身形也壮一些。   是25岁的那个没错。   他气得踹了对方一记:“干嘛啊。”   周翊珩顺势捉住握在手里, 刚被热水浸过的足比平时更柔软。足尖和脚心泛着漂亮的血色, 骨骼明晰, 趾甲盖是他亲手修剪的, 很薄很齐整,像清透粉润的贝壳。   他很喜欢,也经常把玩这儿——沈隋玉的手金贵,不可能用来做那事儿,其他地方的皮肤又经不起他的折腾, 所以最常用的就是这双足。   周翊珩低头亲了一口:“猜你对高中生有兴趣,换件衣服陪你玩玩。”   “我没兴趣。”沈隋玉瞪他,这次往他脸上轻踩了一下, 翻身去摸刚才丢掉的毛巾。   烦人的家伙追着靠了过来,从身后抱住他,帮他擦头发:“真的没兴趣?我高中可比那乳臭未干的小子帅多了。”   “……”哪个更帅倒另说,沈隋玉回眸瞥他,“你高中几岁?很成熟吗?”   15岁进A大少年班的某人:“。”   头发擦得差不多干了,沈隋玉戴上眼镜又瞧了瞧对方。   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校服给他穿得别有特色,袖子撸上去露出线条结实的小臂,内搭黑色背心绷在腰腹上,肤色冷白眉眼深黑,有种既流氓又矜贵的矛盾感。   他站在床边,伸手挠了挠对方的下巴,很没危险意识地起了逗弄的心思。   “作业做完了吗?老师可不喜欢坏学生。”   周翊珩果然眸光一暗,熟门熟路将他圈进怀里,张嘴轻咬他的腰侧:“想‘做’老师的坏学生,老师喜欢吗?”   “……”   沈隋玉不重欲。所以这种事情上基本都是对方主动,周翊珩最喜欢一遍一遍亲他,把他撩拨得情动了,再温柔细致地口出来。本垒双方都没什么需求,很少会上。   今天周翊珩不知道发了哪门子神经。   好像非要向他展示自己身材多好体力多强似的,摁住他起起伏伏,还要抓他的手摸自己的八块腹肌和XX。问他够不够那个,和钻石XX比怎么样。   沈隋玉真想揍他。   但这种程度对他来说太激烈了,他到了最后除了张嘴无声喘息什么都做不到。   等他实在不行了,周翊珩再把他抱在腿上埋头亲吻,看似温情脉脉实则睡袍下面都快要被顶破了。   被亲的地方也是……   沈隋玉累极了,没空观察对方的神色,只觉得他好似有些报复性地在咬。   本来只是一边有点肿,结束后两边都隐隐地疼,真丝质地的布料穿着都磨得厉害。   所幸他这几天休假在家。   第二天沈隋玉睡到中午才起床,身边的人已经早起上班了许久了。   他简单洗漱了一下,就这么困困地穿着睡袍,踢着拖鞋去厨房找东西吃。   打开冰箱倒了一杯牛奶,刚喝上,身后的大门打开了,沈隋玉回头——   男生抱了个篮球,穿了件黑色无袖背心,白色运动发带和护腕,青春帅气得一塌糊涂。   他把嘴里的牛奶咽了下去,笑了笑:“早啊。和同学出去玩了吗?”   男生应了一声,把篮球放下,护腕摘掉:“吃饭了吗?”   沈隋玉摇头。   他向着厨房走了过来,洗干净手:“我做给你吃。”   沈隋玉没拒绝,视线往男生脸上扫了两眼,瞥见他嘴角的青紫:“你这里怎么了?”   他本来想点对方唇角的,觉得不太好,点了点自己的唇角。   谁知男生沾了水的手指直接跟了过来,轻轻一抚——迎着沈隋玉疑惑的目光,他解释,“有牛奶。”   沈隋玉没和他计较:“我是问你的嘴角怎么破了。”   周翊珩诚实回答:“打架了。”   “打架了?”沈隋玉微微皱眉,把玻璃杯放到旁边的台面上,“为什么要和同学打架?你之前的伤还没好。”   说着就去拉对方的胳膊,检查他肘关节的擦伤。   周翊珩安安静静任由他看,直到他松开手才缓缓开口:“不是和同学。”   “嗯?”沈隋玉抬眸。   对方却不说话了,越过他打开冰箱看有没有可用的食材。   沈隋玉忽然想起来了那件高中校服和某人奇怪的态度,眉梢略微一挑。   “你昨晚……和他说了什么吗?”   周翊珩不吭声。   沈隋玉靠坐在流理台上,耐心询问:“不想让哥哥帮你主持公道?”   殊不知他这么一坐,本就穿得随意的睡袍更松垮了,雪白的大腿露出一些,上面的领口更是漏风。   周翊珩的视线定住,斜长的眉皱起:“疼不疼?”   “什么……”沈隋玉一愣,顺着他的视线向下,飞快站直身体斥责,“你往哪看呢。”   “为什么不能看?”男生抬眸,表情很疑惑,“哥哥是男的,我也是男的,看一下胸有什么关系。”   沈隋玉眯了眯眼眸。   周翊珩面不改色,手从裤子口袋里摸出来一管浅绿色的东西:“我买了消肿的药膏,帮哥涂药好不好?”   沈隋玉:“……”   不得了。这小子真是不得了。   他不说话,周翊珩就当他默许,非常自然地伸手向他的衣领。   下颌被两根白玉修长的手指卡住了。   周翊珩没挣,就着被沈隋玉捏住下颌的姿势略微屈腿,抬眸仰视他。   不用装。   天然的年龄优势和脸蛋优势让他看起来就极为无辜,活脱脱一只眼眸乌黑明亮的小狗。   “哥哥。”   小狗张嘴喊他,说话时下颌骨蹭着他的指腹,“我昨晚没说什么,只是让你的男朋友对你温柔一点,他就生气了。”   “——他是不是脾气很坏?”   “……”   沈隋玉面色不动,垂落的眼睫轻微颤动,眸底情绪变幻莫测。   他当然可以拆穿这只绿茶狗的真面目。   但他不想。   稍沉了一口气,沈隋玉的手转为屈起指节蹭对方的脸,语气温和得不像话:   “是啊,脾气很坏。”   “所以你不要惹他生气,也不许和他学,知不知道?”   周翊珩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人,点了点头。   沈隋玉笑着说“乖”——触感温凉的手指一动好似想摸一摸他嘴角的伤口,临了却收了回来,转而拿走了他手里的药膏。   “谢谢你,我自己涂就行了。”   周翊珩站直身体,还想再争取一下,那只药膏却被对方拿着,轻轻往他唇上一敲。   镜片后弧度勾人的桃花眼沉静似水。   周翊珩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厨房里很快只剩下一个人。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心绪抚平开始做饭。   “对了我问一下。”   那人却去而复返,歪着脑袋研究药膏的成分,很是关心道:“这东西万一吃进嘴里不会有什么事吧?”   “……”周翊珩单手打碎了一个鸡蛋,冷静垂眸:“不会。”   能有什么事。   怕死就让他来吃。   .   难得休假,沈隋玉想出去玩一玩。七月份的天气已经很热了,他也不喜欢晒太阳或者太累,最后周总拍板,去隔壁省的一座人造雪山滑雪泡温泉。   蒋尧河听说了兴冲冲要一起,为此还推掉了一场音乐节演出——他现在也是相当有名气的乐队歌手了,平时想出去玩一趟也挺不容易。   加上刚毕业的小周同学,四个人开一辆车足够。   蒋尧河自告奋勇当司机,沈隋玉原本要陪他坐副驾,蒋尧河大手一挥说不用,副驾比较累,让周总作陪就行。   沈隋玉琢磨了一下周总那个眼神,觉得发小工作室明年的各项赞助费悬了。   蒋尧河毫无所觉。   他是一个非常尊老爱幼的好青年,小周同学年纪小,又沉稳懂礼貌,蒋尧河对他印象不错,一上车就开始说些周总不爱听的。   “你小子我记得啊,阿玉第一次见你就挺喜欢你的。”   小周同学愣了愣:“第一次?”   ……挺喜欢他?   “对啊,就是阿玉被一个小胖墩缠着要抱,你两句话把人吓跑那次,没印象啦?”蒋尧河绘声绘色把当时的场景还原了一下,对着后视镜竖起大拇指,“拽得很!封你为小拽哥!”   沈隋玉觉察到旁边人的注视,靠在窗边笑了笑,没说话。   “阿玉那会儿好像都在考虑长期赞助你了,不过后来杀出来个……大慈善家。”蒋尧河瞄了一眼脸色差劲的副驾,啧啧摇头,“可惜啊可惜。”   后面的男生轻轻道了一句:“不可惜。”   “我很欣赏你这种心态。”蒋尧河已读乱回地夸了他一句。   “周翊珩……这名字也不烂大街啊,你俩怎么就连字都能一模一样呢?”开了一会儿,他又开始琢磨,而且这次是直冲着副驾去的:   “我记得阿玉那会儿还说这小子长得和你很像。我说一点都不一样他还不信。”   蒋尧河哈哈两声:“阿玉,你不会在吃什么代餐吧?”   他腾出手拍了拍旁边人的肩,“阿玉对你的初印象可不怎么样,说不定你才是替身哦!”   周翊珩:“……” 第78章 真正的左右为难   沈隋玉虽然感兴趣, 却没什么滑雪经验,就之前和同事团建去室内滑雪场玩了一次。   当时也懒得请教练,半天下来基本就是双板直直从中级道冲下去不摔跤的水平。   而且因为目睹了很多新人炸鱼的碰撞事故, 他对这个很谨慎——他记得骨科科室的同事还开玩笑,说如果来附近开家诊所生意应该不错。   沈隋玉今天穿了件醒目的天蓝色滑雪服, 屁股、两边手肘和膝盖上都牢牢绑着大白熊形状的厚棉花缓冲垫,保护措施做得严严实实,人都鼓了好几圈。   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呢,就瞧见被清场的白茫茫雪山上, 某两人轻装上阵,一个刻滑转弯、起跳旋转得心应手,一个直接持着点杖上跳台了!   他站在原地幽幽盯了一会儿, 恼了。   这两个家伙对他的情绪觉察很及时, 没继续往下面的雪道冲,而是驾轻就熟地停在他面前,护目镜一掀, 两双一模一样的凤眼盯着他看。   “怎么了?”   两人滑雪服都是深色, 又有帽子和速干面罩的遮挡, 沈隋玉即便今天戴了隐形也有点分不清哪个是哪个。   无所谓。都一样。   “什么时候学的?我怎么不知道。”他语气轻飘飘的。熟悉他的人一听就知道这是不高兴了。   滑单板的那个率先开口, 乖乖回答:“知道要和哥过来玩,这两天就速成了一下。”   这两天……速成……   他又转向另一个,微微挑眉。   “以前应酬来过。”男人探身瞧他,视线从那张被冻得微红的脸扫向他蠢萌的全套装备,表情明显在忍笑, “这很难吗?”   沈隋玉气得推了他一把。   周翊珩站得很稳,直起身抄起点杖戳了回来,就戳在他腰间。   啪。   沈隋玉张开手臂努力晃悠了两下, 最终还是重心不稳倒了下去,一屁股坐在了软乎的大白熊垫子上。   他仰起头,眼睛睁得溜圆瞪了过来。   在两人的视角里,完全就是一只陷在白花花软绵绵雪地里生气状的蓝白色小猫。   甚萌。   另一个伸手要扶沈隋玉也不让,他现在很不爽,不想和这些喜欢提前作弊的天才们说话。   但穿着雪鞋向后倒的姿势实在很难发力,他在雪地里扑腾得格外狼狈,最终还是把鞋子先从长条形的板上卸下来,然后才勉强趴在地上转了个身。   小小鼓鼓的一坨,像个球。   沈隋玉还没站起来呢,一双手就伸进垫子下面托着他的屁股把他凭空抱了起来。他惊呼了一声双腿自动分开,手臂攀附男人宽阔的肩膀,像个树袋熊一样缠在了对方身上。   “……干什么啊!混账,混账小子。”他有点语无伦次了。   “你在气什么?”男人面对面抱着他,一条胳膊足以负担他加上雪鞋和护具的全部重量,另一只手饶有兴趣地蹭了蹭他通红的脸,“学这个不还是为了陪你玩?”   沈隋玉刚想骂他狡辩,明明只顾着自己耍帅了,便见周遭风景快速移动,耳畔风声呼呼作响——周翊珩就这么抱着他向坡下冲了去!   这种陪玩不要也行的!   “相信你老公的技术。”周翊珩说着,还把怀里人向上托了托,语气低沉暧昧,“怕就夹紧一点。”   沈隋玉可没心情和他开玩笑,双腿紧紧夹着男人的腰,隔着那么厚的衣服都能感觉到对方紧实的肌肉,爆发力和安全感拉满,让他的心绪稍微和缓了一些。   他发现周翊珩还是很有数的,滑得很稳,也不快。证据就是单板的小周同学毫不费力地追了上来,跟在稍后方的位置默默随行,看向他的眼神有种说不出的幽怨。   这个姿势本来就很不像话,还被近距离盯着看……沈隋玉脸往男人的衣领里藏了藏。   抱着他的人冷哼了一声:“这小子肯定后悔学的是单板,你信不信?”   沈隋玉大概明白他的意思。双板是正面滑行的姿势,容易掌控速度和方向,单板则是侧身前进,视野局限一些,没那么方便抱人。   “算你聪明。”他凑在对方耳边夸道。   在山中间的第一个的平台停下,沈隋玉从男人身上下来的时候还有点恋恋不舍。   好嘛,确实挺好玩的。   “哥,我也可以抱你滑。”小周同学紧跟着过来,比了个双手托举的姿势,黑亮的眼眸诚恳且期盼地望着他,“这样的……要试试吗?”   咦。沈隋玉挑眉。   这个姿势好像又是单板比较方便了。   他瞄了一眼旁边身着黑色滑雪服的高大男人。   对方伸手紧了紧他歪掉的头盔,脸色很臭,但没说什么。   于是沈隋玉没什么间隙地从一个男人落进了另一个手中。   小周同学第一次这样抱他,动作有些僵硬,但横抱很看重被抱的那人的配合——沈隋玉非常在行,手臂圈住对方的脖颈,将一部分重量靠在肩膀,落在手臂上的就不那么吃劲了。   他垂眸扫见男生防风面罩下微红的脸,轻轻道了一声“走吧。”   滑雪板顿时在纯白雪地里扯出蜿蜒流畅的痕迹,像游轮推开的尾浪,轻盈飘逸。   单板的走向明显更陡峭,起伏更大,但沈隋玉此时已经没那么怕了,有种坐人力过山车的刺激感。   接近下一个平台时他还很好心情地挥起手臂,和才刚跌跌撞撞下来了一趟的蒋尧河打招呼。   蒋尧河掀起滑雪镜看着这一幕,有点不理解地挠了挠头。   最后,周翊珩踩着雪板,带着他又潇洒转了个圈才停下,溅起一片雪沙。   沈隋玉拍了拍对方的脑袋,调笑:“是小狗吗?怎么这么喜欢转圈啊?”   小周同学蹭他的手:“汪。”   在山顶时的不愉快这么一趟下来就被哄得开开心心。   .   这一天结束,沈隋玉在二位高手的指导下也敢拆掉护具玩一些转弯变化了,蒋尧河同志很羡慕他的进步速度,哼哼唧唧地说下次也要给自己请两个助教。   沈隋玉笑眯眯地哄他:“下次我教你,要不要?”   “嘿嘿,就知道阿玉最好了。”蒋尧河立马扑过来贴他的脸。   滑完雪吃完饭泡完温泉,高度疲惫的身体得到放松,很难再进行其他高强度的活动。蒋尧河拿出扑克牌说要掼蛋,而且一定要和沈隋玉一队。   沈隋玉对这个分组表示不乐观。   “为什么啊?”蒋尧河不满这话,抬头挺胸道,“阿玉你要自信!你也是A大高材生,实力不输他们!”   周翊珩语气淡淡:“实力这东西得看平均值。”   蒋尧河龇牙咧嘴地撸袖子:“赢牌的往输牌那队往脸上画王八,你给我等着!”   沈隋玉:“……”   不要啊他不想被画。   半小时后。   蒋尧河英俊的脸上多了五只画风潦草的大王八。   沈隋玉不好意思再通过卖萌逃避惩罚了,眼一闭心一横,脸蛋往小周同学面前伸了伸,“你画吧。”   小周同学屏住呼吸,打开可以水洗的笔,在他秀气的鼻尖上轻轻涂了个圈,然后脸颊边上各三根胡须。   完全就是小猫咪。   觉察到旁边另一人灼热深沉的目光,沈隋玉雨露均沾地也往他面前凑:“你要画吗?”   周翊珩倾身过来,高大的身躯严严实实地将他覆盖,手托着后腰,撩起浴袍下摆:“我要画这里。”   沈隋玉看不到他在干什么,就感觉到自己的内裤也被往下扯了扯,笔尖拉扯得皮肤微微发痒,走势却很流畅,像用线条组成的花纹。   这小子不会蓄谋了已久吧。   等到周翊珩心满意足地松开手,沈隋玉方才背过身瞅了一眼——中间类似爱心的形状,两边像重叠的恶魔翅膀。他觉得有点古怪,正好瞥见对方熄屏的手机。   毫不留情地踹了周翊珩一脚。   流氓!   后来沈隋玉才发现,这小子还特地偷换了一支不容易清洗的笔,陆陆续续半个月才全掉光。   .   四个人三间房,周翊珩直到夜深人静之时才从卧室出来,走到露台眺望面前漆黑一片的山谷。   他没有刻意去听,但那人的呼吸呻吟于他的感官而言好似天生放大了数倍,无可抵挡地钻进他的鼓膜,惹得血脉贲张。   夜色极深极黑,像一个黑洞吞噬着他的情绪。周翊珩本该翻涌的嫉妒酸涩渴慕逐渐平息下来,他平静到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片刻之后,隔壁的露台竟也被推开,打火机清脆的声响在黑夜里格外突出。   两个人的视线触碰到一起,中间隔着缭绕的烟雾和跃动的火星。   “他不喜欢人抽烟。”周翊珩皱眉。   对方口吻冷漠如冰:“我会不知道?”   说着走到了围栏边上,胳膊松散地搭上去,任由指尖的火星被夜风卷得明灭闪烁。   327。   起初他觉得荒谬,可一次次鲜红跳动的数字让他动摇,不得不去承认这种可能。   他一日比一日更焦躁不安。   “车祸的事情,谢了。”   半晌后,周翊珩听到男人略显沙哑的嗓音。   他没什么诧异的情绪,丝毫不好奇对方从何得知那日万分惊险的情况,只说“这是我应该做的。”   空气再度沉寂下来,黑暗浓稠似雾,笼罩在二人周身。这片空间里唯一的光源是左边屋内床头的一盏柔和的夜灯。   灯光轻柔抚摸床上熟睡那人的脸,让人分不清是来自外界,还是他自身散发的神奇的光晕。   “他这样的人,就该永远被捧在手里,好好护着。”   周翊珩再次听到了对方的声音,从空寂的山谷回响而来。   像极了他自己的。 第79章 真正的左右为难   周翊珩上大学的第二年, 代表A大去国外参加了国际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并且获得了冠军。   沈隋玉心血来潮飞去了决赛现场看他,没有提前告知。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 原本领奖台上镇定自若的年轻男生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从台上跳下来冲到了他面前。   周翊珩嘴里咬着奖牌, 单臂将他举起放在肩上拍了张合影,好像他才是那个奖杯似的。   此时男生已经长得要比他高了,身形骨架也逐渐变得宽阔。酒店里,沈隋玉跟在后面打量他的背影, 前面人脚步顿了顿,回眸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哥,你是不是应该送我件礼物?”周翊珩托着下巴沉吟。   “你想要什么?”沈隋玉歪了歪头, 背在身后的双手变戏法似的捧出来一个天蓝色的东西, “这个行吗?”   长条形的气球非常巧妙地卷成了短尾巴小狗的形状,被男人捏在手里,笑眯眯地对着他晃了晃。   很幼稚。   但是……   周翊珩深深望进镜片后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好似有什么东西在脑海里破土而出, 生根发芽。   后来他把这个图案纹在了身上作为纪念。   沈隋玉陪男生一起去的文身店。   周翊珩问他纹哪里比较好, 他没怎么思考, 细白的手指伸过去,戳了戳肋下前锯肌的位置。   “如果我送你耳钉,你会愿意打一个吗?”   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递到已经脱了上衣,坐在位置上的男生面前。   “和他的袖扣是一个款式。”周翊珩欣喜过后, 幽幽评价了一句。   “那你要不要?”沈隋玉把盒子举高。   “要。”对方毫不犹豫伸手抱住了他的腰,胳膊是穿着衣服完全看不出的精壮结实,和成年男人柔韧的腰身形成强烈的视觉反差。   正绘制花样的纹身师默默收起了和这个戴眼镜的漂亮东方男人搭讪的心思。   周翊珩丝毫不知收敛, 脸贴着他的腰腹讨好地蹭蹭:“哥能不能亲手帮我打?”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   沈隋玉听说手穿耳洞更容易恢复,就现场和店员学习了一下,走过来娴熟地戴上一次性医用外科手套。   啪。富有弹性的材质被拉扯,在手腕内侧弹了一下。   周翊珩盯着他的动作愣神。   “怎么了?”沈隋玉垂眸,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好笑,“穿孔要注意卫生的。”   “没……”男生喉结一滚,别开了视线,“就是,想到哥在手术台上的样子了。”   沈隋玉瞬间了然,轻笑:“喜欢?”   他对自己的魅力一向很有自知之明,知道他们迷这个迷得要死。   “……”   周翊珩闭上眼睛竭力平静。   沈隋玉向下扫了眼,心中感慨年轻人果然火气旺盛,转念一想不那么年轻的好像还更变本加厉……   算了。本性如此。   他接过店员递的辅助定位钳,就像接过手术剪刀一样自然。左手轻轻固定男生的耳朵,另一只手拿起穿孔针,极稳极快地扎进去,瞬息穿透。   周翊珩终是没忍住侧眸瞥他,正巧和男人垂落的目光对上。   “好了。”沈隋玉勾唇,松开定位钳,替换螺旋耳骨钉。   转过身的瞬间被男生从身后抱住,耳畔对方的喘息声压抑灼热,浓烈的情绪喷薄欲出,如同被逼红眼的野兽。   “怎么了?”沈隋玉慢条斯理地脱下手套,温和发问。   “……”周翊珩最终什么都没说,埋在他的肩窝里深深呼吸,虔诚落下一吻。   .   全球性计算机比赛的冠军给周翊珩带来了更多大型企业的offer,他依然只愿意写程序卖,拒绝更深度的合作。他从一开始想的就是创办自己的公司,并且早就有了专攻的方向——智能医疗。   他深知自己落后了沈隋玉身边那人数年,想要追赶超越很难。但他可以做得更符合沈隋玉的心意,且至少要实打实地有一争之力,而不是单纯地乞求对方的垂怜。   他变得十分忙碌,一头扎进事业里,沈隋玉更是鲜少主动联系他——其实从小就是这样,沈隋玉一年顶多见他两三次,见面也不和他说太多话。可似乎对方只要站在那儿呼吸,他就会克制不住地神魂颠倒、目眩神迷。   他的名字开始出现在各大新闻上,媒体会不怀好意地把他和另一个周翊珩联系在一起。后者的公司此时市值已经达到了数千亿,毫无疑问的行业龙头,但他们从未有过交集。   像是心照不宣的互不干涉,那人没有阻挠他的发展,更不可能提供任何助力。   周翊珩无端感受到了对方的不甘——明明极其不愿与别人分享心爱之人,却又心甘情愿地为了爱人接受这个糟糕的事实。   他是如此的感同身受,心底甚至深处根植着一模一样的情绪。   周翊珩最近开始频繁地做梦,梦见一些奇奇怪怪的场景。   当然都和沈隋玉有关,有的还在这个熟悉的世界,有的则不知道跑去了哪儿。   某天,他做了一个异常恐怖的梦,梦到沈隋玉出了车祸倒在血泊里,梦到他失去了求生的欲望,在病床上彻底陷入昏迷。   醒来之后他出了浑身冷汗,许久才平复下来。脑海中有东西鼓噪着想要突破一层薄膜的限制,折磨得他脑仁隐隐作痛。   他觉得自己是太过思念了,于是在第二天的商务酒会结束之后去找了他。   .   彼时,沈隋玉正在医院隔壁街新开的酒吧和同事们聚餐。   这个酒吧和他们先前去的清吧很不一样,嗯,比较开放。   十分钟前沈隋玉去了趟洗手间,回来衬衫领口上多了好几个唇印,吓得同事们赶紧把他按到了卡座最里面,生怕一会儿被这位的对象抓住手撕了。   沈隋玉喝了一点酒,逐渐开始晕乎:“他出差了。”   同事们一下子来劲了。   老公出差不在家,寂[爱心]寞[爱心]难[爱心]耐……不如点个男模玩玩吧。嘿嘿。   U形卡座十分宽敞,沈隋玉坐在两张沙发折角处,上半身基本上都隐没在灯光的阴影之中,可那侍应生还是一眼就盯住了他。   “让你们这里最帅的来。”沈隋玉手一抬,懒洋洋地重复同事的要求。   “好的先生。”侍应生的嗓音有点打颤,明显是兴奋的,又有点失望,恨不得自己脱光了坐他旁边。   片刻之后,身边的皮质沙发塌陷,一个人坐了下来。   “不……”   沈隋玉本来想说他只负责点不负责玩,让对方坐那边两个女医生那去——结果眯着眼眸往男模脸上一扫,手里晃着的酒杯忽然就停了。   “男模”西装笔挺,高大挺拔,气场极强,往这一坐整个卡座都安静了。   对方往他手里的酒杯一扫,手臂撑过来按在他身体两侧,张嘴咬住玻璃杯沿,嘴唇堪堪贴着他玉白的手指。   沈隋玉一声不吭地看着男生,顺着他的动作转动手腕。酒水一半进了对方嘴里,一半直接浇在年轻的俊脸上,顺着滚动的喉结,打湿了昂贵的衬衫衣领。   “谢谢主人赏赐。”他压着嗓音,用别人听不到的音量道。   沈隋玉挑了挑眉梢,空掉的酒杯拎在手里,反手一巴掌调情似的轻拍了一下他的脸。   这可给周围的同事看得一愣一愣的。   不是。   这男模是帅得有点逆天没错,但沈医生怎么这就玩上了?嗯?而且看起来还很会玩的样子。   “还有什么服务?”沈隋玉把酒杯放下,指尖描摹他耳朵上的红宝石骨钉。   男生盯住了他的衣领上的唇印,眸光暗了暗,反问:“您原本想要什么服务?”   沈隋玉状似认真地思考:“唔……”   思考时间不到一秒。   男模凶狠地扑了过来,咬住他的嘴唇一通猛亲,亲得啧啧作响,昏暗的灯光下能看到男人唇角湿润晶莹的痕迹。   “帅哥你克制!”   一吻毕,周翊珩还想再亲两下,被身后鼓起勇气靠过来的同事拽了起来,严肃警告,“他有对象的,不能随便亲!”   周翊珩扫他一眼:“我知道。”   ?   男模都这么理直气壮吗?   同事继续劝阻,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他老公很吓人的!而且不会怪他只会对付你!”   周翊珩:“哦。”   另外有人发现了一点端倪,借着灯光仔细打量“男模”的脸:“帅哥你好像有点眼熟?”   沈隋玉笑了笑,从卡座里慢悠悠地坐了起来。   他被亲得眸光湿润,唇瓣鲜艳欲滴。雪白颊侧染着一点酒意的绯红,白衬衫袖口卷起,手臂线条优美流畅,搭在了男生的宽肩上。   “这也是我老公。”他歪着脑袋,手指顺着挠了挠对方的下巴,语调暧昧模糊,“那个是大老公,这个是小老公。”   周翊珩倏的转过脸盯着他,额头青筋暴起。   同事:“。”   .   随后被扛回家扑倒也是顺理成章。   沈隋玉在被对方扒干净前觉醒了理智,推着他说现在还不行,再等等。   周翊珩却早有准备地从怀里掏出身份证,塞进了他手里。   沈隋玉拿到眼前眯眼一看,愣了:“……你生日不是冬天吗?”   “你记错了。”男生语气一本正经,火热的手掌则捧起他的后腰,脱掉最后一层布料,“哥哥连我生日都不记得,好伤心。”   “?”   之前那些都白过了吗。   .   刚开荤的毛头小子仿佛有无限的精力和热情,沈隋玉在体力上本就不如他们,十一岁的年龄差距更是难以应付。   人是周五晚上醉的,醒是周日早上被饿醒的。   他迷迷糊糊记得周翊珩昨天有喂他吃东西,但那时候实在太累,吃不下几口就倒头睡了。   嘴里嘀嘀咕咕把臭小子骂了一通,他踢拉着拖鞋去厨房找吃的,站在冰箱前腿都有点发软。   “起来了?”   大门正好被推开,周翊珩手里提着几个餐盒走了进来。   他一身黑色的运动套装,清清爽爽意气风发,站在男人身侧欣赏他身上自己留下的杰作。   沈隋玉不说话,去拿他手里的吃的。   “我和他谁让你更爽?”男生把手里的东西拎高。   “……”沈隋玉抬脚踹他。   男生把东西往旁边的台面上一放,单膝跪地,握着他的膝盖端详睡袍下柔润白皙的大腿。   “磨得有点厉害。”他十分贴心道,“你吃吧,我给你涂药。”   沈隋玉瞧见了那支熟悉的绿色药膏。   “这个药太清凉了。”他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经历,皱眉嫌弃道,“涂上去怪怪的。”   “腿和那里不一样,应该不会有明显的感觉。”周翊珩视线向上扫了一眼,面不改色,“还是说是他吃进去告诉你的?”   “……”沈隋玉用力捏着他的下颌,“臭小子你再敢胡说试试。”   真是学坏一出溜。   能不能把他两年前的纯情小狗还回来啊。   周翊珩不乱说了。   他等沈隋玉吃饱饭,抱着人坐到了沙发上亲自试验。   沈隋玉双膝分开跪坐,深色的丝绸睡袍从肩头滑落,堆叠,衬着皎月般迷人的身体。   男生的发梢比他更熟悉的那人要长,任由他扯在手里,难以忍耐的时候就紧紧攥住。   “小周……嗯……还是先不要了,我想先和他把话说清楚……”   周翊珩暂时松开,抬头戏谑地望向他:“现在说这个太迟了吧?”   沈隋玉面露心虚。   “他见过你穿红衣的样子吗?”   周翊珩的话题跳转很快,忽然提起了他们卧室里的那副白衣飘飘的人像画,眸光幽深,意味深长:“你穿嫁衣的样子比那要美一百倍。”   沈隋玉一愣,反应了片刻,双手捧起对方的脸:“你……你想起来了?”   回答他的是埋头吞吻。   这次没再受到任何阻挠,男生的脑袋被温温柔柔揽在了怀里。   直到大门再一次被打开。   沈隋玉水光迷蒙的视线冷不丁和男人对上,身体一僵,下意识后退。   扣住他腰身的大手却愈发用力,分毫不许他动弹。   水声清晰。   狭长漆黑的凤眸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周翊珩在门口站了片刻,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   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骨节紧绷发白,好似要重重砸向什么地方。   最后却只是……伸向了他另一个空着的……   。   沈隋玉:……完了。   .   周翊珩今天仍旧没有吻他。   已经不知道多久了。   他们做了所有能做的事,却不能像正常爱人一样简单温存地接一个吻。   只能看着那个后来居上的混账小子和他唇舌交缠,把他亲得意乱情迷,任人施为。   他站在玻璃封闭的露台上,烦躁地咬破嘴里的香烟爆珠。   ——倒计时已经走到了1。   “你不会消失。”   身后的门被推开,一道平静如水的嗓音响起。   他回眸望去,对上那双和他完全一致的狭长凤眸。   从前沈隋玉说他们像,他嗤之以鼻,此时此刻却突然觉得……   “因为你本来就是我。”   周翊珩同样望向他,“你诞生于我的幻想。”   一个幻想中能够在自己年幼时就守护在沈隋玉身边的人,一个早早成熟、强大、无微不至将他捧在掌心的自己。   这种期盼过于强烈,经年累月后足以形成独立的人格,扎根于灵魂深处,在目睹沈隋玉濒死一次后更是永远不可能抹除。   空气安静许久。   男人掸落指尖的烟灰,扯了扯唇角:“你的意思是,我会作为你的副人格存在?   他说,“怪恶心的。”   周翊珩转过了身,将视线投向了露台上的猫爬架。   绿眼睛的银渐层正蹲在上面,甩着短粗的尾巴,明目张胆窥伺这个秘密。   “或许也可以不用。”   他抬脚走了过去,垂眸盯住了帮迪。帮迪脑中瞬间警铃大作,系统疯狂闪烁起了鲜红的“WARNING!WARNING!”   非常熟悉的感觉——   系统入侵者。是他。   周翊珩抬手摸了摸它的脑袋瓜,唇角扬起:“在这个世界,我说了算。”   .   沈隋玉再次醒过来,窗外昏黄的夕阳洒进卧室,温暖惬意。   他被一个人隔着薄被半抱在怀里,舒舒服服地枕在宽阔结实的胸膛。   他习惯性地往对方怀里钻,鼻息间隐隐传来烟草和水果爆珠的气味,皱眉抬头:“你抽烟了?”   周翊珩:“嗯,我心情不好。”   沈隋玉的眉眼很快松开,不好意思地蹭了蹭脑袋,“生气了?”   “你觉得呢?”   “那我再哄哄你,好不好?”   男人垂眸看他:“怎么哄。”   柔软的唇贴了上来,从锋利的下颌轻轻柔柔地向上,蹭过唇角,辗转相触。   好像很久没和他接吻了。   怪想的。   周翊珩低头笑着回吻,缓缓阖上眼眸。   ————————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