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崩铁]开拓者今天又在披谁的马甲?   作者:臣韵那那   文案:   [正文已完结,番外每天晚上22点日更]   [段评已开,欢迎评论区打滚玩梗整活]   开拓者穹刚刚打完匹诺康尼副本,没想到一朝入梦,被迫直面数位星神。   乐子神阿哈:“为了拯救宇宙的爱与和平,去吧,阿基维利的小跟班!”   他只好接下星神交予的使命,含泪接受无数赐福,带着博识尊打造的系统穿越到了异世界。   穹的任务很简单,他需要让异世界的宇宙意识接受“崩铁宇宙”的存在,只有这样,两个宇宙才能顺利融合,避免直接碰撞导致的毁灭结局。   于是——   两男一女的主角团组合漫步于东京街头,眼角抹着朱红眼影的黑发青年拉住某个蠢蠢欲动的灰毛的衣领,无奈道:“穹,我们是来开拓地球,不是来开拓垃圾桶的。”   **   星核猎手的骇客自由穿梭于数据洪流,各大组织的卧底名单一目了然,对着瞳孔震惊的假酒威士忌,全息生成的少女影像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新手村难度都不如,拜托了,让我玩得开心点,好吗?”   **   仙舟太卜司的摸鱼达人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股百年牌佬的自信,只见她眼睛一亮,握着刚摸的帝垣琼玉牌,掷地有声:“哎呀,胡~啦!”   白毛DK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老子有六眼都打不过你?”   眯眯眼夏油杰心不在焉,脑中回味着青雀说过的至理名言。   “与其内耗自己,不如平静发疯,创死别人。”   直到那一天——   公司【市场开拓部】的星舰船队驶入地球的大气层外围,全球为之哗然。   “我们要进入大宇宙时代了?”   部门主管奥斯瓦尔多·施耐德露出狂热的笑容,朝惊恐未定的土著们伸出手:“新世界的人们啊,加入星际和平公司的宇宙商业体系,拥抱财富和名望!”   是危机,还是机遇?   改造人牛仔用复仇的子弹击碎谎言:“去他宝了个贝的,我一枪爱死你这个欠喵的公司狗!”   赌徒暗中策划着夺走竞争部门的选票,愚者的致命玩笑永不过时。   命运的剧本悄然改变,开拓的步伐永不停歇。   主演开拓者置于舞台之上,脱帽致礼。   “好戏,开场。”   阅读指南:   1,全文不掉马,开拓者本人友情出演,所以后期马甲本人以及各方派系也会进入异世界,一起演戏完成剧本,问就是崩铁宇宙大团结   2,全员cb向,无cp,主角是穹   3,作者非考据党,事先查过资料,也有许多私设。大纲截止于崩铁2.4版本,米哈游背刺预警,但是会根据新剧情做出调整和补充   4,马甲不限于文案所示,综主柯、咒和崩铁,参杂一些作者看过的运动番   5,封面是自己画的抽象画,把老师约的稿放在人设图里,大家想看可以点开康康站在垃圾桶上的眯眯眼穹宝   6,防盗比例60%,感谢支持正版,读者宝宝的段评都超有才华!我熬夜背梗也比不过你们这些天赋型选手,枯了   内容标签: 星际 爽文 咒回 柯南 马甲文 星穹铁道   搜索关键词:主角:穹 ┃ 配角:崩铁剧组,其他跑龙套的 ┃ 其它:小浣熊,颠颠的,很安心   一句话简介:垃圾桶之王?马甲之王!   立意:生命不易,珍惜遇到的每一个人   年中/年终盘点奖章   2024年   年度盘点优秀作品   (在年中/年终盘点活动中入选的作品将获得此奖章) 第一卷 序章:远行之人 第1章 星神   匹诺康尼之行在【秩序】美梦的破碎中落下帷幕,开拓的无名客再次在忆质充沛的阿斯德纳星系留下了珍贵的痕迹。   正在大家纠结于下一站的目的地时,曾帮助过列车组的忆者——黑天鹅给出了另一个不同的选择。   永恒之地,翁法罗斯。   列车亟需【开拓】转化而成的能源,而在阿基维利都尚未抵达的永恒之地铺下崭新的银轨,正好能解星穹列车当下的燃眉之急。   虽说不知忆者的来意到底为何,众人经过再三考虑和商量,暂时同意了黑天鹅的提议。   在出发之前,列车还会在匹诺康尼最后停留一段时间。   这天晚上,穹和往常一样,洗漱完毕后进了资料室的大门。   别多想,他可不像丹恒老师一样勤劳好学,半夜了还要整理查阅智库资料。   只是列车上目前没有他的房间,资料室又离观景车厢最近,穹索性就和丹恒一起住在资料室打起了地铺。   条件是艰苦了些,他足足铺了两张垫子,才没让坚硬的地板每晚折磨他的老腰。好在智库运行的热气足以让资料室里温暖如春,室友丹恒睡觉也非常省心,既不打呼也不磨牙。穹躺在另一张地铺上,不过一会儿就能安然入睡。   就算有时智库管理员需要熬夜,丹恒也会把台灯的亮度调到最低,不发出丝毫的声响。   今晚是他们离开匹诺康尼的第一晚,丹恒从他们这里听闻了此行的全部经过,回头就埋在资料库里不出来了,看这忙碌的样子,大概是又要熬夜了。   “丹恒,早点休息。”   “嗯,晚安。”   黑发青年转身,嘴角上扬,谢过了他的好意。   穹掀开柔软的被窝,脑袋接触到棉花枕头,安全的气息将自己包围,“回家”这个词才终于有了实感。   他发出一声舒服的慰叹,像个蛆虫一样滚了半天,困意渐渐爬上眼睫。   暖黄的灯光点亮了资料室的一角。   在睡着的前一刻,穹极有仪式感地嘟囔一声:   “再见,匹诺康尼。”   “愿此生不再遇到谜语人……”   接着,进入真正的梦乡。   “我还在梦里?”   穹仰望着漫天星空,脚下是无底的浓厚黑暗,视线所及的地方,乳白色的雾漂浮延展,宛如有生命的丝线。   就在他试图捅死自己脱离这片疑似梦境的地方时,一道高耸的熟悉身影兀自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穹:……纳努克?等等,真的假的?   毁灭星神以一个有着黝黑的皮肤,金黄双眼的人类男子形象现身,身形高大无比。星神的强大气息做不了假,穹感到自己体内的毁灭命途蠢蠢欲动。   穹在祂无机质的注视下强撑镇定,实则瑟瑟发抖。   他也没想着要毁灭匹诺康尼啊,这位怎么又来看他了?难不成毁灭的赐福还包售后?   纳努克看着面前弱小却意志顽强、死盯着祂不放的无名客,不知过了多久,发出一声冷哼,化为残影消失不见。   穹见那个气势惊人、仿佛下一秒就要毁灭自己的星神终于走了,这才呼出了来之不易的一口空气,揉了揉干涩的眼睛。   原来是要和他玩干瞪眼?   早说嘛,他银河球棒侠奉陪到底!   就在这时,身侧突然响起一道尖细的声音,在空旷的星空下显得尤为清晰。   “星核小子,虽然你勉强得到了毁灭的认同,但是阿哈总觉得,你心里想得和祂不是一回事哈哈哈哈哈哈!”   一个面具猝不及防蹦到穹身前,吓得他当场后退三步。   “欢,欢愉?”   “那么生分干什么?叫人家阿哈嘛~”   穹的下巴被人勾起,他窘迫地回头看去,一个无头的黑色人影揽住他的身躯,举止亲密。   咔嚓一声,照相机的闪光灯直冲冲打在他的脸上。   星核小子的眼神有那么一瞬间失去了高光。   你们星神,也和公司的机甲一样,喜欢出来搞团建吗?!   阿哈顿时放开穹,闪现到记忆星神浮黎面前,抢着要看那张光锥。   ——《欢愉和悲伤只在一瞬间》   众所周知,记忆星神钟爱收藏精彩的记忆画面,并以光锥的形式定格下来,星神的追随者,流光忆庭掌握了这项技术,公司更是将其作为强化类奇物全宇宙推广,但论制作光锥的祖师,还得看老大哥浮黎。   星核精和欢愉星神合照的这张光锥,明暗交错,构图巧妙,将穹那一刹那的震惊和羞涩拍得恰到好处,晚一秒或者早一秒都会留下不足。   阿哈拿着光锥在穹的眼前晃了一晃。   “想不想要~想不想要~”   还没等穹伸手夺走,黑历史光锥就消失在阿哈手中。   “哈哈,不给你!我要全酒馆展览!”   “混蛋阿哈!!!”穹站在原地气得直跺脚,“逗我好玩吗?”   下一刻,一道坚如磐石的身影出现在星河附近,穹立马噤声。   【存护】克里珀。   沉稳的土木老哥悬在半空中,一言不发。公司多少人拼了老命升迁才能看到的偶像级存在,像个会发光的普通大石块一样矗立在开拓者面前。   三位星神,加上走掉的纳努克,一共就是四位星神聚在一处,这恐怕是只有当年杀死繁育星神塔伊兹育罗斯时才能看到的场景。   ……他一个小小的开拓者何德何能!   阿哈看够了乐子,终于大发慈悲,不再挑逗阿基维利的小跟班。   祂手中胡乱晃悠着红色面具,尖细中透着癫狂的声音再度响起:“哼哼,你是不是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你和多位星神见面?是宇宙重启,还是阿基维利复活?”   穹:“我选第二个……”   “答案是,两个都错!”   穹:。   “正确答案就是——”   “你!被选中了,少年!”   穹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克里珀实在看不下去两个傻蛋你来我往,祂一手挥走讨人厌的红面具,如同神谕般的大地震动本沉默无声,在凡人的脑中自动转化成熟悉的语言:   “我们的宇宙即将和另一个宇宙相撞,而你,要去践行【开拓】。”   穹正在感激老大哥给自己解围,听闻此言心神一震。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克里珀继续说:“宇宙碰撞并非儿戏,牵扯众多,影响广泛,务须慎之又慎。”   “存护说的都是废话。”   阿哈看热闹不嫌事大,装作哭哭脸抹了两滴鳄鱼的眼泪:“最重要的是,我们的宇宙体量远大于那个宇宙,所以,相撞的结果就是,我们的宇宙活着,而另一个可怜的宇宙,就要和破掉的梦泡一样,碎成一地啦~”   穹不着边际地想,果然,阿哈也在匹诺康尼暗中偷窥过,乐子神从来不会错过大场景。   “但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开拓者满脑子雾水。   这种宇宙级别的大事轮不到他一个凡人吧?这不应该是星神操心的事情吗?   莫非……   他,开拓者,真的是阿基维利转世?!   穹精神一振,眼中放出热切的光芒。   察觉到他变化的阿哈矗在他身边,摸了摸面具的下巴,“真想把你小子的脑子挖开,看看有没有我阿哈也意想不到的乐子……”   紧接着,克里珀的下一段话戳破了他的幻想:“此事本不需星神插手,我等只需等待结果到来。”   “然,【终末】看到全新的未来,发出预言,你就是预言中的天选之人;【智识】预测,由你为主角的未来,达到那个结局的成功率为68%,高于包括神在内的其他任何存在。”   记忆星神完整地复述了当时的预言:“命运分支岔路超车不按原有道路前行宇宙力量更大程度保存结局。”   什么来着?   大概是他迷茫的小表情过于好笑,阿哈笑得前仰后合,还现编了一首歌。   “记忆,记忆,你是一个没有标点的打字机!”   浮黎:……想收回送出去的光锥了。   不善言辞的克里珀被迫承担翻译大业:“命运出现岔口,破除阻隔,践行【存护】,吾等之宇宙也将迎来新生转机。”   穹强迫自己转动脑子,“但是,您之前说过,那个宇宙的存亡无法影响我们的宇宙来着?”   克里珀悬于半空,不再言语。   “我懂了,原因不可说,要自己想对吧,还是那句话,我恨谜语人。”   穹反复品味之前的对话,头皮都要抓破了,才终于悟出了点门道:“您的意思是,我需要到那个宇宙,就像开拓的无名客前辈们那样,拯救它即将【毁灭】的命运?”   他竟然从克里珀那张万年不变的石头脸上看出了一点欣慰的含义。   真被他蒙对了?   嘶,他大概猜到为什么纳努克看他的眼神那么不善了。   骤然间收到这样一个爆炸性消息,穹瞪圆了金黄的猫猫眼,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试图平复激动的心情。   真的有星核精能抗拒一场刺激有趣的异世界冒险吗?没有!   穹光速滑跪:“勇者之王,我当定了!”   浮黎贴心地送了一块冰帮他降降温。   额头上的触感冰冰凉凉的,智商重新占领了高地,穹的眼神一下子清澈了不少。   他左右看了看,“勇者小队就我一个人?星穹列车的大家难道不能和我一起去吗?”   “是/也不是,欢愉坚信你是特殊的/多重的,异界的旅途必将不会孤独/单一。”   同谐的希佩从星河中探头,不久前才注视过开拓者的三面神笑意盈盈。   “阿哈,你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穹不信祂这么好心。   阿哈学着希佩的咏叹调,做了一个自以为绅士的动作:“阿哈从来乐于助人,帮助其他神是我的乐趣,帮助凡人也是如此——”   “呆子说不能把所有人都送进去,我心地善良,不忍心让你一个人单打独斗,于是为你据理力争,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那就是,当当当!愚者最擅长的,一人分饰多角!”   祂放了一个烟花,一个大大的阿哈笑脸绽放在漆黑的星空,但在场无人有心情欣赏。   开拓者思索:“你是指花火的能力?那不还是我一个人吗?”   “非也非也,是小花火的进阶版。”   阿哈冲他摇摇手指,他的手一挥,像个优雅的乐队指挥家,一个面具便飘到穹的手中,和其他面具不同的是,它头顶了两根鹿角。   这不正是药师头上的角吗?   细细长长,分叉繁多,缠绕着翠金的藤蔓枝叶,天天打模拟宇宙的穹不会认错。   “令诸有情,所求皆得。”鹿角面具的嘴巴开开合合,模仿药师文邹邹的说话方式,但那张小丑脸怎么看都十分滑稽:“丰饶会按照你的要求捏造人偶,凑齐所有需要的舞台角色。”   穹感到一阵寒恶:“就不能让药师自己来吗?你代替祂是几个意思?”   “祂可想来了,毕竟‘拯救生灵’不就是祂走的命途吗?只是存护那个呆子不让祂来,还筑墙把祂拦住了,哼,真没有同事情,我替药师大美人真心实意感到难过!”   阿哈悲伤地控诉,克里珀充耳不闻。   穹有理由相信是因为克里珀担心岚闻着丰饶味儿也找过来,阿哈又是个擅长煽风点火的主,二神莫名其妙打起来,不符合存护的信念。   静静看戏的浮黎收起手中的冰雕相机,对这次拍摄的光锥质量非常满意。   “丰饶记忆命途充斥汝身释放得完人汝之志操纵万象预言。”   翻译过来就是:我会把你的记忆放进丰饶捏好的身体里,然后你就可以得到一个与正常人无异的躯体,但是这副躯体由你操纵,用这种手段来完成预言的内容,让两个宇宙实现潜移默化的融合。   经过浮黎一通弯弯绕绕的解释,穹终于搞明白星神想让他以什么手段完成“拯救世界”的预言:   总结为八个字,就是捏造马甲、宇宙融合。   只要是他见过的、有印象的人类或者非人类,除了星神,都可以成为开拓者的扮演对象,让他披上其他人的马甲;   承载记忆的人偶□□由药师亲手制作,去除了丰饶的侵蚀活性,相当于用于承载力量的空壳,质量童叟无欺;   浮黎赐给他化形的力量,把马甲本人的记忆塞进□□里,让他们的外表和气息几乎与本人无异;   而开拓者,就是那个操纵无数马甲的幕后黑手。   穹:……要素溢出了喂!!!   虽然本小说就是马甲文,但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啊?   阿哈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不是哦,是非常严格的马甲扮演,不能ooc的那种。”   “……你懂的还挺多。”   几个不同命途的星神能齐聚一堂是上百个琥珀纪都难得的景象,因此着实没有什么默契,你一句我一句的,还有个欢愉冷不丁打岔,穹听了半天,好不容易整理出了个大概:   1,开拓者来到另一个宇宙后,穹就是“侵入者”,开拓者的活动轨迹越多,展示的命途力量越丰富,两个宇宙融合的速率就越快,最终就能避免硬性碰撞的坏结局,走向预言所揭示的happy ending。   2,在开拓者的马甲现世于异界之时,异界的宇宙意识就将承认ta的存在,把马甲定位成本体。当宇宙融合之后,两个宇宙再无间隙,开拓者的马甲自动回收,和本人合为一体,这样的话,马甲本人将拥有开拓者扮演期间的所有记忆。   3,因此,开拓者所扮演的人物性格一定不能和本人有太大差别,否则等到宇宙融合,本人的两份记忆差别太大,很容易导致精神紊乱,跌入虚无自灭的深渊。   “我明白了。”   简而言之,为了亲友们的身心健康,他的扮演不可以随心所欲,有一个不能ooc的前提条件。   一涉及列车组和朋友们,穹的神色显出几分认真,平日里漫不经心的鎏金眼眸轻轻抬起。   “照这么说来,我可以理解为,以异世界为舞台,我和我的亲友马甲是演员,而你们,应该是投资方?”   干过零片酬导演的开拓者直言不讳道。   “你可以这么认为~”   他毫不示弱,直视数位星神威严神圣的本相真身,对上阿哈似笑非笑的表情,又问:“那么,剧本由谁来写?是我自己,是你们,或者是——命运?”   阿哈打了个响指,心情之好溢于言表。   “终末果然没有看错人,冷脸的小星核也很可爱呢~”   祂嘴上夸着,下一刻的语气便带着轻飘飘的残忍:“阿哈对朋友永远坦诚以待,永远一片真心,永远不会说谎,所以,星核小子,我给出的答案是——三者皆有。命运,我们逃不掉,你也逃不掉。至于剧本编剧,悄悄告诉你一个秘密,它永远属于‘命运的奴隶’的专利。”   穹陷入深思,然后发现背上猛然一沉。   震慑寰宇的欢愉乐子神犹如一只无头女鬼,湿哒哒地趴在穹的后背上,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零距离接触。   “我真是,太太太喜欢你现在的样子了!阿基维利,你看到了吗,这个小子威胁人的表情和你一摸一样!我真后悔当时没有把你的车厢全部炸掉,看看你还能做出多么恐怖的表情……”   阿哈突然爆发的尖锐嗓音吵得穹耳朵疼,但祂并不打算轻易放过可怜的开拓者,而是又勾住了灰发青年的下巴,疯疯癫癫地重复叫喊:“无名客!阿基维利的无名客!星穹列车的无名客!中途陨落的无名客!孤家寡人的无名客!永远沉眠的无名客!是你吗阿基维利?!”   穹才不惯着祂的坏毛病:“*无名客脏话*,你是复读机吗?”   被阿哈骚扰得烦了,出生不到一年的星核宝宝语出惊人:“你就这么想吃阿基维利代餐?”   一句话,把吵嚷嚷的欢愉星神干沉默了。   穹接着滔滔不绝:“咱俩打个商量,这事很简单,我简单构思一下,把初稿送到罗浮的西衍先生那里,三天之后,保准可以看到无数关于你俩的话本,质量不一定高,但数量一定管饱。”   阿哈喃喃道:“没想到啊没想到,有一天,阿哈成了乐子……”   “这可真是——太欢愉了!”   “我更喜欢你了!要不要做我的令使啊~小星核?”   阿哈大笑着拍手,皮球和扑克互相拥抱,欢呼击掌,微缩的马戏团好不热闹,如同庆祝一场盛大演出的开场。   祂的癫狂笑声令存护星神回忆起了一些糟糕的过往,特别是当年阿基维利还在世时,鬼火少年和精神小伙勾肩搭背,满宇宙乱创,最后受伤的往往总是祂的墙。   克里珀瞪了一眼悄悄隐去身形的浮黎,对着噪音制造机的方向挥出重重一锤,世界清净了。   “感恩。”   对两位星神的私下交锋毫不知情,穹虔诚一拜,感谢琥珀王拯救了他的耳朵。   “开拓者,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希佩温柔说道,不参合争端的祂优雅独立,三面同音的语气中交织着一股非人的魅力。   曼妙的星河朝着不远处静静流淌,大片繁茂的群星闪耀着光辉,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脑子一根筋的星神做的决定无法更改,凡人唯有默默接受不可选择的命运。   但是。   “最后一个问题,我的‘报酬’,是什么?”   灰发金眸的年轻人仰头发问。   琥珀王那庞大剪影在星光下只有轮廓被勾勒清楚,遮天蔽日的巨墙在祂身后浮现,巨锤下落,磐石般的护盾笼罩青年的身躯。   “我赐予你,存护的祝福,无坚不摧。”   记忆伴随着流光溢彩的泡沫,逶迤而来,汇入星河的粼粼溪流。   “我赐予你记忆的祝福刻骨铭心。”   漂浮的破碎拼图下落,上万双眼睛于同一瞬间温柔地注视着穹。   “我赐予你/我应允你,同谐的祝福/瞥视,千面一体/一体千面。”   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机械声线出现在他的脑海:   “我赐予你,智识的祝福,应变自如。”   均衡的互隐于偏僻的角落,低声重复着:“宇宙均衡。”   “我赐予你,均衡的祝福,相与为一。”   在最后的时刻,终末的末王显现,呢喃着当初的预言。   祂说,未来必将实现。   只有阿哈冒出来,正面回答了穹的疑问:   “阿哈得到了乐子,你得到了星神的爱,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其实只是想要星琼的开拓者:……   他一下子就醒了。 第2章 列车组   资料室,穹和丹恒的地铺前。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   “你是说,你在睡着之后,做梦来到了命途狭间,得到了一大半星神的赐福,而交易的内容就是,你需要去另一个宇宙拯救世界?”   三月七用力捶了一下掌心,恍然大悟。   穹疯狂点头,“三月,果然还是你懂我!”   心理年龄上百岁的小青龙不忍心打破两个低龄同伴的高昂兴致,但还是犹豫着开口:“穹,你确定,这些都是真的吗?”   拯救世界这种戏码,听上去就很像是中二期小孩的颅内幻想。   穹这个年纪,正是做英雄梦的时候。   丹恒抱胸回忆,“我昨晚睡得很晚,在这期间,我并没有察觉到你身上有什么大动静。”   他忙完了大部分的工作,正准备睡觉的时候,穹跟往常一样,还在一边流口水,一边含含糊糊说梦话,他都习惯了。   丹恒微微拧眉,当时穹嘴里嘟囔什么来着?   好像是“哇去”、“*无名客脏话*”、“星琼”、“真没面子”这类无意义的词汇。   表情变化颇为丰富,丹恒蹲在那里看了半天,觉得穹做的梦应该还挺精彩的,就没叫醒他。   现在想来,穹那时候该不会就梦见星神了吧?   不知不觉已经信了一大半的三月七拉了拉穹的衣袖:“对啊,穹,给我们证明一下呗。”   “这个简单。”   穹把手伸进被窝里摸索一阵子,掏出来一个眼熟的红色小丑面具,尖鼻大眼,妆容华丽。   “这是……假面愚者的面具?”   “不,这其实是阿哈的面具。”   三月七吓得一个后退,“你从哪儿弄来的?”   “阿哈给的,这个好像就是祂给我的力量分身,说是让我去‘梦开始的地方’找,那不就是我的被窝里吗?以为我会去黑塔空间站跑一趟?想拿我当乐子,他未免太小瞧我了。”   穹为识破了阿哈的谜语而感到得意洋洋。   就在此时,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打开一看,只见某个姓名为“???”的人给自己发来了一张图片。   赫然就是他和阿哈的那张光锥——《欢愉和悲伤只在一瞬间》。   开拓者一怒之下怒了一下,手指按得手机屏啪啪作响。   垃圾桶のking:你是从哪里看到的!?   ???:嘿嘿,你猜~   ???:看样子,这是真的咯   垃圾桶のking:花火大人,删了吧,别逼我跪下求你   ???:我删了也没用哦,只要是在酒馆的愚者都看到并且拍了照   ???:小灰毛,异性缘不错嘛,连乐子神都下场了   垃圾桶のking:我和阿哈真的什么都没有!你比我更清楚祂的性格呜呜   垃圾桶のking:而且星神有性别吗   ???: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就这一次~   垃圾桶のking:不是   垃圾桶のking:冤枉啊花火大人!   垃圾桶のking:是阿基维利!阿基维利也干了!   (提示:消息发送失败)   (提示:该账号已注销)   心情立马由晴转阴,穹好像看到一个阿哈小人飘在他脑袋上,指着他大笑,“躲不掉吧~”   祂怎么敢真的这么做!   “谁给你发消息了?怎么一副,呃,一副看到丹恒大街上表演相声的憋屈表情……”   穹难过的说:“如果只是丹恒说相声,尚且可以忍受。”   丹恒:“我不会说相声。”   两人一起凑上去看穹的手机。   然后一同陷入沉默。   三月七:“我希望这是假的。”   “这是真的。千不该万不该,照片落入了愚者手中……我不敢想象,宇宙到时候会有多热闹。”   “花火既然答应了你,说不定她有办法。”丹恒冷静分析。   穹:“……但愿如此吧。”   丹恒一把拉起瘫软在地的同伴:“你先振作,我们需要把你梦见的事告诉姬子,杨叔还有列车长,然后一同商议对策。”   三月七满脸同情。   他们从资料室出来,帕姆正在打扫车厢走廊,看到穹仿佛熬了通宵的黑气状态,诧异道:“穹乘客,你昨晚没睡好吗?需不需要我重新整理一个房间帕?”   “不用了帕姆,他这不是没睡好,就是受了点打击,一点打击而已。”   三月七替他拒绝了列车长的好意,如果穹说的是真的,恐怕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住在列车上了。   丹恒去后厨帮穹拿了点剩下的早餐,放在穹面前:“今天早上吃饭时,我看你睡得很沉,就没叫醒你,先垫垫肚子吧。”   穹咕咚咕咚干完一大杯牛奶,嘴边沾了一圈奶花,空荡荡的胃得到了缓解,眉头舒展了许多,“谢了,丹恒妈妈。”   “你……唉,算了。”   真正的爹和妈——杨叔和姬子起的很早,坐在观景车厢的沙发椅上,《星际和平播报》的收音机吱吱呀呀播放,新闻主持人中正平稳的嗓音回荡在车厢内。   “博识学会星空生态学派发布声明,近日由于虚数磁暴频发,中子能量不稳,寰宇观测系统9.0出现轻微故障,暂时停止对外服务,进入内部维修阶段。有需求者可另寻他就,博识学会对此概不负责。”   “公司总部庇尔波因特有消息传闻,一些员工声称昨日夜里听到了琥珀王落下重锤的锤击声,认为下个琥珀纪提前到来,公司总部发文辟谣,并对造谣员工进行解雇处理,希望广大民众不信谣不传谣,认准官方发送的权威数据。”   “昨天晚上,著名婚庆星球奥萨巧巧遭遇一群假面愚者的入侵,据一线人员传来的目击记录,愚者们赶走了该星球所有的智慧生命,三个系统时后,奥萨巧巧因为一股丰饶民有组织、有预谋的大型袭击而遭到毁灭,目前并无伤亡报告。星球股权拥有者约翰·史蒂文先生公开向所有拯救了星球生命的愚者表示感谢,仙舟曜青已介入事态……”   平时不怎么听新闻的三月七被最后一则新闻勾起了兴趣,“杨叔,你去过奥萨巧巧吗?我完全没听说过这个星球!”   “没有,但有所耳闻。一般而言,普通人结婚不会专门找一个星球举办婚礼,你没听说过很正常。”专心看报的瓦尔特·杨科普道,“奥萨巧巧和洗车星的定位类似,整颗星球服务于来自寰宇各处客户的婚礼庆典,星球上工作人员众多。若不是有愚者的帮忙,这次肯定会伤亡惨重。”   “好奇怪,假面愚者怎么会这么好心出手帮忙?”   杨叔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我不知道,但愚者的行为本就不能以常人思维揣测。”   穹抱着手机,幽幽出声:“也许,我知道原因。”   星际最大的八卦论坛上,飘着一则加红的大标题:《震惊!愚者赶赴婚庆星,目的竟是庆祝某位星神的脱单?!》   《星际和平播报》这种正经栏目肯定不会放出具体内幕,民间则是各显神通。   撰稿人显然精通新闻学取标题的真理,短短一个系统时内就已经点击量破亿。   在这位匿名记者笔下,他亲眼目睹了奥萨巧巧在丰饶民到来之前的情况。   愚者们先是乘着一艘大船降临,使用极其粗鲁的手段赶走了所有人,和乐融融的婚礼氛围被打破,所有嘉宾怒不可遏,但又无可奈何,一对悲惨的新婚夫妇甚至遭到了其中一个愚者的调笑,认为男方“明明没有x功能还要娶十三个老婆逞威风”,男方因此大打出手。   愚者显然是干这行的专家。他们拆走所有宴会用品,把好好的婚礼现场打扮得犹如蹦迪歌厅。每个愚者各司其职,有的担任神父,有的担任宾客,有的担任服务员,有的负责捣乱。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愚者口中的“新郎新娘”入场。   在庄重的礼乐声中,由两位愚者扮演的新郎新娘踏入礼堂。由于新郎新娘的装扮过于抽象艺术,二人真实的身份指向仅能从现场的婚纱照上窥探一二。   【图片】   其中,新郎的名字令人震惊,名叫“哈阿”,一点也不带掩饰,笔者有权揣测是那位不可言说的大存在;新娘无名无姓,从照片上看不出清晰特征,宛如画师泼了一盆五颜六色的油漆上去。   这场荒谬的演出持续了两个系统时,愚者们全程欢呼、狂舞,庆祝那位存在成为了星神中第一个*#*&#**,这是星神的一小步,也是寰宇的一大步!   很快,愚者们作鸟兽散,留下一片狼藉,和失去目标、面面相觑的丰饶民。   最高亮的还属评论区:   全宇宙沉迷吃瓜:博主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作者回复)匿名:嘿嘿,显而易见,因为我也是参与其中的愚者~   (回复匿名)十三个老婆怎么了你:我和你们誓不共戴天!!!   穹的眼睛都快瞎了,这张所谓的婚纱照,不就是《欢愉和悲伤只在一瞬间》那张光锥的复制版,身位、光影都一模一样,只不过画面中最显眼的他被色团挡住,所以认不出来罢了。   放大后的照片右下角有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画师花斯卡小姐】   原来这就是花火说的帮忙?   他一点也生不出感激之情。   “穹,你的意思是……”   丹恒联想到了什么。   穹捂住他的嘴,“等会儿再提,姬子,杨叔,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们。”   他挑了几个梦里的重点尽数告知,两个靠谱的大家长认真听完,神色逐渐凝重。   穹虽然是小孩子心性,调皮爱玩,但是不会在大事上隐瞒或者欺骗他们。   瓦尔特眉头紧皱:“欢愉星神虽然不显于恶名,但是纵观其事迹,我认为有待商榷。”   性格谨慎的丹恒也十分赞同:“我同意杨叔的看法。”   “你们担心阿哈把我当成了乐子?”   穹虚弱地笑了笑,和星神传出绯闻,除了他这个倒霉蛋之外,也没谁了吧。   得知奥萨巧巧事件前因后果的列车组众人陷入一阵无言。   姬子艰难说道:“欢愉,名副其实。”   阿哈在星穹列车的名声再次降到冰点,上一次还是祂把列车炸成两截。   “阿哈着实可恶,”穹恨得牙齿痒痒,“但我去那边,还要借用祂的力量,只能先忍忍了。”   “不过,拯救另一个宇宙这件事不可能作假,阿哈总不可能拉上那么多星神一起演我。”   穹依次展现了各个星神的祝福之力。   杨叔惊叹不已:“一个人可以行走于这么多条命途之上,闻所未闻。”   姬子心中的怀疑之情也烟消云散,毕竟没有凡人能凭一己之力做到这种地步,除非他真的得到了星神的启示。   三月七就没想那么多了:“这么说,你能变成任何人的样子,就跟那个假面愚者一样?”   “只要是我见过一面的,都没问题。”   “好耶!我想看看,可以吗?”   “我试试。”   穹点点头,他掏出红面具靠在脸上,一股突然涌现的力量包围全身。   眨眼的功夫间,就见灰发金眸的青年摇身一变,一个长发红瞳、怀抱大剑的男人出现在车厢里,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冷寂和疯狂四散开来。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个,丹恒……你就是其中之一!”   丹恒一时不察,被吓得一个后仰,肌肉紧绷,蓄势待发。   然而下一秒,那种刻意伪装出来的危险气势马上破灭,只见顶着刃壳子的开拓者露出一个傻兮兮的笑容,用出现在丹恒噩梦里的声线开怀大笑:“哈哈哈哈丹恒,被我吓到了吧!”   丹恒:……   丹恒默默收回了武器,想,今晚的噩梦又有素材了。   三月七惊呼连连,直接上手摸来摸去,“哇,真的一摸一样,连气息都好像!”   她叹道:“如果不是知晓前情,你又憋不住笑,我们肯定会和丹恒一样被你唬住了。”   丹恒:“我没……”   用着刃叔的高冷脸,穹傲娇仰头:“那是当然,经此一役,回来之后,我必将在艾普瑟隆出道当上大明星!”   三月七:“怎么夸你两句你还得瑟上了。先关心关心当下吧,就说最简单的,你能做到全程不笑场吗?”   “刚才是失误,丹恒老师的气质就是让人忍不住逗一下。咳咳,你可别小瞧我,三月,我好歹也在苏乐达海选上拿了第一名!”   “你那第一名什么水分,还不是银枝人太好骗,否则怎么会让你那——么轻易就通过了!”   变成星核猎手模样的穹据理力争:“大不了,我,我有知更鸟小姐当后台!”   “好了,你们先别吵。”   在丹恒的死亡射线下,穹不情不愿地变回原样。   “艾普瑟隆出道什么的,说得太早了,穹,专心当下。”   “丹恒老师说得对!”   “你什么时候出发?是现在就走,还是再过几天?”   “呃,不知道,星神没说。”   三月七碎碎道:“星神们好不靠谱。”   穹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你去另一个世界,咱们还能保持联系吗?会不会一去就没了音信……”   丹恒:“公司出品的手机宣称可以跨星际通讯,但我想应该还不至于跨宇宙通讯。”   “好像也是哦。”   另一旁,姬子和杨叔经过一番严肃的交流,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面对突发情况的不安,同伴被星神选中的震撼无言,以及接受一位无名客踏上未知征途的一丝释然。   杨叔:“我和姬子相信星神不会坑害你,更相信你会做好一切,穹。”   “我和瓦尔特同意了,穹,要平安归来啊。”姬子说,笑容中带着苦涩。   虽然早知道这个孩子注定不凡,但没想到,分别来得这么突然。   “就算不同意也没办法吧,这可是星神,星神亲自指派的任务!”三月七叹气。   鸡飞狗跳的一个早上过去。   三月七恋恋不舍,跑到自己的房间翻出了一大堆生活用品,“你瞧瞧,有什么需要带的吗?”   “三月,他不是去旅游。”   穹摸摸后脑勺,看着粉粉嫩嫩的行李箱,不好意思道:“不用啦,三月,你的好意我收到了。”   列车长哭得惊天动地,又一位乘客的临时告别令他生起了不好的回忆:“穹乘客,你是不是要被那个史上最糟糕的无名客拐去打黑工了帕?”   丹恒迎着众人的目光,淡定道:“我原话不是这么和列车长转述的。”   奈何帕姆本人对炸过车厢的阿哈有严重的心理阴影,经过添油加醋的想象,就变成“面具老板和星核小子”连续剧一二三了。   呜呜哇!他不想再失去一位优秀乘客帕!   三月七赶紧去安慰悲伤的列车长,“穹他有星神庇佑,福大命大,肯定能平安回来的。”   “而且,穹正要做的,就是阿基维利一直在做的事情,探索未知,开拓世界,铺设银轨,连结羁绊,”三月七的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意,“对吧,丹恒?”   因此,她非但不伤心,还为穹感到高兴。   丹恒点头,三月所言正是他想说的。   帕姆愣住,抹掉几滴泪珠,“似乎,是这么回事帕……”   “小三月说的不错。”   姬子为远行之人倒了一杯咖啡。   “既然背负了星神交予的使命,另一个宇宙亿万生灵的命运,就交给你了,开拓者。”   “我会的,姬子。”   姬子破颜一笑,“好了,穹,不用这么紧张,去和你的同伴们做最后告别吧。”   穹同手同脚地走开了。   还好还好,姬子没发现他没喝咖啡。   坐在沙发另一边的杨叔和穹的视线相撞,不约而同露出同为咖啡受害人的苦笑。   “拯救世界,我多少年都没有听过这个词了,果然还是老了。”瓦尔特·杨摸摸手杖,语气似是有无限怀念。   “怎么感觉杨叔和拯救过世界一样……”穹心里犯嘀咕。   不过没时间纠结那么多了,他抓紧最后的一点时间,打开手机,添添减减,给通讯录上的所有人群发了一条消息。   “我要代表你们去拯救世界了,再见,我的朋友!”   这一条消息才发出去不到一分钟,开拓者的手机就收到了无数回复。   “祝你一路顺风。”——丹恒   “如果可以拍照,可以拍下好看的照片吗,我想看看另一个宇宙的风景!(帕姆星星眼)”——三月七   “愿你成功,我的挚友,你的无私人格令我赞叹,如同芳郁的玫瑰,所到之处必然留下你高尚德行的清香。我也要以你为榜样,在陌生的边陲角落践行纯美,愿伊德莉拉庇佑你的旅途。”——银枝   “荣誉队员,深得虎克大人真传!我看好你哦!嘻嘻,别忘了带纪念品回来!”——虎克   “唔,我都知道了,艾利欧的新剧本仍然以你为主角,虽然不知道内容,但一定会很精彩吧,只可惜我难以亲眼见证。去吧,穹,我一直在这里等你回来。”——卡芙卡   “艾利欧已经告诉我们啦,恭喜你成为自己故事的主角!如果是开拓者的话,我相信你一定可以走到那个最好的结局,唉,我何时能像你这般,找到那片属于自己的梦海呢?”——流萤   “哈哈哈,我虽不知小友此行欲往何处,唯有祝愿路途一切顺利,景元在将军府静待佳音。”——景元   在另一些熟知开拓者性子的人那里,画风则是不同于以上。   “?”——砂金   “我在打牌,等会儿聊”——青雀   “(自动回复)你好,我有事不在,一会儿也不会和你联系。”——黑塔   “我检测到列车附近有强大的力量波动,又有哪个星神瞟你了?”——黑塔   “回来后,记得来测模拟宇宙。”——黑塔   最极端的还要属于那些已读不回的,在此点名批评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   他怀疑教授把他的信息当垃圾短信处理了。   星穹列车稳步行于阿基维利曾经铺下的银轨之上,周围笼罩着一层淡蓝色的薄雾,星星点点的白色尘埃点缀其中,如梦似幻。   穹望着浩瀚的星空,玻璃镜面反射出俊朗的脸庞,一双鎏金眼眸熠熠生辉。   三月七不知何时凑了上来,挤在他身边,“在看什么呢?”   丹恒站在穹的左侧,和三月七一左一右,将开拓者包在中间。   他一言不发,眉眼间疏离不再,满是温柔。   “我这一趟,也算是在陌生世界【开拓】了吧?”   “怎么不算?仙舟有句古话怎么说的,鼠兔同龟?”   “是殊途同归。”丹恒纠正,“我们等你回来。”   “一定要尽早回来哦,否则就看不到本姑娘在新世界的飒爽英姿了!”   “当然当然。”   离别之际,按仙舟的风俗,理应作诗一首。   穹搜肠刮肚,可是贫瘠的文学素养实在不能支撑他说出什么好诗,于是干脆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   “我们拍一张合照吧。”   列车组的所有人,包括缓过劲来的帕姆,也挤上来要拍合照。   最后开拓者收获了一张全家福。   盯了一早上的系统突然开口:“其实,你不用这么伤感。”   穹:“嗯?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是博识尊创造的工具【诸天智识系统】,集合万千系统文精华为一体,辅助开拓者完成任务。”系统的声线波澜不惊,莫名给人一种打工人假期上工的平静绝望感,“本系统可以保证,开拓者的手机将会由星神力量强化,实现跨宇宙通讯。”   以为再也联系不上亲友、白伤心了一早上的穹:“……怎么不早说!你把我的眼泪还给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3章 星神群聊   用力把眼泪憋了回去,穹缠着他的系统,新奇不已。   “你有什么功能?发布任务?有任务奖励吗?完不成任务会有电击惩罚吗?”   系统:“博识尊没有把任务惩罚写进我的代码,但如果你实在想尝尝电击的滋味,也不是不行。”   宿主的脑袋摇得像一个拨浪鼓:“不了不了,这样就很好,人性化,我喜欢。”   系统:“我的职责是引导你进行异世界活动,大多数时候你可以把我当成一个透明人,我不会随意干涉你的行为,除非严重ooc。”   “哦。”穹失望道,“所以没有任务奖励?一个信用点都没有?”   系统直接把系统面板甩在他的脸上:   【诸天智识系统】   宿主:穹【星核载体】   战力等级:对军级(80%本体力量封印中,星核力量封印中)   ooc程度:0%   宇宙融合度:0%   赐福:略   背包:【黑塔的球棒】(奇物),【筑城者的炎枪】,【钟表匠的礼帽】,【金色的垃圾】X5,【苏打豆汁儿】,【信用点】X700000,【星琼】X57,【金钢镚骑士团】X3,【普通的垃圾】X66……   任务列表:   主线开拓任务:【指向命运的岔路口】   状态:接取中   任务简介:异世界的开拓者啊,尝试着吸引“他们”的注视吧,建构一场奇境遐思,架设一幕天外之境,向世人宣告你的入场。   “他们”是宇宙意识的人间之眼,是耀眼的灵魂,是观众,也是舞伴。   任务道具:剧本   任务奖励:宇宙融合度+25%,星琼X64800   穹哇塞一声,主要是对星琼的奖励数非常满意:“这就是你的功能?不赖嘛。”   他谄媚道:“你们的星琼不能预付一部分吗,如果可以的话,让我扇阿哈嘴巴子都可以!”   这是程序,无法更改。”系统虽然一向清楚穹的性格,但还是搞不懂为什么会有人对这些漂亮的废物石头如此感兴趣,连博识尊都知晓了他的癖好,专门拿出来做筹码。   算了,人的X癖是自由的,它还是闭嘴吧。   穹又努力挣扎了一下,明白严苛的系统不会网开一面,嘴一撇,不理它了。   系统丢出一张羊皮卷和羽毛笔,冷淡地说:“博识尊需要测试你的智力阈值,我提前告诉你异世界背景,你来写剧本开篇。”   “我来写?认真的?”   穹琢磨了一会儿,动笔写下三个大字:   第一幕   “我是一位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列车在行进过程中,偶然发现了一个尚未被星神命途浸染的未知星球。这颗星球上已经有了一定程度的文明,可是一直以来默默无闻。列车的检测数据显示,星球上很有可能藏着一颗危险的星核,正是星核的力量阻断了本该铺向此处的银轨,也阻断了文明迈向星际的脚步。   秉持着开拓的意志,由垃圾桶のking、赵相机和冷面小青龙组成的三人小队毅然决定出发调查,他们的目标是找到星核、封印星核,让这颗蒙尘的星球重新焕发应有的光彩。   未完待续……”   系统看着穹风风火火写完剧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说他写得不好,穹确实把前情提要都说清楚了,结合异世界无命途、无星神、有超凡的现状,有板有眼;你说他写得好,这个剧本又有种强烈的即视感,寒腿叔叔看了都要从床上爬起来告他抄袭。   穹自信收笔,挑眉问道:“怎么样,我的剧本不比你差吧?”   系统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外之音,一板一眼回复:“【智识】反馈,初步计算:第一幕的剧本完成度为49%,难度适中。结论:智力阙值20—40之间,恭喜开拓者取得较高成绩。”   “那我们就用这版!”   穹愉快决定道。   他火速打开手机,公司出品的科技倒是能用,系统没有骗他,但是因为他现在处于即将跃迁到异世界的量子状态,信号十分不稳定,只有一个群聊还在如火如荼地冒着红点。   【寰宇星神一家人】   垃圾桶のking: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写好剧本的开头啦   (提示:文件《列车组,启动!》已成功发送)   乐子乐子在哪里:不错不错,写的真不错!   乐子乐子在哪里:就是少了点乐子,不如加上一句“此剧本版权归星穹列车所有,任何贝洛伯格野人不得诬告诽谤”   垃圾桶のking:……这你都知道?   乐子乐子在哪里:阿哈的眼睛无处不在~有乐子的地方怎么能少了我呢~   小天才机械头:模拟:剧本1.0《列车组,启动!》有86%的发展潜力,极高,结论:【系统】已适配。   (提示:“小天才机械头”将群昵称改为“智识—博识尊”)   (提示:“智识—博识尊”将“乐子乐子在哪里”踢出群聊)   (提示:“乐子乐子就是你”已加入群聊)   垃圾桶のking:还得是你,阿哈(黄豆流汗)   垃圾桶のking:谢谢大佬赏识我的才华!(帕姆星星眼)   乐子乐子就是你:无趣的机械头~   乐子乐子就是你:朋友,要不要顺便听听阿哈的建议?你的剧本不如来表演一场无名客和绝灭大君的史诗级对战,全程直播,给异世界的朋友们带来点外星人震撼,宇宙融合度不得嘎嘎上涨?   垃圾桶のking:这也行?   清癌行动总司令:准   乐子乐子就是你:噗呲   乐子乐子就是你:好坏啊纳努克,你就这么想让小星核和机械头的造物通通【毁灭】?   穹放下手机,直觉不对劲:“阿哈这话什么意思?”   系统:“净给人添乱的欢愉……稍等,博识尊给我安装了新模组,我看看说明书。”   穹:“……你这是一点都不打算瞒着我啊。”   系统再次打开系统面板,“ooc程度和宇宙融合度你应该能理解,ooc超过50%,任务直接宣告失败,我会消耗全部能量送你安全返回。宇宙融合度达到100%,任务就算成功。”   它照着说明书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光标指向战力等级那一栏:“这个封印是均衡的祝福,也是解答你的疑问的关键。”   “为什么祝福会锁战斗力?”穹意识到问题所在,”难道阿哈的意思和均衡有关系?”   “显然,阿哈说的令使大战都是骗你的,在开拓初期阶段,宇宙意识不会同意那种程度的胡来。”   “祂骗我才是常态,不过,宇宙意识?宇宙还能有意识?”   “这些东西告诉你也无妨。”系统划拉出一张画像,正是天才俱乐部#1赞达尔,他的大头照还在黑塔的办公室里挂着呢。“你应该认识他,博识尊的人类发明者,结果被升格的机械变成了令使。”   “赞达尔也是虚数理论的提出者,如果说,我们的星神宇宙基于一棵树,从树干上长出的世界泡成为了无数个世界,那么另一个宇宙,就是基于一个最初的意识体而存在,发展出无数的宇宙法则,它就是宇宙意识。”   多宇宙碰撞的背景下,一个意识怎么能敌得过实体?也难怪异世界终将步入毁灭。   “总而言之,在宇宙意识彻底泯灭之前,这个宇宙的所有存在都要遵守它的规矩,我们这些外来者也不例外。均衡的祝福可以从源头上防止你直接违反规则,导致我们被宇宙意识消灭。”   “幸好幸好,要是我听了阿哈的谗言,我俩就得一起被法则劈成烟花了。”   “初期的法则会异常严格,但封印不是固定的,等到宇宙融合度上涨到一定程度,别说令使,星神都能在宇宙意识眼皮子底下蹦跶,你的剧本就不必受那么多限制了。”   马甲同样如此,均衡的封印会随着宇宙融合度上升而逐步解锁,也算是均衡老爷子的一片良苦用心。   【寰宇星神一家人】   垃圾桶のking:阿哈!我算是看透你了!   乐子乐子就是你:嘿嘿,你现在才看透我?   乐子乐子就是你:阿哈作为全宇宙最热心肠的星神,这回就姑且帮人帮到底啦~   (提示:“乐子乐子就是你”将“出家神以慈悲为怀”拉入群聊)   (提示:“乐子乐子就是你”将“一口炫七个轮椅”拉入群聊)   (提示:“乐子乐子就是你”已退出群聊)   垃圾桶のking:怎么这就跑了?   智识—博识尊:欢愉有99%的可能再次入群;措施:加强隐私保护,自动检测包括“乐子”“愚者”“阿哈真没面子”在内的违规群昵称。   出家神以慈悲为怀:开拓者,遵汝所遗之话本,吾已塑成二偶。   垃圾桶のking:谢谢药师大人!   垃圾桶のking:(帕姆比心)   出家神以慈悲为怀:善。待诸事落定,若汝欲舍此肉身,求长生久视,便可呼唤吾名。   出家神以慈悲为怀:(帕姆比心)   一口炫七个轮椅:。   (提示:“一口炫七个轮椅”将群昵称改为“岚”)   垃圾桶のking:啊   垃圾桶のking:那个,谢谢您,我现在可能不太需要   垃圾桶のking:(黄豆流汗)   叮咚一声,开拓者的四次元背包里立马多出了两具人偶。   【丰饶秘偶】   “由丰饶之力捏造的人偶,没有脸,也不具备性别特征。生机活跃,等待主人给它们灌输记忆,而后化形显象。化形后的人偶受到同谐与欢愉星神的眷顾,将拥有记忆本体20%的能力(限制中)。”   除了这两具丰饶秘偶,背包里还多出了一朵颜色明黄、花蕊中心燃烧着火焰的绮花,是药师送给他的“赠品”。   【永恒之花】X1   “由生命之芽结出的美丽花朵。花蕊中凝结了丰饶之力,永远不会凋零。”   天地良心,穹只在罗浮的通缉名册上见过这种东西,还是最高级别的违禁品,一查出来能直接关进幽囚狱的那种。   穹小心放回背包,帝弓司命在上,他对仙舟一心一意,绝对不会接受寿瘟祸祖的贿赂!   系统:“准备好了?我要把你扔进去了。”   “来吧!”   穹摆了一个扎马步的姿势,根据三月的亲身体验,这个姿势下不摔跤的概率最大。   虽然迄今为止,三月一次都没在跃迁中全程站稳过。   系统,或者说艾利欧,在无人看得到的地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两次都摊上这么一个【主角】,真不知道他是倒霉还是幸运。   它照着出厂附赠的说明书,按下了“星际跃迁”的按钮,各类命途缠绕的庞大能量霎时间喷涌而出。   穹宛如后脑挨上了一闷棍,瞬间不省人事。 第二卷 第一幕:长生漫路 第4章 外星人   这次的跃迁过程远不同于星穹列车的跃迁,跨越两个世界的临时通道遥远而漫长,黑洞和乱流无处不在,走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于错综复杂的混沌外侧,迷失者在一切时间线上的存在都将彻底湮灭。   这是绝对空白的禁区,生灵止步,概念独尊。   所幸,宇宙外侧——连博识尊都尚未完全解析的未知领域——并没有对异界来客完全敞开怀抱,星神力量所化的命途之茧将开拓者重重包裹,为他隔绝了大部分致命的危险,得已安然无恙地到达命运指向的【舞台】。   太阳系,地球。   一道银白的彗星擦过星空,拖着狭长的细尾,转瞬即逝。   不少行走于地表的人类若有所感,抬头凝望,看向天外之物遗留的破空轨迹。   “那是……陨石?”   几乎所有正在运行的大型天文观测台全力运作,尝试回放方才百年一遇的特殊异象,观测者们惊愕地发现录像中的星空依旧黯淡,那道美丽的银箭仿佛只是一场梦幻的错觉。   而在一些更加不为人知的秘密部门内部,所有工作人员陷入了短暂的慌乱。   “长官!我们的卫星收到了一段来自宇宙深处的未知信号!”   “信号范围波及了外太空所有的人造卫星,邻国发来通讯,内容已证实:两段信号波频完全相同。”   “机器正在解析……报告:正体不明,语音不明,解析失败。不属于人类已知的任何一种生物电和数据电信号!”   “未知信号已储存备份,正在传输,科研院已收到信号复制体。首席回复:全体科研人员已经就位,任务下发中,请稍后来电。”   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盯着数据飞转的大屏,小声自言自语道,语气满是震撼:“上帝啊,这个宇宙中原来真的有外星人存在……”   如果有任何一个注射了联觉信标的人站在这里,一定能轻而易举听懂这段地球人眼中的长信号、实则是一段经由思维脉冲转化的人造语言所表达的含义。   ——“你好,这里是【星穹列车】。”   ——“列车无意挑起争端,我们偶然路过此处,检测到空间读数异常,初步估测,你们的星球上有一颗【星核】。”   ——“列车秉持开拓的意志,期待与贵星球的文明进行友好互动。【无名客】现已抵达地表,致力于探寻【星核】的线索,希望我们双方能够在此过程中建立起愉快的合作关系,谢谢。”   这一夜,所有大国高层的办公室灯火长亮,人影幢幢。   无数高精尖科研人员聚在一起,为了这一段长信号背后的真正意思而争吵不休;隐秘的指令颁布,军队系统再度强化,目的是“抵御一切未来可能之敌”。   然而,正在发生的这些可能改变地球格局的事件,被所有知情者不约而同地隐瞒下来,不为广大民众所知。   此时此刻,引发各国高层动乱的罪魁祸首丝毫不觉,一边吃着随手从便利店买来的寿司,一边在心里和系统说:“这里压根没有星穹列车,要是接收到信号的那群人开飞船特意寻找,扑了个空,那该怎么办?我们捏造的‘谎言’不就暴露了吗?”   系统回复:“你是星穹列车的乘客,应该比我更清楚,领航员每到一个有文明的星球,都会提前告知该文明列车的临时停靠,防止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道理我懂,姬子一直做得很好,在罗浮,在匹诺康尼都是如此,呃,雅利洛六号是因为贝洛伯格文明还没有发展出人造卫星……可是,就算把这段信号发出去,地球上也没人能翻译,又有什么意义呢?”   从业数十年的专业编剧系统君:“穹,一个好的剧本,不仅需要流畅的情节,还需要伏笔和铺垫,只有拥有这些,你的观众才不会感到突兀,才能沉浸其中。”   所以,这段提前发送的信号,其实是埋下的一个“伏笔”?   穹若有所思,“我大概明白了你的意思。不管星穹列车是否真实存在,在剧本中,它就是存在的,只有遵循这样一个大前提,我的行为才不会ooc。”   “可以这么理解。就算他们找不到列车,也会自己脑补许多理由。比如说外星文明的科技远超地球,人类的肉眼无法看到外星生命的存在等等这些,土著人的想象力就这么点。你要知道,很多时候,人类的想象占据了事情真相的80%。”   “这倒也是,嘿嘿,在伏笔揭晓之前,就让他们焦头烂额一阵子吧。”   穹深呼一口气,快步离开便利店,徒留身后几位想要搭讪的女高中生失落恍惚。   没了顾虑,性格张扬的无名客在心里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这一波装B,爽!”   系统:-_-b   “艾利欧,”穹直接念出了系统的名字,“我觉得,你写剧本还是比我擅长多了,要不剧本就交给你来写算了。”   系统:“你以为我不想写吗?在宇宙融合度为0%的情况下,博识尊给我的大数据推演模拟功能无法运行,剧本也就无法生成,全靠我在线编辑。”   他只是一只柔弱的小猫咪而已,为什么要干这么多社畜的活?   这次艾利欧出手续写开头,还是看在开拓者是卡芙卡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儿子,是他曾经的剧本男主角身份上。   “大数据推演……类似于AI?”穹联想到了仙舟太卜司的大衍穷观阵,卜者们的推演并不是和玄学那样毫无依据,而是建立在阵法推演、卦象演算上,“就是需要投喂数据对吧?我该怎么做?”   系统:“你的任务上写着呢。”   穹:“但是……任务内容写得太含蓄了。”   他有阅读障碍。   穹自知高高在上的星神不会好好回答他的疑惑,说不定还会给他添堵,系统又是个半路出家的新手,于是想了想,把任务截图分享在【星穹列车一家人】的群聊里,截图顺利发送,列车组的大家第一次当幕僚,只陆续回了个1,然后就紧张地开始研究讨论任务内容,生怕耽误了穹的进度。   “其实也没这么急,我还想多和大家分享一下异世界的风土人情呢。”   穹嘴里嚼着黏糊糊的寿司,又喝了几口果汁,肚子勉强吃了个半饱。   系统没给他初始资金,穹一落地就触发了委托体质,帮几个小孩爬树找回卡住的玩具飞机后,收到了一笔小小的报酬,这些钱全被他用来买吃的了,因为背包里的强化类食物他舍不得动,还有一些则是根本不能吃。   他又是个黑户,发传单都没人要他。   没想到,开拓者进军异世界的第一步竟然卡在了温饱上。   坐在公园椅子上等待回复的这段时间里,穹已经无聊得开始数星星。   系统没眼看他:“你连这么简单的任务介绍都得找翻译?是哪个字你不认识?”   穹瘫在长椅上,吃饱后就开始昏昏欲睡,活像一只正在晒月亮的次元扑满,浑身上下只有嘴是硬的:“你把我当什么了,目不识丁的打架专业户?虽然我在列车组的定位确实不是智囊,我平时的表现也不如丹恒聪明机智,不如三月活泼可爱,不如杨叔沉稳成熟,不如姬子大方得体……但论起行动力,我可是一把好手!”   “你对自己的认知还是挺清晰的。”   “那是当然,所以我遇到不懂的就立马摇人帮忙,哪里有问题?”   穹晃晃手机,一只胳膊搭在额头上,说了句真心话:“更何况,咱俩在这异世界举目无亲的,星神都是一群脑子一根筋的笨蛋,只有活人能真正帮到咱们。趁着戏目还未开场,借助这次信息传递,我可以搞清楚两个世界的具体时差,以后遇到什么事情,也好方便运作。”   艾利欧沉默半晌,转而轻笑:   “是我低估你了。”   穹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和三月的那些小说里的霸总一个样儿,还是赛博风格机械音的霸总……呕,不好意思,我有点恶心。”   系统无语哽咽:“其实你就是懒得动脑筋吧。”   注视着星空的灰发青年猛地坐起身。   “嘘——你看——”   此时接近晚上七点,高楼大厦灯火通明,几道白光撕破夜幕,转动忽闪,似乎在漆黑的半空中寻找着什么。   地面之上,穹听见警笛声越来越响,嘈杂的人声从公园外的街道传来,种种迹象表明,应该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瞧我发现了什么?”   明暗交错的天空,一道白色的身影急转直下,直冲冲掉进穹身处的公园树丛中,没有引起白光的注意,警笛声也不知被什么吸引走,渐渐远了。   但躲不过开拓者强化过的双眼视力。   “那是……风之翼?”穹猜测,他只在黑塔收集的奇物里见过那种样式,星际时代很少有人会使用这种飞行物,大家都靠科技升天了,还需要借助风力?   “这个世界应该叫滑翔翼更准确。”系统纠正。   “好吧好吧,滑翔翼。”穹变幻出一根球棒,朝着对方下落的方位缓缓走去,“看架势,警察在找的应该就是这个人。晚上不好好待在家里,出来搞极限运动?真有个性!”   树林深处,一个全身白色、身穿礼服的帽子男人正在手忙脚乱地扒拉着缠在滑翔翼上的树枝和枯藤,滑翔翼的右翼破了个大洞,挂在树木枝干上难以取下。   他这幅华丽的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歌剧院里跑出来的演员。   但只要看过几眼报纸的日本人都知道,白礼帽白礼服,单边眼镜,一袭藏有无数匿器、关键时刻可以化身为滑翔翼的白金斗篷——正是近年来炙手可热的宝石大盗“怪盗基德”。   此时的大盗看上去好不狼狈,丝毫不见方才在众人面前盛大演出、偷走宝石的神秘帅气,单边眼镜不翼而飞,身上还披着杂草树叶。   穹实在隐藏得太好,基德大概以为周围宁静无声,漆黑无人,于是一边手里忙活着解开自己,嘴上不忘碎碎念:   “计划进展好好的,哪里冒出来的狙击手,我制作的假人都没把对方骗过去……要不是我机灵,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坠机了……”   恰好在这个时候,手机发出接连两声响动,在安静得只闻虫鸣的树林里好似惊雷,炸得基德如同一只受了惊的白猫,警惕看去:“是谁?!”   穹无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   不过,也算是巧了。   看着丹恒发过来的消息,他心想。   【星穹列车一家人】   冷面小青龙:列车组已收到。我长话短说。【指向命运的岔路口】作为你的初始任务,应该需要你给“他们”留下惊艳的第一印象。这里的“他们”,我们猜测是异世界中较为优秀和特殊的人才,他们受到所谓”宇宙意识“的关注更多,你在他们面前完成初次表演,效果会更好。(如果允许,请告诉我什么是宇宙意识,我需要完善智库,希望后面也能帮到你。)   哎嘿,重点人才,不就在这里吗?   【已检测到对象身份……】   【当前宇宙融合度:0.0001%】   主线开拓任务:【指向命运的岔路口】   状态:进行中   任务道具:命运的剧本(已完善)   任务奖励:宇宙融合度+25%   【模拟开启:智识运算ing……剧本第一幕已自动完善,序章:《天外来物》】   暴露的风险迫在眉睫,饶是再镇定的怪盗少年,也不免白了一张脸,神情紧绷,思考着如何在来人面前蒙混过关。   树叶踩碎的咔嚓声戛然而止,对方从树丛的阴影下显出身形。   眼角抹着一缕赤红眼影的黑发青年抱胸站立,看着眼前怪盗挂在树上的僵硬模样,神色不变。   他开了口,嗓音平和清润:   “你,需要帮助吗?” 第5章 丰饶香涎   公园里早已没了来往的人影,夜风拂过,只有黑漆漆的树影摇曳,沙沙作响。   一人抬头,一人俯首。   大概是丹恒的眼神过于淡定平静,好像一个人从高空掉下挂在树枝上这种事再正常不过,黑羽快斗讪讪不知如何应对。   丹恒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些唐突,于是主动解释道:“你在高空中被人击落,目标失踪,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倘若在这里耗费太长时间,凶手便会寻来。”   “你都看到了?”黑羽快斗低头喃喃道,“视力这么好?”   “我先前待在公园空旷处,视野不错。”   来人的告诫不无道理,他认真想了想,心里有了决断。   “你认识我?”   丹恒摇摇头,“我刚来此处不久。”   果然。   要是出现在这里的是认识“怪盗基德”的人,断然不可能如此风轻云淡的提出帮助。   黑羽快斗也曾偶尔梦见过自己魔术失误、被人当场抓到的场景——对方如果是个看他不爽的家伙,肯定就是掏出手机一同乱拍,把怪盗基德的丑照发到网上博眼球,然后转头叫来警察拿他交换赏金;当然,对方也有可能是追随他而来的迷弟迷妹,偶像滤镜破碎事小,如果伤到小粉丝的心,这是怪盗基德不能忍受的。   但此刻,黑羽快斗面前的是一个不认识他的人,四舍五入,就相当于自己没暴露。   这位不认识怪盗基德的异国小哥一不问自己为什么半夜滑翔,二不问自己为什么被人击落,大抵是个漠不关心的性格,出手帮助大概也是兴致和好心使然。   索性,他软下声音,对着丹恒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那就拜托您了。”   丹恒点头,就在挂在半空中的黑羽快斗以为他要爬树上来时,结果对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杆带珠长枪。   枪身狭长,活活有一人高,枪头锐利冷白,在月光下泛着缕缕寒意。   黑羽快斗瞪大双眼,声线染上一丝惊恐:“不是哥们,你要干什么?”   丹恒抬眸。   他挥动长枪,身姿绰约,动作熟练,宛如一条游龙,但唯一的观众已经没有心情欣赏,在那枪尖戳到自己之前下意识地闭了眼。   树影翩翩,不过三秒,他跌落在地,激起一地落叶,浑身上下安然无恙。   就连破碎的滑翔翼都被对方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弄了下来。   丹恒抓着几缕白色残片,递到黑羽快斗身前:“收好,免得暴露行踪。”   黑羽快斗踩在地面上扶扶帽子,缓了缓,接过残片,郑重说道:“谢谢你。”   看来对方确实并无恶意。   虽不知道那长枪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黑羽快斗自己就是个魔术师,擅长做出常人认为不可能之事,更何况他如今后有追兵,事态紧急,自然不会追问到底。   丹恒沉默地接受了他的谢意。   “你能应付过来?”他装作随口问道。   黑羽快斗闻言苦笑:“对方手里有狙击枪,不是好对付的家伙。”   他拉下帽檐,将复杂的神情隐藏在阴影下。   “我大概知道凶手的身份,他们是我多年的‘老朋友’。”   那个在追寻着传闻中能令人长生不老的诅咒宝石“潘多拉”的神秘组织,“怪盗基德”存在的最大价值就是与他们抗衡到底。   黑羽快斗没有多说,显然不想把丹恒拉进他和组织的纠纷之中。   如果站在此处的是疏离寡言的丹恒本人,也许会就此放任对方离开,不再插手他人之事。   但现在小青龙壳子下,真正的操纵者可是古道热肠的银河球棒侠、全宇宙出了名乐于助人的开拓者!   戴着愚者假面的穹戳了一下系统:“我的两具马甲还没好吗?”   系统:“好了好了。”   穹的脑子在和马甲较劲,放在黑羽快斗眼中,就是丹恒听完了他的话,垂眼沉默了一会儿,不知在想什么。   “好心的先生,再次感谢你的帮助,但我现在不得不走了……”   黑羽快斗动了动脚尖。   “抓到你了!”   一道陌生的男声打破了沉默。   怪盗感到有些麻了。   怎么又来了一个发现了他真身的人?   从丹恒背后走出的是一个灰发青年,年龄看上去和丹恒差不多,个子高一点,五官深邃,酷似混血。   “丹恒,背着我和三月,你偷偷做什么了?”   他显然不是来捉拿“怪盗基德”的,这让黑羽快斗提着的心稍稍放下。   丹恒?听上去确实是个外国名。   灰发混血帅哥大大方方盯着黑羽快斗这个陌生人,一双金眸比宝石还要漂亮,黑夜中熠熠生光,黑羽快斗条件反射和他对视一眼,抵不住对方满眼的单纯好奇,绷着一张扑克脸移开视线。   “喂喂喂,你就不能走慢点,等等我吗?”   “还有丹恒,不站在原地等我们买东西回来,怎么也学着他到处乱跑?”   树丛里又冒出一个少女,粉发短裙,长相可爱甜美。   向来擅长欣赏美丽的怪盗在心里默念一声卡哇伊,意识到这三人应该是互相认识的同伴。   少女气喘吁吁,手里提着一个便利袋,看着分量不轻。   怪盗基德心想:这两人看着挺绅士的,怎么能让弱不惊风的女孩子提东西?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以为的弱女子,能打十个他。   丹恒:“我走之前,给你们发了消息。”   少女拿出手机,事实上,屏幕上显示一片干干净净,因为赶场匆忙,【记忆的赐福】还没能做到一比一还原手机信息,但不妨碍她对着手机点了点,表现出一派懊恼的样子。   “抱歉抱歉,购物太沉迷,没看手机……唉,这位小哥是谁?”   丹恒和二人简单提了一下方才发生的事情。   穹摸摸下巴,“如果是这样的话,朋友,如果你不会飞,不,就算你还能飞,我也不建议你走出这片林子。”   黑羽快斗皱眉:“你的意思是?”   “我和三月刚才在公园边的便利店买东西,三月在砍价的时候,我看见至少七八个杀气腾腾的黑衣人绕着外围树林徘徊,就像定时刷新的小怪。”   少女不满地看着穹:“你都知道他们杀气腾腾了,为什么还要往上面凑?以为是游戏打怪呢?要不是我拼命拉着你,循着丹恒留下的线索抄了一条小路,被追杀的就是咱们了,我可不想上演在雅利洛六号一样的场景。”   这几句话半真半假,两个马甲都是刚捏的,直接投放在本体附近,伪装成刚赶到的样子,唯一一句实话是穹确实看到了不少不怀好意的黑衣人。   但成功令黑羽快斗心神不宁起来。   “黑衣人?来抓我的?”   “……对不起。”   面对挥舞拳头的三月七,穹真诚道歉,然后快速补充一句:   “不过那线索是我发现的,三月,你一开始还把它当成小孩子的涂鸦了呢。”   “闭嘴啊你!”   “这样的话,短时间内怕是走不出去了……嗯?为什么这次阵仗这么大?又是狙击手,又是派人……”   一个震撼的想法霎时间闪过黑羽快斗的脑海。   “该不会,这就是那颗真正的潘多拉……!”   他顾不得其他人在场,急忙掏出胸口藏着的那颗没来得及细看的粉色宝石,对准月亮的位置。   【系统道具投放中……】   【诅咒宝石“潘多拉”已修改为“%¥##”】   【投放完成。】   那颗平平无奇的宝石卡在两指间,在月光的照耀下,黑羽快斗惊奇地发现,那樱桃粉的内层竟然包裹着一个四四方方的绿色小晶体,隐隐发光。   “不对劲,按照传闻,不应该是红色的光芒吗……”   “哪里不对劲?”   穹站在他的身边,默默说。   黑羽快斗吓得一哆嗦,差点把宝石扔出去:“你这家伙走路没声音的吗,不要随随便便偷听别人说话啊!”   故意吓人的灰毛一脸无辜:“是你自己大声说的,我们在场的三个都听到了。”   他把视线放回宝石上,蹲下身子,也看到了那颗绿色晶体,惊叹道:“哇,买一送一,双倍惊喜!”   “什么什么?”   举头望明月的人又多了一个三月七。   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有所察觉,但就是想不起来:“穹,你不觉得,这绿色的东西有点眼熟吗……”   丹恒神色忽而严肃:“是【丰饶香涎】。”   长枪回到他的手中,黑羽快斗敏锐地察觉到丹恒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   如果说方才救下他只是打打闹闹的水平,而现在的他……一副肃杀的模样,双瞳紧盯着他手中的东西,就仿佛和一颗平平无奇的宝石有着血海深仇。   好在那杀气并非朝着自己而来,黑羽快斗抖落一身鸡皮疙瘩,反应过来丹恒说了什么,卡壳了一下:“什么香涎?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不对,你们怎么比我还清楚这东西?”   “【丰饶香涎】,顾名思义,就是【丰饶】星神,药师流下的口水。”   穹一本正经解释。   “你这样说小哥是听不懂的!姬子不是说了吗,地球没有受到命途浸染,更别提知晓星神的存在咯。”   几个专业名词一出来,地球土著果然听的一头雾水。   “原来如此……他们追杀你,很有可能就是为了这颗宝石中藏着的丰饶之力。”   丹恒尝试把语气放轻:“这是打着长生陷阱,实则将短生种拉入地狱的祸种。”   长生?   黑羽快斗捕捉到了关键词。   “你们竟然也知道这东西的作用……”   他不觉得这是巧合,丹恒言之凿凿,短时间的相处下来,他能看得出对方绝对不是喜欢开玩笑的性子。   “我不知道什么丰饶,只知道一种名为‘潘多拉’的诅咒宝石,传说中能够使人长生不老,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将其奉为目标,一直追逐着它的存在。”   黑羽快斗嘲讽道:“长生不老?听上去诱人,穷极一生去追求,到头来一无所获,白白让许多无辜人丧命,这样的长生,有何意义?”   “我赞同你的观点。”   经历了罗浮建木事件,开拓者对其所言再明白不过。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宇宙这么大,真的有一种力量,可以让人长生不老、永葆青春呢?”   穹朝他挤了挤眼睛。   “你是说……那也不对,我不信,你没有证据!”   “证据嘛,可多了。”   穹懒洋洋拉长了语调。   “不过现在,我们还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在黑羽快斗震惊的注视下,他从虚空中拉出一根带着电光的球棒。   三月七举起弥漫着寒意的弓箭,丹恒的长枪将众人护在身后。   “那就是,扫清这群闻着丰饶味儿赶来的鬣狗。” 第6章 怪盗基德   日本,东京,森林公园。   这十几个小怪打起来着实不过瘾。   穹看着满地的“尸体”发出暴言。   职业生涯从未伤害过一个人(心灵伤害不算)的怪盗基德小心翼翼蹲下身,试探了几人的鼻息,确定人都还活着,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心里有震惊,有恍惚,更多的还是麻木。   不管是哪个地球人,看到打斗的现场都会不知所措吧。   丹恒使枪还能勉强称得上功夫,混血帅哥拿球棒打人就算了,米国人的电影里也有球棒当武器的,但是!那个能凭空射出寒冰的弓箭是怎么回事啊!米国研发的新武器吗!   黑羽快斗捡起地上碎落的冰块,发现这东西竟然比石头还硬。   这一刻,他对三月七女士肃然起敬。   “各位,我留了一个活口。”   穹朝他们挥手,他的身后,一个光头男被五花大绑,喉咙呜咽,为了活命有话要说。   三月七拔掉口水布,声音压低故作冷酷:“是谁派你来的?目的是什么?一共有多少人?要是敢有半句虚言,别怪本姑娘的箭不长眼睛!”   “别,别,我都说,我都说……”   黑羽快斗面色闪过一丝复杂,看着他们手法熟练地审问光头,一看就是经常干这活。   可恶,这三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啊,越来越好奇了!   光头男支支吾吾,“我们都是组织的底层人员,平时接任务办事,命令是上头出的,不关我们事儿啊!”   穹把玩着缴来的手枪,没有感情的金眸好似两团鬼火闪烁。   “你最好想清楚了再说话。”   “还是说,你想和我玩一局‘俄罗斯转盘’?”   他干脆利落地抬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神经质地歪了一下脑袋,嘴里发出“碰”的拟音词。   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被黑洞洞的枪口指着,光头男冷汗直冒,瞳孔涣散,全然一副快要吓死过去的样子。   穹对系统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花火那么喜欢吓人了,嘿嘿,吓人真好玩。”   系统:“警告,小心愚者病毒入侵。”   穹:“靠!”   他放下手枪,对着黑羽快斗尴尬一笑,看后者那惊恐的眼神,他似乎和某些类似于泯灭帮的当地特产扯上一些说不清的关系了。   不成想,从砂金那儿学来的这招对于一些心理素质不高的人真有奇效。   光头男坚持不住,崩溃说出真相:“上头重金悬赏,命令我们来追杀怪盗基德,夺回被偷走的‘女王之冠’宝石!”   “怪盗基德是谁?”   穹发出灵魂疑问。   黑羽快斗默默举手:“是我,‘女王之冠’就是那颗粉色宝石。”   “好家伙,原来你是个小偷?你怎么不早说?”三月七叉腰质问。   黑羽快斗的神情分明在说:你们也没问啊。   穹也叉腰抬头,二人的动作如出一辙:“这一遭下来,我们和你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按照江湖规矩,自我介绍一下?”   “对对,不要想着骗我们!我们可不是被骗大的!”   但你们两个看上去就很好骗呢。   精通语言艺术的魔术师腹诽道,面上的微笑仍然无懈可击:“没错,我就是人称月光下的魔术师、平成年代的亚森·罗宾,享誉国际的大魔术师,怪盗基德(KID)!”   纵然他一腔声情并茂,没人捧场。   反倒是穹提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你的赏金多少?”   光头男小声插口:“组织愿意给我们1亿日元,国际上好像高达400亿日元,这些年也不知道涨没涨。”   光看数字,比星核猎手加起来都高呢。   这回轮到黑羽快斗汗流浃背了。   “我说,各位,咱们好歹有了过命的交情,按照江湖规矩,不能举报我吧?”   他这脆皮小身板,一身装备损毁得都差不多,连全场最弱的光头男都干不过,更别提在三人眼皮子底下开溜了。   丹恒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暂时不会。”   穹接着说:“其实我现在手头有点紧。”   他拎了拎手中的塑料袋,里面多是匹诺康尼特供版汽水薯片,“唉,我们从委托那里赚来的日元都花光了,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黑羽快斗妥协道:“好吧好吧,我请你们吃晚饭。”   一顿饭换平安,值了。   穹一棒子敲晕了试图偷听的光头男,心情颇好:“带路吧。”   他甚至大方的给黑羽快斗分了一瓶喝的。   被敲了一笔的冤大头闷闷接过,看都没看标签,拧开瓶盖就是一口,然后一下子吐了出来:“这是什么鬼东西?怎么比青子做的泡菜都酸!”   穹递给他的正是罗浮名饮,苏打豆汁儿。   之前说过,他身上已经没钱了,买不起东西,但是演戏又要演全套,于是穹从自己的背包里找了一些包装相似的食物,来充当从便利店买来的薯片汽水,其中就有苏打豆汁儿。   系统:【当前ooc程度:0.5%】   系统:“你故意的?”   “我就想试试地球人的胃能不能征服这玩意儿嘛……”   “……算了,下不为例。”   穹耸耸肩,对着干呕的黑羽快斗真诚说道:“可能过期了吧,这家便利店建议避雷。”   三月七悄悄接过苏打豆汁儿的罐子,也道:“嘶,不良商家害人不浅。”   黑羽快斗天真地信了,任他事后抓破了头皮,恐怕怎么也想不出自己其实被当成了某人检测ooc值的实验品。   这林子不大,很快就走到了外围边缘,已经能够隐隐看到路灯和公路。   黑羽快斗突然说:“各位,我得换一身衣服。”   “你不会想借机逃单吧?”   “怎么会?我怪盗基德从来不是这种人!只是我名气太大,日本的男女老少基本都认识我这一身打扮。”   看似苦恼,实为炫耀。   三月七露出死鱼眼:“去去去,我就不信,你自称那么会变魔术,难道不能在我们面前完成变装吗?”   “很抱歉,女士,我所精通的魔术,只有这种——”   说着,他的指间翻出一朵漂亮的玫瑰,递到三月七面前,姿态骚包得很:“玫瑰的魔术。”   见识过更牛逼的玫瑰魔术的开拓者属实提不起兴趣。   你再厉害,难道能比得过某个纯美骑士,用玫瑰填满整个车厢、让列车长怒扫三天三夜吗?   但“三月七”显然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   “那个,谢谢你啦。”   三月七接过玫瑰,咳嗽两声,“我一个女孩子,就避嫌了哈,穹,丹恒,你俩看好他。”   她背过身,穹则是做了一个“您请”的动作,两只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他。   丹恒负责放风。   黑羽快斗这下没辙了,自知逃不过去,这个月的零花钱又得大出血了。   啊啊啊他约了青子下个周末去游乐园!钱包空空的他怎么有脸带她出去玩?   他挎着脸,脱下象征着怪盗基德的白衣白帽,破罐子破摔,也不隐瞒自己的真实身份了,把那张属于“高中生黑羽快斗”的面庞和服饰显露出来。   感谢黑羽家祖传的易容术,没人会把一个普通的男子高中生和大名鼎鼎的怪盗基德联系起来,就连从小青梅竹马的中森青子也没有看出两个身份的联系。   “一会儿出去,你们可千万别叫我基德,叫我快斗就好。”   “明白明白。”   面前就是一条繁华的商业街,看得人眼花缭乱:“我们去哪儿吃?”   “还管哪儿不哪儿的,看到什么就吃什么,今晚快斗公子全场买单!”   黑羽快斗:“喂!我说你,不要这么自来熟啊!”   两个人已经不管不顾冲出去了。   并不富裕的快斗公子仿佛看到自己的钱包在滴血。   丹恒没有离开,始终和他保持一步的距离,沉默的姿态令黑羽快斗感动得想哭。   “他们心里有数,应该不会太过分。”   宽慰的话语略显乏力,黑羽快斗喃喃道:“希望如此。”   丹恒和他一起走在步行街旁,跟在宛如野狗撒欢的两人屁股后面,黑羽快斗明显感觉到偷偷观察他们的视线变多了。   两个身高腿长的帅哥一起出门,一个是身穿黑色校服的日式风格小帅哥,一个是黑眸细长、眼角涂着艳红眼影的古典美男,走到哪里都会吸引一帮路人的注意。   丹恒对这些好似浑然不觉,神色冷然,忽然问道:“快斗,【丰饶香涎】,或者说“潘多拉”,你打算怎么处理?”   黑羽快斗一愣,“我吗?我一开始的想法是狠狠摔碎它,但既然这东西这么危险,我大概会埋葬在我家的地下室,让它永远烂在无人得知的角落吧。”   丹恒摇头,“恕我直言,这种处理方式并不高明。”   二人的脚步经过一家小吃店,属于油炸丸子的香气扑面而来。   “永生不死的诱惑,就像这些弥漫着香气的食物,永远都会源源不断吸引来一群试图沾染的老鼠。倘若你沾染了上面的气味,红了眼的老鼠定然不会放过你,以及你的家人朋友。”   “……”   黑羽快斗陷入无言,“你们之前提到的【丰饶】【星神】是什么?你们又来自哪里?”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0.1%】   丹恒停住脚步,兀自抬头,黑羽快斗不知所措,也跟着他抬头仰望。   然而,大城市的光污染太过严重,只能看到明亮的黑夜,看不到一颗星星。   “我们来自星空之外。”   “星空之外……?”   想象力丰富的高中生难免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他不顾礼仪,忍不住当街大喊:“我去!你们三个,该不会是外星人吧?”   周围的不少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好在日本社会普遍冷漠,众人很快重新投入自己的事情,留下黑羽快斗一人脸红懊悔。   丹恒:“事实正是如此。”   “哎呀,只顾着问你的身份,我们都忘记自我介绍了。”三月七从他背后跑过来,手里捧着一盒章鱼小丸子,嘴里塞得满满当当,含糊说:“我们三个都是来自【星穹列车】的【无名客】,用你们的话讲,确实是来自地球以外的外星人哦。”   穹也从黑羽快斗身后探出头,咬了一口抹茶大福,表示一个人能拥有三种味觉真是妙极了:“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银河球棒侠是也。”   面对如此庞大的信息量,黑羽快斗艰难地消化了几秒。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三人之中,只有穹做了真正意义上的“自我介绍”。   丹恒为他展示了几人在银河间游历拍下的照片,黑羽快斗看着毫无ps痕迹的高清图片,再联想和几人共同的经历,那怪物似的武力值,不合常理的战斗方式,这下子,不信也得信了。   “好吧好吧,假如,我是说假如,你们没有骗我的话,”他咽了一口唾沫,无数科幻片电影的情节涌入脑海,“几位无名客,你们来到地球的目的是什么?外星势力入侵的先遣军,还是……”   “哈?那是【反物质军团】干的坏事,和【星穹列车】没有一丝一毫关系。”穹掏掏耳朵,“我们为了解决【星核】危机而来,对地球没有恶意。本来没什么头绪的,现在好了,一个不明来源的【丰饶星神的口水物】直接送上门来,沿着这条线索调查,封印星核指日可待!”   黑羽快斗也拿了一个大福放在嘴里,表示自己好像听明白了:“这就是你们缠着我的原因?”   “对啊,你把那口水揣怀里当宝贝,我们又不能明抢,就只能跟在你身边保驾护航,顺便找找线索。你要是想把口水送给我们一了百了,也不是不行,但为了你的安全,我们还得在你身边跟上一阵子,那帮子喽喽虽说被你一个匿名电话送进了警局,但你口中的组织对潘多拉那么虎视眈眈,肯定不会轻易罢休,怀疑到你身上就惨咯。”   穹打了一个饱嗝,嗝里还带着一股子糖精的甜味。   他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于是让唯一一个嘴巴空着的丹恒补充道:“【星核】是万界之癌,对地球有害无益。我们的列车本来朝着目的地前进,中途却因【星核】被迫停靠地球,所以我们和地球的利益一致,请不必过度忧虑。”   黑羽快斗吞下食物,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尖爆炸,被甜食治愈了的内心缓缓愈合。   【当前宇宙融合度:0.5%】   “真是服了你们了……”他的嘴角浮现一抹无奈的笑意,决定勉为其难为几个囊中羞涩的外星人提供临时住所,“你们还没地方住吧?今晚去我家怎么样?”   “好耶!快斗大人万岁!”   “喂!快放下那边的西瓜!那东西很贵的!”   “桥豆麻袋!你掏垃圾桶干什么啊!!!” 第7章 垃圾桶のking   警灯闪烁,警笛尖锐刺耳,一辆辆警车络绎不绝,撕破了森林公园本该有的平静。   一群警察全副武装,冲进森林,不一会儿便从里面架着几十个昏迷不醒的黑衣男人,还搜捕出了大量枪械武器,等待他们的将是非法持有枪械、危害公共安全的犯罪指控。   一列长长的队伍如同混凝土倒进押运车后座,这一场景着实壮观。   几个路人议论纷纷:   “这么多人,他们是从事非法集会活动被抓了吗?”   “我看有可能,一个个穿得黑漆漆的,跟乌鸦一样,又是哪来的新兴教派?乌鸦神教?”   “东京这两年真不安稳,各路牛鬼蛇神频出,上次我妈去的那个教,叫什么盘星教来着,我都说了好几次让她别去,她偏不信,还说教主有什么大力伟迹,让我改天也去磕个头拜一个。”   “你去了吗?”   “去什么去,都是一群可恶的骗子!”   在围观群众的后方,停着一辆黑色的古董车,驾驶位上是一个带着墨镜的胖子,猕猴桃一般圆圆滚滚的脑袋伸出车窗,探头探脑,往公园的方向瞄来瞄去。   车灯亮着,没熄火,副驾驶上也坐着一个男人,一身黑色西装,高礼帽下压着一头银白长发,此刻正歪着脑袋抽烟,烟雾弥漫后的面容苍白俊俏,眼底淡淡的黑眼圈也没有破坏这份冷绝的美貌。   “一群没用的废物,连拖延时间都做不好。”   琴酒熄灭烟头,冷声道。   伏特加恭恭敬敬递来烟灰缸,把大哥的烟头处理好后,提心吊胆问道:“大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这些底层人员需要处理吗?”   琴酒啧了一声,目光阴冷:“不必。他们顶多知道组织想要女王之冠,不知道女王之冠背后代表着什么,进局子了也无所谓,条子那里榨不出有用情报。”   一群可以随时放弃的炮灰而已。   琴酒只是在生气这群炮灰没有发挥应有的作用,拖住那个小毛贼。   他示意伏特加拉下窗户,随后脱下碍事的西装,连同兜里的人皮面具一起丢在后座。   今晚,boss亲自指派给琴酒了一项秘密任务,目标正是拍卖会展出的那颗赫赫有名的粉色宝石——“女王之冠”。   三个月前,组织的情报部门传来消息,他们从一个绰号“动物园”的神秘组织那里截获了一个重要情报,传闻中蕴含着令人长生不老的魔力的“潘多拉”魔石,化名非洲巨钻“女王之冠”,将在一次大型的商业拍卖会上进行公开拍卖。   boss一开始并不把这种似是而非的传闻当回事,直到琴酒率人捣毁了“动物园”的好几个分部,神秘组织力量大减,通过审讯活口,从他们口中证实了这个消息。   boss这回坐不住了。   他苦等长生已久,不惜布局了近一个世纪,建立黑衣组织、网罗全球的科学家研究长生药,离目标却遥遥无期,自己已经死期将至。而现在,一个更快的捷径就摆在他面前。   于是,他封锁了组织内有关“潘多拉”的全部消息,只让心腹琴酒带着伏特加出马,伪装身份出席拍卖会,用黑衣组织这些年缴获的巨额钱财,准备以最合法、最不引人注目的情况拿下潘多拉。   谁成想,本来胜券在握的事,被一个他们从未放在眼里的小毛贼破坏了。   怪盗基德偷走女王之冠后,趁着他和警察保安交缠的功夫,琴酒隐蔽地离开乱成一团的场馆,取出后车座放置的狙击枪,骗过警察的假人没有骗过他的眼睛,琴酒预测了小偷的逃跑路线,855m外的一发狙击,只差几厘米,就能正中怪盗的心脏。   可惜,狙击枪的红外线似乎引起了基德的警惕,躲过了那发致命的子弹。   琴酒又马不停蹄地发出命令,伏特加联系所有在附近活动的底层人员和代号成员,迅速出动,包围怪盗基德跌落的公园,最好能把人当场击毙,夺回宝石,如果一时半会儿对付不了,拖住对方逃跑的脚步也是好的。   他扛着狙击枪坐上保时捷,一路上伏特加闯了三个红灯,不过二十分钟的时间差,怪盗基德就这样跑干净了,留下一群昏迷的废物送给条子刷业绩。   说不气,那是假的,组织的顶尖杀手向来不是个修身养性的性子,忙活了这么久的任务宣告失败,就算警察没把这些人怎么样,他也会亲手处理了这帮没用的东西。   伏特加敬畏地点点头,他没什么主见,但勤恳老实,平日里最大的作用就是给琴酒大哥当司机和小弟。   混黑的老实人虽说不怕警察,但对于天敌也有一定忌惮,他们的老爷车就停在警车不远处,来来往往的蓝衣警察带给了他不小压力。   “大哥,我们现在走吗?”   琴酒没有回复,伏特加一动也不敢动。   他正紧盯着车窗外。   一个年轻警察正在向上司汇报,正对着他们的老爷车,开开合合的嘴型在琴酒这个视角下一览无遗。   巧了,作为专业杀手的他学过一点唇语,警察说话的内容吸引了他的注意。   “嫌犯……后脑勺钝击致使昏迷……脖颈青紫,疑似长棍钝器……衣物残留有不明晶体……”   “有意思。”   琴酒轻笑出声。   他本以为怪盗基德能逃脱,借助的是他那些变魔术的小玩意儿,烟雾弹、麻醉剂之类的,这些在组织的情报上都有记载;而现在警察却告诉他,那些满脑子肌肉的蠢货竟然是被活活打晕?   怪盗基德的目击报告是一个身段修长、体型匀称偏瘦的男子,不可能如此力大敏捷。   除非……帮怪盗基德逃脱的另有其人。   顺着这条线索,说不定能查出来点东西。   “我改主意了,”琴酒说,“让组织的内线捞出来几个人,我要亲自审问他们。”   “是!大哥!”   他把还未熄灭的手机放回大衣口袋,屏幕显示上一条短信的时间在一分钟前,来信人名称是一串乱码。   “GIN,追查怪盗基德的身份,我只要宝石,其他死活不论。”   【当前宇宙融合度:0.501%】   抱着西瓜啃的穹一个激灵:“这又是哪儿加的融合度?”   系统:“你留给警察的现场被发现了。”   “动作挺快啊,幸亏我有先见之明,没收拾现场。”   系统:……你是根本忘了这回事吧。   另一边,黑羽快斗揉了揉干瘪的钱包,欲哭无泪。   “你们也太过分了。”   肚皮吃了个浑圆的穹:“没办法,地球的食物种类又多,味道五花八门,不好好尝一尝,怎么对得起我们这次的开拓之旅呢!”   每到一个新地方,他和三月都不会忘记“开拓”当地的美食,地球也不例外。   这可一点也不ooc!   穹对地球美食给予了高度评价。   “唉,算了,你们随便吃,就当我尽一次地主之谊吧。”   一股属于地球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黑羽快斗转头就将钱包空空的事实抛在脑后,只说了一句:“西瓜还是别再买了,不然这个月要吃土了。”   穹感慨:“快斗小哥身怀绝技,还有那么多宝石傍身,怎么听上去这么可怜?”   黑羽快斗摸摸头,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因为我是高中生啊,没有正经的经济收入,零花钱全都是我妈给的。”   穹:!   “什么?学生?”   他一噎,不存在的良心感到隐隐作痛。   “咳咳,”黑羽快斗遮住嘴角的笑意,“本大爷全名黑羽快斗,就读于江古田高中2年级B班,年轻帅气的男子高中生一枚。”   他重点强调说:“我偷宝石的目的可不是为了卖钱,而是为了赶在那个神秘组织之前找到‘潘多拉’,不让这等诅咒之物落入坏蛋手中罢了,其他的普通宝石我可是都有好好还回去哦。”   “抱歉啊快斗,误会你了,原来你是一个义盗!”穹锤了一下掌心。   黑羽快斗挑起眉毛,眼睛圆润而明亮,对新绰号十分受用:“那是当然!”   不出所料,就连外星人也认可他的偷盗行为是正义的!   “以自己的行为践行正义,倒有几分【巡海游侠】的样子嘛。等到地球和银河联通了,你说不定也能去外星球偷个大的,一炮走红呢。”   “【巡海游侠】?”   又一个听不懂的名词,黑羽快斗估摸着估计是和【星穹列车】一样的派系势力,但他也不急着问,反正人都住在他家了,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怪盗基德也不是什么都偷!”他翻了个白眼,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愿望:“如果有生之年我真的能够离开地球、前往银河,我更愿意当一个给大家带来欢乐和笑声的魔术师,让全宇宙传唱我的名字——月光下的大魔术师,快斗大人!”   年龄不到18岁的高中生的思维天马行空,已经开始畅想和银河有关的广阔未来。   三月七比了一个大拇指:“本姑娘看好你!到时候咱第一个喊上亲朋好友给你捧场!”   这一波情绪价值给得十分到位,黑羽快斗不禁咧嘴傻乐。   “谢谢你,美丽又善良的三月七小姐!但那应该要在很久之后了……”   他在一辆轿车旁停下脚步,冲着车窗里微笑的老人招了招手,“这是寺井爷爷,也是我的助手,上车吧,诸位,我们回家。”   ————-   快斗家没住什么人,他老妈在米国工作,不常回家,房子里就他一个人,有不少空房间。   穹躺在快斗家的客房大床上,三月七作为女孩子安排在另一个房间,房间里就他和丹恒两人,身边没了旁人,他放下表演的架子,马甲和本体换了回来,丹恒的马甲闭眼装作休息的样子,他则是在背包一栏翻来翻去。   系统:“你在找什么?吃了那么多,还想再来份夜宵?”   “去你的,你又在我的人物条下面擅自添加了什么破注释?我只不过想看看有没有贵金属之类的硬通货,把它们送给快斗作为答谢,但黄金白银是不是太俗了?快斗这样视金钱如粪土的高尚品德,和我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啊。”   穹就不一样,一个黑塔币/冬城盾/巡镝恨不得掰成两半花,V他5000信用点,银河棒球侠就能替你全宇宙跑腿办事。   他可真不值钱。银河好人·开拓者·穹突发伤感。   系统:“人家就是个正常人,是你太抠搜了。”   “节俭是美德。”   “……那不是你搜刮垃圾桶的理由。”系统看了眼接下来的剧本安排,“你陪在黑羽快斗这个重要的剧情人物身边好好保护他,就是你对他最好的回报了。”   第二天,黑羽快斗收到了房客之一的穹送来的一个大礼盒,说是提前支付三人的房租。   黑羽快斗本来就没想过收房租,那未免太见外了,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自己反倒沾了几人的光。   因为他平时的早午饭都在学校吃,晚上就去隔壁青子家蹭饭,所以除了他妈回来的时候,黑羽家的厨房根本没人用过。三个无名客一进门,第二天早上他们家的厨房就传出了饭菜的香气,黑羽快斗穿着睡衣,迷迷糊糊下楼一看,恰巧碰上丹恒系着围裙端早餐出来。   该说不愧是流浪银河的【星穹列车】吗,哪怕是看上去最不食人间烟火的丹恒先生,也点满了生活技能。   那是黑羽快斗吃得非常开心的一顿早餐,在他的穷追猛打下,丹恒和他科普了不少常识,条理清晰,体系完整,有些知识完全超出了地球人的想象和理解范围,黑羽快斗更是对几人的身世经历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丹恒对自己上车前的经历讳莫如深,也不愿不经同伴的同意就说出他们的故事,黑羽快斗没有多做坚持,毕竟,短短的一顿饭时间,他可能比过去十七年的收获加起来还要多。   关于这个宇宙,关于外星文明,关于地球的未来。   丹恒壳子下的穹松了口气:这小子太能聊天了,再说下去,冷面小青龙的人设就要ooc了。   他冷静地看着快斗发现了自己送给他的大礼盒,面上保持酷哥的冷淡,其实内心对快斗的反应充满了期待。   快打开!快打开!   黑羽快斗想着总不能辜负了对方的一片好心,于是犹豫着打开盒子,只见金光一闪,差点晃瞎了他的双眼。   !   莫非是黄金或者钻石?无名客在银河到处旅游,肯定很有钱吧!   或者是什么外星高科技武器也说不定……   他看着一袋【金色的垃圾】,激动的心情一下子凉了半截。   这是什么鬼东西啊!   黑羽快斗露出黑色的豆豆眼,嫌弃之意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   “平心而论,他这次送礼下了血本。”   丹恒幽幽说道,这话不违反人设,但多少带点私人情绪在里面。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喜欢我的宝贝!   “……”   联想到他家今天不翼而飞的垃圾,黑羽快斗大概明白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设了。   对着这件棘手的礼物,黑羽快斗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还是接受了。   他的内心不免有些沉重。   外星人的三观喜好和地球人果然还是有壁啊。   不如说,宇宙浩瀚无际,种族千奇百怪,连机器人都能掌控文明,他作为宇宙公民,也应当多多培养一颗包容之心才对。   穹他人今早就不见了,另外两人似乎早已见怪不怪,黑发青年吃完早饭,埋头去整理黑羽家书房里的资料,据说这是他在列车上的职责,“将未知星球的信息录入智库”;另一位美少女还在房间里睡懒觉,丹恒习惯性地给她留了一份早餐。   希望现在貌似看上去一切正常的丹恒先生和三月小姐,不要给他带来过多的惊吓。   黑羽快斗默默祈祷。   一阵门铃声响起,他跑去开门,门后是一张熟悉的面孔——他的青梅竹马中森青子面带疑虑,站在他面前,手指挠了挠红晕未消的白净脸蛋,“快斗,早上好!那个,你认识一个叫穹的人吗?头发银灰,眼睛是金子的颜色,长得也挺帅的,我还没遇见过这么好看的混血帅哥……啊不是,我是说,这个人好奇怪,他翻了我们家门外的垃圾桶,被爸爸以神经病的名义抓起来了,他说你认识他,而且住在你家……”   黑羽快斗:“……不,我不认识,让叔叔把他抓走吧。” 第8章 弱点击破   开玩笑的。   穹现在的身份可是个黑户,顶着张一看就不是本地人的帅脸,要是被中森警部捉进警局,那就别想出来,等着国际遣返吧。   黑羽快斗火急火燎去往青子家中,费了好大的口舌解释一番,终于让极度护女的中森银三放过了这个在他家门口鬼鬼祟祟的臭小子。   等到中森银三离开后,穹一改方才被抓住时的萎靡劲儿,朝大叔远去的方向做了个鬼脸。   “我就翻翻垃圾桶,犯法了吗?”   垃圾桶星人理不直气也壮。   “这不是犯法不犯法的关系,但凡叔叔不打算放过你,给你安个私闯民宅的罪名……穹小哥,我尊重别人的喜好,但这回要不是青子搬来我这个救兵,你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黑羽快斗汗颜道。   他怎么就这么活泼呢,还是说三人小队中,必有一个气氛组?   中森青子好奇地问:“我一直不知道快斗还有穹先生这种……呃,别具一格的朋友,请问你是怎么和快斗认识的?”   “不用叫我先生,我比你们年纪都小,”一米八但不满一岁的星核精张嘴就来:“我们昨天才认识的。我和朋友初到异国,身无分文,只好露宿街头,乞讨翻垃圾为生,好在路过的快斗大人听闻了我们那悲惨的故事,善心大发,收留了我们。”   “原来如此,这就是你翻垃圾桶的原因……”   单纯的中森青子信以为真,看向穹的眼神发生变化,怜悯和自责几乎溢出眼眸:“我应该制止爸爸的行为的,这不怪你,对不起。”   她又看向满眼震惊的黑羽快斗,后者还没从穹那一串虚构叙事里回神呢,就听见青子喊他的名字:“快斗,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   “正好,今天中午就邀请穹小哥和他的朋友来我们家吃饭,我给你们做日本的地道美食——生鱼片。”   什么?   中森青子一把抓住试图开溜的黑羽快斗,气得脸颊通红:“不准跑,快斗,今天这鱼,你不吃也得吃!”   “青子——放我一马吧——”   生性厌鱼的他勉强住保持一张扑克脸。   “谁让你这么招待客人的,让客人去翻……这像话吗?”   “又不是我使唤他去翻的,这是人家的个人爱好!”   “你还狡辩!”   穹静静旁观这对青梅竹马打打闹闹,置身事外,没有一点导火索的自知之明。   “都是好孩子啊。”   【当前宇宙融合度:0.601%】   【当前宇宙融合度:0.7%】   “这两个融合度,一个是青子和他老爹给我的,另一个……”穹推测,“大概率是组织的人找到我们的行踪了,比我想的要快,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手?”   这一招就叫引蛇出洞。   我在明敌在暗处?谁明谁暗还不一定呢。   马甲歇了这么长时间,也该出来晒晒太阳活动活动了。   这一天周末是在中森家度过的。   黑羽快斗虽然极度不情愿,但还是叫上丹恒和三月七去了中森家吃午饭,一桌子上坐了六个人,难得热闹,听闻这是快斗新认识的朋友,中森银三喝酒都喝得比往常多了点。   警部还是看穹这个没点规矩的臭小子不爽,但对于学识渊博、沉着冷静的丹恒那叫一个赞不绝口,一顿饭下来,又喝了点小酒,就差和丹恒称兄道弟、把人拉到警局入职了。   中森青子额头青筋突突,忍不住劝告喝上头的老父亲:“爸爸!丹恒先生不是日本人,当不了日本警察的!”   三月七慌忙打圆场:“哈哈,中森叔叔真是好眼光!丹恒老师他可是什么都会,拆弹搜查线索制服歹徒样样精通!”   丹恒扶额,但没反驳。   “我不要丹恒小友干什么拆弹……我只要你,你帮我抓到怪盗基德……那个可恶的小偷!我总有一天要亲自送他进监狱,我要他痛苦流涕,悔不当初!”中森银三悲愤地敲了敲餐桌,酒精上脸,把不堪回首的往事在外人面前说了个遍:“八年前,我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做梦都是他在我眼皮子底下偷走宝石的身影……八年之后,他竟然又回来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绝对,绝对……”   穹悄悄瞥了一眼身边不动如山的某当事人。   黑羽快斗装作什么也没听到,正在专心致志和鱼头大眼瞪小眼,誓要分个高低上下出来。   “你没告诉他们?”他小声问。   黑羽快斗以更小的声音回答:“没,你们千万别让我暴露了。”   “没问题。”   穹给另外两人递了个眼神,丹恒和三月七心领神会,朝黑羽快斗微微点头。   心头一块石头落了地,真·怪盗基德二代回了一个感激的眼神。   中森青子教训完醉酒的父亲,回头看某人面前没动过一口的生鱼片,心里暗笑,面上催促道:“快斗,怎么一口没吃?是我做的鱼不好吃吗?”   黑羽快斗登时拉下脸,继续和鱼斗智斗勇。   最后,三月七看他可怜,偷偷分了他一点炸猪排,不然今天一个下午就要饿肚子度过了。   “三月小姐,你真是个好人!”   “没事,我刚好减肥,哈哈。”   黑羽快斗感动得热泪盈眶。   至于那盘子生鱼片,全进了穹的肚子。   午餐时间结束,中森青子忙活着收拾碗筷,黑羽快斗也上去帮忙,试图用美男计争取改善今晚的伙食。   “拜托啦,爸爸喝得太多,麻烦你们扶他上楼休息。”   “不必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穹向正在洗碗、一脸抱歉的女孩挥挥手,表示没关系,随后扛着一百多斤重一身酒气的大叔,稳稳当当上了楼,把人放在床上。   中森银三还在嘟囔:“基德,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穹忍俊不禁:要是警部哪一天知道了自己视为一生之敌的怪盗就是他女儿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最想抓的犯人整天坐在他左手边吃饭,该会是什么反应?   “神奇的一家人。”   他默默离开房间,带上了门,来到厨房,几人已经把餐桌收拾干净,没他什么事儿了。   “基……快斗,青子,”他差点脱口而出,还好及时刹住了车,“之前忘记说了,我们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   “好啊。”   他们三人使用的大屏手机明显超出了这个时代,像磁铁一样吸引着女高中生的目光。   “天啦,这是……”   穹诚实回答:“外星科技。”   “哈哈,你在开玩笑吗。”中森青子并没有把这句话当真:“我听同学们说,米国和欧洲那边有很新的高科技产品,没想到能在你们手上看到,我真幸运。还有,三月,你的手机壳真可爱。”   “对吧对吧,我也这么觉得!”   黑羽快斗小声问:“外星人也能联通地球网络?”   穹:“虽然不想给【公司】打广告,但他们的手机质量确实不错。【公司】凭借【超距遥感】的技术,使得产品在边陲星系也可以使用,而且安装有土著模式,只要是以电磁为基础制造的当地通讯设备,公司的手机都可以接通并且相互之间发送消息。”   这也是贝洛伯格的当地人在寒潮平息之前,可以和列车组手机交流的重要原因。   公司科技,小子!   中森青子和三月七交流完手机壳配色的感想,几人顺利加上联系方式。   黑羽快斗的头像是个魔术师的帽子,里面钻出来一只兔子,很有他的个人风格。   网名叫“红色鲱鱼”,似乎有外星人看不懂的典故在里面。   穹:这都开卷考试了,青子怎么就是看不出来呢?   他心里吐槽,手上点开了置顶的一个群聊。   【星穹列车一家人】   一天前   (提示:文件:《宇宙意识是什么?开拓者小课堂开课啦!》已成功发送)   冷面小青龙:收到,多谢。   赵相机:感觉一不小心知道的太多了,我们不会被灭口吧?!   NO COFFEE NO LIFE:小三月不必担心,既然星神允许穹发消息给我们,那就没什么不能看的。   阿拉哈托:这种有意思的设定拍成动画,估计会有不少观众买账。   赵相机:杨叔,你原来……   垃圾桶のking:各位,我这边过去三个多系统时了,你们那边过去多长时间?   冷面小青龙:从你凭空消失在观景走廊开始算起,将近三十分之一个系统时。   NO COFFEE NO LIFE:看来,穹那边的时间流速更快些呢。   今天   垃圾桶のking:(图片.jpg)(照片.jpg)(照片.jpg)   赵相机:哇哇哇!这是我吗?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冷面小青龙:“我”的衣领那里有些褶皱,你昨晚休息时是不是没脱外套?应该不妨碍你的扮演,我只是提一下。   赵相机:之前你扮演星核猎手时本姑娘就看出你有这方面的天赋了,演出了本姑娘的一半风采!值得夸奖!   垃圾桶のking:三月七,你这个变化无常的女人,是谁一开始觉得我演技一般来着?   垃圾桶のking:一生严苛的丹恒老师,嘿嘿,告诉你一件好笑的事:这里的你差点就当上警察了(帕姆害怕)   赵相机:什么!(帕姆震惊)   冷面小青龙:……异世界,恐怖如斯。   赵相机:我想看   垃圾桶のking:我帮你拒绝了,不用谢   赵相机:失望,遗憾,好像全身有蚂蚁在爬   第二天清晨,灿烂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空隙,透过早雾,一缕缕洒满了校园。   黑羽快斗和青子并肩走进教室大门,他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昨晚没怎么睡好,穹拉着他,说是给他看点“好看的”,他俩像傻子一样躲在被窝里,观赏【会发夜光的垃圾】。   美名其曰:带领他走入美的殿堂。   “……”   垃圾也有美感吗?   逃又逃不掉,外星人也不知道吃什么长大的,手劲奇大。   黑羽快斗简直怕了他,今早从客房大床爬起来时,恨不得绕着他走。   他坐在教室后排靠窗的位置,屁股还没贴在座椅上,下意识扭头瞥向窗外,顿时像大白天见了亡灵一般,睁圆了眼睛,倒吸一口凉气。   窗外,一个灰毛的倒吊人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嗨。”   “喂!你在干什么……!”   “当然是贴身保护你啊。”   他的一声大叫把教室内其他人的目光吸引了过来,黑羽快斗条件反射地趴上窗户,手脚并用遮挡窗外的人影,好似一个发病的行为艺术家,扭头对着目瞪口呆的众人,悻悻地摸摸鼻子,“那个,我看窗户脏了,擦一擦。”   中森青子熟知他的调皮性子,“快斗,你又在搞什么鬼?”   黑羽快斗隐蔽地看了一眼窗外,某个神出鬼没的灰毛已经没了踪影。   他收回注意力,紧绷的肌肉瞬间放松,想到一个解释的好点子:“没什么,青子,你过来一下,有惊喜哦~”   他对着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微微一笑,其他同学露出见怪不怪的表情。   估计是黑羽同学又要捉弄中森同学了。   他们都玩了快两年了,怎么还不觉得腻?   中森青子走近,嘴唇紧抿,神色有一丝躲闪。   “干什么呢……”   “接住我。”   说着,他双眼一闭,站在窗户檐边的双脚一松,失去控制的身体向前倒去。   “!”   身材娇小的女孩子慌里慌张地张开双臂,没有触碰到预想中的人,却在心神俱失的恍然中抱住了一大束怒放的蓝玫瑰。   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她的脸颊陡然飞上一层绯红,脑袋因为过热而冒出白烟:“这,这是什么啊……”   黑羽快斗从她身后出现,两道视线狭然相撞,“青子,下周末不要忘记和我去游乐园哦。”   “我,我都记得!不要你提醒我!”   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笑容变得僵硬:“就是一来一回的路费,我可能暂时需要你接济一下……”   “我就知道……你又买了什么魔术道具,花光了这个月的零花钱?”   “这一回还真不是魔术道具,是我那几个房客,里面有一个食量大如牛的存在,嗯,你应该明白我说的是谁。”   “哼,好吧,我会问爸爸一声,这个不用你操心啦,只要你人到了就好,要是这次又和上回一样,我可就不客气了……”   危机解除。   黑羽快斗暗暗抹了一把汗。   坐在前排、旁观了一切的小泉红子发出一声嗤笑。   擅长魔法的魔女想起了昨晚那次有史以来最为惊险恐怖的占卜经历,心潮涌上一股难灭的起伏。   那天晚上,她什么也没看到,只有一片未知的黑雾,一种人类的语言不足以描绘的恐惧,铺天盖地席卷了她的所有知觉,心跳停止,四肢麻痹,如同死神亲临收割负罪的灵魂。   匆忙结束占卜后,她脸色苍白,倒地不起,幸好管家即时发现了她。   直觉告诉她,导致这一异象的根源,和黑羽快斗,不,怪盗基德密切相关。   但她不能说,哪怕尝试说出一个字,都好似万钧压于脊背,唇舌坠入冰窟。   命运之线业已交缠不清,窥视命运者,必将承受其重。   穹立于学校天台的边缘,外套被大风吹得呼呼作响,张开双臂,眺望远方。   “居高临下俯视一切的感觉,真爽啊。”   天高云淡,远处的风景一览无遗,一想到这么美好的世界就要迎来毁灭,对一无所知的人们而言,未免太残忍了。   纤长手指抚上心口,有机生命的韵律就在胸腔内跳动。   “系统,学校里暂时没有可疑人员,我倒是在快斗家的街区外发现了好几个躲躲闪闪的身影。”   系统:“谢天谢地,你终于想起你的主线任务了。”   “我一直很专心主线任务的好吧?和重要角色打好关系也是重要的一环。”   “是是是,如果你送对方一袋子垃圾也算的话。”   “无趣,不和你斗嘴了,”穹跃跃欲试,双眼眯起,迎着喧嚣的风儿,甚至唱了起来:“宇宙融合度在哪里?在恐怖分子那里!”   “哼,请开始你的表演。” 第9章 为名侦探献上《渔公案》   活泼可爱的粉色系少女腰间挂着一个大大的照相机,蹦蹦跳跳行走在人来人往的街道边,不时驻足,拿出相机比比划划。   她装作逛街的模样,实则用余光在观察斜后方的几个穿着黑大衣的男人。那几人看似忙活,却在不经意间把视线放在沉迷于拍摄街景的少女身上,眼中是掩藏不住的狠厉,杀气四溢。   “他们盯上了三月七,说明昨晚有眼线看到了我们和快斗从林子里出来,怀疑我们和怪盗基德有关;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查到了快斗的真实身份,试图探探我们这三个住在快斗身边、但身份不明人员的底子。”   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说明了共同的一点——躲在暗处的组织开始行动了。   从黑羽快斗决定对“女王之冠”出手的那一刻,“怪盗基德”以及和他相关的人就注定进入危险人物们的视野范围内。   值得一提的是,快斗的妈妈远在米国,中森银三是身居高位的警部,组织的势力不会对他们擅自出手,那么,他们的目标只剩下快斗本人,三人组,还有和快斗亲近的青子。   好在他早有准备,本体待在快斗和青子身边保护他们的安全,丹恒和三月七负责吸引视线,目前而言,两个马甲足够了。   三月七忽然转头,走进一个漆黑无人的小巷子,很快消失在人流中,尾随的几个男人对视一眼,后脚跟了进去。   砰砰砰!   “竟然敢跟踪我?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们的跟踪也太蹩脚了,尝尝本姑娘的厉害!”   组织可能从上次被举报非法持有枪械的事件中得到了教训,这几个跟踪者只带了刀、迷药还有绑架用的作案工具,估计是想率先逮住三月七这个唯一的女孩子。   很可惜,他们低估了外星人的战力。   她装作不小心的样子,踩碎了男人耳朵里掉落的通信器,跑出巷子,拦下一个路人帮自己报警,“这几个男人是变态跟踪狂。”   留着一瞥小胡子的路人看看她可爱漂亮的脸蛋,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当即露出激愤的表情。   “光天化日之下,真是一群败类!我最看不起这种男人了!”   “谢啦大叔,我很厉害的,一点也不怕他们。”三月七回以笑容。   “哈哈,看得出来,真是英雄出少年,和我那全国空手道冠军的女儿相比也不逞多让嘛。”   胡子大叔报完警,转身对三月七说:“小姑娘,在下毛利小五郎,是一位私家侦探,如果你以后还遇到类似骚扰的话,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我的侦探所位于东京都米花町5丁目39番地1号,欢迎随时前来向我咨询!”   面对毛利大叔突如其来的热情,三月七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接过了名片,“啊,好的,这位……呃?侦探?”   【当前宇宙融合度:0.7001%】   开启支线任务:【呼叫渔公!呼叫渔公!】   状态:待接取   任务简介:以茶代酒,向死神致敬!   任务道具:无   任务奖励:宇宙融合度+1%   少女闻言眼前一亮。   “您竟然是一位侦探?我也对推理非常感兴趣,一直都想当一个侦探来着!我叫三月七,这可真是太巧了,毛利先生!”   被一个美少女用这般崇敬的眼神看着,毛利小五郎马上飘飘然起来:“哈哈哈,我也不是什么特别出名啦,也就是报纸经常登上我‘名侦探小五郎’的名字罢了哈哈哈!”   两个大e人就站在巷子路口热情地聊了起来。   巷子深处被打晕的一帮坏蛋:……   “我不怎么看报纸,但既然如此,您一定是一位非常有名的侦探吧?”   一提到感兴趣的推理领域,三月七打开了话匣子:“实不相瞒,我最喜欢的一本小说《渔公案》,主角就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侦探!您可别小看了这本书,自从我熟读完,不久之后当真碰着了一个大案子,并且以本姑娘的聪明才智,把那案件真相推出了十之八九!”   过程全错,答案对了,怎么不算是十之八九呢。   “《渔公案》?额,我并没有听说过,这书名听起来有些年代了……”一滴冷汗从额角滴下,生怕对方看出来自己其实不怎么看书,毛利小五郎绞尽脑汁找着话题:“原来三月小姐和我一样也是侦探小说同好?真是美妙的缘分啊。”   “我的爱好不多,除了摄影拍照,”三月七指了指腰间挂着的照相机,“看小说也算一个。毛利先生作为一名侦探,平时都在忙什么呢?”   “我吗?警察经常会请我出山帮他们调查案件,我已经是警局的老熟人了,好多警察都认识我。平时的话,我就接一下日常委托,偶尔教教徒弟,带带小孩子这些的,也不是特别忙。”毛利小五郎吹嘘道。   “这就是侦探的日常生活吗……”三月七陷入回忆,“果然,现实和虚构还是有区别的。光是渔公‘被组织喂下毒药返老还童变成一个小孩’这种剧情,在现实中就不可能发生吧?”   毛利小五郎疑惑:“三月小姐,你是在说《渔公案》?”   “没错,因为这本书是在仙舟罗浮出版的,多少带点仙舟人喜欢的奇幻风格,后面的剧情倒是很好懂啦,幼儿渔公一边追查凶手‘饮茶会’的踪迹,一边破获各种奇案。只是这小说连载到现在都没完结,我等更新等得可苦了。”   没听太懂但对最后一句话表示认可的毛利小五郎:“现在的作者都这个尿性,能拖就拖,前面写得好好的,后面就又臭又长,呃,不过这剧情怎么听起来有点莫名的耳熟?我明明没看过这种题材的电视剧电影啊,真是奇怪……”   “也许是因为《渔公案》的剧情比较符合大众口味?”   “倒也是!”   毛利小五郎捋了捋胡子。   他心想,三月小姐打扮青春亮丽,一言一行中带着不谙世事的单纯,这一看就是个可以长线发展的大客户啊!   于是他极力想要推销自己:“我经手过的无数案子中,也有不少惊险有趣的……”   他正要开口讲述毛利小五郎的伟大战绩,三月七的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响起。   三月七看完消息,面色变了变,不好意思地说:“真是抱歉,毛利先生,我还有点事情,得先走啦。”   “三月小姐,警察这边就放心交给我吧,有事一定记得来我的侦探所!”   毛利小五郎使劲挥手,目送粉发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来来往往的行人之间。   “好久没遇到过这么聊得来的潜在客户了……不好,和小兰约定的时间要迟到了!”   ——————————————   另一边,待在黑羽家整理资料的丹恒迎面对上了几个破门而入的黑衣人。   来者不善。   他从沙发上起身,长枪击云执于右手掌心,眼眸深黑,仿佛有潜龙之气环绕周身,风起云动。   “我本无意挑起争端……”   银光乍现。   最后一个敌人应声倒地,甚至还没来得及拔出手枪。   如玉般冷冽微凉的余音才渐渐消散在战栗的空气中。   他不含感情地警告:“但你们若执意染指【丰饶】……有朝一日,【巡猎】的锋镝,必将贯穿你们的心脏。”   这一道声音顺着电流传达到通信器的另一端。   “【丰饶】,【巡猎】……吗?”   躲在暗处窥视的乌鸦轻轻叹息。   他抚摸着褶皱丛生的手背,如鸟爪般干枯的手指仿佛感受到了无边的苦楚,牢牢握紧,突显的青筋狰狞万分,好似一具将死的人皮包裹着一堆烂肉,苟延残喘于世。   “看来我们的新朋友,知道一些不为人知的内幕消息。”   身份成谜,凭空出现,武力不俗,不属于人类已知的任何一种晶体物质——   “我等得有些心急了。”   “GIN,找到他们的弱点,带回我要的东西。”   电话那侧的男人哑声回复:“boss,我已经找到了。”   【当前宇宙融合度:0.7002%】   ——————————————————   穹没有把今天遇到的事情告诉黑羽快斗。   他已经把事端处理干净,顺带收获了一个重要人物(毛利小五郎)的印象值、给暗处的组织科普了宇宙常识,表演堪称完美。   以列车组明面上的武力值,解决这些前来试探的人轻轻松松。即使告知快斗,也并不能对时局做出什么改变,反而会给他徒添忧虑烦恼。毕竟,黑羽快斗说什么都不会把“潘多拉”轻易交出去,组织更不会善罢甘休。   丹恒的衣兜里,【丰饶香涎】泛着暗淡的绿光。   开拓者在模拟宇宙里随随便便就能获得的小材料,放在地球上,就是能够惹出无数祸患的“潘多拉魔盒”。   现在,组织想要的“潘多拉”就在他这里。   那天晚上谈心后,黑羽快斗就义无反顾地决定将这东西交给丹恒保管。   他自认以自己的力量还真不能保住潘多拉,不如将给列车组中最为靠谱的大人。   至于剩下两个活宝,恕黑羽快斗难以用与“靠谱”沾上哪怕一点儿边的词语来形容他们。   穹:没想到吧,其实都是我,嘿嘿。   这时的黑羽快斗,还抱着“万一那个幕后组织查不出我的真实身份呢”的侥幸念头,过着和往常一样的日常生活,两点一线,学校到家,习惯性点开有关宝石的新闻,恍然间想起自己不必再当一个宝石小偷了,顿感索然无味,纠结着关掉新闻页面。   对他而言,如今唯一需要关心的事情,就是有关八年前失踪的老爸的下落,那个追求“潘多拉”的组织一定是知情者和参与者。   现在又牵扯上了外星人,还有【星神】,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脑子里一团乱麻,怎么理也理不干净。   “快斗,不要再看啦,我们要出发了。”   中森青子戴上粉红色的大遮阳帽,背着一个小包,做足了出门游玩的准备,她站起身抱住黑羽快斗的手臂,催促他快一点。   “知道了,青子,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我们之前去过那个游乐园好几趟了吧?”   “还不是因为他们家最近出了新的主题,听说园区的好多游乐设施都翻修了一遍,要是不趁着做活动促销去一趟,以后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你还不快点。”   “okok,我马上就来。”   中森青子先行出门,黑羽快斗站在玄关处换鞋,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恶寒。   他回头一看,此时此刻,穹趴在沙发上,眼巴巴地望着他,不禁令人幻视出一只探头探脑的好奇小浣熊。   黑羽快斗甩甩头,把一堆乱七八糟的幻想丢出脑袋,“你又想干什么?”   “游乐园,一定很好玩吧。”   “马马虎虎吧,都是女孩子和小朋友喜欢的,要不是青子强烈要求,我才不会去呢。”   “哦~”   “你那个长音是什么鬼啊!”   黑羽快斗觉得和他说话简直是浪费时间。   “我要走了,你还要跟着我?先说好,我可不会给你报销门票。”   穹变相承认了:“放心,我不会花你的钱,这两天我掏垃圾桶,掏出了不少好东西。果然,垃圾就是未经回收的资源!”   请叫他掏垃圾桶大师!   “也是辛苦你了……不,我说错了,你应该是乐在其中。”   天空上,丛丛云层将太阳围起,湛蓝的天色渐深,敛了半数暑气,倒是个适合出门游玩的好天气。   黑羽快斗陪着兴致勃勃的中森青子穿梭在一个个游乐设施之中。   过了一会儿,两人都是累得走不动路,找了一处座椅休息,黑羽快斗跑去买了两个冰淇淋,把大的那份递到中森青子面前。   “谢……”   一时感动的中森青子还没接过,恶劣的男高就把手往回一缩,露出恶作剧成功的笑容:“哈哈,被我骗到了吧!”   “快!斗!你这个混蛋!”   穹躲在二人身后的树上,挥手打死一只嗡嗡乱飞的蚊子。   “系统,我俩打个赌,他未来要是能找到女朋友,我就当众向阿哈表白。”   系统:“一个赌注而已,你也不必对自己如此残忍。”   他看二人休息好了,中森青子看了看园区的地图,指着一处鬼屋,说:“我们下一站就去鬼屋冒险。”   她好似全然忘记了很久之前和快斗游玩鬼屋的糟糕体验。   “哈?青子,就你这个胆子,会被吓晕的吧?”   “快斗,别瞧不起人,谁吓晕过去还不一定呢。”   两人一路吵着进了鬼屋。   游乐园翻新的项目里就包含鬼屋,传闻说,鬼屋的设计师采取了密室逃脱的形式,根据游客的不同选择开启不同的关卡体验,量大管饱,可重复多次游玩,致力于给游客们带来身临其境的恐怖和惊悚。   从这一点上讲,设计师的目的确实达到了。   幽暗的走廊一眼看不到头,两边是无穷无尽的黑色房间,音响放着阴森的音乐,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地试探,生怕下一秒就会从哪扇门里窜出来一只鬼怪抓住自己的脚踝。   中森青子抱紧了身边人的胳膊,双腿打颤,恨不得把自己缩进黑羽快斗的怀里。   精通魔术的怪盗眼力极佳,思维活泛,只需观察一阵就发现了工作人员开门抓人的规律,大胆自信过关斩将,把其他游客远远抛在身后。   “我说青子,既然这么害怕,下次就不要逞强啦。”   “……”她不敢出声。   黑羽快斗随意踩下一个格子,从天花板上掉出来一个玩具骷髅,他摊手道:“你看,很简单的机关,都是假的。”   中森青子抓着不放,只闷闷说:“我知道了,咱们快点出去吧。”   他们往出口的方向走去,走路的响声清晰可闻,灯光明暗交替,音乐越发尖锐刺耳,昏暗的房间里传出吱吱呀呀的动静,如同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二人。   中森青子埋在黑羽快斗的肩窝处,不适地侧了侧头,瞳孔在一瞬间紧缩,脸变得像窗户纸那般煞白。   颤抖到几近扭曲的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快斗,有……”   “什么?”   黑羽快斗扭头,还没来得及看清,一方涂抹迷药的手帕捂上他的口鼻,顷刻间便软了身子。   黑衣人提着两个昏迷不醒的高中生,悄无声息地退回到无人注意的阴影中。 第10章 渔公?不,是死神!   时间倒放回黑羽快斗和中森青子刚迈入鬼屋。   他们前脚一进去,开拓三人小队后脚就大大咧咧出现在鬼屋门口。   穹早已买好了门票,但好巧不巧的是,为了游客分流,他们被迫稍稍延后,没能和快斗同行。   据工作人员介绍,翻新的鬼屋采取的是密室逃脱玩法,所以后面进入的游客如果解密速度够快,完全可以追上前面进入的游客的脚步。   穹乖乖排在队伍前列,心想:“这个flag立的,绝了,我怎么感觉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他一向信任自己的直觉。   如果他是那个想绑架怪盗基德的幕后黑手,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寰宇星神一家人】   垃圾桶のking:@出家神以慈悲为怀   垃圾桶のking:药师大人,我这边需要新的两具人偶补充(帕姆星星眼)   出家神以慈悲为怀:善。   (提示:“岚”已上线)   岚:。   出家神以慈悲为怀:(帕姆比心)   穹:“……不愧是巡猎的速度。”   速度很快,适合拉条,就是伤害实在是有点低。   杀伤力甚至不如帕姆表情包。   他看着背包里马上出现的两具【丰饶秘偶】,很快有了主意。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过了一会儿,工作人员收到指示,他们这一队才正式进入鬼屋。   区区真人扮演的妖魔鬼怪,实在是吓不住曾经作为捉鬼小队顶梁柱的开拓者,导致体验感微乎其微,还不如游客时不时嚎的一嗓子能稍微吓住他,好在,鬼屋融合的解谜风格又弥补了这点。   解谜?他超爱的!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在一众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游客中,上蹿下跳寻找线索的小灰毛绝对是最显眼的那个。   一行人抹黑行走,不时还要应付闪现的鬼影,终于进入了一扇大门,门后,幽绿的灯火乍然点燃,照亮了整个房间。   这显然是个大型关卡,空间宽阔,道具杂乱,有不少小房间可以探索,氛围也是渲染到了极致,地上散布了各式各样的狰狞刑具,墙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血手印。   大门正对面有一个安装了密码盘的铁门,正是这一关的出口。   穹上前一步,一把推开一个从天而降的骷髅架子,抓住密码锁哐哐就是一阵上下左右摆弄。   众人:……哪儿来的莽夫?   “不对啊,罗浮的引航罗盘我就是这样解开的,怎么到这里就不行了?”   系统:“拜托了,长点脑子。”   一个小朋友实在看不下去,正当穹怀疑以对方的身高年龄能不能合法进入鬼屋时,小朋友指着密码锁,认真说:“大哥哥,这样做是没有用的,我们需要找到密码。”   【当前宇宙融合度:0.7003%】   “我知道,我就试一下。”穹按住红领结小男孩毛茸茸的脑袋,在小孩无语的凝视下也认真回复道:“你不觉得,未经寻找谜面就直接试出谜底的样子很酷吗?”   小朋友一点也不客气的吐槽:“不就是瞎蒙,有什么酷的。”   真是不可爱的小孩儿,穹心想,小小年龄就有了如此成熟的内心,不像他,看上去一把年纪了,但其实还是个一岁不到的小宝宝。   他的心态永远年轻!   穹顿时感到心安理得,当着小朋友的面又乱拨了一串密码,主打一个叛逆不听劝。   江户川柯南:……   这时,门后突然传出一阵机械运作的咔咔声,主房间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停止动作,面面相觑。   不是吧,真让这莽夫给蒙出来了?   然而,铁门迟迟没开。   江户川柯南拧眉:“莫非是机关坏掉了?”   不远处的小房间传来几处闷响,好似有什么重物落地,紧随而至的就是一声撕破耳膜的厉声尖叫。   “啊——死人了!!!”   开启支线任务:【呼叫渔公!呼叫渔公!】   状态:接取中   “哇哦。”   穹和人群之中的三月七和丹恒遥遥对视一眼,跟随众人的脚步,一齐进入了发生命案的小房间。   房间的正中央,死者保持着死不瞑目的表情,双眼圆睁,但女人的瞳孔已暗淡无光,乌黑的头发蓬乱地披散在前额和深陷的双鬓上。   几个胆子小的游客已经吓得失声。   不远处吊着一具有成年人胳膊长的锤子,绳子的源头伸向天花板,锤头上沾染了些许血迹,就在不久前,这把藏匿于暗室、重达几公斤的锤子被机关释放,携带一块黝黑的铜铁,正中躲闪不及的女人的太阳穴。   “真是倒霉,出来玩儿也会碰上案子……我已经报警了,在警察到来之前,所有人不准离开这座密室,请配合我们调查!”   趴在女人边上查看尸体的那个中年男人大声喊道,有几个人闻言愤愤不平,看到男人的长相后马上把到嘴边的抱怨吞进肚子。   “是毛利小五郎!”   “是那个大名鼎鼎的‘沉睡的小五郎’?太好了,有他在,这案子马上就能破了!”   “吓死人了!好端端的,怎么就……”   “我看就是一场意外,那边的工作人员,别傻愣着了,快点联系上司,准备赔偿吧。”   穹眼眉头一挑,哟,还是个认识不久的熟人。   三月七走上前打招呼:“这不是毛利先生吗?”   没想到能在这种场合下见到对方,毛利小五郎慌忙站起身:“三月小姐,好久不见!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三月七礼貌移开视线:“我也想不到会在这儿遇见,都怪之前的关卡太黑了,根本看不清人脸。”   一具尸体还躺在地上呢,现在不是寒暄的好时机。   毛利小五郎意识到这是个展现自己实力的机会,他咳嗽一声,示意所有人:“在场的诸位有谁认识死者吗?”   一个瘦高男人和一个胖女人同时举手。   “她是我姐姐加藤美雪,我叫加藤慎之助,这,这真是,毛利先生,我姐姐她……”   “我是美雪的朋友,小林霞,我们三个人今天约着来游乐场游玩,谁知道,谁知道发生了这种事……呜呜呜……”   毛利小五郎扫视痛苦万分的二人,目光好像一道X光,恨不得把二人看穿。   根据他多年办案的经验,凶手是死者身边人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不,百分之九十九。   “毛利先生看出什么了吗?”   ……当然是什么也没看出来。   二人下意识的动作、神态都十分符合被害人亲属的正常反应。   他没把这些说出口,绕着房间转了一圈,给出了自己的初步判断:“死者被机关所杀,看上去像是因为意外,但是事情一定不会这么简单。据我所知,这所鬼屋几个月前刚刚翻修,所有道具和机关焕然一新,几乎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故障。”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那就是有人故意损坏了装置,只为杀死加藤美雪!”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加藤慎之助惊呼出声:“什么?”   小林霞不敢置信:“美雪,不,她,这不可能……”   一个头发长着尖角的女孩子站出来,犹豫道:“爸爸,你的意思是,凶手就在我们之中?”   【当前宇宙融合度:0.7004%】   “我非常确定,而且,我现在已经知道凶手的身份了。”   毛利小五郎自信昂首,伸手一指,精确地指向人群之中的某人:“凶手就是你!”   正在看手机的灰毛:“啊,我吗?”   他有些哭笑不得。   毛利小五郎:“别再装作无辜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你小子在拨弄密码锁的同一瞬间,小房间的机关下落,砸死了加藤女士,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而且,密室里死了人,气氛这么紧张,唯独你淡定地低头玩手机,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太可疑了。种种迹象都表明,你就是那个给机关动了手脚的凶手!”   其他人一听,纷纷赞同。   就连江户川柯南也忍不住朝他投来一丝探究的目光。   他和毛利小五郎的判断截然相反,反倒认为这个人大概率不是凶手。   巧合可能是真实存在的,死了人还这么淡定也可能因为这人天生缺心眼,不管怎么样,最关键的信息都没问出来,毛利大叔的推理一如既往的草率。   同时,江户川柯南的潜意识里,对灰毛青年也有种说不上来的奇怪。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和他一样有自己的独立判断。   死者的弟弟加藤慎之助恨恨说道:“好啊,就是你杀了我姐姐是吧?我要你偿命!”   说着,身形消瘦的他冲上去就是一拳,其他人被他突然的发作打了个措手不及。   眼看拳头就要落在灰发青年的脸上,穹眨眨眼,电光火石之间,一只佩戴纯黑腕甲的手捏住加藤慎之助的手腕,仅凭五根葱白手指发力,霎时间就令他动弹不得,拳头悬在半空。   “你……”   不用想,他的手腕一定青了。   丹恒站在二人中间,身形挺拔,语气如寒霜般冷漠严厉:“有话可以好好说,但倘若你想对我的朋友出手,休怪我不客气。”   毛利小五郎见事情不对,马上劝解道:“对对对,就算人家有嫌疑,你也不能出手打人!还有这位小哥,他现在冷静下来了,你可以松开了。”   丹恒松手,苍龙鳞甲般精心雕琢的青眸折射出锐利的光泽,一瞥之间仿佛能看透人心,明明年纪不大,无形之中却给了所有人一种与生俱来的威慑。   “还请毛利先生慎言,我们和加藤小姐一行人素不相识,并无杀人动机。”   他一句话就把毛利小五郎满是漏洞的推理戳破了气。   三月七:“对啊对啊,穹他一定不是凶手,毛利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   小林霞也跟着解释:“我和美雪从未见过这两位男士。”   江户川柯南躲在暗处,细细观察所有人的反应,心中泛起丝丝异样。   “三月小姐,原来你们认识?唉,早说嘛,”被质疑习惯了的毛利小五郎一边打着哈哈,一边飞快把怀疑的眼神投向另外二人,神情再次变得严肃,让本来有些质疑他专业水准的人立马打消了本来的想法,“不过很抱歉,作为一名严谨的侦探,你的这位朋友暂时没有完全洗脱嫌疑。”   “虽然有些冒昧,加藤先生,小林女士,还有这位穹小哥,目前而言,你们的嫌疑最大,我需要询问你们几个问题,请如实回答。”   三月七举手:“毛利先生,我可以参加吗?要是能尽快找出凶手,穹就是清清白白的了。”   “当然可以,三月小姐冰雪聪明,又有从业人员的相关经验,作为我的临时助手再好不过了!”毛利小五郎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好哎!”   神探小五郎和他的助手三月七,闪亮登场!   抓着毛利兰渗出汗水的手掌心,江户川柯南挎着小嘴,看向一脸傻笑的粉发少女,踌躇满志的毛利大叔,神游于状况之外的灰毛大哥哥,态度平和但散发着一身不好惹气息的黑发小哥,眼神闪烁的加藤和小林,还有一屋子闹哄哄的人。   唉,破案任务艰巨。 第11章 帮帮我!黑天鹅女士!   【黑天鹅】   垃圾桶のking:借你身份一用。   黑天鹅:请随意,这是我作为忆者的荣幸。   黑天鹅:尽情播撒我的记忆吧,亲爱的,未来的种子终将凝结出属于过去的果实。   ——————————   “小弟弟,为了找到你,可费了我不少的功夫。”   假装昏迷的黑羽快斗呼吸乱了一瞬。   确定不是幻听,他默念道:“你是谁?为什么可以在我脑子里说话?”   “别紧张,孩子,我的名字并不重要。”那道沙哑优雅的女声含着缕缕笑意,丝绒一般的质感缭绕在他的耳畔。   “你似乎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何止是小麻烦。   黑羽快斗此刻手脚被缚,四肢酸软,绑架者捆绑的手法极为高明,哪怕是精通逃脱魔术的他,也觉得一时棘手。   黑羽快斗甚至怀疑自己胸前里塞进来的那沉重玩意儿是一枚还没开启的定时炸弹。   这群混蛋,还真是看得起他。   在绑架犯蒙上手帕的那一刹那,经过训练的黑羽快斗就及时屏住呼吸,只吸进去了一点点,能够保持意识清醒,而手无缚鸡之力的中森青子彻底晕了过去。   敌我力量过于悬殊,黑羽快斗索性将计就计,顺势装晕,看看那人会把他们带到何处。   趁敌人不注意,轻触裤兜里的那只手迅速盲打出几个字:   【帅房东和三个俏房客】   红色鲱鱼:危,来。(当前信号较为微弱,正在加载中)   “大哥,我把人带来了。”   绑架犯瓮声瓮气地说。   “你没搜身?”   “大哥,他们这不是都晕了吗,为了防止被人看见,我就想着动作快点把人带过来……”   “蠢货。”   琴酒一只手推开笨重的下属,俯身查看,掏出两人裤兜里的手机,不带丝毫犹豫掰成两半。   手机开锁需要密码,而他一向喜欢删繁就简。   通身漆黑的□□对准男子高中生的脑门,他的嘴角小幅度地扯了扯,残忍地威胁道:   “不要装睡了,基德,现在,睁开眼,告诉我那颗宝石的位置;否则你和旁边的女人,以及这座游乐园的无数游客,我会亲手送你们所有人在地狱相聚。”   霎时间,四溢的杀气有如实质,粘稠感充斥了空气,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心脏怦怦狂跳,翻涌出一阵难以抑制的窒息,黑羽快斗的直觉疯狂报警。   他明白,男人说到做到。   那个身份未知的神秘女人却轻笑一声,好似根本不把来自组织顶尖杀手的死亡威胁放在眼里,在他脑海里慢条斯理地说:   “有趣的想法,让人们最后的【记忆】于璀璨的火光和爆炸中戛然而止,未尝不是一种名为死亡的浪漫……”   她话语一转:   “但很可惜,我不会让他这么做。记忆应当由主人亲手创造,才足够真实可贵,经由外人之手肆意涂抹的记忆,不过是强加于人的暴力。”   “我说的对吗,小弟弟。”   黑羽快斗强撑着回答:“女士,我非常赞同您的见解,但假如您现在不出手的话,我就真的要死了。”   “狡猾的答案,你又怎知我非敌人?”黑天鹅慢慢叙述着事实,“小弟弟,你的过去和未来固然有趣,可在我这里,并不足以作为你压上桌子的筹码。”   ——赌对了。   “没关系,因为我知道,有人为我加了注。”   黑羽快斗紧绷的神经一松,俨然一副笃定的口吻:“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托您来救我的?”   披着黑天鹅壳子·无名客·穹:唔,某种意义上也算吧。   穹原本只打算救了人就走,但既然黑羽快斗这样想了,黑天鹅的剧本就要稍加改变,她于是将计就计,顺着黑羽快斗的话往下接,给“神秘莫测的忆者”身上打了个补丁:   “呵,猜的不错。有一点需要提醒的是,委托我的【无名客】,不是你认识的那三位小朋友,即便如此,你也要求助于一个立场不明的陌生人吗。”   “女士,您说笑了,【无名客】的声誉在全宇宙有目共睹,我相信丹恒三月小姐还有穹的同伴。”   黑羽快斗如今无比感激丹恒曾向他科普的宇宙常识。   黑天鹅不置可否:“光是信任,还远远不够呢。再多多向我展现你的潜质吧,小魔术师……记住了,我是一名【流光忆庭】的忆者,你可以叫我黑天鹅。”   忆者作为【模因生命】在黑羽快斗体内和他沟通,几个念头之间,外界的时间也不过流逝了一两秒。   琴酒有些不耐烦了:“基德,我再数三个数。”   杀气使处于枪口下的他眼皮止不住地打颤,冷汗浸湿后背。   黑羽快斗于是不再装晕,颤抖着睁开双眸,看清面前的场景后,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拿枪的是一个眉眼阴冷的银发高壮男人,身边站着一个负责打下手的胖子,二人皆身穿黑衣黑帽,压迫感满满。   他们没有试图掩盖自己的外貌特征,黑羽快斗心下一沉,这说明……他们背后的人根本没打算让自己活着离开。   昏迷的青子躺在不远处,胸口平稳起伏,他希望她今天一天最好都不要醒过来。   低头看去,一个足有沙包大的定时炸弹就绑在胸前,男人只要按下按钮,时间一到,他就将在眨眼间化作破碎的血肉残片。   不光是他,还有青子,那些无辜的人……   不,冷静,黑羽快斗,记住老爸对你说过的话,不管何时都要保持一张“扑克脸”。   名叫黑天鹅的忆者好像看到了什么了有趣的东西,语调微微上扬:“魔术师,观众,父亲,友人……关于他们的记忆本该琐碎而温暖,此时此刻,却不免染上了一丝悲情的色彩。”   黑羽快斗缓缓抬头,露出全然迷茫的表情,似乎没搞清楚状况:“你,你们是谁啊,为什么抓我?青子?青子呢?她在哪儿?”   琴酒嗤笑一声,手枪上膛,用行动表明自己的不屑。   “看来你想先尝点苦头。”   “别!”   黑羽快斗挣扎着哀求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没错,我刚才是在装晕,因为害怕看到你们的脸后被灭口,但你们说的基德宝石什么的,我不知道,和我根本没关系啊!”   伏特加被他精湛的演技骗到了,迟疑不定:“大哥,我是不是抓错人了?他身上也没搜出宝石……”   “闭嘴,伏特加,你去守门,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是,大哥。”   赶走了猪队友,琴酒收起枪,取出一把匕首,划出的锋利弧度看得黑羽快斗心尖一颤。   “你不愿意说,没关系,你那些同伴被杀人案拖住了脚步,我们有很长时间可以好好聊一聊,这里的条件比起审讯室简陋了些,可我有让你开口的自信。”   伪装的想法被识破,黑羽快斗自知躲不过去,收起方才刻意表演的痕迹,即使身形狼狈,也挺直了腰板。   “杀人案?”   琴酒并不想过多解释,“与其担心别人,不如先关心关心自己的小命。”   黑羽快斗可一点都不担心。   那群比猩猩还强壮的外星人肯定没大事,非但如此,对于那个和穹同处一地的杀人犯,他还生出了些许同情。   希望杀人犯没事。   现在只祈求他们的破案速度能再快点,要是来晚了,怪盗基德就要永远成为一个历史名词了。   他转动脑袋,决定用话术拖延时间:“好吧,先生,你赢了,你识破了我的身份,而怪盗基德的面具一旦卸下,演出就该结束了。我可以告诉你我偷过的那些宝石的下落,有一点要说明的是,我抢走的宝石千千万,我怎么知道你想要回哪颗宝石?”   “终于决定抛弃你那副懦弱的嘴脸了?我看着就恶心,小毛贼。”琴酒冷哼一声,“抢?可笑。我帮你回忆一下,一周前,东京皇室拍卖会,女王之冠,狙击手,森林公园。当时没有当场射杀你,是我的失误。”   黑羽快斗作出恍然的神情:“是你。”   那个可怕的狙击手原来就是这个男人?   直冲心脏的子弹,防不胜防,挑在他警惕心最薄弱的时候,足以见得狙击手本人经验老道,心狠手辣,倒是和银发男人的真实外表相互呼应。   “想起来了?”   “嗯,你们想要女王之冠?那森林公园里的那波黑衣人,也是你们的人?”黑羽快斗皱眉思索,“莫非我的身份也是他们透露的……”   “别以为我们拿条子没办法,组织的势力之大超乎你的想象,你以为自己能逃得掉?”   这句话的信息量有些惊人,黑羽快斗联想起日本政界的腐败现状,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这样看来,我今天是在劫难逃、插翅难飞咯?”黑羽快斗讽刺道,嘴角竟扯出了一丝笑意,“能狙掉你们的猎物,我这辈子也是值了。”   琴酒沉默一瞬:“你的激将法对我不管用。在审问出我想要的信息之前,我会吊着你最后一口气,到那个时候,你求着我杀死你也晚了,基德。”   黑羽快斗不由得蜷缩了一下手指,过紧的绳索勒得他手腕生疼。   “我说出宝石的下落,你们就会放了我?”   “哼,看你表现。”   话虽如此,琴酒表现出来的作风可不是会大发慈悲放人的那种。   黑羽快斗装作妥协的样子,絮絮叨道:“好吧好吧,绑架犯先生,你也知道,女王之冠不在我手里,也不可能放在家中,硬闯我家房子搜不出来任何有用的东西。怪盗基德素来不为金钱而活动,宝石我早就归还了,现在大概率就随便摆在某个博物馆展厅里吧,比如东京国立博物馆、三得利博物馆、东京都宝石展览馆,唔,科学未来馆也有可能……”   说的他自己都快不认识“馆”这个字了。   琴酒那双阴狠的绿眸盯着他,握着匕首的手蠢蠢欲动。   “你在找死……”   说时迟那时快,本该无法动弹的黑羽快斗看准时机,背后动弹不得的双手做拳撑在地面,一个灵活的鲤鱼打挺,把琴酒看得微微愣神。   魔术师的柔韧躯体在半空中折出了一个令人腰疼的角度,双腿奋勇抬起,照着对方的脑袋就是狠狠一踢。   换成别人,说不定还真能让他侥幸得手。   顶级杀手轻松侧身躲过。   “无聊的把戏,到此为止了。”他冷冷说。   “哈!你被骗了!”   狼狈翻了几个滚,黑羽快斗胳膊肘撑地,几条绳索散落在地,四肢重获自由。   他呸的一声吐出嘴边的头发丝,咧嘴笑道:“声东击西,转移注意,魔术师的必备课。”   琴酒看着他软绵绵下垂的手腕:“你借助刚才的动作卸掉了自己的手腕?这又如何?你依然逃不掉。”   “那可不一定。黑漆漆的坏蛋先生,我只要证明自己作为‘小魔术师’的潜力就够了,而你需要考虑的就多了。”   黑羽快斗抬起嘴角,弧度完美,挑不出丝毫毛病,忽视那颗牢牢黏在胸前皮肤的定时炸弹,仿佛一位即将参加晚宴的优雅贵族。   魔术师不是拆弹专家,对于一颗活生生的炸弹,他真没辙。   他气沉丹田,高声呼喊道:   “帮帮我!黑天鹅女士!”   逼仄的员工休息室里,蓦地传出一声属于女人的空灵笑声。   黑天鹅是真的被逗乐了。   计划之外的情况,琴酒果断掏枪。   “谁?”   一阵流水波纹般的震颤过后,一个占卜师打扮的银发女人凭空出现。   滴答,滴答。   穿梭于宇宙间寻找瑰丽记忆的【忆者】踱步而来,如同从古老传说中走出的暗夜精灵,手戴精致的手套,指尖装饰着轻薄的蕾丝,随着她轻盈的步伐,秀发之上流淌着暗紫色的星辰光辉。女人的眼眸深邃似雾,好像看穿过无数人情冷暖,微笑仿佛带着漩涡般的诱惑魔力。   高贵,诡秘,玄妙,深奥,交织着深海沉溺般的致命危险感。   “应你之约,我将兑现承诺。”   黑天鹅说。 第12章 高塔,正位   “应你之约,我将兑现承诺。”   黑天鹅漫不经心地把玩着耳侧一缕卷曲的鬓发,嘴角咀嚼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纵然比起那些精通戏法的【愚者】而言略显幼稚,可我确实看到了你的潜力,不错的表演。”   黑羽快斗呼出一口浊气:“美丽动人的女士,能得到您这般宝贵的认同,我倍感荣幸。”   “花言巧语。”   虽是这么说,黑天鹅挑唇,表情倒是很受用。   穹:“系统,他夸我漂亮唉。”   系统:“……”你醒醒,人家夸的是黑天鹅漂亮。   穹发出傲娇的哼哼:“我怎么不知道快斗竟然这么会拿腔拿调的,我干脆内荐他去当纯美骑士好了。”   系统:“……”不要擅自替别人做决定啊!   枪口稳稳对准来人的心脏,琴酒暂时把弱小的小偷放在一边,转而质问突然出现的神秘女人:“你是谁?”   “先生,请容许我进行一场简短的自我介绍,我名黑天鹅,一名占卜师,亦是一名来自【流光忆庭】的【忆者】。”   不请自来的忆者如是说道,一副流光溢彩的塔罗牌在她面前静静漂浮,仿佛有生命的活物。   “用你们话说,我是一个天外来客,不属于地球,也不属于有机生命。我追随【开拓】的足迹而来,在此现身,兑现我和怪盗基德的承诺。”   她阐明了自己此时此刻的立场,于是迎接她的是三颗出镗的子弹。   黑羽快斗瞳孔紧缩:“黑天鹅女士……!”   三颗夹带动力势能的9mm弹头径直穿过女人的身形,背后的墙体上留下三个发黑的窟窿。   违背科学的一幕小小刷新了在场两位男士的认知。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真是无礼啊,先生。”   “我已经说过,【忆者】自愿退出了有机生命的范畴,只因生灵的肉躯无法触及记忆的本质。所以,在这颗尚未踏上【命途】的地球之上,一切物理手段伤害不了我,起码,现在不行。”   她忽而叹息,也不知是在惋惜敌人,还是在惋惜自己。   “你扣下扳机的那一刹那,我感受到了你对我身份的猜疑,因此,我没有选择躲开。如今你可看清楚了?先生,拒绝占卜师的好心提示不是一个好主意。但是没关系,子弹代替你的手,为你做出命运的抉择,有趣,也许这就是专属于你的占卜方式呢。”   黑天鹅轻轻挥手,三张塔罗牌飘在她的正前方,向在场二人展示被三颗银色子弹选中的牌面。   节制(Temperance),逆位;   高塔(The Tower),正位;   宝剑二(Swords),逆位。   “不祥之征。”   略懂一些塔罗牌的黑羽快斗露出古怪的表情,就差把幸灾乐祸写在脸上。   琴酒摆出一张臭脸,满不在乎,他不相信这些玄乎的东西,他从来只相信自己。   “几张烂牌,这就是你的本事?”   “还请稍安勿躁。”   好脾气的占卜师出言安抚,用诗一般的语言紧接着吟叹道:   “GIN,银色子弹,这个名字与你如此契合,如同你的命运。当她赐予了你童年,而后又毫不留情地收回了天堂,将你推下地狱。枕头下的匕首,喧嚣的斗兽场,暗无天日的绝望,唉,好在你早已与过去一一清算,在你的心房外竖起一道围墙。行走于阴影者不必遵从任何神圣的戒律,他的规则由自己书写。”   躲在黑天鹅身后的黑羽快斗悄悄竖起耳朵。   自己的过去和组织代号被人接连揭露,琴酒一向冷峻的神色难免出现裂痕:“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黑天鹅如同看穿了他心中所想,解释道:“这当然不在占卜的范围之内,不过是一些关于【记忆】的能力,请不必惊慌,随意篡改或者窃取记忆是【焚化工】们喜欢做的事情,而【忆者】尊重记忆本身,只是‘窥探’,不会插手。”   “放下武器吧,我感觉的到你逐渐消散的杀意。何不放过这个可怜的孩子,与我坐下来,一同聊聊天呢?”   她的语气从始至终没有发生丝毫变化,以娓娓口吻诉说着,事实也如她所说,女人轻而易举化解了一触即发的局面。   攻守之势,顷刻扭转。   琴酒神色忌惮,心里翻江倒海,反复权衡着利弊,最终放下了手枪。   对方连人都不是,让他怎么打?   琴酒不是莽夫,更不是傻子。   与其不自量力地冲上去,不如把时间和精力花在套取一些关键的情报上,这个自称黑天鹅的女人似乎知晓颇多内幕。   地球上什么时候多出了这么一帮作弊的家伙?今天才现身的黑天鹅算一个,还有怪盗基德身边的那三个也算。   他派出去试探的下属至今还在医院躺着   。   该死的超凡力量……他本以为组织情报上寥寥几句提到的“咒灵”“咒术师”就已经很让人头疼了。   殊不知,穹也是这样想的。   “20%的实力,打是能打,万一掉了黑天鹅的逼格,导致ooc就不妙了。”   不如透露一些情报给对方背后的组织,涨点儿宇宙融合度,也好方便以后的剧本演出。   于是,各怀鬼胎的两方不约而同选择休战。   “很高兴和你达成共识,琴酒先生。”   琴酒冷哼一声,转头对逃过一劫的黑羽快斗恐吓道:“这次算你走运,我不相信这种唯利是图的女人会次次救你,下一回就是你的死期。”   黑羽快斗无所谓地耸耸肩,仗着有人撑腰,嚷嚷道:“唯利是图?你这种不解风情的直男嘴里果然说不出什么好话,黑天鹅女士明明温柔又善良!”   只有黑天鹅知道这小子刚才孤注一掷,只为赌自己出手,心里其实怕得要死,甚至做好了随时身死消亡的准备。   这故事怎么有点耳熟?   “莫非宇宙的尽头是赌·博……”   她飞快把某个公司高管的帅脸扔出脑海,面上的微笑无懈可击:“小弟弟,我并不在意别人对我的评价,形形色色的言语,远不如凝结不变的记忆更有说服力。忆者本就是为了收集和储存记忆而游荡于宇宙,琴酒先生这么看待我,无可厚非。”   “……我明白了。”   黑羽快斗从她的言语中肯定了内心的某种猜测,盯着黑天鹅的眼睛,做出了第二个承诺:“我会努力创造更多有价值的【记忆】,不会埋没自己的潜质,绝对不会辜负您的信任,黑天鹅女士。”   “但愿如此。”   黑天鹅一笑揭过话题。   你先别急着猜,剧本还在系统后台生成中。   琴酒压了压礼帽,开口道:“黑天鹅……哼,奇怪的代号。组织不会放过他,你是要和我们为敌?”   “琴酒先生,我知晓你们的最终目的,那位先生的野心,也许放在这颗星球上惊世骇俗,不为世人所容,放眼整个宇宙,却是不足为奇。”   黑天鹅淡淡说道,“渴望长生不死,乃凡人之常情。寰宇众生行走于漫漫长路,总有短生种困于短寿的疾苦,祈求那名为【丰饶】的神迹……他们之中,有人死了,当然,也有人成功了。成功者的后代至今活跃于宇宙,昭示着长生并非幻想,而是可以实现的现实。因此,‘潘多拉的魔盒’,就这样打开了。”   “潘多拉……”   即使从丹恒那里大致了解了【丰饶】和【巡猎】的渊源,黑羽快斗再次听到这个故事,依然觉得震撼无言。   神话记载,潘多拉被众神创造送给人类,和她一同赐下的还有一个魔盒,这个盒子里装着世界上所有的邪恶,如疾病、嫉妒和贪婪。单纯可怜的女人最终没能抵抗住诱惑,打开了盒子。随着盒子的开启,所有的邪恶都飞了出来,散布到了人间。从此,人间战争不断,人类之间的仇恨永无止息。   琴酒何其聪明,几乎一瞬间领会到了黑天鹅的未尽之意。   【当前宇宙融合度:1%】   “潘多拉不是一颗简单的天外陨石,而是宇宙中某个存在创造出来的‘神物’。”琴酒的心中闪过几个念头,“那个叫丹恒的男人同样提到了【丰饶】,这个女人没必要在这上面骗我,那么追杀丰饶的【巡猎】大概率也是真的。现在潘多拉还在基德手里,组织如果想掌控‘潘多拉’的力量,势必会面临来自宇宙的重重阻碍……”   啧,外星人。   放在之前,对于这种科幻小说里才会出现的词汇,琴酒鸟都不会鸟一眼,现在却不得不考虑在内。   他需要把这些重要情报上报boss,再做决断。   极具洞察力的组织二把手心想,如果黑天鹅没有匡他,日本,不,整个地球,即将要变天了。   “琴酒先生,你要走了?招待不周,还请海涵。在离开之前,我有最后一句话要送给你。还记得吗,那三张塔罗牌。”   光看牌面,全是象征着厄运的“坏牌”。   “哼,你想说什么?通知我的死期?”   “如果只是极端的厄运,我反倒无话可说。”   “但,三张牌中最为恐怖的正位高塔(The Tower),却也是你的转机。‘塔’遭遇了突如其来的改变或破坏,权力失控,生命消散,秩序崩塌,死气弥漫。一切,昭示着【毁灭】之途。我十分欣赏你的记忆,所以,望时刻铭记,毁灭,亦是新生。”   紫罗兰色的女人的身影逐渐透明,意味深长的余音犹在耳畔。   ——“大火燃尽罪恶,废墟之上,将矗立起新的堡垒。”   琴酒默然半晌。   “……令人生厌的神秘主义者。”   琴酒本可以重新继续对怪盗基德的审讯,但只是摸了摸腰间的手枪,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大门开启又重重闭合,本来略有拥挤的员工休息室变得空空荡荡。   黑羽快斗喃喃道:“……就这么走了?”   他拖着还没完全恢复的身躯,接上手腕,然后把昏迷的中森青子挪到座椅上,一番折腾下来,累得气喘吁吁。   “好累,身体好重……等等,不对!我身上的炸弹好像还没拆……嗯?倒计时怎么开了?我靠!琴酒你这个混蛋……不妙不妙黑天鹅女士救我!!!”   倒计时还剩五分钟。   黑羽快斗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满屋子乱窜。   他和青子的手机彻底损坏,这员工休息室像是荒废了许久,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没有,根本无从报警。   况且只剩下五分钟时间,就算拆弹警察能赶来,一切也都太迟了。   黑羽快斗一咬牙,披上外套,揣着炸弹朝着人烟稀少的封闭区跑去。   能跑多远是多远。   爸爸,妈妈,青子,列车组,还有大家,对不起,我这一次可能真的玩脱了……   ——“快斗!”   一声熟悉的呼喊宛如教徒听见了上帝福音,把他从耳鸣心跳的濒死残影中拉回现实,黑羽快斗踉跄着停下脚步,当即眼眶湿润,几滴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好像断了线的珍珠。   “你们终于来了……”   有了依靠的他一下子失去所有力气。   穹扑上来扶起他,“快斗!快斗你怎样?”   他视线飘忽,心虚地不敢看黑羽快斗的眼睛。   嘶,他明明算好了时间,黑天鹅一走,本体马上就能赶到,解决炸弹也是分分钟的事情,没想到还把小快斗吓成了这个样子。   罪过罪过。   黑羽快斗:“……我不是小孩子,你不用拍后背来安抚我。”   “哦哦。”穹停下动作。   “你是缺心眼吗……没看到我怀里有这么大一个炸弹吗!快解决掉它啊啊啊!”   黑羽快斗吼得声嘶力竭。   他还是放松早了。   丹恒上前,用蛮力撕下了黏在黑羽快斗胸前的炸弹,疼得后者龇牙咧嘴。   “万能的丹恒老师,你真会拆弹啊?”   当时三月七忽悠中森银三的话,一语成谶。   丹恒摇头:“我不会。”   “啊?那怎么办?”   “我虽然不知道如何拆解它,但我有一种方法可以解决爆炸。”   倒计时还剩三分钟。   丹恒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几步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三月七明知故问:“快斗,你到底遇到什么了?打你电话也不接,我们都急死了。”   “说来话长,我被组织的人绑架了,青子还在昏迷,手机也坏了。”黑羽快斗倒在穹的大腿上,眼神放空,“然后经历了一些非常恐怖的事情,一个叫黑天鹅的忆者救了我,但那位好心的女士似乎真的有点太……额,太擅长计算利害关系了,把我从组织手里救下,利害两清之后,就把我和炸弹丢在一起不管了……”   “你是说黑天鹅?”   “她说你们认识她。”   “哎呀,老熟人了,黑天鹅在匹诺康尼帮了列车组一个大忙。咱们下一趟的目的地,也是她提供给我们的情报。你别生气嘛,黑天鹅行事缜密,估计是知道我们会来救你,所以先走了。”   穹试图为自己挽尊。   黑羽快斗揉揉太阳穴:“对了,她还说自己是受一位无名客的委托。”   “无名客?我们三个在地球好像没见过她。”三月七做出回忆的模样,“也许是姬子或者杨叔?啊,看你的表情,丹恒没告诉你吗?【星穹列车】加上列车长一共有六个人,帕姆是列车长,姬子是列车的领航员,一般不会下车,杨叔这次也没选择下车,虽然列车停在大气层外,但姬子很多时候都对我们的行踪一清二楚哦。如果是她委托了黑天鹅来帮咱们,这就说得通了。”   “丹恒只告诉了我智库上的那些基础信息,没告诉我传奇的【无名客】加起来竟然只有六个人,唉,替我向两位说一声谢谢。”   “严格意义上只有五个,帕姆不算,唉,因为属于【开拓】的时代已经过去很久了……哈哈,不说这个了,以后大家会有机会见面的,列车欢迎所有开拓的朋友前来参观!”   死里逃生的魔术师看向天际,下意识去寻找天外的那辆列车,在他过去的想象里,列车一定比过山车还长,比繁星还要亮,比光速还要快,否则怎么能称得上“星穹列车”呢?   澄澈的天空映入眼帘。   真是没想到,星穹列车和他的想象完全不一样。   不过也是,能有穹这样奇葩的乘客,他对无名客就不能有太厚的滤镜。   摩天轮在不远处静静旋转,岁月安好。   黑羽快斗忽然瞪大了眼睛。   此时接近傍晚,一声砰的巨响划破了天空的宁静,隐隐有龙吟伴阵,巨大的烟花腾空绽放开来,金色瀑布倾流而下,绚丽的烟火背后,一只双眸赤鎏的苍龙在飘渺的云雾中若隐若现,蜿蜒盘旋,龙身苍翠舒展,好似一幅展开的青白山水画,于夕阳映衬下泛着暖光。   广场上的众多游客闻声抬头,欢呼雀跃。   本该酿造重大悲剧的爆炸|物,这一刻化为惊喜,令无数人的眼中跃动着名为欢欣的光芒。   “丹恒……”   未见列车,但见龙辇。   黑羽快斗的心灵在这一刻被彻底震撼,无法平静,只有一颗心脏有力而强烈地跳动着。   苍龙泼云墨,金瀑泻天虹。 第13章 沉睡的三月七   “丹恒……是龙!?”   穹一脸正常,“他的网名冷面小青龙不是已经明示了吗,这么大惊小怪干嘛。”   “你这话说的,我网名是红色鲱鱼,难道我的本体就是一条鱼吗。”   “哇~”穹发出一声怪叫,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怪不得你不吃鱼!原来因为你们是同类!”   “你给我滚开啊!”   三月七拉住恼羞成怒的某条鱼,穹趁机从地上跳起来,躲开他的猫猫拳。   “冷静,快斗,想想你的扑克脸!”   黑羽快斗:“*怪盗基德粗口*”   他气笑了,心底剩下的那点儿恐惧后怕的情绪彻底消失得没影儿。   “这一场烟花秀不错吧?快斗,你心情好点没?”   黑羽快斗回过神,“一般般。对了,我从琴酒——就是绑架我的那个男人那里听说你们遇见了杀人案件,案子破了吗?”   “有我神探三月七在,这天下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子!”   黑羽快斗:怀疑盯——   “好吧好吧,其实除了本侦探之外,毛利小五郎先生也在场,他在你们这儿好像还挺有名的,额,虽然没起什么作用……最后案子是被一个叫柯南的小朋友指出了关键线索,本姑娘完成了推理的全过程,警察来后马上带走了认罪的凶手,我们就跟着指引来找你了。”   “指引?什么指引?”   穹:新马甲启动倒计时!   三月七点开手机,“你只给我们发了这一句不清不楚的话,还是星核猎……穹的小姨突然联系我们,通过手机定位找到了你的位置,我们这才找过来。”   果不其然,黑羽快斗的注意被她的用词吸引,问:“穹还有小姨?”   穹:“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小姨。”   “使用这种奇奇怪怪称呼是你的话,我竟然觉得毫无违和感。”黑羽快斗吐槽道,“来到地球的外星人越来越多了,要不是你们是来找星核的,我都要怀疑你们对统治地球有所图谋了。”   “嗯,这个倒不一定。”穹开始为新登场的马甲做铺垫,“银狼是个骇客,本体很有可能没在地球。说实话,她的到来对地球而言不一定是个好消息。”   “她不是穹的小姨吗?怎么听上去像个危险人物?”   三月七的下一句话再次把心情尚未平复的黑羽快斗吓了个够呛,“是啊,但是银狼还有另一个身份——【星核猎手】,宇宙顶级通缉犯,我想想,【公司】对她的悬赏金额好像是……51亿信用点。”   ————————————   “你醒了?”   “我……这是怎么了?”   “医生说你是因为惊吓过度,再加上身体劳累,所以晕过去了,打一会儿葡萄糖就好啦。”   “谢谢你,三月。”   躺在病床上的中森青子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我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梦见我和快斗被人绑架了……快斗,快斗还好吗?”   “放心,他没事,就是快斗把你送过来的。”三月七削了一个苹果,“我们已经向鬼屋的负责人投诉了,他们被勒令拆除重改,下次肯定不会这么吓人了。”   中森青子心有余悸:“真的很恐怖,我当时以为自己要死了……”   三月七捂住她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相互传递,把少女从当时噩梦般的场景拉了回来。   “谢谢你,三月,你真温柔,有你在,我一点都不怕了。”   她咬了一口苹果,这事就此翻篇,两个女孩子开始闲聊起来。   “三月,今天是几号?我好像睡了很久。”   “已经是第二天了,你睡了整整一天呢!”   “怪不得我感觉脑子有点晕。”   其实那是迷药的后遗症,三月七心里补充。   “这段时间是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吗?”   “也不是啦,我们本来打算和快斗一起来的,结果人还没走出游乐园,穹就被后来赶到的警察打电话叫去做笔录,咱们就花了点时间,于是快斗把你送到了医院。一开始是他在照顾你,中森叔叔昨天下班后来看了你,还差点揍了快斗一顿。”   他们三个明晃晃的黑户,去警局就是给自己找麻烦。   所以三月七又拜托了和警察交好的毛利侦探,后者在看到穹掏出的一叠日元后光速改口,拍拍胸脯保证一定完成三月小姐的委托,绝对不让笔录耽误三月七一行人宝贵的时间。   “笔录?”   “那个啊,我们昨天其实也去了游乐园,就在你们后脚进的鬼屋,可惜运气有点糟,遇见了杀人案。”   “杀,杀人案?你们没事吧?”   三月七自信地挺起胸膛:“没事,因为在警察到来之前,神通广大的神探三月七就已经将凶手捉拿归案!”   面对一下子来了精神的中森青子,她把案件的具体经过一一道来。   ————————   鬼屋,密室。   “按理来说,鬼屋的机关不可能有这么凶险的铁锤。”   工作人员解释:“我在这儿干了两个月,从鬼屋开业起就在这里扮鬼了,我很清楚,铁锤是老板从哪个五金店捡来的破烂,看着陈旧肮脏,符合咱们鬼屋的风格,所以就作为一个道具挂在墙上,一直也没出过事。”   “我明白了,那么铁锤的掉落就是有人故意布置的。”毛利小五郎清了清嗓子,“这位穹小哥,我要先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吧,我在听。”   “你能描述一下刚才尝试解开密码锁发生的情况吗?”   穹回忆道:“我一开始就是试了两下,没解开,然后这个小朋友就过来,严肃地告诉我要找密码才能打开大门,我这不是为了逗逗他嘛,就随便输了一串密码,没想到铁门马上发出动静,我和小朋友以为门开了,结果门不仅没开,反倒是另一个房间出了事故。”   江户川柯南点点头:“对,我那时候就在大哥哥身边,听见铁门和小房间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响声的。”   毛利小五郎:“那么两者的关系很明显了,只要开启了机关,小房间机关就会开启,铁锤就会下落,砸死正在小房间专心搜集线索的人。有一个疑点是,穹小哥对加藤女士并没有杀人动机,这到底……”   江户川柯南提醒:“有没有可能,是谁开启了机关不重要,凶手的设计是,只要输入了正确密码,小房间的铁锤就会启动呢?”   丹恒:“要想证明很简单,只需请工作人员查看密码盘上的数字即可。”   惊魂未定的工作人员查看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对穹惊讶地说:“这可是七位数的门锁密码,你一下子就猜出来了?不买彩票可惜了。”   穹:“唔,我有个强运的朋友,也许是他借给我的好运。”   砂门。   三月七眯起双眼,露出智慧的眼神:“穹很明显是冤枉的!凶手的设计就是解开密码即触发机关杀人,谁解出来就会刚好成为嫌疑人之一,凶手专门用来转移大家的注意。”   “说的没错!三月小姐,你的确有当侦探的天赋。”   毛利小五郎摸摸鼻头掩盖尴尬。   工作人员蹲下身,细细检查了门锁,小声说:“不对啊,这锁今天早上还是好好的,下午怎么突然就坏了?”   江户川柯南闻言,心念一动。   有没有一种可能,凶手就是在不久前对机关动了手脚?   密室的前几个关卡漆黑一片,谁也看不清谁,要是有人跑得快,对场景足够熟悉,完全可以赶在众人之前摸进这个密室的大门,扮鬼的工作人员没有发现这个人的存在,所以没有打开灯光,给了凶手抹黑动手脚、布置铁锤的时机。待到大部队赶来,大家都还处于迷茫状态,凶手就能假装混入寻找线索的人群里,掩盖行踪。   如果他猜测没错,接下来的调查就有针对性了。   凶手一定对鬼屋机关十分熟悉,甚至可能参与过鬼屋的设计。   这时,毛利小五郎又问工作人员:“你们的鬼屋有监控吗?”   差点习惯性忘记查监控的江户川柯南:这一次毛利大叔问得好!   却见工作人员摇摇脑袋:“咱们鬼屋新装修没多久,监控没完全覆盖,只有检票口有一个摄像头。”   江户川柯南:……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毛利小五郎也失望地垂下脑袋,三月七安慰道:“别灰心嘛毛利先生,咱们这不还有两个嫌疑人没问吗?”   加藤慎之助瞬间警惕起来:“你们要问我?喂喂喂,我可是美雪的亲弟弟!你们是不是还没搞清楚状况?”   “加藤先生,如果你不是凶手,你为什么这么慌张?”三月七端起侦探助手的架子,振振有词,“清者自清,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刻意躲避侦探的问询。”   “……啧。”   他只好默认。   小林霞也没有异议。   江户川柯南凑上前,用小孩子的幼稚语调问道:“大哥哥大姐姐一行是第一次来鬼屋吗?”   小林霞说出了出乎意料的回答:“不是哦,我和慎之助都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密室玩过好多次了。”   “唉?那为什么还要再来呢?”   “因为要陪美雪啊,她一次也没来玩过,所以前面的关卡我俩基本没干扰她,要有游戏体验嘛。”   线索断了。   两个人都对密室极为熟悉,并且存在动手脚的时间。   穹和江户川柯南一同摆出思考的姿势。   系统:“你竟然能跟得上他的思路?”   那可是地表最强小学生。   穹:“什么思路?我在想,是不是所有的未成年小孩说话都要夹一下?我要不也试……”   系统:“算了,闭嘴吧你。”   三月七隔着几步远,踮脚观察死者和她身边的凶器,嘴里念念有词。   毛利兰:“三月小姐,你在说什么?”   三月七正色道:“我在尝试带入凶手视角。”   “啊?这是什么全新的推理流派吗?”   “你看,铁锤下落的轨道并不宽阔,而且具有随机性,如果我是凶手,一定会在铁锤下落的同时推她一把,否则怎么能保证死者正好站在铁锤的运动轨迹上?”   “你的意思是,凶手当时就在这个小房间里,和加藤美雪同处一室?”   “这样说来,那就只有小林霞了。”   被点名的小林霞脸色忽白,“什,什么?你们觉得我是凶手?”   “说起来,大家赶到案发现场时,只有你在死者身边,发出尖叫的人也是你呢。”   她连忙撇清关系:   “我根本没有推美雪!当时我在玩手机,美雪在房间里找线索,然后我就听见砰的一声,好像骨头碎裂的声音,一抬头,美雪人就倒在地上,那把铁锤还在半空中摆啊摆啊的,当时我脑子一片空白,就叫出来了……”   被迫想起血腥的糟糕回忆,小林霞胖胖的面容微微扭曲,愤而转头尖声道:“我想起来了,是慎之助!是他让美雪先去调查那个小房间的!”   被指控的加藤慎之助匆忙摆手,“我当时就是随手一指,谁知道那房间里有这么危险的东西!更何况,姐姐出事之前,为了不打扰她的兴致,我一直在另一个房间,甚至没和她见过面!你凭什么认为我是凶手?真是可笑!”   场面瞬间变得混乱,忙着维持秩序的毛利小五郎头都大了。   江户川柯南抬头,盯着天花板上的那根吊起铁锤的绳索,眼神中带着明显的探究。   丹恒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的背后:“我检查过了,绳索的另一端连着铁门,是一个非常简单但精明的双头结构,布置者需要顺着管道前往主房间,再将绳索缠绕在铁门后侧。因为这座密室采取了监狱的风格,杂乱无章,所以那条绳子非常不起眼。只要铁门一松动,绳索就会牵引着铁锤落下。”   “啊!大哥哥,”江户川柯南身形一抖,“你怎么知道我要找什么?”   丹恒凝视他的眼睛,把小学生外表的高中生侦探看得胆战心惊,差点以为自己多年的秘密就要守不住了,听见丹恒平静地接上一句:“小孩子喜欢侦探游戏,无可厚非。”   “哈哈,我的确很喜欢当侦探的感觉。”   江户川柯南掩饰性地干笑两声。   他跑到毛利兰身后,想,凶手很明显了。   如果丹恒所言属实,小林霞身材矮胖,绝不可能穿过管道,凶手只可能是瘦高体型的加藤慎之助。   但这样还不足以构成指控,他们缺少关键性的证据。   整个案件的最大疑点在于,小房间并不拥挤,凶手是如何控制加藤美雪的站位,让她刚好被下落的铁锤砸中呢?   江户川柯南脑中飞快闪过一个念头。   除非——她是自愿的。   “我懂了。”   他翘起嘴角,挤过人群,艰难寻找毛利小五郎的身影。   站在不远处打哈欠的灰毛若有所感,朝忙碌的小侦探投去隐蔽的视线。   看到毛利大叔附近的那人后,江户川柯南抬手腕的动作一顿。   是那个身手很好的黑发大哥哥。   丹恒此时正向焦头烂额的毛利侦探诉说他的发现。   “原来如此,机关是这样布置的……”   不行,会被眼疾手快的丹恒看出马脚的。   江户川柯南默默更换了麻醉目标。   三月七蹲在尸体旁边,捂着鼻子朝死者伸出手,被气愤的加藤慎之助制止:“喂,你别碰她!”   “不可以吗?我看小说里,查看死者尸体是很重要的一个步骤。这么久了,咱们都还没人来验尸呢。”   毛利兰劝阻道:“看尸体一般都是抱着找致命伤的目的,加藤女士脑袋上那么大一个伤口,应该不用检查了,三月小姐,还请照顾一下死者家属情绪吧。”   江户川柯南藏在人群里,举起麻醉手表。   决定就是你了!三月七! 第14章 凶手就是你!   中森青子抓紧床单,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后来呢后来呢?”   侦探少女露出谜一般的微笑,“后来啊……”   ——————————   “咦?有蚊子?”   三月七挠了挠后脖颈。   毛利兰:“我没有看到呢。”   “哦,那应该是我的错觉。”   在二人不远处,江户川柯南躲在角落,如果思绪可以具象化,他小小的脑袋上肯定满是大大的问号。   不对啊,明明射中了的,怎么不起作用?   三月七难道有麻醉抗体?   事实上,因为麻醉针的攻击力实在太弱,连盾皮都磨不破,以至于存护命途·三月七的身体甚至不屑于向主人发出预警。   江户川柯南低头检查手表,下一秒,身前骤然投下一大片阴影。   “我从地上捡到了这个,是你的东西?”   一根针头稍稍弯曲的银色麻醉针递到他的面前。   完蛋了!   江户川柯南睁大眼睛,心脏狂跳,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过度的紧张令他没能想起一个问题:本该射进三月七体内的麻醉针为什么会掉落在地,又是为什么针头弯掉,好像戳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丹恒眼眸低垂,长如蒲扇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他的指尖夹着那根小小的针,缓缓说出自己的判断:“嗯……有麻醉作用,是麻醉针。”   “你叫……柯南?为什么一个小孩要随身携带麻醉针?”   “因为……因为要防身!这是博士给我的防身手表,遇到坏人就可以用它来打败他们!”   江户川柯南绞尽脑汁,急忙想出一个还算合理的理由。   他尽力表现得像一个富有正义感的普通小孩,实则差点同手同脚,演技漏洞百出。   站在人群之外的穹实在忍不住,噗嗤一笑,周围一圈人纷纷投来奇怪的目光,怎么会有嫌疑人在凶案现场笑得出来?   怕不是个缺心眼的。   “是吗?”丹恒语气淡淡的,像是在阐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事实:“如果你真的想制服坏人,那也应该把武器对准加藤慎之助,而不是三月。如果不是我没有察觉到你的杀气,你就不会全须全尾站在这里了。”   好,好恐怖的威胁!   放在身手绝非常人的丹恒小哥身上,这句话绝对不是嘴上说说而已。   江户川柯南暗暗为自己的小命捏了一把冷汗,“唉?大哥哥也知道凶手是谁了?”   “答案显而易见,”丹恒有些头疼,意有所指:“只是毛利先生似乎有自己的看法。”   江户川柯南对自家固执己见的大叔也没辙,“那大哥哥怎么不站出来指认凶手?”   丹恒沉默一瞬,启齿道:“因为……三月想要证明自己的侦探天赋。”   你们对那个傻傻的大姐姐还挺好嘞。   江户川柯南露出死鱼眼。   “不过,我们还有要紧的事情,不能在这里耗费太长时间,是时候让这一场闹剧终结了。”   “大哥哥的想法是?”   丹恒手扶下巴,接着说:“你刚刚想麻醉三月,是为了借用她的身份来在众人面前完成推理?嗯,确实,以普遍理性而言,小孩子的言语很难取信于人,需要借助外力掩饰。我可以理解,但并不认同。”   江户川柯南不自觉挺直了腰杆,神情透露出一丝不符合外表的深思和稳重。   他看得出丹恒在以一种平等的姿态和他交流,自从他变成一个身高不足一米四的小矮子后,就很少有成年人愿意平等对待他,就连最亲近的小兰,更多时候也是把他当成一个孩子照顾。   这让他对丹恒不免多了一份好感。   “大哥哥说的很对,但一般而言,大家的刻板印象很难短时间内发生转变,破案讲究效率,更快制服凶手才是一个侦探的首要目标。”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江户川柯南的身份经不起细察,绝对不能暴露在黑衣组织的视野里,这就注定了他无法大张旗鼓用自己的身份进行推理断案,不管怎么说,比起“沉睡的小五郎”身边的小跟班,“小学生神探”的名号明显更加招摇。   “你说的不无道理。你有自己的考量,我便不再多言。我把三月叫过来,你和她可以商量一下,这个案件到底怎么解决。”   “……你说真的?你不生气吗?”江户川柯南有些不敢置信。   麻醉针的这点伤害,甚至不如姬子的一滴咖啡,丹恒还不至于如此小心眼。   不过,丹恒壳子下的开拓者就不一定了。   穹一边心里咕噜噜冒着坏水,一边操纵三月七在丹恒的招呼下来到两人身边,得知了案件的经过。   “唉?凶手原来是他?好啊,本姑娘早就猜出来了,加藤慎之助阻止我检查尸体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不对劲了!”   江户川柯南尬笑:“哈哈,姐姐真厉害。”   三月七撅嘴道:“但是,但是啊,丹恒,柯南,你们在我面前丢出谜底,这种行为,和在推理小说扉页写上结局的剧透混蛋有什么区别?”   这个比喻也让同为推理小说爱好者的工藤新一感到一时讷讷,无言以对。   丹恒提醒道:“三月,快斗给我们留了言,我们需要尽快侦破案件,离开这里。”   “什么!”三月七闻言飞快打开手机,“糟了糟了,快斗有难,大事不妙!唉,我这次的侦探助手之旅又要泡汤了……”   “大哥哥大姐姐,你们很赶时间吗?”   三月七懊恼地说:“对,我们在找一个朋友,这破案子把我们关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   “那就更要抓紧时间指认凶手了。”丹恒说,“我本人不善言辞,三月,就由你来向大家说明情况吧。”   “难道我就擅长?”三月七吐槽道,“而且你们说了那么多,我一时半会儿也记不住啊。”   丹恒看向江户川柯南,“你可以吗?”   江户川柯南点头,举起自己的领结:“大姐姐,我有一个主意。你待会儿就不要说话,我藏在你背后,用变声装置为大家揭开真相。”   丹恒低声轻笑:“沉睡的小五郎,原来是这样来的?”   一次两次还好,他是怎么伪装这么长时间不被人发现的?   “额,这个……”   别问,问就是柯学光环。   “沉睡的小五郎?那不是毛利大叔在刑侦界的绰号嘛,他向我炫耀过自己经常登上报纸,但今日一看,额,不好评价,还不如小弟弟你厉害呢。”   三月七突然想起了什么,语调抬高:“哦~原来柯南你才是……”   江户川柯南立刻跳起来捂住她的嘴。   你们一个二个的,先不说正经推理,在其他方面的联想能力未免太变态了吧!   他做出卖萌的可爱表情,恳求三月七不要在大庭广众揭穿他:“大姐姐,你不要把我说出去了哦,我要当叔叔背后的无名英雄!”   三月七点头如捣蒜:“没问题!你三月姐姐会保护每个小朋友的梦想!”   紧接着,她用力咳嗽一声,对所有人宣布道:“各位,这桩案子,我已经看出来谁是凶手了!”   然后便站在原地,使出毕生的功力,绷着脸不说话,站立的位置刚好打下来一道阴影,恰到好处地遮住了嘴巴,这样旁人根本就看不出来她张没张嘴,柯南的变声器就能够发挥最大的作用。   穹在一旁看得啧啧称奇,柯南果然是主角待遇,自己的宇宙融合度之前都是零点几给的,抠搜的不行;一碰上他,支线任务立马到位,突破2%大关有望,连宇宙意识都帮他各种创造不被人揭穿的巧合。   主角本角柯南藏在三月七背后,丹恒贴心的替他挡住了一部分身形。   毛利小五郎恍然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好像缺了点什么,但就是说不上来,他很快把这种奇怪的感觉抛之脑后,急忙问:“三月小姐,凶手到底是谁?”   神探附体的“三月七”直言不讳道:“真相很简单,凶手就是你——加藤慎之助先生!”   加藤慎之助神情一僵:“小姑娘,说话要讲究证据!你凭什么认为我会杀死我的亲姐姐?”   “正因她是你的亲姐姐,所以你杀死她,以此来换取一大笔赔偿金和保险金。哼,我说的没错吧?”   “什么!”   小林霞惊呼出声,其他人皆是震撼不已。   “三月七”接着叙述道:“你和小林霞都曾经多次来过这家鬼屋,对房间的每个机关了如指掌,你一定注意到了小房间的那把铁锤——它不是假道具,而是个有十足分量的大家伙。你因此心生一计,想要通过铁锤制造一起安全事故,借此敲诈游乐园官方。你选中的对象,就是你的姐姐,加藤美雪。”   加藤慎之助浑身一颤,忽地神经质般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哈哈……真是可笑!你们要相信这个小女生的胡言乱语吗?那么我要问你,我和美雪几乎全程没有丝毫交流,我甚至没有走进这个房间,根本没有作案的机会!霞的嫌疑比我大多了,你又怎么解释?”   毛利小五郎也托住下颚:“对啊,如果凶手是加藤慎之助,他是怎么控制铁锤刚好击中加藤女士的脑袋呢?”   “别急着提问,请各位先听我说完。”   “三月七”指挥道:“丹恒,告诉大家你的发现。”   穹:……你小子还挺会使唤人。   为了完成支线任务,就宠你这么一回。   丹恒亲自上场,取出铁锤那头的绳索,为众人展示了绳索机关是如何布置的。   毛利兰看向胖瘦不一的两位嫌疑人,明悟地捶了一下掌心,“这么窄的管道,只有和丹恒先生体型差不多的人才能钻进去。”   “没错,以小林女士的身材,根本进不去。”   小林霞抹了一头汗珠,带点庆幸的自嘲道:“我从来没有如此感激过我身上的这一堆肥肉。”   这一回,加藤慎之助成了众矢之的。   他却是出奇的冷静,和之前表现出来的暴躁易怒大相径庭,让人不觉怀疑之前的性格都是装出来的。   反驳道:“这又如何?按你这么说,在场的大多数女士和部分男士都可以爬过管道,你无法用这点来确定我就是凶手。”   “似乎他说的也对。”   “捆绑铁锤的麻绳表面粗糙,根本没法验指纹,这下麻烦了。”   “三月七”又咳了一声,严肃道:“安静点,诸位,接下来才是我要说的重点。”   “你说你自从进入鬼屋后,和加藤美雪女士几乎没有交流。这一点我可以相信,原因其实并不复杂。”   “因为你们已经提前串通好了——没错,想要敲诈游乐园一笔的不止是你,还有你的姐姐。你没有瞒着加藤美雪,反而唆使她参与进了你的计划,但你隐瞒了一点,就是你没有告诉你的姐姐——她会成为计划的牺牲品。”   “三月七”的语气中带着满腔嘲讽:“合谋敲诈,结果是蓄意杀人,再伪装成过失死亡,真是滴水不漏啊,加藤慎之助先生。”   被完全说中的加藤慎之助立在原地,强撑的无辜姿态如纸老虎一般泄了气。   “这么说来,加藤美雪之所以会被铁锤正中太阳穴,是因为她的弟弟提前嘱咐好了,要她站在那个位置!”毛利兰眼前一亮,转而又疑惑起来:“但是加藤美雪又是怎么知道该站在哪里呢?他们自从进入密室以来,就没怎么说过话呀。”   “这正是整个案件的关键线索。”   “三月七”露出一个看穿一切的强大笑容。   “根据小林女士的证词,加藤美雪是第一次来鬼屋,她对关卡布置丝毫不知情,只是跟着弟弟的指示来到了这个房间。而加藤慎之助,你在众人赶来密室之前就已经来到这里布置了铁锤机关,当时视线昏暗,好不容易找到最佳的角度,你一定在那个位置做好了标记,避免失误。之后你潜入后来赶到的人群中,你的姐姐根据你们的约定,来到小房间,站在你画好的标记上,这时,铁锤下落,砰,加藤美雪当场死亡,而你冷眼旁观,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毛利小五郎反应及时:“那个标记——”   “没错,就在加藤美雪女士的身下。你阻拦我检查尸体,也是心虚作祟的表现吧。”   众人合力把尸体掀开,果然,被女人小腿遮盖的地面有一个很小的标记,是个不明显的三角形。如果不是刻意提醒,在这间杂乱的密室里,连侦察现场的警察说不定都会忽略过去。   “应该是马克笔画上去的。”   有人判断。   “不必搜身,我猜画笔已经被加藤先生丢在道具堆里了。”   “三月七”制止了众人自发的行动,“等警察到来封锁现场,那一支隐藏的笔总能找到。验明指纹,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加藤慎之助整个人心如死灰,本就瘦弱的身躯更是仿佛一吹就倒,小林霞走上去,啪啪就是两巴掌。   “鬼屋道具杀人案件”,正式落幕。   支线任务:【呼叫渔公!呼叫渔公!】   状态:已完成   任务奖励:宇宙融合度+1%   【当前宇宙融合度:2%】   ————————   “真是精彩的推理啊,三月。”中森青子笑着说。   三月七狡黠地眨眨眼,“那是当然啦,我所说的过程虽然有些简化,但战绩可是实打实的,毛利小五郎先生钦定!”   【星穹列车一家人】   垃圾桶のking:神探三月七今日破获了一桩奇案嚯嚯嚯(图片)(图片)(图片)   赵相机:好哎!我的梦想竟然在异世界实现了!   赵相机:唉,怎么照片上的我好像没动过?我是安乐椅侦探那一派的吗?   垃圾桶のking:别在意那些细节,总之,三月七立大功!   垃圾桶のking:(帕姆鼓掌)   冷面小青龙:(帕姆鼓掌)   阿拉哈托:(帕姆鼓掌)   NO COFFEE NO LIFE:(帕姆鼓掌)   宇宙无敌列车长:(帕姆鼓掌)   赵相机:这都是穹的功劳,大家别鼓了,我要不好意思了(帕姆害羞)   中森青子也配合地为她鼓掌。   这时身穿白大褂的医生走进病房门,要给中森青子做最后一次的例行检查。   三月七退出房间,刚关上门,一道熟悉的大叔音响在身后:“唉?三月小姐?是你吗?我好像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没想到是你啊。”   “毛利大叔?好巧啊,你也来医院了?”   “这不是今天刚来嘛,今天家里没人,柯南就陪我一起来了,”毛利小五郎手拿一张体检单,动作有些拘束:“那一天和你们分别前,穹小哥说我面色虚白,冲动易躁,根据他在那丹什么司学来的医术,我的身体可能出了点问题。我这几个月刚好没做检查,心里就有点害怕,刚好办完手里的事情,今天就来了医院。”   “原来如此,那检查结果如何?”   “医生说我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以后要少喝酒,多运动,哈哈,我就说,本侦探整天走南闯北,身体哪里有这么容易倒嘛。”   “健康无小事,毛利大叔还是要遵循医嘱哦,”三月七看向躲在叔叔身后的江户川柯南,对方反常地带着围巾,捂着半边脸不愿示人,她心念一动,不怀好意地开口道:“柯南呢?好不容易来医院一趟,毛利大叔没带你做体检吗?”   “说的也是,臭小子,你上次做体检都是好久之前了。”   毛利小五郎提着想要逃跑的臭小鬼的后衣领,“乖乖和我去做检查,等小兰回来后,说不定还会夸我懂得照顾小孩……哈哈哈哈……”   牙疼发作、再加上扎人心虚的江户川柯南:!   完了。   这次麻醉针要用在自己身上了。 第15章 邀舞   送走了一高一矮、悲喜各异的两人组,三月七站在病房门外,等来了抱着一束百合赶来看望中森青子的黑羽快斗,他的身后是穹和丹恒。   “青子,我来看你了~”   “你干嘛弄得这么隆重,我身体又没病。”   “你难道不喜欢吗?那我扔了哦。”   中森青子只好接过了那束百合花,花香清新,连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都好像淡了不少。   “眼光还行。”她小声嘟囔。   黑羽快斗怕她无聊,当场表演了几个小魔术。   “哇,好厉害!”   她看得开心,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黑羽快斗起身:“穹,丹恒,三月,你们现在有空吗?”   穹从手机游戏界面上抬头,黑羽快斗挤了一个眼神,示意几人到房间外交谈。   为了不在公共场合产生噪音,他们下楼去了医院的后花园,这里草木旺盛,只有零星几个出来散步的病人。   “你把我们叫出来,是想说什么?”穹问道。   黑羽快斗不自在地抓抓后脑勺,“是关于组织的事情。”   丹恒正色道:“如果你想询问我们对组织的态度,我和穹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我们三人都曾遭遇过组织派来的杀手,梁子已经结下,无法回转。我借杀手之口郑重警告了幕后之人,【仙舟联盟】更是不会放过此等邪恶的野心家。只要列车还没离开地球,他们的阴谋就不会得逞。”   三月七也点头:“快斗,你现在在组织眼里也算我们的同伙啦,放心,列车组会保护好你,当然,还有青子和银三大叔。”   黑羽快斗的眼底闪过一丝柔情。   “自从我决定作为怪盗基德二代复出后,我早就预料到会有今天,站在明面对抗一整个黑暗组织……想想都刺激。”   他犹豫一下:“只是……这个组织给我的感觉有些奇怪,他们似乎和多年前暗算我老爸的组织不是一伙人。”   “敌人都打上门来了,还考虑这些干嘛?既然他们都在找潘多拉,到时候一网打尽,有的是时间查清你老爸的下落。”   穹勾搭上他的肩膀,把黑羽快斗紧绷的脊背压得一松。   “你说的倒是轻松,不是我灭自己人威风,据我所知,一个在暗处扎根多年的恐怖组织,情报网发达,牵扯黑白两道,组织成员分散在日本,不,也有可能是世界各处,还有像琴酒那样恐怖的敌人,哪里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一网打尽的?就算是你们这帮肌肉发达的外星人也不行。”   开拓者打了个响指,表情充满了高深莫测。   “单凭列车组可能短时间无法做到……但是,我们有盟友啊。”   “你是说——”   ———————————   东京,一家酒吧。   霓虹灯闪烁迷离,浑浊的空气中弥漫着尼古丁和酒精的气味,舞池之中人影灼灼,躁动与疯狂暗中酝酿。   调酒师双手不停,转动的透明酒杯翻出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   “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秘密让女人更有女人味。)   这是贝尔摩德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箴言。   同为组织高层的琴酒喜欢称呼她为“神秘主义者”,虽然琴酒本人的意思不是什么好话,但贝尔摩德欣然接受。   她钟爱把自己的真实面目掩藏在人皮面具下,游离于多重身份之间,变幻莫测,飘忽不定,犹如来来去去的影子,让人看不透,也摸不着。这是她赖以生存的法门,也是组织看中她的一项重要能力。   是夜,她画好妆容,一头蓬松的波浪卷披在肩上,进入这家经常光顾的午夜酒吧,风情万种的金发女人靠着吧台,妆容妩媚,蓝色的瞳孔像是一滩足以溺死男人的深潭,魅惑中透出一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   过了许久,她的指甲轻轻拨动酒杯边缘,然后,拨打了某个名字为“GIN”的电话号码。   “你上次要我帮你制作的人皮面具,用着感觉如何?”   “哼,不怎么样。”   “你总是那么口是心非,我可是花了好大的代价,才伪造了两个能进入皇家拍卖会的显赫身份。任务完成后,可别忘了我的功劳,不然我会很伤心的哦。”   贝尔摩德轻笑出声,一副看穿男人伪装的嗔怪口吻,让电话对面的琴酒心里一阵犯恶心。   “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看到你们这些神秘主义者就想掏枪杀人。”   “哦?”贝尔摩德注意到他的用词,颇感意外:“你最近还遇到了其他的神秘主义者?我猜猜,不是波本对吧?你们认识有一段时间了,他不至于让我们的Top Killer如此郁闷生气。这么一想,我倒想认识认识这位同行了。”   “贝尔摩德,你打电话的目的,你我心知肚明。我警告你最后一次,不要试图打探那些你不该知道的东西。”   琴酒冷硬回绝道。   莎朗·温亚德,代号Vermouth(贝尔摩德),对外身份是行走在光明面的女演员,和他这种见不得光的杀手都一同效命于黑衣组织。当然,这个也经历了那场实验、从此容颜不改的组织代号成员,现在的身份又变成了莎朗的女儿克丽丝。贝尔摩德多年以来担任组织的二把手,地位极高,琴酒虽然不喜欢她那副假惺惺的神秘主义做派,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确实有两把刷子,只要认真起来,是个合格的任务搭档。   因此,当初他在接到boss亲自发送的任务邮件时,心里也小小吃了一惊。   他在那位大人心里的地位,比自己以为的还要高。   boss只把“潘多拉”交由他一人负责,没有其他任何代号成员参与其中,并且明令禁止,不许透露潘多拉的真实作用。   “Gin,不要让我失望。”——boss   这意味着什么?   琴酒身穿黑色睡衣,仰躺在安全屋的沙发上,姿态放松,一手扶着耳边的手机,另一只手玩弄着擦拭完毕的手枪,对大美人言语下的暗示左耳进右耳出。   ——在boss眼里,贝尔摩德,这个被称为那位大人身边最亲近的女人,也不可信任。   只是她尚未露出马脚,琴酒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组织的老鼠已经够多了,贝尔摩德姑且算是一把好用的刀,易容伪装之类的任务少不了她的出力。   但是,倘若被他找到破绽……哼,冷血杀手可不会挂念那点儿虚无缥缈的同事情。   见琴酒挂断电话,不留一点情面,贝尔摩德收起手机,美目微垂,无意识捏紧了酒杯的把手。   自从上次她私自放走了“天使”,就在那位大人心中的地位一再下降,远不及忠心耿耿的杀手。   要不是琴酒找上门,贝尔摩德甚至不清楚和她同级的琴酒接到了boss亲自下达的直属任务。   这个任务的保密程度太高,高得她有些莫名心慌,她相信女人的第六感,于是几天前背地里展开了关于那场拍卖会的调查。   出入过各种高奢场合的她漫不经心地浏览起一个个拍卖品的详细名目,不甚走心,直到扫过一段与“怪盗基德”有关的新闻报告,贝尔摩德本悠闲握着高脚杯的手微微一抖,酒液倾倒,半数泼到了红裙上。   怪盗基德于“女王之冠”开始竞拍之时,众目睽睽下偷走宝石,至今未还。   这不是基德以往的作风,宝石小偷向来有借必还,原则性极强,比警察还要遵守承诺。他的每次偷窃都未曾带来实际的伤亡,和国际上真正穷凶极恶的宝石大盗相比,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也是黑白道没有对其赶尽杀绝的主要原因之一。   因此,她不觉得是因为基德一时起了财心,决定将宝石据为己有。反而最有可能的情况是,化名为“女王之冠”的宝石,正是琴酒这一次行动的目标。   所以,招惹了组织的怪盗基德才没有和往常一样风轻云淡地归还宝石。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boss为了一颗石头如此大动干戈?   贝尔摩德收回思绪,不动声色地咽下喉咙处猝然涌起的淡淡血腥,指甲深深嵌进掌心肉里,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似的。   她盯着在五色灯下闪烁的杯壁,眉眼间的复杂一闪而过,再次睁眼,依然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千面魔女。   短短几息,一根女士香烟燃到了尽头,她摁灭烟蒂,还未动身,便收到了一份陌生人送来的酒水。   “美丽的女士,这是另一位女士为您点的酒——尼格罗尼(Negroni)。”   “哦?”贝尔摩德接过酒杯,微哑的嗓音低沉迷人:“真是荣幸,我可否有幸知晓她的芳名?”   “抱歉,那位女士不愿透露姓名。”   调酒师鞠躬致歉,目光瞥向角落里的某个曼丽身影,“您也许可以亲自认识她。”   灯火阑珊处,优雅的占卜师倚靠在沙发,周围一片真空地区,仿佛完全被走来走去的狂欢客们无意间忽视。她手持一张暗色塔罗牌掩面,低眉抿唇,似是有所察觉,慵懒地掀起薄薄的眼睑,笔直撞进组织丽人的视线。   是个妙人。   收拾好心情的贝尔摩德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迈着精心测量过的步子慢慢悠悠走来。   长相艳丽的女人在黑天鹅面前躬身弯腰,一头丝绸质感的秀发拂过脸颊,玫瑰香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似火浓烈的朱唇轻启,贴着耳朵,对黑天鹅说:   “Campari味道偏苦, Vermouth香气怡人,Gin贯穿其中,这杯调制的美酒就如同你一样,女士,令人千思百想、捉摸不透的风味。”   【当前宇宙融合度:2.0001%】   “不过是些开胃小酒。”   披着暗紫头纱的占卜师嘴角弧度扬起,从沙发上站起身,支着下巴细细打量着她,片刻,发出一声轻笑,揶揄道:“你在等电话那侧的人?”   贝尔摩德既没否认,也没肯定:“他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那么,我可否有幸,邀你共舞一曲?”   不等贝尔摩德回复,黑天鹅径直拉起了她的手。   被人牵着走的魔女身体一僵,转而肌肉放松,顺着黑天鹅的脚步,一同进入热烈喧闹的舞池。   音乐适时切换,从摇滚蹦迪风跳到了动感明快的乐曲风格。   两双高度足以钉死人的高跟鞋稳稳着地,步伐轻盈,伴随着一刻不停的背景音乐,精通交际舞步的二人在不大的舞池里旋转,身影交织,飞舞的裙摆掀起阵阵芳风,不觉令人陶醉其间。   熟练的配合,给人的感觉仿佛二人不是前一刻才见面、连姓名都尚未交付的陌生人,而是排练许久、默契斐然的舞伴。   美人合舞,如此罕见的场面,几乎在顷刻间成为全场的焦点。   舞步流转,位置变换,贝尔摩德一手揽住黑天鹅的腰肢,直勾勾地凝望着她:“好久没有跳得如此尽兴,我叫克丽丝,你叫什么?”   “你可以叫我黑天鹅。”   “像是一个不走心的假名,不过,倒是与你相称。”   黑天鹅,在某些语境下,象征着难以预测、难以挽救、难以挣脱。   恰如彼时彼刻,目光深沉的神秘女人。   “有人以物自贱,有人以兽自比,有人穷尽一生,不知身世来历……你又怎知,黑天鹅不是我的真名?嗯?克莉丝?”   黑天鹅轻咬舌尖,缓缓念出了她的名字,缠绵婉转,带着一丝玩味,就像戏水的天鹅咬住了一只水中游离躲闪的鱼儿。   “……”   贝尔摩德松开环绕着黑天鹅腰间的手臂,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微笑回应:“那么,我会感谢你的真诚相待,黑天鹅。”   “你在烦恼什么?”   流畅的转身,贝尔摩德推向黑天鹅的肩膀,她柔韧的身体随之旋转,如同一阵风一般迅速收回。   “我吗?来到这家酒吧买醉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见不得人的忧愁。但是,一场愉快的跳舞会让人短暂忘却。”贝尔摩德说,“我的烦恼在这之中微不足道,谁会在意一滴落入水池的水呢。”   “□□可以施展忘却的魔法,而作用却是短暂的……克莉丝,你不必妄自菲薄,你的故事比这在场的所有人都要精彩,过去如此,未来亦然。”   “哦?你又是从哪里得知的呢?”贝尔摩德挑起细长的眉毛,“莫非……你是我的粉丝?”   黑天鹅的脚尖向前一跃,正中节拍:“难道不是吗?在这一刻,我正在追随你的脚步。”   “狡猾的文字游戏,我本以为是我的魅力使然呢。”   贝尔摩德迎上前去,头颅微微低下,黑天鹅在她的引导之下转了一个圆圈,轻柔的头纱盛开出一朵芳菲的紫罗兰。   一曲舞毕。   众人惊醒,后知后觉地献上如雷般的掌声,仿佛这里不是一家路边随处可见的酒吧,而是高雅的音乐殿堂。   余韵尚未停歇,贝尔摩德意味深长的目光锁定在黑天鹅的脸上,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绝佳配合,我很中意你,亲爱的。”   穹:“就这个音游爽!姐们,咱们什么时候开下一局?”   系统:“……”   油盐不进啊,你小子。   舒缓的背景音乐二度升起,明暗交错的闪光灯下,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好像有什么隐秘之物正在潜滋暗长。   黑天鹅把一缕长发勾回耳后,温柔回应道:“要再来一曲吗?”   “乐意之至。” 第16章 假酒   黑天鹅再次抓住了她的手,手套的触感细腻柔软,微微发凉。   理性告诉她应当是棉花或者纤维的造物,贝尔摩德的大脑却在那一刻觉得——有点像海洋生物的表皮,湿润,滑腻。   突如其来的想法给尚在悸跳的心带来了一种陡然攀升的恐怖,但她已无法松手,深海怪物的触手缠住了她的四肢,强硬地将她拖入下一场剧目。   这是……超凡?   “我曾经与另一位朋友跳舞,她的外表同样十分美丽,有着动人心弦的故事,于是,我出手了。”   “哦?结果如何?”   贝尔摩德的假笑有些僵硬。   “我成功了。我看到了那份独属于她的回忆。它像是一具鲸鱼的残骸,寂静无声,在冰冷黑暗的海底孤独地伫立。”黑天鹅发出一声轻叹,“所以,在某种意义上,我也失败了。从那之后,我从中吸取教训,在尝试走进一个人的内心之前,要做好充分的准备。”   贝尔摩德的步子错乱了一瞬,旋即恢复如初,蓝色的瞳孔定定地瞧着她,唇舌颤动:“什么准备?”   黑天鹅的身姿依旧优雅灵动,她把一根细长的手指放在唇间,扯开一抹孩童般直白的笑意:“嘘,我还没有说完呢。”   “接着,我问她,你看见了吗?那场梦境,那场盛大的宴会,未熄的残火,挣扎的影子,还有亡者的悲惨死状。”   乐曲渐入高潮,舞步也随之变得更加快速,高跟鞋踩在地面的每一个震动,强烈得仿佛能撼动舞者坚如磐石的心灵。   “你猜她的回答如何?”黑天鹅扶住贝尔摩德下弯的纤细腰肢,如蛇一般冰凉的吐息打在女人裸露在外的锁骨上。   不等贝尔摩德出声作答,她自言自语道:“她说,我忘了。”   “多么讽刺啊,有着庞大的记忆,血一般深沉,苍白的荒原长满了一望无际的剑冢,那是她为故乡立下的无字墓碑,而这最后的念想,也只能最终献给【虚无】,让那片混沌的记忆,沉于死亡,得已安眠。”   “……也许,对她而言,反倒是一场好事。”   贝尔摩德阖上眼睑,交错繁杂的舞步让她的头脑感到一阵无名的眩晕,就像站在悬崖边上直视深不可测的崖底。她强撑着意志,开口道:“如果一个人愿意忘掉它,那就说明这段记忆对她而言已经如同鸡肋,食之无味,不如尽早舍弃。”   “是吗?在我看来,【记忆】从来不需要舍弃或者修改,保持它们本来的面貌,并且时刻谨记,正是这些原初的忆质塑造了我们……记忆啊,就像一坛陈年美酒,越是悠久,越觉得美味,越是值得一品芳香。”   黑天鹅站定在原地,右手拂过贝尔摩德微微凌乱的鬓发,指法小心翼翼,就像是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她沉声道:“那么——你极力想要忘却的记忆,到底是什么?”   一阵电击一般的震荡直冲脑门,贝尔摩德顾不上礼仪风度,匆忙闪身后退,晦涩不明的眸子紧紧盯住黑天鹅的身影。   “你……!”   她的视线扫过身边,猛然间发觉周围不再是她熟悉的酒吧景象,狂欢的人们只留下定格的空白面容,整个场景就好像被导演喊了一声暂停,时间在这里停止了流动,只剩下音乐不受干扰持续播放,跳跃的音符声声入耳,在万物静止的世界更显得诡异无常。   “亲爱的,现实往往比梦境更加光怪陆离,更可悲,更可叹。”   忆者一步步朝她走来,明明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却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就是我的准备,放低姿态,等待猎物上网,然后一击致命。”黑天鹅唏嘘道,“你封锁了自己的内心,却因缘际会,留下了一道不明显的缝隙。你想借这道缝隙来为你昏暗逼仄的世界透透气吗?可惜,它反倒成了通往你致命弱点的捷径。原来如此,这就是你执意隐藏的‘秘密’吗?”   话音刚落,背景音乐的音符再度升高,越发尖锐刺耳,达到一个令人牙酸的高度,如同一条紧绷的弦,随时可能断裂。   她说的是……天使?   不!不可以……不可以伤害……   失去仪态的魔女无声厉叫,身体却仿佛被掏空了的枯木,僵硬得无法动弹半分。   【当前宇宙融合度:2.5%】   穹:“我现在真的很像反派吗?”   系统:“看看人家都吓成什么样子了,你心里没点数?”   穹:“冤枉啊,我就想读个记忆走剧本,谁能想到这位代号成员的魔抗也太低了吧?”   为了挽回黑天鹅的名声,她清了清嗓子,换了一个听上去毫不相关的问题:“你想杀掉他吗?”   如山一般的威压减退,魔音渐缓,贝尔摩德面色不佳,捂住突突作痛的太阳穴,口吻含糊道:“什么?谁?”   “那个毁了你一生的男人。”   黑天鹅抬起无光的眼眸,下一秒便重新恢复了动人的光彩:“当然,我从不对他人的人生指手画脚,决定权在你。【忆者】只是窥探,从不干涉。”   贝尔摩德抬头看去,低矮的墙壁在她眼里翻出隐隐绰绰的残影,仿佛有人在暗地里拉开了幕布,属于莎朗·温亚德的几十年的经历重现人世,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的清晰可见。   从第一次开枪杀人之后,从躺上那座手术台之后。   滋生阴霾的心灵,在阿努比斯的天枰上,终将被判入地狱。   贝尔摩德本以为这就是她的一生,比起常人而言更加漫长、更加痛苦的一生。   然而,影片的最后,她看见了一束微弱的光。   明黄色的,温暖的光。   好似天使降临时的神迹,朝自己撕裂而来。   ——梦醒了。   她晃了晃脑袋,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端着的“尼格罗尼”,调酒师投来担忧的目光:“女士,您没事吧?”   “不,我没事。”贝尔摩德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水,喉咙滚动,神色还有些恍惚:“可能,确实是有些醉了。”   脑中一片混沌朦胧,她好像亲身体验了一场刺激的梦境,后劲极大,醒来后恍若隔世,怅然若失。   只有一个女人丝绒般的声线残存在她的记忆里,挥之不去:   ——“大火燃尽罪业,毁灭亦是新生。”   她的罪业……   贝尔摩德好像隐约猜到琴酒遇到的那个“神秘主义者”是谁了。   “真是荣幸,我可否有幸知晓她的芳名?”   调酒师回答:“那位女士说,如果您确实想要记住她,那便叫她‘黑天鹅’吧。”   “她在哪儿?”   调酒师擦拭杯盏,摇头不语。   “是我冒昧了。”   贝尔摩德端起酒杯,露出修长的脖颈,饮下最后一口“尼格罗尼”。   时间刚刚好。   “哟,贝尔摩德,我来晚了吗。”   金发黑皮、长相酷似混血的俊朗男人身穿一身休闲服,挥挥手致歉,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紫灰色眼睛在绚丽的灯光下泛着冷色,扫向贝尔摩德手里的空酒杯。   “真稀奇,你刚才和谁喝完了一杯?”   “是一位路人请的酒,没有结尾的邂逅在酒吧经常发生。好了,无关的话就不要再多说了,波本。”   波本无奈耸耸肩,“抱歉,职业习惯。”   调酒师端上一杯鸡尾酒,礼貌地为两位留下交谈的私人空间。   “你在调查的那件事,有眉目了吗?”   “琴酒的嘴巴太严,我问不出来,”贝尔摩德微微摇头,“你呢?”   ——这是假话。   她作为那场实验的经历者,比波本这个后来加入的情报人员知道的多得多,自然能够大体推测出boss最近的动向,更何况黑天鹅还好心地给她送来了那么多有用的情报。   波本也笑着说:“朗姆对此也不知情。”   ——这是废话。   贝尔摩德都不知情的任务,朗姆作为和琴酒、贝尔摩德同一级别的组织成员,之间的交际更少,琴酒连贝尔摩德都守口如瓶,又怎么可能对朗姆吐露只言片语?   两个心眼子加起来有八百个的代号成员相视一笑,彼此心知肚明。   波本喝了一口黑麦威士忌,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就在不久前,组织的防火墙遭到了黑客攻击。”   “我也收到了消息,boss看上去很恼火呢,怎么样,那个小老鼠抓到了吗?”   波本表情凝重地摇摇头:“没有。我们的人一无所获。那个黑客……简直就像互联网上徘徊的数据幽灵一样,没有留下丝毫可以追踪的痕迹。我怀疑他们是一个藏得很深的黑客团队,对方的攻击形式不符合我们已知的任何一个官方或者民间势力的惯用方式,甚至……可以说超出了这个时代。”   贝尔摩德的语气也变得逐渐玩味起来:“组织从米国最顶尖的人才基地挖来的技术人员团队也搞不定?”   “随你怎么说,我亲眼旁观了这场声势浩大的攻防战的尾声,当然,声势浩大是指我们这边,几百个技术人员放下手里的活,围在电脑桌前展开对战,不过依我看,对面指不定还没动真格,啧啧,真是恐怖的实力。那个不知名的黑客在入侵完数据库、戏耍了我们一通后,你猜怎么着?对方光明正大地留下了一个电子涂鸦,画的是一只傻里傻气的红眼乌鸦……朗姆看到后都快气晕过去了。”   “哈哈哈……”贝尔摩德不带掩饰地笑了出来,组织内部的高层都是竞争关系,她看到多次给她添堵的朗姆吃瘪比什么都开心:“然后呢?你的上司又在boss面前许诺了什么来挽回组织的颜面?”   波本摇了摇酒杯里的冰块,“全体技术人员被迫加班加点,一些负责维修防火墙,另一些人则负责解析那道电子涂鸦背后的信息,目前来看一时半会儿得不出结果。朗姆让我在黑市上发布通缉令,我登上黑网一瞧,起码有十几个地下组织发布了内容相似的通缉令……也就是说,那个黑客在袭击组织的防火墙时,甚至开了十几条战线同时作战。”   地下势力大震荡。   “……对方的目的是什么?”贝尔摩德收敛了笑意,过了一会儿才说。   “不知道,”波本苦笑,“我们的数据库被人翻了个底朝天,而我们连敌人是谁都没看清。只能追查对方故意留下的线索,完全就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啊。”   他说的不只是组织,就连公安也遭遇了相似的入侵。   黑白两道皆是如此,黑客的真实目的更加扑朔迷离了。   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情报交流后,迎着逐渐翻白的天色,波本慢悠悠走出酒吧,低头看了看手表。   “和她这种合作者交流情报真是让人心累,遮遮掩掩的……唉,算了,这一趟也不是毫无收获。五个小时后还得去咖啡厅上班,又来不及睡觉了。”   他在街边的售货柜买了一杯提神的咖啡,边喝边往车上走,朝着自己公寓的方向开去。   街上大部分的商店都还没开门,一眼看去冷冷清清,景色凄凉。   他打开车窗吹着风,余光时不时看向窗外。   路灯昏暗,行人寥寥无几,几个外表糟蹋的不良青年摇摇晃晃走在路上,不远处,新修建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那里在举办一场市长千金的生日宴会。   穷人们整日殚精竭虑,为第二天的温饱而发愁;富人纵情享乐,对地面上的人间疾苦视而不见。   这就是这座城市,这个国家的常态。   本名为降谷零的公安卧底波本将这个社会的冷暖尽收眼底,双手紧握着方向盘,微微失神。   “呲——”   他踩下刹车,白色马自达停在路边,对着车外喊道:“喂,小姑娘,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银发单马尾少女此时正在痴迷于24小时街机游戏,稍微分了点注意力给背后的路人,嘴里的口香糖吐出一个粉色泡泡,“砰”的一声破掉。   【当前宇宙融合度:2.5001%】   “大叔,你没看到吗,我忙着打游戏。” 第17章 被马甲玩弄于股掌之中   年仅29岁、正当壮年的波本扶额, 感到一阵心累:“你叫谁大叔啊,我明明还很年轻。”   他面前的是一家游戏厅,虽然半夜不营业, 但是游戏厅外摆了几台可以24小时游玩的投币街机。   小姑娘穿着单薄,穿衣风格前卫,露腿露胳膊的,一副离家出走的问题少女打扮,看游戏机上的结算画面, 就知道她待在这里很长时间了。   真是不让大人省心啊。   顶多再过三四分钟,后面的那几个醉醺醺的游手好闲人士就会经过这里,届时,一个人在外的少女可能会遭遇什么, 不言而喻。   仅凭借他一己之力, 不能马上覆灭黑衣组织, 也不能立马改变这个国家陷入泥潭的现状,但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子, 整治一下东京街头的晚间治安,在不暴露自己卧底身份的前提下, 波本心中还是比较乐意的。   也是他作为一个人, 仅剩不多的良心所在。   但他对于管教未成年也没什么好办法, 只能使出了恐吓大法:“你要是再不离开这里,我就要把你抓走了哦。”   身材娇小的少女用鄙夷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大叔, 你把我当小屁孩儿看呢?我已经成年了。”   波本显然不信, “你是成年人?成年人会沉迷打游戏?”   银狼背对着他,盯着游戏画面眼睛也不眨, “整天忙忙碌碌的成年社畜,大半夜还在外面忙着工作, 确实没时间打虚拟游戏,啧啧,听上去可真可怜。”   “喂喂喂,小姑娘,嘴下留点情吧。”一天打四份工的打工皇帝无语哽咽。   银狼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游戏机蹦出来三个s的通关界面。   “终于打出全结局了,累死我了,我这辈子都没玩过这么古早的游戏。”   “打完了就早点回家吧。”波本不解道:“既然这么累,为什么还要玩?”   “这是什么问题?为什么玩?因为游戏就在那里。”*   银狼哼唧一声,【以太编辑】能力发动,指尖凭空弹出一枚硬币,握在手心。   “好了,还剩下最后一台,把你也解决掉,我的‘地球全成就图鉴’就可以点亮第三页了。”   波本:……游戏残害青少年不浅啊。   他隔着一段距离,没有看清她的动作,只以为硬币是银狼从手套里掏出来的,还想说些什么,眉头一凝,朝车后方看去。   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酒鬼晃晃悠悠,沿着人行道蹒跚走来,其中一个黄毛看到正在沉迷打游戏的漂亮女孩,浑浊的眼睛一亮,吹了一声流氓味道十足的口哨,几个人便一股脑围了上去。   波本握着车门把手的手一紧,沙包大的拳头蓄势待发。   却听见银狼不满地皱了皱眉头,碎碎念道:“真烦人,这老游戏竟然没有暂停键……”   “哼,既然如此,那就只有先请你们这几条杂鱼,在‘地球online’上暂时下线了。”   少女的银灰色瞳孔始终没有离开游戏屏幕,灵活的指尖在操作界面上飞舞跳动,按键声啪啪作响,手速快得像带着噼里啪啦的火星子,银狼的神情却显得游刃有余,还有空调侃一下几个不自量力的小流氓。   画面正中心的法师小人在她的操作下上蹿下跳,几个俯冲跳跃躲开小兵的攻击,冲上去就是一顿抡,一根法杖舞得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银河球棒侠·穹:什么远程法师,不知道啊。   游戏瞬间弹出99+的伤害数值,欢快的游戏音乐在空旷安静的街道显得异常清晰。   也格外嘲讽。   被吸引了仇恨的黄毛当即气得脖子涨红,露出一口恶黄的牙齿,神智不清的怒骂道:“你,你这个*东京粗口*,别不识好歹!”   说着,他就要抬起拳头,恶狠狠地扑上去。   银狼轻轻歪头,俏皮的单马尾在空中摆了摆,露出白嫩可爱的侧脸蛋,轻而易举躲开黄毛的攻击,好像提前预判了敌人的动作。   “就这速度?太慢了!现在,轮到我的回合!”   沉迷游戏的少女又吐出一个口香糖泡泡,在百忙之中抽出右手,拉下头顶的蓝紫色墨镜戴在眼前,轻飘飘地朝侧边瞅了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得意的笑容。   “接招吧!”   网瘾少女的一言一行仿佛给自己带入了游戏角色,正要出手的波本忍俊不禁,下一刻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只见她右手打了一个轻快的响指,一根只可能出现在游戏里的冰蓝色法杖从天而降!   棱角分明的宝石顶端直冲冲砸在黄毛的脑门上,咣当一声巨响,后者被砸得应声倒地,眼冒金星,额头瞬间肿起一个硕大的包。   天降正义。   剩下的几个混混被吓得酒醒了,一个个目瞪口呆,纷纷手脚并用往后爬,活像背后的少女是什么吃人的猛兽。   “战斗还没结束就想脱战?你以为你是扑满?”   外表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银狼发出一声不屑的嘲笑,又打了一个响指,那根一人多高、冒着寒气的法杖从地上颤颤悠悠飘起来,宛如哈利·O特中会飞的魔杖。   区别仅仅一个是远程攻击,而开拓者版银狼调整的是近战模式,法杖遵循主人的命令,挥舞着令人胆寒的重量,朝着妄想逃跑的几人飞过去。   “砰!砰!砰!”   在几个混混哭爹喊娘的叫喊中,一人来了一个亲密接触,通通敲晕,整整齐齐堆在街边。   波本不由自主地愣在原地,下意识开始在四周寻找摄像机或者节目组人员,他该不会误入了榎本梓和他提到过的,这两年在日本很火的整蛊路人片场吧?   专业素质极高的代号成员发现,没有所谓的摄像机,也没有拍摄者,更没有道具布置的痕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身为公务员的他当然知道日本有“咒术师”这种能人异士的存在,但那只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普通人一辈子都难碰上一回,哪怕是他,也只是有所耳闻,现实中根本没碰见过。   波本抹了把脸,关上车门走过去,没有过多犹豫,捡起了地上毫无动静的冰蓝法杖。   摸上去冰凉刺骨,金属质感,雕刻细致,绝对不是路边随处可见的地摊货,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法师,那么它完美满足了玩家对法杖的所有幻想。   波本甚至突然冒出了一股“我也可以成为近战法师”的离奇想法。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游戏关卡步入尾声阶段,伴随着一声清晰活泼的电子音“you win!”,银狼停下手指间的乱舞,伸了一个舒舒服服的懒腰。   “弱爆了。”   她取下酷炫的墨镜,转身抬头,终于肯正眼瞧他:“哟,大叔,你还没走啊。莫非你也想和我来上一局?”   波本不觉得这“来上一局”指的是游戏,自己可不想脑袋顶着一个大包回家,于是连忙摆了摆手,干起了情报人员的老本行:“不不不,小姑娘,你这么厉害,我可打不过你,怪不得你这么晚了还敢一个人在外。我叫安室透,你叫什么名字?”   “我?【星核猎手】银狼,算了,说了你也不认识。”   这般厉害的身手,果然是一个组织的成员吗?   星核猎手……闻所未闻的组织名字。   波本看清了少女的正脸,娃娃脸的长相很有标识度,五官秀气凌厉,蕴在眉角的满是锋芒毕露的骄傲和桀骜,身上带着不少价值不菲的小零件装饰,一个从小资质卓越的天才少女的形象呼之欲出。   他毫不掩饰赤裸裸的攀谈心思,问:“真是神奇,你的这把武器是怎么变出来的?”   “这有什么难度?”   银狼似乎并不在意展示自己的能力,或者说是对自己的实力异常自信,她随手接过波本递过来的法杖,食指轻轻一弹,法杖旋即化作格式化的靛蓝色数据碎片,消散在晚风中。   “数据变成现实的能力?”   波本的头脑转得很快,一下子就猜出了个大概。   “你还挺聪明的,不愧是艾利欧写在剧本上占了大篇幅的角色,波本威士忌,哦不,降谷零。”   作为回礼,银狼也随口|爆出来了一个大的。   一直以来还算从容不迫的波本脸色一变,迅速摸上腰间,浑身上下肌肉紧绷,盯着少女的眼神复杂无比。   “你到底是谁……”   被人刚一见面就掀了马甲的公安卧底再也无法保持淡定。   银狼压根不在乎他的威胁,无所谓道:“你就算把我射成筛子也没用,站在这里的只是我的一具全息投影罢了。”   她又嗤笑一声:“谁叫你们地球人把重要情报全都放在网络上?一看就没吃过【绝灭大君】铁墓和【朋克洛德】骇客的亏。不管是那个乌鸦组织,还是官方,你们的防火墙在我看来,连纸糊的都不如。拜托了,我留下的涂鸦到现在一个都没解开,你们真的很弱唉?”   波本目露愕然:“你就是那个黑客……就你一个人?!”   打遍宇宙无敌手、迄今为止只尝一败的天才骇客来到连星网都没接通的地球,简直就是降维打击。   该看的,不该看的,穹一披上银狼的马甲后就全都看了个遍。   现在的她知道组织的实验进度,知道那位boss的藏身之处,知道组织内部成页的卧底名单,任务进度就像开了外挂一般疯狂上涨。   穹心想,要是早点捏出银狼的马甲,那该多省事啊。   系统发出ooc预警。   “好了好了,我就想想。”   不ooc版本银狼的剧本是:无处不在的【星核猎手】,遵循艾利欧的剧本指引,借助【星穹列车】来到地球,寻找星核的下落。   也就是说,银狼目前明面上的立场和列车组是一致的,都是为了星核而前来地球。   既然星核猎手有这么大的本事,那么她找到星核了吗?   没有。   要是这么快就能找到星核的具体位置,开拓者的表演岂不是第一幕就要宣告cut。   而且地球上确实没星核啊,这些都是穹现编的。   所以,为了剧本逻辑,唯一能够给出的现实解释就是——古老的、强大的星核没有被人为记录于网络设备上,只有可能存在于一些更古老的记载中,比如大家族内部的古籍,比如一些身居高位者的口耳相传,或者干脆就还没有被人发现,躺在海底或者火山口呼呼睡大觉呢。因此,天才骇客对此也没辙,如果要想完成任务,就必须寻找一个合适的合作者。   这样,开拓者的剧本就有东西可写了。   银狼压了压被风撩起的银白乱发,双手叉腰,大大方方站在波本身前。   她若有所感,咀嚼口香糖的动作一顿,说:“我等的人可算来了,你在酒吧玩的开心吗,忆者。”   乳白色的晨雾渐起,周围的一切景物变得隐隐绰绰,弥漫着一股风雨欲来的紧迫感。   波本掏出手枪,退后一步,后背靠着白色马自达的车门,咬紧了后牙槽,左右环顾。   银狼独特的清亮少女音兀自响起。   “喂,【流光忆庭】的,这种小把戏就免了吧,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星核猎手】的小妹妹,你的嘴巴可真是不饶人。我好歹和【公司】也有过合作,你就不怕我把他们叫过来?”   一道属于成熟女性的陌生沙哑声线出现在空荡的街区,声声回响,每一个缠绵的音节都仿佛凑在波本耳边说话,让他一下子汗毛耸立。   “你叫就叫呗,我什么时候怕过【公司】?笑死,前不久我刚抢劫了公司总部,他们的高管被我按在地上打,照样拿我没办法。”   银狼的身边刮起一道闪着蓝光带电的数据风暴,顷刻间吹散了源源不断的白雾。   “合作还是不合作,不合作就滚,没时间和你纠缠,黑天鹅,我今天的日常任务还没来得及做呢。”   “真是个暴脾气的小妹妹。”   女人长叹一口气,终于从层层叠叠的雾气背后现出真身。   优雅的占卜师手扶下巴,饶有趣味地看向银狼,视线流转,落在了在场唯一一个无关的男人身上。   “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相似的气息,波本威士忌,你和那瓶‘贝尔摩德’酒的气味闻起来不同,但是口感却是一样的醇香悠久。”黑天鹅勾起嘴角,起伏的胸腔发出阵阵颤动,昭示着忆者此时的美妙心情,“有趣,命运指引我来到这颗星球,算是来对了。”   银狼露出嫌弃的表情,对波本认真地说:“你最近小心点,【流光忆庭】的忆者是全宇宙出了名的偷窥狂,动不动就观看别人的记忆,毫无边界感。”   黑天鹅:“当着我的面诽谤忆者,真的合适吗,小妹妹?”   听完二人全程对话的波本:……你们等等,信息量有点大,我的cpu还没处理过来。   “你们……不是地球人?!”   他差点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银狼吹出一个大大的粉红泡泡:“猜对咯,可惜没有奖励。zero,看在你是好心帮人、被迫卷进来的份上,赶快驾着你心爱的小车离开这里吧,这不是地球人应该观看的场合。”   黑天鹅却打断了她的话,笑意盈盈地提出了另一个方案:“降谷先生,请稍等,且听我一言。我们所要谈论的合作也与你身处的那个组织有关,不妨坐下来,和我们一同交流交流,如何?”   波本收拾好略显凌乱的心情,陷入一阵默然。   他能看得出来,比起说话带刺、直来直往的少女骇客,这个温言细语的忆者要心思深沉得多,和她合作,无异与虎谋皮。   从她的话语中可以得知,黑天鹅甚至接触过贝尔摩德。   是在刚刚的酒吧,还是更早之前?   如果他现在想走,是可以在银狼的允许下离开的。   但是……   “好啊,你们想聊什么合作?”   波本微笑道。   他不能走。   这两个来势汹汹的“外星人”,一个是能力恐怖的超极黑客,另一个是可以窥探记忆的神秘忆者,波本不相信二人是来地球玩过家家的,还有她们口中提到的其他势力,接下来的一举一动,一定会牵扯进无数人的命运,再夸张点,这颗星球的命运都说不定会因此而迎来巨大转折。   可不要小瞧了他的直觉和判断。   如果这个时候选择出局,以后就没有机会再入局了。   银狼看着决心已定的波本,嘟囔一声:“果然,剧本无论如何都无法更改。”   黑天鹅扭头笑道:“小妹妹,【命运的奴隶】什么时候错过?你们这些发誓追随他的人,难道不早就已经清楚这一点了吗?”   银狼双手插兜,随手造了一把摇摇椅,往后一躺:“我一直都很清楚他的剧本的神奇之处,但是这一次不同。艾利欧自己也无法保证他的剧本完全正确。”   毕竟艾利欧本人就在开拓者这儿当系统,而它的剧本全是根据数据即时生成的。银狼之所以这么说,也是为了在地球土著面前打个预防针,因为实际上的几位星核猎手由开拓者本人扮演,压根没有全知全能的剧本为前提,所以,如果真的出了一点意料之外的“小差错”,都在可以圆过去的范围之内。   黑天鹅睁开眯着的双眸,像是感到十分意外:“哦?”   银狼没有隐瞒的意思,坦诚道:“因为地球很特殊。你来了这么久,没有察觉到吗?这颗星球没有一个人踏上命途,它不被星神注视,它不在星神的视线之中。也就是说,在走向【终末】的道路上,它是一个全新的未知数,用骇客的话说,就是一个变量,嗯,可以这么称呼。”   “小妹妹,这些东西都告诉我,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反正在剧本里,你早晚都会猜到。”   两个马甲当着地球人的面一唱一和,成功把一无所知但求知若渴的波本带到沟里去了。   【当前宇宙融合度:3%】   他对于很多概念尚且没有完整的认识,但情报分子的大脑把二人交谈的每一句话都记得清清楚楚。   “感谢你的夸赞,小妹妹。这么有意思的事情出现,看来我不得不和【星核猎手】合作了。”   “哼,既然成了队友,你就别想着三心二意,我知道你们忆者仗着自己的模因身体和中立身份,喜欢到处站队,上次在匹诺康尼的剧本里,我可是看到哪里都有你的影子。”   “那可不是我能决定的哦。实不相瞒,我也是接了【星穹列车】领航员的委托,才被允许下车来到地球的。”   “列车组吗?姑且是自己人,可以不算。”   银狼傲娇仰头,像是刚想起还有波本这么大一号人的存在,“喂,你都听到了?”   波本无奈摊手:“我是个正常人,耳朵长得好好的,听力完整。”   “听到了也无所谓,”黑天鹅笑道,温柔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降谷先生最后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对吗。”   抗压能力满分的波本威士忌没有马上屈服,而是选择为自己争取利益:“……那就要看你们的诚意了。”   “诚意?”   银狼不知何时拿出了一台游戏机,肆无忌惮地玩了起来,像是一刻也离不开游戏:“黑天鹅,你和他说。我的游戏搭子刚刚上线了,有事正忙。”   “好好好,让我来告诉你,降谷先生。”   温柔的占卜师对少女宠溺地笑了笑,像是实在拿她没办法。   “我们来到地球的目的并不单纯,这一点想必你有所猜测。”   波本深呼一口气:“你们也没有打算隐瞒,不是吗?我猜,这位骇客小姐是为了【星核】而来,他们的组织名字就来源于此吧?而你,黑天鹅女士,【流光忆庭】的忆者……你应该是为了【记忆】而来?”   “哦呀,猜的不错,难怪你可以在戒备森严的组织潜伏多年,和你的聪明才智密不可分呢,降谷先生。”   银狼在一边默默补充:“他们的组织一点也不‘戒备森严’。”   “嗯?何出此言?”   “说实话,当我看到你们酒厂的组织名单上,和官方人员名单有一大群重合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们的酒一定掺了一大半的水,这样的组织存活至今,简直是个奇迹。”   银狼一针见血的吐槽道。   波本讪讪,一时之间感到无话可说。   说起来,细细一想,这些年他遇到的组织卧底,数量似乎确实有点多了,FBI的,他们自己公安和警视厅的,CIA的,军情六处的……好像什么牛鬼蛇神都可以混进组织。   在银狼点出这个事实之前,他怎么就没注意到呢?   情报贩子陷入思考。   “你有组织卧底的名单?”   波本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官方在组织的卧底名单,还有组织在官方的卧底名单,我都有。”银狼头也不抬地说:“哈,轻松搞定,新手村难度都不如。不然我怎么会说,这把我们赢定了呢?”   黑天鹅双手交叉,紧接着说:“当然了,这些情报不能白给你,我们需要一场公平的交易。”   “你们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如果是星核的话,我会尽量为你们找线索。”   银狼:“记住,是纸质资料,电子资料我基本上都看过了,对我没太大用。”   “……好。”   她从掌上游戏机的屏幕上抬头,不爽地啧了一声:“又输了,红色鲱鱼,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退步了?”   “红色鲱鱼?游戏ID?是你说的那个游戏搭子?”   “来地球这两天新交的,技术还行,反应速度很快,比卡芙卡他们几个强多了。”   银狼回过神来,从怀里掏出一颗体积不小的粉色钻石,和列车组手里的“女王之冠”几乎一模一样,区别只在于,这颗宝石放在月光下,看不到宝石里面的绿色晶体,空空如也。   “喂,你再帮我一个忙,艾利欧的剧本还要继续下去。所以我想请你去这位‘红色鲱鱼’家中的一位房客身上,拿点东西。”   黑天鹅恍然道:“哎呀……明明是银狼小妹妹自己说的‘列车组是自己人’,怎么到头来反而最先坑上自己人了呢?”   “要不是剧本安排,我怎么会来做这种两面三刀的活?笑死。而且星核猎手坑列车组的次数还少吗?也不影响我们照样一家亲,他动不动就叫卡芙卡妈,叫刃二舅,叫我小姨呢。”   “真是令人羡慕的感情,剩下的那位呢?”   “她?她是穹的好闺蜜。”   波本:你们的关系,听上去很复杂啊……   ——————————   “又输了……”   黑羽快斗放下手机,躺在床上打了个滚。   自从请假在家哪儿也不去后,他已经这样发霉三天了。   上次的游乐园之旅给他留下了强烈的阴影,也让他深刻地意识到——组织都是一群疯子,为了得到潘多拉,他们甚至不惜引爆炸弹,置上千无辜群众的性命于不顾。   本性善良的黑羽快斗心有余悸,为了不连累到身边的人,他果断装病请了一个长假,每天待在家里。   黑羽家左边就是中森家,右边的那户人家出国旅游,就算他们家自家老房子被爆破了,也伤不到无辜群众。   至于中森青子,黑羽快斗和列车组商量了一下,在她那边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医生的检查结果表明她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单纯的女高中生信以为真,也愉快地请了假。他们两人在班上的成绩一直以来名列前茅,几乎没掉下来过,所以老师对他们课上的打打闹闹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次的请假办的也十分顺利,回到家后,他们光靠自学就能赶上学校的进度,再不济,还有博学的丹恒老师给他们做辅导功课,根本不愁上学的事情。   话虽若此,但是整日憋在家里,这可难倒了生性好动的小魔术师。   他的心情越来越糟,游戏也打得越来越敷衍,他的常驻队友,名叫“Silver Wolf”的玩家好几次都给他发消息,告诉他“打不好游戏就别打了,看得我也心烦”。   黑羽快斗心情更糟糕了。   “丹恒——你们说的盟友,黑天鹅女士什么时候来啊——我快无聊死了——”   丹恒解下粉色的围裙,递给他一盘子香喷喷的糕点,暂时堵住了他的嘴,据说这是星穹列车上那位可爱的列车长创造出来的名吃,名为“香香酥酥脆脆帕姆帕姆派”。   黑羽快斗嚼了两下,囫囵咽了下去,身体非常诚实的又拿了一块。   “好吃,不愧是列车长的发明。”   穹:“有品位!这可是星穹列车必吃榜第二!”   “唉?那第一名是谁?”   开拓者露出一个坏笑:“当然是——我们最最可爱美味的列车长啦——”   黑羽快斗觉得自己都快变成一个吐槽役了:“……你不要随随便便开这种地狱玩笑啊!”   三月七的手指搭在嘴上,也痴痴地笑了起来:“嘿嘿,帕姆确实摸上去软软弹弹,像一块小小的可爱奶牛蛋糕,看上去就特别好吃呢……”   黑羽快斗:“……你也是。”   “可能是因为他们也在房子里待久了,比较想念列车。”   穹这几天忙着操纵黑天鹅和银狼的马甲搞事情,就算有同谐的祝福,也感觉脑子有点不够用,于是列车组这边的马甲就暂时放置了一下,待在黑羽家大门不出,穹甚至减少了翻垃圾桶的次数,也没让黑羽快斗看出什么不对劲。   他太信任开拓小队了。   “确实,我整天打游戏,感觉身子骨都快变成僵尸了。”黑羽快斗揉了揉自己的老腰,“话说回来,你们经常会这样离开列车、到一些星球上开拓吗?一去大概是多长时间?”   “嗯,说不准,有长有短。”丹恒思考了一会儿,回答说:“但是自从穹上车后,列车的停靠时间就大幅增长了,列车的行驶依靠的是无名客在各个世界进行的【开拓】,这导致我们的能源储备呈现比较紧张的局面,列车长对此很是头疼。所以我们接受了黑天鹅的建议,去往永恒之地翁法罗斯,补充列车所需要的能源。”   “原来列车使用的是【开拓】能源吗?我还以为你们用的是那些常规能源呢……不过,既然你们要去的是翁法罗斯,为什么又在地球停了下来?这样会不会导致能源不够?”   穹:好问题。如果列车真的被迫停靠在这里,说不定帕姆愁得脑袋都会秃掉。   丹恒开始睁着眼胡编:“你的担忧正是我们面临的现状。【星核】带来的波动会阻塞【开拓】的铁轨,所以只有封印星核,列车才能继续前进。我们别无他法,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列车能源耗尽之前,尽快找到星核的位置。”   仿佛为了佐证他的这句话,三月七的手机响起铃声,一个大气温婉的成熟女声从电话那边传来。   “喂?小三月,你们在地球一切顺利吗?”   三月七激动地回复:“姬子姬子!你给我们打电话了?好耶!你和杨叔就放心吧,我们现在进展都很顺利!”   “哦?是吗?但是为什么列车上的定位显示,你们几个这几天都待在一个地方没有移动过?”   “额……”   三月七朝丹恒疯狂使眼色。   丹恒接过电话:“姬子,是我,丹恒。说来话长,我们这几天正在搜集快斗父亲留下的东西,寻找那个组织的线索。还有之前和你们提到的【丰饶香涎】,我查阅了相关资料,发现它应该是在几千年前化作一颗陨石坠落在地球,暂时没有发现【丰饶民】或者【仙舟】遗留的其他痕迹,所有线索表明,【丰饶香涎】的出现应该只是一场意外。”   黑羽快斗从心底生出一股敬畏:原来这几天闲的发霉的就他们几个?   丹恒老师,你也太厉害了吧?   系统伪装的姬子:“嗯,有进展就是好事。不过别忘了时间,列车目前的情况等不了太久。你们应该见到那位忆者了吧?”   “黑天鹅确实帮了我们,她在三天前给我们发了短信,前去打探那个组织的情报,算算时间,也该差不多回来了。”   “好,丹恒,小三月,穹,还有这位地球的朋友,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一切小心。如果有危险情况,我会开启我的轨道炮助你们一臂之力。”   领航员用最温柔的声线说出了最恐怖的话。   黑羽快斗差点一口水喷出来:“什么?轨道炮?”   三月七为他递上纸巾:“就是姬子的武器啦,放心,她一般不会动用这种规格的武器。”   “要是真到了使用轨道炮的时候,列车的势力恐怕就要正式搬上明面了,我们可不擅长和官方打交道,这种事情还得看姬子和杨叔。”   “……希望不会有那一天。”   电话挂断,客厅又回到了平静。   “听声音,姬子小姐一定是一位端庄优雅的大美人吧。”   黑羽快斗感慨一句,正要端起桌上的水壶,一只带着黑手套、眼熟的手也按上了水壶,他惊了一下:“黑天鹅?”   乍然显现的黑天鹅拿过水壶,亲自为黑羽快斗的杯子里续满了水。   “是我,怎么,看到我你好像不太高兴。”   “没有没有,看到您我很开心,”上次差点被炸弹坑了一把的黑羽快斗调整好心态,殷勤道:“黑天鹅女士,不知道您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有一个好消息,也有一个坏消息。不知道你们要听哪一个?”   “好消息是什么?”   “好消息是,那个组织的长生实验到现在进度缓慢,内部人员冗杂,矛盾重重……如果没有外力帮助,在各方压力之下,未来必然不可能存活太久。”   “坏消息是,他们的boss做出了一个不太明智的决定,要和‘潘多拉’死磕到底。”   黑羽快斗刚送下的一口气还没咽下去,就又提了回来。   “因为意识到机会渺茫,不如放手一搏了吗……”丹恒低声说。   “我们该怎么办?”   “列车组的各位,我的建议是,与其被动挨打,不如主动出击。”黑天鹅提议道。   “说的有道理,但是敌人在暗处,我们怎么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黑羽快斗想起了一个人:“穹,你不是有一个小姨吗?她既然能定位我的手机位置,找到组织分部应该也不难吧?我们到时候绝对一举报一个准!”   穹挠挠头:“你说银狼啊……可是我现在联系不上她。”   想作弊?没门。   黑天鹅也无奈地补充说:“星核猎手遵循【命运的奴隶】的剧本行动,正邪难辨。他们是否会站在我们这一边,还说不准呢。”   黑羽快斗耷拉下了脑袋,三月七上去安慰道:“至少我们还有潘多拉,主动权在我。”   她的话音刚落下,突然响起一阵门铃声,一个男人在门外喊道:“你好!快递,麻烦签收一下。”   众人面面相觑。   “谁的快递?”   黑羽快斗疑惑道:“要不我去问问青子?难道是我老妈从米国寄过来的?”   穹拦住他前进的脚步:“等等,小心。”   黑羽快斗猛然惊醒,对啊,处在这个微妙的时间点,最有可能出现在门前的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快递员,而是来自组织的敌人!   他们该不会又寄了一颗炸弹过来吧?   全场最为靠谱的丹恒站了出来,“我去看看情况,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好,拜托了丹恒!”   他朝着玄关一步一步走去,神色凝重,右手紧握击云枪,拧开门把手,重重一拉,一个带着口罩的快递员打扮的金发男人站在门前,看着丹恒警惕万分的样子,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个,先生,你们的快递签收一下?”   “寄件人是谁?里面装的什么?”   “我看看……”   两人交谈了两句,快递员连连道歉,转身离开,丹恒目送他离开视线范围,又检查了一遍门外,确认安全后才关上门回来。   “快递送错地方了。”   黑羽快斗终于可以呼吸:“还好还好,我以为又要来一场恐怖袭击呢。”   丹恒低头,好看的眉梢微微拧起,他抚摸上自己的胸口:“不,我总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   穹提了个醒:“丹恒,是不是和你的那颗‘女王之冠’有关?这里最有可能出事的,就是那东西了吧?”   冷面小青龙的表情出现一丝凝滞,连忙取出衣兜里的那颗宝石,放在手中闭眼感受,半晌后,他睁开薄薄的眼睑,发出一声叹息:“不见了,我感受不到【丰饶】的气息。”   “什么!是那个快递员?”   黑羽快斗和剩下几人马上追出去,但大街上早已没了金发男人的身影。   “该死的!”黑羽快斗回忆起刚才的经过,懊悔不已:“他们利用了我们谨慎小心的心理,这是一个心理战术!在我们之中,‘潘多拉’最有可能保存在可靠的丹恒身上,而在这种紧张的场合下,最有可能去开门迎接快递员的也是丹恒!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他们通过近距离接触转移了宝石里的【丰饶香涎】!”   自己作为魔术师,居然被这么一个小把戏骗了过去,太失职了!   “黑天鹅女士,你能追得上吗?”   黑天鹅摇摇头,惋惜道:“如果我和那个快递员交流过,就能用我的能力在他身上留下可以追踪的印记,只可惜……唉,上次为了能找到失踪的你,我花了很大功夫,全凭运气才找到了员工休息室。目前的情况有所不同,我很难找到他。”   其实有印记,只是穹懒得追。   波本这家伙跑得也太快了,穹这里的坐标显示短短几分钟时间内,他已经开车冲出了三条街,汽车屁股估计都要着火了,目前还在高速移动中,红绿灯和堵车根本拦不住。   他这高超的驾驶技术堪比某个罗浮的狐人飞行士,要是换辆能飞的载具,高低能在太空竞逐大赛里拿个名次。   穹走上去拍了拍丹恒和黑羽快斗的肩膀,“丹恒,快斗,没事,这不是你们的问题。”   “对对,都是他们太狡猾了!”三月七义愤填膺。   “能够装下【丰饶香涎】的容器,也值得在意。组织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能力?为什么不一早拿出来?”黑天鹅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有理有据地揣测道:“除非,组织也有了合作者,而且那个合作者,对【丰饶】、对我们颇为熟悉。”   “这就麻烦了,都怪我立下的flag。”预言次次成真的粉发少女捂住脑袋,颇为痛苦:“怎么回事,咱们的任务就不能轻松点么,每次都要来这一出加大难度……”   “……是我太过疏忽,让歹人得逞。”   丹恒松开双拳紧握的手,再度睁开的青眸中盛着满目的怒意。   “我记住了那个男人的样子,下一次,我绝不会放过他。”   坐在高速行驶的车上的波本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对自己未来的可能遭遇一无所知。   副驾驶位上,躺着一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粉色宝石。   “搞定,希望银狼不要出尔反尔。” 第18章 岁阳爆改丰饶民   波本全神贯注地开着他的车, 穿行在车海人流之中,露出的小臂肌肉健硕饱满,时刻保持紧绷, 不时扫向汽车后视镜,观察有没有人跟过来。   放在裤兜里的手机发出急促的震动,他大概猜到了来电的是谁,心里有些诧异,转而释然。   银狼有着全地球难以望其项背的骇客技术, 调几个监控当作她的视觉延伸,全方位监视他的动向,对她而言不过是动动手指的功夫。   换句话说,几乎整个日本境内, 只要是有电子设备存在的地方, 都逃不开她的眼睛。   他一手旋转着方向盘, 白色马自达以一个赛车漂移的角度急速向右转弯,半个车身差点飞出去, 然后以一个诡异的平衡状态稳稳落地,车后方的司机脸上露出茫然的神色, 活像看见了秋名山车神在世。波本的另一只手拿出手机一看, 打电话的是昵称为“Silver Wolf”的未知联系人。   “喂?银狼?你从哪儿弄来的我的电话?”   少女略有些失真的狂傲声音顺着滋滋电流传来:“我说过, 这颗星球上没有我不知道的信息。你动作还挺快的啊,波本, 不愧是这个组织为数不多的精英人才, 我姑且承认你了。”   “那是当然。”   波本笑着接下了她的夸赞,从故作轻松的语气中根本听不出来他的实际想法。   过程看似顺顺利利, 只有他自己知道到底面临了多大的压力。   从怪盗基德手里夺走“女王之冠”,这个连琴酒亲自出马都没能完成的任务, 是他向银狼和黑天鹅背后势力的投名状。   从组织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波本威士忌再清楚不过,不论你的合作对象表现得有多么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假如自己没有展现足够的利益打动对方,他们随时都可能会选择毫不留情面地背叛或者将自己抛弃,换取下一个合作对象。   所以,这个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他比琴酒幸运的一点是,银狼送给了他一个外挂,只需要和“女王之冠”保持在一米以内的距离,维持二十秒,“女王之冠”里面的藏着的宝物就会被外挂吸出来,届时他只需要保持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赶在他们发现之前逃走,就算完成任务。   琴酒喜欢使用的绑架人质做交换,放在一般人身上也许能行,但要是放在一群武力爆表的外星人身上,那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   当黑天鹅用平静的口吻叙述了游乐园绑架事件的经过时,波本一个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   琴酒啊琴酒,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   他笑够了,又询问了其他细节,比如怪盗基德和列车组一行人的性格特点和外貌长相,以及相关的身世背景,银狼表面上被他烦的不行,但表示为了剧本捏着鼻子忍了,极不情愿地挑了几个不重要的告诉了他,心里则是乐开了花,多问点儿好啊,了解的越多,我的宇宙融合度就涨的越快。   波本攒足了关于【星穹列车】的情报,开始制定任务计划。   武力强迫必然失败,那么就只有以巧取胜。   最终,一个看似粗糙、实则可行度极高的伪装快递员的方案就这么新鲜出炉了。   到目前为止,列车组的人也没有追上来,黑天鹅也确实如她所承诺的那样,起到了拖延时间帮他逃脱的作用。   合作者的靠谱程度,与任务的完成度息息相关。这是波本在酒厂打工多年总结的宝贵经验。   “银狼,你要的东西我弄到了,你也该告诉我,这小小的绿色石头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吧?为什么boss要这么执着于寻找它?”   “哼,实话告诉你吧,这玩意儿的学名叫【丰饶香涎】,别问我,不是我给它起的名字,是【博识学会】的那些老学究起的,香涎就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和普通人的口水不同,这东西是【丰饶星神】药师的口水,蕴含了强大的丰饶之力,只需要一滴,就能让凡人延年益寿,成为长生不老、寿命无穷的【丰饶民】。”   波本屏住了呼吸,“长生不老?”   他瞬间觉得副驾驶座上的那东西扎眼得很。   “说的是长生不老,实际上的寿命也就多个几百年,【丰饶民】很少有活过一千岁的。”   几百年的寿命也很恐怖啊!   波本咽下了到嘴边的话,缓声说道:“但并不是毫无代价,对吧?”   银狼似乎手里还在忙着干别的,拖了一会儿,慢悠悠地回答:“嗯……你猜的很对,全宇宙都知道【丰饶星神】药师慷慨无私,从不吝啬自己的祝福,只要你有机会遇见祂,你许下的愿望就一定会实现,因此宇宙间专门有一股势力,名叫【求药使】,就是追寻药师的足迹,祈求赐福的短生种。但是呢,药师祂老人家只管赐福,不管售后。按照我的理解,药师就是一个大奶妈,只不过眼睛有点瞎,一遇到人,管你是队友还是敌人,哐哐一顿喂奶,而且这奶不仅量大,还有点毒,被喂完之后,你的生命值一下子膨胀数十倍,最后身体控制不住这股力量,于是就爆炸了。”   波本:“……还真是通俗易懂啊。”   “懂了吧?总而言之,【丰饶香涎】不是现如今的地球可以掌控的力量。”   “boss……就是为了长生?”   波本心里想着,之前所有零碎的线索,都在这一刻一一串联上了。   组织有关APTX4869的实验,最终想要达到的效果,恐怕就是返老还童、长生不老吧。   “既然如此,我们要怎么处理这东西?”   最好是直接就地销毁,或者放逐到外太空也行。   银狼小声地“yes”了一句,应该是游戏终于通关了,听到波本的问题,她的注意力才回到电话上,用一种理所应当的态度说道:“你不是代号成员吗,当然是把这东西上交给你们的boss啊。”   波本一个急刹车,脑袋差点撞到方向盘上。   “你说什么?”波本连忙抓起手机,冲着电话那边喊道:“你刚才不是还说这东西非常危险,地球人掌控不了吗?”   “就是因为地球人掌控不了,才要送给你们的boss。还有,石头里的那东西也快醒了,你要是不想惹祸上身,就快点把它出手。”银狼的语气有些不耐烦了,“好了,我不是你的问答机器,剩下不懂的你去问黑天鹅,我还有事,拜。”   波本握着发出嘟嘟忙音的电话,陷入一阵无言。   他顶着身后一群司机的破口大骂,面不改色,把车掉了个头。   琴酒啊琴酒,这烫手山芋,你不接也得接!   ————————————   被某个卧底嘀咕的组织top killer正在擦拭保养他心爱的狙击枪,面色不善,如同一座随时都会喷发的活火山,伏特加动了动嘴皮,一个屁也不敢放。   即使收到了琴酒总结的情报,特别是其中的【巡猎】还做了标红加粗处理,boss的命令仍然没有变化——“不计一切代价,夺回潘多拉。”   他难道还能说出一个不字吗?   这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感觉并不美妙,尤其是你得知了敌人的实力数倍于己方,你却碍于保密计划不能寻找靠谱的队友同事,而己方阵营内还有一群光吃饭不干事的废物、蠢货,*日本粗口*,以及既干事又搞事的卧底老鼠的时候。   就连一向崇尚暴力解决问题的他也不得不沉下性子,这几天在捉摸着如何施展智谋,试着骗走或者偷走“潘多拉”。   “伏特加,有话就说。”   “是,大哥,”伏特加走上前,哆嗦了好几下,才终于开口:“咱们派去远远监视黑羽快斗家的人传来消息,说他们几个人今天全部出门了。”   “哦?不打算缩在乌龟壳里了?他们去干什么了?”   “额,”伏特加害怕的小眼神瞥了好几眼自家大哥,心一横,闭着眼说:“逛街,买书,摆摊占卜,翻垃圾桶。”   琴酒的神色忽地顿了一下。   伏特加连忙补充道:“是真的,大哥!所有的眼线传来的消息都几乎一模一样,他们今天的行为特别反常,就好像,好像彻底放松了警惕,自暴自弃了一样。”   琴酒放下被擦拭得锃亮的狙击枪,身体后仰靠在沙发上,阴沉得滴墨的眉眼仿佛能止小孩啼哭。   他问:“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反常情况?”   伏特加一愣,开始回忆:“额,好像也没有……就是有一个快递送错地方的快递员,不过很快就走了。”   “找到那个快递员的下落,带到我面前。”   “是!大哥!”   几个小时后,琴酒看着跪在地上疯狂颤抖、快递员打扮的金发男人,眯了眯眼睛。   未免太顺利了,顺利到他心里有些隐隐觉得不对劲。   “抬头。”   金发男人闻言抬起头来,脸色苍白,唇线紧抿,五官平平无奇,是一张见了就忘的平凡面孔,琴酒对此没有一丝印象。   “我问你,你今天去那栋居民房,干了些什么?”   “就,就是,送快递啊……哦对了,签收的时候我发现,地址和收件人对不上,然后我就转头走了。”男人怯生生地回答,嘟囔道:“不是吧……这年头,送错了快递也要被□□找上门?”   琴酒发出一声冷哼,使出传统技艺——掏枪威胁:“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谎言,说,你到底去黑羽家干了什么?”   经过一番威逼利诱,压力山大的男人终于吐露了真相。   “有个黑衣人塞给我一样东西,让我借送错快递的名头,去黑羽家的门口站个二十几秒,然后就把东西带回来还给他,他就愿意给我一大笔报酬,那可是足足五百万日元,我干一辈子的快递员都存不了这么多钱!”   “那件东西呢?”   男人努力回想了一会儿才说:“……在我的外套口袋里,我刚才去约定的地方找那个人,结果等了半天都没看到人影,然后就被你们抓来了。”   几个小弟按住男人,伏特加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果真掏出了一个眼熟的粉色宝石。   “大哥!我们竟然真的找到了!”他喜出望外道。   琴酒很少情绪外露,他检查完后,把来之不易的“潘多拉”放在怀里,对伏特加淡淡地说:“他没用了。”   男人满脸不敢置信,像是不相信琴酒真的会杀了自己:“不!什么!你们明明说好了,其实我……是他说……”   一声枪响,男人的脑门上瞬间出现一个子弹大小的血窟窿,死不瞑目。   “现在,只需要把潘多拉献给boss。”   此时,哪怕是被称为组织劳模的琴酒,也克制不住地由衷生出“终于结束了”的心声。   即使他知道,其中必有龌龊。   男人临死之前提到的黑衣人究竟是谁,又是使出了什么法子从外星人的重重保护下偷走了潘多拉,最后又把宝石拱手让人是为了什么。   一向被称为“那位大人的鹰犬”的银发杀手独自坐在沙发上,沉默地抽完一根烟,摁灭烟头,转身离开烟雾未散的安全屋。   一路跟随琴酒小弟而来,躲藏在安全屋不远处的波本看到几个人抬着一个黑色人形麻袋搬上车、一副处理后事的样子,心里松了口气,看来计划没有被琴酒看出破绽。   他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因此今天一早出发前去黑羽家时,就已经找好了替身,万一出了岔子,随时都可以换人。   那个男人是他找的一个组织底层人员,和他的金发黑皮身高外表有五分相像,带着口罩很难区分。男人一直在组织籍籍无名,几乎没有亲人朋友,因为冲动杀了老婆孩子才被迫加入组织,波本一上来就以“组织代号成员”的身份唬住了他,要求他协助自己完成任务,本来以为计划顺利,没这人的出场机会,没想到在这个时候用上了。他把潘多拉交给男人之后,吩咐了他几句表演台词,把自己做过的事全部安在了男人身上,还虚构了一个“黑衣人”的身份,并且承诺事成之后必有重赏,这个被金钱地位迷了眼睛的蠢货果然满口答应。   只可惜,还没来得及高兴太久,就变成了一具鲜热的尸体。   临死前还能发挥一点余热,也算便宜了他这种人渣。   波本心里哼着小曲,几个闪身离开原地。   ————————————   非洲巨钻“女王之冠”,传闻中能滴下永恒之泪的“潘多拉”,亦或者是那寰宇深处的未知神明遗留下来的【丰饶香涎】,终于来到了对它心心念念已久的组织boss,乌丸莲耶手中。   浑浊的视线死死盯着手中隐隐发着绿光的宝石,鸡爪般枯萎的手掌因为激动而痉挛不止。   “为了这一天,我等了不知道多少年……”   衰老不是生命的必经状态,衰老是一种疾病,终将被人类攻克。这是乌丸莲耶坚信不疑的一点。   他所恐惧的并非“衰老”,单纯的身体机能弱化尚且可以忍受,但是只要一想到与衰老如影随形的“死亡”,深不可测的恐惧便如同跗骨之蛆,密密麻麻爬遍他的全身。   不,只要再活得久一点,再久一点,他就能等到最新的医疗科研结果问世了。   但是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他等不了,数十年脱离人世的潜藏生涯让他的精神状态像一根时刻绷紧了的弦,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如同小鼠一样探头望去,心力就在这样习以为常的折磨中渐渐消耗殆尽,感染上无药可救的躁郁和怨怒。   这副破败不堪的躯体即将宣告崩解。   好在,这一天,终于来了。   地球人给不了他的长生奇迹,一个外宇宙的神明,轻而易举地做到了。   他畅快地放声大笑,密闭的房间回荡着老人的恐怖笑声,他的身体无法承受这般强烈的情感波动,笑声到最后演变成了一串猛烈的咳嗽,像是一台老化的抽油烟机,下一秒就要断气了一般。   “从此刻开始,我将焕发新生——”   变化最先从手开始。   破碎的宝石内部涌现出一股奇异的翠绿能量,那象征着生命力的绿色过于浓郁,甚至到了令观者作呕的地步。【丰饶之力】绕着乌丸莲耶的手臂,一圈一圈宛如藤蔓般地往上爬,所过之处,奇迹迸发,老人的干皱皮肤瞬间变得紧致结实,仿佛刚出生的婴儿一样吹弹可破,血管里的血液汩汩流动,全身上下的器官都好似被吹了一口仙气,重新活了过来。   乌丸莲耶贪婪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流连忘返,感受着生机盎然的身体,心潮澎湃。   多么美丽的身体,多么强大的力量!   这,就是【丰饶】……   就在这时,一道带着些许惺忪睡意、低沉庄严的女音在他的脑海里炸开:   “嗯……就是你,唤醒了我?”   开拓者套着幻胧的壳子,变作一团能量体,附着在乌丸莲耶体内,看着对方那副傻愣愣的模样,憋着笑说道。 第19章 被忽悠瘸了   当系统和穹在商量接下来的剧情时, 穹就考虑过要不要在组织boss身边安插一个卧底,反正黑衣组织的卧底浓度已经够高了,不差他一个。   艾利欧否决了他的提案, 给出的理由非常合理:“没有必要。一个刚出道的新人要想爬到组织高层,哪怕你表现得再厉害再聪明,耗费的精力和时间也会数不胜数,看看波本就知道了。有那个功夫,黑衣组织早就没了。而且在这个关头, 你的那几个马甲基本上把组织高层和boss招惹了个遍,现在正是警惕心最高的时候,指望他们相信一个半路出家、疑点重重的新人,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一个注定爬不到高层身边的卧底, 卧底了和没卧底没有区别。”   “好吧, 你说的有道理。”穹摸了摸下巴, 话音一转:“但我还是想进组织当卧底,感觉大家都爱看这个, 红方马甲卧底黑方,最后关头掀开马甲惊掉众人下巴的这种戏码……想想都刺激!”   系统:“……”   系统:【智识演算ing……已为宿主选择最佳方案】   穹:“大爱博识尊!”   系统:“你怎么不谢谢我……唉, 算了, 你也不用谢我, 我承受不起。这是我演算出来的结果,你看看吧。”   穹翻开第一页, 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是吧, 绝灭大君也能扮演?”   “注意看,不是让你扮演【绝灭大君】, 只是套用一下她的壳子,如果你不想用幻胧的马甲, 浮烟、尾巴的都行,只要符合角色性格,这方面的扮演要求可以适当降低。”   “算了算了,我还是用幻胧的吧,她的马甲干坏事更有代入感。”穹感慨万千,鬼点子嗖嗖冒了出来:“没想到啊没想到,我原来的想法还是太狭隘了,本以为只能扮演扮演我认识的那些亲朋好友,现在你告诉我,就连敌人的马甲我都能披?哎嘿,我突然有一个大胆的主意:如果我专门ooc的话,等两个世界融合之后,被马甲记忆扰乱了的幻胧堕入【虚无】,宇宙就此除了一害,那我岂不是大功一件?”   系统不为所动:“你的ooc程度也会增加。”   “额,好像也是。”   跃跃欲试的开拓者瞬间熄火。   “我还有一个问题。岁阳一族可是无形目生灵,完全的能量体,黑天鹅这种舍弃肉身的【模因生命】好歹还沾了个‘生命’二字,岁阳直接不属于生物范畴了,【丰饶秘偶】能做到这种地步?药师的力量不是应该主要作用在肉体上的吗?”   系统:“我需要纠正你的观念,创造马甲的不仅是药师制作的【丰饶秘偶】,还包括浮黎的【记忆之力】。能够让一具无面无形的人偶变成你熟悉之人的外表,并且兼具他们的命途,发挥最关键作用的还是在于【记忆之力】。【丰饶秘偶】只是起了承载容器的作用,当然也并不是说它不重要,就比如你认识的虚无令使黄泉,她的力量浸透了【虚无】,腐蚀性和侵染性极强,要是没有星神级别的【丰饶秘偶】作为限制,你想要披上她的马甲简直是天方夜谭。”   “原来如此……所以,只要有记忆星神的力量,创造能量体生命也是完全可行的,【丰饶秘偶】则是用来过渡。”   穹弄明白了前后逻辑,很快在群里摇来随叫随到的药师,要了一具新的人偶。   “那么接下来,就该岁阳幻胧,啊不,丰饶民幻胧,为大家献上一出好戏——”   ————————————   “重见天日的感觉,好似枯木逢春,玄妙至极,不可言说。”   那个看不见的声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晦涩难懂的语言,一个个百转共振的音节绝对不是地球人的发声器官可以发出的声音,然而却在他的脑海中自动转换,听懂了她所说意思的乌丸莲耶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对着空无一人的虚空,重新变得身强力壮的黑衣组织boss沉声问道:“你是谁?”   附身于乌丸莲耶身体上的那个存在顿了顿,像是在细细打量,随后轻笑出声,回答道:“可悲的人啊,我名唤‘黛青’,乃是附着在这丰饶圣物上的一缕魂魄。在我尚未进入沉睡的日子里,我也曾在寰宇各处游荡,寻找着那执掌长生权柄的星神,【慈怀药王】的痕迹。”   “慈怀药王……你是说【丰饶】药师?”   “哼,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地方的土著,也知道祂的尊名。”   一心寻求答案的乌丸莲耶并不在乎她言语中的轻慢,继续问道:“你成功了?”   “看在你也是信奉药王的【求药使】的份上,告诉你也无妨。”   “没错,我成功了。在虔诚信仰的照拂下,我在生命的最后时光等到了【丰饶】力量的垂青——也就是你手中的圣物。我被赐予无穷形寿,与星辰同光,与日月同辉!”   黛青说到最后,语气越发激昂起来。   其实没她说的那么高大上,在剧本剧情里,黛青附身的圣物学名叫【丰饶香涎】,也就是说,她是被药师吐了一口水之后才获得长生的。   (出家神以慈悲为怀:非也,吾未尝行此不文明之事。)   (岚:盯——)   但是吹牛皮嘛,谁不会。   问题在于,有人把她的牛皮当真了。   “与星辰同光,与日月同辉……”   乌丸莲耶心中一震,在丰饶信徒近乎传奇的描述中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他压下呼之欲出的强烈情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又问:“你怎么向我证明你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黛青嗤笑一声:“向你证明?我不需要说服你这种初尝药王神迹的伪信徒,我这百折不死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明。”   乌丸莲耶毫不留情地点出了她的真实处境:“你如果真的如此强大,为什么又会化作残魂,依附在一颗小小的石头上?”   “你!”黛青被人戳了痛处,愤怒地提高了音量,“药王的神迹无可贬低!你这肆意言语的小卒子,也敢对祂评头论足?要不是当年我获得神迹后,未尝隐匿行踪,被一支在星海附近巡游的【仙舟】追猎至此,信众各奔东西,不得已分散神魂,躲藏于劣石之间,最后力量散尽,陷入沉睡……我又怎会跌落到如此地步!若是没有药王恩赐的圣物,我必然再无苏醒之日!”   她说得字字泣血,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的背景身世全吐了个干净。   千年前,一颗名叫“潘多拉”的天外陨石降临地球,从此长生不老的传闻就流传在四海八荒之间,最初的原因竟在这里。   果然是被【巡猎】的势力击败的吗?乌丸莲耶心想。   哪怕只是她残存的力量,也能令自己返老还童,延年益寿,要是完全体的黛青在世,又该有多么强大?   长生不死的夙愿已经实现,人性的劣性根让他不由自主地祈求更多。   比如更高的权力地位,不仅限于一个黑暗势力的头头,而是超越国家,甚至,超越这颗星球。   黛青也逐渐从怒气冲冲的状态渐渐冷却下来,恢复了一开始的雍容姿态,坦然道:“你说的没错,不论如何,我如今只剩一缕残魂,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但是,我既然已经从沉眠中苏醒,我当前最重要的使命,便是在这颗短寿之疾肆虐的星球上传播【药王秘传】的信仰,让丰饶的奇迹降临贫瘠的地球。”   “我要想继续存在,确实离不开你的身体。”她主动示弱道。   可不是嘛,岁阳必须依靠寄生、汲取宿主的情感才能存活。   “我看见了你的过去和现在,你也同样知晓了我的来历,我们打平了。”   乌丸莲耶的嘴角勾起一丝得逞的笑意:“那么,合作愉快。”   “哼。”   黛青默认了他的说辞,继续谈起条件:“我可以给你一项我视为本命的圣物,它蕴含的丰饶之力足以将整个星球转化为长寿的【丰饶民】……但我不建议你这样做,丰饶的气息太强烈,很有可能会再度引来【仙舟】的追杀。”   她对【巡猎】势力的忌惮溢于言表。   “……所以,我要你用这朵【永恒之花】,制造一支数量不多,但足够精锐的不死军队,早日拿下这颗星球的最高统治权。”   乌丸莲耶果断同意了。   曾担任一股实力强大的丰饶民之首的黛青和他完全是一路人,连使用武力、统治世界的想法都差不多。   他双手捧着那朵被称为【永恒之花】的明黄色花朵,花朵的正中心,燃烧着永不熄灭的生命活火。   蕴含着魔力的花香四散,一呼一吸都仿佛轻快了不少。   这就是【丰饶】神力的具象化。   也是他崛起的契机。   “我该怎么做,才能把人成功转化?”   “当然是直接灌输……”黛青转而意识到了什么,“不,等等,你们地球人的体质和精神力,似乎和星际时代的一般人类有所出入,不能如此马虎了事。”   如果一个不小心,极有可能爆体身亡。   所以他们需要找准一个度。   乌丸莲耶思考一会儿,说:“我可以找手下做实验。”   他一个无恶不作的大魔头,找的实验对象当然是普通人了。   开拓者心说这还得了。   于是她引导话题朝另一个方向:“实验?哼,你以为就凭你们的那些瓶瓶罐罐,也想量化伟大的丰饶神力?别开玩笑了。”   “那你说该怎么办?”乌丸莲耶的语气也开始不善。   “切莫心急,焦躁是大忌,面对【巡猎】如此,面对其他敌人亦然。”黛青一字一句说,“你首先在组织内部宣扬药王的神迹,为丰饶的降临造势。然后,把你信任的手下带到我面前,我将一一给予他们药王的恩赐。”   嘿嘿,这把你的心腹一网打尽。 第20章 酒厂的陷落   乌丸莲耶果然依照承诺, 在组织内部大张旗鼓地开始传播起【药王秘传】的信仰。   起初,是没有人愿意相信的。   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有哪一个经受科学洗礼的现代人相信长生不老的传说?   什么“药王慈怀”“同登极乐”, 神神叨叨的,你说吃唐僧肉得永生都比这个靠谱。   刀口舔血的带恶人对此嗤之以鼻。   渐渐的,随着时间拉长,风向慢慢发生了转变。   中立主义分子敏锐地发现,这股“药王崇拜”的迷信非但没有被高层明令禁止, 反而完好地延续至今,甚至有愈演愈烈之风。   这说明什么?   ——boss允许了正在发生的一切,而且极有可能,这支奇奇怪怪的信仰就是在boss的操纵下开始传播的。   中立分子的结论很快传进其他消息敏锐之人的耳朵。   直到有一天, 一个代号成员带着一众小弟在码头火拼时, 不幸挨了一发手榴弹, 眼看着人就要没了,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的胸口忽然生出了一簇翠绿色的枝丫,温暖的生命能量蓬勃迸发, 眨眼间, 碗口大的贯穿伤愈合如初, 代号成员的胸膛重新开始起起伏伏,被那股神奇的力量从地狱拉了回来。   他后怕地抚摸上胸口, 小山一般威猛的汉子当时泪洒当场, 砰的一声跪下,脑袋重重磕在地面, 铿锵有力地大喊道:   “药王慈怀!”   这一声惊醒了如在梦中的围观者们。   于是,【药王秘传】宛如流感病毒, 在短时间内席卷了半个组织。   无论是由衷相信的,还是半信半疑的,亦或者是浑水摸鱼的,全都对【药王】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因此,没有人注意到,那个蒙受药王恩赐、死而复生的代号成员,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纵使信仰狂热者趋之若鹜,有条件的不惜翻遍了从古至今的国内外典籍,也没能找到类似的记载,接受赐福的终究只是少数人,而且是boss最为亲近信任的那一批人。   一时间里,拼命刷任务、争相表现自己的组织成员多如过江之鲫,组织内部的懒散风气焕然一新。   这可忙坏了一众官方卧底,平时为了往上爬,卷得要死要活,这下子组织出了新动向,上司下命令要求搜集有用情报,可怜的卧底们咬咬牙,不得已又卷出了新高度。   只不过,有几人例外。   “Gin,好久不见,最近过得怎么样?”   “……”   琴酒没有回答。   电话那头的贝尔摩德好似猜到了他下一秒的做法,连忙抢着说:“别急着挂嘛,最近这段时间组织内部发生的事情,你都知道了吧?”   废话,潘多拉正是经由他手献给boss。   “长生不老,死而复生,任何重伤和疾病都可以痊愈,很神奇吧?”贝尔摩德摆弄着自己新做的紫罗兰美甲,随口说:“任何命运的馈赠,都暗中标好了价格……同样经历过那场实验的你我,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体会尤为深刻。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啊,Gin,我本以为你会答应boss。”   琴酒作为带回“潘多拉”的功臣,乌丸莲耶第一个找上的赐福对象就是他。   面对货真价实的长生诱惑,琴酒却果断拒绝了。   重回年轻的boss当时问他:“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琴酒当然一清二楚。   他选择站在了boss的对立面。   冷心冷眼的男人从不相信在这个残酷冰冷的宇宙,会有一个如此仁慈的神明,慷慨地播撒长生的种子,全心全意满足信众的一切要求。   除非祂是一个邪神。   【丰饶】的赐福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美好诱人,那个叫黛青的神秘女人,真是把boss迷昏了头。   又是女人……   联想起下落不明的雪莉,还有不久前让他功亏一篑的占卜师,琴酒的心情更糟了。   看在琴酒为组织兢兢业业打工多年的份上,乌丸莲耶放了叛逆的下属一条生路,派遣他前往组织的美洲分部,担任总负责人。   琴酒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场明升实贬的调任。   他从小出生于贫民窟,为了活命,只好进入斗兽场殊死拼杀,博富人和上位者们一乐。是组织把年幼的他从暗无天日的尸山血海里捞了出来,给予了他自保的资本。   他于是低下头颅,成为“那位大人的鹰犬”,为组织卖命至今,为了实现boss那看似不可能实现的愿景。   所以那时的琴酒接受了那场实验。他比贝尔摩德要幸运,实验的副作用没有在他身体内留下太多的后遗症,唯一表现在外人眼前的就是一头浑然天成的银白发色。   而现在,这场持续数十年、你情我愿的交易,要画上终止符了。   如果让开拓者来形容琴酒此时的心理状态,可以用一句话总结:   ——“累了,无所谓了,毁灭吧。”   他毫不留情地离开了日本这一片土地,踏上了前往美洲的路途,传到有心人耳朵里,就演变成了“鹰犬和主人闹翻,高层琴酒即将倒台,朗姆恐成最大赢家”。   贝尔摩德对这些煞有其事的传闻轻蔑一笑。   “倒台?可笑。他是组织中为数不多的聪明人,待到潮水散去,琴酒,不,黑泽阵,就是那个站在岸边的极少数。”   而她,要在组织的覆灭之火燃烧之前,添上最后一把柴薪。   “你打电话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琴酒冷冷说道。   “当然不止。Gin,我只是担心你远在美洲,隔岸观火,烟雾丛丛,看不清太平洋彼岸的这场好戏。”   “哼。”   琴酒当即挂断了电话,不再听神秘主义者那些似是而非的谜语。   他最近和女人犯冲。   ————————   boss的轮流接见很快轮到了贝尔摩德。   她经过一路多重安检,历时多年,终于再一次走进了boss的安全屋。   也终于见到了那个让她彻夜难眠的男人,乌丸莲耶。   他果然变年轻了,胆子也变大了,敢示于人前。双眼炯炯有神,精神焕发,老人的谨小慎微和青年人的强大活力在这个男人的身上得到了最好的结合,却也将他割裂成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   ——如果长生毫无代价,那她这些年遭受的痛苦折磨,又算什么呢?   贝尔摩德对自己说。   boss的身边燃烧着几缕幽绿的鬼火,一个身姿窈窕的倩影好似鬼魂,在其中若隐若现。   她应该就是这几日风头大涨、被誉为boss新欢的“黛青女士”了。   “boss。”   贝尔摩德下跪低头,露出脆弱的后脖颈,这是一个通常意义上表示臣服的姿势。   “好久不见,贝尔摩德。起来吧,在我面前,你无须多礼。”   “boss说笑了。”   贝尔摩德的脸上绽开一个习惯性的假笑,起身,在boss的允许下,端正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你应该知道,我找你来的目的。”乌丸莲耶开口道。   “是的,boss。”   “组织这些天的动静,我全都看在眼里。”他没什么感情的笑了笑,“不必为那些跳来跳去的小老鼠们感到心烦意乱,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挣扎都将徒劳无功。”   “您所言极是。”   她的态度温顺极了,给人一种人偶对答的错觉。   乌丸莲耶感到非常满意,于是说:   “那么,你可愿意,与天同寿,登顶极乐?”   在贝尔摩德耳中,boss的低沉男声,和一个女子的声线有那么一瞬间的重合,有如一只蛊惑人心的诡谲狐妖。   如她所料,“黛青”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boss变成如今一副野心家的模样,也不知吃了这狐狸多少迷心药。   从某种意义上讲,她确实误打误撞猜对了。   岁阳寄生对宿主的负面影响是逐步递进的,现在的乌丸莲耶以为所有的决定都出自自己的意志,然而,伴随着岁阳侵害的愈发深入,他的精神将会越来越薄弱,完全释放内心的欲望,最后变成任由幻胧涂抹的白纸。   开拓者(小声):解释一下,在剧本剧情里,这是“丰饶民”黛青残魂使出的手段,类似于吸食宿主的精气,和“岁阳”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哦。   贝尔摩德略显犹豫的神态被乌丸莲耶看在眼里。   他冷笑道:“看来,你和琴酒已经通过气了。”   “boss!我……”   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代号成员当即跪倒在地。   “等等。”旁观的黛青打断了乌丸莲耶的话,声音染上了几分咄咄逼人:“你的身上,有一股隐隐约约的来自【记忆】的恶臭,这股味道……你见过【焚化工】或者【流光忆庭】的【忆者】?”   乌丸莲耶原本因为被人打断而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焚化工】,【流光忆庭】……这又是什么势力?”   “【记忆】星神浮黎的拥趸,一群喜欢躲躲藏藏的鼠辈罢了。”黛青说。   贝尔摩德茫然地摇摇头,“我不知道。”   “有一个行走在【记忆】命途的家伙在你的脑子里打上了印记,大概率是盯上了你的记忆。”黛青循循善诱道:“告诉我,贝尔摩德,你这些天见过谁?你有没有做过一些迷迷糊糊但是真实可感的梦,有没有人试图和你对话,谈论你的过去和未来?你有没有忘记一些事情,然后又猛地回忆起它们?”   全部说中了。   贝尔摩德捏紧拳头,冷汗浸湿掌心,她咬了咬唇,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您是怎么知道的?”   她不能否认,这只城府颇深的狐狸明显心中有数,要是她试图遮掩,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怀疑。   黛青冷哼道:“在遥远的过去,在远离这颗贫瘠的边陲星球的地方,我见过不少焚化工和忆者,这些来无影去无踪的弱小家伙,偏偏拥有修改记忆的作弊能力,在敌对的情况下算得上一个不小的麻烦。”   乌丸莲耶心生警惕:“修改记忆?”   “你尽管放心,有我坐镇,他们触碰不了你的记忆。”黛青自得道,对保持下跪姿势的贝尔摩德说:“你,过来。”   贝尔摩德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听话地起身,走近几步,刹那间感觉到自己的身躯不受控制,脑子里传来万千针尖扎过似的剧烈疼痛。   “唔!”   她捂住脑袋跌倒在地,华丽的长裙染上灰尘,面露痛苦之色。   “你对她做了什么?”   贝尔摩德听见黛青的声音回答说:“抹掉她脑子里有关【记忆】的印记。”   另一边,在街边摆摊的黑天鹅手里翻牌的动作一滞,若有所思地看向远处。   放学后过来帮忙的中森青子问:“黑天鹅姐姐,怎么了?”   “没什么,”黑天鹅微微一笑,眉眼间却展露出一丝凝重,“只是……我看上的东西,好像被人触碰了。”   “唉?”中森青子没听明白。   “不用担心,小青子,一切都在命运的掌控之中。”   她安抚地摸上小姑娘的头发,翻开手底下的牌,那是一张正位的“命运之轮”(The Wheel of Fortune X),也是所有塔罗牌中唯一的没有人物的大牌。   “生命是一座迷宫……万物轮转,生者得偿所愿,命运的转折点,在这一刻,予以呈现。”   触手可及的混沌与黑暗中,贝尔摩德听到一个声音异常耳熟的女人这样说道。   “反抗,亦或者臣服于那片【虚无】,选择在你。”   “我——”   话音未落,她的意识从深海之中扶起,堕入了一片不断扭曲伸展的树林之中。   翠绿的藤蔓参差披拂,坐在藤网正中心的美貌狐人勾起芊芊玉手,浑不在意的说:“这里是我化作的心灵世界,没有外人的打扰,你尽管可以说真话。”   贝尔摩德从地上爬起来,身形狼狈,却依然不掩风彩:“您的意思是?”   “我暂时不会抹去你身上的印记,那套说辞是糊弄外面的那个老男人的。”黛青冲她莞尔一笑,讥刺道:“虽然年龄不及我的一个零头,但那家伙的胆小谨慎程度,任何一个岁数上百的长生种都比之逊色不少。”   她站起身,下一个瞬间便闪现在贝尔摩德胸前,在对方瞳孔颤抖的注视下,长长的指甲指着她的额头,留下一个鲜明的红痕:“我感受得到,那个忆者对你颇为青睐,印记竟然是双向的,哼,她未免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以为在这颗小小的星球上,没人能拿捏她?可笑。”   贝尔摩德跟着她的话说:“您需要我做什么?”   “不,你暂时不需要做什么。”狐狸仿佛看见了选中的猎物,瞳孔紧缩成一条狰狞的兽形细线,骇人无比:“忆者,她已经知道我触碰了她留下的印记,届时她自然会为了记忆而赶来你的身边。我只需等待,便可以将她一举拿下,拔掉她那身恶臭的绒毛,充当献给神的祭品,再好不过了。”   明明是歌颂生命奇迹的【丰饶】,信徒却对他者的生命如此残酷冷漠。   这可真是……讽刺至极。   贝尔摩德垂下眼帘。   与此同时,一个大胆的想法也在她的心里冒出了苗头,一发不可收拾。   现实世界,乌丸莲耶只看见贝尔摩德两眼一白,愣在原地,几分钟后才逐渐回神,一只手按着太阳穴,神色仿佛三天没合眼一样疲惫不堪。   黛青出声:“我已经洗去了她脑子里的印记,她这几天可能会有些失忆症状,身体也变得孱弱,不适合接受赐福,等过几天再考虑吧。”   乌丸莲耶点点头:“我之后再召见你,这几天,也不用接取任务了。”   贝尔摩德强撑着感激道:“谢谢boss。”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属于boss的漆黑堡垒。 第21章 侦探势力大集结   视角回到列车组这边。   在发现【丰饶香涎】被组织人员假扮的快递员偷走之后, 列车组、黑羽快斗和黑天鹅当场开了个小会。   “往好处想,咱们起码不用再应付组织时不时的骚扰了,不是吗?”   三月七的豁达乐观显然不能在这种场合起作用, 黑羽快斗反驳道:“往坏处想,咱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付之东流,地球上又要多出一个【丰饶】大魔头了。”   “哈哈。”三月七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黑天鹅赞同道:“三月小妹妹说的倒也没错,任何事情都有两面性, 不能只看到最糟糕的一面。既然组织已经达到了他们的目的,再出手的可能性小之又小,快斗,你和青子至少不再需要为自己的性命而整日担忧, 日常生活也可以回归正轨。”   “但是, 如果让我眼睁睁看着身边冒出一头又一头丹恒提到过的【丰饶孽物】, 我也完全没法把心思花在正轨上啊。”黑羽快斗小声嘟囔。   丹恒安抚道:“假如真的到了那种地步,也不属于你该操心的范围了, 尽管交给我们就好。”   “对呀对呀,你那小身板, 上去就是送。”   黑羽快斗:“……不用你专门提醒我。”   他任命地叹了一口气, 上楼去青子的房间, 告知他们二人可以不久就可以返校的好消息。   “真的吗?快斗,但是医生之前说至少要休息一个星期以上来着?”   黑羽快斗讪讪, 忙手忙脚地找理由, 恰恰印证了那句名言——撒一个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弥补。   好在自家的青梅竹马确实单纯, 这一点让黑羽快斗又喜又忧。喜的是他不用浪费太多口舌,就能让傻乎乎的女孩相信他的说辞, 忧的是现在这个世道人善被人欺,以后青子要是没了他,进社会被人骗了可怎么办。   把人送回家后,他刚一迈进自家大门,就看见穹呆呆愣愣地靠在沙发上,歪着脑袋,眼神透露着一丝闪烁的智慧,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吧,这是他除了翻垃圾桶之外的日常状态,穹称自己这是“挂机”,黑羽快斗怀疑他是手机游戏打多了。   沙发的另一角,三月七和黑天鹅坐在一起品尝还没吃完的香香酥酥脆脆帕姆帕姆派,后者的吃相非常斯文,但手上的速度也不慢,而三月七的嘴则是完全没停下来过,黑羽快斗眼见地发现满满当当的盘子此时快空了。   他的帕姆派!   不,不可以,一个合格的绅士不可以和女士抢东西吃。   黑羽快斗好言劝住了自己,下次再让丹恒做一盘就是了。   御用厨师丹恒君端坐于两拨人中间,不动如山,闭目养神,手里握着一盏茶杯,安静地等他回来。   “咳咳,咱们继续吧,刚才说到哪儿了?”   客厅里所有人的视线再度聚集在房主身上。   丹恒睁眼,说:“虽然组织拥有了【丰饶孽物】,我认为,他们不会就此偃旗息鼓。”   黑天鹅优雅地擦去嘴角的碎屑,点头道:“以我对人心的理解,多数人的欲念只会无限扩大,而不会轻易适可而止……那位boss获得了长生之后,野心必然会再度膨胀,如果他坚持犯罪这一条道路走到黑,那么这颗星球上的无辜民众的安全无法保证,整个社会的公共财富都会遭到不可估量的破坏。寰宇之间,已经有发生了太多这样的例子。”   三月七和穹也用力点头。   黑羽快斗扫视了他们一圈,质疑道:“既然大家都知道事情的严重程度,为什么你们看上去丝毫不慌?”   “额,这个……”   当然是因为事情全部在我掌控之中啊。   身披无数马甲的开拓者显然不能把真相说出口,于是贴心地换了一种表达:“慌也没用啊,就算我们表现得有多么忧虑,也不能阻止必然到来的事情发生,不如顺其自然,该吃吃该喝喝,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黑羽快斗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你嘴里也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过奖过奖。”   “……我也没在夸你。”   丹恒推开嘿嘿傻笑的本体,认真道:“事态扩大到这一步,单纯靠我们的力量,很难把损失减少到最小,所以,方才我们商量了一下,得出了统一的结论——这一次,我们不得不联系当地官方势力了。”   穹无奈摊手:“唯一的问题是——警察会相信我们吗?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们在恶作剧?”   黑羽快斗:“呃,极有可能,如果我们没有摆出确凿的证据的话。”   怪盗基德经常和警视厅的人打交道,他对这些老朋友的秉性再熟悉不过。   隔壁就还住着一个整天嚷嚷着抓基德的警部呢。   看看他们几个,三个酷似离家出走黑户的年轻人,一个神神秘秘的江湖骗子,一个除了有点小帅没别的特点的男高。   五个人中,谁的外表身份地位能让警察相信他们说的全都是实话?   听完了他一通犀利形容的穹:“……”   形容的很好,下次别形容了。   “此情此景,让我不禁回忆起了在贝洛伯格的时光……”三月七抹了一把不存在的心酸眼泪,“那时候,咱们三个也是在偌大的一个雪国举目无亲,大守护者不分青红皂白要抓咱们问罪,说什么人家都不信,一群银鬃铁卫追着我们屁股后面打打杀杀。”   “那你们是怎么解决的?”黑羽快斗好奇问道。   穹双手托住下巴,深沉的说:“我们使用美人计把他们的下一任大守护者拐跑了,然后把幕后黑手星核引出来狠狠揍了一顿。”   “……这个经验有点难以复制哈。”黑羽快斗满头黑线:“说点有用的。”   黑天鹅突然出声:“不,穹确实提到了比较关键的一点。”   穹:“啊?你是说——美人计?”   黑羽快斗:“这不妥吧……”   等等,他怎么差点被穹带进沟里去了!   黑天鹅瞥了他俩一眼,接着说:“我是说下一任守护者。《星际和平播报》提到的‘暴风雪中归来的雅利洛六号’,我也有所耳闻。你们提到那位大守护者,应该是叫布洛妮娅?一位兼具魄力和手腕的领导人。方才列车组的诸位也提到了,你们正是结识了作为当地势力二把手的布洛妮娅小姐,后面的行动才得以顺利进行。那么,身处在地球这个环境,我们何不也找一位值得信赖的当地人,引荐我们结交官方势力呢?”   “这位引荐人最好与我们关系称得上友善信任,不会把我们的委托当成一个笑话。而且一定要在当地警方的口碑中颇具声誉……”   三月七抢着举手说:“我知道,我知道!”   她在身上找了半天,终于摸出来一张烫金色名片,只见上面写着一个大名——“侦探毛利小五郎”。   毛利小五郎对任何客户都讲究一个态度友善,只要钱给到位,什么都好说;   同时,他作为一名沾染了死神气息、到哪儿都会碰上命案的侦探,警方那边对他简直熟得不能再熟了。   这么看来,毛利先生简直是天选引荐人!   黑羽快斗接过名片:“我看看,他的住址在……东京都米花市米花町五丁目39番地,离这里有些远啊。”   三月七:“唉?是吗?我对东京地图没啥概念,那天我在附近和毛利先生碰巧遇见,他给了我这张名片,我还以为他住的离咱们很近呢。对了,我打电话问问他,看看他这几天有没有空,免得咱们空跑一趟。”   打过去的电话过了一会儿才接通,却是一个小男孩故作老成的稚嫩声音:“莫西莫西,是来找毛利先生预约见面时间吗?他正在卫生间,请稍等一下。”   三月七惊喜地喊道:“柯南!”   对面一愣,“你是……三月七?”   “是我是我!好久不见!”   “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确实有一段时间了。”   “嘿嘿,你上次拔牙后恢复的怎么样?”   江户川·牙齿漏风限定版·柯南:“……”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行,对了,你打电话找毛利叔叔,是有什么事情吗?”他连忙扯开话题。   “我们想委托毛利大叔一件重要的事情,所以先来问问他这几天在不在事务所。”   “事务所一般周六周日不开张。而且小兰昨天抽到了大奖,所以我们今天准备自驾去北海道度假区一周游,毛利叔叔在卫生间洗澡,一会儿就要出门了。”   “啊?这样吗——”三月七失落地拉长了尾音。   “你们的委托很紧急吗?”   “十万火急!”   “唔,不妨和我先说一下,也许我能帮到你们。”   江户川柯南自信说道,他本以为是寻找失物之类的小委托,结果下一秒,电话里的人就说出了一个差点让他呼吸停止的名词:   “柯南,那你知道黑衣组织吗?”   什,什么组织?   还没等他嗡嗡作响的脑袋恢复镇静,就听见有人夺过了电话,声音不太真切,但能听清他对三月七训斥道:“三月,柯南还是一个正在上学的小孩子,这种危险的事情,就不要把他拉进来了。”   “哎呀,穹你说得对,我差点给忘了!”   三月七马上给电话那头的江户川柯南说:“抱歉啊,柯南,这件事我们得和毛利大叔亲自谈。”   生怕错过重要情报的江户川柯南急忙抓紧电话:“不!等等!我知道你们说的黑衣组织!他们的成员一般穿着像乌鸦一样漆黑的衣服,行走在黑色地带,都是一些无恶不作的犯罪分子!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嗯?”三月七明显不信,“柯南,你不会在和我开玩笑吧,咱们说的可不是假面超人游戏……”   “我没有在开玩笑,”他做了一个深呼吸,头脑前所未有的清醒,飞快说道:“那个组织的人员代号都是酒名,我可以举出例子,比如说……组织里的高层有琴酒和贝尔摩德。   “你竟然……?”   三月七茫然地拿开电话,对在场其他人说:“柯南他好像真的知情唉。”   黑天鹅轻笑道:“有趣,听这位小弟弟的语气,和组织的这两位危险人物都打过交道呢。”   黑羽快斗挠了挠脑袋,“你们不是说他才上小学吗?”   “我也觉得很奇怪,”三月七灵感乍现:“哦~该不会是因为毛利大叔早就和这个黑恶组织在做斗争,柯南在他身边耳濡目染,所以才这么清楚?”   江户川柯南无语道:“喂,我听得到。你们太高看毛利叔叔了,他一点也不知情。既然和黑衣组织相关,你们的委托尽管和我说就好了。”   “三月,打开免提。”丹恒说,“柯南的心理年龄不能把他一个小孩子来看待,我们有必要和他详细谈一谈。”   “好嘞。”   “柯南,是我,丹恒。”   青年冷淡沉着的声线从电话那头传来,得益于不久前的鬼屋道具杀人案件,江户川柯南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知道他是一个话不多但十分靠谱的人,于是直接说重点:“丹恒,你们是从哪里得知黑衣组织的呢?”   “实不相瞒,我们和组织有一些不小的纠纷瓜葛。”   “巧了,我也是。”因为被琴酒灌药而变成小孩子的工藤新一咬牙切齿道。   丹恒沉吟片刻,“其中的来龙去脉,在电话中不便展开,不如我们约一个时间,当面细说。”   “没问题,我也正有此意。我一会儿就去和小兰姐姐说我不去北海道了,至于时间和地点……”江户川柯南想了一会儿,说:“明天上午十点,就约在侦探所楼下的波洛咖啡厅,怎么样?”   “好。”   电话挂断,江户川柯南捂着砰砰直跳的心脏,跳下沙发,冲着门外大喊道:“小兰姐姐,我不去北海道了!”   “柯!南!明明说好了的,怎么这个时候又反悔了?”   刚走出卫生间的毛利小五郎的脑门绷出一根青筋。   “刚才三月姐姐打电话过来,说要带我出去玩!”   “三月小姐?这么突然……”   毛利兰好脾气地说道:“既然是三月的邀请,那就让柯南去就好了,爸爸,我们两个人去北海道吧。”   “这样也好,没了你这个臭小子,我和小兰在路上还能省不少功夫。”   “叔叔和小兰姐姐放心吧,他们一会儿就来接我啦。”   他面不改色撒了个谎。   毛利小五郎也打了一个电话,得到了三月七肯定的答复,气哼哼地拎着行李箱出门了。   毛利兰跟在他身后,叮嘱自家小孩不要到处乱跑,乖乖在侦探所等三月过来。   江户川柯南敷衍点头。   两人上了车,放心不下的毛利兰打开车窗冲他挥手告别。   “柯南,你一定要听三月姐姐他们的话哦~”   “我会的,再见,小兰姐姐!”   他站在楼下目送小轿车消逝在地平线,表情逐渐恢复了平静,扶了扶宽大的眼镜,转身回到了空无一人的事务所。   “喂?灰原,你明天来一趟侦探所吧,有要紧的事,是关于……那个组织。” 第22章 不打不相识   时间很快就来到了第二天。   在这个时间节点上, 黑方一边幻胧马甲还在和boss密谋传播信仰一事,红方这边则是早早碰了头。   一大早,送完两个上学的高中生后, 黑天鹅继续她的街边摆摊占卜事业,貌美占卜师加上灵验塔罗牌的搭配,使得生意从一开始就异常火爆,小小的一方占卜屋前大排长龙,大多都是闻讯赶来的年轻人, 三三两两,把小摊围了个水泄不通。   开拓三人小队则是搭上出租车,踏上了前往和柯南约好的地方——波洛咖啡厅的路途。   大概半个小时的车程,他们来到了毛利侦探事务所的楼下, 咖啡厅的旁边是一家寿司店。   江户川柯南扎着红领结, 穿着日常的蓝色小马甲, 坐在靠窗的位置,不时低头看表, 他的身边坐着一个茶色头发的小姑娘,年纪看上去和他相仿, 绷着一张紧张的脸, 姿态有些不大自然。   “扣, 扣。”   连续两声重重敲击窗户的声音把两个专心等待的小孩吓了一跳。   【当前宇宙融合度:3.0001%】   恶作剧成功的小灰毛趴在窗外,在干净的玻璃上印出了两个清晰的巴掌印, 冲着两个小鬼哈哈大笑, 做了一个口型:“哎嘿,被吓到了吧?”   江户川柯南一手扶额, 懒得搭理他:“你也太幼稚了吧。灰原,虽然很不想介绍, 但他就是我和你提到过的穹。剩下的两人也应该到了。”   灰原哀却还挺喜欢穹这种外表冷酷、内心逗比的大帅哥,配合地回了一个礼节性的笑容。   咖啡厅的大门推开,是走正门的丹恒和三月七。   站在前台的服务员榎本梓从迷迷糊糊的困意中醒来,支起脑袋立马振作,招呼几位客人就坐点单。   “几位上午好!你们想来点什么?”   “我们是和柯南一起的,请问有什么特色吗?”   榎本梓:“原来是柯南和小哀的朋友呀!你们算是问对了,我们店安室君制作的三明治可是方圆百里一绝,无论客人的口味多么挑剔,吃了都得比一个大拇指!”   “哈哈,听上去不错,那就来三份鸡蛋三明治,大家还有什么想喝的吗?”   江户川柯南点了牛奶,灰原哀指了指菜单上的冰美式,还没说出口,一直在关注她的三月七就投来不赞同的目光:“灰原小妹妹,小孩子最好不要喝冰的咖啡哦,对身体不好。”   在实验室喝惯了冰美式的宫野志保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柯南替她回答:“那灰原就和我一起喝牛奶吧。”   灰原哀轻轻瞪了他一眼,没吭声拒绝。   轮到穹的时候,他问:“你们店里有苏乐达吗?”   榎本梓愣住:“苏乐达……呃,没听说过,是国外的牌子吗?”   三月七解释说:“就是一种汽水啦,请问你们店里有吗?”   “很抱歉,我们咖啡店不售卖汽水。”   穹还想说出一些外星人特供饮品名单,丹恒直截了当地说:“也请给他来一杯牛奶,加热,微甜。”   江户川柯南笑出了声,调侃道:“穹哥哥,你和我们喝的一样呢。”   小心眼的高中生侦探心里还记挂着穹之前故意吓唬他们的事儿。   组织前任科学家:……你也很幼稚。   开拓者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我今年满打满算也才一岁,还是个宝宝,跟你们一样喝点牛奶怎么了?”   作为宇宙顶级街溜子,他的一张白嫩嫩的脸皮可是比克里珀的城墙还厚!   “噗。”   灰原哀忍不住扑哧一笑。   星核宝宝本人接着说:“而且谁说牛奶只能小孩子喝?仙舟罗浮的将军每天早上都要来一杯刚挤出来的热浮羊奶呢!”   景元将军:热浮羊奶,我从小喝到大.jpg   “仙舟罗浮?那是你的老家吗?将军又是什么古老的称呼……”   “罗浮是丹恒的老家,我没老家,我和三月一样,忘记了自己原来的身份和来历,”穹大大方方地回答了灰原哀的疑问,“硬要说的话,我的出生地在【黑塔空间站】,目前住在【星穹列车】上。”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不由得对视一眼,彼此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你和三月姐姐都失忆了?”   “出生在空间站……哈哈,听上去不像真的,你该不会在胡编吧?”   穹反驳道:“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不信你问丹恒。而且论起胡编的本事,我可比不上三月,她给自己足足准备了六十七种身世故事呢!”   “我确实记不清上列车之前的事情了,穹也是。”   被提了一嘴的三月七咳了一声,选择快速跳过这个有些尴尬的话题:“至于穹提到的那些东西,哎呀三言两语说不清楚,要不一会儿再说?我们先吃东西吧,我快饿死了!”   点单完毕,丹恒却把账单递给了小灰毛,只见他掏出钱包用力挤了挤,哗啦啦倒出几张纸币和零零散散的几个钢镚,全款拿下今天的早餐。   大概是因为没见过这么穷得光明正大的成年人,江户川柯南此时强烈的吐槽欲望和某个怪盗如出一辙:“……你们竟然让他管钱?”   穹不满道:“唉你这是什么话!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翻垃圾桶换来的血汗钱!”   正在一边计算金额的服务员小姐顿时僵住了。   这位和安室君一样的混血小哥,穿着打扮如此时尚,职业竟然是拾荒?   太,太可怜了!   她手里的钱瞬间变得烫手起来。   大概是看氛围变得有些不对,丹恒解释道:“你误会了,这些钱是穹自己赚的,我和三月有自己的钱包。我们三人平时外出聚餐一般都是轮流付钱,今天轮到他买单。”   灰原哀默默补充:“但是,穹哥哥钱包里的日元太少了吧?翻垃圾桶找破烂什么的……你们来到日本之前,没有换取外汇吗?”   对几人身份毫不知情的她以为穹丹恒和三月七几人都是从国外来到日本的,毕竟他们的长相、衣着和行为习惯实在不像一个本地人。而丹恒一身贵气,三月七像个不谙世事的活泼大小姐,穹……以他的跳脱性子能完完整整活到这么大,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资本吧?   三个人走在大街上,一看就不是兜里叮当响的穷人。   穹叹气,明明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事实,以他那轻飘飘的口吻说出来,就像专门说大话糊弄小孩似的:“我倒是想换,我手机里可是有足足七十万信用点呢,关键是【公司】没把地球纳入大宇宙金融体系,地球也没信用点兑换的业务啊。”   两个假小孩:……   瞧你说的,七十万张口就来,动辄宇宙地球,口气倒是不小,难道你还是外星人不成?   江户川柯南干笑两声:“哈哈,你还挺幽默的。”   榎本梓匆匆收好了现金,冲着后厨喊道:“安室君,三份鸡蛋三明治,两杯拿铁,三杯热牛奶!”   “好嘞。”   门后的男人应了一声,端着刚洗完的盘子,一无所觉地推开门。   空荡荡的店里,坐满了人的那一桌就尤为显眼,他一抬眼就看见了几个熟悉的人影。   除了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之外,还有三个明晃晃的灰毛、黑毛和粉毛。   ——【星穹列车】的【无名客】。   波本的脚步一错乱,差点平地摔倒。   列车组清晰的个人特征尽数列在银狼发给他的资料上,波本甚至能倒背如流,所以绝对不会认错。   柯南是怎么和这群家伙扯上关系的?   不久前刚坑了列车组一把的波本威士忌往下拉了拉帽檐,踮着脚轻轻把盘子放在前台,趁着几人没有注意到他的功夫,准备赶紧溜回后厨躲起来。   他的手刚摸上门把手,一道磁性清亮的声音旋即叫住了他:   “请稍等。”   虽然是敬辞,他的语气却听不出多少客套。   顶着同伴们不解的眼神,丹恒站起身,沉下来的双眸盯着背影极为眼熟的男服务员,眉眼间一片冰冷。   虽然衣着打扮大相径庭,但是以丹恒的眼神,认出波本就是当初的那个假快递员,不是一件难事。   按照剧本,作为黑衣组织成员的波本从丹恒身上用计骗走了【丰饶香涎】,就是他导致事态失控,所有人的计划被迫打乱,让一整颗星球面临丰饶孽物的威胁,同时还让丹恒辜负了同伴们的信任,可以说是目前为止,小青龙在这颗星球上的最大仇人也不为过。   坐在丹恒身边,江户川柯南丝毫未觉,而拥有组织雷达的灰原哀霎时瞳孔紧缩,从头到脚升起一股刺骨的寒意。   杀气,如同冰冷潮水一般上涌到鼻腔,令人难以呼吸。   从丹恒身上冒出来的强烈杀气,哪怕不是冲着她来的,也完全不输给琴酒,不输给她见过的任何一个组织代号成员。   丹恒……他们三个……到底是什么身份?   她不自觉地浑身打颤,意识坠入一种几近眩晕的状态,发现了她的异样的柯南连忙喊道:“灰原!灰原!你没事吧!”   穹眨了眨眼,丹恒原本蓄势待发的身姿微微一顿,杀气在转眼间收回了大半。   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居然能感觉到丹恒的杀气?   失策失策,本来只想吓吓波本的。   心生愧疚的本体悄悄拉住茶色小女孩的手,秘技“不灭三振”发动,【毁灭】命途独有的治愈能力虽然主要针对肉体,但对精神的安抚也有一定作用,灰原哀很快清醒过来,甩了甩脑袋,思绪像断了发条的钟,断断续续的。   方才发生了什么?   同样感受到滚滚杀气的波本面朝后门,没有立刻转身面对众人,但他知道拖不了太久,那个在银狼资料上写着“罗浮持明龙尊转世”“高危战斗单位”的男人就会冲上来,把他狠狠按在地上揍一顿。   在劫难逃。   波本咽了一口唾沫,低下头,强装镇定,说:“哈哈,客人还有什么其他的需要吗?”   丹恒从座位中走出来,拨弄了一下腕甲,扭头对一脸疑惑的榎本梓说:“我与这位先生有一些私事,可否请您回避?”   榎本梓虽然不明所以,但客人的脸色实在恐怖,活像是被人欠了三百万没还,于是她乖乖跑进后厨,给安室君挤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关上了门。   波本捏紧了拳头,长呼出一口浊气,转身,直面自己的命运。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一阵劲风从面门前不足一厘米的地方刮过,掀起几缕金色刘海,割得他的脸微微作痛。   他弯腰堪堪躲过,公安卧底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和丹恒缠斗起来。   一招一式之间,拳拳到肉。   丹恒没使用武器。   他担心长枪击云会打坏店里的家具和装饰,为了不伤及周围人,甚至没有使用云吟术。   这给了普通人波本一些喘息的机会。   围观群众虽不知道两人为什么开打,不妨碍列车组给自己人呼喊助威。   “丹恒小心!躲开他的攻击!没错!好样的!”   “上勾拳!鞭腿!侧踢!”   “nice!!!”   二十几招过后,毫发无伤的丹恒把金发男人按在桌子上动弹不得,宣告比拼结束。   刚确认完灰原哀身体状况的江户川柯南:……他是误入了什么拳击比赛现场吗。   好端端的,降谷为什么会和丹恒打起来啊。   他聪明的小脑袋很快发现了一丝联系。   该不会是因为……招惹了他们三人的黑衣组织成员,就是代号波本的公安卧底吧?   他当即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跳下椅子跑上去拉架。   虽然不知道波本做了什么让丹恒这么生气,但降谷零本质上是个红方,大家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一切误会都能解开。   ——主要是他再不拦着点丹恒,脸色憋红的波本看上去就快没气了。   “丹恒哥哥,手下留人!”   江户川柯南大声喊道。   丹恒瞥向他,手上松了一点力,简单解释了一下那天发生的事情。   “那天,他假扮快递员,从我身上偷走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方才为了防止他从后门逃走,我不得已动用了一些拳脚,鲁莽之处,希望几位海涵。另外,对咖啡厅造成的损失,我会如数赔偿。”   担任调停员的江户川柯南看向狼狈的公安:“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波本被勒得咳嗽不止,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认输,那边的两位也消停一会儿吧,我孤零零一个人,没人为我在一旁加油呐喊的滋味太难受了。”   “从丹恒小哥身上偷走潘多拉是受人所托,并非我本意,但这件事确实是我亲自做的,我无法轻易推卸责任。”   这也是波本没有一开始就喊出银狼名字来换保命符的原因之一。   至于另一个原因——他深知以丹恒的性子不会杀死他,顶多受点皮肉之苦,所以也忍不住想亲自试一试,自己作为地球人中的翘楚,和这位“罗浮持明龙尊转世”“高危战斗单位”之间的武力差距有多大。   现在他清楚了,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人家甚至是赤手空拳,没有动用真本事。   而他沙包大的拳头打在丹恒身上,反而震得自己手腕发疼,叫苦不堪。   琥珀王赐福加身、反震伤害点满的丹恒拧眉:“你说的委托者,就是帮你转移潘多拉的那个人?”   “没错,如果没有她给我的道具,我甚至不知道如何从你们身上下手。”   “她是谁?”   “你们应该比我更熟悉她——【星核猎手】,银狼。”   说曹操曹操到,咖啡厅的广播适时响起一道悦耳清脆的少女音:   “没错,就是我干的。列车组的各位,好久不见。” 第23章 身份全部曝光光   开拓者今天连续赶了三场戏。   他现存的所有马甲齐上阵, 列车组和银狼使劲演戏忽悠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指望着从他们身上薅下剩下的一点宇宙融合度;   幻胧和boss在幕后密谋干坏事,黑天鹅也没闲着, 她的占卜小摊来了两个路过的麻烦DK,一见面就赠送了她0.0002%的宇宙融合度,所以舍不得就此退场的占卜师正在一边极力遏制骂人的冲动保持端庄优雅,一边想着怎么把人忽悠过去。   穹(微笑):忙,都忙, 忙点好啊。   系统无情发言:“放心,有博识尊和希佩的祝福,死不了。这才几个人,等到后期来了更多马甲, 你可怎么办?早点适应, 剧本还要演下去。”   穹:“艾利欧, 当年【终末】星神也是这样PUA你的吗?”   艾·【终末】令使·全年无休·利欧:“……闭嘴。”   受不了他的那张碎嘴,系统妥协道:“真是受不了你, 罢了,我勉为其难帮你一下吧。”   穹:“好哎!猫咪首领万岁!”   系统:“(|||¬ω¬)#”   穹火速下线银狼的马甲, 艾利欧代打上线。   因此, 在咖啡厅里, 银狼没有选择全息影像上线,而是用广播形式和列车组几人交流, 正是因为系统没有权限控制马甲, 但是通过碾压级别的黑科技,控制一下广播声音还是可以实现的。   至于为什么不现出真身, 波本自然会联系列车组和星核猎手的那几码事儿,自动脑补完前因后果。   听到合作者出声救人的波本精神一松, 表面上却是闷闷不乐地说:“银狼,你来多久了?站在一边看着我挨打?”   “我是这样的人吗?能接下他二十八招,你已经很不错了。”   穹也从桌椅里走出来,对着广播打了一个阳光开朗的招呼:“哟,小姨!上午好,您吃了吗?要不要来点三明治牛奶?”   艾利欧版银狼:“……我不需要。”   丹恒仍然没有松开禁锢住波本的双手,目光锐利,缓缓说道:“【星核猎手】……上次你出手帮了列车组一个大忙,这次反而资助了黑衣组织,请恕我难以辨别你们的立场。”   “这有什么难辨别的?你们只需要记住,这些都是剧本上白纸黑字写着的——‘最好的安排’。包括现在,我出现在这个地方,同样是这个道理。”银狼拉长了嗓音,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波本是来自日本公安的组织卧底,和你们是一路人,所以都别打了,坐下来好好谈一谈,赶紧把这段剧情过完。”   “喂喂喂,银狼,直接当着别人的面掀我的身份,真的好吗?”   “你不也没打算一直隐瞒吗?”   被随口说中了的波本悻悻无言,如果银狼不出现,他确实就要自爆卧底身份来保命了。   全场唯二处于状况之外的小学生:“喂,你们,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什么星核猎手,什么剧本的,他作为一个侦探的好奇心已经快要爆炸了啊!   亏他还在担心降谷零的安危,结果都是你算计好的?   死神小学生身上的怨气有如实质,刺激得怨念对象本人不由得打了一个哆嗦。   丹恒后退一步,桎梏解开,波本得已从桌子上起身。   他咳嗽一声,扭了扭手腕,以一个隐蔽的角度靠着桌沿支撑住酸痛难忍的老腰。   好心肠的丹恒看破不说破。   “柯南,我来告诉你们真相吧。”波本幸灾乐祸的说:“一句话概括——这边三位,还有广播里这位我的合作者,他们全都是外~星~人~哦~”   外,外星人?!   收到两小只惊恐的注视,列车组三人表情无奈,点头致意,击碎了他们最后一点念想。   江户川柯南and灰原哀:懵圈蚊香眼。   不是,原来穹真没骗他们?   在几人的合力科普下,两人终于弄清楚了所有情况。   【当前宇宙融合度:4.0002%】   “竟然真的有人出生在空间站,我还以为你是看我们年龄小,专门说出来骗我们的呢。”   江户川柯南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头。   穹:“没办法,这年头,说真话都没人信。”   江户川柯南:“……你虽然只有一岁,但是阅历比我们丰富得多,怎么不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的原因。”   眼见列车组如此坦诚相待,这个时候再藏着掖着就说不过去了,他索性也自爆马甲:“我的真名是工藤新一,17岁,是个高中生侦探。”   波本接过丹恒递过来的碘伏给伤口上药,露出了毫不意外的笑容,他早就猜到了。   关注过日本侦探界新闻的三月七哇哇道:“啊啊啊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什么来着,日本报纸上比‘沉睡的小五郎’还有名的,‘日本警察的救世主’,还有‘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   江户川柯南昂首挺胸:“没错,就是我!”   穹大力鼓掌,做足了捧哏的戏份。   丹恒指出重点:“你本来是一个高中生,为什么会变成这副小孩子外表?”   “这个嘛,说来话长,因为当时我被琴酒……”   江户川柯南叹了口气,正要把压箱底的秘密翻出来示人,激动不已的三月七举手抢答:“我知道我知道!是不是因为被黑衣组织的琴酒灌了变小的毒药!”   他顿感愕然:“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因为本姑娘看过类似的剧情!”三月七说完,突然懊悔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把众人吓了一跳:“哎呀,我就说,黑衣组织那几个酒名出来的时候我早就应该察觉到了,这不就是低配版的‘饮茶会’吗!”   她指着江户川柯南,铿锵有力地宣布:“你,就是身体虽然变小、头脑依旧灵活的渔公!《渔公案》的男主!”   江户川柯南一脸茫然,扭头问丹恒:“她这是怎么了?”   “你最喜欢的小说照进现实,你也会有这种反应。”   丹恒头疼地扶额,说:“干点正事吧,三月。”   “抱歉抱歉,是我没注意场合,你们聊,你们聊。”   江户川柯南想象了一下自己最爱的福尔摩斯站在他面前……好吧,他肯定会比三月七还要激动。   穹强行把满脸红光的三月七按在椅子上。   灰原哀捂住脸,顶着来自大姐姐的灼灼目光,忽然有些不想自我介绍了:“灰原哀是假名,我本名叫宫野志保,曾隶属黑衣组织,代号雪莉,是组织的一个科研人员,让工藤变小的药物APTX4869就是我发明的。后来我不想给组织卖命,也吃下药物逃离了组织,几经波折来到了工藤身边。一直以来,我和他也在暗中调查,希望能有朝一日找到机会,彻底消灭罪恶的源头。”   三月七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小哀,原来你就是那个和渔公同陷蜕生的女二号!”   灰原哀的关注点与众不同:“……我竟然还能当上女二?”   波本轻笑:“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雪莉博士。这种药物我也有所耳闻,自从雪莉离开实验室后,关于APTX4869的相关研究一度中止,直到boss的心腹——研究员神木一郎最近才正式接手,迁出了原来的实验室。至于具体的情况,我也不太清楚。”   灰原哀脸色一变:“神木?怎么会是他?”   “你认识神木一郎?”   灰原哀犹豫了一下,说:“这家伙和我是大学同学,我们研究的领域有很多重合的地方,也许这就是boss让他来顶替我的主要原因。但是,最让我担心的是,神木这个人生性残忍暴虐,缺乏同理心,是那种为了研发结果,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的疯狂科学家,让他接手APTX4869,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穹:“总而言之,就是这个神木不是什么好东西对吧?放心吧小哀,如果下次见到他,我的球棒一定会狠狠亲上他的屁股!”   “嗯,谢谢你,穹。”   灰原哀一阵讷讷,耳廓微微泛红,收下了他的好意。   江户川柯南拍拍手,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好了各位,现在大家差不多都彼此认识,我们现在应该算得上统一战线的盟友?”   “那是当然啦!这还用多说?”   他接着就问出了一个昨天就在思考的问题:“那么,你们原本的计划是什么?为什么和毛利大叔有关?”   丹恒一一道来,江户川柯南扶着下巴,脑中思考着计划的可行性,坐在一边的波本却泼了一盆冷水:“计划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最终效果可能一般。据我所知,就算加上公安,日本警方也没有和资本雄厚、遍布世界各地的黑衣组织背水一战的实力。更何况,不只是我们在组织内部安插了卧底,警察内部同样有很多组织的卧底,再加上方案层层审批,人员调备,种种不稳定因素叠加,很有可能会导致最后的行动功亏一篑。”   这么多年来的卧底生涯,他对日本领导阶层藏污纳垢的现状深有体会。   大部分被组织敲诈勒索的政府高官,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   “喂,你是不是忽略了什么?”银狼突然出声,“组织内部的卧底,可不止你们日本两家。”   “你是说……”波本挑眉,联想到银狼不久前发给他长长的一串卧底名单,暗笑一声,“那说不定还真行。”   江户川柯南的眼镜反射出一丝精光:“我明白了,你们想策动其他国家的卧底,联系他们各自归属的官方势力,然后一起行动?”   日本的警视厅和警察厅,米国的FBI和CIA,大英的军情六处,俄的FSB和SVR……这些人手加起来,足够组织吃一壶了。   “最大的问题是,谁能让这些人放下成见,坐在一张桌子上谈话?”   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达成国际合作,那些跨国犯罪组织还能蹦跶这么久?   银狼啧了一声,痛快揽下了活:“尽管交给我好了。”   波本说:“银狼,你打算怎么做?事先说好,千万不要引起大范围的骚乱动荡,你上次大举入侵各国情报库的事情,我上司这几天还在我耳朵边上念叨呢。”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银狼不爽的说,不轻不重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天才的狂傲,传入所有人的耳畔:   “听好了,波本,全宇宙的游戏从来都只信奉一个真理——强者只有资格参与,唯有更强者,才能随时进入和退出。”   波本从容后退一步:“哈哈,是我多虑了,祝你一切顺利。”   “哼。”   广播不再发出响声,银狼离开了。   穹摊手:“看来小姨的剧本已经定好了,那咱们的呢?”   江户川柯南扶了扶眼镜,沉声说:“灰原刚才提到的神木一郎,我觉得是一个突破点。”   “他作为boss的心腹,又是一个和雪莉博士齐名的科学家,试问,当boss费劲千辛万苦取得长生不老的神物,除了他自己服用之外,还会做什么?他的野心,难道就仅限于让自己一个人长生吗?”   三月七插嘴道:“如果我是boss,我肯定不满足呀,我说不定会用丰饶之力制造一支庞大的丰饶民军队,让自己成为丰饶民的头领,统治地球,迈入宇宙……”   丹恒沉思一瞬,说:“你的意思是,boss很有可能会把【丰饶香涎】交给神木一郎做研究?”   江户川柯南点头:“没错。就算boss没有这样做,我们的调查方向也是有用的。神木一郎既然能在雪莉之后接手APTX4869的实验,那么他在boss心中一定地位极高,和boss联系紧密。我们很难查清楚boss隐藏多年的真实身份和住址,但是,找到一个曾经和宫野上过同一个大学的研究员,以我们加上日本公安的力量,我相信还是可以做到的。”   波本拍了拍江户川柯南的脑袋:“我会尽全力帮你,小侦探。”   丹恒:“列车组同样如此。”   这一场红方会议到这里,差不多就结束了。   没过一会儿,榎本梓从后厨走出来,端出几人的早餐,“三明治来啦,我的手艺比不上安室君,还请各位见谅~”   波本帮忙把盘子端上桌:“这是哪里话,小梓,闻着你做的三明治,我都要忍不住偷吃一块了。”   “哈哈,安室君你可真会说笑,”榎本梓碰了碰他的肩膀,小声说:“怎么样,你和那位客人的矛盾解决了吗?”   小梓,你撞到我的伤口了。   波本对着无人的方向,有一瞬间面容扭曲。   丹恒打人不打脸,从外表看上去,波本也只是衣服有点凌乱,仍然是闪闪发亮的黑皮大帅哥一枚。   至于真实的被打感受,只有他自己清楚。   身上很多地方都还在发疼呢。   波本强撑着说:“嗯,已经解决了,都是小误会。”   榎本梓哈哈大笑,用力打了一下他的背部:“我就说嘛,有话好好说,什么误会都能解开!”   屡遭暴击的波本:……别拍了,再拍他就要撑不住了。   正事干完,吃饱了的三月七就开始乱想:“女主呢?和渔公青梅竹马的女主是谁?”   马上明白她在说什么的江户川柯南:“呃,你说的应该是小兰,我和她确实是一起长大的。”   三月七大喜过望,又快速说出了几个角色人设,不管是提供错误选项的女主他爸,还是女主的富婆闺蜜,亦或者总是能在危急关头掏出神奇工具的工造司负责人,全都能在柯南的现实生活中找到原型。   这巧合,未免太多了吧?   灰原哀找了一个不出错的解释:“宇宙文明千千万,哪怕是0.00001%的可能性,说不定也能找到对应。把样本放大一亿倍,巧合就是必然。”   她看向众人,恍然大悟的三月七朝着仍然一脸怀疑的江户川柯南比比划划,正在举出自己的亲身例子来论证“巧合的必然性”,餐桌的另一边,胡吃海喝的小灰毛和矜持进餐的丹恒形成鲜明对比。   波本还在和榎本梓聊天,灰原哀早就发现他的站姿不太对了,呵,死要面子活受罪。   她偷偷笑了一下,想,不同于影视作品里的那些大头绿皮的外星人刻板形象,她遇见的三个外星人可好看多了。   真正的宇宙并非除了地球之外一片黑暗死寂,并非冰冷的科技战争,也并非只剩下混乱无序。   【无名客】说,在那遥远星河的彼岸,有着多如繁星的璀璨文明,悠久古老的概念神信仰,既合作又对立的各大派系势力,千变万化的超凡力量遍地生花,凡人和天才处在同一个世界同一个世纪,无数的英雄传说和史诗,正在某一颗星球上同时上演。   她侧耳倾听,当谈论起那些【星神】,那些【天才】之时,热切的双眼闪烁出耀眼的光辉,在那一刻,属于科学家的灵魂深处,燃起一股难以抑制的向往与渴望。   宫野志保被禁锢在这具弱小的躯壳牢笼里太久了,以至于几乎忘记了怎么飞翔。   但是,但是,如果未来真的有一天,在她临死之前,【星际和平公司】能够顺着列车开拓的步伐,连接从地球到达天外世界的线路,她就有机会接触到更多的知识,超出地球科技水平、超出地球人理解范围的高等知识,然后去发明,去创造,去发掘更多未知领域。   最重要的前提是,她不再需要为组织卖命,干那些自己不喜欢的研究。   这对一个求知若渴的科学家来说,简直是一桩求而不得的美事。   要问这颗星球上谁对于寻找外星文明最为热衷,除了看热闹的民众之外,恐怕就是科学家了。   地球的科技发展已经到达了一个瓶颈期,这个时间可能是十年,也有可能是二十年,甚至更久。上个世界那种新科技发明呈现井喷式增长的奇观,很难复现了。   除非,有外来的契机。   ——【星穹列车】送来了这个契机。   也许是因为强力盟友的横空加入,面对给她留下深度阴影的黑衣组织,灰原哀本来极度紧张恐惧的心态也逐渐放松下来,好像踩在一朵柔软的云彩上。   她此时倒是像一个和外表一致的天真小女孩,放空大脑,开始畅想着星空、银河和寰宇,还有那红日还未升起、但黎明依稀可见的未来。 第24章 风雨欲来   自从咖啡厅回来之后, 列车组就把红方制定的最终方案悉数告知了黑羽快斗。   他果断报名,成为了“猎鸦行动”的一员。   一方面是因为“潘多拉”是他偷来的,前期列车组和组织的各种纷争围绕他而起, 所以他不能置身事外,怪盗基德从不推卸责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他多年来坚持追逐的真相——从黑衣组织口中找到失踪父亲的下落。   围攻组织这种打打杀杀居多的场合,他一个战五渣自认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寻找神木一郎老巢的这种脑力活, 熟悉日本各大城市地形的他还是可以贡献几分力量。   列车组对他的主动奉献精神大为赞叹,第二天,一个金发成年男子带着两个小学生,敲开了黑羽家的大门。   “你好, 黑羽快斗, 我是江户川……”   江户川柯南仰头, 自我介绍还没说完,整个人震惊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灰原哀也好奇看去:“怎么了?柯南……”   见过工藤新一正脸的她也沉默了。   波本咬着腮帮子憋笑, 心想,这张脸, 和成年体的高中生侦探不能说有十成像, 起码也有九成。   黑羽快斗疑惑地挠挠头, 摸上自己富含胶原蛋白的脸蛋:“你们怎么不说话,难道是我脸上有东西吗?不对啊, 我今早起来洗了脸的……”   江户川柯南率先从震惊中脱离, 他觉得现在已经没有任何事情能够撼动他的心神了。   “黑羽快斗,我想郑重地问你一个问题, 请问你认识工藤新一吗?”   “好端端的,突然提到工藤那家伙干嘛?”   黑羽快斗忘不了侦探和怪盗的那几次令人印象深刻的交锋, 虽然最终结果是自己侥幸获胜,但是过程无一例外千钧一发,好几次都险些迎来职业生涯为数不多的翻车。   不过,作为怪盗基德承认的对手之一,工藤新一那家伙,虽然性格有些侦探一贯的臭屁,人也不赖就是了。   江户川柯南认真说:“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和工藤新一长得很像?”   黑羽快斗不怎么感到意外:“你说这个?哈哈,自打我升上高中,确实有些人把我认成那位日本警察的救世主,只是这些天工藤新一不是在报纸上消失了好长时间嘛,民众总是健忘的,他名气渐渐淡了,走在路上问我要签名的人也没之前那么多了。”   江户川柯南扶了扶眼镜,犀利吐槽道:“你该不会真的给他们签名了吧?”   “哈哈哈,小弟弟你怎么知道?”黑羽快斗比了一个俏皮的wink,惟妙惟肖地模仿道:“当你在走在路边,看到几个女孩子手里攥着便签,顶着一张红彤彤的卡哇伊脸蛋,小声询问你‘可不可以给个签名呀工藤君,我们是你的粉丝嘤嘤嘤’,作为一个绅士,真的狠心拒绝吗?”   话音刚落,江户川柯南撇了好几眼正在夸夸其谈的某人身后,从心地往后退了一步。   黑羽快斗浑然不觉,正在炫耀自己模仿工藤新一笔迹给十几个女粉丝签名的事迹,尾巴都要翘起来了,耳朵突然被背后伸出来的一只手死死拧住。   “快!斗!”   “青,青子!”   “快斗,都过了这么长时间了,你怎么还让客人站在门外?”   “我这不是忘了……嗷嗷嗷对不起,对不起!”   黑羽快斗捂着通红的耳朵躲在角落里画圈圈,中森青子转身,冲着门外的客人温柔一笑:“请几位进来吧,真不好意思,让你们被迫听这家伙胡言乱语。”   “我才没有胡言乱语……哎哟!我不说了,我不说了,青子大小姐,求求你放过我吧。”   波本作为成年人站了出来,微笑道:“你就是中森小姐吧?百闻不如一见,你和电话里的声音给人的感觉一样,可爱又漂亮。”   中森青子哪有遭遇过波本这种级别的成年大帅哥的真诚夸赞,一下子红了脸,方才教训快斗的气势瞬间减弱了一大半:“您就是安室君?昨天接到您的电话,我还非常疑惑快斗什么时候在网上交了这么多朋友呢,还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客厅的桌子我都收拾好了,你们如果需要玩桌游或者侦探游戏,在客厅进行就好了,我就在厨房待着,不会贸然打扰你们的。”   “哈哈,我们和快斗也刚认识没多久,突然来访,不到之处,请多多包涵。”   “哪有的事,今天正巧是节假日,学校放假,所以我就过来做做饭,给大家帮帮忙啦。”   两个人站在玄关寒暄一番,一群人换好鞋,走进了黑羽家的客厅。   中森青子为几人端上糕点和茶水,让黑羽快斗招待好几位客人,这才走进了厨房,继续在案板上忙活,不一会儿,属于饭菜的香气弥漫,从没有关紧的门缝中飘了出来。   江户川柯南盘腿坐在沙发上,对着完全不顾客人、只顾自己大快朵颐的房子主人说:“黑羽快斗,你应该知道我们来你家的目的。”   “嗯嗯,我知道,一起想法子对付组织呗。”黑羽快斗嘴里叼着一块威化饼干,含糊应答,“你和旁边的这位小妹妹遭受了组织迫害,然后这位金发小哥安室君是安插在组织内部的自己人,咱们聚在一起的目的,就是要在日本境内找到组织科研人员神木一郎的藏身之处。”   江户川柯南一看他这副平淡坦然的态度,就知道列车组没把所有事情事无巨细的告诉他。   比如说,江户川柯南的真实身份。   也不知道他们是无心使然,忘了这回事,还是故意想看二人见面时的笑话。   不过,说句实话,他也很想看看怪盗基德丢掉扑克脸、大吃一惊的表情。   谁让他老是耍帅抢风头,同为高中生的工藤新一愤愤想道。   波本放下背包,掏出厚厚的一叠纸,纠正道:“黑羽君,严格来说,我们的调查范围没有包括整个日本。我带来了不少资料,迄今为止,我们已经可以排除不少地方了。”   江户川柯南不禁侧目:“你的效率也太高了吧?”   “哈哈,因为我是情报人员嘛,不过还要多亏小哀为我提供了清晰的调查路径和方向,否则我就算再厉害,面对偌大的资料库,也不知道从何查起。”   波本的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黑,这些资料都是他连夜整理搜集的。   没有这样的高效率,他也不会在短短几年内爬到朗姆心腹的位置。   江户川柯南拿出几张看了看,默念道:“神木家的旧址,旁支……”   黑羽快斗问波本:“你表面上仍然是组织人员,就这样光明正大出现在我们身边,真的没问题吗?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你的处境不就危险了吗?”   波本仰躺在沙发上,手里握着一瓶噗噗冒泡的汽水,摇摇头,懒洋洋地说:“这两天,所有组织人员恐怕连自己都顾不上,哪有时间管别人?”   灰原哀好奇道:“组织内部发生了什么?”   波本直起身子,说:“大概是从昨天开始,组织内部传出了一种名为‘药王秘传’的信仰,我没有找到最初的传播源头,它就好像凭空出现在组织内部,一夜之间,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件事。”   “药王秘传……这不就是列车组提到过的丰饶势力吗?”   “boss开始行动了。”灰原哀肯定道。   波本点头:“没错,如我们所料,他并没有在获得长生之后就心满意足地退场,而是选择放任自己的野心膨胀。”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作为一个对此喜闻乐见的情报人员,我没忍住,暗地里推波助澜了一下下。”   江户川柯南:“boss不会发现吗?”   波本耸耸肩:“boss恐怕求之不得有人帮他免费做宣传。”   黑羽快斗高兴地说:“这样的话,咱们的计划就没有白费功夫!”   他兴冲冲地取出日本地图,拉着几人对比参考资料,你一句我一句,开启了热烈的讨论。   直到饭点,中森青子喊了好几遍,四个埋进纸海里的脑袋才纷纷探出来。   江户川柯南意犹未尽,思绪还沉迷在方才的一场酣畅淋漓的推理之中,走在前往卫生间的路上,他低着头推开了门。   “surprise!”   思绪猛然中断,他惊愕抬头,一道晃眼的闪光灯直直刺进他的眼睛。   黑羽快斗举着三月七的摄像机,看着照片里幼年体工藤新一的傻表情,嘴角一咧,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工藤,想不到吧?”   江户川柯南不敢置信地抱头下蹲,有些怀疑人生:“……不是,原来你早就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bingo!答对了!”   黑羽快斗笑眯眯地说:“工藤君,你有没有想过,既然咱们长大后的样子就这么相像,那么有没有可能,我小时候和你现如今的样子也非常像呢?”   江户川柯南:“!”   趁着黑羽快斗不注意,他拼命蹦起来,想要抢走坏心眼怪盗手上的相机。   “哎呀呀,日本警察的救世主,你那无敌的推理,怎么放在这种时候就不管用呢?”   黑羽快斗仗着自己个子高,把胳膊高高举起来,死活就是不给。   穹:“系统,你觉不觉得这一幕有点眼熟?”   系统:“眼不眼熟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再藏在浴缸里面不出来,待会儿被发现了,挨打的就该是你了。”   穹:“哎嘿,我偏不。”   黑羽快斗玩累了,随手把相机丢给气鼓鼓的小学生,双手枕在脑袋后,姿势吊儿郎当:“不逗你了,我去吃饭啦,小侦探。”   他扭头就走,留下江户川柯南一人手忙脚乱地抱着相机,欠欠的尾音还回荡在走廊里:   “小孩子上完厕所,记得要洗手哦~”   “怪!盗!基!德!”   工藤新一恨得牙痒痒。   此时此刻,他的心理活动和隔壁的某位警部达成了出奇的一致——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把这个该死的混蛋绳之以法!   他匆匆上完厕所,期间老是感觉背后有人在盯着他似的,心里发毛,江户川柯南把这归结于“遭遇怪盗基德后遗症”,也没多想,洗完手就跑去了餐厅。   坐在专门加高的座椅上,他才发现餐桌上只有他们五个人,列车组的三位不知所踪。   “丹恒他们人呢?”   黑羽快斗百无聊赖地摆弄着碗里的鱼汤,低声回答:“丹恒老师说他们不熟悉日本,在脑力这块儿帮不上太多忙,不如分头行动,把寻找神木老巢的任务交给咱们。今早他则是和三月去了东京郊外的工业区,那里前几年不知道为何荒废掉了,丹恒觉得很可疑,决定亲自去查看一番。”   等到中森青子端着最后一道菜坐上了椅子,他的悄悄话回到正常音量:“穹,额,他一大早就没影了,应该又是在哪个地方忙着回收二手资源吧。”   好一个回收二手资源,在中森青子面前,捡垃圾也要说的这么委婉。   众人心领神会,话题到此中止,正式开始吃饭。   下午的时光仍是在黑羽家的客厅里度过的,一张张废弃的草纸被握成皱巴巴的纸团,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堆满了地面。   “据我所知,组织之前的实验室选址在……倾向于……”   “实验需要投入大量的高精尖设备,实验室供养一批科研人员的衣食,交通条件一定不会差,起码不会建在深山老林里……”   “神木家是很传统的日式家庭,诡异的是,在十年之前,本家抛下了分支,一致移民到了米国的德克萨斯,所以我怀疑……”   日落时分,黑天鹅收摊,回到了黑羽家。   一进门,几人的争执声就从客厅里传了出来。   “哦呀,这可真热闹。”   波本眼见地发现了女占卜师的身影,停下手里的笔,挥手打招呼:“黑天鹅女士,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降谷先生。”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没有事先见过黑天鹅,但是也从列车组的口中得知了这一位来自【记忆】阵营的神秘盟友的存在,两个小孩拘谨地问了一声好,同样得到了黑天鹅温柔的回应。   “二位的记忆同样十分迷人。”黑天鹅没有忘记她的老本行,微笑道:“如果你们需要占卜,或者对自己的前程有所疑虑,欢迎前来和我诉说,我永远是你们忠实的听众。”   江户川柯南讪笑,灰原哀却表现出了很强的兴趣。   “请问您知道记忆储存在大脑的哪个具体部位?是海马体,杏仁核还是……”   小科学家的好奇发问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砸了黑天鹅一箩筐。   从小到大没上过一天学的穹:……   黑天鹅沉吟片刻,诚实地说:“很抱歉,小妹妹,你的问题,更多是研究【忆质】的学者们讨论的话题,作为一个并非行走在【智识】命途上的忆者,我就这么告诉你吧——【记忆】,无处不在,它不止存在于人们的脑海中,也广泛地分布在整个宇宙。正因如此,忆者们才会在茫茫星海之中到处奔波,目的就是打捞宇宙中流浪的记忆。”   “原来如此,记忆竟然是有实质的……”灰原哀喃喃道,耳根发烫。   她刚才无知提问的样子一定蠢透了。   黑天鹅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抚上她的脑袋,说:“小妹妹,你知道吗?我见过一些命途行者开启【智识】命途上的一刹那,他们并非昂首挺胸,以为自己获得了真理的洞见,反而,他们的脸上都曾出现了一瞬间的失魂落魄,因为,他们认识到了自己的无知。对这个宇宙保持必要的敬畏,凡人才能走得更远。”   灰原哀陷入一阵深思。   她还没想明白,时间在眨眼间就过了三天,他们也在黑羽家度过了不眠不休的三天。   面对进度缓慢的侦探组,黑天鹅再度现身,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我在组织的线人提供了有用的情报,我想,你们正需要它。”   ——那是一张署名为“神木实验室”的实验仪器订购名目。   江户川柯南浏览片刻,惊喜道:“太好了,有这份名单,我们就可以顺着金额出入的痕迹以及设备运输线路,还有人员流动的监控画面……从而找到实验室的位置!”   波本走上来,弯腰查看,确认这张二度复印的名单确实出自神木一郎的手笔,挑了挑眉,问:“黑天鹅女士,你的这位线人,能耐不小嘛~”   黑天鹅没有正面作答,只说:“实不相瞒,这都应该感谢【星核猎手】银狼,如果不是她的骇客入侵,导致组织boss对网络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因而各部门之间的重要信息往来采用了书面形式,我的线人也不能截获这份珍贵的情报。”   她回首看向窗外,漆黑无光的夜空中,一轮朦胧的弯月悬挂于天壁,仿佛女人微笑时的眉眼,静谧而冷清。   “我很高兴,她做出了发自内心的选择。”   她抚上胸口,在那里,一枚双向联通的【记忆】印记正在源源不断地发出微热。 第25章 杀伐永无止息(一)   菲利普·约瑟, 米国人,如今的身份是黑衣组织的一名代号成员,主要负责战斗, 代号取自拉格啤酒中最经典的Pilsner,所以其他人都叫他皮尔森。   他身材高大魁梧,性格阴沉,其貌不扬,嘴角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往哪儿一站,任谁就知道不是一个好人,走在大马路上,都经常会被路人投以警惕的目光。   很多组织成员都知道, 皮尔森其人心狠手辣, 能用暴力解决的问题, 绝不多说一个字,因此, 有些人背地里称呼他为“小琴酒”,或者“琴酒二代”。   这样一个表里俱一的大恶人, 其真实身份, 其实是一个来自米国CIA的卧底。   菲利普·约瑟是一个假名, 他的真实姓名和来历处于层层加密状态,只有CIA总部的最高权限拥有者才有资格打开。米国的高科技水平世界领先, 就连组织的人才都要从米国进货, 所以菲利普压根不担心自己的身份会遭到泄露,他的卧底生涯, 最大的困难不是来自于后方,而是来自于他自己。   别人称呼他为琴酒二代是有原因的, 因为当时菲利普为了加入黑衣组织,专门模仿了组织最富恶名的代号成员琴酒的行事作风,变得少言寡语,冷血无情。只不过这些东西放在身高腿长、眉眼冷峻的琴酒身上叫“气质”,放在他一个一米九的络腮胡光头男身上,活脱脱就是一个黑老大身边的墨镜保镖。   即便如此,他还是凭借过硬的业务能力,历经一番腥风血雨的同事竞争,最终夺得了来之不易的代号,顺利爬上了组织的中层,接受派遣,目前主要活动在日本。   一边,他需要处理来自上司布置的各种任务,从最开始的抢劫勒索,到后来难度更高的暗杀、跨国犯罪,为了取得高层的信任,从而获取更多有价值的情报,菲利普可谓是昧着良心,干尽了坏事;   另一边,作为一个CIA的卧底,他每隔几个月都要背着上司和其他同事,悄咪咪找到CIA的秘密接头人,告知总部组织内部的大动静,包括高层的变迁、准备执行的大型任务以及几个有潜力的新人,同时把这些天给黑酒厂打工的个人记录一一上报,有些犯罪记录足以在国际法庭上判处绞刑,正因如此,他如果不在CIA的总部留下证据,万一未来的哪一天黑衣组织真的迎来覆灭,在国际法庭上,他的累累罪行被翻出来,还有官方为他作辩护,保护他作为卧底的应有权利和崇高的英雄待遇。   不过,菲利普暂时也没想那么多,毕竟以现在黑衣组织如日中天的形势,离真正毁灭的那一天还远着呢。   一米九胡子大汉最近的心情比较纠结。   起因在于,这几天组织内部突然兴起了一股叫做“药王秘传”的信仰,宣扬的口号是“信药王,得永生”。   上帝啊,他早在三岁时就不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了。   他们这些组织成员的身上,无一不背着硝烟和血债,行走在人间的恶魔也配得到神的恩赐?   过了不到一天时间,消息敏锐的他又听到一点风声,不知道是谁言之凿凿的说,这股“信药王”的风潮是由boss亲手推动的。   菲利普仍然不信。   “皮尔森”这个级别的代号成员,还没能接触到组织的核心,也就是科研实验的领域。   所以,他至今都还以为黑衣组织就是单纯地集合了一群跨国犯罪分子,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使用犯罪的歪门邪道来满足自己令人作呕的私欲,至于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boss,野心最大也不过操控国家政治、垄断经济命脉之类,虽然很俗套,就像在米国动作片里拍烂了的套路,但是也足以令国家情报机构高度重视,不惜前后安插数个卧底,只为尽可能阻止他们的阴谋。   然而,时间又过了三天,他坐不住了。   长生的谣言愈演愈烈,没有和他预想中的一样被高层残酷镇压,甚至有人声称亲眼目睹了死而复生的奇迹,这些都与“药王秘传”所宣扬的神迹不谋而合,印证着其“不死不灭”的赐福所言非虚,而是触手可及的现实。   最重要的是,所有传闻中获得神迹的代号成员,都在事前得到了那位大人的亲自召见。   ——boss掌握着令人不老不死的秘密。   这个结论让菲利普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人活于世,有谁不害怕衰老,又有谁不害怕必然到来的死亡?   倘若让那些高位者得知了这一消息,boss以此为交易内容,从此富人永生永世享受金钱地位,穷人潦草地过完简短的苦难一生,阶层固化,社会体系崩塌,这个世界又得乱成什么样子?   他不敢想象。   将有关情报及时上缴,得到了CIA总部指令后的菲利普一改先前较为低调的作风,铆足了劲儿拼命接取任务,想要让boss看到自己对组织的一腔忠诚和高超实力,来换取和boss亲自见面的机会。   他想要打探boss的情报已经很久了,苦于保密等级太过严苛,加上组织内部普遍对boss的身份讳莫如深,他根本找不到合适的时机,也就将总部的这一项高难度任务长期搁置,如今总算看到了眉目。   但boss岂是他说见就能见的?   就这样坚持了不到一周功夫,他被昼夜不停的高强度任务累得头晕眼花,脸色极差,几近猝死。   这样下去不行,还没坚持到boss看到他决心实力的那一天,自己就要先离开人世了。   于是菲利普换了一个法子,他尝试接触传闻中得到药王恩赐的组织成员,却惊讶地发现一件恐怖的事情。   boss的几位心腹重臣,除了被派遣到美洲驻守的琴酒,所有人在接受召见之后,一夜之间活人蒸发,不知所踪,只有代号还流传在组织人员的议论纷纷中。   他们去了哪里?   米国壮汉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他忙着左右打探情报之时,一天半夜,藏在枕头下的手机突然传出震动,正觉得纳闷的他拿出一看,只见一封署名为“Silver Wolf”的邮件静静地躺在他的邮箱里。   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个夜晚,有无数组织卧底同样因这一封简短的邮件而彻底失眠。   邮件的内容非常清晰易懂,发信人“Silver Wolf”一上来就自爆身份,ta就是那个袭击了组织数据库、连带各国官方数据库都没放过的超极黑客。   从未被告知CIA数据库被洗劫一空的菲利普脑子陷入一片空白。   “Silver Wolf”又说:“所以,我对你的真实身份一清二楚。”   下面附带了一张本名为“约翰·霍恩”的米国公民的证件照,以及从他幼儿园开始就有记载的所有身世背景,18岁考入了哪一所大学,毕业后进入哪一家公司实习,何年何月通过考核进入CIA部门,哪一天升职,哪一天被同事表白,哪一天化名进入组织,等等,几乎无一不知。   作为一个卧底,他最想要的是情报,同时,最忌讳看到的也是情报——关于自己的情报。   他的人生,被资料里的短短几行字扒了个干净。   血液几乎凝固,后知后觉的恐惧爬上他的四肢,以蛮横的姿态占领了男人的身躯,吸走了他所有的力气。   “Silver Wolf”用简单粗暴的方式向他证明,总部在送他们这些卧底进入险象环生的组织之前所做出的承诺,所谓的“绝对保密”,所谓的“事成隐退”,所谓的“安享晚年”,不过是建立在一座摇摇欲坠的地基上,一个无名黑客的骇入,就能让这所大厦宛如洪水面前的蚁巢,岌岌可危。   好像是预料到了屏幕对面卧底们的震撼惊骇,“Silver Wolf”紧接着大发慈悲,告诉他们不必担心,ta暂时不会把这些资料公之于众,所以卧底们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ta指的是一整个晚上——可以用来考虑,到底是接受卧底身份败露、被组织追杀至死的结果,还是乖乖听ta的话,完成一个简单的小任务,一切皆大欢喜。   ta不忘“好心”补充道:“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结局线,我也可以给你换一个。比如说,删除你在CIA数据库的认证信息,让你彻底成为一个黑方,从此再无后顾之忧,喜欢吗?”   没有一个兢兢业业卧薪尝胆多年的红方卧底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   邮件的最后,是一个定位和一个日期,就在一天之后。   “带上你的所有武器,不要心存侥幸,你会感激我的。”   约翰·霍恩僵硬地床板上起身,脑子还未从一片混沌中清醒,手指已经机械性地打开电脑,搜索黑客在邮件中要求前往的地点。   那是位于东京郊外,一个废弃了好几年的居民区。   最终,他如约而至。   ————————   夜色浓郁,好似化不开的墨团,头顶的星星零零散散,天上飘着小雨点。   几座混凝土楼房如废墟一般孤零零矗立在土地上,几里之外荒无人烟,不远处有一条平坦的公路,公路旁插着一个生锈的指路牌:“东京”。   遥远的地平线上,两点黄白色的车灯愈来愈近。   而后是发动机的躁声,一辆银白色的轿车乘着雨点的拍打,停在烂尾楼前。   约翰·霍恩坐在驾驶位,往车窗外眺望那几栋废弃的大楼,抽完最后一口烟,检查了一边大衣里携带的武器,双拳紧握又松开,毅然决然打开了车门。   冒着越来越急的雨点,他压着帽子,一米九的男人大步向前,以最快的速度跑进烂尾楼,半个身体躲在屋檐下,警惕地看向屋内。   “Silver Wolf”所说的位置,就是这里了。   水泥地面上覆盖满了灰尘,周围空无一人。   这是怎么回事?“Silver Wolf”所说的“朋友和敌人”又在哪里?   约翰·霍恩的眉心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   就在他一头雾水之时,一声低沉剧烈的闷响从地底深处传来,好似深渊巨兽的咆哮,半下蹲着的他差点栽倒在地。   这一声响动不要紧,要紧的是他刚稳住身形,一抬头,看见十几个同行不知道从哪个藏着的角落里跳了出来,纷纷掏出家伙什,就像一群应激了的动物一般,左顾右盼,肌肉紧绷。   气氛顿时陷入一阵无言的尴尬。   约翰·霍恩:“……”   不是,原来你们早就来了?   一个带着眼镜的同行认出了他,看着他那副呆愣的样子,出声嘲讽道:“皮尔森,你莫不是光去想着模仿你的偶像琴酒,把自己的脑子也给丢到美洲了吧?Silver Wolf指派的任务,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危险异常,你竟然还敢开着一辆轰隆声震天响的破车过来?真是生怕敌人注意不到你。”   约翰·霍恩:“……”   他一下子就想通了,估计在他来之前,这群同行还凑在一块分享情报,结果他一个傻大个开着车过来,大张旗鼓停在门外,把他们吓了个半死,跟老鼠一样全都躲藏了起来,结果发现来人是自己,这一下子怒火交加,搁这儿朝自己撒气。   他站起身,扫视一眼四周,发现不少人他都叫得出代号,平时看着贼眉鼠眼、满脸横肉的,就差把“我是恶人”写在脸上了,有些人他还心里想着等哪一天装作失手,做掉对方为民除害呢。   现在一回想,都是同行用力过猛的伪装。   而这些,仅仅是处在日本境内的卧底成员。   约翰·霍恩:“……”   第三次沉默。   不是,组织里面居然有这么多的老鼠吗?   琴酒,你的打扫卫生工作做得不到位啊。   难怪被boss发配到美洲。   他心里只顾着翻江倒海,而其他十几个卧底警惕了半天,见无事发生,陆陆续续放下了武器。   “各位都是收到Silver Wolf的邮件,然后赶来这里的?”   有人不耐烦地说:“不然呢?皮尔森,你要是没有有用的情报,就赶紧闭上你的那张臭嘴,我听着就心烦。”   约翰·霍恩认出了那人先前和自己抢过任务,但是没抢赢,估计又是一个来撒气的。   他受不了这气,马上喷了回去:“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对哪个人都这样恶语相向?哦,我明白了,是面具戴久了,脱不下来了吧?”   “你!”   那人气得青筋直冒,一个箭步冲上来,要给皮尔森颜色看看。   仍然是那个戴眼镜的同行制止了他这一不理智的行为,对在场所有人说:“诸位,我知道因为Silver Wolf的那封邮件,大家现在都很心浮气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一旦我们先发生内讧,恰恰中了陷阱。别忘了,邮件里说,这里除了朋友,还有‘敌人’的存在。”   众人很快冷静下来。   就在这时,地底又传来咔嚓几声动静,好像金属大门开启的声音。   一个捂住手臂伤口的男人跌跌撞撞从地下楼梯口跑了上来,面色惊恐,冲着一楼的众人大喊:“快跑!有怪物!”   话音刚落,他被背后突然涌现的藤蔓拉倒在地。   “啊——”   只听见一声高亢的尖叫,一个大活人便在转瞬间消失在漆黑的楼梯口。   半响过后,才有人颤颤巍巍地出声:“……那是什么?”   约翰·霍恩握紧手枪,咬紧牙关,从嗓子眼里憋出几个字:   “……是我们的敌人。”   成群结队的丰饶孽物有如丧尸群,接连不断地地底深渊里爬出来。   攀附在他们身上的藤蔓灵活舞动,好像鼓动的青色血管,又好像专门用来杀人的触手。   倾泻而出的火药穿过怪物的身体,破碎又愈合,几近不死。   “该死的!”   战线一再后退,原本空荡荡的烂尾楼里,充斥着子弹的震爆声、人类的怒吼声和怪物口齿不清的咆哮。   弹药耗尽,约翰·霍恩一把扔掉手枪,狠狠啐了一口,绑带缠在拳头上快速绕了几圈,然后不要命地冲上去,和一个怪物开始了肉搏。   同样没了弹药补充的其他卧底,有的心理素质一般,卸甲逃跑,等待他们的将是黑客的审判;有的不愿意走,效仿皮尔森的做法,同样舍身扑了上去。   他们没有退路,只能战斗。   无止境的厮杀。   丰饶孽物不会轻易死亡,但是人类会感到疲惫。   眼见还能战斗的人越来越少,众人的处境愈发危机,怪物将仅剩下的他们彻底包围,这下子,想跑也跑不掉了。   约翰·霍恩身上平添了大大小小数十道伤痕,他终于支撑不住,庞大的身躯骤然倒地,发出一声重响。   耳边,同行们的和哭喊声吼声依稀可闻。   他的脸朝着门外的方向,因为失血过多而困倦的眼皮上下打颤。   在十几米开外的地方,屋外的小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   哗啦啦。   他分不清那是雨水,还是自己的血流出身体的声音。   这一次,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我不甘心……   安娜还在等着我……   我不想死……   恐惧如同堵在喉咙口的一团乱麻,他竭力想要把它吞下去,但是怎么做也做不到。   谁能来救救我……   雨声渐大。   蓦地,昏沉视线所及之处,一道倩影闯入他的视野范围。   那头深邃的暗色紫发,好似在灰暗的黑白电影上突兀地染上一抹鲜艳的色彩。   是谁……?   他仿佛着了魔一般,在濒死的边际奋力挣扎,穿过重重叠叠的怪物缝隙,拼命想要看清那一抹色彩。   ——是一个打着黑伞的女人。   她内穿着一件白色衬衫,精致的黑色外套披在肩头,长袖飘飘舒展,一副都市丽人的打扮。女人收伞走进屋内,身上滴水未沾,不徐不疾地朝着混战的地带走来。   咚,咚,咚。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回荡起阵阵空灵的回响,明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声音,却好似每一声都沿着众人心尖之上起舞。   雨下得更大了。   一道澄澈的闪电划过,照亮了黑暗,他彻底看清了来人的面庞。   精致秀丽的五官下,女人那没有瞳孔的无光眸子里是深不可见的深渊,令人无端感到眩晕。   ——她在笑。   哪怕眼前是尸横遍野,血水肆流,恐惧也没有沾染上她的发梢。   一个怪物注意到了她,挥舞着杀人藤朝她袭来。   它的攻击定格在了离女人不到十厘米的胸前。   “各位,听我说,住手吧。”   一众怪物的凶狠动作随之一顿,就像被拔了线的人偶,呆呆矗立在原地。   “小孩子的打闹,到此为止了。”   仅剩的几个人类手腕不自觉一松,武器掉落在地。   整个片场仿佛被导演喊了一声咔,变成了一出遵循主人指令而动作的木偶戏。   [支配]发动。   “嗯?你在看我吗。”   女人的黑色高跟鞋驻足在他眼前,俯身弯腰,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庞闯入约翰·霍恩的视线。   他的泪水夺眶而出,血污模糊了半边脸,仍然呜呜咽咽想要说什么。   卡芙卡耐心地蹲下身子,嘴角仍然挂着从始至终没有发生变化的难测笑意。   “嗯,我在听。”   垂死的米国大兵问:   你是天使,还是恶魔?   “唔……”   卡芙卡抿唇。   不知道恐惧为何物的【恶魔】轻笑:   “答错了哦。”   蜘蛛纹饰散发着微光,她耐心地纠正道:   “我是【猎人】。” 第26章 面具摇摇欲坠(二)   【卡芙卡】   垃圾桶のking:(照片)   垃圾桶のking:(帕姆星星眼)   卡芙卡:亲爱的, 这是你扮演的我吗?演的很像,我很喜欢   卡芙卡:这段时间过得如何?分隔两地,许久未见, 我很想你呢   垃圾桶のking:(照片)   卡芙卡:嗯,面色红润,双眼有神,看来你在异世界也有很好地照顾自己   卡芙卡: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 你多多保重,命运的轮盘掌握在你的手中,尽管向前推动它,不要后悔走过的路, 你走的每一步都是有意义的   垃圾桶のking:遵命, 母上大人!   卡芙卡:(猫猫摸头)   卡芙卡:对了, 不要欺负艾利欧,现在的它还只是一只小猫   垃圾桶のking:请您放心!我和系统相敬如宾, 举案齐眉(帕姆比心)   卡芙卡:看来列车不太重视你的教育问题呢,词语不是这么用的哦, 回头给你找一个老师补补课吧   垃圾桶のking:(猫猫摇头)(猫猫点头)   ——————   银狼用身份威胁组织内部的官方卧底前往组织的实验室, 正面迎击丰饶孽物, 目的不是让他们来送死的。   只是因为故事高潮的部分需要一些观众捧场。   卧底们暂时还不能死。   因此,遵循剧本行动的【星核猎手】登场了。   骇客隐于幕后, 极光蓝的终端屏幕上实时反馈着所有演员们的一举一动, 她无聊地打了好几个哈欠,录入逃兵们的身份信息, 给他们一点不听话的惩罚;   猎人碾压敌人,与其说是拯救, 不如说是以一个更恐怖的怪物取而代之,才脱离虎口的猎物们被蛛网缠绕,瑟瑟发抖,在窒息的倒计时中尝遍绝望的滋味;   至于剑客——   穹:“二舅的出场方式,我还没想好。”   系统:“……”   读者们裤子都快脱了,你就给他们看这个?   穹:“再等等,不急于一时嘛。”   时间拉回到卧底们在烂尾楼一楼集合、还没有听到地底传来的爆炸声之前。   如果展开东京市的地图,找到郊区的这几栋烂尾楼所处的位置,江户川柯南几人就会惊喜地发现,这里和他们猜想的神木实验室三个可能布局中的一个的坐标几乎完全重合。   没错,一共经过四天的努力,再加上黑天鹅在组织内部线人的雪中送炭,他们最终敲定了三个地点,全部位于担任全日本经济中心和科技中心的首都东京市。   经过一个白天的实地调查,排除一个处在市中心的制药机构,还剩下两个地点,分别位于郊外的废弃居民区和一座大型工厂。   这时天色渐暗,不适宜出行,夜晚行动效率也不高,于是列车组和几人商量,先送柯南和灰原哀回家睡觉,剩下的交给他们就好。   江户川柯南却是兴奋得一点儿也睡不着。   就在两拨人争执不下的时候,灰原哀举着手机屏幕上的新闻界面,说:“剩下的我们只用去一个地方就好了,你们看。”   只见一条即时插播的新闻写道:   “东京市郊外传来不明来源的地面震荡,疑似小型地震,请活动在附近的居民注意安全。”   日本处于板块交界带上,历史上大大小小的地震频发,偶尔有一些不致命的中小型地震,民众们都习以为常。该干啥还是继续干啥,并没有引起大众的注意。   但对于正在争分夺秒的江户川柯南几人来说,这条新闻无异于是瞌睡来了送枕头。   他们对比了新闻中报道的地点,在这个紧要的节骨点上,任何看似的意外都不可能是意外。   那么真相只有一个——神木一郎的实验室就位于东京郊外的废弃居民区下面,而且很有可能是处在地底。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产生了爆炸,但敌人都把线索送到他们面前来了,这个时候再犹犹豫豫,未免过于优柔寡断。   有没有可能是敌人打的幌子?故意把他们的视线转移到郊外,而真正的实验室则是位于工厂?   听完江户川柯南不无道理的质疑,波本解释道,他们的行动计划绝对没有外泄的可能,就算组织真的知道了波本联合外人犯上作乱,按照组织的作风,对付他这种叛徒也应该是派人追杀,而不是采取这种麻烦的手段拖住他们的脚步。   看看新闻里写的“不明来源的震荡”,哪怕民众不在意,政府也不可能不给予关注,说不定第二天就会派遣人员前去实地检查,对执意隐藏实验室的组织来说,爆炸实属是下下之策。   所以,爆炸极有可能是神木实验室的实验或者安保出了岔子,而非敌人故意为之。   白色马自达临时掉头,司机波本猛踩油门,以最快速度开往郊外。   紧张刺激的一路上,见识过波本车技的江户川柯南却是第一次坐他的车,可谓大开眼界。   “你的车难道经过私人改装过吗?为什么可以开的这么快?”   “私人改装车辆是犯法的,小侦探,我不会这么傻。”   “你应该去开赛车,当卧底真是埋没了你的天赋。”江户川柯南抹了一把脸,暗暗为全车人祈祷。   “哈哈,我姑且算你是在夸奖我吧。”   灰原哀缩在座椅里,双手紧握着安全带,眼睛紧紧闭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费了老半天的劲儿,才终于用意念把那股恶心感压了下去。   经历过比波本驾驶的汽车还要颠簸的列车跃迁,列车组二人跟没事人一样,觉得赶路太无聊的穹甚至打开了车窗,窗外呼啸的冷风呜呜刮了进来,夹杂着细密的雨点,给人冻得一哆嗦。   他那头飘逸的灰色短发被吹得空中狂舞,活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大扫帚,雨点在脸蛋上胡乱地拍打,穹舒服地眯了眯金眸,让江户川柯南不禁幻视一只主人带出门兜风的哈士奇,随风舞动着自己的舌头,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他说不定还得嚎一嗓子才快活。   三月七用袖子挡住雨水,惊呼道:“快关窗快关窗,再这样吹下去,小哀和柯南都要感冒了!”   汽车座位有限,所以乘坐波本汽车的只有穹,三月七,灰原哀还有江户川柯南,黑羽快斗则是取出了他老爸珍藏的限量版机车,载着丹恒追在车屁股后面。   不远处的道路隐隐有堵车的征兆,波本哪怕技术再好,也不能直接撞开前面愈发拥挤的车辆,速度只能稍稍慢了下来,被后方的黑色机车一举赶超。   闪耀着七彩炫光的摩托车停在车窗外,黑羽快斗打开头盔的挡风镜,甩落几滴晶莹的雨水,眼里满是兴奋的光芒。   试问,有哪个正当青春的大男孩不喜欢机车、竞速还有美人的搭配呢?   他瞥了一眼因为晕车而脸色极差的柯南和灰原哀,大笑着说:“我就说吧,你们与其坐4个轮子的,还不如坐上我这2个轮子,不仅速度更快,体验感也更好,对吧?丹恒?”   作为机车三要素之一的丹恒美人沉默了,抓住黑羽快斗腰侧的手紧了一分。   “诶诶诶,丹恒你轻点儿,抓的我肉疼。”   “你应该再开快些。”   “不是吧?丹恒,你原来是一个骨子里这么追求刺激的人?哟,看不出来呀。”   “我的意思是,后面有交警追过来。”   “什么?!”   未成年驾驶人黑羽快斗瞬间大惊失色,匆忙扭头看了一眼后方,果然,隔着几辆私家车的距离,一辆警车气势汹汹地正在追过来,驾驶位上的警察虎视眈眈的盯着他和丹恒,那凶狠的眼神,不让他和丹恒蹲在牢里吃三天的猪排饭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糟了,没时间聊了,我先走了,目的地集合!”   波本把胳膊搭在车窗边,调侃道:“快点儿溜吧,小基德,看来你不管在哪儿,都躲不过被警察撵来撵去的的命运。”   黑羽快斗装作雨太大没听见,拧了拧车把手,引擎响起一阵轰鸣,机车瞬间如同插上翅膀一般飞了出去,灵活地走位在各个轿车之间,不到一会儿就看不见车影。   江户川柯南在心里默默道:“希望丹恒没事。”   好在堵车的情况很快就得到了缓解,汽车终于可以畅快行驶,波本呼出一口浊气,油门一踩到底。   出了东京市城区后,路上的车子少了很多,几乎畅通无阻,他们很快赶到了郊区的那几栋烂尾楼前,黑羽快斗的限量版机车随意停在路边淋着雨,附近没有看见二人的踪迹,大概是先行一步进入了楼房。   雨并不是很大,没有人选择打伞或者穿着妨碍行动的雨衣,鞋子踩在地面,激起小小的水花。   斜织的雨丝在视网膜上拉成一条条细长的银线,有点像监狱的围栏。废弃的楼栋宛如黑暗中前行的野兽,漆黑的窗户是野兽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几位来者不善的客人。   “东京郊外竟然还有这种鬼地方。”   “我查过资料,这几栋居民楼本来是打算建成小区楼房,结果因为开发商跑路,建材公司破产,等等原因,修建了一半的房子就这么废弃了下来。整个事件透露着蹊跷。现在想来,如果那次楼盘的扩建招标和组织扯上了关系,说不定当年修建房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们真正的目的其实是在地下修建一个大型地下室,来供组织的科研人员进行研究。”   “神木一郎把实验室搬到了这个组织高层都知之甚少的地方,还真是心思缜密,不过,越是隐秘,也越是说明我们找对地方了。”   迎着冷风,江户川柯南四处观望,突然说:“等等,你们看,那里停着一辆丰田汽车。”   正是约翰·霍恩来时驾驶的小破车。   荒郊野岭的,这辆车的出现过于突兀,众人立马进入警戒状态。   波本主动请缨道:“我上去瞧瞧,你们观察周围,小心狙击手。”   “这也太危险了。”江户川柯南不赞成道。   “安心吧,小侦探,我对付过的狙击手比你见过的犯罪嫌疑人都多,丹恒现在不在,在场的人里,只有我最合适。”   他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剩下的人也不能再强行拦着他。   波本打开手枪保险栓,按住扳机,朝着汽车的方向一步步挪动过去。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江户川柯南锁定了距离汽车最近的烂尾楼的几扇窗户上,那里是狙击手最有可能出没的地方。   好在这一辆无人的汽车似乎并不是敌人特意布置的陷阱,波本冒着雨围着车辆转了一圈,安然无恙地返回。   他退回来,对着躲在车后的几人说:“就是一辆很普通的丰田汽车,价格在工薪阶层的承受能力之内。车门附近有脚印的痕迹,我有两个猜测,一个猜测是,司机就是普通人,是路过这里,也许是汽车没油或者抛锚了,所以想暂时找个地方避雨。当然,还有另一种更加糟糕的猜测——组织的人和我们一样看到了新闻,前来确认实验室的安全。”   不管哪一种猜测成为现实,对他们的行动而言都是一个极大的不稳定因素。   “几位,你们在聊那辆丰田车?”   黑羽快斗从车身后露头,顶着一身湿乎乎的水气,“我本来想沿着脚印过去看看的,丹恒却担心是陷阱,我们就先去了另一边。”   要是他没听丹恒的话,三分钟的路程之后,就会看到一地藤蔓和血肉交织的残骸,还有一个站在原地待机的坏女人冲他微微一笑。   这可不行,穹刚刚结束那边的戏份,不能让剧本无关人员进入片场捣乱,所以丹恒出声提醒,故意引开了好奇的怪盗。   浑然不知自己逃过一劫的黑羽快斗接着说:“然后,我们在那边发现了一个幽深的地下通道,不知道通向哪里,极大可能就是通往地下实验室的入口。”   波本简单地提了一下他的发现,表示分头行动也许更为妥当:“工藤,小哀还有列车组先去地下,我先沿着那个人的脚印找过去,也许会有新的发现。”   还没等其他人出声反对,他又说:“有事短信联系,别忘了沿路为我留下标记,我会尽快赶过来。”   “可是……”   波本从怀里掏出两只手枪,分别递给了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好啦,没有可是。列车组要保护你们,这里就我最为合适。虽然我一直认为,小孩子就应该安安全全躲在后方,不应该冲到第一线打打杀杀。但是我知道,你们并不是普通的小孩,如果在这个关头我选择阻止和组织有着深仇旧恨的你们前来调查,反而是我的不是。然而,黑衣组织不是简单的敌人,到时候局面瞬息万变,列车组即使再厉害,也不能时时刻刻关注着你们。所以你们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安全第一。”   两个小孩郑重地接过手枪,里面一共有六发子弹,虽然江户川柯南有阿笠博士的科技发明护体,但大多数都不致命,要是对上手段残忍的组织人员,远不如一发子弹有威慑力。   嘱托完毕的波本朝他们挥挥手,很快消失在楼房深处交错的阴影中。   三月七呢喃道:“怎么回事,一副交代后事的口吻……”   生性敏感细腻的灰原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听闻此言,微微一愣。   只是现在的紧迫形势容不得她多想。   黑羽快斗和丹恒在前面领头,几人顺利地找到了地下通道的入口。   这个入口看上去灰扑扑的,似乎很久没有人走过了,地面上铺满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这很正常。一般而言,大型的地下室都会修建好几条入口作为备用通道。楼道布满了灰尘,只能说明这条入口不是那些实验人员经常使用的。”黑羽快斗解释道。   “原来是这样。”   空荡逼仄的通道内。哪怕是针尖掉落在地上的声音也显得清晰可闻。几人不再言语,默默赶路,一时间通道里只剩下整齐的脚步声。   “我们到了。”   丹恒停住脚步,严肃道。   ————————   另一边,波本远离了众人的实现后,找到一个屋檐躲雨,掏出手机,对着电话那边的男人低声说:   “朗姆,是我,波本。我找到了神木一郎的实验室,定位发给你了,看完就删,你知道原因——那个该死的幽灵黑客简直让人防不胜防。”   “不需要你提醒。”朗姆开口,声音沙哑难听,“除此之外,你还查到了什么?”   波本仗着朗姆看不到他的脸,语气模仿得惟妙惟俏,把一个刚得知boss秘密的情报贩子给演活了,表情却是异常平静,甚至有些意味阑珊:“朗姆,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不,这个消息简直超乎所有人想象……boss确实得到了一种神力,那东西不属于地球,而是来自于宇宙深处,神木一郎的实验室很有可能藏着那股力量……”   朗姆对此毫不意外,嘲笑了一番没见识的下属大惊小怪,最后画了个大饼:“我就在东京附近,马上过来,波本,如果事情办成,你作为头等功臣,我一定不会亏待你。”   波本跟着恭维了几句,挂断电话。   他翻了个毫不客气的白眼,把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阐释得淋漓尽致:“以为自己是得利的渔翁?哈,笑死,只要你敢来,就把你和boss一网打尽。”   语气虽然轻松,但他选择一个人对上朗姆和他的心腹,其中的巨大风险可想而知。   这一战,他本就没打算活着回来。   “哦呀,看来你和银狼待久了,也感染了她的口癖呢。”   正在回忆计划的波本立刻扭头掏枪,厉声道:“是谁!”   卡芙卡从阴影处慢慢走出来,表情带着一丝玩味。   “【星核猎手】,卡芙卡。嗨,波本,别紧张,银狼应该和你提过我。她对你印象不错,我不会对你出手。”   她好心提醒道:“你确定,还要再往前走吗?”   波本紧握扳机,直觉疯狂报警,作为人类的原始本能在他耳边凄厉尖叫着,拉扯着他的理性和灵魂,就像是保留在人类祖先尚未退化的细胞记忆在这一刻被咆哮着唤醒。   生死一刹,他福至心灵,明白了本能想要对他说什么。   ——即刻逃跑,不要回头。   站在他对面的是猎人,是死神,是位于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是随时可以剥夺他生命的强者。   这个女人……比他遇到过的所有敌人都要危险万分。   他忘记了呼吸。   彻底抓不牢的手枪掉落在地。   【天衣五的恶魔猎人】不知道何为恐惧,但她最为擅长——如何赐予他人恐惧。 第27章 苦果咎由自取(三)   一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 卡芙卡打了一个响指,贴心地问:“嗯,你还好吗?怎么了?”   压力霎时如潮水般消退。   像她这般实力的高手, 往往都能做到杀气收放自如,方才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波本,以便于他更好地进入状态。   此处的状态,特指省去不必要的试探、全身心投入对话聊天的“和谐”状态。   波本如释重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胸膛剧烈起伏,干涸的肺部重新运转,吸进了第一口来之不易的空气。   他面色狰狞,额头青筋暴起, 按住自己的胸口, 有些神志不清, 但还是勉强回应说:“没什么,只是在下作为一个凡夫俗子, 第一次见到星海间大名鼎鼎的卡芙卡女士,心情难免有些激动。”   何止是激动, 波本此时的心跳声震如鼓擂, 就差从嗓子眼里面蹦出来。   他甚至生出怀疑, 【星核猎手】的敌人之中,被她的杀气直接吓死的人怕是不在少数。   如果不是自己曾见识过银狼和黑天鹅的能力, 心理承受能力有所增强的话, 他就和那些胆小鬼一个待遇了。   “那就好。”   卡芙卡微笑点头,并不在意他夹杂着谎话的甜言蜜语, 往前迈了几步,波本下意识地后退,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顿时尴尬地站立在原地。   “对不起,我只是……”   他只是到底该怎么解释?难道要承认自己因为方才的濒死体验而心生胆怯,这不就是在说卡芙卡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这样形容一个妆容精致、语气柔和的女士,波本要是敢这么说出口,恐怕自己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卡芙卡善解人意地说:“没关系,说回正题吧。”   波本长舒一口气,理智回归,问:“您提到的,请问前方有什么……?”   女人的葱白手指抚摸上腰间的佩刀,她露出一个笑,似乎是在回味先前挥舞刀刃时的触感:   “不是不能让你看到,只是,你最好提前有一个心理准备。”   波本沉默一瞬:“……是您一手造成的吗?”   “当然啦,剧本指引我们在这里相见,波本。你不是很清楚吗?那辆车的主人是谁,脚印指向的前方又有什么在等着你?”   他当然清楚。   波本作为一个情报贩子,最基本的素养就是将每个代号成员的身份特征背得滚瓜烂熟,因此,一开始他在看到那辆车时,就注意到了熟悉的车牌号。   那辆车属于组织的代号成员,皮尔森。   而在银狼给他的卧底名单上,皮尔森,米国人,原名约翰·霍恩,名字就挂在CIA的名目下,他是一个来自红方的卧底。   一个卧底,还是在组织里地位不高的卧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心里诸多疑惑得不到解答,再加上有意背着众人引来朗姆,所以就一手诱导了和众人的分开行动。   然后,就遇见了从脚印另一个方向过来的卡芙卡。   他不难想象皮尔森遭遇了什么,总之不会是什么友好的场景。   就在这时,卡芙卡的裤兜传来一声震动,她掏出玫瑰色的手机,对波本说:“有人在叫我,我就不打扰你了,波本,希望我们下次还能再见。对了,见到穹之后,记得替我向他问好,我很想念他。”   波本满口答应,心里默默回复道:“再也不见,卡芙卡女士。”   他注意到,只有在提到穹的时候,卡芙卡脸上那抹虚无的笑容才有了一丝真切可感。   也许……银狼所说的“母子”,并非是穹单方面的搞怪称呼。   一想到外界令人闻风丧胆的通缉犯,竟然会像一个慈祥的母亲一样,温声细语哄着一米八的灰发青年入睡……   不行,住脑。   波本给了自己一巴掌,把自己从可怕的幻想中扇醒了。   星核猎手仿佛只是好心提醒,如一阵抓不着摸不透的风一般,转瞬间消失在一片漆黑之中。   他摸了一头冷汗,迈开发虚的脚步,继续沿着淡得看不见的脚印往前走。   一个人的脚步声回响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突然吧唧一声,鞋子踩到了什么浑浊的液体,溅到了他的裤腿上,冰冰凉凉的,令他不由得身体一僵。   那是血吗?但是为什么他没有提前闻到一点血腥味?   波本没有犹豫,戴上橡胶手套,蹲下身,小心翼翼地触摸地面。   没错,这种粘稠的质感,就是血。   他强忍不适,将手套放在鼻下嗅闻。   令他感到震惊的是,这股“血液”非但没有铁锈一般的腥臭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植物清香萦绕在鼻间。   他再也不能保持淡定。   波本拿出手机,点开手电筒,对准了前方的景象。   那是……   黑暗之中,男人的紫灰色瞳孔极度收缩,他看见了终其一生都不能忘却的人间炼狱。   不明生物的肢体四分五裂,手臂、腿部、胸腔,破碎的头颅……依稀可以拼凑出人形怪物的大致样貌,大多数身体缠绕着藤蔓的怪物的真身,无疑是经过不明改造的人类。   它们宛如被什么精密的仪器一刀一刀生生切割开来,血液呈溅射状喷洒向四周,整个场景宛如一张带有浮世绘风味的人间炼狱图。   金黄,铜绿,还有赤红的人类血液混合在一起,有如一位疯狂而优雅的画家,执笔泼洒最为原始血腥的油画艺术,将自己克制而纯粹的内心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世人面前。   残忍,却带有一种美感,厮杀的美感,暴力的美感,矛盾的美感。   带给人的既视感,有如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在结束了一场名为“死亡”的艺术表演后,擦拭利刃,心满意足转身离去。   面对此情此景,波本的双腿如同生了根一般伫立在原地,动弹不得。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卡芙卡腰间那把佩刀。   会随着她五只苍白手指的拨弄而铮铮作响、回应主人呼唤的配刀。   他梦游一般地往前走去,穿过这片弥漫着醉人香气的尸山血海。   直到走进深处,属于人类的血腥味才压过了怪物的植物血气,争先恐后钻进他的鼻腔里。   波本举起手电筒,仔仔细细观察周围。   在卡芙卡到来之前,这里无疑事先经历了一场恶战。   交战的双方是人类,以及不知名的怪物,而那些分散各处的人体碎片,很有可能就是丹恒提到过的【丰饶孽物】。   联想到公路外停着的汽车,他知道人类方一定有皮尔森的存在。   为什么一个CIA的卧底会在半夜突然赶来?为什么一向隐藏颇深的【星核猎手】会出手帮杀死这些怪物?   ——剧本,只有剧本能解释一切。   卡芙卡早已暗示了他。   说实话,虽然波本和银狼有合作者的名头,但除了那一次合伙偷走“潘多拉”,他们之间交际甚少,而波本自认为掌握了大部分的有利情报,再加上对银狼本人能力的忌惮,再没有和骇客主动联系过一次。   他大概有些明白了,原来这就是银狼采用的“联系各国官方,围攻黑衣组织”的方式。   她也不知使用了什么法子,把组织在日本境内的卧底全部引来了神木一郎的实验室,让他们亲身体验到丰饶孽物的恐怖之处。   在这之后,死里逃生的卧底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把这一关乎地球存亡的重大情报传递给各国的领导人。这样,各大组织和大国的上层都将知道【丰饶】的存在,派出大量兵力围殴分布在世界各处的组织分部。   问题在于,这种做法除了图添不必要的警惕之外,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一定有什么他没有思考到位的地方。   没错,是星核。   【星核猎手】为星核而来,【星穹列车】同样为星核而来,但是如今星核下落不明,连神通广大的银狼都没有找到相关的线索。   于是,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所有人都拉下水。   想通了这点,波本不再有所疑虑。   他看向最里面的一个楼道,在那里,深红色的拖拽血迹一直往楼梯口下延伸,就像从地狱深处伸出的猩红恶爪,占据了波本的脑海。   卡芙卡只是随手从小喽喽的手下救出了卧底们的小命,但更为悲惨的是,在猎手有意无意的放任之下,有什么比丰饶孽物更恐怖的东西,将刚逃虎口的卧底们又拉入了未知的深渊。   ————————   神木一郎作为继宫野志保最有天赋的组织科学家,顺理成章成为了boss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他拥有独立实验室,自己亲手带的一帮徒弟,遵循boss的旨意,穷尽半生的心血,砸下自己的未来前途,希望能够有朝一日,为boss献上长生的果实,而他也将名垂千古,成为历史上划时代的人物。   至于是褒名还是恶名,他并不在乎。   神木一郎有性格一言难尽,好在唯一的优点是足够听话。   从黛青手里接受了【丰饶恩赐】之后,boss不甘心任由外星生物摆布,暗地里找到了正在为APTX4869的改良工作而一筹莫展的神木一郎,要求他秘密研究自己经过改造后的一管血液,如果能够解析里面的成分,从而复制样本,应用于人类身上的话,乌丸莲耶就能摆脱黛青,仅仅凭借人类的科技手段,也能创造出一支庞大的军队。   黛青当然不同意,但是披着幻胧壳子的开拓者举双手双脚赞成。   你就作吧,不作死,他怎么推进剧情呢。   于是boss背地里的打算没过多久就被黛青发现,恼羞成怒的她立马脱离附身状态,灵魂飘离房间,迅速附身了一个组织成员,操纵他的身体赶到了神木一郎的秘密实验室,然后大闹一番,把实验室里的所有东西砸了个粉碎。   同样气得快要爆炸的神木一郎不知道闯进来的组织成员其实是一个由岁阳操纵的棋子,眼看心血毁于一旦,一不做二不休,按下开关,果断释放了这几天的研究成果。   “砰——”   这就是众人听到的来自地底的巨大爆炸。   虽然连丰饶力量的皮毛都没摸到,但他显然掌握了生化武器制作的精髓,毒气瞬间弥漫,把一整个实验室里的科研人员都转化成了行尸走肉一般的丰饶孽物。   转化是不可逆的。   眼见一群恶人的失败结局注定,黛青暂时退场,深藏功与名。   离毒气最近、又悄悄在自己身上做过实验的神木一郎理所应当地成为了怪物中的大头目。   他尚且保留一丝神智,上了年纪的老登对转化后的怪物同伴们怕得不行,按下大门开关,把他们全都放出去祸害外界,自己躲在实验室里,颤颤巍巍地寻找着解药。   没有,还是没有。   自救无果。   他于是彻底疯了。   他四处狂奔,沿着楼道上楼,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堆活人素材。   看不清原本面目的怪物抱着最后一丝执念,挥舞着水管粗的数十根藤蔓,把这些上好的实验体拖入了地下。 第28章 痴狂无疾而终(四)   就在波本循着血迹步步深入地下实验室时, 另一边,丹恒一行人也走到了楼道的尽头。   “……为什么会是一堵水泥墙?”三月七指着光秃秃的墙面,疑惑地问:“丹恒, 快斗,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不,没有走错。”黑羽快斗自信走上前,仰头观察了一阵,发出一声嗤笑:“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小把戏, 在我面前,未免有些太过班门弄斧了。”   他伸出手贴在墙上细细摸索,不到一会儿,就摸到了一个凹陷的地方, 手指伸进去一按, 四四方方的水泥墙悉数褪去, 一座隐藏在墙后的电梯映入众人的眼帘。   打开机关对他而言没什么难度,但是黑羽快斗看着电梯旁边的刷卡机, 一时间犯了难。   “这该怎么办?电梯好像要身份验证才能开启。”   江户川柯南心里下意识开始思考需不需要原路折返,寻找其他出口。   还没等他理出个头绪, 就听见哐的一声巨响。   只见那道金属材质的电梯门被人活生生打出了一个漆黑的大窟窿。   罪魁祸首扛着球棒, 立在电梯旁, 好奇的小脑袋探进电梯井里往下看。   江户川柯南:……差点儿忘了,他们这次的队友可是三个天生怪力的外星人。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 哪里还用想着解密, 丢掉脑子就完事了。   单手打穿金属墙面的穹哇了一声,缩回脑袋:“下面好黑呀, 电梯还没上来,要不我们直接跳下去吧。”   直接跳肯定不行, 几个地球人很容易摔死。   于是列车组三人一人带一个,丹恒身先士卒,像挑麻袋一样扛起最重的黑羽快斗,朝众人点了点头,第一个跳了下去。   失重感从尾椎骨一直窜上脑袋,黑羽快斗这种经常在天上飞来飞去的倒是感觉良好,就是觉得肚子有点硌得慌,丹恒的肩甲也太硬了吧。   不到10秒钟的功夫,丹恒落地,踩在了电梯间的顶层,电梯一震,好在质量不错,缆绳没有直接断掉。而且电梯做了换气装置,他们很轻易地卸下了电梯顶层的通风口,跳了进去。   之后还是相同的办法,暴力拆解电梯门,顺利来到实验室的入口。   黑羽快斗从丹恒身上爬下来,揉了揉有点不舒服的肚子,冲着电梯上方大喊道:“我们到了,你们也下来吧,这里没人。”   紧接着又听见砰砰两声,穹扛着江户川柯南,三月七抱着灰原哀,一前一后抵达了地底。   “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我们刚才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但是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个人过来查看。”   按照实验室的一贯套路,监控遍地开花,哪怕他们走的是少有人使用的后门电梯,也应该早就被人发现了才对。   丹恒推测道:“也许和之前的那一声离奇的爆炸有关,科研人员现在恐怕已经自顾不暇了。”   灰原哀看着眼前这条长长的银色走廊,冰冷的墙面配色仿佛冷心冷眼的科学家一般不近人情,走廊两边摆着小推车,上面有不少熟悉的实验器材,唤醒了她一些不好的回忆。   她捏紧了拳头:“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列车组把弱小的几个地球人保护在中间,丹恒负责殿后,就这样慢慢往前推进。   最开始他们经过的地方还是整齐干净,虽然无人,但能看得出实验室本来的面貌。越往后,地面就越是脏乱,一张张实验报告随意丢弃在地,被拥挤的人群踩了很多脏兮兮的脚印。玻璃瓶以及昂贵的实验设备被随意扔在了一边,都有被暴力破坏过的痕迹,灰原哀看得触目惊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随手捡起一张实验报告,视线在几行数据上快速扫过:“这是APTX4869的改良实验数据,看来神木一郎确实是从boss那里接过了我的实验项目。”   “他有进展吗?”   同为药物受害者的江户川柯南激动地问道,制作对应的解药是他和灰原哀回归正常体型的最直接办法。   灰原哀摇了摇头,说:“没有,神木一郎本人刚愎自用,所有的实验人员都是他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原班人马,而我之前在实验室培养的那一拨人,他一个都没有接纳。这就相当于APTX4869对他们而言是一个全新的项目,要是能在短短不到一年时间内就有实验进展,那就奇了怪了。”   穹拍了拍二人的脑袋,提议说:“如果地球人研究不出来解药,我可以去找【天才俱乐部】的朋友,黑塔或者阮梅可能不会理我,但是螺丝咕姆一定会愿意帮我这个小忙。对他而言,帮你们恢复正常,不过是抬抬手指的事情。”   【天才俱乐部】汇聚了全宇宙最顶尖的天才和头脑,他们从手指缝里漏出来的东西,几乎就是无数学者终其一生也摸不到的高度。   灰原哀的眼神里闪过一丝艳羡和渴望,她闭了闭眼,收敛心神,朝穹感激一笑:“谢谢你的好意,穹,但我想,地球人制造的麻烦,还是要由地球人亲自来解决。只要这次能够挫败组织的阴谋,能够继续未完成的研究,总有一天,我可以研究出解药,把我和工藤变回原来的样子。”   三月七比了一个大拇指:“这话说的真不错!小哀,假以时日,你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大科学家,我们都看好你!”   就在众人对话之际,从不远处的房间里突然传出了一声非人的怒吼,然后便是有什么重物在地上拖动的声音。   丹恒握紧了武器,眼中散发着前所未有的杀意:“小心,我闻到了一股气息,很微弱,属于【丰饶】。”   那怪物的移动声越来越大,最后,整个庞大的身体显露在他们的眼前。   只见距离不到十米的地方,一个看不出人形的不明生物笨拙转身,面对一众活人,发出一声诡异的狞笑,好似发病一般神经质地抽搐,一边挥舞着恐怖的杀人藤蔓,朝着几人的方向缓缓挪动,宛如活塞一样的身躯填满了窄小的长廊,堵住了唯一的去路。   走廊的灯光随着它的前进而一闪一闪,光暗交替,活像是误入了什么恐怖电影片场。   从胸口那张扭曲的人脸上,能够依稀看出这具身体的原主人是一个上了岁数的老人。   灰原哀惊呼:“是神木一郎!”   “诶,怎么看上去这么老?他不是和你是同学吗?”   “他原本年纪就很大。神木一郎来到我所在大学的时候,已经将近50岁。他本是研究化学领域的人才,后来因为组织的调任,选择从他导师的实验室辞职,又回到了大学,重新开始学习生物科学领域,正是因为他远高出我们同班同学的岁数,所以我对他印象极为深刻,绝对不会认错的。”   “又是学化学,又是学生物的,不会最后真的让他整出了生化武器吧?”   三月七吐槽道。   “喂喂喂,这个玩笑可一点儿不好笑。”黑羽快斗掏出了自家祖传的手枪,对准怪物的那张十分让人掉san的脸,忍不住干呕了一下,强忍恶心:“我们可都是没有抗体的普通人,要是感染上了病毒,也变成了丰饶孽物,就只能请列车组为我们收尸了。”   “你们往后退,三月火力掩护,我去杀了它。”   丹恒的长枪在略显狭窄的走廊里有些放不开手脚,于是穹主动申请出战。   “多加小心。”   “放心吧!”   银河球棒侠朝他们挤挤眼睛,举起球棒,一个俯身冲刺,在原地留下一道残影,江户川柯南还没看清楚他的动作,穹下一秒就闪现到了怪物身前,重重挥出武器。   “砰!”   一声闷闷的钝响。   笨重的身躯躲闪不及,被打出了一个碗大的凹陷。   神木一郎顿时吐出了一大口金黄色的血液,喷洒在地,里面好似还有什么细长的东西在蜿蜒蠕动。   三月七趁机射了一支冰箭,延缓了神木一郎的行动,“噫!好恶心,穹你小心一点,别被血溅到了,不然这衣服就算报废了。”   “放心吧三月,这种小怪连精英都算不上,而且有物理弱点,我刚才已经把他的韧性清空了,接下来,就是最后一击!”   穹甩了甩球棒,也不在乎对面能不能理解他的话,酷炫地宣布道:   “你的血条已如风中残烛!”   飞舞的球棒在空中画出一道震颤的十字,横扫竖劈,翻出阵阵锋利如刀的气浪,携带的强力势能瞬间将体型有他三倍多高的巨型怪物彻底击退,一路撞入走廊的尽头!   怪物破碎的四肢卡在墙里,扣都扣不出来。   战斗结束。   丰饶孽物甚至连复活甲都没来得及用,就已经被银河球棒侠的一根球棒打穿了。   见怪物没了生息,穹扭头冲着众人一笑,“你们看,我就说吧,轻轻松松搞定。”   就在他回头放松警惕的刹那间,一缕绿色的残魂从角落的墙缝里渗了出来,而后便如同一只跳蚤一般,朝着他的心口喷射而去。   丹恒瞳孔紧缩:“穹,小心!”   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埋伏多时的丰饶民残魂找准时机,卡在众人营救不及、心仪对象放松警惕的时候迅疾出手,一阵烟般钻入他的体内。   灰发青年的挺拔身躯为之一震,而后,几道幽绿色的鬼火从他的身旁飘了出来。   穹捂着脑袋,神色显露出几分挣扎,再睁开眼时,鎏金的瞳孔已经变成了浓郁的绿色,俨然一副被居心不轨的幽魂操纵了的模样。   “看啊,多么年轻的躯壳,多么完美的力量!简直就是为我等附身而打造的最好容器!”   黛青用无名客的外表说出了绝灭大君的台词。   穹心里对系统说:“嘿嘿,你看我演的怎么样?看他们三个的表情,一定被吓傻了吧。”   系统敷衍鼓掌。   确实有被吓到。   强力的队友在眨眼间变成了恐怖的敌人,没有人愿意看到这种情况。   江户川柯南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打颤的声线:“穹这是被附身了吗?”   他回头看丹恒,却发现方才还如临大敌的小青龙不知道何时已经收起了长枪,对着正在大放厥词的黛青,眼神中似乎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同情。   嗯?为什么是同情?   三月七紧绷的身体也已经放松了下来,“这种附身的手段,不就是岁阳吗?”   黛青马上反驳道:“可笑,我才不是那种被仙舟人囚禁一辈子的软弱生物!我乃【慈怀药王】座下大将黛青,曾经率领成千上万信徒对抗可恶的【仙舟】……而现在,我的再度崛起将从这一颗贫瘠的星球开始,将从你们开始!”   一捕捉到【仙舟】这个词汇,黑羽快斗看见丹恒不知何时又把长枪握在手里了。   “【丰饶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地球?”   黛青仿佛这时候才注意到了他,咬牙切齿道:“看你的打扮风格,你是仙舟人?哈哈哈,好啊,仇人自己送上门来了,当年【罗浮】仙舟欠下的血债,也该悉数奉还了!”   “你有没有搞错,丹恒是我们【星穹列车】的不动产!”   “我不管你是谁,就凭你那身该死的打扮,我马上就会将你虐杀于此,报我千千万万丰饶同袍的血海深仇!”   三月七好像看不懂气氛,手里的相机举起又放下,小声提议道:“你可不可以不要用穹的脸说这种话啊?我真的觉得好奇怪。”   黑羽快斗崩溃的说:“喂!!!你们在这个时候就不担心一下同伴吗?同伴爱去哪里了?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不应该是马上想办法,把这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女鬼驱赶出穹的身体吗?”   丹恒摇头:“无需顾虑,穹自有应对之法。”   他话音刚落,异变突生。   灰发无名客的身体猛然开始剧烈颤抖,漂浮的绿色火焰急剧收缩,将近熄灭,黛青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东西,捂着自己的脸尖叫道:“不!这是什么?你的体内竟然有……啊!!!”   伴随着一声凄惨的女音,一道虚弱的魂魄随后被弹出了穹的身体。   脚边是几乎缩成一团的可怜魂魄,当事人若无其事地抬眼,金眸恢复了本来的神采,一瞬间仿佛有万千星光在其中荡漾,恍若高天的神明在世。   星核精:“我好像知道这个家伙的来历了。包括她附身boss期间的所有记忆,我也都看到了。”   柯南组三人:啊?   他们怎么感觉突然少看了好几集。 第29章 阴影潜滋暗长(五)   截止到目前, 神木实验室副本的两大boss——丰饶孽物版神木一郎,以及丰饶民版幻胧,全部伏法。   为了防止死透了的孽物再次复活, 三月七使用自己的六相冰能力,把神木一郎的尸体冻成了一款大冰雕。   灰原哀隔着厚厚的冰层,注视着已经看不出本来样貌的昔日同僚,颇多感慨无法言明,最后只化作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妄图沾染自己无法掌控的未知领域, 失去科学家本应有的敬畏之心,神木,许多年之前,当你选择捕杀流浪动物来完成自己的毕业论文时, 你的结局就早已注定。”   她恍然间想起忆者曾向她阐释何为【智识】命途、何为智慧的命途行者, 作为组织科学家的一幕幕翻滚而来。   女孩的心灵深处突然焕发出一股明悟之感, 就像刚在水面冒了头的小鱼,而后摇摇尾巴, 激起朵朵涟漪,又钻进了幽深的潭底。   灰原哀距离真正踏上命途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 但在不远的未来, 一位来自边陲星球的出色学者将会带着这股敬畏之心走向宇宙, 进入全银河的顶尖学府之中,去解锁更多知识, 探索更多科学的奥秘。   “这个叫黛青的女鬼, 我们应该怎么处理?”黑羽快斗问道,毕竟女鬼没有形体, 用绳子也捆不住,要是一不留神再让它跑了, 找个路人附身,众人又要手忙脚乱好一阵子,不是人人体内都有一颗星核。   “按理来说,这等邪祟之物,应当就地将它彻底湮灭才最为保险。”   丹恒面无表情地说出了斩草除根的发言,趴在墙角的绿色抹布状“丰饶邪祟”被吓得浑身一抖。   问题在于,所谓的丰饶民女鬼实际上是由一只岁阳伪装的,而岁阳的特性就是无法被杀死。【朱明】仙舟将岁阳之祖【燧皇】关在炉心炼化了成百上千年,从对方体内汲取源源不断的能量,就这样,【燧皇】仍然还活着。   因此,对付岁阳,唯一的办法就是采取封印。   于是,丹恒又按照剧本逻辑,换了一种表达方式,更贴合“黛青”的丰饶民本质:“但是,按照穹所说,对方的灵魂历经千载岁月而不灭,药师赐下的【丰饶之力】仍然在顽强地维系它的存在,以我们三人的力量,不是做不到完全湮灭灵魂,但是短时间内恐怕有一定难度。”   “这样吗……”   接着,穹就可以顺理成章提出建议:“要不就先放我这里好了,我背包里有不少专门封印魂体的道具。”   说着,他从平平坦坦的裤兜里,掏出一个有成年人两个拳头大的青色葫芦,葫芦外表发着微弱的绿光,一看就不是凡品。   江户川柯南:我已经不想吐槽了,这就是无名客的四次元背包吗。   “一个小小的葫芦,就能装的下这个家伙吗?”   开拓者兴致勃勃地讲述了自己在罗浮上的有趣经历:“罗浮建木事件后,被关押的岁阳逃逸到洞天各处,应十王司的委托,我和一些朋友组成了捉鬼小队,一起捕捉四散的岁阳,这一个小小的葫芦可是立了大功!岁阳之祸解除之后,十王司就把葫芦作为谢礼送给了我,现在里面是空的。葫芦经过十王司专业人士的加工,附着了驱逐邪魔的符文,可以很好的用来对付邪祟之物。”   穹摇了摇青色的小葫芦,然后把葫芦头对准在地上慢慢蠕动、企图逃跑的残魂,大喝一声:   “嘚!妖怪!我叫你一声,你敢答应吗?”   柯南组三人:……   这个梗玩的,有点小尬。   不过,如果做这件事的是开拓者的话,无论怎样都不会ooc呢。   力量几乎散尽、没力气说话的黛青自然不会回应。   但是没关系,不管它吭不吭声,法器都会起作用,开拓者轻轻一摇,无力反抗的残魂被尽数吸入葫芦之中,葫芦身剧烈摇晃了一下,好似里面的灵魂还在拼死挣扎,随着葫芦口吐出一口青烟,好似打了个饱嗝,挣扎的残魂很快就没了声息,葫芦重新回到平静。   “效果不错嘛,我可以摸一摸吗?”   高中生魔术师的眼里发出一道精光,显然十分好奇仙舟人用葫芦捉鬼的原理。   穹满口答应,故意提高音量,好像专门说给某个人听似的:“好啊,但你可要小心一点,这玩意儿经过符文强化,防御全点在内部封印上了,外部可不经摔。”   小桂子亲手实测。   黑羽快斗跃跃欲试的手立马缩了回去,摸了摸脑袋,讪讪道:“这样吗,那我就不碰了,哈哈。”   消失了一会儿的江户川柯南回到众人身边,按着胸口大口喘着粗气,好像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即便累得不行,他还仍然把自己的发现快速告知了众人:“各位,刚才我路过一个手术室,门外有拖拽形成的血迹,所以就忍不住推门看了一眼,手术室里……竟然有不少关在笼子里的成年人,浑身有受伤的痕迹,大概有十来个,他们的状况……似乎不太妙。”   “什么?关在笼子里?地球这都什么年代了,不会还有人把人不当人看吧?”三月七睁大了眼睛,转而发现了疑点所在:“不对不对,好奇怪,为什么这个被怪物占领了的实验室里还会有人?莫非是还没来得及逃跑的科研人员?”   江户川柯南否定道:“不,他们的衣物虽然大面积破损,但根据他们的穿着打扮,一定不是这个实验室的工作人员,应该是外来者。”   灰原哀疑惑不解:“外来者?他们是怎么来到地下的?莫非,又是组织……”   除了组织内部的知情者,她想不到还有其他人能找到这个隐蔽的实验室。   穹直接说:“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了。”   在江户川柯南的带领下,一行人朝着手术室的方向大步走去。   灰原哀一边走,一边扭头对他无奈地说:“工藤,我知道你心情急迫,一刻也不能闲着,但是在这种场合,即使我们扫查了现场,意外也随时有可能发生,下次还是不要一个人行动了。”   “知道啦知道啦。我没有那么蠢,只是打开门看了一眼,就马上跑过来找你们了。”   才缓过劲来的江户川柯南双手插兜,嘴硬道。   越往手术室走去,属于人类的血腥味就越是浓郁。   他正准备推门而入,丹恒仗着身高优势,从后一把提起小学生的衣领,朝他轻轻摇头,一手紧握击云枪,身体重心压低,慢慢推开了一条门缝。   好在门后并无埋伏,丹恒扫视一眼手术室内的环境,而后才彻底打开大门。   手术室和外面一样凌乱不堪,实验器材四处散落,在墙角的几个笼子里,正关押着江户川柯南提到的十几个成年人。   走近之后,待到看清了笼子里的真实面目,三月七捂嘴惊呼:“我的天,这也太惨了……确定他们还活着吗?”   笼子里关押的全部都是成年人,男女皆有,衣服已经残破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痕,狰狞万分,有一些甚至连肠子都流了出来。诡异的是,大部分的致命伤都已经停止了流血,开始结痂。虽然伤口有所好转,人却还是处在昏迷不醒的状态。   丹恒用两只手掰断笼子的栅栏,俯身检查了几个人的生命体征,片刻后,说:“他们还活着。我推测应该是受到了丰饶力量的初步侵染,所以才吊着最后一口气,没有在先前的厮杀中立即死亡。”   “厮杀?”   “他们经历了一场恶战,敌人使用的是类似于鞭子之类的武器,而且力气极大,才能实现贯穿或者腰斩这类型的致命伤,这种力气,远超出了地球人的平均水平。”丹恒指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判断道。   三月七对着血淋淋的场景yue了一声,猜测道:“他们该不会是逃亡的实验体吧?逃跑过程中被怪物抓住了,所以才……神木一郎如此丧心病狂,我觉得他能做得出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江户川柯南捂着鼻子上前,翻开几人的手掌心,反驳道:“不,不是实验体,你们看,除了这些伤口之外,他们身上没有被改造过的痕迹,而且身体肌肉发达,指腹有厚茧,应该受过很长时间的专业训练,我怀疑是组织的人。”   穹摊手:“我们再怎么猜,都很难猜到正确答案,不如叫醒其中的一个人来问问话。”   精通医疗知识的灰原哀给其中一个生命体征较强的人开展了急救措施,但是人还是迟迟不醒,黑羽快斗想了个好办法,抄起一杯冷水泼上脸,健壮的光头男人很快悠悠转醒。   跟严刑逼供似的,但在这种场合,没人提出异议。   灰原哀抬头,对众人招呼道:“他醒了。”   丝丝凉意蒸发在脸上,约翰·霍恩终于从那场光怪陆离的噩梦中侥幸脱身,一睁开眼,对上了一双灿金色的眸子,对方的眸底闪过一丝他看不懂的光芒。   致力于各种整活的开拓者模仿着医生的口吻,语气轻柔:   “你醒了,手术很成功,你已经变成女孩子了。”   “什么?!”   他登时大惊失色,活像刚睡醒的人得知自家老房子起火了,立刻挣扎着想要起身,试探性地抚摸下半身的某个部位,结果因为动作太过突然,扯到了自己的伤口,不由得面色扭曲,差点再次疼晕过去。   江户川柯南一把推开捣乱的穹,对他无语至极:“你这样故意吓唬他,有意思吗?”   “我才不是故意的,你看他刚才还迷迷糊糊,现在多精神啊。”   穹不满地说,在江户川柯南的怒视下闭了嘴。   黑羽快斗扶额:“好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   约翰·霍恩这个时候已经检查完了全身,确认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松了一口气。   他看了看围着他的几人,大概知晓了当下的处境,于是相当顺从地说:“你们想要知道什么?”   丹恒抱胸发问:“你是谁?你遭遇了什么?为什么会受伤这么严重,还有你身边的这些人,他们又是什么身份?”   一米九的大个子在他冰冷的注视下打了一个冷颤,张了张嘴,又好像忽然忘了自己想要说什么,他捂住太阳穴,双眼发愣盯着地面,犹豫了半天才说:“我叫约翰·霍恩,组织代号皮尔森,我只记得我原本隶属于米国情报机构CIA,后来进入组织成为卧底。至于先前发生的一切,以及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我似乎……有些记不清楚了。那些记忆,就像隔着一层薄膜,每次试图回想起来,都好痛苦,脑子快要裂开了……”   灰原哀沉声说:“应该是大脑的应激机制,导致他自动消除了某些记忆。”   可想而知的是,他们一定经历了非常恐怖的事情,才让一位久经风雨、心理素质极高的卧底产生了如此剧烈的反应。   “让我来告诉你们吧。”   女人丝绒般的沙哑声线从众人的背后传来,听出了来人声音,黑羽快斗扭头惊喜道:“黑天鹅女士,你也来了!”   “很抱歉各位,因为一些事情,我来晚了。”   “没有没有,您来的正是时候。”   忆者轻轻撇了一眼男人,下一秒就给出了结论:“没错,他确实看到了一些非常恐怖的东西,那让他封闭心神也要忘记的记忆,不是超出常理的人形怪物,也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来源于,一个救下他性命的女人。”   约翰·霍恩虽然记忆残缺,但几个鲜活的意象符号还存留在他的脑海中,他低头喃喃道:“女人,紫色,蜘蛛……”   黑天鹅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似乎有意避而不谈:“他和他身边的人都是潜伏在组织内部的卧底,而且都是被【星核猎手】的骇客小妹妹叫来的。”   “又是银狼,她也不事先和我们说一声。”穹抓抓头发,好像听到了什么动静,猛然回头:“谁?”   只见手术室门外,一个披着大人外套、里面什么也没穿的小孩扒在门侧,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的样子,外表无害。   “你们是谁?能帮我离开这个地方吗?”   他怯生生地说,仿佛只是一个被关押在实验室的实验体,然而,过长的头发下,阴沉歹毒的眼神却始终黏在灰发青年的腰间,那里悬挂着一个青色的葫芦。   而在实验室的另一边,波本狼狈地捂着受伤的手臂,在医药柜里一阵翻找,撕下破损的衣服,咬着牙为自己的伤口消毒。   在发现了地下通道后,他悄悄跟在巨型怪物的身后,亲眼目睹他把一群昏迷的卧底带入了手术室,关在了笼子里,怪物残存了一抹神智,似乎想对这些活人继续进行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躲在门后的他因为气息泄露被怪物发现,不得已之下,只能用手枪和拳头对上了强大的丰饶孽物。   他和神木一郎相遇的时间要比列车组早,在察觉到敌我实力悬殊后,波本果断逃跑,神木一郎也彻底被他激怒,把人体实验抛在脑后,离开了手术室,疯狂地寻找他的踪迹,之后就在长廊里对上了从另一个入口赶来的列车组。   波本躲在桌子下,听见门外的声音渐渐平息,心中猜测大概是列车组已经杀死了怪物,现在外面应该已经安全了。   裤兜传来一声震动,他掏出手机一看,是他的直系上司朗姆发来的消息。   “波本,我到了,出来迎接我。” 第30章 演员全部就位(六)   一个来历不明的奇怪小孩突然出现在实验室, 而且刚好找上了他们,这件事不论怎么看,都显得十分诡异。   列车组没有因为对方的小孩子体型而放松警惕, 他们见到的幼儿体型的种族多了去了,无害的外表有时反而是最为致命的毒药。   那个小孩低着头说完之后,似乎还想往前走,靠近众人一些,白嫩嫩的脚丫趟在一滩半干的血迹之上, 小孩却恍若未觉,面不改色。   他的小腿上沾染了不少黑块,黑羽快斗本以为是小孩受的伤,但是现在看来, 应该是行走时溅射在腿上、然后干结成块的人血才对。   他咽了咽口水, 下意识地抬起了脚尖, 眼神止不住地往自己的裤子上瞅,立马把多余的怜悯和同情收了回去。   丹恒叫住了他, 飒爽修长的长枪指着对方,示意他不要再上前一步, 否则刀剑无眼。   “你是谁?”   那个小孩的头发太长, 看不清面容, 只能听见稚嫩的童声夹着嗓子,仿佛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声音:“我从小就生活在这儿了。我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那些人喜欢拿大针头在我身上戳来戳去。我真的很害怕。你们难道不是来救我的吗?可以让我再靠近一些吗?我真的好怕, 它们是不是又来了?”   他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但是又莫名切合了一个脑子一张白纸、任由实验员摆布的实验体的心理状态。   站在众人身后的黑天鹅没有言语, 只是摩挲着掌心的塔罗牌,无光的眸子里依旧不见半点波澜, 染上了一些似笑非笑的味道,好像在观看一场蹩脚的马戏表演。   似乎是看够了,她稍稍偏过头,继续面朝约翰·霍恩,蒲扇般狭长的睫毛遮住眼底的情绪,指尖微动,捕捉着空气中散落的丝丝记忆,粗暴地塞回他的大脑。   要不是这个家伙以后还有大用,她才懒得干这种无聊的手艺活。   不知道黑天鹅在干什么的米国人直面忆者的美貌暴击,锃亮的光头瞬间像是充了血一般通红,活像一个浑圆的西红柿。   他害羞得头皮都快冒烟了,心里默念着女友安娜的名字当清心咒,又因为离黑天鹅最近,难以避免地听见了女人微不可闻的一声自言自语。   “一切角色皆已到位。猎手,你们的剧本,可以顺利执行下去了。”   什么剧本?什么角色?难道但凡是外表艳丽的美人,都喜欢说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谜语吗?   等等,他为什么要说都。   约翰又一次抱住犯痛的头,陷入了深思。   忙于应对前方的几人自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响动,丹恒凝眉望去,目光中充满了探究之意,而后眼神略有缓和:“他的体内确实沾染了大量的丰饶之力,而且是远大于之前所见怪物的剂量。丰饶已经渗透到了他身体的每个细胞,并且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吞噬着他的器官。至于更多的信息,请恕我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如果白露在这里,应该会有更详细准确的判断。”   小孩闻言,瞳孔骤然一缩,从指尖到发丝都在诉说着抗拒和不敢置信。   “真的是这样吗?”三月七半信半疑。   那个小孩用力地点了点头,紧张不安抓紧了自己身上的白色外套,“我,我可以给你们证明,我真的不是骗子。”   从裸露的皮肤上看,他确实有被针头扎过的痕迹。   灰原哀先是看了一眼丹恒,在对方的点头允许下,低声安抚道:“那你先过来吧,我帮你看看,这里有点黑,你不要被吓到了。”   江户川柯南的目光却是始终集中在小孩身上,在他看来,这个小孩浑身都是破绽和疑点。但到底问题出在哪里,缺乏了关键线索的他始终想不出来。   通红的小脚丫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小孩用力拽着外套不掉在地上,结果下一步凭空一个滑倒,额头磕在了地面,好像没有完全掌控这具身体似的,一阵呜咽的哭声传来,看上去好不可怜。   “好疼……”   哭泣是当场演出来的,但摔倒不是。正因为逆生长无时不刻都在发生,他对于自己的四肢无法彻底掌控,连行走都成了一件难事。   没错,他的身份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人体实验的对象,而是组织的boss,乌丸莲耶。   在自己偷偷研究丰饶之力的计划被黛青发现之后,感到被背叛的戴青一怒之下离开了自己的身体,刚获得自由的boss还没高兴太久,便惊恐的发现了一件事情——自己正在变得越来越年轻。   30岁正当壮年的外表正在越来越往后退,皮肤越来越白嫩,个子也越来越小。   这些变化以每秒为时间单位而发生的,如果不是他在安全屋安插了大量的医疗设备,时刻监视着自己的身体情况,根本发现不了。   该死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黛青那个*黑衣组织粗口*给自己下的诅咒吗?   一股不受他控制驱使的愤怒涌上心头,操纵了他的四肢,把它变成了只知道破坏的野兽。等到理智渐渐回归,才意识到这种发泄毫无作用。   他成了自己情绪的奴隶。   不用多说,肯定又是黛青搞的鬼。   然而,当前最重要的事情还是赶紧找到黛青,从她那里找回恢复原来体型的方法。   现如今,黛青恐怕已经身处神木一郎的实验室了,只能祈祷神木那个家伙能拖住他一会儿。   可问题在于,等他决定离开栖身多年的安全屋,来到外界时,赫然发现自己的个子已经退回到了18岁时的模样,而且还在不断缩小。   从安全屋赶到东京的郊区足足有一个小时的车程,如果他坐在驾驶位上,还没等到达目的地,不断缩小的自己就有可能摸不着方向盘了。   左右为难的乌丸莲耶咬碎一口银牙,在手机通讯录里翻翻找找,被黛青的丰饶力量赐福过的组织心腹已经不再安全可信了,他本来应该拥有一只完全听命于他的庞大军队,可现在却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这可真是讽刺。   但他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是后悔为什么行动没有再隐蔽一点,不让黛青发现。   接着,贝尔摩德的名字闯入他的视野。   因为之前在贝尔摩德的身上发现了来自忆者的印记,黛青洗去印记之后没有立即为贝尔摩德赐福,所以到目前为止,这个两面三刀的女人竟然成了他唯一可以放心使唤的下属。   同为组织高层的朗姆小心思太多,所以朗姆甚至没出现在他的召见名单中。   现在的情况已经无法顾虑太多,他于是飞速打通了贝尔摩德的电话,等候多时的女人马上接通,便听见boss用变声器让她马上放弃当前的任务,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自己所处的位置。   当贝尔摩德下车,看到那个面相阴毒,身材矮小的少年时,轻蔑之色一闪而过。   长生并非没有代价。   只是当时代价未到,报应未到。   一切都是咎由自取。   心里这么想的,但善于伪装的女人表面上没有表示出丝毫疑惑,以极高的职业素养拉开车门,恭迎Boss上车,然后带着后车座上的少年飞速前往东京郊外指定的地点。   乌丸莲耶坐在后车厢,用衣服包紧了自己的脸庞,一时之间心情十分复杂。   没想到他最后能信任的,竟然是这个女人。   “Boss,我们到了。”   一个小时的车程过去,乌丸莲耶穿的那一套衣服早已不合身,他现在只有大概只有10岁左右的样子。   除了体型的缩小之外,还有记忆的衰退和动作的迟缓,一些之前从未有过的念头接二连三出现在他的脑海,这时他才恍然发觉:   凡人的一生,不过是从一种极端,走向了另一种极端状态罢了。   衰老和死亡固然可怕,但婴儿出生之时有如动物一般的茫然无知,难道就不可怕吗?   贝尔摩德恭敬地跟在他的身后,没有发出一声质疑,在乌丸莲耶磕磕巴巴的叙述下,二人终于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贝尔摩德按下电梯,亲自带他进入了实验室。   不过,即便是他目前最信任的女人,乌丸莲耶并不想让任何一个知晓他身份的人看见他目前的惨状。所以,完成了护送任务的贝尔摩德又转身上了电梯,回到了表面,等待boss发号指令。   而在一楼,她看见了朗姆带着他的心腹库拉索的身影,朝着地下室入口的方向快速赶来。   虽然迫不及待的想要找到黛青,但他好歹保留了一丝思考能力,没有大张旗鼓的到处叫喊黛青的名字,而是先去了一趟监控室。   在电脑屏幕上,他亲眼目睹了黛青附身那个灰毛、而后被弹出体外、狼狈地被收进葫芦里封印的场景,因而大受震撼。   为了满足神木一郎的控制欲,所有监控画面都可以捕捉声音,所以他自然也听到了那一句开拓者故意拔高声音所说的“葫芦易碎”。   他的心里也因此浮现出了一个计划,那就是趁机接近穹,找机会打碎葫芦,放出黛青。   乌丸莲耶才不关心昔日合作者的死活,他只想找到破除逆生长诅咒的办法。   于是就有了这一出伪装受害人、接近主角团的操作。   奈何演技过于做作,再加上身份成谜,难以取信于人,在场无人因为他的说辞而放松警惕。   这也导致他哭了很久,没有一个人上前来搀扶他。   气氛顿时陷入尴尬。   黑羽快斗表情纠结:“咱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也太冷漠了吧。”   穹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把葫芦紧紧抱在怀里,朝后退了一步,将众人护在身前。   “说的好,快斗,那你去扶一下他吧。我身上还有个易碎的宝贝,就不去冒险了哈。”   “……”   好端端的紧张场合,经过开拓者这么一打岔,怎么就突然变成了一出“扶不扶”的小品了呢。   江户川柯南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就在开拓者往众人身后挪动的时候,本来毫无动静的人笼里猛然冒出一只肌肉丰满的铁手,穿过铁栏,死死抓住他的脚踝。   穹只来得及*无名客粗口*了一声,然后仰面摔了个底朝天。   怀里揣着的葫芦也因此被丢上了半空中。   小小的一间手术室里,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在一瞬间集中在了重获自由的葫芦身上。   如果葫芦也会流汗的话,它估计早已汗流浃背了。   乌丸莲耶干脆彻底丢掉伪装,率先扑了上去。   但他的速度怎么能快过外星人,眨眼间就被丹恒的一杆飞枪扫落,重重撞在墙上,咳出一口金灿灿的血。   丹恒大喊:“三月,放下你的箭,不要打碎葫芦!”   三月七悻悻地松开弓箭,摸了摸脸颊,不好意思道:“抱歉抱歉,条件反射。”   然而,就卡在丹恒的注意力被傻傻的三月七转移的这一瞬间,一道黑影飞扑了上去,跳起了足足三米的高度,一把抓住了葫芦,落在高高的手术台上,一道灯光恰到好处地打在那人身上,让所有人都清晰的看见了他的外貌。   铁皮,肌肉,刀枪不入,男性。   穹趴在人堆上,目露愕然:“怎么是你!”   正在一遍遍回想一生遇到的所有悲伤之事、努力让自己不笑场的系统版【王下一桶】:“……”   凹姿势中。   唉,生活不易,猫猫叹气。 第31章 试炼周而复始(七)   现场的气氛如泥凝滞, 来自银河未知国度的生物好像稍稍有些不自在,咳嗽了一声,悄咪咪换了一个姿势, 继续展示属于【垃圾桶星人】肌肉发达的四肢,闪闪发亮的桶身,以及线条分明的轮廓。   从未见过如此炸裂场景的柯南组三人一个个像是被施展了定身法似的,扎了根一般钉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盯着那道银色闪电一般的壮硕身影, 半晌之后,黑羽快斗扶起自己合不拢的下巴,扑克脸早就不知被丢到了哪个旮旯里,他喃喃自语道:“是我起猛了吗?怎么看到垃圾桶变人了?”   他使劲掐了一下腿肉, 把离他最近的江户川柯南给捏醒了, 小学生发出一声低低的哀嚎:“基德你这个混蛋在干什么?”   “我就试试看我是不是在做梦嘛。”   江户川柯南毫不客气地回了他一巴掌, 用疼痛向他证明这一切确实不是做梦。   他捂着发红的额头,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方才在抢葫芦时他光顾着看天, 结果撞上了丹恒的大腿,对方纹丝不动, 自己反倒摔了个屁墩儿——然后站起身, 两条筷子细的腿上还在不停打颤。   工藤新一扶了扶反光的眼镜, 神色认真,仿佛身处于一个世纪级别的超级大案, 火遍全日本的名侦探缓缓给出了自己的推理结论:   “嗯, 连外星人都有了,出现一个垃圾桶肌肉男, 从逻辑上看也并不奇怪。”   灰原哀:“……工藤,要做有原则的侦探, 不要随随便便被外界拉低底线啊。”   垃圾桶怪人立于手术台上,视线远高于众人的平均水平,像江户川柯南这样的小矮子,看他都还得奋力仰着脑袋。   高高在上的【王下一桶】一手高高举着青葫芦,一手平举,食指在人群之中晃来晃去,在灯光的照射烘托下活像一个正在选拔继位者的超级英雄,他的钢铁手指每对准一个人,那个人都会下意识躲开,活像被枪口指着。   唯一例外的开拓者抢着举手:“我!我!我!”   听到了同类的召唤声,【王下一桶】脚步一顿,手指精准指向趴在地上的某个垃圾桶星人,叽里咕噜说了一串没人能听懂的语言。   穹愣了一下,然后疯狂点头。   “原来如此,你叫阿圾里斯,你是一个在梦境之中感受到【星核猎手】萨姆的强烈意志、捡走了萨姆遗留的忆质碎片而诞生的梦之精灵!你不满梦境世界里人们浑浑噩噩的生活,迫切地想要找到生命的意义!功夫不负有心人,你在匹诺康尼找到了一个可以附身的银色垃圾桶,通过梦境转换装置来到了现实世界。卡芙卡捡到了你,你给自己取名为星河猎手·萨姆·二号机,跟在【星核猎手】身边活动,等着有朝一日派上大用场……”   艾利欧:……我连我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你能不能不要给我加这么多戏?   冒用她的名头,小心流萤知道了小拳拳打你哦。   等等,这个身世背景怎么还有点耳熟。   三月七和丹恒保持着茫然状态,表示联觉信标都没法翻译垃圾桶一族的加密语言。   柯南组三人:所以你为什么能听得懂他说话啊?   接着,阿圾里斯做出了一个令他们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用两只手指捏住葫芦,悬在空中,好像只要一个手滑,易碎的法器随时都会掉在地上,彻底粉碎。   黑羽快斗焦急地喊道,又因为害怕而不敢太冒犯:“喂,你要干什么?你难道不是我们这边的吗?”   垃圾桶摇了摇头,一举一动充满了高深莫测。   他又叽里咕噜了几句。   开拓者即时翻译:“你想问我几个问题,如果我全部答对了,就把葫芦还给我;如果有一个答错了,就要把葫芦打碎作为惩罚。哼哼,很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艾利欧渐入佳境,高声称赞道:“如此高的胆量气魄,不愧是未来能推翻塔塔洛夫暴政的男人!”   柯南组三人:……这么随便的吗?   丹恒接受的很快,针对挑战规则问道:“我们都可以参加?如果穹回答不上来,我们可以替他作答吗?”   阿圾里斯点点头,咳了一声,说出了开拓者给他提前写好的剧本台词:   “桶有五吨,问题有三个。第一个问题是:阿圾里斯和扑满赛跑,他的速度为扑满的十倍,扑满在距离起点100米的位置起跑,他在起点追赶扑满,请问阿圾里斯什么时候能追上扑满?”   知道原题出处的柯南组三人:……第一题就超纲了吧?   他们都不一定能马上算出答案,更别说没上过学的开拓者了。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问题刚落下,穹就翘起小尾巴,洋洋得意道:“答案是,永远也追不上!”   阿圾里斯朝他比了一个大拇哥,回答正确!   工藤新一有一瞬间怀疑自己从小到大接受的数学教育。   “不对吧?阿基里斯悖论后来明明被人破解了啊?难道说,是因为地球人的数学认知水平落后于宇宙……”   穹露出智慧的眼神:“因为扑满两回合后会脱战!”   江户川柯南:……刚才试图认真思考的自己简直是个*日本粗口*。   阿圾里斯清了一下嗓子,继续叽里咕噜:   “桶有五吨,问题有三个。第二个问题是:这所实验室的科研人员,都到哪里去了?”   柯南组:怎么突然从脑筋急转弯蹦到现实问题上了。   穹:“垃圾桶……”   因为垃圾桶是包容世间一切污秽之地!   正要说出口的穹被黑羽快斗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声。   “哎哟祖宗,你少说两句,答案可是直接关联到我们能不能拿回葫芦。”   丹恒摇摇头:“很遗憾,我们目前并没有发现除了神木一郎之外的科研人员的踪迹。”   “也许波本那家伙知道,”江户川柯南掏出联络器,冷哼道:“他消失了这么久,要是还没带来一些有用情报,我就要向公安举报他工作期间趁机摸鱼。”   “小侦探,你可真够狠的。”   波本在电话那边拉长了语调。   “废话少说,你那边情况如何?”   “我确实钓了一条大鱼过来,等着看好戏吧,诸位,”波本笑道,“至于那些变异的科研人员……哈,已经被那位星核猎手的蜘蛛女士悉数切成上百个碎块了。方才为了迎接贵宾,我稍微打扫了一下卫生,他们现在都进了垃圾桶。啊,人来了,我还有事,待会儿见,拜。”   江户川柯南挂断电话,和几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不敢置信。   居然真的和穹所说的一样,全部去了垃圾桶里?   熟知剧本的开拓者骄傲地抱胸而立,虔诚地歌颂道:“垃圾桶,你的尊严无比沉重,你的肚量足以撑船!哪怕是散发着丰饶恶臭的肉臊子,你也愿意接纳他们,拥抱他们!啊!你是多么伟大,多么无私,多么高尚的存在啊!”   黑羽快斗:“……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吃肉臊子了。”   怪盗食谱黑名单再加一。   阿圾里斯擦了一把眼泪,感动地鼓掌:“回答正确!”   “桶有五吨,问题有三个。第三个问题是:目前位于地下实验室,有几位【星核猎手】成员?”   三月七开始掰手指数数:“星核猎手加上那位【命运的奴隶】,一共就五个人。艾利欧不会轻易出面,卡芙卡肯定在,银狼应该也在某个电脑屏幕后偷窥,好像只有两个?但是我觉得问题一定没有这么简单!”   丹恒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闭着眼,艰难开口道:“应该……还有刃。”   “唉?你是从哪儿看出来的?”   穹恍然大悟地捶了一下手心:“原来如此,你们没发现吗,阿圾里斯一直在给咱们提示!人五代三啊各位!”   好吧,这个梗地球人看不懂来着,可以原谅。   “星核猎手一共有三个!”   本以为能得到阿圾里斯的肯定回复,却没想到对方勃然大怒:“回答错误!”   三月七惊慌道:“哪里错了?卡芙卡,银狼,刃,不就这三个人吗?”   阿圾里斯伸出了四根手指,然后指了指自己。   丹恒:“……你是说,你也在其中?”   失策。   阿圾里斯摆出了飞踢的姿势,一个旋风扫腿,瞬间将手中的青葫芦踢成碎片。   开拓者惊呼道:“不!我的宝贝葫芦!”   “别惦记你那破葫芦了!黛青要逃走了!”   在葫芦里喘了几口气的黛青重整期鼓,一改之前的颓势,摇着尾巴奋力往外跑,几乎没人能马上抓到他。   靠在墙角,遭受物理和精神双重冲击的乌丸莲耶回过神来,用愈发幼稚的童声求救道:“黛青,快救我!”   黛青朝实验室外逃跑的动作一顿,扭头嘲讽道:“还想让我救你?可笑的小卒子!你不会真的以为地球人的孱弱躯体能够承受得了我的力量吧?没了我在你体内帮你限制,你就等着缩成一个受精卵吧哈哈哈哈!”   乌丸莲耶此时的身躯比刚才又小了一圈,几乎陷在衣服堆里爬不出来,他愤怒地锤了一下拳头,恶毒的眼神死死盯着众人追赶其后的身影。   “可恶,快去追上他,不要让他跑了。”江户川柯南按下运动鞋的加速按钮,扬起的大风扇了黑羽快斗一脸。   黑羽快斗也不甘示弱,全身上下隐藏的道具全数出动。   三月七跟在他们身后尔康手:“不是,你们跑再快又有什么用?你们两个普通人也抓不着黛青啊?”   这不一样,现在是工藤新一和怪盗基德的比试场合。   走廊尽头,两男两女正在快速走来,走在前面的贝尔摩德和朗姆看到乌乌泱泱的一帮人宛如马拉松竞速一般冲他们飞奔而来,先是一愣,然后掏出了武器防卫。   “这群家伙是谁?”   贝尔摩德心中生起一波奇怪的悸动,她抬头一看,只见一道眼熟的绿色幽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钻进了她的体内,千面魔女的瞳孔瞬间染上令人不安的绿意。   贝尔摩德版黛青,正式上线。 第32章 生者举棋不定(八)   黛青从4个人选中选中贝尔摩德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之前来自boss的召见中, 黛青曾经为了抓住藏头露尾的忆者,在她的体内打下了一个属于丰饶的标记。只要察觉到忆者来到贝尔摩德的记忆世界,就可以一举把她给抓住。   而贝尔摩德显然对此十分戒备, 当初为了联系黑天鹅,她甚至已经做好了把消息传递出去之后就被黛青发现并杀死的结局。   好在,忆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强大,直接瞒着黛青和她展开了联络,并且成功地将贝尔摩德截获的重要情报送了出去。   开拓者:嘿嘿, 你以为的敌我实力交锋,其实都是我计划好哒。   此时此刻,黛青再蠢,也知道贝尔摩德不是和她走在一条路上的人了。   她在4名黑衣组织成员之中精准挑中了她, 尚未洗去的丰饶的印记使她的附身更为轻易快速, 眨眼间, 贝尔摩德的个人意志就已经被尽数压制,无法反抗, 只能眼睁睁看着来自宇宙深处的女鬼操纵自己的身体。   在丰饶民残魂的设定中,她不能脱离附身对象太长时间, 否则就会变得虚弱无比。附身于贝尔摩德的做法实际上并不是她自愿的, 因为人类的躯体反而会拖慢她逃跑的速度, 但长时间的漂泊更是会令她失去生存的基石,无奈之下, 只好做出了以下选择。   眼见刚才还好好的同僚瞬间不知道被什么鬼怪附身, 眼睛都变成了和饿狼一样的幽幽绿色,看向他的眼神闪烁着骇人的贪婪之意, 仿佛他是被盯上的猎物一般。   【当前宇宙融合度:4.0004%】   朗姆顿时往后退了几步,忠心耿耿的库拉索提枪, 挡在他的身前。   “你是那个男人的手下?哈哈哈……他当时没有召见你,所以你来寻仇了吗?很遗憾,你没有亲手杀死他的机会了,你的那位顶头上司,马上就要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了。”   黛青直截了当宣布了乌丸莲耶的死刑,站在一侧、刻意降低存在感的波本眼神一暗。   “他要死了?”朗姆的语气听不出意外之情。   黛青的正眼终于落在他身上:“看来你不是为了寻仇,而是另有目的。是长生,对吗?短生种求而不得的奇迹,在我等这里不过是随意施舍的种子。哼,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帮我拦住这一群人,我可以让你成为黑衣组织的下一个首领,而且是永远,成百上千年。”   她的言语之间仿佛带着一种极强的蛊惑力,朗姆不由得心神一震,甩了甩头,捏紧了拳头。   他此次前来确实是听到了风声,想来分一杯羹的。Boss因为觉得他小心思太多,所以当时甚至没有召见他,导致他在组织高层里久久抬不起头。而现在boss势微,他本以为能够轮到他上位的机会了。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从波本那里得知,让组织成员实现长生的并不是boss拥有的最新科技成果,那古怪的药王信仰也不是boss打出的幌子,真正拥有长生力量的赐福者居然是一个不知从何来的宇宙生物,而且是一个能够附身活人的魂体怪物。   然而,真相越是这样荒谬,朗姆的信任感就越强。   他示意库拉索朝着众人的方向扔出几颗烟雾弹,呛人的烟雾瞬间弥漫了狭窄的走廊。   “哎哟柯南,你踩到我脚了!”   “大家先不要乱动,小心对方放冷枪!”   烟雾弹暂时拖住了追杀者的脚步,也只是暂时的。   知晓黛青狡猾之处的公安卧底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任由黛青挑拨朗姆和列车组几人的对立。   波本上前一步,快速质疑道:“我们怎么能保证,你在赐予我的上司长生之后,不会把他变成和贝尔摩德一样的傀儡呢?”   朗姆恍然惊觉,看着意识全无,任由女鬼摆布的贝尔摩德的身体,从她精心编织的语言陷阱中挣脱了出来。   对呀,要是连自己的意识都被这个家伙磨灭了,那还谈什么长生不老?   黛青瞥了一眼波本,语气染上了几分急切:“你连这点风险都承受不了,还妄想什么长生?我虽然是天外生物,和你们地球人的生理结构完全不同,但我们的文明也是讲承诺的,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在药王的见证下订立契约,违约者当受万木穿心之罚。”   仗着朗姆是个啥都不懂的土鳖,她随口忽悠道。   药师才不关心凡人以祂的名义行善事或者恶事,所谓的契约不过是一句可以随时背叛的口头承诺。   然而,在朗姆眼中,对方既然是慈怀药王的虔诚信徒,那么这个契约的公信力自然是蹭蹭上涨。   波本心下皱眉,猜到了这对临时同盟的不可靠,暗中对着朗姆大腿的枪口又收了回来。   他虽然有阻拦的意图,但黛青毕竟不是凡人,他知道自身的极限,以物理手段难以挽留敌人,与其徒添不必要的麻烦,不如先先行放走,让神通广大的列车组之后料理对方。   反正自己在朗姆身上留下了定位器,再加上列车组的本事,能让二人逃出半里地,就算他们输。   眼见烟雾渐渐散去,朗姆自知没有时间多作权衡,咬咬牙,命令道:“库拉索,波本,你们暂时拦住他们。还有你,女人,我希望你能够遵守承诺。”   黛青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结果,嗤笑一声:“那是当然,我才不会和地球人一样忘恩负义。”   她操纵着贝尔摩德往反方向跑去,朗姆跟在她的身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走廊的尽头就是电梯。幕后大boss即将乘着电梯逃走,贝尔摩德的手已经按上了电梯按钮,电梯门就要闭合。   丹恒眼神一凝,长枪击云化作一杆笔直的标枪,携带雷霆之势,全力投掷了出去,好似一根势如破竹的弓矢。长枪径直穿过波本和库拉索身位之间空出的缝隙,掀起的气浪差点把站不稳的两人带翻出去。   长枪卡在了即将闭合的电梯门中,电梯中的朗姆吓得瞳孔紧缩,身体僵硬,那枪距离朗姆的眼睛只有不到2cm的距离,只差一点,就能刺穿他仅剩的一颗眼球。   电梯被卡住,停止了运作,朗姆恨恨道:“这可怎么办?”   他压根不敢去触碰那一看就十分锋利的枪尖,用手枪往外击打,没想到长枪纹丝不动,反倒是自己的枪被划出了好几道深深的痕迹。   击云出自罗浮最伟大的工匠之手,尖锐程度足以击破龙鳞。想要拿其他任何凡间的武器与他对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慌什么慌,不过一杆破枪,你就怕成这个样子。”   黛青斥责道,伸出一只手,绿色的丰饶之力附着在长枪上,将用力推了出去,长枪掉落在电梯门外,发出一声重重的声响,电梯门终于成功闭合。   但这并不代表着一切就安全了。   实验室加厚加宽的顶级安保门都没有拦住开拓一行人的脚步,区区电梯,不过小意思。   朗姆和贝尔摩德消失在视野范围内,假装和穹打的你来我往的波本立马摆手示意不用演戏了,他停止了手中的动作,端起手枪对准了库拉索,于心不忍道:“住手吧,库拉索,朗姆根本就没有把你当成一个人来看,他只把你当成了一个可以随时抛弃的工具。”   试图抵抗的库拉索一愣,枪支掉落在地:“波本……你竟然和他们是一伙的,你背叛了组织。”   公安卧底微微一笑,掏出纸巾擦了下脸上的血,干干净净的一张脸帅气俊郎,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从一开始就不属于组织,谈何背叛呢?”   库拉索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低声说道:“原来如此。这么多年,你的演技可真是出色,我和朗姆都没有发现异常。”   “放弃抵抗吧,库拉索。以你的能力,公安愿意给你提供洗白的程序。有很多地方可以接纳你的存在,你并不是只有监狱这一条出路。我知道。你并不是外界传言的那种冷血无情的人,你只是把自己的才能用错了地方罢了。”   波本这边正在忙着策反组织的人才,而在人去楼空的手术室里,灰原哀自认在打打杀杀居多的场合发挥不了太大作用,于是正在努力对剩下昏迷不醒的卧底们施展急救,手术室里恰好有许多可以起作用的急救药品。   她听到一声动静,从忙碌中抬头,却看见约翰·霍恩不知道何时已经站起了身,刚才负责给他治疗失忆症状的忆者已经不知所踪。   “黑天鹅她人呢?”   约翰·霍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呆呆重复着:“我好像全都想起来了。怪物,恶魔,天使,猎杀恶魔的女人……不,我要把这些尽快告诉头儿,这些怪物的到来,对整个地球都将是巨大的隐患!”   话音刚落,他便魔怔一般的朝门外飞奔,活像一个从精神病院逃离的疯子,灰原哀在他身后大喊:“喂!等等!你要去哪里!”   她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追了上去,走廊却已经不见了约翰·霍恩的身影。   他选择了另外一处出口上楼。   列车组和怪盗侦探的组合正堵在电梯门口,准备追上逃逸的贝尔摩德和朗姆二人。   电梯的层数一层一层闪现,时间紧迫,丹恒暗道一声:“各位,请后退。”   黑羽快斗和江户川柯南只感觉面前一声巨响冲入他们的耳膜,鼻腔才嗅到了四起的尘埃,打了好几个喷嚏,再睁眼时,电梯门就已经被戳了个一人多高的大洞。   有这样厉害的队友,他们简直一点儿紧迫感都生不起来。   载着二人的电梯间缓缓往上攀升,他们这一层已然没了电梯,丹恒一不做二不休,抓着墙就是往上爬,几个轻跳之间,就到达了电梯间的底层。   本来安安稳稳运行的电梯一阵震动,朗姆顿时警惕的环顾四周:“发生了什么?”   “看来有小虫子已经追上来了。不过没关系,我早已为你布下了天罗地网。”   她冲朗姆扯开一个残忍的笑,后者顿感大事不妙。   “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   狠话还没放完,年长的组织高层来不及后悔与虎谋皮,刹那间,感觉浑身被一种饱满的力量所充盈,就仿佛自己遨游在生机盛放的热带雨林中,百花齐放,百木热烈。   而自己好似一只飞鸟,浑身轻飘飘的,越升越高,越升越高,直到一无所知,跌落深渊。   这就是丰饶。   【当前宇宙融合度:5.0004%】   他也被黛青转化成了失去神智的丰饶孽物。   从某种意义上,丰饶民确实兑现了二人的承诺。   上线不到两章的朗姆酒,光速打出GG。   丰饶孽物大吼一声,遵从主人的命令,一拳打穿了地板,跳了下去,藤蔓缠绕在电梯井的墙面保持自己不下落,和丹恒打斗了起来。   而丹恒需要一手抓着墙壁,又需要应付丰饶孽物持续不断的藤蔓袭击,在这逼仄的空间之内,行动上难免有所不便,竟然让对方成功拖延了一段时间。   就在这7秒不到的功夫,黛青爬到电梯顶层,冲着出口扔出贝尔摩德身上藏匿的绳索,顺利从停止运作的电梯间逃脱了出来,顺利到达了1楼户外。   大雨倾盆而下,没有一丝一毫减弱的迹象。   她扶着门板喘了口气,畅快大笑一番。   然而,没跑两步,便看见了一个等候多时的身影,黛青的身形如冻住了一般凝滞在原地。   黑天鹅站在雨下,豆大的雨点穿过了忆者的身体,她就像一个遗世独立之人,万事万物都无法扰乱她的分毫。   她张口道:“莎朗,亲爱的,你该醒了。”   黛青被风雨冲刷得狼狈不堪,却也不忘嘲讽道:“你还想唤醒这个女人?没用的,她的灵魂和意志早已被我压在了最底层,很快就要消失殆尽。我不明白,这样懦弱胆怯、只知道一味服从的女人,有什么地方值得引起你的注意?你的眼光也不过如此,忆者。”   黑天鹅缓缓走来。一只手平举摊开手掌心,似乎要迎接着从天而降的甘霖,但雨水只是从她的指缝里潸然流出。   他盯着贝尔摩德的眼睛,自顾自地说:“你看啊,亲爱的。我们都不过是从天而降的雨丝,不知来处,零落漂泊,归于大地的寂静无声。”   黛青幻化出一把尖刀,对准了黑天鹅的心口。   “小心点儿,忆者,我这把武器虽然暂时杀不死你,但可以让你痛不欲生。你要是识相点,就赶紧滚开,我没时间和你在这里猜谜语。”   蓦然间,一道雷光点燃了这片荒原,月光般的冷白照亮了黑天鹅的半边面庞,却将她的另半边脸掩藏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她并不在乎那柄对准心口的刀尖,只是执意着从他看好的人选那里得到一个最终的答案。   “【虚无】啊,沉眠无相者,混沌的具象化……自从我离开了匹诺康尼,那片梦想之地之后,就一直在寻求一个能够让我再度看到那片海的人。在虚无中沉沦,在虚无中迸发,在虚无中同归静谧。”   “天使在微笑,地狱在燃烧。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反抗吧,亲爱的,不要与它同沉深渊,人间依然有你的一寸之地。”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预言,占卜师轻轻合上双眼,身体朝着刀尖的位置,睡着一般前倾而去。   贝尔摩德瞳孔颤抖,那一刻,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奔涌而出,让她暂时挣脱了丰饶的束缚,刀把跌落在地。   而原本寻死的女人,此刻却是像在主动拥抱她一样,扑在了她的怀里。 第33章 渡人落子无悔(九)   黑天鹅偏着头, 凑近贝尔摩德的耳边,热气烘着她的耳朵,不消片刻, 耳廓便飞上了一抹绯红。   贝尔摩德的眼底泛出细微的波澜,松开刀把的那只手还在微微发颤,她问:“你为什么不躲开?”   听到这话,黑天鹅浅浅一笑,直起了身。在这片茫茫雨夜里, 忆者迷雾般的眼眸深不见底,一阵夹杂着雨点的冷风刮过,让贝尔摩德不自觉打了一个战栗。   对方是【流光忆庭】的忆者,是擅长占卜吉凶祸福的占卜师, 是如恒星一般沉重的命运的见证人。就连实力诡异的黛青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也检测不到女人来去的痕迹, 足以见得黑天鹅的实力之强。   丰饶的力量, 也未必能伤她半分。   她这么问,反倒显得多余了。   “我刚才是怎么了?”   “你在那场心灵的交战之中, 战胜了那个占据你身体的外来者,而我不过是用我的力量, 小小地推了你一把, 在保证你生命安全的前提下, 让你领悟到了那抹【虚无刀痕】的残存力量。感受到了吗?恭喜你,亲爱的, 你获得了这场博弈的胜利, 当然,只是阶段性的胜利。”   贝尔摩德紧接着便捂住自己的胸口, 闷哼一声:“她还在我体内乱撞,我感觉我要关不住她了。”   “你尚未踏上命途, 本来就关不住她,现在该轮到我了。”   面对着完全向他敞开心胸的千面魔女,黑天鹅的精致面庞上是掩不住的温柔,带着精致手套的手指点在贝尔摩德光洁的额头,只是那么轻轻一按,女人便双眼发直,大脑空空如也,身体不自觉向后栽倒,与此同时,一个绿色的团状灵魂被砰的排斥出来,摇着尾巴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黑天鹅抓在了掌心。   “好了,你的戏份到此就结束了。”   黑天鹅轻轻一挥手,搅乱黑衣组织的罪魁祸首在眨眼间受到重重封印,灵魂便镇压在澄澈的冰色琉璃之中,宛如一个精美的饰品,再无半点威胁可言。   身后传来一阵清脆的高跟鞋脚步声,黑天鹅转身看去,打着黑伞行走在雨幕之中的星核猎手站在公路边,遥遥眺望她的方向,片刻后,卡芙卡率先打了招呼。   “嗨,忆者,初次见面。听说你和银狼合作的还算愉快,那么我们要的东西,你找到了吗?”   黑天鹅的唇边荡漾出一丝笑意,缓缓开口道:“这是当然,我从来不会辜负我的合作对象。”   “你们想要的星核,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上。”   她说。   卡芙卡歪歪头,抚摸着新修的手指甲,迷人沙哑的嗓音听不出一丝威胁之意,带点心不在焉:   “唔,这似乎并不是我们想要的答案呢。”   顷刻之间,风雨乍停,反倒是有一抹紫色的网状霹雳从女人的脚下蔓延开来,如同蜘蛛布下的天罗地网。   “忆者,我希望你能更诚实一点,欺骗星核猎手,可不是一个好主意哦。”   黑天鹅不语,一手高抬,掌心之下,数枚塔罗牌交叠错落,挡住了猎手的一击。   贝尔摩德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湿透的长发贴在身上,已经顾不得仪容仪表,被雷光闪痛了的双眼闭了一瞬,而后不甘心地再度睁开,紧紧盯着二人对峙的场景。   对面的女人很危险,她不知道黑天鹅能不能应付过来。   也许得告诉波本那家伙一声,让他们尽快赶过来……   她偷偷掏出防水的手机,捂在背后,身体岿然不动,让人看不出她的背地动作,盲打出一串信息,发送了出去。   而在地下,丹恒已经将击云长枪穿透了猎物的心口,保证孽物生机断绝,再无复活的可能。   位于负一楼的穹费劲地仰着脑袋,扯开了嗓子喊道:“喂,丹恒,怎么样了?”   “孽物已击杀,但是,让黛青跑了。”   波本举了举手机,也喊道:“没关系。黑天鹅帮咱们把人拦住了,你下来吧,挂在上面挺难受的,这个电梯间恐怕快要支撑不住了。”   丹恒这才松手跳下,单脚踩到实心地面时没有发出一声响动,仿佛一只轻盈敏捷的猫。   他刚一踏出电梯井,摇摇欲坠的电梯间就轰然倒塌,垂直掉落在更深的地下去了。   三月七欢呼道:“好耶,黑天鹅真靠谱,咱们也不用着急爬上去了。”   “但是也有一个坏消息。”   灰原哀出现在众人身后,面色十分难看。   “那个叫约翰霍恩的CIA卧底,不知道想起来了什么,突然跑走了,我追也追不上,我听见他好像在说什么‘要把情报上报给总部’……”   “如果真的放任他逃出地下室的话,我恐怕黑衣组织将会彻底暴露在各国的视野中,而现在的组织,boss名存实亡,高层也死的死跑的跑,就是一个彻底的空壳,什么势力来了都可以踩两脚,更何况CIA这样的大型组织……里世界恐怕要迎来一次大洗牌了。”   江户川柯南言之有据的分析道。   黑羽快斗却没想这么多:“哎呀,你们担心什么?这种事情不就是应该交给官方吗?现在的结果在我看来也挺好的,银狼的操作虽然有些出乎意料,但也算是帮咱们拉拢了卧底和各国官方,组织的覆灭指日可待!否则的话,其他地方的组织分部咱们又没有时间坐飞机过去一个一个清缴,一个一个抓人,要是官方能出上几分力,我简直是求之不得。”   “快斗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我唯一担心的是,boss那些逃窜各地的心腹,他们身上有远超出常人力量的丰饶之力……虽然得益于黛青的记忆碎片,开拓者把他们的样貌和代号都记在了脑子里,但如今的我们不可能立马就将他们悉数抓捕。万一有未知的力量流入到黑市或者官方内部……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灰原哀沉思道,眉头皱的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   丹恒说:“这种情况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护好这座实验室的秘密,不让它泄露出去。”   “丹恒说的对,哎呀,小哀,你就不要愁眉苦脸的啦。咱们一会儿收拾销毁实验室的数据资料,还要靠你呢。”   三月七弯腰笑着说,手动把灰原哀的嘴角上扬,帮她拉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灰原哀慌忙躲开,感觉脸都被手劲极大的外星人给捏酸了,她简直是怕了三月七这种直来直往还自带善意的大e人。   “嗯嗯,我知道了。”   此时,就在众人以为一切都迎来结束之时,波本苦着脸,从手机屏幕上抬头:   “完了,贝尔摩德还说黑天鹅好像遭到了袭击,而且……似乎不一定能赢过那个袭击者。”   黑羽快斗吃惊不已:“什么?竟然还有黑天鹅女士应付不过来的家伙?”   “贝尔摩德不认识对方,只是说使用刀和枪,一头紫发,是个非常恐怖的女杀手……这个描述,是你们的熟人吧。”   “【星核猎手】,卡芙卡。”   穹眼前一亮。   波本马上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要是让穹知道自己早就见过卡芙卡,而且卡芙卡还给他托付了话,看这家伙的样子,一定会缠着自己不放的吧。   要命。   待会儿等一切结束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穹踮起小碎步,作跑步的准备姿势,按耐不住地要往楼上跑。   丹恒眼尖地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像牵小朋友似的,随即吩咐道:“小哀,柯南还有快斗,你们先躲在地下室,波本负责保护你们。如果可以的话,尽快把那些卧底转移到一楼安全的地方,我们先行上楼……劝架。”   “没问题,但咱们得另外再找一个出口,”波本指了指空荡荡的电梯井上方,噼里啪啦的动静一阵接着一阵,“要是从这上面出去,迎接你们的恐怕第一个就是枪林弹雨,打起架来的女人可听不进去一句话。”   “我记得最近的出口应该就在走廊的那头,还有一个完好无损的电梯。”   江户川柯南在进入实验室后就找到了地图,每条路口在他的脑子里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走在最前面给几人带路,走过了好几个岔路,“再转过这个路口,就在穹打败神木一郎的那个走廊处,再右拐就能看到电梯……”   话还没说完。率先走过拐角的小学生感到一道冷冽的杀意,瞬间让他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那是一个留着黑红渐变长发,抱着大剑的高个子男人。   他背身而立,正站在距离神木一郎冰雕的不远处,低头望着一个大概只有3岁的小孩步履蹒跚地朝冰雕爬去。   小孩赫然就是由于丰饶的诅咒而不断缩小的乌丸莲耶。   由于年龄的不断减退,他忘记了很多事,但恢复原样的执念残留在了他的心中,驱使他不愿意在原地等死,而是根据丰饶力量的相互感应,找到了神木一郎尸体所在的位置。   他手脚并用攀上散发着冷气的冰块,双手很快被冻得赤红,但仍然舍不得松开,用指甲一遍一遍地刨着冰雕,好像想要把神木一郎从冰里拯救出来。   “你承诺给我的长生……不,我不相信,这不是我最后的结局……”   指甲倒翻,指尖磨出鲜血,但是在丰饶力量的眷顾下,又很快长出新的血肉,连十指钻心的疼痛都在无休止的循环之中变得麻木。   宛如一个执着的疯子,他只是一刻不停的在挖着,挖着那块永远也无法搬动的石头。   “只要吃下你,我就能变得更强大……我就能掌控这股力量……我不可以,我不可以就倒在这里……”   冷情的星核猎手只是注视着陷入癫狂的乌丸莲耶,没有做出丝毫举动,犹如一尊沉默而静谧的雕像。   而在乌丸莲耶的体型已经缩小到够不着冰雕的时候,男人终于开口了。   低沉暗哑的嗓音宛如一柄历经千百次锤炼的古老大剑,厚重凝练,铮铮回响。   “你,还不满足吗?”   脑中一片混沌的乌丸莲耶仿佛才注意到了身后之人,他拼尽全力扭头,看清来人之后,双眼迸放出热切的光芒,含糊不清地扑上去尖叫道:   “你……你身上也有那股力量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的?我不要变成一个细胞,我不要……”   说到最后,他哭得稀里哗啦,含糊的话语变成了婴儿的呜咽。   回答他的只有男人拔出的剑。   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转瞬消散在风中。   “……谨以此剑,为你送葬。”   他手起剑落,一缕血光乍现,斩断了名为永生不死的恶果,也结束了黑衣组织boss罪恶的一生。   而后,男人轻轻抖落刀尖上的血迹,慢悠悠转过身,抬眼看去,蝶翼般修长的睫毛之下是一对波澜不惊的赤色眼眸,安置着一片空留着死寂与孤绝的灵魂,然而,在那对瞳孔深处,仿佛有一串不灭的烛火,在悄无声息地疯狂燃烧。   星核猎手本来平和得略显沉闷的周身气质突然暴起,粘稠的杀意灌入江户川柯南几人的胸腔之中,灰原哀率先承受不住跪倒在地,每根头发丝都在痛哭哀嚎。   疯狂的死意就像一把用于凌迟的刀子,一刀一刀割开了她脆弱的心脏,把自己的懦弱,自己的渺小,自己的无能,尽数展现给外界。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理智毫无作用。   他们只有乖乖等死。   魔阴发作的星核猎手浑不在乎在场的其他人,他的眼中只有那个人。   刃的嘴角扯开一个夸张的笑容,嗜血而又残忍,他把破碎的刀尖对准了人群——准确的说,是对准了人群正前方的黑发青年。   “你来了,我知道你会来。”   丹恒紧握长枪,将众人护在身后,冷然道:“刃,我现在没有时间和你多做纠缠。”   “那又如何?你们要是想去上面找卡芙卡,还有那个流光忆庭的女人,就得先过了我这关。”   他迫不及待说完最后一句话,而后就好似野兽般开始狂笑不止,眼角撒出了几滴生理性的眼泪,两道血泪沿着他俊美的脸颊缓慢滴落,在那一刻,如同一个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向仇人宣布他包含着恶意的终末讣告。   “人有五名,代价有三个……饮月,你,就是其中之一!”   “我听见在那无数个日夜里,那潜伏在我耳边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细数我的条条罪孽……凄厉地质问我:当年的果报何时降临,我们欠下的业债又何时偿还!”   长枪击云又一次对上了它曾经的创造者。   “来吧,饮月!此间恨意,不生不灭,不垢不净……彼岸无涯,唯有我的屠戮,无止无休!”* 第34章 伏笔昭然若揭(十)   【刃】   垃圾桶のking:(图片)(图片)   垃圾桶のking:二舅, 特别的爱,给特别的你(帕姆比心)   刃:……   刃:?   刃:哇哦   刃:这是刃叔在追杀你们列车上的那个丹恒?   刃:我记得所有人都是你一个人扮演的吧   刃:我杀我自己   刃:有意思   刃:像极了我双开的时候   刃:话说   刃:卡芙卡之前好像也收到你的返图了   刃:我呢?   刃:不能搞区别对待啊   刃:(银狼吹泡泡)   垃圾桶のking:……银狼,别玩阿刃的手机了!   刃:我就不   刃:刃叔说我可以随便玩   刃:好吧他没说   刃:但我看得出来 他是这个意思   刃:哎呀 你就拍一张呗 又不会掉块肉   刃:(银狼撒娇)   垃圾桶のking:(图片)(图片)   刃:!   刃:酷   刃:(帕姆点赞)   【冷面小青龙】   垃圾桶のking:丹恒老师, 虽然不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但是允许我先向你道一个歉(帕姆对手指)   冷面小青龙:为什么要道歉?   冷面小青龙:你我之间,不必计较那么多。   垃圾桶のking: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会原谅我的吗?   垃圾桶のking:(图片)(图片)   垃圾桶のking:对了,我还把这件事忍不住告诉刃叔了, 银狼应该也知道了。   冷面小青龙:……   冷面小青龙:穹,没有关系,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剧本需要。下次不必主动告知我,一切按你想做的来就好。   垃圾桶のking:守护全世界最好的丹恒!!!   ——————————   江户川柯南只感受到一阵劲风刮过, 然后两个人便开始缠斗起来, 一时之间, 长枪和古剑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乒乒乓乓, 四面的墙壁上出现一道道沟壑般的刀痕。   二人你来我往,出招破招, 似乎对彼此的战斗方式都十分熟悉, 给围观群众贡献了一场极其养眼的视觉盛宴。   “原来这才是丹恒的全部实力吗?”   那股恐惧渐渐褪去, 黑羽快斗一时之间看花了眼,激动地说道。   丹恒横起一脚, 将刃重重击退, 后者则以剑身格挡,没有受到一丝伤害。   丹恒头也不回, 趁着交战的空隙,大喊道:   “我拦住他, 穹,三月,你们几个先上去!”   “和我对决,你还敢分心?”   刃不满意道,俯身又朝着他冲过来,一招一式之间带着悍不怕死的决意,每一招都冲着对方的要害之处,摆明了要致丹恒于死地。   这也意味着,这场战斗并不会在短时间内分出胜负。   三月七应了一声:“你放心吧,丹恒!你先坚持住,等我们把上面的事情处理完了,我们一会儿就下来救你!”   穹则是对柯南几人悄悄说道:“你们放心,丹恒之前给我说过,二舅的外表看着唬人,实则打不过他,而且丹恒还有隐藏的力量没有使用……哎呀,你们习惯就好,他俩见面就开打已经是传统艺能了。”   更重要的是,这两个马甲现在是由他在操作,招式看上去大开大合的,其实连一点皮都没有磕碰到。   论打假赛,他是专业的。   “但是以这两位的破坏力,这个地下室估计不久之后就会塌了,长时间待在这儿还挺危险的,大家要不一起都上去吧?”   灰原哀摇摇头:“我还是认同丹恒的安排,其实我走的时候给不少人做了急救措施,有一些人已经在转醒了,想必一会儿他们就会自己跑出来,在那之前,我需要先把实验室的一些机密资料全部搜集到位,避免遗失。如果你们实在不放心的话,柯南和快斗先跟着你们上去吧,我和波本留在这里,处理后续。”   “说的也对,万一让那些卧底带走了一些重要的资料,到时候你们要是想做解药的研究,那就麻烦了。”   “那我给丹恒说一声,让他打架的动静小一点儿。”穹说,“丹恒,记住不要变身哈。”   丹恒长枪横扫,接过刃迎头劈来的重重一剑,“嗯,我尽量。”   而刃只是轻飘飘瞥了他们一眼,没有表示出其他的看法。   开拓者不由得感慨一句:“果然,二舅一点儿也不生气,应该是剧本上早就写好了。”   在丹恒的有意控制下,他们二人的战斗中心渐渐转移,开拓者几人终于有机会抢着进了电梯,穹急忙按下了1楼的按钮。   江户川柯南还在思考着穹先前说的那句话:“又是剧本,你们说的【剧本】,真的有那么是料事如神吗?”   三月七挠了挠头:“哎呀,我也说不清楚。寰宇间的传闻是这样说的,【剧本】是星核猎手的首领,又被称为【命运的奴隶】艾利欧的独特能力,据说是能看见一切未来的走向。【公司】对他的赏金是多少来着?而且规定是一定要抓到活人,要知道其他的星核猎手成员都是死活不论呢。公司大概率也对他的能力又是忌惮,又是馋得不行。”   穹:“系统,看我夸你,你高兴吗?”   系统傲娇地冷哼一声:“夸我?我不需要你夸,你说的不过都是事实罢了。”   叮咚,电梯到了。   这个出口对应的是在楼房的内部,外面是一个很宽敞的平台。   穹举着球棒先行迈出电梯,像个乌龟一样探出头看了一眼周围,然后扭头朝后方挥了挥手:“没问题,大家都出来吧。”   “喂,你行事能不能不要这么鬼鬼祟祟的,搞得跟我们在干什么亏心事一样。”   江户川柯南的吐槽一如既往的犀利。   他话还没说完,紧接着就被一股从远处喷涌而来的战斗余波差点儿掀出去,还好是黑羽快斗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才没让人飞出去。   穹的下盘稳如泰山,眯眯眼精准锁定了某个方向。   “就是在那里,我感受到了。”   三月七举起冰箭:“柯南,快斗,你们先躲起来,剩下的就交给我们吧。”   柯南和快斗却露出了一脸便秘的神色。   三月七扭头一看,原来某个小灰毛已经如同撒欢的野马一般狂奔出去了。   他饱含深情的喊叫声回荡在空旷的地下,在他们耳边绕梁三日,久久不绝,声情并茂的长音甚至在空气中拉出了一道起起伏伏的波浪。   “妈——”   远处的打斗声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   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工藤新一和怪盗基德此时也不免沉默了。   黑羽快斗认真的问:“我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我只是想问一下,他一直这个样子吗?”   三月七对此傻傻一笑。   艾利欧:……   这是仗着在场都是他的马甲,彻底放飞自我了。   回头他就告诉自家二把手,让她平时不要再惯着这该死的臭小子了。   他们反应过来,跟着冲出去的穹一路奔跑,没跑多久,就跑出了空旷的一楼,来到了户外,此时大雨还在哗啦啦的下,但是雨势已经小了很多。   迎面而来的就是一片狼藉的现场,两道看不清的残影正在针锋相对。   “真是够了,地底下两个男人在打,地上也有两个女人在打,这是什么古怪的对称艺术?安排这场剧本的人是有什么强迫症吗?”   因为之前差点飞出去,江户川柯南忍不住碎碎念道。   担心余波伤人以及淋雨感冒,三月七给他们一人套了一个盾,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远远观战。   黑羽快斗扫了扫周围,没找到给波本传信的贝尔摩德,只看到了某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浣熊的身影。   只见他双手在空中画来画去,用凌乱的手势表达着自己的焦虑和急切,活像来了地球几天,被同化成了一个精通手语的意大利人。   “住手,你们住手,不要再打了!我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   黑羽快斗:不是,你这样劝架,能劝得住谁呀?   黑天鹅手握一张紫色塔罗牌,把视线投向开拓者,叹了口气,似乎颇感无奈:“是你呀,我也不是主动愿意和卡芙卡女士打起来的,谁让我说了实话,结果她还是不高兴了。生气是女人的大忌,希望你能够知晓这个道理。”   卡芙卡优雅收刀,朝着黑天鹅心口的手枪却是纹丝不动,莞尔道:“我没有生气哦,但是对于不诚实的孩子,难道不应该有些小惩罚吗?”   好好好,鹅说鹅有理,妈说妈有理。   开拓者果断站边:“好的,卡芙卡,让我来帮你对付她吧。”   黑羽快斗怒斥道:“喂!你这倒戈的也太快了吧!”   卡夫卡脸上的神色一顿,转而漾起了无限的温柔:“嗯,谢谢你无条件支持我。”   “不过剧本演出到这里,也是时候该收手了。”   原本手中招式蓄势待发的黑天鹅也恢复成平和的模样,理了理缭乱的长发,恢复了占卜师的尊贵仪态。   “诶,这是怎么回事?她的意思是……他们两人刚才的打斗,是演给别人看的?”   江户川柯南大胆推测,正要说出口,却看见那位实力强大的星核猎手似有所感,食指按在唇上,盯着他的眼睛,无声道:   “嘘,听我说,不要把秘密告诉别人哦。”   侦探瞬间感受到有一股禁忌的力量锁住了嘴巴,他尝试啊了一声,没能吐出半个音节,冷汗蹭蹭冒了出来。   ——言出法随。   而在不远处的楼房,2楼的窗户边上,有一个小巧的摄像头在静静运转着。   约翰·霍恩躲在窗户下,他不敢冒头,生怕露头就秒,只敢举着摄像头录下了正在发生的一切,一颗心脏怦怦狂跳,就要蹦出嗓子眼。   在这个距离之下,虽然有嘈杂的雨声干扰,但是他仍能听见几人大部分的对话。   上帝啊,这为什么宇宙中还存在着这些外星人?地球如果有朝一日暴露在宇宙之中,真的能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下存活下去吗?   他在黑天鹅和卡芙卡碰面不久后才赶到这里,淋了雨的脑子浑浑噩噩。而后,他便再次看见了噩梦里的那个蜘蛛女人。   他瞬间被吓得恢复了清醒,下意识躲了起来,而在两人开始对话的时候,作为卧底的职业修养已经让他不自觉打开了口袋里藏着的摄像机,也就是说,他几乎从头到尾旁观了全程。   无论是那作弊一样的体术,还是黑天鹅飘逸有如亡灵的诡异身法,亦或者是二人对抗时使用的神奇力量。这些都让普通人卧底恍惚间以为自己是进入了什么科幻片的表演现场,三十多年的世界观在一夜之间濒临崩溃。   他以为自己藏的很好,但是他没有想过的一点是,两人战斗时产生的破坏如此巨大,为何偏偏躲开了他所在的这栋小楼?   工具人约翰趴在窗户的下沿,竖直了耳朵,继续偷听几人的交谈。   黑羽快斗不解的说:“这么快就不打了?”   黑天鹅笑着回应他:“目的已经达成,那么过多的表演就没有必要了。”   三月七摊手:“我讨厌谜语人。”   卡芙卡也同样没有做出任何解释,面对开拓者凑过来的脑袋,她非常坦然地伸手上去揉了一把,“到时候,你们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被摸了脑袋的穹舒服地扭来扭去,眼睛亮晶晶的,凭实力给自己谋福利的他也不忘问:“你们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呀?”   黑天鹅坦诚地回答:“万界之癌,让【星穹列车】被迫停留地球,埋藏在地球的不知名角落。给宇宙各大文明带来数不胜数的灾难——是的,我要说的就是星核。”   熟知开拓一行人身份背景的几人没有感到什么意外,但躲在墙角偷听的约翰·霍恩却是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巴,惊呼声差点脱口而出。   “银狼委托我帮猎手们寻找星核的下落,以那位骇客小姐的手段也无法找到有用的线索,所以我推测,星核只可能存在于更为隐蔽的地方,以现代的信息科技无法触及的地方。于是,我找上了生活在这颗星球上的人们。他们的【记忆】远比科技更加真实,也更加囊括万物。”   黑羽快斗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您在街边摆摊占卜的原因,原来是想通过路人的记忆来搜寻星核的痕迹。”   “没错,而且我很幸运,我确实找到了一些痕迹。”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星核就藏在这片土地上,改名换姓,把自己变得单纯无害,从而隐藏在一股当地势力手中,人们往往管那些掌握了超凡力量的人叫做——咒术师。”   开拓者一本正经地胡编道。   星核当然是不存在的,目前只存在于马甲口耳相传之中,但已经让不少蒙在鼓里的地球人信以为真。   而在前不久,黑天鹅作为街头占卜师摆摊的时候,刚巧遇到了两个还在上学的DK咒术师,对他们的力量体系起了极大的兴趣,于是开拓者将咒术界暂定为剧本第二幕的表演舞台,那么剧本的核心线索——星核,自然要安在咒术师们的头上了。   “原来是这样吗?我虽然没有真正接触过这些人,但偶尔也听到过一些相关的传闻。”   江户川柯南摸了摸下巴。   三月七好奇的问:“咒术师是什么?”   “简而言之,有都市传闻声称,人的负面情绪会产生出名为咒灵的怪物,普通人无法看见,而有一群人出生时便和普通人不同,这些人中的极少数会成为咒术师。他们作为帮忙处理咒灵事件的专业人士,偶尔我在处理一些毫无头绪的案子时,警察就会带来一帮穿着五花八门、浑身上下充斥着优越感的人进来,而后案子就宣告破解了。我也感到很奇怪,所以后来抽空去问了波本。他虽然没有全部告诉我,但经过我搜集的资料,大概就是这些,应该没有错。”   “原来是这样吗?看来咱们封印星核的任务终于不用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了。”   三月七欢呼道。   卡芙卡配合地鼓起了掌。   “忆者,看来你并非不知晓答案,只是不想告诉我。”   黑天鹅话里有话道:“毕竟,好消息总是要让更多人听见,不是吗?”   江户川柯南急忙低头,装作没听懂的样子,换了一个话题:“话说回来,贝尔摩德呢?”   “她离开了,如果没有缘分的话,你们以后也不会见面了。”   黑天鹅尽职尽责的转述道:“她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大火燃尽罪业,毁灭亦是新生。 第35章 尾声(十一)   倾泻了一整夜的暴雨转而停歇, 遥远的地平线上,东方被金色的朝霞染成一片绚烂,美不胜收。   黑夜过去, 黎明近在眼前。   地上是一派祥和之景,地下却仍然不安分地发出几声好似抗议的震动,恐怕是丹恒和刃在打架的时候,虽说都收了力,但还是不小心把哪里打塌了。   众人把已有的信息都交流完毕, 卡芙卡提议道:“走吧,我们再下去一趟。阿刃和你们的那位朋友还在等着我们呢。”   提前给两人套了盾的三月七双手合十:“希望小哀和降谷没事……”   事实上,仇人组合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打假赛, 从实验室的东边打到西边;身手敏捷的公安则是一手揣着瘦小的灰原哀, 脚下跑出了残影, 从西边窜到东边。   灰原哀的手挂在外边,每路过一张桌子, 就会呼啦一下,宛如秋风扫落叶, 飞速刮走几张资料, 两只眼睛一扫, 不用的全部扔掉,只留下有用的放在怀里。   两人配合无比默契, 毕竟在丹恒和刃彻底打嗨了之后, 他们为了在活命和完成任务之中达成平衡,就不得不这样相互配合了。   而在不远处, 还有某个魔芋爽发作了的老哥健康强大的笑声时不时传来,活像一个定时报点的恐怖游戏npc, 他就是那个带着小孩的孱弱男主角,每当听到刃的声音,降谷零就会根据笑声以及脚步声的大小判断几人的间隔距离,然后快速移动到安全位置。   “来吧,厮杀吧,饮月,解放你真正的力量!”   丹恒则是默不作声,但从手下越发狠厉迅疾的动作来看,他显然被烦的不行。   降谷零一个侧身打滚,躲入一个三角桌子下,灰原哀则是抱着怀中的资料,拿出来数了数,转头对他说:“差不多已经够了。”   “这间实验室剩下的那些数据报告怎么办?神木一郎可还有不少丧心病狂的实验。”   灰原哀默然。   说实话,神木一郎虽然是个疯子,但是他确实是一个很有天赋的生物学家,他的天赋如果用到正途上,在未来能够拯救不少人的宝贵生命。   科学本身无罪,有罪的,只是他的使用者。   灰原哀于是摇摇头:“一把火都烧干净了吧。”   而他们无法保证未来会有人找到这些资料、而继续应用于一些不正当的研究中,还不如将所有东西付之一炬,让它们永远也无法落入坏人手中。   实验室里有不少易燃易爆品,点火虽然有风险,但是比起就地掩埋,还会有被人挖出来再度发掘的可能,点火、然后让大地掩埋灰烬,这样反而是最直截了当的做法。   降谷零灿烂一笑:“真巧,我也有这种想法。”   他们最后去了手术室看了一眼,果然,刚才还人山人海的笼子,现在已经空了,在有如地震来袭般的剧烈震荡之中,哪怕睡得再死的人也会被吵醒。   “虽然不知道他们从哪里哪个出口逃出去的,但是好歹也同僚一场,祝他们好运吧,希望在路上不要遇到那两个杀器。”   降谷零慈悲地想,忽然听见不远处的乒乒乓乓声戛然而止,似乎二人的战斗被什么人当场阻止。   大概是开拓一行人处理好了地上的事,又回到地下来找丹恒了。   不用舍命狂奔的降谷零悠哉悠哉地迈出实验室,溢于言表的喜悦还没在脸上维持太久,就瞬间僵住了。   给他留下了深刻心理阴影的星核猎手,此时正站在刃的身边,按住了他正欲挥动大剑的肩膀,朱唇微启:   “听我说,阿刃。任务到此结束,我们该走了。”   她的话语显然有一种可以直接控制人的魔力,刚才还杀红了眼的刃马上变得镇定下来,恢复了初见之时的那股沉闷之气,他恍惚地扶住额头,对同伴平静地点了点头,又朝向丹恒,面色再度变得不善,撂下一句狠话,随后转身就走。   “卡芙卡封印了我的部分实力,下一次,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丹恒回以冷漠的神色。   刃哼了一声,卡芙卡有礼貌地对众人挥了挥手,说了一声再见,两人很快消失在视野范围之内。   降谷零这才敢从门后面跑出来,装作一副匆匆赶到的样子,交代道:“小哀已经把能收集的资料都收集完毕,卧底们也都基本离开了。我估计过不了多久,市政府还有其他的官方组织就会派人来查看,咱们的行动是越快越好。”   他阐述了一遍灰原哀的提议。   “没问题,搞破坏这种事情,我最擅长了!”   开拓者手舞足蹈起来,这意味着他可以自由自在的砸罐子,而且还不怕被环保主义者找上门PK,天大的好事砸在脑门上,不接过来简直对不起自己这一身蛮力!   “你们先上去,就由我来点上最后一把火吧!”   【筑城者的炎枪】   他在谈笑之间切换了命途,火属性的烈焰从手中的炎枪喷薄而出,点燃灼灼热意,不过一会儿便让周围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几人也没来得及纠结为什么这个家伙可以做到自由切换命途和属性,连忙爬上了电梯,而某个高兴得找不到北的小浣熊已经开始释放技能。   “炎枪,冲锋!”   破坏,爽!   轰隆隆!   电梯刚到1楼,就听见地底下好似山崩地裂一般的动静传来。   地球人跑的实在太慢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地表的坍塌就能追上他们,于是三月七按照惯例抱起了灰原哀,丹恒也让成年人降谷零体验了一下被人扛在肩上奔跑的感觉。   刺激。   当然,和黑羽快斗一样,他也被丹恒的肩甲磕得有点肚子疼。   两人屁股后面坠着火星子,赶在楼房彻底碎成渣渣之前,终于跑到了光明的户外。   看着不远处的熹微晨光,从队友手下逃出生天的降谷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好在,一切都结束了。”   “穹不要紧吧?他怎么还没出来?”灰原哀关切问道。   三月七挤了挤眼睛:“不用担心,穹现在可是存护命途,虽然他的盾保护队友不怎么样,但是保护自己可是好手,陨石来了也破不了他的防御。”   灰原哀回忆道:“但是,一个人不是只能走上一条命途,且无法更改吗?”   她有点迷糊了。   丹恒摇头:“准确来说,并不尽然。宇宙自有无限种可能,我也曾听说过一些例外的情况。”   “穹他身负星核,本身就是个例外,对了,他干什么事都是例外,你们千万不要拿他当参考标准。”   江户川柯南和黑羽快斗远远的站在公路边上,冲他们挥手致意。   “喂,我们在这里。”   “穹搞出来的动静也太大了,这下子,真要让人以为东京又又又发生地震了。”   黑羽快斗甩了甩酸痛的肩膀,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哎,忙活了一个晚上,我现在只想回去睡觉。黑天鹅女士刚才也离开了,好像是回到列车上和领航员商量这次委托的报酬去了。话说回来,你们寻找星核的任务也算有了进展,要不要也回列车上述职?刚好还能休息一下。”   灰头土脸的开拓者从丹恒身后冒了出来,赞同的点点头:“我也早就想回列车了。”   “……在这之前,你先洗个澡换身衣服吧,不然让领航员小姐还以为是地球人亏待了你。”   降谷零勾搭上了丹恒的肩膀,商量道:“在离开之前,要不要再帮我一个小忙?之前收拾的那些丰饶孽物遗体,我还放在车后备箱的垃圾桶里呢,这东西要不你们也带回列车上,或者放逐到外太空也行,地球人实在是消受不起。”   丹恒自无不可。   “对了,说起垃圾桶,阿圾里斯呢?”   当然是作为马甲回收了。   垃圾桶のking深沉地回复说:“垃圾桶一族是神奇的生物,不必担心他们的安危,因为垃圾盖永远都是全宇宙最结实的防御物,保护着我们一族的沉重尊严。说不定此时此刻,他已经在路边COS成普通的垃圾桶,继续思考宇宙的奥秘去了。”   “……你刚才用了‘我们一族’吧?”   穹装作风太大听不见,眨了眨眼,继续说:“好不容易迎来了结局,咱们可要好好庆祝一番,开一个庆功宴怎么样?不如就邀请你们去列车上玩一圈吧。”   刚好,他还能趁机填补有关“地球人看不见星穹列车”的bug。   “真的可以吗?我们也可以去列车上开party?”   魔术师的眉眼之间是藏不住的惊喜之情。   “无名客欢迎开拓的朋友,只要你们在访客登记簿上做了登记,列车随时为你们敞开车门。”丹恒郑重介绍道。   反正时不时上列车溜达的人已经够多了,不差这几个地球人。   三月七也喜形于色道:“我相信姬子和杨叔也会很乐意招待大家的!”   “那看来我要好好安排接下来的工作了,这么重要的庆功宴,我可不想缺席呀。”   比起高兴的小朋友们,唯有降谷零一人的语气带着打工人独有的疲惫。   打工皇帝如今没了一份工作,还有三份工作在等着他。   覆灭了组织大部分的有生力量,确实是一件值得庆祝的好事,与此同时,他比单纯高兴的几个小朋友想得更多——他想去看看闻名寰宇的列车内部到底是什么样子,还有那两位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领航员和列车长,能在各种错综复杂的宇宙派系势力中带领仅存寥寥数人的【开拓】闯出一条大路,这般的人物又是该有何等的风采。   只有打过交道,波本才能摸清对方的性格,才知道该如何在未来为自己的国家和母星争取更大的利益。   当然,现在说这些还太早了。   “确实呢,大家都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那咱们就把庆功宴定在三天之后怎么样?我到时候要穿上最好看的衣服,让姬子给我扎最好看的辫子!”三月七语调欢快,代表列车组全员向地球的朋友们发出了热情的邀请:“到时候电话联系!千万别忘了哦!”   “列车组的,这种好事,你们怎么能忘了我?”   全息投影生成的银发少女突兀地闪现在人群之中,吓了众人一跳。   “银狼?”   “怎么,看到我,你好像不太高兴啊,降谷。”银狼毫不留情地揭穿了他,嗤笑道:“你现在有多泰然自若,你方才躲着卡芙卡的模样就有多狼狈。”   “喂!”   无力反抗的降谷零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不说别的了,就是来通知你们,星核猎手和黑天鹅以及组织卧底波本的合作正式结束。降谷,以后可别拿着我们的名头出去招摇撞骗,否则小心我告你侵权。”   “你把我看成什么人了……”降谷零的反驳声渐渐小了。   “红色鲱鱼,三天之后,我要在列车上见到你,这次你可不能再给出理由放我鸽子了吧。”银狼双手叉腰,不满道。   没想到能在这种场合完成线下面基的黑羽快斗尴尬地讪笑:“一定,这次一定。” 第36章 尾声(十二)   打打闹闹一番, 众人搭着车各回到各自的家中,该洗澡的洗澡,该补觉的补觉, 该打电话报平安的打电话,该继续上班的,还是得憋屈地继续第二天的工作。   降谷零回到车上,被他成功策反的库拉索坐在副驾驶上早已等候多时。   “你说是给了我选择……实际上,组织没了之后, 我也只有一个选择。”   降谷零只是对此微微一笑。   库拉索一下子没了脾气,对未来的顶头上司表示妥协。   “我什么也没看到,你不必担心我把一些不该说的说出去。”她投诚道。   降谷零的手指抓紧方向盘,脚踩油门, 汽车引擎轰鸣声四起。   随着马自达稳稳启动, 他的话才飘进紧张不安的库拉索耳中:   “不, 我不需要你保密。你把你知道的东西告诉他们,说得越多越好。”   安全屋内。   库拉索在卧室处理伤口, 降谷零则是待在客厅里,一手端着一杯冰美式, 坐在电脑桌前, 用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完成了这次的任务报告, 邮件发给了他的联络人兼下属风见裕也,不过一会儿, 那边便传来了回信。   “大事不妙, 降谷先生,我觉得你有必要来总部一趟……”   意料之中。   但没想到的是, 上面真的不给自己一点休息时间啊。   降谷零揉了揉紧锁的眉心,抄起桌子上的车钥匙, 叫上库拉索,火速开到了公安总部警察厅,光明正大走进大门。   而距离上一次这样走进总部,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之前了。   如今的黑衣组织就是一条已死的巨型蜈蚣,虽说主要神经被斩杀切断,但它那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百足分支还在不甘心地蠕动,顽固抵抗。   列车组的天外来客帮他们扫平了最大的障碍,至于如何消杀那些死而不僵的百足,就是他们地球人应该做的事了。   降谷零想,比如……现在位于美洲的琴酒。   他可是还记得,在事变之前,琴酒和boss恰好关系破裂,boss最为信任的鹰犬也被他亲手发配到了美洲,当时的降谷零心中有些猜测,恐怕是因为丰饶力量的赐予和使用问题上,琴酒和boss观点不合,所以当场闹崩。boss没有马上杀了他,已经算是念及旧情了。   然而,恰恰是这一场意外事件,却让组织的最大恶人神奇地躲过一劫。   他甚至怀疑这一次调任是不是琴酒计划好的,也许琴酒早就知道黑衣组织大劫将至,于是借机和boss闹翻然后开溜,躲进旮旯窝里等风波过去,然后再出来搞事情,如果真的如此的话,琴酒在他心里的评价又得升一升。   当然,这都只是他的个人推断,等到琴酒落网之后,一切问题都能得到解答。   他踌躇满志地想。   库拉索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即将被押送离开东京,降谷零以警部的身份事先为她上报了洗白手续,不出几个月,应该就能再见到一个全新身份的她。   一个国际通缉犯的洗白并不是没有代价,这代表着库拉索至少得为日本警察无偿工作三十年,还有必要的绩效考核,心理评估,监护人报告……要是有一项不合格,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得白搭。   库拉索知道其中的不易,也不会辜负他的一番好意。   他挥手致意,送别了昔日的同僚,却只得到了对方一个高傲冷漠的后脑勺。   库拉索和他之前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毕竟二人都在朗姆手下干活。一朝身份揭露,假酒波本就只剩下这种陌生人一般的糟糕待遇了。   降谷零不自在地摸摸鼻头,坐上电梯来到了最顶楼,再往里走,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什么人——最顶层往往是领导高层的议事场所,闲杂人员在规定时间不得入内。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一间会议室门前。   他脸上似有似无的怀念与落寞之意悉数褪去,降谷零按了按帽檐,再抬起头时,神色已经恢复到了昔日警校时期、独属于警察的坚贞不屈。   一手轻轻推开门,嘎吱一声,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瞬间集中在他的身上。   降谷零脸色不变,找到他的座位坐了上去。   日本公安的最高领导人坐在长条桌的最上方,双手搭在桌子上,咳嗽了一声,为众人介绍道:“这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大功臣,降谷零,现警衔为警部,隶属于ZERO小组。”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而降谷零对此习以为常,他知道自己在没有通知上司的情况下,联合外人一鼓作气摧毁了黑衣组织,揽过了最大的功劳,连汤都没给这些人留,还想让他们给自己好脸色?   他向来是个心思明透之人,想的多,做的更多。   但此时此刻,他却不想参与这些无聊的政治把戏了。   坐在偌大的会议厅里,周围的同事皆神色严肃,肢体紧绷,一副审判罪犯的架势。而他坐在这群人中间,没有感到一丝紧张,甚至有点儿绷不住想笑。   这些人暗地里投来的威胁眼神,对他而言就像过家家酒那样幼稚,在经历了大风大浪的组织卧底看来,甚至还不如星核猎手的一根手指头有威慑力。   幸好上司是个明事理的人,他简单交代了降谷零的巨大功绩,省略了他漫长的卧底生涯——这也是为了他的后半生安宁着想——同时宣布他的公安职位连升好几级,如同坐了火箭一般,一下子分走了不小的权力,这话一出来,又有许多人坐不住了。   知情人明白这是日本公安对降谷零卧底牺牲多年的补偿,明白这是为了之后的进一步清缴计划所做的考虑,但在大多数人看来,新上任的同僚无异于是一根眼中钉肉中刺。   上司示意稍安勿躁,快速补充道:“覆灭黑衣组织的阴谋,是我们近些年来最大的目标,而现在,目的基本达成,剩下的扫尾工作可以稳步开展。然而……很遗憾地告诉各位另一件大事,这也是我这次召开全体会议的直接原因。根据降谷君给出的报告,一个新的巨大危机,已经悄然降临地球了。”   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转移到他的身上。   紧接着,日本公安的最高领导人,年过六十岁、常年奔走在第一线的老警察嘴唇哆嗦一下,嗫嚅着说出了一个只会出现在科幻片里的中二词汇:   “外星人入侵。”   降谷零:……不是,我原文也不是这样写的啊。   ————————   与之相同的一幕,在许多国家的情报组织都在上演。   死里逃生的卧底们来不及思考是谁救了他们,十万火急地将所有的情报传递出去,焦急地等待着回复,有些人甚至将辞职信和提前退休申请也一并发送。情报里包括黑衣组织内部流传的丰饶信仰,来自超级骇客的身份威胁,以及最最恐怖的——在东京郊外遭遇的不明生物。   但因为没有足够多的证据,大多数人拼死送出的情报被无情地打了回来,特别是最后提到的可以死而复生的怪物,上面的审批意见是委婉地提出送他们去医院看看脑子。   高层虽然嘴上这么回复,但背地里已经是开了好几个会议,将名为【丰饶】的异教徒信仰以及超级骇客“Silver Wolf”列为了最高等级的机密。   其中不乏有一些思维敏锐之人,尝试把数月之前收到的天外通信和这次的黑衣组织覆灭事件联系在了一起,但受困于技术水平限制以及相关证据不足,并没有太多实际性的进展。   任他们抓耳挠腮,也猜不到真实的答案。   有几个卧底不甘心如此重要的情报石沉大海,拖着一身伤痕累累的病体,又跑到了东京郊外那个留下深刻心理阴影的地方,想要找到有用的线索上交。   矗立在公路边,惊恐不定的卧底们却赫然发现哪里还有什么高高耸立的烂尾楼,只有一片荒芜的平原,萧索的冷风呼呼刮过,一望无际的枯草沙沙作响,仿佛是在嘲笑他们的天真和妄想。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使用【记忆】的力量掩埋了旧日废墟的忆者深藏功与名。   唯有一个人例外。   他就是唯一留下了足够多的视听证据的约翰·霍恩。   当他上演了夺命12小时,从日本飞回美国之后,昼夜不停,紧急把怀里的宝贝敬献给了总部,然后又上报了一份退休申请,原因是想趁着人还没死,赶紧回老家结婚。   领导人在看到这段影像的第一反应是不信,而后马上派遣技术人员前去分析视频。   宛如集合了市面上多种特效的诡异录像,却没有检查出丝毫剪辑或者合成的痕迹。   头儿不信邪,又派专业人士对约翰的大脑进行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多重检查,发现他虽然因为惊吓过度而口齿含糊,经常喃喃自语,但认知清晰,说出来的话和拍摄画面有多处重合,可信度高,不似作假。   CIA总部当场召开了一场大会。   全国能召集到的所有顶尖心理学家齐聚一堂,逐帧分析了视频中的每个画面,并且对人物说的每一句话进行了细致分析,做出相关的人格侧写,其中,“卡芙卡”的名字标红加粗,列入“高危人物”名单之中。   在数十份来自不同专家的人格分析表中,唯有卡芙卡一人得到了老头老太太们的共识——她的人格最为危险,是动辄就会毁灭城市、杀人于无形之中的高危恐怖分子级别。   同时,CIA也对【星核猎手】【星穹列车】【流光忆庭】等专业名词做了着重标记,并且通过他们的只言片语,对所谓地球之外的宇宙文明和势力有了初步了解。   越是了解,越是心惊胆战,越是怀疑地球人怎么能安然无恙地存活了这么久。   得益于幸运儿约翰·霍恩,CIA在这一场情报的博弈之中取得了超然的领先地位。   然而,历史的无数次血泪教训表明,人类从不吸取教训。   在灾难面前,人类总是更擅长内战,而不是团结对外。   因此,骤然得知了足以颠覆整个地球乃至太阳系格局的情报之后,CIA的领导者却将这个秘密揣在兜里密而不发,隐瞒了好几日,直到FBI有所察觉,打了好几个电话,他才大发慈悲上报给了米国的政府高层。   而高层在经历了五次三番的集体讨论之后,也一致决定把消息瞒了下来,而不是与各国大方分享。   在与外太空势力率先取得联系、从而攫取最大利益的这条路上,米国一定要走到最前面。   于是,几艘太空飞船瞒着全地球人的视线,在一座大洋深处的隐秘岛屿发射升空,宇航员们带着各自的任务驶入大气层外侧,在漫漫星海之中寻找着一辆名为【星穹列车】的寰宇列车的踪迹。   目送飞船升入太空化作一颗星星的CIA领导人背手站立在高坡之上,嘴里无声地重复着一个词:   “星核。”   ——就在日本。   他们以为自己的周密安排足以瞒天过海,却不想实际上,有一双黑猫一般锐利的眼睛躲在暗处,悄无声息地窥探了他们行动的全过程。   系统百无聊赖的想:土著人的想象力,也就只有这点了。   不过,任务进展得还算顺利。 第37章 尾声(十三)   系统回到了宿主身边。   按照剧本, 在这个时间点上,开拓小队即将返回列车,和领航员以及列车长汇报这一次的开拓任务, 三人可能暂时离开一段时间。   穹在临走前拍了拍黑羽快斗的脊背,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快斗,没有我在的日子里,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这段时间被开拓者折腾得不轻的黑羽快斗:“……谢谢,你还是快点儿走吧。还有, 门口的那两包垃圾记得扔一下。”   他会想念丹恒大厨的香香酥酥脆脆帕姆帕姆派,想念三月七美少女的睡衣故事会和枕头大战,但绝对不会想念这个灰毛金眼的垃圾星小恶魔。   “……而且,我们不是很快又会在列车上见面吗?你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嘿嘿, 这样比较符合气氛嘛。”   “……快点滚吧。”黑羽快斗嫌弃道。   看着拎着大包小包纪念品的三月七, 他又往窗外看了看高高在上的天幕, 不免生出了一丝疑惑。   “你们用什么方式回到列车上?该不会是让丹恒变成龙载你们上去吧?”   穹:“也不是不行。”   丹恒老师背上的龙鳞,一定很好摸吧。   他忍不住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那副场景, 决定等回去就找到小青龙一起实践实践。   “我是认真的,”黑羽快斗一看开拓者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胡思乱想了, 无奈道:“我真的很好奇, 你们当初是怎么从列车上下来的?没有飞船又没有降落舱, 要知道从大气层外侧到地表的高度可不低,陨石来了都得烧成灰烬。”   “【无名客】自有妙招啦!”三月七兴高采烈地介绍道, “【星穹列车】行走在开拓命途上, 要是和你说的一样,我们还得买飞船专门用于降落和升空, 那不得穷死?所以呢,阿基维利和开拓的前辈们发明了一项伟大的发明, 每到一个未知星球,作为开拓者专属的能力——【界域定锚】就会发挥作用,只要插设足够多的锚点,无名客就可以在寰宇之中自由穿梭,不受时空限制,可谓是居家旅行必备神器!”   “这么说来,我的家里也有【界域定锚】!?”   黑羽快斗眼睛放光,左看右看,好奇极了。   “没错。但是,如果没有身怀开拓的祝福,其他人无法看到甚至触碰到【界域定锚】,这种东西对星球原住民来说可以算作不存在,不会对附近的人产生一丝一毫的影响。”丹恒接着说。   “啊?”   他失望地耷拉下脑袋。   开拓者噗嗤一笑:“快斗,你的扑克脸呢?”   “咱们都这么熟了,还那么见外干什么?我当然都把情绪写在自己的脸上了。”   黑羽快斗叹了口气,双手合十,苦苦祈求道:“我知道,你们肯定有方法把我带到列车上去,不然也不会发出邀请了。但也不能一直捂着不说吧,拜托拜托,几位,告诉我吧,否则这几天我会睡不好觉的。”   穹目移一瞬,最终还是败在了对方blingbling的猫猫眼攻势下。   三月七:“咳,其实也不难懂,之前丹恒不是说过嘛,只要在访客登记簿上登记你们的名字,列车长就会为你们派发带有你们特定标记的专票,拿着专票,就可以使用【界域定锚】进入列车啦,我们在很多星球上的朋友都是通过这种方式来列车上游玩参观的。”   开拓者:“其实还有一种更简单直接的解释,那就是作为限定角色进池子,然后让我把你们抽入囊中。”   限定五星·【欢愉】命途【虚数】属性角色·怪盗基德:“……你手游玩多了吧。”   开拓者悲痛欲绝:“别说了,昨天又歪了小保底。”   “好了好了,不聊了。”三月七连忙阻止本体回忆起悲伤的往事,“快斗,过几天我们会把专票,也就是邀请函送过来,记得签收啊!”   “再见!”   话音刚落,高中生就看见白光一闪,几个人当场消失不见,他惊奇地在他们消失的地方转了好几圈,什么也没发现。   他愿意将称之为最高超的传送魔术。   实际上,开拓者根本就懒得设置【界域定锚】,他不过是把马甲回收到背包里,然后再由系统的力量把他本体传送走罢了。   此时此刻,穹正撅着屁股飘在外太空,和月球以及一众矜矜业业运转的人造卫星位于同一高度,思考着如何搭建【星穹列车】这一场景。   大话都放出来了,结果现实之中,连列车的一个轱辘都还没影儿。   系统:“在某种程度上,你也是挺厉害的。”   开拓者从思考中抽身:“那边进展如何?为什么我的主线任务还没有宣告完结?”   那可是64800星琼啊!有了它们,这一期的卡池就有救了!   他的主线开拓任务【指向命运的岔路口】目前的进度99%,就差那么1%,结果进度条就是卡在那里不动了,看得他可谓是抓心挠肝,恨不得把手伸进系统的显示屏里帮它拨。   “地球那边的进展没有问题,就是快把你们几个妖魔化成反物质军团了。”   系统抱胸陈述道:“与其问别人,不如问问你自己。我再问你几个问题,伏笔回收了没?下一幕的铺垫做了没?所有角色设定都交代清晰了没?只要把这些都做到,星琼都是你的了。”   抱着剧本在线学习的愚蠢大学生:“别问了别问了,在做了在做了。”   ————————   三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在这三天里,灰原哀通过阿笠博士的人脉,租到了一个条件不错的生物实验室,正在紧锣密鼓地雇佣科研人员进行研究,算是迈开了解药研发的第一步;   降谷零则是通过三天时间重新熟悉了红方的战斗方式策略,带领手下在京都又捣毁一个组织分部,以极高的素质能力让公安内部的很多人都狠狠闭了嘴;   江户川柯南也没闲着,他一个人被毛利兰在街上抓了个现行,在毛利家一大一小的质问下,汗流浃背地胡乱编造自己这几天乖乖跟在三月七身边的经历,结果因为腿上的伤口被当场戳破谎言,转头押送到医院,并且勒令不许踏出医院一步;   黑羽快斗又回到了吃饭睡觉逗青子的日常,小泉红子也为他送上了没来由的祝福,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除此之外,校园生活依旧风平浪静,只是偶尔追思一下自己至今没有下落的老爸;   各自的生活有各自的精彩,开拓者看够了乐子,化作神出鬼没的幽灵,悄悄地把专票送到了他们面前。   正在努力踮脚去够高处的药瓶的灰原哀眼睛一亮,抓起柜子里躺着的一张金灿灿的车票,原本还皱巴巴的包子脸瞬间眉开眼笑;   降谷零吊儿郎当靠在墙边,他为了这一天专门请了假,眼睛下面还挂着不小的黑眼圈。公安警察用手指弹了一下车票的金黄色部分,发出哇的一声。   “外宇宙金属,真酷。”   腿上绑着绷带的江户川柯南偷偷瞥了一眼门外,没有任何动静,很好,小兰大概是出去了,现在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黑羽快斗则是从床上一跃而起,举着手中亮闪闪的车票,好像举起了什么世界冠军的奖杯。   在他眼中,能够得到【星穹列车】的认可,那是比东大录取通知书、或者所谓的地表第一魔术师还要高的荣誉。   地球最厉害的魔术师算什么?他要当,就要当全宇宙最伟大的魔术师!   他捏着车票,闭上眼睛,在心里默念三个数,再睁开眼时,眼前的场景全都不一样了。   所有地球的来宾正位于【观景车厢】之中。   黑羽快斗紧张兮兮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眼睛止不住地扫向四周,不愿意放过任何一处细节。   车厢的天花板比地球上任何一种交通工具都要高耸宽敞,为整个空间营造出一种大气磅礴的感觉,明亮的灯光让一切阴暗都无所遁形,座椅是高档的红色真皮材质,与此同时,优雅闲适的音乐旋律静静流淌在空气中,给人以视听结合的完美享受。   偌大的观景窗之外是漆黑无光的太空,远处的星星撒来点点微光,而在另一侧的窗外,可以看见不远处有一颗蓝色的美丽星球,白雾宛如飘带缭绕在星球的表面,如梦如幻。   那就是他的故乡,也是生他养他的土地——地球。   虽然在教科书上看到过无数遍,但亲眼所见,还是第一次。   它远比想象中的更美。   黑羽快斗贴在玻璃上傻兮兮的看了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地看向别处。   车厢的中央是一个宽敞的走道,走道的两头分别是通往其他车厢的车门,虽然没法从外面直接看见列车,但黑羽快斗可以肯定的是,纵横星际的列车绝对还有无数宽敞明亮的车厢,住在这里,简直比住在他家的大房子里还要舒服。   “你好,是第一次来吗?需不需要我带你参观一下?”   黑羽快斗被吓得身体一抖,扭头一看,一个红发长裙的大姐姐不知何时走到了他的身边,语气温柔,就像是长辈在对待家里的小朋友。   他慌乱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参观就好,就不麻烦您了。呃,那个,您是……?”   姬子单手叉腰,点点头说:“好,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尽管随时告诉我。我叫姬子,是这艘列车的领航员。你应该是……黑羽快斗?我在小三月的照片上看到过你,很高兴你愿意收留他们三个,穹给你添了不小的麻烦吧?我先替他向你道个歉。”   “没有没有,这是哪里的话?如果不是他们三个帮我摆脱危机,我现在就不会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了。”   “吉人自有天相。快斗,我听说了你的事迹,你这么年轻,就可以做到这么勇敢坚定地追逐自己的目标,已经超过很多人了。我相信,就算没有他们的出现,你也一定会化险为夷的,不是吗?”   黑羽快斗被夸得心里飘飘然,面上倒是一点也不敢显现,手足无措的转移了话题:“嗯,那个,穹他们现在在哪儿?”   “你的那三位朋友在你之前就已经过来了,他们在客房车厢里。我和瓦尔|特正在忙着布置观景车厢,好让你们年轻人在一起聚一聚。”   “是这样吗?辛苦两位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谢谢你的好意,快斗,只是列车组还不至于让远道而来的客人干活,你就开开心心和朋友们一起玩去吧。列车长在后厨准备大餐,应该不过一会儿,你们就能吃上一顿美食了。”   “哇!有香香酥酥脆脆帕姆帕姆派吗?”   姬子有些诧异:“你竟然知道这个?应该是他们三个告诉你的吧,这可是列车长的拿手绝活,放心,一定会有的。”   黑羽快斗高兴握拳,小声地yes了一声:“这一次一定要向列车长请教一下怎么做。”   姬子忍不住捂嘴轻笑:“年轻人有活力,真好啊。”   一道成熟稳重的男音从黑羽快斗的身后传来:“确实,看看他们,我觉得自己又重新回到了年轻的岁月。”   黑羽快斗转过身,“您就是瓦尔|特先生吧,久仰大名。”   棕发的男人下意识扶了扶平光眼镜,一手扶着手杖,矜持的点了点头:“你好,快斗,欢迎来到星穹列车,那些孩子在房间里玩的很开心,只等你了。到了饭点,我和姬子会来叫你们。”   黑羽快斗在瓦尔|特的指引下,打开了客房车厢的门,一排长长的走廊映入眼帘,一边便是几个相邻的房间。   “让我猜猜,丹恒住在哪儿?三月小姐住在哪儿?穹的话,他在车厢上应该有个正经的休息地方,总不能成天到晚睡垃圾桶吧……”   “你说对了,我和丹恒住在一起,都在列车的资料室里。”   穹宛如鬼魂一样悄无声息出现在他的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容诡异:“怎么这么晚才来?就差你了。”   “你们刚才在玩什么……”   黑羽快斗的问题还没问出口,紧接着两眼一黑,就被穹拉进了一个漆黑的房间。   “接下来让我们欢迎,月光下的魔术师,国际著名宝石小偷——怪盗基德!”   黑羽快斗只感觉下身一凉,脑子迷迷糊糊的,闪光灯怼着脸咔擦咔擦,晃的他睁不开眼睛。   “你又在做什么……”   他的话说到一半儿,语调猛的抬高,几乎是尖叫着喊了出来:“喂,你对我做了什么!?”   身高一米七、身形匀称的男子高中生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通红,大脑发热,咬碎了一口银牙。   他一只手局促地捂着短裙的下摆——没错,就是短裙。新鲜出炉的女仆快斗脸红心跳,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门口,脚踩着光亮的小皮鞋,穿着白色的长筒袜,头上还被挂了一个黑色的猫耳发饰,整个人的姿态突出一个秀色可餐。   “该死的!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可以这么快完成变装,连我都做不到……不对!我为什么要纠结这个问题,喂!快点把我的衣服还给我!!!”   “没用的,基德。”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从他的脚边传来,黑羽快斗低头一看,江户川柯南穿着同款的黑白色女仆装,一脸生无可恋:“衣服都被藏起来了,要想找到我们本来的衣服,就得在列车上开启寻宝活动,呵呵,派对,我早就该知道,所谓的派对狂欢,就是他一个人在我们所有人身上找乐子。”   “可恶,工藤,连你也中招了吗?”   “都怪我被新鲜感冲昏了头脑,没有察觉到他那恶魔似的狞笑背后到底藏着什么。”   工藤新一懊悔地锤了一下拳头。   黑羽快斗沉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适应了女装的别扭感,他结结巴巴道:“降谷那家伙呢?”   不能只有他们两个人社死,是兄弟就要整整齐齐。   “你说降谷?呵呵,穹答应了他用智库情报来做交换,他现在穿女装穿得可开心了。”江户川柯南下撇的嘴角仿佛能拉到地上,眼神往一个方向撇了撇,示意他往那边看。   黑羽快斗咽了一口唾沫,往那边看了一眼,顿时恨不得戳瞎自己的眼睛。   在那里,一个肌肉发达的黑皮女仆跪坐在地上,脸上的微笑仿佛是被设计好的那样完美。只见他纹丝不动,背挺得笔直,坦然地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拍照。   甚至还能抽空问一句:“拍的怎么样?需要我再稍微收收下巴吗?”   黑羽快斗:……感觉他的节操已经碎一地了。   穹收起了摄像机,砸吧了两下嘴:“不错不错,很配合嘛,你可以去看智库资料了。我和丹恒老师提前说好了,记得别打乱顺序。”   降谷零猛的起身,终于结束了这一场比组织审讯还要惨烈的酷刑,欣喜之色溢于言表:“真的吗?那太好了!”   却不想只咔嚓一声,胸大肌有些发达的女仆脸色一僵,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不忍直视地低头。   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开拓者用手掌捂着眼睛,从大大的指缝里悄咪咪偷窥对方的蜜色胸肌:“哎呀,降谷,你也太不守男德了吧。”   “从穿上你给我的这件衣服开始,我就已经无所谓了。”降谷零微微一笑,“我的恋人是这个国家……为他牺牲一点东西,算不了什么。”   他说着,从背后好似隐隐约约散发出了一道卡密大人般的金色圣光。   “天,天呐!好耀眼!”   江户川柯南嫌弃地扔来一件衣服:“你还是穿上吧,外面有女士,影响不好。”   降谷零把那件粉红色的衣服抖开一看:“为什么是一件露胸毛衣?而且露出来的部分……好像还是一颗爱心。”   开拓者比了一个大拇指:“这是近些年来宇宙的流行款式——开奶窗。我认识的许多男性朋友都严格遵循了这一流行趋势,并且将之发扬光大,我想我有必要向地球传达这一文明新风。”   “……我已经不认识流行这个词了。”   黑羽快斗挣扎的问道:“小哀,三月以及丹恒呢?整个房间为什么就你一个?”   要是丹恒在的话,这个小恶魔一定不敢胡来吧。   他永远也猜不到的是,整个列车上所有的人,都是由他眼中的小恶魔一人扮演的。   “三月和小哀在她的房间里,应该是在分享照片和讲故事?三月很喜欢和别人聊天,女孩子们的事情,你就不要多想啦。”   “丹恒……哼哼,现在你们都自身难保了,还想让他来治我,太天真了。”   开拓者从他的四次元背包里掏出一堆漂亮裙子,宛如天女散花一般抖落在空中,看的三位男士目瞪口呆。   “在没试完这些衣服之前,你们别想离开这个房间半步。”   江户川柯南颤颤巍巍举手问道:“你这是何必呢?你想穿的话自己穿就可以,人类的喜好是自由的,我绝不会多说半个字。但是你为什么要拉上我们?”   开拓者深沉的回答:“实不相瞒。我想为广大玩家谋个福利。毕竟都是限定五星角色了,来个皮肤实装不过分吧?女仆装,夏日装,偶像装,不都试一试,怎么对得起大老远来列车一趟?”   黑羽快斗浑身一震,宛如疯子一般疯狂砸门,发出声嘶力竭的哀嚎:   “求求你了,放我们出去吧!让我离开这个地狱!” 第38章 尾声(十四)   “你就叫吧, 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   开拓者把手搭在濒临崩溃的黑羽快斗的肩膀上,咯咯直笑。   就在这时,资料室的门打开了。   灰原哀看着眼前魔幻的一幕, 思考了0.1秒,又把门重重关上了。   “不,小哀你等等听我们解释!都是这个家伙……”   门再度打开,此时站在资料室门前的是万能的丹恒老师。   灰原哀躲在他身后,眼神忍不住瞟向那个努力想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学生侦探, 她心神一动,掏出手机,趁对方不注意,偷偷拍了几十张照。   工藤的黑历史get√   救星终于出现, 黑羽快斗目露希冀:“快救救我, 丹恒老师!”   你找错人了。   套着丹恒马甲的开拓者憋着笑, 面上义正言辞地质问道:   “你们……在我的房间里干什么?”   开拓者冒头反驳自己的马甲:“也是我的房间。”   降谷零站起身,胸前的破碎布条要掉不掉, 欲遮还羞,看得老古董丹恒眼皮一跳。   他老实回答:“丹恒, 我想看一下智库, 但这家伙非要让我穿上女仆装……”   “我说过了, 降谷可以随便看,只要不打乱顺序, 没有什么多余的要求, 所谓的穿……嗯,这应该是穹自己加上去的条件。”   白白牺牲了色|相的日本公安:……   他一个暴起, 拿出了制服街边歹徒的架势,手肘从后勒住开拓者的脖子, 面露凶狠,装都不装了:“喂,快把你相机里面的照片删掉,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开拓者被勒得口吐白沫,支支吾吾:“我,我就不改……小哀!接着!”   他手一抖,相机扔在空中扔出了一个高高的抛物线,在三人绝望的注视下,径直掉落到了灰原哀手中。   灰原哀心领神会,扭头就跑。   留下三个穿着女装迈不开腿的男人在房间里哀嚎遍野。   “小哀!你快回来!”   “年轻人真是有活力。”   瓦尔|特背手出现在资料室门前,看着屋里的满园春光,面不改色,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男人:   “各位,我们已经把场景布置完毕,可以来观景车厢了。”   黑羽快斗指了指自己堪堪盖过大腿根的裙子,冲着穹一字一句痛斥道:“你让我们穿这个出去?你有没有良心?列车长难道不会以‘穿着不文明’的名义把我们踢下车吗?”   穹摊手,下一句话打碎了他的念想:“不好意思,宇宙浩瀚无垠,文明包容万千,列车长对所有乘客都一视同仁,尊重祝好,只要你不干出炸车厢这种烂事……帕姆一般都不会管你们穿什么。”   降谷零不合时宜地陷入沉思:看他的意思,莫非真的有人炸掉过列车车厢?   太空之中危险重重,辐射、彗星、小行星带……这些还只是在地球人已知的范围内,他听都没听说过的就更数不胜数,更何况,列车时不时还会迎来跨越空间的【跃迁】,这些不稳定因素都对列车的坚固程度提出了非常高的要求,因此,【星穹列车】绝对不是和日本的新干线一样,想炸就炸的。   那么炸车厢的这位勇士,又是何方神圣?   江户川柯南:“……但这不是你私藏我们衣服的理由。”   “我也不是什么魔鬼,当然不会一直藏着啦~”   开拓者不慌不忙地走到房门前,瓦尔|特和丹恒自觉为他让出道路,只见灰毛小浣熊帅气转身,咧嘴一笑,手中拉出一条红底白字的横幅,上面写着令人眼前一黑的七个大字:   ——“夺回原皮大作战”   三人同时沉默了。   “你是说,我们要想找回衣服,还想参加你那个破寻宝活动?”   江户川柯南扶额道:“我没想到他来真的。”   开拓者点点头:“没错,派对就是要热闹一点嘛!列车组在观景车厢为你们设置了三道关卡,每闯过一关就可以找回一件原皮,闯过三道关卡之后,才有资格享受最终的大奖——列车长的豪华盛宴!”   “不是,这有什么意义?”黑羽快斗抓狂道:“你直接把衣服还给我们,或者让丹恒借我们两件衣服穿,不就能快快乐乐吃大餐了吗?!”   当然是为了完成艾利欧老师的任务啊!穹心说,而且,还有什么比闯关打卡更为简单的剧情设计呢?   系统:……我没这么说,别扯上我。   “事不宜迟,我们马上开始吧!”   穹撂下这句话,拔腿就跑。   丹恒和瓦尔|特不约而同露出了自求多福的眼神,微微点头,然后也逃命似地走掉了。   三人:……你们就宠他叭。   三位勇者实在没辙,只好接过了屠熊重任。   “我一定要找机会宰了他。”   “加我一个。”   “我来套麻袋。”   江户川柯南扒在门口,左右看了看,松了一口气:“走廊没人。”   他抓着长裙的裙摆,小心翼翼迈开脚步,结果还是被绊了一跤。   “可恶,为什么就我的裙子这么长。”   黑羽快斗两只手都没空,忙着一前一后捂着裙摆,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走光了:“换上美少女的短裙你就老实了。”   降谷零表示地球人比较保守,还是没能接受大宇宙流行款式,放弃了那件粉色露胸爱心毛衣,只有胸前凉飕飕的他反而是最轻松自在的那个。   “快走吧,早点闯关,早点结束。”   第一关:“以太战线”游戏对决   关主:银狼   星核猎手的全息影像坐在真皮沙发上,朝他们三个打了个没什么感情的招呼:“哟,三位,几天不见,玩得这么开?”   “……我们已经很可怜了,银狼小姐,你就别调侃了行不行。”   银狼耸耸肩,漫不经心道:“不就换个装嘛,人生啊,就像一款由星神和宇宙法则设计的垃圾游戏,反抗不了,那就享受呗。”   “你说的一副有道理的样子……但事实上也在劝我们接受女装吧!!!”   银狼咳了一声,“好了好了,回到正题。我是第一关的关主,关卡主题是战斗,当然了,不是实战,你们没一个人能接得住我一招,所以规则修改为:采用游戏战斗的方式。你们内部商量一下,派谁来和我对战?”   黑羽快斗叹了口气:“我来吧。我和银狼在一起玩过游戏,姑且熟悉她的战斗习惯和方式。”   银狼挑眉:“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我的全部?哼,还远着呢,红色鲱鱼。”   在三人的旁观下,她手动黑进公司总部,帮地球人开了一个游戏账号。   云·以太战线,启动!   完成了新手教学,黑羽快斗大致熟悉了这款风靡全宇宙的对战游戏的基本操作。   这不就是他从小玩到大的O物小精灵吗?   “来吧!”   他露出了势在必得的笑容。   然后光速落败。   “不行啊,红色鲱鱼,同为新手号,基础配置相同,你的游戏操作和意识还差点火候。”   黑羽快斗低头碎碎念:“到底缺了什么……怎么就是差那么一点……”   他的视线无意中扫过游戏图标,脸上闪过一丝迟疑。   这个游戏图标……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这不就是他在客房车厢走廊里捡到的那枚游戏币上的图案吗?   全列车上唯一一个喜欢打游戏的,就只有网瘾少年开拓者了。   本来想着还给穹的,结果他被后面发生的一系列事件整得焦头烂额,把这事忘了。   现在看来,这该不会就是穹送给自己的作弊道具吧?   就算这样,我也不会轻易原谅你的。   ……好吧,看在他还有点良心的份上,暂时原谅他三秒。   黑羽快斗愤恨地想。   他伸进女仆装的兜里一摸,里面果然有一个冰凉的圆圆硬币状物体。   一个名字从他嘴里脱口而出:   “上吧!扑满侠!”   一只圆滚滚的生物从游戏币里跳了出来,哼哧哼哧,满地打滚,活像一只没有丝毫攻击性的可爱小猪仔。   黑羽快斗:……   银狼却眉头一皱:“奶妈……啧,麻烦了。”   《以太战线》的现有以太灵中,能担任奶妈这一角色的少之又少。   扑满侠的上场补全了黑羽快斗一方队伍的最后一块拼图。   在银狼有意的放水下,黑羽快斗艰难取胜。   “yes!”   银狼看向欢呼雀跃的女仆男高,忍不住提醒道:“走光了,红色鲱鱼。”   “啊?!”   银狼坐回沙发上,背着事先写好的剧本台词:“嗯……作为奖励,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关于你父亲的下落。”   刚才还尴尬脸红的怪盗马上恢复正色,声音染上了一丝颤抖:“……我的父亲?黑羽盗一……他还活着吗?”   “嗯哼,他活得好好的,你们父子应该用不了多久就会见面了。”   黑客放出一幕监控画面,人群中那个留着一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的长相极其眼熟,正是多年前风头正盛的大魔术师,黑羽快斗的父亲,黑羽盗一。   “他躲藏得很好,但是骗不过我的电子眼睛。你父亲这么多年一直在调查那个名叫‘动物园’的组织,就是多年前和怪盗基德发生冲突的那个组织,他们的目标也是潘多拉。而现在,潘多拉不复存在,动物园也在不久之前又遭到了黑衣组织的毁灭式打击,你父亲不久之后应该就能联合米国的当地官方组织,把他们一网打尽。”   黑羽快斗默然不语,随后猛然抬头,释然一笑:“我就知道,最擅长逃脱魔术的魔术师,不会那么轻易死掉嘛。”   银狼指了指背后的宝箱:“喏,你的衣服,拿去吧。”   降谷零小声说:“这么敷衍,真的没问题吗?”   银狼不由得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有人能看出她的刻意放水,于是好心解释道:“剧本终究是写在纸上的几行字,事在人为,玩家假设找到了游戏漏洞,那是ta的个人本事,有何不可?”   她曾经委托花火在匹诺康尼帮助流萤完成所谓的“三次死亡”,不就是一个道理吗?   降谷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第二关:知识问答   关主:丹恒   “……丹恒老师,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眼睛一眨也不眨的冷面小青龙:“……你们两位,谁来?”   全场理论知识最为丰富的降谷零义不容辞。   不出所料,厚积薄发的前任组织情报人员终于夺回了他的荣耀。   第三关:厨艺比拼   关主:姬子   人美心善的姬子阿姨安慰道:“不必担心,新一君,我知道你的难处,不会强求你炒菜做饭,不如……你就为我做一杯咖啡,如何?”   江户川柯南满口答应,他的小身板很难上桌切菜,但是磨磨咖啡豆,泡个咖啡还是绰绰有余的。   姬子抿了一口,口感醇香,双眼微微眯起:“嗯……很不错,我宣布,最后一关,你们通过了。”   整个车厢陡然陷入一片漆黑。   紧接着,一阵欢快的音乐再度响起,原来还普普通通的车厢内部瞬间大变样,彩灯闪烁,气球缤纷,一道白色的聚光灯凭空出现,径直打在了尚处于迷茫状态的三人身上。   开拓者挥舞着手中的飘带,吹了几声喇叭,冲到三人身前,笑容灿烂:“恭喜恭喜!祝贺你们,找回了自己的原皮!”   “……不都是你害的。”   黑羽快斗嘟囔一声,不再过多纠结,算是原谅这家伙了。   车厢的正中心是一张摆满了美食的长桌,可爱的兔子列车长坐在最前方,双手叉腰,命令他们快点上桌:“你们几个,还要站在那儿站多久?”   灰原哀穿着漂亮的公主裙,两条腿坐在高高的座椅上晃荡,扭头看向他们,眼中闪过促狭的光芒:“快来吧,你们的照片我都帮你们洗出来了,保证你们在下车时不会空手而归。”   三人又马上挂上了苦瓜脸。   穹招呼着在座的诸位举起酒杯,一口闷下:“干了这杯苏乐达,快乐美梦速速达!”   “这个口感……有点像可乐,有点像O达,但是又好像不是。”   江户川柯南辣品道。   坐在他身边的三月七和他碰了一杯:“柯南……不对,应该叫你工藤,祝你和小哀早日恢复身份!”   工藤新一愣了一下,慢了半拍才和她碰杯,柔声给出回应:“嗯,谢谢你,三月。”   他变小之后,本以为自己要和黑衣组织纠缠多年,甚至一度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有一群外星人从天而降,把他从乌鸦编织的满天大网里拉了出来。   他想由衷感谢【开拓】,感谢【命运】,让他们能够在这颗小小的星球上相逢结缘。   结识了这么一群来自天外的朋友,是他一生最大的幸运。   工藤新一内心感动着,以至于推理大脑没上线,为了填饱咕咕叫唤的肚子,随便伸手一拿,端了一杯最近的咖啡。   他没来得及思考的是,为什么每人面前摆着的一杯咖啡,迄今为止没有一个人喝上一口。   列车组是因为熟知姬子咖啡的威力,而剩下几位地球人但凡是闻闻味道,就知道这杯半固体咖啡不是地球人的胃能驾驭得了的。   瓦尔|特还没来得及阻止,就见他咕噜咕噜下肚,然后两眼一翻,口中好似吐出了半截白色的魂团,仰头栽倒在地。 第三卷 第二幕:咒术战线 第39章 捉鬼小队   主线开拓任务:【指向命运的岔路口】   状态:已完成   任务奖励:宇宙融合度+25%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30.002%】   系统:【当前实力解封:50%】   ——————   工藤新一悠悠转醒。   “你醒了……”   坏心眼的小浣熊凑过来, 面带着和蔼的微笑,还想故技重施,结果被列车长一脚踢开。   “走开走开, 不要影响病人呼吸新鲜空气帕。”   工藤新一平躺在沙发上,捂着肚子坐起身,脸色从方才倒下时的煞白变为正常,就是食道和胃部还有点隐隐灼烧感,就像吞了一团火下去似的。   帕姆振振有词道:“看, 我就说帕,吃了列车长的特制药,肯定马上就会好起来。”   可怜的新一君的记忆还停留在晕倒前的一幕,不由得发出一声疑惑:“我这是食物中毒了吗?”   列车组全体呐呐无言。   某种意义上来说, 确实没错。   姬子去了驾驶舱, 不在现场, 列车长只是咳了咳,萌萌的兔子脸端起了一派正色, 告诉他自己下一次绝对会为地球人的体质设计更安全的大餐。   工藤新一连忙摆摆手:“您太客气了。”   “话说,快斗他们几个呢?”   丹恒递给他一瓶还冒着热气的牛奶:“他们见你没有大碍, 就先回去地球了。新一, 如果你没有什么要紧事的话, 可以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再走也不迟。”   我几个新马甲的登场, 还需要你当见证人呢。   “好, 那就谢谢啦。”   小学生侦探一无所觉的接过了牛奶,脑子里闪过一些模糊的念头, 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但他转头一想,既然能忘记, 那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吧。   医院里,毛利兰看着空无一人的病房,拳头紧握,头顶上升起无数实质化的黑气。   “柯!南!”   穹一手牵一个,拉走了丹恒和三月七两个马甲,往客房车厢那边大步走去,不忘扭头对工藤新一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我和他俩商量一下接下来的任务,新一,就先不奉陪了哈。”   工藤新一碎碎道:“从你嘴里吐出来正经话,我怎么就不信呢?”   列车长开着他的自动清洗一体机去打扫厨房了,观景车厢里只剩下瓦尔|特一人忙着拆除天花板上挂着的五颜六色的彩灯。   列车从刚才的嬉嬉闹闹又在一瞬间恢复了寂静。   工藤新一喝了两口牛奶,坐在这里没什么事可干,索性把目光投向了窗外。   地球就像一颗巨大的玻璃球一样悬浮在他视线的正中心,有生命一般吞云吐雾,白气笼罩了半边蔚蓝。   他一边品着香甜可口的饮品,顿感奇怪。   不远处飘着的那个……难道是来自地球的宇宙飞船?   他最近也没看到哪个国家飞船升空的新闻啊。   杨叔看出了他的疑惑,在一旁补充道:“列车开启了隐藏模式,不必担心,以地球人目前的科技水平根本找不到我们。我和姬子都不喜欢招摇,当初列车刚来到地球的时候,姬子按照惯例向这颗星球的文明发送了临时停靠通知和原因,但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当时我们便猜到,地球文明和雅利洛六号一样,暂时还没有接通宇宙信息的能力。而且后来我们发现,地球没有形成统一的政|权,这样的话,和官方打起交道来十分费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我们就将列车调成了隐藏模式。”   工藤新一点点头:“原来如此。列车是打算等处理完星核之后,就直接离开吗?”   “我们一开始确实是这个打算,毕竟列车的后备能源已经严重不足了,但是……唉,又出了这么多岔子。一时半会儿,我们是别想急着走了。”   负责操心的列车组大家长重重叹了一口气,颇为头疼的扶住了额头。   工藤新一心想:看来在宇宙之间旅行游荡,也不全然是一件高高兴兴的好事。   “这样啊,你们辛苦了,对了,姬子阿姨去哪里了?”   “她去迎接客人了。”   瓦尔|特从复杂的思绪中抽身,回复道。   “客人?也是和我们一样通过专票来到列车的客人吗?”   杨叔点点头:没错,说起来,这些客人的到来,和你们还有不小的关系。“   工藤新一挺直了腰板,仔细聆听。   “丹恒在你们的星球上发现了丰饶的遗迹之后,我和姬子秉持着谨慎的原则,将消息发给了与我们交好的【仙舟】罗浮。罗浮的天舶司很快给出了回复。对于一颗还没有被纳入【星际和平公司】商业体系的星球来说,出现丰饶民的踪迹是一件十分具有潜在风险的事情,这意味着——星球的所有原居民,在没有任何抵御能力的情况下,都有可能被转化为丰饶民的一员,甚至是丰饶民的牧场。”   “这么恐怖的吗?”   工藤新一不自然地摩挲着手指,心中对列车组的敬意和谢意又上了一层,他抿唇道:“假如我们没能成功阻止黑衣组织的阴谋,恐怕那些恶心的怪物已经流溢各处,成千上万的无辜群众又要因此遭殃了。”   瓦尔|特放下了手里的抹布,低头注视着手里的花瓶,眼底翻过一丝悲凉和伤感:   “是啊,如果一个庸人掌握了力量,他做出的恶事仍然不会超出他的极限,众人尚有一战之力;但是,如果是一个本该是天之骄子的人选择了屈服,那么,他会拉着整个世界与他一同沉沦……好在地球没有出现后者的情况,我为你们感到由衷的高兴。”   看这样子,瓦尔|特先生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工藤新一作为一个有原则的侦探,不会轻易试探别人的隐私,于是装作没看见,接着问:“那么,仙舟是怎么回复的呢?”   “罗浮方在得知地球上还活跃着一帮丰饶余孽时,表示可以派仙舟的专业人士帮我们一把。”杨叔说。   “其实,说是帮助列车,那位罗浮的将军可不是一个喜欢吃亏的主,依我来看,他想必也存了几分心思,既是给列车组送帮手,料理丰饶后续,也是想让列车组反过来帮罗浮一把,锻炼锻炼年轻一代的人才。”   刚从驾驶舱回来的姬子接过话茬,帮后面的人扶住了门,态度可亲道:“进来吧,几位,不必客气,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就好。”   和她对话之人,应该就是从那赫赫有名的【仙舟】罗浮来的几位“专业人士”了。   工藤新一伸直了脖子,好奇的往那边看去。   率先走出来的是一个扎着橙发单马尾的活泼少女,她一进车厢就止住了步伐,屏息凝神扫视了一圈,随后高声惊叹道:“哎呀,不愧是咱家人住的地方!看看这装潢,这家具,这布景,我要在罗浮上打拼多少年,才能买得起这样一间房子呀!”   “小桂子,别说你了,我至今都还住在云骑军的宿舍里呢。”   背着一把比人还高的大剑,黑发双马尾的剑客少女穿着古色古风却又精炼洒脱的服饰,从她身后咋咋呼呼地挤了出来。   “你俩第一次来?”   小矮个青雀打着哈欠,慢悠悠地从两人之间钻了出来,气定神闲地给□□打了一个招呼:“哟,杨叔,早上好,您还在忙呢?要不歇会儿,咱俩喝喝茶,和列车长几个来一把帝垣琼玉?”   爱喝茶的中年男人杨叔忍俊不禁:“青雀小姑娘确实来了很多次了,不过据我所知,她来这里的目的,都是摸鱼打牌躲领导居多。”   “瞧您这话说的,列车可是我为数不多的桃源圣地,就算是太卜她老人家想来抓我,也得惦记惦记列车组的几分面子不是?”   青雀狡黠地眨眨眼,理直气壮道。   工藤新一坐在沙发上,不属于列车组的他很快引起了三人的视线。   “这位眼生的小哥……莫非就是这颗名为‘地球’的星球上的原住民?”   桂乃芬眼前一亮。   工藤新一点头,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就被对方好似机关枪的嘴巴给打蒙了:   “久仰久仰,在下桂乃芬,桂为佳木,乃者是也,芬即芬芳,是不是好听又好记?您直接叫咱的名字就好。这个是我的小姐妹裳裳,她叫素裳,现在是罗浮【云骑军】的一员。这边的这位姑娘叫青雀,是一位【太卜司】的卜者。”   青雀:“谢谢小桂子帮我介绍,当然,如果有朝一日,介绍我的时候不用加上最后一句话,那就更好了。”   工藤新一被对面的热情整得措手不及,险些跟不上她的思路,磕磕巴巴道:“你,你们好,我叫工藤新一,在外面你们也可以叫我柯南,欢,欢迎几位来到地球!”   姬子看出了他的窘迫,笑着插道:“景元将军此次派来的小帮手们都和穹有着不小的交情,新一,你不必感到拘束。据说是因为那位太卜大人在得知后,算出此事亦非微末,牵扯甚广,宜细观之。不至于动用仙舟云骑军,但倘若罗浮能与列车一同解决星核危机,对仙舟的未来也有不可估量的正面作用。于是,这几位勇敢的小年轻就马不停蹄地被派过来了。”   青雀:“这事儿我有发言权,符太卜甚至动用了大衍穷观阵,我被她叫去又当了一次跑腿的。”   “小桂子是个例外,她并非罗浮在编人员,但是太卜还是同意了她的同行,想必……这也在太卜的计算之中吧。”   桂乃芬单手插腰,英姿飒爽,漂亮的脸蛋因为过于激动而染上了淡淡红晕,只见罗浮第一杂耍人得意洋洋道:   “那可不!仙舟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心诚所至,金石为开’!咱这次前来可不是摸鱼打牌的,这不是想着,在罗浮上的业务遇到了一点瓶颈,虽说在老地方过的舒适,但人活在世上,不就是要学会不断打破自己的舒适圈吗?”   她拍了拍好闺蜜的肩膀:“于是啊,咱就主动请缨,和裳裳一起来了这举目无亲的星球上,要是能完成将军和太卜交代的任务,顺带拓展拓展业务,我那一家子十多口人的吃喝就不愁了!呃……虽然距离买房还是差了不少。”   青雀:“依照罗浮楼市这几年的趋势,小桂子,我劝你这辈子最好都不要碰它。”   工藤新一听着,对桂乃芬的职业生出了强烈的兴趣:“敢问这位姑娘,你所说的业务是?”   桂乃芬杏眸一张,亮出一口整齐的白牙:“实不相瞒,你别看我虽只是个普通人,但也在罗浮街上和兄弟们学了一身本事,一开始只是打算混口饭吃,结果您瞧怎么着?不仅定时定点儿来观看咱表演的人围得水泄不通,后来咱还在网上拥有了百万粉丝!嘿嘿,当然啦,我桂乃芬就事说事,咱能成为一个网红,还都得多亏了捉鬼小队!”   她当场就给了裳裳一个热烈的拥抱。   “哎呀小桂子你干啥!”   工藤新一看了看她这一副泼辣伶俐的性子,倒是和街头艺人的职业颇为相配,也难怪对方能在偌大的罗浮闯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来。   不过……   “捉鬼小队?穹曾和我提到过,他那用来抓灵魂的宝葫芦就是在捉鬼小队中获得的,莫非你们就是?”   “没错!我们几人正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岁阳见了就悲哀的捉鬼小队成员!”   桂乃芬高举双手,眉飞色舞。   站在一边的素裳露出了与有荣焉的骄傲表情。   青雀:“别看我,我可不是那什么捉鬼小队的一员。我这整天上班的生活已经是一部R200恐怖类幻戏了,想摸摸鱼还得提防着领导从背后破门而入。去加入什么捉鬼小队,那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桂乃芬眉头一竖,瞪起眼睛左右瞧了瞧,没看到那个小小的绿色身影,这才发现不对劲:“诶,藿藿呢?穹呢?咱们捉鬼小队虽然已经下岗了,但不能缺人呀。”   姬子:“穹一会儿就到,至于那个十王司的小姑娘……”   “……我在这里。”   一道怯弱的声音从门后传来,藿藿和尾巴在万人瞩目下颤颤巍巍登场。   连说话都弱声弱气的狐人小姑娘低头弯腰,小碎步跳下楼,随着她的动作,耳朵一摇一晃,背后那条与众不同的大尾巴却是稳稳当当挂在空中,二者就像不是一个图层上的。   她终于回到了大部队之中。   “藿藿,你怎么这么晚才来?”   藿藿指着自己的绿色尾巴,带着哭腔的痛诉道:“都怪尾巴……是他和银狼小姐吵起来了,我在中间劝架,结果两头不讨好……我的联觉信标差点就要和开拓者提到的巡海游侠一个待遇了!呜呜呜,开局不利,这是天要亡我……”   她那条闪闪发光的大尾巴突然冒出来一股绿烟,一个形似狼头的大眼睛岁阳化成实体,一张口就是一副大叔音的烟嗓子,一腔一调间充满了嫌弃之情。   “什么叫我和她吵起来?还不是你和那个星核猎手商量着能不能把你的胆子变得大一点,嘿,我当时就看不下去了!藿藿呀,我这是为你着想,凡事要靠自己,不能老是靠外力解决!”   藿藿捂着脑袋,忍受着尾巴大爷根本不痛的鞭打,哭诉道:“才,才不是!你就是怕我胆子大了,你没人可以供你欺负……坏,坏尾巴!你和银狼小姐吵架的时候,我都听到了!”   她才注意到了现场还有外人,一嗝一嗝的抽泣声戛然而止,顿时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都,都怪你,尾巴大爷!让人看笑话了……”   “哈?如果这小子敢笑,我就让他以后再也笑不出来!”   工藤新一:不敢笑,不敢笑。   姬子解释道:“这几位其实很早就到了,但是因为地球人没有注射联觉信标,为了扫除交流障碍,银狼给他们的联觉信标加了一些东西。新一,所以你才能听得懂他们说话。同样的,之前星核猎手可以和你们正常交流,也是多亏了银狼。”   “那你们是因为……”   经过之前的层层铺垫,工藤新一的内心很快闪过一个合理猜测。   “没错,我们有【开拓】的祝福,和任何土著的交流都不在话下。而黑天鹅作为忆者,可以直接以意念对话的方式来交流,我当初委托她下车,也是有这一层的考虑。”   尾巴不服气道:“什么星核猎手,老子当初在寰宇间逍遥自在的时候,那个奶娃娃还没有出生呢。”   “尾巴大爷,为了我的联觉信标着想,求求你,少说两句吧……”   藿藿鼓起勇气,对着工藤新一鞠了一个深深的躬,自我介绍道:“你好,我叫藿藿,是十王司的见习判官。雪衣大人让我跟小桂子他们几个人一起来到地球,对付丰饶民留下的余孽……哎,我当初为什么会答应啊……战斗什么的,我最不擅长了……又要拖后腿了……”   说到最后,她整个人像一个被扎破的气球,声音细如蚊呐,就差瘫在地上抹眼泪了。   尾巴冷哼一声:“你忘了?老子帮你回忆回忆,是谁听到那个判官说地球科技不发达,命途力量接近于无,绝对不会有什么岁阳鬼怪的存在……呵呵,说的比唱的好听。偏偏你个小丫头片子信了,这不就屁颠儿屁颠儿的跟来了吗?”   藿藿恍然大悟,语气中夹杂着一丝飘飘然的窃喜:“对呀!离了罗浮,我就不用再整天面对塔里面那些岁阳了……”   工藤新一忍了忍,没把咒灵的存在狠心说出口。   这个小姑娘看上去太可怜了,能瞒多久是多久吧。   青雀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一边和瓦尔|特喝起了茶,她轻轻抿了一口,明明外表是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气质却好像一个整天晒太阳的老太太一样,沉稳淡定,沉淀了无数的摸鱼岁月。   只见她舒爽地叹了一口浊气,出声道:   “实不相瞒,我也是抱着这个心思。仙舟有句古话‘天高将军远’,地球和罗浮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建木事件过后,太卜她老人家又是个大忙人,总不可能还每天占一卦,看看我在做什么吧!这日子呀,就得像这茶,越品越舒坦~”   说到最后,她甚至咿咿呀呀唱出了歌。   车厢里又恢复了一派热闹之景。   这四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就是所谓的“来自仙舟的专业人士”?   具体什么本事还看不出来,但唯一可以预感到的是,未来的日子里,又有好戏可看了。   不愧是穹的朋友,真是一个比一个有个性。   工藤新一在心里默默感慨道。 第40章 街头艺术   欧洲, 大不列颠,伦敦。   “瞧一瞧,看一看咯,   我本罗浮仙舟客,初来乍到贵宝地,   腼着这张薄面皮,说唱杂耍卖卖艺。   还请观众老爷们多捧场,心不慌!   在下名唤桂乃芬, 旁边是我姐妹素裳裳,   你可别看她身娇体软易欺倒,太虚剑法一势可令星辰扰;   藿藿可爱惹人怜,但遮头遮尾不肯露面,   本想让尾巴出来走一遭, 为诸位洗洗晦, 修修禅,   却没想那大爷胡子一吹, 他孤高气傲不肯卖咱脸!   哎哟喂,你说说我,   险些落下了那八尺灰毛大高个,   球棒侠, 赵大宝,威风震震声名扬,   列车组, 无名客,惩奸除恶正义长,   一杆球棒横斩祸祖爪牙,百寸长枪烧断罗浮孽木,   陌路文明还要数他来救,来了这颗小水球,五湖四海不落后。   姐们哥俩几个因缘际会再聚首,“捉鬼小队”这回不捉鬼,只捉妖。   看官问我何为妖?姑且听我娓娓道:   活死人,肉白骨,   新叶藤蔓缠不休,粗心放任有得愁!   言尽至此,还请各位观众平日多留心,   有朝一日,若见到那非人的丰饶怪物,   别犹豫,快跑开,交给专业人士来搞定!”   仙舟版吟游诗人桂乃芬唱完了最后一段,敲了一下手里举着的金色锣鼓,铿锵有力的一声炸响可谓把还沉浸在这场抑扬顿挫、朗朗上口的唱词的围观群众给敲醒了。   高鼻梁绿眼睛的围观群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哪个领头的喊了一声,周围便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有几个小孩儿跑上来,往他们面前的破碗里扔了几枚硬币,赏钱落碗发出的清脆响声,让桂乃芬脸上的笑容愈发热切。   虽然她唱得声情并茂,感情充沛,煞有其事,但没几个人把她的话当真,只以为又是卖唱特意编造的奇幻故事,作为讨赏钱的新把戏。   只不过,也有人把它全部当了真。   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位置,带着高帽的鹰钩鼻男人握着兜里的录音笔,一手按着耳麦,似乎在低声和耳麦那边进行着隐秘的对话。街头人来人往,刻意打扮得普普通通的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是的,他们承认了自己来自仙舟,也提到了【丰饶】……那个灰发男子和情报上所述的长相相同……另外三个女子在目前还没查到相关身份信息,但是在日本,不知道有谁帮他们伪造了出境记录……是,我明白了,我会继续保持监视状态。请您放心,长官。”   他熄灭通讯,插在兜里的两只手止不住地打颤。   扰动星辰……那个看上去傻不拉叽的双马尾少女,当真有如此神力?   还有“陌路文明”……fuxk,那个灰发男的出现,岂不是意味着地球要迎来末日了?   他显然没有意识到一句真理:但凡是吟游诗人,他们这一团体嘴里说出来的半句话都不能轻信,尤其是酒蒙子。   桂乃芬的身后,站着他口中那个高大的“灰发男子”,金眸盛辉,长相有着混血特有的深邃俊郎。   他不发一言,沉默得像在cos一尊保镖,目光如炬,惹得一些想上去搭讪的女孩都在他那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神下忍不住退缩。   桂乃芬左手边站着唱词里的那位黑发姐妹,背着剑的双马尾少女双手叉腰,不时随着小桂子的唱词,摇头晃脑,手舞足蹈,给足了面子和气氛。   右手边则是一位以围巾蒙头的矮个子小姑娘,也穿着一身风格相似的奇装异服,虽说看不清脸,但围巾下摆露出了几缕绿色的头发,想必就是小桂子唱词里的那位害羞不肯见人的“藿藿”。   在几十道目光的打量之下,她身形蜷缩,两只手拼命抓着围巾,生怕露出半点儿皮肤。那两腿颤抖的幅度之大,站在几米远之外都能看得清晰,不禁令人怀疑,她是否会下一秒就恶疾发作,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伦敦街头,这样携家带口卖艺的还真不多见。   四个人四种发色,性格外表截然不同,就像是在人才市场里随便拉来的出道组合,不管是真的还是演的,总之节目效果是拉满了。   小桂子酷似房地产推销员一般的热情手段,更是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不少路人的驻足。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的捧场!一段暖场子的曲艺献给各位,接下来才是真正的重头戏,也是我本人行走江湖多年的拿手好戏!”   只见桂乃芬从她的包里掏出一个折叠床板,一块双手才能抱得住的大石板,而后,竟又拉出了一把人头大小的铁锤,放在手里掂了掂重量。   众人传出一声惊呼,有几个胆子小的小孩以为她要大开杀戒,差点儿当场逃跑。   桂乃芬淡定地解释道:“莫慌莫慌,这是咱的几位老朋友,今儿个拉出来,给咱大不列颠人见见世面。我这把锤子,确实是一把货真价实的大铁锤,一会儿,咱就要让我这身单力薄的姐妹素裳躺在床板上,石板置于胸前,然后,小桂子一锤下去,到时候石板开裂,但是!咱能在这里信誓旦旦的保证,石板下的素裳妹妹绝对毫发未伤!”   有人顿时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桂乃芬深知街头表演的套路,马上随便指了两个人高马大的男观众,让他们上前试一试石板和铁锤的真假。   那两个男人哼哧哼哧地接过,惊愕的表情不似作假,铁锤和石板又在人群手里传了一圈,这回大部分人都相信了道具的真实性。   但若真如她所说,隔着这一层两指厚的石板,一槌头下去,那不得把这娇俏的小姑娘给当场砸得胸口开花,血溅当场?   介绍完“胸口碎大石”的表演流程,小桂子还是不满意观众老爷们的反应,又接着说:“咱这胸口碎大石,靠的不是蛮力,也不是作弊,而是讲究魔术一般的技巧,那常人可没咱这胆识和能耐。不知各位是否听说,日本有一位闻名国际的大魔术师黑羽盗一,据说他的逃脱魔术至今无人能敌,甚至在刀山火海、生死竞速的紧要关头脱身而出,毫发未损。哼,咱今日就要挑战挑战这位大魔术师,看看到底是谁的本事更胜一筹!”   在场不少人听说过黑羽盗一的名声,而且他最近似乎隐隐有复出的迹象,前些天里,有好几个米国人在社交媒体上发布了视频,画面中那个留着迷人小胡子的男人风度翩翩,向等候他多年的粉丝致意诚挚的谢意,并且宣布不久之后将会举办一场公开免费的魔术表演。视频的真假未知,但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黑羽盗一那是谁,陌生的红发少女初来乍到,就敢碰瓷上世纪最伟大的魔术师?   有言道“初生牛犊不怕虎”,一番海口夸下来,这噱头不就足了吗?   一阵骚动后,围观人群屏息以待。   身材娇小的黑发少女深呼一口气,走到众人跟前,动作夸张地检查了一遍浑身上下,表明自己身上也没有做任何手脚。   素裳随后躺上床板,双眼紧闭,直直挺挺,如同一具安详的尸体,动作是不知重复了多少次的熟练。   桂乃芬则是抱起那块石板放在她的胸前,素裳两手握着石板,双眼紧闭,准备就绪。   接着,桂乃芬握紧锤柄,两条纤细的胳膊猛地发力,在空中高高举起铁锤,黝黑的金属在阳光下折射出迷眼的白光。   活像什么杀人现场。   “各位看好了,别眨眼,别呼吸,最为紧张动人的一幕,马上就要出现了!”   精通人群心理状态的街头艺人拉足了众人的期待,停顿两秒,然后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一锤子重重砸下,将少女胸前的石板轰的一声锤得粉碎,那一声结实的巨响,可谓是闻者皆惊,观者不忍合眼。   然而,躺在床板上的黑发少女却只是睁开眼睛,迷茫地摸摸头:“诶,结束了吗?我刚才躺在那儿,差点儿就睡着了。”   素裳坐起身,神态自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抖落一地的石头碎屑,胸口的皮肤白里透粉,从外表上看去,竟然没有丝毫受到钝击的痕迹。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响起,桂乃芬搓着小手,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微笑,在罗浮拥有百万粉丝的小主播凭着从小摸爬滚打练就的嘴上功夫,甜言蜜语一句接一句,令人闻之心情舒坦,兜里的钱自然也就守不住了。   “谢谢家人们的支持!”   “哎哟,感谢这位慷慨的大爷,祝您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各位要是喜欢的话,还请多多拍照,发在社交媒体上,给小桂子我攒攒人品!”   桂乃芬最后谢了一圈围观群众,在一众起哄声中,故作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敲了一下掌心,高声道:“看来咱们观众看得不过瘾啊,小桂子和朋友们本来想着演完就收摊回家,没想到大不列颠的家人们竟然这么热情!有言道盛情难却,不如咱就临时再加一场!”   她话音一转:“不过,这回呢,为了来点新意,我就不让咱这小姐妹出场了。小桂子我呀,要在现场随机选一位幸运观众,来作为我这胸口碎大石的主角!有哪位想要上来?”   一个身高一米八、身高腿长的白毛举起了手,他比周围的人群高了半个头,鹤立鸡群,一眼就能瞧见。   “我。”   他言简意赅道。   嚯,这位小哥有点眼熟。   在异国他乡都能遇见,缘分不浅嘛。   桂乃芬眨了眨眼睛,走上前迎接:“好嘞,就这位小哥了,不知您该怎么称呼?”   “称呼?老子叫五条悟,记好了。”   和好友一起出差的特级咒术师趁着搭档在酒店呼呼睡大觉,自己一个人跑出来溜达,边走边吃,短短半个小时就干完了一大桶冰淇淋,眼下正准备前往下一个任务地点,想着早点干完,早点收工回老家。   在这潮湿的鬼地方,他都快待得头顶发霉了。   天气不好也就算了,餐馆还难吃,昨天杰放弃了英国菜,特意挑了一家号称日本地道厨子现点现做的日本菜,结果等了一个多小时,五条悟都坐在那儿睡着了,他们点的菜才终于端了上来。   看着卖相极其丑陋的菜盘,夏油杰秉持着“不能以貌取人”的原则,试探性地咬了一口寿司,差点没当场吐出来。   可怜的杰,当天下午就闹了肚子,胃疼得在床上冷汗直冒,今天还没缓过劲,在酒店里躺着呢。   所以,全大不列颠的祓除任务,就压在他一个人身上了。   街边杂耍卖艺的他见多了,性格挑剔古怪的咒术师极少为此停留上一秒钟的时间。   但这次不一样。   在伦敦难得一见的炎炎日光下,五条悟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白毛,穿着一身密不透风的黑色校服,脸上带着奇异的圆形小墨镜,迈着六亲不认的大步子,仰着脑袋,目中无人似的,径直从人海里淌了出来。   好像有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笼罩他身边,挡在他身前的人大脑还没回过神,身子已经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道路。   他几步走到那张小桌板儿前,嫌弃的啧了一声:“这么小,老子的大长腿不都得晾在外面。”   “抱歉抱歉,咱这不是受条件所迫吗?只有委屈您一下啦。”   发育过于良好的日本高中生耸耸肩,高大的身躯挤在小小的一张床板上,束手束脚的,显得有几分可怜。   “是咱考虑不周了,还请您多见谅!”   五条悟接过桂乃芬递过来的第二张石板,动作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桂乃芬按照流程,让床板上的主角闭了眼睛,铁锤又一次重重落下。   在锤到那石板的时候,与之前截然不同的一幕发生了。   石板竟然没有产生一丝裂痕。   桂乃芬不由得发出了一声疑惑的气音。   她连忙赔笑,又连忙锤了好几下子,用上了十分的力气,也没能把那石板敲出一道缝来。   围观群众顿时响起了窃窃私语。   面对这一场堪比砸场子的表演事故,经验丰富的小桂子却没有一时间慌了神,而是靠着铁锤,低声思索道:“……明明一切布置的都没问题……哪里出错了呢……”   五条悟躺在那儿百无聊赖,两条悬在外边的大长腿晃晃悠悠,心情愉悦。   当然是他动的手脚。   在接过石板的一瞬间,五条悟的六眼就告诉他——这送上来第二块的石板,和之前真材实料的第一块石板截然不同,重量虽说是几乎一样,但内在的构造却是如蜂巢一般,只要集中一点轻轻受力,就会在顷刻间化作齑粉。   毕竟,不是每一个被选中的幸运儿都能像素裳一样,有一副金刚不坏的身体。   万一锤坏了地球人的肋骨,那是要赔大钱的,桂乃芬又不傻。   看穿了一切的五条悟偏偏要使坏。   在铁锤即将下落的一刹那,仗着咒术作弊的咒术师使用“无下限”覆盖石板,这就导致石板现在的硬度比金刚石还要硬,桂乃芬作为一个普通人短生种,她的力道敲石头没问题,但如果想要打破以“阿基里斯悖论”为基础的隔绝术式,确实有不小的难度。   “我来吧。”   同样看穿了一切的开拓者不再装作哑巴,接过了桂乃芬手里的锤子。   闻声,五条悟抬眸望去。   一鎏金,一澄蓝,两道互不退让的视线撞在一起,劈里啪啦,好似在空中摩擦出了一阵激烈的火花。   等的就是你。   ——体内仿佛有着核聚变反应堆的灰毛。   路过的六眼只是余光稍稍一瞥,就好像要瞎掉了。   越是如此强大未知的存在,五条悟就越是兴奋。   强压下呼之欲出的战斗欲望,他勉为其难配合这一场无聊的表演,调整了一下平躺的姿势,墨镜后的澄澈蓝眸亮得出奇,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后。   “来吧。”   ——宛如一道掷地有声的宣战语音。   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挤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银河球棒侠高高举起铁锤,好心提醒:“要小心哦。” 第41章 合作   大脑以科学无法观测的速度高速运转, 刚补充的巨量糖分正在急速消耗,短短零点几秒的感知跨度内,已经到了令他的大脑皮层隐隐发疼的地步。   在外界看来, 就是壮实的灰毛青年取代了纤细漂亮的小姑娘举起了大锤子,刚才还游刃有余丝毫不慌的白毛五条现在却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度,桂乃芬小声提醒了几次闭上眼睛,他都置若罔闻。   然而,在五条悟的眼中, 又是另一番奇异的景象。   有着一双比黄金还要璀璨的眸子的开拓者在举起铁锤的一瞬间,他看见一股与源自阴暗的咒力截然不同的力量涌进他的身躯,热流般持续汇聚在他发力的双臂上。   那力量太过宏大,宛若星辰;太过宽广, 宛若银河;繁繁冗冗, 却又异常纯粹, 未曾掺杂一丝不和谐的杂音,就好像有万千协和的音律齐声奏响, 谱成一曲华丽的四重唱乐章。   他看不明白,但却能用眼睛听见。   游走的音符将他攀升入一场彩虹般美妙的天外之境, 千千万万繁茂的群星与他一同沐浴在名为【同谐】的光辉下, 他好像陷入了一场意志的争夺战——保持谐和下的自我, 还是归于万千荣耀者的同一律?   五条家世世代代传承的六眼在他脑子里发出不堪重负的停摆声,几乎是以咆哮的姿态告诉他:   你看到的太多了。   无法拒绝, 无法抵抗。   泪水止不住从干涩的眼眶中分泌而出, 很快,长长的雪白睫毛便挂满了一排晶莹的泪珠。   无下限由于主人的渐告枯竭的咒力而无法稳定维持, 好似随时都会消散。   他快要什么也看不见了。   在对光影的模糊感之中,那象征着【同谐】巨锤的神影阴影越来越近。   五条悟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笑的很开心, 肩膀抑制不住地抖动,身体也跟着一颤一颤,这动静可不小,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   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细声耳语,嗫嚅道:   “老子哪个都不选。”   开拓者在内心对系统说:“这家伙怎么还有点儿疯疯癫癫的?上次黑天鹅的话疗没把他的脑子治好吗?”   系统:“环境使然。除非彻底换个环境,不然哪儿这么容易从阴暗爬行转向阳光健走。而且,呵呵,就表演个杂耍,你还用上了希佩的力量,你能保证你的精神状态比他好?”   开拓者:╮( ??ω?? )╭   铁锤径直下落。   同一时间,作为顶级咒术师的修养让五条悟在几个呼吸间榨干了身体最后的储蓄,凝聚起巨量的咒力维持无下限术式的运转。距离石板隔着毫米级别的地方,一层看不见的薄膜加强了运转,化作最坚实的屏障,没有丝毫示弱,和同谐主的一道迅猛攻击直冲冲对上。   一场旁人难以察觉的攻防战争正在进行。   武器碰上无下限的那一刻,对自身力量了如指掌的穹敏锐察觉到自己好像动了,锤子仍在持续下落,但是却是一个相当缓慢、肉眼无法观察的速度,就像永远也到达不了真正的石板之上。   也就只有像他这种对力量掌控精准到毫纳级别的命途行者能感知的到细微的区别,要是换普通人小桂子上来,只会以为自己撞上了一面硬邦邦的王八壳。   摸清了他的路子,接下来就没什么好犹豫的了。   此时,红名五条悟的脑袋上,仿佛挂着一根白条,还有两个清晰的弱点:虚数和量子。   同谐主暗道一声“这世界上还有我破不了的韧性条?”,手腕陡然发力,命途之力横扫千军,让一切阻碍之物化作玻璃般哧哧破碎,“阿基里斯悖论”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也只能缴械投降,悖论让位给了真理。   “砰!”   一声微不可闻的响声。   五条家威名赫赫的“无下限”术式,被一个街头艺人用一把烂锤子打破了。   然而,穹却在到达了石板的毫秒之间收了力,方才还力拔千钧的武器只是轻轻一碰,石板便变成了细碎的石块,消散在始料未及、还在发愣的五条悟的掌心。   紧接着,他目光所及之处,凭空蹦出了一个金色耀眼的卡通人物笑脸,傻兮兮的,就像是给三岁小孩子看的卡通片里,那种在五条悟的理性看来、总是做出一些令人无法理解的蠢事的热血主角。   碎屑从他的指缝里流出,他只是徒劳地做出抓握的手势,什么也没抓住。   围观群众自然也瞧见了开拓者释放招式时特有的钟表小子烟花秀。   而他们将这看成了一场魔术,啧啧称奇,又鼓起了掌,本以为是一场表演事故,原来还是掉进了套路里,但自古套路得人心,欲扬先抑,起起伏伏,还挺精彩,就连挑事的五条也被一些人当成了特意请的托。   你别说,这演技,还挺逼真的。   桂乃芬走上前鞠躬道谢:“感谢各位家人的捧场,今儿个咱们的表演就到这里,希望大家看的开心,玩的开心!”   人群稀稀拉拉散得差不多了,她才走回来,面色一垮,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对穹感叹万千:“还得靠你,不然今天我这丢人就丢大发了!诶,话说回来,到底怎么回事儿?为什么我刚才锤上去就没锤动呢?”   穹扔掉锤子,不掺一点水分的金属在地上发出重重的声响。   他看向还躺在床板上意犹未尽、双眼发直的白毛:“小桂子,不怪你,谁让敌人没有火弱点?朋友,你没事儿吧?你的盾不行啊,连自己都保不住,怎么保护队友?”   “被破了韧性条后的虚弱状态时间这么长,你要是真正上了回合制赛场,就这弱点恢复效率,估计只能当个小怪。”   他以前辈的口吻语重心长道。   两道异于常人的脑电波,在这一时刻,竟然神奇地对上了。   躺板板的五条悟身软嘴不软:“怎么可能?老子的定位又不是盾!在战斗中我可不会站着让你打,以老子的速度,肯定是第一个动的,要破盾,也是老子先破你的盾,我的攻击力可不弱,刚才只是没使出来!”   “哈,我穿的可是速度鞋!”   “老子不穿鞋也是第一个动的!”   他俩像小学鸡一样,一人一句,当街吵了起来。   藿藿见路人散完了,这才小心翼翼掀开了围巾的一道缝,瞥了一眼五条悟——重点是那双和主人一样激动得蹬来蹬去的脚,低声道:“这不是穿了鞋的吗?开拓者和他在说什么呀?”   素裳连忙把她拉走:“哎呀,藿藿你还小,小孩子不要听这些。和咱们一起收拾收拾家伙什,今天得到的赏钱,再加上穹攒的小金库,够咱们中午吃上一顿好饭了。”   还是桂乃芬有办法,她从兜里掏出了秘密武器,给一人剥了一颗奶糖,同时塞到五条悟和开拓者嘴里,堵住了他们的嘴,实现物理消音。   “两位不要吵,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切。”   厚脸皮的鸡掰猫又要了好几颗。   他的腮帮子像个兔子一鼓一鼓,囫囵几口就将奶糖咬碎吞了下去。   刚才那一场无声的对决已经耗尽了他起身体里储存的所有能量,简而言之,就是六眼消耗得过多,导致他现在脚麻身麻,脑子晕晕乎乎的,站不起来,就像低血糖发作一样。   补充了一点糖分,他那煞白的脸色变得好看多了。   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五条悟支起胳膊侧身,摆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睡姿,像是忘记了两人方才还吵了一架,直接和穹开始聊起了天:   “喂,你到底是什么东……什么存在?”   他难得一回斟酌了用词,没有和之前一样不经脑子就开口。   穹心里想着怎么有人睫毛都是白色的,不安分的小手恨不得拽下几根来研究研究,嘴上随口回答:“小桂子唱词里不是写了吗?”   以五条悟的记忆力,当然每一句都记得。   “列车组,无名客……老子问的不是这些名头,我问的是你体内的那个球形能量。啧,现在我都不想看着你跟你说话,晃得老子眼瞎。”   “你说这个呀……我可以告诉你,但是有一个条件。”   穹如愿以偿摘得睫毛。   【五条悟的身体组织】X2   五条悟揉了揉眼皮,浑不在意。反正他睫毛多又密,拽两根没什么大不了,而且冬天还压上眼皮,导致他老是课上想睡觉。   (夏:都是你给自己上课睡觉找的借口罢了。)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33.0001%】   “【星核】……有意思,照你这么说,地球上也有一颗星核?”   “没错,而且大概率就在你老家。”   五条悟联想到日本那群魔乱舞的现状,认同的点了点头。   得益于本就不凡的出身背景,他对于“外星人”一说接受得很快,而且转眼间就勾搭上了穹的肩膀,自来熟的很。   穹:“既然你是个咒术师的话,你来伦敦就是来抓咒灵的咯?”   “没错。虽然日本境外的咒灵普遍不强,但是经年累月也会偶尔出现特殊情况,我和杰几乎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出国一趟,权当公费旅游了。”   五条悟说完,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你们要不要和老子一起去捉咒灵?我看你们几个,除了小桂子之外都不是普通人,那绿毛小妞的围巾下面还藏着一条尾巴……所以,你们真的不打算体验一下咒术师的日常生活吗?很好玩的!”   他心里汩汩冒坏水,咒灵有什么好玩的,丑不拉几的,但是如果能带上几个得力助手,他这任务进度还不是蹭蹭上涨?空出来的任务期限,不就可以在全世界各地随便跑着玩了吗?   开拓者心里跟明镜似的,哪能看不穿他写在脸上的想法,于是也开口道:“好巧好巧!五条,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抓丰饶孽物?那玩意儿愈合速度极快,非常适合练手,而且还能体验从杀人收尸抛尸的全过程,很好玩的!你要不也来体验体验?”   五条悟一下子撅起了嘴。   自己这漏洞百出的计划,刚出炉就泡汤了。   还得是杰来,他第一次尝试和人交涉,就以失败告终。要是他来忽悠人,那小眼睛一眯,估计就能把这灰毛糊弄的找不着北吧。   想你了,杰。   只有这个时候,无情无义的鸡掰猫才会想起他那至今仍在酒店躺着的可怜搭档。   他又躺了一会儿,直到桂乃芬几人把东西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犹豫着走过来,商量道:“哎,五条小哥,要不我给您找个椅子躺着,您能不能先把咱的床板还回来呀?这板子跟着我出来流浪多年,感情厚着呢。”   “先让我躺会儿思考人生,价钱五倍付给你。”   “这真不是钱不钱的问题……”   “十倍。”   小桂子光速改口:“好嘞,五条大爷,您先躺好了,需不需要咱给您找一块儿板砖当枕头?”   五条悟:“不用了,我想明白了。”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床板上跳下来,身形虽然还有点站不稳,毕竟一双未经保护的眼睛直面了命途的威压,此时此刻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那还是开拓者收了力的结果。   “那个灰毛,不如这样,我和杰帮你们对付那什么孽物——伦敦我来了好几次,只要是能藏得住污秽的阴暗地儿,我俩都熟。”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   “老子最不缺的就是钱,喏,这张卡收好,足够你们一大家子挥霍一阵了。”   穹双眼一亮,跳起来接过那张扔过来的银行卡,碎碎念道:“太好了,终于有钱了,这该死的伦敦,商店垃圾桶竟然上锁,我连翻个路边的箱子都得担心破坏了哪个不知名的流浪汉的家……再这样下去,我的道德就要所剩无几了!”   五条悟鄙夷:“你这过得也太惨了,干脆别叫什么银河球棒侠,改名叫银河流浪汉得了。”   “那不行,‘银河流浪汉’的称呼已经被我的好几个朋友捷足先登了。”   穹坚定的摇摇脑袋,接着问出了最为核心的问题:“钱到位了,你的委托内容是什么?除咒灵?”   “咒灵什么的,弹弹手指就能搞定,我要的是你……”   五条悟沉默了一瞬,艰难启齿道:   “和我对练。”   从小到大未尝一败的六眼神子暗暗咬碎了一口银牙,耿耿于怀。 第42章 开后门   捉鬼小队这边忙着和咒术师勾肩搭背。而伦敦当局也忙得焦头烂额。   他们已经收到了这一天的第10则来自当地居民的举报信, 内容全部都是关于一个高大的灰发男子。   迄今为止,这个身手敏捷的外地人已经破坏了第5个流浪汉的聚集地,15次试图撬开垃圾桶的锁, 8次被店员举着扫把赶走。   条条状状,罄竹难书,令人痛心疾首。   政府高层却是胳膊一扫,把桌面上的举报信全部推进垃圾桶,大口吸了一下雪茄:“由他去吧, 上面特意吩咐了,这几位别说是撬锁翻垃圾桶,就算他们想在泰晤士河里撒尿,我们也得忍着。”   几位天外来客毫不掩饰的脚步一踏上大不列颠国土, 政府官员就已经得知了消息, 派人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大不列颠的军情六处也曾在黑衣组织内部安插了人手, 他们虽然没有得到米国那么详尽的情报,但靠着和米国沾亲带故的关系, 大西洋那边施舍了他们不少信息。其中就包括了这个列为重点观察对象的灰发男子,据说, 他的体内就有一颗米国人虎视眈眈的【星核】。   他们虽然不知道【星核】到底为何物, 但从米国人讳莫如深的态度足以看出——星核是可以彻底改变地球政治格局、堪比当年原子|弹问世的战略级存在。   这又怎能让他们不想跃跃欲试插上一脚?   捉鬼小队第一站就来到他们的国家, 说明这里一定有所谓【丰饶】的存在。   和星核类似,他们对丰饶一边是头疼不已, “超自然”在哪里都是一个随时都会引爆的炸|弹, 稍不留神,就会带来不可估量的社会损失;但是另一方面, 高层又对此垂涎欲滴,毕竟从卧底吐露的只言片语中, 这可是神明的力量,凡人得之便可以重伤不死,百病痊愈……   于是,政府不仅派人尾随其后,也是暗搓搓给几个外星人大开绿灯。   比如在伦敦街头,如果有人想要卖艺,不是揣上家伙去街边一摆就可以直接开始,而是需要去市政部门申请相关的许可证。   要不是政府及时给人打了招呼,就桂乃芬胸口碎大石那几下,早就有警察上来贴罚单了。   捉鬼小队这边岁月静好,还得多亏了有好心的地球人替他们负重前行。   “长官,最新消息……“   “又是翻了哪个商家的垃圾桶?去给他们老板送钞票,堵上那些小心眼资本家的嘴。”   “不,不是,长官。”汇报人磕磕巴巴道:“他们今天卖艺结束后,和一个白毛男勾搭上了。据我们核查,根据那人的入境记录,他的身份是来自日本的特级咒术师,五条悟。和他一起进入大不列颠执行祓除任务的还有另一位特级咒术师,夏油杰。”   长官的额头青筋突突。   “该死的,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米国人的情报里可是清清白白的写着,另一颗自由的星核就在日本,而且极有可能在日本的咒术界。   五条家的六眼神子作为一出生就引发咒术界动荡的存在,自然被各大政府记录在案。   每年迫于管理压力,他们不得不向日本咒术界发出祓除任务申请,因此对战斗力和破坏力极强的几特级咒术师保持高度的警惕。   他猛的敲了一下桌子,咬牙切齿道:   “这些外星人一边追着丰饶,一边和咒术界的最高战力私下串通,我还以为那到处翻垃圾桶的家伙是真的*大不列颠粗口*……结果是我自己看走眼了。”   他憋出来的火气一下子爆发,越大胆推测,逻辑越顺畅:“我们安排在附近的人大概率早已暴露了。明明可以轻而易举获得钱财,却要街边卖艺,抢流浪汉的地盘,fuxk,说出来我奶奶都不信!他们就是故意恶心人,好逼迫政府官员给他们擦屁股,让我们疲于奔命,放下警惕……外星人的智谋果然不容小觑,哼,好一个一石二鸟,扮猪吃虎。该死,我们就像那下水道的地精,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长官骂骂咧咧,自以为看穿了一切,而某位“城府颇深”的开拓者坐在餐桌前,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五条悟为盘子里的牛肉抹上了致死量的蜂蜜和番茄酱,然后一口塞进嘴里:“这家店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找着的,据说是当地伦敦当地排名top1的餐厅,线上好评如潮。”   素裳插起一块披萨,她还有点儿用不习惯刀叉,“但……为什么是一家意大利餐厅?”   地球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乐子,嘴角一歪,友情科普道:“你们没听说过吧,据说这世界上有三本书最薄,分别是德国人的笑话书,米国人的历史,还有就是英国人的菜谱。”   “他们当地的餐厅,排在前五的全是外国菜。英国菜,本地狗都不吃。”五条悟没忘记补充一句:“当然,有些被当地同化了的外国菜也非常难吃,我和杰昨天就被骗了。”   “那他们可真可怜。”藿藿真情实意对本地人表示同情,指了指眼前刚端上来的菜盘,“不过……这个是什么呀?”   五条悟眼皮子一跳。   “这是哪个*日本粗口*点的仰望星空派?”   开拓者默默举手:“我看这名字还挺浪漫的,菜单上特意写了‘当地名菜’,所以我就点了。”   但谁能想到所谓的“仰望星空”,实际上一点也不“浪漫”。   三条好似还没死透的鱼以一个妖娆的姿态被埋在不知道用什么原料做的派里,鱼嘴张得大大的,鱼眼睛散发着诡异的光芒,令人怀疑它们是不是还能在盘子里扑腾两下子,上演一幕大变活鱼。   “……我记得第一次来大不列颠时,我和杰也是被它的名字给骗了。当时杰先吃了第一口,那坏心眼的狐狸皮笑肉不笑,说好吃的很,也骗我吃了一口……然后那一次,我俩是饿着肚子去祓除咒灵的。”   “那么难吃吗?竟然能让人食不下咽,什么饭也吃不下去……”   “不,不是这个原因,是因为我和杰为这个事打起来,把一桌子还没动过的菜都掀了,而饭店老板是个极端环保主义者,”五条悟一想起这事儿就恨得牙痒痒,“老子明明赔了钱,那胖子居然还用带着苏格兰口音的英语骂我们两个……要不是杰拦着我,我早就呼上去了。”   穹听的津津有味:“后来呢?”   五条悟:“后来杰自己也气不过,偷偷放出咒灵捉弄他,把他吓得躲进了教堂,大喊耶稣救我……哈哈哈,想想就解气!不过也因为这件事,我们晚上的航班快要迟到了,所以连饭都没吃,就先去祓除了咒灵。”   “精彩。”   穹表示这个故事挺下饭的。   “为了防止咱们这一顿饭出现和五条大爷所说的一样的故事走向,这菜……咱们就别动了吧。”桂乃芬建议道。   “其实……看上去好像还不错。”   藿藿小声说。   尾巴大爷:“哈?藿藿,你莫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吧?这玩意儿老子都不敢咬上一口,生怕脏了老子的舌头。嘶,闻起来跟你们罗浮那苏打豆汁儿一样恶心。”   最后一大桌子吃的几乎干干净净,唯有“仰望星空”没人愿意尝上一口。   “早知道我刚才就不告诉你们了,应该让你们先一人尝一口的。”五条悟略带后悔地嘀咕道,随后灵机一动:“服务员,打包。”   素裳疑惑:“你这是要带给谁吃?”   “当然是带给我们亲爱的小杰杰啦~”   五条悟露出一个坏笑,“我才想起来,杰他一个人还待在酒店里,也不知道醒没醒,要是没醒,我还得给他带点儿吃的回去。”   “呃,但你那朋友不是胃不舒服吗?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放心,我就恶心恶心他,老子好歹也是有一点同伴爱的。”   白毛DK拎着打包盒,转头进了一家面包店,买了几块容易消化的面包和一杯热牛奶。他虽然是大少爷出身,但在高专上了两年学,这点儿常识还是有的,这些才是他给胃病犯了的好友的食物。   “我要先回酒店一趟,你们住哪儿?待会儿去找你们。”   穹一脸豪迈:“我们以天为被,以地为床,四海为家。”   听懂了的五条悟:“……就是露宿街头咯。”   桂乃芬抱怨道:“五条大爷你有所不知,咱们之前没钱住酒店,想着去公园长椅上凑合一晚,结果你不知道那竞争有多激烈,要不是尾巴大爷吼了两嗓子,吓跑了好几个流浪汉,我们真还没地方睡觉。”   尾巴:“别说了,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这辈子给你们几个小鬼当看门犬。”   “咱们好歹也是仙舟派过来的帮手,结果待遇这么差,要不是有你慷慨解囊,我们今晚又要忙活着和流浪汉抢地方睡觉了。”   素裳苦巴巴说道。   “慷慨的五条大人,不如……”   四双含着期待的眼睛齐刷刷看向了他。   “……”   五条悟心里舒坦极了,面上却板着脸,颇有范儿的说:“看在你们这么求我的份儿上,老子就勉为其难包了你们的住宿吧,跟着五条混,hotel走起!”   “好耶!谢谢金主爸爸!”   穹掏出了手机,“金主爸爸,咱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把你拉进我们的群聊。”   五条悟刚加了几人,转头就收到了一则群聊通知。   【捉鬼小队Pro Max】   (提示:“老子天下第一”已加入群聊)   小桂子Guinevere:欢迎新人入群!   看到我请叫我去学习:欢迎新人入群!   尾巴大爷的小跟班:欢,欢迎新人入群!   垃圾桶のking:欢迎新人入群,入群请先爆照!   老子天下第一:?搞什么鬼   老子天下第一:(图片)   老子天下第一:老子价值百万的私房照,赏你了   让我摸个鱼吧:哟,新人呀!打不打帝垣琼玉?   老子天下第一:你是哪个   老子天下第一:我没听说过你那什么帝垣琼玉,但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间,老子的脑子里面竟然有了画面……   垃圾桶のking:五条,给你介绍一下,这个是青雀,也是捉鬼小队的一员,她目前在日本,我们是分头行动的   看到我请叫我去学习:青雀是太卜司的卜者,我们关于丰饶孽物的线索都是她一一算出来的,她说在大不列颠有奇遇,所以我们就先来这儿了   小桂子Guinevere:青雀,五条大爷是来自日本的咒术师,我们今天刚认识,他该不会就是你说的奇遇吧?   让我摸个鱼吧:哎呀,这不巧了吗?我这几天也研究了一下日麻,在横滨中华街带着我的帝垣琼玉大杀四方   垃圾桶のking:青雀,你怎么又摸鱼了?快点给咱占卜占卜,丰饶孽物到底在哪儿啊?伦敦这么大一个地方,我们怎么找得到?   让我摸个鱼吧:急什么?现在是午休时间,等我打完这一把   (提示:您的好友“让我摸个鱼吧”已下线)   青雀放下手机,看着眼前的牌面,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让其他三个牌友顿时心生警惕。   “诶嘿!真不好意思,”青雀把牌一推:“我又胡了。”   一个牌友露出了天塌了的表情:“什么?又胡了?我没日没夜的苦练帝垣琼玉,结果还是打不过你?”   “你才打了几天,就想战胜我?我可是百年牌佬!”   外表颇具欺骗性的仙舟人翻了个白眼。   另一个牌友慢吞吞掏出钱包,面带苦涩。   “我最见不得别人在牌桌上磨磨唧唧的,一点儿也不爽快!”剩下的一个牌友训斥道,已然杀红了眼:“快点儿开下一把,我要把我输了的钱,让你们加倍给老娘吐出来!”   青雀笑容满面的收下了一沓子钱,腰包满满当当,和远在大不列颠吃土的捉鬼小队形成了鲜明对比。   她刚到日本的第一天,因为苦于“一个人打不了帝垣琼玉”,所以当即跑到了横滨中华街搓了一盘,忙着给她安排身份的降谷零还没反应过来,帝垣琼玉就已经像病毒一样传播了整条街道,并且有向其他地区扩展开来的趋势。   愉快的摸鱼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她揣着满满当当的荷包,乐呵呵地准备回去睡觉。   结果还没走到住处,路上就被一个中年男人拦住了去路。   男人戴着墨镜,穿着日本社畜独有的西装革履,得体的笑容似乎焊在脸上,客客气气地鞠了一躬,然后说:   “青雀小姐,您好,我是横滨狗粮文化室*的代表。听闻最近您发明的这款帝垣琼玉可谓是风靡横滨,老少皆宜,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老板托我来问一句,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把这一品牌发扬光大呢?” 第43章 青总崛起之路(一)   “找我?行啊, 但现在是下班时间,恕不奉陪,你明天再来吧。”   青雀随便应付道, 下一秒就要闪人。   令人没想到的是,刚才一副成功人士打扮的日本社畜当即跪了下来,跪天跪地跪领导的膝盖板磕在地上,比他高出两个头的大男人双手并用,死死抱住她的一条腿, 字字泣血道:   “拜托了!青雀小姐!能否和您谈成这桩生意,关乎到我这个月的工资和今年的年终奖,我家里上有老下有小,老婆孩子都在等着这笔钱……”   打工人何苦为难打工人?   青雀犯了难:“但现在真的是下班时间, 你要想找我聊也可以, 可不可以明天再来?”   卑微的社畜摇了摇头, 一行面条似的眼泪说流就流了下来。   “我知道,我要是选择明天再来的话, 我就又得在旁边看您打一天的牌,听着牌友的欢声笑语, 自己心焦如焚……明天的您, 肯定又会微笑着摸摸我的头, 像对一只听话的小狗,温柔地说‘后天再来吧。’……”   佐藤雄用一副令人心酸的熟练口吻说道。   “明日复明日, 明日何其多!”   打工人走过的最长的路, 就是领导的套路。   被戳中了心思的青雀挠了挠头。   但再让他这样抱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   穹在心里对系统吐槽道:“我就说今天怎么老是感到有一股明晃晃的视线在盯着我, 我还以为今天轮班监视我的政府人员一下子变得这么蹩脚了,磨破了鞋垫的大皮鞋都藏不住……没想到竟然是他。”   就在青雀和他僵持不下时, 她忽然抬头,目光所及之处,一个熟人朝自己这边走了过来,青雀眼前一亮,像看见了大救星似的,连忙呼救道:“哎哟,降谷,你可算来了!来来来,这是我的经纪人,你和他谈去好了。”   打工皇帝:……我怎么不知道我自己什么时候又打了一份工。   接到线人来信而赶来的日本公安走近二人,用复杂的目光瞥了一眼至今还抱住大腿不放、丝毫没有廉耻之心的佐藤雄,算是承认了青雀凭空给他安的身份:“我就是她的经纪人,你们工作室要是想商量商业开发事宜的话,找我来说。”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只要找到这个家伙背后的老板,降谷零坐在他对面,掏出日本公安的证件,和他“掏心子掏肺”诉诸一番心肠,老板保证会拍拍胸脯,发誓自己什么歪主意都没有了。   佐藤雄有些松动,眼里似乎有泪花闪烁。看到一个40多岁的老男人泪眼婆娑的看着自己,这感觉可真不好受。   降谷零默默移开目光。   “真的吗?太好了!降谷先生!我带来了初步拟定的合同还请您过目,如果没有异议的话,我们可以前往老板的工作室,再商量下一步的合作……”   “你们的动作倒是挺快。”   降谷零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让佐藤雄一时之间有些汗流浃背。   他们确实在青雀来到横滨中华街的第一天就注意到她了。   谁让那小姑娘带着一副自制的新式麻将,杀了横滨中华街的各大牌馆一个七进七出呢。   他们工作室因为在这边安插了不少人手,想不注意到都难。   而他们最近正苦于流水暴跌,急需新的增长点来帮工作室度过这一阵子的难关,于是,全工作室业绩第一的牛马,佐藤雄就这样肩负着全村的希望,快马加鞭赶到青雀身边潜伏了一天,午饭都没吃,直到现在才好不容易找到了时机。   降谷零心中无语,正想要把那趴在地上不起的男人拽起来,而一旁,正闲来无事卜了一卦的青雀发出一声“咦”,看向了佐藤雄,而后对降谷零轻轻摇了摇头。   她随口说:“不用帮我拒绝他了。”   降谷零眉头一挑,他知道青雀的职业,难道这位太卜司的卜者算出了什么?   被二人忽视得彻底的佐藤雄先是大吃一惊,然后垂头丧气道:“原来,原来你们竟然是想拒绝我吗?可恶!我的舔客户功力还有待提高,齐木先生*,我终究还是没学到你的精髓啊……”   青雀却做足了神秘主义者的作风,对于他眼神里的探究,只是微微一笑:“天机不可泄露~总之,降谷,就先麻烦你和他去拟定那什么合同吧,我稍后会把帝垣琼玉的规则和牌面发给你。”   虽然不知道她在打什么算盘,但是身为盟友,最重要的就是相互信任。   降谷零:“放心,交给我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在商业合同上吃亏的,青雀。”   “这个倒无所谓,帝垣琼玉,就是要人多点,一起打才有意思嘛。你们两位继续加班吧,我先走啦,拜拜。”   还没等降谷零领会她话中的意思,青雀便灵活地从佐藤雄的爪牙下逃了出来,在西边一缕暖黄夕阳的照射下,悠哉悠哉地回去睡觉了。   留下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后,正义感十足的日本公安掏出一张证件,笑容满面,对男人亲切地说:   “佐藤先生,你的职业精神固然可贵,但是,当街抱女孩子的腿,可是有骚扰嫌疑的哦。”   “噫!对,对不起!警官大人!请原谅我这一次吧!”   ————————   狗粮工作室旗下的招牌游戏《O魂》最近推出了一款新玩法,名为“帝垣琼玉”。   “帝垣琼玉”采取了与一般麻将有所不同的新牌面,在一些具体的玩法上更是有了不小的变动,对新手而言更加容易上手,对老手而言更是欲罢不能。这款从仙舟古帝国时期便已存在的游戏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帝垣琼玉”的爽感反馈迅速,一局来了还想再来一局,直到腰包里掏不出子儿,才让人猛然惊醒。这款新玩法让不少本来已经戒了牌瘾的玩家又重新回坑,一边痛斥O魂*日本粗口*,一边在各大社交媒体上喊人组局。   带来的连锁反应就是几乎全日本的麻将爱好者都听闻了帝垣琼玉的大名。虽然爱打麻将的人群在全国范围内不占大多数,但帝垣琼玉凭借着其轻松有趣的玩法,以及狗粮工作室病毒式的宣发下,再加上政府在后推波助澜,在公众场合也有了不少的讨论热度。   横滨中华街,往日里人来人往的小牌馆,一眼看过去,几乎全都是在打帝垣琼玉的。   “一个人打不了帝垣琼玉,但是四个人就可以~”   青雀美滋滋的哼着歌,一推开门,就有几个牌友眼尖的瞥见了那道矮矮的身影,连忙招呼着她。   “哎呦,就等你了,快来快来。再不摸牌,哥几个今天求来的手气就要散完了。”   “莫急莫急,牌局讲冷静,越急越没戏。”   她一边拿着手机快速将今日的卜算结果发到群里,然后光速上桌,就好像占卜丰饶孽物的位置只是闲暇,打牌才是正经工作。   而在大洋的另一边,捉鬼小队在青雀的远程指挥以及两位咒术师的倾情帮助下,有条不紊追查着丰饶余孽躲藏的痕迹。   五条悟脚踩一个昏迷男人的脑袋,随手掰断一条藤蔓,心中有些纳闷儿:   “本来以为你们那个同伴不怎么靠谱的,哪有正经人一上来就喊我打牌?老子还想着,靠她还不如靠我和杰给你们带路呢。结果她虽然回回算迟,但回回都没算错过,呵,也是个神人,老子承认她有两把刷子。”   素裳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收起忒重的轩辕大剑,抽空回应道:“五条大爷,你有所不知,青雀可是罗浮的传奇人物呢,这些还是我听云骑军的弟兄们和我没事儿的时候念叨的。”   “哦,怎么个传奇人物?”   夏油杰蹲在地上,戳了戳没了声息的男人,好奇问道。   “据说她从小在黉学——就是类似于你们这儿的学校,每次测试成绩都是雷打不动的60分。科科如此,次次如此,从不例外。”   “这是……控分?”   素裳点点头,语气心酸不已:“对呀,人家本来就是天才,只不过刻意考那点儿分,而我呢?”   “现在想想,如果我有朝一日能考到90……哦不,60分,那是只有在梦里才能见到的场景了。”   她灰心丧气道。   夏油杰抬头,安慰道:“没关系,素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也许你只是输在了不擅长考试上,你不是很擅长战斗吗?当一个你们那儿的什么云骑军,保护家园,惩奸除恶,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出路。”   素裳闻言,头顶的呆毛先是激动地立了一下,而后又无精打采起来:“就算是耍剑,我也比不过咱云骑军的那个麒麟儿,他小小年纪就能操控上百根飞剑。这天赋,我是削尖了脑袋都追不上他。”   “我想着怎么出人头地,而青雀是想着怎么让自己泯然众人,怪哉怪哉,真是匪夷所思——呃,这三个词语应该是这样用的吧?”   然而此时此刻,在她口中“泯然众人”的青雀,却一点儿也不“泯然众人”。   “嘶,糟糕,只算到‘守旧待时,万事顺遂’,没算出来这‘舟行江滩,不进则退’啊。”   青雀朝降谷零抱怨道,“果然,我和太卜她老人家还差得远……不过,转念一想,我就这点本事,这辈子岂不是升不了官儿了?哎呀,这可真是太好了!”   她现在在牌馆的待遇,可谓是成了明星一般炙手可热的存在。   众人对青雀本人的称呼,也从一开始的青雀、小雀子、小麻雀,到后来掷地有声的一声“青总”。   原因无他,只因狗粮工作室为了更进一步打响名气,再加上背后有官方助阵,他们和电视台达成了合作,即将召开一档真人麻将节目,而参赛者的公布名单中,庄家的名字上赫然就是青雀。   那比赛的最终大奖,可是足足有1000万日元啊!   报名者蜂拥而至,工作人员一时间忙得不可开交。   “我真的不想参加,这又要去电视台,又要对着摄像头和闪光灯摆造型,还不如让咱待在这小牌馆,平平淡淡的日子多美呀。”   降谷零拿着和电视台的合同,指着她的亲笔签字,问:“那你为什么还是答应了?”   青雀无奈摊手:“谁让我算到——那个隐藏的丰饶孽物,就恰好躲在日本电视台里呢。”   “来都来了,再视而不见,要是让太卜大人知道,我这摸鱼都没法摸了。还是快速搞定,争取不加班吧!”   混进电视台的方法千千万,为什么偏偏选了这一种?   降谷零:“……其实你就是想在工作时间也能打一把帝垣琼玉吧。”   “嘿嘿,看破不说破,时运自会来。” 第44章 青总崛起之路(二)   狗粮工作室和东京电视台联合举办的真人麻将节目《帝垣琼玉·国士无双》报名工作火热开展中。   电视台先是通过线上“O魂对决”的方式淘汰了一波又一波能力不足的混子, 从全国几十万的报名者中筛选出了不到100人,而在经过残酷的淘汰赛之后,决出最后的三位幸运儿才拥有上电视的宝贵机会, 并且以全程直播的形式,挑战帝垣琼玉的专利所有人、作为“庄家”的青雀大师。   假如青雀大师获胜,那么她将把所有的奖金收入囊中;假如是另外三位选手其中的任何一位获胜,三位选手将平分这1000万奖金。   同时由于直播形式,节目组还以直播间最终人气的高低另外设置了打赏金, 人气越高的选手获得的额外奖金就越多。   比赛规则从一开始就火药味满满,将青雀和剩下三位选手划分到了针锋相对的立场上,可谓是看点十足。   “他们可是从日本全国筛选出来的强者,听说甚至还有国外闻风而来的选手, 个个都是打了几十年的牌佬……青雀小姐, 您就不紧张吗?”   佐藤雄束手束脚的坐在小板凳上, 一边给状态火热的青雀扇着凉风,一边小声问道。   因为谈成了一桩大生意, 老板一高兴,当场给他发了一大笔奖金。现在佐藤雄走在外面, 腰包子鼓了, 腰杆子挺直了, 说话也不畏畏缩缩了,整个人的气质大变样。   这次工作室不仅打响了知名度, 还狠狠的赚了一笔。更令人没想到的是, 政府在背后也扶持了这个项目。老板大手一挥,把佐藤雄未来几个月的工作全部取消, 吩咐自己只要把这小祖宗伺候好了,明年就让他升职加薪。   接过领导画的大饼, 佐藤雄欢呼雀跃的同时又添了一份惴惴不安,生怕惹到摇钱树小姐不开心,如今更是成了青雀的居家保姆,端水送饭当凳子,四十岁的中年老男人全都包了。   青雀气定神闲地打出一张牌:“这有什么好担心的?真不是我吹牛,我从小就是和帝垣琼玉一起长大的,我敢说,整颗星球上,没有人比我更懂帝垣琼玉。”   佐藤雄也不管背后的真实性与否,连忙附和。   “对了,最后的决赛在什么时候?”   “三天之后,我们老板将会派专车来迎接您去东京电视台参与节目直播。另外,老板托我给您带句话,青雀小姐啊,虽然您天生丽质,秀发飘逸,穿着时尚,身姿窈窕,皮肤吹弹可破,比我家里那三岁小儿子都要好……”   他一口气硬夸了1分钟才停歇,最后才图穷匕现:“但是这毕竟是要上电视嘛,在全国民众的注视下,比赛现场的摄像头很可能会怼着脸拍……所以,您去之前,不妨稍微收拾一下,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您作为职业选手的强者风范。”   坐在旁边的一位牌友听烦了,眼皮子都懒得抬:“一看你就是个外行,强者可不需要这些外在的东西来作装饰。干我们这行的,靠的是一个气场。一个真正懂帝垣琼玉的人,你站在旁边,看她的气场,看她打牌的伶俐手劲儿,看她时而倦怠时而犀利、令人捉摸不透的眼神……瞧瞧我们的青总,难道有一项不符合吗?”   青雀面不改色,轮到她的回合,只见她摸了一张牌放在手里,指腹往牌面上一按,连看都不看一眼,就知道了牌面为何,紧接着打出一张万字,轻飘飘的说:“听。”   剩下三位牌友顿时肃然起敬。   “看,这就是强者风范!小伙子,你还有的学呢。”   青雀听完牌,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虽然还没当上总裁,坐的也是小牌馆的廉价木椅,连扶手都没有,但那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王霸之气令佐藤雄心神一震,霎时热泪盈眶,仿佛看见了自己的领导。   “果然,是我的见识太过浅薄了。”   佐藤雄流淌着热泪:“我一直在以一个弱者的身份看待周围的世界,导致我苟延残喘活到今天,处处看人脸色行事,受困于他人的评价体系中,却从来没有想过,原来一个人的认知,一个人对自己的定位,才真正决定了他的命运……谢谢青总!是青总让我看到了我真正想要的未来!”   只是因为打牌久了腰有点儿酸,所以想靠会儿椅子的穹:“……”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   系统:“我也没听懂,也不需要听懂就是了。”   【捉鬼小队Pro Max】   让我摸个鱼吧:今日卜算结果   (提示:文件已成功发送)   老子天下第一:哟,今天怎么这么准时?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还是你被人掉包了吧?   芥麦面天下第一:悟,在网上说话不要这么欠揍。   看到我请叫我去学习:青雀青雀,重大消息,穹刚才审问了我们昨天抓到的那个坏蛋,他说自己还有一个同伙在日本!你不就刚好在日本吗?不如……   小桂子:不如……   垃圾桶のking:不如……   尾巴大爷的小跟班:大,大家想要说什么呀?为什么都在发省略号?   尾巴大爷的小跟班:老子就说这队里就你一个是傻子   尾巴大爷的小跟班:(帕姆哭泣)   小桂子:尾巴大爷,别欺负藿藿了,把手机还给她吧   让我摸个鱼吧:放心,不用你们催,我都准备好了   (提示:“让我摸个鱼吧”已下线)   垃圾桶のking:完蛋了   老子天下第一:坏了   芥麦面天下第一:你俩又想说什么?   老子天下第一:今天的太阳真的从西边出来了!   垃圾桶のking:青雀真的被人掉包了!   荞麦面天下第一:……够了。   ——————   摸鱼的美好时光总是短暂的,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三天之后。   穹嘴上不说,实则趁着家里面没人没监控,在出门前对着镜子照了三遍,确认自己的形象没有问题,才神采奕奕的出了门。   这可是咱青总的排面!   却没想到刚一下楼,以为自己准备好了的青总就被吓了一跳。   一楼的楼道边,路面铺设了一条长长的红地毯,两排身穿黑色西装的墨镜大汉背手而立,不发一言,气势汹汹,红毯尽头停着一辆加长版的豪车,漆黑的车身在太阳下反着光。   ——活像是什么□□大佬的出场。   而在更外围的地方,不少人正围着一圈儿看热闹。   青雀忍不住吐槽一句:“好土,我有点儿不想上车了。”   身穿正装的降谷零摇下车窗,胳膊搁在外边,摘下墨镜,表情似笑非笑:“上来吧,青雀。先说好,这不是我的安排,合同上写了要把你的出场也拍进直播里,所以为了增加节目效果,节目组故意瞒着你作了安排,我这个经纪人也被拉来当临时司机……你知道的,日本的综艺节目特色。”   吃了没看合同的亏的开拓者:……   在两排光头大汉的注视下,浑身不自在的小麻雀走过了这漫长的五米路,刚准备摸上车门,在外等候多时的佐藤雄一副管家打扮,率先为她打开车门,压着迷人的气泡音,恭敬地说:   “青总,请上车。”   “……”   青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别这样,我害怕。”   青雀这时也没空管对外形象了,连忙四肢并用爬上了后车座,佐藤雄紧接着也坐了上来,关上车门。   一上车,远离了围观群众的目光,佐藤雄马上卸下了严肃的伪装,激动得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青雀小姐!多亏了您的教导,果然,我今天给自己换了个身份,和那几位电视台的特邀工作人员走在大街上,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那可不,一个精神病领着一群□□大张旗鼓走上街,谁来了不得多看两眼。   青雀假装玩手机,不理他。   降谷零见此轻轻笑了一下。   东京电视台很快到了。   楼下人山人海,不知道是群众自发组织,还是电视台请的托,将电视台大门两旁围了个水泄不通,妥妥的大明星待遇。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不少人举着“青雀大人我爱你!”“青雀国士无双”“帝垣琼玉天下第一”的应援牌,花里胡哨,羞耻无比。   马甲下的穹大呼小叫,带着点幸灾乐祸:“系统快拍照,我要给青雀发过去!”   尴尬是不存在的,他银河球棒侠就是为这种大场面而生的人,但是无奈现在不是他本体过来,不然怎么说,他都要和热情的粉丝们互动一下。   表面上,害羞的小麻雀看都不敢看一眼,紧闭眼睛下了车。   小小的个子,稚嫩的外表,电视画面上缓缓走来的“青雀大师”,非但不像电视台主持人所介绍的“帝垣琼玉之王,王中之王”,反而以其反差收获了银幕另一头不少观众的“卡哇伊”惊呼。   飞在半空中的摄像机忠实地记载了这一幕。   而这一群“狂热粉丝”看到青雀下车后,那反应更是不得了,要不是保安围成一排厚厚的人墙极力阻拦,大爷大妈的手都快摸上青雀的小脸蛋了,瞧那架势,非得把她脸揉烂不可。   “青雀!我是你的粉丝啊!”   “感谢帝垣琼玉!是它救了我死水般无趣的人生!”   青总讪笑。   佐藤雄和降谷零又临时客串了一把贴身保安,花了老半天的功夫,才把上班恐惧症发作的青雀架到电视台顶楼的拍摄现场。   “……我发誓,以后就算星核长腿跑到我面前,也休想让我踏出小牌馆一步。”   青雀无精打采地歪着脑袋,痛心疾首地说道。   降谷零比了一个嘘:“小声点,有摄像机拍着呢。”   “刚才我怯场的画面也拍下来了?”   “不然呢?”   “你这家伙,为什么不早点儿提醒我?”   降谷零耸耸肩,一路把她带到了演播室。   节目组扛着长枪短炮围在直播现场——一张小小的牌桌前,另外三位选手早已等候多时。   “你的另外三位对手身份可是神秘得很,电视台捂得严严实实,我这几天忙着给丹恒三月找资料,所以没时间提前帮你打探……”   降谷零推着她往前走,随便往里面瞅了一眼,愣住了。   而此时此刻,电视台的画面也聚焦到了4位全部到场的选手身上,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在演播现场回响。   男主持人:“女士们先生们,由东京电视台和狗粮工作室联合打造的大型真人麻将节目《帝垣琼玉·国士无双》,现在正式开始!!!”   女主持人:“下面由我为您介绍本次参与现场直播的4位荣誉选手,他们分别是——帝垣琼玉的创始人,也是本次的庄家兼擂主,小小年纪就才华横溢的青雀大师!!!”   青雀端着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非常有职业精神地朝镜头挤出一个勉强的笑。   “哈哈,看来就算是我们的青雀大师,面对另外三位强大的对手,也不免有些感到棘手呢。”   男主持人笑着补充道,镜头马上切换。   “下面是一位来自美国的国际友人,据说他曾在短短三天时间内就习得了帝垣琼玉的精髓,轻松打遍有十年麻将经历的老牌手,他就是——我们的二号,天赋型选手,赤井秀一!!!”   高大帅气的型男单手插兜,嘴角挂着一丝迷人的笑容,朝电视前的观众们打了一个简单的招呼。   直播现场,降谷零站在人堆之外,面无表情,撸起袖子,露出肌肉饱满的麦色小臂,眼神像在盯着一个死人。   “哇,看到了走冷酷风的大帅哥,我们直播间观众的反响也是十分激烈呢。”   “光靠外表可不能赢得帝垣琼玉之神的垂青,赤井选手还要加油哦!下面这位,我们的三号选手,据说他精通魔术,头脑灵活,更重要的是,他还是我们《O魂》游戏长达十年的老玩家——让我们欢迎三号,帅气迷人的黑羽快斗!!!”   魔术师见惯了各种大场面,神态举止十分自然,青春活力的男子高中生甚至不忘朝镜头比了一个wink:   “请大家多多为我投票哦~”   “最后一位,同样来自日本的金发混血,不满18岁的学生,据说也是在不久之前第一次接触麻将,就能横扫千军,站到这个位置——让我们欢迎4号选手,七海建人!!!”   坐在观众席,抱着应援牌的灰原雄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一个人举起牌子疯狂大喊:“七海!七海!”   七海建人一脸“我是被迫的”表情,不情不愿地坐在牌桌前,扶额叹气。   “至此,四位选手全部介绍完毕!欢迎各位观众朋友在我们的直播间留言,猜一猜,谁,将会是抱得奖金归的最终赢家!” 第45章 青总崛起之路(三)   “感谢各位观众朋友们的留言, 你们的热情我们已经充分感受到了!目前看来,大家都十分看好青雀大师,不愧是帝垣琼玉的创始人, 拥有如此高的人气,我一点也不意外。”   “咳咳,下面进入热身赛环节,热身赛结束后,选手们将进入10分钟的休息时间, 我们也会再次插播一些淘汰赛的精彩瞬间,敬请期待!”   热身赛一方面是为了让选手熟悉牌感(一些牌佬确实讲究这个),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观众展示正式比赛的基本流程。   安保会对4位选手进行逐一安检,确保他们没有带任何作弊设施。而在正式开始比赛后, 4位选手将带上耳机, 升起幕布, 与观众席彻底隔绝,避免外界的一切声音和画面干扰, 从而保证比赛的绝对公平性。   三场热身赛很快结束,无一例外, 三场全部都是青雀获胜。   “青总今天可谓是手感火热!”   “想要打好帝垣琼玉, 运气和实力缺一不可, 显然,我们的青雀大师在实力这块儿形成了碾压!”   “另外三位选手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制胜法门, 希望他们能尽快调整好心态, 观众们可不喜欢看碾压局哦~”   青雀露的这一手彻底点燃了观众席和直播间的激情,观众席上齐声高喊青雀大师的名讳, 一声赛过一声高。   进入淘汰赛回放环节,4位选手也得以暂时从牌桌上抽身。   青雀洗完手, 刚从卫生间走出来,黑羽快斗早已等候多时,连忙猫着腰凑上去,活像个守在女厕所门外的hentai。   她忍不住问:“你在这儿干什么?”   他飞快的看了两眼周围,确定周围无人之后,对列车组请来的帮手小声说:   “青雀,其实我是来帮你的。”   青雀看了一眼他身上的3号身份牌,指了指自己的庄家身份牌:“这就是你帮人的方式,站在我的对面?”   黑羽快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丹恒之前和我提到了这事,我就想着,与其让别人来当你的对手,不如让我这个盟友来当你的对手啊!”   他给自己辩护道:“打入敌营未尝不是一种高超的谋略,到时候,我卧底在你的对手面,悄无声息地给你喂牌和凑牌,这不是一种更为方便迅速的方法吗?放心,我的手速,你知道的。”   “你小子,之前的淘汰赛果然出千了吧。”   “魔术师的事儿,怎么能算出千呢!”   黑羽快斗憋得脸红脖子粗:“事关丰饶,与其让某个不知情的路人甲上,不如让我十年O魂老玩家怪盗基德以身作则,为列车组和仙舟的事业添砖加瓦。”   “随你怎么说,你都有理。”   黑羽快斗自知言多必失,为了掩人耳目,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匆匆离开了。   青雀又往前走了两步,下一个拐角,又碰见了等候多时的七海建人。   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的咒术师一上来就是一句十分耳熟的话:   “青雀小姐,其实我是来帮你的。”   青雀:“……怎么你们都流行这种帮法?”   七海建人第一次为了任务而上电视,常年隐于暗处的咒术师一想起要在成千上万观众面前表演打牌,浑身就有些不自在,白白的脸皮不禁微微热了起来。   “是这样的,夏油学长前不久托我来帮你,他有些放心不下……咳,我和灰原本来是想作为观众混进电视台,见机行事。”   “但是……灰原背着我偷偷给我报了名,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就已经进入决赛了。”   他艰难启齿道。   七海建人说的很含蓄,用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就是他这种看上去稳重成熟、一丝不苟的未成年小孩,一接触到“帝垣琼玉”这种工作期间摸鱼的最佳拍档,就停不下来了。   他能走到这里,说明运气确实厉害,可能是因为还没出新手保护期。   青雀表示理解:“我明白你的意思,帝垣琼玉,一玩儿起来就忘情了,发狠了,没命了!”   七海建人:“……倒也没到这个地步。”   他收敛心神,为了防止被人发现选手之间私通的现象,最后说了一声:“请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夏油学长的委托,我会作为对面的卧底,给您喂牌和算牌的。”   说完,他迈开大长腿离开了,留下青雀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表情颇为玩味。   有意思,本来以为是一打三,没想到现在变成三打一了。   赤井秀一,危。   而脑袋上顶着红字的赤井秀一,现在正在干什么?   他刻意避开了某个到处找人的前组织同事,躲进厕所隔间,一只手摸上耳朵上的黑色耳钉。   “我已经进来了,耳麦没有被安保发现,所有都在按照计划进行。”   耳麦那边的FBI工作人员回复道:“收到,赤井探员,请随时保持联络,FBI将会为你提供全米国最强大的数据和算力支持。”   看到这里,相信各位已经明白了,赤井秀一作为一个萌新,他能闯入决赛,靠的根本就不是所谓的什么“先天帝垣琼玉圣体”,而是一整个国家的超强科技。   至此,10分钟时间过去,四位各自身怀绝技的牌手又回到了牌桌上。   而在外面找了仇人找了一圈儿却失败告终的降谷零回到了演播室,看到坐在那儿一脸无辜的黑麦威士忌,气不打一处来。   他自觉不能再和赤井秀一呼吸同一处的空气,于是把外套一脱,塞给站在一旁的佐藤雄,“一会儿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你再联系我,我出去透透气。”   佐藤雄连忙接过外套,点头称是。   降谷零离开人头攒动的演播室,现在几乎所有工作人员都已经回到了直播现场,外面没什么人在走动,正好适合他冷静冷静。   他迈入卫生间,打开水龙头,被水花溅射到的镜子上,反射出一张眼神如刀般锋利的面孔。   ……他果然还是不能轻易原谅。   但是不可以,Zero,忍耐,不可以因为自己的私人恩怨,而坏了青雀的大事。   不过……青雀那家伙,真的有自己的计划吗?   他有些心生怀疑。   降谷零最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正准备转头离开卫生间,最里面的一间隔间门却突然吱吱呀呀打开了一条缝隙。   他随即转身回头,手抚上了腰间藏着的手枪,厉声问道:“是谁?”   那人的喉咙间发出嗬嗬的低吟,似痛苦又似欢愉。   问:“……是你吗?波本?”   一个脖子上挂着电视台工作人员通行证的男人从隔间爬了出来,四肢扭曲成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   “竟然是你?!”   降谷零当即掏出了手枪,对准了昔日同僚的心脏。   他认出了对方就是boss的心腹之一。对方也十分精通易容术,虽然比不上贝尔摩德,但是伪装身份绰绰有余,只要把自己藏在普通人群中,几乎没人能找得到他。   显然,他把自己伪装成了电视台中一位不起眼的工作人员,每天上班下班,平平无奇。然而,就算如此,无时无刻散发着丰饶气息的他仍然被卜者找到了马脚。   今天,恰好就是他压抑不住体内的丰饶之力、力量彻底暴动的一天。   那人脸上的青筋鼓动,就像活了一样,变成绿色的长虫在他脸皮下爬来爬去,而后,原本苍白的皮肤有如老树皮一般迅速变得褶皱,疯狂占据头脑,下一秒,彻底转化的孽物就朝着对面的活人扑了上来。   “血……给我新鲜的血!鲜活的生命力!”   降谷零一个后撤躲开了对方的飞扑,迅速闪身离开狭窄的卫生间,看了一眼安全出口的位置,作势往那边跑,准备把怪物引向无人的地方。   然而,才跑了没几步,那跟在他身后穷追猛打却老是咬不到肉的丰饶孽物好似突然恢复了一丝神智,甩了两下脑袋,喃喃自语道:“丰饶……生命……”   然后便头也不回的朝着反方向爬走了,从皮肤下钻出来的数条藤蔓让它看上去就像一只恐怖的四脚蜘蛛。   降谷零停下脚步,面色难看。   他心中有所猜测,丰饶之力暴动后,这些怪物会和当初的乌丸莲耶一样,下意识渴望更多的丰饶之力来平息体内的剧痛。   而现在,整座电视台大楼里,唯一拥有丰饶赐福的,只有作为灵长目·人科·天人亚种的仙舟人青雀了。   另一边,直播还在如火如荼进行,四位选手摸完牌,青雀看了一眼牌面,心里大概有了数。   穹:“系统,那边还有多久到达战场?”   系统报了个数字。   穹:“很好,现在,就由我来为这场好戏拉开帷幕吧!”   一号选手兼庄家青雀发动了战技【海底捞月】!   二号选手赤井秀一正在隐秘地请求外援!   三号选手黑羽快斗正在思考如何悄悄出千!   四号选手七海建人……好吧,他是全场唯一没有作弊的一位。   老实人七海海虽然察觉到有点隐约不对劲,但他很好地管住了自己的嘴。   小小的一张牌桌上,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直播间上弹幕也刷得火热,“从四位选手第一轮的得票来看,热身赛上一展强大牌技的青雀稳居第一,赤井秀一位列第二,剩下两位选手紧随其后。”   得益于全方位无死角的机位,四位选手的排面也一览无遗地展示在观众面前。   作为庄家的青雀率先打出了第一张牌。   “哎呀哎呀,看来这回有的麻烦了,诸位可要小心哦!牌虽说不分好坏,但有些人……的手气可是有好有坏,一旦手气坏起来,那就灭不了哟~”   观众们一听,顿时躁动了起来。   本场节目与其他麻将节目的最大不同点就在于,选手之间可以随时交流互喷垃圾话,而不是单纯闷头打牌。   选手们之间唇枪舌战,尔虞我诈,观众们对此喜闻乐见,只是令他们稍微感到意外的是,第一个发难的竟然是稳坐庄家的青雀大师。   莫非她这把摸到的牌不好,所以才开始喷垃圾话?   这是所有人的第一反应,然后再去看她的牌,乐了。   青雀的牌到底好不好先不谈,另外三位选手听到了这话,反应各异。   赤井秀一心里叹了口气,果然,一会儿有一场硬仗要打。   但面上还是装作听不懂,淡定打出一张牌,回敬道:“青雀大师此言差矣,有我们几个垫背,您还需要担心什么?”   黑羽快斗听得一知半解,也丝毫不甘示弱:“哼,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谁怕谁?”   唯一没听懂几个谜语人在说什么的七海建人的神色难得透露出一分犹豫,而后又迅速恢复坚定。   他打完最后一张牌,一圈走完,又轮到了青雀的回合。   青总刚摸完牌,意外便发生了。   演播室的门外传来一声剧烈的震荡,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大门被什么身形庞大的东西撞开了,然后一个浑身发青如同老树一般的身躯大大咧咧闯了进来。   “*日本粗口*什么鬼东西?”   节目组和观众席顿时变得乱糟糟起来。   丰饶孽物一闻到人味儿,眼睛霎时发红,不管三七二十一,朝着距离最近的一个工作人员张开了锋利的牙齿,马上就要咬上去。   “啊,救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坐在几米外的牌桌前,青雀突然出声道:   “打牌就打牌,打什么人?”   言毕,一张琼玉牌便脱手而出,好似一颗脱膛的暗色子弹,径直打上了怪物的脑门。   “砰!”   怪物被打懵了。   人质趁机逃走,跑到节目组的位置,急匆匆地质问:“导演,这是剧本?怎么没通知啊!”   导演欲哭无泪,“我也不知道啊!”   “那咱们的直播……”   她还没问完,丰饶孽物回过神,愤怒地仰头大吼一声,朝着舞台上的青雀冲了上去。   青雀却是稳坐台上,看向二号选手:“请吧。”   赤井秀一笑了一下,接过降谷零扔过来的手枪,说了声谢谢,而后头也不回,对着身侧盲打三枪,枪枪致命。   失去行动能力的丰饶孽物瞬间栽倒在地。   站在台下的降谷零冷哼一声。   “三号?”   霸气侧漏的青总抬眸道。   黑羽快斗快速反应过来,嘴角上扬,兴高采烈道:“来了来了!”   他摸过属于自己的那张牌,这时孽物的伤口已经愈合,又朝着选手杀过来,一根陡然增长的藤蔓眼看着就要拍上黑羽快斗的脑袋。   只见他瞥了一眼牌面,然后站上凳子高高一跳,躲开攻击,鞋子里暗藏的机关发动,在半空中停留了足足五秒钟。   藤蔓失去目标,缠上椅子,正合黑羽快斗的意,从半空中下落的他单脚踩上藤条,三步做两步,朝着孽物的脸就是狠狠一脚!   魔术师优雅落地,把牌往牌桌上一甩,不忘朝摄像头挤了挤眼睛。   看完这宛如舞台表演的一幕幕,直播间的观众早已疯了。   不需要青雀提醒,四号选手七海建人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他将一张牌轻轻放在牌桌上,起身站立,板板正正拉开椅子。   身穿校服的斯文男高伸出一只手,抽出一把黑白相间的暴力砍刀,锁定了孽物身体的七三点。   十划咒法【瓦落瓦落】发动——   在青雀眼里,就是敌人的脑袋上凭空多了一个量子弱点。   穹模仿银狼吹了一声口哨:“这能力不错嘛!”   再次轮到她的回合,青雀摸牌后,不由得眼前一亮,身后仿佛有烟花音效响起。   “杠!”   青雀狡黠地眨眨眼,双指夹起一张牌,命途之力汇聚其上,众人还来不及看清她的动作,方才还张牙舞爪的绿色怪物已经轰然倒地。   一股绿血滋滋从脑门上的大洞里流了出来。   四位选手坐回牌桌,继续未完的事业。   青雀:“听。”   她方才用战技打乱了牌序,顺利摸到了一张好牌。   赤井秀一:“听。”   耳麦那边的超级计算机告诉他,现在听牌,他的胜率为81%。   黑羽快斗挑眉:“我也听。”   他刚才趁所有人都没注意到自己,偷了一张好牌。   唯一啥都没干的乖乖仔七海:“……”   他凝眉抿唇,硬着头皮说:   “胡。”   台前幕后的众人:“???”   不好意思,新手保护期内,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 第46章 工作就是……   直到4位选手离开麻将桌, 节目组和观众席才后知后觉,响起一片热烈掌声,经久不衰。   听到有人喊七海的名字, 又不慎睡着的灰原雄被吵醒了,脑子不禁犯起了迷糊,怀疑自己是不是还在梦里:   “什么?七海竟然赢了?真的假的?”   而在地球的另一边,正在法兰西追杀丰饶孽物的一群人大晚上闲的没事,围在电视机前看完了东京电视台的全程直播, 一看一个不吱声。   过了一会儿,夏油杰第一个出声,语气带着点儿怀疑:“这就结束了?”   穹思索:“……也许还有续集,比如《帝垣琼玉·国士无双第二季》, 第一季大获全胜的七海因为不满青雀大师在帝垣琼玉界的威望, 而向她发出了挑战。青雀不费吹灰之力就打败了不自量力的挑战者, 于是外界对七海的质疑和批评纷至而来,让他一度怀疑自己的真正实力。就在他万念俱灰之时……”   五条悟:“什么破剧本?人设全崩了。”   钟爱听书和幻戏的素裳也跟着开拓者的思路继续胡编道:   “第三季, 因为痛受打击而活成一具傀儡的七海无意间遇到了一位乞丐,乞丐将他从人生的低谷拉了回来, 透露了一个足以撼动世界的消息——帝垣琼玉的真正创始人并非青雀, 而真正的创始人竟然就是这位貌似乞丐的大师……”   从小到大没接触过狗血剧的五条悟:“……怎么突然觉得还有点意思……我再加500万, 你继续讲。”   夏油杰果断用物理手段制止了几人天马行空的想象。   现在节目直播已经宣告结束,电视画面进入广告环节。   桂乃芬对丰饶孽物破门而入的那一幕还心有余悸:“最令咱没想到的是, 意外发生之后导演还选择继续直播, 真不知道是艺高人胆大,还是人被吓住了……”   藿藿抱着枕头陷在沙发里, 听到这话忍不住点头,她就是被吓住的那个。   “不过青雀的救场能力真是令人大开眼界!要不是我们知道内情, 肯定以为是导演组安排的剧本,说不定还会龇着大牙拍手称妙呢。二号的盲打,三号的走钢丝,标准得跟武打演员一样,如果咱是评委,肯定给满分。”   夏油杰夸奖道:“七海也做的也不错,临危不乱,沉着冷静,可担大任。”   “现在直播间的人气谁最高?”五条悟抽空问了一句。   素裳看了一眼,毫不意外:“当然是青雀大师!你们不觉得她刚才坐在那儿,指挥众人打怪的样子真的超帅吗?”   尚未关闭的直播间里,弹幕在经历了一大片空白之后,反应过来后的所有人都在高呼“七海万岁”“青雀万岁”,甚至还有高呼“导演万岁”的。   他们看出了多半是剧本,但耐不住这苏爽剧情实在精彩!   副导演凑到导演耳边:“这种情况,咱们需要后续澄清吗?”   导演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澄清澄清,澄什么清!你记好了,这剧本就是我写的,那个冒绿血的怪物也是我瞒着大伙请来的特效演员,整个片场根本没有什么突发情况!”   “啊……这个……是!”   所有人一致忽视了还躺在台下生死不明的怪物,颁奖人员乌泱泱跑上舞台,围住本场比赛的最大赢家,片刻后又做鸟兽散去,留下手上抱着奖杯、身上缠着七八条红带子的七海建人愣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青雀靠着椅背啧了一声,“这就是你所谓的帮忙?”   七海建人的耳朵瞬间红得能滴血。   “青雀小姐,真的很抱歉……因为我没想到您需要解决的麻烦是这么危险陌生的……怪物,所以我就想着如果能尽快结束牌局,疏散电视台人员的话……”   再加上他当时刚刚结束战斗,看到面前的天胡牌局,小萌新头脑一热,当即做出了这个称不上理智的决定。   “我又没怪你,你道歉什么?不用担心,怪就这一个,死了就是死了,降谷一会儿会带人过来处理。”   七海建人的脸色微不可察地放松下来。   青雀虽然有些不爽,但还是承认了这个出乎意料的比赛结果,甚至主动带头给七海建人鼓起了掌,赞叹道:“不错嘛,七海,虽然有运气的成分在,但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有些人一次就能摸到想要的牌,但有些人,给他5次胡牌的机会,他也硬是胡不了。这就是手气。”   “我看你年纪不小了,也要该出来工作了,不如就送你两句话吧。”   身高只到七海建人胸前的小矮子端着一副过来人的态度,一字一顿,吐出了一句打工人至理名言:   “工作就是狗屎。”   她话音一转:“但是,如果能在闲暇时光摸一把帝垣琼玉,那种感觉,好像是狗屎上开了一朵玫瑰。工作虽然臭不可闻,我们切记不要忘了——还有一朵馥郁的玫瑰盛开在我们的心田,滋润着打工人枯燥无味的心灵。”   还没经历过社会毒打的七海建人不明觉厉,却仍然下意识挺直了腰杆儿:“是,青雀大师,谨遵您的教诲。”   佐藤雄咬着衣服袖子,感动得要哭了:“天啦,不愧是青雀大师,轻易就说出了我们不敢说的话!”   降谷零:“……可以把我的外套还给我……算了,送你了。”   导演更是热泪盈眶:“快把摄像头拉近,一定要拍下这感人的一幕!前辈对后辈的嘱托,伟大使命的交付,人生真理的传递……这一刻,我们节目的价值真正升华了!”   电视机前为数不多的正常人:……有病吧。   最后,金发混血的男高面无表情抱着一张1000万日元的大型支票,站在人群最中间,和其他三位选手合影留念。   灰原雄站在台下,满面红光,比当事人还激动,相机的咔嚓声一声接着一声。   “恭喜你啊,七海!你要成为大明星了!”   “别这么说。”   七海建人摇了摇头,他不是贪图名利之人,这笔奖金在交了税之后,他会全部捐给慈善机构。   毕竟咒术师的津贴已经够他目前独立生活,他并不需要这一笔天降横财,还不如捐给有需要的人。   他看向一个方向,灰原雄也跟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真正出名的是青雀大师才对。像我们这种本就该隐于幕后的小人物,还是等着热度散去,做我们应该做的事去吧。”   “说得真好!呃,我方才打了个盹,一睁眼比赛就结束了,没见到你的高光时刻,和我讲讲你是怎么赢的呗!”   两个一年级咒术师一边聊着天,一边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悄悄离开了大楼。   另一边,好不容易突破了记者的重重包围,青雀抹了一把额头上冒出的汗珠,正要跑路,下一秒就又被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青雀,你好,久仰大名,我是赤井秀一,也是那位日本公安的老熟人。冒昧打扰,想和你交个朋友。”   赤井秀一贴心地蹲下身,伸出右手。   见对方的脸色有些不耐烦,他接着说:“我虽然是米国人,但这段时间一直都会住在日本。有很多闲暇。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继续组局打牌,线上线下,我保证随叫随到。”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帝垣琼玉发烧友当然不能拒绝了。   顺利得到了青雀的私人联系方式,赤井秀一扭头转身,露出了一个计划通的笑容。   他此次回到日本的目的,自然不是为了那1000万日元的奖金,这点儿小钱对他而言不过毛毛雨。   堂堂一介FBI高级探员,赤井秀一向来是能豁出去面子的人,从他当初为了加入黑衣组织而选择碰瓷这条野路子就能看出一二。   此番为了探清日本政府这几天异常行动的真实目的,他不惜亲身入局。好在最终得到的结果没有辜负他的心血和努力,他终于亲眼目睹、并且近距离接触到了那个各国情报部门求而不得的秘密——象征着长寿和无病的【丰饶】。   常年奔走在第一线、消息灵通的探员自然知道,今年对于地球而言,是一个迎来历史性转折的惊变之年。   CIA为米国带来了价值无量的情报,FBI再次落后一步。   面对捂得严严实实、只肯从指缝里透露出来一点儿东西的同行,FBI的领导人再也忍不住了。   于是他们选择主动出击,把赤井秀一派到了情报中记载的星核所在地,日本。   并以同为节目选手的方式,在天外势力面前露了把脸,获得了其中一位身手不凡的少女的联系方式。   最艰难的第一步已经迈开,那么以后还愁套不到有用的情报吗?   志得意满的赤井秀一写好备注,把对方设置为特别关心。   此情此景,似乎似曾相识,他也对当年那个叫宫野明美的女孩这么做过。   唉,要是还有下一次,头儿可千万别再让他来干这种任务了。   此地不宜久留,他很快从安全通道偷偷溜走。   站在不远处,门后的降谷零盯着他远去的背影,小声咒骂了一句:   “胆小鬼。”   直播宣告结束,节目刮起的风波却远远不到停歇的时候。   降谷零真是后悔帮青雀揽了这份经纪人的活。   迄今为止,他接到的商业合作数不胜数,无一例外,都是希望能找青雀大师为他们的品牌代言。   显然,在一些好事之徒的剪辑和传播下,本该是传播范围仅限于日本麻将爱好者的综艺片段,被广泛发布到了社交媒体上。   不管身份爱好如何不同,人们对于套路的喜爱是几乎不变的。   青雀从一开始出场时的外表反差萌,再到热身赛崭露头角,然后指挥众人打败节目组“故意”安排的敌人,再到最后戏剧性的落败于新人,整个过程起起伏伏,一波三折,反转再反转,观众看了直呼过瘾,顺带引起了不少人对于“帝垣琼玉”这一麻将游戏的兴趣,在这些新涌入的新手玩家的热情宣传之下,“青雀大师”的名气也在一定范围内进一步打响。   一时之间,“青雀”“帝垣琼玉”“七海”等热词接连登上各大社交媒体的热搜。   青雀经常去的小牌馆作为网红打卡点,也被围得水泄不通,让她想打牌都没地方去。现在只能憋在家里,和人线上快打。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来戳去,哪能比得上真实摸到牌的那种手感呢?   所以,不光是降谷零长吁短叹,青雀也在长吁短叹。   “你以为这个结局是我想要的吗?唉,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该偷懒,起码应该再多算几卦,要是提前知道竟然会到这种疯狂的地步,我肯定不会上那什么节目。”   “现在说这些都太晚了,我们又没有时光机,”降谷零放下手机,继续说:“我把一些合同丢给了佐藤雄,他昨天从狗粮工作室辞职了,好像是想专门追随你……我看他人还挺靠谱的,也精通日本职场规则,就帮你签下了他。接下来的这些商业代言邀请,你就自己看着办吧,我还有其他事要做。”   交代完后,他想起方才佐藤雄回复信息的狂热劲头,感慨道:“青雀大师,你是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啊。”   青雀把头蒙在被窝里,打了个滚儿,闷闷的回应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   “有他没他都一样,反正这些商业合作,我是一个都不会接的。”   “所以就只好拜托他去帮你一个一个拒绝咯。对了,捉鬼小队的进度怎么样了?”   “他们那边进展比我们顺利多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大概再过半个月的功夫,世界各地逃窜的丰饶孽物就能基本上扫除完毕,然后就可以回到日本了。”   “那就好,说实话,咒术界那边的情况十分复杂,我们这里没有靠谱的人手,就算有我,丹恒和三月,要想在不动用武力的情况下,很难招架过来。如果等到那两位特级咒术师回国的话,一切都会好办的多。”   “你们准备怎么做?我是仙舟特派人员,是来帮你们祛除丰饶的,星核有关的事情,可千万别找我。”   “哈哈,但是事关星核,事关这颗星球的文明,你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管吧?”   “……哼,到时候再说。我在地球度假还没度过瘾呢,才不想现在就回去上班。”   降谷零看着床上那团动来动去的鼓包,心下一软,果然还是孩子。   “咒术师虽然身负超凡力量,但仍然属于日本政府编制人员。所以,即使这些年他们有隐隐独立的趋势,但政府的命令对他们还是起作用的。多亏了这个原因,公安为我争取到了一个面见咒术界高层当面洽谈的机会,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我希望能借助这个机会打探打探如今咒术界的虚实,为列车组和你们接下来的行动做出一点能力范围之内的帮助。”   这也是一个日本公安,在国家职责和朋友友情之间,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   青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祝你们好运。”   “嗯,祝我们好运。”   穹:“终于可以让一个马甲歇歇了……我这几天脑子高强度运转,都要累成斯科特了,能不能来点儿赏赐?”   系统:“赏你个主线任务。”   主线开拓任务:【血与火中留下的辙印】   状态:接取中   任务简介:黑暗的幕布笼罩下,有人卑躬屈膝,作神崇拜,抽刀向更弱者;   有人愤而反抗,南墙回首,俨然踏上不归途。   异乡人,你要做一盏萤火,为盲者指路,在黑暗中探出手,捅破隔膜。   任务道具:剧本   任务奖励:宇宙融合度+25%,星轨专票X444   被亮闪闪的票子迷了眼的开拓者:“……扶我起来,我还能再肝一百年!!!” 第47章 伪装败露   降谷零扣好衣领上的最后一颗扣子, 看着镜子里身穿警服的男人,神态略显恍惚。   三月七从镜子的角里冒了个头,打破了这一份无声寂静:“降谷, 你收拾好了吗?咱们可以出发了吗?”   降谷零“啊”了一声:“好了,走吧。”   三月七跟在他身后,似乎会想起了什么,双眉微蹙,轻轻叹息道:“你和丹恒还真像啊。”   “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觉得我比得上万能的丹恒老师。”   “当然不是说这个啦, ”三月七垂下眼睑,明澈干净的眼神落在空中,“你们好像都会在无意之中露出这种……怀念又落寞的表情,一看就是有很多很多可以回忆的过去的人呢。”   降谷零抚上门把手的手一顿, 旋即恢复正常:“我只是很久没有穿警服了, 因为任务需要, 公安那边不强制要求我穿制服,所以, 今天还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又穿上了这套衣服。”   “这样啊,看得出来, 你很爱你的职业嘛。”三月七笑着说。   丹恒抱胸走了过来, 对二人点点头, “时候不早了,走吧。”   为了最大程度保证安全, 公安和咒术界高层选定的交谈地点位于一栋老宅子里, 双方都加派了人手守卫在附近。当三人赶到的时候,一个担任警卫的下属小跑过来, 向上司立正问好。   “咒术界的人都到了?”   下属有些犹豫:“他们确实来了,但是……”   他突然把声音放的很小:“赶来的高层年纪都不小……头儿, 请你们一定要小心。”   降谷零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   三月七疑惑歪头:“为什么年纪大就要小心?”   丹恒轻飘飘道:“身居高位者,岁数越长,越会倚老卖老,目空一切。”   “不是吧?我们一会儿要见的是几个老家伙?”   降谷零补充道:“而且是几个行将就木、古板腐朽的老家伙。”   “啊?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刚才还兴致勃勃的三月七一下子泄了气,“我不喜欢和一群老头老太太打太极,又臭又长又无聊……”   “没事,这些打官腔的活儿就由我来做吧,”降谷零自信地说,“三月,进去之后不要说话,看我手势行动。”   “知道啦,咱装作你的下属,一定要把他们都唬住。”   三月七狡黠的笑了笑,清了清嗓子,瞬间变得面无表情,乍一看上去还真有那回事。   走过长长的木质走廊,众人在一扇屏风门前停住了脚步。   “就在这里了。”   降谷零把手往门上一推,发现没推动。   他皱了皱眉,心中生出了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又换成了拉门的姿势,手捏住门把,用力朝外,但大门还是没有拉动半分。   在三月七和丹恒两个能力者的眼中,看上去平平无常的大门,却是另一番景象。   一层紫色的禁锢浮现在大门表面,就像胶水一样死死黏住了门缝,假如推门者是一个不精通咒术的普通人,无论怎么使力,都是无济于事。   降谷零意识到了情况有所不对,嗤笑一声:“哈,这是想在这里就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吗?”   真是让人恼火,看来咒术界半独立久了,已经忘记了自己脚下这片土地的真正主人是谁了。   见多识广的丹恒只是看了一眼,就给出了结论:“禁锢是从里面下的,有时间限制,不是永久性的。目的应该是把我们晾在门外,等上十几分钟,禁锢自然就会散开。”   “喂,他们在搞什么呀?有这样把客人拒之门外的吗?还是说他们根本不想好好谈?”   三月七气得鼓起了包子脸。   “切勿恼怒,倘若我们面对此等刁难无法保持冷静,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闻言,三月立马收回了脾气,按上激烈起伏的胸口,自我劝解:“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没人替……”   降谷零一面感到既惊异又好笑,都这个年头了,还有人喜欢用这种老掉牙的把戏?   真不愧是一群半截子入土的老东西。   另一方面,他又觉得,对方既然连这种把戏都使出来了,那就说明咒术界确实有什么藏着掖着的不想让外人发现。   他思考了一会儿,给出了两个不同的方案供三人选择:“一个方案是,在这十几分钟内,我们先出去溜达一圈儿,我听说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店,三月不是很喜欢吃甜品吗?他们家的草莓大福做的特别好吃,既然他们敢晾我们,我们也晾他们半个小时。另一个方案是……”   “我选第二个!”   三月七打断了他的话,“我现在光吃气都吃饱了,还让我怎么想着出去好好逛街?当然是要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丹恒也点头:“正有此意。”   列车组和日本公安早已有了默契,不等说完,就知道对方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降谷零咧开嘴角:“好啊,第二个方案就是——”   丹恒手握击云,蓄势待发。   三月七举起弓箭,六相冰在指尖凝聚。   “——直接闯进去。”   门里,对外面的情况一无所知的七八个老人正在低声交谈。   “五条悟和夏油杰什么时候回来?”   “他们的任务好像完成的差不多了,但是最近国内形势不太好,外面的公安来势汹汹,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不如再多给他们安排几个任务,把他们留在国外,免得这两个倔骨头勾结外人,坏我们的好事。”   “不行啊,没了他们两个,国内的咒灵该怎么办?剩下的咒术师处理不过来,窗已经汇报了好几起一级咒灵的目击记录,要是不赶紧处理掉,不就给警察那边落了话柄吗?”   他们旁若无人的交流着,好似把本来双方谈判的地方当成了自己宗族的议事堂,将门外的公安一方置之不理。   换句话说,在他们眼中,作为各族长老的他们能屈身和作为普通人的警察打交道,已经是普通人八辈子求不来的恩赐,还想和他们平起平坐?   几个老头老太太对这一招下马威颇为自得,就在他们端起茶壶,想要再续上一杯的时候,就听见原本还安安静静的门外响起了一声惊雷般的爆炸,大门在转眼间化为齑粉,尘埃四起。   门后,三道身影缓缓走来,清脆的脚步声里透着一股悠闲自在之意。   一个老头忍不住大叫:“你们是谁?怎么敢公然破门而入?”   “不好意思,我们是公安方派来的谈判代表,刚才开门,稍微用了点力,这应该不算冒犯吧?”   降谷零先发制人,把剩下的几个高层瞬间噎得没话说。   降谷零环视一圈,发现本该有二十多人的咒术界高层只来了七八个人,倒也符合他的预期。   无一例外,都是上了年纪的老家伙,脸皱得和橘子皮一样,大多穿着一身老式和服,头发花白,脊背佝偻,即便如此,还是极力凹出一副人上人的气势,浑浊无光的眼睛盯着他们,视线里夹杂不怀好意的打量和觊觎,令人忍不住作呕。   七八个高层坐着围成了一圈,晦暗不定的表情隐藏于黑暗中,隐隐有将站立的三人包围的势头,颇有些像三堂会审,给人以阴云沉沉的压迫感。   也不知道他们靠着这几招,欺负打压了多少不知世事的年轻人。   但是真不好意思,公安和列车组可不是任由人捏圆搓扁的软柿子。   降谷零也懒得找地方坐了,丹恒和三月七一左一右站在他的斜后方,气势上丝毫不弱。   他先是亮出了自己的身份,也没等对面出声,马上切入正题:   “咒术界这些年来,咒术师享受着国家编制,可以随意出入各种秘密场合,特权待遇优厚;然而,公安却收到了另一则可靠消息——听闻各家族内部有一套私法,从禁闭、流放甚至到死刑,无所不包……我想问问几位,各大家族此番作为,可否是视国家法律于无物,另起一灶?”   降谷零又不傻,他没有将【星核】的秘密放在明面上,因此,他从一开始找上咒术界的时候,用的理由就不是【星核】,而是以年轻咒术师近年来不正常的死亡率、以及从内线口中得知的“私刑泛滥”来作为切入点。   这话一出,高层虽然脸上稍感意外,但还能坐得住。   一个老人心高气傲的反驳道:“咒术师和普通人身处两个世界,咒术师肩负着保卫普通人安全的重任,哪怕是最低级的咒灵,警察和军队绝无可能用枪炮火药来解决咒灵。所以,我们咒术师自然需要有咒术师的规矩,如果全部按照普通人的法律,咒术师还怎么完成任务?怎么祓除咒灵?”   竟然就这样承认了咒术界确实保留私刑的事实。   降谷零隔着衣服摸了摸兜里的录音笔,心中嘲讽不已。   狂妄自大,又蠢又坏。   政府现在可能确实拿他们没办法,因为咒术界的势力尚且如日中天,警察也要依靠咒术师来解决全国各地层出不穷的咒灵事件,但是,这种单边依附的情况可不会一直维持下去。   只要等列车组找到星核,清除“异常”,这些自以为是的超凡能力者们便会跌落神坛,那个时候,官方自会和他们算账。   高层不知道日本公安那始终保持不变的微笑背后藏着匕首和毒药,仰着脑袋一人一句,轻描淡写地就把沉重的法律问题轻轻揭过。   这时,一个老头陡然发问:“警官,我认得你的警衔,但不知,你身后没穿警服的这两位,是什么身份?”   “他们吗?他们是我的下属,这和我们在讨论的问题没关系吧?”   “是吗?我似乎在哪儿见过其中一位。”   出声的老头留着一头枯草似的长发,刘海遮住了他的眼睛和额头,整个人显得阴郁颓废,这幅恐怖的外表走出去,甚至能止小儿啼哭。   他阴恻恻开口:   “三天之前,加茂家的藏书室遭遇盗窃,我当时赶到门外,那侥幸逃脱的小偷,似乎也和这位小哥一样,有着相似的发色和长相呢……”   丹恒朝降谷零摇了摇头,上前一步,直直对上那人满怀恶意的三角小眼:   “这位……加茂长老,如果没有证据,我会认为你在凭空诬陷。”   ——小青龙怒气值30%。   老头依然不屈不饶,拽着一身繁琐复杂的长袍,从位子上走了下来,不紧不慢道:“证据就在我的脑子里。任何人在这种场合,都会率先为自己辩解,这位小兄弟,你口说无凭,我不会随意轻信。我们家的藏书室,可是丢了不少重要的宝贝。”   剩下的几个高层顿时议论纷纷起来。   “加茂家什么时候失窃了?”   他们怎么一点儿也没听到风声?   除非……这不过是加茂良平随便给出的一套说辞罢了。   看来,对方是打定了主意,要对他下手了。   ——小青龙怒气值60%。   丹恒口吻平静,隐隐有风雨欲来之势,直接点出了对方的目的:“你想做什么?”   几个高层互相对视一眼,选择默许了加茂良平的行为。   不论加茂家的这位长老目的为何,他们现在是一伙儿的。   加茂良平微微一笑,树皮般皲裂的嘴唇抖动,贪婪的眼神扫过青年全身。   “我的术式可以给人测谎,只要说的是真话,那么这杆天平就会保持平衡,倘若有半句假话,天平就会倾斜,并且对撒谎者施以万钉加身之痛。小友,你们公安办事讲究证据,既然我们二人都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不如在此订下束缚,用我的术式来测明谁在说谎,以理服人。”   降谷零站在一边单手插兜,不屑地啧了一声,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长老是想要对我测谎?”   ——小青龙怒气值80%。   “没错,在座的各位都了解我的测谎术式,可以为我作证,我曾经多次将它用于一些审判犯人的场合,收效甚好……啊,当然,不是说小友你是那些不见棺材不落泪的罪人,我只是想说,倘若你清清白白,自然不会表示拒绝,倘若拒绝,那便是心中有鬼,这个道理很好懂,不是吗?”   丹恒沉默了一瞬,就在羂索以为他不得不服从时,黑发青年猛然抬头,目光暗沉,恍若一汪深不见底的深潭,平静无波的眸子注视前方,冰冷刺骨,仿佛一眼看穿了颅骨下藏着的恶心生物,令人不寒而栗。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小青龙怒气值100%。   丹恒的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杆长枪,浑身犹如风起云涌,青色衣衫无风自动,似有龙吟阵阵,钻入众人耳中。   “长老所言毫无道理,动用私刑本就不堪,尔等却以此为荣……虽不意外当今咒术界的腐朽之况,我仍为年轻一代感到十分痛心。”   他又提到了另一件事:“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生七海建人和灰原雄昨日因意外受伤,若不是我刚好在附近,二人恐怕伤亡惨重。他们经历浅薄,性格单纯,只以为是自己能力不足,但你们所做的手脚,瞒不过我的眼睛。”   三月七捂嘴惊呼:“丹恒,你是说他们故意让两个年轻人去送死?”   高层这下坐不住了,连声反驳:“荒谬!‘窗’监测咒灵等级不准之事时有发生,我们怎么可能会暗地控制?咒术师数量本就不多,我们这样做有何好处?”   降谷零见已经撕破了脸皮,也就无所顾忌,坦言道:“几位,有什么好处,你们心里再清楚不过。”   丹恒继续发问:“我虽对咒术不甚了解,但敢问诸位,倘若肉体死亡几乎腐烂,只有一颗大脑存活,操纵肢体……这对于你们而言,是正常的吗?”   有个老太太被他的气势吓得冷汗浸湿后背,脱口而出回答道:“这可是罪不容诛的万恶邪术!”   “那么,敬请见证吧,你们所谓的邪术——”   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丹恒的额顶生出两只峥嵘龙角,棱角分明,眼角一抹红影,手握重渊珠,双脚踩浮空,波光水彩簇拥着他们的主人,恍若控水的神明,高不可攀。   而后,他手腕轻拂,一只横梁大小的苍翠水龙凝聚而成,以破灭万军之势重重砸上羂索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   强劲水流携带对方撞上了墙壁,势能如同坠落崖底的高天瀑布,云雾升腾,结实的墙壁顿时撕裂成碎片,摇摇欲坠。   老者躺在碎石间,霎时吐出一口黑血,颤颤巍巍抬起了一只胳膊,很快没了声息。   “你,你竟敢当着我们的面杀人!”   丹恒缓步走来,所过之处,步步生莲。   刚才还惊声尖叫的老东西们瞬间鸦雀无声,不自觉连连后退,生怕触了霉头。   “我杀的不是人。”   长枪对准了地上的尸体,在额头处,有一处浅浅的疤痕,好似被什么东西开过颅。   饮月君冷声命令道:“出来,要是再藏下去,休怪我手下无情。” 第48章 怀恨于心   这下翻车了。   羂索心想。   他的第一反应是立刻抛弃掉这具废弃无用的尸体, 然后操纵他的本体,趁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隐遁逃走。   然而,令他又惊又怒的是, 不知为何,被水流冲击过的身体内外好似有一股强大的禁锢力量将他困于老人破碎的颅骨之中,无法轻易动弹,就连咒力的运转都成了难事。   ——此为【虚数】专有的禁锢伤害,缩在小小的一方咒术界的他自然无从得知。   存活了千年之久的老妖怪一面惊愕不已, 又对这股陌生的力量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忌惮和垂涎。   这一定不是人类已知咒术中的任何一种,甚至没有咒力的气息,不能包含在咒术的力量体系之内。   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变数。   他究竟是什么人?会不会影响自己布局多年的终极计划?   羂索这些年主要的重心都放在封闭的咒术界,尤其是那位咒灵操使身上, 最近更是在紧锣密鼓安排计划。今日赴约来到公安和咒术界的交流现场, 也不过是正巧闲的没事, 又恰好受到加茂家主委托,来看看政府那边又想做整什么幺蛾子罢了。   只是没想到, 本以为是一场用来放松的场合,冒出了这么一个棘手的家伙。   虽然普通人社会也安插有他的人手, 但羂索的重心终究不在那边, 而“星核”又是机密中的机密, 无论是哪国政府都对此捂得密不透风,因此, 如果他不费上些功夫打探, 对于当今地球的局势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也就导致了二者如今信息不对等的情况。   因为他默不出声的装死行为, 丹恒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漂亮的眉骨至鼻梁间被窗外的光影切成一道分割线, 唯有一对青色的冷眸璀璨动人,其中似有碎金摇曳。   长枪一抬,对准了他的头颅,如同潮水般的可怖威势无时无刻压迫着他的脑神经。   如果自己下一秒再不做出反应,恐怕就会消亡于此了。   依照对方说一不二的作风,根本不会留给自己求饶保命的机会。   察觉到禁锢之力逐渐削弱的羂索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痛快地解开束缚。   隐藏在房间暗处、用来保护咒术界高层的死士一个个现出身形,高层们还没高兴太久,便发现这些从小培养的亲信眼中闪着红光,行为举止僵硬,明显是被什么东西操纵住了。   “*日本粗口*!这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不听从我的命令?”   他们气急败坏地咒骂道,直到一个死士毫不手软地拧断了其中一人的脑袋,高层们才如同被掐了脖子的鸡一般瞪圆了眼睛,连滚带爬,想要逃离这个房间,保住自己的一条老命。   “他们被人控制了……哈,这才是你的真正能力?如果丹恒之前答应了你,恐怕会和他们落的一个下场吧?真是下作的手段!”   降谷零拔出手枪,枪枪朝着致命位置,只可惜普通的火药对于这些身怀咒力的死士收效甚微,顶多给对方搔搔痒。   三月七给队友套了个盾,释放的满天冰霜延缓了死士的行动:“丹恒!这边交给我们,你尽管和那个大魔头开打!”   “一些小手段,你们就撑不住了?”   习惯于躲藏于幕后的羂索用自己的本音不适应地开口道,“你不是咒术师……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与你无关。”丹恒冷然道。   “不不不,看看你的模样,巍峨美丽的龙角,铠甲般精心雕琢的龙鳞,修长有力的龙尾……你的身份对我而言已经不是秘密,我的眼光一如既往的不错。”   羂索发出咯咯的邪恶笑声,“龙啊……一个只会出现在神话中的字眼……拥有这样强大力量的你,怎么会甘心和弱小的人类混在一起?他们会怕你,畏你,但绝不会视你为同类。”   “咒灵和人类的关系何尝不是如此?看看这些老东西,冥顽不化,僵化保守,为了一己私利,甚至不惜献出同类作为祭品……你对此也很苦恼吧?你比五条家的那个小子更强大,更成熟,我毫不怀疑你可以在三天内杀掉全人类……所以,为什么要压抑你的毁灭欲?为什么要忍受所谓的规则约束?为何不推翻这个可怜可悲的旧世界,用你的权威建立一个崭新的世界?”   丹恒不为所动:“你的遗言,到此为止了。”   见挑拨离间之计没有起效,羂索也不气馁。   他向来擅长广撒网,缓收仓。   降谷零猜的没错,加茂良平的术式根本不是所谓的“测谎”,而是以消耗咒力为代价,短暂操纵对方一段时间。经由他之手审讯的犯人,最后也并非是由于术式而说出了真话,不过是羂索操纵他们的嘴巴,让他们说出了自己想听到的“真话”罢了。   这些死士都曾经接受过“加茂良平”的审问,所以羂索得以在他们的身上埋下了引子,只要束缚发动,他就可以完全控制这群人将近20分钟的时间,但相应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的,所以加茂良平这个老头也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消耗品。   但夏油杰的术式就没有如此多的限制,他还那么年轻,就可以做到操纵上百只咒灵,这还不是他的极限。   “天赋”,多么温柔,又多么冰冷的词啊。   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是如此的不公平,有的人生而强大,身份显贵,可以随意恃强凌弱;有的人匍匐半生,却只能堪堪够到别人的起跑线。   他痛斥世界的不公,痛斥世界加赠于个体的丑恶,痛斥他曾经寄予厚望的世界是如此的不完美,所以才愿意为了那个貌似不可及的理想,而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   他绝对,绝对不允许有人半途打断他的计划,哪怕断尾求生,哪怕变得更加丑恶不堪……   丹恒周身气势暴动,经过层层强化的攻击水流涌现在他的周围。   羂索连忙说:“你难道就不好奇我的秘密吗?你如果现在杀了我,一具尸体是不会说话的!”   “除恶务尽,这是我行走星海的原则,留给你喘息的时间,让你有机会逃脱,才是我真正的失误。”   一言语毕,虚数能量倾泻而出,瞬间席卷了羂索的躯体,将他碾为了一地灰烬。   干净利落。   而在加茂良平的尸体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后,受到他术式操纵的死士们也随之脱离控制,重重倒在地上,生息全无。   他们也不过是可怜的牺牲品。   三月七无措地放下弓箭,眉目间满是不忍:“他把生命看成什么了?随时可以抛弃的工具吗?”   降谷零也踢了一脚滚在他脚边瑟瑟发抖的高层,“别爬了,起来吧,危险已经解除了。几位长老,我们好歹也是从敌人手里保住了你们的性命,要是你们忘恩负义,转头就对着族人数落起我们的不是……那公安可要好好考虑考虑,咒术界如今,是不是全都是那个换头怪物的手下了。”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老头跪在他脚边,涕泪横流,五官都因为恐惧而移了位置,面对降谷零话语下的要挟,只得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含泪点头。   此番高层死伤过半,要是他们不给出好态度,以这群暴徒的作风,不介意让倒在地上的尸体多上一个。   丹恒几人虽力量强大,甚至不输五条悟,但对于咒术界而言终究是外来人,高层虽然忌惮,但这份忌惮一致对外;而羂索带来的内在威胁却是前所未有的紧迫,他的能力可以伪装成任何一个身边之人,插手御三家的事务,这对于活了大半辈子、有无数不可告人的肮脏事儿的高层们来说,是绝对不可以忍受的。   鬼知道那个家伙还在高层埋伏了多少人手?   几个侥幸存活的高层咽不下这口气,怒上心头,差点儿没当场背过去。   他们联系了自家的小辈,丧家之犬般匆匆离开了现场。   看着一片狼藉的古宅,三月七问:“一切都结束了吗?要是大魔头这么快就被咱们给消灭了,我都要怀疑我是不是还在匹诺康尼的梦里了。”   丹恒回到二人中间,古朴秀丽的持明龙尊服饰渐渐褪作原样,龙角也消散于空气中,恢复了先前的短发装扮。   但那一副睥睨捭阖、唯我独尊的矜贵姿态,却在降谷零心中久久不能磨灭。   “真帅呀丹恒,难怪三月总是说你有隐藏的力量,百闻不如一见,再这样下去,我都要成你的粉丝了。”   降谷零调笑道。   丹恒紧锁的眉头却迟迟没有松开:“三月说的没错,我的预感告诉我,这一切没有这么简单。”   “嗯?你的意思是……”   “他在临死之前提到的‘推翻旧世界,建立新世界’的言论,足以说明此人谋划至深,不可小觑。”   三月七:“这一句话怎么似曾相识……”   你们反派都喜欢整这出?就不能来点新意吗?   穹:“要是换我来当反派,我的目标是——让人人都给我下矿挖星琼!”   系统:“64800还不能满足你?”   穹:“已经全都花光光啦!”   心里在和系统快乐聊天,丹恒面上继续严肃地分析说:“狡兔尚且有三窟,我不知对方在咒术界埋伏了多少年,但既然能附身到加茂家的长老身上,对方潜心经营的年数,恐怕不会是个小数字,这样隐藏极深的人物,不可能在第一次露面就被我们轻易消灭。只是我不擅追踪挖掘,还需要你们的帮助。”   无名客走南闯北,阅历丰富,一位灰发的无名客说得好:如果一个副本的终极boss只有一管血,那么要么他是假的,要么你是假的。   “这样吗……”降谷零扶住下巴,思索道:“放心吧,我会时刻关注咒术界的动向,他们犯下的累累罪行必然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我们会朝着这个方向继续展开调查。谢谢你为我们做的一切,公安铭记在心。”   “应有之义,不必多谢。”丹恒点头,揣摩道:“假如真的如我所料,我们在寻找【星核】的过程中势必还会遇见对方的势力。”   三人离开了快要崩塌的老宅子,守在门外一脸焦虑的下属看到他们安然无恙走出来,大大松了一口气,驾驶专车送他们离开。   在车上,三月七又提到了另一件事情:“我刚才看捉鬼小队的群聊,他们现在在米国已经把孽物抓的差不多了,穹和五条甚至还进了赌场玩了一圈……啧,为什么这种好事就轮不到咱们,我和丹恒就要在一群老橘子面前打群架?唉,郁闷,不说啦,他们已经订了明天的机票,咱们要不明天去接机吧?”   “好主意,我很久都没见到穹了,那两位特级咒术师和他们一起回来的吗?”   “他们坐的应该是同一趟航班。”   “那我就算没时间也要挤出时间去接机了,”降谷零笑道,“三月,记得帮我自我介绍,我和这两位威名赫赫的小咒术师有很多话题想聊。”   “咱也不认识他们呀,虽说我们连咒术界高层都见过了,但是对咒术界还是一知半解,唯一有交集的还是那两个一年级的学生七海和灰原。”   “一年级啊,听说今年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就收了他们两个学生。”   三月七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真的吗?人这么少也能组成一个年级吗?”   “因为咒术师的苗子确实不多见,在人群中可以说是万里挑一的存在,据说他们去年的情况好稍微好一点,也就是五条那一届有三个人,听说剩下的那个女同学,能力很特殊,所以平时不怎么出任务。”   丹恒也说:“我送七海和灰原回去的时候听他说过,他的那一位学姐叫家入硝子,掌握稀有的反转术式,可以治疗任何伤势,让我不必担心他们的身体情况。”   “难怪这一群咒术界的高层敢肆意妄为,就是仗着他们垄断了咒术师这一群稀缺资源呗。”三月七双手叉腰愤愤道。   “是啊,不过我相信有你们在,这一局面不久之后就能得到扭转了,我一直都很相信各位【开拓】的本事。”   降谷零着重强调了“开拓”。   三月七:“……你要是想说我们擅长搞破坏,那你就直说。”   ——————   另一边,侥幸逃脱的羂索在另一具身体苏醒过来,濒死的体验并不好受,破碎的记忆汹涌而出,差点把他又带回到了那个黑暗的年代。   他闭上眼睛,好像仍能感受到被活生生碾碎时那股难以形容的剧痛,不由得捏紧了床单,手背青筋暴起,一声声痛苦的哀嚎从隐秘的房间里隐约传出,直到一个多小时后才渐渐平息。   因为伤势过重,他最近算是不能亲自下场了。   该死的龙……   羂索顶着满头大汗,掏出床下的手机,手腕颤抖着,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喂?是我,计划提前,你帮我在暗网上发布一个刺杀任务,任务报酬不限,越高越好,对,那个男人最近很缺钱吧?我要找的人就是他,尽快让他看到这个任务。任务内容?呵,那两个小鬼不是要回国了吗,我要送他们一份大礼。” 第49章 赌徒   米国, 拉斯维加斯。   全球著名的奢华之都,灯红酒绿的不夜城,以其大大小小的赌场和狂欢闻名于世。   此时正是半夜, 一座大型的赌场内热闹非凡,华丽璀璨的灯盏点亮了每一个赌徒脸上的表情,狂喜,兴奋,疑虑, 犹豫,彻夜不眠的狂欢客们围在一张张赌桌面前,将自己的半数家当和尊严抵押给命运女神,胜者的呐喊和尖叫此起彼伏, 败者的嘶吼和绝望震耳欲聋。   穿过人群, 在一张用于最简单的“猜大小”游戏的桌子前, 熙熙攘攘的围观者屏息凝视,一些极度紧张的人甚至放轻了呼吸, 掌心掐出血丝,生怕打扰到赌桌两头的那两人的判断。   灰发金眸的青年双手放在腿上, 神色从容, 眼神里透露着稚子一般的单纯清澈, 和整座赌场的奢靡之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许在他初入赌场之时,有人以此嘲笑过他, 但现在, 看着青年身边足足有半人高的成堆筹码,没人会蠢到质疑他的真正实力。   穹不带丝毫犹豫地说:“我买小。”   坐在他对面的那个留着小胡子的帅气中年男人微微一笑, “你确定吗?”   “当然。”   穹把一堆花花绿绿的筹码全部推入赌池,懒洋洋地抬起下巴:   “全押。”   这一疯狂的举动激起了围观者的惊呼, 而后接连不断响起了看好戏的吹哨声。   “干得漂亮!”   “小子你有种!”   老赌鬼们纷纷脱下帽子和衣服用作挥舞的旗帜,肆意张扬着他们的情绪,向这个大胆的年轻人表示最为崇高的敬意,只属于赌徒的敬意。   那个小胡子的亚洲男人脸上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又问了一句:“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的筹码足足有上千万美元,带着它们离开这座赌场,在这颗星球上,你就可以过上任何人梦寐以求的生活。”   他接着轻轻说道:“但倘若你输了,你便会瞬间变得一无所有。”   “一无所有?”   穹的身体往后倾,眉峰微动,一字一顿慢慢陈述道:“我有个喜欢赌博的朋友经常说:‘所有,或者一无所有’。他拥有能填满数十颗星球的财富,却依旧热衷于在赌桌上压上一切,因为他总能赢,一直赢……直到现在,他给我的幸运硬币还在发挥作用。所以我觉得,和神战斗的人常常充满神秘的威严,赌徒也不例外,*哪怕最终,一无所有。”   “你觉得你是一个合格的赌徒吗?”   “不,我当然不是,一个合格的赌徒不会在胜利的前夕愚蠢地选择推翻自己。”   穹耸了耸肩,一边说着,一边掀开了棋盘,结果如他所料,骰子指向的数字是大,他输了。   赌场今夜的超级新星在一场简单的博弈中失去了所有的筹码,就像他来时一样,重新变得身无分文。   围观者们的眼神在眨眼间发生了变化。   捧神和堕神,往往只隔着一颗筹码的距离。   不过一会儿,刚才还人来人往的赌桌前只剩下了孤零零的两个人。   中年男人摩挲着手指,眼底难得透露出一丝情绪:“有时候啊,我真搞不懂你们这些年轻人心里在想什么。”   成功戏耍了所有人的开拓者紧接着解释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然而,扪心自问,来这里的赌徒,又有几个是为了钱而来的呢?肾上腺素飙升的快感,死线翻盘的至高快乐,以及行至深渊的无尽绝望……在他们眼中,哪个不是高于财富的存在?财富是基石,但不是全部。而我的基石不在于此。”   系统:“你竟然能说出这种话?”   穹有些不好意思:“咳咳,我是照着砂金刚才给我发的短信念的。”   穹:“刚才我那十战十胜的战绩,也是全靠他背后指点……哦对了,这一场是我自己猜的大小,所以输了。”   赌神的伟大,无需多言。   系统:“……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   穹:“砂金说,既然我迟早有一天要扮演他,不如提前预演一下,免得在外面丢了公司和石心十人的脸。拉斯维加斯这么好的条件和氛围,不能浪费了啊。”   系统趁机瞅了一眼他的手机。   【砂金】   砂金:胆怯是赌徒的大忌   砂金:但你不是一个赌徒,我的朋友,你不需要为一个赌局压上一切,你的筹码远比你想象的更多   系统:“呵呵,你要是不给砂金发消息撒娇打滚求大神带飞,他那个大忙人怎么可能主动指点你?”   只能说,唯一能打动一个老赌徒的,只有另一个不相上下的老赌徒。   特意邀约只为一睹无名客风采的黑羽盗一闻言开怀大笑起来。   “能和你在赌场上相逢,是我的荣幸,还有,谢谢你们对我家孩子的照顾,能交上你们这样的朋友,我为快斗感到由衷的高兴。”   他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引导着儿子的好友远离了赌徒们贪婪的视线范围,来到了一扇隐蔽的门前。   “我困在米国无法回家的日子里,经常来这一座赌场,看赌徒们的人情百态……往往等他们走出这扇门,一夜暴富的美梦,就像灰姑娘的童话故事里写的那样,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   “但是仍有很多人不愿意醒来,他们始终觉得人生处处都是一场幻梦,既然如此,为什么不做一些刺激的梦,来激发他们被世俗琐事而磨平的、锈迹斑斑的感官呢?”   穹却是随手打开了门,回头看他,指尖夹着那张“怪盗基德”的邀请函,“你不走吗?”   黑羽盗一脸上的笑意不减:“你的朋友来了,那么现在,该到我退场的时候了。再见,来自外太空的客人,希望你在赌场玩得开心,在地球也玩得开心。人生在世,一场梦影,不管如何,快乐应是常态;不管遇到什么,都记得保持微笑。”   他以披风掩面,身形飘舞,从衣服里凭空飞出两只白色的鸽子,冲向遥远的天际,而男人的高瘦身影就在他的眼皮底下消失不见,只留下徐徐夜风温柔地抚过他的发丝。   穹站在原地,感慨道:“看来快斗还有的学呢。”   “喂,穹,你傻站在那边干什么?还没玩够?我正要进去找你呢。咱们该回酒店睡觉了,明天就要回国了。”   夏油杰站在不远处朝他招了招手。   “来了来了!”   特级咒术师拍了拍开拓者的肩膀:“走吧,我已经叫好了车,悟要的黑森林蛋糕也买到了。”   “有我的份儿吗?”   “我就知道你会问这个问题,喏,接好了。”   “谢谢你,夏油,你是继丹恒之后对我第二好的人,呜呜呜你就是我的……”   “……停,请不要对我说出那个称呼。”   夏油妈妈的额角蹦出一条青筋,一只沙包大的拳头捶上了小浣熊的脑袋。   和黑羽盗一会过面之后,再次收获了一波宇宙融合度的开拓者高高兴兴地在第二天来到了机场。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39.0001%】   系统:“这段时间进度不错。”   穹掰着手指数数:“五条,夏油,七海和灰原,赤井,还有快斗老爹,都已经收割完毕,加在一起足足涨了9%;剩下的这0.0001%,应该属于那个还不知道我们身份来历的脑花。”   这日子,还真是越过越有盼头啊。   捉鬼小队全员集合,两个特级咒术师的任务也基本圆满完成,一行人即将要返回日本东京,浩浩荡荡地坐上了开往机场的出租车。   五条悟坐在副驾驶位上,把自己的大长腿缩在可怜的小空间里,忍不住对同伴们抱怨道:“你们有所不知,昨天晚上我被族里的几个老东西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是催我快点儿回去的,有什么好催的,我打游戏的兴致都被他们给搅乱了。”   夏油杰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你没看群聊吗?丹恒和三月七昨天把事情的经过都转发在群里了,有那么一个恐怖的幕后黑手隐藏在咒术界,高层急了眼,草木皆兵,想把我们两个为数不多的高端战力着急召回去,也算是情理之中。不过,他们为什么觉得我们会真心实意保护他们?就凭他们想对学弟们下手……只要有什么危险,我第一时间把他们供出去。”   “一群怕死的胆小鬼,我巴不得他们全都换个脑子,这样的话,哈,老子见一个杀一个,完全不用有心理负担。”   “悟,你上个月对那位大长老动手时,也没见你有什么负担啊。”   “还不是你每次拦着我!”   “我只是觉得光是打打杀杀无济于事……悟,不要做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大猩猩。”   “哈?你还有脸说我?”   两个幼稚的DK你一句我一句又吵了起来。   开拓者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要不是车内空间有限,恨不得撺掇他们打一架。   很快到了登机的时间,一行人排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人员和行李安排妥当。   在登机之前,有钱的五条大爷本来想和之前一样,安排六人坐头等舱或者商务舱,但是一打开购票界面,发现最近的一趟航班只剩下了经济舱。   有钱也没处使。   他郁闷了好久,在一群人的轮流劝解下,终于收起了那张猫猫批脸,不情不愿地买了票。   因为剧本需要所以动了点手脚的系统:委屈你一下了。   经济舱里人并不多,大概只坐了一半的位置,六人的位置刚好坐了一排,靠得很近,彼此基本能小声交谈。   坐在素裳身边的桂乃芬正好靠窗,眼见飞机即将起飞,她趴在窗户边上瞧了瞧空阔的机场,扭头说:“虽然这叫飞机的载具,头几次坐还挺新颖的,服务到位,还可以打盹,但是坐多了,我始终都觉得没有咱罗浮的星槎好用,飞机的速度太慢啦,坐着闷闷的,适合观光,不适合赶路。”   “小桂子你别说,我都有点想家了……”   桂乃芬闭上了眼睛,怀念道:“我也想,想我那些兄弟姐妹们,想金人巷的小吃,想每天早上起床都能看见的星槎海……”   二人一同叹了口气:“出门旅游,果然没有想象中那么愉快呢。”   坐在最外侧的夏油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这一趟是有公务在身,不算旅游吧。”   他成功把处于伤感中的两个少女拉回到了现实之中。   “好像是哦,我确实有公务在身,小桂子还好啦,她顶多算是陪同的家属。”   素裳打着哈哈,后知后觉的摸了摸后脑勺。“都怪那丰饶孽物一点难度都没有!我们都把时间花在追踪他们的路上了。”   “小桂子是你的家属?”夏油杰好奇道。   “不是不是,我和小桂子没血缘关系啦,这事倒是不难解释,”素裳小声说,“这一趟铲除丰饶之行,其实最开始啊,太卜大人是想让咱们罗浮赫赫有名的云骑骁卫——天才少年彦卿和我们一起来游历的,但是彦卿拒绝了,我记得他当时好像说什么‘罗浮建木事变后,神策府事务繁重,我还需要陪在将军身边,为将军分忧解难,地球一事,请恕彦卿不能与你们同行’……”   李大枕头蹩手蹩脚地模仿着彦卿文绉绉的模样,摇头晃脑的,随后无奈总结道:“主要是人家确实身肩公务,我在云骑军里却是个可有可无的闲人,藿藿和青雀我不好说,她们有自己的打算……不然的话,这种好事怎么会轮得到我们呢?”   “还是小桂子担心我出意外,才强烈要求跟我一起来了地球……”   素裳抹了抹眼泪,桂乃芬也拉住了她的衣袖,乡愁发作的两个少女抱头痛哭,把半个机舱的乘客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坐在开拓者一排人的正前座,身穿黑大衣的银发男人听到了熟悉的关键词,下意识压低了帽檐,眸子暗了暗,低声咒骂了一句*南美粗口*。   坐飞机都能遇上他们?   不久前才脱离组织单干的黑泽阵觉得自己有必要找个神棍看看运势,今日不宜出门。   坐在他身边,同样身材壮硕的黑发壮汉偏头看了他一眼,嘴角的一条浅色刀疤使他看上去十分不好惹。   他翻了个身,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杀手先生昨天半夜坐飞机来到美国,第二天又继续坐飞机从拉斯维加斯回到日本,折腾得他没几乎怎么睡好觉。   只有银行卡里那冰冷的1000万美元定金才能稍稍抚慰他烦躁的心灵。   飞机颠簸着起飞,升上云层。   就在众人迷迷糊糊差点睡着时,一声枪响划破了机舱的寂静。   嚣张的劫匪一手举着还在冒烟的枪支,面带微笑,站在舱门正中间,宛如一个行走在钢丝上的异教徒,虔诚优雅,说话就像唱歌一般,拿腔拿调。   “诸位,和我一同在这高天之上,玩一局赌盘怎么样?赌注就是——你们的性命。” 第50章 赌马   “赤井探员, 有一个坏消息……我们负责监视‘GUEST’(客人)的同事那边传来消息,那趟飞机上好像混进了携带枪支的不明人士,现在我们已经完全联系不上飞机的机长和乘务人员, 甚至无法定位乘客的私人通讯设备……技术人员怀疑对方配备了高水平的信号屏蔽仪。”   “信号屏蔽仪?军用的?那东西可不是民间人士随随便便就能搞到手的……我估计,这群劫匪背后肯定有人指使。”   赤井秀一站在门外,眉头微皱,拿着手机的手捏紧了半分。   劫匪的目标,恐怕和一般的恐怖分子所行之事, 耀武扬威、或者单纯报复社会等等无关。   他于是又问:“整趟航班的乘客除了‘GUEST’和那两个特级咒术师之外,还有哪些值得注意的特殊人士?”   “飞机上包括乘务人员在内一共有243人。但是,我们还发现了几个可疑的身影……有一个日本人的航班记录很奇怪,他昨天晚上才乘坐飞机从日本飞到拉斯维加斯, 而在今天又买了一张原路返回的机票, 间隔不到8个小时, 形迹十分可疑。”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国籍在日本的南美务工人员, 经过我们内部人员的重重检查,他的身份证件似乎经过了精心的伪造, 甚至骗过了海关和航空公司。”   FBI一旦干起正经事, 效率确实没话说。   最后, 电话那边的人询问道:“头儿让我问问你的想法,毕竟是米国的航班, 飞机上大多数都是米国公民, 我们部门需要派出直升机前往救援吗?”   美籍日裔的赤井探员想了想,给出了否定的答复。   “不, 不需要,劫匪不会放弃人质, 直升机只会打草惊蛇,徒增伤亡和不必要的警惕。告诉头儿,做好后续的公关准备,飞机确实有可能在半空中爆炸,但是你要说乘客出事……唔,根据我对他们性格特点和处事风格的了解,‘GUEST’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瞥了一眼门里的景象,笑着低声说:“告诉头儿,还请全心全意相信这些来自天外的友好客人们吧。”   他吩咐完之后挂断了电话,转身走进棋牌室,另外三人翘着二郎腿,满脸不耐烦,一看就是等他打电话等得很久了。   “哟,赤井,终于舍得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哥几个都要坐化成仙了。”   一个牌友嘲讽道。   只要是惯会打牌的,命里多少沾点火气,FBI高级探员在小牌馆里混迹已久,对本地牌友们刻薄尖酸的用词已经表示习惯了,甚至还能举一反三,呛上两句。   就在他想要出声时,平时一向不爱插嘴的青雀却是帮他说起了好话。   她码着手里的牌,尾音音调微微上扬:“别这么说,人家有‘公务’在身,偶尔接接电话聊聊天,不是很正常的吗?”   名为回国探亲、实为卧底监视的赤井秀一的眼神闪了闪。   莫非青雀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   不过他也没打算瞒着,波本那家伙借着交流沟通的名义,来找自己打架发泄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要青雀稍微好奇一下,波本估计就会把自己做过的事情像倒豆子一样倒出来,顺带狠狠抹黑一笔。   却没想到另一个性格直率的牌友会错了意,一句话差点直接把他干沉默了:“哎哟喂,我就说嘛,他一个大男人,整日闲的没事儿跟我们打牌,不操心打工养家,要不是跟青总你一样有份清闲的饭碗,那就是傍上了贵人!”   ……什么贵人?   翻译翻译,那不就是富婆的意思吗。   赤井秀一想要张口反驳,“我没有……”   方才还尖酸刻薄的那个牌友脸上的表情立刻变得热切可亲:“赤井昨天打电话时态度恭敬,跟见了领导似的,今天打电话结束时又是面带宠溺的微笑,古怪得很啊。不过嘛,我能理解你们年轻人,如今工作大环境不好,谁不想少走二十年弯路?”   置身事外的青雀冲他挤了挤眼睛。   我可什么都没说哦,是他们自己误解的。   赤井秀一:……要不要干脆承认我是FBI的探员?   此时此刻,在大陆的另一边,真正傍上过富婆的小白脸儿伏黑甚尔打了个喷嚏,从半睡半醒中睁开了眼,揉了揉眼睛。   他抬头看了看,用手肘碰了碰自己的邻座,自来熟地问道:“喂,哥们,发生了什么?”   黑泽阵强忍住掏枪的冲动,片刻后,冷冷地回答道:   “我们被劫机了。”   这听上去简直像是梦里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儿。   伏黑甚尔发出一声疑惑的气音:“哈?”   他们二人虽然压着声音,但也没故意用掩盖,在安静得听得见针尖落地声的机舱内,这一阵窃窃私语自然把劫匪吸引了过去。   他脸上夸张的微笑瞬间收了回去,对打扰表演的无礼观众十分不满:“你们两个,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   伏黑甚尔混不在乎他的威胁,周身气势就像一只苏醒的猎豹,慵懒而野性。   他随口说:“哦,我刚睡醒。”   五条悟挑起眉,这人的侧影似乎有点眼熟,但是他又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劫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语气变得出乎意料的善解人意:“这样吗,那我再说一遍。”   他收回了自己的视线,嘴角咧到耳根后,激情洋溢地公布了自己的赌局内容:“我的同伴已经在驾驶舱劫持了机长和所有的乘务人员,这座飞机会在半空中逗留盘旋,直到像折断了鸟儿的翅膀一样坠落……同时,你们可以查看自己的手机,随便报警都无所谓,因为在这搜飞机上,任何手机信号都发送不出去,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直咳嗽:“还告诉你们一个惊喜吧,我在飞机上事先准备了5颗炸弹,只有一颗是真的会爆炸,其他的都是假货,我把他们藏在了飞机的各处,至于哪个是真的?我也不知道呢~”   此话一出,暗地里对着劫匪首领的□□手枪、足以刺穿一切防御的咒具、打遍银河无敌手的奇物球棒、趴在他肩膀上的超危特级咒灵,以及蓄势待发的高速激光炮,皆在下一秒不约而同地被主人收了回去。   有人因为顾及着飞机爆炸后自己无法安然落地,有人则是顾及着车上其他乘客的性命安全,但无一例外都在心里表达了深深的遗憾之情。   劫匪的这一步棋,竟然阴差阳错的走对了。   浑然不知躲过了何等劫难的劫匪结束了一番慷慨陈词后,开始像所有故事里的反派角色那样,叙述起了自己悲伤的往事。   “我曾经家境优渥,精通赌术,在赌马上更是有着深厚的造诣,我可以清楚地预判每匹马的天赋数值以及它们的比赛结果,并且回回都大赚一笔,但是没想到有一天……”   某个赌马败家子不由得挺直脊背,竖起了耳朵。   他甚至单手按住了身边想要暴起抓人的黑泽阵,示意这位陌生的同行稍安勿躁,听对方讲完这一段儿再动手也不迟。   动弹不得的GIN:……*南美粗口*   五条悟因为炸弹的缘故,一身本事没处使,急得直挠痒痒,突然听见衣兜里传来了一声震动,他偷偷掏出手机一看,惊讶的发现捉鬼小队的群聊里竟然还能发消息。   【捉鬼小队Pro Max】   老子天下第二(对练不小心输给小灰毛被迫改名一个月版):为什么这个群里面还有信号?   垃圾桶のking:因为是外星科技   芥麦面天下第一:我就不质疑为什么你们的外星科技能让我们的土著手机也能有信号了……回到重点,你们对飞机上藏着的5颗炸弹有什么头绪吗?   看到我请叫我去学习:不知道哇,我娘没教   赵相机:丹恒,丹恒老师会拆弹!呃,你们这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冷面小青龙:三月,我们把群聊空间留给捉鬼小队,如果你们有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可以随时@我们。   小桂子Guinevere:哎呀,不就是找个炸弹,多简单的事,那个劫匪肯定知道炸弹藏在哪儿,只要我们问问他不就可以了吗   垃圾桶のking:这题我会,@尾巴大爷的小跟班   老子天下第二(对练不小心输给小灰毛被迫改名一个月版):藿藿不就坐在你旁边吗?你还线上艾特干嘛?   垃圾桶のking:好像也是,她刚才睡着了   尾巴大爷的小跟班:呵呵,这小怂包一觉起来,天都要塌了   芥麦面天下第一:藿藿有什么这方面绝技吗?   尾巴大爷的小跟班:我,我不知道呀,飞机快要爆炸了,大家是不是都要被炸上天了?   尾巴大爷的小跟班:哭哭哭,就知道哭,让老子来,你们几个就坐等好消息吧   夏油杰和五条悟一抬头,便看见藏在抹茶小哭包围巾下的尾巴大爷钻出了一条缝,大大的圆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   一阵绿色的轻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进了劫匪的体内,让对方抑扬顿挫的语调顿时卡了壳。   老子天下第二(对练不小心输给小灰毛被迫改名一个月版):哇哦,这是尾巴的能力?   尾巴大爷的小跟班:是,是的,尾巴它作为岁阳,可以进入几乎任何人的心灵世界   荞麦面天下第一:类似于读心?   垃圾桶のking:太好了,是尾巴大爷,我们有救了   看到我请叫我去学习:太好了,是尾巴大爷,我们有救了   小桂子Guinevere:太好了,是尾巴大爷,我们有救了   尾巴大爷的小跟班:等等,大家,你们觉不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众人把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挪开,随即发现那被岁阳附体的劫匪目露痛苦,抓着自己的头发往天上拽,一副磕嗨了的样子,脸色忽明忽暗,最后如同一个精神病般开始放声大笑。   “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我以为自己在赌马上的天赋,只不过是一场所有人刻意表演给我的一场戏!我的一生就像小丑,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你们刚才是不是觉得我的表演也很拙劣?哈哈哈,其实我也这样觉得!”   觉得自己也像个小丑的伏黑甚尔:……   他面无表情地松开了对邻座的桎梏。 第51章 赌命   “尾巴怎么搞的?我怎么感觉他更疯了?该不会是放出了什么内心的野兽吧?”   五条悟那一米八的大身板儿缩在椅子后面, 悄悄话道。   整个机舱都因为劫匪歇斯底里宛如末日狂欢的宣言而躁动不安起来,一些胆小的乘客已经双手合十默念圣经,祈求上帝保佑。   劫匪高兴地哼起了歌, 五音不全难听至极的歌声回响在机舱内,和乘客们叽里咕噜的祈祷声混在一起,冲击着众人的耳膜。   五条悟不爽的啧了一声:“还不如让我去给这神经病的脑袋开个洞,帮他冷静冷静。”   周围一圈儿人都齐齐按住了他,先帮怒极反笑的五条大爷冷静冷静。   当你身处险境的时候, 最危险的可能不是你的敌人,而是你的同伴。   【捉鬼小队Pro Max】   芥麦面天下第一:先不要轻举妄动,说的就是你,悟。   老子天下第二(对练不小心输给小灰毛被迫改名一个月版):知道了知道了, 我没这么傻, 难怪穹老是背地里喊你夏油妈妈, 你就是个老妈子   芥麦面天下第一:……   芥麦面天下第一:下飞机之后,我俩在高专操场切磋切磋吧。   垃圾桶のking:你们都别吵了, 要吵出去吵   芥麦面天下第一:你也是。@垃圾桶のking   垃圾桶のking:你来真的?   芥麦面天下第一:……还是算了,我不想被迫失去网名。   老子天下第二(对练不小心输给小灰毛被迫改名一个月版):(帕姆生气)   看到我请叫我去学习:所以大家商量出了什么对策吗?   小桂子Guinevere:没, 只有先等尾巴大爷的消息了   劫匪唱够了, 胡乱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 非常不卫生的直接抹在了布质座椅靠背上,座位上的金发女士敢怒不敢言。   “各位, 刚才我的心灵世界不知道为何, 好像经受了一遍圣光的洗涤,往事如同走马灯一样, 在我的脑中是那么的清晰,我终于发现了那些模糊记忆中隐藏的疑点——原来我的前半生原来都是被人设计好的, 就连我在那一天意外落败之后被扫出家门,也在某人的计划之中。”   劫匪首领带着哀婉的语气,娓娓陈述道。   “后来,我沦为了一个街上乞讨的乞丐,我没有任何筹码,不得已将自己的器官连同身家性命抵押给了赌场,只为求得那万里挑一、绝处逢生的机会。”   黑泽阵双手抱胸,不合时宜地出声问道:“你成功了吗?”   “不,如果你成功了,也不会站在这里。”他又接着讽刺道。   在场的所有人质都为他这段大胆的发言而捏了一把汗。   劫匪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喜,兴奋地说道:“看来是同道中人!你能体会我的感觉吧?匍匐在幸运女神的裙摆之下,等待着奇迹降临的孤注一掷……结果,结果!满盘皆输……!”   黑泽阵只是淡淡说道:“我没输。”   他还活着,没有和昔日的同僚一起葬身【毁灭】的火海,甚至从组织的泥潭里成功抽身,就是最好的证明。   啧,这么一想,自己现在走的这条路,还真的和黑天鹅那个女人预言的一模一样。   劫匪耸耸肩:“那我们就不是一路人。赌桌之上,像我这样的输家还不甘心就此下桌,像个疯子上蹿下跳,企图吸引你们的注意,不是笑话是什么?”   五条悟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好像很清醒,但是为什么……”   和他心有灵犀的搭档也点了点头,补充道:“但是又不得不这么做,或者说,他只能这么做。”   素裳:“清醒着,痛苦着,沉沦着……是这么说的吧?呃,你们别这么看我,这句话不是我原创的,是从话本上看的,觉得很酷就记下来了,用在这儿,应该没用错吧?”   劫匪平静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发难,拉过一个西装革履的商务人士,用枪口对着他的太阳穴,低声问道:“你觉得我像一个笑话吗?”   可怜的上班族含泪摇摇头,“大哥,你不是笑话,凌晨三点还在给甲方改方案的我才是笑话啊!”   此言字字珠玑,发自肺腑,闻之男默女泪。   石头心肠的劫匪不为所动:“那么,你用什么来换你的命?”   上班族好像抓住了救命的绳索,语无伦次道:“钱!我有很多钱,我的工资卡,信用卡都给你,都给你!不要杀我!”   “财富?财富很好,没了财富,我们这些人只有捡垃圾的份儿。”   劫匪微笑着,话音一转,语气瞬间变得阴森恐怖:   “但是我不需要钱,我在赌马场赌钱赌够了,后来我发现,如果我不使用它,财富永远都是银行卡上的一串数字而已,没有任何意义,我们却要被一串没有生命的死物牵动心绪,数字上涨的时候春风得意,数字下跌的时候心如死灰……可悲,太可悲了!”   他说着说着,猛地面露狰狞:“你是拿钱在侮辱我吗?”   眼见他放在扳机上的手指马上就要按下去,就在这时,一道清亮的男音制止了他:   “你好,朋友,我对你口中的赌局很有兴趣,不巧,我刚在拉斯维加斯小赌了一把。怎么样,要和我赌一局吗?不赌钱,只赌命。我赢了,你就要拆掉炸弹,放过整座飞机上的人。”   灰发金眼的混血年轻人举着双手站起了身,面带和熙的微笑,好似不知道自己嘴里说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   在他人眼中,青年怕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逞英雄来了。   劫匪眼睛一亮:“好啊,我很欣赏你,小子,玩什么?”   穹提议道:“俄罗斯转盘,怎么样?”   劫匪颇为纠结的看了眼手里的自动步枪,抬头,对着整座车厢的乘客,眨了眨眼睛,语气轻松得就像在借水:“你们有谁有左轮手枪吗?玩俄罗斯转盘,还是左轮更带劲吧?”   伏黑甚尔的眼神悠悠的转向自己的邻座。   他的鼻子灵的很,可是闻到了隔壁身上带着不小的硝烟味。   黑泽阵察觉到了他心中所想,也不甘示弱地和他对视。   银河大E人·穹已经像幽灵一样凑到两人身边。   按照剧本,他没见过亲眼这位黑衣组织的昔日王牌,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自信地打起了招呼:“嘿,两位朋友,看你们的气势,你们是不是干这行的?可不可以借我们用一下道具?”   伏黑甚尔漫不经心的回应道:“我不用热武器,你问问我身边这位吧。”   黑泽阵:……   他从堪称小型武器库的大衣里扔出了一把保养得当的左轮手枪,穹稳稳接住,激起了其他乘客的一阵惊恐尖叫。   有一个恐怖分子就算了,怎么这飞机里还有这么多恐怖分子?   “我借到了!”   开拓者兴高采烈地挥舞了一下手枪,劫匪也高兴地笑了起来,活像两个拿到玩具的一米八高的孩子。   他啪啪丢出五颗子弹,只剩下一颗留在弹夹里:“话不多说,咱们开始游戏吧。”   机舱前半截相谈甚欢,后半截愁眉苦脸。   夏油杰低下脑袋,严肃问道:“我知道穹的脑袋金刚不坏,悟的苍都拿他没办法,但是,一会儿要是子弹卡在他脑门儿里,那岂不是太尴尬了……而且,要是劫匪反应过来穹在作弊,飞机上的这些普通人就危险了。”   “你说的有道理……”   素裳抬头,舱门口那两个人影还在就左轮手枪的子弹是9mm还是8mm扯皮。   “不过,我觉得穹这是在给咱们拖延时间,毕竟现在也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了,咱们还在等着尾巴大爷回来呢。”   说尾巴尾巴到,众望所归的岁阳终于从座位下方冒出了头,用鼻子呼出一口浊气,一开口就是一句*岁阳粗口*。   “这小子的内心世界可真是混乱,跟劣质的拼贴画一样,老子好不容易找到了他的记忆所在,正准备找出炸弹的具体位置,结果没想到一个红鼻子的小丑面具蹦了出来,吓了老子一跳!定眼一瞧,面具上还写着四个大字儿:禁止剧透。哼,哪儿来的小鬼,竟敢耍老子!”   尾巴气得眉毛倒竖:“要不是担心地球人的身体太过脆弱,生怕不小心把他给玩儿坏了,老子肯定不会这么早就出来!”   藿藿担任起了翻译官:“尾巴大爷,你的意思是……你失败了……?”   “老子都说了,这小子不是个随随便便的普通杂鱼,他体内不知道有什么妖魔鬼怪提前布下了局,一上来就先薅了老子一把,不是,真把岁阳当尾巴了?!”   他破口大骂,扫了一眼藿藿红红的眼圈,不自在地止住了话头,姑且承认了自己的失利:“偏偏那面具还真有两下子……攻心计这招没用,你们另外想办法吧。”   他骂骂咧咧地回到了藿藿的尾巴上,任小判官怎么喊都不出来了。   “看来那个面具带给尾巴大爷的阴影确实挺大的。”   “这也说明,劫匪不是无端想报复社会才来劫机的,估计也是被人指使,而且幕后黑手力量不弱,可以拦住岁阳的心灵攻击……”   夏油杰眉头一皱,发觉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怀疑……该不会那个幕后之人,也是跟你们一样的外来者吧?”   桂乃芬疑惑道:“不知道啊,来地球的除了列车组和罗浮特派人士之外,难道还有别人吗?”   五条悟:“这破星球,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   夏油杰手里掐了个咒,放出了数十只实力强劲的咒灵,乌泱泱一片,甚是壮观。   坐在前排的伏黑甚尔偏了偏头,嘴角扯出一抹笑意。   “如今之计,只有趁穹帮我们拖延时间的这段功夫,我派咒灵去找到5颗炸弹的所在地,至于拆除……我没什么办法,如果可以的话,就把他们全部带到飞机外,用最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好了。”   对炸弹外形大小一窍不通的咒灵操使叹了口气:“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第52章 赌运   【寰宇星神一家人】   一天前   (提示:“乐子神驾到, 通通闪开”已加入群聊)   乐子神驾到,通通闪开:星核小子   乐子神驾到,通通闪开:我从博识尊那里听说, 你最近很缺人手   乐子神驾到,通通闪开:实不相瞒,阿哈最爱帮助有困难的凡人了!   乐子神驾到,通通闪开:(帕姆比心)   垃圾桶のking:比心也没用,你以为你是药师?   乐子神驾到, 通通闪开:晚了,我已经到了   垃圾桶のking:???   垃圾桶のking:不是,你不要过来呀!!!   垃圾桶のking:@智识—博识尊@猫猫大人万岁   猫猫大人万岁: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宇宙融合度上升到一定某个节点后, 星神这个级别的存在, 已经可以来到异世界了。   猫猫大人万岁:不过你放心, 博识尊的演算告诉我,目前异世界顶多容得下阿哈非常非常小的一部分力量, 祂不敢蹦跶太狠,不然宇宙意识会降下天雷把祂劈死。乐子神, 这样的乐子可没什么意思。   乐子神驾到, 通通闪开:哎呦, 小猫猫,我好怕怕哟!   垃圾桶のking:猫帮宿主说话, 猫好;星神只会添乱, 神坏!   乐子神驾到,通通闪开:(帕姆哭泣)   乐子神驾到, 通通闪开:怎么可以这样不信任你的朋友!阿哈太伤心了!比贡多拉的小哭包们还要伤心!   (提示:“乐子神驾到,通通闪开”将群昵称改为“今夜的宇宙又多了一个伤心神”)   (提示:“今夜的宇宙又多了一个伤心神”发送的99+条群消息已折叠)   垃圾桶のking:……算了, 你可以来,只要不带着其他愚者来搞事就行,还有,我需要你在此承诺,来到异世界后,一言一行遵守我大导演的规则和安排行事   猫猫大人万岁:倒反天罡。   (提示:“今夜的宇宙又多了一个伤心神”将群昵称改为“副导演阿哈酱”)   副导演阿哈酱:只要你给足了乐子,阿哈就是你最好的帮手!永远不会背叛你,永远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放弃你~   (提示:“智识—博识尊”已将“副导演阿哈酱”踢出群聊)   ——————   回到现实世界,穹掐着秒表,和劫匪磨磨唧唧了好一会儿,才停止了“左轮到底是米国发明的还是英国发明的”这类没营养的话题,终于正式开始了押上性命的轮盘赌局。   “我先来。”   穹随便拨动了一下手枪的轮盘,唯一填充了实弹的枪膛在这般快速的旋转下无从捕捉,二人便失去了作弊的可能。   他淡然举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眼睛一眨也不眨,姿态从容轻松,劫匪忍不住吹了一声口哨,赞叹道:“你是个好赌徒。”   穹刚想呛两句,刹那间,一股突如其来的怪异感涌上心头。   手枪的分量好像变得有些不对。   本来是由再普通不过的地球火药制成的子弹,莫名其妙附上了一团令人感到心悸的熟悉力量。   穹:“我真傻,真的,我就知道阿哈不会这么容易放过我。”   普通火药确实伤不到他一根汗毛,但添加了星神力量的子弹可是能直接打碎克里珀的护盾。虽然距离给他扣血还差了点力道,可是欢愉星神这动不动就给游戏上难度的作风真是符合他对愚者的刻板印象。   整了这一出,本来还有些松懈的穹瞬间变得正色,角色代入感拉满。   随时关注着开拓者那边动静的五条悟注意到了他周身气质的变化:“怎么感觉穹的眼神一瞬间犀利起来了?”   桂乃芬随口应付道:“嗨,也许是进入了状态,玩游戏不就是讲究一个状态吗?”   “看来你已经做好了准备。”劫匪宣布道。   “开始吧。”   完全进入状态的开拓者眉目低垂,柔顺的灰色发丝垂在脸侧,一向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年轻人突然变得安静专注,还让人有点觉得不适应。   开拓者背对着乘客站立在机舱门前,半边身形挡住了面目可憎的劫匪,众人看不到他的脸,只能看清他宽阔的后背,一米八的年轻人身材并不魁梧,但是他站在那里,就如磐石般傲然,如铭碑般瞩目。   唯一一个面对着他的劫匪却是微微一愣。   “你……”   当开拓者不笑不张嘴的时候,五官端放在那张雕塑般标致精美的脸庞上,旁人才会恍然发觉——俊朗的无名客那一双鎏金色的眸子是如此神采奕奕,夺走了天地间唯一的色彩,万物黯然失色,眼底带着与生俱来的淡漠和冷彻,超然世外,庄重静穆。   骨节分明的玉白手指和漆黑的手枪形成了鲜明的色差,他不带丝毫犹豫地按动扳机,一声闷响。   “砰。”   一些胆小的乘客捂住耳朵,好一会儿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个挺身而出的年轻人,依然完好无损地伫立在他们的身前。   第一枪,打空。   专心看好戏的伏黑甚尔吹了声表示庆贺的口哨。   劫匪热烈鼓掌,乘客们提着的心也暂时放了下来。   “该你了。”   穹歪歪头,示意道,扔出手枪,劫匪笑着接过,对着保养得当的左轮一阵感慨。   “轮到我了。唉,赌盘是这个世界最为公平的存在,它从来不看你的出身,你的经历,你的能力……得命运女神垂青者,得到一切。”   他没有选择对准太阳穴,而是颤颤巍巍地举枪,放在了自己右眼前。   湛蓝色的瞳孔正视着黑漆漆的枪口,就好像在直面自己扭曲阴暗的恐惧。   “砰!”   他用口型模仿了一下开枪的声音,众人皆是一惊,恶作剧成功的劫匪像个小鬼一样大笑不止:“你们该不会被我吓到了吧?”   穹:“吓倒是没吓到……只是你让我想起了某位故人。”   阿哈派来的这位帮手,成分也太复杂了吧?   伏黑甚尔的赌马爱好,和琴酒类似的童年经历,砂金的赌徒性格,假面愚者的既疯癫又清醒……这是缝了多少人啊?   真正按动扳机的声响紧随其后。   第二发也同样打空,两人回到同一条线上。   而另一边,夏油杰派出来的咒灵分散到飞机各处,寻找着可能的炸弹埋藏点。   一只朝着驾驶舱方向的咒灵在舱门外感受到了活人的气息,慢悠悠地穿过门飘到天花板上。   拥有咒灵视野的夏油杰于是清晰的看清了驾驶舱内正在发生的一幕。   三个带着黑色头套,身材彪悍的劫匪手握枪支站在一起,有说有笑,嘴里谈论着等到飞机撞上东京塔后,在万万人的生命殉道中,就像头领所说,他们的灵魂将会如何升上天国,享受极乐。   墙角边上,机长和乘务人员昏倒在地,生死未卜。   劫匪们一开始就没有想让整座飞机的人活下来,包括他们自己。   这才是现实主义恐怖分子的一般画风,经济舱还在沉迷于玩死亡游戏的这位仿佛是跑错片场了。   “他们口中压根没有提到过炸弹……也对,他们绑架了机组人员,目标直指东京塔,本来也不需要通知乘客,那样只会徒添麻烦,他们只需要享受飞机即将毁灭之前、乘客们后知后觉的惊声尖叫就够了。”   如果不是他们恰好在这一趟航班上,他简直不敢想象这是一场多么恐怖的灾难。   在这个生来就不公平的世界上,意外发生的概率哪怕只有千万分之一,分摊到每一个不幸的普通人身上,就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悲剧。   夏油杰不傻,前后逻辑关系一理清,他便发现其中必有端倪。   冰凉的眼神扫向了舱门前端,他抿唇道:“驾驶舱的劫匪,和我们面前的这个人不是一伙儿的,我们都被他骗了。”   五条悟当即问道:“杰,你要杀了那三个家伙吗?”   在无关咒灵和咒术界恩怨的私人场合,他还是愿意先询问搭档的判断。   捉鬼小队的两个女孩儿彼此对视一眼,素裳摸摸不太聪明的脑袋,小声提议道:“我不排斥惩罚恶人,但是放在你们星球,这种事情应该最好交给警察来解决吧?就算是我和云骑军的弟兄们在罗浮找到了药王秘传的逃犯,虽然也恨得牙痒痒,但是第一时间还是得通知十王司,把犯人捉拿进幽囚狱,反正关进监狱后,有他们好果子吃!”   “裳裳,这个俗语好像用错了吧……”   桂乃芬碰了碰咒术操使的胳膊:“夏油,你觉得呢?”   最终决定权在他身上。   “嗯,你说的对。”   惨剧尚未发生,17岁的少年还能保持理性和冷静,他点点头,“如果我们仗着力量,肆意对犯罪的同类施加暴力的话,那就和咒术界那些擅自施加私刑的老东西没有什么区别了。”   “你的三观还挺正的嘛,我果然没有看错人!”   夏油杰按照他所说的,埋伏在驾驶舱的咒灵三两下就将只是普通人的劫匪们打晕在地,确保他们能晕个一天一夜,一觉醒来,等待他们的将是法院的审判,以及无尽的牢狱之灾。   只是机组人员的情况有些不妙。   他们还活着,但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们之中没人会开飞机,驾驶舱也没有配备说明书,夏油杰对着一墙的复杂英文按钮没了辙,要是不尽快解决飞机航线的大问题,这趟航班开到海里都不意外。   “咱记得藿藿的灵符有救人的作用!”   素裳刚激动地说完,扭头一看,却发现绿头发的十王司见习判官不知何时已经仰躺在座位上,双眼紧闭,脸色惨白如纸,半条魂都从嘴里吐了出来。   大意了的夏油杰:“糟糕……这是我第一次在她面前放出咒灵。”   国外的咒灵很少见,不像日本一样满大街都能看见。夏油杰也知道藿藿胆小怕鬼,所以每次释放咒灵的时候都是刻意避着她。这回由于事发突然,他没能考虑周全,十几只张牙舞爪的掉san怪物一出来,把小姑娘吓得半条命都快没了。   “没事,我有办法!”   桂乃芬双手合十,低声下气地祈求道:“尾巴大爷?你还在吗?拜托了,咱们现在真的很需要帮助。”   过了半分钟,一条碧绿的尾巴才卷着一叠黄纸现出真身,粗犷的声线带着些许不屑:“藿藿的灵符都在这儿了,你们先拿去用,服了,老子真是一条劳碌命。”   “谢谢尾巴大爷!”   桂乃芬小心翼翼地捧着半个脑袋高的灵符塔,数了数数目:“好多呀,藿藿的储备还真是丰富,这一座飞机上的人应该都够用了。”   “她这个胆小鬼,灵符全都是用来保命的。不过这灵符的符文有驱除邪祟的功能,对任何灵体都有作用,我和丸子头小子的咒灵没办法携带灵符过去,只能由人类带在身上。”   危机当头,尾巴大爷也没了先前的脾气,絮絮叨道:“如果那几个开飞机的人类伤势太重,岁阳也没法附身,只有等你们把他们救活了,老子才有办法套到驾驶员的记忆。”   众人下意识看向通往驾驶舱的唯一一扇门,此时此刻,劫匪和穹已经开始了第二轮的赌盘。   “不知名的朋友,你之前说,你因为陷入绝境而不得不前往赌场,然后呢?你还没告诉我们,然后发生了什么?”   劫匪无所谓地摊手:“还能发生什么?不就是因为想要逆风翻盘,结果非但没赢,还欠下了巨额的血债,被迫给人打工,然后就出现在了这艘飞机上……唉,就是一个身世背景,你听听得了,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你想套我的话,但事实上,我这里也没什么有用的情报,因为……它们都是【虚构】出来的,我可以很坦诚的告诉你。你看,直到现在,作者都还没有给我起名字呢。”   穹:嗯……阿哈绝对又给你加了点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进去。   “既然你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为什么还选择继续下去呢?”   “因为……乐子?”   劫匪和开拓者相视一笑。   第三发,一枪下去,分毫未伤。   “真是好运啊,我当年,要是也有你这样的好运的话……”   他说到一半又卡了壳,晃了晃脑袋,像个神经病一样笑了起来。   “当年,我真的有当年吗?”   “还剩下三发,我们不如玩儿点儿刺激的吧。”   他语速飞快地说着,然后做出了一个堪称惊世骇俗的举动——男人干脆利落地把枪口含在了自己的嘴里,乘客们只听见两声接连响起的闷声,而后,劫匪将只剩下一发的手枪递给了穹。   他幽幽道:“该你了,朋友,你会怎么做呢?面对这必定打出的一枪……”   “你是继续对准自己,亦或者……对准我?”   他拍着自己的大腿,笑得前仰后合。   众人皆是被他的疯狂所震撼,陷入一片混乱和惶惑,神色麻木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跌破认知下限的一幕幕。   欲言又止的穹:“……呃,枪管上是不是沾了你的口水呀?我有点儿嫌恶心。”   左轮的真正主人黑泽阵平静地想:这枪不能要了。   五条悟扭头,唏嘘道:“和这个家伙比起来,我觉得咱们咒术师也能划分到正常人范围。”   夏油杰扶额,“先不管穹那边了……我本来以为劫匪嘴里没一句真话,结果居然真的发现了炸弹的踪迹……我刚才派出去的咒灵找到了一个小丑模样的布娃娃,应该和尾巴提到的小丑面具是同一种类型。”   他一边操纵咒灵翻开小丑玩偶的背面,语气猛然变得飘忽不确定起来:   “距离爆炸时间还有——1分钟?!”   “等等,娃娃长腿跑了!” 第53章 赌你的未来   距离炸弹爆炸还剩60秒。   夏油杰猛然站起身, 高高瘦瘦的丸子头少年矗立在座位上,在所有人都不安地蜷缩成一团的时候,他的身影一下子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来不及了, 管不了这么多了!”   紧急时刻,紧急对策,咒术师的大脑疯狂运转,连带着咒力都不自觉燃烧了起来,他迅速在一秒钟的时间内理清了思路, 三两下就对身边的同伴做好了安排。   “我和悟去抓炸弹娃娃,小桂子和素裳,你们拿着藿藿的灵符分发给每一个乘客,从经济舱一直到头等舱, 再到驾驶舱, 确保每个人手一张灵符保命!”   “至于藿藿……尾巴你确保她的安全。”   虽然嘴皮子快起了火, 他仍然有条不紊地吩咐道。   五条悟嘟囔道:“杰,这个样子的你, 我姑且承认,还有点儿小帅嘛。”   夏油杰剜了他一眼:“*日本粗口*!还不快点儿去!”   “哼, 本大爷就允许你指挥我这一次!”   五条悟明智地住了口, 迈着长腿从座位中直接跳了出来, 头也不回地朝着后舱门飞奔而去,乘客只感觉有一阵劲风吹过, 白毛男高就已经打开门不见了踪影。   “什么?他们什么意思?”   “炸弹要爆炸了?”   这个不幸的突发消息宛如是落入了湖面的一颗巨石, 瞬间砸起了无数溅射的水花。   所有乘客反应过来,尖叫几乎蹿出喉咙管, 脸上浮现出了肉眼可见的绝望和无助,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个人的头顶, 压的人喘不过气来。   掺杂着阵阵哀伤和痛苦的呜咽声四处响起。   劫匪抬眼,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径直看向眼神中没有一丝畏惧的黑发年轻人:“看来你们背着我,做了很多事。”   穹用身体挡住二人针锋相对的视线碰撞,背后比了个手势,示意他来拖住劫匪,让夏油杰尽管放手去做。   “既然这样,要不咱们先往后缓一缓?我实在不想用沾了别人口水的手枪戳自己的脑门儿。”   劫匪噗嗤一笑:“你还挺挑。”   开拓者却在这时突然换了个话题:“炸弹遥控不在你手里吧。”   “显而易见,我只是个【虚构造物】,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辅助’你们,推动剧情的关键,当然不会由我掌控啦。”   劫匪哀怨地叹了口气,而后又释怀道:“不过我倒是挺感谢你的那位绿色朋友,要不是他帮我醒了醒脑子,我恐怕临死之前都不知道我是假的。”   素裳已经拔出了她的银色大剑,一手捏出几个剑诀,两脚轻盈地踩在悬浮的飞剑之上,另一只手拉着小桂子也爬了上来,直指驾驶舱的方向,投入任务的御剑少女便一马当先地冲了过来,白嫩的脸蛋因为激动而发红。   “这种救人的事情我最擅长了!尽管交给我吧!”   桂乃芬匆忙低下脑袋免得撞头,摸向怀里的一沓灵符,纷纷扬扬撒在空中:   “大家都接好了!这可是十王司最厉害的判官藿藿大人出品的正版保命符!人手一个,绝对管用!”   “一张黄纸真的有用吗?不会是骗我们的东西吧?”   一位女士崩溃的大喊道,她身边坐着的朋友则是完全呆住了,戳了戳女士的胳膊,张着嘴往空中看去。   女士好似也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僵硬地抬起头,从头到脚升起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   本来还一切正常的白色天花板上,不知何时漂浮着一只地毯模样的黑色粘稠生物,密密麻麻的人状眼睛覆盖其上,不时眨两下,像是科幻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外星生物。   这是夏油杰操纵的一只一级咒灵,放在经济舱用来保护乘客。   一般情况下,咒力低微的普通人根本无法看到咒灵,但是如今炸弹即将爆炸,万念俱灰之下,众人的情绪陷入了最极端的状态,自然也就能看见咒灵这种里世界的存在。   无论他们的三观、出身、国籍、接受的教育如何不同,这足以惊掉眼球的一幕,平等地向一辈子平平凡凡的普通人残酷地撕开了世界的一角。   女士恍然惊醒,如同溺水之人窒息前的求救一般,死死捏住了手中的黄纸,即使手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条条血印,也不愿意松开。   伏黑甚尔啧了一声,也把灵符塞到了裤兜里,站起了身。   虽然计划被打乱有点儿不爽,但现在也到了该干活了的时候了。   4000万美金的尾款还在等着他呢。   暗网顶级术师杀手悠哉悠哉地伸了个大懒腰,不忘向着刚认识的同行问了一句:“喂,你一会儿打算怎么办?”   黑泽阵依然端坐在座位上,回以冷漠的神色:“我似乎没有和你交代的义务。”   “都这个时候了,还拽什么拽。”   伏黑甚尔从丑宝体内掏出咒具【天逆鉾】,嘴角一抹象征着暴力的浅色刀疤好像在他咧开的笑容中活了过来,引得黑泽阵警惕地掏出武器,起身和他近距离对峙。   “场面彻底乱起来,才更适合我们这些亡命徒从中浑水摸鱼,不是吗?”   距离炸弹爆炸还剩40秒。   经济舱分发完毕,素裳操纵着大剑,歪歪扭扭地朝着其他舱室的方向飞过去。   商务舱和头等舱内,本来安逸得快要睡着的乘客们听见舱门被重重打开,还没来得及发火,便看见了两个破门而入的小姑娘飞在半空中,柳眉星眸,秀发飞舞,仙衣翩翩,赫然一副御剑飞行的修士模样。   “各位看官甭生气,危机当头须留意!”   桂乃芬敲了一声震天响的铜锣,扯着大嗓门宣布了炸弹的消息,不知所措的人群才如同炸开了的锅,坐立不安。   “大家不要慌,有咱们的保命符在,一定会没事的!”桂乃芬刚照旧发完灵符,身形一闪,差点掉下去:“哎呀,裳裳,你能不能开稳一点呀?”   “不好意思,小桂子,我还不太熟练呢,等我练熟了,下次再带你去兜风!”   身兼重任的云骑少女眼神明亮,始终坚定地看着前方,“咱们马上就要到驾驶舱了!”   而在飞机的另一头,两个同样任务不轻的咒术师紧锣密鼓地跟在一个蹦蹦跳跳的小丑玩偶的屁股后面,场面看上去如戏剧般颇为滑稽,但两个当事人可一点也笑不出来。   纵然有擅长飞行的咒灵作载具,但奈何那玩偶的速度太快,躲避动作实在过于刁钻,竟没让他们的指尖碰到过一次。   “这样不行,杰,太浪费时间了,劫匪不是说飞机上还有另外4个炸弹吗?万一这个炸弹是假的怎么办?”   五条悟的眸底冷得瘆人,牙齿更是咬得咔咔作响。   自从出生下来,六眼的神子就没有这么狼狈过。   距离炸弹爆炸还剩30秒。   “喂,你们两个小子!不用担心,我把剩下的4个都排除了!”   熟悉的一道声音好似雪中送炭,尾巴大爷那小小的却令人莫名感到安心的火焰状魂魄从墙壁中穿过来,嘴里叼着四副小丑面具,呸了一声吐在地上。   “还好老子刚才想起来了,我在那个劣质人造人的体内沾染过一点儿这种力量,稍加吸收运用,炸弹的位置在老子心里面就跟探照灯似的,一下子就抓住了4个!不过这4个都是假的,你们追的那个破玩偶,才是真的炸弹!”   目标瞬间变得清晰,夏油杰匆匆道谢,而后不再迟疑,全神贯注朝着娃娃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就在一个拐角,娃娃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夏油杰心中一喜,用咒灵作为障眼法,拦住了去路,实则伸出两只手,两腿后蹬,一个迅猛的前扑,将娃娃压在身下,连忙招呼同伴:   “快过来,我抓到它了!”   二人终于联合制服了手里的娃娃,夏油杰抓着娃娃的两只胖手,五条悟卡着它的脖子和双腿,以五马分尸的姿势,彻底断送了对方妄图逃跑的想法。   那小丑娃娃挣扎了几下,发出桀桀的笑声,好像在尖声嘲讽着他们。   “笑什么笑,一会儿就让你笑不出来!”   五条悟愤愤威胁道。   距离炸弹爆炸还剩15秒。   “你看,悟,娃娃的背面多了行小字!”   两人凝神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超小型中微子辐射炸弹,威力经过无限稀释,可以把方圆三公里的所有物质炸成灰烬。】   这玩意儿已经堪比小型核弹了吧?还是无限稀释后的结果?   夏油杰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该死的,舱门在哪里?得快点儿把它丢出去!”   “不好,我们的手好像粘在上面撕不下来了!”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完全没想到敌人还给他们来了这一招。   两个DK手忙脚乱地调整了姿势,像个螃蟹一样迈开了四条大长腿,手里护着中微子炸弹,坐上瑟瑟发抖的飞行咒灵,高速朝着安全出口的位置移动。   “这用的是什么胶水,怎么这么牢固?”   五条悟觉得自己手上的肉好像和娃娃的皮肤长在了一起,怎么撕也撕不下来。更重要的是,他的双手被限制住后,咒力运转出了故障,虽说还能勉强保持无下限,可是术式却是发不出来了。   “没时间考虑这么多了。”   夏油杰干燥的嘴唇上已经咬出了深深的痕迹,鲜血顺着嘴角滴落在衣领上。   “悟,一会儿你撤掉无下限,我用咒灵把我们两个人的手掌砍掉,然后咒灵再把炸弹带到三公里以外的半空中。”   他艰难地做出了这个决定,声线发着抖,嗫嚅道:“手掌没了,还可以用灵符保命,下飞机后,硝子还能帮我们复原;炸弹要是在附近爆炸了,一座飞机上的上百条人命可都没了。”   这绝对是他们这辈子吃过的最大的瘪。   五条悟还想反驳,但自己也给不出更好的方法。   “要是让老子知道幕后黑手是谁,我一定要把他剁成肉酱!”   距离炸弹爆炸还剩7秒。   就在整座飞机陷入混乱之时,穹和劫匪还站在原来的位置,没有挪动一步。   和来来往往惊恐不安的周围世界比起来,他们这里的场景好像被拉了慢速。   穹纠结地握着手里的手枪,虽说刚才对方已经用消毒液把手枪里里外外外外都擦了一遍,但他觉得还是不放心。   “真不是我磨叽,朋友,你刚才张口塞枪的事情也不和我提前说一声,太不明智了。”   劫匪充耳不闻,又问道:“你会把枪对准我,还是对准你自己?现在手枪在你的手里,决定权在你。”   开拓者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决定权在我?那我选择——暂时将这一颗子弹悬置。”   “没有这个选项……”   劫匪的话没说完,而后身形一震,颤抖着低下了头。   一杆燃烧着炽热烈焰的飒沓炎枪戳穿了他的胸膛。   “你……为什么……”   “我听说【虚构史学家】的造物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吧。”穹摸了摸下巴。   果然,被贯穿的伤口中,没有丝毫鲜血流出来,反而是劫匪整个人的面貌就像是故障了的机器一样抽搐闪动了片刻,而后整个人变得模糊不清。   穹一把抓住想要转身逃跑的劫匪,像拉橡皮一样把对方扯了回来,皮笑肉不笑道:   “既然你是被人缝合而成的【虚构造物】,那么我也缝点儿东西进去,应该也不介意吧。”   就在兴致大发的开拓者正在折腾这一团糊了吧唧的玩意儿时,距离炸弹爆炸只剩下5秒钟。   五条悟和夏游杰带着那颗威力恐怖的中微子炸弹及时赶到了舱门,再往外走一步就是万丈无垠的高空,底下是一望无际的平静海面。   “悟,你准备好了吗?”   鼓噪的风从舱门外挤了进来,他们的头发被吹得乱七八糟,连身边之人的声音都有些听不真切。   五条悟加大了音量,回应道:   “我什么时候怕过!”   心有灵犀的好友组默契一笑。   “不就是断个手吗?老子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个?”   他撤掉了无下限,暴露在强风下的单薄身形难免摇晃了一瞬。   “来吧,杰,痛快点儿!”   五条悟肆意张扬的笑容定格在了夏油杰的视网膜上,下一秒,鲜血纷飞。   ……?   ……怎么回事?   他的咒灵明明还没有……   夏油杰的思绪陷入一片空白,每一个神经末梢都停止了工作,只剩下一颗心脏在孤独而强烈的跳动。   ……悟?   伏黑甚尔从五条悟的身后现身,完成了一次极限击杀的顶级咒具【天逆鉾】还插在白发男高的头颅骨中,无与伦比的破坏力将五条神子的大脑彻底碾成了粉碎。   罪魁祸首只是指尖夹着那张属于五条悟的灵符,施施然撂下一句:“真抱歉,打扰了你们温情脉脉的场合,我也是受人所托。”   此时,距离炸弹爆炸,还剩1秒。 第54章 赌你的过去   “总算把所有灵符都发放到位了。”   驾驶舱内, 素裳抹了一把头上细细密密的热汗,站在操纵台前,只随便扫了扫, 就头晕眼花地犯了难。   刚刚苏醒的副机长脑门上贴着一张黄符,脸上的斑斑血迹没时间擦拭,活像一只从地里爬出来的僵尸。   他检查完表盘,不禁欣喜若狂:“信号恢复了!我们有救了!”   “炸弹还没解决呢,救援人员来的再多也是白搭啊。”素裳敛着眉, 感慨道:“话说回来,我从来没感觉到1分钟竟然能这么漫长……”   桂乃芬掏出手机,犹豫着开口说:“裳裳,好像已经过了1分钟了唉。”   “诶?炸弹好像没有爆炸?还是说, 夏油和五条已经把炸弹转移出去了?”   小桂子若有所感地抬头, 空气中弥漫着独属于夏油杰的咒力气息已经微不可感, 就连他派出去保护普通人的咒灵也没了动静。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夏油那边该不会出事了吧?”   惨剧, 往往只发生在倏忽之间。   1秒,就只差1秒。   夏油杰对自己说, 如果他的动作再快一点, 这一切就不会发生。   如果他的动作再快一点, 黑发的杀手就不会趁五条悟撤掉无下限的短短一刹那,在他眼皮子底下完成了刺杀。   如果他的动作再快一点……   时间仿佛放慢了, 在这1秒时间内, 17岁的少年想了很多很多,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极度的惊愕和震颤之下, 咒力都停止了运转,释放的咒灵全部回到了主人的身体内, 血气上涌,就像一个被压抑堵塞的活火山,翻滚着无穷无尽的怒火,只等待一个契机尽数喷发,誓要把仇人一同拉下地狱。   伏黑甚尔手腕微动,身法熟练的杀手迅速抽出了武器,就像他出刀时那样诡谲决然,刀把带出一大滩红白混合的浓稠液体,在他那张风轻云淡的脸上绽开朵朵血花。   男人将五条悟的尸体往前轻轻一推,栽入了身体僵硬的夏油杰的怀中。   他还有点儿良心,舱门还未关闭,失去生命的五条悟随时都可能被吸出飞机,掉落海洋,被深海的食肉动物们分食殆尽,那时候,估计连骨灰都很难剩下。   他看着陷入魔怔状态的夏油杰,又补充道:“小子,你现在最好不要动用咒力,看看你手里的炸弹吧,1秒时间已经过去了,倒计时还在转吗?”   闻言,夏油杰愣愣低下头,果然,那小丑娃娃的倒计时定格在了最后的0.1秒,迟迟没有闪动。   他试着动了动手,发现手掌不再和之前一样粘在炸弹娃娃上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问道。   “原理很简单,只不过你们两个阅历太少,脑子一时半会儿没有转过来罢了。”   伏黑甚尔虽然不想像个老婆婆一样啰里吧嗦,但他那只剩下废料的大脑好歹想起了自己离开经济舱前灰毛开拓者对他的再三嘱托,忍下了这股不悦,继续解释道:“炸弹娃娃在你们捉到它的那一瞬间,倒计时启动,为什么?因为咒力就是它的启动器,而现在,五条家的小子已经死了,他的咒力消散,而你也因为刚才的……嗯,惊喜,忘记了运转咒力,所以,炸弹的倒计时就这样停止了。”   幕后之人不会留下一个无解的死局。   只是他们太傻,太天真,太愚蠢。   夏油杰抱着身体瘫软的挚友,容色凄然的神子没了气息,唯有一双苍天色的眸子依旧清澈,还残存着生前的一丝鲜活感。又好像只是夏油杰的错觉,他分明看见挚友苍白的嘴唇涂着刺眼的红,好似被打碎的纯白瓷器,下一刻就要随风消散。   他声音极低,似乎生怕吵醒了怀里安睡的友人:“所以,我要是想操纵咒灵杀死你,炸弹就会重新开始倒计时。”   “没错,小子,你最好想清楚了,我是天与咒缚,用所有咒力换了一副强悍的身体,凭你的体术,你打不过我,更别提杀了我。当然,我不会杀了你,因为你那一袋子的咒灵要是失控了的话,对我也确实很麻烦,但是……我有上百种方式,可以让你失去反抗之力。”   伏黑甚尔吊儿郎当地靠着墙站立,脸上浮现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我记得穹说,你是杀手,你叫什么名字?”夏油杰顿了顿,一字一句都用上了十足的戾气:“罕见的天与咒缚,黑发,刀疤脸……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找到你,然后,拼尽全力杀了你。”   伏黑甚尔抬了抬嘴角:“那么,我就等着你来杀我了。”   他松开手指,象征着五条悟生命的那张灵符随风飘逝,薄薄的一张纸被强劲的风流裹挟,转眼间迷失在漫漫云海之中。   他无所顾忌地转身就走,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后背露给敌人。   “走了,祝你们好运。”   徒留夏油杰抱着五条悟的尸体,跌坐在地,无法起身。   汩汩混杂着脑浆的鲜血从挚友脑袋上的空洞中汹涌而出,他用手想要抹掉,却越抹越脏,越抹越多。   “悟……对不起,是我害了你,如果我能想到更好的解决办法的话,如果我能提高警惕不让他得手的话……”   “我曾以为我能保护好你们,保护好没有力量的普通人,但是,原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人啊。”   他自嘲道。   没有了咒力,没有了咒灵操术,我还剩下些什么呢?   我什么都没有。   我一无所有。   他像一个满盘皆输的赌徒,后悔着,懊恼着,挣扎着,喃喃质问着自己1分钟前做下的决定。   尾巴咋咋呼呼的嗓门儿从身后传来:“喂,丸子头小子,怎么了?你们成功了吗?那两个小丫头刚才救活了驾驶员,老子顺利附身套到了记忆,只等她们开飞机降落到安全地带……”   他突然怔住,又很快镇定下来:“他……白毛小子,死了吗?”   尾巴即使再不擅人类的社交,也知道这种场合不能随便开玩笑。   夏油杰明明没哭,但他的表情却好像随时都能哭出来。   “呼吸都没了,一击致命……藿藿的灵符也很难起作用。”   岁阳不懂怎么安慰人,生硬的转移了话题:“这个炸弹娃娃,你们准备怎么处理?”   夏油杰这才有了些许反应:“炸弹不能接触到任何咒力,我现在已经压制住了我体内的咒力运转,但是保不准它遇到了残存的咒力,还会随时启动……”   “所以,我想把他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释放咒力,把它引爆。”   尾巴竖起了耳朵,结结巴巴道:“你是说……你要独自带着炸弹?你疯了?”   夏油杰痛苦的闭上了眼,狂风拍打着他的面颊,汗水和长发丝丝缕缕黏在一起,就如同他此刻的思绪,凌乱不堪。   “我决定了……尾巴大爷,我要从这里跳下去,这里距离海面还有数十千米的高度,炸弹的爆炸范围波及不了飞机,也波及不到海洋生态。”   到底该怎么祈祷,才能让灾难过去?   到底该怎样卑微入泥土,才能让神明看到你的虔诚?   到底该怎样献出自己,才能换来祂的一次不经意的回眸?   神明……会回应你吗?   宇宙浩瀚无垠,星辰冰冷似铁。   黑塔空间站里流传着这么一个故事,天才俱乐部83席有一项发明,名叫【福灵胶】,这项天才的发明就和她的主人一样传奇,只要将【福灵胶】涂抹在眼皮上,就足以带给人24系统时的好运。科员们喜形于色地参与实验,本以为这一天能够撞上改变人生的好运,结果平平无奇,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在危机四伏的漆黑宇宙之中,凡人能平安地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   夏油杰脚踩在舱门边上,低头俯瞰。   深海旷荡无边,仿佛有未知的巨兽潜伏其中,永不停歇地淙淙骚动,把平静的海面染得壮观瑰丽,令人目眩神迷。   他阖上了眼睑,面朝着深海,身躯倾斜。   身后,带着沙哑的咳嗽声,一道恍若梦中的熟悉声线开口道:   “杰……你在做什么蠢事?”   驾驶舱。   素裳的眼睛都快花了:“哎,不对,这个怎么跟我记忆里面的不一样?到底该按哪个?”   “那个!那个!你右手边的那个!fuxk!”   如果眼神能杀人,因为重伤而无法继续开飞机的机长恐怕已经将李大枕头烧成灰了。   “裳裳,让我来!”   “等等,小桂子,你按错了!那个是迫降按钮!”   “什么?”   两个忙手忙脚的糊涂蛋冒出了蚊香眼。   陷入混乱的乘客们在藿藿举着小白旗的指挥,以及黑泽阵冰冷的枪械威胁下,陆陆续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抱着自己的亲人,或是埋头痛哭,或是双手合十念诵圣经,祈求着万里挑一的奇迹降临。   昔日的回忆犹如走马灯,密密麻麻充斥了空间,快乐的,悲伤的,镇定的,愤怒的,五色瓶一般的【忆质】,尽数被打翻在空气中。   在所有人的感知中,飞机头在一点一点朝下行驶,他们的命运将会驶向何方?   假如死亡是惩罚,那么死亡之前的煎熬等待,又是哪种比死亡还要过分的刑罚?   亦或者……   ——把死亡前的等待,当做一次全新的生命吧。   穿着棕红色西装外套,不修边幅的大叔翘起一条腿坐在桌上,耷拉着困倦的眼皮,给继承了老友意志的无名客递出一瓶【经典苏乐达】。   “这里没有调饮,那就暂时喝这个吧。”   他说:   “敬,来之不易的重逢。”   一只形体怪异的黑色怪物从飞机底部一跃而起,它没有鲸鱼一般流畅的身形,温顺的外表,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狰狞的眼睛,它的轮廓在不停地变换,就像宇宙中的所有噩梦在时时刻刻重塑着它*。   但就是这样一只来自深渊的恐怖怪物,以自己的庞大身躯托起了即将贴到海面的飞机底部,从胸腔中发出象征着自由和喜悦的空灵鸣叫,与白浪交缠,与海鸟共奏。   “挲——”   开拓者躺在座位上,哼哼唧唧不满道:“我刚才为了捏你,还动用了记忆的祝福,把眠眠从匹诺康尼的梦境边缘拉了过来,虽然说只是个暂时的虚影载体……但是我的手指都麻了!你倒是好,你就坐在那儿喝饮料,现在才想起我!”   “好了,无名客,别在意这些小细节。我也是第一次到匹诺康尼之外的地方,眠眠也是第一次,你看,它玩的多开心呀。”   加拉赫长叹了一口气,眉眼带笑:“虽然只是虚构出来的身体,维持不了太久,一会儿还得帮你模糊乘客们的记忆……但能在名为【加拉赫】的个体存在里,留下属于【无名客】的冒险经历,也算是独有一份了,米哈伊尔……你要是知道了,也会很高兴吧。”   他和穹碰杯,杯子的碰撞声清脆入耳。   “还有,谢谢你。” 第55章 后续   “各位观众朋友们, 下午好,插播一条紧急新闻。今日上午11点,一艘由米国拉斯维加斯开往日本东京的航班中途不幸遭遇了三名歹徒劫机……最终, 这艘本来飞往东京机场的飞机被迫停在横滨市一处港口附近。”   “目前,机上243位乘客没有人员伤亡记录,但是由于歹徒似乎采用了某种致幻药剂致使全体乘客一度昏迷不醒,现所有涉事人员已有序安排进入东京市立医院进行检查,后续消息仍在关注中。本台记者……”   眠眠驮着飞机在海面上飞行了好长一阵子, 直到陆地的边缘若隐若现,再不隐藏身形就要暴露在人类的视野中,它这才在主人的呼唤声中尾巴一翘,将飞机抛向高空, 念念不舍地回到主人身边。   而白色的流线型大飞机有了强大的初始力, 实习驾驶员桂乃芬和素裳也在经历了来自机长长达半个小时的批评教育之后, 终于将脑子里多出来的那点儿记忆融会贯通,顺利操纵飞机一路滑翔, 紧急迫降到了横滨港口的地面上。   虽说轮子都被磨得没了半截,机身也险些撞上集装箱, 一番乒乒乓乓磕磕碰碰下来, 飞机的质量竟然还不错, 起码撑到了所有人安然无恙的走下飞机,救援人员赶到现场。   一直在叠盾的火主:累死我了。   加拉赫也没忘记开拓者的请求, 使用他作为【虚构史学家】的能力覆盖了整座航班, 除了少数几个知情人之外,其他乘客的记忆全都悄无声息的发生了置换。   不管是赌徒般疯狂的劫匪, 御剑飞行的少女,还是漫天飘洒的灵符, 亦或者是飞机经历坠崖后猛然升空,飞机底部来自异兽的古怪鸣叫,取而代之的是一段经过虚构的“正常”记忆。   午后的日光明黄刺眼,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就像上帝对苦尽甘来之人的恩赐。   人群陆续迈下楼梯,一位金发的女士和她的朋友互相搀扶着,双脚终于踩上了踏实的地面,脸上还带着没有抹干的泪。   “我们这是活下来了吗?”   “活下来了,我们都活下来了!这还得多亏了……”   女士说到一半,那股死里逃生的喜悦之情陡然转为疑惑:“多亏了……谁?”   “我也记不清了,好像是因为劫匪内讧,才让我们得以幸存下来。”   “……真是这样吗?”   女士懵懵懂懂朝四周探头望去,白衣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步子急促,身穿警服的警察也是忙忙碌碌,救护车和警车的响声连绵不断,所有人都在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她本该是其中的一员,但是此刻,她看着眼前的景象,就像隔着一层厚厚的膜,看不真切。   “我一定经历了一场足够光怪陆离的梦,所以一朝回到平凡的现实中,才会这样怅然若失吧。”她开玩笑着说。   女士正要向某个医护人员招手,猛然惊觉,自己的手里似乎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张皱巴巴的小人状黄符。   FBI高级探员赤井秀一因为这几天一直都待在横滨,所以赶来的十分迅速。   他默默观察了一阵,并没有发现情报里所说的那个疑似组织代号人员的熟悉身影。   也许是他多虑了。   耳麦一边,同事正在和他聊着天。   “赤井,你之前果然说的没错。乘客一点事都没有,就是苦了我们,还得给这场恐怖袭击事件做好公关……嘶,也不知道GUEST用了什么方法,竟然能模糊所有人的记忆,真是可怕的能力。”   “别紧张,经过这一次事件,你还没看出来吗?根据我的判断,GUEST的外表性格千奇百怪,但无一不是守序阵营的好人。告诉头儿,千万别因为过度操心而早早成了光头,毕竟——FBI不是神盾局。”   “赤井探员,我都听到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别以为我不看超英电影!”   头儿气急败坏的怒声从那边传来。   赤井秀一哈哈大笑。   “这对我们而言反而是一场好事,省了我们一个个找人签保密合同的时间。对了,记得通知航空公司,尽快给每个机组人员和乘客发放抚恤金和精神损失费,让这次事故在大众视野里逐渐淡去。”   “放心,我们已经有人去做了。”   赤井秀一挂断了通话,掏出手机发了条短信。   【AAA青雀(仙舟罗浮)(欠36300日元,周六还)】   赤井秀一:谢谢你的告知,我已经到港口这里看到飞机了。   青雀没有马上回复,估计还在打牌打得正热闹。   “你来这里干什么?FBI,这里是日本的国土。”   降谷零不善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赤井秀一转过身,无害地笑了笑。   “怎么没关系?这趟飞机上坐的大多数都是米国公民,连公司都是米国的航空公司,我来这边看看,应该不算僭越职权吧?”   降谷零只是哼了哼,他不是不明白其中事理,说这话也只不过是想恶心一下对方。   “捉鬼小队和那两位咒术师呢?”   赤井秀一早就看到了浩浩荡荡的那群人,没办法,他们的发色太过显眼。   他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喏。”   三月七踮起脚,兴奋地朝那边挥了挥手。   “大家!我们来给你们接机了!”   粉发少女用手肘怼了怼身边的高挑青年,后者一脸无奈,但还是纵容地接过了三月七递过来的红色横幅。   两人往两边一拉,一行白色的大字瞬间让几人成为了全场目光的焦点。   【热烈欢迎捉鬼小队Pro Max全员集合!】   来来往往路过的人群开始议论起来。   “捉鬼小队Pro Max?这名字怎么又东又西的?”   “感觉是小学生才喜欢起的名字,比如像什么少年侦探团之类的。”   丢不起这个人的日本公安:“三月,把这玩意儿收起来吧。”   三月七嘿嘿道:“这是我在网上看到的‘让你的朋友社死的100种方法之一’!我和丹恒本来想在机场弄的,没想到临时变了地方,好在效果也不错!”   “你的朋友倒是没社死,先让我这个无辜路人要社死了。”   赤井秀一头疼的捂住脑袋,识趣地准备先走一步,扭头不忘对昔日同僚说:“我最近在青雀自家开的棋牌室里打牌,有什么情况欢迎来和我联系,毕竟……我们总有一天要放下隔阂,和平共处,不是吗?”   降谷零没有正面给出回应,而是冷笑道:“FBI王牌探员,也终究堕落了啊。”   刚从飞机下来的这群人簇拥在一起,老远就看到了像企鹅一样上下扑通的三月七。   以及她身边那条惹眼的红底白字的大横幅。   “不错不错,这就是捉鬼小队的排面!”   两个外向的活宝少女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始作俑者穹的表情自然没什么变化,加拉赫见多识广,两个咒术师经历了一场大难,情绪都被掏空,也懒得做出反应。所以,整个小队里,只有藿藿一人顶着旁人复杂的目光,尴尬地站在原地,脚趾蜷缩。   “我,我想念我的围巾了……啊!尾巴大爷!你不要推我……!”   降谷零示意丹恒把横幅快点收起来,纠结的看向来人。   他来此接机,除了迎接好朋友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目的,就是想和两位年轻一代咒术师的中流砥柱,就咒术界的现状开诚布公的聊一聊。   然而,除了捉鬼小队之外的三人中,其中一人的脑袋上绑了十几条绷带,脸缠得密不透风,只露出了两个英俊的鼻孔在外面。   降谷零勉强从白花花的发色认出了对方应该就是五条家的那位天才咒术师。   “你是穹提到的五条悟吗?你这是怎么了?看上去受了好严重的伤。”   三月七有些担心地问道。   夏油杰摇了摇头:“悟他身体没问题,之前受的重伤都已经被他自己用反转术式治好了,只是因为墨镜碎了,他嫌眼睛不舒服,所以就先用绷带遮一会儿。”   神秘绷带男摸了摸下巴,清亮的少年音因为绷带阻隔而显得有些低沉:“杰,我觉得穹的提议不错嘛,脸上缠绷带确实还挺酷的,要不我以后再买件栗色风衣……”   “你就消停会儿吧,顶着这个样子出门,你是想当大街上的显眼包吗?一会儿我再重新给你买一副。”   看出他们二人没有大碍,降谷零把视线投向队伍中唯一一个陌生的棕发大叔。   “不知道这位先生是……”   胡子拉碴的西装大叔礼貌地点点头,自我介绍道:“我叫加拉赫,是穹的朋友,照他的话说,我目前姑且算是个候补无名客,很高兴认识你。”   素裳在一旁兴冲冲的补充道:“就是加拉赫先生带来的帮手眠眠帮我们解决了炸弹!”   在加拉赫的肩头,一只奇形怪状、像领带一样的黑色小不点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从主人蓬松的棕发下探出了头,缩小了无数倍的诡谲眼睛眨巴眨巴的,似乎颇为得意。   候补无名客……之前好像没听列车组的其他人提到过。   降谷零心想,但既然是开拓者亲口承认了的朋友,还救下了航班所有人的性命,应该也是个可靠的盟友了。   五条悟看向加拉赫的肩头,感受到一股灼热视线的眠眠也看了过来,困惑地歪了歪头,好像在问他要干什么。   有主人作伴的【迷因】性格温顺,脾气和正常宠物无异,旁人甚至可以上手摸摸它的小尾巴。   五条悟收回视线,想,不知道这小东西喜欢吃什么,下次多给它买点儿吧。   就当是……他的谢礼。   如果因为他们二人的失误,让一整座飞机的普通人来给他们造成的恶果买单,高傲的咒术师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他走上前,大力地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语气颇为欠揍:“要不是我拦着你,你不会真跳了吧?不会吧不会吧?怎么会有人这么傻?”   夏油杰的反应却是出乎他的意料,只是笑笑,没有和往常一样与他互怼起来。   尾巴趴在藿藿身上,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得见。   “白毛小子之前差点儿死了,丸子头小子当时都快吓哭了,现在估计还没回过神呢。”   降谷零的脸上多出了几分凝重,他先是对着两位特级咒术师自我介绍一番,而后问出了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   “冒昧问一句,不知道是谁重伤了你们?据我所知,这颗星球的原住民中,能伤到二位的少之又少。”   “这颗星球上能伤到我们的人确实不多,巧合的是,飞机上就正好有一个。”   夏油杰条件反射地握紧了拳头。   五条悟一手玩着绷带,也冷冷的说:“我当时被他偷袭得逞,后来杰和我描述了他的生理特征,我努力去翻我的记忆,终于从记忆的旮旯里想起来了。那个刺杀我的男人,就是禅院家的那个天与咒缚,名字应该叫做——禅院甚尔。哼,听说他后来离开了禅院家,现在又做起杀手来了。”   “虽然知道他是接了任务单子才来刺杀悟,但是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他。”夏油杰仿佛还记得好友的鲜血溅在脸上那温热的感觉,下意识咬紧了牙关,“刚才下飞机时,我特意站在门口等了很久,却没有看到他下飞机,估计是从其他出口逃走了。”   “悟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这儿,他的任务应该算是宣告失败了。”   丹恒从始至终扮演一个沉默的倾听者,只在最后说道:“委托他的人知晓你们坐的是哪一趟航班,他一定和咒术界内部,特别是五条家族内部有所勾结。所以,我合理怀疑,他和我们遇到的那个伪装成咒术界高层的幕后黑手八成脱不了干系。”   ——————   任务失败了。   伏黑甚尔漫步在空无一人的小区街道上,双手插兜,按照肌肉记忆,脚步停在了一栋房子前。   房子外的门牌写着——“伏黑家”。   家……他现在真的有家吗?   男人正想掏钥匙打开家门,往裤兜里一摸,只摸出了一张干巴巴的黄色灵符。   忘记带钥匙了。   他疲惫地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回应。   于是,身材健硕的男人就像一只落水的黑狗,瘫坐在了家门旁边,等人回来。   手机传来震动,中介孔时雨给他打来了电话。   “甚尔,任务怎么样?”   “失败了,没什么好说的。”   “什么?失败了?这不可能吧?听说那一趟航班出了不小的事故,对你来说,任务应该更轻松了才对。”   “我确实杀死了那个小子,但是他死了又活了,甚至掌握了反转术式,气势汹汹地要找我索命……我上去,那不是找死吗?”   “你竟然还会怕死?好吧,雇主那边说尽量让你在下飞机之前杀死五条,现在下了飞机之后,虽然任务难度会急剧升高,但是金额翻倍,你还打算继续接下去吗?”   “没兴趣,退了吧。”他犹豫了一瞬,“那1000万美元的定金,也都退给他吧。”   忍痛割钱的伏黑甚尔说完就挂断了电话,生怕自己会反悔。   发着颤的手指点开了另一个页面,最近的一则消息显示在一个多小时前,刚好是他在飞机上的那段时间。   【穹】   ……   穹:和我合作吧,朋友,你不会亏本的   穹:你尽管继续你的任务,我唯一的要求是你要告诉夏油杰关于炸弹的启动原理,不让炸弹提前爆炸   穹:合作愉快   穹:(帕姆比心)   他盯着那个可爱的黑色兔子表情包盯了很久,隐约觉得有点儿眼熟。   像谁呢?   他缓缓抬头,一道双手叉腰、显得气势凌人的小小身影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又没带钥匙?”   哦,原来是像这个小鬼啊。 第56章 高专生活的一天   夕阳的余晖泄了一地橙黄, 众人赶在天黑之前,来到了DK组口中有重重结界保护的安全大本营——东京都立咒术高等专门学校。   “这就是你们的学校吗?真气派!”   开拓者站在校门口,忍不住左顾右盼。   加拉赫背着软哒哒的绿毛小狐狸, 一口气爬了上百台阶的结实身板依旧气息从容,步伐稳若泰山,他从后面走过来,薅了一把小孩毛茸茸的脑袋:“快进去吧,别站在这里摆pose了。”   “喂, 加拉赫,你说,咱们现在也算是进入高专的插班生了,要是成功毕业, 能不能给我个文凭?”   从小到大没上过学的开拓者阿巴阿巴说。   站在正门负责迎接的夜蛾老师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解释解释:“很抱歉, 插班生拿不到毕业证, 而且咱们高专还没有插班生的先例,更何况……以你们几位的情况, 也很难称作‘插班生’。”   穹的嘴角一下子撇了下来。   家入硝子双手抱胸,望着热热闹闹的一大波人涌入门口, 这大概是高专成立起都难得一见的场景。   她微微出神, 下意识动了动手指想抽根烟, 发现自家班主任还站在一边,啧了一声, 好心提醒道:“另外, 咱们在政府那边的注册名是‘高等专业宗教学校’,就算你毕业了, 顶多也能拿个专科文凭。”   不由自主带入到长辈视角的夜蛾正道也点了点头,他早早听闻了开拓者的“辉煌战绩”, 可不想学校再多出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学生。   “这年头,专科文凭可不值钱呀,我建议你去大学读本科。”他语重心长地劝解道。   加拉赫笑了笑,主动帮神色紧绷的夜蛾正道解围道:“这不正好吗?穹,匹诺康尼在【太阳的时刻】就有一座传承了无数个琥珀纪的著名学府——折纸大学,知更鸟小姐就是匹诺康尼的知名校友。以后要是有时间回了匹诺康尼,不妨去那边看看吧,就凭你大股东的身份,让校方给你安排一个旁听生应该也没问题。”   “加拉赫,你提醒了我,第一学位确实很重要!”   穹锤了一下掌心,不由得开始幻想起了美好的未来:“只要在折纸大学拿到了学位,我就可以跳槽到第一真理大学找拉帝奥教授嘿嘿……”   折纸大学哪儿有真理好?   想一出是一出的开拓者又被加拉赫揉乱了一头毛。   由于目前形势的紧迫性,有一个潜藏在咒术界不知多少年的老妖怪虎视眈眈,因此,列车组、仙舟人士,日本公安官方,以及以夜蛾正道为首的东京咒术高专派,四股同仇敌忾的势力选择了高专作为据点,将重要人员集合在一起,不仅能方便彼此情报交流,还能以免被幕后之人趁机抓单击破。   此番前来,降谷零带上了曾正面对抗换脑怪的丹恒和三月七,希望能够就咒术界改革一事,与公正开明的高专改革派达成一定程度的共识,为后续进一步合作做好准备。   夜蛾正道尽了地主之谊,然后和三人一同先行前往校长室,校长在那里等着他们。   家入硝子站在两个DK面前,以专业医生的眼光从头到脚扫视二人。   “你俩还真是祸害遗千年。”   “硝子,我掌握了反转术式以后,你怕是在医务室见不到我喽,会不会想我想得偷哭出来?”   “我确实会哭,不过是开心得流眼泪——我终于可以摆脱你这个烦人精了!”   性格豪爽的女高给两个DK一人来了一脚,“快点滚去洗澡,一身臭味。”   她把目光转向几个漂漂亮亮、走路带着香气的女孩子,语气瞬间变得温柔了许多:“你们就是新入学的同学吗?”   “要不要让你们的家入学姐带你们逛逛校园?”臭烘烘的白毛男高双手枕在脑后,啧啧道。   桂乃芬和素裳求之不得:“好啊好啊,姐姐,带我们参观一下吧。”   “这个绿头发的小妹妹是怎么了?受伤了吗?”   加拉赫扭头看向后背上趴着的狐耳小姑娘,要不是对方的尾巴老是扫来扫去,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在背着她。   双开门的肌肉大叔解释道:“不,藿藿只是胆子比较小,日本……嗯,她没有想到这里的咒灵会这么多。”   他顺着剧本台词说出了这番话,言语不太自然。   反观开拓者,几个马甲神态动作各不相同,演得惟妙惟俏,跟真人基本无异,就像一个天生的精分。   虚构史学家心里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尾巴粗犷的声音姗姗来迟:   “日本的咒灵又多又杂,刚才老子就张嘴吸了口气,就飞进去了一只苍蝇,恶心死了!”   “咒灵由人的负面情绪产生,蝇头是最弱小的咒灵之一,没有攻击力,没必要清理,但是又有很多,令人烦不胜烦。”   同样吃过咒灵球的夏油杰深有同感,和以情绪为食的岁阳不同,人类的胃就算吃了十几年,也不能适应咒灵那股恶心的抹布味。   “过几天我们去出任务,尾巴大爷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来试试一级和特级咒灵的强度?保证让你吃的过瘾。”   “哈?老子才不要!这种恶心吧唧的玩意儿,老子吃下去都嫌膈应。”   尾巴果断拒绝给人类打白工。   他贱兮兮地挠了挠藿藿的后脖颈,恶魔似的狞笑道:“而且吃你们人类排出来的情绪垃圾,哪儿有逗这个小哭包好玩?藿藿,该起床了,老子要在你脖子后面吹气了~”   “什,什么?”   藿藿猛然惊醒,在加拉赫宽阔的后背上没趴稳,差点儿掉了下来。   尾巴扶住了她,思考了一会儿,看向夏油杰,改口道:“你的提议不错。藿藿,不如我们就跟着这两个小子一起出任务,虽然那些玩意儿老子一口都不会碰,但是如果能练练你的胆子,那也挺不错的。”   藿藿崩溃的大哭道:“不要哇!呜呜呜,尾巴大爷,放过我吧,我已经很惨了……”   加拉赫像是背着一颗泪水炸弹,后背很快湿了一片,他索性抱着小狐狸,手脚笨拙,连声带哄,而后意识到了这不过是穹的一场马甲表演,身体僵了僵。   想象开拓者本体大哭的模样,一米八的大汉不禁打了个寒颤。   ——————   高专生的一天,从早六开始。   桂乃芬第一个打开寝室门,精神抖擞,素裳揉着惺忪的睡眼,拖着一把大剑跟在她屁股后面打哈欠。   “裳裳,我们的拍摄要开始了!”   隔壁的家入硝子抱着被子转了个身,继续睡觉。   没经历过学生生涯的外星人,精神状态就是好啊。   小桂子打开摄像头,朝着镜头打了个招呼,百万粉丝的职业主播正式上线。   “Hello,家人们早上好呀,这里是小桂子离开仙舟罗浮的第……第几天来着?哎呀,不重要!咳咳,每集观前声明,因为咱们来的这颗星球位置偏远,星网不能实时联通,所以咱们所有的地球vlog都是提前录制的形式,不能直播,还请大家见谅哦!”   “那有家人看到身后的这些古色古香的楼房,可能就要问了,小桂子现在在哪儿呢?嘿嘿,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捉鬼小队于昨日成功抵达日本东京,目前住宿于一所高等专校里!小桂子我呀,今天就要临时客串一把学生,所以,这一次的vlog名字就叫做——高专生小桂子的一天!”   两人来到了操场上,素裳在这个时候也醒的差不多了,挥舞着那把威风的大剑开始晨练,桂乃芬也哼哧哼哧在操场上跑了好几圈,跳绳俯卧撑一套做下来,在逐渐升起的日光照耀下,两个小姑娘都汗津津的。   补充完水分,又回寝室洗了个澡之后,两人准时出现在了高专食堂的门口。   “这里就是这所学校的食堂了,俗话说的好,要判断一个学校好不好,就要看食堂的饭菜妙不妙。小桂子现在就带大家来探一探,高专食堂到底为东京的咒术师学生们提供了哪些美味吧!”   坐在食堂内正在和灰原雄吃饭的七海建人看到了两个陌生的少女,先是一愣,然后回忆起这应该就是夜蛾老师提到的“盟友”了。   他放下勺子,站起身,给两个小姑娘鞠了一躬,郑重的自我介绍:“你们好,我叫七海建人,这是灰原雄,我们是高专一年级生,很高兴认识你们。”   “你好你好,我叫桂乃芬,你叫我小桂子就好!就这是我的好姐妹裳裳。”桂乃芬连忙摆手,“我们不用这么客气啦,我看过你在电视上的表演,你可真厉害!难怪青雀这么欣赏你!”   七海建人稳重的外表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原来你们都看过了那档节目?”   完了,他的形象要毁于一旦了。   他面色阴沉的坐下来,手臂机械性地挥动勺子,素裳已经去窗口看了一圈儿,端了几盘小吃回来,对着镜头说:“高专食堂还挺有特色的,一大早供应这么多甜食。”   灰原雄笑嘻嘻的解释道:“这些都是五条学长的专属窗口,你们要是想吃好吃的,就让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吧,我碗里的这个,是……”   两个少女边吃边听,不知不觉,几人的话题就由食堂转向了其他地方。   一顿饭吃完,他们就掌握了高专的所有八卦:两位霸气侧漏的特级咒术师学长其实经常跪在办公室写检讨,夜蛾老师外表粗犷其实特别喜欢布娃娃,以及家入学姐背地里烟酒都来,抽烟抽得凶,喝酒也是,有一次甚至拿着酒瓶和七海学弟对瓶吹。   七海建人咳了一声:“这种事就不要提了。”   “七海,我记得你可是千杯不醉呢,上次把咱们几个都喝趴下了,”灰原雄心有余悸道,“不过五条学长发起酒疯来,那是真的不得了,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带他一起喝酒。”   “你这么一说我就好奇了,五条悟发起酒疯来是什么样子?”   灰原雄挥舞着手臂,一连用了好几个形容词:   “那动静大可大了!简直是毁天灭地,万籁俱静,日月无光……”   随着他铿锵有力的控诉,不远处的操场轰然传来一声巨响,一阵浑浊的气浪就像海啸般席卷了整座学校,为他的这番话做了最好的注释。   “喏,就是这种动静。”   操场上,刚刚结束切磋的两个DK一同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夏油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揉了揉酸痛的手臂,自己不出意外又输了。   在那场飞机事故后,悟又变得更强了。   他心知拥有六眼、天赋卓越的同伴确实从很多方面强于自己,然而,眼睁睁目睹他们二人的差距越拉越开,夏油杰仍难以避免升起了一股复杂的情感。   就好像,他被曾经并肩而行的挚友,远远抛下了。   伏黑甚尔的一击打破了他属于咒术师的自信狂傲,挚友差点死在眼前的事实更是让他见证了自己的弱小不堪。正论的信念一朝粉碎如泥,稍稍一碰,就能化作齑粉。如今这副谈笑自如的模样,不过是强撑着一口气罢了。   宇宙何其浩瀚,区区一介蜉蝣,何以践行“保护弱者”的誓言?   “哟,两位一大早上,兴致就这么好呀,我这才刚起床呢。”   青雀抱着一盘丸子,用命途力量在浓烟中护住了自己的早饭,她站在一片狼藉的操场边上,嘴里塞得鼓鼓囊囊。   夏油杰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人在围观他们的战斗,现在才停下来好好打量了一番来人,他很快认出了对方:“你是……那位精通占卜的青雀大师?”   “什么大师,青雀就是青雀,哪有那么多名讳。”   “你也搬来高专住了?”   “是啊,降谷说把我一个人留在横滨那边不放心,就让我一起搬过来了,刚好,我在那边的生活条件每况愈下,想打牌都得偷偷摸摸约人,咒术高专环境偏僻,个个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我超喜欢这里的。”   只是可怜了赤井秀一,又被公安暗戳戳针对了。没了她这个情报来源,FBI想要勾搭下一个“GUEST”,不知道还得花上多少功夫呢。   五条悟还在新奇地看着自己的手指,琢磨着刚才的那招怎么弄出来的,闻言随口提议道:“你要是想打牌,可以去找七海,我来的时候看见他在食堂吃饭。”   “这两天打牌打的手麻了,歇两天。就这么风轻云淡地躺在草坪上,看年轻人打架,看云卷云舒,也是我梦寐以求的生活啊。”   青雀一口吞下美味的食物,一高兴就容易话多:“遥想当年,我也看过人打架,不过没你们这么花里胡哨的。他们两个,一个是巡海游侠,一个是纯美骑士,盔甲邦邦硬,敌人跳起来,只能够到他们的膝盖。后来我被领导指挥不能反抗时,就会把这段记忆拿出来回想回想,比如我的领导也够不到他们的膝盖什么的……哎嘿,心情立马舒畅了!”   “和我们比起来怎么样?”   战力党五条率先发问。   “嗯……”   青雀斟酌了一番用词,像是在想怎么说才能既不违背事实,又不伤害到了两个年轻男高的自尊心。   “【巡海游侠】波提欧是全宇宙惩奸除恶的大通缉犯,【纯美骑士】银枝,据开拓者所说,他曾经一个人单挑了一只体积足以囊括一个星系的巨真蛰虫……你们二位,目前没有什么实打实的战绩,我不太好比较呀。”   她含糊其辞道。   没有踏上命途的两个年轻人互相看了一眼,夏油杰叹了口气,说:“你不用这么想尽办法安慰我们,我和悟对自己在宇宙中的实力档位,还是心里有数的。”   “你们就非得纠结于实力吗?看我,我虽然弱不禁风的,但不照样活的好好的吗?”   “性格和责任使然吧,我和悟没办法做到青雀你这样洒脱自在。”   “我曾经以为我能拯救别人,到头来,连自己都救不了。”   夏油杰抬头望天,一手遮住晃眼的阳光,紫色的眼睛眯了眯,视线仿佛穿透了碧蓝的天际,径直指向死寂冰冷的宇宙深处。   在那里,群星翻涌,天才踱步,凡人禁足。   他的嘴角扯开一抹苦涩的笑容:   “在这个残酷的宇宙中,资质平平的【庸人】注定可有可无,我惊恐地发现,曾经被人视作天才的我也是其中一员……庸人啊,又该如何度过自己注定没有结果的碌碌一生呢?” 第57章 人生导师   【维里塔斯·拉帝奥】   垃圾桶のking:教授, 我有一个朋友   垃圾桶のking:他之前觉得自己是个天才,现在却说自己是个庸人,我该怎么办?   垃圾桶のking:(帕姆烦恼)   维里塔斯·拉帝奥:你在发问之前似乎从不思考, 我再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   垃圾桶のking:好吧教授,事情是这样的:我的这位朋友曾经抱着拯救弱者的正论,身体力行,而今他引以为豪的实力遭到碾压,初尝败绩, 理想和现实出现了鸿沟,症状表现为情绪闪回,低沉压抑。我和我的其他朋友都觉得这样不行,正在想办法帮助他走出当下的困境   维里塔斯·拉帝奥:不错, 事实描述还算清晰。   维里塔斯·拉帝奥:我的评价是, 愚不可及。   维里塔斯·拉帝奥:我推测他陷入了社达的窠臼。即使学术界早已公认——优胜劣汰、适者生存的丛林法则不适用于文明社会, 但仍然阻止不了一些蠢材继续跳进坑里。   垃圾桶のking:教授,该怎么治呀?   维里塔斯·拉帝奥:很抱歉, 我无法给出我的解答。   维里塔斯·拉帝奥:你对他的病症描述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我尝试针对问题描述给出了一位学者的粗浅分析, 然而, 在真正见到本人之前, 我永远不会妄下药方,那是对他人的不负责。   维里塔斯·拉帝奥:比起我, 你更适合去当他的医生, 开拓者。   垃圾桶のking:!我吗?   维里塔斯·拉帝奥:你虽然口才一般,心智幼稚, 思想简单,但是胜在头脑活泛, 感染力强。   维里塔斯·拉帝奥:对于这种钻牛角尖的人来说,你作为医生,最合适不过。   垃圾桶のking:……教授,我确实不如你聪明,但不代表着我听不懂你的话   维里塔斯·拉帝奥:废话少说。砂金说你去了异世界,还玩起了角色扮演。   维里塔斯·拉帝奥:我本来不抱有希望,不过你的表现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维里塔斯·拉帝奥:博识学会星空生态学派的寰宇观测系统9.0基本恢复对外使用,我弄到了最近的一手观测数据。数据报告很有意思,听说天才俱乐部的几位天才也对此很感兴趣。   垃圾桶のking:我就说我能拯救世界吧!可是你上一条消息至今还没回我(帕姆委屈)   垃圾桶のking:教授,说不定哪一天我也有机会扮演你呢,你也不想我……   (提示:您的好友“维里塔斯·拉帝奥”已下线)   ——————   “杰,你的话好奇怪啊。要是连你都是庸人,那这个世界上成千上万连咒灵都看不见的的普通人又该怎么办?”   五条悟的粗线条大脑终于智商上线,挚友往日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异常也有了答案。他还是没搞懂杰到底在纠结什么,只是直觉告诉他,如果不尽快纠正的话,夏油杰的情况会很危险。   但他又不是一个会灌心灵鸡汤的人,冥思苦想了半天,想不到一个好办法,恨不得把杰拽起来再打一顿,帮他醒醒脑子。   这样当然不行,反而会加重病情。   青雀礼貌地制止了他的不礼貌行为,摸着下巴陷入了思考。   “飞机上的事儿我都听说了,那事儿怪不了你们,你们都才17岁,还没我年龄大。我在你们这个年龄的时候,还在琢磨着怎么考上太卜司的铁饭碗呢。”   青雀比他们年纪大。   只有最基本的宇宙常识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二人皆是一愣。   五条悟问:“青雀,你今年多少岁?”   “年龄是女人的秘密。”   外表极具欺骗性的仙舟天人种嘟囔了一句,然后拉住两人的衣服,不到1米5的小矮子把两个人高马大的男高拉得身体一晃。   “哎呀,想这么多干嘛?要我说,心情不好,纯属于内耗导致的,不如打一把帝垣琼玉,没有什么是帝垣琼玉解决不了的内耗!”   从来擅长逃避问题的摸鱼达人顿时手也不麻了,筋也不酸了,秉持着友好互助的原则,将两个正在思考人生大事的DK拉去打牌。   自从帝垣琼玉火起来后,高专也与时俱进,用空教室建了一个棋牌室,隔三差五就有人来这里摸一局。   不光是学生背着老师,老师也背着学生。   面对青雀的盛情邀请,棋牌室的老熟人七海建人摇了摇头:“我下午还有事情……”   青雀在后面推他:“现在不才中午吗?工作上的事,就要在期限之前匀速完成,千万不要提前交付,这才是快乐工作的重要法则。七海,你还有的学呀。”   “原来是这样吗?”   七海建人自从上次见识到青雀的真本事之后,就对她产生了极强的信任和敬畏,就像第二个夜蛾老师一般,所以他对青雀口中说出来的每句话自然也是深信不疑。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快步走到牌桌前坐下,撸起整齐的袖子,看向两位高年级学长。   七海建人平日里沉稳低调,只有在战斗场合以及牌桌上,才能看得出金发年轻人身上有着不输给任何同龄人的锋芒和锐气。   五条悟被他的眼神激起了火气:“呦,翅膀硬了啊七海,谁怕谁?我有六眼,难道还打不赢你们?”   他当即取下墨镜,露出漂亮的天空之瞳,一屁股坐在胆敢下克上的学弟对面。   “五条学长,使用六眼属于作弊行为。”   “可笑,就你们那一场节目,除了你这个老实人之外,谁没作弊?我的眼睛又关不掉,这是先天优势,不算作弊。”   夏油杰也有些犹豫,但之前他老早就好奇帝垣琼玉为什么能成为一项全民娱乐活动,一直没试过,现在牌桌上正好三缺一,要是再推脱,未免显得太过扫兴。   于是,他暂时抛掉心中那些黑泥杂念,拿起桌面上的一张帝垣琼玉牌。   手感温凉,四四方方,正适合一把握住。   一股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涌上心头,他抓住了某些东西,就好像重新对自己的生活有了掌控感。   他也许有点理解,为什么帝垣琼玉会如此受到中老年群体的热烈欢迎了。   “开始吧。”   青雀手法熟练的码好了牌,嘴上也没闲着:“你们咒术师还真是一年全年无休啊。”   “是啊,毕竟咒灵可不会听人话,等到工作日的时候才出现。”   “真惨,换我早就撂担子不干了。”   “……你是什么工作都不想干吧。”   “你说对了,我早就想从太卜司辞职了,但是我爸妈不肯,领导也不肯。要是哪天领导突发奇想炒了我,我情愿相信她是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   牌桌上,聊天往往是水到渠成,打开了话匣子,这手里的牌更是越看越顺眼,不到两局,三人就已经尽情沉浸在指尖这一寸魔法的无限乐趣中,时间静悄悄流逝。   另一边,正在忙于拍摄的桂乃芬和素裳刚从家入硝子的医疗室走出来,转头就进了棋牌室,镜头一闪,正在激烈打牌的众人映入画面中。   “哎,这不巧了吗?刚好有素材可以拍摄,各位,看镜头!”   牌桌上,青雀淡定自如的朝着镜头挥了挥手。   对于上过电视的青雀大师来说,这点镜头前的表演再简单不过。   桂乃芬递来话筒:“青雀,听说你把仙舟的帝垣琼玉带到了地球,迅速风靡整座岛屿,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日本民间已经流传起了一句谚语——日本人可以没有榻榻米,但是不能没有帝垣琼玉。”   “太夸张了,这句谚语该不会是你临时瞎编的吧?”   正在进行堪比超级计算机的高强度计算,五条悟头也不抬的说。   素裳在摄像机后探头:“小桂子,这段儿要不要剪掉?”   “后期再剪!我们继续采访……五条大爷,拜托了,给我一个面子。”   桂乃芬小声哀求道,话筒和一包巧克力一起递给了五条悟。   “五条同学,是第一次打帝垣琼玉吗?你的感受如何?”   五条悟接过贿赂,一口咬断巧克力棒,味道还行,实话实说道:“嗯……脑子要烧坏了。”   帝垣琼玉,遇弱则弱,遇强则强。   在小孩子手中,它们可以成为最简单的益智玩具,但是在强者的手中,帝垣琼玉却是比魔方还要烧脑的牌戏,短短几局,就已经燃尽了五条悟体内的糖分储备。   “哇,是很高的评价呢。夏油同学,你的感受是?”   夏油杰神色凝重,什么社会达尔文主义,什么优胜劣汰,此刻通通忘得干干净净,他现在只知道,要是这把再不听牌,他就要三连败了。   学长的颜面何存?   “看来这位同学很忙呀,哈哈,那我们就来采访最后一位吧。”   桂乃芬干笑着移开了镜头,画面怼上了七海建人的脸。   “这位是我们帝垣琼玉的老人了,七海同学曾经在第一届帝垣琼玉争霸赛中力压青雀大师,一举夺魁,现在又和昔日的手下败将坐在同一张牌桌上,不知道你想对她说些什么?”   青雀:“小桂子,你很会煽风点火嘛。”   “嘿嘿,媒体人的职业素养。”   七海建人给出了完美的官方回答:“我很感谢青雀大师在比赛中对我的提拔和教导,如果没有那场比赛,我就到达不了现在的高度,所以我认为,我们既是对手,也是朋友。”   桂乃芬激动的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终于有一个好好接受采访的了!后期,这段记得高亮!”   素裳比了个“收到”的手势。   “今日的拍摄指标圆满结束!”   她关掉了摄像机,甩了甩酸痛的肩膀。   桂乃芬凑过来看录像,不时琢磨着:“这段剪掉,这段开个特效……”   五条悟:“你的视频拍了真的有人看吗?我觉得内容好无聊啊。”   “五条大爷,话不能这么说。仙舟人岁数长,有些人就是喜欢看点平淡的。小桂子我在网上好歹也是个百万博主,突然宣布断更好几个月,嗷嗷待哺的粉丝不得急了眼?所以我每天都得拍点东西,做好后期剪辑,等到咱正式回归时,带着成百上千的视频存货,也对咱的粉丝有个交代。”   桂乃芬的耳朵微微发红,小声说:“咱虽然在网上的影响力不大,但等到地球正式进入宇宙文明体系后,我的这些视频也能加深大家对地球人文化生活的认识和了解,说不定能带动一下地球的旅游业?嘿嘿,我不擅长武艺,就只有通过其他方式帮你们啦。”   看上去大大咧咧的桂乃芬竟然有这层考虑,夏油杰手上码牌的动作不禁顿了顿。   小桂子……真的是很好的人啊。   “胡。”   冷酷无情的青雀大师毫不犹豫的戳破了此刻温馨的氛围。   一把也没赢过的五条有些不敢置信:“我有六眼都打不过你?”   新手保护期失效的七海建人默默掏出了钱包,看了眼自己的手表。   “糟糕,现在已经下午7点了!”七海建人大惊失色:“我该不会要加班了吧?”   夏油杰:……已经完全变成青雀的形状了啊,七海。   ——————   向来寂静的一处烂尾楼里,此时此刻有了不一样的动静。   “藏头露尾,还不快点给老子现身?”   “尾巴大爷……你可不可以声音小一点儿……呜……!”   尾巴变本加厉:“喂,听得到吗?你是聋子吗~”   灰原雄站在一边无措的摸了摸头:“呃,我们咒术师一般不用这种方法祓除咒灵的。”   这栋烂尾楼早年间出过工程事故,砸死了不少工人,被老板用金钱压了下去,大楼因此废弃。因为地处偏僻,阴暗潮湿,少有人途经此处,便诞生了不少污秽之物。   每年来这个地方清理咒灵,已经是他们的日常任务了。   高专改革派还没和咒术界高层彻底撕破脸皮,祓除咒灵的任务还是要接的,更何况,咒灵还和普通人的性命安危息息相关,要是因为担心被幕后之人下黑手而放任它们祸害人间,绝对是本末倒置,得不偿失。   但是单人行动风险极大,因此,夜蛾正道规定每个学生在执行任务时都要至少有一个实力较强的人员陪同,灰原雄此次能从高专跑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还得多亏了尾巴大爷。   不,应该是多亏了藿藿。   他看向几乎要吓得掉色的狐人少女,心里为她点了一支蜡烛。   “我们进去吧,我能感受得到,那只三级咒灵就在顶楼。” 第58章 我打宿傩?   “妖魔鬼怪快离开, 妖魔鬼怪快离开……”   “你自个儿念叨些什么?”   “这,这是开拓者教我的咒语,据说是一位传奇气魔法大师的口头禅, 只要念出了这句咒语,各路邪祟都会落荒而逃,什么都不怕了……”   “哈?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   “呜呜,我当然不信……你不还在我身边吗……”   藿藿被全场最危险的绿色邪祟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嗷呜了一声,还是坚持着把话说完:“只是……我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恐怖片里,只要周围没有声音了,往往都意味着, 有什么穷凶极恶的大鬼要登场了……”   灰原雄在一边适时出声说:“放心吧, 藿藿, 我可以陪你聊天!”   “你,你不要突然说话……”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 破旧的楼房附近没有灯光,或许是咒灵所滋生的阴暗使然, 周围黑漆漆的, 藿藿险些忘记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大活人。   “尾巴, 尾巴大爷,要不我们先走吧?明天白天再来……”   “来都来了, 哪儿能半路回去?”   藿藿举着一只小旗, 双腿抖的跟筛子一样。半天才挪动一步台阶,因恐惧而不听使唤的牙齿上下发颤。   “明明练胆有很多方法, 我,我更想看恐怖片……!要不我们换一种方法……”   “看恐怖片?你熬夜看了那么多恐怖片, 除了多出两只黑眼圈,最后不还是一点儿用都没有吗?”   灰原雄放任藿藿拉着自己的衣角,也大声说话给小女孩壮胆:“藿藿,你也喜欢看恐怖片吗?哈哈哈,好巧!我也看过很多经典恐怖片,比如从录像带里从井口爬出来的贞子……”   他本意是想分享一下自己看过的影片内容来转移注意力,却没想到藿藿还没听到一半儿就哇哇哇叫了起来:“别说了别说了……我头发动了!”   尾巴无语了:“老子在你身后,哪个妖魔鬼怪敢靠近?”   “……呜呜,尾巴大爷,你会保护我的吧……”   藿藿吸了两下鼻子,眼眶红红的。   “不就是几只小杂碎吗?你身上一堆符箓,还有老子看着,难道还怕它不成?”尾巴恨铁不成钢道:“你好歹也是个判官,老子虽然看不起十王司的判官,但他们好歹各个都有两把刷子。你曾经跟着那几个小丫头捉拿了那么多老子的同类,怎么到现在,本事还是不见长?”   “那能一样吗?穹他们在前方打得虎虎生风,我就是在后面举旗呐喊助威的。”   哭花了脸的藿藿朝灰原雄挤出一个有些难看的笑容:“一会儿要是遇见了咒灵,就由你来吧,我会在后面给你加油的……!”   尾巴从鼻子里重重哼出一口气,阴阳怪气道:“你这小怂包,真是白瞎了老子的一番苦心,想带你出来长长胆子。让老子帮你回忆回忆,是谁离开罗浮之前,和十王司的那两个判官信誓旦旦的保证‘我这番游历回来,一定会成长到独当一面’。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我……我只是……谁能想到,地球上的咒灵比岁阳还可怕……”   藿藿不说话了,局促不安掐着手指头。   灰原雄见气氛有些低沉,连忙拉住藿藿湿哒哒的手心,迈步往楼上爬,招呼着:“哎呀,不说了,咱们快点儿上去吧!我们还没吃晚饭呢!藿藿,等解决了这一次的咒灵,我带你出去买点儿好吃的,这附近有一家店,五条学长经常让我给他买。”   “……真的吗?真的很好吃吗?”   “那是当然,五条学长嘴可叼了,他亲口认证的美食,没有不好吃的。”   他们两人脚踩着痕迹斑驳的楼梯,没过半分钟就来到了最顶层。   果然,咒灵出现的地方,温度骤然下降,仿佛进入了冰天雪地之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楼梯口正对面的窗户上,一道怨念颇深的漆黑不明粘稠状生物在地上蠕行爬动着,朝外界散发着无边无尽的恶意。   “为什么推我……”   “老板……你为什么还不发工资……”   “我看见了,我看见了!他们把死人融进了水泥墙里……”   藿藿喉咙一噎,觉得水泥制成的地板哪儿哪儿都烫脚,恨不得飘在空中。   灰原雄见多了这类场面,已经能够做到耳朵和眼睛适应良好,他挥了挥拳头:“很好,速战速决吧。”   急着完成任务给狐人买小蛋糕的咒术师刚凝聚起咒力想要冲上去,却没想,身侧一道绿色的矮小身影比他更快。   “哇哇哇!尾巴大爷,你干什么?!”   “藿藿,走你!”   “不要啊,不要啊!”   藿藿被尾巴推在身后,两条小短腿不受控制地往前跑,霎时间涕泪横飞,晶莹的液体挥洒在半空中。   她闭上了眼睛,双手下意识地举出小白旗,朝着恐怖的外星生物疯狂挥动!   没有章法,全靠本能。   藿藿打出了狐狐连环拳!   小白旗打上的第一下,咒灵有了反应,刚想回击,又被旗子呼了一脸。   咒灵速度下降了!   藿藿继续使用普攻!   劈头盖脸的一顿挠痒痒攻击下来,咒灵宛如被丢进了洗衣机里,偏偏藿藿的攻击一直没有停止,灰原雄站在后面,无措的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告诉藿藿,咒灵已经没力气反抗了。   还是尾巴大爷提醒道:“藿藿呀,可以停止了吧?你就给他一个痛快。”   藿藿紧闭的双眼这才试探着崩开了一条缝,谨慎的看向眼前的一摊烂泥,片刻后反应过来,带着点儿惊喜的说道:“我打败它了吗?我,我赢了?”   尾巴敷衍的回答道:“是是是,你赢了,这种玩意儿连给老子塞牙缝的资格都没有,你高兴成这样。”   “但是尾巴大爷,这真的是我第一次打败恶心恐怖的咒灵……”藿藿破涕而笑:“我真的好高兴,我是不是成长了?雪衣大人会不会夸我?”   “你想多了,那个面瘫的人偶判官嘴里八成没好话。”   “才,才不是!雪衣大人只是性格比较冷酷,遇到什么情况都能面不改色,我真的好想成为她这样的人……”   “别在老子面前提她,晦气。”   一人一岁阳还在斗着嘴,灰原雄干净利落解决了那只奄奄一息的三级咒灵,顶楼的阴森气氛一扫而空。   “搞定了,咱们现在就回去……”   他刚想扭头,本来一片祥和的顶楼,刹那间,有什么东西潜移默化的改变了,仿佛坠入深坑,周围安静得只有自己那一道猛然急促的呼吸声。   每根汗毛都在尖叫着危险,鼻子间萦绕着裹尸布的恶臭,咒术师的战斗直觉让他瞬间明白——他们掉入了一只强大咒灵的领域中。   密密麻麻的惊悚感在脊背上炸开,他急忙高声呼喊自己的同伴:“藿藿,尾巴大爷!你们没事吧?”   “在这儿呢,小子,别喊了。”尾巴从他身后慢悠悠飘过来,“还好老子提前做了准备,在你身上塞了一道追踪灵符,不然我们就要被这东西给分开了。”   “这,这里是哪儿呀?”   才支棱不久的藿藿又缩回了壳里,耸着肩膀,战栗的双腿撇成了内八字。   尾巴哼了一声:“从进入这栋大楼起,老子就觉得有点儿隐隐的异样,肯定有个藏头露尾的家伙躲在楼里,而且远超灰原小子能对付的等级。我一直没找到它的具体位置,现在明白了,估计是因为——它的本体就是这栋楼。那只三级咒灵不过是障眼法。”   “原来你一开头在叫的,不是那只三级咒灵?”   灰原雄钦佩不已,尾巴大爷也太靠谱了吧?   “老子还能骗了你不成?它躲的再好,也躲不过你岁阳爷爷的鼻子。”   岁阳得意的翘起了尾巴。   听了这番话,知道自己早已暴露的特级咒灵彻底藏不住了。   他虽然有一些智商,懂得躲在猎物最松懈的时候再出手,但被人在家门口出言挑衅,这还能忍?   一只奇丑无比的人形生物愤怒的现出了真身,它的躯体由地面的缝隙中的股股液体凝结而成,浑身被银色的泥浆所覆盖,尸体的恶臭味混杂着钢筋混凝土的腥气,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这里是它的领域,咒灵就是主宰。   尾巴嘲讽道:“哟,终于舍得出来了,难怪躲了这么久,原来是长得太丑,没法儿见人呢~”   被骑脸输出,泥头怪再也无法忍受,口齿不清地嘶吼一声,领域技能发动,结实的地面瞬间变成粘稠的水泥,像爬虫一样缠上了二人的双腿。   “噫!这是什么东西?好恶心!”   沾染了水泥的双腿瞬间石化动弹不得,还有迅速往上攀爬的趋势,不出三分钟,他们就会因为水泥覆盖鼻腔而活活窒息而死。   那些惨死于此的工人,大概也是这样在痛苦的活埋中,灵与肉的怨恨达到了极致吧。   学会了领域的特级咒灵远远不是一个一年级生能对付的水平,灰原雄只能把希望寄托于尾巴大爷和藿藿身上。   “藿藿加油!我给你们呐喊助威!”   “不要哇……我们身份反了吧?”   “上吧你,这小子一会儿就要没命了,藿藿,拿出你的本事,救下你的同伴吧!”   “可是……”   藿藿咬紧了牙关。   水泥已经逐渐覆盖上了灰原雄的膝盖,后者面露挣扎,额角青筋暴起,满怀恶意的咒灵带给人类的折磨,显然不只是活埋而死这么简单。   “藿藿,没事,我还能坚持……”   灰原雄捂住越发呼吸困难的胸口,朝着单薄的小女孩勉强笑了笑,强装镇定地安慰道。   “灰原……”   她重重咽了一口唾沫,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哆嗦的双手高高抬起,令旗直指嚣张跋扈的敌人。   绿色的大眼睛还带着点点泪花,一股不甘屈服的强大气势从弱小的狐人小姑娘身上爆发出来,节节高涨。   “让我来……打败你!”   命途之力发动,瞬间扫清了脚底的一片污秽,将徒有虚表的怪物推得一个踉跄。   尾巴当起了评委:“气势不错嘛,继续保持。”   “我,我尽量……”   咒灵见一次攻击不成,张开了满口尖牙的大嘴,仰天长啸一声,差点儿震碎二人的耳膜。   “发工资……!”   我要把你们……砌进墙里!……”   怨恨有如实质,争先恐后钻进人类的脆弱身体里,灰原雄直感觉五脏六腑都仿佛移了位,鲜红的血液从鼻子和耳朵里流了出来。   “藿藿!继续上啊!”   “不行啊,尾巴大爷!它的嘴好大,能吞下两个我……我实在是走不动路了……”   藿藿用完了所有力气,无助地看向还在置身事外的岁阳老大爷,“尾巴,救救,救救!”   “切,算了,今天就到此为止,你起码没有举白旗投降,也算是个不小的进步,剩下的,让老子来吧。”   尾巴看戏也看累了,打了个哈欠。   话音刚落,只见那一团还没有脑袋大的碧绿鬼火在眨眼间快速膨胀至数倍大小,在一片黑暗的领域中,好似地狱的鬼火降落人间,燃尽一切丑陋和罪恶。   灰原雄忍不住眯起了眼睛,生理性的眼泪哗哗流落,模糊了视线,但是他仍然强撑着睁开双眼,试图看清挡在二人身前的那道庞大的熟悉身影。   ——那只似狼似犬的巨型生物就像是从神话里走出来的远古仙兽,眼波闪烁着冷峻的光芒,不含一丝感情地注视着渺小的猎物。它用蓬松的尾巴将瘦弱的女孩紧紧包围,浑身燃烧着来自地狱的翡色烈焰,却没有伤害到女孩半分。   恢复了帅气的本体,尾巴大爷仰起高傲的头颅,星屑般细密的鬃毛飕动,强大的天外生物朝着不长眼的小杂碎,怒音十足地低吼一声:   “还不快给老子滚!”   身为“燎原”最强大的碎片之一,携带着岁阳本源力量的声波攻击如同一发迅猛的流星,直接掀开了咒灵的天灵盖,还不待有所反抗,后者浑身就像被打碎的玻璃般尽数破碎,整个领域也随之烟消云散。   两人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这就结束了……”灰原雄震惊地喃喃道,“尾巴大爷也太厉害了吧!”   “嗯,有尾巴大爷在,什么事情都有救了。”藿藿后怕的感慨道。   “等等,尾巴大爷呢?”   窗外繁星点点,两个脱离陷阱的年轻人一切安好,静谧的房间里,唯独少了那道狂妄的绿色火焰。   藿藿坐在地上左看右看,双手撑在地板上准备站起来,却没想到碰到了一截儿硬邦邦的东西,她手一滑,脑袋磕到地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哎呀!”,整个人便消失不见。   灰原雄面色一沉,连忙跑过去,捡起那东西,惊愕地低呼道:   “这!怎么会……”   他不会认错的,此时正躺在他手心里的,指甲尖锐,表皮烫着黑色符文,正是被高专列为一类高危的极凶咒物——属于千年前的诅咒之王,两面宿傩的手指。   难怪这只咒灵变得如此强大,但是在他的认知中,二十根手指明明安稳地封印在其他地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捡起那根手指,上面忽然冒出了几朵绿色的小火苗。   “这是尾巴大爷的火焰,它和藿藿……是被吸进手指里去了吗?”   “完了完了!”   灰原雄反应过来,连忙掏出手机联系帮手。   而在手指内部,坐在小山般的尸骸之上,一道穿着女士和服的四手身影察觉到外人的气息,猛然睁开了数只眼睛。   “真稀奇啊。”   他站起身,扭了扭僵硬的脖颈,撕扯开来的笑容带着一股嗜血的残忍。   “我闻到狐狸和女人的味道……” 第59章 实力至上主义   这里是诅咒之王的内心世界, 或者用一个更专业的名词来说,是他的生得领域。   苍白的巨大骨架直冲天际,男人的, 女人的,儿童的,还有不知名生物的骨架堆砌成一座小山,昭示着领域的主人血迹斑斑的杀戮一生。   地面上有一层水,颜色深黑, 像是浓稠的血液混在一起形成的极致暗色。   “不是意念或灵魂……而是活人?活的女人?”   不会反抗的人类是垃圾,略有实力的人类是玩具,而一个弱小的女人,对曾经生啖人肉的万恶祸首而言, 就是送上门来的美食。   两面宿傩从高高的骨架上一跃而起, 落在地上, 溅起漫天水花。   身材强壮的四手男人甩了甩肌肉虬结的手臂,瞳孔因为极度兴奋而紧缩成一个猩红的点, 脸上的表情不断扭曲变换,唇瓣开裂, 露出一口森森白牙, 充斥着非人的诡异和疯癫。   “哈哈哈……让我好好享用你吧!希望你的味道不会让我太过失望!”   而站在他正对面, 低着头的狐女默不作声,过长的头发犹如绿色的藤萝垂落在脸颊两侧, 掩盖住了她的半边脸, 令人看不真切。   她对两面宿傩的恐怖发言没有丝毫反应,就像一具空洞洞的人偶。   “嗯?被吓傻了吗?”   两面宿傩保持着兴奋的笑容, 一步一步往前走,不紧不慢, 不慌不忙,就像肉食动物在打量着势在必得的猎物,思考着从哪块肉下口会比较合适。   是一咬就会泵出血色喷泉的纤细脖颈,还是轻轻一捏就会爆浆的眼球?   他心不在焉的想着,五指合拢作尖刀状,眨眼间便朝着猎物的胸口刺去。   决定了,先吃最鲜美的心脏吧——   千钧一发之间,锋利如刀的指尖马上就要戳穿狐女的胸口,只差不到一厘米的距离,令外界闻风丧胆的诅咒之王动作一顿,居然听见了一声满是轻蔑的嗤笑。   四只紧缩的瞳孔猛然聚向发声的方向,他以为被吓傻了的女人,此刻终于抬起了头,露出了那张白净圆润的脸蛋,看上去十分可口。   他探向对方心口的那只手,正稳稳被人抓握在半空中,不得再进分毫。   和那一看就是乖乖女的长相截然不同,狐女那双盛着黯光的杏眸中,燃烧着如雷般的怒意,脸色阴沉可怖,周身鼓噪升腾的威压比起杀人如麻的两面宿傩来说竟然不显弱势。   尾部本来空无一物的位置,瞬间攀升起一束璀璨的碧色火焰,照亮了整个浑浊的空间,就像主人心中蹿起的无名火,又似一头饥饿的野兽,咆哮着,狂舞着,盘旋着。   她手腕微微一抖,指尖便多出了数十道明黄色的符箓,其中一张不知何时贴在两面宿傩的胸口,将他定在原地。   “哪儿来的女装小鬼?胆子倒是不小!哼,还想吃老子的人?”   尾巴附身状态下的藿藿阴测测开口,露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小心崩了你的牙!”   封印,解除。   ——————   “两面宿傩的手指属于特级咒物,会对一般的咒灵产生很强的吸引力,要是有咒灵吞噬了它们,便会导致实力暴涨。因此,咒术界统一封印了这二十根手指,其中有一些作为镇压邪祟的咒物。二十根手指分散在日本全国的各个角落,由不同势力分别管辖。”   灰原雄快速给咒术界外行人士说明了所有情报,气都不带喘一口,生怕说晚了了半秒,困在手指里的队友就要没命了。   自从他在【捉鬼小队Pro Max】的群聊里发出了求救消息和定位之后,得到了所有人的火速响应,距离最近的穹和加拉赫马上赶了过来与他回合,商讨对策。   穹其实这一天一直带着加拉赫逛街,领略地球的风土人情,体验一个无名客的生活。看这边的剧本进行差不多了,才装作刚刚知晓的模样匆匆赶来。   历经多个马甲打磨的开拓者演技炉火纯青,表情严肃,连带着加拉赫都下意识挺直身板入了戏。   灰原雄自然看不出两人潇洒了一番,急忙问道:“穹,还有加拉赫大叔,藿藿和尾巴大爷到底为什么会进入手指?听说两面宿傩的手指里寄宿着他无法被彻底杀死的灵魂……他们进去后会不会很危险?”   “我个人推测,如果真像你所说的那样,那个诅咒之王的灵魂分成了20份还活着的话,他的手指就是承载灵魂的容器。”   开拓者振振有词道:“而尾巴大爷作为灵体,本来就非常容易进入别人的内心世界,这次大概并非他的本意,很可能就是在攻击咒灵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就被吸进去了。而藿藿和他有非常紧密的关系,如果尾巴进去了,这个强大的领域估计也会连带着把藿藿拉进去。”   “那我们该怎么办?要不是我太没用,藿藿就不会被困在里面……”   灰原雄满怀愧疚,以为一人一鬼以后就要彻底出不来了,自责的泪水萦绕在眼眶里打转。   穹的下一句话就成功地让他的满腔悲痛又憋了回去:“你别担心,我估摸了一下,根据这根手指的强度,我能直接打碎。”   没有什么问题是一棒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棒。   “什,什么?”   灰原雄有点儿懵。   根据书上记载,两面宿傩的强壮肉|体可是百杀不死,最后咒术师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打败,但就算如此,两面宿傩还是留下了20根无法摧毁的手指咒物,残存至今,祸害人间。   如果换个人对他说这句话,他估计会以为对方在吹牛皮,毕竟这可是连强大的五条学长都做不到的事情啊!   回想到刚才尾巴大爷一声怒吼就将特级咒灵震得粉碎的震撼场景,日本男高对于外星人的战斗力水平有了全新的认识。   “但是如果直接打碎,还在手指里面的藿藿和尾巴大爷会不会受伤?”   穹点点头:“我也有这一层考虑,现在只有等藿藿和尾巴大爷离开手指,我才好下手了。灰原,你就放100个心吧,我敢保证,那什么蓝莓酸奶绝对打不过尾巴大爷。”   这不是开拓者胡说,此时的手指内部,加强版十王司判官MK尾巴型正在连连暴揍出言不逊的四手四眼怪人呢。   也许单纯的体术对抗确实拼不过身经百战的宿傩大爷,但是藿藿有十王司驱鬼灭邪的专属符咒和阵法,尾巴跟着她多年耳濡目染,一身专门对付阴间生物的本领,已经足够没见过世面的地球土包子狠狠吃一壶了。   其实还可以简单点,岁阳直接一口一个小饼干,但是尾巴有洁癖,不愿意吃这种腌臜玩意儿,不如直接灭了干脆。   加拉赫拍了拍灰原雄的肩膀,“好了,这种事情不如交给大家一起来解决。你的腿是不是受了伤?不如先回到高专,去找你的那位神医学姐治疗一下伤势吧。”   “好的,加拉赫先生!谢谢你的关心,一点儿小伤而已,不算什么,此行要是没有藿藿和尾巴大爷,我可就惨了。”   灰原雄忍不住感慨道:“上次也是,我和七海能活下来,还要多亏了列车组的那位丹恒先生。他虽然看着冷冰冰的话不多,但却是一个实打实的好人呢!”   回到了安全的高专内部,灰原雄前往医务室治好了伤,众人得到消息后聚集在会议室里,团团围坐。   五条悟假装吹口哨,正准备暗搓搓夺走灰原雄面前的另外一包甜品,却没想到学弟一个激灵躲了过去,“不行,五条学长,这是我留给藿藿的。”   经过捉鬼小队对尾巴大爷战力的统一肯定,灰原雄现在对藿藿能安全回来这件事深信不疑。   “切。”   五条悟偷袭失败,生气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个大福,嘴巴一鼓一鼓,像一只不满投喂的大猫。   夜蛾正道重重咳了一声,提醒他的学生们:“会议要开始了,你们都正经点儿。”   会议桌正中间,摆放着那根这次会议的直接诱因,和他记忆中的特级咒物唯一不同的是,两面宿傩的手指被黄色的符箓层层包裹,没有泄露半分邪恶气息。   灰原雄主动解释道:“因为我刚拿到这根手指的时候,它就已经是没有封印的状态了,而特级咒物又容易吸引咒灵的觊觎,所以我当时灵机一动,用尾巴大爷塞给我的符箓把手指包起来,发现果然有用!”   夜蛾正道拿起手指检查了一番:“确实,我虽然不甚精通封印术,但也能看得出来,这张符纸的制作技艺十分高超,我认为已经超过了咒术界当前的平均水平。”   他犹豫着说:“如果可以的话……”   素裳接过话茬:“我们对符咒也不懂啦,您要是想要符箓,就去问藿藿吧,这些都是她一手做的,效果杠杠的!”   “嗯,我代表咒术师向你们表达由衷的感谢。不过,这件事可以留在以后再商量,现在的当务之急是……”   夜蛾正道在心里叹了口气。   “——为什么两面宿傩的手指会出现在一只咒灵的体内。”   “我虽然没有证据,但完全可以怀疑,这一切又是那个幕后黑手搞的鬼。”   夏油杰已经受够了对方层出不穷的小把戏,先是刺杀悟,又是暗地里给咒灵动手脚。要不是高专对此早有警惕,恐怕学弟现在已经成了一具死不瞑目的尸骨了。   三月七不解的问道:“我不明白,他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就算是强化了n倍的特级咒灵也打不过咱们,这不白白给我们送道具来吗?”   要是站在他们的视角,这件事确实很难理解。   “三月,你要明白,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差距,叫做信息差。”   丹恒分析道:“雇佣杀手刺杀五条,可能是希望削弱咒术界的战斗力;放出手指残害普通人社会,转移我们的注意,杀害没有提前准备的咒术师。这些动作的背后都说明——对方正在布局着不为人知的大手笔。”   加拉赫身体后倾,舒舒服服地靠在椅子上,接着他的话说:“只是,他们低估了我们的实力,五条同学没有被杀手杀死,低年级的学生也安然无恙返回。就连据说无法摧毁的特级咒物,也被我们欣然笑纳。”   简而言之就是,一切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一戳就破的纸老虎。   ——————   “你也不过如此嘛,小子,一开始的气势到哪儿去了?”   尾巴附身状态下的藿藿双手合掌,道道符箓如弓箭般射出,沾附在空间各处,全力运转下的阵法将整个生得领域搅乱得一塌糊涂。   “记住,只有老子才能欺负她!”   伴随着一阵强光,会议室桌上的手指发出颤动,片刻后急速胀大,吐出一道小小的身影,而后便化为一堆粉末,邪恶的诅咒气息也随之逐渐消散。   “藿藿!太好了!你出来了!”   众人扑上去,最前面的桂乃芬更是连忙掐人中急救:“藿藿是昏迷了吗?让我来!”   尾巴大爷把所有关心则乱的人员都通通赶开:“去去去,她一点事都没有,这小怂包一进去就晕了,老子帮她代打了半天……啧,她倒好,现在睡得正起劲呢。” 第60章 金钱兜底主义   知道藿藿一点儿事都没有, 众人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桂乃芬抱起酣睡的小狐狸,放在会议室的两个凳子上躺好,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不知情的女孩嘴角带着甜蜜的弧度, 像是做了个好梦。   尾巴大爷随便一瞅,就知道这小妞又梦见了什么东西:“八成是把老子代打的这段记忆代入成自己了,呵呵,傻妞。”   看来在每一只怂包小狐狸的心中,都有一个拳打恶鬼、脚踢大爷、大杀四方的梦想呢。   灰原雄小心翼翼地扫走桌上的一堆粉末, 倒进垃圾桶里,惊叹道:“尾巴大爷,你这是直接从里面打破了咒物?能让你这么生气,你在里面不会真遇到了两面宿傩的灵魂吧?”   “什么两面?哼, 不过是一个口出狂言的小鬼头, 脑子多少有点儿问题, 老子没拿尾巴抽他,那是嫌脏!”   在得知那个可恶的四手小子还有19个后, 心里还在窝火的尾巴主动揽下了活:“让藿藿和老子去收集那什么的手指吧,尾巴爷爷可不是吃素的, 不把他骨灰一把给扬了, 老子就和呜呜伯一个姓!”   “可是这对藿藿是不是太残忍了?毕竟, 封印手指的地方都比较偏僻阴暗,两面宿傩也不是好对付的主……”心怀慈悲的夏油杰犹豫道。   “没事儿, 藿藿这一次进步挺大的, 再多来几次,说不定就能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判官, 她本人要是知道了这些好处,肯定不会拒绝。”尾巴飞到藿藿面部的正上方, 用绒毛扫了扫她的鼻子,激起小狐狸下意识皱紧眉心,连本来美好的梦境都变得恐怖不安起来,他发出恶作剧成功的奸笑:“而且论起对付灵魂体,全宇宙谁能比岁阳更擅长?”   这次没人提出异议。   桂乃芬和素裳高高举举起了自己的手:“我们两个也加入!总不能让藿藿和尾巴大爷单打独斗吧?”   “那么,摧毁手指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夜蛾正道鞠了一躬:“待会儿我会把封印的具体位置资料都交给你们。”   捉鬼小队,任务目标迎来第三次变动,这次的目标是——打败千年前的大魔头,诅咒之王两面宿傩!   “您太客气啦!”素裳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头,“都是朋友,我和小桂子没别的本事,捉鬼灭邪算一个,能有我们发挥作用的地方,那就再好不过了!”   夜蛾正道欣慰一笑,要是他的几个不省心的学生能有小姑娘这么善解人意,他的教师生涯该有多好呀。   他也不会年纪轻轻就面临脱发危机了。   “对了,虽然有些封印不属于东京高专的管辖范围,不过我想,只要我把一根手指已经被毁灭的这件事上报,现在咒术界各大家族人人自危,只要不是心里有鬼,没有哪一家会提出反对意见,所以你们就尽管大胆去做就好了,出了事情我和校长来兜底。”   “没问题!”   听到可以不用负责,素裳头顶的呆毛激动的立起来了。   可怜的夜蛾老师,此时的他还并不清楚,把一张完全由地形地名和方向标构成的封印名册交给李大枕头,在未来导致的后果是什么。   五条悟凑到夜蛾老师身边,碎碎道:“夜蛾,你不说我差点儿都忘了,族里有几个老东西催我这个家主马上回去,说是有外面的警察想要查他们……我这几天正忙着开发术式,哪有空理他们?那个,你要不帮我接洽接洽?”   “……悟,你该长大了,该学会独立行走了。”   “是日本公安的人?”三月七有点吃惊,“这才过了几天,降谷的行动效率也太快了吧?”   “你以为他是怎么在短短时间内晋升成为黑衣组织的代号成员的?”穹转向一点也不顾家的五条家主,说:“安心,用不了几天,你耳边就清净了。”   何止是耳边清净,腰包也要干净一大半儿了。   消息没那么灵通的夏油杰好奇的问:“我之前拜托降谷先生帮我调查禅院甚尔的住处,但他说最近比较忙,过一阵子再回消息。所以,日本公安官方这几天在忙着干什么?”   坐在一边的虚构史学家干起了同行的活儿,出了一个谜语来回答了他的问题:“夏油同学,你知道对于阴沟里扎堆生活的老鼠和蟑螂们来说,最恐怖的是什么吗?”   他低低笑了一声:“当然是陈年老旧的井盖被掀开,所有的污秽和肮脏都被迫暴露在阳光底下。”   ——————   戴着大大的圆眼镜,扎着红领结的小学生将一沓厚厚的资料扔在桌面上,抱着胸说道:   “真没想到日本竟然还存在着这样腐朽落后的家族,政府是怎么容忍他们存活到现在的?嫡长子继承制,重男轻女,豢养家仆,还享受公务员的特权……噫,看完之后,我真想洗洗我的眼睛。”   不远处降谷零正在连绵不绝的书架里找资料,身强体壮的警察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颜色之深就连他的肤色也遮不住。   “没办法,政府对他们有所求。咒灵一日不除,咒术界的各大家族制度哪怕再不合理,也有它存在的理由。”   “这次来当你的助手,我亏大了。”被邀请来打工的小学生侦探鼓起腮帮子说道。   “放心,公安不会亏待你。只要你能发挥聪明才智,帮我们挖出咒术界各大家族刻意隐藏的犯罪证据,我会走公账,给你支付应有的报酬。”   “这些倒是其次,要不是列车组的委托,我才不会答应你呢。”   工藤新一哼了一声,抱怨道:“之前嘲笑你一天要打四份工,现在好了,学校、公安总部,还有灰原的实验室,我得三头跑,一刻不消停。”   “哈哈哈,能者多劳嘛。”哪怕辞了三分工作,工作强度也丝毫不减的降谷零问:“小哀那边实验进展的如何了?”   “实验还在起步阶段。我已经有了心理准备,解药不可能10天半个月就制造出来。”工藤新一回想起脾气平和的科学家因为毛手毛脚的实验员而暴跳如雷的场景,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有政府下拨的资金,但灰原总是觉得钱根本不够,你要是真的可怜我们两个,就把给我的报酬直接打到她的账户上去吧。”   “我没那么抠门,你们两个的钱都少不了。”   降谷零抱着资料坐在他的对面,略显忧愁的神色远没有他语气表现出来的那么平淡,正想从裤兜里摸出一支烟缓解压力,突然想到旁边还有小孩子,只能不得了之。   “这次的行动虽说有政府大部分高层官员的支持,但你知道,政客的秉性往往粗鄙而短视……他们想要在短时间内看到实际效果,但是我们最需要的是放长线钓大鱼。最近已经有不少人联系我施压,不知道你有什么高见?”   “你说的也是没办法的事。”   工藤新一翻了翻资料,指着其中一张纸:“那就先安抚好那些愚蠢的政客们吧。”   降谷零低头看去,上面写着:   《针对大家族偷税漏税情况的处理办法》   “你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上个世纪,米国的黑|手|党势力一度如日中天,头领坐拥千万资产,帮派无数,枪|支泛滥。   然而,和犯罪片里的剧情截然不同,事实上,这些穷凶极恶的犯罪头子们,最怕的其实不是和他们针锋相对、武装精密的FBI。   而是开着战斗机来敲门查税的联邦税务局。   因此同理,当传承了上千年,家底颇为雄厚的家族们得知了税务官前来的消息后,个个都慌了神。   武力威胁,自恃超凡的他们不怕;被政府明着针对,他们也不怕,反正家大业大,几百号人,吃一辈子也吃不完。   但就是这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人,一朝看到补交税额的数目,个个瞪圆了眼睛,脑袋嗡地胀得斗大。   正愁着国库日益亏损、政府财政入不敷出,官员们面对这一块送上门来的大肥肉,岂有不吃之理?   遗产税,地产税……凡是这几百年欠下没交的,通通来要债了。   有句话说的好——债务只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   正准备安享晚年的老家伙们看到账单上那一个个鲜红的零,血压飙升,差点儿当晚送走。   这一招,杀人诛心啊。   传承了上百年的家族们正疲于做账应付检查,然而,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是,公安为他们安排的大杀器还留在最后面。   “甚尔,不是我不愿意收养惠,但是最近公家的资金有些不太宽裕,你那10亿日元的报价,能不能再给我打个8折,8.5折也行。”   禅院家主刻意卖惨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伏黑甚尔嘴角撇了撇,语气不善:   “我儿子可不是什么打折出售的商品,一口价,10亿。我记得你们主家不是很有钱的吗?怎么现在跟我哭起穷来了?”   禅院家主嘴硬道:“区区10亿日元,放在以前,我们肯定能拿出来。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国税厅盯我们的资金流动紧得很,我要是今天敢打给你,明天他们就能撬开我家的大门……”   家主大人已然是把离家出走的家族成员当成了倒苦水的垃圾站,他在族里没有知心人可以抱怨,妻子听不懂,孩子不懂事,想来想去,竟然只有再无利益瓜葛的伏黑甚尔一人能听他好好说话了。   懒得听男人发牢骚的伏黑甚尔索性把手机放在一边,躺在沙发上开始发呆。   “你说完了吗?”   “咳咳,失礼了。我说完了,8.7折,不能再低了。”   伏黑甚尔拿起电话,想起昨天开拓者发来的信誓旦旦的保证书,收在身侧的五指指节泛白。   他沉声回绝道:   “既然如此,我们的买卖也就可以终止了。”   “你……”   他当即挂断,嘟嘟的电话声回响在空旷的客厅里。   “是我,对,我回心转意了,老东西言而无信,我拒绝了和禅院家的交易。问问那个雇主,这单子他还要不要。不过……我的价钱可不低,五亿美元。”   “太高了?哼,现在的六眼可不是过去的毛头小子,要我舍命去刺杀他,就得出够买命钱。”   “算了,”伏黑甚尔装作十分纠结的样子:“你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我要和他面谈,他最好还要有情报和道具支持,否则我不干。”   一个小时过后,孔时雨果然把面谈的时间和地点发给了他。   “我看看,今晚8点,盘星教总部……呵,是那群私下信仰天元的疯子聚集地?”   男人懒洋洋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眼角下塌,像是还没睡醒,然而,只要看见他那衣服下鼓鼓囊囊的肌肉,就没人能忽视他那锋芒毕露的攻击性。   “你又要走了吗?”   他的继女站在卧室门口,轻声问他。   “走了,”他随口应付道,像是刚想起来:“你弟弟呢?”   “他玩累了,刚才睡着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伏黑津美纪趴在门缝偷听了全程,他知道实力强劲的男人早已发现了她,不过是嘴上没说罢了。   女孩麻木的神情上闪过一丝挣扎,“你这次……会一去不复返吗?”   伏黑甚尔没有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留给继女一个逐渐远去的模糊背影。   “也许吧。”   【穹】   伏黑甚尔:我会兑现承诺。   伏黑甚尔:至于我的儿子和女儿,就交给你们了。   穹:放心吧,朋友。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了 第61章 樱色的梦(一)   日本东京, 盘星教总部。   黑夜把大地罩了个严实,盘星教的大楼里仍然灯火通明。   一楼的大厅,不少教众走来走去, 在那一尊属于天元大人的神像前驻足,顶礼膜拜,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着接下来的仪式。   此时出现在这里的,大多都是盘星教的内部人员, 只有他们才知晓盘星教的真正教义和存在的目的。外围人员则是蒙在鼓中,只以为名为“天元”的神明是日本八百万神明中的一个,就像世界上所有的宗教所描绘的图景一样,向着天元祈祷就能带来好运和财富。   殊不知, 这些愚信的普通人才是被盘星教吸血搜刮的对象, 不配得到真正的恩赐。   天元大人的名讳在咒术界无人不知, 无人不晓。作为一个诞生于千年前的不死存在,天元的强大结界笼罩了整个日本, 帮助咒术师们对抗咒灵。可以说,只要是结界术存在的地方, 就逃不过他的感知。   但不死术式并非毫无代价, 每当他快要死去时就会“进化”, 进化后的天元是否与人类站在同一立场,不得而知。因此, 在进化成彻底的非人生物之前, 必须有“星浆体”与天元大人完成同化,才能阻止他的进化, 确保天元大人始终站在咒术师这一方。   星浆体一出生便会被天元得知,由咒术界人士告知其身份使命, 因此,他们的命运从一出生就已经注定了。   14岁的初中生,天内理子就是其中之一。   少女身穿短裙水手服,头上绑着白色的发带,站在盘星教一楼门口左顾右盼,就像一只误入狼口的小绵羊,外表单纯无害。   在盘星教走动的大多都是成年人,他们虽然面带虔诚的微笑,但是总有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恐惧和空洞感,一向性格外向的天内理子也捏紧了裙摆,难得在人多的场合感受到了一丝身处于两个世界的孤独和惶恐。   今天下午,她的学校带着学生们来到这附近的景点进行研学。活动结束后,她本来应该回到家里,然而,就在她和朋友们在路边正在边聊天边往公交车站走的时候,在路边突然遇到了一个弯腰驼背、笑容可掬的老人。   老人一上来就拦住了她们,指出了她的星浆体身份。惊诧的天内理子马上借口支开了朋友,当面质问他的身份来历。   老人称自己是盘星教的教主,他们世世代代信仰天元大人,并且坚信,只有天元大人,才能将人类的未来带向新的高度。   “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你是注定将与天元大人同化的星浆体,在我们的眼里,你就是和天元大人同等伟大的存在。”   老人恭敬的说道,言语诚恳热切,不似作假。   正处在中二期的天真少女骄傲地仰起头:   “那是当然,我从出生时就肩负着和天元大人同化的使命!”   天内理子细细观察了眼前的老人,发现他的刘海下有一道不太明显的缝合线,直接发问道:“你是做过手术吗?”   “这些不重要,天内理子大人,今晚盘星教将会举行一个重要的仪式。我们将会与天元大人展开精神层面上的交流沟通,聆听神谕……”老人浑浊的声线发着颤:“当然,仪式成功的前提需要星浆体的在场,所以我们想邀请你来参加。”   天内理子哪怕再不谙世事,也知道不能随随便便跟陌生人离开,她正想出声拒绝,却没想到教主似乎预料到了她的反应,慢条斯理地拿出了一部文书。   上面加盖了京都咒术高专的印记,文书上的内容写着要天内理子配合盘星教的仪式,和天元大人展开精神联系,为最后一步的同化做好准备。   “之前没有人告诉过我需要做这种准备……为什么这次……”她直觉感到有些隐约的不对劲。   “咒术高专这几天忙于其他事务,负责联系你的人员直接把文书交给了我,不管是谁来联系你,结果都是一样的。”   盘星教教主驼着背,眯起一双昏暗的肿泡眼,干裂的嘴唇崩成一条歪斜的直线,咯咯笑着,悄声提出了一个女孩无法拒绝的条件:   “天内理子大人,难道你就不想亲口问问天元大人,同化之后的你将会是怎样的吗?是保持你的思维意识,还是彻底失去自我、成为天元大人的一部分——亦或者,你能不能拒绝这一次的同化,继续你现在平淡美好的生活?”   三言两语,好像带着魔力似的,轻而易举打消掉了天内理子本就不多的警惕心。   咒术界人士只告诉了她自己将会与天元同化的使命,其他的事情她一概不知。这一安排的目的本来是为了不让秘密泄露,却反而方便了羂索来拐人。   嘴上说着心甘情愿将自己献给天元、实则对未来有着不小迷茫的天真女孩感到心动了。   于是,傻乎乎入套的小绵羊便乖乖跟在刚认识不到5分钟的老人身后,踏上了前往盘星教的路程。   一路上,面对她关于咒术界的一些问题,老人都能对答如流,更是让天内理子对他的信任又增了一层。   教主先是带她去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饭,到达盘星教后,他先行上二楼去准备仪式,天内理子则是在一楼等着,教主还安排了几个人在她身边看护,虽然没有像看犯人一样步步紧逼,但性格细腻的女孩仍感受到了一种生理性的不适。   “仪式什么时候开始呢?”   她紧张地咬着指甲,在人员越来越密集的大厅,所有人的脸上都写着信徒的狂热,滔滔不绝诉说着对天元大人的崇拜,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角落里,格格不入。   “而且一个可以聊天的人都没有,好无聊啊!”   “早知道就不该背着美理出来了,现在她该不会在家很担心我吧?得先给她打个电话才行……”   “遭了!我的手机去哪儿了?”   以为是自己马虎大意弄丢了手机的天内理子面露慌张,来回踱步,决定找人借个电话,但因为小女生的害羞迟迟挪不开脚,焦急地往人群里看来看去。   终于,她眼前一亮。   压抑古板的教众之中,突兀地出现了一抹靓丽的倩影,就像给一幅单调无声的背景板染上了鲜活的颜色。   女孩留着一头银色的长发,穿着打扮是青春洋溢的学院风,气质干净,皮肤更是白得反光,鬓间几缕碎发柔柔地翘着,温情地抚摸着带着些许婴儿肥的漂亮脸颊。   她站在人群外,踮着脚四处好奇地张望,清眸灵动,看上去像是从哪个学校里偷跑出来玩的学生。   天内理子踩着小皮鞋跑上去,挥着手大声喊道:“你好!”   “银狼,我到了……需要再等等吗……”   银发的女孩似乎正在和耳机那边的人说着话,闻言转过身,看见来人,盛放着星光的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而后微微一笑。   她挂断耳机,声线如水果糖般甘甜清澈:   “你好啊,有什么事吗?”   如此近的距离之下,天内理子甚至能闻到女孩身上散发的蛋糕甜品般的淡淡香气,大脑顿时空空一片,打好的腹稿憋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来,最后,她艰难的吐出一句形似搭讪的自我介绍:   “你好,我叫天内理子,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流萤就好了。”流萤的眉眼笑得弯成了月牙,“天内,看你的打扮,你是正在上学的学生吗?”   “你叫我理子就好啦,我是廉直女高初中部的二年级生,你呢?你是哪所学校的?”   流萤那双亮晶晶的眸子一下子暗了下来:“很抱歉,我没有上过学呢。”   “啊,怎么会这样?你的父母也太不负责任了吧!”天内理子气鼓鼓地说,转而又意识到这么说不太好,连忙找补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只是一时心急口快,没有其他的意思……”   流萤倒是不太在意,轻声细语道:“虽然我没上过学,但我很喜欢学校里的氛围。同龄人聚在一起嬉笑玩耍,在课堂上获取知识,任何时候都活力满满,怀抱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这样的人生状态真的很美好,令人羡慕……”   “我也特别喜欢上学!”天内理子附和地点头,麻花辫一甩一甩:“真搞不懂,大家为什么这么排斥上学?在我看来,能够和同学们度过充实而幸福的一天,这种感觉简直是太棒了。”   性格外向的她马上拉住流萤的手,已然是把两人看成了拥有共同爱好的朋友,抱着让没上过学的好朋友亲身感受校园氛围的想法,她主动邀请道:“以后要是有机会,我带你来我们学校逛一逛吧!廉直女高每年春天樱花季都会对社会公众开放,我们走在通往教学楼的路上,风呜呜刮过来,漫天的粉色樱花沙沙下落……这句话用俳句怎么说来着……”   “(仰望着喝下汽水,气泡如天露般,樱花散落。)*”   流萤小声念出了一句俳句,嘴角扬起:“樱花纵然无法长存,但却能在人们的眼球上刻下这象征着永恒的浪漫一幕。”   “谢谢你,妾身对俳句不太精通,每次上课都要犯困……”还在上初中,文化储备不高的天内理子摸了摸头。   “哈哈,这是我的一位好朋友分享给我的,他说,他在看到这首俳句的时候想到了我。可能是因为我们也曾一边喝着苏乐达汽水,躺在夜色浓郁的山坡上,遥望一场转瞬即逝的流星雨……”流萤歪了歪头,回忆道:“嗯,虽然那次他老是在问‘为什么还没出金,我对蓝色有PTSD”之类的奇怪问题……”   “看得出来你和你的朋友关系很好嘛!”天内理子也开始天马行空地畅想着:“如果有一天,我也想和我的几个好闺蜜们一起在街上疯疯闹闹,躺在户外数星星,听夜风,说闲话,在虫儿的伴奏下睡去……”   “虽然有些破坏气氛,但是虫子还是非常讨人厌的。每次我想出门,都要提前清理蚊虫。”   流萤苦恼地扶额,这时的她脸上才露出一丝和外表相符的孩子气。   “哈哈哈,你也不喜欢虫子吗?”   天内理子又和新结交的朋友聊了很多女孩子感兴趣的话题,不知不觉间,大堂里人头攒动,人声嘈杂,她这才姗姗想起了正事。   “哎哟,差点忘了!流萤,你有带手机吗?”   “有的,你想给谁打电话吗?”   天内理子双手叉腰:“妾身要通知监护人,今日妾身莅临此处,晚些时候再归。”   “这样啊,理子考虑的很周全。”   流萤从衣兜里掏出手机,天内理子第一眼便注意到她的手机壳是一只踮起脚尖、正在翩翩起舞的萤火虫精灵,和她本人的名字形成了美好的呼应。   天内理子一边道谢一边接过电话,正准备按下拨通键,盘星教教主仿佛是一只从地下钻出来的幽灵,沙哑迟暮的声音从她背后幽幽传来:   “天内理子大人,您在干什么?”   “是你呀,渡边先生,我猜今天可能要忙到很晚,所以就想和我的监护人说一声。”   教主摇了摇头:“天内理子大人,请您放心,这些事我们帮您安排好了。您的监护人已经收到了通知,不用您多加费心。”   天内理子挪开手指,将手机重新还给了它的主人:“谢谢你啦,流萤,我用不着了。”   流萤抿着唇接过手机,抬手理了理耳边的头发。   “这位小姐是生面孔呢,似乎不是盘星教的内部人士……”   “对呀,流萤,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天内理子也疑惑地问道。   流萤眨了眨眼睛,直视着黑发黑瞳的女孩,嗓音轻缓,回答说:“我来到此处,和你来此的目的并无不同,我们都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   天内理子明显没有听懂。   教主低笑了一声:“既然这位流萤小姐能和我们相聚于此,也是一种缘分。只是现在我要带天内理子大人前往后台准备仪式了,两位可能要暂时分开一段时间。”   流萤这才施舍给了他一个眼神,带着几分审视,温柔的神色倏地冷淡下来。   她承诺道:“理子,我会一直看着你。”   “等着你告诉我,那个问题的答案。” 第62章 亮色的蝶(二)   天内理子依依不舍的和流萤告了别, 跟在教主身后穿过人群,心中默默给自己打气:“加油,天内理子, 你可以的!”   毕竟——这是她从一出生就注定的职责和使命啊。   一步,两步……停住。   她似有所感,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明明已经走了一段距离,那道人影不再清晰,但是银发的女孩仍然牢牢占据了她视网膜的全部, 耀眼而醒目。   没来由地,她联想到了流萤手机壳上那个美丽的樱色精灵。   流火似星,晶莹透亮。   生来就如同萤火虫般,无拘无束, 自由飞舞。   看到她回了头, 流萤朝她用力挥了挥手。   天内理子马上回以一个微笑, 而后意识到流萤可能看不到,随即收敛起神色, 端起架子走入后台。   “渡边先生,一会儿需要妾身做些什么?”   “天内理子大人, 你要做的事很简单, 随我一同走上台, 剩下的流程由我来完成,你只需要全神贯注就好。”   “听上去还挺简单的。”   天内理子兴冲冲道, 她依照教主所说换好了一身红白相间的崭新巫女服, 从未有过如此体验的小姑娘新奇地转了个圈,裙摆划出一条亮丽的圆弧。   “这衣服好看是好看, 就是不方便走路。”   她腹诽道。   外面的声响越来越大,教众们似乎在齐声高喊着什么, 她听不清楚,只是隐隐约约捕捉到了几个词。   “天元……”   “……星浆体……”   “纯粹的……至高无上的……予以献祭……”   心里忽地晃过一丝不安,天内理子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男人粗暴地推上了台前。   背后是天元大人的神像,身前是密匝匝的人头,没有一丝空隙,一直朝着视线最远处延展,给人以难以喘气的压迫。   扎着麻花辫的黑发巫女瞬间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沸水般闹腾的人群陡然安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止住了话语,偌大的会堂内,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怎么……和自己想象的有点不太一样?   成千上百只陌生的眼睛打量着自己,眼神里跳动的情绪,既不是崇拜,也不是敬畏,反而冷冰冰的,像是在看案板上的一块肉。   天内理子咬住了嘴唇,掩盖在长袖下攥着的掌心倏地发了汗,下意识去寻找唯一的熟人。   流萤……她去哪儿呢?为什么没有看见她?明明说好了会一直看着我……   渡边教主还在后面催促她:“天内理子大人,请往上再走一步。”   人群的冷酷漠然,好友的不告而别,种种因素叠加,一向乖顺的她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勇气,突然想要反悔,匆匆改口道:“不!我不想参加仪式了!”   女孩正欲弯腰逃脱,两只纤细的胳膊却猛然被死死抓住,那两个男人不发一言地架着她往上走,全然不顾她的拼死挣扎。   教主意味深长地说:“天内理子大人,非常抱歉,本场仪式,你不想参加,也得参加,因为——你可是仪式最重要的‘主角’啊。”   “什么?”   她害怕得几乎要尖叫出来。   盘星教的最高领袖终于露出了他的真面目,但一切都来得太晚了。   天内理子早已深陷桎梏,无路可逃。   皱巴巴的驼背老人桀桀笑着,慢步走到话筒前,台下的信徒们呼吸顿时加粗,眼球爆出激动的血丝,飘飘然的,听见他们伟大的教主大人高声宣布道:   “此刻,此地,我们聚集于此,领受天元的隆恩,召开一场盛大的仪式:对罪大恶极的星浆体,执行万众瞩目的死刑——”   “不!你要干什么?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好像被老人的话狠狠电了一下,天内理子浑身都在发抖,什么精神共鸣,什么天元大人,这时才恍然惊觉,原来一切都是骗她自愿走上祭台的谎言!   她简直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没有谁会甘心走向死亡,天内理子开始发了疯一般的反抗,奈何从未学过任何防身术的她力气犹如奶猫般无力,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的手掌有如铁箍,手腕勒出道道红痕,将她控制在祭台之上,以一个罪人的姿势。   “疼……”   这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从未遭受过的剧烈疼痛。   然而,她越是顽强抵抗,越是痛苦尖叫,围观信徒们的呼声就越是高亢激昂,一声盖过一声。   此刻的她仿佛成了一个溺水者,困于寒冷刺骨的深海,不断拍打而来的海浪将负隅顽抗的她一遍又一遍地淹没,直到筋疲力尽。   “……我和你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杀了我?”   她的质疑淹没在狂热的呼喊中,微不可闻。   看在她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羂索好心回答道:“因为你是星浆体,就这么简单。”   “可是,可是……!我从没有权利选择我的出身!我只想作为一个普通的女孩,读书上学,和朋友们一起说说笑笑,打打闹闹……”   天内理子的辫子散了,脸哭花了,嗓子哑了,而在场无一人施予怜悯和同情。   一个天生的有罪者,为何要饶恕她的罪孽?   “……我不明白……你说过星浆体将会和天元大人同化……我,星浆体到底错在哪里……”   “与天元大人同化确实是你的宿命,我没有骗你,高专的人也没有骗你。而我们盘星教存在的意义,就是要来斩断这种不必要的联系……”   羂索对这种无聊自大的教义也十分不屑,但面上还要保持着虔信的表情,一一阐述道:“纯粹纯洁的天元大人,不需要肮脏的人类污染他的灵魂和精神,只有他的不断进化,才会带领我们走向一个全新的世界,那里只会生活着进化成功的新人类,将人类的历史带入一个新纪元。”   他越说越嗨,后面不自觉带了点私货:“我也觉得你很可怜,懵懂无知,被迫受罪,而这一切都是由什么导致的?哈哈哈,因为这个世界,从始至终,就不公平!没有咒力的普通人死于非命,掌控资源的上流社会穷奢极欲,弱肉强食,恃强凌弱,人类的社会发展已经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天内理子恐惧地瞪大了双眼。   因为情绪过于激昂,教主额头上的缝合线开裂了一根,内里猩红的肉色一闪而过。   “天元会完成进化,而我,将引领这场全人类的变革!”   “啊啊啊啊……怪物!怪物!”   人声鼎沸的厅堂,沉浸在无上狂喜的教众没有听到这一简短却信息量十足的对话。   愚昧者,被人当做刀斧挥舞而不自知。   见天内理子已经濒临崩溃边缘,羂索没有再多说下去,招了招手,一个嘴角带着刀疤的黑发男人从后台走了出来。   “和伏黑先生打个招呼吧,他是我专门雇佣来杀你的刽子手。伏黑先生业务熟练,手起刀落,保证不会给你留下多余的痛苦。”   女孩只剩下本能在苦苦求饶:“不……伏黑先生,求求你不要杀了我……”   伏黑甚尔看了看眼前比自己的继女大不了几岁的天内理子,略带不爽的啧了一声,提醒道:   “雇主,你别忘了我们刚才的交易内容,我拒绝这一次刺杀六眼的任务,但是会配合你在盘星教的表演,作为报酬,你要给我1000万美元的表演费。”   伏黑甚尔手中转着匕首,用看冤大头的眼神看向他。   羂索暗地里对他的狮子大开口同样不屑一顾。   要不是全世界只有伏黑甚尔一个成熟体的天与咒缚可以斩断天元、六眼和星浆体三者之间的因果联系,高傲的千年老妖根本不会容忍他蹦跶至今。   在他从强大的“龙”手里死里逃生后,羂索就很快意识到自己谋划多年的计划需要改变,要是还指望慢慢诱导夏油杰背叛高专、和六眼自相残杀从而夺走他的尸体,这一徐徐图之的招数已经行不通了。   他于是直接锁定了最终的目标——天元。   只要打破了天元、六眼和星浆体三者的平衡,五条家的六眼就不会再次出现,往后所有的星浆体也无法对天元起到抑制作用,就算“龙”和他身边的人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阻止天元那家伙朝着更高层次进化的脚步。   能让天与咒缚直接杀死碍事的六眼是最优解,在他的估计中,如今的六眼应该完全不是伏黑甚尔的对手才对,却没想到仍然让五条悟从那艘致命的航班上逃脱,还变得更强了。   羂索也没有气馁,既然高专和六眼已经对他有了戒心,那他就顺势而为,把两面宿傩的手指扔出来当幌子吸引火力,让高专那边放松对星浆体的监管,自己也就找到了机会,得以暗搓搓对天内理子动手。   现如今,天与咒缚和星浆体,皆已准备齐全了。   安全起见,藏在一副老人躯壳之中的老妖怪退后几步,和以危险著称的天与暴君保持一定距离,皮笑肉不笑地命令道:“开始吧,伏黑先生,大家都在等着你执行仪式的第一步呢。”   伏黑甚尔对台下愈发急促的呼声充耳不闻,问了一句:“是心脏还是脖子?”   “看你的喜好。”教主的语气逐渐不耐烦起来。   匕首在天内理子娇弱的身躯上游离,刀俎上的女孩浑身打颤,不敢乱动,她重重咽了一口唾沫,双眼紧闭,不敢直视那一把闪着寒光的刀刃。   她想过自己会如何迎来死亡,也许是在和天元大人同化的那一瞬间就失去全部的意识,偶尔也会幻想,也许自己可以幸运地活到80岁寿终正寝……   但唯独没有预想到,自己会像一个十字架上的女巫,忍受脏水和诬蔑却无法回击,带着洗不清的冤孽,于跌落深渊的绝望中,于极端的疼痛中,挣扎着死去。   “这不是我想要的结局……”   断断续续的哭声仿佛动物的悲鸣,泪滴从眼角滑落,吧唧吧唧掉在地上。   “我想要继续上学,我想要吃黑井做的糕点,我还没有和流萤一起去看樱花……”   “我为什么不能做出自己的选择?”   羂索笑眯眯的安慰她:“天内理子大人,请不要伤心难过,你的死亡是有意义的。看看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在庸庸碌碌毫无意义地活着,他们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你不同,你在万众簇拥下死去,将在盘星教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这是一件多么荣幸的事情啊……”   伏黑甚尔默然了半晌,他抬起了没拿匕首的一只手——紧接着的动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他那带着厚茧的指腹伸向女孩的脸颊,擦拭过对方的眼角,拂去了挂在眼睫上的数颗泪珠,力道之大,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意味,令天内理子娇嫩的皮肤顿时红了一大片。   “别哭了。”   天内理子愣住,一时忘记了哭泣:“你……”   羂索皱紧的眉头又接着舒展开来——刚替人家擦完眼泪,伏黑甚尔的另一只手便毫不犹豫的把匕首送进了对方的胸口。   他暗忖道,也许是傍富婆的职业习惯使然?   失去生息的天内理子仰面倒在地上,胸口鲜血淋漓。   台下山呼海啸,信徒们喜极而泣,为自己能够帮助到天元大人的进化而感到无比的荣幸。   羂索走近一步,目的终于达成,饶是城府颇深的他也在心里松了一大口气。   “伏黑先生,非常感谢你的参与……”   伏黑甚尔低着头,没怎么打理过的黑发遮住了凶悍的眉眼,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慵懒而非危险。   他摩挲着染上血迹的匕首,突然出声打断了雇主的话:   “你说的挺对,这个世界上确实存在着一些人,从生下来起就没什么意思,不如死了好。有时候我也在想,我也是他们中的一员,烂人一个,活着不如死了……”   他话音一转:“但是啊——”   “你这个自说自话的家伙,又比我好的到哪儿去?!”   “……!”   天逆鉾刺入体内,顷刻间将驼背的老者捅了个对穿。   羂索当即吐出一口黑色的鲜血,匆忙闪身躲避。   “教主大人遇刺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厅瞬间陷入混乱。   “原来如此……你的目标是我啊……说说吧,他们给了你多少?见钱眼开的大烂人?”   羂索抹去嘴角的血迹,跳入台下,挡住来自天与暴君接二连三的凌厉攻击,不忘嘲讽道。   “我是个杀手,没有立场之分,谁给我的利益多,我就站谁那边。”伏黑甚尔抬起下巴,“但是这次,他们给我的,是无价的东西。”   “你以为自己的目的成功了?”   羂索心里咯噔一下,不顾挨了一刀也要回头查看,愤怒地发现本该香消玉损的天内理子此刻竟然坐起身,表情疑惑,上下抚摸自己的胸口。   “我居然还活着……”   本该被捅穿的胸口,除了粘稠的血之外,她只摸到一片光滑的皮肤,仿佛刚才濒死的痛感只是错觉。   天内理子爬起身,一张烧了一半的黄纸从衣服的夹层里慢悠悠掉落。   正是藿藿用来保命的灵符。   伏黑甚尔没用上的灵符被他用在了天内理子身上,在重伤濒死的前一刻又将后者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成功骗过了羂索的感知。   被骗惨了的羂索一边使用术式和杀手周旋,一边朝着他的信徒们高声指挥道:“抓住那个女人!杀了她!”   本来还乱哄哄的教众们立马有了主心骨,丧尸潮般朝着天内理子的方向逼近。   “站住!别想跑!”   “邪恶的星浆体,不允许你污染天元大人!”   成功复活的天内理子顾不上思考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提起裙摆朝着反方向撒开了蹄子跑去,她绝对不会再次落入这群无耻之徒的手中!   木屐不方便运动,于是她便三两下踢掉了鞋子,赤着白嫩的脚丫,踩在粗糙的地面上,像生了风一样迈开大步狂奔,一群人跟在她屁股后面如疯狗般追赶,却碍于楼梯狭窄的地形,怎么也追不上。   “呼……呼……”   虽然经常锻炼,但在漫长的拉锯战下,天内理子的呼吸也开始越来越急促,双脚灌了铅般沉重,她却不敢喘气,唯恐被人抓住,再次经历方才的噩梦。   终于,到了顶楼。   凄惨的月色照亮了小姑娘苍白的脸。   她无处可逃了。   站到天台边上,下方是足足有六层楼高的地面,一旦失足跌落,便不再有生还的可能。   追兵堵住了她唯一的去路,经历过一次死亡的她冷眼注视着他们各不相同的复杂面孔,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要置她于死地的疯狂和残忍。   天内理子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是落入敌手,生不如死,亦或者高高跳下,为自由而死。   答案已经不必言说。   她毅然决然转身,如同断翅的蝴蝶,一跃而下。   这个残酷的世界,对弱者而言从不公平。   渺小而弱小的她,不能决定自己如何生,但是能决定自己如何死。   跳下去的这一刻,仿佛灵魂摆脱了□□的束缚,朦朦胧胧的,天内理子感到身体无与伦比的轻盈,就好像变成了那个美丽的萤火虫女孩,自由自在地生活在山林间,迎风嬉戏。   也许只能等到下辈子了……   再见了……   透明的泪水洒落在半空中,裙袍随风狂舞,坠落的她朝着天空伸出手,似乎想要徒劳的抓住什么。   迎来黑暗的前一刻,一抹火焰的炽热,点燃了她红彤彤的眼角。   断翅的蝴蝶跌入了一个冰冷但宽阔的怀抱。   扒在天台边往下看的信徒们只来得及扫到一道耀眼的银光刹那间升空而起,银色的机甲喷涌着无边无际的烈焰,悬停在半空中,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   威武的机器人怀里抱着瘦小的人类女孩,如同英雄电影里最老套的情节,发生在了天内理子身上。   “你是谁?”   中二病的少女觉得自己好像在临死之前做了一场可笑的梦。   高大的银色机甲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呢喃,而是朝着通讯那边的人汇报道:   “以太结界布置完毕,保证该栋建筑内无人可以逃离。”   天内理子忽地闪过一个荒诞的想法——对方是不是在拐弯抹角的和她解释自己没能及时赶来的原因?   哈哈,她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火萤IV型燃烧着烈焰缓缓下落,停在天台边缘,无一人胆敢靠近。   天内理子贴紧了机甲冷冰冰的外壳,听见那道冷淡帅气的机械音不带一丝情感地说:   “萨姆,已就位。”   “开始执行清扫任务。” 第63章 黯色的光(三)   高大的机甲单手将天内理子拢在怀里, 小小的少女缩成一团,久违地感到了些许的安全感。   她忍不住动了动,想再往里面缩一缩, 而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耳根霎时发热,脸颊飞上两朵绯红。   萨姆默许了她的小动作,抬起的机械手臂喷出数十道耀眼的橙黄火焰,迸发的高温足以燃尽一切。   “行动一, 执行。”   身处熊熊火海的最中心,天内理子却没有生起丝毫的害怕。   冰凉僵硬的双腿反而感到了一丝来之不易的温暖,就好像自己只是一个赤着脚跑出去玩雪的顽皮小孩,玩累了, 于是回到家中的炉火前, 惬意地躺在爸爸平坦开阔的怀中, 烤火哼歌。   她抽了两下鼻子,心跳越来越快, 砰砰,砰砰, 几乎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这也太帅了吧。   中二病少女晕乎乎地想。   “这是哪儿来的怪物?”   “星浆体还在他手里……”   盘星教的教众看了看手里的破铜烂铁, 再看了看敌人那一身高科技含量十足的装甲, 凶悍的眼神都清澈了不少。   打不过,掉头就跑。   萨姆当然不会给他们逃跑的机会。   “火萤IV型, 完全燃烧。”   随着“嗡”的一声巨响, 橙黄火焰变为更加绚丽的绿色,一条粗壮的火龙划破空气, 所过之处,无数落荒而逃的活人的身躯上多出了一个明晃晃的黑窟窿, 轰然倒塌了一大片。   这还是收了九成九的力气的结果,否则,就凭星核猎手对星级的恐怖实力,一炮下去,能把整个东京的地皮都犁一遍。   “啊啊啊啊啊!”   “疯子!疯子!杀人了!”   “不不……不要杀我……啊啊啊啊……”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顷刻逆转。   愚昧的帮凶们施加于天内理子身上的死亡酷刑,终究降临在了自己头上。   尖叫,战栗,死亡,这是由昔日的格拉默铁骑一手缔造的人间炼狱。   他秉持着为天内理子出气的原则,没让这群恶心的猴子们死得太轻松。   “火萤IV型,这是你的名字吗?”   天内理子像是自动隔绝了外界,紧紧扒着他的外壳,小声问道。   机甲仍然没有回应,令人怀疑他是否仅仅是一个执行死命令的铁疙瘩。   不,不对。   在尸臭、血腥气和烧焦味充斥的空气中,她麻木了的鼻子,好像迷迷糊糊地闻见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那是只属于人类的气息,就像水果糖、蛋糕和奶油混合的甜味。   不知过了多久,又仿佛只过了几秒那样短暂,数百个罪人的哀嚎声戛然而止,四周弥漫着死一般的寂静。   “战斗结束,清扫完毕。”   天内理子一脸恍惚地站到地面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活生生的人间惨剧。   没有一个尚存的活人,没有一具完好的尸体,夜风呼啸,万千黑色的灰烬飘散向高空,为这场一边倒的杀戮盛宴作了结尾。   赤|裸的双脚难以避免地踩到了地上还未蒸发干净的粘稠液体,脚趾下意识畏缩了一下。   冷酷收割无数生命的死神只是不发一言的站在她身后,仿佛在静静等待着她的反应。   女孩的身形倾倒了一瞬,而后狠狠抹了一把眼泪,扭头,按住了随风飘扬的破碎裙子,血迹斑驳的一张脸上,绽开了花朵般的璀璨笑颜:   “谢谢你!”   要是换在往日,面对尸横遍野的焦土,以及一个造下无数杀业的恐怖机器人,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天内理子恐怕早已六神无主,而在经历了盘星教的献祭事件之后,她反倒对此适应良好。   尸体再恐怖,哪能比得过人心?   萨姆是救下她的恩人,天内理子虽然心地善良,但她不是圣母,根本不会同情盘星教的魔鬼们,他们死得好,死得活该。   天内理子绝不会背叛她的恩人。   她艰难地撕下一截裙子,试探着走上前,将布料贴上了萨姆的一块装甲上,轻轻为他擦拭血迹。   “抱歉,我胸口上的血蹭到你身上了。”   萨姆不知道该作何回应,只是微微低下身躯,温柔地配合她的行动。   天内理子碎碎道:“我不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救我。但是我很高兴,当我做出了那个完全自由的选择之后,有人能闯进我的死亡,拉住我的手告诉我——我还有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一次,不为什么所谓的天元大人,什么人类的进化……我只为自己而活。”   萨姆的脑袋偏了一下,微不可察,但仍然被心细的女孩捕捉到,她把这看做机器人对她的点头认同,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而在另一边,仍然在一楼纠缠的羂索和伏黑甚尔自然也听到了顶楼轰轰作响的爆炸声。   羂索心生不妙,他挡住天与暴君以命换命的一击,用术式将对方重重甩开。   伏黑甚尔轻盈落地,像一只敏捷的黑豹,他揉了揉酸痛的后背,“没想到你这老东西还有两把刷子。”   “我的手段可不仅于此,”羂索开口道:“伏黑先生,你还没有感受到吗?都到这个时间了,药效应该已经起作用了吧。”   “什么……”   一股剧烈的疼痛从五脏六腑炸裂开来,伏黑甚尔闷哼一声,弯腰捂着肚子,冷汗直冒。   “你下了毒?”   他灵光一现,“是在刚刚,我和你交谈的密闭室中的那款燃着白烟的熏香……”   该死。   “没错,伏黑先生,我从不打无准备的仗,你的背叛虽然有些令我稍稍意外,但仍然没有逃过我的预料。这熏香可是由上百年的腐尸凝结而成,用在活人身上就是剧毒,能让你在一刻之间化为脓水。”羂索冷笑道,“你敢背刺我,为什么我就不能用这些卑鄙的伎俩?什么是正义?只有活到最后的胜利者才有权定义正义。”   伏黑甚尔暗道一声麻烦了。   他强撑着又和敌人周旋了几个回合,但实在忍受不住潮水般扩散的剧痛,战斗出现一瞬间的疏漏,被羂索抓住弱点击中腹部,向后飞出足足撞碎了几堵墙才停下,躺在碎石堆里,双眼紧闭,晕厥了过去。   羂索确定对方奄奄一息即将嗝屁后就懒得再管他,谁知道伏黑甚尔还留的有什么后手,他捡起对方的天逆鉾,又给人来了几下,报了之前被捅了一刀的仇,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顶楼不知道还有什么家伙,抓紧时间逃跑,苟起来才是王道。   盘星教的老教主受伤太重,濒临解体,已经无法支撑他再寄宿下去,于是羂索直接掀开天灵盖,脱离了这具衰老的驱壳,粉色的小脑花沿着阴影处滑行,一路上没遇见一个活人,连一具完好无损、可以附身的尸体都没有。   萨姆通通烧没了。   羂索很久没有长期把脆弱的本体暴露在外界了,习惯于躲在幕后的老妖怪有些不太适应。   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马上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结果一头撞上了一面透明的墙。   羂索完全呆住了,摸上结界,明明外面就是僻静安全的街道,他却像个囚犯一样眼巴巴地望着,压根迈不出一步。   “这是什么东西?就连天逆鉾也打不破……”   “这个结界绝对不是出于天元之手……”   心知暂时逃不掉,能屈能伸的羂索双眼一转,决定暂时先躲起来。   姗姗来迟的五条悟和夏油杰顺利地进入了盘星教的地盘。   萨姆在布置结界时采用的规则是只进不出,外面的人随时可以进入,但进来的人就没那么容易离开了,因此他们甚至没有感受到以太结界的存在。   两人并排行走在一片火海中,啧啧称奇。   “这里是遭了导弹洗地吗?”   夏油杰抓住一个四处逃窜的教众,“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那人已经完全疯掉,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遍又一遍重复着“机甲”“银色”“火焰”之类的词语,夏油杰见问不出什么,就把这个可怜的疯子给放走了。   “这都是些什么鬼?我们该不会是误入了机甲战士片场吧?”   五条悟掏了掏耳朵,高专在收到黑井美理关于“星浆体失踪”的求救后,立马把目前比较闲的两个特级咒术师和奶妈家入硝子派出来救人,追踪到天内理子最终消失在名为“盘星教”的地界上,三人乘着虹龙很快赶了过来,不过看现在的情况,似乎也不需要他们出手了。   盘星教变成了一片彻底的火海废墟,这一切,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银色机器人”造成的。   “悟,别打岔,我们的当务之急要找是要找到天内理子小姐的下落。”   “知道了,那个星浆体长什么样子来着?好像还是个正在上初中的女孩儿,穿着校服,扎着麻花辫儿……”   两人踏入大厅,这里早已不是最初那么富丽堂皇,各种家具装饰凌乱了一地,处处可以感受到人群四散时的惊慌失措。   “这个人……”   夏油杰缓缓走进角落,那个昏倒在石堆里不知死活的男人,不正是他苦寻已久的伏黑甚尔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仇人如此狼狈,夏油杰却开心不起来,天与暴君实力强劲,能将他伤到这种地步,他的对手又该是何等人也?   “你给硝子打个电话,这里有人需要治疗。”夏油杰蹲下来检查了一番,皱眉道:“嘴唇乌黑,瞳孔紧缩……应该是中毒的迹象。”   不过得益于他强悍的□□,即使顶着好几道贯穿伤,剧毒发作成这个样子,这家伙的心跳脉搏都还没有停止跳动,让两个相比之下都显得脆皮了的法师一阵感慨。   “先把它扔在这儿吧,反正死不了。”   他们转头离开了这里。   “杰,你确定要救他?这家伙怎么说也是杀了我一次……”   “现在不是讲私人恩怨的时候,我们需要从他口中问出情报——究竟是谁拐走了天内理子小姐,又是谁,将他逼到这个地步。”   夏油杰解释着,在下一个拐角顿住了脚步。   他神色凝重道:“……悟,我好像知道了。”   那道远超地球科技发展水平的强横机甲伫立在不远处,冷峻的银色外壳上燃烧着汹涌蓬勃的绿色烈焰。   他注视着一个穿着巫女服的黑头发女孩,后者双手放在胸前,紧张地看着对方。   在毫不知情的两个咒术师眼里,就是这场血腥屠杀案的罪魁祸首,要对无辜弱小的星浆体痛下杀手了。   “住手!”   正在等待萨姆解答疑惑的天内理子惊讶地扭过头,这里居然还有活人?   夏油杰高声呼喊道:“你是天内理子小姐吗?我们是高专赶来支援的咒术师!”   高专的咒术师?应该是美理发现了她的偷跑,上报给高层了……   天内理子有点心虚,如果不是她自己太蠢,人家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傻兮兮地跑到危险的盘星教,也不会造成现在的糟糕局面。   但是……这两人一个带着墨镜,凶神恶煞的,一个留着怪刘海,打扮得活像学校的不良少年,实在不能第一眼就托付信任。   她潜意识想要逃避,往后退了一步,与她心意相通的萨姆已经将小小的女孩护在了身后。   “一个六眼,还有咒灵操使……”   被轮流点出身份的两个咒术师当即摆出战斗姿势,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度。   “你是什么人?放开她!”   夏油杰冷声道。   萨姆没有正面回答,抽出光剑,锋利的刀尖直指前方。   “就此离开,没有人会受伤。”   五条悟从鼻子呼出一口重气:“哈?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别以为你和我一样是EVA狂热粉,我就不会揍你!就算是绫O丽来了,老子也照打不误!” 第64章 银色的火(四)   无需言语指挥, 两位最强的咒术师搭档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夏油杰心领神会,召唤出无数只咒灵, 气势汹汹地朝着机器人近身冲了上去。   五条悟一把薅下自己的墨镜,露出六眼,眸光流转,熠熠生辉,在一片橙色的火光中, 湛蓝的两颗宝石有如夜空里的星星一般清晰夺目。   “这是……咒灵?”   面对乌泱泱一大片奇形怪状的恶心生物,天内理子慌张的抱头蹲下,如果说刚才她还有和这两个自称高专来人友好交流的想法,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接招吧!”   夏油杰大吼一声。   萨姆挥动光剑, 两道锐利的剑芒贴地而起, 翻出巨浪。   “飒!飒!”   顷刻间, 黑潮般的庞大军团遭受毁灭式重击,转眼灰飞烟灭。   虽然只是试探, 上百只实力不俗的一二级咒灵却被敌人轻松击败,还没撑得过一息, 夏油杰的心情顿时沉重起来。   有一场硬仗要打了。   然而, 他的战斗狂挚友非但没有因为对方展现的强大实力而有所畏惧, 反而咧开了一个跃跃欲试的兴奋笑容。   五条悟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迈开大长腿, 下一秒便化作残影, 身形如风,快到不可思议, 隐约有了空间瞬移的苗头,转瞬间移动到了萨姆的正上方, 咒力凝聚,弹指迸发。   “虚式【茈】——”   他大声念出了前几天刚开发的新术式的真名,一道凌厉的激光炮从指间爆发,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从空中呼啸而过,发出刺耳的音爆声。   “来对波吧!”   来自日本最强咒术师杀伤力最高的招式扑面而来,萨姆并未退缩或闪避,格拉默铁骑的装甲防御强度极高,甚至能在超高压的星球环境下如履平地,原子弹来了都只能给她的机甲挠挠痒,站这儿不动硬扛下来都完全没问题。   但是看五条悟兴致勃勃地想要拿他试招,套着流萤壳子的开拓者也不好拂了朋友的面子,于是抬起一只手臂,手掌心射出一束强劲的烈焰,和冲击波在空中正面相撞,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   “砰!”   萨姆的绿焰和六眼神子的术式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较量,掀起的狂风气浪将站在后方的夏油杰身上宽松的衣袍吹得呜呜作响,他用袖子遮住前方,才没有被肆虐的尘埃烟雾迷住了眼。   体重不过百的天内理子则是跌倒在地,堪堪抱住了萨姆的大腿才没有直接飞出去。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本来就摇摇欲坠的盘星教大楼更是由于这股堪比地震的震荡而轰然倒塌。   萨姆主动收起力道,待到余波散尽,一片烟尘中,战斗双方都毫发无伤。   五条悟啧了一声,看萨姆那轻松的姿态,他就知道对方一定放水了。   “喂,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穹:“我已经很努力克制了,萨姆要是拿出全力,地球都得裂开。”   放水也是一项技术活啊。   【萨缪尔女士】   萨缪尔女士:火萤IV型的烈焰分为5档,原生星球地表的承载力大概在0.1-1档之间,穹,你在释放火焰时需要……落地时需要……光剑的硬度也可以调节……   垃圾桶のking:收到!   多亏了萨姆本人的远程指导,否则穹还真玩不转这套复杂的机甲。   躲在全力输出的搭档身后,夏油杰避开萨姆的视线,操纵咒灵遁地而行,趁着五条悟吸引火力打掩护的功夫,气息收敛的咒灵顺利到达敌人后方。   他当然不是想搞偷袭这一套,对于萨姆这个层级的强者来说,偷袭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招数只会打乱二人交战的节奏,反而给队友添麻烦。   咒灵操使静静等待着时机,看着眼前激烈的战场,心里叹了口气。   五条悟从来没有在切磋中使用过“虚式【茈】”,他今天也是第一次得知挚友已经开发出了这么强大的能力。   是因为担心伤到他吗?   是啊,他们的实力差距已经如此之大,在和自己切磋的时候,悟甚至已经不需要使用全力了。   他垂下了眼皮,抛却杂念,专心致志投入到营救人质的任务中。   正面战场上,五条悟的激光炮一发又一发,好似无穷无尽。   天赋异禀的咒术师咒力储备深厚,在这个时候派上了用场,前不久刚觉醒的反转术式更是立了大功,源源不断的治疗着因为糖分耗尽而枯竭的大脑。   结界内属于五条悟的咒力四溢,一定程度上扰乱了萨姆的感知,躲在地下的咒灵抓住机会,从地缝里冒出头,将躲在柱子后浑然不觉的天内理子一口吞了下去。   “哇,这是什么东西?滚开,滚开!”   黏腻腻的恶心触感在身上炸开,天内理子立刻蹬腿反抗,只可惜无济于事,眼看就要消失在咒灵深不见底的大嘴之中。   就在夏油杰即将得手之际,一只银色的盔甲手臂抓住了咒灵的尾巴,瞬间将其燃烧殆尽,从怪物嘴里逃脱的天内理子吓得两腿发软,哭着扑进萨姆怀里。   第一次解救人质的尝试失败了。   夏油杰遗憾的放下了手,若有所思。   看天内理子小姐的态度,事实情况似乎和他们想象的不太一样?   在尚未清楚盘星教事件始末的两位咒术师先入为主的认知中,这个身份不明的机器人将盘星教烧成了一片焦土炼狱,草菅无数人命,对方毫无疑问属于恶阵营,简直比诅咒师还要罪大恶极。   因此,就算发现天内理子的反应有异,夏油杰的第一想法也是先把对方救过来再说。   而启动了萨姆装甲的流萤也不是一个多话之人,他几次三番想要出言解释的意图都被五条悟的狂轰滥炸所打断,已经明智地选择闭嘴。   “剧本”再次发动神力,两拨人马不真刀实枪打一架,这一场戏目就休想结束了。   机甲下的流萤郁闷的鼓起了腮帮子。   五条悟同样郁闷不已。   自己的攻击甚至没能在萨姆的铁壳子上留下一道像样的划痕,他气得原地跺脚:“可恶!完全输了啊……这岂不是证明了我的厨力不如你吗!”   钟爱机械美学的宅男五条君还是忘不了他那EVA。   夏油杰:“……悟,都这个时候了,还是不要再想无关紧要的东西了吧。”   “你没看出来吗?杰,明明可以一招结束胜负,他就是在逗我们俩玩儿的呢!*高达粗口*!我一定要让你展现真实的实力!”   五条悟运转起周身的全部咒力,堪称恐怖的庞大能量在他的指尖压缩再压缩,坍塌成了一个奇点般的猩红深洞,散发着令人心惊胆战的危险波动。   萨姆感受到他的决意,金黄的覆面盔甲闪动了一下绿光,身体下倾,作势飞踢。   就在二人即将展开最后一次全力交锋的前一秒,一道走形了的耳熟长音从远处飘来,横插一脚。   “脚下留人——”   穹边跑边伸出尔康手,中气十足的呼喊在空气中足足转了好几个弯儿。   “穹?你来这里干什么?”夏油杰诧异道。   更令他没想到的是,那个狷狂的机甲萨姆居然听话的硬生生停止了进攻,火焰熄灭,回到了平静无波的初始状态。   五条悟好不容易才把大招憋回去,难受地咳了好几声:“你干什么?打的好好的,我还要和他一决雌雄呢!”   明明是你被按着打吧。   开拓者心里嘀咕。   “几位,你们都是我在黑白两道的朋友,有话好好说,为什么就不能长个嘴?”   夏油杰这下才彻底放松下来,无奈道:“穹,你认识他?”   他已经不想吐槽那个所谓的“黑白两道”了。果然,有这么强的实力,肯定不是位于宇宙生态链底端的孱弱地球人。   “这位是【星核猎手】的萨姆,他……呃,不善言辞,但其实是个好人!我们当初第一次遇见的时候,我也对他产生了不小的误解呢。”   有了开拓者这个中间人,两边的火气都小了不少。   夏油杰按住挎着批脸的挚友,上前一步,开始正式交涉:“萨姆……是你把天内理子小姐带到盘星教的吗?我们在调查监控时没有发现她的任何踪迹,如果不是一个好心路人指明了方向,我们根本找不到这里。也就是说,将天内理子小姐带过来的人,一路上都谨慎地避开了监控。”   天内理子顶着灰扑扑的一张脸,挺直了腰背,抢着解释道:“不是的,萨姆不是坏人!是一个老头把我拐到这里来的,他们说要阻止我和天元同化,所以要杀了我,是萨姆赶来救下了我。他杀的这些人,都该死!”   搞了半天,结果是友军。   夏油杰发现了疑点:“但是,天内理子小姐,你似乎……不想和我们一起回去?”   女孩犹豫了一下,然后坚定说道:“因为我不想再当星浆体了,我不想和天元大人同化,我有我自己的人生!”   快速说完这句话,她闭上眼睛,等待着高专阵营的两位咒术师的批驳和审判。   不承想,两个DK对视一眼,一齐笑出了声。   “切!不就是这点儿小事儿吗?你早跟我们说不就好了,难道我们还会强迫你去跟天元那个老妖怪同化吗?”   两个同样行事放荡不羁的叛逆咒术师如此说道。   “……诶?”   天内理子懵懵地眨了眨眼。   穹站在一言不发如同一尊雕像的萨姆身边,用手肘捅了捅坚硬的盔甲,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和他交谈道:“除了剧本,这应该也是你来救她的原因之一吧?你对她的【答案】感到满意吗?”   萨姆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点了点头:“既然如此,穹,我就先行离开了。这里还有几只漏网之鱼,等我把他们处理干净,结界便会自动打开。”   他解除完全燃烧状态,喷出火焰,银色的机甲升上高空。   天内理子连忙往他离开的方向挥了挥手,用力喊道:再见,萨姆!我会永远记得你的!我,我会把你的样子做成手办,摆在我的卧室里!我不会忘记你的!”   那道逐渐远去的银色身影好似摇晃了一瞬。   要是让流萤知道了她在异世界也有了一个死忠粉,应该会很开心吧。   穹笑眯眯地心想,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衣衫单薄的女孩身上:“小心,别着凉。”   天内理子抹了一把额头因为被火蒸而热出的汗:“啊……谢谢你。”   萨姆消失在众人视线中,开拓者操纵机甲将剩下几个逃窜的教众击杀之后,躲到一个角落里,解除装甲,又变回了流萤。   她从废墟后方跑了出来,正在和两个咒术师解释前因后果的天内理子听到一串蹭蹭的皮鞋声,闻声看去,看见来人,激动地差点跳了起来:“流萤!是你呀!太好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理子,抱歉,刚才有事离开了一会儿……”流萤摸了摸还在发红的脸蛋。   天内理子粗神经的大脑顾不上思考为什么对方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又为什么卡在这个时间点出现,两个新交的好朋友紧紧拥抱在一起。   五条悟戴上墨镜:“穹,又是你的老熟人?”   “你怎么知道?流萤和我是好朋友。”   “这还不好辨别,只要是六眼看不透的人,通通划归为外星人,你又恰巧拥有纵横黑白两道的人脉……”   五条悟搞怪的模仿了一下他的话。   人脉颇广的开拓者骄傲地仰起了头。   “那可不,我银河球棒侠的名号在寰宇中可是如雷贯耳!”   夏油杰没眼看他:“说回正题吧,我根据理子身上留下来的咒力残秽找到了那个教主,他的尸体已经烧焦的成一块看不出形状的黑炭了。”   “凶手已经解决了吗?总感觉没有这么简单……这个盘星教,处处透露着诡异。”五条悟琢磨道。   废墟的一角,感知到了两道熟悉的咒力之后,羂索就把自己脆弱的本体隐藏了起来,一动也不敢动,粉色的脑花都被烟雾熏成了灰色,但他只能忍着,疯狂诅咒结界的布置者。   “这该死的结界怎么还没消失?”   他试探性地从草丛里爬出来,惊讶地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银色的垃圾桶,明明刚才还没有。   “什么东西?难道是咒物?”   羂索猜测道,他保持装死状态,过了好长一段时间,垃圾桶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异常,他才敢往前挪了一步。   只见垃圾桶的正面贴着一张白纸,上面写着几个大字:   “它叫阿圾维利,是一个神奇的垃圾桶,由欢愉星神阿哈亲自制作,可以将你传送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羂索沉默了。   这不是逗他玩儿吗?   傻子才会钻进去自投罗网。   他正想离开,结果平平无奇的垃圾桶竟然凭空生出了粗壮结实的四肢,两只手一下子把软软乎乎的脑花抓了个正着。   羂索大惊,发现自己怎么也逃不开这家伙的钢铁魔爪。   “放开我!你是什么东西?”   垃圾桶叽里咕噜说了一堆他听不懂的鸟语,然后打开了自己的垃圾桶盖,在羂索惊恐的尖叫声中,将他一把塞了进去,然后盖住盖子,打了个饱嗝,又恢复成了正常垃圾桶的外表。   “喂,你们两个人渣!打架的时候都不能顾及一下我吗?”   家入硝子像拖大块干垃圾一样拖着沉重的伏黑甚尔,灰头土脸的从废墟里爬出来。   “抱歉啦硝子!”   五条悟吐了吐舌头,正想说什么,似有所感,抬头望去。   以太结界消失了。 第65章 落幕又开场(五)   以太结界散去, 滚滚浓烟和尚未熄灭的火海废墟终于引起了周边街道的注意,不一会儿,消防车和警车的尖锐鸣声逐渐逼近。   五条悟仗着天元听不见, 蛐蛐道:“这结界当陷阱真不错,咒术界早该改改了,天元那个老东西,研究了一千多年的结界,也没翻出点新花样来, 真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待在那破房子里干什么。”   流萤笑了笑,没说话。   没见过世面的地球人想想星核猎手那身科技感十足的装甲,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夏油杰摇摇手机,示意道:“我给夜蛾老师打电话了, 后续的扫尾由高专来搞定。这里不宜久留, 我们还是赶紧走吧。”   不管是对外宣称煤气罐爆炸还是失火, 总之都留给上面头疼吧。   家入硝子顶着昨晚熬夜打牌导致的黑眼圈,指了指躺在地上重伤昏迷不醒的双开门壮汉, 经过刚才的拖拽,伏黑甚尔的裤子都快磨没了半边。   她疲惫的说:“你们谁来把他抬到车上去, 我没力气了, 搬不动这么一个大老爷们儿。”   家入硝子给人施展了反转术式, 命基本上是保住了,但因为剧毒已经弥漫到五脏六腑, 没有一个多月的修养, 伏黑甚尔别想下床自由活动,这段时间内, 失去反抗能力的他都会是咒术高专的打工仔和阶下囚。   “让杰来!”   “让悟来!”   两个都不想干苦差的DK马上指向对方。   什么叫挚友,能在关键时刻互相出卖的才叫挚友。   “呵呵。”   家入硝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熟练的骂了一句*日本粗口*,自顾自往汽车的方向迈步走了,留下挚友组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悟,你有无下限,他伤不到你,你才是最好的人选。”   “杰,我还没说呢,你直接用咒灵驮着他不好吗?多轻松省事儿。”   “隔空载人,你要是想让我被路人围观就直说。”   天内理子拉着流萤的手,弯着腰哈哈大笑:“你们的关系真好!”   她提议道:“如果大家都不想,也许我们可以去超市借一辆小推车?”   伏黑甚尔虽然气质凶悍,但也救了她一命。   女孩心里其实非常清楚,伏黑甚尔选择救她绝对不是因为单纯的好心,而是另有目的,即便如此,天内理子仍然感激他送给自己的符咒。   没有那张符咒,就没有现在的天内理子。   “就一点儿小事儿,你们两个还磨磨唧唧的……我来吧。”   穹主动上前,一把捞起被两人嫌弃不已的天与暴君。别看他只是青年的身材,但两只胳膊的承重力是按吨算的,抱个大男人轻轻松松。   毕竟雇佣关系一场,伏黑甚尔为了完成二人的交易这么拼命,他也应当有所回馈。   他心想,不知道降谷零调查到哪儿了,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就把伏黑姐弟的存在透露给夏油杰和五条悟吧。   但开拓者不太擅长抱人,于是伏黑甚尔的大长腿晾在外边,看着就不舒服,两个快打起来的男高见状立马噤声,掏出手机,拍照留念冷血杀手的第一次浪漫公主抱。   “等他醒了,我就要拿这张照片威胁他,让他给我磕十个响头,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捅本大爷的脑袋。”   “悟,你要是敢这么做,信不信他当天晚上就敢摸进你的房间捅你一刀?”   五条悟怒目而视。   五个人跟在前面带路的家入硝子屁股后面,一出巷子,就有不少情绪各异的目光集中在一行人身上。   他们刚从火海中出来,除了一直保持着无下限的五条悟以及一尘不染的流萤之外,其他几个人的外表多少有点儿狼狈,像是刚打完灰回来。   现在的时间不算太晚,因为看到有地方冒烟而聚集在大街上凑热闹的人更是不少,一些人盯着穹和他怀里公主抱的黑发壮汉,一致露出复杂的眼神。   银河球棒侠脸皮厚,行事坦坦荡荡,甚至为了防止伏黑甚尔滑下来,又把他往上颠了颠,结果碰到了对方还没完全长好的伤口,怀里的人眉头皱了皱,没醒。   “小心点儿,穹,别把他给整醒了,又给你捅一刀。”   夏油杰对曾经当面杀了挚友一次的天与暴君还有点耿耿于怀,半句话不离捅刀子。   五条悟:“……杰,你到底是在挂念我,还是在往我伤口上撒盐?”   家入硝子大步走在两人身前,坚决不与之同列:“我检查过了,他身上没有携带武器,可能是落在火场了。”   “我倒不觉得,按照杀手的尿性,他把武器藏在肚子里都不奇怪。”   五条悟耸了耸肩,终于想起了正事:“我们之前猜错了,这家伙的伤势不是萨姆造成的,他身上的咒力残秽和那个教主的如出一辙。”   不过也是,要是跟他打的人是萨姆,伏黑甚尔恐怕坟头草都有两尺高了。   “我不觉得那个教主是禅院……伏黑甚尔的对手,他应该是被下了毒才落败的。”   从天内理子口中得知这家伙换了个姓之后,五条悟从善如流的改掉了以往对他的称呼。   “悟说的对,”夏油杰也进入正经状态,“鉴于这次事发突然,我想来复盘一下这次的事件经过,夜蛾老师那边在催任务报告……所以想请大家配合一下。”   天内理子表示没问题。   “咳咳,那我开始了。事件的起因——盘星教想要阻止星浆体和天元同化,所以,教主拐走了理子,想杀了她,然后,负责行刑的伏黑甚尔背刺了教主,萨姆赶来救下了被教众围攻的理子,并且杀死了盘星教的所有帮凶……之后,就是我和悟赶来时看到的场景了。”   “大体没错。”当事人点点头,抿唇道:“你们来的时候,我正在问萨姆是谁,来自哪里,为什么要救我……也许是我问的太多了,他还没来得及回答呢,你们就来了,打完一架,萨姆就急着走了……”   不过她也不气馁,这个力气大的灰毛男生看上去和萨姆很熟的样子,什么【星核猎手】,什么【剧本】……所以,到时候问问他不就好了吗!   她一手牵着偶像本人,无知无觉地心想道。   “那么,如果事实确实如此,我有三个问题。”   夏油杰眯着眼,缓缓说:   “一,为什么盘星教教主可以准确的知道星浆体就是理子?”   “星浆体的身份属于机密,我们两个也是收到了高专的绝密任务后才知道的,他一个普通的诅咒师从何知晓?是谁给他提供的情报?”   五条家主哼了一声:“说实话,就现在咒术界被渗透成筛子的情况,出现这种等级的泄密,我也毫不意外。”   “……也是,”夏油杰扶额,揭过这个问题,“我的第二个问题是,为什么偏偏是伏黑甚尔负责执行死刑,而他又因为什么动机而背叛了教主?”   天内理子回忆道:“我好像听到伏黑先生在和教主打起来的时候,提到了什么交易的内容……”   “第二个问题很好解决,只要等这家伙醒过来,审问一番就知道了。”   穹瞥了瞥怀中的睡美男。   家入硝子停住脚步,“我们的车到了。”   辅助监督坐在驾驶位上,犯了难:“这么多人坐不下啊。”   夏油杰提议道:“理子,你先和硝子一起回到高专吧,高专有结界保护,比较安全,至于你说的那件事……我和悟会帮你谈好,你不用担心。”   “没问题。”   天内理子把外套还给了穹,看向流萤:“我们这是又要分别吗?”   “是啊,每一场相遇总是昭告着分别,不用伤心,我们还会再见的,理子。”   流萤的脸颊上泛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两人交换了联系方式,天内理子坐上了后车座,身边躺着还在昏迷的黑发杀手,家入硝子坐在副驾驶,手伸在外边,点了一根烟,浅浅吸了一口。   五条悟站在车外忙着躲开二手烟,嫌弃道:“硝子,你怎么又在抽烟?”   “捉鬼小队去了京都,高专就剩下几个人,夜蛾老师管得严,等回了高专,我就抽不到咯。”   烟酒都来的不良女医生叹了口气。   隔着车窗,流萤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天内理子,后者仰头看着面露不舍的女孩:   “虽然这次的经历很糟糕很糟糕,但是我仍然很高兴,我认识了你,认识了萨姆,认识了大家……”   她顿了一下,直觉告诉自己,如果这次不说出口,下次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其实,之前在和你交谈的过程中,虽然你一直在笑,我总是感觉有一股淡淡的悲伤弥漫在你的心头,我想,那个时候我们能成为好朋友,就是因为在某些方面很相似吧……你也有想挣脱的枷锁,想看到的风景,想见到的人,对吗?”   流萤微微睁大了眼睛。   天内理子偏着头,狡黠一笑:“别小看妾身的智商!你们聊天的时候都不避着我,我可没那么蠢。”   她言尽于此,然后紧紧握住了流萤白皙柔软的手。   “明年春天,我很想再见到你,看一场樱花……这就是我的【答案】。”   她念出了流萤曾经说出的俳句,瞥了一眼正在研究女式香烟的灰毛傻大个,补充了一句:“最重要的是,我会提前准备好汽水,放心吧,我才不会和你的那个朋友一样扫兴呢!”   流萤看着二人交叠的手掌,音量很低,但十分郑重地回应道:“嗯,我会来赴约的。”   【萨缪尔女士】   ……   萨缪尔女士:明年就是我本人来赴约啦,理子   萨缪尔女士:谢谢你让我和她相遇,穹   萨缪尔女士:对了,还有需要澄清的一点,你是个很好的朋友,一点也不扫兴哦   萨缪尔女士:(萨姆比心)   那一辆银色的轿车喷出一圈尾气,渐行渐远,直到消失在地平线上。   四人留在原地,五条悟双手插兜,问:“所以第三个问题是什么?需要避着他们几个?”   夏油杰转身,看向在场唯一一个陌生人。   穿着学院风校服的银发少女拿着不属于地球的高科技手机,正在给开拓者展示她来到地球后拍的一张张照片,眸中闪着点点碎碎的流光,外表更是单纯无害。   看轻松的站姿和神态,她和穹确实是要好的熟人关系。   但是……   “我的第三个问题可能比较冒昧——流萤,你在这次事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尽量把语气放轻,显得没有那么咄咄逼人,毕竟他只是想寻求一个解释。   流萤的出现时机太巧了。   在高专组担任智谋角色的咒灵操使和粗神经的天内理子不同,流萤的消失时段刚好对应萨姆的出现时段,而萨姆刚离开不久,流萤就回到众人视线中,这一巧合不得不令他多想。   流萤对他的疑虑表示理解:“事实上,我也觉得我的出场比较蹊跷……用艾利欧的话说,大概就是没有太多的铺垫导致的吧。”   她坦然道:“我遵照【剧本】而来,但对理子也是一片真心相待,这点请你们放心。”   见她提到了“剧本”,夏油杰的脸上闪过一丝了然,所有疑窦豁然开朗:“你竟然也是【星核猎手】的一员?”   “穹他也是你叫过来救场的?”   两人一齐点头,都是自己的马甲,一个念头就过来了呗。   “而且,萨姆和你们的交战这一幕,同样写在剧本上,所以无法跳过。”流萤真诚地道歉道。   夏油杰心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外表这么柔弱的女孩,也能和那个毁天灭地的萨姆成为伙伴?   由于惯性思维,夏油杰没有把流萤和萨姆联系在一起,因此错过了开拓者直接摆在明面上、就差扯着耳朵和他坦白的真相。   五条悟就不一样,他似乎联想到了什么,猛然顿悟,锤了一下掌心。   “原来如此!”   怪不得他没打过萨姆,原来是因为对面是绫O丽!   (其实根本没有关联,都是你给自己落败找的理由吧。)   穹朝他比了一个嘘,指了指正在思考的夏油杰。   五条悟仗着低头沉思的好友看不到,嘴角疯狂上扬。   在这一刻,小浣熊和鸡掰猫背着狐狸头达成了共识。   谁让杰不陪他看完EVA?   现在好了吧,他要把这个惊天大秘密好好瞒着,等到时候看到美少女变成炫酷机甲,杰脸上的表情一定很有趣吧。   流萤好似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暗流涌动,看了看时间,“美好的时光总是这么短暂……时候不早了,这一场剧目结束后,我也该走啦。”   少女捋了一下耳边的碎发,面上绽开了恬然的笑意。   她看着眉头紧缩的夏油杰,一字一句道:   “命运不止一种,我们的未来也不会呈现一种单一的面貌。现在你所困惑的一切,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得到好心人的帮助和解答呢?”   “所以,尽管去做吧,不要让自己后悔。”   她眨了眨眼睛,补充道:“这是穹教给我的。” 第66章 酒豪   误会解开, 三人送走了流萤。   五条悟在心里疯狂嘲笑夏油杰,面上伪装得极好,在路边拦了个车, 三人踏上了回到高专的路程。   而在他们前面先出发的家入硝子一行人已经先行抵达了东京咒术高专的山下。   此时是晚上,浓郁的墨色泼洒了一地,这座未经完全开发的高山楼道旁没有路灯,一眼看过去黑漆漆的,只有山顶隐约看得到几束暖黄的亮光。   天内理子跳下车, 抬头,一阵凉飕飕的寒风刮过,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巫女服,睫毛发着颤, 问:“家入小姐, 这座山好高啊……我们该怎么把伏黑先生带上去呢?”   家入硝子靠在车边, 抱胸抬头,抽完烟后的嗓音微微沙哑:“应该快了, 我叫了人下来帮咱们。”   不到一会儿,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传来, 在车灯的照耀下, 一个穿着酒红色外套的邋遢大叔走入了二人的视线。   “晚上好。”   加拉赫这几天在高专和所有人都混了个面熟, 其中与家入硝子的关系更是尤为不错。   离了匹诺康尼,来了这么一颗小星球, 加拉赫爱好不改, 平日里仍然喜欢没事调点饮料。   俗话说的好,物以类聚, 人以群分,有着“高专第一酒豪”之称的家入硝子闻着味儿就来了。   顺便一提, 第二是七海建人,五条悟垫底。   二人自然而然地成了要好的酒友,一向抠门的她甚至大方地分享了不少私藏的好酒,执意让加拉赫调好了给她尝尝。   加拉赫重拾了从舒翁那里学来的调饮技能,好像一下又回到了匹诺康尼的惊梦酒吧,变了基酒的【美梦特调】依旧美味,他的舌尖却永远尝不出昔日的味道了。   没有优雅舒适的暗光烘托,没有性格各异的剧团,没有来自猎犬的熟人,酒客只有寥寥两人,站在前台的招待也从英姿飒爽的舒翁大姐头,变成了一只邋里邋遢的流浪犬。   时过境迁,从穹口中得知就连一向固执的舒翁也被迫屈服于现实,加拉赫心中感慨颇多,两人私下里就着花生米喝酒(穹的建议),边喝边聊,无话不说。   令家入硝子从未想过的是,这个懒散随性的老干部大叔,居然也有着一段辉煌的过去。   加拉赫说,自己曾经是一位无名客的追随者。   他们怀揣着金子般的赤忱理想,穷尽一生和恶徒殊死对抗,为真正自由的匹诺康尼四处奔走,如同罗盘指引着夜航的船只,照亮了流梦礁的一角天空。   他们失败了,但是也成功了。   因为,在那个不久的未来,后来的无名客继承了【开拓】的意志,吹散笼罩在匹诺康尼上方的阴霾,完成了一个老人未尽的遗愿。   当时听完后,家入硝子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钟表匠的传奇故事被编织成歌谣,传唱在流梦礁的每个角落,口口相传;他们的英雄经历被改编成动画,放映在宇宙各地的大荧幕上,经久不绝。   加拉赫又说,他不过是喜欢趴在米哈伊尔脚边打盹的一条老狗,普普通通,在这过程中没起什么作用。   哪只上了年纪的老狗能一拳一个特级咒灵?   家入硝子啧了一声,收回飘远了的思绪,指了指后车座上睡得正死的男人:“谢啦,今晚我请你喝点好的。”   身材魁梧的棕发大叔弯腰低头,从车里一把拽出一米九的伏黑甚尔,直接扛在背上,像扛着一个大麻袋,动作姿势比穹专业多了。   “上次我来高专的时候,也背了个人上山。这次倒好,背上的担子重量直接翻了两倍。”   “哈哈,但是加拉赫先生看上去非常游刃有余呢。”天内理子羡慕道。   眉头都没皱一下的加拉赫朝着楼梯迈出一步,扭头招呼两人:   “走吧,路上比较黑,我双手没空,还要麻烦你们帮我照个路。”   “没问题,辛苦你了。”   家入硝子走到加拉赫身边,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而天内理子跟在两人身后,好奇地四处观察。   她虽然从生下来就受到了咒术高专的关注和照拂,但亲自来到高专的大本营还是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一时间没人说话,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伴随着此起彼伏的虫鸣。   “这附近的山没什么好看的,”家入硝子出声打破了寂静,“今天时候不早了,我和夜蛾老师说一声,你今晚就在高专的女寝暂时住下吧,反正我们空房间很多,至于衣服,就暂时穿我的吧。”   “好的,谢谢你,家入小姐!”   天内理子提着那件破损的巫女服,裙摆被烧了一半,本来红白相间的料子泛着一层黑乎乎的焦炭尘埃。   因为木屐被急着逃跑的她一脚踢掉,所以天内理子现在穿的鞋还是从盘星教的房间里随手找的一双拖鞋,很大,一点儿也不合脚。   她因而冻得脚趾通红,但一路上始终没吭一声。   这些都被心细的女高看在眼里,默默记了下来。   高专的大门渐渐近了,夜晚的学校静悄悄的,只有零星几个房间亮着灯光,反而更衬托出静谧柔和的神秘氛围。   “这些建筑简直和神社一样漂亮,想必一定有很长的历史了吧?”   咒术高专教学楼采取的是日式古建筑风格,大门是一处红色的鸟居,古典壮观。见多了钢筋混凝土的现代化校园,再看高专的木质板房,别有一番风味。   混了两年的老油条没新来的小朋友那么厚的滤镜,家入硝子慢吞吞纠正道:“不是哦,得益于两个大魔王,教学楼和寝室楼的存活期一般不超过半年,鸟居是上个月才新装修的,办公室和校长室已经被爆破了无数次……不过五条家有钱,随便五条悟怎么折腾。”   “啊,原来是这样吗……”   天内理子讪讪道。   “进去吧,结界就在前面。我带你先去女寝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送你校长室,校长和夜蛾老师在那儿等你。”   女医生的脸上露出安抚性的温柔微笑:“不用害怕,只要把你想说的话全都告诉他们就好了。”   她把自己的衣服送到了天内理子的临时住所,因为少女现在只有14岁,高中生的衣服穿在她身上难免显得有些太大,天内理子扯了扯宽大的衣袖,用绳子在腰上绑了几圈,暂时就这么穿了。   送完任务对象进了校长室之后,家入硝子如释重负,泡了一杯咖啡回到了医务室,加拉赫陪在伏黑甚尔的病床边等候她多时了。   “情况怎么样?”她熟稔的问道。   加拉赫回道:“呼吸平稳,脉象稳定,估计明天就能醒了。”   “哼,天与咒缚的身体素质可真是变态。”   这些天加拉赫闲的没事儿,经常往她的医务室跑,家入硝子也有些惊讶,他一个匹诺康尼的前任治安官竟然也精通一些医术。   对此,加拉赫给出的解释是:“我五十二分之一的原型就刚好包括一个医师。”   尚不清楚【虚构史学家】本质的家入硝子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她明智地选择揭过了这个话题。   由于地球和星际时代的医疗水平差异,加拉赫许多针对银河常见病的知识派不上用场,反倒是一些先进的医学理念和治疗方法带给了家入硝子不少启发。   她很快就把新学的东西实践在病人身上,治疗效果喜人,就是有点费病人。   不过,如果放在身强力壮的伏黑甚尔身上,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后勤医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神色是掩盖不住的疲倦和劳累。   即使有加拉赫当他的助手,作为全咒术界唯二的反转术术拥有者,几乎一大半儿受伤的咒术师都要往她的医务室送,所以,即便还只是个二年级的学生,家入硝子的工作量也远超常人想象。   加拉赫递给她一瓶自己调制的无糖饮料:“喝这个吧,也有提神效果,比你那咖啡要健康多了。”   家入硝子接过饮料,一口闷了下去,整个人瞬间神清气爽了许多。   然后便是常规流程,抽血,化验,全身检查。   这一检查不得了,伏黑甚尔看似强横的身体居然查出来不少暗伤,得亏他身体素质优秀,才显得跟个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是等到岁数上涨,这些埋藏多年的暗伤就会像地雷一样接连复发,令人生不如死。   医生最看不惯有人仗着年轻随意折腾自己的身体,家入硝子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要是没人帮你养老,你年纪大了该怎么办?等死吗?”   “杀手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儿老毛病,而且我记得……”他儿女双全来着。   不过以伏黑甚尔那不负责任的育儿法,伏黑家的一男一女长大后,真的不会直接找根绳子把年迈的老父亲吊死吗?   依稀从记忆里扒拉出来穹对伏黑甚尔此人的生平介绍,加拉赫一时不慎,差点说漏嘴。   他掩饰性地咳了咳,战术起身,好在忙着浏览检查报告的家入硝子并未察觉。   加拉赫快步走到插座前,拔下充电器,手机是他给对方换衣服时发现的,碎了一块屏,但似乎还能用,所以加拉赫顺手帮他充了电,不过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因此看也没看一眼,径直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保证伏黑甚尔醒过来的第一眼就能看见。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用这么老牌子的手机。”   家入硝子把检测仪器放在他的腹部,细长的眉毛一挑:“他的肚子里似乎有一只咒灵,咦,长得好丑啊。”   她连忙把仪器挪开,“但是咒灵似乎对他的身体没有任何负面影响,应该是他故意吞进去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检查完毕,她坐在桌子前,和往常一样开始写报告:   “病人周身无咒力痕迹,身体素质良好,预估在明天4点~6点苏醒。腹部藏有咒灵,疑似攻击手段或自保手段。嘴角的刀疤属于陈年旧伤。”   只听见笔摩擦纸面的哗啦声,她三五下快速写完,这字除了自己之外,恐怕谁都不认识。   “好了,下班收工!”   她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扭头问加拉赫:“现在时间还挺早的,要不要来一杯?”   加拉赫点头:“好啊,乐意之至。”   医务室的旁边就是棋牌室,他们两人去储藏室拿酒,路过棋牌室,里面果然和白天一样热闹,麻将的清脆碰撞声不绝于耳。   “杠上开花!”   青雀宣布了自己的又一次胜利。   灰原雄皱起了苦瓜脸:“我这个月要吃土了,七海,快救我!”   同样钱包瘪瘪的七海建人爱莫能助。   “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   家入硝子带上了医务室的门,打开酒瓶,紫红色的液体流进高脚杯里,扬起一阵酒香。   “别这么说,硝子,你就比他们大了1岁。”   “是吗?我怎么感觉我已经是个30多岁的老阿姨了。”   家入硝子突然想起来:“对了,加拉赫,你今年多少岁?有30岁了吗?”   加拉赫啊了一声:“我13岁来着。”   还没有天内理子年龄大。   17岁的未成年女高差点儿一口酒喷出来:“什么玩意儿?你今年13岁?”   她在加拉赫那张饱经风霜的沧桑面孔上脸上看了又看,半天才憋出一句:“那你长相还挺老成的。”   加拉赫:“我就姑且当成你对我的夸赞了。”   “不对吧?未成年好像不准饮酒来着。”   家入硝子放下了酒杯,一股罪恶感油然而生。   “我不是地球人,甚至不算人……所以我的年龄标准不能参照你们的标准。而且,硝子,严格来说,你不才是未成年吗?”   家入硝子抹了一把脸:“哎呀,不说了不说了,来干杯,干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坐在冰凉的地面上,大大咧咧没个正形,聊嗨了就喝上两口,不一会儿,身边就摆满了一堆空酒瓶。   家入硝子酒量千杯不醉,所以即使喝了三瓶,肚子都快喝撑了,她也依然口齿清晰,思维敏捷,滔滔不绝地和酒友倾诉着自己在两个DK身上栽过的跟头:   “我之前忙的脚不沾地,没空下山买东西,所以就拖他们两个帮我捎一包烟回来,结果呢,他们倒好,刚到门口就被夜蛾逮住了,还把我供了出去!那天我们三个人他在办公室写检讨,我的老脸都丢尽了。”   就算度数再低的酒精,对人的大脑也有刺激作用,几瓶子下肚,平日里安静沉稳的女医生也忍不住话多了起来:   “夜蛾也是个老古板,我们咒术师喝点儿酒抽点儿烟怎么了?我虽然抽烟喝酒爱打人,但我是个好女孩。”   扮演一个忠实倾听者的加拉赫面色一僵,放下酒杯,从地上站了起来。   “硝子,呃,那个……”   “你要走了吗?再陪我喝两杯呗,我还没说完呢,还有还有,夜蛾让人写检讨就算了,还动不动就1万多字,那次我实在憋不出字儿了,就让七海帮我写了几千字,有学弟就是好。”   “硝子,你要不还是别说了……”   “为什么不说?我今天心情不好,又被那两人拉去干苦力,被迫救了一个脏兮兮的臭男人,想喝点儿小酒都还得偷偷喝,这日子过得可真没盼头!”   加拉赫:“夜蛾,对不起,我本来是想提醒她的……”   家入硝子一个激灵酒醒了:“什么?”   她一低头,果然看见一个高大的黑色阴影笼罩了自己,散发着如影随形的负面情绪,堪比特级咒灵。   咒术高专二年级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方才骂天骂地的的万丈豪气一扫而空,像个小鸡仔一样乖乖立正站好。   戴着墨镜,宛如□□大佬的魁梧男人面如寒冰,额头青筋暴起。   “硝子,长本事了啊,竟敢压榨学弟代笔写检讨?”   “夜蛾老师,你听我解释……”   夜蛾正道捏紧的拳头又松了,他无奈道:“算了,我找你们有正事。”   他给自己的好学生丢了一个眼神,示意“校园霸凌”的这笔账日后再算。   “发生了什么?”   “悟和杰他们三人回来了,一会儿你们一起和我去会议室,有一个非常糟糕的消息需要告知大家。”   夜蛾正道的眉宇间阴沉得能滴墨:   “——天元大人,开始进化了。” 第67章 连锁反应   “天元进化了, 怎么可能?”   家入硝子有些吃惊。   由于不死术式的弊端,天元大人每隔百年就会经历一次进化,在进化之前, 他往往都会提前通知高专护送星浆体来与之同化,以消弭进化的征兆,平安度过下一个百年。   天元的存亡,直接关系到咒术界千百年的传承和延续。   而现在,距离天元的进化时期确实在逐步逼近了, 然而还隔着一段时间,作为星浆体的天内理子也活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就进化了呢?   “正是由于事发紧急,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高层现在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家入硝子一脚踢翻了脚边的空酒瓶, 发出一声咣当的响声。   “这岂不是说我又要加班了?”   加拉赫:“……你的关注点在这里吗?”   所有留在高专的人又被夜蛾正道抓起来开了一晚上的会。   他先让天内理子回宿舍休息, 这场会议的参与者只有他的五个大宝贝学生以及两位外星人盟友。   青雀大师是惯例不加班的,这么晚了, 除了约牌,别想请得动她。七海建人也想学, 无奈班主任坚决不允许。   “如果只是天元大人开始朝着非人的方向进化, 往往需要十几年的时间, 足够我们做准备了。所以,让高层大为头疼的, 是另一件事。”   “是什么?”夏油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配合地问了一句。   “……天元大人他,因为这次突如其来的进化而进入了混乱状态……由于日本所有结界, 包括辅助监督设置的‘账’,都是由天元大人的术式来维持, 所以他进入混乱状态后,结界的功能和稳定性大大减弱,辅助监督们几乎没有能力再设置‘帐’,咒术师的任务难度急剧升高。”   “如果没有替代品,短期内,我们姑且可以维持局面稳定。一旦战线拉长,而天元大人还没有恢复的话,后果很有可能远超我们的想象。”夜蛾正道叹道。   接着就是对所有咒术师的安排调整。   夜蛾正道在上面讲得唾沫横飞,台下的听众们玩手机的玩手机,打盹的打盹,偷吃东西的偷吃东西,说悄悄话的说悄悄话,发呆的发呆,总之,没一个认真听讲的。   班主任安慰自己,这也不怪他们,毕竟这群小年轻和天元大人又不熟。   ……可恶,他和天元也不熟啊。   五条悟百无聊赖,屁股都快坐麻了,他对那个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一点也不感冒,天元死了都和他没关系。   他伸出一条笔直的大长腿,碰了碰正在打游戏的开拓者,小声说:“穹,你给我讲讲流……萨姆的事儿呗。”   他也好想开高达。   “萨姆的装甲已经绝版了,你不用想了。”   “那你还知道有其他可以让我开的机器人吗?”五条悟夹着嗓子,那双卡姿兰大眼睛眨巴眨巴:“拜托拜托,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公司】倒是开发了不少机甲……”   好不容易听夜蛾正道啰啰嗦嗦地把事情安排好,五条悟正打算闪人呢,就见刚离开会议室不久的家入硝子又返了回来,面色复杂,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伏黑甚尔跑了。”   夏油杰默了默,扭头:“……都怪夜蛾老师,每次开会都要开好几个小时。”   夜蛾正道:“……下次我会注意。”   “好消息是,他把手机扔在高专的山上,被提前给手机做了标记的加拉赫找着了。”家入硝子拿出一部碎屏手机,屏幕上还沾着几根草叶,手机恢复了出厂设置,没密码,很容易就能打开,“手机数据全被删了,加拉赫只来得及恢复了相册里的几张照片。”   “没办法,人跑了,没法审讯,我们只有从这上面找点儿有用的情报了。”   几人好奇地凑上去。   “这张照片……噫,笑的好恶心!”   这张照片应该拍得很早,伏黑甚尔身穿居家服,动作僵硬地揽着身边身材娇小的女人,样貌居然还有点青涩单纯,唯有灿烂幸福的笑意是溢出眼眶的。女人气质温柔,嘴角含笑,很容易便能看出二人的关系。   “这是他老婆?”   “不对啊,如果他真的有家人,为什么选择出来当杀手?”   脑中纷纷闪过一个不好的猜测,方才还叽叽喳喳的年轻咒术师们顿时安静了下来。   对于咒术师而言,最不缺的就是身边之人的离去和死亡。   五条悟翻开下一张:“这张是他抱着婴儿的,怀里的……应该是他儿子。”   后面几张都是海胆头小婴儿的单人照。   很难想象,一个几年前还会热衷于给自家儿子拍丑照的傻爸爸,现在会是这副行尸走肉、郁郁寡欢的颓废模样。   片刻后,灰原雄问:“他的儿子还活着吗?”   “不知道,”夏油杰冷静地说,“他既然改名叫了伏黑,儿子大概率也跟他一个姓,伏黑这个姓氏在日本不常见。而且,大人会隐藏行踪,小孩子可不会。姓伏黑,家中有……曾经有小孩,结合这些条件筛查一遍,应该不难找到他的住处。”   “降谷长官最近好像挺忙的,我们还是不要麻烦人家了。悟,你去查。”   “凭什么是我?就凭我家大业大,权势滔天?”五条悟摊手,笑得很没良心:“按照咒术界衰落的趋势,用不了半年,我就得被迫与~民~同~乐了~”   剩下的平民们都被他那故作凄婉的语调恶心的不行:“……你还真把自己当天皇了?”   他们热火朝天地讨论着,加拉赫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偏头看穹,用只有二人才能听得到的气音说:   “伏黑甚尔也是心狠,醒了之后,直接把自己用了十多年也舍不得更换的电子设备掰成了两半,不留一点证据,免得暴露你这个幕后黑手,唉,倒是有几分杀手的风范。”   但是那些珍贵的回忆,也随着冰冷的黑铁一起,尽数归于记忆的废墟了。   所以……   “我复原了手机,抢救了几张关键性的照片,希望这些小朋友能根据照片里的线索尽快找到他家的两个孩子。”   加拉赫叹了口气,对着空气喃喃道:“伏黑先生,你应该还对那个美好的过去有所怀念吧……冒昧触碰了你的私人领域,我很抱歉,你的孩子,我们一定会照顾好的。”   正忙着远程操纵马甲的开拓者忙不迭地点头。   ——————   天元结界出事的此消息一经传出,几家欢喜几家愁。   愁的是咒术界的御三家和一些古老家族们,喜的是正愁找不到咒术界弱点的日本公安。   咒术界得以钳制日本政府多年的原因是什么?还不是因为他们对于咒术人才以及相关技术的垄断。   天元的结界术一旦失效,哪怕是短期的,也意味着咒术界的筹码少了至关重要的一枚。   这些天下来,有关咒术界犯罪的证据资料积累了一沓又一沓,害得小学生侦探的眼睛度数都涨了不少,公安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撬开咒术界的口子,一举拿下封建的老古董们,那就是降谷零的失职。   于是第二天,他就带着人马接连拜见了咒术界的御三家。   五条家非常好说话,五条悟爹妈卸职了不问世事,族内事务由五条悟一家独断。但又因为家主不怎么顾家,所以也就几个管事的长老身上有点儿权利,但在一些大事上他们压根儿没有实权,只能哭唧唧的求着五条悟回来定夺。   而在家主大人的提前打点和吩咐下,长老们即使心有不甘,也只能忍着和日本公安签下了一些让位退步的条例。   然而,剩下的禅院家和加茂家,就不是那么好啃的骨头了。   根据降谷零手中的情报,第二个要去的禅院家最为腐朽落后,重男轻女,嫡庶有别,豢养家仆……一堆封建迷信的规矩,是能让现代人隔夜饭都吐出来的程度。   即便是这样传统保守的家族,在日本公安用拳头敲了五分钟的大门后,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打开了门。   禅院家主的弟弟禅院扇鞠了个毫无诚意的躬,淡淡说道:“族长今日前往高层议事,几位警官若还有什么事,不如改日再来吧。”   降谷零扒住门缝不让他关门,微笑着说:“长老此言差矣,虽然族长不在了,但禅院家不还是有您吗?您完全可以作为禅院家的话事人,不是吗。”   “昨晚发生的事,想必您也听说了,这一次我带人过来,可不是随便喝喝茶就结束了。长老,您的一言一行,可是能直接决定禅院家,甚至咒术界的未来呢。”   禅院扇在心里怒骂了一声政府安插在咒术界的探子,但不得不说,降谷零十分精通语言的艺术,一直对家主之位耿耿于怀的中年男人被他这番话捧得极为舒服。   他轻抚下巴,眼神闪烁:“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好耽误了警官的宝贵时间,几位可以进来,至于剩下的几位警员,就暂时留在门外吧,禅院家的规矩规定,持枪械武器者不得入内。”   禅院扇本人虽然狭隘自负,但也没有完全失了智。等到这几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进了他们禅院家的大院子,还不是任他拿捏?   哼,区区一条政府的走狗,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降谷零给几个目露担忧的警卫递了一个放心的眼神:“没问题,长老,但我总不能一个人和你们走吧?”   他侧了侧身,露出站在他身后的两个警察:“这两位是我的随身副手,需要时刻陪在我的身边,他们身上没有携带任何武器,长老大可放心。”   穿着一身飒爽警服的粉发少女背手而立,脑后扎了个可爱的小辫子,板着一张脸,任谁也看不出她刚才还在和丹恒吐槽禅院家一股子原始人的风格做派。   同样身穿深蓝色警服的黑发青年身姿挺拔,抱胸站立,低垂着头,神色宁静淡漠。   一道探究的视线扫过,他拉了拉帽檐,遮住了眼角的红色眼影。   禅院扇自然没认出他来,毕竟他还没有资格参加那一次鸡飞狗跳的高层会议。   因为之前太过惹眼,所以这一次和降谷零一起行动时,列车组二人穿上了伪装用的警服,也算是客串了一把警察。   不用想,开拓者的相册又暴增了上百张。   禅院扇没看出什么不对,不过多了两个没有术式的普通人,掀不起什么风浪,要是在这种事上斤斤计较,反而显得禅院家太过小气。   “三位,请吧。”   于是,两个武力值爆表的外星人跟在公安身后进了门,大门的重重闭合声响彻在禅院家的深宅大院中。   这一刻,两拨人马的心中都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这把稳了。   禅院扇走在前面给他们带路,穿着笨重古服的中年男人走路倒是挺快,一点儿也没有等他们的意思。   他们这一路上看见不少神色匆匆的婢女经过,在看见长老时还要驻足行礼,卑躬屈膝,尽显封建家族的主仆关系。   饶是惯会戴微笑面具的降谷零,神色也不免冷了下来。   禅院扇带他们来到了长老议事堂的门口,好巧不巧,家主的大儿子,16岁的禅院直哉正带着一波纨绔子弟在院子溜达。   他看见自己的叔叔,以及身后跟着的几个警察打扮的人,意识到这就是父亲和他提过一嘴的日本公安了。   讨人厌,没本事,只会乱咬人的政府走狗。   心里汩汩冒着坏水,他走上前,端着大家公子哥的做派,笑意盈盈地对着叔叔行了个礼,询问道:“您今天带了什么客人过来?”   禅院直哉毕竟是板上钉钉的家主继承人,禅院扇再不喜,面子还要做周全,于是简单的解释了一下前因后果。   “原来如此,叔叔为家族操心,真是辛苦了。”禅院直哉表面恭维道,下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既然父亲不在,那不如让我在一旁听听如何?毕竟再过几年,我也要继承家主的位置,现在让我来听听家族的重大事务,向叔叔学习学习,应该不坏规矩吧。”   一听到家主这个词,禅院扇的眼睛顿时红了,藏在衣袖里的手下意识捏紧。   他强压下喷涌而出的怨恨和不甘,勉强同意了禅院直哉的请求,毕竟后者言之有理,他若是拒绝,保不准禅院直哉第二天就去家主那儿说他的坏话。   “这家伙是谁?”三月七小声问道。   “禅院家嫡长子,禅院直哉。”   降谷零嘲讽道,而后想起了什么:“根据情报,他是个不小的刺头,他在禅院家内部权力很大,据说可以直接发卖庶子……”   他斟酌着说:“咱们……嗯,非常时刻可以采取非常手段。”   众人进入长老议会室,婢女给几人端上了茶水又匆匆退下。   还没等坐在主位上的禅院扇开口,他的好侄子坐在蒲团上摇头晃脑,抹了蜜的小嘴一张,就吸引了全场的火力。   禅院直哉的第一句话是:“禅院家的议会室,一个女人也配坐上桌?”   第二句话是:“不过看你有点姿色,不如给我们倒倒酒,揉揉肩,也未尝不可留在房间里。”   被指名道姓的三月七:“……”   尸体在说话(丹恒语)。   “轰!”   这两句话成了禅院直哉最后的遗言。   根据当天禅院家下人的描述,直哉少爷人是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   禅院家主一回家,就从下人们支支吾吾中得知了自己好大儿因为嘴臭被打得半身不遂,而自己的好弟弟更是被人按着脑袋,签订了一长串丧权辱族的条约。   刚在会议上受了一肚子窝囊气的禅院直毘人:……   身强力壮的中年男人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第68章 从零开始学网球   待到日本公安处理完了禅院家这个硬茬子, 低调的警车开往御三家仅存的一根独苗——加茂家。   在三家中,加茂家虽然实力和名望一般,但好在消息十分灵通, 还没等警车到来,就已经从善如流的打开了自家大门,恭恭敬敬地把他们迎了进去。   因此,除去在禅院家遭遇的那点儿小意外,公安这一趟趁火打劫的行动居然尤为顺利, 让他自己都感到有点诧异。   公安警察有一瞬间的明悟——恃强凌弱是咒术界的原生法则,这些封建家族就是吃硬不吃软,谈判没用,利诱也没用, 吃几招苍龙濯世就彻底老实了。   以往都是世家大族欺压平民百姓, 如今算是天道好轮回, 降谷零狐假虎威,收获了一兜战利品, 乐得合不拢嘴。   咒术界的御三家全部蜗居在京都,为了避免他们用什么小手段出尔反尔, 降谷零先把所有签订的合同条约复印多份, 电子版发给总部, 在上司确认收到之后,才大大舒了口气。   不论过程如何, 只要签下这几份具备法律效力的约束文件, 双方立下无法违抗的“束缚”,日本政府对咒术界这些目无法律的半独立群体就有了基础的管辖权, 距离完全接管咒术界的目标也算是更近了一步。   他一边开着车,一边和后车座的两位大佬级外援聊天:“好不容易出了一趟东京, 你们有没有兴趣逛逛京都?这里有不少知名景区,公安都可以给你们报销。”   丹恒思考道:“我记得捉鬼小队这几天也在京都活动。”   “你不说我差点儿都忘了,她们是不是在找那个什么两面宿傩的手指?丹恒,降谷,我们要不要也去瞧瞧?”   “两面宿傩是历史上有名的诅咒之王,作恶多端,为祸一方……怎么在你们嘴里,就跟个可以随便参观的景点一样?”   降谷零对丑陋的咒灵没什么兴趣,“那你们去吧,我待会儿还要回京都分部一趟,就不和你们一起了,今天的事情也多谢了。”   “嗯,不必客气。”   三月七从手机屏幕上抬头,语气有点飘忽:“我刚才在群里问了一下捉鬼小队,她们现在……好像在一家废弃的网球场里。”   “嗯?他们在网球场干什么?和咒灵一起打网球吗?”   降谷零半开玩笑道,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三月七和丹恒二人复杂的脸色,当即一噎:   “不会真的在和咒灵打网球吧?”   开拓者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沦落到和非人生物打网球来一决胜负。   “可恶,为什么不是比棒球?我保证一棒一个小朋友。”   银河球棒侠愤愤说道。   系统凉凉地给他打气:“只要控制好力道,别把网球拍捏碎了,就算你的成功。”   就在丹恒三月七跟着公安拜访御三家的同一时间,捉鬼小队也在京都的边缘地区调查手指的位置。   这里不属于主城区,环境偏僻清幽,没那么多车辆来往,附近有一家全日本知名的康复医院,行走在街头巷尾的,也多是步履蹒跚的中老年人。   捉鬼小队在一条巷子里因缘际会,结识了三个陌生少年。   然而不幸的是,两拨人一前一后掉进了一只疑似吞食了手指的特级咒灵的领域。   还是一个概念级的特级领域,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靠暴力破解的。   这只徘徊于废弃网球场的特级咒灵从比赛失败者的怨恨不甘情绪中诞生,不按套路出牌的能力极度刁钻。   它牺牲了几乎全部攻击能力,换来了一处几乎无解的领域。   只要一天不在网球场上赢下它,掉进领域里的人就一天出不去。   而且,由于咒灵的凶悍特性,和他对打的选手,还至少得是有一定实力的咒术师,要是普通人对上它,哪怕那人是全球顶尖的大满贯选手,大概率也会被夹杂着强大咒力的网球震成一地的尸块。   “但是……我不会打网球啊……”   藿藿欲哭无泪道。   素裳握紧了手里的球拍,死死盯着对面长有16只手和8只脚的巨型触手怪咒灵,紧张的咽了一口唾沫:“没事的,藿藿,我们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素裳小姐,你握拍的手势又错了。”   颇感无奈的立海大网球部军师再次纠正道,他指了指正在进行挥拍练习的橘发少女:“你看小桂子,她的握拍手法才是对的。”   “哦哦,原来是这样。”   素裳讪笑,学着桂乃芬挥了一下,用的仍然是挥剑的手法,劲使大了,差点儿一拍子打中自己的临时师傅,柳莲二慌忙躲闪,脸色发青。   仁王雅治站在一边,麻木地嚼着已经没有味道的口香糖,看向自家副部长,真诚问道:“我们出去的所有希望,真的全部寄托在这三位美丽可爱、但是手脚略显笨拙的新手女士身上了吗?”   真田弦一郎没有说话。   二人的双眼都有些散乱无光,今天发生的一切远远超出了三个初中生的认知范围,直到现在,接受了海量信息的大脑还是糊的,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难以转动。   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三个立海大正选把网球的记忆刻在了DNA里,恐怕还做不到这么快便上手教人。   柳莲二,真田弦一郎和仁王雅治都是来自立海大初中部的学生,这个周末乘坐新干线从横滨的神奈川县来到京都,主要是为了看望因为病情有所好转、所以转到京都的一家私立医院进行康复治疗的部长,幸村精市。   眼看全国大赛开赛日期将近,其他部员在今天或多或少都有点事,副部长真田弦一郎忧人心切,拉上了周末没事的柳莲二和仁王雅治,急匆匆踏上了前往京都的路途。   幸村部长所处的医院远离闹市,位置比较偏僻,三人下了车,打算步行前往。在一条十字路口的拐弯处,恰好和捉鬼小队的三个女孩迎面相撞。   “哎哟!我的地图!”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40.0003%】   正在低头专心看地图的素裳直直撞上了大高个真田弦一郎,后者也不好受,猛然遭了一个硬邦邦的头锤,身形一个踉跄,连着后退了好几步,面如黑炭的脸上显露出一丝不敢置信。   “太松懈了……”   竟然差点被一个小姑娘撞倒。   下盘不够稳,需要多练。   真田弦一郎习惯性反思自己,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胸口,认真道了一声歉。   “没事没事。”身体素质堪比大猩猩的素裳摆摆手。   柳莲二帮她捡起了那张飘到不远处的地图,发现竟然是一张手绘版的日本地图,纸质泛黄,使用的笔法相当古朴,上面还有一些复杂晦涩的标记。   他没放在心上,把东西还给了对面的小姑娘,却没想对方没选择接过,而是直直地看着他手里的地图,而后像是突然解开了一道困扰自己多年的数学难题,惊喜地大叫一声:   “原来如此,我就说为什么总是走不对,原来是因为我把地图拿反了!”   其他人:……   桂乃芬扶额:“裳裳,你呀你……”   戴着一顶大帽子遮住狐狸耳朵的藿藿抽了两下鼻子,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带着点窃喜的说道:“……那岂不是说我们白跑一趟了……要不我们就先回去吧!明,明天再来……”   精通数据分析的柳莲二主动询问道:“你们是要去哪里吗?也许我可以帮你们看一下地图。”   三个个头不高的少女估计也就是初高中生的岁数,一个看着咋咋呼呼,一个看着傻傻乎乎,还有一个看着软软乎乎,实在不能让人一眼放得下心来,她们的家长是怎么允许孩子在外面乱跑的呢?   下意识把对方看成了同辈甚至小辈,几个立海大的学生虽然外表看上去有点儿不像好人,但皆是内心柔软的良善之辈,不介意路过伸出援手。   素裳下意识就把地图递了过去:“好啊,你帮我们看看吧,我们要去3号封印地,应该就在这附近……”   3号封印地?   这是什么中二少女的寻宝游戏吗?   柳莲二心道,不过情商极高的他没有说出口,把目光投向了手里皱巴巴的黄色图纸,寻找3号封印地的位置。   “东西南北……我们现在走的这条路是南北走向,参考刚才走过来的地形和标志性建筑物以及地势的起伏……比例尺是……”   素裳听得云里雾里,但不妨碍李大枕头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对学霸的崇拜之情。   她阿巴阿巴道:“哇,你好厉害。”   柳莲二最后给出结论:“3号封印地,97.6%的概率在我们的右手边,13米处。”   “啊?什么?”   众人一齐往右看去。   一家破破烂烂的废弃网球场映入眼帘。   “真奇怪,我刚才路过的时候怎么没有发现?”   仁王雅治摸了摸下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以他的观察力,路过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有看到这么大一个网球场?   “估计又是咒灵的手段吧。”   桂乃芬嘟囔了一句他们都听不懂的话,从柳莲二手里拿回地图,收起来揣在腰包里,宣布道:“很好,既然目标已经找到了,事不宜迟,我们快去吧!”   真田弦一郎黑着一张脸阻止了她们。   他的语调有些干巴巴,但其中的关心意味不难体会:   “这所网球场大门紧闭,栅栏上全都是生锈的铁丝,里面杂草丛生,蚊虫蛇类非常常见,为了安全起见,你们最好不要进去。”   “但是我们有任务,必须得进去才能完成。”素裳耐心解释,“谢谢你们的好意,请放心吧,我们有自保的手段,不管碰到了什么怪物都不用担心的。”   她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背上那把大剑因为太显眼而暂时收了回去,所以身形有些单薄的少女似乎不具有什么说服力。   真田弦一郎眼光毒辣地指出:“你应该学了很多年剑道吧?”   素裳歪头:“唉?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手上戴有很厚的茧子,你一定从小就开始从事刀剑相关的训练。我很佩服你的坚持,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未来也许能上场切磋切磋……但是废墟探险这种危险的活动,并不是仗着身体强健就能顺利通关的,稍有不慎就会受伤。”   他严肃地说。   仁王雅治笑出了声:“副部长,不要这么严肃嘛,你都快把那个绿头发的小姑娘给吓哭了。”   他走上前,提议道:“要我说其实很简单,你们完成那个‘任务’大概需要多长时间?”   藿藿努力不去看真田弦一郎绷起脸的恐怖表情,回忆了尾巴大爷从开始打架到碾碎手指的全程用时,小声地回答:“大概……10分钟不到?”   “反正现在时间还早,弦一郎,距离和部长约定的时间还差了一会儿,要是太早过去,也保不准打扰了部长的休息,我们再过10分钟赶去医院也不迟,反正路程很近。”仁王雅治有理有据的分析道,“所以,不如让我们三个陪你们一起去探险,如何?”   仁王雅治的这番安排还算合理,真田弦一郎舒缓了紧皱的眉头,思考了一会儿,点头同意。   虽只是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但正义感十足的少年实在放心不下三个娇小的少女独自深入险境,万一发生了什么事故,后果代价是难以想象的。   桂乃芬抓了抓头皮,又不能拒绝了人家的一番好意,只好妥协道:“好吧,咱们一起去,你们就站在围栏外,我们进去一会儿就出来。”   他们交换了彼此的姓名,临时壮大的捉鬼小队陆陆续续迈进了网球场的地界。   在那一瞬间,天色好像突然黑了下来。   铁笼子高高围起,爬满了不少藤蔓和枯草,偌大的球场寂静无声,甚至没有一声虫叫或鸟鸣。   桂乃芬踮着脚尖避开地面的杂草,停在笼门前,看了一下生锈的铁锁,回头喊道:   “裳裳,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啦。”   “来了来了。”   只见素裳抓起门锁,轻轻一捏,大门应声打开。   她松开毫发无伤的手,铁锁稀稀碎碎散了一地。   “藿藿,一起进来吧。”   “等,等一会儿……”   绿头发的胆怯少女哆嗦着从兜里掏出三张画满了红色涂鸦的黄纸,在三人疑惑的目光下,嗫嚅着解释道:“这是用来保命的灵符……你们拿好了……”   原来是任务道具。   三人心想,迎着藿藿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忍拒绝,乖乖收好。   桂乃芬和素裳抬起浑身打颤的藿藿,光明正大走进了门。   “咒灵!你最大的天敌来了!”   “尾巴大爷快上!”   “呜呜哇放开我!……”   活像几个来砸场子的混混。   仁王雅治不忍直视,这时才发问:“生锈的锁,有这么脆吗?”   柳莲二捡起地上的碎屑,放在指腹细细摩挲了一下。   “按照常理,应该不太可能。但是根据弦一郎所说,那位女生练剑多年,手劲极大,如果捏碎了,似乎也不足为奇。”   他咬住下唇:“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就好像有什么关键的因素,被我的分析给遗漏了。”   真田弦一郎沉声道:“你们看。”   两人抬头,惊愕地发现球场里已经不见了三个穿着鲜艳的少女踪影。   “怎么可能?就这么大一个地方,周围全是围栏,三个大活人怎么会凭空消失?”   柳莲二甚至惊讶地睁开了眼。   “不好,恐怕是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了!”   真田弦一郎再度拉开破损的铁门,吱吱呀呀的声响回荡在空旷的废弃球场上,在三人心中无端激起一阵毛骨悚然的恐惧。   “我们得进去找到她们……”   三个人刚一踏进大门,一团灰色的迷雾扑面而来,瞬间笼罩了他们,霎时间三人意识全无。   等到再睁开眼,迷茫的国中生挣扎着起身,一眼便看见三个愁眉苦脸的眼熟少女手里拿着网球拍,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素裳及时发现了误入领域的无辜年轻人,马上跑回来,挠了挠脸,不好意思地招呼道:“那个……朋友们,你们会打网球吗?” 第69章 热血训练   “真是不好意思, 连累你们也掉进来了。”桂乃芬耳根发热,脸色微红:“我们确实是带着毁灭封印物的任务来的,事先没有提前告诉你们, 因为就想着这次任务和之前一样简单……但谁能想到,这只咒灵的领域竟然这么棘手,甚至把你们也拉了进来。”   在得知了前因后果之后,心理素质强大的立海大三人很快冷静下来,真田弦一郎摇了摇头:“不, 你们不用道歉,是我们自己主动要进来的。”   柳莲二回想起那张老地图:“难怪,这里就是地图上写的封印物所在的地方。”   是他们先入为主,将几个有正经任务的捉鬼小队当成了顽皮中二的寻宝少女, 才导致了如今这一幕的发生。   人外有人, 天外有天, 在他们所熟悉的表世界之外,还隐藏着一个超凡纵横的里世界, 明明身处同一个时空,却好像两条互不干涉的平行线, 若不是有这场意外让两拨陌生人相识, 恐怕他们现在还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平凡初中生。   哗哗哗, 他掏出笔记本就是一顿猛写。   仁王雅治躲在人高马大的副部长身后,又是好奇又是害怕的眼神时不时扫向球场对面那个长得一言难尽的触手怪:“那家伙就是我们要打败的敌人了?”   “没错, 在你们掉进来之前, 我们用了无数种办法,都攻击不到它的真身。最后发现居然只能靠赢下比赛, 我们才能出去。”   “那不就巧了吗?”仁王雅治嘻嘻哈哈道:“我们三个都是立海大网球部的正选,最擅长的就是网球。神奈川的立海大, 你们听说过吗?”   三个外星人一脸茫然。   桂乃芬回忆道:“关于体育,我只看过泰科铵的机动球比赛。那次还是被我大哥拉着全家,坐在公司的小破电视前一起看的,因为他当时想要靠打机动球去赚钱……当然,最后被我们阻止了。”   “为什么?”素裳好奇的问。   “毕竟我们也算半个仙舟人,而仙舟的球队这几十年的机动球成绩非常……呃,一般,和一百多年前的辉煌战绩完全不能比,跳进去就是一个大火坑。就连支持了几百年的老球迷们也很失望,有句话叫什么来着,‘仙舟机动球,脸都不要了’……”   “哈哈哈,安心吧,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我们身上。立海大已经拿下了全国大赛两年霸,要说打架,我可能不擅长,但是要说网球,全日本的参赛选手加起来都赢不了我们。”   让对手闻之色变的银发欺诈师有说这话的资本。   真田弦一郎接着说:“所以你们不必感到愧疚,我很庆幸我们也进来了,这样的话,我们几个就可以把你们三个对网球一窍不通的新手从领域里带出来,不是吗?”   桂乃芬当即感动得热泪盈眶:“谢谢你,弦一郎,没想到你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居然是个跟我大哥一样温柔的好人!”   仁王雅治当即不客气的笑了出来:“凶神恶煞的好人……哈哈,这一对矛盾的形容词,用在副部长身上,出乎意料的合适呢。”   “……太松懈了。”   一切都说通之后,三人立刻开始了新手教学。   几个平平无奇的网球爱好者第一次接触超凡人士,更别提还成了她们名义上的师傅,小年轻们嘴上不说,心里皆是踌躇满志,信心满满,已经能预料到对着咒灵大杀四方的苏爽场面了。   然而,训练一开始,三位师傅就栽了个大跟头。   就算身负超凡力量,但让三个愣头青初次接触网球就要面对决赛级别的艰难比赛,还是有些太难为她们了。   这才有了仁王雅治向副部长发出灵魂疑问的那一幕。   柳莲二吸取教训,位置站得更远,免得被误伤,手里的笔记本没合上过,从教学一开始就在记载,记了足足十几张数据。   “小桂子,你握拍的姿势是正确的,但是找球不准,每次的击打要打中合适的部位……另外,球过来的时候双腿要提前调整,做好准备,速度提高1.25倍,你的接球效率会增高为现在的2.3倍。”   进入了教练状态的军师正色道。   “明白!”   桂乃芬是普通的仙舟居民,身体素质也就比地球人强个十几倍,她的优势在于运动天赋好,上手快,才练了一会儿,就已经有模有样。   如果说在桂乃芬身上还属于正常范畴,放到另外两位身上,他的笔记本画风就大变了样。   “素裳,你不要每次在球过来时都下意识把拍子竖起来,用侧面去劈它……我们是网球,不是剑道。”   “哦哦哦,不好意思,我习惯了……”   李大枕头表示明白,然而,下一次球来时仍然重复了上一次的错误。   嘴上嗯嗯嗯好,手上屡教不改,她这种类型大概就是老师最不省心的学生。   柳莲二按住突突发疼的太阳穴,转向下一位:“至于你,藿藿……”   素裳是迎头直上,小狐狸就是来一个躲一个。   “只是很普通的球,不会对身体造成伤害,你不用害怕。”   “但是……我总有种不安感……就是感觉……那一颗绿绿的小球,好像会变成很恐怖的样子……”藿藿支支吾吾道。   “网球运动非常安全……”   柳莲二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小狐狸闪着荧光的大尾巴扑腾了两下子,一个绿色的狼头飘了出来,一开口就是一副粗嗓子:   “老子算是听明白了,不就是把球打到对方的地界儿,让它接不住呗。这么简单的规则,还用教什么教?”   尾巴的语气欠欠的:“小怂包,你到底在怕什么,打个网球难道还能搓出黑洞不成?”   柳莲二被吓得浑身一震,一句“鬼火冤魂”差点儿脱口而出:“这位是?”   “他,他叫尾巴……”   藿藿像是突然找到了主心骨:“有了有了,尾巴大爷,一会儿你来帮我打吧……这种东西我真的学不会呀……球一来我就想躲……”   素裳解释道:“这是尾巴,你可以理解为藿藿的监护人,他们两人是一体的。”   仁王雅治吹了个泡泡,看着正在训斥狐人小姑娘的邪恶岁阳,“puri,萝莉和大叔,这副配置可真够眼熟的。”   他又问:“喂,莲二,你给对面的那个家伙做了数据情报分析没?”   “当然,不要怀疑我的专业能力。”柳莲二翻开前几页笔记,“对方一共有16只手,每只手长约1.3m;8只脚,每只脚长约1.5m;这种手脚和长度的搭配完全不符合运动学规律和流体学规律,但考虑到对方是非科学生物,可以忽略不谈。”   “这么多手脚,岂不是说它很厉害?”行外人士猜测道。   仁王雅治的泡泡猛然破裂,粉色的口香糖贴了嘴巴一圈:“哼,手脚长得再多又有什么用?要不是我的模仿能力不能复制那什么咒力,我多少也要上去和它比划比划,它保准赢不了我。”   柳莲二点头:“没错,网球不是多出几只手几只脚就能赢的运动,重要的是操作和意识,不是靠表面功夫。”   看着几人懵懂的神情,他解释道:   “给你们举个例子吧。读者都希望自己追更的作者变成八爪鱼,因为按照常理而言,拥有八只手肯定比拥有两只手的人类码字速度更快。然而,事实情况截然相反。”   “唉?为什么?这话怎么说?”   “原因很简单,因为八爪鱼作者很可能两手玩手机,两手拿零食,两手抱奶茶,剩下两只手放在键盘上,和平常一样对着电脑屏幕发呆,毫无进展。”   开拓者:你举的这个例子未免有些太过尖锐了。   “咳咳,扯远了,总而言之,对方的16只手和8只脚不是多强的增益,我们不需太过害怕,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赢下它不是难事。”   “明白了!”   这场紧急特训大概持续了一个小时,直到捉鬼小队三人差不多熟悉了网球的基本规则,不会犯一些基础错误。而立海大的正选们更是毫不藏私,数据派军师教她们分析对手的下一步行动,欺诈师把自己的记忆共享给了岁阳,而真田弦一郎恨不得把自己的技能“风林火山阴雷”也塞进几个新人空空如也的脑子里。   总算到了教学成果检验的时候了。   “告诉那只咒灵,我们准备好了,打完赶紧打完出去吧,部长估计在外面都等急了。”   仁王雅治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自信道。   他本以为会是有实力自保的三位前去通知咒灵,结果却猛然听见自己身边响起一串沉稳急促的脚步声。   这声音对常年模仿队友的欺诈大师来说太耳熟了,一抬头,果然看见自家的普通人副部长径直朝着那只丑陋恶心的咒灵走去,板着一张脸就开始张□□流。   “……弦一郎,你是真的很勇啊。”   更要命的是,他好像看到自家的副部长脸更黑了,语速越来越快,最后甚至冒出了点儿火气,开始和蠕动起伏的咒灵争执起了什么,要不是身高不够,一米八的黑脸国中生估计会指着对方的鼻子开始骂。   藿藿艳羡地说:“好厉害……什么时候我能像他一样勇敢呢?”   “等到对面儿的球来了,你不急着躲的时候再说吧。”尾巴泼了一盆冷水。   柳莲二默默的说:“弦一郎接下来有86.41%的概率会开始动用拳脚。”   然后他们就看见精通剑道的真田副部长面目略显扭曲,怒极反笑,举起一只网球拍就是往高危的特级咒灵身上戳,一戳就是好几个洞。   仁王雅治连咀嚼都忘记了:“……弦一郎,他是真的不怕死。”   可怕,他以后说什么都不敢训练迟到了。   真田弦一郎气势汹汹走了回来,走到众人跟前时才勉强恢复了平日那副成熟稳重的模样,他对着神色各异的同伴们点了点头:“交涉完毕。”   众人:“……结果怎么样?”   “我刚才在和它商量比赛规则,因为我们这里的参赛选手只有三个人,我希望采取一场单打一场双打的形式。让目前发挥不稳定的桂乃芬和素裳组队双打,尾巴带着藿藿单打,但是咒灵觉得尾巴和藿藿的组合不符合单打的规矩。”   确实,从严格意义上讲,尾巴和藿藿是两个人来着,但藿藿本人的战斗数值几乎为零,如果按照双打,咒灵那边就会多出一个分身,对他们来讲更为不利。   “那你是怎么解决的?打了它一顿吗?”   真田弦一郎剜了银发部员一眼:“我没打它,只是刚才和它争辩的时候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因为我知道那只咒灵没有攻击能力才敢这么做的,我又不是容易热血上头的笨蛋。”   他的神色稍微有点不自在,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搬出了自己立海大正选的名头,并且称她们三人是我的关门弟子,是立海大下一任冉冉升起的新星。我骗咒灵说,只要打败了她们,你就可以在全国大赛上横着走。”   “还好那东西是个傻的,似乎也被我的激烈情绪感染得上头了,一下子就同意了我的要求。”   “对哦,这只咒灵好像是诞生于网球比赛上那些失败者的怨念来着,肯定会对全国大赛耿耿于怀吧。”   立海大两连霸的功臣之一摸了下身上的鸡皮疙瘩,心有余悸道:“还好它不能攻击人,不然我们几个恐怕就是它追杀的对象了。”   “弦一郎,没想到你也会用激将法呀,我还以为一身正气的你不屑于用呢。不过,用的好。”   “尽快离开这里,保证大家的生命安全,才是我们现在最要紧的事。”   立海大三巨头之一的“皇帝”出身老牌家族,但真田弦一郎向来不是一个迂腐之人,对面长出16只手和8只脚来作弊,他争取一下有利于他们这边的规则又怎么了。   “那么,话不多说,握好你们的球拍,照准备上场了!”   真田弦一郎吼道,下意识拿出了训练社团新成员的气势,把藿藿吓得一个激灵。   不过桂乃芬和素裳却很吃他这一套,立正肃声道:“是!真田教官!”   本来黑漆漆的球场瞬间变了样。   身处于灰蒙蒙的运动场中,周围人山人海,看不清面孔的人们坐在观众席上,声音嘈杂。   “这场景模仿的还挺像样的,整得跟全世界级别的网球比赛一样。”仁王雅治用手肘碰了碰立海大的军师,“莲二,你说咱们未来能不能代表日本去打国际比赛?”   柳莲二顿了顿,看向了球场中央:“现在提这件事,为时尚早。”   “说的也对。”对未来满怀期待的仁王雅治看了看四周:“那三位已经站在赛场上了,弦一郎他人呢?”   柳莲二指向裁判位的方向,一个黑脸壮汉面色僵硬地坐在高座上,“他在那里。”   大概是因为方才他表现得太过惹眼,又因为外表成熟,所以被咒灵拉去当裁判了。   “弦一郎这一趟可真是惨,我觉得可以报工伤了。” 第70章 单打battle   第一场是单打比赛, 由藿藿和尾巴迎战网球咒灵,真田弦一郎担任裁判。   桂乃芬和素裳站在场外,由于规则限制无法入场, 严阵以待的两个少女看上去比选手本人都还要紧张。   “藿藿,加油加油!相信你自己!”   桂乃芬双手做喇叭状,大声喊道。   面对阳气旺盛的小桂子,就连一向说话弱里弱气的藿藿都不自觉提高了音量:“是……!我会努力的……”   然后忽地转弱:“但是如果我不行的话……就只有靠你们了……”   与比赛无关的柳莲二和仁王雅治被分在了遥远的观众席上,只能隐约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真田弦一郎拉了拉帽檐, “请尽快上场,藿藿选手。”   他不介意在规则方面为自己人做出一定争取,但在担任裁判一职的过程中,哪怕一方为自己的同伴, 另一方甚至不是人, 真田弦一郎仍然会保持公平公正的态度。   他觉得坐上裁判席的自己好似在祖父的道场砍死了十几个无礼的踢馆者, 内心已经和他的刀一样冷了。   ……奇怪,怎么突然想到了杀人。   他果然受到领域效果影响了吗?   “啊, 好的……”藿藿还有些不情愿,但不得不承认, 有这一尊黑面神在, 她反而安心了许多。   “你就上吧, 藿藿,对面又不会从那边跑过来给你一巴掌, 你怕什么?”   尾巴在后面推着战战兢兢的新手往场上挪步, 藿藿的双腿不听使唤地打着颤,面色发白, 就差闭上眼睛倒头就睡:“尾巴大爷,我知道它确实不会攻击我……但它真的长得很恐怖, 特别像我看过的一部星际科幻片的最终BOSS……呜呜,知道和做到,完全就是两码事啊……”   “而且,你觉得……我一个刚学会打网球还不到两个小时的运动白痴,真的能拿下这局比赛吗……”   藿藿看着不远处的多手多脚怪物,回想起了什么,眼里泛上了一层朦胧的水雾,“我最近一定是和多肢生物犯冲,下次出门前,一定要找青雀算算运势……”   “呵呵,那你恐怕这辈子都出不了门了。”   “运动白痴?我可不这么觉得。”柳莲二心想,小狐狸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但谁能相信,她那副小身板儿在一个多小时的超高强度训练下,连一滴汗都没出?   就算是久经沙场的立海大正选,做完一整套训练下来也会至少累得出一层薄汗,双腿酸软。   难怪外星人都喜欢打机动球,穿着推进器机甲,穿梭在立体赛道上进行身体对抗。因为其他的体育运动对超人生物们来说没难度,根本提不起兴趣。   这也是他放心让藿藿上场的原因之一。   当然,就像她说的,知道和做到是两码事。藿藿哪怕硬件再好,老是看球就躲,这也不是办法。   所以,全部的希望只有寄托在尾巴大爷身上了。   真田弦一郎等藿藿走到了场上位置,再看了一眼早已准备到位、正在发出挑衅怪叫的网球咒灵。   赛场两边,一大一小,一个恶念盘生,一个畏畏缩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面色不改,吹响了象征着开场的口哨。   第一场是咒灵的发球局。   由于它的畸形身材,发球极为简单粗暴,它用一只手把球扔在半空,另一只拿着拍子的手往前轻轻一推,轨迹从上而下。   然而,那颗绿色的小球在下一秒就不见了踪影,而后直接出现在了藿藿的半场。   “15:0。”   藿藿反应不及,先丢一球。   “根据素裳所说,狐人的动态视力都非常不错,我看藿藿方才的身体倾斜方向,她应该是提前捕捉到了网球的移动轨迹,只是因为还没有适应比赛,所以没能及时做出动作。”   柳莲二已经坐在场外开始记录数据,在他们眼中,这种网球隔空闪现对面半场的能力不足为奇,全部可以用力量、旋转等科学术语来解释。   “第一个发球局,让对方拿分影响不大。只要适应好了节奏,后面很快就能再扳回来。”   虽然军师对场上形势持乐观态度,但当事人显然不这么想。   藿藿开局不利,整个人有些慌乱,柳莲二看见尾巴应该是对她说了什么,小狐狸很快就镇定下来,咬紧牙关,冷静应对接下来的比赛。   仍是咒灵发球,连续两球,藿藿都没能成功得分。   比分来到40:0,如果最后一球藿藿没能追上的话,咒灵将率先拿下发球局,将比分拉开为1:0。   胜券在握,咒灵发出桀桀的恶笑。   魔音贯耳,真田弦一郎一点也不惯着它,紧接着吹响了口哨,咒灵笑到一半卡了壳,不得已继续开始发球。   藿藿仍然站在原地,双眼放空,保持着呆呆的样子,没什么斗志,像是已经放弃了比赛。   和前几局不一样的是,就在绿色的小球即将落地的前一秒,她动了。   小狐狸嗷呜了一声,被某个意志提起屁股翻了个身,双手双脚都在半空扑腾,唯独一只大大的绿毛尾巴纹丝不动,牢牢对准了对面。   仁王雅治挑眉:“她这是……”   接着,观众席上的二人便看见那只蓬松的尾巴像陡然燃烧火焰一样膨胀壮大,翻滚变换,凝结成了一只巨型网球拍的形状。   “哇!”   桂乃芬和素裳已经在场边惊讶地捂住了嘴,   “哈哈哈!老子已经消化好了那小子的记忆,现在就轮到老子来好好虐你了!”   “呜!尾巴大爷你慢点!我想吐……”   尾巴版球拍狞笑道,一把捞起了那颗即将落地的小绿球。   众人只来得及听见“轰”地一下,如同一颗迅猛的小型流星,网球直截了当地击穿了咒灵的腹部,给它开了个窟窿!   即使没有痛觉,咒灵也被气浪掀得身形一震。   这球打在咒灵身上尚且如此,要是打在人身上,至少得带走几斤肉。   网球紧接着砸入场地白线,压线胜出。   “尾巴大爷好厉害!”桂乃芬呐喊道。   柳莲二揣摩着:“虽然感觉已经属于暴力网球的范围了……但我猜,这招的原型,93.11%应该是副部长的‘不动如山’。”   “不动如山”是真田弦一郎成名技“风林火山阴雷”的其中一势,以山峦般坚韧的防守著称。   只不过尾巴的姿势显然不太标准,更是掺杂了不少私人力量,导致这一击直接把咒灵的半场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领域摇晃了一瞬,然后在强大的束缚力量下又恢复如初。   真田弦一郎差点儿从裁判席上摔倒,他凭借自己的臂力又爬了回去,掩饰性的咳了一声,对自己的绝技被别人用出来这一点毫不惊讶,毕竟,他们立海大就有一个可以随意模仿队友能力的欺诈师。   他宣布道:   “40:15。”   以此为划分,藿藿和尾巴正式打响了反击战。   柳莲二开始低头奋笔疾书。   白毛狐狸唇角勾起:“puri,我果然猜得没错。”   “哦?”   “尾巴和我共享了记忆之后,他问了我一些有关模仿别人的小窍门,我当时就猜到,他可能是想仿照我的‘仁王幻影’。”   球场上的欺诈师以强大变态的“仁王幻影”令对手防不胜防,不知道让多少网球爱好者耽于幻象,失去了对抗的意志。   显然,心理素质一般的网球咒灵也是破防者之一。   它愤怒地大吼了一声,似乎极为不满,大大的独眼偏向了真田裁判。   真田弦一郎也不甘示弱地对视,看穿了这家伙的想法,他眉宇一沉,冷声训斥道:“你怀疑对手作弊?败了就是败了,希望你能承认自己的缺陷,再接再厉。”   比赛全程在他眼皮子底下进行,尾巴只是一个“模仿他人”外加力气大了点,算什么作弊?   素裳下意识缩了缩脑袋:“真田教官的口吻,简直和我在黉学的先生一模一样。”   智商不足的特级咒灵似乎也被他的教导主任气势给吓住了,乱叫了两声,乖乖退了回去。   比赛继续。   虽说挥拍的姿势有些难看,藿藿整个人吊在球拍上,屁股朝上,仿佛一个大型的绿毛挂件,整个人上摆下甩,像是扔进了滚筒洗衣机里,大大的眼睛都冒出了蚊香圈。然而,裁判一次又一次掷地有声的宣告都说明了尾巴大爷的绝对优势。   “Game0:1。”   “Game0:2。”   “Game0:3。”   经历了一开始的失局后,藿藿方几乎是一路切瓜砍菜。   咒灵不甘心认输,他从比赛失败者的极度怨恨中产生,实力本来就不容小觑,换作常人恐怕已经惨败其手。   然而,今天它遇到的这波人,没一个普通的。   咒灵眼睁睁看着网球沿着球网缓缓滑落,最终掉落到自己的半场上,真田弦一郎随即宣布了比赛结果。   “0:6,藿藿获胜。”   追鬼小队的两个成员冲上场,藿藿的鞋子还没在地面上踩热乎,就被热情的桂乃芬和素裳抬到了半空中,欢呼庆祝。   “不,不要啊!我怕高……”   藿藿眼冒金星,语无伦次地说:“尾巴大爷……下次,下次绝对不可以这样了!”   “知道了知道了,这不是想着附身打网球没什么意思,不如老子自己直接上咯。”   “呕……还,还不如附身呢……我好想吐……”   两人七手八脚地把藿藿放下来,“抱歉抱歉,太激动了,没想到居然赢得这么轻松!”   这番话显然再度惹怒了对面的咒灵,它呜呜咽咽,听不懂,但应该骂得很脏。   真田弦一郎选择了无视,“双打比赛即将开始,请双方选手就位。”   “来了来了!”   桂乃芬和素裳早已热身完毕,两人彼此加油鼓劲,然后蹦蹦跳跳地踏上了球场。   仁王雅治问道:“你给他们安排了什么战术?”   双打的套路比单打要丰富的多,战术更是不计其数,千变万化。   柳莲二福淡定吐出一个词:“没有。”   “你的意思是……自由发挥?”   “小桂子潜力无限,缺的是经验,我相信她能在赛场上边打边进步,至于素裳……”柳莲二可疑地停顿了一下,而后语气坚定地说:“半路出家的天才无法用常理来约束,我相信素裳74.31%的概率能带来惊喜。”   “我懂我懂,”仁王雅治冲他挤了挤眼睛,“出其不意,这不就是‘奇兵’战术吗?” 第71章 双打over   第二场为双打比赛, 由桂乃芬和素裳的仙舟好姐妹组合对战网球咒灵。   咒灵使用分身幻化出另一个自己,一前一后的站位是双打比赛中非常典型的战术,庞大的身躯几乎覆盖了整个半场。   而反观桂乃芬和素裳这边, 她们没有选择分散,而是凑在一起,不知在小声商量着什么。   真田弦一郎见时间差不多了,吹响口哨,“双打比赛开始, 请选手就位。”   第一场为桂乃芬和素裳一方的发球局。   由于素裳暂时还没有学会控制好自己的力气,老是容易出界,所以发球交给了更加稳扎稳打的小桂子。   橘发少女站在发球线上,抛球, 起跳, 挥拍, 一气呵成,柔顺的单马尾在空中扬起一道漂亮的弧线。   网球以稳定的时速冲向对面半场, 这一球中规中矩,挑不出错。   咒灵轻松接球。   不知道是不是被上一局的尾巴大爷打出了阴影, 它接下来的动作都非常谨慎, 一只独眼紧张兮兮的盯着两个还不及它三分之一高的少女, 仿佛对面是什么洪水猛兽。   接球,再接球。   真田弦一郎看着那颗绿色的小球在两边的场地互相倒着, 有些催眠, 但他却不觉得无聊,因为这种有来有往的切磋才是网球比赛的常态。   像上一局尾巴那样直接暴力横扫, 就算是被誉为“王者”的立海大网球部,在全国大赛的赛场上也很难遇见这种碾压局。   “我大概知道了, 小桂子她们制定的战术76.13%的概率是见招拆招随机应变,毕竟她们不像尾巴,能直接复刻出知名网球选手的能力……素裳也把我教给她的东西贯彻的还不错。按照这个节奏,83.49%可以保住发球局。”   但如果时间一拉长,咒灵就会察觉到她们的真正水平,到时候就不好办了。   就当军师以为二人还会继续保持将发球局稳赢下的时候,场上发生的一幕让他差点儿摔掉眼镜。   似乎从上一局中得到了什么启发,咒灵一发扣球,如子弹般的网球朝着桂乃芬的胸口直冲冲射了过去!   而桂乃芬显然躲闪不及,或者说,网球迎面而来,她不能躲开。   小桂子岿然不动,左手五指张开挡在胸前,仿佛是经过千百次排练一般,目光炯炯有神,好像突然觉醒了什么身体的肌肉记忆。   “她这是想做什么?“   桂乃芬突然出声,拉长了咿咿呀呀的语调,好似在表演杂耍:   “各位看官瞧好咯,小桂子我呀,表演一场,徒手接子弹!”   那只娇嫩的手掌在一瞬间有如有金砂铁骨附体,快速旋转的网球触碰后居然没有立即熄火,而是保持着摩擦的力道,和铁骨掌摩擦出了一串金属的火花,而后以更快的速度反弹了回去!   柳莲二的语速不自觉变快:“这莫非是给网球施加一个旋转力,达到削球的目的?而在削球的同时,甚至还能够让它的旋转变得更强,痕迹越发不可捉摸……”   科学,太科学了。   就像他所预测的一样,飞过去的网球走位呈现更加难以捕捉的蛇形,咒灵艰难接下这球。   “有两把刷子,居然能接住本姑娘的拿手好戏!”桂乃芬兴冲冲道。   真田弦一郎却在这个时候吹响了口哨:“犯规,本球无效。”   “……啊?为什么?”   “选手必须使用网球拍,不得使用身体其他部位接球发球。”   方才还眉飞色舞的罗浮杂耍艺人被狠狠打击到了:“……可恶,我以后再也不玩儿抽象了。”   素裳连忙摸了摸好闺蜜的脑袋,安慰道:“没事,小桂子,你刚才那一球很精彩!”   “而且看了你那一球后,我有点想法——不让用身体部位击球,我用网球拍不就好了?”   她挑起嘴角,似乎说了一句废话,只有自己才能听懂其中含义。   “0:15。”   “15:15。”   “1:1。”   “2:1。”   比分穷追不舍。   咒灵似乎也摸清了她们的套路,动作越发大开大合起来。   随着战线拉长,比赛渐入佳境。   素裳早就把几位师傅的教导抛在脑后,那一只普普通通的网球拍,已然被她完全当成了二尺一寸的重剑来使用。   挥剑,挥剑。   云骑少女的眼睛越来越亮。   “这种感觉……”   和日常的挥剑训练不同,在赛场上,每一次的挥舞都会有打击感十足的反馈,每一次的挥舞都直接关联到了这一局的胜负,关联到了捉鬼小队和师傅们能否离开此处。   她再也无法分神开小差,只是挥拍,只是挥剑。   愈发顺畅,愈发迅快。   三位经验丰富的师傅忍不住屏息凝神,进展平平的赛场上,有什么东西开始悄然发生改变了。   而变化的源头,就是那个傻里傻气,脑子一根筋的双马尾少女。   场上局势仍然保持着焦灼。   “裳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桂乃芬喊了一声,但却没得到回应,她疑惑扭头,自己的小姐妹此时正紧握球拍,双眼出神的盯着对面,好似灵魂出窍。   “裳裳,你这是怎么了?”   真田弦一郎太熟悉她现在的这种模样了。   ——“无我境界”。   只有在球场上心无旁骛、全心全意投入赛场的网球老手才能够在赛场上觉醒的境界,令她没想到的是,一位半路出家的剑道少女居然在第一场比赛中就能领悟。   柳莲二感慨自己果然没看走眼。   “如果素裳能进入全国大赛,61.43%的概率可以闯入单打前三。”   可惜了,人家有更重要的职责,不至于跑来和他们一群国中生一起玩游戏。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讲,素裳这些超凡人士不参加普通人的体育活动,反而是一种保护。   “真是怪物啊……”   只见素裳身边乳白色的纯元剑气涌动,  咒灵也隐约感受到了对手似乎进入了相当棘手的状态,被一股股锐利的锋芒刺痛了身体,发出阵阵哀嚎。   领域的规则确实不允许双方彼此攻击,然而他们打的可是网球,在网球场上把地板砸出个洞,或者直接把选手打得鲜血淋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桂乃芬眼见她身边的白色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厚,好似形成了一层厚障壁,她当然不知道什么是“无我境界”,好奇地猜测道:“裳裳,你要超进化了吗?”   真田弦一郎有话说不出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无我境界”对于选手本人来说确实是一场超进化,进入这种境界的选手的实力会增强一大截,代价就是会急速消耗体力。   但是,对于从小就开始练剑的体力怪物来说,这点儿代价根本不算什么。   “身如我剑,心随剑动!”   素裳闭着眼睛,蒲扇般的黑密睫毛颤动,默念两句太虚剑法中的要诀,然后猛然掀开眼睑,一股强悍的威压从她身上源源不断扩展开来,锋芒毕露,好似能形成万剑风暴。   “小桂子,我感受到了,我娘一直想要我进入的境界……”素裳长舒一口气,“不是所谓的‘剑道’,而是不管手里拿着什么,都能把自己想象成一把剑,朝着敌人用力挥出去!”   “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场合有所领悟……”   她凝声道:“咒灵,吃我一剑!”   领域内的流速好像忽然变慢了,她手里的球拍也已经不再是一张球拍,在众人的注视下,竟变成了一支厚重古朴的银剑。   倒映在咒灵的眼里,就是一只力拔千钧的巨型重剑朝着它的位置,从天而降。   “太虚剑法!”   两只无处可躲的咒灵转眼间四分五裂。   一颗绿色的小球掉落在它的半场,弹了几下,滚落到场外。   “Game,3:1。”   真田弦一郎一边难受地咳嗽,一边喊出比分。   “天啦,裳裳,你变得突然好厉害!”   素裳朝好姐妹嫣然一笑:“我现在总算明白‘理论不如实践’这句话的重要性了!等我下次给我娘写信的时候,一定要告诉她我这次的修行成果!”   她说着,走上前,一把拉住桂乃芬的手,白色的真气顺着二人交错的手臂攀爬而上,桂乃芬一愣。   “小桂子,你感受到了吗?”   “好像有一股隐隐约约的热流……”   仁王雅治猜测:“莫非是同调?”   柳莲二的笔记本已经快要写满了:“她们二人结识多年,在场外早已心有灵犀,默契无比,因此赛场上能达到同调的高度,我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素裳的无我境界竟然如此强大,可以把队友也拉进来。”   桂乃芬的身上也冒出了一层晶莹的银光,在咒灵的眼中,就是对面场上忽然多出了两个白花花的电灯泡,晃得它头晕眼花。   真田弦一郎好像预料到它想要投诉,抢先说道:“这是网球高境界选手所独有的无我境界,不是作弊。”   咒灵闻言哇哇乱叫。   “天赋……努力……没有用……”   真田弦一郎听懂了他的意思,默然一瞬,“你说的没错,网球并不是单纯靠努力就能获胜的运动,或者说,所有的体育项目都是如此,有天赋的人往往都能走的更远。”   “失败……注定……!”   真田弦一郎却断然反驳道:“不,这点你错了。没有哪场比赛的失败是注定的,也没有谁生来就注定会走向成功,比赛的过程从来都不是一条笔直的线!”   “选手对于时局的把握,自身所坚守的信念,以及队友和教练……网球场上,从来不是天赋说了算。”   他想起了幸村精市,明明在最得意的年纪却被诊断出了重病,一身天赋付之东流,命运赐予了他神之子的资质,而后又毫不留情地收了回去,难道不是命运在戏弄人吗?   但他的部长是从没有抱怨过一个字,只是微笑着,坦然接受了命运赐予他的全部,不论好与坏。   “所以我说,网球从来不是一个人或两个人的运动,成功从来都不只是自己一个人的成功,而失败也不要全部归结于外界,把自己的责任抛干净,你这家伙,给我醒一醒!”   这一声可谓是振聋发聩,把咒灵的大眼睛吼出了泪花。   “呜……”   整个领域晃动起来,由原本万众瞩目的体育场变成回了那座破旧的运动场,没有虚假的观众,没有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喊,没有失败者所虚荣向往的一切,只有选手二人站在场上,专心致志进行比赛。   柳莲二和仁王雅治突然离了座位席,靠在围栏边还有点儿不太习惯。   “我真没想到,副部长还有嘴遁的能力呢。”   “Game ,3:2。”   “Game,3:3。”   “Game,4:3。”   “Game,5:5。”   比赛进入抢七环节,在经过连番拉锯战后,很快来到赛点。   “真田教官,柳教官,仁王教官,请看好了,最后一剑,我将,决出胜负!”   素裳气沉丹田,杏眸圆睁,面对着夹杂着雷霆之势朝他冲过来的网球,球拍竖起,重重下劈。   柳莲二想要出声却已经来不及了:“等等,素裳!不对……”   身经千百锤炼的网球在碰上锋利的剑气的一刹那,应声炸裂。   一时得意忘形的云骑军新人保持着挥剑的姿势,“无我境界”的白色雾气一下散开。   素裳:“啊嘞。”   这球当然算她们这边输。   三位师傅痛苦捂住了脸。   这种感觉仿佛老师辅导的学生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结果在最重要的期末考试上又跌落回了谷底。   咒灵发出畅快的尖笑,蹦蹦跳跳,好不快活。   就在这时,领域不知为何震动了两下,只听见轰隆一声,天上裂开一道缝隙,金光闪闪,洒落人间。   “这是……”   所有人抬头看去。   一道优雅磁性的男音从外传来:   “弦一郎,你们玩得开心吗?” 第72章 网球fighting   “这个声音, 难道是……”   不对,以他的身体,怎么可以随便乱跑呢?   真田弦一郎抓紧了裁判席的扶手, 心里咯噔一下。   与此同时,一股难以言说的羞耻感爬上心头,屁股上好像长了针似的,怎么坐都难受,这种感觉就好像自己在陪一群小孩子过家家酒时, 被同龄的好友当场给逮住了。   他不敢接话,给场外的两个部员递了个自行领会的眼神。   领域破了个洞,呼呼往里漏风,咒灵整只怪物仿佛遭受了重击, 泄了一半儿的气, 两只分身不得已只好合为一体, 这才勉强维持住了本来的样貌。   仁王雅治装作没看懂副部长的眼神,冲着天上回道:“部长大人, 是你吗?是什么风把您老人家给刮来了?”   “是仁王?柳也在你的身边吧,我可是找了你们好久呢。”   幸村精市的尾调微扬着, 低醇温柔的嗓音缠上耳朵, 一字一句都咬住了舌尖, 听得三人额头上暗暗冒出了一层汗。   仁王雅治眼神闪躲,硬着头皮解释道:“部长, 我们这不是有难言之隐吗?谁能想到我们栽进了一只特级咒灵的陷阱里……唉对了, 咒灵,就是咒灵, 哈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这东西, 它的领域要我们所有人都陪着它打网球,想出也出不来呀……”   那声音顿了顿,转而和身边之人交谈了什么,听的不太清楚,而后,领域内的众人便看见头顶的金光渐渐淡了,有两道黑点似的身影从破洞中一跃而下。   “铛铛,三月七闪亮登场!”   其中一人是个衣鲜亮丽的粉发少女,瞧着和素裳小桂子差不多大,从空中到地上至少也是几百米的高度,她膝盖微屈,轻松落地,激起一地灰尘。   大大的眼睛一闪一闪仿佛会说话,好奇的目光扫向全场,看见了三位熟人,三月七欢快地挥手:   “小桂子,素裳,藿藿,我带着救兵来救你们了!”   桂乃芬和素裳也高兴地招手回应。   比起活泼开朗的粉发少女,紧随其后落地的黑发青年吸引了网球部三人更多的视线。   因为他怀里抱着的,正是他们家如鸢尾花般精贵的部长。   “没事吧?”丹恒低头问道。   幸村精市身上还穿着病服,只在肩头披了一件外套,他摇了摇头,示意丹恒把他放下来:“我没事,丹恒先生,你的手很稳。除了失重的感觉,我没有感受到一点儿颠簸呢。”   两个小时前,他坐在医院病床上,给三人不管怎么打电话发消息都没有回复,心下以为出了什么意外,而自己身边又没有亲人护工,索性从医院偷溜了出来,拖着一副还没完全康复的身体,在医院附近的巷子里到处找人。   他当时唇色苍白,多是被吓的,想着要是再找不到人,自己就得报警了。   幸村部长在四通八达的街道踱来踱去,迎头碰上了似乎正在找人的一男一女。   丹恒和三月七也在路上并肩走着,三月七看着手机屏幕,嘴中念念有词:“这边,不对,好像是这边……哎呀,丹恒,你说小桂子说的网球场到底在哪儿啊?”   咒灵的领域可以隔绝地球信号,但难不住强大的外星科技,因此在【捉鬼小队Pro Max】的群聊里,几乎所有群成员都知道她们被困在了领域里,被迫学起了打网球。   丹恒回复:“3号封印地就在这附近,咒灵的领域具有隐蔽性,但我能隐约感受得到那股微弱的气息,只管朝前走就是了。”   幸村精市本来没在意两个萍水相逢的路人,一边焦急地寻找朋友们的身影,在经过二人身边的时候,他却听到三月七突然又来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被卷进去的那三个国中生恰好也会打网球,也许在咱们赶来之前,他们就能自己出去了。”   三人,国中生,网球。   这几个关键词触发了他的警报,幸村精市停住脚步,扭头,嘴角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你们好,请问你们在说的是谁?”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41.0001%】   就这样,三人交换完信息,丹恒和三月七带着幸村精市,终于找到了桂乃芬提到的废弃网球场,而这个时候的领域内,双打比赛即将步入尾声。   咒灵的因果级领域效果更多在内部生效,属于进去了就很难出来的那种,但是外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固,小青龙顾忌着里面还有普通人,于是压制大部分力量,使用作为世界本源的虚数伤害,一举打破了领域的防御罩。   幸村精市的双脚踩在地面上,站直了身子,两个部员早已凑了上来。   “好久不见,部长,本来应该会在病房里见面,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   “puri,别这么说,莲二,网球选手在网球场完成会面,不更有宿命感了吗?”   幸村精市朝两人点头,穿着蓝白条纹的病服,挑着细长的眉毛扫视一眼网球场的布局,“你们真的在打网球啊。”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42%】   “不是我们打,是我们带出来的三个徒弟和对面的咒灵打。”   “是吗?真田也收徒了呀。”幸村精市弯了弯眉眼,“比赛结果如何?”   柳莲二扶了扶眼镜,汇报道:“目前比赛一胜一负,藿藿赢下单打比赛,桂乃芬和素裳的双打进入抢七,不幸失误,输掉了比赛。”   “这样吗?”   仁王雅治插嘴道:“不过看部长你搬来的救兵,我们现在应该也不用那么麻烦,直接从那个洞里钻出去不就好了。”   幸村精市微微摇了摇头,走到裁判席的正下方,抬眸看向正襟危坐的真田大裁判,问:“真田,你还想让比赛继续吗?”   真田弦一郎目不转睛,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换了另一个话题:“幸村,他们有告诉你,这只咒灵是怎么产生的吗?”   “应该是……来自网球比赛败者的负面情绪?因为吃下了封印物,才变成了现在的强大模样。”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咒灵的存在,也是第一次,它离我们如此的相近,幸村。组成了这只咒灵的力量来源,很有可能就是我们曾经的对手。”   幸村精市敲了敲手指。   真田弦一郎继续说:“他们的努力不被承认,努力和回报的不对等,因此在战败之后,在极度惆怅与失望之中,诞生了那个家伙。”   “当然,我说这话不是怜悯它,因为我们三人也是被迫拉进来的,这是一场无妄之灾,我只是想……”真田弦一郎咬着牙,瞟向场上那个努力维持自身存在、不让球拍掉到地上的多手多脚生物,“我只是想彻底叫醒这个装睡的家伙,决定比赛胜负的,从来都不是什么命运,不是什么天赋,而是人的意志!”   幸村精市突然撞进好友燃烧着昂扬斗志的双眸中,灿烂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弦一郎。”   “正好,方才丹恒先生帮我去除了肩上的咒灵,我现在的手感,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火热呢。”   真田弦一郎的声线出现一丝波澜:“你是说,之前你的病,是由咒灵导致的?”   “不能这么说,疾病是疾病,咒灵是咒灵。全部归结于外界,岂不是太软弱了。”   幸村精市带着洒脱的惬意,轻声细语道:“它诞生于我生病的那段时期,深陷于疾病折磨的痛苦,对未来前途的迷茫……它险些成为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过现在已经没关系了,我压制住了它,这才有了现在的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下外套,递给自家部员,而后缓慢迈步,走上久违的网球场。   还站在场上的两个少女彼此对视一眼,桂乃芬把手里的那只尚且完好的网球拍递给了他,比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幸村精市低声道谢,握住网球拍甩了甩,球拍很普通,不是他习惯使用的那种牌子,不过在歇了一年多的他看来没有什么区别了。   此刻,鸢尾色发丝的青年心里平静如深潭,柔美精致的脸上挂着淡定从容的笑,他举起网球拍,正对前方,小小的球拍好像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又仿佛一把藏锋多年、一朝出鞘的武士刀,每一次轻微的颤动都带着一种致命的优雅。   “来吧,我们来一场单打,singles。”   他的副部长吹响了象征着开场的口哨。   捉鬼小队站在场外,像三只嗷嗷待哺的仓鼠,尤其是桂乃芬和素裳,那一对求知若渴的小眼神儿恨不得长在幸村精市身上。   “他的气场强得和将军有的一拼……但说到底也是个普通人,和咒灵对打,不会受伤吗?”桂乃芬担忧道。   丹恒回答:“不会,我方才打破了领域,咒灵的实力已经十不存一,最直观的体现就是场内的网球已经没有夹杂多余的咒力了,所以不会伤到普通人。”   “而且……这只咒灵选择了用仅剩的咒力来维持这座球场,似乎心里还有着什么执念……现在的它,已经对人没有任何威胁了。”   “原来如此,我们是不是也有机会上场溜一圈儿了?”仁王雅治摸了摸下巴。   柳莲二抱着部长的外套,冷静分析道:“幸村获胜的概率为94.31%,最后比分为6:0的概率为89.58%,仁王,你99.43%没有上场机会。”   藿藿眼里冒着星星:“好强……”   仁王雅治嘻嘻笑,向几位介绍自家部长的英勇战绩,语气颇为自豪,“咱们可真是幸运,能看见幸村出院的第一场复健比赛。”   赛场上,站在发球线外,幸村精市捏了捏手里陌生又熟悉的绿色小球,放在地上,轻轻弹了弹。   “好久不见了,老朋友。”   他撩起眼皮,嘴角的笑容隐没下去,方才的温柔荡然无存,转而代之的是一对犀利的眼神,单薄的身形站在那里,就透露出王者般的风度。   第一球。   抛球,起跳,挥拍,漂亮的紫色秀发挥舞着,这次的他没有带上绿色发带,但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真田弦一郎却产生了一丝恍惚,就好像又见到曾经那个风姿卓越的球场少年,眼眶不觉有些发热。   “呼——”   一声劲风吹过的动静,咒灵还没来得及有所动作,网球就已经在它的半场落下了一个轻飘飘的圆点,反弹向界外。   “15:0。”   “这颗球的时速,应该已经突破300了吧。”仁王雅治估量道。   丹恒抱胸,纠正:“不,是335。”   “你们是怎么看出来的?”素裳惊叹道。   柳莲二瞥了她一眼:“素裳,如果你能控制好自己的力道不要打碎网球的话,以你的蛮力,时速也能赶上这个数字。”   “哈哈,但我就是控制不住嘛,网球就应该做的硬点儿……咳咳,很好,下一次的早课训练,就从挥剑改为打网球吧!”   “Game,1:0。”   幸村精市以一路碾压的姿态赢下了发球局。   对面的咒灵不知是因为领域濒临破碎导致的力量消散,亦或者是疲于奔命后的崩溃效应,浑身竟然开始发起抖来。   “不……天赋……强者……命运……死亡……失败……”   短短一局下来,方才还赢下双打比赛的它此刻的节奏完全被幸村精市控制住了,手忙脚乱,不得章法。   “我不知道由几百或上千人的负面意志组成的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但我能感同身受,当人们面临无法逾越的高山,那种无力挣扎的绝望感。”   幸村精市阖上了双眼。   真田弦一郎面色复杂,他非常清楚,幸村精市令人闻风丧胆的绝技——“灭无感”,开始发动了。   第一步,先从触觉开始。   咒灵的发球出现了罕见的失误,一球撞上球网。   “我也曾窥探过死亡的一角,那种感觉就像是一场遮天蔽日的风暴迷住了前方的道路,举目望去,皆是茫茫无涯的沙海,看不见一点代表着希望的绿色。”   他自嘲的笑了笑。   “但是后来,当我听到医生宣布说,我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站上球场的时候,那种心如死灰的感觉,与触手可及的对死亡的恐惧,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了。”   “所以,那个时候我就意识到,我要么为了网球而顽强地活下去,要么,就是为了网球而死。”   真田弦一郎听不得死啊绝望之类的,忍不住出声道:“幸村,你……!”   咒灵二度发球失误。   第二步,剥夺视觉。   “你呢?你是为什么而生?又是为什么而死的呢?”   幸村精市像在问对手,又像是在问自己。   或者说,他主动选择的这一场与非人生物的复健比赛,就是一场与自身命运的对话。   “……失败,死亡……”   咒灵喃喃自语道。   “是啊,我们都曾恐惧过失败。恐惧过未知的结局,恐惧在场上的每一次失误……”   他风轻云淡接下一球,以更强的力道打了回去,网球在空中发出一道回旋,擦着发球线飞了出去。   “Game……4:0。”   咒灵的深黑色躯体开始出现紊乱,随时都会消散。   第三步,剥夺听觉。   素裳已经拉住了两位师傅的衣袖,激动的说:“教练,我想学这个!”   欺诈师讪笑:“piyo,这我可不会,你得问幸村。”   “还要再打吗?”   球场上的无冕之王友善地问道。   回答他的是网球撞在球拍上的一声清脆打击。   他接下了这最后的一球。   “你看,就算是你,由人类最负面的情绪组成的你,也能在丧失了触觉、视觉、听觉的无垠黑暗之中,找到自己击球的方向。”   幸村精市对自己说:“所以,我们这些还活着的人,还没有彻底跌落深渊的人,又怎么能不肩负着朋友亲人们的意志,活下去,继续站在赛场上。”   “生命是一场盛宴,曾在命运脚下跌倒的失败者,也有属于失败者的美酒和佳肴,就在不远处,等待他的莅临。”*   在逐渐明亮的穹顶之下,以一己之力战胜病魔的神之子奋力起跳,双脚高高离地,抬起拿着球拍的一只手臂,击中网球。   定格的那一瞬间,就像在触摸那片蔚蓝色的天空,坚定的眸子在光线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这一发,直击云端。   哨音吹响,6:0,领域应声破碎。   开拓者边鼓掌,边在心里对系统说:“我真该把这段录下来,放给夏油杰听听。” 第73章 战前准备   领域破损之后, 所有人成功回到了现实中。   那座废弃的网球场已然消失不见,只有混凝土制造的结实地面。   “反抗……命运……”   那咒灵的一声喟然长叹也飘散在空气中,化为一根孤零零的手指, 啪叽一声掉落在地上,朝外界散发着肉眼可见的浓郁邪气。   裁判席猛然消失,真田弦一郎没了实体支撑,径直摔落。   短短几秒内,眼看屁股就要着地, 一旁的素裳眼神一凝,召唤出一柄飞剑,火速接住了自己的教官大人。   真田弦一郎扶着剑把,一脚踩在实心的地面上:“谢谢你, 素裳。”   “没关系, 这都要多亏了真田老师的教导!”素裳不知幻想到了什么, 痴痴的笑了:“经过此番网球修炼,我对刀剑的控制力大涨, 待我勤加练习,有朝一日功力大成, 说不定也能和咱云骑军的麒麟儿彦卿过上百来招……嘿嘿, 这次, 我要一个打十个!”   真田师傅不知道“麒麟儿彦卿”是谁,但不妨碍他对素裳这副傻兮兮的态度有所表示:“……太松懈了。”   没了对手, 没了球场, 西边残云的裂缝里,洒下一缕缕落日的余晖, 眼前的一切景物都染上了金黄。   幸村精市还站在原地,没有挪步, 眺望着远处的夕阳,如烟般细密漂亮的发丝在金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透明,好似随时又会脱离人间,遁入虚空。   “……幸村?”真田弦一郎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怎么了,真田?”   他回头看去,脸上绽开一个鸢尾花般温暖的笑意,仿佛又在一瞬回到了人间。   立海大三人在心里松了口气。   仁王雅治指着地上属于两面宿傩的手指:“这个脏东西,就是你们找的封印物吧?”   桂乃芬连忙跑过去捡起手指,“没错,就是这股阴间的气息,我们已经摧毁了好几个了,绝对不会认错。”   藿藿被尾巴推着上前,取出一张封印用的符纸,说什么也不肯亲自动手,还是桂乃芬接过符箓将手指团团包裹,避免吸引其他咒灵。   如果两面宿傩可以说话,被摧毁了好几根手指、丧失不少力量的他已经要开口骂|娘了。   “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我们就不久留了。”幸村精市说。   “等一下!”   素裳拦住了他们,脸上还带着运动过后尚未褪去的红润:“真不好意思,本来是我们的任务,结果因为咱们准备不足,把你们给卷进来了……而且要不是你们出手教咱们打网球,我们三个人肯定束手无策了。所以我们捉鬼小队内部商量了一下,想送你们一点儿谢礼作为补偿。”   她把小队里管钱的桂乃芬喊了过来,小桂子手掌一翻,手上便多出了一个米色卡包,里面足足十几张卡,五颜六色,令人眼花缭乱。   仁王雅治还在嚼着他那没味道的口香糖:“puri,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卡。”   “甜品店优惠卡,女装充值卡,景点纪念卡……”   从一张小小的卡包里,就能窥见捉鬼小队三人的日常生活。   “啊,找到了!”   桂乃芬指尖夹着一张闪闪发亮的银卡,配上她那骄傲自得的神情,以及面前一众风格各异的帅哥,活像一个在牛郎店大手一挥、开了十座香槟塔的顶级富婆。   ……不过,这些外星人确实有53.61%的概率因为好奇去过牛郎店。   柳莲二心想。   “这是咱们在一家运动俱乐部办的会员卡,当时藿藿被人抱着大腿推销商品,尾巴大爷急了差点要出来咬人,把我们给吓坏了!为了避免生出事端,裳裳和我只好办了张卡,才把那个叫佐藤雄的推销员打发走。”   桂乃芬心有余悸地讲述了这张卡的由来,“那家俱乐部在东京的业务刚好包括网球,我们在里面充了点钱,但是平时也用不上,还不如送给有需要的人。”   为人正直不求回报的真田副部长正要摆手拒绝,更精通人情世故的幸村部长却暗地拉了拉他的衣角,笑着接过了会员卡。   “弦一郎,这也是她们的一片好心,不如就收下吧。你家的道馆最近不是在翻新吗?等装修好了,就邀请素裳她们过来切磋切磋,也许你还可以再给她们办个优惠卡之类的。”   “嗯嗯,没错没错!”素裳连连点头,“真田教官,请务必要让我看看你们地球人的剑道!”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就显得有些矫揉造作了。   真田弦一郎接过会员卡,所有人加上了联系方式,捉鬼小队和列车组目送立海大的网球选手们前往康复医院的方向。   几人的影子在夕阳下照射下拉的很长,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范围内。   天色渐晚,路灯渐渐亮了,巷子里安静得可以听见针尖落地的声响。   没了观众在场,剧本由台前变为幕后,开拓者的马甲全都进入待机状态,生气全无。   如果有路人误入了这里,恐怕会被五个木偶般面无表情的活人吓个半死。   “什么时候结束日常番?爷们儿要战斗!”   穹用三月七的嘴抱怨道。   要是他敢在地球人眼皮子底下这么表演,仿佛活泼可爱的小三月一下子被开拓者的怨灵附身,可想而知,迄今为止没怎么涨过的ooc数值肯定会如同坐了火箭般飞升。   “快了快了,”系统敷衍道,“你以为我整天扮演青雀打牌就不无聊吗?我现在一看到帝垣琼玉就想吐。”   两个怨气冲天的打工人相视苦笑。   “你目前为止完成了三个支线任务,一个是‘帝垣琼玉挑战赛’,一个是‘初代怪盗的邀约’,另外一个是今天的‘从零开始学网球’,适当完成支线任务,有助于你提升你在主线任务上的评分。”   “主线任务还有评分?”   “当然,除了看你的宇宙融合度收集情况,评分结合了ooc程度、支线任务完成度等等,更有参考性,决定了你的主线任务完成情况,只有超过80分,你才能拿到任务报酬。”   “*无名客粗口*,上一幕的主线任务你怎么没说?”   “那是新手副本,难度极低,要是连第一幕都完成不好,你可以直接宇宙遣返了。”   开拓者回想起马甲平推柯南剧组的场景,“……好像也是。那我现在的主线任务评分有多少?”   “最近表现的已经很不错了,博识尊那边的评分是79,再接再厉。”   “为什么只有79?我难道不值得一个90分吗?到现在我的ooc程度可是一点儿也没涨呢!”   开拓者决定为了自己的444张星轨专票冲锋一把。   果然,艾利欧的连番炮轰紧随其后:“79分哪里低了?从你开始扮演这么多天以来都是这个分数,不要睁着眼睛乱说,博识尊的评分标准很严格的。”   “有些时候找找自己的原因,这么多天了,演技长没长?伏笔写没写?有没有认真写剧本?”   穹:“……系统,你学坏了。”   就差那么一分!   开拓者的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他又不能把系统喊出来揍一顿,于是盯上了在场唯一一个外人。   黑发青眸的高挑青年站在那里,纤长的羽睫轻轻颤动,平静无波的的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   被符箓包裹的一根手指从桂乃芬的腰包里飞了出来,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寄宿着诅咒之王灵魂的特级咒物化成一堆灰烬,消散在簌簌的夜风之中。   出了气,穹的心情好多了,问:“上次让阿哈帮的忙,祂把那只脑花送过去了吗?”   “放心,阿哈虽然在一些小事上不靠谱,但还是能撑得住大场面的。”   时间拉回到几天前。   被那只长了手脚的垃圾桶星人扔进垃圾桶之后,视线天旋地转,就在羂索心如死灰,以为自己即将身死道消之时,眼睛竟然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亮光。   然后是一阵呕吐的声音,他被直接吐了出来。   垃圾桶还呸呸了好几声,似乎颇为嫌弃它的味道,然后长出腿脚,噔噔噔跑远了。   被垃圾桶嫌弃的羂索:……不管怎么样,活下来了。   他现在正身处一片茂密的丛林中,不远处是一个火山口,向外输送着乳白色的热气。这种火山加森林的配置在日本并不少见,他一时半会儿也没能辨别自己身在何处。   那个欢愉星神阿哈到底是谁?居然能创造出完全不含咒力的传送道具……   唯一可以确定的一点是,敢以神明自称的,都不会是什么简单的货色。   经常自封“未来世界的唯一卡密sama”的羂索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脑花刚蠕动了几步,突然想起:“那个家伙说把我传送到我想去的地方,难道这片森林里,有什么我想要的东西吗?”   犹豫了好久,他无法抵抗“心想事成”的巨大诱惑,毅然决定朝着森林方向深处前进。   离火山越近,地表的温度就越高,甚至逐渐超过了正常的范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活人勿进的狂躁之气,呛人的火山灰扑面而来。   羂索心知,其中必定有什么异常。   “莫非是……那个家伙?”   ——由人类对大地的恐惧所形成的特级咒灵,漏湖。   在上千年的漫长时光中,羂索曾经见过好几只拥有智慧的特级咒灵,只要活得久,什么怪事都能见到。   因此,他把漏湖和花御这两只特殊的咒灵纳入了自己的计划范围。   按照原计划,现在还不是联系这两只特级咒灵的时候,至少还得等到他夺走夏油杰的尸体。   但是如今有变数生发,羂索加快了计划进展,如果计划进展顺利,他成功地借助天与咒缚之手杀掉星浆体,那么拉拢这两只特级咒灵的时机确实已经成熟了。   这让他既惊又怒,怒的是自己的计划居然被那个叫阿哈的家伙揭了个底朝天,就连自己想要找特级咒灵做炮灰的这一事也被对方给翻了出来。   羂索很生气,但他身边没有两面宿傩的手指可以发泄,只能在原地像一团泥巴一样扑腾了好几下子,才堪堪熄灭怒火,而后隐藏气息,保持着潜行的姿态朝着火山逼近。   都到了这一步,他已经无法回头了。   果不其然,一靠近核心区域,他的踪迹就被大地咒灵发现了。   “你是什么东西?像人又像咒灵,不像人又不像咒灵……”   漏湖从岩浆里现出身影,它的个子不高,身材敦实,一只独眼死死盯着不请自来的客人,只要有什么异动,喷涌的火焰就能这一摊软软的脑花生物烧成灰烬。   如果不是看对方绝对不是人类,他根本不会放任对方活这么久。只要有任何一个人类敢闯入他的地盘,对人类满怀恶意的咒灵就会立即让对方灰飞烟灭。   羂索搬出了自己早已想好的话术,“杀死全人类,让咒灵成为地球主宰”的图景果然吸引了漏湖的极大兴趣。   “有点儿意思,你的计划是什么?”   漏湖盘起腿坐下,如果羂索说的有令他不满意的地方,危险的岩浆便会淹没羂索的身躯。   “我的计划并不复杂,虽然……”出了一点小插曲。   羂索突然卡了壳,思绪如浪潮般翻涌,嘴上光速改口:“我的计划成功了一大半,你们没有感受到吗?咒术师用来约束咒灵的结界,已经大大削弱了。”   感受到结界变化的他心里也有些纳闷,明明星浆体被救活了,天元那家伙应该安然无事才对,为什么开始进化了?   这一意料之外的进展虽符合他的计划,但又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掌控。   就像,有一个比他隐藏更深的幕后之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他也不过是对方手下操纵的一个木偶角色罢了。   未知的恐惧令他头皮一阵发麻,好像有一只从幕布后伸出的大手,紧紧撺住了羂索的命门。   粗神经的漏湖丝毫不觉:“你说对了,我最烦人类的那些结界了,刚才确实察觉到那股臭味有所减弱,我才能这么畅快地出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你的计划听上去倒是个简单易行的法子……但我怎么知道,你没在骗我?”   漏湖狞笑,头顶轰隆一声冒出滚烫的白烟,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它在诞生之时十分单纯,而在经历过人类世界的险恶后,咒灵的一腔赤子之心也蒙上了一层阴影。   “怎么会呢?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就知道,我也是个不为人类社会所容的异类,我只不过想谋得生存罢了,和咒灵没有区别,这样的我,为什么要欺骗你们呢?”   漏湖看着脑花模样的羂索,点了点头。   “不过,在和你达成合作之前,我要问问我的同伴。”   早已在一旁埋伏多时的花御从大树上跳了下来,它浑身皮肤泛白,身体长有树枝,声音像是女人那样柔美,不属于人类已知的任何一种语言,但进入旁人的大脑里便可以自动听懂。   “漏湖,他在骗你。”   漏湖一听,头顶的火山立马汹涌爆发:“你竟敢骗我?”   羂索连忙退让三尺:“我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绝对没有一丝欺骗的成分!如果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定下束缚。”   花御制止了漏壶的冲动行为,对羂索说:“因为你隐瞒了很重要的信息。”   “漏湖,你还记得吗?大概在两个多月前,我感受到了地球出现了一股陌生而旷远的气息,那股气息,就像一颗由神明赐下的冰冷星辰,生灵止步,万物涂炭……”   花御的声音发着抖:“那股气息,绝对不是出自地球,而是来自更遥远古老的深空之外!”   对方太强大了,强大到可以碾碎森林,碾碎地球,他根本无法生出反抗之心。   漏湖马上拉住同伴颤抖的手,眉头紧皱:“但是你后来不是说,这股从外星来的力量对地球没有恶意吗?”   花御面色严肃:“我一开始是这样以为的。那场莫名的壮丽流星雨过后,第一次,我感受到了一股蓬勃的生命力量在日本的某个角落里迸发,就像是埋下了一粒种子,而后长成了一株参天大树……然而,即使是我所熟悉的生命力量,我的心里仍是悸动不安,就仿佛这股生命活力的背后,隐藏着……让众生枯萎的真相。”   “第二次,我察觉到有什么朦朦胧胧、模模糊糊、更加本质的存在潜入了地球,祂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行踪,却又能瞒天过海,我甚至怀疑……祂故意向我透露了他的气息,好观察我担惊受怕的模样,以此来取乐……”   羂索沉默了一瞬,他一向自命不凡,自以为将全局掌握于手中,而这时才姗姗意识到,自己一直以来遗漏了至关重要的线索。   花御的这番话彻底打破了他原有的认知,那群掀了咒术界桌子的家伙,来自宇宙,来自星空之外。   “就像你说的,这股天外来的力量不受地球的约束,随时都有可能对地球上的一切生命,包括咒灵在内的一切造成巨大的威胁,既然如此的话,那我就更要和两位结盟了。”   怀抱着拯救地球的重任,和杀死邪恶的人类咒术师的愿望,羂索,漏湖和花御,三位有志之士正式定下束缚,结为同盟。 第74章 星核的致命玩笑   自从天元的结界术发生问题、各大家族被政府明里暗里打压, 咒术师一方的自己人连连掉链子,但现实世界的咒灵依然来势汹汹,甚至有隐隐暴动之势, 也不知受了什么影响,因此,高专咒术师们的工作量又翻了好几倍,两位特级更是开始了连轴转。   为了提高任务效率,一向结伴行动的五条悟和夏油杰被迫分开, 穿梭在日本的大城市和小乡村里,没日没夜的执行任务。   五条悟会瞬移赶路,速度比需要坐车的夏油杰快得多,然而这一优势却没有为他争取休息喘息的时间, 与之相对的却是急剧攀升的任务数量, 大少爷在连续两天没合眼、体会到上班族牛马的不易, 终于悟了。   ——不管任何工作,都要在期限前匀速完成, 千万不要提前交付。   青雀大师,我醒悟得太晚了。   领悟了摸鱼技能的五条悟过上了边走边吃吃喝喝的日子, 夜蛾正道想骂他都没理由, 毕竟这小子的任务确实都如期完成了, 他还根据搜集来的情报,跑到在东京的一个小区顺道挖走了家里没人照顾的伏黑姐弟。   五条家主大手一挥, 不顾长老的反对, 把二人的户籍记在了五条家名下,送回高专友情抚养。   伏黑津美纪先不提, 伏黑惠可是一个咒术师的好苗子,出自禅院家的小天才, 不拐白不拐。   夏油杰似乎也和他在养孩子这件事上较上了劲,他在前往一座小山村执行祓除任务时,发现了一对被村民诬陷为“怪物”的双胞胎姐妹,经历一番波折,最终也把孩子带回了高专。   实际上,两姐妹不过是因为身怀咒力,可以看见咒灵罢了,然而,无知的村民有如腥臭泥浆般的恶意淹没了手无寸铁的两个女孩,如果不是他来得及时,那两个被关在笼子里、当作野兽对待的女孩大概已经奄奄一息了。   看到人为造成的惨烈一幕,夏油杰捏紧了拳头,眸底更是冷得瘆人。   他用咒灵控制住了所有村民,而后语调平静地拨打了报警电话,把一村子的罪犯和帮凶送进了监狱,有降谷警官开绿灯帮忙,全程不过两天功夫,几个罪大恶极的主犯就已经因为虐待儿童的罪名而被判处终身监禁,剩下的从犯们也都得到了法律的制裁。   他对女孩的遭遇愤怒不已,同时也感到了一丝悲哀。   没有力量的普通人,挣扎于底层的普通人,受困于贫瘠的眼界和认知,轻易便会沦为恶的帮凶,他们无力反抗强者,于是抽刀向更弱者。   按照夏油杰以往的性子,挚友不在身边,他往往会把满腹的愁绪憋在心里,独自消化,直到淤积成一道无解的伤疤。   然而,当天晚上打牌,悲伤逆流成河的咒术师接连输了五把,一次天胡开局也搅黄了,兜里掏不出一个子儿,一向沉默隐忍的咒灵操使当场就爆发了。   “*日本粗口*!”   那天晚上他一通发泄,青雀,七海和灰原也陪着他胡闹,一间小小的棋牌室里充满了甜言蜜语,在这之后整个人的精神果然好多了。   果然,人还是不能憋着,容易把身体憋坏。   他干了一杯甜得发腻的咖啡——这是同样在医务室熬了一整夜的家入硝子赞助的——然后精气满满地踏上了第二天祓除咒灵的旅途。   得益于两个特级满日本乱窜的强大效率,面积不大的高等专校内,又多了四个来之不易的咒术师预备役。   “感觉快变成托儿所了。”   加拉赫吐槽道。   他身上的围裙还没来得及脱下,手上端着四碗“宝宝餐”,弯下腰,端放在儿童座椅前,一个小孩分一份。   高专食堂虽然能接受特供,比如五条大爷的甜品窗口,但也没到提供儿童餐的贴心程度,记挂着几个小孩的身体健康,加拉赫选择亲自下厨。   “加拉赫,加拉赫,我也要!”   穹挤在小小的儿童椅上,顶着伏黑惠鄙夷的眼神,指了指自己能吞下一个小朋友的血盆大口。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一米八的准儿童。   加拉赫好脾气地也给他盛了一碗。   好在四个小孩都是非常省心的性格,平日里安静得让人心疼,不闹腾,事情少,顶多喜欢问一些有关咒术师的问题。加拉赫回答不上来,就让她们去找夜蛾老师,自己陪着七海建人和灰原雄出任务,或者去家入硝子的医务室帮忙。   穹也忙,丹恒和三月七忙着出差,捉鬼小队又去了大阪伏魔,新马甲也要准备搬上台面,每天大脑都以超音速运转,一晚上能触发三次系统过热警报。   为了专票,肝了!   唯有他的本体是全高专最闲的一个。   本体就无需担心ooc的问题了,穹放飞自我,发挥一身招猫逗狗的本事,很快就超越了常年冠绝群伦的五条悟,荣获“东京咒术高等专校最讨人厌NO.1”。   正因如此,喜欢闹腾的他很快和四个年龄不大、但十分早熟的小家伙们打好了关系,消解了他们初到陌生之处的担惊和不安。   虽然,他所谓的“深厚友谊”,不全都是正面的。   伽场两姐妹十分想念她们的大恩人夏油杰,渴望着见他一面,而夏油杰平时回到高专已经是半夜,那个时候双胞胎早已入睡,于是完美错开。   伏黑姐弟刚来的时候比较拘谨,和穹慢慢混熟之后,在这一次吃午饭的场合,也开始偷偷摸摸地打听至今了无音讯的老爸。   穹语气夸张:“天啊,小惠,你好爱你的爸爸!”   “我才不喜欢他……”六岁不到的小海胆一脸苦大仇深,“只是因为他的存折密码还没告诉我们呢!”   开拓者一听,乐了。   坏心眼的星核精拿出一只中微子炸弹同款洋娃娃,夏油杰看了能心脏骤停的那种,他把大大的脑袋藏在奸笑小丑后面,模仿欢愉星神的贱贱语调,夹着嗓子说:   “小惠,阿哈告诉你一个坏消息——你爸爸不要你了,而且他的存折没有一分钱!”   “……”   伏黑惠斜着眼,冷漠地瞧他。   穹又把阿哈娃娃凑得近了一点,怼在小酷哥的脸上:“你们现在名义上的父亲可是五条大魔王,根据我的观察,他可不是一般人,我嘞个乖乖,他每次吃饭,都要沾着两个小孩下酒,啧啧啧……”   伏黑惠烦得不行,伸出两只白嫩嫩的小肉手,拼命挥开那个丑娃娃。   “不要就不要,我才不管爸爸是谁,我只要姐姐!还有,你不要挡着我吃饭!”   “真的吗?说谎的小孩要喂丑兮兮的咒灵的哦?”   加拉赫没眼看:“穹,适可而止吧。”   伏黑惠瘪起了嘴,他也是前几天刚知道,原来那些躲在角落里、姐姐看不到的黑漆漆怪物,名字就叫“咒灵”。   “你好幼稚,这种无聊的谎话,我三岁就不信了。”   “我还没满三岁呢!”穹脸不红心不跳地争辩道:“你们应该叫我弟弟,把所有玩具都让给我!”   全场的大人小孩都沉默了。   穹继续baba:“那边的加拉赫,你们也不应该叫他叔叔,他才十三岁,你们叫他哥哥;还有那个老是打牌的青雀姐姐,她的年龄能当你们的祖母了。”   加拉赫:“……穹,年龄笑话就玩到这里吧。”   对于一群五六岁的小孩子来说,即便你说的都是实话,但他们只会以为你精神错乱了。   伏黑津美纪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小熊,果断递给了手舞足蹈的开拓者:“哥哥好可怜,惠,你对穹哥哥说话要记得语气好一点。”   “……我知道了。”   穹大大方方接过小熊,“它叫什么名字?”   “它叫明美,是我的好朋友。”   “你好啊明美。”   穹给小熊打招呼,另一只手突然变出了一把左轮手枪,对准了可怜小熊的额头,狞笑道:“我们来交个朋友吧!”   加拉赫:……   果然压力大了,连开拓者的精神状态都变得十分感人。   为了避免发生幼儿园安全事故,他连忙抢过明美小熊还给了伏黑津美纪。   美美子好奇的看着他的手枪:“这个是真的手枪,还是玩具手枪?”   菜菜子也问:“我可以用它杀了三郎吗?他不给美美子和我饭吃。”   美美子:“但是夜蛾老师说,他现在在监狱里,监狱里有饭吃。”   菜菜子接着说:“我们觉得这太不公平了。”   加拉赫摸摸两个双胞胎的脑袋,“恶人终有报应,如果困于仇恨,那是在拿别人犯下的恶事惩罚自己。”   伽场姐妹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   穹解答道:“当然不是假的,这是一把真的手枪,原主人是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冷酷杀手,咳咳,只是现在归我了。手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里面的这颗子弹,它可是由一位崇尚欢愉的神明亲手制作而成,可以把整个日本都击穿的那种哦。”   伏黑惠鼓起包子脸:“你又骗我们,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崇尚欢愉的神明呢?那他的信徒岂不都是整天嘻嘻哈哈的小丑?”   穹哈哈大笑:   “你说对了,祂的信徒全是乐子人。但是他们不以肆意夺走生命为乐,不以操纵控制他人为乐,不以无趣为乐,不以庸俗为乐……他们有自己信仰并践行一生的欢愉之道。”   “比如说,我刚才对着小熊脑袋开枪,是不是也给你带来了乐趣呢?”   伏黑惠:“我只感受到了无语。”   穹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那如果……我要是对着你的脑袋开枪呢?”   伏黑惠立马像一只小黑猫一样绷紧了身子。   “别吓唬人家了,穹,小心惠长大了找你算账。”   加拉赫打开了左轮手枪的弹夹:“别怕,里面是空的,没子弹。”   伏黑津美纪抱着自己的小熊左看右看,没找到弹孔:“那……那颗子弹,是真实存在的吗?”   “当然啦,因为……我已经把它用出去了。”   穹躺在椅子靠背上,懒洋洋地说。   加拉赫的身形顿了顿,看向垂着眼睑假寐的无名客,问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要开始了吗?”   身处幕布之后,操盘一切的开拓者发出一声轻笑:   ——“已经开始了。”   菜菜子扒拉着碗里的胡萝卜,问:“夏油大人什么时候回来呀?”   加拉赫低着头,回答道:“他们就在高专的后山那边,和五条被天元的护卫叫走,前往天元的府邸……叫什么宫来着?”   “薨星宫。”   “这还是我第一次来薨星宫,虽然知道这个老东西就住在咱们山后面,但谁没事儿会整天找他?”   五条悟踢飞了路边的一块碎石。   高专的后山被天元布置了多重结界,按照一般流程,要想见到他,需要经历1000多道门的考验,如果不是这次属于特殊情况,天元给他俩开了后门,两个忙碌的特级咒术师压根懒得踏足这个鬼地方。   “天元深入简出,恐怕就连一些咒术界高层都没见过他。”   “可不是嘛,人家有不死的术式,只要不被暴力杀死,就能一直活下去。他唯一会把外人传唤进薨星宫,只有两种情况,要么是星浆体的同化,要么就是……”   “自己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   “我也是这样想的。听说他往非人的方向进化,你说最后会变成什么?”五条悟大胆猜测道,“咒灵吗?哈,人类方最重要的核心居然是一只咒灵,真是贻笑大方。”   “我还没见过有成年人智慧的咒灵,天元要是真的按照你所说的进化,那应该是有史以来的第一个。”   “谁知道呢,说不定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混在正常人社会里的咒灵呢。”   两人精通偷闲摸鱼的精髓,不急不慢地往楼梯上走,跟散步似的,还能顺带点评点评天元的装修品味。   慢悠悠走了一段时间,两个DK终于踩进了薨星宫的大门,踏入最后一层结界。   被结界刻意遮盖的混杂气息扑面而来,五条悟眉头一挑,不远处有一个幽灵般的纤长身影,那应该就是天元了。   然而,令两个咒术师意想不到的是,对方身边居然还有一个披着紫色头纱的女人。   她似有所觉,看向了大门方向,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姣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神秘莫测的笑意。   “是你。”   夏油杰想起来了,这不就是前几个月坐在路边摆摊的那个网红占卜师吗?   “两位,好久不见。”   黑天鹅眯了眯眼,“我当初为你们写下的预言,你们走到这里再回头,看了吗?”   五条悟和夏游杰对视一眼,犹记得他们和黑天鹅第一次相遇,那时二人还没有结识列车组,自然不知道外星人的事儿,偶然路过街边的小摊子,黑天鹅身上又没有咒力,因此理所应当把她当成一个普通小贩。   好奇猫猫五条悟当时觉得塔罗牌挺有意思的,于是拉着夏油杰去算了一卦,当时给他们的牌面,是怎么说的来着?   ……嘶,奇怪,六眼术士似乎回想不起来了。   非常不对劲,他可是连去年的今天吃了什么都能记住的人。   五条悟没好气:“我就知道,像这种神神叨叨、身上小零件又特别多的人,肯定跟外星人脱不了干系。”   黑天鹅不置可否:“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名黑天鹅,是【流光忆庭】的【忆者】,也是列车组的朋友。前不久我把在地球上新收集到的光锥送回忆庭分类整理,没想到在这段时间里错过了这么多精彩的时刻,真是巨大的失策。”   “忆者……【记忆】命途的那群人,你来这里找天元干什么?”   天元这才有机会插上话,用雌雄莫辨的声音说道:“黑天鹅主动找上了我,自称想要作为一名【见证者】,见证咒术界的命运,我的护卫拿她没有办法,所以才找上了你们两个。”   “如果是忆者的话,天元大人,很抱歉,我们也无能为力。”   夏油杰无奈摊手,他又不是傻子,才不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黑天鹅笑了笑:“天元,不必对我抱有如此强烈的敌意,毕竟在他们赶过来的这段时间里,我没有动你,不是吗?”   天元哆嗦的嘴皮子动了动,“忆者,你也不是人类,对吧?”   他伸出了一只手指,上面竟然有隐约虚化的迹象。   “你闯进我的宫殿,根本就不是为了所谓的见证,而是亲自参与这一场咒术界的变革,对吗?”   夏油杰皱眉:“天元大人,你在说什么?”   天元沉默一瞬,喟然道:“……在大概一个星期之前,我察觉到覆盖全日本的结界里,居然出现了一个空白之处……这道空白超脱了物质的领域,竟然直接从本质层面隔断了我、六眼和星浆体的联系。”   他所指的,正是银狼的以太结界。   羂索以为自己的计划被萨姆破坏,实际上,星核猎手反而推了他一把。   “因此,本来安全的三角束缚顿时破裂,我遭到反噬,被迫展开了一次不可逆的进化。”   五条悟琢磨:“原来你的进化是出自这个原因?”   “没错,不过这尚在我的控制范围内,因为我的能力已经有所预言——这一年会是一个巨变之年,在这个时候开始进化,并无太大害处,只会在短期内造成日本结界有所震荡,但很快,等我进化完毕,就会恢复如初。”   “但是,黑天鹅,你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幕,你根本就不是所谓的【见证者】,你是亲身入局的【操盘手】,你带来了那个东西,让我的进化出现了纰漏……”   天元的声线里多出了一分咬牙切齿。   黑天鹅却没有丝毫歉意:“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她看似退让,实则步步紧逼,“天元大人,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   “请问,你是为何不死的呢?”   “……当然是因为我的术式。”   被女人的强大气势所震撼,天元被迫说出了实话。   “那么,为什么千百年来,只有你一个人不死呢?”   天元没有回答,或者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别人没有不死术式,要怪就怪他们的父母没生好,你还要怪我?   “又是为什么,你要遏制自己的进化?”   天元正要搬出自己的守护理念,却没想被黑天鹅抢了先:   “答案很简单,天元大人,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能完成从人类到咒灵的转变?为什么只有你能控制全日本的结界,一度做到全知,让咒术界离不开你,奉你为至高?”   她凉凉道:“在万界之中,有一种由星神亲自降下的存在,它无声无息,所过之处,生灵涂炭,文明衰败,星球坠落……它许诺赐给人们极致的力量,而后以一种扭曲的方式实现。这就是星核,【万界之癌】。”   夏油杰的声音在发抖:“你的意思是……天元就是列车组一直在寻找的星核?”   “不,这不可能!”   天元被她的连番逼问打乱了阵脚,脑子还没回过神,就听见自家的特级咒术师给他扔来了一口大锅。   他强行保持镇定,在两个DK眼里就是不打自招:“我从来不知道你们口中的星核,我和外界从未有过多接触!”   “你当然不是星核,以身躯作为星核载体的只有一个人,全宇宙都挑不出来第二个。我只想说,你不过是【星核】操纵的一颗棋子罢了。用来维持着咒灵的存在,让人类和咒灵世代在日本的土地上世代厮杀,欣赏人类丑陋凶狠的内斗……哼,这倒是很符合星核的品味呢。”   “怎么样?我说对了吗?”   黑天鹅叹息道:“你该出来了现身吧,躲躲藏藏,未免太过无趣。”   她嘴上这么说着,招呼着隐藏状态下的眠眠咬着那颗【欢愉】的子弹,在无人注意的背后,找准时机一把塞进了天元的体内。   假面愚者最擅长的【伪装】发挥作用,夹杂着星神力量的子弹摇身一变,变成了一颗圆溜溜的金色核桃,和开拓者体内的那颗星核有七成相似,就连那股汹涌狂暴的力量波动也模仿了个九成九。   于是,在夏油杰和五条悟眼中,就是潜伏多时的【星核】恼羞成怒,直接在天元体内现身。   从头到尾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天元不敢置信的低下头:“这是……?”   一股不属于他的力量蓬勃迸发,瞬间笼罩了他的身躯,两个咒术师连忙后退,只听见几声呜咽从里面传来,而后便回归到一种令人心惊胆战的寂静之中。   暗金色的危险光芒照亮了整个高专的后山,引得附近的人都往那边看去。   “星核……会赐予你力量……”   五条悟和夏油杰被晃得睁不开眼,只感觉身上的力气都被抽干了,只能看着天元和星核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不见。   “不好!我们得快点通知列车组!”   黑天鹅安然不动,面色平和,好像那个引出星核的源头不是自己。   她暗地将眠眠收入衣袖:   “银狼,卡芙卡,帮人帮到底,这次,可别忘了我的报酬。”   第二幕高潮戏,《抽刀向神明》,正式开场。 第75章 闭眼,华丽入场(一)   【捉鬼小队Pro Max】   芥麦面天下第一:不好了, 大事不妙。   芥麦面天下第一:@垃圾桶的king@冷面小青龙@赵相机,星核跑了。   老子天下第二(对练输给小灰毛被迫改名一个月版):那个叫黑天鹅自称是忆者的女人当着我们的面把隐藏的星核从进化失败的天元体内勾引出来了!   加拉赫:你说慢点,别噎着了。   垃圾桶のking:什么?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难怪我就说我这两天怪不舒服的, 体内的星核躁动不安,老想去搞破坏   不生气的女人最好命:这和星核没有关系吧?   赵相机:!   赵相机:糟糕,姬子和杨叔刚才也告诉我们地球的空间读数和参率突发异常,星核确实现世了,而且还是位于日本岛屿的上空   垃圾桶のking:丹恒老师, 快用你无敌的头脑想想办法呀!   冷面小青龙:先不要着急,夏油,五条,你们先把事情在群里说清楚。   冷面小青龙:我和三月马上赶回高专。   垃圾桶のking:我和加拉赫马上到后山接应你们, 你们先让黑天鹅不要溜走   (提示:“黑天鹅”已加入群聊)   黑天鹅:放心吧, 各位, 我不会失礼离开,有什么想问的, 尽管来问我就好。   (提示:“黑天鹅”已退出群聊)   五条悟放下手机,不爽道:“忆者都像你一样没礼貌, 随便进出别人的群聊?”   “我们是【模因生命】, ”黑天鹅解释道, “【模因】为文化讯息传播的最小单位,因此在理论上, 我们可以附身并转换于宇宙间的任何实体上, 与你相关的一切【记忆】,在忆者眼中也无所遁形。”   夏油杰:“……我在群里的发疯记录也被你看见了?”   黑天鹅微笑不语。   何止是看见, 开拓者还亲身参与了。   夏油杰马上抬头看向宫殿的四壁,生硬的切换话题:“天元虽然消失了, 但是他的结界仍然保持,按理来说应该不可能才对,只能说明他还活着,或者,他的术式还活着。”   “老不死的护卫由他亲自控制,到现在还没冒个人影,不会都死了吧?”   五条悟摘下墨镜,露出一对凌厉的苍天之瞳,双手插兜,围着不大的殿堂快步走了一圈。   虽然黑天鹅看上去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但他可没兴趣向一个偷窥狂询问情报。   看完一圈下来,五条悟的两个眼皮跳得厉害,六眼隐隐发胀,这是用脑过度的现象。   他略显痛苦地捂住双眼,缓了一会儿,才抿唇道:“杰,不对,天元的结界结构……好像被一股更强悍诡谲的力量改造了,我看不透。”   一旦和地球以外的宇宙事物沾上了边,全知的六眼也屡屡折戬。   他超级不爽啧了一声。   夏油杰闻言大感不妙:“天元的结界可是笼罩了整个日本,囊括了一亿多的国民,万一结界要是出了问题……”   黑天鹅断言道:“已经出问题了,两位。”   “星核之力足以顺着天元的结界源源不断流散到日本各地,该行动起来了,咒术师们。”   夏油杰看向一脸坦然的忆者,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黑天鹅,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引出星核,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为什么这么做?你应该问,【命运】为什么指引我这么做?”   黑天鹅并不在意他的敌视,一只手贴上光滑的墙壁,葱根般的指尖顺着雕刻的纹路,拂拭流转:“我游历星海多年,大多数遭遇了星核危机的文明,很少有能逃过一劫,地球也不会是特例。”   “上个月,我和你们的第一次见面,【记忆】的权柄让我在一瞬间瞥见了另一条时间线,一条由【星核】编织的,盛大而恶劣的悲欢戏剧——心死不被看见,昔日的挚友分崩离析,形同陌路;被利用,被操控,被杀死,一个个接连倒在无尽的长夜……这就是我当初为你们所写下的,最初的预言。”   夏油杰艰难咽了一口唾沫,脑中好似有什么挣扎呼喊着的东西呼啸而出:“……你是说,我和悟,还有大家,都会死?”   “是,也不是。”   五条悟抓狂地揉乱了一头银毛:“你能不能一口气把话说完?老子最烦谜语人了!”   黑天鹅的指尖顿住:“我说了,这是最初的预言。然而,命定的轨迹,在那道流星划落夜空之时,就已经悄然发生改变了。”   “流星……你是指列车组和捉鬼小队?”   夏油杰心想:这句话说的倒是没错,他们……确实在某种意义上,彻底改变了自己的人生。   黑天鹅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女人垂下眼帘,眸中微光一闪而过:“天元向着咒灵的成功进化,便预示了你们【最初的未来】,灭顶之灾迫近……所以,我不得不用略显粗鲁的手段,直接逼出了隐藏幕后的万千恶因,有不妥之处,还请两位见谅。”   两个恼火的DK立刻气消了一大半。   “你干都干了,道歉有什么用?”五条悟抱胸说。   一股酸涩难懂的情绪冲破牢笼,在脑海里喧嚣鼓噪,夏油杰咬住干裂的下唇,两只掌心满是密密的细汗,他压下心底莫名生出的后怕,看向窈窕玉立的占卜师,问:   “现在的当务之急,应该是找到星核和天元的下落。忆者,你应该是站在我们这边的吧?”   黑天鹅将一张象征着“世界”的塔罗牌放置在红唇边,笑道:   “当然,从始至终,我永远是你们最可信的盟友。”   高专的会议室又迎来了这个月的第三次全员满座,夜蛾正道坐在主椅上,坐立难安。   “天元大人消失了?”   “天元大人的结界出了问题?”   “天元大人居然是星核操纵的棋子?”   一连遭到三个暴击,久经磨砺的高专班主任也差点当场晕厥。   他连续做了好几个深呼吸,“……这简直是太过荒谬了。”   “有些时候,荒谬却是真相。”   黑天鹅朝着虚空挥了挥手,一面荡漾着重重波纹的水镜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涩谷街头?”   镜子上倒影的是车水马龙的路口和人来人往的街头,如果放在普通人的视角,一眼看去平平常常,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但是,在场的几位咒术师却如遭雷劈,怔在原地。   ——只见每个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身上,一丝丝、一缕缕黑色的咒力有如柳絮般腾空而上,离开了创造它们的主人,仿佛受到了神明的召唤。   不光是普通人负面情绪产生的微弱咒力,就连街头巷尾的弱小咒灵也都挣脱了束缚,虔诚地朝着天空飞去。   镜子的视角拉远,一直拉到东京市的高空,再到整个日本,这下,所有人都能看清全日本的咒灵聚集的位置。   高悬于蓝天之际,一个庞大的黑红色圆球正在疯狂地吸收着人类的负面情绪,还在不停地胀大,象征着不详的丝线盘旋在圆球周围,令观者胆战心惊。   “这莫非是……天元的生得领域?”   几人下意识看向窗外。   “他利用结界带来的便利,吸收了全日本的咒力,造出了一个未知的绝对领域。”夜蛾正道喃喃自语:“他疯了吗?他要做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生得领域里应该有全日本所有游荡在外的咒灵,而作为罪魁祸首的星核,就在这座生得领域之中。”丹恒说。   穹说出了所有人的第一想法:“我们可以进去吗?星核就在里面唉。”   话音刚落,画面发生变化,一只飞行的猛禽躲闪不及,径直撞上了体积巨大的领域,转眼间就变成了一堆腐烂的羽毛。   丹恒得出结论:“领域排斥活体进入。”   五条悟主动说:“还不如让我直接进去。”   他有无下限可以护身,自然不怕领域腐蚀。   难得出席一回的青雀却连忙叫住了他:“哎呦,五条大爷,你可千万别去,去了就出不来了,我可不想牌桌上少个牌友。”   三月七戳了戳:“青雀,你是算到了什么吗?”   “没错,星核都出动了,我总不能再躺着了,方才我拼尽浑身解数算了一卦,发现卦象显示的是‘十死无生’。”   “这意思,不就是代表没法子了吗?”灰原雄有些哽咽。   “非也非也,这卦象并非完全的死卦,恰恰相反,生的命门,正好就藏在‘死’字里。”青雀擦了擦汗,振振有词道:“死里图生,是为生门,我可是连摆上了好几个阵法,才得出了这个结论,大敌当前,小麻雀也得尽上一份力啊。”   “不过再重申一遍,就算星核长腿跑到我面前,我也不会去抓的……高光时刻不适合我,所以就留给你们啦。”   “换而言之,就是要‘死’一回?”   “但是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们死一死呢?”三月七疑惑。   黑天鹅敲了敲桌子,提醒道:“各位别忘了,行走宇宙,并非一定要以肉身之躯。”   “忆者大多属于模因生命,因此拥有更大的精神自由,几位若是不拘泥于此,我可以带你们进入领域之内,但是前提是,你们需要暂时舍弃肉身。”   黑天鹅看向了坐在她正对面的虚构史学家。   “加拉赫先生,我知道你有一只很可爱的宠物,叫做【沉眠】,你把它从匹诺康尼的梦里带出来,想必很不容易吧。”   加拉赫接上戏份:“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刚从回到主人身边不久的眠眠又被拉了出来,这几天苦练演技的大叔顶着全场的视线,面不改色:“眠眠是迷因,当初我创造它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人们在匹诺康尼和真实的梦里实现往返。”   原本小小的一团跳上桌子,突然膨胀一个狰狞的多眼怪物,虽然酷似异界生物,但没人会把它和肮脏污浊混为一谈,因为眠眠的气息温柔干净,就像一只潦草的油画小狗。   “这孩子外表虽然看上去比较凶,但性格很温顺,它答应配合我们的行动。”   “谢谢你,加拉赫先生,也谢谢你,眠眠。”   开拓者不动声色地给演技爆棚的加拉赫和眠眠比了个大拇指,黑天鹅接着说:“像沉眠这种拥有介质潜力的迷因,在我看来,是这一次计划最好的司机。所以,我的办法是——只需要各位躺在床上睡上一觉,我便能从梦中采撷各位的记忆碎片,捏造出各位的【模因投影】,让沉眠钻入你们的梦里,送你们到生得领域里面去。”   一句话概括,就是将他们也暂时变成模因生命。   “这个办法听上去倒是可行,但是我们怎么保证其中不会出什么岔子?万一……”   夜蛾正道担忧道。   黑天鹅仿佛回想起了什么,轻笑道:“放心,梦中所见之事,最恐怖的,并非死亡。”   穹已经拉起自己人准备往寝室的方向跑,“事不宜迟,姬子和杨叔刚才告诉我们,生得领域的范围越来越大了,很可能会囊括整个地球,危机迫在眉睫,我们就先走一步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也哐当一声离了椅子:“我们也去。”   “有意思,不就是灵魂出窍吗?我连濒死都体验过了,还怕这个?”   夏油杰比他想考虑的更为周全:“夜蛾老师,青雀,还有硝子和学弟们,我们进入生得领域之后,现实世界的情况还要拜托你们了。”   夜蛾正道自知阻止不了他们的决心,只能叹了一口气,“一定要安全回来。”   为了安全起见,六个人挤在一间宿舍里,穹刚直挺挺地躺下去没多久,就传出了一阵稳定的鼾声。   睡在上铺的夏游杰不禁在心里感慨他的心大。   他合上了眼睛,黑夜降临,而后是无尽的静谧向外延展开来,大脑轻飘飘的,仿佛灵魂一瞬间从身体里剥离出来。   直到一滴清晰的水声,由远到近,越来越近,滴答滴答,好似从天河流淌下的无根之水,柔情地擦拭过他的脸颊。   夏油杰睁开了眼睛。   果然,眼前所见不再是高专寝室的天花板。   他看着眼前陌生而神奇的一幕,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这里就是……天元的生得领域。”   在外界,六人悉数送进了领域内,呼吸和生命体征稳定,女医生这才放下心来,正要关上门,守在门外的青雀看着手机突然发出一声重叹。   “怎么了?”   青雀摸了摸脑袋:“捉鬼小队刚才在群里说,她们搜集到的第十一根手指里,那个叫两面宿傩的鬼魂不见了。”   家入硝子一愣,下意识看向了天外那颗还在膨胀的黑红色球体。 第76章 加速,世界侧目(二)   “是我, ZERO小组组长,降谷零。东京咒术高专发来通信,天元力量失控, 请日本公安联合警视厅拉起一级戒备。”   “日本正上空出现一颗体积不断膨胀的能量体,提醒各航空公司避开该航线,禁止所有人靠近。”   “从警视厅多调一点人手,密切监视咒术界高层以及各大家族的行踪。”   降谷零一条接着一条吩咐道,手指微动, 将咒术高专发给他的能量体坐标图发送给了总部。   “能量体的产生原因?”   面对电话那头来自上司的问题,降谷零的神色顿了顿,“初步估测……应该是【星核】。”   “什么?那就是星核?”   耳麦那边传来一阵不小的骚动。   星核现在可是各国政府势力眼中的香馍馍,要是可以的话, 降谷零更希望列车组能偷偷把星核处理封印掉, 将影响范围缩至最小。   但无奈, 由于黑衣组织卧底一事,各国本来就对有外星人集中活动的日本极为关注, 一些国家更是通过与米国达成利益交换从而获得了一些珍贵情报,更何况还有一个满世界卖艺的捉鬼小队故意给他们抖落线索。   只要各国的情报部门不傻, 结合数月前收到的那一段未知讯号, 都能多多少少猜到了列车组降临地球的原因, 以及隐藏在日本土地上无人知晓的角落,那一颗“万界之癌”的存在。   天元的生得领域的声势太过浩大, 常人看不见, 但机器总归能检测,只要用官方卫星稍微关注一下日本高空, 就能观测到这一不断膨胀扩大的能量体。   可想而知的是,在检测到这一不同寻常的能量波动后, 各国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政府特工一定会倾巢而出,日本又有的热闹了。   降谷零暗忖道,瞒是瞒不过去了,不如先让自己人抢在前面。   刚洗白成功不久的库拉索站在他身后,汇报道:“Zero,三大家族那边发来抗议,认为我们不该插手和天元相关的事务。”   工藤新一从电脑后探头,怨气颇深地说:“他们算什么东西?库拉索,要我说就不用理会。如果那群老东西还要再闹,就直接把条约甩在老橘子们的脸上。”   “先晾一晾他们,我现在没空,各国接下来可以预料的试探都已经够公安忙上很久了。”   订立了束缚、腰板都硬了几分的降谷零冷言拒绝道。   “对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那个FBI是不是还在日本活动?”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让公安和FBI再签署一份合约,降谷零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对着赤井秀一喊出那句话:“滚出我的日本!”   “你说黑麦威士忌?那家伙之前一直在横滨中华街的牌馆打牌,但是这几天可能是因为我们安排青雀搬迁了住址,所以他丧失了目标,独自一人开着车穿梭在日本的各大城市的高速路上。”   库拉索开始翻找资料,她虽然博闻强识,但因为FBI不是他们这段时期工作的重点,加上对方确实没惹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她、降谷零和工藤新一都没有着重关注。   “他的监控报告上似乎没什么需要注意的点,除了因为那档麻将节目的热度还未消散,所以在全国各地经常能碰见他的粉丝。”   “他只把青雀当做情报来源罢了,势利眼的家伙。”降谷零低声骂了一句,“现在估计还在寻找新的目标,哼,符合FBI专业情报人士的人设。不过现在外星人几乎都集中在咒术高专内,他一个外地人,想找也没地方找。”   工藤新一拿过电脑,翻了翻监视人员对赤井秀一行踪的报告:“初看感觉他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但赤井这家伙绝对不会这么简单,按照以往的风格,他绝对不会坐以待毙的。”   库拉索拿出一张日本地图,结合脑海中记忆的有关赤井秀一的停留时间以及行动路线,快速在一张地图上画出了梗概,清晰直观,一目了然。   降谷零有一丝隐约的熟悉感。   “景区,玩具城,游乐园……这些地方,他去那边干嘛?”   工藤新一有所察觉,“库拉索,你快调出捉鬼小队的路线行踪。”   三人凑在电脑前一对比,得出不出意外的结论:“果然,这家伙在跟踪捉鬼小队。”   “跟踪三个少女……这家伙真是下作不要脸。谁给他提供的情报?应该不是青雀,她答应了我不再联系FBI打牌。”   工藤新一发挥侦探的本事,从捉鬼小队漫长的行踪图上发现了一丝端倪:“……这个叫佐藤雄的推销员,他有问题。就是他把会员卡卖给捉鬼小队之后,赤井秀一的路线才一改初期的杂乱无序,好像突然找到了目标。而且,根据佐藤雄的资料,他在这之后突然变得有钱,又选择从俱乐部辞职了。”   降谷零扶额:“我好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当初佐藤雄辞职经纪人时,我就应该拦着他点。”   被某个大男人光明正大尾随的捉鬼小队这边,此时此刻,三人挤在一栋破旧居民楼的公用卫生间内,盯着洗脸池里的宿傩手指,开始发呆。   脏水从墙角溢出来,空气也弥漫着难以形容的臭味。   这里位于灰色地带的城中村,住宿条件极差,但租金便宜,不问租客来路,因此鱼龙混杂,常人不会踏进一步,只有地下人士在此落脚。   因而这个地方十分容易滋生咒灵,为了保证平民安全,咒术师们便在这里封印了两面宿傩的手指作为驱邪之物,一镇压就是十几年,现如今,手指又被捉鬼小队从卫生间的隐藏角落里挖了出来。   这是她们此行收集到的第十一根手指,前面十根已经被尾巴大爷销毁的差不多了,一点儿灵魂残渣都没有给两面宿傩留下。   因此,被天元的“生得领域”吸入的两面宿傩的灵魂,充其量只是个半成品。   开拓者耐心的掐着表,卡着时间,心觉人差不多应该要来了,桂乃芬脸上木讷的表情一下子鲜活了起来,收起手指,第一个迈出了大门,刚好与拐角处的某个黑衣男士迎头相撞。   吸取了上次素裳撞人的经验,桂乃芬连忙闪开,抬头看向来人:“哦,不好意思……诶?你是……”   黑泽阵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为了躲避官方搜查,住进老破小的居民楼里,都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怎么也能和这群来自外星的家伙碰见。   他不吭声,拉上大衣领子遮住面容,扭头就要走人。   素裳叫住了他:“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那个在飞机上帮我们组织乘客的大好人!”   好人?   这两个字简直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关系。   在那一次航班事故中,他当时也不过为了自身的生命安危而站在了同一阵营,毕竟黑泽阵不过一介血肉之躯,从高空坠落必死无疑。   而在飞机顺利降落后,他便躲开所有人的视线,风尘仆仆地离开了。   就一面之缘,这几个小妞怎么还记得?   即使被人认了出来,他脚下速度不减,仿佛后面有人在推似的。   素裳歪头:“不会吧?我该不会认错了吧?”   藿藿:“有,有可能……但也有一种可能,是不是他不想和我们认识……我有时候走在路上,碰见十王司的同事,也是装作看不见的样子,低着头就走……”   脚步声渐行渐远,而后又转为由远及近。   三人一抬头,发现大好人老兄又原路折返了。   黑泽阵:……他居然在一楼看到黑麦威士忌了。   他从来不怕FBI,更不怕被人通缉追捕,但时局所迫,他现在已经脱离了组织,一个人单干,没了强有力的后盾支撑,行事更需小心万分,否则也不会找这处居民楼暂时寄居。   要是被赤井秀一发现了,后续的麻烦便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他抹了把脸,礼貌地说:“麻烦让个路。”   走廊太窄,只能允许一个人通过。   楼梯口另一边是一条死路,所以他只有往这边走。   桂乃芬愣愣回应道:“哦,好的。”   黑泽阵穿过三人,一双大长腿快得能趟出风来,捉鬼小队彼此看了一眼,也选择跟在他后面。   黑泽阵实在受不了背后三道扎背的视线,扭头,露出一脸凶相:你们要干什么?”   “好人大哥,咱们才不是要跟踪你!我们也要从这里下楼来着,去顺路找个东西……”桂乃芬连忙解释道,又小声嘟囔了一句:“谁让咒术界的人在一栋楼上封印了两个诅咒之物,一个摘了还有一个……”   要不是清楚这三个外表无害的外星人的真实实力,冷血杀手早就一枪对准她们的脑门了。   就在他不再理会三人,专心赶路时,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   一道闪电般迅疾的黑色身影冲破了窗户玻璃,身后仿佛有什么追兵似的,男人二话不说就挂在居民楼外墙边,三步做两步,说是飞檐走壁也不为过。   他臂力惊人,几下子便荡进隔壁单元的走廊中,朝着四人所在的位置快速奔跑过来。   黑泽阵几乎是下意识掏枪,直指走廊对面的男人。   伏黑甚尔嘴角一扯,吹了一声流氓味十足的口哨:“哟,老兄,又见面了,时过境迁,看来咱俩都混的不咋地呀。”   回答他的是一声干脆利落的枪响,伏黑甚尔侧了一下脑袋,子弹顺着他的发梢擦过去,直接命中了身后的一个追杀者。   “*诅咒师粗口*!是那家伙的同伙吗?”   “管他呢,一起杀了就是,雇主说了死活不论!”   藿藿当即软了腿:“好,好多人……好可怕!”   桂乃芬和素裳对视一眼,架起藿藿,毫不犹豫,扭头就跑。   黑泽阵啧了一声,他没有飞檐走壁的本事,只能也转身朝身后跑去。   还没跑两步,就看见了站在原地、一脸茫然的赤井秀一。   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这种所有人都手忙脚乱的情况下,为了避免被当成炮灰,FBI也跟着一起跑了起来。   于是,一栋小小的居民楼长廊里,滑稽的一幕出现了。   一个带着针线帽的男人冲在最前面,三个少女坐在一柄飞剑上狂奔,身后不远不近的吊着两个大男人,这一长队的最后才是一大波面目狰狞的追杀者,手里拿着五花八门的咒具,术式不要钱地释放。   伏黑甚尔吸引了最大的火力,手上也不闲着,没事儿就往后扔两片碎玻璃,简单一扔就能夺走至少两人的性命。   “真是的,不就是耍了那个盘星教教主吗?肚量这么小,至于在暗网上发布通缉令,派诅咒师来追杀我吗?”   “伏黑甚尔,别想跑!要是想知道你儿子跟女儿的下落,就乖乖站住!”   “我的儿子跟女儿?可笑,你那搜集来的情报已经过时了,我名下无子无女,孑然一人,要是想来杀我,还要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素裳耳朵尖,捕捉到了伏黑甚尔的名字,朝着后面大叫一声:“诶?你不是加拉赫和硝子在群里面提到过的,前几天从高专偷跑出去的病人吗?”   伏黑甚尔笑骂道:“什么病人?我现在活的好好的,还能把这群诅咒师当狗一样溜!哈哈哈哈!”   他从兜里扔出一样东西,素裳抬手接过,“这是……我们要找的那个诅咒之物!谢啦大叔!你也是个好人!”   黑泽阵忍不住斥道:“快把他们解决掉。”   伏黑甚尔:“兄弟,不是我不想把他们解决掉,而是这栋楼经不起我的折腾,我怕我和他们一交手,这栋楼里的上百号人命就得跟着一起玩完了。”   跑在最前面的赤井秀一边挪走障碍物,一边偏头侧目。   这个声音……有点儿耳熟。   他方才只注意到了跑在最前面的捉鬼小队,忽略了她们身后的黑衣男人。   这人的长相打扮,不就是他的一生宿敌——琴酒吗?   黑麦威士忌扯开了一个笑。   桂乃芬:“话说回来,裳裳,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们一起跑呀?你直接御剑带我们飞到一楼不就好了吗?”   “哎呀!我差点给忘了!”   素裳坐在飞剑上掐了几个剑诀,几把飞剑凭空出现,将三个大男人一把捞了起来,然后从走廊一跃而下,顺利降落到一楼的平地上。   “虽然不知道你们的身份,但看在一起跑过的份上,就把你们也救下来啦。” 第77章 睁眼,天翻地覆(三)   好心肠的剑客少女将所有人顺利送到了一楼平地, 但追杀者显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有几个诅咒师自恃咒力或术式护身,生怕十亿美金跑了, 当即从楼上跳了下来。   然而,没了狭小的空间和五花八门的物体作为阻碍,平坦开阔的地面就是天与暴君的主场了。   更何况,赤井秀一和黑泽阵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任谁在路上好好走着, 被人稀里糊涂的追杀,都不会选择咽下这口气。   因此,下来一个干掉一个,整得最后已经没有诅咒师敢跳下来了。   之前伏黑甚尔的主动逃跑给他们带来了一些强弱地位上的误解, 而现在, 暗网第一术师杀手才真正展露了他锋利的獠牙。   “该死……伏黑甚尔, 你给我们等着!只要你一天还活着,我们就会满世界追杀你, 还有你的同伙,一个都别想逃!”   几个幸存的诅咒师放完狠话, 忙不迭的逃跑了。   见外面的骚乱平息, 躲藏在房间里的租客也陆续走了出来, 用或明或暗或忌惮或敌意的眼神小心翼翼打量着他们。   “看来幕后之人是摆明了想置你于死地,伏黑君, 我可是一介无辜的路人, 就这样也被你给牵连了。”   赤井秀一率先发难。   伏黑甚尔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别想用道德绑架我, 我可不吃这一套。”   他连亲生儿子跟继女都能“卖”给高专,还指望有什么道德?   赤井秀一也不过是动动嘴皮拉个关系, 没想着一次就能成功,他迅速转向另一个目标,皮笑肉不笑,打了个讽刺意味十足的招呼:   “哟,琴酒,几月不见,怎么变得这么拉了?”   FBI早年经历过各种专业训练,算是半个业内侦探,只要稍微看一眼对方身上的衣物痕迹,就能推断出此人如今寄居在脏乱差的城中村内,和昔日组织王牌的待遇可谓是天差地别。   “黑麦威士忌,你在找死。”   黑泽阵一手伸进兜里,摸出一把伯|莱塔,决定给曾经的组织叛徒一点儿颜色看看。   赤井秀一也不甘示弱,回敬以上膛的漆黑枪管。   共同御敌的和平氛围又开始焦灼起来。   伏黑甚尔吊儿郎当地站着一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也掏出匕首,刀柄在指尖打转。   他用的最顺手的那把天逆鉾被羂索顺走了,但好在契约咒灵“丑宝”体内还储存了不少强力的咒具,随便拿出一个,都是能在暗网上拍出天价的宝贝。   虽然今天丑宝也被生得领域吸进去了,但在那之前伏黑甚尔就有所察觉,把丑宝挪出了体内,免得那一堆锋利的玩意儿刺破自己的肚子,嘶,这种死法可太丢人了。   “这位针线帽小哥,我和……琴酒兄弟——是叫这个名字吧——好歹也是坐过同一架空难飞机的同行,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同生死,共患难’,你这样针对他,似乎有点儿不太好吧?”   黑泽阵丝毫不领会他的好意,发出一声不屑与之同伍的冷哼。   见三人又有隐约打起来的征兆,隐藏在破旧小楼阴影里的试探目光又消失了。   三个男人一台戏,谁先动手谁没戏。   虽然开拓者很想站在一边瞎起哄,但捉鬼小队的守序善良人设让他无法干出这种事,于是桂乃芬一个跨步插到宿敌组中间,连声劝解道:“哎呀呀,三位不要打,和气生财,和气生财嘛。”   她的头脑疯狂转动,思考着有用的止戈之法,但杀红了眼的三位显然不是一句“和气生财”就能劝住的,没看到伏黑甚尔这个爱财奴都不为所动吗,她无奈之下只好呼唤同伴:“裳裳,你也快来劝劝他们呀!”   素裳重重咳了两下,清澈的杏眸里闪过一丝智慧的光芒:“别慌,我有一计!”   她说:“伏黑甚尔先生,你的儿子和女儿现在在我们手里,要想保证他们的安全,速速放下你手里的刀!”   被捏住了七寸的老父亲:……   他心知以捉鬼小队的性格,绝对不会做出撕票行为,但不得不说,这句空头支票般的威胁对他还是有一定杀伤力的,起码把他的唯一弱点放在了另外两人面前。   素裳又说:“这位针线帽小哥,你应该是官方的人吧,我看你跟了我们一路了,呃,其实你不必这么辛苦,我们仙舟罗浮对地球的官方势力一直保持公开透明的态度,广泛接受外界监督。因此不管在哪个国家,我们都和跟踪的监视人员保持良好关系,所以你不必这么遮遮掩掩的,大家都是打工人,没必要搞得这么对立嘛。”   一路躲躲藏藏的FBI:……   他还是低估了“GUEST”的友善和通达程度。   素裳最后说:“好人大哥,你也先别急,我知道行走在这条道上的,大家多少有点儿私人恩怨,不如这样吧,请给我李素裳一个面子,我好歹也用一把飞剑救了你,放下刀枪,就当还我人情了吧。”   在道上混的杀手:……   黑泽阵此人虽冷血残忍,但也不喜欠别人人情。   李大枕头情商大爆发,分别投喂了威胁果实、共情果实和面子果实,使三位男士成功冷静了下来。   在一边充当哑巴树桩的藿藿艳羡不已:“裳裳……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   “嘿嘿,不枉我背了几个晚上的罗浮公文,还特意线上请教了幸村部长有关说话的艺术!”   素裳抬起下巴,沾沾自喜道。   场面得以控制,终于有时间可以交流情报。   “所以,伏黑甚尔先生,你为什么会被他们追杀?他们是谁?”   伏黑甚尔用余光扫了扫还在暗自较劲的红黑两人,随口回答道:那些小杂碎,不过是一些为钱卖命的诅咒师,我先前受人所托,在盘星教手中救下了一个小妞,这个你们应该都知道。然而教主怀恨在心,教唆剩下的教众,花钱雇人追杀我……哼,小心眼儿,我都还没追究他对我的下毒之仇呢。”   “原来如此,你是为了躲避仇杀,才选择住在这种小地方……哎呀,要我说,还不如回到高专呢。”   伏黑甚尔懒洋洋地说:“我可不想给你们打白工,这种事就交给我儿子吧,他整天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当然,最根本的原因他没说得出口,缺位多年的父亲如今只是不想面对他的两个孩子罢了。   “但是,你怎么知道我们需要这个诅咒之物呢?”素裳问。   “我从雇主那里得知了你们的身份,你们既然是高专的人,出现在这种鱼龙混杂的破地方,目的不是显而易见吗?”   伏黑甚尔突然咧开嘴角,割裂唇瓣的那道刀疤好似活了过来,笑容带着一丝隐秘的兴奋:   “而且如今,咒灵没了,普通人身上的咒力也一扫而光,这就意味着日本的国土上不会再出现咒灵……摇摇欲坠的咒术界不久之后就会彻底崩塌瓦解,这种诅咒之物也就成了一具无用处的空壳,不如早日销毁算了。成天藏在我那一层的公用卫生间里,闻着就恶心。”   他的这番话信息量颇大,一下子就引起了还在互相甩眼刀的赤井秀一和黑泽阵二人的注意。   赤井秀一摩挲着下巴:“作为日本特产的咒灵完全都消失了?难怪我说今天突然发现肩膀好像轻松了一点,就好像有什么担子被扫除了。”   放在普通人身上,只会以为自己如释重负,并不会放在心上,但对于他这种对身体有着精密掌控的体术高手来说,任何微小的身体变化都必须了如指掌。   大洋彼岸的总部估计还没有确定这个关键的情报,他必须抓紧时间发送过去。   “咒灵消失的原因是什么?”   伏黑甚尔抬头,努了努嘴:“不就是天上的那个玩意儿吗?”   宛如世界末日降临的征兆,那颗黑红色的怪异球体至今仍然高悬在众人的颅顶,就像一把看不见的达摩克里斯之剑,聆听着神的意志,好似随时都会轰然降落,条条桩桩审判人类的罪孽。   “那是天元的生得领域。”   赤井秀一和黑泽阵看不见,捉鬼小队详细的给他们讲解了前因后果。   FBI听完,一时之间,感情颇为复杂。   一方面,他确实因为星核现世一事有所震撼,另一方面,早知道这么容易就能套取情报,他就不至于像个贼一般偷偷摸摸了。   “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咒术界和高专对此有什么举措吗?”   “列车组,加拉赫先生以及夏油杰和五条悟都已经进去了,但是由于星核屏蔽了手机信号,里面是个什么情况,是天堂还是地狱,目前谁都不清楚,唉,真是愁人啊!”   “咱们只是初步猜测,两面宿傩也应该被吸进去了,他毕竟属于咒灵范畴,而我们今天找到的手指里面也是空的……至于更多的,我们就不知道了。”   “也就是说,如果不加阻止,生得领域就会不断扩大,直到波及地表,届时,我们都会死。”   赤井秀一皱着眉头总结道。   黑泽阵的内心还算平静,他孑然一身,能活着固然是件好事,死了也就死了,反倒没那么多顾虑。   桂乃芬点头:“是啊,但是咱们也没什么好办法,捉鬼小队对付一些妖魔鬼怪还算擅长,但是对上星核,就未免显得有些不自量力,所以我们就不进去给列车组添麻烦啦。”   素裳补充道:“列车组的姬子和□□先生也说了,如果在必要的情况下,他们会使用【轨道炮】来阻止星核进一步扩散。”   虽然尚未见过列车组的这两位人士,也不清楚轨道炮是什么类型的武器,但一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威力巨大,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用的手段。   黑泽阵无意再继续听下去,他的脚尖转了转,眯起一双锐利的绿眸:“FBI,还要再比划比划吗?”   赤井秀一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现如今地球大难当头,FBI的全部警力都将会调动,估计不久后米国就会对日本有所动作,不管是在外交上,还是在其他方面。   到时候一忙起来,谁还会再管琴酒这一个小小的国际通缉犯。   他在几秒之间就做出了取舍,双手插兜,把一生宿敌的代号咬在舌尖,斟酌玩味:   “我还会再抓住你的,GIN。”   “哼。”   巷子里突然响起了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几个逃跑的诅咒师又返了回来,无一不目眦欲裂,脸上爬满了不明的绝望和惶恐。   “怎么又回来了?嫌之前挨的打还不够吗?”   其中一人冲着术士杀手怒吼道:“伏黑甚尔!你用了什么手段?为什么我们的咒力在流失?”   方才所有诅咒师忙着追杀他,自然没空感受体内的变化。而如今察觉到体内咒力流逝,这对于自恃高人一等的诅咒师无异于是天崩地裂。   伏黑甚尔露出毫不意外的神情,他无意多谈,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结束了几人的生命。   赤井秀一很快联想到了事实的真相。   “生得领域不仅会吸收咒灵和无主的咒力,还会自发吸收咒术师身上的咒力……这就是你所说的,咒术界的社会和权利结构将会在不久后彻底崩解的真正原因。”   所有的咒术师都将会变成孱弱的普通人,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先天的区别划分,神明之下,众生平等。   “这就是你的愿望吗?羂索?”   头顶着一道缝合线的极恶诅咒师低头轻笑,手指慢条斯理地抚摸着身上华贵的袍子,他已经有上千年没有再穿过这种款式了。   “不……这只是第一步而已,漏湖。”   “切,”长相粗犷的矮个子男人扯了扯硌人的武士外甲,“你们人类的玩意儿穿着可真不舒服,还不如我那套呢。”   “你要是还穿着你那套审美灾难的破衣服,旁人只会把你当做城外来的野人。”   “你!”正要发火的漏湖被一边花匠打扮的高个子男人按住了肩膀,他张开嘴,充满了魔力的语音从嗓子里吐露:   “漏湖,我们的同胞被接纳进来,好不容易在这个地方有了栖身之所,伪装成人类并非不能忍受,他说的没错,切勿因小失大。”   “……啧,算了,这次放过你。”   羂索没什么感情的笑了笑:“两位盟友,你们说的没错,没有任何一个地方,比这里更适合咒灵栖身了。”   “因为这里是万妖之都,千年盛景,百鬼夜行之地,我日日夜夜魂牵梦绕的故乡——”   “怪奇物语,平安京。” 第78章 翘首,贵宾来访(四)   “这里是星核一手捏造的梦境, 是这座领域主人夙愿的具象化,逼真到足以以假乱真,假设默不作为, 在不久的将来,梦境终究会取代地球的存在。星核将会协助天元成为世界的主人,令万物在梦中沉眠。”   “所有活着的存在,都将遵从他的律法,唯一神的完美律法。”   “亲爱的, 我为你塑造的【模因投影】,他是你在美梦中的映射,是你思想和记忆的一部分。假如你在这座领域中遭遇创伤或死亡,你的精神也将遭到难以逆转的损耗。”   “所以, 切记一点, 不要让他们发现你是一个外来者, 一个不属于此世的异乡人。”   “成为命运的主宰,亦或者是命运的奴隶, 在做出你的选择之前,不要让自己后悔。”   “告诫……吱……哔……小心它……”   仿佛受到了干扰, 一阵嘈杂无序的杂音取代了成熟沙哑的女声, 疯狂的呓语猛然涌入听者的脑际, 原本平静的思绪变得异常凌乱,从尾椎骨窜升腾起一种人类语言不足以描绘的恐惧。   “星核……将实现你的愿望……以强援弱……生生相护……”   那绵绵不断的低吟忽地停了, 接着是一股足以刺破纱布的寂静, 朝着外界弥漫开来。不知从何处响起一道由远及近的尖利笑声,驱散了死一般的沉默。   那道声音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说:   “……即使引导已经破碎,也请你成为……”   “哎呀你打我干嘛!阿哈承认台词背错了, 阿哈错了!”   祂好像是挨了一顿打才灰溜溜地跑回来,清嗓子地咳了咳,再开口时,声线一变,如同情人咬着耳朵厮磨一般,低沉性感:   “好戏,开场。”   “……阿哈没抢你台词,真没抢!”   ——————   “我玩的真的不是什么魂游吗?”   夏油杰第n次吐槽道。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麻布衣裳,背着自己的破烂包裹,顶着大太阳,踩着破布鞋走在泥巴路上。   不管是谁,一觉起来发现自己倒退回了1000多年前毫无人性的封建时代,而自己还是一个无身份无地位无钱财的三无老百姓,多少都得抓狂一下。   史书上不会为占据人口大多数的底层老百姓发声,在这段历史时期,史书上几乎所有记载的故事都集中在贵族云集、世家当道的平安京。   自从打探到了平安京的三大家族包括五条家后,夏油杰就收拾了行囊,顺着路人指引的方向,向着平安京出发。   他沿途路过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村庄,观察到了这个世界的基本面貌。   别看这里只是一处生得领域,但星核似乎拥有创造一个新世界的能力,将一套与现实截然不同的世界观自然地刻进了所有土著的记忆中。   村民说,他们世世代代信奉天元大神,天元就是掌管一切的至高神和唯一神。平民百姓虽然对祂无比崇敬,但是没有瞻仰供奉的权利,唯有贵族和皇室才能享有祭祀特权,并得到祂的回应。   村民又问,你为什么不认识天元大神?   夏油杰老实回答:“我只认识天照大神。”   然后他就被一村人挥舞着锄头追了三里路。   “一群可怕的狂信徒……原来黑天鹅说的不能暴露身份是这个意思。”   终于甩开了暴怒的村民,他召唤出虹龙飞在半空赶路。   夏油杰自然打得过村民,但在不知道世界底细的情况下,他还不想触霉头,能躲则躲吧。   这个世界没有咒灵的存在,甚至连空气里都没有咒力污秽,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就像他年少时在梦里幻想过的那样,人类也不再有咒术师和普通人的划分,安居乐业,不必再受咒灵的侵扰,他也无需再为自己的特殊性而感到烦恼。   虽然勉强算个不错的好消息,但他总是有些惴惴不安。   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咒灵存在的话,那生得领域吸收进来的咒灵又被储存在哪里?它们莫非完全变成了构建这个世界的能量吗?   经过两天两夜的赶路,夏油杰咽下了最后一口干巴巴的干粮,终于远远望见了高耸的城墙。   他又让虹龙飞得高一点,避开了城门守卫的视线,然后在城中一处无人的小巷里降落,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潜行大成功。   夏油杰单手握拳喊了一声“yes”。   他的任务由“潜入平安京”变成“找到五条悟和列车组,与之汇合”。   他悄悄探出脑袋,往外看去。   京城的面貌似乎和他在国中历史书上学到的不太一样,街道上马车和牛车络绎不绝,身穿宽大衣袍的贵族男性昂首阔步,偶尔能瞥见一两个头纱遮面的女性,在数十个仆人的簇拥下慵懒地行走在街头。   他应该是降落到了平安京的贵族区。   一派歌舞升平的市貌,自己这一身粗布麻衣,一看就是乡下来的野人,在人群里太惹眼了。   刚好,旁边就是一家贵族宅邸,他偷偷借一件衣服,应该不打紧吧?   夏油杰心里想着,脚尖点地,蹲身起势,蕴含着强劲力量的精瘦身躯腾空而起,一个抬腿便翻上了三米高的红砖围墙。   双腿刚叉开坐上墙头,人正准备跳下去,偏头往里一瞧,惊愕地发现下面居然有一个白毛扶着墙站着,也抬头看他,一双璀璨的湛蓝眼睛里是掩盖不住的震惊。   “杰?”   “悟?”   两人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   这也太巧了吧,他随便翻一家都能翻进五条家的院子里。   五条悟率先反应过来,拎着一身繁琐厚重的古装,原地跺了两下脚,“我刚想出来找你,让开让开,杰,护卫马上就要找到我了,我得快点儿翻出去。”   夏油杰看他这一副焦急的狼狈样,忍不住笑出了声:“悟,你也有今天啊,哟哟哟,落跑的闺房大少爷~”   “我去你的,黑天鹅给我安排的身份是什么玩意儿?年芳十七,多愁善感,禁欲清冷,京圈神子,体弱多病的病秧子……*御三家粗口*!热门要素全都拉满了!”   “今天甚至来了一波贵女要和我相亲……要不是不能暴露身份,我早就全都把她们给扬了!”   夏油杰噗嗤噗嗤仍是憋不住笑。   跨坐在围墙上的修长身形往下倾,一撮黑色刘海像柳叶般垂落,面对炸毛了的世家大少爷,一身平民打扮的夏油杰伸出一只手,唇畔漾笑,刻意压低了声线:   “抓住我的手,我带你出逃。”   按照他的想法,五条悟应该会恶心得面目扭曲,活像被人喂了只苍蝇,结果挚友先是看了看他粗糙的手掌,低头片刻,然后猛然抬头,夹着一副嗓子,娇羞地朝他抛了个媚眼。   “好的呢,夏油君,一定要保护好人家哦~”   这会轮到夏油杰的胃里翻江倒海了。   “……在抽象这方面,我还是比不过你。”   以五条悟的身体素质,当然不用他拉,自己便轻轻松松跳上了墙,然而还没来得及翻到墙外,一队四处搜寻的侍卫便瞥见了大少爷的身影,惊恐地大喊道:   “不好了!大少爷勾搭上了外面的野男人,跟着他一起跑了!”   野男人夏油杰:……   两个人七弯八拐甩掉了背后的追兵,刚到安全的地方,五条悟就把身上的衣服脱下一扔,两脚一蹬把木屐甩开,大大咧咧坐在地上给自己扇风。   “热死我了。”   “你为什么刚才不脱?”   “还能为什么,需要在他们面前扮演一个相亲落跑的大少爷呗……你是什么身份来着?”   “平民,跟贵族相对的平民。”   “啧,那你就是全场自由程度最高的玩家了。”   好不容易离开了水深火热的地狱,终于可以自由自在开口说话,五条悟小嘴一张,喋喋不休:“你别看我是个平安京的贵族,那规矩可多了,比我家还多!刚来的时候我还没太在意,随便踢掉了脚上的鞋子,你不知道那群仆人看我的眼神,一瞬间变得特别奇怪,恨不得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我可不是一块任人生啃的肉,当时就把他们全都杀了,但是死去的仆人竟然……没有留下尸体,而是马上就灰飞烟灭了,我意识到不太对劲,于是又穿好了原有的装束,随便撒了个谎,就没人再询问仆人的下落了。”   “很显然,这个世界有自己的规则,在找到星核之前,我们最好还是不要打破规则。”   夏油杰摸了摸下巴,提问:“那你今天跟我跑出来,算不算违反了人设?”   “这个当然不算,我扮演的这个大少爷早就受不了家族的繁文缛节了,今天的出逃策划了整整10年,我也不过是接过他的使命而已。”   “……黑天鹅给你打造的身份,在某种程度上还挺适合你的。”   “不说这个了,杰,”五条悟的面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这两天我借助贵族的消息渠道,打探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是什么?”   “你难道不好奇,列车组他们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吗?”   五条悟嘿嘿一笑,“天皇将在明天午时召开一场欢迎外宾的宴会,届时有头有脸的贵族都会被邀请参加,包括权势滔天的藤原家。”   “这个外宾的意思……就是从其他国家来的人?”   “没错,据说其中有一个是随遣唐使一同来到日本的文人,这个倒是不稀奇,但是另一位,听传闻,居然是一队来自遥远的西方、在日本南岸登陆的航海人士。”   “我记得黑船事件是在德川时代才发生的,怎么这么早就有欧洲的航海士了?果然是魔改后的架空朝代……”夏油杰回忆道,“你的意思是,列车组很可能就在他们之中?那明天的宴会,我们该怎么混进去?”   “这个简单,你再配合我演一场戏就好了。”   五条悟揉乱了一头白毛,又捡起袍子,拍了拍上面的灰,随意披在身上,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容。   于是夏油杰听信了他的建议,又上演了一出“落跑神子不谙世事,短短半天尝遍人间疾苦,险些被人贩子绑架,被一位路过的英勇武士所救,神子幡然醒悟,回到家族痛哭反省,决心痛改前非,家主长老皆大欢喜”的狗血剧情。   砍了野男人的英勇武士·夏油杰荣升为五条悟的贴身护卫。   “悟……你在被穹拉入狗血小说新世界后,到底看了多少本?”   “切,不告诉你~”   第二天,盛宴如期展开,五条悟坐上了轿子,马车缓缓往皇城走去,夏油杰则是跟在马车的右手边,穿戴武士的赤红铠甲,一手扶着振刀,贴着轿子,实则在和轿子里的大少爷说着小话:   “你说的没错,虽然我感觉这个世界挺真实的,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不是作假,但总有种隐隐约约的违和感。”   五条悟一边吧唧吧唧嘴吃着东西,一边含糊地说:“等我们找到星核,一切都不是问题。”   马车驶入皇宫,万众瞩目的五条神子在贴身武士的搀扶下走下马车。   在外人看来,这套流程再正常不过,然而事实上,两个DK初次演戏,演的还是古装戏,藏在宽大衣袖里的两只手已经开始互掐了起来。   随着他们一同下车的还有其他家族的贵人贵女,贵女大多以扇子或面纱遮面,不愿显露真面目,仪态扭捏造作,一笑便是露出一口黑漆漆的牙齿。   夏油杰:很好,他现在对平安时代的任何幻想都没了。   宴厅内,夏油杰全程低着脑袋踱步前走,扮好了一个仆役应该有的模样。等到五条悟落座,现场安静得能听见针尖掉落的声音。   文德天皇坐在主位上,姿态威严,是一个有些瘦弱的中年男人。   他笑着对臣子们说:“今日有几位外宾来访,特此邀请诸君齐聚一堂。”   “昔者,我读乐天诗篇,文采斐然,不觉心驰神往。”   “今日,得见天人之姿,面如冠玉,仪容更甚词卷。”   “众爱卿想必也听说了,南边来了一艘大船,船上的人自称从那海的另一边而来,遨游世界,探索未知……此般豪气,朕亦欣赏不已。”   侍从高声喊道:   “宣,丹公子入殿。”   夏油杰闻声抬起了眼皮。   门外一阵脚步声传来,最先迈进门槛的是一只碧玉靴,来人一身墨绿锦绣袍,发丝如墨,玉簪冠冕,气宇轩昂,眼角一抹朱红,贵气非凡。   丹恒神色平淡,不卑不亢的朝着天皇弯腰行了一礼。   按理来说,不管任何人见到尊贵的天皇都得三叩九拜,然而,这西边来的文人公子却只是简单拜了拜,不发一言。   天皇的眉眼间闪过一丝不喜,面上保持着笑脸,请他入了座。   丹恒身边跟着一位扎着丸子头的少女,一身粉红衣衫,腰束绸带,身材玲珑有致,脸上未施粉黛,显得英气飒爽。   三月七充当丹公子的护卫,不动声色地冲着夏油杰挤了挤眼睛:“嘿嘿,咱这演的不错吧。”   又是一阵慢悠悠的脚步声在殿堂外响起。   夏油杰回了个眼神,接着侧头看去。   “宣,航海士,米哈伊尔氏入殿——” 第79章 倾听,巨匠往事(五)   “这哥们儿谁呀?加拉赫人呢?”   夏油杰身为五条神子的贴身侍卫, 自然没有资格落座,矗在主子身后,而当众人目光都被门口的那个奇装异服的湖蓝发色青年夺走的时候, 他向左跨了一步,和同为侍卫的三月七小声谈论。   三月七也遮住了嘴巴,同样低声回答:“你有所不知,其实这位米哈伊尔就是加拉赫,准确的说, 他就是加拉赫的【模因投影】。”   “为什么他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夏油杰没有听说过钟表匠的生平故事,因而感到有些困惑。   三月七解释道:“加拉赫的身份比较特殊,用咱们的话来说,他是【神秘】阵营的【虚构史学家】, 所以像他这种虚构造物, 随机性和可塑性要比常人强上许多。”   “我刚才在门外和穹交流过, 估计是因为黑天鹅在采集加拉赫的记忆碎片时,发现大部分都和【钟表匠】米哈伊尔有关, 虽然我们几个只见过老年的钟表匠,但是加拉赫很有可能见过钟表匠年轻时候的照片……所以到最后, 他在生得领域内才会变成这副青年模样。”   “不过你放心, 该知道的米哈伊尔都知道, 绝对是靠谱的自己人。”她接着补充道。   夏油杰心领神会,不再多问。   名叫米哈伊尔的男人阔步走来, 礼帽下压着一头蓝色的蓬松卷发, 他长相出众,气质温润尔雅, 白衬衣搭配西装,脚踩皮鞋, 胸口一条长链随着主人的走动而沙沙作响,长链悬挂着的暗金色物件光彩夺目,也不知是罗盘还是怀表。   船长的唇边泛开一个醉人的笑容,脱下礼帽,朝着主位上的此地领主致以诚挚的问候。   “在下拉格沃克·夏尔·米哈伊尔,【罗盘号】的船长,周游列国,停靠贵岛,在此携带我的大副,穹,一同拜会天皇。”   “米哈伊尔船长远道而来,不知是否带来了友邦的讯息。”   天皇的声音有些急切。   “回复天皇,我和我的船员们只问征途,不问来路,行船于茫茫海面,并无挂念之事。”   天皇换了个问题:“不知船上都有何人?”   米哈伊尔欠了欠身,露出身后的灰发青年,后者的一双大眼睛咕噜乱转,一看就不是个不安分的主。   “这位是我的副船长,名叫穹,船上还有两位重要人物,分别是测绘师拉扎莉娜以及护卫铁尔南,二人留在船上驻守,并未登岛,还请天皇见谅。”   得知米哈伊尔此行并无政治意味,天皇脸上的笑意又淡了许多,命他入座。   主宾到齐,宴会正式开始,一队队美人踩着轻盈的步伐迈入殿堂,衣袖飘扬,翩翩起舞。   堂下之人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米哈伊尔正巧被安排在了尊贵的五条神子旁边,自己人齐聚一堂,夏油杰心里长舒了一口气,有了列车组在,这尽显诡异的生得领域也没那么恐怖了。   “喂,穹,你扮演的大副是什么性格?”   “我吗?因为咱们是外来人,所以身份性格上没那么多限制,嗯,顶多……不能跟之前一样跳脱?毕竟都是副船长了,总得稳重一点。”   穹嘴上说着,眼神还黏在无名客前辈的后背上,迟迟不肯挪开,有些魔怔地自言自语道:   “……他真好看。”   五条悟被迫跻身于一帮贵族的应酬中,他靠着病弱神子的借口挡了不少酒,在嘈杂的人声中隐约听到了身后二人的交谈,一时没忍住,超级不爽地啧了一声:   “就我一堆魔幻人设?靠,是不是有人在针对我?”   不远处的一个贵族好像听到了他说的话,扭头投来怀疑的目光。   方才还挎着批脸的五条悟顿时噤声,眼睑下垂,纤长卷曲的白色睫毛如蝴蝶般扑闪,露出了恰到好处的下颌线,好一副我见犹怜的脆弱姿态。   等到那个贵族移开视线,又继续和其他人开始喝酒,五条悟紧绷的脊背这才松了下来,撇着嘴暗骂了一句。   负责操刀身份人设的开拓者:“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怪就怪天元吧。”   三月七也跟着一起劝解道:“哎呀,五条,别这么悲观嘛,虽然看你变脸挺有意思的……咳咳,放心,不止你一个,丹恒老师的背景人设也挺丰富的。”   “哦?”五条悟来了兴趣。   “他是个性格清高的寒门文人,因为被朝堂上的敌对派系暗算,不得已接过了没前途的外交使命,随遣唐使跨越危险的海域来到邻邦,此生回国无望,因此郁郁不得志……这身份扮演难度挺大的,还要背诗作赋呢,不像我,随便耍耍弓箭就能应付。”   丹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端起小巧玲珑的酒杯,放在唇边装作抿了一下。   全场气氛正好,天皇座下的首位,藤原家的话事人站起了身,几乎所有贵族们都认出了他是在朝廷担任主管外交事务的治部卿,藤原真守。   以纱遮额的男人一手抚摸着黑白相间的胡须,对着主位上的天皇说:“几位贵宾自我朝外而来,不远万里拜见天皇。而今宴会,各人聊其事,无人献厚礼,臣下总觉得,似乎差了点儿意思。”   文德天皇点头认同:“依你所言,还缺了什么?”   “此宴乃是为二位贵宾所召,我等臣子皆是陪客,对海外之事皆十分好奇,不知两位可有兴致讲述一二,以增国宴之欢愉?”   藤原真守状似真诚地提议道。   丹恒率先起坐,惨遭贬谪的墨客挥了挥青绿的衣袖,身形如竹般瘦削坚韧,精致的眉眼间满是凌冽和疏离。   “我闻天皇尤喜白乐天之诗,其诗在大唐广为流传,私塾墙壁无不书,路人之口无不唱。*然天高地远,未能尽数传至此地。丹某不才,愿为天皇念诵数首名篇。”   天皇大喜:“好好好,如此甚好!”   丹恒用波澜不惊的语调开始念起了唐朝知名诗人那几首动辄数百字的大长诗。   待到余音收尾,在场众人已经脑袋下耷,昏昏欲睡。   五条悟用袖子遮面,打了个面目全非的大哈欠,眼角挤出了几滴生理性盐水,心道:原来丹恒背的诗是要在这种时候起作用,绝了,简直比夜蛾的唠叨还要催眠。   文德天皇却还是精神抖擞,当场给他封了个官儿:“丹公子才高八斗,若某不嫌,不如就担任大藏省的次官少辅,如何?”   丹恒没有推脱,反正他在这里也待不了多长时间:“丹某在此谢过天皇。”   藤原真守没坑到人,心里颇为遗憾。   按照领域规则,所有咒灵都必须按照人物的内在逻辑行事,尤其在与旁人的交往之中,规则更是执行得十分严格。即使是这群外来者也不例外,如果能逼得几人在大庭广众下露出马脚,领域便会发现异常,众人就能现出原形,群起而攻之。   在外面,羂索奈何不了“龙”和他的同伴,然而在一个拥有着千千万咒灵的生得领域,有天元的律法约束,他难道还奈何不了他们?   他于是换了另一位:“米哈伊尔船长游历四方,不知可有什么新奇故事与在座诸位分享?”   被点名的船长放下手里的酒杯,低头思索片刻,璨然一笑,开始介绍起了自己的往事:   “我的父母皆为海上旅行家,因此我在很小的时候便憧憬着出海冒险。各位久居陆地,恐怕未曾见得壮阔辽远的大海,浪潮奔腾翻滚,白云流连不息,星星又密又忙……水手与海鸟相对喟然,彼此作伴。”   “好一派壮丽的自然图景。”   藤原真守随口附和道。   “哈哈,的确如此。只可惜不久后,我的家乡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战火。”   在场的几个贵女作惊恐状,但旁人看来只觉得演技一般,惺惺作态。   米哈伊尔视而不见:“好在一群勇敢的航海士从天而降,救下了我的故乡,从那时开始,我选择登上他们的大船,成为他们的一员。一开始只是每日擦拭地面的学徒,后来幸运的获得了船长的赏识,成为了一名维修工。”   夏油杰和五条悟皆竖起了耳朵,听得十分认真。   两个DK没有看漏米哈伊尔衣衫上的那张金色车票,只属于【星穹列车】无名客的车票。   所以,只需要把他话中的概念偷换一下,大海换成宇宙,航海士换成无名客,就能把米哈伊尔的真正身世猜个七七八八。   这可是加拉赫和开拓者都看重的大人物,身世故事该是有多传奇?   “接着,我在船上结识了如今的两位同伴,拉扎莉娜和铁尔南。我们的大船路过一座小岛,岛上的居民们遭受着惨无人道的压迫,令人痛心疾首,因此,我们三人决定下船帮助岛上的居民,为所有人的自由和独立而战。”   一谈到压迫和自由两个词,不少贵族的眼神变了一下,米哈伊尔却仿佛看不见似的,继续侃侃而谈:   “在经历了多场战争之后,岛屿人民终于获得了自由。但岛屿的建设仍在路上,于是我们三人决定留了下来,船长没有阻止我们,而是将这顶象征着‘启航’的帽子送给了我。”   “在此期间,我们还经历了很多事情,我和同伴们被迫分开,岛屿也被心怀不轨之人占领……”   米哈伊尔的语气突然变得悲伤低沉:“我仍潜伏在暗处,不愿让现实的岛屿被虚假的美梦所取代,它真正的历史不应该被埋没,不应该被忘记。”   “但是我的力量太小了,我甚至联系不上曾经那座大航船。我一度失去了我的朋友,也在无人的夜晚数次诘问自己:为何还要执着于反抗?为何不能体面的接受在梦中沉睡的结局呢?”   “好在,我的等待有了答案。又有一艘船登上了这座沉浸在美梦中的岛屿。”   听到这里,夏油杰浑身一震,差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当堂问出口:“那座船是?”   米哈伊尔朝他瞥来了一丝余光,紫色的眼眸弯成了象征着喜悦的月牙:   “我看见了它的熟悉桅杆,看见了它的鲜明旗帜,是啊,它就是我心心念念的航船——【罗盘号】载着新的水手登上了这座岛屿,打破了迷乱不堪的梦境,还给所有人一个清醒的世界。”   “这就是我的解答——万物因何而沉睡?”   无名客前辈这样说:“是为了最终从梦中醒来。”   一片沉默。   五条大少爷兀自鼓起了掌:“精彩的故事。”   他听得心潮澎湃,决定这次回去之后就拉着几个无名客问问细节,年芳十七、正当青春的男高可太喜欢这种星海游历的冒险了!   不知道在未来,他有没有可能也登上列车,开启一段属于盖世五条的传奇故事呢?   五条悟暗揣道,一想到这里,嘴角就止不住上扬。   御三家之一的领头人开了个头,其他贵族也附和着鼓了掌,气氛总算没有方才那么尴尬僵硬。   藤原真守用阴冷的眼神紧紧盯着坐下的米哈伊尔,他难道听不出来对方在暗示什么吗?这里是天元的生得领域,也是某个强大存在一手捏造的梦境,而美梦易碎,活了上千年的羂索岂能不知?   即便知道这不过是一场覆盖现实的假象,他也不愿轻易醒来。   因为这场梦,描绘的正是他追求一生的理想啊。   众人恢复如初,像是刚才什么也没听见,待到天皇收拾好了情绪,这场宴会也差不多落下了不欢而散的帷幕。   他冷声道:“接下来,就请二位外宾随我前往神宫,拜见我们的神明——天元大神吧。” 第80章 暴露,真龙在世(六)   伊势神宫。   “天元可真是懒, 连神宫的名字都不改……”   精致殷红的鸟居耸立在山前小道,再往上走数百个台阶,便是能隐约看到木质的神宫建筑群。   这段路只有贵族能资格行走, 所有地位低贱的仆役都被拦在山底,不得入内。   夏油杰和三月七目送着四位同伴远远跟在一群花红柳绿的亮丽衣裳身后,在视线中缩成一个黑点。   “我有预感,这次绝对不是祭拜神明这么简单,天元的本体大概就在神宫之中, 星核很有可能就在那里。天皇的目的性太过明显,山顶恐怕有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难不成咱们还怕了他们?”三月七抬了抬下巴。   趁周围没有护卫注意到他们, 夏油杰捂着嘴, 凑近她的耳朵:“我刚才身边经过了好几个贵族, 听到他们在低声咒骂穹和米哈伊尔是外边儿来的不知礼数的蛮夷,一个蓝毛夷, 一个灰毛夷……那几人的长相我都记下来了,保准让他们以后喝水都塞牙缝。”   披着三月七壳子的开拓者顿时眉毛一竖:“哈?他们也不照照镜子, 看看自己的那口大黑牙!”   日本平安时期的贵族以牙黑为美, 在牙齿上涂抹腥臭的重金属掺和物, 这种审美恕正常人实在不敢恭维。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们不如趁这个机会, 好好探索一下皇宫。”   他和三月七借口主人家里有事, 先行离开一步。一绕开仆役,两个正经走在大路上的二人立马变得弯腰弓背, 跟鬼鬼祟祟的小偷一样,呼哧呼哧跳上房梁。   没了那群吵吵嚷嚷的贵族, 皇宫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空荡,除了偶尔有几个仆役来往之外,几乎看不见人影。   两个梁上君子率先去了天皇的起居室,翻了书架上的几本文书和账册,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也许我们不该高估了天元的想象力。”   夏油杰揣测道:“这座生得领域是根据天元的想象创造的,而他在平安时期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只是一个有特殊能力的咒术师。”   所处境遇不同导致的想象力匮乏。   就好比普通农民想象皇帝的奢侈生活,只会以为皇帝每日吃白面馒头吃到饱,连下地都用的金锄头。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们接下来该去哪里呢?”   “我准备去皇宫的近卫兵营,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军事力量,到时候打起来了,心里也有个底。”   三月七忙翻出一张皇宫地图,瞪大了眼睛在上面找,“让我瞅瞅兵营在哪个地方……”   “啊!”   起居室门外突然传来一阵盆碗跌落在地的重音,一个衣容华贵的蚕眉女人失声尖叫了起来。   夏油杰脸色微变,几个闪身便把那尖叫的女人拽进房中,关死大门,锁住喉咙,熄灭了她的无谓挣扎。   “这个女人该怎么处理?她应该是天皇的后妃。”   “要不审问审问?”   夏油杰威逼利诱一番,被掐住脖颈命脉的女人忙不迭点头,他于是松开了对方,女人满头的挂饰已经零零散落在地,姿态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妃子那比墙纸还要苍白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狭长的小眼盯着夏油杰和三月七,原本惊讶害怕的表情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你是五条家的护卫……你是丹公子的护卫……”   “你在一个人嘀咕着什么?”   夏油杰察觉到一丝不对,随即上前一步伸手抓去。   “僭越礼法……大不敬!”   女人的身体发出咯吱咯吱令人牙酸的声音,关节处陡然生发的硬物撑破了宽松的服饰,就仿佛解开了什么束缚。   她桀桀狞笑,极近的距离下,变成怪物的妃子朝着夏油杰扑了上来,作势要撕碎咒术师的喉咙!   危机时刻,三月七掏出了弓箭,嗖嗖就是两下,将女人的腿脚冻结,失去了行动能力的她一下子摔倒,发出一声哀怨的嚎叫。   夏油杰当机立断结束了怪物妃子的性命。   然而,最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死去的女人身形几经变换,居然浓缩成了一个黑色的小球,滚落在地。   认出这东西的夏油杰眼底闪过一丝惊诧。   “这是……咒灵球。”   他是咒灵操使,一个基本能力,就是可以将经手的咒灵变成咒灵球吃下去,化为己用。   咒灵从人类的负面情绪中诞生,咒灵球自然也不可能多好吃,不如说,长期吞食大量咒灵球,也不可避免的给他的味觉和心理带来了一定负担。   但自从他在牌桌上吐露了这一苦恼后,青雀劝他放弃这一自我折磨的行为,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还天天吃抹布干嘛?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如此,自己不管有多少咒灵,都会被萨姆一光剑消灭得干干净净,宛如切瓜砍菜般轻易。   想通了的咒灵操使于是不再什么都吃,只保留了现有的五千多只咒灵,其中特级咒灵不过二十,一级咒灵不过百,习惯了这个数量,他倒没之前那么焦虑了。   而现在,他击杀了生得领域的一个普通女人,居然得到了一颗咒灵球,这意味着什么?   夏油杰不敢多想。   ——也许,整座生得领域的活人,都是由咒灵假扮的。   “但是,她为什么会突然攻击我们?”   咒术师眉头紧皱,如果这个问题不解开,他们接下来很可能还会受到其他咒灵的攻击。   三月七低头开始冥思苦想,“……她在攻击我们之前,是不是还说了一句‘仆人,大不敬’什么的?”   结合自己之前被村民追出了三里地的经历,夏油杰灵机一动:“我明白了。”   三月七的双眼也猛然发亮,“是演技!”   “没错,按照常理而言,我们两人作为仆役,肯定不能随意进出天皇的起居室,不被发现还好,但是只要被旁人看见,违背了所谓仆役的身份,它们便会发现异常,恢复成咒灵的模样攻击我们,这就是这座领域的基本规则。”   “原来如此,看来只要谨慎一点,不被咒灵发现就好了。”   夏油杰扶额,一股不妙的预感油然而生:“我们这边还比较轻松,但是五条悟和穹那边就要麻烦了,万一他们故意刁难穹和悟,我不觉得以悟的性子能忍得下来。”   五条悟已经快忍不住了。   “这破鞋子也太硌脚了吧?上个楼梯跟过刀山一样……小时候的我是怎么过来的?”   他心里含泪咬着手帕,但外表仍要维持一副清冷高傲的病弱神态,走两步停一步,香汗淋漓,气喘吁吁,短短百节台阶,走了半小时不止。   真是的,年纪越大越受不了这些奇装异服,以后他的衣服还是全换成统一的高专校服好了。   其他的贵族跟在他身后,哪怕想走快点,也不敢斗胆绕过前面的三尊大佛。   天皇走在最前面,藤原家的烦人精和五条神子并排行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乍一听都是一些平常的话题,但五条悟直觉对方肯定在心里冒坏水。   无奈由于身份条件限制,他不能给对方来一发激光炮实现物理消音,只能耐着性子,端着人设和藤原真守打太极。   “五条君,久闻大名。家中长辈听闻,您于昨日翻出后院大墙,和一个黑衣黑裤的低贱平民私逃,实在是有失大体……敢问,此事是否为真?”   关你屁事。   五条悟掀开薄薄的眼皮,淡淡说道:“皆属坊间谣言,还请藤原君细细辨别。”   藤原真守对他的有意疏离并不感到冒犯,摆明了要热脸贴冷屁股,又问道:“不知您对米哈伊尔氏的那番言辞,有何想法?”   罗盘号的船长不顾场合,大谈自由独立和理想,放在他们这些平安时代的老封建古董耳中,简直是妖言惑众。   要不是看对方是海外的蛮夷,文明尚未开化,为了彰显天皇的宽容大度,众人才没直接把人打入地牢。   五条悟不入套,又把皮球踢了回来:“我想先听听藤原君的看法。”   藤原真守倒是毫不避讳,一张口就是扣帽子:“依我之见,此人一来目无尊上,二来坏乱礼法,三来搬弄是非,四来散播谣言,理应通通下狱,凌迟处死,城门示众。”   五条悟不为所动。   他的身份是一个略微叛逆的世家公子,所以偶尔做出方才带头鼓掌的行为,只会显得其人自洽孤傲,不与人同流。   但米哈伊尔的问题触及到了贵族的立场,而五条悟自认从不是什么贵族,让禅院家的那群老东西来回答估计能拿个满分,但他不行,一个不小心便会违反人设。   这家伙莫非是在故意激怒他,想要他露出马脚?   五条悟心思通透得跟明镜似的,瞬间猜到了对方的意图。   虽然很想怒喷两句,但自打遇到列车组后经历了这么多事,五条悟学到的第一课,就是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不回话,只给了他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蓝眸如清月。   五条大少爷提着裙袍快步上前,头也不回,把藤原真守远远抛在身后。   在外人眼里,就是两人话不投机,惹怒了神子。   小聪明。   羂索心想,再过一会儿,就让你的六眼再也倒映不出光来。   终于踏入了神宫地面,一座偌大的神像屹立在宫殿前,供奉的貌似是个面容模糊的女性神明,神态仪容都像极了现实中的天照大神。   一队仆役端着活蹦乱跳的祭品匆匆而来,跪坐在第一排的五条悟抬眸一瞧,发现盘子上端的都是鸟雀,其中猛禽占了大多数。   “一般的祭祀多采取牛羊猪之类的,什么时候鸟类也能搬上台面了?”   丹恒作为一个外人,站在场边,细细观摩着整套仪式,察觉到五条悟朝他投来的隐晦目光,他做了一个口型。   “现实。”   五条悟福至心灵。   这些祭品全部来自于现实世界。   由于生得领域在高空的扩张,目前最大的受害群体不是人类,而是飞在天上的鸟类。这些撞上领域的鸟非但没有死亡,反而以另一种方式进入了领域。   天皇高高跪在台上,面朝高耸的神像,声线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方才的君王威严无隐无踪,只剩下作为一个信徒的卑微胆怯:   “伟大的天元大人啊,请饶恕我们的罪,简陋的祭品与您的伟业不能般配,待到一切布置完毕,我们将为您奉上更完整的祭品,更高级的祭品!”   话音刚落,盘中羽毛扑飞,热血溅射到了地面,留下一地斑驳。   五条悟的心里忽地燃起一阵无名火。   更高级的祭品……不就是人类吗?   等到生得领域扩大到地面,不知会有多少无辜的人撞上领域化为脓水,就连死了也不消停,还要被这些吃人的贵族作为祭品,活活杀死。   实在可笑。   天皇还在念着那套老掉牙的祭词:   “至高无上的天元大人,感谢你赐予我们不朽的身躯,全新的人生,高贵的身份,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   “我们将会继续遵从您的意志,遵从您的律法,抓住任何胆大包天的外来者,将他们献于真神。任何胆敢亵渎神明的罪名,都将成为我等挥刀的方向!”   话一落地,天皇便以明晃晃的眼神撇向了一旁的两位外宾,语调大变样,威胁和恐吓之意溢于言表:“不知道我等的祭祀典礼,在你们看来如何?外宾们?”   丹恒长身玉立,揣着手,眼神清浅无波:   “我朝不跪神,只敬神。”   米哈伊尔点点头,颇为真诚的说道:“念词干瘪,内容扭曲,没有什么新意,我曾经去过一座星……岛屿,上面的原始人祭拜他们的邪神偶像时,也是这样唱的。”   五条悟在心里哇塞了一声,攻击力真强。   在场的贵族听呆了,反应过来,一个个涨成紫红色,眼中凶光毕露。   天皇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哦,何以见得?”   “并非信口污蔑,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米哈伊尔娓娓道来,“倘若你们的神真的赐予了你们种族以平等,为何还有三六九等之分?为何城外还有大量流离失所的百姓?难道他们就不配得到同等的资源和地位吗?”   听着这话,躲藏在花丛中准备刺杀的花御愣住了。   它的身份表面是皇室花匠,实则是藤原家雇佣的一名杀手,此番前来刺杀五条家的神子,为藤原家在朝堂上争取更多利益。刺杀动机合理,并不违反人设规则。   虽然脑中心思千回百转,但花御没有多做犹豫,趁着所有人失神的功夫,果断出手。   它的位置正对五条悟背部,天逆鉾的刀光闪出冰冷的寒芒,直冲神子的要害。   精通伪装的特级咒灵将自己的气息掩藏的十分到位,天逆鉾更是能刺穿包括无下限在内的顶级防御,待到五条悟反应过来,一切都已经晚了。   五条悟感受到无下限的破裂,只来得及爆了一句粗口:“怎么又是我?”   而后,背后的一道破空声掀起一阵狂风,预料中的剧痛没有袭来,他一抬头,便看见文弱书生丹恒保持着挥枪的姿势,而那刺客早已被牢牢钉在墙面,如蛛网般绽开数道恐怖的裂痕。   全场鸦雀无声。   【重度违反人设……领域开始执行惩戒。】   丹恒闷哼了一声。   躲藏在人群中的藤原真守露出一个得逞的笑容,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被领域规则打压的丹公子非但没有受伤或死亡,反而换了个模样。   ——只出现在羂索噩梦中的“龙”,现世了。 第81章 灭杀,改朝换代(七)   不远处的山巅上, 与苍天相接之处,似有铿然龙吟传来,宏伟绝世, 如怒涛贯耳,如山岳倾倒。   忙着赶路的夏油杰闻声望去,只见得一只足有百米长的碧波青龙蜿蜒绵亘,盘旋于高空,鬓边飘逸, 泛起阵阵云海涟漪,龙目好似两颗金红色的艳阳,将单调的天际染成一副青赤交加的奇幻图景。   宛如西土莅临的无上至尊龙神,只需一眼, 便能令人望而生畏。   那龙影很快随云雾散了, 夏油杰隐约感觉有点眼熟, 但就是想不起来。   “是丹恒老师的隐藏力量!”   三月七激动道。   夏油杰想起了丹恒的网名:“……原来他真是龙啊。”   按照这个逻辑,“冷面小青龙”就是一只青龙, “赵相机”本人确实喜欢照相,那“垃圾桶のking”岂不是真是垃圾桶一族的王?   嘶, 好像全都对得上。   被龙吟惊动的不只是他们两个, 皇宫四处也乱糟糟起来。   铠甲的碰撞声从不远处传来, 那个方向就是三月七和夏油杰准备前往的兵营。   二人对视一眼,朝着喧嚣处跑去, 果然看见了一伙由武士组成的近卫军团, 大概上千人的规模,在一个矮个子男人的指挥下朝着山顶列队进发。   隐约还能听见“天皇遇刺, 封锁全场”的呼喊。   不必多说,夏油杰和三月七从墙后稳步走了出来。   二人摆好战斗姿势, 神色坦然,直面数倍于他们的千人军队。   领头的男人先是一怔,然后便是一阵狂喜。   正愁找不到对手的战斗狂舔了舔干燥的唇瓣,哧哧狂笑,五官都有些扭曲:“是你们啊,咒……哼,你们也想要忤逆天皇大人吗?那就试试看吧!”   特级咒灵漏瑚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火山头喷出熊熊岩浆,一落地,便在几息之间烧尽了满地青草,留下一片黑色的焦炭。   身后的士兵也纷纷撕破伪装,紧随其后,化作铺天盖日的黑潮,来势汹汹地向两人袭去。   “就这?”   咒灵操使不以为意,手腕一抖,身后同样升起一股丝毫不显下风的咒灵浪潮。   两股漆黑的诡异潮水在半空径直相遇,碰撞激荡,迸发出强烈的波动,周围的空气都好似暗沉了下来。   漏瑚则是率先盯上了外表看起来弱不禁风的粉发少女。   “人类,去死吧!”   一道杀气腾腾的高温熔岩朝着三月七冲去,漏瑚的嘴角越咧越大,耳边仿佛已经听到了人类被烈意灼烧的痛苦哀嚎。   然而,事实并没有按照它预料的方向发展。   只见火舌就要染上发梢,三月七却是临危不乱,一身劲装的护卫少女反手抽出一把长弓,双臂发力,对准了眼前的一片火红。   蓝粉色的眸光微闪,箭头之上,股股刺骨的寒意翻滚涌动。   一发冰箭自少女手中射出,仿佛一道凛冽的寒光,势如破竹。   转眼间,满目炽热的岩浆冻结为毫无威胁的冰雕。   漏瑚呆住:“你居然……可恶!”   夏油杰忙着应付成千上万只咒灵的进攻,还能抽空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三月,干得漂亮!”   三月七:“嘿嘿,谁让冰系刚好克对面的火系!”   “啊啊啊啊啊啊啊……气死我了!”   漏瑚头顶的火山,字面意义上的炸了。   咒灵喷出一道热腾腾的白气,心知不能再小瞧对方,唯有全力以赴,才能不辜负同伴嘱托。   它双手合掌,调动一身蓬勃的咒力,从牙齿缝里重重挤出几个字:   “领域展开,【盖棺铁围山】。”   三月七和夏油杰联手拦住了支援的士兵,而在不远处的山顶,羂索看着那道噩梦般的神圣身影,整个人如同被狠狠蛰了一口,濒死的幻痛再度席卷肢体,如同无数条长满了倒刺的鞭子无情抽打着自己全身上下,难以呼吸。   他勉强维持住了身形,努力将自己的气息龟缩再龟缩,祈求自己不要被敌人所发现。   其他贵族反应不一,但脸上无一例外写满了恐惧。   对“龙”的敬畏,几乎刻在了东方民族的骨子里。   更何况,丹恒仅凭一己肉身之力,就能轻松抗下它们所信奉的天元大神降下的神惩,这让他们如何生的起反抗之心?   此龙,恐怖如斯!   几乎不用多作考虑,本来要现出凶相的咒灵一个个又憋了回去。   因为方才的突发刺杀,踩着木屐的五条悟一不小心摔了个屁股墩,他朝着身边的穹伸出了手,后者刚想拉他起来,结果就看见白发圣洁的五条神子一把抓住了他的裤头。   “……*无名客粗口*!你耍流氓啊!”   穹连忙捏紧了裤腰带。   “我就随手一抓,你别这么介意嘛。”   五条悟借着力从地上爬起来。   站在一边的米哈伊尔若有所思:“我离开列车这么久,*无名客脏话*还是没怎么变呢,哈哈哈,真是让人怀念。”   “……总感觉你用温柔的语气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五条悟揉了揉发痛的屁股,他的无下限是什么很廉价脆皮的护盾吗?这么容易就能被破开?   上一次成功破盾的人还是身边的这个灰毛。   “方才生得领域是执行惩戒了吗?不是吧,ooc了还有惩罚?”   他看见高空中宛如龙神再世的饮月君,话音一顿:“我去,这还是我认识的丹恒吗?”   正在潜心对抗规则之力的丹恒听到了自己的名字,随意瞥来了一眼。   青眸灼灼,高不可攀。   装B正开心的开拓者:“当然啦,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们列车组可是‘卧龙藏虎’!”   “不过他不喜欢别人叫他饮月君,只有他的仇人才会这么叫……所以你就还是叫他丹恒好啦。”   五条悟看了看加拉赫变成的罗盘号船长,又看了看丹恒变成的绝世小龙男,最后又看了看既会耍棒子又会扔帽子的开拓者,鼓起了包子脸,活像个没得到玩具的小孩,撒泼道:   “你们怎么都有第二形态?就我一个人没有?我不服!”   “不对吧,五条,你这身多好看呀,要是出个角色皮肤,保证玩家会把你OO。”   五条悟扭头,撞进那双闪动着真诚的金色眼睛里,瞬间对上了开拓者的脑电波。   他也不伤心难过了,哈哈大笑:“那是当然!只要我一出场,肯定是被OO的高人气角色,还用多说?”   米哈伊尔欲言又止。   他果然岁数大了,跟不上年轻人了。   那个被屏蔽的OO到底是什么意思?   “话说回来,既然领域执行的规则没用,那我也不用遵循这破人设了吧?什么清冷病弱神子,滚一边儿去。”   他抬脚踢掉木屐,火速射出一发“苍”,将一双封建刑具毁灭得连渣都不剩。   彻底解除束缚的五条悟顿感神清气爽,他一溜烟跑到至今仍卡在墙上的刺客面前,恶狠狠的说道:“大胆!竟敢暗杀你五条爷爷,你不要命了!”   花御吐出一口鲜血,无力回应。   【虚数禁锢】让他浑身动弹不得,陷在墙体里,扣都扣不下来。   又是方才的声音响起:【重度违反人设……领域开始执行惩戒。】   五条悟吓得一跳:“怎么还有?”   “哼,负隅抵抗。”   丹恒眼神一凝,幻化出一条铮铮水龙,有如一条洪流瀑布,径直冲向神宫的建筑群。   那道神谕果然卡顿住了,对五条悟违反人设的惩罚也迟迟没有落下。   “我能感受的到,所谓的惩戒,源头就来自于神宫深处。它还没有死心,似乎是在调动力量,想要把我排斥出去。”   错懵惊愕的天皇这时才反应过来,摇着脑袋惊呼:“你,你们,都是外来者!?”   他万念俱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天元的神像,疾声道:“伟大的天元大人,请将他们赶走吧!这个世界容不下丑陋贪婪的异类,您曾经承诺过我们,这里是只属于我们的乐园!属于我们的伊甸园啊!”   他哭得颇为真情实感,天皇在现实中也是一只实力不弱的特级咒灵,因此到了生得领域内才能坐上天皇的宝座,这段时间里可谓是享尽人类的荣华富贵,结果就这么被一群咒术师给毁了,这叫他如何甘心?   “是咒灵的乐园,还是你的乐园?”   阅历丰富的钟表匠将平安时代的繁荣假象看得一清二楚:   “众人皆把美梦当成乐园,但谁又知道,不管是现实还是梦中,都从来没有过真正的伊甸园呢?咒灵啊,你不必将自己和人类划开界限,因为这时的你,染上了贪欲的你,也是一个你所憎恶的‘人类’啊。”   花御艰难地动了动脑袋,破碎的瞳孔中似有颤动。   米哈伊尔朝着天皇迈开一步,后者匍匐在地,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咦,我长得有这么吓人吗?”   穹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让我来。”   米哈伊尔给自己的后辈让开路,接着就看见穹追上天皇,一上来就是两脚直踹。   “哎呦!别打了别打了,疼死我了!”   天皇被打得满地乱爬。   就算这样,他也不敢现出原形,唯恐被天上的丹恒一个龙吟就原地升天。   其他贵族也如鹌鹑一样缩成一团,不敢发出丝毫动静。   羂索躲在人群的中间,心情逐渐由恼怒转为平静。   反正这次出手的是花御不是他,死道友不死贫道,队友不就是用来卖的吗?   自己的身份并没有暴露,只要没有明晃晃的罪证端上来,没人奈何得了他。   这么想着,羂索施施然抬首,好巧不巧,和天上的饮月君对上了视线。   “……”   完了。   丹恒心想,你自己送上来的。   第一次在高层会议遇见,羂索凭本事跑了;第二次在盘星教总部遇见,萨姆本来可以“点燃羂索”,但是因为剧本需要,放了他一马。   事不过三,这一次,羂索终究是逃不掉了。   丹恒抬起一只手臂,人群中的藤原真守仿佛是被人隔空掐住脖颈,像一只待宰的鸭子一般提了起来,悬在半空中。   “死尸的臭味……你就是一直躲藏在咒术界背后的那个家伙。”   骨头传来不堪重负的咔咔声,藤原真守疯狂摇头,试图作最后的辩解。   五条悟认出了他:“这家伙就是撺掇着要给你们上刑的混蛋!”   丹恒垂下眼睑,手掌渐渐收拢,眼看就要掐断羂索的脖子,这时,神宫深处突然传出一声遥远的叹息。   “几位,稍后再杀了他也不迟。”   “天元?是你吧,你认识这家伙?”五条悟抱胸,啧了一声:“也对,你和他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妖怪,彼此认识倒也正常,不过……我应该也有理由可以怀疑一下,你该不会和他私下串通过吧?”   “非也。此事说来话长,我与羂索也曾相识一场,都曾怀着救苦救难的梦想,只是后来理念分歧,他想要让所有人类进化为咒术师,我觉得过于激进,于是我们二人才分道扬镳……”   “有屁快放,没人想听你那又酸又长的破故事。”   “……羂索知道许多咒术界的秘密,我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但是大脑始终是他的术式的核心,大脑不死,他就不会轻易死掉。”   羂索:#*#**%*天元我*#%*   丹恒点头:“感谢提醒。”   即将身死道消,羂索拼着最后一口气,抢着说:   “天元,只有全民进化,摆脱孱弱的肉|体,才是正确的道路。你所谓的守护,哈哈哈哈……看看这个虚假的世界,我们留念的世界……我曾经对你寄予厚望,但是如今却是看透了!星河间根本没有从一而终的绝对法则,你不行,神也不行!”   “只要还活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宇宙,我们就无法停止厮杀和竞争!权力,从来都是强者的专利,哪怕我站在世界之巅又如何?世界之外,世界之外……哈哈哈哈哈哈……”   羂索在自嘲般的疯狂大笑中停止了呼吸。   “……唉。”   过了很久,天元才发出声响,而后像是突然离开了,一切寂静如初。   “咱们接下来要干什么?”   “这个我熟。”   开拓者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条鞭子,气势汹汹地朝着一群贵族们走了过来,噌噌就是两鞭子,把一些人吓得差点当场失禁。   “你要干什么?我们可没有犯下什么罪,凭什么要打我们?”   一个贵族梗着脖子道。   记仇又小心眼儿的穹认出了这家伙在背后骂过自己,当即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   “原因很简单,因为……”   “我蛮夷也!”   文德天皇在位第10年,发生宫变,一群自南海登船的蛮夷占领了皇宫,与五条家的叛徒里应外合,夺取天皇之位,扶持米哈伊尔氏登基,改国号为“穹”。 第82章 攫取,猎人入局(八)   神宫事变后, 海外来客,【罗盘号】一行人顺利攫取了天皇之位,成为了生得领域名义上的最高统治者。   五条家长子, 五条悟,忍辱负重多年,无数次为罗盘号暗地输送情报,记一等功,擢升为副宰相;   丹恒, 一介文人,实则身份为李唐皇帝流落在外的皇子,在祭祀之日显出真龙天子之气象,一举破除敌首, 吓得伪神屁滚尿流, 记一等功, 擢升为宰相;   三月七,夏油杰, 平民出身,护驾有功, 记二等功, 擢升为禁卫军统领;   拉格沃克·夏尔·米哈伊尔, 罗盘号船长,不远万里乘船而来, 只为拯救深陷于水深火热中的岛屿居民。他继承了前任船长的【开拓】意志, 心怀大义,风度翩翩, 谦逊有礼,是大家心目中的领袖, 王中的王,男人中的男人,领导者之位,理应由他来坐!   最后,开拓者穹,除了用脚踢上一任天皇和鞭子伺候贵族这两件难以记述在史书上的事情之外,我们并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正事……但是,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在这一场谋权篡位之中发挥了相当巨大的作用!   所以,【罗盘号】大副,穹,记特等功,擢升为太上皇!   众人:“……”   “你玩够了吗?”   夏油杰按住隐隐发胀的太阳穴,双手并用,把猴子似到处乱爬的活宝从龙椅靠背上拽了下来。   太上皇龙颜大怒:“big 胆!小小禁军统领也敢和太上皇有肌肤接触,朕要把你贬到天牢!”   夏油杰当场就被五条副宰相甩了好几个眼刀。   悟,当狗腿子方面,你也是在行的。   他无可奈何,索性破罐子破摔,干巴巴地道了歉:“请饶恕小人方才的僭越,太上皇大人。”   被后辈活活压了一头的米哈伊尔躺坐在皇椅上,任由穹爬上爬下,漂亮的紫色眼睛因为溢出的笑意而微微眯起:   “让他玩吧,小孩子多些童趣不是很好吗?我在比他大不了多少的年纪,也整日幻想着钟表小子的冒险故事呢。”   “臣有意见!太上皇大人,为什么不扶持臣登基?五条家大业大,厚植于关东地区,是地地道道的本土贵族,腰缠万贯,树大招风……怎么说都比米哈伊尔氏更具有正统性吧!”   五条悟虽然在努力演出一个宰相应该有的动作神态,每个毛孔都在用力,但就是哪儿哪儿感觉都不太对劲,不像一个忍辱负重多年的宰相,而像一个虎头虎脑的愣头青。   夏油杰搞不懂为什么一个家家酒性质的位子还要争来争去,“……悟,你今年几岁了?你还要脸吗?”   “杰,这你就不懂了吧,我虽然不是个追求达官显贵之人,更不喜欢皇室,你应该也知道,如今外边在位的天皇,那极品的一家子简直比封建的禅院家好不了多少,切,谁爱当谁当。”   他飞快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但是这里是梦境,是幻境,是游戏唉!你玩一个经营游戏,目的难道不是做到最高的位置——成为天皇的男人吗?不然岂不是白玩了?”   “咳咳,朕先说一句,你先不要急着谋权篡位,你听没听过一句话?‘我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同样,五条副宰相,你要想成为‘天皇的男人’十分简单,只需要……”   穹的轱辘话还没说完,便被预感不妙的米哈伊尔捂住了那张不安分的嘴。   偌大的朝堂,空空荡荡,四人的声音回荡在柱林间,远远便可听得一清二楚。   平安时期的日本,朝中官位几乎由贵族全部垄断,尤其是盘根错节的藤原一家。   如果选择将咒灵化作的贵族全部杀死,朝廷也就基本停摆了。   所以,那些还在机构上班的官员听到了改朝换代的消息,心里都想的是:上头虽然没人了,但生死大祸应该轮不到自己头上。   然而,开拓者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打破规则!   于是,他只思考了一会儿,就愉快地决定——还是把他们都杀光光好啦。   经常杀人的朋友都知道,一个killer最想要看到的就是一杀,二杀,三杀,然后血流成河。   只是很可惜,死掉的咒灵尸体化成粉末,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因此,说是天皇,米哈伊尔实际上也就能管管自己手下的几个兵,其中有一个还坐到了他头上。   “五条君,其实我也不想坐这个位子,有点硌屁股……哈哈哈,我是说,也许我并不怎么擅长担任领袖和管理者,包括之前在匹诺康尼也是……穹,要不还是你来当?我年纪大了,受不起这种折腾。”   米哈伊尔大帝发出禅让。   开拓者撤回了一个禅让。   “这怎么行?米沙,过去了就过去了,还想那些干什么?我们现在可是都有崭新的起点,崭新的未来!”穹拍拍胸脯保证道。   米哈伊尔却是垂下了眼帘,神色间是掩盖不住的无奈:   “但现在的我也只是暂时的,等到你们离开了生得领域,我就又会变成加拉赫了。而且……加拉赫现如今的状态,没有谁会比我更清楚了。”   开拓者陷入了一阵无言的沉默。   夏油杰和五条悟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   两个DK虽然不知道匹诺康尼的前情提要,但皆选择没有再出声,把所有的空间都留给这一对现任无名客和曾经的无名客。   “可是……”   穹突然抬头,猛地抱紧了自家小老儿,可怜巴巴道:“拜托了,请和我组一辈子无名客搭档吧,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米哈伊尔被他勒得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你松一点,松一点……”   “不要,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就一直不放开!帕姆还在车厢里等着你呢!……拉扎莉娜,铁尔南……他们都没了,加拉赫也不认识他们,黑天鹅只能还原出你来……罗盘号就我们两个了……呜呜呜……折纸小鸟……哈努努……你们知道我在匹诺康尼吃了多少刀子吗?呜呜呜……”   还是第一次见穹这么失态。   夏油杰心念道,他斟酌着开口:“不论如何,还是先解决当下之事吧,生得领域的扩散迫在眉睫,两位,未来到底是怎么样的,现在还不知道呢。”   穹大哭:“我不管,我就要有你的未来……复活吧,我的米沙!”   米哈伊尔只好伸手把人揽在怀里,像哄小孩一样,轻柔地拍着他的背,温声细语地开始哄人。   “好啦好啦,我就在这里。我不走,哪儿也不去了。”他捏着袖子拂去穹脸上的泪痕,“我的一生都行走在旅途之中,从未有片刻的停歇。我听见无数人问过我:‘米哈伊尔,你要去哪里?’直到那一天,死亡终于阖上了我疲惫的双眼……”   他的语气无比舒缓,像是在讲一个温馨的睡前故事:“我本该就此长眠,而你,开拓者,你又将我唤醒,钟表匠于是收到了无数的好消息——匹诺康尼等来了星穹列车,秩序的美梦破碎,酣睡让位于清醒,真正的历史重见天日……如此美好的结局,简直像在做梦一样,哈哈哈。”   “所以,无名客,继续前进吧,不需要为我驻足。”   穹趴在他的怀里,鼻间满是清香,这气味有点儿像帕姆身上的草莓护毛膏,又有点儿像匹诺康尼街头巷尾弥漫的冰淇淋香气。   “如果你还是舍不得我,我来给你念一首诗吧。这是列车曾经路过某个星球,一个吟游诗人教会我的歌谣。”   蓝发青年低低吟唱道:   “老船长,起锚,时间到了!   只要这火还灼烧着头脑,   我们必深入渊底,   地狱或天堂又有何妨?   到未知世界之底去发现新奇!”*   穹哭得更厉害了。   钟表匠手忙脚乱:“怎么了怎么了?怎么还哭得更凶了……唉,铁尔南,我果然不擅长哄小孩。”   系统:【宿主,注意控制情绪。】   “谁来制止他,丹恒呢?丹恒人呢?”五条悟有点抓狂,“我现在才真正感受到一个一岁多的小屁孩有多磨人……”   夏油杰也没办法:“丹恒和三月现在在牢房里审问我们抓到的那两只特级咒灵,一个是刺杀悟的刺客,另外一个是一个有几分实力的禁卫军统领,它似乎知道点什么内幕,所以三月当时留了个活口。”   说曹操曹操到,丹恒和三月七在门后现出了身影。他俩早在门外等候多时,穹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这么哭下去,三两下抹干净了脸上的小珍珠,操纵马甲继续走剧情。   三月七面带喜色,朝他们挥了挥手:“有进展了!”   “审讯结果如何?”   丹恒仍是穿着那件翡翠锦绣衫,走到众人跟前,深深地看了一眼被眼泪打湿衣服的米哈伊尔,然后才说:“两个咒灵,一个叫漏瑚,一个叫花御,在现实世界里都是有着人类智慧的特级咒灵,而且存活了上千年之久。”   五条悟锤了一下掌心:“我说什么来着,这个世界连外星人都有了,肯定有特级咒灵长了脑子!”   夏油杰敷衍道:“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丹恒继续说:“漏瑚是人类对大地的恐惧而产生,花御是人类对森林的恐惧而产生,他们的位格确实比普通的咒灵要高上许多,出现人类的智慧不足为奇。”   “花御扮演的花匠角色是受到了藤原真守,也就是羂索的指使才来刺杀五条,这只是表面的人设,实际上恐怕也是羂索有意为之。”   “可恶,他就盯着我是吧?我现在甚至怀疑,当初指使伏黑甚尔在飞机上刺杀我的人就是他!”   五条悟忽然觉得被丹恒一击杀死有点儿太便宜那只脑花了,此刻只恨不得把对方的骨灰再刨出来狠狠鞭尸。   “应该没错。羂索曾经对花御承认他是从平安时期就存在的咒术师,为了实现自己的计划,已经筹划了几百年。其中,昔日的好友天元,世世代代传承的六眼,以及天元选定的星浆体,三者保持着稳定的因果联系,如果这道因果联系不被打破,羂索就无法实现全球进化,因此才会对你下手。”   “全球进化……”   夏油杰呢喃着重复道。   这又何尝不是一条突破当下困境的捷径呢?   只是这条捷径,太过考验人的心性了。   倘若生出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就会变成一己独裁的糟糕局面,比起之前又好的到哪里去?   “那么时间线就很清楚了,”夏油杰分析道,“为了割断三者的因果联系,他先是派伏黑甚尔刺杀悟,结果失败了;于是开始针对星浆体,那个死掉的盘星教教主估计也是他假扮的吧?毕竟这家伙的术式可以换脑,真是够恶心的,然后再到这一次的刺杀……”   “哼。”   五条悟手里把玩着差点杀了他两次的匕首,反复考虑要不要把它彻底毁掉。   视线随意扫了一圈,他的周围是同谐主开拓者,饮月君丹恒,还有腰间佩剑的三月七。   不知为何,总感觉头上凉飕飕的,好像有一根白条在瑟瑟发抖。   量子和虚数弱点的小BOSS五条悟摸了摸脑袋,几个念头下来,便打消了焚毁天逆鉾的心思。   反正这个宇宙中能破他防御的人数不胜数,跟一把没意识的咒具计较什么?   “这家伙可真是个劳模反派。”   夏油杰礼貌地赞叹道:“丹恒,这些都是你从它们嘴里问出来的吗?也太详细了,看不出来你这么擅长审讯。”   三月七用胳膊肘了他一下,咒术师有点莫名其妙:“怎么了?”   丹恒摇了摇头,坦白道:“我没有学过审讯的技巧,只是曾经在罗浮的监狱待过一段时间,知道狱卒用什么手法最能逼犯人说出真话。”   什么情况下才会在监狱里待上一段时间?要么是狱卒,要么就是……   夏油杰止住头脑风暴,悻悻地抹了把脸。   他今晚半夜要是醒了,估计都会坐起来扇自己一巴掌。   丹恒又道:“不过这次能获得这么多情报,和我的问话其实关系不大,主要是那个名叫花御的咒灵主动开了口。”   “哦,它临阵倒戈了?看来反派阵营也不不是铁板一块嘛。”   “我们告诉花御,咒灵的诞生是出自星核之手,目的就是为了让地球陷入到彼此厮杀的乱象之中。”   三月七接着补充道:“花御知道了真相,整个咒灵都变得有点无精打采的,不过还算配合。我们没去问他的同伴,因为漏瑚的脾气太火爆了,所以我暂时把它冻在冰雕里,让它冷静一会儿。”   “花御也曾将这座生得领域视为咒灵的最后一片净土,因为地球上的人类创造了他们,却又要将它们消灭。它说,明明它们只是毫无知觉地被创造出来,却要承担一切的恶果。人类给地球造成了大大小小的伤害,而它只是想弥补伤疤,所以同意了与羂索的合作。”   丹恒选择性地截取了花御的原话,省略了乐子神降临地球二三事,眼睛眨也不眨一下,配上那副真诚平淡的语气,没人会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   五条悟思考道:“反派们都有人生理念了,那像我们这种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岂不才是真正的反派?”   “倒也不能这么说吧……真正的大反派应该是星核才对,对了,星核现在去哪儿了?”   “显而易见,星核察觉到不对,已经跑了。你们昨天忙着篡位时,我去了一趟神宫内部,没有发现天元和星核的踪迹,那栋神像和天元的声音不过是个幌子。真正的星核在察觉到我们进入生得领域后,自然不会还高调地住在神宫中。”   “诶,那它到底躲在哪儿?我们不会要把整个日本都翻一遍吧?”   “这个时候,谋权篡位的好处不就来了吗?”开拓者破涕为笑,从书桌里掏出一份行政地图和民情报告:“我可是找了好久呢,你们瞧,4月3日,关东地区疑似出现四手四眼生物,性情残忍,喜吃生肉,强迫活人祭祀……”   “这个描述,不就是两面宿傩吗?”   “看来他也被生得领域吸进来了,不过捉鬼小队之前已经毁灭了他的几根手指,诅咒之王的实力估计已经大缩水了。”   “他行事这么张扬,星核没理由不盯上他。”   五条悟总结道:“……所以到最后,绕来绕去,我们还是要去打宿傩。”   话音刚落,五人的手机同时传来一声震动。   一则消息躺在收件箱里,上面大大方方地写着:   “不用来了,几位,回到现实中记得告诉其他人,这次不是【星穹列车】,而是【星核猎手】送了星核一程!”   ——银狼,参上。   “……这谁?”五条悟看了半天才问。   “银狼,【星核猎手】的一员,萨姆的同伴,朋克洛德的骇客,精通数据骇入。黑天鹅能用模因的方式送我们进来,那么她就有可能用骇客的方式也潜入进来,不过目前生得领域还没有坍塌,就说明她应该还在追捕星核的路上。”   穹表示绝对不能忍受这样的挑衅:“挑战书,这绝对是一封挑战书!我也要去!”   “……你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突然燃烧起胜负欲啊。” 第83章 扮演,争锋相对(九)   两面宿傩来到这个鬼地方已经有三天了。   二十等分的灵魂本被无趣的咒术师封印在自己的手指里, 两面宿傩就像一只半眯的凶兽,安静地潜伏着,直到所有人都随着时间流逝而忽视他的存在, 忘记人类历史上还存在着这么一个可怖的灾祸。   他能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距那个时间点越来越近了,诅咒之王很快就能从这副孱弱的躯壳里脱身,步入阔别已久的外界,继续随心所欲的杀戮之业。   手指封印在日本各个角落, 作为独立的个体,彼此之间并没有直接的联系,但是作为手指的最初主人,当坚固的灵魂一个接着一个遭到彻底碾碎, 寄宿在其他手指里的两面宿傩自然不会忽略这千百年来都未曾发生的异象。   他当时想, 这群咒术师还是能拎出点儿新奇东西的嘛。   然而, 一根,两根, 摧毁者的效率相当稳定,不过几天功夫, 数量就已经增长到了十根。   这时, 两面宿傩才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要是再不做点儿什么, 就真的要完全泯灭在这个世界上,不留一点痕迹了。   手上沾染无数鲜血的诅咒之王并不怕死, 他只是讨厌这种窝囊的死法。   刽子手的死法应当是轰轰烈烈, 就算是自己下了地狱,也要拉上几个敌人垫背才爽快。   于是, 急着回到现世上岗返聘的退休老大爷整日琢磨着如何摆脱目前受困于人的境地,还没过几天, 就有人给他发来了邀请。   手指内部的穹顶传来了含糊的喃语,仿佛一道拨人心弦的言灵咒,引得嗜杀的灵魂都颤动了几分。   “星核……赐予你自由……答应……”   两面宿傩靠在白骨铸就的椅背上,姿态慵懒,四只暗浊的眼睛闪过一丝猩红的光芒。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玩意儿,能穿越层层封印到达他的内心世界,但不妨碍内心生出了一股千百年来都未曾有过的强烈兴趣,于是随口应答了一声:   “好啊。”   话音刚落,再一睁眼,天翻地覆。   一阵冷峭的北风吹来,前方是被山岭包围的平原,几个村庄点缀在其中,他站在一棵参天大树下,树影斑驳,地上明暗交映。   他罕见的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   不远处几个人影在田里劳作,没有发现他,所说的话正是他所熟悉的平安时期的地方方言。   “天元大神保佑……”   低低的祈祷声钻入耳朵,两面宿傩回过神来,嫌弃地挖了挖耳洞,兴致缺缺。   天元?   他想起来了,这不是那个号称不死的女性咒术师吗?   就她也配称作神?   哪儿来的野史。   他算是明白了,那个自称“星核”的东西根本就没有把他带到现实,这个地方该不会是天元的幻想世界吧?   算了,管它是不是假的,先杀两个人尝尝。   他已经几百年没吃过人肉了,好不容易回到野蛮落后的平安时代,又怎能克制住这种原始的兴奋冲动呢?   四手四眼的怪物穿着一身粉红的女士和服,四肢肌肉暴涨,不消片刻便抓住了两个耕地的农民。   他正准备撕开喉咙,好好淋一淋滚烫的人血,却没想那死掉的两人顿时化成了一团冰冷的灰烬,让狂躁的嗜血欲望一下凉了半截。   灰烬的气味,正是他最熟悉不过的咒灵。   没有鲜血,没有尖叫,没有痉挛,没有人肉,索然无味。   搞什么鬼?   这些人类都是咒灵变的?   *咒灵粗口*,作为咒灵不出去杀人,待在这儿种田干什么?   两面宿傩咧嘴阴笑,周身冒着寒气。   不过好歹在牢笼里面关了这么多年,说不馋人肉的滋味是假的。他想着,这里总不可能一个活人都没有吧?   而且……自从杀了这两只咒灵后,他隐约感受到自己的力量居然有所恢复。   虽然微不可察,但确实在增长。   于是,杀红了眼六亲不认的宿傩大爷开启了走到哪儿屠到哪儿的旅程。   两面宿傩在平安时期确有其人,所以星核并没有为他伪造身份,他就这样顶着本人的名号,又在咒灵当道的生得领域内闯出了一片恶名。   这下子,不仅是人类憎恶他,就连咒灵一方也斥责他是一个残害同胞的败类。   假以时日,让他从偏僻乡下杀到平安京,恐怕也不足为奇。   官员们虽然不想管,但为了维持人设,仍是上交了记述着“两面宿傩”活动范围的案牍,然后转头却被压在了天皇灰扑扑的案底,没有任何一个贵族表示在意。   京城的荣华富贵迷花了他们的眼,哪有时间关注远处的潜在威胁?   所以,不管【星核】把这个世界包装得再完美,它始终还是强者的乐园。强大的特级咒灵还是倨傲的上位者,弱小的咒灵只有变为弱小平民被欺压的份儿。   哪怕是诞生于人类之恶的生物,只要染上了人类的七情六欲,也摆脱不了堕落的宿命。   花御正是在倾听了米哈伊尔的言论后看穿了这一点,人与咒灵的矛盾无处可解,即便创造一个新世界也无济于事,万念俱灰之下,最终选择向审讯官丹恒袒露一切。   两面宿傩却与两只心怀理想、满腔大义的咒灵不同,他从来不在乎外界,不在乎立场,不在乎人类或咒灵的存亡,是一个完完全全的自由狂热分子。   他只服从于自己的欲望。   如果哪一天地球即将迎来一场无法挽回的毁灭,他恐怕也照样该吃人就吃人,该打架就打架。顺便找找能不能活下来的法子,找不到就一块完蛋。   然而,如果有人因为他粗犷的外表而将两面宿傩视为一只空有武力的大猩猩,那就大错特错。   男人一边无所谓地展开屠杀,一边心里筹划着如何脱离虚假,回到真正的现实中。   经历一路屠村,他的实力目前恢复到了十二根手指,距离鼎盛时期的实力还差得远。   平安京的方向不时传来不小的能量波动,偶然一次还听见了一声高亢的兽吟,显然在发生着什么有趣的事情。   两面宿傩也不歇着,当即就往京城赶去。   他一个人在漫漫荒原上穿梭,三两下翻越一个山头,入目便是一座开阔的村庄,村子里有不少人影来往。   嗅觉灵敏的两面宿傩鼻翼翕动,在他已经闻腻味的伪人气息中,似乎混杂了一股其他的气味。   有点丝丝的甜。   ——是活人,而且还是两个鲜活的女人。   他顿时扯出了一个喋血的笑容。   与此同时,大脑也在疯狂运转,是现实世界的人类进来了吗?他们是用什么方式进来的?进来的目的是做什么?以及这个领域到底是谁创造的?   他对女人这种弱小的生物好像突然没了之前的轻蔑不屑,取而代之的,反倒是一股不知源自何处的警惕和忌惮,就仿佛在女人身上栽过大跟头似的。   两面宿傩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即便心思千回百转,但他仍旧不带丝毫掩饰、泰然自若地走进了这一座村子。   只要遇见一个村民,还没等对方开始尖叫,就直接上手撕碎。   俨然一副杀人狂的模样。   不过多时,本来人来人往的走道上已经空无一人。   一个仅存的村民因为害怕而栽倒在地,身形哆哆嗦嗦,临死之前不知为何生出了一股勇气,怒骂道:   “该死的四手怪物,你明明也是……为什么要对同类大开杀戒?”   “同类?”   两面宿傩嘴角的笑意瞬间没了,眉宇黑沉沉地压下来:“哈哈哈哈,真是可笑!自愿卸掉獠牙,沦为被豢养的家畜,也配称得上我的同类?”   村民的脸色也变得扭曲不堪,他不知如何反驳,只能又骂道:“马上就有咒术师来杀你了!她们就在村子里,你就等死吧!”   “哦?杀我?”两面宿傩轻笑出声,“自我出生之日起,追杀我的人不知凡几,你说的她们——算什么东西?”   他弯下腰,凑在村民的耳边,低声说:   “不过是一个神智初开的小咒灵,也会威胁人了?”   “渣滓,就要随时做好灰飞烟灭的准备。”   “你……”   两面宿傩嫌弃地甩了甩手,面不改色地朝着村庄中央走去。   沿途,残破的屋门在风中时开时闭,发出吱吱呀呀的悲鸣。   在村子中央的平地上,他果然一眼看见了两个奇装异服、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少女。   “哟,总算来了,距离我的数据骇入已经过了5分32秒,和【剧本】上写的分毫不差,你很准时,大魔头。”   银色卷发的矮个子少女抬手打了个招呼,即便面对着一身腥气的杀人魔,淡定的神色间不见一丝畏惧。   她的身边同样站着一个披着银色长发的少女,手里握着一把小孩子玩具似的光剑,警惕地看着他这边。   “你们是谁?”   两面宿傩按捺下蠢蠢欲动的杀欲,耐着性子出声问道。   “我吗?让我想想……我骇入时给自己设定的身份是——伟大的贤者大法师,西方世界的天才学者,万众瞩目的暗夜之星,银狼!”   掌心忽地幻化出一根枯木制作的魔杖,银狼骄傲地宣布道。   她高举魔杖对准天空,单手叉腰,头顶仿佛有万千金光作为闪光灯,一齐聚集在她身上。   唯一的观众宿傩大爷压根看不懂年轻人的新潮艺术:“……什么鬼东西?没听过。”   “你们没听说过的多的去了,老古董。”银狼冷冷地哼了一声,中二感十足:“我尊奉高塔的命令,加入一支由法师、战士和骑士组成的冒险者小队,身边的这位便是我的同伴之一,狂战士流萤。”   被她称为“狂战士”的女孩拘谨地站在一旁,忍不住说:“银狼……一定要念出来吗?我觉得好尴尬……直接点燃对面的这个家伙不就好了?这样是不是更节省时间一点?你不是给穹发了挑战书吗?”   “那可不行,他们收到我的短信,再从平安京赶过来,至少也得半个时辰,这段时间足够我们玩个痛快了。你不必担心,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了吗?我们两个人的身体是我用以太数据编辑打印出来的【以太投影】,比忆者的那什么【模因投影】不知道强了多少倍,在生得领域中复制了你100%的能力,完全可以当成一场没有副作用的全息游戏,就像你在匹诺康尼的梦境里一样。”   “角色扮演游戏嘛,当然要沉浸式扮演才有意思啦,”银狼忿忿道:“而且你看看星穹列车的那群家伙,直接称王称帝了,我怎么能在这种地方输给穹?”   流萤下意识立正:“是!银狼大法师!”   间接性尴尬、持续性中二的少女挺胸抬头,掏出萨姆同款假面,朝着冒险者小队此行讨伐的大坏蛋,用力咳了一声,举起锋利的光剑:   “两面宿傩,迎接你的审判之日吧!在将你彻底点燃之前,流战士绝不会摘下她的面具!” 第84章 切磋,力拔千钧(九)   流萤话音刚落, 两面宿傩用晦暗不明的眼神扫视了二人一眼,嘴中啧了一声,这一声好似是宣布开打的讯号, 健壮的男人仿佛一阵凶悍的强风,从几米远的位置瞬间突袭到流萤面前,抬起沙包大的右拳,朝着那张白色的丑面具命门狠狠砸下!   他倒要看看,这个口出狂言的女人到底有几斤几两!   迅疾挥出的拳头带来一股浓郁的血气, 若是换了普通人来,恐怕早已挪不开步子,只能等着被对方打成一团面目全非的血雾。   流萤丝毫不见慌乱,即使头上戴着一个奇怪的面具, 她的完整视线也没有受到影响。   她微微侧身, 狠厉的拳头堪堪擦过飘扬的发丝, 几根被拳风震断的银色碎发随之落地。   训练有素的格拉默铁骑紧接着举起光剑向前快速挥舞,如同一只飞跃在枝头的精灵, 只听见“锃锃”两声破空的尖鸣,两道萤绿色的剑光一闪而过, 两面宿傩身后的草房应声爆炸, 坍塌成一片无处落脚的废墟。   银狼站在不远处, 像个置身事外的路人,吹了一声看好戏的口哨, “帅!”   “哼, 有两把刷子嘛,女人。”   两面宿傩躲开致命的一招, 这时才愿抬起正眼,看向对面那个身高不及他胸口的女人。   流萤按住萨姆头, 甩了甩光剑,闷闷的少女音从面具下传出:   “万恶不赦的魔王,使出你的全力吧。”   几朵黑云遮住了太阳,天色逐渐昏暗下来。   两面宿傩不再藏拙。   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光凭肉眼甚至捕捉不到他的残影,身经百战、拳拳到肉的风格,每一击都朝着要害之处袭来,对手只要有一步失误,便会被彻底带入他的节奏,无力回天。   即便如此,苗条轻盈的少女仍能完美跟上他的节奏,甚至有隐隐反超的趋势。   如果说两面宿傩的风格是重拳出击,萨姆是火力碾压,流萤的风格便是以柔克刚。   就算没有萨姆装甲,流萤的本体经过了基因编辑和军队训练,身体条件相当优越,体术水平更是过硬。   而且她是以【以太投影】的形式出现在生得领域内,不需要担心在外活动太长时间导致身体机能出现问题,就像银狼所说,尽管把这里当成匹诺康尼的梦境世界,最后的顾虑也解决了。   穹在心里和系统说:“就这个战斗爽!”   两面宿傩也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哈……好久都没打得这么爽了!女人,你很不错!”   两个战斗狂热分子越打越嗨,一道银白一道血红的身影从地上打到天上,伴随着四散的冲击波和凌冽剑芒,几乎将足以承载几百人的大村子都整个犁了一遍。   战斗进展得火热,银狼也不再划水,盯准一个时机,朝着天空大喊道:   “喂,两面宿傩,看这里!”   这种让对手分心的小把戏当然对强者不起效,诅咒之王都懒得分给她一个眼神。   “切,不理我是吧?”   银狼举起手中的枯木魔杖,嘴中念念有词:   “……除你武器!”   神奇的西方魔法降落在来不及闪躲的两面宿傩头顶,他只觉得自己的四条手臂突然像面条一样软了下来,被流萤抓住时机,一剑切断。   失去了全部手臂的两面宿傩重重落地。   他的外表此刻看上去有些狼狈,但表情却十分玩味,根本看不出本人方才遭到了一击重创。   “真是怀念的感觉……那些将我视作人间噩梦的咒术师,切下我的手臂,锯断我的双腿,砍下我的头颅,只为了抹杀心中挥之不去的恐惧……”   他扭了扭僵硬的脖子,双目跃动着丝丝缕缕暴戾的杀意,随后如一个疯子般开始仰头大笑:   “……哈哈哈哈哈……可惜,可惜,只是这些程度,还远远不够!”   强大的反转术式发动,血淋淋的光滑切口处很快又生出了四条完好无损的手臂。   他意识到了银狼作为一个后排输出法师的威胁性,于是这次干脆绕开了流萤,竟朝着另一个方向的银狼冲了上来。   “哼,能奶能打就了不起吗?”   银狼几个轻跳,从容地躲过对面的侧踢,身后的残垣断壁在眨眼间化为齑粉。   两面宿傩嘲讽道:“哟,那什么贤者大法师,名号倒是喊得挺响亮,结果就只会像个软蛋一样躲来躲去?”   “你一个现充懂什么?谁躲了?我这叫符合角色设定,脆皮法师就得穿速度鞋懂不懂?【朋克洛德】的骇客最擅长的可不是打打杀杀!要是我使出了绝活,你现在早就血条归零了!虽然这里不过是一尊投影,坏了随时可以修,但要是因此动用了修改数值的能力,未免不符合角色扮演游戏的玩法……”   银狼语速飞快,挥挥魔杖又给自己造出了几面防护盾,紧接着就被两面宿傩一拳震碎。   而这个时候,流萤也已经赶上前来支援。   她横挡在银狼身前,以两只胳膊拦住两面宿傩的汹汹重拳,萨姆头怪人一声怒喝,借机使出了一个暴力的头槌!   始料未及的两面宿傩一下子高高飞起,如同一个被撅翻了的可怜斗牛士,以头栽地连滚了几个跟头,激起满地灰尘。   银狼比了个大拇指:“好样的,流战士!”   两面宿傩揉着四根断裂的肋骨,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第一次遇见这种比他还野蛮的攻击方式,就连是战斗经验丰富的宿傩大爷也不由自主地喃喃道:   “真是力大如牛的恐怖女人……”   下一刻,因为极度兴奋而撕裂的嘴角几乎要咧到耳后,残忍可怖的话语轻飘飘地从极恶咒灵的喉咙里吐出来:   “你的肉,一定非常劲道吧!?”   这些天吃不到一口热乎的人肉,他的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两个肉质鲜美的女人近在眼前,那道魂牵梦萦了上百年的滋味,简直馋得他快要疯掉了!   两面宿傩的呼吸陡然加重,心中欲念有如一把枯柴堆上的野火,倏然腾起燎原之势,病毒般扩散至全身上下,头发树立,血液都因此滚烫。   【星核……响应你的欲望……】   男人分布着四只眼睛的畸形面庞上,条条青筋鼓动,似乎又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银狼摸摸下巴,猜测道:“你该不会也要变成六眼了吧?”   出乎所有人意料,两面宿傩却不见喜色,抬起一只手,随即一巴掌扇上了自己的右脸!   顷刻间,一张还算端正的帅脸上就多出了一个惹眼的血红巴掌印。   他慢条斯理地说:“老子打得正高兴,别碍事。”   这毫不留情的一巴掌,竟是把好不容易冒个泡的星核给打回体内了。   人类身体上的任何变化都需要一个逐渐适应的过程,更何况还是他这种靠身体吃饭的咒灵。   眼下战斗正酣,结果自己突然长了一对用于视物的眼睛,对体术强者而言反倒是一种没必要的累赘。   现实的战斗不是漫画,爆个种就能轻松碾压敌人。他和流萤银狼二人的战斗,不需要外力的插足。   当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讨厌,非常讨厌,未经自己允许的擅自决断。   用现代术语来形容,两面宿傩其人就是一个极度自由、极度自我、极度反社会的极端杀人狂,偏偏这人没有完全疯掉,还保留了超高的理智和城府。   如果他不是生在地球,而是横行于宇宙中,恐怕早就和纳努克王八对绿豆——看上眼了。   暴涨的气势渐渐平息,即使骄傲的宿傩大爷拒绝了星核的进化提议,但方才星核之力的昙花一现仍将诅咒之王的实力恢复到了几近鼎盛时期。   两面宿傩有些意外,舔了舔嘴角的血渍:“呵,看来这次我不得不使出全力了,小妞们。”   流萤皱了一下眉头:“银狼大法师……”   银狼心领神会。   魔杖顶端酝酿出绿色的微光,她先给流萤套上了几个强化buff,后者的背上便多了一对碧色透明的蝴蝶翅膀,美轮美奂,配上少女飘飞的秀发和荧绿的光剑,好似天神降临。   如果不是那颗不和谐的萨姆头过于败坏风景,这一幕想必能刻进光锥。   接着魔杖上有一团炽热的蓝色火苗飞了出来,将敌人头顶的一虚数一量子一物理三个弱点照得清清楚楚,随着火苗消散,转眼多了一道火弱点。   “你完了。”银狼宣布。   两面宿傩察觉到自己身上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但似乎不影响实力发挥,于是不再多想,如同一只出匣的野兽,咆哮着冲上前:   “哈哈哈哈……把你们剩下的招式通通拿出来,否则——以后就再也用不到了!”   流萤端做起手式,光剑平举于脑侧,盛着点点碎星的双眼阖上一瞬,然后猛然睁开:   “接招吧,这就是我们热血沸腾的组合技——流星蝴蝶剑!”   她的脚尖点在空中,裙摆飞舞,整个人弹射而起,双眸亮得惊人。   两面宿傩抬手格挡,只听见“轰隆”一声,地面塌陷出一个数十米深的大洞,激烈碰撞导致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   银狼被灰尘呛了两下:“喂,流萤,你还好吗?”   片刻后,流萤平稳的声线从雾气中传来:“我没事,银狼。”   烟雾散去,两面宿傩平躺在地,几乎要断开的脖颈边,一道狰狞万分的刀痕从前胸开裂到肩背,甚至能看得清鲜红的肌理和白花花的骨头。   流萤跨坐在他身上,锐利的剑尖对准了他的心脏。   “万恶不赦的魔头啊,残害同胞,视人命如草芥,你犯下的累累罪行早已无处祷告,天堂你无路可走,地狱将你拒之门外,深渊在招手,恶龙在哀嚎。唯有以死灭之刑,才足以抚慰死者绝望的心灵!”   她沉声道:“在此,宣判!”   璀璨的光剑下刺——   “哈。”   被审判的罪人扯开嘴角,咳了咳,满是血沫的嘴中突然飞溅出一团漆黑的血光。   反派必备技能,以血糊眼。   如此近的距离,流萤一愣,立即后跳躲开,即便如此,如刀子般锋利的血光仍然在面具上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刀痕。   两面宿傩趁机爬起了身,“看来你们的组合技,没能一波收割掉我。”   他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逐渐恢复。   能打能奶,确实bug。   流萤失落地摘下萨姆头,语气复杂,隐隐夹带着风雨欲来之势:   “这是银狼在庇尔波因特给我带回来的限量版纪念品……全宇宙只此一个……”   她转身看向同伴,平静地说:   “银狼,要不我还是变身吧。” 第85章 落幕,死地后生(十)   “剧本上说你需要带上萨姆面具, 原来是为了帮你挡下两面宿傩的这一击,不过艾利欧也没说面具会坏,啧。”   银狼安慰说:“没关系, 下次我再去庇尔波因特帮你捞一个就好了,筑材运输部控制的星球囤了不少优质边角料,下次我从他们那里偷点儿过来,再给你造一个新的。”   “但是我很喜欢这个萨姆头……”流萤抱着面具,满怀歉意地说:“呜, 对不起,我没有珍惜它……”   两面宿傩:“喂,我还在这里呢。”   他身上的伤已经大部分愈合,就连那道看上去几乎将人劈成两半的恐怖刀伤也逐渐生长在一起, 只留下一道蜈蚣似的伤疤, 放在肌肉壮汉旧伤斑驳的胸膛上也不显得突兀。   他甩了甩胳膊, 四只眼睛的瞳孔咕噜一转,一齐聚集看向流萤那张富含胶原蛋白的脸蛋。   没了那个比傩面还丑的面具, 银发的女人看上去顺眼多了。   当然,这种鲜活的视觉冲击也激发了他更强烈的欲望, 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撕下对方的喉咙, 将炽热的血肉分食殆尽。   恶念滋长, 有如实质,天边重重叠叠的乌云翻滚, 笼罩了大地, 太阳薄暮。   两面宿傩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长虫般的黑色丝线以他为中心蔓延开来, 好似一道只会出现在人类终极幻想中的四手鬼影。   下一秒,原地消失不见。   银狼握紧魔杖, 手一挥,急道:“昏昏倒地!”   快到看不清残影的两面宿傩动作出现了一丝凝滞,一股猛然涌起的睡意袭上眼皮。   有趣……是催眠之类的控制术吗?   视线像隔着一层膜一般模糊,眼看着就要一头栽倒睡着,两面宿傩已经下意识抓上了自己的一只胳膊。   他是个行动力极强的狠人,打算用断肢之痛来唤醒昏沉的大脑。   还没待扯下自己的手臂,他便意外地感受到体内多出了一条冰冷的寒流,吃了薄荷叶般的清凉感觉冲上脑际,瞬间扫清了困意。   解控。   银狼没忘记此行的目的:“喂,你刚才应该也感受到了吧?【星核】,那东西就潜伏在你身边,你就真的甘心成为它的棋子,任它摆布吗?”   看在这两个女人的实力确实不错的份上,两面宿傩随口回复道:“我当然知道,一开始就知道,不过,那又怎么样?”   “你就不好奇它是什么吗?”   银狼尝试嘴遁。   两面宿傩显然不吃这一套:“它是什么东西,与这场战斗有关吗?老子只活在当下,喜欢纠结来纠结去的,从来都是你们这些懦弱的人类。”   经过刚才的薄荷醒脑,打嗨了的诅咒之王的神智也恢复到了正常状态,来了一丝战时唠嗑的兴致。   “你说我会成为它的棋子……哈哈哈哈哈……上一个想要控制我成为傀儡的家伙,我当着他的面,生吃了他的妻子儿女。”   两面宿傩愉悦地眯起眼睛,似乎还在回味着那次以人类顶级的绝望怨恨作为下酒菜的血肉盛宴。   流萤生理性地皱紧了眉头。   他接着慢悠悠地说:“让我来告诉你们吧,小鬼们。平安时代的生存法则,就是强者享受权力,弱者匍匐至死。人类社会不管过了多少年,这一点,永远都不会改变。哼,只是你们学会了伪装,用所谓的合法性合理性掩盖这一不争的事实,所以老子从来都瞧不起所谓的道德,所谓的律法,都是一团可以随时烧掉的废纸。”   “天元那家伙虽然窝囊废了点,但倘若这座平安时代的假象真的能成为完全的现实,我倒不介意夸她两句。”   “但……它仍是虚假的。”   流萤按住了变身器,缓缓说道。   “哈哈哈哈……”两面宿傩笑出了眼泪,开裂的嘴角滑到耳后:“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有什么区别?小鬼,我们钟爱的从来都不是这个世界,而是自己的欲望啊!”   “我就是自己欲望的结合体,只要能活得如我意,即便世界是永恒的虚假又如何?只有人类才会纠结对错真伪,才活得如此羸弱卑微!而我,从来不会犯下这种低级的错误!”   他张开双臂,狂妄地宣告道。   流萤垂下眼睑,面若寒冰,一字一句道:“是的,我们都有欲望,正是因为心有所念,才行走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吗?”   她骤然提高了音量,本来温软柔和的声线染上了丝丝愤怒:   “但是,我想,并不是每一个人的欲望都有存在的价值,如果你的欲望是以剥夺他人的希望为乐,那么……我会将你的欲望,彻底粉碎!”   “你管的太宽了,小鬼。”   两面宿傩的面庞突然爬上了几条血色的青筋,浑身肌肉如气球般节节鼓胀,下一息就闪现在了流萤面前。   “轰!”   又是一阵冲天而起的浓烈烟雾。   【重度违反人设……领域开始执行惩戒。】   “狂战士流萤可以,狂战士萨姆就不行?你们歧视机甲?好吧,我确实忘记在后台给流萤的人设写上萨姆。”   银狼对领域反反复复的惩戒警告置若罔闻,她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早就躲得远远的,避免被烟雾呛到,手里的魔杖像根笔一般转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   她低头看了看时间,干脆拿出了游戏机,开始打起了单机游戏。   “差不多要到时间了,真是的,两条分支,一条是【星核猎手】偷走星核,一条是【列车组】解决星核,我本来以为努努力就能达成第一条线呢……结果最后还是倒向了第二个分支结局。卡芙卡,这次你又猜对了。”   与她的话音形成照应,不远处的天边,一只龙型的庞大咒灵正朝着这个方向飞速赶来。   虹龙头上坐着的正是咒灵的主人夏油杰,五条悟坐在他身后,列车组三人紧随其后坐在龙身上,不擅战斗的皇帝米哈伊尔则是守在神宫,没有和他们一同出发寻找两面宿傩,以免星核杀个回马枪措手不及。   老远就看见了大面积的烟雾和狼藉的村庄,这在一片祥和的生得领域内是非常罕见的情况,极有可能就是他们要寻找的目标所在地,夏油杰立马招呼着虹龙降低高度,准备降落。   咒灵甩了甩尾巴,朝着下方快速飞去。   却没想,那团巨大的浑浊烟雾中突然飞出了一道凌厉的血色刀光,直冲他们的方位而来。   夏油杰心神一凝。   虹龙吓得一个侧翻,腰腹受到前所未有的重伤,外壳破出了一个大窟窿,顿时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自动回归主人的体内。   没了坐骑,一行人跟下饺子似的,纷纷从天而降。   “啊啊啊啊啊!”   “哇——刺激!”   “杰,你开的什么破龙?”   五条悟的下一句话就暴露了内心的真实想法:“丹恒,让我坐坐你的龙呗。”   “死心吧五条!丹恒只允许我骑他……唔……”   丹恒在半空中调整了自己的身形,正准备接住几人时,一道萤绿色的身影似乎有所察觉,破烟而出。   转眼间几个来回,就将所有人送到了安全的地面上。   银狼看向他们,郁闷地鼓起了脸:“哟,你们好啊,来的还挺快的嘛。”   “咳咳咳……你就是星核猎手的银狼?刚才那是……萨姆?”   夏油杰用奇怪的眼神看了看个子不及自己胸口的银发萝莉。   后者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一身花纹复杂的法师袍,认真的说:“不,我是冒险者小队的贤者大法师银狼,我和我的几位同伴接到国王的委托,来到此处打败邪恶的魔王两面宿傩。”   开拓者大惊失色:“什么?你竟然要抢朕的人头,不同意,坚决不同意!禁卫军统领,统领何在?快快杀了这个异国潜入的恐怖分子!”   禁卫军统领夏油杰:“……难怪你能跟穹玩到一起。”   副宰相五条悟入戏颇深:“银狼法师,你们队里都有谁?我要尊奉太上皇的指令,给你们几个恐怖分子发布通缉令!”   银狼破天荒的居然好好回答了:“冒险者小队一共有三人,我是法师银狼,还有一个是那边的狂战士流……萨姆,他在和两面宿傩展开一场正面对决。另外一位嘛,他是中途加入的外援,是个治愈系骑士……”   “……不是,你还真告诉他啊。”   介绍还没说完,战场的烟雾被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吹散,众人终于得以看清了二人交战的场景。   两面宿傩浑身上下仿佛在血池里洗了个澡,附着几层黑红的血痂,令人甚至看不清他本来的肤色。   地面上,大大小小的血雾炸成了一团团血花,都是诅咒之王在战斗中爆出的鲜血,换作常人来大概早已死了八百回不止,精通反转术式的他却没有就此死去,胸腔内的一颗心脏仍然在顽强地跳动着。   “这家伙……未免太难杀了吧?”   两面宿傩呼出一口深红色的浊气,无机质的四只眼睛瞬间扫向来人。   夏油杰应激地召唤出几只特级咒灵,他的宝可梦在上一次与禁卫军的战斗中损失了一半,现在有点拿不出手。   五条悟也掀开绷带,露出了那双标志性的湛蓝眼眸。   认出了这对眼睛的两面宿傩意味不明地长叹了一声:“看来,你们的救兵到了。”   “你现在的局面已是必败无疑,两面宿傩,星核到底在哪儿?”   夏油杰上前一步,冷声质问道。   他们没时间拖下去了,生得领域随时都在扩张,只要星核一日不除,地球的危险就得不到解除。   “小子,说得好,论起实力来,你们围殴我一个,今天我怎么着也得碎成108块了。”   他不知场合地笑着,似乎选择了妥协,把声音压得很低,如同恶魔的低语:   “你们所说的那个星核,它一直在我的脑子里面说话,它说——”   【重度违反人设……领域开始执行惩戒。】   两面宿傩突然扯开一个恶作剧般的恶劣笑容:   “——就算老子死了,也要拉几个人垫背!”   暗色的天空下落一道惊雷,乍起的雷光照亮了恶鬼脸上的表情。   扭曲,混乱,狠辣,阴戾。   星核猎手二人的身影逐渐透明,银狼哎呀一声:“不好,信号没了,【以太投影】就是这点不好……”   她放下游戏机,在最后的时刻,对着列车组和两个咒术师交代道:“不过我们队的那个骑士不是我用【以太投影】弄进来的,他应该可以起点作用。”   萨姆的银色铁拳上还沾着不明的黑色血迹,他也点点头,说:“几位,我在外层等着你们……”   信号彻底消失。   星核猎手,暂时退场。   将二人彻底排斥出去的那一刹那,领域的世界开始不稳定起来。   日月无光,天昏地暗,穹顶仿佛破碎的玻璃一般开始四散塌陷,地表裂出深谷沟壑,咒灵们还不知发生了什么,就被深渊一口吞食。   仿佛,终极末日的降临。   【星核】终于不再伪装,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呢喃道:   “创造一个新世界……守护所有弱者……”   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我想守护他们,哪怕变成不死不灭的怪物,我也心甘情愿。将星浆体交给我吧,谢谢你,我的……”   有什么琐碎的画面在他们眼前一闪而过,夏油杰捂住脑袋,强撑着猜测道:“这是……天元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被星核拉入骗局的场景。”   然而,地球的咒灵就是由星核所催生的,它创造出了由人类负面情绪产生的怪物,又转头骗走了一个一心只为守护弱者的女人的信任,旁观人类和咒灵两族的厮杀,旁观人类内部的尔虞我诈,可谓是恶意满满。   直到千年之后,一伙天外来客揭穿了星核这个幕后黑手的存在,蒙蔽已久的天元这才恍然大悟,但为时已晚。   他想反抗,然而仍被星核看穿了内心的欲望,梦回百年前的平安京,古代咒术师们魂牵梦萦的时代。   羂索的失败宣告了“全员进化”方案的破产,而他的结界之术,他的“守护”之路,能否指向光明的前方?   ……沉溺,还是死亡?   ——负责编写星核剧本的副导演阿哈酱如是说。   两面宿傩趁着众人失神之际,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速度,几息间便踢碎了在场所有的特级咒灵,然后朝着站在最前方的刘海少年伸出了一只虎爪般锋利的手。   列车组三人已经掏出了武器,然而狡猾的敌人却将少年人的躯体挡在了自己身前。   五条悟目眦欲裂:“杰!”   最脆弱的生命部位被实力恐怖的敌人牢牢掌控,夏油杰面色胀红,艰难地扒住两面宿傩的手指,人类的骨骼不堪忍受千万斤的重压,麻木、恶心、眩晕,悉数爬上大脑,眼中出现一阵阵发黑的斑点。   “别管我……快杀了他……”   “咒灵操术……”两面宿傩仗着有人质在手,高高在上地评价道:“只可惜,你的实力配不上你的天赋。”   “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存在着一种禁忌术式,可以让咒灵寄宿在人类的脑子里,只要我将你开膛破肚,挖出脑仁,就可以取代你的思想和存在,让我在这一场劫难中活下来。”   夏油杰感到寒冷的黑夜降临了自己的头顶,牙齿打颤,周身血液都为之凝固。   “但是……”   两面宿傩话音一转。   “老子才懒得这样做,孱弱的猴子,老子看不上。”   他将夏油杰随手扔在了一边,几人连忙冲上来将他护在身后。   “无聊,无趣,翻来覆去,还是这些说臭了的烂东西。既然这一切不过都是一场虚假的美梦,那么就由我,来赐你们一场真正的死亡吧。”   两面宿傩兴致缺缺,懒洋洋地朝着天空伸出了手,空中那颗散发着刺眼光芒的星核就这样听话地降落在了他的手心。   强大的力量波动使血肉化为灰烬,顷刻间,掌中只余森森白骨。   即便如此,他像是没感觉到疼痛似的,五指合拢,咒力尽数迸发。   他嘟囔了一句:“只可惜,没有吃上最后一口人肉。”   而后,尾音消散在了炸开的白光之中。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闪,灼热如火烤般的刺痛感袭遍全身,丧失意识。   夏油杰狼狈地趴在地上,脖颈青紫,因为缺氧而酸软无力的四肢根本爬不起来,在身体消亡的最后一秒,一个幽灵般的念头出现在他的脑中,久久挥之不去:   “我原来……只是一只孱弱的猴子吗?”   白光过后,是一团漆黑,永恒的漆黑。   就像冰冷深邃的太空,放眼望去,看不见一颗明亮的星星。   他漂流着,向后倾倒,倒向悬崖,倒向深渊,一刻不停。   “真的要死了……悟……对不起……原来,死亡是这种感觉吗?好冷……”   他试图尖叫,但没能叫出声,唇舌仿佛被水泥固定住了。   他一动也不动,纷乱的思绪被星海的波涛冲击,变成了一团随波逐流的垃圾。   一切,都结束了吗……   就在这极致单调的黑与白之间,一团火红蓦地占据了少年的全部视线,温暖和煦恍若天使的圣光,又如同夜的火把,点亮了晨曦。   “这位朋友,你可愿承认,【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第86章 翻篇,骑士之歌(十一)   寂静无声的真空中, 连死亡和沉眠都匿了身影。   那道宛如天神般轻灵低醇的声音以为他没有听清,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你可愿承认,【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夏油杰艰难地抬起眼皮。   早已麻木不堪的感官仿佛接受到了圣光的治愈, 空洞漂泊的心灵忽然泵上一种难言的冲动。   求生的冲动,活着的冲动,渴望冲破枷锁的冲动。   原来,我这样无用庸俗的猴子,也可以拥有被人拯救的资格……吗?   他从未见过所谓的纯美星神伊德莉拉, 但此刻,那道朦胧模糊、只存在于宇宙终极幻想中的的影像却仿佛有了一张清晰的面庞,一串具体的形容词。   几乎不必多做思考,夏油杰脱口而出:   “我承认, 【纯美】——”   他盯着那团耀眼的火红, 有片刻失神, 鬼使神差地接上了下半句:   “……他盖世无双。”   有着一头如火般热烈红发的天使发出了一阵低沉悦耳的笑意,直叫人酥麻了半边身子。   然后, 冰凉的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那人紧紧抓住了他的手, 就像抓住了一个溺水者, 以此为约, 再也没有松开。   一朵赤如心脏的花瓣飘然凋落。   他说:   “愿女神的光芒,与你同在。”   ——————   夏油杰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他的神志并不清醒, 还没等看清眼前的事物, 浓郁的玫瑰花香气便争先恐后钻进他的鼻子,就连舌尖上都能隐约尝到玫瑰花的味道。   他懵懵地支起上半身, 发现自己周围是一片由玫瑰花组成的花海。   过了好半天,夏油杰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这是到天堂了吗?天堂是由玫瑰花组成的?”   那对于那些玫瑰花过敏的人来说, 天堂也不是个好去处。   他晕晕乎乎的想着。   “夏油先生,很高兴你醒过来了。”   一道华丽优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这才察觉到身边还有一个人。   “请允许我向你郑重道歉。”   身穿华丽铁甲的骑士单膝跪地,碧绿如泉水的双眸与他平视,右手置于胸前,神情诚恳:   “身为【纯美】骑士的一员,我不擅医疗援护,只懂得几分莽撞救人的本领,幸好,你并无大碍。请原谅我无法分担你昏迷时刻的痛苦,在这段煎熬的时光里,我不知如何缓解你身体和心灵和创伤,唯有陪伴在你的身旁,抚平你紧皱的眉梢,向女神默默祈祷,结束这场飞来横祸的折磨。”   这番中世纪骑士一般繁琐的措辞简直不像一个正常的现代人会说的话。   夏油杰听着听着,突然有点想流泪。   视线所及之处,尽是玫瑰的暖色。   就像他在死眠之海里梦游时,所抓到的那片救赎之翼。   心底生出一股只有回到母亲温暖的子宫才能体验到的安心宁静,他的声线难免带着一丝哭腔,问:“你是?”   单膝下跪的骑士不解地歪了歪脑袋,一撮柔顺的红色长发垂落肩头,似乎不明白他为何眼角闪着泪花。   那张漂亮到雌雄莫辨的面庞像是造物主笔下一副精致的肖像画,多一笔、少一分都不行。明明周围的光线并不明亮,他却如同深海的红珊瑚,黎明的绛晕,壁炉的小火,完美得令人挪不开眼睛。   不通人心的骑士很快为夏油杰的哭泣找好了理由,他低下头,从身上找出了一朵绣着金丝的纯白手帕。   以铁甲包裹的手心盛着柔软的布料,轻轻递到刘海少年的身前。   “夏油先生,不必后怕,阴霾已经扫除,请尽情享受此刻的舒缓惬意,这是勇敢者应得的报酬。”   夏油杰接过整洁干净的手帕,手帕上弥漫着淡淡的香气,就像骑士本人的高尚德行。   “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纯美骑士团】的授勋骑士,银枝。”   银枝小心将他搀扶起来,夏油杰自从成为咒术师以来第一次受到如此体贴入微的病患待遇,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可能未曾听过我们,但你一定知晓遨游寰宇的【星穹列车】。在下不才,因一次意外与星穹列车有幸结识,成为要好的盟友和伙伴。此次更是因为机缘巧合,我得以来到这颗美丽的水蓝色星球。能在漫漫人海中与你这般舍己为人的英雄人士相遇,是我无上的荣幸。”   来自骑士的一通彩虹屁让夏油杰顿时失去了自我介绍的勇气,他不自在地偏过头,耳廓泛红,连忙转移话题:“这里是哪儿?”   举目望去,二人竟身处于一座巍峨的大型帆船,脚踩在木质的甲板上,像是电影里的海盗船,桅杆吱吱作响,船帆无风自动。   与现实唯一不同的是,周围的世界漆黑一片,仿佛有化不开的浓雾。   大船就这样静静地航行在黑色的海面上。   银枝温声细语地解释道:“这里是拉扎沃克·夏尔·米哈伊尔船长的【罗盘号】,亦是我的飞船,【希世难得号】。”   “你的说法让我有些搞不懂,而且……甲板上为什么有这么多花瓣?”   不远处,躺在玫瑰花海里小酣的穹举了举手:“这你得问银枝了。”   在经历了洗车星事件后,他已经学会享受纯美骑士自带的玫瑰花背景,而不是和帕姆一样洁癖发作、怒扫三天三夜了。   银枝精致的眉眼间带着一抹迁就纵容的笑意,他的指尖微动,手中翻出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束,翡翠绿的眸子注视着丸子头的少年,认真地说道:   “黑夜总是漫长,但黎明的曙光终将到来。夏油先生,在这之前,我希望这朵玫瑰能为你照亮迷茫的前路。”   夏油杰嗯了一声,心里满满胀胀的,像是在咕噜咕噜冒着泡泡。   很久,很久,没人这么关心过他了。   旁人只以为特级咒术师实力强大,自在恣意,无坚不摧。   但……他也是庸人啊,他也会迷茫无助啊。   靠在船边吹风的五条悟走了过来,耳朵上别着一朵骚包的玫瑰,一看就是从纯美骑士那儿薅的。   “哟,睡美人,终于醒了。你要是再不醒,一直在等你的骑士就要把你给吻醒了。”   纯情男高脸色爆红:“你在开什么玩笑?”   银枝却丝毫不在意他的揶揄,反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五条先生,你的建议非常有道理。如果夏油先生迟迟未醒,我理应对他展开一些必要的急救措施,比如人工呼吸。我从挚友那里听说丹恒先生精通此道,看来有必要向他求教一二。”   骑士的语气过于恳切正经,似乎真的把五条悟的玩笑话听了进去。   一向脸皮厚的DK都一时呐呐,感到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最不擅长对付的就是这种人。   夏油杰暗地里给了他一拳:让你欺负老实人?   心虚的五条悟:不敢反抗。   “其他人呢?”   “丹恒和米哈伊尔正在驾驶室里研究如何离开这片黑海,三月七在舱底拍照,穹在那边睡懒觉,你是最后一个醒的,大家都没事儿,放心吧。”   五条悟把双手背在脑袋后面,回忆道:“两面宿傩引爆星核的时候,我那时还真的以为我们都要死了呢。黑天鹅不是说在生得领域内死了也没事儿吗?【模因投影】有点不靠谱啊。”   银狼宛如3D打印的全息影像出现在他们身边,出声附和道:“没错没错,你很有眼光嘛,【以太投影】完爆【模因投影】!”   “是你啊,银狼,萨姆呢?”   夏油杰问道。   银狼:“萨姆在现实世界有戏份,暂时不来了。”   五条悟:“我虽然说【模因投影】不靠谱,但也没说过你的【以太投影】就靠谱吧?你们刚才不是被直接闪退出去了吗?”   还恰巧躲过了星核爆炸的余波,留下他们几个体验了一把在鬼门关前徘徊一圈的滋味儿,想想都气愤。   银狼瞥了他一眼:“好吧,我也收回刚才的夸奖。我的【以太投影】类似于全息投影,不管投影遭受怎样的损坏,都不会对本体产生任何负面影响。但就是有一点儿不好,如果信号被星核干扰,投影就会不稳定。”   “忆者的【模因投影】则是直接把你们的记忆和意识复制粘贴了一部分过来。倘若你们在领域里死亡或者出了其他岔子,大脑就会受到不可逆的损伤,所以是真的一不留神就会死人的哦。这番对比下来,难道不是高下立判吗?”   五条悟看向了银枝:“那你之前离开的时候,说这个家伙不是你用以太投影送进来的,这又怎么解释?”   银狼:“你说他呀,他是本体直接进来的。”   两个肉体凡胎的咒术师俱是一震。   “什么?本体?”   生得领域由万界之癌直接创造,翻滚着无边恶意的外壳能腐蚀躯体,并且将死者的灵魂拉入地狱,献给神明作为祭祀的血腥贡品,可以说是生不如死的酷刑,就连列车组和星核猎手也不敢上去硬碰硬。   而这个铁皮骑士,居然用本体莽进来了?   夏油杰嗫嚅着,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此事说来话长。我如今还能站在这里,都要多亏了伊德莉拉的庇护。”   银枝恬然一笑,启开双唇,像一个优雅的吟游诗人,开始声情并茂地描述他所遭遇的前后因果。   简称,补充人设背景。   “我本来乘坐【希世难得号】在星海间游历,致力于宣扬纯美的美名。由于在一颗小行星带蒙受了一场星尘风暴,于是我踏上了前往洗车星的步伐。在洗车星羁留片刻的功夫,我收到了一封自称来自【假面愚者】的邀约信函。”   “愚者告诉我,在银河的边陲角落,有一颗行星正在遭受【丰饶】和【星核】的入侵,【星穹列车】正在进行着开拓的步伐,急需盟友为之助力。倘若此事为真,我辈自然义不容辞!”   银枝的话语出现了一丝迟疑:“然而……并非我的个人臆断,【假面愚者】素来喜欢戏弄骑士团的成员,我也遭到过他们的多次戏耍。因此,在前往信函所示的坐标前,我不得不先细细斟酌。”   “没过多久,我便在洗车星上遇到了一位昔日好友,【巡海游侠】,波提欧兄弟。他刚刚劫持了一艘【星际和平公司】的舰船,正在为它洗去公司的标志。”   “据波提欧兄弟所说,游侠情报网发现了一则重要的消息——【市场开拓部】正要循着【星穹列车】新铺设的银轨,前往一个尚未开发的偏远星系。波提欧兄弟希望先行一步抵达,阻击他的一生仇敌。我们二人对完情报,发现最终所指向是同一颗星球,也就是这颗美丽的水蓝色星球。因此,我欣然邀请他坐上我的【希世难得号】,与我一同前往此处。”   “【星际和平公司】……我已经听列车组放在嘴边念叨好几回了,没想到马上就要和他们正面接触了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夏油杰好不容易放下的一颗心又揪起来。   五条悟听着有些耳熟,回忆起来:“你就是青雀提到的那个,纯美骑士和巡海游侠的组合!”   银枝欣喜道:“原来青雀小姐也来到这里了吗?缘分真是奇妙,我十分愿意再和她弈上一局,感受不同个体智慧的交锋与碰撞,啊,帝垣琼玉,多么美丽精巧的益智游戏!”   “放心放心,高专被她培养了不少牌佬,不愁三缺一。”   牌佬之一的五条悟摆了摆手,脸上写满了好奇,示意他再接着讲下去。   “好的,五条先生。我们二人乘坐【希世难得号】来到地球的外太空,【星穹列车】的领航员姬子小姐向我们发来了雪中送炭般的通讯:地球上存在着一座关押着野兽的危险领域,就像不断汲取这颗星球生机的肿瘤,侵袭着人们赖以生存的土地。”   博爱无疆的骑士痛心疾首道,好像地球并不是一颗偶然路过的无名星球,而是如同他的故乡一般重要。   “阴霾滋长,人心惶惶,秩序失范。一伙仗着持有力量的歹人趁机作乱,于是波提欧兄弟先下了飞船,决定从他们手中救出无辜的百姓。”   “……原来外面也开始混乱了吗?”   他们被困在领域之中,所有通讯设备都失去了效果,自然无从得知外界的情况。   “是的,在阳光照不到的地方,阴暗便会侵害人们心底的良善。拯救万千生命的重任交给了除暴安良的巡海游侠,而我则是希望能够找到办法,彻底拔除万恶的根凶。姬子小姐提到用轨道炮来阻止星核势力的进一步蔓延,然而,此般威力巨大的武器,势必会伤到周遭的居民,大面积波及建筑,造成一系列恐怖的次生灾害。”   银枝像是并没有察觉到自己轻描淡写的语调地说出了什么惊天的话语:   “因此,我主动提议,由我驾驶【希世难得号】,以【纯美】命途之力作为飞船的护盾,以200马赫的速度撞向领域,阻遏它的无序扩张。”   两个十七岁的男高只感到胸膛好似被什么击中了,陷入一阵震撼无言。   银枝并未察觉:“得益于伊德莉拉的庇护,我并没有受到过重的伤势。并且惊喜地发现领域的主世界之外还有一圈温和无害的外层。接着,我又遇见了银狼小姐,她邀请我加入了冒险者小队,并安排我守在外层,随时接应诸位,我对此非常乐意。”   “【希世难得号】在黑海之上漫无目的地漂泊,没过多久,我突然听到了一声恍若小行星爆炸的震动。我估测是该出手相助的时候了,于是我毫不犹豫跳进海中,寻觅活人的痕迹,最终成功地将你们打捞上船。米哈伊尔先生用他的能力暂时改造了我的【希世难得号】,变成了这艘可以乘载上百人之多的自由之船。”   “到这里,我所要讲述的故事便结束了。”   虽然银枝的措辞极尽华丽委婉,但并不妨碍众人从他简短的讲述中领略到一个品行高尚者的波澜壮阔的历程。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地球上的人明明跟你没有关系,以身试险,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夏油杰恍惚地摇头,即便曾经一心向着大义的他,也无法理解骑士的动机和行为。   银枝那张漂亮的脸上罕见露出了孩子气的疑惑表情,而后释然一笑:   “夏油先生,我只是做了我以为正确的事情,假如让星核继续蔓延,威胁到的将是成千上百万生命。而我既有冲锋陷阵的能力,又肩负着在寰宇中传播纯美的使命,为何不去做呢?”   仅仅是因为觉得自己有责任,就去做了吗……?   银枝合起双手,低头,开始念诵起赞颂纯美的煌煌诗篇。   “而且,我站在了你的面前,并有幸结识了诸位,说明这一切正是伊德莉拉给予我的试炼。女神啊,我的所作所为,可否对得起我曾许下的诺言?”   夏油杰在心里替他回答:足够了。   甲板上传来脚步声,船长米哈伊尔带着一顶船长帽——穹亲手送他的——走出了驾驶室,对他们高兴地说:“我们找到了离开黑海的办法了。” 第87章 回忆,冲破枷锁(十二)   “既然如此, 那我就先走了,下面应该就没我的戏份了……虽然当初的挑战书没能兑现,但我还是想说——回到现实后, 记得告诉别人,是【星核猎手】帮助【星穹列车】送了星核一程!”   银狼酷酷地凹了一下萨姆的台词,银发少女的身影在众人眼前逐渐模糊。   银枝急忙说道:“银狼小姐!请稍等!”   “嗯?怎么了?骑士?”   “经此一别,不知何日再能相会,‘冒险者小队’虽然组建不过短短半天, 但我仍受益颇深。感谢你为我的联觉信标所做的补漏增进,我衷心地祝愿你的前路一帆风顺,愿伊德莉拉指引我们能在不远的未来再度重逢!”   银狼嘴角微微上扬,随便挥了挥手, “知道啦, 再见, 骑士,也祝你好运。咒术师们, 拜拜,你们要是有什么好游戏, 记得Q我, 我可以拉上红色鲱鱼……”   3D打印, 潇潇洒洒的朋克洛德的骇客原地消失。   “他们星核猎手都是这样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吗?”五条悟吐槽道,“不过我承认, 这样的退场方式还挺酷的……”   银狼马甲顺利下线, 穹从花海里爬了出来,抖了抖自己的毛发。   他边起身, 花瓣边掉落,整个人像一只误入花海陷阱的小浣熊, 沾染了玫瑰花的香气,走路都带着一阵香风。   “要是比空降的话,谁能比得过【纯美骑士】和【巡海游侠】呢?”   空降角色就像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唯一不好的一点,就是得自己补充大量的人设背景故事,不然会被人一眼看出剧本漏洞。   不过眼下看来,对于银枝从天而降的原因,咒术师二人已经深信不疑。   原因很直观,一个是因为之前就让青雀做过不少铺垫,另一个则是多亏了银枝本人展现的骑士品行,让旁人下意识觉得他绝对是能做的出“舍己为人,以身徇道”这种事的好人。   而且,空降角色的一大优点就是还能拉一拉其他即将登场的重要角色,比如……   “银枝,你刚刚提到的【假面愚者】和【公司】……”   夏油杰虽然不想在自身尚且处境不妙的情况下四处胡思乱想,但是银枝预告的这两大派系,一个是以愚弄世人为乐的【欢愉】,一个是善恶立场不明的【存护】,都是重量级的存在,怎么能让人不在意呢?   再回头一想,短短几个月时间内,【开拓】,【丰饶】,【星核猎手】,【记忆】,【巡猎】,【纯美】……宇宙各大派系,你方唱罢,我方登场。   他们一个破破烂烂的小水球,何德何能啊!   他看了看身边清澈愚蠢的粗神经挚友,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终究是自己一个人承担了所有。   米哈伊尔似乎看穿了他所想,像长辈一样搭上了夏油杰的肩膀,安抚道:“不必担心,夏油君,【星穹列车】的大家都在这里,你所忧虑的事情,一定不会发生的。”   作为一个曾经毅然决然在阿斯德纳星系下车、投入匹诺康尼建设事业的【无名客】,他非常具有发言权。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他是开拓者“马甲拯救宇宙计划”为数不多的知情人之一。   【开拓的剧本】,可比【命运】要温柔多了。   “嗯,”夏油杰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显然没有就此放下悬着的心,但还是强撑着回应道:“我很好,谢谢您的关心。”   几人在米哈伊尔的带领下前往船长室。   罗盘号的甲板和桅杆还算正常,是普通帆船的外观布置,但越往仓底走,周遭的布置就越是梦幻,墙上挂满了涂鸦,随处可见的积木和玩偶,简直像误入了某个小孩子的游乐园。   因此一路上,银枝就没停下过那张叭叭叭的小嘴。   赞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外撒,劈头盖脸泼下来,让两个尚未认识【纯美骑士】秉性的DK好好上了一课——原来人类的语言竟然还能翻出这么多的新花样。   他俩无奈地对视一眼,五条悟停住脚步,指着路边的一台黑白电视机,问:“这是什么东西?是游戏机吗?”   银枝的赞词忽然调转方向:“啊!伟大的哈努努阁下!我曾经在匹诺康尼听闻过您的故事,正直无畏、不惧强权的勇者,是您带领囚徒们揭竿而起,为了自由和平等而奋起反击!”   “由于我不擅游戏,未能完全通关,对此深表遗憾,但我愿意称这样高尚的游戏发明,也是纯美的。”   五条悟:“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穹给出了正经版介绍:“那是哈努努变身器,按一下开关,你就可以变成一个身高不及一米的小狼人,操纵你的火箭炮去打败石头老板的手下!”   听上去像是幻想小说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但通过银枝和穹两个外星人之口说出来,二人丝毫不怀疑这台外表普普通通的游戏机确实能将一个大活人变成狼人模样。   “这可是匹诺康尼的特色游戏之一!想当年我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爱德华医生都被我掏空了家当,哭着对我说:‘没了,一关都没了,一颗星琼都不剩了’……”   “我能玩吗?”   白毛游戏迷说着,一只手就要摸上屏幕。   米哈伊尔却摇了摇头:“抱歉,罗盘号只是复刻了一些匹诺康尼的景观,很多功能我都不清楚,至于这台游戏机,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它会把你变成什么。”   五条悟立马缩回了手。   “虽然未能在此处体验哈努努阁下壮阔的战斗生涯,五条先生,你不必感到遗憾,”银枝说,“在盛会之星【匹诺康尼】,这样优质的益智游戏灿如繁星,不计其数。”   “那也得等我什么时候能离开地球,前往外太空……这么一想,杰,公司的到来也不算是个坏消息,对吧?”   五条悟用手肘戳了戳夏油杰,后者犹豫了一瞬,含糊道:“也许吧。”   一旁的架子上整整齐齐排列了一堆漩涡形状的玻璃球,五颜六色,色彩炫酷,五条悟本来对这些只能看不能玩的精致小玩具不感冒,正准备移开视线,却猛地顿住。   ——只见两片柳叶似的白色羽毛长在了一个玻璃球上,非常不起眼。   羽毛和她得背景完全不属于一个图层,只要被人发现了,就再也不能忽视。   特别是对一个强迫症而言。   两片羽毛随着他起身的气流而微微摇曳,就像在明晃晃勾引他。   手痒了。   五条悟哪里忍得住这样的诱惑,快步走上前,一把抓住两根呆毛。   触感像是坚硬的纸片,他左看右看,还是不理解这两根突兀的毛到底是从哪里长出来的。   “杰,你看……”   他侧身招呼同伴,拉着呆毛的手往外轻轻拉了一下,居然拉出了一只活生生的卡通小鸟!   “啾啾啾!”   五条悟哇塞了一声。   小鸟浑身通白,镶嵌着两颗蓝宝石似的大眼珠,漂亮得像是工艺品,一看就知道以哪个DK为原型。   折纸小鸟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吵醒,心情自然不舒服,五条悟这时还没反应过来,仍然一手抓着它的呆毛,让小鸟的心情更不爽了。   它张开米粒似的小喙,用奶声奶气的声音,不太熟练地喊道:   “苍啾啾啾!”   五条悟被一道针尖粗细的蓝色水流糊了墨镜,松开手,那只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鸟扑腾着翅膀,如同一只雪白的团子,慢悠悠飞到五条悟毛茸茸的头顶,心安理得坐上去,在这里安窝了。   五条悟瞪大了眼睛,像顶着一件易碎的无价之宝,一举一动都小心翼翼起来。   米哈伊尔笑道:“这是可爱的五条悟小鸟。”   “这就不用介绍了,”五条猫猫的声音喜滋滋的,像是浸透了蜜糖:“我天下第一可爱,我的小鸟也天下第一可爱!”   银枝颇为感同身受:“五条先生,你配得上这样的赞誉!你的眼睛如同深邃神秘的大海,又好像高贵冷艳的蓝宝石,无时不刻散发着明月般淡淡的银蓝色光芒,昭示着你澄澈明净的赤子之心!请允许我的冒昧,但我大胆猜测,你的这对苍天之瞳,一定也曾在某个过去,接受过属于伊德莉拉女神的亲吻和眷顾!”   五条悟的耳朵也红了,嚷嚷道:“那,那是当然!”   同样管不住手、正在揪根两根黑色呆毛的夏油杰一愣,一低头,果然也发现一只眼熟的紫色眼睛丸子头小鸟。   小鸟故作低沉地啾啾啾了几声,几片碎纸屑一样的羽毛团应声打上夏油杰的帅脸。   抑扬顿挫的语调,应该是自己释放咒灵时喜欢念的几句口头禅。   “这是严肃的夏油杰小鸟。”   五条悟捧着肚子哈哈大笑:“杰,这不完全就是你的翻版吗?卡哇伊卡哇伊~真后悔我没有相机,不能给你拍张照片。”   忙着四处观光的三月七也从另一条走廊上噔噔噔跑过来,“谁要相机?谁要合影?”   于是,二人二鸟拍了好几张合家欢照。   “我很高兴,折纸小鸟们能给你们带来纯粹的快乐。”   米哈伊尔的眼睛笑成了月牙,他打开船长室的大门,丹恒抱胸站在操纵装置前,朝他们点点头打了招呼。   而在他的身边,竟然还站着一只脑袋像钟表的小矮个儿卡通人物。   听到米哈伊尔回来,钟表小子扭身,脑袋像闹钟一样震个不停,高兴地说:“米沙!你总算回来了!你把我们的朋友都叫来了吗?”   “当然,钟表小子。”米哈伊尔笑眯眯地念出了他的名字,“罗盘号是以银枝的【希世难得号】为基石,以我小时候的幻想而制造的,所以我的这些幻想朋友们也一起带了过来。”   银枝低下头,认真注视着钟表小子,猛然发出一声赞美:“啊,多么具有魅力的表盘!”   钟表小子左看右看,指了指自己,一对豆豆眼变成了圈圈眼:“天啦,朋友,你在说我吗?”   “是的,钟表先生,你的表盘泛着岁月的光泽,即便遭受风霜的打磨,也依旧如此美丽耀眼,坚定不移的指向梦想的方向,我也要向你学习,为了伊德莉拉,矢志不渝地前行在正确的道路上!”   “虽然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觉得镜子公主比我漂亮多了,她更值得你的赞美,英勇的骑士!”钟表小子的脑袋又震动了一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你的伊德莉拉!”   “谢谢你!钟表先生!”   米哈伊尔笑着看他们的互动:“我也曾是个小孩子,知道稚子的梦是如何单纯美好,因此,我设计出了一个个卡通角色,用他们来纪念匹诺康尼真正的历史,只可惜……”   他的瞳孔暗淡一瞬,苦笑道:“只可惜,物是人非。”   穹连忙揽过了他,拉着他看向航船前方,“哎呀,不说了,船长,我们该怎样离开这片海洋?”   米哈伊尔深呼了一口气,走到操纵装置面前。   “诸位还记得,星核被引爆的那一瞬间,你们所感受到的黑暗吗?那片黑暗正是我们脚底下的海洋。虽然星核已经引爆,但是它所制造的灾害没有那么轻易就能消除,最生动的例子就是裂界。我们的航船,就航行在裂界缝隙和外界的交界处。”   “什么是裂界?”   两个地球土著疑惑道。   “按照星际和平公司的定义,裂界就是由星核侵蚀导致的灾害,滋生出许许多多的裂界造物,他们大部分会保有原型的样貌和记忆化出身形。”   穹思索:“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周本?那我每周都能打两面宿傩了!”   夏油杰自动忽略开拓者的自言自语,猜测道:“原来如此,我们的星球长久遭到星核的侵害,这么说来,咒灵岂不是也算一种裂界生物?只是他们表面上由人类的负面情绪滋生,让我们将它们的存在正常化。实际上,这是不正常的。”   米哈伊尔和穹一齐点了点脑袋。   看来夏油杰已经是个成熟的观众,会自己找理由给剧本打补丁了。   “既然这里是裂界缝隙,那我们该怎么离开这里?”   “按理来说,我们都是【模因投影】,只要喊上一声‘帮帮我,黑天鹅女士’,应该就能让黑天鹅把我们的意识投放回去了吧?”   “悟,没那么简单。裂界会造成不稳定的时空波动,在这里任何事情都有可能发生。黑天鹅恐怕早就已经联系不上我们了,否则在星核爆炸时,不可能不把我们传送回去。”   其实是因为黑天鹅马甲早就下线了,免得过于占脑子。   开拓者在心里默默道。   没办法,里面忙,外面也忙呀,波提欧还在外面大爱特爱呢。   米哈伊尔笑着说:   “我的想法比较简单粗暴——既然银枝能开船冲进来,那么我们也可以开船冲出去。” 第88章 倒放,末日之景(十三)   三个小时前。   日本, 东京咒术高专附近。   那枚生得领域依旧稳稳盘旋于半空中,如同天上的第二轮太阳一般醒目,但这轮‘太阳’没有给人带来一丝一毫的温暖, 它充满了恶意,以剥夺生机为存在的价值,挥舞着细小的触手,仿佛是一颗由外太空来的活化行星,准备彻底取代地球, 将这里变成一个怪物横行、诡异遍布的扭曲世界。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占人口99%的非术师普通人暂时无法亲眼目睹这一枚可惊可怖的灾祸之星,否则整个日本恐怕早已乱成一锅粥了。   天元飞升的东京咒术高专地处偏僻,背靠小山, 附近没有多少生活的居民, 一辆辆警车搭载着日本公安和政府官员停靠在了这片幽静之地, 很快将生得领域覆盖的空间围得水泄不通。   随着时间推移,一些较高的山头已然凭空没了半截, 露出山体内部的花岗岩纹理,仿佛有一只肉眼不可见的巨型怪物张开血盆大口, 活生生啃掉了一个半球弧面。   这一幕远远超出了他们最开始对领域的预估和认知。就连见惯了大场面的日本公安, 也由于情绪过于紧张焦躁, 导致脸上突兀地冒出了好几个痘。   “那东西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就已经膨胀了300倍,要是再让它继续长大下去, 不出两个小时, 就要挖穿日本的地底了。”   降谷零咬牙切齿道,拳头狠狠锤了一下桌面。   他此刻身处一座临时搭建的帐篷内, 公安围绕咒术高专拉起了警戒线,疏散了附近的居民。跟在他身边当助手的工藤新一这次没来, 因为在这种场合,一个侦探实在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由于领域的扩张,他们的帐篷一再后退,后退,等到退无可退的时候,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因为他们的身后,就是成千上万的无辜民众。   “政府那边回复,同意给予临时最高权限,督促我们立即找到解决方案。”   库拉索掀起帐篷,匆匆走过来说道。   “危急关头,他们的效率还是如此低下,距离我们发送权限请求,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降谷零冷声道,“只会催来催去,列车组和两个最强的特级咒术师都已经进去了,这还不够吗?如果连他们也无法阻止领域扩张,我们填再多的人进去也无济于事。”   “如果实在不行……政府那边暗地透露,迫不得已之时,会向友好国家借用一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库拉索压低了声音,含糊其辞道。   帐篷里的二人心里都再清楚不过,所谓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究竟指的是什么。   降谷零气笑了:“我向上面提交的报告写的还不够多吗?咒灵和领域是用核弹扫地就能解决的东西吗?如果随随便便就能用科技解决咒灵的话,那政府还养着一群光吃不干的咒术界家族干什么?”   库拉索无言以对。   降谷零捏紧了拳头,下意识看向空旷的天空,寻找着那艘天外列车的身影:   “而且……列车组和五条夏油的精神体都还在领域内,要是因为我们自己人的决策使他们出了什么闪失,整个日本,不,整个地球,都承担不起得罪【星穹列车】的后果。”   “好了,你回复他们,我,降谷零,此次行动的全权负责人,坚决不同意使用核武器。”   库拉索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接着说:“zero,还有一件事。”   “方才我收到捉鬼小队的信息,她们说……领域似乎也在逐渐蚕食咒术师们的咒力。”   “这个我知道,刚才高专的老师夜蛾正道已经特意过来告诉了我,他们的心态比较良好,”降谷零的脸色温和了几分,他的兜里还揣着几颗伏黑姐弟送来的水果糖,“假以时日,【星核】带来的异常得到根除,咒术师也会变成普通人,对我们而言倒是一个难得的好消息。”   库拉索摇了摇头,意有所指:“从长期来看,确实如此,但是,zero,你有没有想过,放在短期,那些骤然失去力量的诅咒师们会干什么?”   诅咒师是咒术界的叛徒,他们大多手上沾染了人类同伴的鲜血,为主流所不容。   降谷零的呼吸一窒。   “诅咒师的情报网络已经传遍了有关天元失控的消息,在他们看来,这一切都是政府为了肃清咒术界而刻意搞的鬼。因此,有一个大型的诅咒师团体似乎在谋划着要和政府展开对峙……”   那些草菅人命的疯子,不管选择以何种方式对抗政府,都不可避免会波及到平民。   虽然警察基数大,配备有最新的枪械弹药,然而,面对拥有超凡能力的咒术师,那些足以穿透人体的火炮也不过是给他们挠痒痒罢了。   “……我们现在还有多少有生力量?”   “组成警戒圈的一共有1480人,留在总部的不到100人,从其他城市紧急调集的人手还在路上,从东京咒术高专搬出来的包括校长老师和反转术式拥有者家入硝子在内的咒术师有13名,另外还有捉鬼小队的三人以及青雀。”   她接着说:“但我恐怕在日本活动的诅咒师不止这个规模,Zero,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东京很快就要打响一场恶战了。”   廉直女子中学。   刚睡醒的天内理子从桌子上直起身,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唉?阳光怎么突然没了?天色好暗,我该不会一觉就睡到了晚上吧?”   她心想,手里玩着麻花辫,偏头看向窗外。   啪,一根头发被失神的女孩直接扯断。   “……那是什么东西?”   她一下子从桌椅中站起,椅子发出吱呀一声巨响,吸引了全班人的目光。   但天内理子管不了那么多,连忙跑到教室走廊外,双手扒在栏杆上,表情怔怔地看着不远处,恍若末日陨石降临的那一颗黑红球体。   高楼大厦之间传来几声爆炸般的轰鸣,不像是施工队的声音,反倒像……   她的思绪被班主任的呼喊声打断,如同梦游一般走进教室,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讲台前,班主任面色十分难看,对所有同学宣布道:“我们接到通知,所有学生,今天放学时间无限期延迟。”   全班学生发出怪叫:“啊?为什么呀?”   班主任故作淡定地扶了扶眼镜,细听过去,声音都在发抖:   “因为……东京市中心出现了一批恐怖分子,正在进行无差别袭击,为了你们的生命安全着想,现在全校戒严,任何人不得外出。”   方才还哀怨连连的全班顿时鸦雀无声。   几个学生掏出手机,安慰道:“老师别怕!只要东京电视台还在播放动画片和肥皂剧,那就暂且没事……”   点开电视直播频道,原本还在放着火O忍者的东京电视台画面一闪:   “很抱歉暂停播放,现在插播一条紧急新闻。所有东京市的居民,尤其是居住在涩谷、银座等中心地带的居民,请尽快前往庇护所和地下防空洞。如果缺乏条件,可就近躲避在家中,千万不要出门走动,记住,千万不要出门走动!!!如果遇到可疑人员,请尽量退让躲避!!!”   全体师生:“……完了,日本要毁灭了。”   显然,因为事情闹得太大,纸包不住火,政府已经瞒不过去了,只有采取这种公开的方式尽可能减少伤亡。   “我好想回家,我想妈妈……”   “我们家就住在涩谷附近……爷爷奶奶该不会出事吧?”   “呜呜呜……”   一片抽泣和沉默声中,天内理子举手问道:“老师,恐怖分子为什么要袭击东京?”   班主任想起自己还在幼儿园上学的小女儿,低声咒骂了一声:   “因为他们都是疯子。”   掌握超凡力量的疯子们分散在东京各地,有组织地以团伙形式疯狂袭击人员密集的场所,商场,学校,医院,市政大厅,哪里人多,哪里就是他们的目标。   偏偏这个时候,公安和警视厅的大部分警力用于监视生得领域,治安出现了明显的漏洞,然而调用人手支援城市又不现实,诅咒师们得以钻了空子,一时之间才爆发出这样难以挽回的大场面。   原本人来人往的繁华街道变成了一派末日景观,汽车报废在路边,孤独地鸣奏着刺耳的喇叭,冒出股股黑烟,无人问津。   路面上坑坑洼洼,残留着来历不明的血迹。   那些幸存者们躲在阴影和角落里,默默把手机镜头对准眼前。   与此同时,其他国家的电视频道不约而同选择插播“日本东京遭遇恐怖分子袭击”这一条堪比当年纽约五角大楼事件的大新闻。   那可是日本的首府东京市,位列世界前十大城市之一的东京,每年创造的GDP可以买下非洲的好几个小国,哪怕有1秒的停摆,对于世界经济也是一笔巨大的损失,更何况是如此惨烈的灾难?   日本政府的国际电话已经被打爆了,潜伏在日本的各国情报部门人员也收到命令,纷纷开始行动起来。   “拿平民当靶子,以为这样就能挽回一切吗?可真是不要命了。”   伏黑甚尔出言嘲讽道。   一个面色狰狞的诅咒师吼得声嘶力竭:“你一个没有咒力的天与咒缚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如果不是政府搞出来的那玩意儿,我们又怎么会选择和整个社会为敌?”   另外一个和他搭档的诅咒师也握紧了武器:“伏黑甚尔,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他们要夺走我们吃饭的伙计,就别怪我们不给政府留脸面!”   伏黑甚尔纠正道:“喂,我可不是政府的走狗,你们对我狺狺狂吠可没有用啊。”   “那你为什么要挡在我们面前?“   伏黑甚尔下一刻已经闪到了他们面前,咔嚓两声,两个成年男性的身体瘫软在地。   人死了,他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因为再往前走200m,就是我儿子和女儿的幼儿园。虽然他们今天请假了没在学校……但那可是附近最好的一家幼儿园,要是被你们给搞坏了,那我儿子和女儿去哪儿上学?”   他一脚踢开两具烂人的尸体,嘴中碎碎念:“雇主啊雇主,我已经是超额劳动了,你要是报酬不给到位,我就……我就不干了!”   几米远的位置,一个神志不清的诅咒师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   他的面前站着一个剑客少女,铁剑抵住他的脖颈,素裳蹲下身,厉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你们知道会伤害多少无辜的人吗?”   男人呵呵直笑,临死之前终于开了口:“……你不懂,你这种无需咒力的天才不会懂的,一旦失去了术式,我就是半个死人了。”   “老大说了,有人承诺我们,只要摧毁日本社会现行的秩序,就能给我们想要的财富,签证,和想要的一切……只可惜,我没有那个福气享受了……”   他渐渐没了声息。   素裳低头,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起身,对走过来的伏黑甚尔说:“伏黑先生,这群诅咒师背后,似乎有人指使。”   “我就说嘛,诅咒师向来是一盘散沙,怎么会突然爆发出这么大的胆子和力量。”伏黑甚尔随口说:“是那些老东西吗?八成和他们脱不了干系。被日本公安和税务厅折腾的这么惨,他们也就只有在雇凶搞破坏这方面逞威风了。”   突然,暗处有一只掺杂了咒力的飞镖朝他们的方向袭来,还没等天与暴君抬手解决,一颗斜方向来的子弹率先打上了飞镖,方向偏转,插在了一尺远的墙面上。   紧接着又是一声枪响,躲在死角放冷箭的诅咒师不得不跳了出来,“是谁?”   他还没找到那人,自己就先被术士杀手转眼间收割掉了生命。   赤井秀一走出小巷,放下手枪,朝二人露出一个微笑。   “是你啊……我不是记得黑泽老弟说,你是那什么FBI吗?米国人也爱多管闲事起来了?”   赤井秀一摊手说:“真抱歉啊,米国人就是喜欢多管闲事。”   几辆狂野的吉普车飞速奔驰而来,停在了赤井秀一身边,驾驶位车窗摇下,一个带着耳麦的白人大汉汇报说:“赤井探员,我们的人都已经到了。”   “很好,按照我发给你们的布置,尽快前往各地阻击敌人。”   伏黑甚尔听不懂叽里咕噜的一大堆英语,于是扭头问素裳:“他们在说什么?”   素裳摸了摸头:“好像是FBI也要加入到东京保卫战来了。”   “这算越界执法吧?”   伏黑甚尔质疑道,他虽然是半个法盲,但好歹也懂得这个道理。   赤井秀一咧嘴一笑:“这可不算啊,我可是征得了上面同意,毕竟公安警察们很缺人手嘛。”   他义正言辞道:“这不叫越界执法,这叫人道主义援助。”   “哼,胡言乱语,别把我看成只会打打杀杀的猩猩,”伏黑甚尔慢吞吞说,“不过……不管你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都和我没关系。”   “那是当然,伏黑君,我们怎么敢打你们的主意呢?”赤井秀一拿出手机,语气颇为苦恼:“而且,不知道哪个好事的家伙把你们打架的场景传到了网上,现在社交媒体上都已经快传疯了。”   “……那个人就是你吧?”   “哈哈哈,说笑了,不是我。很多人都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对楼下的街道一览无遗,随便拍拍照就能传到网上。现在的场面搞得这么大,咒术界隐藏千年的秘密泄露出去,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赤井秀一突然面色一变,抓住耳麦,急声道:   “什么?卫星捕捉到了几个月前的天外来音?它这次又说了什么?”   几乎是同一时间,各大天文观测部门的工作人员都小心翼翼的按下了播放键。   ——“你好,这里是【星穹列车】,我是领航员,姬子。上次由于技术层面的问题,没能让各位顺利接收到我们发来的讯息。此次我们使用地球通用的语言,再次联络诸位,是因为我们有着共同的敌人,也就是目前正盘旋在日本高空的【星核】。为了阻止星核势力的继续扩张,星穹列车的一位盟友已经驾驶飞船全力驶向地表,距离目标还有……1.3秒,请不要慌张,不必生起敌意,一切都在我们的控制范围之内。”   他愣愣地放下手,抬头看去,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只见一道耀眼的美丽光芒划破天空,碾碎黑云,刺穿虚妄,如入无人之境,点亮了整个昏暗的世界。   将自己关在房间惴惴不安的人们因而抬首,瞳孔颤抖着目睹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是导弹吗?   是核武器吗?   亦或者……是陨石吗?   他们无法多想,因为接下来爆发出的层层叠叠的狂风气浪让耳膜几乎震裂,让双眼止不住地流泪。   末日,也许真的来了。 第89章 对峙,绝命时刻(十四)   大约两个小时前。   “兄弟姐妹们, 我现在正位于东京银座,那家曾经特别火的潮玩店前。”   一个身形消瘦的男人举着手机对准了店面,橱窗的玻璃破了个大洞, 店员无影无踪,就像惨遭了一伙粗鲁匪徒的洗劫。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那些商品还完好无损地放置在窗台上,一排排大眼睛的娃娃保持着咧到耳后根的微笑,鲨鱼牙齿裸露在外, 在无人的寂静之时,无神的大眼睛便显得有几分恐怖。   “你们可以透过镜头看到街道上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了,主播我就是唯一的勇士。”   男人拿着手机对准了自己,平平无奇的五官一阵挤眉弄眼:   “各位要是想看主播继续探索‘无人东京’, 还请别忘了动动手指点个订阅哦~主播可是在拿命给bro们前线直播呢!”   他的网名叫Kosudaa, 是油管的一个探险类主播, 订阅量只有个位数,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博主。   Kosudaa是日本人, 家住东京,这几天正好一个人待在家, 看到了东京电视台插播的紧急新闻通知后, 本来没把爆炸声当回事的他也立马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 和大部分人一样选择龟缩在家里。   视频刷着刷着,就开始感到无聊, 在接连翻到好几个记录东京实况的短视频后, Kosudaa放下手机,一个不成形的想法冒了出来, 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爆火的好时机。   他现在正在经历的,可是日本, 乃至全世界,自从迈入文明社会以来,几百年也遇不上的恶性社会事件啊!   只要打开摄像头,取一个噱头十足的标题,自己下楼在街头走上那么一遭,那直播间的观众岂不是蹭蹭上涨?   此招虽有风险,但胜算极大。   他就下去小溜一圈儿,总不可能这么巧就正面遇见恐怖分子了吧?   说干就干,Kosudaa虽然有点儿为了钱不要命,但好歹没有那么傻,他换上了一件便于逃跑的运动服,把家里的金属挡板塞在外套里当防弹衣,带上老爹留下的破头盔,全副武装出了门。   他从小就在这里长大,对周围非常熟悉,每条不起眼的近道都记得滚瓜烂熟。   因此,即使Kosudaa心里怕得要死,猫腰踮脚,一路上躲躲藏藏,穿行在小道里,迄今为止也没出过什么岔子。   果然如他所料,直播间从刚开始的寥寥数人,很快就呈现爆炸式增长,弹幕刷了一波又一波,有日语,还有英语和中文,甚至还有其他各种语言,看得人眼花缭乱。   日本的各大电视台收到政府的行政指令,不得派遣战地记者前往直播,因此,对东京现状好奇得不行的外国友人们纷纷在网络上寻找资源,最终找到了来自一位油管博主的小小直播间。   有不少人在弹幕里骂主播“不要命了,赶紧滚回家躲着吧”,但更多人鼓励他接着干下去,“这可都是珍贵的影像资料,我已经录屏了,博主加油,说不定你会青史留名呢。”   Kosudaa看着这些加油鼓劲的弹幕,不知道从哪儿升起了一股强烈的勇气,本来只想着晃悠一圈儿就上楼的他放弃了马上就回家的想法,转而大着胆子继续直播。   直播间的人数稳定上涨,已经到了一个他平日里做梦都不敢想的数字。   Kosudaa走在人行道上,步子都有些飘飘然起来,连忙说:“感谢各位老板的支持!”   “主播的胆子真大呀,现在我全家躲在地下室里不敢出去。”   “真的吓死了,本来就要放学了,老师突然宣布所有人都待在教室里。”   “政府怎么搞的?警察都是吃干饭的吗?”   “什么时候停止戒备状态?再不买桶泡面吃,我就快饿死了(哭泣)”   “这里是大阪,同情一秒东京人。”   “(蜡烛)(蜡烛)”   日本本地人的弹幕多是抒发愤慨和忧郁,外语弹幕则表现出另外一种激烈讨论的氛围。   “兄弟们,实不相瞒,我是看了隔壁的一个神奇视频进来的。”   “嘶,我们看的该不会是同一个视频吧?”   “双马尾少女拿着剑追杀敌人……怎么想都是只会出现在动漫里的场景吧?”   “我一帧一帧看完了,没有人工合成的痕迹。”   “谢谢你,盯帧侠。”   “视频的第18秒,那个黑发男人居然不到一秒就闪现了一大截距离……”   “真的有人能一下子就扭断别人的脖子吗?(数据污染)(抹除)(权限不足)□□173不算。”   “你们注意到了吗,视频上的恐怖分子在放火时手里没有携带任何喷火设备。”   “???”   “woc,细思极恐,日本政府从来没有否认这是一场来自超凡的恐怖袭击。”   “我早就说过这个世界上肯定存在超凡力量!”   “哈哈哈我不装了,我其实也是一个神教信徒,赐予我力量吧,圣火喵喵教大神!”   “拯救日本需要超级英雄吗?不,他们需要的是高中生。”   看着订阅量像坐了火箭一般攀升,Kosudaa的脸上笑开了花。   他脑子一转,口出狂言:“说实话,路上走了这么久,我还没碰上一个恐怖分子,再这样走下去,我都要以为政府在故意骗人了。”   “主播你疯了吧?”   “上帝啊,活着不好吗?”   “支持主播,我也想看看恐怖分子的真面目。”   “什么恐怖袭击,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政府欺骗民众的阴谋!”   弹幕又疯狂刷了起来,这些都是他当前人气值的最好证明。   Kosudaa这辈子都没打过这么富裕的仗,心中涌起一阵志得意满。   空旷的街道上,脚步声显得格外响亮,就像是走在鬼街一样。   即使鼻子里都是浓郁的汽油和血腥气,但狠话都放了,大男人总不能中途反悔退缩,他于是佝偻着腰行走,像个小偷似的,一边小声和弹幕聊天。   就在下一个拐角,Kosudaa的耳朵猛然间捕捉到不远处有几道人声传来,他的眼神一滞,脑子还没转过来,身体下意识缩到角落里躲了起来。   “!”   “有活人!”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Kosudaa深呼了一口气,做好心理准备,才把手机伸出来,镜头对准拐角处,自己不敢冒头,只撇着一只眼睛看屏幕。   弹幕也开始热闹起来。   “上帝,我没看错吧?这些穿制服的怎么看上去都是西方人?”   “FBI or CIA?”   “哈哈哈有趣,怎么哪个国家都能看到米国人。”   十字路口处,四个白人手里拿着枪,身穿着统一的防弹服,神色紧张地盯着正前方。   他们显然在与什么人对峙。   其中一个领头的大汉按下扳机,子弹在地面上打出一个浅浅的弹坑,他用蹩脚的日语警告道:“停下!诅咒师!再要靠近,休怪我们不客气!”   和他们对峙的那个长发诅咒师低低笑了出来,像一条吐着信子的蛇,声音嘶哑难听:“就凭你们?低劣的外国猴子?”   他又朝前随意走了几步,简单的动作却令四个FBI如临大敌。   “停下!再往前走,我们就要开枪了!”   诅咒师充耳不闻,张嘴念诵道:   “术式施放——蛇苔孢子。”   伴随着他的一声命令,坚硬的水泥地面忽然变成了一片恶臭软烂的泥沼,一个FBI没能及时闪躲,顿时被沼泽巨怪吞没。   “……救命……!”   队友大惊失色,几个跨步跑上去拉住他的手。   “疼……”   巨大的吸力使得队友的努力无济于事,男人的口鼻即将被淹没,他几乎要绝望了。   年轻的白人用最后一口气哆嗦着说:“别管我了,快请求支援……这个诅咒师的实力至少有一级……后面就是学校,我们不能退……”   剩下三个FBI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在这两难的情况下,放弃同伴、转而对付敌人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杀了他!”   子弹倾泻而出,接连不断的砰砰响声炸得人耳朵生疼。   面对强势的火力覆盖,诅咒师却一脸淡定,他张开了双臂,俨然一副毫不畏惧的态度。   成百颗子弹直击他的胸膛,却仿佛是打在了铜头铁壁之上,一个个卸了力气掉在地上,没有对诅咒师造成丝毫损害。   “猴子们,你们就只有这点儿程度吗?给我挠痒痒都不够啊。”   他邪恶地笑了,转眼间,地面又多出了几个泥沼,几乎所有人都陷了进去,再也无力反抗挣扎。   诅咒师一边往他们走来,手里边掏出了一把蛇形匕首,这种匕首能给被杀者带来最强烈的疼痛,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这么爽快的杀过人了。”   他就像在抱怨家常般念叨道:“要么就是对手不是和小猫咪一样的普通人,要么就是老大命令不能大开杀戒……真是的,本来能再多听听你们临死前的痛哭声,都怪天上的那个玩意儿吸走了我这么多力量!我苦苦攒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啊!你们这些官方的走狗,都该死!”   这一支FBI小队的队长虽然面露痛苦,仍愤怒地朝他咆哮道:“你不会得逞的,诅咒师,等着下地狱吧!”   “*诅咒师粗口*,我英语不好,你就不能说日语?”   诅咒师狠狠踢了一脚他的光头,匕首下一刻就要刺进FBI的眼睛。   蜷缩成一团躲在墙角的Kosudaa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压下了呼之欲出的尖叫声。   怎么办怎么办?   那个疯子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到他的位置了!   他现在要不要立刻转身就跑?   不行,会被发现的吧?也会死的很惨的吧?   不似作伪的冲天杀气,还有那个恐怖的杀人泥沼……   冷汗瞬间打湿了他的衣服,明明方才还在说着想要见恐怖分子一面,结果真见着了,胆小的男人生不出一点儿多余的心思,恨不得回到几分钟前杀了那个胆大包天的自己。   但此时此刻,他的双腿跟灌了铅似的,根本站不起来。   直播间的人数再次迎来暴涨,血腥暴力的场面展现在每个人面前,即便如此,直播间居然没有遭到封禁,仿佛官方人员特意开了后门。   “上帝啊,我的世界观崩塌了。”   “走了,不敢继续看下去了。”   “主播的手好抖啊。”   “废话,这又不是在演戏,谁看了不发抖?”   “这个时候我无比希望有一个超级英雄能从天而降……超人蝙蝠侠神奇女侠不管是谁都好,救救他们吧!”   “+1”   “+2”   “+10086”   Kosudaa在心里吐槽:又不是电影,哪有那么凑巧的事……   只剩脑袋在外的四个FBI心如死灰,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癫狂的诅咒师挥舞着匕首一步步逼近他们。   忽然,本来悠闲惬意的诅咒师眉头一皱,似有所觉,猛然抬头。   只见一道疾如闪电的流星从天而降,精准降落在他的身前!   一阵呛鼻的灰尘腾地而起,诅咒师紧急后退,呵道:“什么人!”   那道足足有一米九高的身影扶住高耸的帽檐,悠哉地迈开一步,在缓缓褪去的烟雾里现出真身。   “我他宝贝的是什么人?”   牛仔打扮的男人有着一身由钢铁改造而成的躯体,八块腹肌分明,细小的疤痕分布其上。黑白相间的发色下是一张帅气俊朗的面庞,男人的瞳孔明显不似常人,如同两道红色的十字准心,时时刻刻锁定着他的敌人。   巡海游侠露出一口血气十足的鲨鱼齿,熟练地拨动左轮手枪,身姿微倾,滚烫的枪口对准了不远处的恶人。   炫酷登场的改造人牛仔恶狠狠地说:   “是要你狗命的人!喵!”   随着他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天际边缘,如同闪电般的银色流星一划而过,紧接着就是一道刺眼的白色光芒,仿佛上千颗核弹在同一时间引爆!   眼睛都要瞎了的Kosudaa忍不住惊呼:   “我去,是钢铁侠!” 第90章 碾压,拔枪相助(十五)   “我靠我靠我靠……”   一颗昼如白夜的流星迎着万千道敬畏的目光轰然降落, 重响过后,万籁俱静。   紧接着,物理的静默让位于堪比八级台风过境的狂风巨浪, 身单力薄的Kosudaa顿时栽了个跟头,滚了好几圈还停不下来。   手机摔在地上,弹幕纷纷哀嚎:“哎呀,我摔倒了!”   有人安慰道:“没事没事,还能看, 起码没黑。”   “不是,我是说我在家摔倒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Kosudaa狼狈地撑起胳膊,尖锐的耳鸣冲击着大脑,眼睛几乎全花了, 眼前尽是黑白的色块, 流了半天眼泪才渐渐找回正常世界的色彩。   他胡乱摸索着往前爬, 捡起自己的手机,万幸没有摔坏。   小博主紧张兮兮地看了一眼周围, 好在众人都被刚才突如其来的气浪折腾得不轻,没人注意到他这里。   Kosudaa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把摄像头微微举起, 对准了从天而降的超级英雄, 让所有人都清楚地捕捉到了对方的帅气背影。   铁皮,牛仔, 靴子。   手枪, 喇叭裤,鲨鱼齿。   这一套XP组合拳下来, 把屏幕后的地球人勾得欲罢不能。   弹幕回过神,掀起了又一波高潮。   “XX, 真有超级英雄从天而降啊!”   “他刚才是不是召唤了导弹……”   “当看到一个人能制造沼泽杀人时,这个魔幻的世界再发生什么我都已经不觉得奇怪了。”   “我的三观已经碎成渣了……”   “用胶水黏黏,还能修。”   这是弹幕中占了多数的三观破碎党。   当然,不管是在任何严肃的场合,都少不了乐子人的身影。   “不是,为什么是个米国牛仔?”   “XXX!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瞧瞧,这才不是什么米国牛仔!”   “纠正,是钢铁侠牛仔。”   “不对,是喵喵侠牛仔!老大看我,我也会喵喵喵,喵喵喵喵!”   “猫派大胜利!”   “bro在勾引我……”   “他真好看。”   “他腰好大,不是,他胸好细……”   颤抖的镜头下,对面的诅咒师面对这个简直像是从另一个片场过来的奇怪牛仔,不爽道:   “你这*诅咒师粗口*是从哪儿冒出来的?说话奇奇怪怪的,找死吗?”   波提欧嗤笑一声:“小可爱,记好了,我他宝贝的平生一最讨厌【公司】,二最讨厌有人在我面前说可爱话!”   听语气应该是在放狠话,但怎么听怎么怪。   这把诅咒师给整不会了。   刚才的“要他狗命”还能听得明白,现在张口小可爱、闭口小宝贝,要不是对面还拿枪指着他,他铁定以为这人是来故意找他乐子的。   有一条弹幕发出辣评:“哥们骂人像是在撒娇唉。”   波提欧对他们的心路历程一无所知,不待对面有所回应,冷嘲道:   “至于我为什么会找上你,这还不简单——因为【巡海游侠】就是为了专门对付你们这种小可爱而生的!”   能打架就绝不多BB的狠人老哥瞬间连按三下扳机,砰砰砰就是三枪!   诅咒师此时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正想嘲笑人类的子弹火药对他的特殊术式毫无作用,却不想心头一阵狂跳,直觉疯狂报警——要是不躲开,他真的会死!   本以为普普通通的三颗子弹上,竟缠绕涌动着一股凶残暴虐的奇异力量,他这辈子都闻所未闻——那种被锁定的致命感,就好像他不管跑到哪里,子弹都会最终击穿他的心脏,将他拉入地狱。   诅咒师正欲动身躲开,但吓得发软的双腿如同钉在地上一样,无法动弹。   以往都是他给予其他弱者无处可逃的恐惧,现在,终于轮到自己接受代价的时候了。   男人只能瞪大了眼睛,绝望地看着三颗子弹分别穿过了自己的心脏,脖颈和脑门,三股鲜血“呲”地喷射出来。   连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交代,诅咒师血淋淋的尸体就已经应声倒地。   在他的对面,宛如死神在世的牛仔将枪口端放在唇边,轻轻吹散了一缕白色的烟尘。   “他宝贝的,就这点儿本事,还敢出来横行霸道?”   波提欧收起左轮手枪,扭头去看地上的四个萝卜头。   诅咒师虽然死了,术式也得到解除,地面恢复正常,但他们相当于是被活埋进了地底,凭自己的力气根本无法逃脱。   果断杀死恶徒的太空牛仔眼神中还跳动着冰冷的赤红火星,说一不二的冷硬作风更是给所有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千锤百炼的米国特工们齐齐咽了一口唾沫,神态畏缩,恍惚间以为自己才脱虎穴,又入狼口。   那双精致的皮靴一步步走近,就像他们生命的倒计时……   来人蹲下身子,身上的银饰沙沙作响,一股意外干净好闻的硝烟味扑鼻而来。   他问:“喂,哥们儿姐们儿,需不需要帮助?”   ……嗯?   语气凶狠,但意外的是个好人。   四人对视一眼,然后疯狂点头。   波提欧站起身,掏枪指向某个角落,“那边的小可爱,看够了没有?看够了就出来搭把手。”   Kosudaa一愣,原来他已经被发现了吗?   为了不像那个诅咒师一样被用枪指着脑袋,Kosudaa七手八脚地爬起来,犹豫了一下,选择把手机收回兜里,避免让几人知道他在全世界直播现场。   他小跑到波提欧面前,身上灰扑扑的,面色难掩紧张,仿佛对面站着的是自己高中时期的教导主任。   Kosudaa紧闭着眼睛,强迫自己提高音量,大喊道:   “钢铁侠大人,请您尽管吩咐!”   地上的四个萝卜头顿时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一个个激动的说:“天呐!原来您就是钢铁侠吗?”   “我是你的粉丝啊,钢铁侠大人!”   “……”   波提欧无奈地扶住额头,“我嘞个呜呜伯,怎么哪儿都有小可爱?”   “我是【巡海游侠】,不是那什么钢铁侠……这个绰号听上去真土,到底是谁他宝贝的会给自己起一个这样的外号?”   弹幕一片哈哈哈。   “他居然喊所有人都叫小可爱,他好温柔,我哭死。”   “巡海游侠?这是什么中二的称呼,感觉比钢铁侠还中二。”   大概是因为看直播的几十万观众普遍年轻,对于新事物接受的很快,其中的大部分人已经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超凡了。   等到把四人都挖出来,身高将近两米的壮汉哭得稀里哗啦:“太感谢您了,我们差点儿就要死了,那个诅咒师比我们遇上的都要强……”   波提欧抱胸说道:“哼,再强还不是被我一枪爱死。”   ……爱?   FBI小队的队长有点儿蒙圈,但他好歹是个知道点内情的中层干部,赤井探员之前提醒过他们,只要看见奇装异服、说话稀奇古怪的人,一律当做外星人处理。   外星和地球风俗不同,用语习惯不同,可以理解,可以理解。   他保持着礼貌的职业微笑,对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重复道。   米国人们一脸坦然淡定,仿佛波提欧的爱言爱语再正常不过,让一旁属于平民百姓的Kosudaa满脑子问号。   先不管爱不爱了,那个白人说的是英语吧?巡海游侠大哥也回的是英语,但为什么我能听懂?   他心里疑惑,看波提欧本人实际上没有那么冷漠可怕,嘴上问了出来。   “那是因为我有【联觉信标】,这东西……算了,公司的玩意儿我懒得解释,反正用不了多久你们地球人也会人手一个。我的联觉信标有人帮我加工过,所以能听懂你们的语言。”   听了这番解释,弹幕的气氛跟过了年一样喜气洋洋。   他们虽然看不见画面,但能听得到声音,很快就抓住了重点。   “我去,这哥们儿真是外星人?”   “都从天而降了,还不明显吗?”   “谁家好人从天而降自带核弹爆炸背景?”   “纠正,不是核弹,那是一颗陨石。”   “我的老天!”   “陨石砸上了日本,这个世界还有救吗?”   “我们是不是马上就要像恐龙一样灭绝了?”   FBI队长也明显十分在意方才的巨型爆炸,考虑到波提欧前脚刚落地,后脚事故就发生,于是他斟酌着用词,委婉地问道:“波提欧先生,请问那是您老人家的绝技吗?”   波提欧:“哈?”   “就是,就是钢铁侠的那招啊!”   白人大汉回忆起电影情节,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波提欧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刚才的爆炸不是我做的,是我同行的另一个小可爱为了阻止邪恶势力的无序扩张,亲自开飞船撞了那什么……星核,对,就是星核。”   Kosudaa差点咬了舌头:“开飞船直接撞?”   他摇摇头:“对啊,他宝贝的,我怎么劝他都听不进去。不过【纯美骑士】向来福大命大,我那兄弟别的不说,一身铁皮可是邦邦硬。我拗不过他,【星穹列车】的领航员也说应该没问题,那不就只有放他去了?大不了要是出了事,我再把他给捞出来。”   一个个专业名词冒出来,听得地球人一头雾水。   与此同时,各国的情报分析人员守在直播前,竖起了耳朵,生怕漏过一丝的关键信息。   “你们问我星核是什么?”   波提欧抬了抬下巴:“那不就是吗?”   众人闻声望去,惊愕的发现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百米长的刀疤状裂痕,颜色深红发黑。仿佛一只巨型野兽的瞳孔,毫无感情的注视着渺小的人类。   “……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刚才白光过后才有的……”   FBI队长按住耳麦,一连问了好几声没有人回应,大概是通信中介遭到毁坏,只好掏出怀里的备用对讲机,急忙问道:“赤井探员!这里是D小组,我们已经得救了!关于天上的那道裂缝,总部可有新的指示?”   过了一会儿,吱呀吱呀的机械音响了一阵,一个年轻男人的低沉声线才从那边传来:“这里是赤井秀一,我很高兴你们活下来了,D小组。”   “长话短说,这道缝隙是方才的类陨石物体撞击生得领域后才出现的。初步估计是因为生得领域受到了外部的强烈动荡,能量出现溢散,无法维持原本的球形外表,但威胁程度仍然不可小觑,还请各单位注意警戒。”   “是!”   Kosudaa的脸色颇有些不自在,不安地摸了摸兜里的手机,几度想要张口,但都咽了回去。   弹幕还在抱怨着想再看一会儿牛仔大哥的美貌,有人抢着说:“能听到声音就不错了,要是让FBI知道主播在偷偷搞直播,你猜他会不会夺走手机,把所有东西都删的一干二净?”   其他的弹幕纷纷附和。   实际上,他们所不知道的,FBI的严密监控覆盖全网,早在Kosudaa打开直播不到五分钟,他们就已经发现了这名来自日本的油管博主。   经过激烈的讨论分析,他们最终得出的方案是——不用刻意阻止,尽管让舆论发酵。   反正结果不会比现在更糟了。   东京遍地屠戮,陨石撞击地球,这么大的事情,估计全世界都感受到了强烈的震荡,如今网络这么发达,要是一味捂嘴,反而会引发线上线下大面积的社会骚乱,适得其反。   白人大汉问:“波提欧先生,不知道您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呢?”   “我?我确实还有点儿布置,但以后再说。”   波提欧按下宽大的帽檐,咧开嘴角:“今儿个路见不平拔枪相助,哼,只要是刚才的那些小可爱,我见一个爱一个!”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秒。   众人的大脑用了好一会儿才将波提欧先生的可爱话置换完毕。   FBI尴尬的咳了一声,“好的,波提欧先生,请跟我们来。”   弹幕也疯的厉害:“见一个爱一个,这是可以说的吗?”   “波提欧先生,你能不能爱我?我这人特别缺爱。”   “至于你……”队长看着白斩鸡身材的Kosudaa,劝道:“外面很危险,你还是快点儿回去吧。”   Kosudaa嗅到了一举成名的机会,哪里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不过他也知道硬来的不行,于是满口同意,等到离开了几人的视线,这才掏出手机,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兄弟姐妹们,这回主播要来客串一把战地记者了。” 第91章 联手,迹象初显(十六)   Kosudaa悄咪咪地跟在几人屁股后面。   他自以为跟踪技巧十分高超, 完美继承了高中时期跟踪暗恋女生的风范,没有任何人能发现他。   实际上,被他跟踪的人早已心知肚明, 只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那蹩脚的跟踪技法,在他们眼里跟探照明灯一样辣眼睛。   四个FBI装作没看见,毕竟上面给了命令,他们需要一个没有利益纠纷的行外人士来真实地记录下他们的一言一行。   这个命令和他们以往追求隐秘作战的行动原则相悖,但也是特殊时期特殊情况的对策。   毕竟, 成批的米国特工大大方方地出现在了日本的土地上,一个处理不好,就容易被其他国家泼脏水,风评被害。   虽然他们确实是抱着不为人知的目的而来, 但是, FBI加入东京保卫战、正面对抗恐怖分子也确实是不争的事实。只要能在全世界注视下展现FBI英勇作战的身姿, 博得大多数人地球人和一些外星人的珍贵好感,政治博弈的筹码就到手了一半。   所以, 四人方才被波提欧救下之后的一系列反应,多多少少有些外人面前故意表演的成分在里面。   对于他们心里的这些弯弯拐拐, 披着波提欧马甲的开拓者装作不知道, 也装作没看见身后不远处偶尔露出的半个手机摄像头以及一只脚丫子, 四处打量着城市的建筑,不时停下来看看街边的报纸和小广告。   “波提欧先生, 您在看什么?有什么需要我们为您效劳的吗?”   “哦, 没什么。我就是看看你们地球有哪些特别的地方,”波提欧好似只是无心提了一嘴:“毕竟能引起【市场开拓部】的注意, 你们的星球上肯定有能吸引他们的地方。”   特工们面面相觑,他们地球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森林资源, 矿产资源,地热资源……这些都不足为奇,只不过放在整个太阳系,地球是唯一孕育出生命的星球。然而放在全宇宙的范围内,宇宙文明千千万,地球也不过是其中文明程度较低的一个。   让他们找特别之处,还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那您觉得呢?”他们小心试探道。   众人的位置离星核所在的裂痕越来越近了,波提欧毫无顾忌地回答说: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地球的最特殊之处——只有星核了。自从万界之癌降世后,被星核侵害毁灭的文明虽然数不胜数,但也不至于满大街都是。”   “更何况这个星核爆炸后的痕迹,让我想起了某个【不该存在的令使】留下的刀痕……乖乖,希望我的这张乌鸦嘴不要成真。”   不该存在的令使。   屏幕前后的有心人将这个名词记了下来。   走了很久没遇见敌人,波提欧似乎有些无聊,他的手往腰包里一伸,掏出一颗九毫米子弹,在地球人震惊的注视下,一口塞到嘴里,有滋有味地吃了起来。   弹幕看呆了:“bro真的吃子弹啊!”   “铁皮改造人吃子弹喝汽油,合理,太合理了!”   他们几个大摇大摆的走在大街上,很快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毕竟不是人人都喜欢玩油管看直播,或者在危机关头有闲心上网刷帖子,不少躲在房间里的居民看他们的模样以为是不安好心的坏人,害怕地拉起了窗帘,生怕被发现。   但也有些胆子大的举起了摄像头,透过窗户,拍下几十秒的短视频,发到社交媒体上,不过一会儿就收获了上千的点赞。   在这个信息时代,任何消息都会沿着网线、随着电流一起传播到世界各地。   各大社交媒体上,IP属地在日本东京的视频和图文呈现井喷式暴增。   画面的主角,有的是正在倾泻弹药的米国特工,有的则是一闪而过的御剑少女,有的是呜呜哇哇被人追着跑的绿发小姑娘,有的是整装待发的日本警察小队。   有的还看见了自家对面楼顶架着的一台重型狙击枪,狙击手不知所踪,评论区猜测可能是去上厕所了。   由于入境人数限制,FBI和目前尚在城市里维持治安的警察相互配合,基本算是遏制住了诅咒师朝人员密集地带展开屠杀的意图。   虽然特工警察们都是毫无咒力的普通人,但有句话叫“乱拳打死老师傅”,除了方才D小组遇见的那个棘手的一级诅咒师,其他犯罪分子大多都是二三级,一个FBI小队或警察小队有4~5个人,每人配有枪械,只要不给对方使用术式秒杀他们的机会,火力倾泻之下,不死也得脱层皮,不得不避其锋芒。   更何况,友方如今又多了一个大杀器。   惩奸除恶的巡海游侠对付起不知好歹的犯罪分子,可谓是老鹰遇到了鼹鼠,猛虎遇到了铃鹿,野狼遇到了绵羊。   毫不夸张的说,露头就秒。   严肃的战场,被他玩成了一场射击游戏。   街头巷尾回荡着某个牛仔的爽朗笑声:   “哈哈哈……来呀!小可爱们,多来点儿!我还爱得不过瘾呢!”   他身后的四个A级特工被衬托得跟气氛组似的,每当杀死一个敌人,都要向自己的救命恩人鼓掌呐喊:   “太强了,不愧是波提欧大人,轻松的就做到了我们做不到的事!令人憧憬,令人崇拜!”   Kosudaa躲在他们身后,看着心里发痒痒,他也想玩真人CS!   弹幕也不逞多让:   “巡海游侠还能报名吗?我也想加入!”   “我嘞个呜呜伯,没关就是开了。”   “Big胆!竟敢学波提欧大人说话,你他宝贝的不要命了!”   波提欧一路爱着爱着,就爱到了涩谷著名的十字路口。   这里视野空阔,汽车报废在人行道上,路口中央被清理出来了一条宽敞的路。   一个橘发少女立在马路中央,手里拿着一根杂耍用的棍棒,姿态紧绷,她的对面站着三五成群的诅咒师,一个个看上去凶神恶煞,像是随时都能把她给生吞活剥了。   弹幕:“不好!有美少女要遭殃了!”   波提欧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传入耳朵,瞬间引起了交战双方的警惕。   那瞧上去身形瘦弱的橘发少女也微微偏了头,看清了来人的长相,目露疑惑:“这几位是赤井秀一说的FBI ,至于你……牛仔……还有改造人身体……”   桂乃芬一个激灵回想起来:“我记得你!我在通缉令上看到过你!你是【巡海游侠】!叫那什么来着……波……波波?”   牛仔无语:“什么波波……听好了,小宝贝,我叫波提欧。”   “啊,我叫桂乃芬,你可以叫我小桂子。至于小宝贝什么的……这也太亲密了吧,我直播间的家人都没这样叫过我呢。”   年纪不大的少女面带羞涩地说。   “姐们,就是一个称呼,别往心里去。”   波提欧迈步走到她身边,一边往弹夹里塞上六发子弹,“看你的衣服风格,是【仙舟】来的?”   又是一个只流行在星际人嘴边的专业名词。   “可不是嘛,咱是仙舟罗浮的!”   “这不巧了吗,我认识的一个兄弟也是罗浮的!没想到在这颗小星球上都能碰见仙舟人,你们真是满宇宙乱窜,跟巡海游侠一样。”   波提欧笑道:“我对仙舟人挺有好感的,仙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帝弓仅以其光矢宣其轮椅’……上次丹恒兄弟还特意纠正过我,我他宝贝的记得可清楚了!”   桂乃芬汗颜:“好像原句不是这么说的……”   她小声嘀咕:“丹恒不是列车组的智囊吗,怎么也会背错?”   “不管了,反正就是那个意思,姐们,看在咱们都信仰帝弓司命祂老人家的份上,总相信我了吧?”   “你可是公司盖戳认证的巡海游侠,仙舟联盟板上钉钉的盟友,还认识列车组,我当然信得过你!”   桂乃芬露出两颗可爱的小虎牙:“这还是我第一次和大名鼎鼎的巡海游侠并肩作战!”   “以后的机会还多着呢,”波提欧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喊道:“对面儿的,尽管放马过来吧。”   这一段简短的对话透露了不少真材实料的东西,忙于弥补信息差的地球人奋笔疾书,键盘都要敲出火星子来了。   弹幕:“好好好,又学到了。”   “这些外星人说话能不能说完再打?”   “仙舟联盟,帝弓司命,公司,列车组……好复杂的关系。”   “可恶,我好奇得眼珠子都要爆了。”   “为什么这个叫帝弓司命的人要坐轮椅?”   诅咒师们交换了几个眼神,全数释放出自己的致命术式。   桂乃芬火急火燎地放出一个圆滚滚的漂浮摄像头机器——一看就不是地球科技——对着镜头比了个大大的耶。   “家人们,小桂子的地球vlog眼下正要步入高潮!接下来就由小桂子联合新结识不久的波提欧哥们,来给大家现场演绎一段儿《巡猎斩喽啰》!”   Kosudaa艳羡不已,同行看上去实力颇为雄厚……   什么时候他也能成为一个星际知名的大博主?   罗浮百万主播举起一人多高的长棍,舞得虎虎生风。   波提欧也仰头大笑起来:“这就来爱死你们!”   二人直接冲进了诅咒师的人堆中,瞬间跃起无数刀光剑影,火石四溅。   明明是初次相遇,但相互间的配合却仿佛是搭档了多年的老友。   弹幕惊呼:“老天,外星人的战斗素养都这么高吗?”   “外星人才是真正的战斗民族吧……”   这是当然,毕竟两个马甲是由同一个人操纵的,左手和右手一起打架,能不配合默契吗?   一分钟不到的功夫,诅咒师就已经被尽数斩于马下。   桂乃芬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年纪不大的可爱女孩伸出一只手,就像一只快活的小马驹,波提欧心理神会,身影交错间,笑着和她击了个掌。   “干的漂亮!”   两个同样外向爽朗的人几乎是一见如故。   “哥们,我想起来了。你的赏金好像是七亿多信用点来着,在你面前,这些家伙完全不够看呀。”   波提欧破天荒的没有回话,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抿紧了透明的唇瓣。   旁人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弹幕又刷疯了:“波提欧大人的人头值7个亿?”   “那有什么?四皇是他的好几倍!”   “他们的货币单位叫信用点吗?看来就算是宇宙金融体系,也得靠信用来支撑……”   桂乃芬还在捣鼓着她的摄像头,波提欧突然出声:   “姐们,你怎么会来这个小星球,莫非……罗浮接下来也有动作?”   在无数双眼睛或明或暗的窥探下,波提欧面不改色,直接发问。   桂乃芬也没心眼子,张口就回答了:   “咱就是一个职业主播兼杂耍人,来自罗浮的捉鬼小队,实不相瞒,这次来地球也没别的原因,主要是受到了六司的委托,来这里对付丰饶孽物。”   波提欧眉头一挑:“呦呵!这个小星球还有他宝贝的丰饶孽物?”   “哎,都是历史遗留问题,不过早就已经被我们解决干净了。但是列车组不是有清除星核的任务吗?所以我们就暂时留了下来,准备帮列车组解决完这一次的星核危机再离开。”   丰饶。   屏幕后的各国情报人员终于找到了一个还算熟悉的名字。   黑衣组织的余孽流窜到世界各地,对于这些掌握超凡力量的危险人士,政府也颇为头疼。   他们一方面觊觎可以这种可以让人长寿无病的神奇力量,另一方面又不知该如何处理,偷偷摸摸采集到的那些血液样本和毛发样本至今还保存在实验室里,哪怕是生物界的顶尖学者也不敢多碰一下。   毕竟,有些实验室全军覆没的结局已经昭示了一个放之宇宙皆准的道理——妄想染指不该属于自己的东西,恶果必定由他们自己来承受。   既然得不到,那么就全部毁掉。   因此,抱着借仙舟和列车组之手清理社会潜在威胁、以及一咪咪讨好外星文明的心思,各国政府在捉鬼小队飞往世界各地时纷纷大开后门,海关检查、办理签证,乃至于市政局下发杂耍卖艺的许可证,无一不运作得十分迅速。   这也导致捉鬼小队以为这样的高效率就是地球人的生活常态,殊不知对真正的地球人而言,一个签证卡半年都是正常的事。   官方人员知晓什么是“丰饶”,但直播间的老百姓们对此一无所知,在弹幕里对其内涵展开猜测。   这时的直播间观众早已突破了百万,有朝着千万奔去的势头。   “她的意思是,地球也曾经有过外星人入侵,只是我们自己不知道?”   “就这样和外星人擦肩而过,太遗憾了。”   “遗憾个锤子,丰饶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真从你旁边经过,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直播间的一幕幕被截图录屏,转手发送在一个个火热的帖子里,社交媒体的热搜词早已被攻陷,“外星人”、“东京恐怖袭击事件”、“地球毁灭”、“地球进入宇宙时代”、“仙舟”,不胜枚举。   话题的讨论者多为年轻人,他们之中有的对于外太空心存向往,有的则是心怀畏惧。见识过几个外星人之后,惊讶的发现他们实力强大,个性各异,风度翩翩,长相还尤为不错,符合地球人的审美,并不像电影里表演的那么猎奇,顿时好感飙升。   当然,官方还在幕后控制着帖子的推送量和浏览量,确保事态舆论在可控范围之内。   但如果真的到了那么一天,大宇宙时代呼啸而来,撕开了旧时代的帷幕,将人类推向广阔无垠的幻想星海。   ——他们也不过是海浪震颤之下,一粒渺小的尘埃罢了。 第92章 逆转,虚无之海(十七)   感觉差不多给地球人透露够了必要的信息, 波提欧和桂乃芬的马甲收住了话匣子。   波提欧个子高,看人都得低下头,他伸出一只铁手, 温柔地拍了拍少女的发旋,就像对待一个半大的孩子:   “喂,姐们,接下来要不要跟我一起行动?你不是刚刚接到消息,说诅咒师在往那什么高专赶去吗?我们也去, 爱他个够劲!”   桂乃芬点了点脑袋,橘色的单马尾在半空中俏皮地一跳一跳:“好啊,波提欧哥们,我求之不得!说实话, 你给我的感觉特别像我家大哥, 他对我们十几个兄弟姐妹可好了, 也老是喜欢摸我头发……”   “哈哈哈,是吗……”   波提欧又忍不住顺了一把她柔顺的头发, 热情活脱、心直口快的巡海游侠垂下了眼帘,眼底似乎闪动着几分落寞, 如夜风拂过旷野般的低沉嗓音传入她的耳畔:   “你有这么多亲人, 那请你……一定要好好珍惜他们。”   桂乃芬先是微微一愣, 然后忽地绽开了一个璀璨的笑脸:   “那是当然!我现在就在罗浮街头卖艺,已经承担起了养家糊口的责任呢!这次任务完成之后, 上面发的钱说不定都能够我在罗浮买一套好房子了!嗯……不过青雀说这几十年里罗浮的楼市好像有些不稳……我该不会这辈子都买不到房了吧……”   她碎碎念的声音让波提欧有些头疼, “姐们,说正事儿。”   “抱歉抱歉, 情况是这样的——我们捉鬼小队还有另外两个人,咱们是分头行动的。不过大家都在群里回应了, 相信不久后,咱们就能在高专山下汇合!”   “只要不出什么岔子……”   她未尽的话语被头顶一声回荡在岑寂天穹的恐怖闷响所取代。   那音调就像从遥远的太空坠落地球,阴沉沉的钻入所有人的耳中,如丧钟般的回声久久萦绕在钢铁森林间,震得人耳膜发颤,头皮发麻。   “我嘞个呜呜伯……什么宝贝动静?”   波提欧一把抓住差点飞跑的帽子,捏紧了手枪。   Kosudaa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睛瞥向天空,当场跪倒在地。   “上帝啊……”   躲在家中窗后的无数人抬头望去,仿佛一瞬间被掏空了知觉和灵魂。   ——那道本来是一条伤疤似的领域裂痕,经过了又一次强烈的内部震荡,居然像是一只眯眼小憩的远古巨兽,倏地睁开了一只满目破碎的暗红独眼。   本来封闭的领域好似突然被人从里面戳破了气,张牙舞爪地朝外释放着邪恶的力量,一种无言的窒息和压迫感缠绕在所有人的头顶,甚至远胜于身患不治之症和遭遇死亡之刑带来的绝望。   就像……就像……   一具尸体沉寂于一片漆黑无垠的深海。   众人皆是震撼无言,操纵了数十个马甲上演高潮戏份的开拓者脑中的小剧场倒是聊得正欢。   虽说符合剧本,但穹仍是心里有些打鼓:“系统系统,阿哈这厮搞的B动静也太大了吧?不是说就用欢愉的子弹模拟一下星核爆裂后的假象吗?祂该不会真的去IX那里偷了一抹虚无的力量吧……”   系统:“是欢愉能做出来的事。”   艾利欧哗啦啦翻开剧本:“让我看看……剧本原话是这么说的。”   “——咳咳,在某个遥远的年代,爬行动物还在统治着这颗生机勃发的新兴星球,孕育着智慧生命的种子在悄然萌动……然而,很不幸的是,有一天,某位星神无意识间漂过了太阳系的边缘,地球因而被动地沾染了【虚无】,导致了一起旷古绝今的物种灭绝事件……而在【星核】到来后,它大幅吸收了此地的【虚无】之力,地球获得拯救,又重新开始孕育生命。而这段不为人知的历史也被掩埋在时间冻结的宇宙真空中,等待着有缘人的发掘……”   穹敷衍地夸奖道:“好史。”   “你先闭嘴。”   系统用一成不变的机械音继续讲述道:“由于【虚无】之力的影响,哪怕是称为万界之癌的【星核】,也免不了引申出了一种针对智慧生物情绪功能的特性,因此催生出了【咒灵】这种以负面情绪为生的存在,他们会使得人类的情绪更加极端,更加歇斯底里,比如情不自禁地想要杀人作案……直到精神溃散,引火自焚,沉入死眠之海。”   “【星核】接着又找上了一心希望守护人类的天元,赐予她不死的术式,将她拉入一场维系千年的骗局,因为她的结界,咒术师确实更有手段来对抗咒灵,但咒灵也因此加强,反而在日本的国土上蹦跶得更欢了。人类就这样始终处于一场病态的自我折磨中。”   “而现在,【星核】感受到危机,主动暂停了这一场游戏,决定用生得领域蚕食掉整颗星球。但是,它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被选定的主人两面宿傩给一手捏爆了。”   “于是,由它压制了千万年还没有彻底泯灭的【虚无残秽】丝丝缕缕溢散了出来。”   穹吧唧嘴:“好吧,我得承认祂操刀的星核剧本写的还行。”   他又琢磨着:“既然祂这么会写,不如就在我手底下长期打工吧!都是星神了,那么一天工作九小时,大小周单休,无年假,无五险一金,保证无偿加班,工资自费……这些简简单单的小条件应该都能做得到吧?”   系统:“……你过界了,我的朋友。”   阿哈说不定真的会同意。   至于艾利欧本人,呵呵,他就是被自家星神拉来打黑工的那个大冤种。   命运的“奴隶”,名副其实。   回到现实,波提欧照着阿哈的剧本台词,不敢置信地喃喃低语道:   “这股熟悉的感觉……难道是……不会吧?这颗星球可真他宝贝的多灾多难。”   桂乃芬抓着波提欧的袖子才没有摔倒,难受地咳了好几声:“爆炸是内部发生的,也许是列车组和你那开飞船的纯美骑士兄弟又干了什么大事?”   “看来那些大宝贝们收获不小,我可不能落后啊!”   波提欧没被吓到,反而露出一口凶悍的鲨鱼齿,脸上写满了跃跃欲试的兴奋,朝着天边那道狰狞之眼的方向飞奔而去。   桂乃芬也跟了上去:“等等我呀,哥们!”   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行动的FBI小队收到了指令:“这里是赤井秀一,生得领域第三次发生本质性变化,这一次比前面两次都要危险,所有人暂且远离,留在外围负责清除障碍。”   与此同时,不远处,一个挥舞重剑的少女将最后一个敌人敲晕,朝着一个方向径直跑去。   绿头发的小女孩抽着鼻子,眼圈红红的,看上去好不可怜,但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冷静,绿色的狐狸尾巴一扫,瞬间将几个挡路的诅咒师拍进墙里,离开了原地。   生得领域的下空是几乎被侵蚀过半的咒术高专,日本警察距离他们两个多小时前围的警戒线已经退后了一千米不止。   自打领域“睁眼”后,降谷零惊愕地发现几乎大部分负责包围巡逻的警察都开始出现微妙的不适,一开始还能够凭借意志抵抗,但慢慢就出现了扩散的症状,具体表现在失去干劲、昏昏欲睡。   莫非是星核余波的影响?   虽然只是一些并不致命的轻微反应,但在战场上是要命的。   因为诅咒师们转而盯上了咒术高专,也因此盯上了负责包围高专的警察。   他们在袭击城市上碰了壁,非但没有将东京彻底毁灭,反而在全副武装的FBI以及几个来路不明的超凡人士身上折损了过多的人手。   一方面不想送死,另一方面又不甘心就此撤退,所以不少诅咒师们自发组织起来,趁机袭击了警察的警戒圈。   这群条子围着的,正是他们被吸走的力量球啊!   诅咒师们当然不知道生得领域的危险之处,或者哪怕知道了也并不在意。   只是一腔悲愤的杀欲,迫切需要一处发泄。   高专所在的片区林木众多,重型武器如坦克、战斗机等不能发挥很好的作用,更何况长期驻扎此处的警察还遭受了不知名的力量,所以对上诅咒师来,一时半会儿竟然呈现一派全然的弱势。   降谷零一个打滚,躲开不远处飞过来的匕首,而后头也不回,朝着某个方向打空了弹夹,树丛后面传来一声惨叫,而后就没了声响。   “Zero,这样下去不行,我们的劣势太明显了。”   库拉索咬住下嘴唇,用疼痛刺激自己愈发疲软的精神,手持一把狙击枪躲在树丛后,对着自家上司说道。   “我们先拖住,既然那股近似催眠的能力覆盖了整片区域,那这些诅咒师不久之后一定也会产生相似的症状。而且我已经给捉鬼小队发了消息,她们马上就能带着援兵赶过来了。”   相比之下,咒术高专的咒术师们情况也好不了多少,他们失去咒力的反应比较明显,夜蛾正道目前连一具咒骸也操纵不了,七海建人和灰原雄联手打败了几个诅咒师,咒力几乎见了底,家入硝子的反转术式也不能再像之前一样毫无顾忌的使用,否则脑袋就会像针扎了一般疼。   因此,队伍中唯一有较强战斗力的竟然是老摸鱼人青雀。   “帝弓司命在上……我的加班费怎么算?”   青雀摸出一张帝垣琼玉牌,“噗”的一声直击中对面来人的脑门,那人顿时眼冒金星,颅骨上多了一个凹痕,重重倒地不起。   七海建人扶着树,强行睁着快要合上的眼皮,尖锐的嗡鸣声在他的耳边接连不断的响起,“麻烦您了,真的很抱歉,我现在实在不能帮上忙……”   灰原雄也附和着点了点头,这一点头差点儿就栽过去睡倒:“我感觉自己好像坐上了一辆过山车,绕了八百个360度大回旋……”   家入硝子的情况要好一点,大概是经常喝咖啡导致她的昏睡阈值要高上不少,女医生穿梭在众人之间,给每个人都看了症状,始终没有看出原因到底出在哪儿,“到底是怎么回事?连我的反转术式都不管用……”   “我猜测是因为我们在领域附近待的时间太长了,所以受到的影响比较重。你们看,那些新来不久的诅咒师倒是精神的很。”   “那你为什么还能站着说话?”   “我有命途之力的保护,你们刚被吸了不少咒力,本来身体就弱,更是撑不下去了。”   青雀的眉头紧锁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不对呀,精神力涣散,肌肉无力,想要睡觉……如果不是摸鱼病发作,这不应该是……遭受【虚无】侵蚀的症状吗?这颗小破球哪来的虚无?”   家入硝子:“……什么是【虚无】?”   “没人跟你们说过?除了你们熟悉的星神,宇宙中还有一个著名的懒惰星神——IX,虽然我挺羡慕祂的生活状态,但我可一点儿都不想踏上虚无的命途!”   “因为IX这个神,祂从不瞥视凡人,因为祂相信宇宙万物都是没有意义的。而在无意间沾染上虚无的凡人,就会受到很严重的影响,成为一种虚无的存在,也就是【自灭者】,但是,也有很少部分人可以成为反抗虚无的【混沌医师】……”   青雀打断了自己的讲述:“哎呀,现在说这个也没用。”   “照你所说,那地球是怎么惹上那东西的?”   青雀:“只有一种可能……”   有一道平静如水的声音和她的回答重叠了:“那就是地球也曾沾染过【虚无】。”   青雀立马警惕:“……是谁?”   “是我,【星核猎手】,萨姆。”   银色的高大机器人从茂密的树林后现出身影,手指轻轻一点,一颗几人高的大树便化为了灰烬。   青雀忙不迭地将众人护在身后:“星核猎手?我去,公司头号通缉犯,你来这儿干什么?”   萨姆冷静回答:“请放心,我没有敌意。”   “我知道列车组和你们沾亲带故的,但你这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猎手接着说:“星核已经遭到毁灭,列车组以及两位咒术师的意识很快就能回到体内,【剧本】告诉我,我需要在这段时间内保护他们的躯体。所以,你们将他们藏在哪里?”   在生得领域开始扩张之时,咒术师们就意识到高专已经不安全了,因此早早就把躺在一间宿舍、意识全无的五人挪出去藏了起来。   “我们怎么信任你?”   萨姆偏头看向远处,主动透露道:“……再过三分钟,就会有一个擅长土系术式的诅咒师发现他们的位置,那四个孩子,以及负责保护众人的五位高专教师,都会被他残忍地杀死。”   在场的人皆浑身一震,“什么?”   青雀飞快地捻动手指,给自己摆了一卦,“无运之运,否极泰来……啧,大体没错。”   “事到如今,也只能相信你了。”青雀征得了众人的同意,然后才说:“我们把他们放在山下一个屋子的秘密地下室里,那个地方就在……”   他们没有躲进去,一个是因为地下室空间不足,二个是因为几人尚有一战之力,不想干坐着等死,哪怕帮警察杀掉一个诅咒师也是好的。   但没想到,这样的安排反而给了诅咒师可乘之机。   青雀还需要保护几个丧失大部分战斗力的咒术师,如今之计,只有把保护小孩和五人躯体的重任交给萨姆了。   萨姆嗯了一声,脚下推进器点燃火焰,瞬间飞了出去。   青雀的头发一阵狂飞乱舞,扭头一看,沿途的树木都被对方烧成了灰,露出一条笔直的焦炭长廊,好似一台全力运作的大型推土机。   “这家伙可真是残暴,”家入硝子吐槽道,“交给他真的好吗?”   “穹和我提过一嘴萨姆,他们关系应该还不错,虽然【星核猎手】立场不明,但希望我的卦象没有算错。”   青雀长叹了一口气:“我的加班何时才有尽头啊……”   不远处传来几声嘹亮的枪响,隐约还有一个男人畅快的大笑。   “爱死你们!”   几个昏昏欲睡的咒术师被当场吓醒了。   青雀一个激灵,激动的说:“太好了,是大爱特爱真君!我总算可以摸会儿鱼了!”   咒术师:“……啊?谁来着?” 第93章 挣脱,皆得所愿(十八)   没过几分钟, 大爱特爱真君本人脚踩吱吱作响的树枝,缓缓出现在了几人面前。   滚烫的枪口还冒着未熄的白烟,他看着躺在树丛里、眼皮子都要黏上的咒术师们, 乐了:   “哟呵,哥几个还挺有雅致,在这种场合都能睡着?”   困倦得不行的几人有口难言。   跟在他身后的桂乃芬的眼睛亮了起来,一溜烟跑过来:“哎呀,青雀, 还有大家,可算找到你们了!”   青雀回道:“他们不是自愿犯困的,嗯……我就不一样,我还挺愿意的。说实话, 要不是我这人扛得住诱惑, 估计也早就撤掉命途之力, 选择一睡不起了……你们别笑!这可是拜十个将军都求不来的睡眠质量!”   “他宝贝的,你还是老样子, 哈哈哈!”   波提欧的目光出现明显下移:“匹诺康尼一别,没想到咱又在这儿见着了。我听小桂子说你也在的时候还挺惊讶的, 什么人能让你出马?”   “还不是太卜她老人家把我扔过来的……不过也算是公费旅游度假了, 不然我说什么也不愿意挪窝!”   波提欧大笑:“恰巧银枝兄弟也来了, 他就在那破球里,跟列车组在一块儿, 还记得咱们拍的那张合照吗?哈哈哈, 这叫什么?这就叫他宝贝的缘分!”   桂乃芬扶起疲惫的几人,关切地问道:“家人们, 你们没事儿吧?”   家入硝子有气无力地说:“我觉得……现在我喝十包咖啡都没用……”   七海建人摇了摇脑袋:“这种感觉太难受了,偏偏还不能直接睡过去……”   波提欧哼了一声:“那东西确实十分麻烦, 我在某个女人身上有过深刻的体会,不过,也不是毫无办法。”   修长的金属手指轻巧熟练地拨了一下左轮的弹夹,他抬起手枪,贴心地告知道:   “哥们姐们,你们先别怕,让我在你们身上开一个洞,那滋味,保证比市面上所有兴奋剂都有用。放心,我对人体结构熟悉得很,绝对不会影响你们活动……”   “不行不行!波提欧大哥,他们现在可虚弱了!你这一枪下去,人是醒了,也快没了……”   桂乃芬连忙扑上去,摆手拒绝,被枪口指着的几人用尽全力附和点头。   “喵。”   好心被拒的波提欧郁闷地拉了一下帽檐。   “那就算了,小桂子,你保护好他们,我跟青雀去把剩下的小可爱一网打尽。”   “也行吧……”   青雀长叹一声,然后双手合十,双眼眨巴眨巴:“波提欧大侠,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大爱特爱真君和摸鱼打牌真君一前一后,一高一矮,携手踏上了征途。   青雀占卜敌人位置,波提欧负责爱人,他们把外围的敌人几乎扫了个干净,救下了无数身处险境的警察,向森林核心处,也就是高专所在的位置快速进发。   占地数百亩之大的高专建筑几乎被侵蚀了大半,比遭了醉酒的五条悟还要惨,当然,最为瞩目的,还要属那颗宛如安放在鸟巢正中央的狰狞球体。   它就像一只跌落地球的巨人之眼,予尘世的罪人降下数不清的瘟疫、凶兆和诅咒。   而在距离那颗球不到百米远的位置,降谷零支着脑袋,睡眼惺忪,顶着两个黑黝黝的眼圈,正举着枪和一个诅咒师紧张对峙着。   那诅咒师虽说也看上去蔫儿吧唧的,但比活像三年没睡觉的公安好上许多,他冷笑一声:“条子……我有时候真的搞不懂你们,一群没有咒力的可怜人,守着这处神迹,有什么意义?只有我们……我们才能为神创造价值!”   他的想法和其他诅咒师有所不同,生得领域固然吸走了他们的咒力,稀释了他们的术式强度,让本该强大的咒术师险些跌落食物链的高台。然而,那群满脑子肌肉的蠢货没有意识到的是——汇聚了全日本、乃至全世界咒力的生得领域,又该是一种什么样的伟大存在?   这可是千百年来都未曾有过的罕见记录——神,只有神,超脱人类的神,才能做到这一切!   他坚信,假以时日一个汇聚万物、凝结精华的咒力胎儿必定会破壳而出,帮助它的信徒摆脱凡骨,共享无上的荣光!   诅咒师说着说着,把自己给感动了,含泪抽动了一下鼻子。   穷途末路之时,偶像崇拜,就是精神贫瘠者的最后归途。   降谷零看穿了他那比窗纱纸还要薄的自我慰藉的假象,心中发笑。   他果断扇了自己一巴掌,用火辣辣的疼痛唤回了一丝神智。   “没错,我们确实没有咒力,没有术式,甚至一开始连生得领域都看不见。”他苦笑道,“但是,你又怎么知道,这尊领域必定会孵化出一尊神明,而不是毁灭世界的灾祸?”   强迫自己忽略这种可能的诅咒师无话可说。   虚弱不堪的公安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朵:“我们警察所做的,正是要为普通人隔绝一切可能的灾难啊,就算只是螳臂当车……那又如何?”   “无意义的争辩,你的遗言到此为止了!”   诅咒师恼怒道,挥出一条蛇骨鞭,在警察小麦色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鲜红的伤痕,后者吃痛一声,实在坚持不住,扑通跪倒。   他只能捂着手臂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那个可怜的信徒朝着领域走去。   “我的神……”   一步,两步,诅咒师的外表只有四十多岁,却像个年迈的老人,蹒跚踱步。   与迟缓的动作所不符的是,他的神情越来越癫狂,面部肌肉痉挛抽搐,嘴角流下不自知的津液。   “伟大的天元啊!你可曾听到这个世界的悲鸣?凡人只是想活着,为何要过的这么痛苦?当我所依仗的不复存在,意义又该生发于何处?为何神要剥夺我们的价值所在?莫非是要给予我们一个考验?”   他的手几度悬停在半空,但心一狠,终究贴上了黑红球体的外壁。   男人的悲切呼唤戛然而止。   降谷零看着诅咒师被他的欲望蚕食吞没,脑中那根紧绷的弦一松,眼前的视线渐渐步入黑暗。   与此同时,一些前所未有的颓废念头跃上他的脑海。   好累啊……   我们做出这样大的牺牲……真的有意义吗?   普通人对残忍的咒术师的反抗……真的有意义吗?   孱弱无知的地球人渴望在浩瀚的外太空立足……真的有意义吗?   似乎有人在遥遥地喊他的名字,但降谷零已经有些听不清,他的听力似乎也被实质的黑暗吞没了。   无时无刻扩张着的死亡陷阱离他越来越近,很快就要将他吸入其中,重现诅咒师那般尸骨无存的结局。   可是……他真的甘愿妥协吗?   那些因他而死、却对他始终满怀信任的人啊,又该是如何的失望?   死亡的压迫如同冰冷的蛇信子,缠上了他的汗毛。   不愿就此沉沦的日本公安艰难地掀开了一条沉重的眼皮。   兀地,一道光透了进来。   在生与死的交界,他的意识飘入了一扇大门背后,得以亲眼目睹了一生都难以忘怀的壮阔之景。   ——那该是怎样的场景?   粘稠如泥浆般的海面之上,一艘美丽雄伟的巨型帆船腾空而起,尾部拖着长长的碧蓝火焰,一跃千里,朝着象征自由的天空飞去,就像一只展翅翱翔的鸟儿,越飞越高,越飞越高,一往无前。   而站在那船尖上的灰发青年,头戴金属头盔,耳边别着一束热情似火的玫瑰,一手高举一把威武的炎枪,另一只手里拿着垃圾桶盖,好一副英勇水手的打扮……   等等,为什么是垃圾桶盖?   降谷零的思维迟钝了一瞬,而后听见那道熟悉的声线放声高喊,几乎扯破了音:   “船长,不要停下来啊——”   砰的一声,【星核】的虚幻泡影,就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自内而外,一寸寸开裂。   【希世难得号】化为一柄银色的利箭,破膛而出,冲向天边。   伴随着一声旷古绝今的低鸣,响彻旷野,呜呜咽咽,萧瑟悠远,恍若鲸吟。   与之遥相呼应的,山脚下某个小村庄里冲天而起的红色烈焰,冲破了黑压压的云群,玫瑰色的阳光如同碎金,纷纷扬扬洒落大地。   天亮了。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知道,灾难宣告了它的终结,人类最终取得了来之不易的胜利。   躲藏于混凝土墙后、担惊受怕的人们喜极而泣,欢呼雀跃。   kosudaa坐在墙角,抱着手机,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恨不得以头抢地:“啊啊啊都怪我!都怪我太怕死,错过了一看就非常劲爆的场面……呜呜呜……”   弹幕安慰他:“安啦,兄弟,你已经成了千万粉丝博主,还不满足?”   回到主视角,波提欧和青雀先走了出来,看着满地如泡沫般的【虚无残秽】,颇有些意外:“看来他们已经解决了。”   “真不错,看来我们马上就能下班收工了!”青雀最关注的还是这个。   降谷零还趴在地上,灵魂回到躯壳,脑子好不容易转过来。   嘴边鼻子里都是泥土的腥味,他无精打采的出声道:“两位,能不能帮帮忙?”   波提欧像抓小孩儿一样,一只手把他提了起来。   一米八的成年人的面色不免闪过一丝僵硬,他站着摇晃了几步,活像是喝了二两酒。   好在那股昏沉之感很快退去,他终于稳住了身形,灰紫色的眼睛恢复了一派清明。   “他宝贝的,你就是那群蓝衣人的老大?我们来的时候,大部分的诅咒师都已经被消灭了,剩下的漏网之鱼也不足为患。”   波提欧拍了拍金属胸膛。   青雀看完他的伤势,表示没什么大碍。   “降谷长官,我和波提欧干的不错吧?”她试探着说。   降谷零用脚趾头就能猜到她想干什么,“你们肯出手帮忙,我感激不尽。青雀,我给你批带薪休假。”   青雀不好意思的摆摆手:“不是不是,我要是想摸鱼,还需要请假?开玩笑……咳咳,我是说,我旁边的这位兄弟有个不情之请,他可能需要借日本公安的情报网一用。”   工具人降谷长官:“好好好,没问题,只要不违法乱纪,随你们怎么使用我。”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波提欧补充说,“不过你们好不容易解决完星核,正是高兴的时候,我他宝贝的也不好扫了你们的兴,等你什么有时间了,再联系我吧。报酬不会少的,我这人从不白嫖,你可以相信我,哥们。”   他看向方才火光冲天的地方:“我先去找列车组和银枝兄弟,剩下的待会儿聊。”   而在列车组和两位咒术师沉睡的小屋子,众人一睁开眼,便看见面前站了一个银色的魁梧身形。   周围一片荒芜,残垣断壁,棕色的泥土被烧成了焦黑,一看就经历了一场残忍的碾压战。   “萨姆?”   五条悟许久不用本体说话,声音有些沙哑。   他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看见他们醒过来了,四个小孩儿屁颠儿屁颠儿地跑来,各个脸上带着烟熏的痕迹,跟小花猫似的。   伏黑惠强忍着不哭出来,问道:“喂,你没事儿吧?你现在感觉还好吗?”   五条悟瞧着他这副担忧过度的样子,面色一变:“哎呀,我心口好疼,脑袋也疼……”   这把伏黑惠吓得够呛,吧唧一下,掉落了一颗小珍珠:“怎么会这样?那个紫色的大姐姐不是说你们醒来应该会没事儿的……”   坏心眼的男高慢悠悠的接道:“只要让我吸一吸黑色小海胆,我就不疼了。”   伏黑惠愣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口中的黑色海胆是谁。   伏黑哥恼羞成怒,当即给了五条悟的胸口一记嘤嘤拳。   稳重的伏黑大姐:“小惠,不要打人!”   菜菜子和美美子簇拥在夏油杰身边,女孩子们温声细语,关怀备至,对比五条悟这边两只大猫小猫互博的场景,眯眯眼狐狸不禁感慨了一句:“还是女儿好啊。”   列车组的三人已经能站起来走路,但三人却保持着一致的沉默,引得两个咒术师不由得发问:“你们这是怎么了?”   穹走到在场唯一一个还在沉睡的大叔面前,自言自语道:“米哈伊尔……米沙……”   “又是一次仓促的告别。”   他的语气难掩落寞,睫毛低垂,鎏金的瞳孔似乎蒙着浅色的薄雾,为这张脸镀上一层神性的光芒。   一只带着茧子的粗糙大手抹上了他湿润的眼角。   醒过来的加拉赫笑着说:“别哭了,开拓者,老爷子刚才告诉我,这一次的开拓之旅,他玩的很开心呢。”   他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枚蓝色的忆泡:“这是他让我交给你们的。” 第94章 告别,星舰降临(十九)(有群聊体)   【咒术战线gogogo】   ……   垃圾桶のking:然后, 所有人都得到了他们应有的奖励和惩罚   垃圾桶のking:目前剧情就进展到这里了   垃圾桶のking:欢迎本场的主角分享观后感受,毕竟这些记忆最后都要还给你们哦   流萤:大家都自觉或者不自觉地收获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管是死亡还是安眠, 不管是美酒还是毒药……   流萤:我已经在期待和理子见面的那一天了   银狼:剧本不错 可以改编成游戏剧情   银狼:要是我的戏份再多一点儿就好了@猫猫大人万岁   猫猫大人万岁:别问我,我就是一个存在感超低的系统@副导演阿哈酱   副导演阿哈酱:别问我,阿哈就是一个一天工作九小时,大小周单休,无年假, 无五险一金,保证无偿加班,工资自费的社畜。呜呜呜,阿哈好可怜啊@垃圾桶のking   垃圾桶のking:……这家伙是谁邀请进来的?   (提示:群主“垃圾桶のking”已将“副导演阿哈酱”移出群聊)   赵相机:终于可以冒泡了, 刚才我都吓死了!   冷面小青龙:嗯, 看来智库里对欢愉星神的记载又可以多一条了。   垃圾桶のking:失误失误, 毕竟这个群没有博识尊的防火墙,容易让这群乐子人翻进来   垃圾桶のking:危险已经扫除, 大家尽管畅所欲言   小桂子:好嘞,我先来说吧, 咱好久都没看到这么精彩的大戏了, 等我有空一定要把这段写出来, 给罗浮的大家表演表演!   看到我请叫我去学习:我要听!藿藿,咱们找个时间一起去吧   尾巴大爷的小跟班:那小怂包刚才吓撅过去了   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啊, 令人心醉神迷的戏剧盛宴!亲爱的开拓者, 我的挚友,你必定对你那些伙伴们有着深刻的洞察, 才能将他们的性格描绘得如此栩栩如生,这份深厚的情谊如同晨露般纯净, 令人动容至深。请允许我以最真挚的情感向你致以崇高的敬意,感谢你在那个遥远的宇宙传颂着伊德莉拉的美誉,这是多么崇高而又美丽的举止!   爱死公司狗:不是,还有呢,后续呢,这就没了,喵了个咪的,你最好给我再吐出来点,他宝贝的,你这种行为和公司出品的小可爱烂尾电影有什么区别?   垃圾桶のking:哎呀,你别急嘛,正在过后续剧情   垃圾桶のking:我把大伙儿拉进群里,主要是有一个承前启后的想法   爱死公司狗:我喵,你小子,竟然还说的头头是道的,我倒要听听,是怎么个承前启后法儿。   垃圾桶のking:嘿嘿   (提示:“垃圾桶のking”已将“砂金”,“托帕”,“翡翠”拉入群聊)   爱死公司狗:啊?你干什么?他喵的,你没看到我的网名吗,跟小笨蛋公司狗誓不戴天,喵!   砂金:?   砂金:哈哈哈,穹,你还在玩你的马甲游戏吗?   垃圾桶のking:是的哦,而且马上就要轮到我对你们下手了(帕姆邪恶笑)   NO COFFEE NO LIFE:……穹,这个表情包记得一定不要发在我们的群里   砂金:我拭目以待,朋友   垃圾桶のking:对了,砂金,我被教授单方面删了,你可不可以把他拉进来?   砂金:你对他说了什么?教授竟然把你给删了?   砂金:没问题,小事一桩   (提示:“砂金”已将“维里塔斯·拉帝奥”拉入群聊)   爱死公司狗:我看见你就膈应的慌,刚才差点儿把手机扔了,喵的。公司的疯狗,早晚收拾你。   维里塔斯·拉帝奥:。   维里塔斯·拉帝奥:穹,你最好有正事。   垃圾桶のking:教授先别退群!   垃圾桶のking:波提欧你也少说两句,说这么多猫猫话你不累吗?   垃圾桶のking:是这样的,几位,这次把你们拉进来,有一场正经的大合作要谈。   托帕:哦?多大的合作?   垃圾桶のking:异世界的剧本即将迎来重要的一幕,剧情的进展好坏,直接关系到异世界的生死存亡!亿万生灵的命运啊,此时此刻,就掌握在我们的手中!   维里塔斯·拉帝奥:说人话。   垃圾桶のking:好的教授(帕姆哭泣)   垃圾桶のking:你们是我在公司为数不多的人脉,我想请你们帮忙联系一下P47以上的公司高管。   砂金:哦?你想认识钻石?   翡翠:有趣,我已经猜到你接下来的剧本内容了   垃圾桶のking:我已经和列车组的大家交代了合作的内容,毕竟我现在人在异世界不方便,所以希望能由列车组代替我和公司高管展开一场交易   垃圾桶のking:毕竟我没见过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本人,只在模拟宇宙中碰见过他的徒弟。虽然有战略投资部的几位做信息后盾,但是有关市场开拓部的业务、结构和人设,我都不怎么清楚,不太好表演,所以……   爱死公司狗:什么?你竟然要演奥斯瓦尔多施耐德那个欠喵的大宝贝?喵,小可爱,脑子没出问题吧?你是不是被公司狗给威胁了?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我马上过去爱死他们。   砂金:波提欧先生,我想你需要去上个学   爱死公司狗:小宝贝你什么意思?   砂金:这个群里的都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我也不想过多隐瞒,波提欧先生,我们是一路人,你想找到他,我也想找到他。   砂金:这不,机会就来了吗   砂金:目前在我们的宇宙,我们没办法实现这个愿望,但是穹可以帮我们实现   砂金:因为他出演的戏目,最后都会变成现实,不是吗?   爱死公司狗:你的口才倒是不错,难怪能爬的那么高,喵的。哼。   阿拉哈托:列车组已经做好准备。   翡翠:我对列车组的提议没有意见,只是战略投资部与市场开拓部素来不和,公司高层的决议也不是我们能够揣测的,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无法让你满意,穹,你能接受这样的风险吗?   垃圾桶のking:简单   (提示:“垃圾桶のking”已将“壮哉我大土木”拉入群聊)   砂金:……   托帕:……   翡翠:……   爱死公司狗:不是,这是谁呀?网名比呜呜伯还怪,一看就是个有意思的人。哈哈哈。   银狼:哥你少说两句吧……   垃圾桶のking:有琥珀王给我当后盾,他们总不至于不同意吧?   爱死公司狗:我嘞个呜呜伯,谁?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你是要害死我吗?小可爱,我喵。我现在退群还来得及吗?他宝贝的。(识别到噪音,无法识别。)   垃圾桶のking:不用退,祂一般不上号的   砂金:同意,当然得同意,我的朋友,你的人脉如今超乎我的想象   砂金:纠正,是神脉   托帕:琥珀王在上!伟大的董事长领袖,冒昧打扰,请问您可以发一句短信吗?哪怕是一个标点也好,我想要截个屏合影留念……   垃圾桶のking:克里珀不喜欢水群,我在隔壁的群聊里@了好几次,祂一句话不吭,估计这会儿还在忙着筑墙呢   垃圾桶のking:还有,祂的网名原来是一串初始乱码,这个名字应该是阿哈帮祂改的(帕姆无奈)   翡翠:我方才已经联系了钻石,他正准备在向董事会提出议案,马上就会有回复,不会让列车组的各位等候太久   垃圾桶のking:好耶,我就知道,你们的办事效率就是高   (提示:“垃圾桶のking”已将“黑天鹅”,“黑塔”,“螺丝咕姆”,“知更鸟”,“黄泉”拉入群聊)   黑塔:(自动回复)你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儿也不会和你联系。   黑塔:终于想起我们来了,开拓者,你在异世界玩的开心吗?   黄泉:……好多人   知更鸟:穹,你把我们拉进来,是有什么事吗?   螺丝咕姆:有机生命的情感链接即使跨越宇宙,也是如此强烈而美妙。结论:身处另一个陌生的时空,开拓者暂且需要我等的助力。   黑天鹅:早在你给我发的那条信息开始,我就知道忆者和异世界的缘分不会止步于此。你又创造了哪些珍贵的记忆,亲爱的?   (提示:“花斯卡小姐”已加入群聊)   花斯卡小姐:小灰毛,这样的乐子,怎么能缺了我呢?   垃圾桶のking:大姐,我想邀请你也没你号呀,而且你这不是自己就进来了吗?   垃圾桶のking:(帕姆得意)   (提示:“垃圾桶のking”已将群聊名称修改为“一切献给琥珀王”)   爱死公司狗:啊?他喵的,这又整的哪出?   ——————   危害社会的恐怖分子悉数被抓捕入狱,各大政府部门紧锣密鼓地施展维修和援救,努力将社会秩序拉回正轨。   然而,电视上层出不穷的新闻报告上,那一个个鲜红的数字,一副副触目惊心的画面重播,仿佛一切都历历在目。   东京人沉浸在家园遭到毁灭的伤痛之中,与此同时,同处一个星球,地球其他地方的人们却已经开启了一场不眠的彻夜“狂欢”。   “本台最新报道,美国首富保尔·史密斯宣布将暂停旗下除航空航天外的所有业务,全力扶持载人航空航天事业,旨在促进科技进步,推进地球福祉。”   “近日,网名kosudaa,本名佐藤田康人的油管网红接受本台采访,距记者了解,其视频播放总量已超过60.8亿,本人依靠直播和后续商业合作,更是获得了高达三亿美元的税后利润,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增加……”   “纽约中央大街发生了多起游行示威,上百名抗议者打出横幅,表示不欢迎外星人的到来。”   “Z国向国际社会发出提议,希望能够抓紧时间组建人类联合政府,代表地球共同承担与宇宙文明的外交职责。目前该项提议还在投票环节,投票结果在X月X日将会公布。”   “米国政府在FBI官网上发布通告,宣称所有人造卫星早在两个月前收到了一则天外来信,政府相关部门已经在尝试与信号发送者展开联络,请求进一步了解和合作。”   主持人抑扬顿挫的声音回荡在大街小巷家家户户的房中,就算是再不问世事的人,也知道地球快要变天了。   由于咒术高专已经遭到毁灭,腰包不差钱的咒术师们临时租了一间别墅住了进去。   随着星核的破碎,咒术界的老顽固们暗地教唆诅咒师袭击普通人的阴谋也被日本公安翻了个底儿朝天。   咒术师没了术式,顶多算是身体好点儿的普通人,在□□弹面前,也不得不排队上了囚车,等待他们的将是法庭的审判和无尽的牢狱之灾。   垃圾清扫得干干净净,财产全部充公,狠狠出了一口恶气的降谷零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大手一挥,把自己的奖金尽数拨给了灰原哀的实验室,当然没忘记给某个功劳颇深的小侦探留了一部分。   小学生:“那天毛利大叔刚好带着小兰出去旅游了,他们可真是幸运……”   “所以,你什么时候愿意带我去看看他们?”工藤新一强调道,“我对那个改造人牛仔特别好奇……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外星科技真的有这么厉害吗?”   “不急不急,我这边还忙着呢。”   不光是工藤新一,几乎看过kosudaa直播的所有人都对这个帅气强大的外星人牛仔产生了极大的崇拜和喜爱。   才过一天,“波提欧粉丝后援会”就已经吸纳了上万的信众。   波提欧这几天只要一出门,就会被地球人的热情吓个够呛,于是哪怕再活泼好动,巡海游侠也不得不憋屈地窝在房子里,“我嘞个呜呜伯,通缉犯都没这宝贝待遇。”   “波提欧,你现在可真是火了呀,你知道网上关于你的切片视频播放量已经到了这个数字吗?“   桂乃芬夸张地张开手臂,比了一个范围。   “人怕出名扑满怕壮,这对巡海游侠而言反倒不是什么好消息。”波提欧扶住额头,“对了,你们什么时候回仙舟?”   素裳提着一箱行李站在卧室门口,“现在就准备走啦,罗浮那边已经在催了,毕竟出来玩了这么长时间,总该回去了吧。”   她扭头朝着门后喊道:“藿藿,青雀,快点儿啦!”   藿藿:“裳裳……青雀她扒着门不走啊……”   青雀:“我的假期,我的帝垣琼玉……不要啊!不要啊!工作你不要过来啊!”   素裳使出了大杀器:“青雀,那个,太卜大人给我发了消息,说你要是不快点儿回来,下次就由你负责全天24小时监督大衍穷观阵的维修工作……”   “什么!?”   房间里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片刻后,青雀拖着一个小行李箱,整装待发。   她严肃的点点头:“我们快走吧。”   躺在客厅沙发上的五条悟毫不客气地笑了出来。   “别乱动。”   正在给他绑绷带的家入硝子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激起后者一声痛呼。   “硝子,明明大家都没了咒力,为什么你打人还是这么疼?”   家入硝子:“我还有更疼的手法,你要不要试试?”   “悟,别笑了,你这几天不是难受的很吗?”   夏油杰半死不活地躺在沙发上,弱弱的说。   两个难兄难弟因为在生得领域出现之初就进入了领域,没有被吸走咒力,然而等一回到外界,不到一两天的功夫,身体也出现了强烈的排异反应。   毕竟咒力由人类的负面情绪产生,而咒术力量体系已经随着星核破碎而彻底消失,独剩他们两个夹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五条悟是那对眼睛出了问题,视线模模糊糊像是得了高度近视,他就是胃里老是犯酸水,可能是因为之前咒灵吃的太多,呕不出来。   捉鬼小队和他们每个人依依不舍的告了别,桂乃芬最后说:“等我回了罗浮,就把我在地球拍的vlog剪辑好了发在网上,邀请大家都来地球玩儿,给你们的旅游业创收!”   她们人手一张车票,一阵白光闪现过后,消失在了原地。   “捉鬼小队就这样走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和他们的初次相遇好像还是在昨天……”   “现在也没空伤春悲秋了吧,毕竟,还有新的挑战在等着我们呢。”   夏油杰看向了窗外:“那里,他们来了。”   澄澈的蓝天,突然间,天色昏暗,好似风雨欲来。   ——小行星般的巍峨星舰缓缓穿过稀薄的大气层,冷冽的轮廓在天际间划出道道割痕,让云朵消散,让月亮无光,让太阳蒙眼。   这座不请自来的庞然大物在重力的牵引逐渐迫近地表,散发着无可比拟的压迫感,撞入众人颤抖的视线之中。   与此同时,人类所有还在工作的电子设备,包括电脑,手机,电视,以及军用通信,全部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叮咚。   一行由五种地球语言分别书写的字符赫然出现在电子屏幕上:   “你们好,这里是【星际和平公司】,【市场开拓部】。”   “地球的朋友,我谨代表全体宇宙公民,向你们表示热烈的欢迎。”   “无论如何,祝贺你们,从此刻开始,即将真正迈入——群星璀璨、万界勃发的大宇宙时代。” 第四卷 第三幕:资本碰撞 第95章 公司来袭   主线开拓任务:【血与火中留下的辙印】   状态:已完成   任务奖励:宇宙融合度+25%, 星轨专票X444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70%】   系统:【当前实力解封:75%】   系统:“恭喜,主线任务又来了。”   主线开拓任务:【摸索着,前行着, 于黑暗森林】   状态:接取中   任务简介:开拓勾连万界,存护彰显其名。数百亿光年外的行星光芒穿越千载,却难以照破黑暗无垠。   任务奖励:???   穹:“……我的星琼呢?我的票子呢?没有了吗?”   系统避而不答:“等到了时候,你就知道这个任务的奖励远比你那破石头和票子有意义多了。”   开拓者满地打滚儿:“我不要,我不要嘛!我的星琼!我的票子!”   系统:“真是把你给养叼了……算了, 我名下还有五座星琼矿产,只要这次任务完成,就送给你一座。”   穹一个鲤鱼打挺,单膝下跪, 双手抱拳, 正色道:   “开拓者飘零半生, 只恨未逢明主,公若不弃, 穹愿拜为义父。”   凭空多了一个好大儿的艾利欧:“……真有你的,你就是想等我死了后继承遗产吧。”   ——————   20XX年, 这一天是足以进入地球大事记编年史的一笔。   大到足以引起巨物恐惧症的外星飞船, 高调招摇的登场莅临, 友好亲切、却又令人不寒而栗的打招呼方式。   “上帝啊……”   所有的科幻影视作品,所有的科幻小说之中, 那些只存在于人类终极幻想中的“外星人”和“外星文明”, 在这一刻,都有了原型。   一些人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举起手机,拍下了这震撼人心的一幕。   他们正在亲身经历历史。   互联网再次迎来了一次全球范围内的爆炸性浪潮。   与大部分纯粹看热闹的民众相比, 各国政府考虑的显然更多。   “在他们的飞船进入大气层、主动现出身形之前,我们在外太空布置的成千上百颗人造卫星……完全没有捕捉到一丝信号和影像。”   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对方怀有恶意,地球人恐怕连敌人的影子都没看见,自己就迎来了一场无情的种族灭绝。   这是其一。   其二,【市场开拓部】一出手展露的对电子设备的掌控力,更是令他们措手不及。   毫无疑问,对地球民众宣布公司来临的方法千千万,而【市场开拓部】偏偏选择了最为张扬、最为瞩目的全球电子通告。   不管是哪个自负强盛的国家,不管其军事领导人再冷静镇定、临危不惧,然而,当他们亲眼目睹自家列为顶级军事机密的军用设备上出现了五行板板正正的血红文字,都会一时感到汗毛耸立,后背发凉。   【星际和平公司】借助技术级别的降维碾压,向地球的各国官方政府发出一句无声的警告——安分点。   在高等文明面前,地球人犹如裸奔,一切都无所遁形。   顷刻间,任何多余的小心思皆荡然无存。   当然,这些情况都还处于他们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   最恐怖的,还要属于第三点。   那五行地球文字的内容,初看友善礼貌,代表了来自宇宙最大经济体的“问候”、“欢迎”和“邀请”,言之凿凿地保证了地球人担忧害怕的文明冲突和文明战争不会发生,令人不觉长舒一口气。   然而,这一口气还没呼出去一半,一些人似乎想起了什么,一颗心又猛然揪了起来。   他们翻开自己国家的历史书一查,几百年的近代史,歪歪斜斜的每页上都写着“友好问候”四个字,仔细又看了半晌,才从字缝里看出字来,满本都写着两个字——“殖民”!   似曾相识的画面,再搭配上【市场开拓部】一开始就展示的雷霆手段……   一股前所未有的魔幻感和荒诞感涌上脑际,但此时此刻,这些人做什么都为时已晚。   那艘遮天蔽日的星舰,规模体积之大,估计能覆盖三分之一个纽约。   显然,在七分海洋三分陆地的地球地表,这样的庞然大物压根无处停靠,缓缓驶入大气层后,最后干脆悬停在了海面上的半空。   来自十几个国家的上千架直升机纷纷出动,载着琳琅满目的横幅、彩带和烟花,乌泱泱一大片,尾部拖着一条条五颜六色的烟雾,将干净的天空都染成了色彩斑斓的画布。   这是在人类短短数千年的文明历史上,在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时期,都未曾出现的最高级别、最高规格的外交礼遇。   它们飞了一段时间,很快也悬停在半空,远远地围绕着公司的巨大星舰,不再有过多动作,以团体静默来表示己方并无恶意。   然后,军用直升机在统一的指挥下,排成两行,列队欢迎。   这是众多国家在之前就联合商量好的一个重要仪式,在这一点上,各国难得达成了共识——不论实际情况如何,一定要向外星人展现地球人的文明面貌,绝对不能让对方把他们当做一个茹毛饮血、毫无礼仪的原始文明。   为首的飞行员试探性地用电台输送了一条信息,表明地球持开放态度、希望能与【公司】展开外交磋商。   他们很快就得到了一段简短的回复,对方使用的仍是他们的逻辑语言。   飞行员明显愣了一下,挤出一个苦笑。   他一连串的表情变化被直升机自带的摄像头清晰地拍了下来。   百年后,在地球联合政府统一编订的历史教科书上,这一张模糊的照片被放置在“第一章 :呼啸而来的大宇宙时代”中第一页的左下角,史书的编写者在照片旁做了注释:   “这位从残酷训练中脱颖而出的优秀飞行员,他后来告诉记者:作为一个飞行员,每当自己驾驶飞机飞入高空,俯瞰渺小的自然万物,一股属于人类的自豪之情便会油然而生。然而,就在那一刻,接收到和部队通讯代码如出一辙的回复的那一刻,无言的震撼沉重地敲击了他的心灵,驱散了笼罩着他的意识、科幻奇梦一般的恍惚,他从未有过如此清晰的认知——人类,从此以后,不再是所谓的“地球的主人”了。”   星舰的一扇舱门打开,一艘相比之下更为小型的公司飞船稳稳当当飞了出来。   当然,它的小型是相比于母体星舰而言。放在地球,这艘飞船的规模仍能抵得上六架大型客座飞机。   直升机的队列改变,引导着公司飞船驶向地面。   在早些天,“东京恐怖袭击事件”结束不久,各国紧急召开了多场跨国会议,议题正是关于联合政府的组建。   投票结果并不理想,各国不出意外地出现了巨大分歧。   谁来当领导大哥?谁来出钱?是用投票还是用其他方式来进行决策?   这些都是讨论的要点,各国的政府相关人员没日没夜书写了上百份草案,其中有的比较中肯,有的则是生搬硬套,毫无创新。   很遗憾,讨论来讨论去,没有得到一份一致的方案。   归根结底,除非面临灭顶之灾,否则,擅长内斗的人类永远都学不到团结。   在宏伟严肃的会议场所外围,跟随飞机而来的人足足有上万之多,把周围的街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警察配备防爆盾和防爆头盔,在警戒线外形成一堵厚厚的人墙,艰难地阻拦住比丧尸还要疯狂的民众。   一部分游行者举着爱心立牌,上面写着“欢迎来到地球”“爱来自小水球”“拜托了公司,我想要一场浪漫的星际旅游”,各个脸上洋溢着肉眼可见的兴奋和期待。   剩下的人则化身为“愤怒者”,面庞胀成了青紫色,高高举起的牌子上尽是污言秽语,摆明了不欢迎外星人到来。   但在政府的意志面前,他们的意见无足轻重。   得益于kosudaa的直播,大多数地球人对外星人的到访还是持一种积极态度。   而且,对方的全名可是【星际和平公司】唉!   虽然说在科幻电影里,带“公司”的往往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名字里好歹也带了“和平”二字,态度又这么友好,没有一上来就打打杀杀,搞殖民入侵,应该是可以信任的吧?   网民们分析得头头是道:“外星人自称【市场开拓部】,也就是说,我们对公司而言是一片尚待开发的市场,地球很快就会被纳入宇宙市场金融体系,伟大的自由贸易将会带领地球看向更遥远的太空,我们将有机会享受到更便捷的服务,更高端的科技,更新鲜的事物!”   下面有人回复:“公司万岁!”   “自由贸易万岁!”   也有不少人抒发了忧虑:“万一我们成了自由市场的牺牲者该怎么办?”   “我不希望地球进入什么大宇宙时代,安安稳稳地发展经济不好吗?”   互联网上两极分化的盛况,站在大门口、西装革履的各国领导人暂且无从得知。   飞船停泊在一片宽敞的平地上,落地刮起的风浪直冲冲扑上地球人晒得发干的脸,但没一人敢有所动弹。   围在外场的一众记者架着长枪短炮,紧张地对准了舱门。   舱门在警示灯亮后开启,一阵白光闪过,一串楼梯自动铺设到地面,紧接着,一条华丽的红毯沿着楼梯哗啦啦往外延伸,直到停在门口。   不待众人有所反应,数十个身穿统一制服、看不清面容的公司员工小跑出舱门,立于红毯两边,手持枪械,仪态威严,颇有气势。   众人屏息以待,他们知道,最关键的人物要出场了。   一道瘦长的人影慢悠悠迈步走出。   男人面色苍白,眼眶深邃,顶着帅气的大背头,穿着一身有别于普通员工的公司制服,嘴角挂着亲切和蔼的微笑。   一张口便是流利的英语:“你们好,地球人,我是【市场开拓部】部门主管,奥斯瓦尔多·施耐德——”   众人几乎停止了呼吸。   他又接着补充道:“——的徒弟,利维坦·俾斯,本次由我全权负责与地球的外交事务。”   原来只是主管的徒弟之一吗?   几个领导人暗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如他们所料,地球文明的分量还不足以让公司高层人士下场。   让对方的徒弟来和他们会谈,属于正常情况。   “对了,差点忘了,”利维坦·俾斯侧身弯腰,让出道路,行了一个优雅的绅士礼:“容我向各位介绍一下,还有一位身份尊贵的女士。”   红发白裙的美丽女人缓缓走入众人的视线之中。   “多礼了,利维坦先生。”   她的声音低醇轻柔,却有些莫名耳熟。   “……是那道天外来信!?”   利维坦·俾斯的下一句话便让剩下的猜疑拨云见日:   “这是【星穹列车】的领航员,姬子小姐。此次【市场开拓部】能找到这片亟待开发的星系,还要多亏了【开拓】势力的无心插柳。因此,姬子小姐代表【星穹列车】,完全有资格出席【星际和平公司】和【地球】之间的会谈。” 第96章 唇舌交锋   利维坦·俾斯话音刚落, 姬子面无表情的瞅了他一眼,二人的视线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闻名寰宇的【星穹列车】领航员的外表气质十分出众,足以登上任何一款时尚杂志的封面。   红发的女人手提黑色皮箱, 外面披着一件精致典雅的大衣,一袭简单的白色长裙上点缀着一圈由黄金线织就的月桂藤,再配上那双比黄金还要澄澈美丽的眸子,更显大气非凡。   她不像一个游历星海的旅者,反而像是一位端坐于梧桐木榻上的老牌贵族, 站在她面前,哪怕是长相不赖的利维坦·俾斯,也被衬托成了一个拎包小弟。   利维坦·俾斯对姬子的客气疏离毫不在意,他的那张微笑假面仿佛焊死在了脸上。   只有与他近距离接触过的姬子知道, 在那张完美到令人生厌的的笑容下, 【市场开拓部】主管的徒弟, 名不见经传的利维坦·俾斯,真实身份究竟为何。   【三人成猫】   垃圾桶のking:哥们, 演技不错啊,剧本背得很熟嘛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过奖, 您可是得到琥珀王赏识的顶尖人才!和您相比, 我不过是沾了几分本色出演的光。   垃圾桶のking:话说回来, 我把你的一部分意识拉到另一个世界,哥们, 你介意吗?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怎么会介意呢?亲爱的无名客, 先不提这是董事会批准的决议,我无权提出意见;第二, 开拓异世界,哪怕是在我的职业生涯中也是头一回, 如此新奇的体验,我又怎能拒绝?   垃圾桶のking:行了,恭维话就免了。毕竟把你拉过来,也减轻了我的不少工作量   垃圾桶のking:我用以太编辑制造的公司飞船空有一具外壳,你好好操纵你手下的那几个公司职工,记得千万别露馅儿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这是当然,一切都为了市场开拓!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事实上,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和我的竞争对手,也就是和那几个“你”见面了。剧本的结局不是只有线性的一条,而是有多个分支,通向哪个分支的决定权,始终掌握在我们的手中……【命运的奴隶】,显然深谙此道。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亲爱的无名客,我再向你确认一遍——董事会下发的议案规定,只要我能在这场跨世界的部门战争中赢下战略投资部,那么,董事会的关键一票就会投给我,并且为我腾出一个位置……反之,就会投给战略投资部的主管。   垃圾桶のking:呃,应该是这样,没错,嗯,对的,就是这样   垃圾桶のking:我搞不懂你们这些资本家的想法,就一点要求,千万不要违反你的人设,不然的话,负责监督你的【命运的奴隶】可是随时都会把你踢出棋局的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朋友,我可以向你保证,没有人比我更熟悉“开拓”!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哦,抱歉,我的言辞可能有一些冒犯,我是指在商业层面的开拓。毕竟我已经不再是一个无名客了。(帕姆微笑)   垃圾桶のking:……你真的好欠揍啊。你应该庆幸这里的波提欧是我来演的,不然早就把你一枪爱死了   垃圾桶のking:我真的不能临时修改剧本吗?一定要和这个家伙搭档吗?@猫猫大人万岁   猫猫大人万岁:你以为我不想吗?这家伙的手下为了平账,往我的赏金池里注了10亿信用点的水分不止。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冤枉啊,艾利欧先生,我可一点儿也不知情!   猫猫大人万岁:你闭嘴。   猫猫大人万岁:忍着点儿吧,以后的剧情里,你就有无数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对他开枪了。   由系统联通的脑内通讯闪过无数个念头,外界也只过了一两秒的功夫。   “姬子小姐,请吧。”   “客气。”   姬子无所谓的点了点头,一双珍珠白的高跟鞋踩上了柔软干净的红毯。   由部门主管本人出演的利维坦·俾斯大步上前,与列车的领航员同排并行,各国领导人跟在他们身后,前后步入会堂。   自始至终,来自外场记者的咔咔拍照就没有停止过。   不过几分钟,一篇篇新闻稿便发在了网上,挂上了hot的标签,到底热到了什么程度呢?几乎每刷新一次,浏览量和点赞数就会迎来一次大幅度的增长。   各大媒体一改新闻标题通用的哗众取宠风,风格正经严肃,乍一看像回到了上世纪报纸刚刚发行的那会儿,标题和内容大多能够对应,像什么《星际和平公司市场开拓部于今日到达地球》、《市场开拓部重要人物利维坦·俾斯先生即将与各国展开合作》、《星穹列车领航员姬子小姐将参与双方会谈》。   在场的媒体几乎全都被官方打了招呼,在这种事关星际外交的大事件上,执笔人压根不敢虚构夸张,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引起了惨痛的外交事故。   媒体是舆论的风向标,但是,网上大量的由个人经营以盈利为主要目标、质量参差不齐的自媒体,为了夺人眼球,赚取流量,自然是怎么劲爆怎么来。   然而,令他们意想不到的是,试图蹭热点的第一步就卡在了审核上。   即使删删减减成功发布,还不到半个小时,平台便发来了好几则涉嫌违规的举报消息,紧随其后的是一系列惩罚措施,不光是禁言,限流,甚至有最严重的封号套餐。   无良自媒体人的一口老血都差点喷出来。   可想而知,政府对这一层面的监管有多么严格。   宽敞明亮的议事大厅,正中央摆放了一张超大型圆桌,足足能坐下七八十人,每个座位前都有一张电子显示屏,方便发言时有清晰的传音效果,不会出现隔山喊话的尴尬场景。   等到所有人尽数落座,利维坦·俾斯坐在主位上,身边站着两个背手而立的公司员工。   同时,为了响应全球人民的呼吁,会议采取了直播形式,确保人们能在电视机前获得第一时间的信息反馈。   大街小巷,80%以上的人都选择在这一天窝在家里,全家人守着电视,眼睛一眨也不敢眨地盯着画面,电视频道的收视率迎来多年来的一次史诗级暴涨。   毕竟,这场会议的最终结果,可是关乎到全地球人的未来啊。   利维坦·俾斯将双手端放于桌前,他的全清大脸照出现在家家户户的电视屏幕上,苍白的面容和眼下两个深深的黑眼圈让他看上去有点像一只棺材里爬出来的吸血鬼。   他开口:“方才的自我介绍有些仓促,我再重新介绍一下吧。在下名利维坦·俾斯,【星际和平公司】P40员工。各位若不介意,叫我利维坦便好。”   “我们来自【星际和平公司】的信仰狂热部……也就是【市场开拓部】。”他笑了笑,“诸位可能要问了,【星际和平公司】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市场开拓部】又在宇宙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这正是地球人迫切希望得知的。   随后,他们便看见这位斯文尔雅的公司负责人直接起身,单手放置于胸前,欠身鞠躬:   “公司隶属于【存护】派系,所有员工无一不信仰【存护】星神——我们至高无上的董事长,琥珀王,克里珀。”   “我们以星神的【命途】为方向,公司从未停止过前进扩张的脚步,正如琥珀王从未停止过铸就高墙的伟业。【市场开拓部】作为公司七大部门中负责开拓新世界的先驱部门,每个员工都对自己所做的事业抱有宛如赤子一般的由衷热爱。这都要感谢我们的主管,也是我的师傅,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大人,是他的激情点燃了整个部门的火焰!”   “【市场开拓部】致力于向更多星系宣扬琥珀王的威名,当然,扩大银河商业市场,也是顺带的目的之一。”   他越说越快,语气越发激昂,面色也开始充血发红,当真印证了那句“来自信仰狂热部”的自我介绍。   说到高潮之处,他身后的两个公司职员猛然站直,一句铿锵有力的呼喊从漆黑锃亮的面罩下传来:   “为了琥珀王!为了市场开拓!”   各国领导人的表情微变,心中念头翻江倒海,但在摄像头面前不敢显露半分,不得不保持一派体面的微笑。   而正在观看这一场直播的民众纷纷开麦。   “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囊括银河、经济发达的巨型公司,信仰一个叫琥珀王的神明?”   “他们一看就是训练有素,已经练出肌肉反应了。”   “细思极恐。”   我还以为他们有这么顶尖的科技,应该是板上钉钉的无神论呢。”   “楼上的,你假设了一个前提,那就是宇宙的本质是科学。但是,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公司明显比我们这些土包子见过更多世面,所以,宇宙的本质其实是……”   “woc,我好像猜到了。”   “细思更恐了。”   “我来替楼上说答案吧——因为在这个宇宙,真的存在‘神明’,只是地球人孤陋寡闻,不知道罢了。”   此番言论一出,众座皆惊。   果然,会议上有人发问了:“利维坦先生,非常感谢您充满激情的的自我介绍,我们受益匪浅。在您话中提到的这位琥珀王大人,地球人简直是闻所未闻……所以,可以请您可以更详细的介绍一下吗?”   “没问题,我很乐意地球的诸位都来信仰我们的星神。”   利维坦·俾斯的态度又恢复到了一开始的温和:“琥珀王乃是宇宙间最古老的星神之一,执掌【存护】命途。至于星神、命途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们不久后会发布《星际和平指南》,这本小册子通俗易懂,旨在帮助土著更好了解宇宙。”   “现如今银河间普遍使用的计时历法——琥珀历,正是以琥珀王每一次挥锤敲击的时间为新一纪的开始。”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对身后的下属交代道:“对了,副手,这个安排也记下来——在太阳系范围内推广琥珀纪年法。”   “星际和平公司正是为了支援琥珀王而建立,发展至今,我们已经成为宇宙间最强大的经济体。银河中通用的货币体系‘信用点’就是由公司推行。”   他最后总结道:“相信我,在座的各位,还有屏幕后数十亿的民众们,加入宇宙商业体系,对科技发展停滞、内部矛盾重重的地球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很少有星球文明能拒绝一步登天的捷径,更何况利维坦·俾斯的这套慷慨陈词本身就很能打动人心。   人类梦想登月期盼了几千年,实现载人航空航天也不过是最近几十年里才有的事,如果想要实现完全自主独立研发宇宙飞船,探索未知,还不知要等到多少年之后。   在漫长的等待中,气候变暖,战争冲突,社会问题等等尖锐的矛盾,如同悬在人类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都可能毁灭人类文明,让一切梦想化为种族灭绝、文明倒退前的虚幻泡影。   到这里,利害关系似乎已十分清晰了。   在民主投票正式开始之前,一直充当沉默听众的姬子开口说:   “诸位,我很能理解你们的想法,也无权代表地球擅自做出决定,但还请听我一言——凡事都有两面,一好一坏,一善一恶,放之四海皆准。而我们能够做的,只是尽量把不好的一面消除到最小。”   利维坦·俾斯好似没听懂姬子的言下之意,笑着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姬子小姐,久闻列车组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虽然我们信仰的星神并不相同,但说起来竟然还有一丝联系。毕竟,我的师傅曾经也是一名属于【开拓】势力的无名客呢。”   姬子双手抱胸:“很抱歉,利维坦先生,我需要纠正你的言辞,你也知道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先生现在已经成为公司赫赫有名的高管。【无名客】只看前路,不问过往,我相信,对于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先生也是一样的。”   即使遭到了委婉的拒绝,利维坦·俾斯也丝毫不显尴尬之情,从善如流地改了口,继续热情的攀谈起来。   一部分有心人已经发现,这位来自公司P40的中高层人士,面对单刀赴会、势单力薄的【星穹列车】领航员,言行举止间,居然夹杂着一丝敬畏讨好之势,无形中提高了【星穹列车】在地球人眼里的分量。   回到投票,即使有一些小国并不希望加入,他们担忧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到来必然会摧毁了他们国家本就脆弱的商业体系,但在国际舞台上,小国显然不能动摇大国的意愿。   因此,毫无疑问,针对“是否加入宇宙商业体系”这一中心议题,结果显示高票通过。   当然了,对于不择手段的公司狗而言,不管投票结果如何,地球人最终的命运只有“自愿加入”这一条路可走。   利维坦·俾斯愉快地浏览了一遍上百份电子合同,语气颇有些苦恼:“虽然公司并不会对星球内政指指点点,但是为了方便以后的深化合作,还请希望你们能尽快在这方面做出改变。”   “很好,那么我们下面开始执行进入宇宙商业体系的第一个步骤——全民接种【联觉信标】。”   “什么是联觉信标?”   地球人一头雾水。   而且,接种这个词,莫名让人有种生理性的排斥。   姬子解释道:“联觉信标是由【天才俱乐部】成员为打通文明隔阂所创造的伟大发明。只需接种一针,就在中枢神经处埋下信标,不同星球,不同文明间的交流就将再无障碍。”   “两个多月前,列车停靠地球,我也试图用向地球发射了一些信息,但当时我忽略了地球作为一个尚未开发的星系,没有人注射联觉信标,因此那则信息在你们看来可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听上去像是一件有利无害的科技。   米国的领导人犀利发问:“价格是多少?”   这一问惊醒了还沉浸在宇宙无障碍交流中的人们。   对呀,全员接种,地球上可是有几十亿人,每人打上一针,该花上多大的代价?这个代价,又是当前的地球人能支付得起的吗?   利维坦·俾斯轻快地说:   “好问题,价格是——零。”   他的双手托住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目录惊愕的众人,“请不要把公司当成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我们从不吝啬帮助任何一个文明加入大宇宙时代。”   他后半句没有说完,实际上,免费接种的主要原因在于,一个可以用语言沟通的星球,其隐藏的商业价值要比那三瓜两枣的接种费多了去了,何必如此斤斤计较呢?   公司不是一毛不拔,而是深知如何实现最大价值的利益交换。   低买高卖,贸易的第一条准则。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各国领导人多多少少也知道“免费”这一背后代表的是什么。   还没等他们消化过来,利维坦·俾斯又接着说了第二点:“为了达成一切贸易的基础,我们将在地球推行发行星际和平公司的金融体系,也就是信用点。”   这意味着地球将会迎来第一次完全统一的全球货币体系,不是美元,也不是黄金,而是“信用点”。   这点倒是在他们的预案之中。   但一个从上世纪就开始运行的货币金融体系,哪里是那么轻易摧毁又重建的呢?   一个不小心,便会激起人怨民愤。   “也许这件事我们可以从长计议……”   “市场开拓部中有专业人才精通此道,各位所担心的事情绝对不会发生,我们能做出承诺保证,每个地球公民兑换到手里的信用点数额,没有一个信用点会溢出或者浪费。”   利维坦·俾斯强硬地说。   姬子叹了口气:“短暂的阵痛终会过去。”   迄今为止,利维坦·俾斯的改革措施都还属于正常范围,任何一个想要迈入宇宙的文明都不能跳过。   然而,他又接着说:   “第三点,我们发现星际和平公司重大通缉犯——波提欧,此时恰好躲藏在这颗星球上。我要求各国政府立即对他展开通缉,抓到者重重有赏。”   姬子看了过来。 第97章 通缉令   姬子眼神冰冷地注视着梳着大背头的男人, 轻启朱唇,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利维坦先生,你的意思是, 要在地球范围内,通缉【巡海游侠】波提欧?”   “显而易见,姬子小姐。”   利维坦·俾斯站起身,摇头晃脑地走到姬子的座位边。   自从各国领导人签订了电子合同,公司使者的那张温和假面便逐渐褪去, 展现出如草原鬣狗般锋利的獠牙:   “波提欧作为星际大通缉犯,迄今为止,破坏的公共财产总额已突破百亿,手上更是沾染鲜血无数。其人不服管教, 任性妄为, 我行我素, 不管在哪个文明,都是一颗随时会点燃的定时炸弹。”   “既然地球已经决心要加入银河商业体系, 为了后续工作对接融洽,自然要将公司的命令一以贯之。”   他笑眯眯地威胁道:“如果连这一点都兑现不到, 地球在公司总部的信用评价将会迎来下降, 届时, 很多重要的大项目,我们都很难帮你们申报批复。”   信用, 尤其是宇宙通行的信用体系, 对一个渴望发展的初级文明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在场的人你看我,我看你, 不知该如何反应。   利维坦·俾斯身为公司权力不小的中层领导,“信用评价下降”一说, 绝非危言耸听。他们作为国家领导人,自然要将全地球人民的未来和前途考虑在内。   但是,巡海游侠波提欧,这个最先出现在闪光灯下的外星人,公司使者口中无恶不作的通缉犯,却在那场致命的灾难中,亲身拯救了无数困于险境的普通人。   就这样翻脸不认人,岂不会显得地球人忘恩负义?   而且,这个消息要是有朝一日传出去了,他背后那股尚未未知的【巡海游侠】势力,又该怎么看待地球?   小破球可谓是夹在中间,两头不讨好。   因此,地球人把希冀的目光全都投向了在场的第三方,星穹列车的领航员身上。   她果然没有辜负众人的期待,开口道:“利维坦先生,你的举措是否有所不妥?”   正等着她跳坑的利维坦·俾斯故作惊讶的说:   “哎呀,姬子小姐,星穹列车莫非想要包庇通缉犯不成?我虽听说列车和一些来路不明的人士私交甚密,但以为不过是真假难辨的小道消息,没想到……”   “您说笑了,利维坦先生,我从未提过列车会包庇通缉犯。”   姬子果断扔掉对方张口就扣来的一顶帽子,有理有据地说:“只是我认为,地球目前的当务之急,应当是尽快改革现有的秩序,以避免未来在其他文明的冲击下导致分崩离析的局面——这在地球和公司签署的商业合同里是明明白白写着的——而不是纠结一个通缉犯的死活。”   “您要是真的将抓捕一个小小犯人放在所有要事的前面,未免过于本末倒置,让我有些不免怀疑公司中层管理的专业水准。”   姬子没有直接为波提欧说话,而是另辟蹊径,不留下任何话柄,甚至转头又给对方扣了一顶大帽子。   利维坦·俾斯低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路逢敌手的兴奋光芒。   【三人成猫】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穹先生,我有点儿想给你发offer了。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等你干腻了无名客,来市场开拓部重燃激情怎么样?   垃圾桶のking:哒咩!   垃圾桶のking:砂金和托帕当年给我的offer我都没接,还想让我给你打工,想得美!   垃圾桶のking:你滴良心,大大滴坏!!!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真遗憾。   利维坦·俾斯嘴上毫不退让:“姬子小姐,波提欧是公司的头等大敌,我们的专员追踪他从一个星系到另一个星系,始终抓不住他的马脚。而现在,他就在这颗星球上。公司的舰队已经封锁了整个太阳系,能保证一只呜呜伯都飞不出去。此时不瓮中捉鳖,还待何时?”   整个太阳系都是公司的舰队?   众人只感觉头脑一阵晕眩。   什么情况下,高等文明才会在整个星系布置舰队?   再回想起他们之前对【星际和平公司】抱有的幻想……   地球人即使再迟钝,也意识到自己是上了贼船,下不来了。   见众人的表情有所松动,利维坦·俾斯又轻飘飘补上了最后一刀:   “只要举报就有奖,根据情报的准确程度和详细程度,三十万信用点起,上不封顶。如果有人能带来他的身体零件,甚至是活捉……我会直接让他晋升为公司P30~P35的员工,在地球的公司分部担任管理者,每周三休,月工资五万信用点打底,业绩加成,八险三金,四十天年假,公费旅游,包吃包住。如果干的好,很快就能升入公司庇尔波因特总部,成为万众瞩目的人生赢家。”   屏幕后的观众们果然如沸水一般炸开了。   “他要抓波提欧?我波提欧粉丝后援会副会长第一个不同意!”   “慎言,公司 is watching you。”   “我记得之前在直播,波提欧提过一嘴他是公司的通缉犯来着,但没想到公司真的这么恨他。”   “Bro的赏金好像是七亿信用点来着,这个价格换算成美金,应该不便宜吧?”   “喂,你们在想什么?波提欧可是好心救了很多人!”   “谁知道他是抱着什么目的救的人……”   “我记得他好像还在东京,上次有人出门逛街,拍到他在充电桩充电。”   一座鲜为人知的别墅内。   柔软的毛绒沙发上,躺着三个咒术高专,不,应该是东京大学准大一新生,家入硝子指着电视屏幕,扭头问通缉犯本人:“喂,这个家伙跟你有仇吗?”   波提欧嗤笑一声,鲨鱼齿咬得咔咔作响,只恨不得现在就闪现到公司使者面前,一枪崩了对方:   “我他宝贝的跟他上面的小可爱有仇,而且,是深仇大恨……”   眼睛还缠着厚绷带的五条悟举手:“这家伙光听声音就很恶心……我可以提供资助,无偿包一架私人飞机给你当交通工具,送你到海对面爱死他。”   夏油杰问:“悟,你哪儿来的钱?五条家现在不是都变成平民了吗?”   五条悟翻了个白眼:“杰,我的私房钱,超乎你想象。”   夏油杰无语:“……还不是降谷长官大发慈悲放过了你,否则你的财产早就充公了。”   波提欧摸着下巴,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件事:“这个公司狗确实欠喵,但我的计划是要引出奥斯瓦尔多那个小蛋糕。如果现在就出手爱死他,反而会打草惊蛇。”   五条悟:“哥们,没想到你还有点儿脑子。”   牛仔的拳头硬了:“喂,小可爱,你说谁没脑子呢?在银河单枪匹马闯荡,我可是有江湖智慧傍身的!”   家入硝子:“乖,你俩都消停会儿。”   就在铲屎官快要劝不动、两只猫即将开打时,门铃突然响了。   五条悟炸了一下毛:“这个时候敲门的是谁?”   随着视力下降,他的感官也不如之前敏锐。好在五条大爷没别的优点,就是心态不错,还有一个同样乐观开朗的牛仔陪他打打闹闹,没空惦记哀悼自己失去的力量。   更何况,如今地球的咒灵一扫而空,已经不需要咒术师整日疲于奔命了。   于是,政府很早之前就下发了福利政策,年纪大的咒术师通通安排岗位上班工作,年龄没到的就去上学,不浪费一个有用的潜在劳动力。   他们三个因为劳苦功高,被硬生生塞进了日本top 1的东京大学,现在整天窝在房间里补课,两个学弟七海建人和灰原雄更惨,因为他们年纪还小一些,苦逼地去上高三了。   夏油杰暗揣道:“是列车组吗?不对,列车组有钥匙,而且这几天他们和银枝一起去处理【虚无残秽】了,那敲门的是谁?”   “公司狗这么快就闻着味儿来了?”   波提欧掏出左轮手枪,狞笑着走过去:   “管他是谁,来了就得吃我一发枪子儿!”   站在门外的降谷零看到门开了一条缝,招呼还没说出嗓子眼,脑门上就顶了一个黑漆漆的枪洞。   日本公安:“……哥们,有事好商量。”   波提欧这才认出了他,兴致阑珊地放下枪,“原来是你啊,你是那什么来着……”   “叫我降谷或者零都可以,”他解释道:“你放心,我不是来逮捕你的。方才的直播我也看了,只能说,公司不愧是资本家,在挑拨对立这方面熟练得很。”   他的话很好安抚了波提欧的情绪,后者慢慢收回了一身的刺,冷哼一声:“你明白就好,公司狗向来不干人事。”   等到降谷零进门,波提欧注意到他身后还跟了两个小学生。   他挑了一下眉毛:“你带两个小孩过来干什么?”   “他们不是简单的小学生,待会儿我会详细说明。”   江户川柯南和灰原哀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波提欧先生好。”   “嗯……你们好。”   波提欧点了点头。   他看着人高马大、咋咋呼呼的,对他们的语气倒是出乎意料的温柔。   灰原哀的眼睛忍不住往波提欧的钢铁身躯上瞟,真的是改造人,外星科技也太酷了吧。   他们围着茶几坐了一圈,互相介绍认识了一下。   降谷零开口:“我就开门见山吧。波提欧先生,上次您说过要借日本公安一用。今天我把后事都处理好了,先谈你的事吧——你有什么需要我帮你代劳的吗?”   波提欧那双自带红色准心的犀利眼睛扫视了众人一遍,他靠在身后沙发的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我也不瞒着你们。事实上,我来地球的目的,就是为了伏击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向那个小可爱完成我的复仇。”   “在此之前,我追踪了他不知多少年,始终没摸到他滑不溜秋的小尾巴。而这次,【巡海游侠】的情报网提到,在奥卡斯特星系的最南端,一座从未记载在星图上的未知星系出现了,【开拓】还铺设了银轨……”   “而这片荒凉的可爱地方,我记得公司早在上个琥珀纪就已经勘察完毕,结果又突然冒出了新的文明信号。我他喵的有理由猜测,这样的特例,说不准会让奥斯瓦尔多那个小可爱出手,于是就立马赶过来了。”   降谷零皱眉:“你是说,在这之前,从未有人发现过太阳系,因为没有银轨?”   “你以为星际航行就是一个人开着飞船呜呜呜就飞过来了?要我说,你们放的那些卫星啊,探索者啊,都是在自家圈层里打转,还没遇到真正的危险呢!虚数磁暴,数海乱流……一遇一个不吱声。”   波提欧在不经意间又给宇宙融合的故事背景打了一个补丁。   灰原哀提问:“那列车是怎么过来的呢?”   “……”   从没上过学的波提欧语穷了。   他索性实话实说:“关于【开拓】的具体原理,我他宝贝的也搞不懂。总而言之,现在宇宙中的所有航线,都是沿着列车当年铺设的银轨发展而成的。不然为什么公司狗会在表面上如此尊敬姬子?还不是因为这些小宝贝尤其喜欢跟在列车身后摇尾巴乞食。”   工藤新一听明白了:“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之前一直以为宇宙之中只有地球存在文明的火种,其实是因为其他文明根本无法到达此处,同时我们的探索范围也太过狭窄。”   “除此之外,大概率还有星核的影响。那个大宝贝吞了【虚无】……在【虚无】阴影的笼罩下,其他的命途都钻不进来,太阳系不为人知,倒也不是件怪事。”   “扯远了。”波提欧摆了摆手:“所以我认为,奥斯瓦尔多这次说不定人就躲在那艘星舰里。只可惜了,公司的四级军舰我还能硬碰硬,但一级军舰戒备森严,不是我能轻易混进去的。”   “波提欧先生,你的想法是?”   巡海游侠狡黠一笑:“动动你们的江湖智慧……既然硬闯闯不进去,那我换一种方式进去不就好了?”   对上脑电波的五条悟坐直了:“哇,有意思。”   X月X日,距离那场会议过去了三天,全球的大型新闻媒体发布一则重大通报:   一位来自日本东京的公安匿名人士,于东京一处充电桩附近抓捕到了悬赏7亿信用点的银河通缉犯,波提欧。星际和平公司地球分部发来贺电,星球负责人利维坦·俾斯将亲自参与押运事宜。 第98章 将计就计   时间回到那场被后世称为“拉开第一次全球改革序幕”的外交会议。   就在公司屡屡搬出大杀器, 屏幕前后的地球众人以为星穹列车不得不妥协、公司即将取得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的胜利之际,领航员小姐仍面色不改,金色的眸光清浅无波, 淡然一笑。   她将那只随身携带的皮箱抬到桌前,语气舒缓地表示“既然利维坦先生如此希望为你师傅抓到仇人,列车组不好阻拦,也应该给予一臂之力”,然后又说“列车使用多年, 老旧破损,没什么多余的本事,可能只有我的轨道炮能勉强拿得出手”,但是又接着提到“轨道炮安装在天外, 准头可能不太好, 容易打到一些大型建筑物”, 还颇为贴心的提出了其他解决方案。   全场肃然起敬。   谁要是还没听出来言下之意,谁就白长了一对耳朵。   令他们完全没想到的是, 这位看上去擅长以理服人、八面玲珑的列车领航员,也是个“真理只在大炮射程范围内”的忠实信徒。   利维坦·俾斯自知不能再步步紧逼下去。   不管公司的某些员工——比如他扮演的这位“奥斯瓦尔多·施耐德的徒弟”——对【开拓】的尊敬再怎么表面功夫, 也不能明着和对方闹翻脸。   守序中立的列车组为了保护盟友的合法利益, 做出这种半威胁性的事情不会受到惩罚, 而利维坦·俾斯自己却会因为违反人设而宣告中道崩殂。   因此,直到会议结束, 公司希望全球各大政府推广通缉令的要求不得而终, 各国领导人不由得大大松了一口气。   有星穹列车在前冲锋陷阵,他们既不用担心得罪公司, 也不用担心得罪巡海游侠了。   但公司狗不愧是公司狗。   没过多久,他们在新建立的公司官网上又把那则通缉令贴了上去, 七亿信用点明晃晃摆在那里,美名其曰为“商业悬赏”,而非“官方通缉”。   不出意外,这张狗之又狗的悬赏遭到了全网群嘲。   虽然一些违禁词会被平台删除,但并不妨碍网友各显神通,创造各种谐音梗和近义梗,一时间蔚然成风。   细看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走的这一步棋,铲除仇敌固然是目的之一。然而,他虽讨厌追在他屁股后面咬的波提欧,但也没恨到誓不罢休的地步,毕竟他的仇人能绕太阳系三圈,不差这一个巡海游侠。   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于他想要借此机会,废掉穹这边对【市场开拓部】明显不利的一个重要马甲。   哪怕不能废掉,也要让波提欧在地球寸步难行,不得不减少出场时间。   即便最理想的情况没能出现,也就是没让各国官方发布通缉令使国家军队和警察对其进行逮捕,但这一则商业悬赏的钞能力,也足以让一些见钱眼开的雇佣兵和平民自发出动,阻碍开拓者一方的剧本执行。   他的阴谋并不复杂,但足够难缠。   所以,可想而知,当他听闻波提欧被人抓捕的消息后,利维坦·俾斯眉头一挑,自信坦然的表情不免闪过一丝意外。   “哼,让我看看你的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吧,无名客。”   当“波提欧被捕”消息传出去后,互联网果然又又又又炸了。   “全网通缉,我要知道这个日本人姓氏名谁家庭住址在哪儿,今天就找几个兄弟去把他给办了。”   “436XXX,是地球人就来砍一刀,你一刀我一刀,打爆日本公安东京总部的投诉电话!”   “那家充电桩是谁建的?抛开事实不论,你们就不能修得隐蔽点儿吗?你们就不能专门为波提欧一个人修一座吗?”   “大伙难道就不好奇,那人是怎么捉到波提欧的?”   “咱们星球上,应该没人能打得过他吧?”   “我打波提欧,真的假的?”   “说不定是用了一些下流的小手段。”   “单纯天真的外星人,终究还是栽在了狡猾的地球人手里。”   “波提欧可是改造人呀,他在充电桩逗留应该是在充电吃饭,如果我往他的电里加一些迷药之类的……嘿嘿。”   “楼上,你的想象力可真丰富。”   “我不管,我不管!抓谁都不能抓我们的波提欧大人!”   “真的有人冲着那一点儿小钱连命都不要了?”   “小钱?富哥V我50看看实力。”   “昨天信用点和各国货币的汇率已经发布了,你知不知道七亿信用点可以兑换成多少美金?”   “而且这还不是极限……我去公司新建的官网看了一眼,他们刚才又火速发布了好几则通缉令,哦不对,是商业悬赏,这是觉得地球人擅长抓通缉犯吗?干脆我们全员都去做赏金猎人好了。”   “名字好奇怪,叫什么星核猎手,我嘞个乖乖,最高的赏金能买下十几个波提欧。”   “巡海游侠都这么强,那星核猎手的实力又该是什么样的啊?”   “不会一个个都能爆星吧?哈哈。”   “喂,不要突然讲鬼故事啊!”   网上讨论的如火如荼,有些上头了的勇士愤慨激昂,跑到公司官网下粗口辱骂,然后喜提开盒套餐,吓得几天不敢出卧室,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也不乏一些地球人最先享受到了改革带来的实际性好处,短时间内就成了公司的簇拥,大力赞扬日本公安举报的好,像波提欧这种价值七亿的大通缉犯,流窜在地球始终是个祸害,公司抓住他,简直是大快人心。   日本公安总部被游行示威的公民们团团包围,五颜六色的横幅上写着一个个血淋淋的大字,“释放东京拯救者波提欧”,“交出卖球贼”,“外星人的命也是命”,看得路人啧啧称奇。   偏偏警察还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好在降谷零在举报之前就预料到这种情况,将“犯人”临时转移到了横滨分部,公司的人也将秘密前往横滨押送通缉犯。   在接待人员的带领下,公司来客没过多久就见到了这次匿名举报抓捕的好心人士,公安ZERO小组的降谷零长官。   降谷零礼貌地向他伸出一只手,作势握手致意,利维坦·俾斯视而不见,睨着眼说:“波提欧在哪儿?”   惨遭无视的日本公安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登西,待会儿有你好哭的。   他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就在地下室,请随我来。”   二人带着护卫一同前往关押犯人的地下室,十道接连打开的闸门发出沉重的落地声。   还在评鉴一颗老式子弹味道的波提欧打了个激灵:“他宝贝的,终于来了?”   “波提欧大人,再尝一颗呗,尝完这颗也不迟。”   波提欧的小迷弟看守双眼放光,将一荷包的子弹小零食递到自家偶像面前,姿态忸怩。   “好吧……”改造人牛仔挑挑拣拣,挑出一颗塞进嘴里,一小截肉红的舌尖一闪而过。   “我还是更钟爱9毫米子弹,永远的经典。”   “哦哦,我记下了!波提欧大人,这颗子弹味道如何?”   “嗯……嘎嘣脆,鸡肉味。”   波提欧评价道:“还不错,谢了,哥们。”   偶像叫我哥们!?   看守人捂着心口,差点因为过于激动而突发身亡。   “你怎么了?”波提欧满脸不解。   “……没什么,波提欧大人。”看守人抹了一把鼻血,胡乱把小荷包塞进裤兜,看了一眼监控。   公费追星的时间到,他只用一秒就恢复正经严肃的上班状态:“公司的人快要到了,还请您做好准备。”   “啧,我真怕我到时候控制不住我的枪,爱死那条公司狗。”   巡海游侠合上眼睛,装作昏睡的模样。   只可惜,他的演技着实一般,容易露馅。   看守小哥为偶像操碎了心,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决定把地下室的灯光调低,帮波提欧掩盖那一点演技上的不足。   一缕昏黄的光照打在监狱铁栏上,飘着微尘的空气都被染成朦胧的色彩。   被层层锁链束缚在十字架上的男人身形纤长,面色如月亮般苍白,没有半分瑕疵,铁质的身躯上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疤痕,高傲的脊背被迫弯曲,人影的轮廓显得孤独而脆弱。   利维坦·俾斯一进门,看到的就是这副五星光锥照般的经典场景。   “……”   他转头问道:“我有一事不解,波提欧作为一个穷凶极恶的通缉犯,当时公司甚至出动了几艘星舰,最终也没能留下他……你是用什么方式抓住他的?”   问得好。   这个借口也困扰了降谷零一个晚上。   波提欧那边给出的建议是:“你就随便胡编一个呗,反正公司狗又不可能拒绝签收我。”   五条悟给出的建议是:“就说你天赋异禀,觉醒了雷电属性的命途之力,吸走了敌人体内储存的电力。”   夏油杰给出的建议是:“降谷长官,你可千万别听悟的馊主意。”   回忆结束,降谷零沉默一瞬,严肃回答道:“日本公安之前收到一则群众举报消息,波提欧经常会前往东郊的一处充电桩进行充电,而且往往一充就是三个小时,还骂骂咧咧的……因此我们推测,他对电应该有非常大的需求,于是那天,我们提前往充电桩里加了迷药。”   “……”   利维坦·俾斯嘴角抽搐。   不是,你找个借口也不能找个合理点的吗?   这让他怎么接着演?   要是真的相信这番说辞,别人不会把他当成弱智吗?   几个念头闪过心头,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心中突然明悟——这该不会这是穹故意设的陷阱吧?   他以为姬子的反击就已经是年轻的无名客能想到的最后办法了,然而对方居然还留了后手,联合地球土著给他整了这么一出。   利维坦·俾斯要是按照自己原来的打算,睁着眼睛装傻拿下通缉犯,自己就会因为违反“机智”人设而被判定ooc。   与之前风格相同的计谋,唯独对他最为管用。   不好,他更想给穹发offer了。   这样优秀的人才,怎么就是不想来他们市场开拓部呢。   感慨归感慨,欣赏归欣赏,这点小伎俩显然不能难倒城府颇深的市场开拓部主管。   只见他轻哼一声,眼里闪过三分讥笑三分薄凉和四分漫不经心。   降谷零:……怪了,我怎么看见对方眼里有个扇形统计图?   利维坦·俾斯抱胸,即使轻易看出波提欧是装出来的,仍没有选择揭穿:“那么,我就笑纳了。”   降谷零心道:果然。   毕竟除非在菜里下毒,否则作为实力低微的地球人,怎么都不可能活抓到一个巡猎命途的巡海游侠。而波提欧本人甚至不吃饭,只充电吃子弹,给电下迷药一说更是属于滑稽中的滑稽,荒诞中的荒诞。   所以,谎言被看破不说破,也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和他计划的反应态度一模一样,利维坦·俾斯并没有撕破脸皮,这个孤傲自负的男人,自以为掌控全局,绝对不会把他们的小把戏放在心上,甚至会像猫逗老鼠一般耍着别人玩。   但是,谁是猫,谁是老鼠,还不一定呢。   “我们只是暂时将他迷晕,不知道如何真正杀死这个改造人,一切还要交给公司来定夺。”   “降谷先生,既然你已经抓到了他,我会兑现我的承诺。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成为一个P30的公司职工?之前在直播上承诺过的条件,我都会一一兑现。”   降谷零纠结道:“可是我为了爬到公安的这个位置,用了十几年的功夫,而且公安的待遇说实话也不错……”   说这话时,他的良心隐隐作痛,整天加班熬夜,能不错就有鬼了,干到现在还不辞职,全凭他对国家的满腔热忱硬撑着。   利维坦·俾斯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倒确实,公司来地球也不过三四天,地球人对我们有猜疑和顾虑,实属正常,不如这样吧,我会给你一周的试用期,你可以先体验一下公司员工的生活,之后再告诉我你的答案也不迟。”   降谷零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过程太顺利了,总感觉对方好像是在故意纵容他。   但他又找不出原因来,于是强压下心头的古怪感,笑容满面地和未来上司商量起了公司职工的待遇问题。   二人边走边聊,跟在利维坦·俾斯身后的两个公司员工打开牢门,七手八脚地将波提欧送进了押运箱中。 第99章 公司员工七天体验卡(一)   “市场开拓部员工的一项重要特质, 就是我们需要富有热血,富有激情,在主管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大人的领导下, 朝着更广阔的新世界进发,传播星际和平公司的福音!”   “哪怕你是处在试用期,也需要做到这一点,我们的部门文化就是如此。”   狂热的市场开拓分子为新入职的临时员工滔滔不绝地做着洗脑教程,后者保持点头微笑, 看似把话都听了进去,实则左耳进右耳出,心神不受丝毫干扰。   因为利维坦·俾斯的这张脸过于广为人知,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引发明星炸街般的交通堵塞, 于是他们先前往地下停车场, 避开街道上游行示威的汹涌人流。   一辆普普通通的豪车驶出停车场, 没有引起路人的多余注意。   “游行示威的人群范围,已经由东京扩大到了横滨吗?”   降谷零透过单向的车窗看向车外, 这些举着横幅和立牌愤怒呐喊着的游行者,为一个拯救地球的大英雄却遭到不公正的对待而义愤填膺、打抱不平。除了支持波提欧的粉丝团体之外, 一些在改革中利益受损的人群也借此机会加入游行队伍, 表达他们对现行改革的不满。   但更多的人选择了冷眼旁观和沉默不言, 只是安安静静地站在路边,目送着浩浩荡荡的游行示威人群走过, 而后继续投入到忙忙碌碌平平庸庸的人生轨道中。   “利维坦先生, ”降谷零扭头问道:“您怎么看待街上的这些人?”   利维坦·俾斯拿起车内酒水台上的一瓶高奢红酒,降谷零自觉接过去开瓶倒酒, 利维坦·俾斯给他递了一个“你很懂事”的眼神,然后慢条斯理的说:   “如果是放在以往被公司全权接管的星球上, 这些人没有出来蹦跶的机会。”   也就是说,反抗者都会被公司镇压吗?   降谷零在心里自动翻译道。   “我对他们没有任何人格或者思想上的偏见。只可惜,在宇宙变革的浩瀚洪流面前,庸人的无谓反抗,不过是微不可察的逆流,翻不起任何水花。”   嘴上说着“没有偏见”,利维坦·俾斯轻蔑的嘴角都快撇到地上了。   他这种等级的高位者,自带一套自圆其说的宏大叙事,自然是瞧不起组成社会无数根毛细血管的平凡人。   面色苍白的男人抿了一口红酒,几滴如鲜血般浓郁的酒液沾在他的唇边,让他看上去更像一只躲藏在阴影里的吸血鬼贵族。   “若不是星穹列车的阻挠……”   话音未尽,他叹了口气,不再多做言语。   降谷零心中一凛。   利维坦·俾斯的实际打算,如今已经算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如果列车不在了,地球上再无一个银河大型派系势力可以制衡公司,以利维坦·俾斯的狼子野心,随便找个由头,地球岂不是就会轻易沦为公司的私有财产?   但等到列车组处理完虚无残秽,他们就得踏上离开的步伐了。   总不可能一直要求对方为地球停留,他们也需要独立成长壮大。   然而,刚出新手村,迎面就遇到了99级的大boss,这让小破球如何是好?   大boss本人笑了笑:“你也觉得我很残忍,对吗?”   降谷零自然不敢承认。   “不必在我面前撒谎,我知道,你生活在一个和平无忧的星球上,所以你对这个宇宙冷酷残忍程度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利维坦·俾斯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叙述道:“公司为了琥珀王的【存护】理念而建立,我们信奉的是物尽其用,等价交换。我们为蒙受灾难的星球提供支持,星球的文明就要支付给我们相应的报酬。”   “给你举个小小的例子吧,在距离地球百亿光年之外的一个星系上,有一颗环境污染严重的星球。那里的人们必须佩戴呼吸机才能生活,社会发展停滞。在其他文明看来,这颗资源凋敝的残疾星球简直是毫无价值,是公司好心地主动给予了他们一条活路。”   “……那条活路是什么?”   “最终的结果当然是皆大欢喜——公司的【技术研发部】花费大价钱治理好了当地的环境,而作为交换,全体居民要成为公司员工,为我们终身工作。”   利维坦·俾斯轻飘飘地点评道:“这算什么代价?他们不仅得到了健康的身体,家园也可以长久地保存,甚至于子子孙孙的生活和未来都有了保障,是多少人都羡慕不来的福利……”   “所以,要我说,资本家,才是最大的慈善家。”   利维坦·俾斯说完结论,得意地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唯一的听众却没被他带进沟里,只觉得公司狗是一派胡言,满口诡辩。   利维坦·俾斯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显然动摇不了他的意志,经常接触日本财阀的降谷零难道还不清楚资本家究竟是什么东西?   转嫁矛盾,收割韭菜,敲骨吸髓,事后隐身。   日本公安对财阀蛀虫的辛辣评价,同样能完美套到星际和平公司上。   而财阀和公司的区别,仅仅在于一个只能玩弄星球资本,另一个却能玩弄宇宙资本罢了。   等到彻底接入宇宙商业市场,这些地球大资本会不会又摇身一变……   降谷零的心头突然间像是压了一块石头般沉重,他发现自己对地球变革所做的准备还是太少了。   “感谢利维坦先生的指点……我还对一件事很好奇,倘若三天前的全球会议上,地球拒绝了邀请,那公司又会如何做呢?”   “很少有星球文明会拒绝加入宇宙商业体系,我们会想尽办法向他们游说,当然,也不排除一些比较固执的文明。”   “公司总不可能强迫他们签下合同,”利维坦·俾斯扯开嘴角,笑意盈盈道:“但是我们已经花费了无数宝贵的时间,时间就是金钱,金钱就是生命……拒绝加入宇宙商业市场的文明,在某种程度上反而是一个潜在的风险,市场开拓部对此有无数预案。”   而资本在遇到潜在的风险时会做什么?   毫无疑问,“排除风险”就是最优解。   降谷零脸上的假笑快要挂不住了,只恨不得一拳揍上这家伙的恶心嘴脸。   【星际和平公司】根本就不是什么友善的高等文明,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吸血资本。   第一次全球改革,主要集中在全员接种信标、融入宇宙金融体系这种连星穹列车都挑不出错来的好事上,现在想来,也不过是资本家故意放的一颗用于迷惑人心的烟雾弹。   豪车载着二人来到了一处停泊着公司小型飞船的秘密港口,他们乘坐飞船,顺利进入了万人敬仰的庞大星舰内。   利维坦·俾斯的副手们率先搬着押运箱离开了,降谷零记下了他们离开的方向,看着顶头上司感慨道:“公司星舰的装潢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先进科幻的未来风格。”   利维坦·俾斯随口提道:“都怪设计师给了我一个半成品,这些是不久前才装修好的,费了我不少力气呢。”   “你先跟随副手前往你的员工休息室,他会告知你的工作职务和内容。”   大忙人急匆匆地离开了。   副手:“时间不早了,明天早上6点,我希望你穿戴整齐的公司制服,出现在你的工作场所。”   降谷零:“……我怎么记得明天是周日来的?公司职工不是一周三休吗?”   副手冷冰冰地瞥了他一眼,不走心地撒谎道:“那是正式工的待遇,你是试用工。”   降谷零:“……其实不管是正式工还是试用工,都没他说的那个优厚待遇吧?”   副手不说话,只走在前带路。   怎么不管躲在哪儿,自己都躲不掉给人打黑工的命运。   重出江湖的打工皇帝腹诽道。   等到工作内容安排完毕,P30试用工终于有了空闲时间。   他到处乱逛,很快熟悉了整个星舰的布局,这里确实大的出奇,但都有代步工具,每个地方也是分区规划,并不容易迷路。   关押波提欧的地方应该就在最角落的禁闭室里,但是以他的权限根本进不去。   降谷零潜入公司的主要目的是协助波提欧刺杀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次要目的是深入了解公司这个庞然大物,为地球的未来更好做打算。   部门主管显然不是一个经常抛头露面的人,从公司员工的一言一行中也丝毫打探不到这位神秘高管的存在。   莫非波提欧猜错了,奥斯瓦尔多不在这一座星舰上?   那他们的计划该如何开展?   就在降谷零一筹莫展之际,在地表上的咒术高专,哦不,东京大学三人组也开始了行动。   高个子白毛那一张帅气的脸上缠着一圈圈绷带,手里拄着根盲人拐杖,走在人行道上,吸引了路人的目光。   他幽怨道:“明明我都是个瞎子了,为什么还要出来干活?”   夏油杰:“新一和小哀也是没办法了,毕竟列车组有事在忙,降谷警官身兼多职,波提欧忙着复仇,只剩下我们三个是可以信得过的内人。”   “没想到那个小姑娘外表只有小学生的样子,实际年龄和我差不多,就能有一座自己的实验室。”医学生家入硝子单手扶额,黑眼圈自始至终都没消下去过:“而我现在还在恶补医学书……可恶,背不完,根本背不完,医学生是怎么过来的?难怪历史上有那么多弃医从文的人……”   ——这是认为专业难度太大的。   文学专业的夏油杰:“你以为文学就很简单吗?呵呵,天真。我承认我平时可能比较苦大仇深,思想早熟了点,但夜蛾以这个为名头送我去学文学,未免也太……文学那么高雅的学科,我真的能学好吗?上一次写3000字的文章,还是陪悟一起写检讨……”   ——这是认为专业太高大上,自己配不上的。   物理专业的五条大爷:“我本来想报的是盲人按摩来着,夜蛾那家伙却坚信我不可能瞎一辈子,撺掇我报了物理专业,就因为我的术式需要物理计算?我对物理说不上讨厌,但我觉得盲人按摩还是更有意思一点儿……”   ——这是对专业不感兴趣的。   东京大学三人组齐齐叹了口心酸气。   长久隔绝在普通人社会之外的三个前咒术师,在此时此刻,也终于能共情到日本大学生的普遍痛点了。   两男一女在街上走着,没过多久就到了此行目的地,宫野志保博士的实验室门外。   站在门口等人的工藤新一看见三人,连忙招了招手。   “你好啊,新一君。”   五条悟朝着空气平平地伸出了一只手。   矮了不止三个头的工藤新一:“……我知道你耳朵灵,能听声辨位,不用这么敷衍我。”   夏油杰给了五条悟一巴掌:“你别介意,他就是这个性格。话说回来,我们刚得知你就是大名鼎鼎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时,一个个都很震惊呢。”   五条悟在一边欠揍的补充道:“毕竟当时我俩看你的新闻,都觉得你应该也是一个咒术师,有一个走哪儿哪儿死人的术式……”   家入硝子也给了他一巴掌:“你的嘴就不能闭上吗。”   五条悟:“喂,你们不要欺负残疾人呀!”   工藤新一摆了摆手,他知道这位昔日最强咒术师的幼稚性格,柯南自认心理年龄成熟,自然不会和他多做计较。   “之前列车组也和我提到过,也许就是因为星核吞噬了虚无,产生了咒灵,使得人们愈发暴躁和易怒,所以就容易犯下案子。而米花町恰巧又是污染比较严重的地方之一。”   “超高的作案率和死亡率,就像为非作歹的咒灵一样,明明满大街都是,但人们就是看不见。”   不管什么坏事儿,最后都能找星核背锅。   经过重重验证和开锁,花了好长时间,他们才进入建筑深处的实验室内。   “好麻烦,就不能设计的简单点吗?你们的博士是有什么被害妄想症吗?”   “这些验证和开锁环节是灰原特意强调的,也不能这么说吧……这个锅可能要给列车组。他们之前带我们闯进了组织的实验室,一路势如破竹,给灰原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于是她坚决要求加强安保措施,哪怕耗费巨额资金也在所不惜。”   实验室很安静,几乎没有什么科研人员在走动。打开一扇门后,茶发的小女孩身穿白大褂,坐在高高的工作椅上,放下了手里的实验报告。   “你们来了,请坐。”   三人毫不客气坐在了她对面的沙发上。   “我们谈一下委托吧,上次碍于时间和地点,没能详细告知,是我的问题。”   灰原哀跳下椅子,指着一排研究报告和实验样本:“你们知道,我的实验室是用于研究APTX4869的解药,我和工藤都是这个药的受害者。因此,每个工作人员在招聘之前,我都会严格考察他们的简历,确保没有居心不轨之人混进来,所有人更是签署了数份保密合同。”   她哆嗦着苍白的嘴唇,咬着牙说:   “但是,即便如此,不久前,我发现一道关键的实验数据有被人为篡改和偷窃的现象,实验发生意外,险些将参与实验的同事变成了行尸走肉一般的存在……”   “也就是说,我以为刀枪不入的实验室,混进来了不怀好意的未知敌人……拜托了,三位,我请求你们,找到这个家伙。” 第100章 科研人员七天体验卡(二)   灰原哀补充道:“那份错误的实验数据, 我至今还锁在保险柜里,保险柜的密码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自从实验出事后,受波及的伤员我都批了假。”   “他们正在医院疗养, 身体没有大碍,就是喜欢睡觉,醒了就老是胡言乱语,精神似乎出了小问题……还有一些科研人员没有受到影响,今天早上会来上班。”   “那么凶手极有可能在这些正常人里。”家入硝子抱胸说。   “没错, 本来我是想使唤……委托工藤调查事件原委,但因为敌人的实力和手段不明,覆盖了整座实验室的监控甚至没有拍到对方是如何对数据进行篡改的,我猜测, 那人大概率有超凡力量。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盯上我, 但工藤一个人行动未免不太安全, 所以就想着向你们求助。”   五条悟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道:   “你算是找对人了, 我们虽然术式没了,但身体机能没退步, 连穹都夸过我们这些退休的咒术师各个‘有一身西瓜大小的腱子肉’呢!”   猩猩二号夏油杰:“……这不算夸奖吧?”   猩猩三号家入硝子:“不要诽谤美少女啊, 呃, 虽然我确实有那一丁点想要一身腱子肉,用来制服你们两个人渣……”   三只咒术猩猩乔装打扮了一番, 在灰原哀的介绍下转职为“来自东京大学的天才实习生”, 顺利混进了实验室。   穿着白大衣的年长科学家们有些疑惑,这三个新来的年轻人, 眼神清澈,手脚笨拙, 举止间透露着浓厚的模仿痕迹,甚至有一个还是蒙着眼的瞎子,怎么看都不是正经实习的,而是前来镀金的关系户。   不过既然是顶头老大的安排,他们也只好接受了下来,不敢做任何反驳。只要这三个“实习生”没有破坏他们的研究,随他们去吧。   在这期间,工藤新一也四处转悠,不过作为灰原哀的朋友兼实验对象,实验人员对他已经十分熟悉,能做到熟视无睹。   医学生家入硝子对生物有一定了解,还能偶尔翻翻数据报告,看得津津有味。但夏油杰一个啥都不懂的门外汉文科男,一瞥到满纸密密麻麻的数字和英文就宛如蚂蚁在身上爬,浑身不得劲,索性盯起了人来。   “随着公司来到地球打开宇宙市场,地球和其他文明的交流不再有障碍,知识能够互相流通,我认为我们有必要向政府提出意见,加强文明间的学术交流……”   “如果可以得到外星先进的医疗生物技术的援助,我们的课题简直易如反掌,哪里还需要折腾这么长时间,也没折腾出来什么名堂?”   “问题在于,宫野博士本人不愿依靠外力,你懂的,毕竟ATPX4869是她独立研发出来的,解药应当也是如此,地球顶尖科学家的自尊嘛……你的提议恐怕不会通过。”   “唉……”   隔着实验室的玻璃,站在走廊外观察的夏油杰敏锐地注意到一个正在倾听大佬发言的男科员的状况有些不太对。   那人隔三差五就看一眼手腕上的金色手表,神色满是紧张,额角冷汗直冒,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工藤新一坐在他身边的椅子上,还在低头思索着什么。   夏油杰心下一喜,想:名侦探,不好意思,这次你要输给我了。   他刚想上前抓住嫌疑人,就看到那个男科员等到组长的汇报一结束,立马扭头就跑,径直冲进了卫生间。   夏油杰:……   工藤新一发出一声嗤笑,“男科员双股战战,一直忍不住夹腿,两只脚尖下意识朝着卫生间的方向,明显是尿急的征兆。”   “夏油君,论打架,我不远及你们,但是论起推理,你还有的学呢。”   为了转移尴尬,夏油杰忙不迭问:“新一,你发现什么了吗?”   “实验室的人我全都认识,据我观察,他们的外表和习惯和往日没有区别……这就说明,要么潜入者十分擅长伪装,甚至到了百分百复制粘贴的地步,要么就是那个潜入者不在他们里面。”   他跳下椅子,头也不回:“我去隔壁的实验室再观察观察。”   “好,注意安全,遇到特殊情况记得叫我们。”   夏油杰突然也有点儿想上厕所,既然这个实验室暂时没有异常,那么他也该转移阵地了。   痛痛快快地放完水,刚出厕所门,拐角处一道模糊的黑影飞快地一闪而过。   战斗本能尚在的前特级咒术师眼神一凛,手上的水都来不及擦,急忙跟了过去。   那道黑影身形极小,有些像鸟,短暂停留在金属墙壁上,如同蜻蜓点水,而后猛然弹射出去,几个拐弯就不见了踪影。   空荡的走廊里,回荡着他一人的剧烈奔跑声。   一路追着追着,就追到了走廊尽头。   “这下,你总逃不掉了吧……”   夏油杰喘着粗气,抬起头,笑容一僵,惊讶地叫出了声:   “眠眠,怎么是你?”   浑身长满了大眼睛的黑色油画小狗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欢快地扭了扭身体,似乎这才认出了他。   沉眠飞到夏油杰的脑袋边绕了个圈,后者被戏耍的脾气一下子没了,有些无奈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你的主人加拉赫呢?”   听到主人的名字,沉眠又跳动了两下,但夏油杰没养过真正的宠物,只养过一只鸡掰猫,很难从小狗的肢体语言中获得有效信息,只能放弃了追问。   他准备把眠眠送到灰原哀的办公室。   经历过空难一事,又在高专和它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夏油杰坚信造成实验事故的不可能是乖巧可爱的迷因,但也不能就此轻易放走,总得在实验室的头头面前过个明路。   夏油杰驮着沉眠,路过一个拐角,迎面就撞见他的大号人形宠物站在角落,似乎在面壁思过。   “……悟,你又犯什么事情了?”   五条悟像是刚回过神,扭头,精准锁定了他的位置,语气轻快的说:“杰,你听到声音了吗?”   “……什么声音?”   出于对挚友的信任,夏油杰竖起了耳朵,认真倾听,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然而,周围安安静静,没有听见一处多余的声响。   就连活泼好动的迷因也略带沉闷地趴在他的肩头,不动弹了。   喉结不安地滚动了一下,夏油杰忽然觉得周遭的氛围有些无端恐怖。   “悟,你听到了什么?”   五条悟的半边脸被蒙得严严实实,即使作为朝夕相处的挚友也猜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能从他骤然紧绷的肌肉线条看得出一丝端倪。   “你知道的,杰,自从我的眼睛看不见后,其他的感官就变得尤为敏锐,特别是耳朵,能听见一些常人听不到的动静。”   “我听到了……”   清润干净的少年音猛然压低,像是在一片粗糙的砂纸上轻轻打磨:   “她问——我的新世界在哪里?我要守护的人在哪里?背叛我的人又在哪里?是你们吗?是你吗?五条悟,夏油杰……桀桀桀……”   认真对待却惨遭戏耍的眯眯眼狐狸:……   硬了,拳头硬了。   “哎呦!你别打我啊!杰,不骗你,我说真的,那个女鬼真的就在说这几句话!”   “我信你个鬼,你个臭小子坏得很!”   夏油杰狠狠出了一口恶气,拽起他的衣领往后拖,像拉着一头死猪,“跟我一起去小哀的办公室,刚才我找到了眠眠,也许加拉赫也过来了。”   五条悟一听此言,立马将女鬼抛在脑后,惊喜道:“眠眠?!它在哪儿?”   一团黑漆漆的小东西从夏油杰的黑长直头发堆里钻出来,眨了眨眼。   五条悟从兜里掏出一颗水果糖(杰:“你怎么到哪儿都带糖,小学生吗?”),夹着嗓子,撅起嘟嘟嘴,活像一个狗贩子:   “眠眠快到我手里来,嘬嘬嘬……”   很可惜,迷因不吃糖果。   五条大爷的诱拐计划落了空。   夏油杰单手拖着大白猫,打开办公室的大门,果然,一个棕色头发的邋遢大叔坐在沙发上,正在和灰原哀谈话,听到门开的动静,扭头说:“哟,你们来了。”   夏油杰点了点头,肩膀上的沉眠自觉飞到了主人的怀里。   “好久不见,加拉赫,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是跟着眠眠一起来的,费了好几天功夫,它才最终带我找到这个地方。灰原小姐,没有提前打招呼,冒昧来访,非常抱歉。”   灰原哀摇了摇头:“没关系,你和列车组互相认识,又是个无名客,我信得过你。”   五条悟已经摆脱了怪刘海狐狸的魔爪,爬到柔软的沙发上,悠哉悠哉地翘起了二郎腿:“又发生了什么我五条大爷不知道的事?”   “实不相瞒,这件事本来与诸位关系不大,但没想到能在这里也碰见你们。”   加拉赫咳了一声,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照着剧本台词,平静地丢下一个炸弹:   “你们认识的那位忆者,黑天鹅小姐,这几天不幸感染了【模因病毒】,所以暂时不能抛头露面,于是委托我和眠眠出来帮忙找到病毒的潜在扩散者。”   “什么?”   “那个狡猾的女人也有中招的时候?”   “【模因病毒】?这又是什么东西?”   面对众人的疑问,加拉赫解释道:“你们应该多多少少都知道,忆者,包括我的眠眠,都属于【模因生命】的范畴。而【模因病毒】是一种流行在宇宙各界、具有极强传染力的特殊病毒,主要针对有机生命的精神领域,想要治愈十分麻烦。尤其是作为【模因生命】的忆者,只要一旦感染了病毒,生命就会受到巨大的威胁。”   “听上去好危险……黑天鹅是怎么染上这种怪病的?”   “我不清楚,她只是说自己收集到了想要的光锥,正准备返回忆庭的路上,不知为何就染上了病毒……真是飞来横祸。不过请各位放心,她已经在积极寻找救治的办法了。”   “那为什么眠眠会找到实验室来?”   一个不妙的猜测涌上脑际:“莫非……实验室的那场事故,也是由病毒引起的?”   加拉赫面露不解:“我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但黑天鹅的意思是——由于她曾在地球上,与一个有趣的人类订立了双向连通的契约印记,所以比较倒霉的一点是,在她感染之后,病毒也会随着印记找上那个人类。因此她希望我能够救下她。”   猎犬大叔回忆了一下,“那个人类你们应该认识,别人一般叫她……贝尔摩德。” 第101章 医院病患七天体验卡(三)   “贝尔摩德!?”   灰原哀和刚到门口的工藤新一异口同声道:“怎么会是她?”   加拉赫:“看来你们都很熟悉, 那我就不多做介绍了。”   “这怎么可能?”灰原哀愣愣地坐回椅子,双眼霎时没了高光,“如果这样推断, 前几天的实验室事故,就是因为黑天鹅染上病毒传给了她……”   她下意识看了眼办公室角落的银色保险柜,那里储存着那一张给科员们带来祸患的错误数据单,好在自第一天上锁起,一种隐秘而神奇的心理防御机制就使自己再也没有记得打开过它。   “我以为的数据篡改和偷窃, 难道也是因为【模因病毒】……嘶,头有点疼……”   加拉赫上前帮她按揉太阳穴,温声纠正道:“准确的说,应该是【模因污染】, 这种污染悄无声息, 感染性极强。【模因】作为一种信息载体, 以文字为传递媒介,使看到的所有人也感染上病毒, 这就是它的恐怖之处。”   灰原哀自觉缓的差不多了,记忆总算找回了七七八八, 她谢过了加拉赫, 然后说:“我当时虽然仔细检查了一遍, 但没有和其他科员一样直接按照这张纸的内容进行实验研究,恐怕这就是我受感染程度较轻的原因。”   工藤新一面色难看地走到众人面前, 深感懊悔:“原来如此, 我们的调查方向从一开始就错了,那个潜入者并非置身事外的安全人, 相反,她也是受害人之一, 贝尔摩德……现在她人应该还在医院。”   家入硝子:“听你们说来说去,我还是搞不明白,既然你们这么熟悉那个拿酒当名字的女人,为什么还会让她混进来了呢?”   五条悟打岔:“贝尔摩德居然是一种酒?我还以为真有这个外国名字呢……”   夏油杰:“悟,你得承认,在这方面,你跟我加起来都比不上高专知名女酒豪。”   工藤新一回忆道:“贝尔摩德本人精通易容术,足以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很多时候如果不是她主动揭开伪装,根本没有人能察觉。她大概是取代了一个生物学家的身份,所以从始至终都没能让我发现前后不一致的异样。”   “如果贝尔摩德真的就在我的实验室里,她潜伏这么长时间,是要干什么呢?”   灰原哀摇着头,失神地喃喃自语。   家入硝子给出一个思路:“既然她藏在你的实验室里,那肯定就是盯着你的解药了。”   灰原哀明悟地锤了一下掌心:“对,硝子,你说的没错……就是解药。”   “我曾在一个组织前辈那里听说,组织的很多高层,包括琴酒和贝尔摩德在内,都在许多年前接受过boss安排的一场秘密手术,在那之后,很多高层因此获得了天大的好处,比如容颜不老……贝尔摩德的具体年龄成谜,但始终保持着姣好的外表,肯定是因为这场手术的缘故。”   “类似于【丰饶】?”   东大三人组都在列车组那里听说过“丰饶”的鼎鼎大名。   “不,当然不是,那时候的技术,怎么能让人毫无代价的实现长生不老呢?”宫野博士摇了摇头,“贝尔摩德溜进我的实验室,大概率是想要找到相关解药,毕竟ATPX4869和返老还童有很大关系。而我居然一直没发现她,可恶,都怪我长期沉迷于实验,自以为签了保密合同就万事大吉……”   她愤恨地咬破了下嘴唇。   加拉赫递来一张干净的纸巾,示意她擦擦唇瓣上的鲜血:“好了,后悔无济于事,不如我们现在就行动起来。”   “不如去医院去找那个女人当面对质?”   “正有此意。”   一行六人说走就走,五条悟租了一辆座位多的面包车,由诸武精通、且外表一看就是成年人的加拉赫大叔负责担任司机。   引擎发动,“嗡嗡”两下,车子便稳稳当当跑了起来。   老旧的车载电台也随之开始播报新闻,浑厚的人声夹杂着吱吱呀呀的嘶鸣,回荡在窄小的空间里,足以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当前第一波联觉信标注射工作基本完成,日本全国98%的人口已经接种完毕。根据其他国家媒体报告,Z国接种率为99%,欧洲平均接种率为90%,米国接种率为82%……负责人在发布会上表示,公司将会持续推进接种工作,并为一些极度贫困国家和边远地区的原始部落提供帮扶,尽快消除所有可能的交流隔阂。”   “信用点和日元最新汇率已发布,各大银行发生挤兑现象,财政部提醒各位市民,新一轮财政改革已在稳步推行,预计宇宙商业市场的接入将会为日本经济发展带来新的增长点。”   “日前,地球联合政府的提案获得高票通过。发言人透露,地球联合政府将一改以往所有国际组织的现有形式,采取更加公平合理的民主制度和民主程序,公司将在必要时刻发挥监督作用。”   “巡海游侠波提欧已于昨日下午五点押送进入公司地球分部,约有12000名日本国民联名上书抗议日本公安,要求释放这位‘东京英雄’。”   热点新闻一条接着一条,直到电台进入广告环节,安静的车里才终于有了动静。   “我这辈子听的新闻,都没有今天听的多。”   五条悟抱着耍帅用的盲杖,靠在椅背上,叼着根草莓味的棒棒糖,含糊的说。   “要是这个时候都不关心新闻,那你可真的是心太大了,都能装得下太平洋,不,太阳系了。”夏油杰回嘴道。   “总感觉好不真实,明明年初的时候,我和灰原还在考虑如何对付黑衣组织……而到现在,黑衣组织不仅覆灭了,连外星人也来了,地球就要迎来大宇宙时代了。”   工藤新一陈述道。   加拉赫笑着说:“感到不真实才是正常现象,因为历史就是这样。哪怕亲身经历剧变,由于时间跨度的巨大,由于自身存在的渺小,芸芸众生也很难与宏大的现实有所共情。”   “确实是事实。”   夏油杰回想起这几天背的文学史,一种文字和现实之间的神奇共鸣使他情不自禁有感而发:   “欧洲历史上有一位作家,在他的一篇日记里这样写着——今天,两个强大的国家打响了战争;下午,他去游泳了。”*   五条悟:“听上去挺荒诞的。”   夏油杰仿佛一瞬间打通了文学的任督二脉,侃侃而谈道:“正是由于荒诞不经,才很有趣,不是吗?”   “在那篇文章里,评论家这样解释他的行为——个人在时代的洪流面前是如此不堪一击,但我们每个人至少保留了一个选择的机会,选择坚持自己的日常节奏,足以使我们的精神摆脱虚无的焦躁,心灵得到暂时的慰藉,也许……这就是个体价值的意义所在。”   五条悟做作地哇塞了一声:“杰,你现在给我的感觉,简直不像你。唉唉,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比如文娱系统、天才作家的灵魂……”   家入硝子也附和道:“夜蛾老师当初给你做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夏油杰收回了到嘴边的话:“……也许吧,我会试着沿着这条路走下去。这句话是回答硝子的。至于你,悟,你闭嘴。”   加拉赫一通电话打断了他的沉思,专心开车的司机把电话放在醒目的位置,目不转睛,打开免提,“喂,穹,是你吗?”   “加拉赫,怎么样,人找到了吗?你那边进展如何呀?我好久都没看见眠眠了……”   加拉赫一个一个认真的回答:“马上就要找到人了,进展很顺利,眠眠也很想你。”   坐在副驾驶位的五条悟也凑到听筒前,问:“穹,你们现在在哪儿?怎么你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空灵?”   坐在希世难得号里的开拓者往外扭头,只见红沙漫天飞舞,地表沟壑崎岖,百里外荒无人烟,放眼望去,唯有一艘孤独的银色雕花飞船靠在一面背风的红色山坡前,于一片朦胧烟海中散发着动人的微光。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我现在离你们挺远的,这儿环境不错,没啥活人,连微生物都看不见,干净原始,没有人为开发过的痕迹,就是空气中的氧气浓度有点低,昼夜温差挺大的……”   电话那头的众人一齐沉默了。   工藤新一:“你这是把自己干到哪儿来了?还是地球吗?”   “害,我们收集了高专那块地上的【虚无残秽】,此等极端危险之物,当然不能在地球处理啊。”   “所以你就跑到太阳系的其他行星去了?”   不愧是开拓者的优秀脑回路。   夏油杰思索:“按照公司颁布的文明领土划分标准,整个太阳系的恒星、无主行星和卫星,应该全部属于地球人的集体财产,等到人类不久后有了载人航空的完整能力,大概会开飞船过来开发这些星球……”   五条悟打断了他:“但现在的政府又管不着,穹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支持你。”   “你们准备用什么办法销毁?”   “丹恒在苍龙濯世,要是不行,三月会用六相冰把它们封印起来埋到地下,银枝说他非常愿意花费百年时间用纯美的训诫感化虚无……我拒绝了他。再不行的话,直接把这玩意儿丢到公司的船上,让他们帮忙解决也可以。”   “哈哈哈,最后一个方案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我是真想这么做来着……哎呀,丹恒老师我错了!我再也不口嗨了……啊,好好好,用球棒敲碎三月失误导致的冰面对吧,没问题……咳咳,那个,我还有事儿,先挂了啊。”   滴滴的忙音从挂断的电话里传来,众人面面相觑。   “难怪列车组这几天都没什么音信,感情是跑到外星球去了。”   “不愧是他们。”   加拉赫踩下刹车,“我们到了。”   众人下车,跟在脚步子快迈出火星的灰原哀身后,很快找到了安置受伤科员的精神科住院区。   大概是精神科的缘故,走廊冷冷清清,白色的灯光打在地上,印下一个个影子。   路过的一个个病房房门紧锁,漆黑无光的窗户像是幽灵一样盯着他们。   一个身穿病服的小男孩蹦蹦跳跳地从他们身边经过,唱着别人听不懂的儿歌,一转身就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众人没有多加在意,只有工藤新一在墙上的一张住院区地形图前驻足了片刻:“这座医院的住院区一共两条相连的走廊,尽头都是电梯,从401到444,再从445到490……”   灰原哀说:“我记得他们的病房分别在445,446,447,当时为了方便,专门把他们安排在了一起。”   “这里是444病房……”   紧接着,她的话音没了下文。   看不见东西的五条悟没搞懂:“怎么了?怎么不继续说了?是不是到了?”   他听见女孩细如蚊呐的声音在猛烈打颤:   “我们又回到了刚刚的401。”   一首诡异的童谣又被细嫩的童音哼唱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轻快自如的脚步声,如同暮日的楼鼓,重重击打在每个人的心灵上。 第102章 无限副本七天体验卡(四)   鬼打墙。   不管往前怎么走, 最后都会回到最开始的起点。   再往后面电梯的方向走,经过空无一人的住院前台,扑面就是一团化不开的黑雾, 发现自己又站在了444的病房门前。   “不管前进还是后退都没用……”   “好端端的一家医院,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明明刚进大门时还挺正常的。”   “要说精神科住院部的特殊之处,就只有加拉赫提到的那个【模因病毒】了,”灰原哀按上自己心跳过快的单薄胸口,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暗忖道:“看来那些患病科员感染的病毒,已经蔓延到了整个精神科住院区。”   她深感自责:“是我疏忽了,当初就不应该把他们送到大医院来……”   加拉赫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小哀, 这不是你的错。病毒过于棘手, 不是对其认知不足的地球人能对付的。”   他翻出手机, 看着999+的网速:“这片区域没有信号,看来只有靠我们自己出去了。”   其他人也纷纷掏出自己的手机和通信设备, 果然,半点消息都发不出去。   “如果病毒连接了一群人的精神领域, 很有可能营造出类似于恐怖片里才会出现的鬼打墙场景, 但我相信一定会有解决的办法, 也许就藏在这个场景之中。”   五条悟抬起下巴,指了指走廊正前方:“比如, 那个唱歌贼难听的小鬼?”   那个穿着病服、身形瘦弱的小男孩又蹦蹦跳跳地小跑了过来, 嘴里还在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天使在微笑,狱火在燃烧……angels, angels……我注定通向彼岸,托举你的光芒……”   这次所有人齐刷刷站在廊道一边, 紧紧注视着的五双眼睛恨不得放出X光,不敢有一丝疏忽大意。   “奇怪,我怎么看不清他的脸?”家入硝子小声说道。   除了不能视物的五条悟,其他人也是如此。   小男孩的脸上似乎蒙了一团白气,只能听到声音,看不到五官。   他好似感受不到众人的灼热目光,欢快地从众人身边跑过去,橡胶拖鞋踩在坚硬的瓷砖上,一声接着一声的踢踏清晰可闻。   五条悟一下一下有节奏地敲着手指,卡准时间,长腿一迈,正好抵在男孩即将迈出的一只脚前。   要不是男孩紧急刹住车,势必得摔个大马趴。   其他人:……   男孩像个木偶一般卡嚓卡嚓转过头,歌也不唱了,死死盯了他半晌,然后又扭过头,绕开了那条故意作乱的大长腿,一溜烟跑走了。   最危险的情况没有发生,紧张到差点忘记呼吸的夏油杰为挚友抹了一把汗,冲上去揪住他的耳朵,沉下了脸:“你的胆子怎么就这么大呢?悟,你别忘了,你现在就是一个空有蛮力的普通人,而且还看不见……这种危险的尝试,以后不要再做了。”   “哎哟!杰,轻点儿轻点儿……”   五条悟怪叫连连,双手护住自己的宝贝耳朵,生怕被人直接拧掉:“你不懂,就是因为看不见,我才不怕他嘛。”   加拉赫上前劝架:“你俩别斗嘴了,我不鼓励和五条一样的大胆尝试,但不得不说,他的这一次尝试还是很有价值的,起码证明了那个小男孩疑似感染,但有一些知觉和思维,没有彻底沦为傀儡工具。”   工藤新一出声:“白雾把他的脸遮住了,我没有在那个男孩身上发现有用的线索。”   “我也是……”   “我顶多能看出对方的身体不太健康,都瘦成皮包骨了……”   “要不直接抓起来审问审问?他方才就瞪了一眼五条悟,也没做别的,也许没啥战斗力?”   不知道是不是那个男孩听到了他们的大声密谋,不管怎么呼唤也不出来了。   “好像把人吓跑了。”   线索暂时中断。   工藤新一提议道:“话说回来,我们是不是还没有进走廊边的两排病房里看过?”   “你说的倒是简单,”灰原哀不安地抓着加拉赫的衣角,把衬衫都捏皱了,她摸了摸一胳膊的鸡皮疙瘩,“这些病房的窗户黑漆漆的,窗户甚至有的还装了铁栏,大门更是紧闭,鬼知道里面住着些什么东西,直接让人丧失了一探究竟的欲望。”   一个不小心,解谜游戏秒变逃生。   更何况他们的队伍里还带着两个小孩和一个残疾人,负面buff拉满了。   医学生家入硝子虽然也极度不情愿,但还是梗着脖子说:“总得进去一趟吧,目前唯一有价值的就是这些病房了。啧,等出去以后,我恐怕就要对医院有阴影了……”   “一间一间来?”   “这样太浪费时间了,”夏油杰突然想起了什么:“我差点忘了,眠眠不是比较擅长搜寻吗?也许它能带我们找到出路。”   加拉赫摇了摇头,遗憾道:“很难,我在这里不能把眠眠放出来。”   “对哦,沉眠是【模因生命】来着,放出来岂不会也感染上病毒?”   “是这个道理没错,【模因病毒】防不胜防,我们都有感染的可能。”加拉赫用平静的语调说出恐怖的话,“根据小哀的描述,科员所感染的病症表现为无精打采、胡言乱语、宛如丧尸,好在现在看来,我们中应该暂时没人感染。但是在这里待越长时间,风险就越大,我们还是尽快行动起来吧。”   他和夏油杰互相点了点头,全场战斗力最强的两位男士站在门前,将众人护在身后,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门把手。   “咔咔。”   没按动。   “门好像锁了……”夏油杰皱眉,这不太对吧?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加拉赫已经转身走到另一间病房前:“那就下一扇。”   从401试到443,四十多个病房,全都上了锁,没有一道能打开。   其他人也从一开始随时准备跑路的紧张状态变成了麻木,甚至有些百无聊赖。   “最后一道门了,要是这扇门再打不开,我们只有再找找其他线索了。”   他们停在了444的房间门前。   夏油杰按上了门把手,轻轻往下一掰,“咔嚓”一声,不同于以往四十多道上锁门的触感让他不觉一愣,从脚底升上一股寒意。   “444……没有上锁。”   他缓缓推开房门,一间干净明亮的病房映入眼帘。   整个病房空空旷旷的,桌椅上摆放着几张病历单,一张孤零零的白床挤在角落里,最里面的帘子遮挡的是卫生间。   加拉赫率先挤进去,粗略地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招呼众人:“进来吧。”   家入硝子拿起那几张病例,和灰原哀一同凑上去查看:“这是……躁郁症?病历的主人名字被涂掉了……”   工藤新一翻箱倒柜地寻找着有用的信息,其他人也没闲着。   盲人五条君派不上用场,只能找了张柔软的病床坐着,嘴上不忘说着风凉话:“感觉在玩儿无限副本,我们已经找到boss的老巢了,boss本人该不会一会儿就要找上门来了吧?”   夏油杰敷衍回应。   病床还挺暖和,他一坐那儿就觉得不想再动弹了,秉持着不躺白不躺的原则,快要一米九的身板一个后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便靠上了枕头。   夏油杰偏头看过来,瞳孔紧缩:“悟,不要随随便便碰房间的东西,你那些恐怖游戏都白玩了吗……”   “啊嘞?对呀,我怎么这么松懈?”   五条悟呆呆地抬起头,就在这时,本来坚固稳当的床板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响动,几条束缚带如同毒蛇般从床下哗啦啦钻了出来,几息之间便将男大瘦瘦长长的四肢扣在床上,力道大得几乎要箍断骨头。   “我去!什么东西?”   不幸中招的五条悟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紧急调动浑身上下的力气,与一副不勒死他不罢休的束缚带展开顽强对抗。   放在以前一发“苍”就能解决的问题,现在却成了生死攸关的拉扯。   其他人匆匆放下手中之事围了上来,满脸急色。   加拉赫牢牢抓着脖子处的束缚带,确保他还能喘气,粗糙的手背上红光微亮,冒出一小撮火苗,作势要烧断束缚带,却仿佛触碰到了水一般,转眼即逝。   “这东西能吸收并且无效化我的力量……莫不是【虚无】之力的造物?”   夏油杰一边额角青筋冒起,一边皮笑肉不笑的说:“这下吃亏了吧,下次还让你到处犯贱!”   五条悟白嫩嫩的脸皮都憋红了,干涩的喉咙更是咳嗽不止:“错了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咳咳……*日本粗口*……女鬼,你也别光站在那儿不动啊,不想我死就过来搭把手……”   家入硝子大喊道:“你俩别贫嘴了,把力气用在正事儿上!我感觉这玩意儿快要把他五马分尸了!”   工藤新一和灰原哀因为个子和力气差异帮不上忙,只能站在一边干着急。   名侦探的脑子疯狂运转,到底是怎么回事?房间怎么突然活了过来?但为什么我们刚才翻箱倒柜就没有触发陷阱呢?   一瞬间,福至心灵。   他马上蹲下身子,探头看向床底。   漆黑一片的床底,一双咕噜直转的红眼珠子和他悄然对上了视线。   仿佛蜘蛛盯上了猎物。   工藤新被吓得一下子坐倒在地。   灰原哀注意到了他的异样,忙问道:“怎么了?工藤?床底下有什么吗?”   他艰难地开口道:“是……那个小男孩。”   五条悟闻言大叫:“不是吧?小屁孩儿还挺记仇的,我不也没把他绊倒吗?”   工藤新一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看见那个扒在床板下、身体倒悬的男孩冲他张开一口尖利的牙齿,桀桀直笑。   他的头顶仿佛有一道惊雷霹雳而下,工藤新一这才猛然发现——那个男孩儿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的模样!   一条突然窜出来的束缚带绑上了他的脚踝,把他往床底下死命拉。   灰原哀立即抓住了他,但女孩的力气怎能跟一只力大无穷的鬼相比?   两人被拉得一倒,两颗小脑袋磕上硬邦邦的地板,发出“碰”的两声巨响。   正在忙着解救五条悟的三人一时半会儿松不开手脚,生怕一松开床上的人就没了,但又不能忽视那边的情况:“糟了!工藤,小哀!”   就在两个小学生即将被拖入未知的床底之际,房间的大门忽然被打开了。   一把高速旋转的手术刀径直飞了进来,只见一道银光闪过,缠住工藤新一的束缚带应声断裂。   夏油杰眼前一亮,伸脚,踩住地上的那把手术刀的刀柄,将刀身弹了起来,一手接住,哗哗几下,也将五条悟身上的束缚带尽数切除。   “没事了!”   加拉赫低头看向床底,犀利的眼睛扫了扫,“那个小鬼不见了,应该是跑了。”   众人这才如释重负。   家入硝子腿软得很,想找个地方坐,腿碰到了椅子,又立马精神起来,压根不敢坐下去,生怕重蹈五条悟的覆辙。   五条悟大汗淋漓地爬起来,咽不下这口气:“下次再让我遇见他,我一定要把那小鬼绑到火箭炮上发射到火星去!”   好不容易摆脱了危机,他们一齐看向门口。   穿着一身白大褂、身材玲珑有致的女人站在逆光的地方,单手叉腰,脸上挂着无奈的笑意。   “你是谁?”   金色长发的美人轻点朱红的唇瓣,暗示道:“你们不认识我了吗?刚才不是还想找到我吗?”   工藤新一刚放下的心又提了上去:“是你……贝尔摩德。”   “你竟然醒过来了?”   贝尔摩德将几缕碎发别在耳后,关上房门,正色道:“现在的情况有些复杂,总而言之,整栋精神科的楼层都变成了一个恐怖游戏副本,副本的NPC就是那些病人。自从我醒过来后,我一一把他们关进了病房里。只剩下一只还没有关进去,就是那个小鬼,他在现实中有多动症和躁郁症,攻击性很强,我也不敢跟他硬碰硬。”   她说得有条有理,逻辑清晰,被她救下的众人很难不交托信任。   工藤新一无言沉思片刻,突然说:“贝尔摩德,你在撒谎,你不想让我们查明事情的真相,对吗?”   贝尔摩德的笑容一僵,“为什么会这么想?柯南?我们都是受害者,理应团结一致才对。”   她主动示弱:“黑衣组织已经覆灭,我的身份也已自由,如果你想和我计较那些恩怨情仇,我悉听尊便,但……不是这个时候。”   昔日敌人的真诚以待让灰原哀有些动容,“工藤,要不……”   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几近落泪、请求垂怜,钢铁直男新一君丝毫不为所动:“我当然不是因为过去的事质疑你。而是因为,你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了。”   “巧合?世间的巧合多了去了,你就要怀疑我?”   “不,我如果只是单说这个事实,远不足以构成逻辑链条。”   个子不高的小学生一步步上前,挺胸抬头,气势却仿佛有两米八,他直视女人的一双幽深瞳孔,说:“贝尔摩德,一个巧合不能解释问题,但无数个巧合下来,你的小把戏也暴露了。”   贝尔摩德也不甘示弱:“说来听听。”   “你暴露的第一个破绽——连加拉赫都烧不断的束缚带,为什么你能用手术刀轻易切开?”   她镇定地解释道:“因为手术刀是这个副本自带的道具。”   “是吗,”名侦探不置可否,“我要质疑你的第二点,为什么你口中那个得了躁郁症的小鬼,他的长相和我一模一样?”   这个发现他还未来得及告知,所以剩下的人一时皆有些惊讶。   贝尔摩德:“这说明不了什么,柯南。”   工藤新一反驳道:“不,当然不对。结合加拉赫和灰原透露的信息,感染上病毒的人的精神世界会连接在一起,而那些患病的科员,表现的第一症状是心智被夺走的痴傻状态,而你,却还能和我们正常交流说话……”   “所以,我有一个大胆的推测,并且它很有可能就是事实——你所谓的‘副本’,实际操纵者其实就是你,贝尔摩德,对吧?”   金发女人的身躯一震,干笑两声,“无稽之谈。”   “你先别急,我还有一个推论——这层楼反映的根本就不是真正的现实,而是你的记忆和现实的叠加状态。病床上的束缚带捆绑住的,恐怕不是那个有躁郁症的孩子,而是那场手术结束后的你。”   贝尔摩德背在身后的双手不易察觉地颤抖起来,紧捏着的手术刀一下子落地,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你刚才想要用束缚带杀死五条,后来我发现了床下的小鬼,所以你又临时改了主意,想要借此机会博取我们的好感。”   他淡淡地说:“试图杀死五条,是因为他是我们这些感染者中,最有可能威胁到你所编织的谎言的人,对不对?”   灰原哀惊诧不已:“什么?我们都被感染了!?”   工藤新一叹了口气:“没错,事实上,从回到实验室开始,所有人,只要是能看得见东西的人,病毒顺着视觉媒介,进入了我们的精神,我们其实都是感染者。”   “但,有一个人例外。”   五条悟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工藤新一点了点头,似乎也不是很想承认:“没错,就是因为五条用绷带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只靠耳朵来行动,反而避开了病毒。因此,只有他能听见那道贝尔摩德不想让我们听见的声音。”   夏油杰后知后觉:“是悟说的那个女鬼?”   莫名其妙成了全村希望的五条悟嘿嘿傻乐,用两个鼻孔对着他:“我早就说过有个女鬼在我耳边嘀咕了一路,是你自己不信!”   夏油杰:“……参考你的为人处事,我哪儿分得清真实和谎言。”   家入硝子陷入思考:“我也没把悟的玩笑话当真,但没想到新一你竟然这么敏感,把这些细节都记在了心里,不愧是职业侦探啊。”   加拉赫抱胸站在一旁,嘴角含着笑,用欣赏的眼神看着正在激情发言的名侦探,而后垂眸,不动声色地瞟向五条悟的身边——那个众人都未曾亲眼看见的、穿着旧式和服、神情恍惚的女人。   “那个女人在你耳边说过什么?”   “她平时不怎么说话,除了第一次见面时喊我俩的名字,说什么守护世界,保护人类……现在想想,不就是天元那个老古董的理念吗?”五条悟凝神去听,“她这会儿又在说虚无……等等,【虚无】?”   “我们不是在谈病毒吗?怎么又扯到虚无上面去了?”   贝尔摩德苦笑一声,自觉接过话茬:“……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了,让我告诉你们吧。”   “那个女人自称天元,曾经是一位咒术师,你们应该彼此认识。”   咒术组三人发出一声衷心的疑惑:“啊?天元怎么还没死?”   加拉赫:“……她现在应该是处于被【虚无】浸透的【模因生命】状态,没那么容易死,也正是由于虚无,病毒反而对她不起作用……呃,这些都是我猜的,我其实也看不见她,真的。”   贝尔摩德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模因,我只知道她找上我的时候,就已经是这种沉默寡言的状态了,丝毫不受影响。”   “宫野博士,我确实从一开始就化名为玛丽莲,加入了你的实验室,但我自认我的平时表现,对得起那张简历和合同,从未在研究上有半分马虎。”   “你居然就是玛丽莲……”   现在的贝尔摩德展现的是她最真实的样貌,和伪装成玛丽莲时的外表截然不同,也难怪灰原哀第一眼没有认出来。   “即便是公司来到了地球,我也始终坚信以你的才华完全可以研制出ATPX4869的解药,因为当年的那场手术……我也正好需要它,这本来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但是……”她从牙缝里哆哆嗦嗦地挤出话来:   “就在三天之前,我和往常一样正在书写实验数据,马上就要开始第二次药物测试时……就在某个时刻,我并不知晓的某个时刻,我清楚地感受到,胸口那一枚散发着微热的【记忆】,正在朝我倾吐着刻骨铭心的思绪,我坐在那儿,只觉得心跳停止,视线天翻地覆。”   一向优雅的千面魔女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我看到了——天地只余黑白两色,死亡都在这里迷了路。只有她,也只有她,那个拿着武士刀的紫发女人,她似有所觉,朝我回眸,只是那么一眼,啊,我瑟瑟发抖,灵魂都要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她的瞳孔是不可揣测、不可直视的深渊,将一切虚无的阴影吸入其中,捣成粉碎……”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吞没了我,我还在机械性地动笔……而等我回过神来,实验室的所有人都已经变成了和我先前一样的症状,失去意识,神智全无。”   “天元那时就飘在我的身边,用怜悯的眼神看着我。她说我已无可救药,那个恐怖的女人,穿越时空的限制,于遥远的星河外察觉到了我的偷窥,很快就会赶来。”   “她期望那个女人让她脱离苦海,但我却恐惧她的到来,不全然是一种实力不对等导致的害怕,而是一种更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你们不会明白的,就像一个为了活着苦苦挣扎的重症患者面对一个执行安乐死的医生,那种绝望,癫狂……”   “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贝尔摩德脱力地跌坐在冰凉的地面上,自嘲道:“但至少,我的angel还在微笑……这就够了,我坦然面对,身心湮没的【虚无】结局。”   在风和日丽的外界,阳光正好。   医院负责咨询引导工作的前台护士今天见到了一个奇怪的来客。   一身成熟飒爽劲装的紫发女人迈步走来,一开口,音色淅淅泠泠,如一轮锋利的弯月银刀,微微弹振。   “你好,我来找……”   美丽动人的脸庞上闪过一丝稚子般的懵懂迷茫,黄泉歪了歪头,声音忽然顿住:   “……我要找谁来着?” 第103章 虚无令使七天体验卡(五)   “女士, 不好意思,您要找谁?”   护士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眉眼如画的清冷女人轻轻摇了摇头, 向来沉静幽深的冷眸染上了一丝细微波动,她忽地抬起了薄薄的眼睑,隔着繁多密集的人流,精准地锁定了一个方向。   护士朝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您在看那里吗?那里应该是外科住院区。”   黄泉看了她半晌,低声自语:“整座医院都已经被感染了吗?”   “女士, 您在说什么?”护士微笑问道。   “不,没什么,谢谢你。”   黄泉改口道:“不用了,我已经找到她了。”   护士不明所以, 但还是按照工作习惯传达了祝福:“好的, 女士, 希望您看望的病人能早日康复。”   “病人吗?”   独行于银河的【自灭者】垂眸淡道:   “不,她不是病人。”   “我与她之间存在的唯一关联, 大概就是——我们都以【黑洞】为太阳,不论是过去, 现在, 还是未来, 将一同跋涉于,那条淙淙河流中。”   俳句短诗般的袅袅余音消散在了消毒水味的空气中, 当护士猛然间清醒过来, 却发现眼前早已不见了对方的踪影。   通常意义上,医院是最能见证生离死别、人情冷暖的地方。   人有三次死亡。*   第一次, 是物理上的死亡。   病床上的老人身上插满了管子,身躯早已瘦若枯骨, 只剩下一口气在苦苦吊着。   病床旁,男人红了眼圈,女人在抽泣,年幼无知的孩子尚且不知道何为死亡,依偎在父母怀里,两只圆滚滚的眼珠四处张望,无知无觉地经历着人生的第一场告别。   见惯了生死的医生推门而入,看着心电图归于一成不变的寂静,听着病人家属撕心裂肺的哭嚎,他冷漠地宣布:“家属记得来填一下表。”   如天使羽翼般洁白无暇的红十字建筑内,每日回荡最多的,不是上帝的殷殷救赎之语,而是死神镰刀锁链的嗡鸣。   每一个悲伤的故事,每一个绝望的前奏,如无孔不入的涓涓细流,渗透进有机生命的人生。   第二次,是在熟人的记忆里死亡。   当孩童长大成人,这一场悠久古老的告别,注定只能埋藏于记忆废墟,就像渴望飞行的鸟儿,注定要脱下那件无用的黄金衣。   “你觉得他们可怜吗?”   墙影交错,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飘在半空中,向她发问。   正在研究医院地图的黄泉抬起头,即使大白天面前出现了一道没有影子的孤魂野鬼,她的脸上也不见丝毫意外之色,仿佛对她而言再正常不过。   她凝神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我不觉得,你呢?”   天元回答:“我曾经觉得人类很可怜。我们被迫与异族相恨相杀,撕扯千年,我因此立下抱负,要拯救他们于水火之中。我和友人渐行渐远,他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现在回想,我又何尝不是呢?当谎言被戳破的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不过也是一介可怜之人。”   黄泉认真地倾听着。   天元又说:“我的灵魂漫无目的地漂泊着,我的记忆越来越模糊,我很快就要消散于世上。可我仍然痛苦不堪。”   “渐渐褪去自身的色彩吗……在我残存不多的记忆里,我还记得一位优雅端庄的忆者,她和你的生命状态几乎相同,只是她没有失足跌落那条河中,我给不了她一个确切的答案,但可以给你一个确凿无疑的回答。”   黄泉问:“你的诉求是什么?”   “我吗……”   天元说:“沉眠之主的使者啊……如果可以的话,我请求你,褪下你的刀鞘,结束我的苦难。”   黄泉却避而不答:“能让我拔刀的理由,从来只有一个。”   “武士挥刀的理由……”   天元有所明悟,转身抬手,指向斜后方的不远处,被虚假笼罩着的那一层病房:   “你看到了吗?新生和死亡交织之所,也纠缠着分辨不清的谎言和迷雾……”   “一个自知可怜的女人,一道无妄之灾,引来了你的瞥视。她以为此身泯于寂灭,但当我真正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却生出一股怀疑——也许,你不会那样做。”   黄泉的眼中流露出些许单纯的困惑:   “瞥视一词,用在这里似乎不妥。我从未见过你所说的那位女士,也从未想过要给她带来【泯灭】。”   天元沉默了。   贝尔摩德这是自己吓自己?   “那,您为什么会选择来到这片弹丸之地?”   “我本游历于千万光年外的一颗无名星球,寻找着祂留下的足迹。就在我即将再次启程之时,从银河那头,一道穿越了时空阻隔的微弱目光,遥遥投射在了我的身上。”   令使级别的感知向来敏锐。   “我隐约间有些熟悉之感——我只在一位忆者那里有过似曾相识的体验。所以,我便来了。”   就这么简单?   天元看着有问必答的女人和她那高冷桀骜的外表,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那么现在的您,感觉又如何?”   “现在……包括【虚无】在内,这颗星球给了我很大的惊喜,我并不后悔来到这里。”   她平静地诉说着自己的未来打算:“地球不仅有列车的停靠,还存在着无数繁星般璀璨的秘密。待到解决完这件事,我会在此暂住一段时间,也许我能和他们一起,再次收获一些难以忘却的回忆。”   “……您一定会的。”   认识了一位风华绝代的宇宙级强者,天元再无遗憾,喟然道:   “我见证了一个时代的终结,咒术师们的前路还很长,已经不需要我的守望。新世界,一个不属于我的新世界,比我想象得更早来临,它可能更好,也可能更糟。但无论如何,都已和我没了关系。”   “所以?”   “我是新世界的旧人,请您以您的方式,葬送我的前路吧。”   她的理由听上去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   黄泉长叹一口气,右手熟稔地抚上细长的刀柄:   “那么,我会予以见证,行走于这条命途河流之上,你和她的命运。”   晴朗的天空突兀地暗了下来,一片阴云遮蔽了太阳。   路上的行人纷纷抬头,看见银色的雨丝倾洒而下,密密地织着网,如同监狱的铁栏,将世人困在其中。   医院大门即将出行的人群骚乱起来,不少人抱怨天气变化太快,自己出门没有带伞。   嘈杂的人声和保安维护秩序的喊声混杂在一起,令人听不真切。   多次进化的【模因病毒】仗着肉眼无法看见,变成了医院内人人背上的一只肉翼恶魔,不仅狡猾地遮住了负重者的双眼,也自欺欺人地挡住了自己的视线。   医院本该是救死扶伤的地方,紫发的高挑女人却站在一个无人的角落,拔出了腰侧佩戴着的,用于杀人的刀。   锋刃铮铮作响,有如回应主人心头的呼唤。   这把故乡的刀,一度替她背负下无数血债,其上翻滚的离壳灵魂,有恶徒,有路人,有亲人,有同伴。   经常擦拭的干净刀面倒映出握刀者的面庞,恍惚间,一个头顶红色鬼角的人影一闪而过。   长刀出鞘,天地失语,万物静谧,唯恐惊扰。   人的第三次死亡,是在世界的记忆中死亡。   那些留在历史书本上的短短几行字,凝聚的却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真实坎坷的一生。   还有成千上万的人,没能留下名字,他们会随着亲人的离去而彻底被世界遗忘。   即便如此,在三次死亡到来前,人还依然要活着。   因为星空绚烂,因为百花缭乱。   因为生命的酒浆浸漏不休,因为欢筵还未到散场的那一天。   跋涉于【虚无】之河的使者低吟道:   生者为过客,死者为归人,   天地一逆旅,同悲万古尘。*   瘫坐在地上的贝尔摩德似有所觉,闭上了眼,静静等待着自己的死期。   加拉赫把两个身板脆弱的小学生抱在怀里,憋得人出不过气来。   灰原哀:“大叔……你的胸肌好闷……”   “……忍忍吧,我感受得到能量的溢散,那位令使恐怕就要拔刀了,为了安全起见,我还是得保护好你们才行。”   五条悟泪眼汪汪:“我呢,我不算人吗?我刚刚差点就死了唉!”   夏油杰:“别丢人了,悟。”   家入硝子躲在加拉赫背后:“加拉赫,你认识的那个令使,真的不会误伤我们吗?”   “我对她的了解不多,更多是开拓者告诉我的,那位实力强大的女士,并非本性凶残之人——但她的刀确实凶残无比。克劳克影视公园的惨剧至今还记载在猎犬的档案上。为了修复她挥出的那道恐怖的刀痕,担任临时导演的穹投进了无数心血和钱财,上百个工人耗费数月,才得以基本恢复如初。”   “开拓者怎么什么都当过……”   “既然如此,那她真的会选择杀了贝尔摩德吗?”   加拉赫狡黠地眨了眨眼:“答案显而易见。不过我想,有些人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心安接受现实。毕竟……那个蒙蔽眼睛和心灵的模因病毒还没有得到消杀呢。”   “你的意思是……”   下一秒,漫天刀光淹没了他的未尽之语。   然而,紧接着弥漫全身的并非深入骨髓的疼痛,而是大脑陡然一轻,好似一种潜藏颇深的禁锢锁链被硬生生砍断了,困于水下的精神得到了自由,飞入高空翩翩起舞。   贝尔摩德怔怔地睁开眼,呼吸一滞。   纯黑的海面之上,一轮白色的圆环散发着微光。   “那是黑洞,亦是解救。”   一只戴着半指黑手套、骨节分明的玉手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黄泉看着她,说:   “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但我看见了你的记忆。灰暗的记忆深海,始终有一道光,顺着缝隙透了进来。”   黄泉的轻声叙述,和曾经黑天鹅对她心灵的剖析丝毫不差。   “你还在守护他们,就像方才那个自称旧世界、却也拥抱了新世界的女士一般,对吗?”   贝尔摩德已经震撼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想,这样的你不该就此湮灭,不该融没在无始无终的虚幻中。”   “……”   “站起来吧,你我的路,还很漫长。”   她低头不语,像个刚出世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搭上了黄泉的手,一起走向那轮孤寂的圆月,那片未知的海域。 第104章 星际赌徒七天体验卡(六)   令使挥出无想的一刀, 一切躁动,一切喧哗,一切纷繁, 都通通沉寂了。   时间停止了流逝,众人只感觉浑身一轻,身体便回到了现实之中,仿佛一道无形的隔膜被打破了,外界的人声由远及近, 由小到大,摇摇晃晃钻入他们的耳朵。   头顶的指路牌上清清楚楚地写着“精神科住院区”,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急匆匆地走来走去,还不时有穿着黑白条纹病服的病人嘻嘻哈哈互相傻笑, 有些病人则是蹲在墙角碎碎念, 好像把自己当成了蘑菇。   “这才是我熟悉的精神科嘛。”   灰原哀看着眼前与她第一次来医院相似的场景, 欣慰地抹了一把额角的汗珠。   “是啊,太不容易了, 副本总算通关了!”   五条悟yes了一声,跃跃欲试, 作势要和挚友对拳。   夏油杰也没多想, 正准备和以往一样来一次默契的庆祝仪式, 结果就眼睁睁地看见一只沙包大的铁拳恰好错开了那么一厘米,直接往自己的胸口袭来。   “悟!”   两个男大又差点打了起来。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站在401的门口, 又是大叫又是拳打脚踢, 虽说精神科住院部本就不怎么安静,但他们的动静未免也太大了。   来来往往的医生护士用奇怪的眼神看了这边好几眼, 看得剩下几人都有些尴尬,好像他们莫名其妙就成了管不住自家熊孩子的熊家长。   灰原哀:“……明明我和工藤才是小孩吧。”   工藤新一也想说什么, 却没想突然跑过来了一个蛮横的小孩,把名侦探的小身板撞得一个踉跄,他正要发火,眼睛一瞥,看见那个小胖墩儿的病服上挂着自己的病房号——444。   原来是那个有躁郁症和多动症的小孩儿。   他立马熄火了。   被束缚带捆住顺地拖的恐怖体验历历在目,虽然知道不过是贝尔摩德吓唬他的把戏,但从小到大都没这么惊险过的工藤新一仍心有余悸,连带着对医院都有了一丝敬畏之心。   灰原哀带着他们去了科员所在的三间病房,果不其然,科员的精神状态也恢复了正常,正被医生拉走办手续出院,偌大的病房很快就没了人。   唯独一个床位上空空荡荡,没有人躺过的痕迹,叠好了的方块被子整整齐齐摆放在床头。   “那个就是贝尔摩德伪装的玛丽莲的床位。”   灰原哀的语气中似有无限的落寞和遗憾:“她是个很有天赋的年轻人,我本以为玛丽莲能成为下一个博士,但令人没想到的是,原来这不过是我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加拉赫看了一眼手机,“黑天鹅那边告诉我她的病毒也被解除了,我让她去亲自谢谢黄泉。”   “黄泉……这个名字起的可真是到位。”   五条悟把自己浑身上下摸了个遍,还是总感觉身体哪儿缺了一块儿。   “放心,你身上除了眼睛,没有一个地方有毛病。”   夏油杰揉了揉还在隐隐发痛的胸口。   “胡说!我的牙齿都快被你打掉了!你还整天说硝子力气大如牛,明明你自己才是吧!”   家入硝子微笑:“谁说我是牛?”   夏油杰的小眼睛乱飘,连忙转移话题道:“我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宇宙顶尖梯队的实力。【虚无】的令使,对力量的控制堪称恐怖,我们之中居然没有一个人受到无辜伤害。”   “你们,在叫我吗?”   门口突然传来一道冷淡低沉的女音,把众人吓得几乎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紫色头发的高个子女人抱着一把刀站在门口,眼神无波无澜,显得不近人情。   她的穿着很有个性,勾勒出女人完美的身材线条,脚踩一长一短的高跟皮靴,露出左大腿上的火焰纹身。   加拉赫率先打破死一般的沉默:“哟,黄泉,我是加拉赫,还记得我吗?”   黄泉沉吟片刻,犹豫着开口道:“匹诺康尼的猎犬……在那时,我偶尔会感受到那座雕像的注视。我还没有忘记你。”   加拉赫笑着说:“那可真是太好了,进来坐会儿吧,这里有不少椅子。”   女人果真呆呆的走进来,坐在了加拉赫的旁边,朝其他人点点头,“你们好。”   其他人:“……你好。”   意外的纯良呢。   也难怪加拉赫这么笃定她不会杀死贝尔摩德。   灰原哀鼓足了勇气,小声问:“黄泉小姐,请问天元和玛丽莲……贝尔摩德她们去哪儿呢?”   黄泉:“那位以模因生命出现的女士,我以体面的方式厚葬了她的过去。至于另一位……她已经离开了此处,去寻自己的路了。”   “这样吗……”灰原哀笑了一下,又换了一种问法:“那我还能见到她吗?”   昔日组织令人闻风丧胆的千面魔女,到实验室里人见人爱的玛丽莲,再到现在挣脱身份束缚、重获身体和精神自由的她。   宫野志保心想,自己也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对她的生命历程的完整见证者了。   黄泉回答:“抱歉,我无法给予你一个肯定的回答。我充其量只是一个引路人,虚无的河流静默如死水深潭,但我们仍需启程。”   五条悟:“听不懂诶,虚无都是谜语人吗?天元也是……”   夏油杰:“没人和你说话。”   加拉赫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原来她已经踏上命途了吗?【虚无】的命途可不好走啊。”   “没错,但夜色仍需有人来守望。”   在他们闲聊的功夫,灰原哀已经抓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纸笔,哗哗动笔,工藤新一凑过来问:“你在写什么?”   “经过刚刚那一场比药还刺激的清醒经历,我觉得自己的实验灵感又来了,说不定真的能行……”   “你还真是狂热。”   家入硝子伸了个懒腰,说:“我们这次的委托应该算是圆满结束了吧?”   “当然,还要多亏了三位,特别是五条先生。”   五条悟害羞道:“哎呀,当面感谢让人多不好意思。”   “咳,按照之前的委托,你们既然不要金钱报酬,那么我会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你们提供帮助,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吧。”   地球顶级生物学家自信地说。   女大学生第一个举手:“有没有能让人喝了就不困的咖啡?我现在已经对市面上的所有咖啡有抗体了。”   灰原哀:“嗯……因为你的专业,硝子,很不幸的告诉你,你在未来可能还有很长的熬夜生涯要走。如果我现在给你发明了这种咖啡,你可能过一两年又没有作用了。”   “可恶,学医天打雷劈!”   夏油杰也说:“我自从失去咒灵后,胃里老是犯酸水,吃什么东西也吃不好,一个月下来瘦了有五六斤,比苦夏还难受。医生,你有什么办法吗?”   “我给你开点儿药,调理一下肠胃吧。”   五条悟最后一个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脸色激动得通红:“我想要一台机甲,就像萨姆那样的!”   灰原哀打出一个问号:“萨姆是谁?不过你说的机甲我听懂了,抱歉,这不是我的专业领域,你应该去问问公司。”   温柔地注视几个小孩互动的黄泉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星核猎手的萨姆,来自覆灭已久的【格拉默共和国】……据我所知,宇宙中尚且活跃的,只有他一个格拉默铁骑了。”   猝不及防吃了一口大刀,五条悟默默坐了回去,“……好惨。算了,我不要格拉默机甲,公司卖不卖机甲,我想开一开。”   夏油杰忍不住一拳捶上他的脑袋:“我记得很久之前穹就给你说过了,你怎么老是揪着机甲不放?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应该是把你的眼睛治好吗?整天装成瞎子觉得很好玩吗?”   “嘿!杰,你这说的什么话?要不是我是个瞎子,咱们这把就全军覆没了!”   “都说了只是巧合而已!”   病房很快又闹腾起来,拱火的,劝架的,隔岸观虎斗的,空气里都是快活的氛围。   “没想到时间已经过了快一天了。”加拉赫打开病房的电视,“看看公司整了什么幺蛾子吧。”   “最新快讯,星际和平公司市场开拓部负责人,利维坦·俾斯近期推出【银河大乐| 透】。根据发言人透露,该商业模式的运作体系为全民皆可参与,只需投入一枚信用点货币,人人都有机会成为中奖的幸运儿,一跃成为宇宙富豪。”   “目前,已有多家地球资本参与【银河大乐| 透】的运作,较为有名的包括米国首富保罗·史密斯的母公司,赤司财团,迹部财团,铃木财团……”   看完新闻,夏油杰整个人都惊呆了:“这不就是买彩票吗?”   “而且不只是公司,还有这么多家地球资本都参与了进来……”   “显而易见,公司是想用分蛋糕的方式把地球资本都拉入他的麾下,利维坦·俾斯……这家伙可真是不简单。”   政府还要考虑民众的立场和态度,顾虑政治影响,但是资本不一样,资本家只需要盯着金钱,哪里有商业价值,哪里就有这群鬣狗的身影。   如果有20%的利润,资本就活跃起来,有50%的利润,资本就会铤而走险,有100%的利润,资本就敢践踏人世间的一切法律。*   更何况,和宇宙最大资本家合作所赚取的高额利润,可不只是100%啊。   【三人成猫】   垃圾桶のking:你坏!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亲爱的无名客,何出此言?   垃圾桶のking:你别装傻,我在模拟宇宙中玩了好多次【银河大乐| 透】,这玩意儿的真实运作模式,明明是把许多新世界文明都拉下场,互相接盘,最后喜闻乐见地暴雷,好几次我刚拿到手就炸了……   垃圾桶のking:可是在这个宇宙,只有地球一家文明,所以你要怎么运作下去?   垃圾桶のking:该不会全部由你自己幕后操盘吧?!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您可真聪明。但我想说的是,您现在可无权指出这个事实,毕竟“剧本”需要你我二人的默契维护,不是吗?   垃圾桶のking:呵呵,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等着瞧吧(帕姆邪恶笑)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我拭目以待。   一座金碧辉煌的宴厅里,端着红酒杯的利维坦·俾斯笑着放下了手机,对着面前的红色头发的中年男人说:“你好,赤司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赤司征臣和他寒暄了一番,措辞老练:“感谢利维坦先生愿意为赤司集团提供一个宝贵的合作机会,我们感激不尽。”   他把身边和他长相有七分相似的异瞳男生拉了过来,“这是我的儿子,赤司征十郎,他仰慕利维坦先生许久。”   赤司征十郎保持着完美的笑容说:“您好。”   利维坦·俾斯也对赤司家的独子继承人点了点头,但态度比起他的父亲冷淡了不少。   自家父亲借着小孩的名头顺利搭上了线,赤司征十郎见自己没了作用,悄悄退下了。   打扮华丽的迹部景吾躲在墙角,看见他过来,招呼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一声,“征十郎,来聊聊天吧。”   厌恶宴会但又不得不来的赤司征十郎走了过去,端起一碟小蛋糕,紧绷的肌肉总算放松了下来。   “你最近还在筹备全国大赛?”他闲聊道。   “冰帝今年招了不少有潜力的新人,我对这次的全国大赛很有信心,就是听说立海大的那个部长出院了,今年的立海大估计会是个强硬的劲敌。”   “立海大的网球部长幸村精市吗?我关注过他,他疗养的那家医院就在赤司名下。”   “不过,无论敌人再怎么棘手,冰帝的华丽网球终会取得最终的胜利,”迹部景吾挑了挑眉,“日本高中生篮球联赛应该也快要开始了吧?”   “还有两周时间。”   “你期待吗?”   赤司征十郎笑了笑,看不出太多感情:“至少升上了高中后,篮球对我而言,不会和之前在帝光一样无聊了。”   二人东扯西扯一番,迹部景吾终于回到正题:“刚才跟那个公司的人正面谈话,你的感受怎么样?”   赤司征十郎放下碟盘,做了一个隐蔽的嘴型:“利维坦·俾斯……他给我的感觉很不舒服。和这样的人合作,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迹部景吾左右看了看,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个小角落,于是毫不掩饰地啧了一声:“你也这样觉得吗?我劝过自家老头子,但他怎么说也不听,总是吵着什么‘要是这次不把握住机会,就要被时代远远甩在背后’。劝都劝不住,哈。在宇宙资本面前,我们像哈巴狗一样凑上去,一点儿也不华丽。”   “我的父亲大概也是同样的想法,外星公司进驻地球让他们有了巨大的危机感。如果不赌一把的话,整个公司的商业前路就很有可能因此断绝。”   穿着一袭长裙的铃木园子突然挤了进来,笑颜可掬:“哎呀呀,两个大少爷在偷偷聊什么呢?可不可以让我也听听呢?”   同为财阀家里出生的继承人,三人又是同龄,所以自小便认识,对于园子这种圈子里罕见的单纯心善大小姐,两位男士向来都是把她当成可以交心的自己人。   但二人刚才的交谈,显然是不能让她听见的。   迹部景吾:“等一会儿宴会散了,跟我去我家打几场网球吧。”   “不用跑那么远,我正想邀请你在街边的篮球场来一次one on one呢。”   铃木园子:“哎?你们怎么就这样直接把我无视了呀!我也会打网球的,篮球虽然说不上厉害,但好歹也会一点……”   两个心理成熟的大哥无奈地附和着她。   位于全场最中央的利维坦·俾斯突然拍了拍手,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各位,银河大乐| 透发行在即,趁着这个火候,今晚我也想和在场的合作伙伴们玩一个小小的游戏。”   众人好奇:“什么游戏?”   利维坦·俾斯微微一笑:“银河大乐| 透的进阶版——由星际和平娱乐公司出版的《银河大富翁》。”   “不玩大的,我来坐庄,一枚筹码10万信用点。”   几个公司职工将一杆游戏桌抬在了大厅的正中间,全息投影、即时验算的游戏沙盘让不少人看的眼热,暗忖着这种游戏投放到市面上能有多大的市场。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叹了口气,陪笑着说:“利维坦先生,我们这些人年纪也大了,玩这种游戏,实在比不得年轻人呀。”   “你说得有道理,在场的年轻人这么多,如果有兴趣的,可以来一起玩上一局。”   有几个纨绔子弟听得两眼放光,刚想冲出去,就被家里人拉住了后衣领,“没本事别去丢人现眼!”   他们心里门清,这盘游戏的实质目的,恐怕远没有利维坦·俾斯嘴里的“玩玩而已”那么简单。   铃木园子看着也心动不已,“我要不要上去试试看?我运气一直不错来着……”   赤司征十郎连忙拉住了她的手腕,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铃木园子撅起了嘴,只能遗憾放弃。   她的心眼儿虽不多,但好歹在名利场熏陶了这么多年,在这种场合至少能看懂一些熟人的眼色。   庄家已经坐上了位子,而在场还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参与游戏。   赤司征十郎刚劝完园子,一扭头,发现自己的父亲在对自己暗暗甩眼刀,那意思,分明是让他上去试试。   他跟自己老爹关系一般般,于是淡定地选择无视。   却没想下一秒,利维坦·俾斯直接开了口:“刚才我认识的少爷小姐里有几位很合眼的青年才俊,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意愿上台浅尝一番呢?”   这句话撂出来,要是再不登台,就是不给他面子了。   果然,这家伙不怀好意。   精致漂亮的红发少年的唇角小幅度的扯了扯,坦然迈步上前,直视公司使者笑里藏刀的眼睛。   “我来。”   铃木园子还在疑惑:“不是说好了不去的吗?怎么他先去玩儿了?迹部你看他……”   结果她又听见身边响起了一道响亮的男声,“我也来。”   迹部景吾决定为了自己的兄弟拼一把。   他给铃木园子递了一个眼神,走到赤司征十郎的身边,并排而立。   “你们这两个大男人,好啊,合伙骗我的呢!”   铃木园子跺了两下脚,装作气愤的模样,但她不蠢,隐约意识到了二人恐怕是身不由己,迹部景吾的那个眼神应该是让自己快点走,于是趁着众人没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提起裙摆小跑出了大门。   因为今天下了点儿雨,地面湿润,她跑得又急,尖细的高跟鞋踩在大门的瓷砖上,一个不留神,少女脚一滑,整个身躯往前栽倒而去。   “啊啊啊啊啊!”   铃木园子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预料中的摔倒和疼痛没有到来,自己反而跌进了一个满是香水味的温暖怀抱。   “小姐,你没事吧?”   被高级香气熏得晕乎乎的铃木园子愣愣抬起头,看到男人长相的一瞬间,白皙的皮肤瞬间烧成了番茄色,头顶轰的一下冒出了白烟。   好伟大的一张脸!   她活像喝了二两酒一般,颠三倒四地连连后退,捂住砰砰狂跳的心脏,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事,帅哥,啊那个,谢谢你,对,非常谢谢你的。”   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的男性,令自认阅男无数的铃木园子一时间手足无措,语无伦次,心里咬着手帕尖叫不止,价值千万的裙子都被捏得皱巴巴的,手心里全是汗水。   穿搭不菲、戴着粉色墨镜的金发男人弯了嘴角,这无心的一笑,竟让他的五官都神采奕然起来。精致得没有一丝瑕疵的轮廓,高挺的鼻梁,殷红的唇瓣,半长的一缕鎏金发丝妥帖地躺在肩上。暗黄的灯光下,衬得肌肤愈发冷白,只觉这人姿仪矜贵,高不可攀,简直不是地球的风水能养出来的人。   铃木园子被男人的绝色美貌晃得挪不开眼,砂金看她没什么大碍,绕开了正在犯花痴的少女走进大门,身后还跟着两个公司打扮的员工。   天呐,那是哪家的大少爷,怎么我从来都没见过?   铃木园子扇了自己好几个巴掌,好不容易从直面美神的惊愕狂喜中回过神,然后立马掉转头,决定回到宴会。   抱歉啊迹部,是帅哥迷了我的眼睛!   一进大门,她便听见那道华丽无比的熟悉声线响彻在安静的大厅:   “我最近恰好来地球度假,利维坦,不介意我也来玩一局?”   利维坦·俾斯咬着牙,一字一句道:   “当然不介意,砂,金,总,监。” 第105章 星际赌徒七天体验卡(七)   【一切献给琥珀王】   爱死公司狗:干得漂亮, 战略投资部的砂金兄弟,我虽然不想夸公司的人,但咱俩现在确实是在一条战壕里的队友。你运气好, 我相信你,你去爱死奥斯瓦尔多那个小蛋糕。   (“爱死公司狗”已为“垃圾桶のking”转账100万信用点)   垃圾桶のking:感谢波提欧大老爷!   (“砂金”已为“垃圾桶のking”转账1000万信用点)   砂金:小小礼物,不成谢意   垃圾桶のking:(帕姆震惊)   垃圾桶のking:榜一大哥发力了!   (“托帕”已为“垃圾桶のking”转账1000万信用点)   托帕:私人名义支持一下   (“翡翠”已为“垃圾桶のking”转账1000万信用点)   翡翠:同上,不代表部门态度   垃圾桶のking:《在揍完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后,宇宙公民把我捧成了星际首富》   爱死公司狗:喵的, 怎么个个都多了一个零?这不是显得我特别抠门儿。他宝贝的。兄弟,你等着。我再去抢,哦不,借点儿钱过来。   垃圾桶のking:各位的心意我已经收到了!今天不把那家伙揍成猪头, 我就把名字倒着念!   赵相机:哇塞, 这么大的决心!   赵相机:不对, 你名字倒过来,不还是念穹吗?   垃圾桶のking: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七月三   赵相机:(你是不是觉得我傻了吧唧的.jpg)   (“爱死公司狗”已为“垃圾桶のking”转账516.63万信用点)   垃圾桶のking:巡猎速度!   ——————   利维坦·俾斯从庄家位置上站了起来,他用了不到半分钟时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 拿捏住了一个P40的中层员工对公司P45的高管的恭敬态度, 又兼顾了市场开拓部和战略投资部素来不和的部门恩怨, 吸血鬼般的男人此刻的笑容是一反常态的殷勤热切:   “砂金总监不远万里来地球度假,不如这个游戏就由您来做庄, 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身形颀长挺拔的美少年停住了脚步。   今天下了点小雨, 天气小冷,所以他没有穿那件花孔雀般的青黑正装, 而是选择披了一件修身的咖色大衣,版型简约, 但如果是识货的人来看,一眼便能瞧出这是奥帝购物中心今年推出的最新高定男装,标价足足有七个零。   头顶正上方的奢华吊灯投下堪比白昼的绚烂光亮,为来人深邃浓艳的五官打上恰到好处的阴影,他仿佛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享受千万万人敬仰膜拜。   “不,不用。”   砂金懒洋洋地回答道,凑到两个身体僵硬的年轻人身边,眨了眨透亮的眸子,拖长的尾音听上去低沉又危险:   “……毕竟,比起庄家,赌徒更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那张漂亮到极致的脸蛋在面前陡然放大,赤司征十郎瞳孔战栗,强制控制住自己忍不住想逃离的视线,迹部景吾倒是还算镇定,但是通红的耳廓也暴露了他的真实心境,一句口头禅极小声地脱口而出:   “……华丽,太华丽了。”   砂金吓唬完了两个小年轻,又不疾不徐地走到利维坦·俾斯的椅子边,抚上对方的肩膀,动作是那样的轻柔写意,就好像一个上司对下属员工的体谅宽慰,挑不出任何毛病。   只有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自己知道,那放在自己肩膀的五根葱白手指的力道有多大,几乎要把他的骨头都捏断了。   “坐。”P45的公司高管命令道。   利维坦·俾斯被体型小了他一圈的埃维金人直接按在了座位上,而他自己迫于职权和人设,甚至不能吐出一个反抗的字。   这种职场霸凌的感觉真是稀奇,自从他升上P47后,有多少年没有体会过了?   有趣……开拓者,就让我看看,你和你的这些伙伴,都有什么能耐吧。   利维坦·俾斯克制住自己猛然粗重的呼吸,掩盖住眼底翻涌的恶念,死死盯着对方。   青年往赌桌的中间走了两步,俯身弯腰,似乎在观察着游戏盘的样式,孔雀羽毛款式的单耳坠沙沙作响。   “唔……”   他摘下了淡粉色的墨镜,一双极致诡谲魅惑的粉蓝重瞳便暴露在了空气中,蝶翼般浓密的睫毛好似能抖落出破碎的星尘团雾,引起周围一片猛烈的吸气声。   片刻后,他轻笑了出来:   “星际和平娱乐公司在十个琥珀纪前发售的《银河大富翁7——绝处逢生》,大富翁系列永远的经典,你的品味还算不错。”   利维坦·俾斯回应道:“能得到您的夸奖,是我的荣幸。”   在场的资本家和富家子弟都是极有眼力之辈,不可能看不出这位外表如同金丝雀般脆弱无害的金发青年在公司中的极高地位。   他的美丽如满溢的蜂蜜,却又沾上了神明赐予的剖心毒药,远不是世人凡俗能够轻易染指的对象。   好好敲打了一番隔壁部门心怀不轨的下属,砂金这才坐上了椅子,不高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大堂内,却听得不少人的脂肪横肉都冒出一层细密的热汗来:   “贸然拜访,先自我介绍一下吧。不才[砂金],隶属于【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不良资产清算专家之一。”   “不用紧张,各位。按理来说,【战略投资部】一般不会轻易出动,如果出现在了你的面前,往往意味着我们之间——要么有一笔大生意可以谈,要么,就是有一笔不小的账目需要清算。”   砂金耸了耸肩:“当然,地球作为一个不久前才被【开拓】的地级文明,这两条暂且都不满足。我出现在这里,主要是因为休假。”   闻言,众人揪起的那颗心才总算放了下来。   “清算资产”,这个词可谓是踩在资本家的雷点上蹦跶。   一些抱着敲诈公司一笔就跑的人立马收回了小心思。   利维坦·俾斯出声道:“砂金总监怎么会突然大发兴致来了这一颗小星球?我以为您的休假场所,至少会是在艾普瑟隆这种高级别的娱乐场所。”   “艾普瑟隆我去过很多次,纸醉金迷固然令人心情愉快,但偶尔也得换个清淡点的口味,”砂金兴致勃勃的说,“我又恰巧听说【市场开拓部】找到了一个尚未开发的星系,更有趣的是,这里还停靠着【星穹列车】,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为什么不能来玩一局呢?”   “我就随便一逛,不会打扰到你的工作吧?”   砂金斜靠在椅背上,眼皮耷拉着,低头转了转手腕上那颗全宇宙限量款式的高档手表,低低的笑了起来。   他的外形实在出众,不管做出任何动作,都让旁人觉得赏心悦目。   “当然不会,有您的监督,我想必会干得更起劲。”   “那么,两位地球的朋友,请入座吧。”   赤司征十郎和迹部景吾此时心里再明白不过,他们怕不是不小心卷入到公司两个部门的内部竞争了。   但事已至此,无法反悔,两个高中生也只好谨慎地落了座,至此,《银河大富翁7》的四位玩家皆已就位。   利维坦·俾斯说明道:“《银河大富翁》自发售以来便广受宇宙好评,迄今为止已经有139版,我面前的这款,就像砂金总监所说的,是最经典、也是传播范围最广的一款。”   “大富翁游戏的玩法很简单,投骰子,过格子,根据格子的指令行动,投资地产,积累资金,战胜竞争对手。如果资产清零,就算破产出局,最后,只有一个人能取得游戏的胜利。”   砂金补充道:“比起其他版本,《银河大富翁7——绝处逢生》的突出之处在于,它的玩法更加刺激惊险,玩家就像是在站在刀尖上起舞。”   “决定大富翁游戏胜负的因素有很多,谋划,经营,算计……但归根结底,决定胜败的关键还是在运气。如果命运女神垂青了你,你甚至有可能在第一轮就结束赌局,成为当之无愧的赢家。”   他意味深长地说:   “毕竟……在这个有如野马脱缰的疯狂宇宙中,凡人跌宕起伏的命运,不也正是如此吗?”   “两位朋友,我们可以先随便玩一局,帮你们熟悉熟悉规则,然后筹码再正式入场。”   砂金单手撑着下巴,耐心地说道。   迹部景吾这时才敢呼出了一口浊气。   观战的其他人可能不觉,但同坐在一张桌子上,迹部景吾最能清楚的体会到砂金那一身属于高位者的强势压迫感,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他只在赌场的那些疯子身上才能感受到的执拗和狂热。   这人,恐怕是个经验颇丰的老赌徒。   赤司征十郎也有相同的感受,他擅长下象棋,判断力和决策力自然不必多说,从小到大更是在各个项目都未尝一败,今天虽然对上的是两个实力不明的外星人,但也不想轻易认输,如果能赢下来那就更好了。   随机分发人物卡后,砂金看着自己手里的低阶“步离人”,和庄家手里的高阶“巡海游侠”,意外地挑了一下眉。   利维坦·俾斯从容一笑:“看来第一局开始,砂金总监的运气不太好呢。”   【一切献给琥珀王】   垃圾桶のking:奥斯瓦尔多这家伙估计是出千了   砂金:朋友,你就这么相信我的运气?   垃圾桶のking:当然了,我每次抽卡前都要摸摸你送的那枚艾迪恩硬币,印花都快被我摸秃了!   砂金:……   砂金:真是拿你没办法   砂金:改天我再给你寄几个幸运硬币吧   垃圾桶のking:(帕姆比心)   垃圾桶のking:放心,就算这家伙出千了,我也不怕他,看我不把他杀个落花流水!   砂金:嗯,记得拍个照给我 第106章 星际赌徒强运续费卡(八)   本该热热闹闹、人影绰绰的宴厅中安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声, 所有人都在紧紧盯着正中央的那张未来科技风的全息游戏桌,以及坐在游戏桌上的四个玩家。   坐在首位的是一个吸血鬼般苍白消瘦的男人,利维坦·俾斯双手交叉撑在下巴上, 无时不刻保持着的微笑假面让他看上去像个静止的蜡人,看久了便会让人背后发凉。   他正对面坐的是翘着二郎腿、姿态慵懒的金发青年,砂金漫不经心地玩着那张刚抽到的人物卡,轻薄的蓝色电子片在修长白皙的指尖转出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残影。   游戏桌上的阵营直截了当,砂金和利维坦·俾斯背后的两个部门针锋相对, 而同为地球人又是好友的迹部景吾和赤司征十郎则是天然地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他们两人把局势看得十分透彻,发自内心地不想被卷入这一场无妄之灾中,如果选择在游戏桌上刻意逢迎两位公司高管,自然可以明哲保身, 可二人不动神色地对视一眼, 都从好友坚定不移的眼神里看出了那一份属于少年精英的自尊和好强。   “人物卡已经随机分发完毕, 那么,现在游戏开始吧。”   四位玩家的人物卡分别是:   庄家利维坦·俾斯, 【巡猎】阵营,巡海游侠。   砂金, 【丰饶】阵营, 步离人。   迹部景吾, 【巡猎】阵营,仙舟云骑军士兵。   赤司征十郎, 【存护】阵营, 公司P15临时工。   围观群众开始低声讨论起来。   他们如今对宇宙的了解仅限于星际和平公司分发的那部《星际和平指南》,里面对每个阵营派系都有简单介绍, 但仅仅是这些教科书般简明官方的文字,并不足以让刚脱下襁褓、正在努力摆脱摇篮的地球人有一个真实立体的印象。   命途阵营和场上玩家关系无关, 因为这款游戏永远只会有一个最终的赢家。   人物卡有高阶有低阶,直接关系到了各自的技能强弱。   显然,就如暗中出千的利维坦·俾斯所说,放眼四人,砂金抽到的角色卡只能算是中下等,技能的释放条件也极为苛刻,如果不出意外,这一把他的优势极小,很难取胜。   砂金突兀地停住了指尖如蝴蝶般旋转飞舞的牌面,似掩非掩地挡住了微微勾起的唇边。   但,事实真的会如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所愿吗?   第一轮投骰子。   开局之初,棋盘上都是可以自由占领的空地,在携带相同金额的初始资金情况下,四个小人走了一圈,基本上都买下了自己的第一块土地。   全息沙盘就如同被施展了魔法,在小人玩家操作之后,立马升起了一座座风格各异的小房子,立体生动,如有实质。   云骑军角色的房产属于仙舟风格,颇为赏心悦目。步离人则是稍有逊色,毕竟他们的文明形态较为原始粗犷,游戏里对应的初始地产是一个丑兮兮的茅草狗窝,令人有些怀疑设计人是否夹带了私货。   还好步离人基本不玩娱乐游戏。   毫无疑问,这款新颖有趣的赛博桌游具有极强的商业价值,甚至兼含了一定的科普价值,放在当前市面上,几乎所有民众都对神秘未知的星际世界抱有强烈的探索欲和幻想,《银河大富翁》绝对是一款点燃人们消费热情的全球爆品。   在场的游戏开发商们垂涎的泪水都快从嘴角流下来了。   如果说第一轮是各走各的相安无事,那么第二轮第三轮就很快展现了《银河大富翁》作为风靡宇宙的冒险游戏的突出特点。   迹部景吾好端端地操纵着小人沿着格子走,结果路上突然蹦出来了一伙半人马军团,乌泱泱宛如蝗虫过境一般席卷了他的小人。   “你遭到了【反物质军团】的洗劫,存款扣除50%。”   腰包大幅缩水的迹部景吾:……这可一点儿也不华丽。   他的郁闷表情直接写在了脸上。   利维坦·俾斯笑出了声:   “【反物质军团】,【毁灭】星神纳努克的爪牙。它们在宇宙中成群结队游荡,毫不留情地扼杀新生的世界,为文明带来毁灭和死亡,有时就连一些自恃强大的文明也不得不向外界伸手求助。和【丰饶民】、【繁育】的【真蛰虫】一样,是宇宙间最为流行也最为常见的祸害之一。”   然后,他轻飘飘地补充了一句:   “希望地球不会有那么一天。”   这句话活像是给地球人立了什么flag,听得众人心里咯噔一下,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别说是反物质军团了,就算是几只繁育的虫子来了,对脆皮的地球人而言就是灭顶之灾。   紧接着,刚吃了大亏的迹部景吾又迎来了一次意外事件。   “恭喜你来到了【酒馆】,一位【假面愚者】看你囊中羞涩,决定送给你9999万信用点。”   惨遭反物质军团洗劫的账户资金迎来了一次暴涨。   被好运砸中脑门的迹部景吾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表情,下一秒,系统提示又出现变动:   “【星际和平公司】派出舰队逮捕了你和愚者,原来他送给你的信用点属于非法交易的黑色财产,窃取自公司总部庇尔波因特。”   “你将被关入监狱七天。”   也就是说,可怜的迹部,不光没赚到那9999万信用点,在下面的七轮中还将无法行动。   他气笑了,果断扔出人物卡。   “你使用云骑军的人物卡技能——【千秋敌忾】。【仙舟】从中斡旋,你的刑期成功缩短到了三天。”   从七轮禁闭缩短到三轮禁闭,和其他玩家的差距一下子缩小了。   虽然游戏不可避免的带有一些夸张成分,但他的这一番成功操作让不少人都多多少少猜到了一个指向现实的事实——虽然由公司出品的《星际和平指南》里没有明文表示,也不可能明文表示,但【巡猎】派系的【仙舟】,也许就是宇宙中少数可以与公司展开正面对抗的大势力之一。   砂金真诚地夸奖道:“不错嘛,迹部先生,看来你已经逐渐熟谙赌局的规则,学会使用它来为你牟取最大程度的利益了。”   利维坦·俾斯阴恻恻地说了句风凉话:“只可惜,砂金总监的人物卡需要在极为特殊的场合下才能发挥作用呢。”   “是吗。”   砂金不紧不慢地扔下骰子,十六面滚动,点数让他的小人踏上了利维坦·俾斯的地盘,需要向他缴纳一万信用点的过路费。   利维坦·俾斯做了一个自以为绅士的动作:“承让了,砂金总监。”   “实不相瞒,市场开拓部一直有您的传说,您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赌徒,我想整个公司没人会否定这一点。”   砂金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说什么?”   利维坦·俾斯眯起一双细长的眼睛,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仿佛真的是一个下属向上司的求教:   “我想向您真诚地请教一下,其中没有任何其他意思——假如有一天,您的筹码全部被人夺走,我是说假如,那个时候,您又该怎样在赌局上取得胜利呢?您会输掉整个赌局吗?”   砂金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出了眼泪,笑得肆意而张扬,就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几颗涌出的晶莹泪珠像璀璨的宝石般攒在眼角,然后被轻轻抹去。   赌徒笑够了,嘴角依旧含着似有似无的笑意,但眼底却是一派寒铁似的冰冷。   他说:   “你的提问毫无意义。筹码筹码,什么是合格的筹码?无可置疑,在由我参与的整场赌局上,我就是最大的筹码。”   “除非我死,否则,没有什么能让这场疯狂的赌局宣告结束。”   砂金接下了下一轮的骰子,之前运气一般的步离人一反常态,居然大跨步走到了奖励格子,资金翻倍。   同时,每月十五号的银河大乐| 透开奖,上百个奖池号码正好和砂金名下的一个号码对应上了,积累三期的奖金池倾泻而下,让砂金账户上的金额节节攀升,达到了一个令人瞠目结舌的数字。   利维坦·俾斯在心里轻叹一声:“好运的埃维金人。”   【三人成猫】   垃圾桶のking:就这,就这,信用点玩家就这?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无名客,稍安勿躁,精彩还在后面。   【一切献给琥珀王】   砂金:小心,穹,他还藏有后手   见暗中修改游戏数据已经没了意义,利维坦·俾斯干脆放弃这一吃力不讨好的行为,转向了迹部景吾和赤司征十郎开始了狂轰乱炸。   他的人物卡【巡海游侠】可以对满足条件的对手进行劫富济贫,直接拿走对方账户上的数字,占为己有。   使用这个手段,在搭配上他对游戏的暗箱操作,两个地球人的账户很快迎来一波大范围缩水,而庄家的资金也几乎超过了在场所有人,比砂金的一倍还要多。   知晓自己不幸沦为炮灰,两个头铁的年轻人却不甘示弱。   赤司征十郎虽没了大部分资金,但依靠先前铺设的房产,使自己的人物卡迎来了多次升级。   没错,公司P15临时工的这张卡没有其他任何可以对敌人施展的技能,唯一的优势就在于可以通过不断建设和维护地产来自我升级进化,职工等级越高,升级所需要消耗的资金就越少,回报也会越来越丰富。   他的方向走得很对,如果有人踩到了他的地产格子,就要向他缴纳一大笔路费,而这笔费用作为“房地产资金”,并不会直接被巡海游侠的技能剥夺。   围观的赤司征臣顶着旁人羡慕的视线,得意的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   这就是他从小悉心培养的儿子,是他最为成功的投资品。   迹部景吾的人物卡技能主要针对负面情况,次数有限,已经用掉了一次,于是他干脆放弃了在游戏沙盘中获利,转而盯上了每日股票。   砂金看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迹部少爷,忍不住多嘴提醒了一句:   “小心,模拟星际股市不比地球股市的杀伤力低……即使是我玩大富翁,除非万不得已,也不想去碰股市。毕竟,就算有百战百胜的运气和内部市场接头人,如果遇到了扑朔迷离的股市绿海,也很难全身而退。”   利维坦·俾斯罕见地跟着点了点脑袋。   即使人脉资源和信息资源强悍如他,也在星际股市里跌过好几个跟头。   “等到地球的经济改革和发展步入稳定,公司届时会帮助你们进行产业上市操作,但前提是,你们要得向公司展现一定的特殊价值。因为不是每个文明都有资格进入银河投资人的视线。”   自小学习股票专业课程的迹部景吾没有将两个竞争对手的话放在心上,而是继续手里的加仓动作:   “我相信地球人有这个魄力,感谢您二位的好心指点。”   砂金劝说无果,无奈地耸了耸肩。   没过多久,稳步发展经济、在庄家身后紧追不舍的埃维金人遇到了一次突如其来的暴雷。   资金小幅度减少,砂金没怎么在意,然而,接下来他又遭到了一连串的负面事件,而且付出的代价越来越严重,就好像被象征着厄运的死神给盯上了一样。   穹私戳:“系统,帮我看看这家伙又动了什么手脚。”   系统:“他的手段很隐蔽,但瞒不过博识尊的演算。和第一次暗中修改游戏数据不同,这次他动了真格,居然舍得掏出来自公司的珍贵奇物来对付你。”   【分裂咕咕钟】:为携带者带来负面效应,并且每发挥一下作用,有概率分裂出一个复制体。   显然,由公司创始人之一的路易斯·弗莱明发明的咕咕钟系列不是可以轻易甩掉的垃圾。   穹:“啧,我讨厌信用点玩家。”   遥远的火星之上,开拓者的本体恶狠狠地踢了一脚红色的沙子。   银枝的马甲抱着一个大箱子放在地上,打开之后,里面全都是泡沫一般的虚无物质,不过眨眼的功夫,那团本来还散发着虚无气息的泡沫迅速聚拢在一起,变成了一副外表古怪的小丑面具。   这才是【虚无残秽】的真面目,或者说,星核的真面目——【欢愉】星神阿哈曾经给他的任务道具,一颗萦绕着星神级别【欢愉】力量的子弹。   这颗子弹曾在剧本里发挥了重要作用,现在就要发挥它最后的余热了。   系统:“还记得真理医生对你说过吗,星空生态学派的寰宇观测系统6.0不久前观测到了不同寻常的现象,而那时宇宙融合度还没有破一半。现在,宇宙融合度已经到了70%,少数的虚数能量甚至可以涌进这片星海……只差一个契机,一个沟通两个世界的裂缝。”   艾利欧说:“是时候,该给这个平凡的宇宙带来一次更激动人心的改变了。”   穹把小丑面具拿在手里,来自星神的蓬勃力量将全身上下悉数包围,五颜六色的烟花在他眼前炸开。   他把自己背包里的那一张吃灰的面具也拿了出来,两幅面具重合在一起,合二为一,面具猛地剧烈抖动起来,上面缠绕着属于【欢愉】的强大祝福让附近的时空都变得不稳定起来,就像要掉不掉的陶瓷片,只要稍稍一碰,就能化为空洞的齑粉。   “很好,就让这个平庸的世界迎来两位真正的【天才】吧!”   “对了,”穹愤愤道:“还有你,奥斯瓦尔多,吃X吧你!”   系统:“……请文明用语。”   数亿公里外的地球,砂金垂下了眼帘。   眼见得账户数目上的资金越来越少,很快就到了百位数,只需要那么轻轻一推,就能从摇摇欲坠的高塔上垂直掉落。   利维坦·俾斯笑意渐盛,宣布道:   “砂金总监,看来您桌上的筹码已经所剩不多了,该你掷下骰子了。”   迹部景吾和赤司征十郎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位公司P45的高管,握紧了藏在桌下的两双拳头。   砂金悠悠抬起头,匿在阴影中的半边脸庞暴露在光明之中,利维坦·俾斯这才发现——他竟然还在笑。   都这个时候了,他怎么笑的出来?   莫非……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心道不妙。   砂金慢吞吞地说:“比起和你这样目光短浅的人精,我还是更喜欢和年轻人打交道。他们有资本,有决心,有想法。可以随时利用我,也可以在恰当的时机背叛我,对于二者,我都十分欢迎。”   利维坦·俾斯扭头怒视两个存在感低微的地球人:   “你们!?”   迹部景吾叹道:“砂金总监,总说我们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其实那个最憋不住气、还没完成翻盘就把盟友暴露出来的人,是你才对吧。”   砂金看上去也就不过二十岁的样子,年纪轻轻就混上了公司高管,必然是有其过人之处,迹部景吾不愿和这样麻烦的大人物扯上不必要的关系,但是……   热爱美学的迹部少爷琢磨着,自己勉强同意这一场大逆不道的合作的主要原因,还是为了迹部家夺得好处。   ……才不是美色误人呢!   赤司征十郎低声说:“我在国中的球队有一位队友,他十分不起眼,在人群中仿佛透明人。他为此苦恼了许久,是我发现了他的潜能。”   “对他而言无解的低存在感,却在关键的场合可以变成一把刺穿敌人后方的匕首。我让他在球队里扮演一个不存在的‘影之第六人’,国一的全国大赛上,我们将众多强敌斩于马下……当然,那一年过去后,在逐渐强大的我们面前,已经不存在任何意义上的强敌了。”   赤司征十郎面带回忆地低喃道。   他看利维坦·俾斯不爽很久了。   就像他之前和好友所说的,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一个可以放心的合作对象,相比之下,连神秘莫测的战略投资部高管都看上去真诚许多。   他听到了父亲对自己在众人前的赞扬,那个抛弃了自己挚爱母亲的男人,全然将自己当成工具的男人,赤司财团的董事长自以为全权掌控了唯一的儿子,实际上,这个倨傲自负的中年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看透过自己的亲生子嗣。   赤司家流淌的血液让他渴望胜利,但不代表他害怕失败。   因为……在外人眼里的失败,都是在他计算之内的投资,他,赤司征十郎,永远都会是那个留在赌局上的赢家。   这次也是如此。   “道理很简单,因为只要是智慧生物,就非常容易犯下一个错误——你越是忽视不屑的东西,往往越是容易给你致命的一击。”   红发的异瞳少年点开自己的资产页面,在砂金的行动日,他账户上最后的流动资金恰好归零,玩家迎来破产,资产拍卖自动启动,上百亿的房地产全数甩卖给了一家大型银行。   《银河大富翁》的游戏设计基于现实,相当智能,这番操作导致的结果就是由迹部景吾持仓95%的一支股票一路走高,本金叠加利息,甚至赶超了一路烧杀抢掠过来的利维坦·俾斯。   后者双眼瞪大:“不对……”   砂金漂亮的眉眼一弯:   “你看,我的【步离人】人物卡技能,这不就满足了条件,可以释放了吗?”   低阶人物卡【步离人】,技能【同类相残】:当在场一位玩家夺走了另一位玩家90%以上的资产并且让对方破产出局,你可以对前一位玩家施展掠夺,并夺走对方的所有资产。   砂金站起了身,一身黄金珠宝的首饰带出悦耳的响音,优雅磁性的声线沉沉传入所有人的耳畔,他正式宣布道:   “如此看来,胜利的天平,倒向了我这边呢。”   利维坦·俾斯面色一黑。   除了被三人联手暗算一事之外,他留在星舰总部的公司员工马甲也同时传来了噩耗。   ——波提欧这家伙,居然在重重加固封锁的监狱里逃了出来。   而且,那个被他用来当做俘虏的土著人,降谷零,此时此刻,竟然操纵着他用来糊弄地球人的公司机甲,杀出了重围。   他是公司高管,对于技术研发部的机甲了解不多,所以在捏造时并没有给机甲加入权限,只要人坐进去就可以操纵,但有哪个外人可以登上公司的四级星舰,抢下一座沉重的机甲?   降谷零偏偏做到了。   没想到这点微不足道的漏洞,竟然给地球人钻了空子。   他小瞧那家伙了,能和开拓者混在一起的人,果然都不是什么简单货色。   壳子下是同一人的砂金看了看手机,装作刚收到消息的样子,惊讶地捂住了嘴:   “哎呀,利维坦,有人告诉我,你的下属监管不力,让那位被关押的通缉犯跑出来了。”   现场的人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砂金看着利维坦·俾斯手里几乎要捏碎了的人物卡,又淡淡地补上了一刀:   “一个虚假的冒牌货,果然还是比不得真正的【巡海游侠】。” 第107章 庸人与天才   【三人成猫】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你是怎么做到的?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罢了, 很漂亮的一次反击。我承认你略胜一筹,这次的交锋是我输了。   垃圾桶のking:就这,就这点儿表示?你难道不得痛哭流涕歇斯底里无能狂怒然后扇自己三个大嘴巴子?你又是恐吓又是作弊的, 我和砂金的精神损失怎么办?就这么算了?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已为“垃圾桶のking”转账1亿信用点)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我自愿全额承担二位的精神损失费。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穹,我承认是我发难在先,但这也是规则允许下你我二人之间的公平竞争,波提欧脱逃一事也是如此。要是闹大了,对公司在地球人心中的威严和名望是一次不小的打击, 希望你不要把此事扩大化处理。毕竟……不管是砂金还是我,皆同为公司的人。   【一切献给琥珀王】   砂金:暂时听他的,以后算账的机会多的是,不要把他逼急了, 狗急了是会跳墙的   砂金:信用点你收着吧, 我不差这点儿钱。奥斯瓦尔多的羊毛, 不薅白不薅   垃圾桶のking:收到!   垃圾桶のking:(照片)(照片)(照片)   砂金:哈哈,谢了, 朋友   主人家有事中途离开,一场目的性极强的社交宴会只得不欢而散。   砂金依旧坐在椅子上, 单手支着下颌, 看着公司职工将游戏桌抬了下去, 手里攥着一枚烫金色的圆形筹码,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赤司征十郎处理完了父亲那边的事情, 身穿黑色西装的俊秀少年走过来, 恭敬的鞠了一躬:“多谢您,砂金总监。”   砂金偏过头, 谈吐自如道:“赤司先生客气了,方才在赌桌上, 还要多亏了您二位舍己为人的仗义相助呢。”   迹部景吾踱着步子走来,白西装胸口插着一朵骚包的红玫瑰,从小作为天之骄子的他说话自带一股咄咄逼人的傲气,不喜欢拐弯抹角,走到二人面前,挺胸昂首,直接点出了这场幕后合作的利益关系:   “我和征十郎尚未继承家业,提前站队也是迫不得已,所以希望砂金总监不要辜负了我们的信任。”   砂金柔和地说:“这是自然。就像我之前说过的,如果你们有更好的选择,我不介意你们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背叛我。不过现在看来,比起不久便会退场离开的市场开拓部,我认为还是战略投资部会更适合几位的未来。”   正事儿说清楚了,两人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   迹部景吾猛地拍了一下赤司征十郎的后背,笑骂道:“你这小子,早就打算把我给拉下水了吧。”   赤司征十郎没有否认:“迹部,你我都明白,财阀在日本能一家独大,但放眼全球,放眼整个宇宙,我们也不过是一只可以随时被人捏死的蚂蚁。抱团合作是不可避免的,赤司、迹部和铃木三家彼此知根知底,是最好的合作对象。”   他俨然将赤司集团视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   这也难怪,如此优秀卓越的继承人,哪怕这一次的表现并不符合他父亲赤司征臣的心意,也不会轻易放弃培养他。   赤司征十郎早晚有一天会登上那个位置,差的只是时间和资历。   砂金给了他们自己的联系方式,“我随时等候两位的好消息。”   他刚准备抬脚离开,后脚就被一个女孩拦住了去路。   “那个,砂金总监,你好……”   铃木园子紧张得手心冒汗,看天看地看竹马,就是不敢看正在搭讪的金发青年,最后心一横,牙一咬,拼尽全身力气,从喉咙眼里喊出了一句撕心裂肺的话:   “请问……我可以和你拍张照片吗?!”   对于一向性格大方外向的铃木大小姐来说,像个羞答答的邻家少女一般向男生搭讪可是打娘胎里出来头一回,不只是自己都觉得陌生,也把熟知她性子的迹部景吾和赤司征十郎雷得不轻。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园子吗?   砂金认出了她:“你是……刚才在门口的那位女士?”   铃木园子站直了,铿锵有力道:“是的,我叫铃木园子,之前多谢您的帮助!”   “希望那场意外没有给你的心灵和身体造成什么伤害,女士。”砂金笑了笑,“至于拍照,没问题,我想我们四个人完全可以留一张纪念的照片。”   铃木大小姐被对方亲切的绝美笑容砸得迷迷糊糊的,找到侍者借了一台拍立得,短短几秒的合影留恋后,她拿着洗出来的合照看了半天,上扬的嘴角自始至终都掉没下来过,活像手里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   她情不自禁地感慨道:“天啦,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完美的存在呢?砂金总监,你好像在发光……呜呜呜……太美了……”   铃木园子突然拉下了脸:“不过,迹部,你也太抢风头了吧?瞧瞧人家征十郎,多低调沉稳。”   迹部景吾:“哈?什么抢风头?本大爷拍照向来都要做最华丽的那一个!”   等到铃木园子从照片里抬起头,失落地发现那个给自己留下惊鸿一瞥的青年已经消失了。   “他走了吗?”   “你还在对着照片犯花痴,人家早就打完招呼走了。”   “唉,人在年少,还是不能遇见太惊艳的帅哥。”   铃木园子收起照片,嘿嘿直笑:“我决定把这张照片回头裁一下贴到我的日记首页,每天不开心就拿出来看一看……女人啊,果然还是得看这些才有力气讨生活啊!”   两个注定被裁的竹马:……你开心就好。   这一夜的宴会过后,企业家们都不是傻子,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的某位p45高管来到地球度假”的重磅新闻不胫而走,而某位巡海游侠窃逃的消息则是听不到一点儿风声。   各个国家的著名旅游景点官号纷纷出动,在社交媒体上发文发图,十八般武艺齐上阵,搔首弄姿,好不热闹,网友留言:“为了拉客,脸都不要了。”   “有人能告诉我这位高管长什么样子吗?我想去偶遇一下。”   “旅游偶遇公司P45高管,拼尽全力无法战胜。”   “偶遇是你的谎言,想抱大腿就直说。”   “这样的大人物怎么会来咱们这个小破球度假?”   “没准儿就是喜欢咱这一口原始生态呢。”   “你是说环境污染严重,科技落后,民风彪悍的原始生态?”   “楼上好骂。”   “我就一个要求,信用点改革后,能不能快点儿引进外星的医疗技术?我妈胃癌晚期,吊着最后一口气还没走。但我相信癌细胞对医疗发达的外星文明而言肯定都是小case,我强烈要求尽快推广先进技术,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   “同意,你们想去偶遇结交公司高管,人家还看不上你呢,不如关心点实在的。”   “我也是,除了医疗之外,咱们的教育是不是应该跟上?教材都应该更新换代了,还在用老版的历史书,不觉得很迟滞搞笑吗?”   “我儿子现在每天指着外面的公司飞船,问我能不能带他上去玩,我说儿子,老爹哪有这个能耐?老爹这辈子怕都出不了这颗星球,全看你将来能不能混出点儿名堂来了!”   “经济,教育,医疗,社会保障,治安管理都要跟上。”   “如果公司来了,上层人的楼房越修越高,我全家人还住在阴暗潮湿的城中村,那外星人还不如不来呢。”   “大家都希望自己的家乡越变越好,而不是贫富分化越来越大,赛博朋克照进现实吧?”   这层娱乐八卦楼不出意外的歪了。   突然,一个突兀的评论闯进了热火朝天的讨论之中:“大家快去看公司官网,他们又发最新的通告了!”   众人连忙放下噼里啪啦的键盘,点开官网,一行醒目的通知挂在首页,明明白白地写着:   “【星空生态学派】寰宇观测系统6.0已于太阳系附近发现异常数据波动,【博识学会】将会派出相关人士前来实地探查,并计划于最近行星建立观测站点,届时将会有专业人员向地球普及各方面先进技术。预计到达时间为X月X日,接待地点为XXX。”   全网不知道多少次又又又又炸了。(ps:作者使用这个句式已经用到厌烦了。)   “这是什么意思?星空生态学派是啥?博识学会又是啥?”   “好像就类似于咱们的学术界,专门搞科学研究的组织。”   “一旦在太阳系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比如稀有矿产,能源啥的,那咱们地球岂不是要跟着飞黄腾达了?”   “看样子是的,人家都要派专门考察队过来了。”   “我最在意的还是那个先进技术,公司来到也才过了一周不到的时间,我们的社会生产力经历了十几年的停滞,终于能迎来一次突飞猛进了吗?”   “我还以为就要卡好几个月呢,宇宙文明的效率就是不一样,建议地球人学学。”   先不管地球人是如何锣鼓喧天、奔走相告,遥远的火星上,高矮不一的岩石山堆一望无际,血红色的风沙把世界都吹得荒凉。   “这就是你给我们找的最佳实验场地?”   长发的少女人偶不满地叉着腰,在天才囊括一切学识的神奇大脑里搜罗了半天,没找出一句有用的脏话:   “穹,你这个,这个……大傻瓜!笨蛋!连佩佩都知道做窝要找风水宝地,你怎么就不知道?奇了怪了,星神当初怎么就选中了你?”   穹吐吐舌头想卖个好,结果吃进了一嘴沙:“哎嘿……呸呸呸!”   站在一旁的机械君王哑然失笑:“逻辑:穹先生此举,定然有他的道理所在。黑塔,既然【宇宙裂缝】开在这里,那我们也不应当过于挑剔,不如现在就抓紧时间开始吧。”   “切……”黑塔扭头看了看身后的金色裂缝,无神的人偶眸子闪过一丝精光,“螺丝咕姆说的对,我不应该跟你这个大笨蛋计较。”   她嘀咕道:“远程操纵的人偶在这里偶尔会失灵,过一阵子忙完了手头的事,我会用本体过来。”   螺丝咕姆来了兴趣:“关于黑塔的本体,我也许久未见。只可惜阮·梅对这场实验不感兴趣,否则我们三人还能以本体再次举行一场天才间的茶话会。”   黑塔没有回应,头也不回地走进漫漫沙海之中:   “我可是把我空间站最宝贝的东西都带来了,希望这次的研究项目不要让我太过失望。”   “对了,螺丝咕姆,博识尊把这场研究叫什么来着——”   “答案:生灵禁区,概念独行。于四方寰宇的知识圈层之外,探究两个宇宙交叉碰撞的根本原因。” 第108章 庸众集   和两位【天才】久别重逢, 穹倍感亲切。   在举目无亲的异世界,除了加拉赫和米哈伊尔,他已经很久都没见到自家人了, 一时间心绪复杂,泪上心头,那叫一个思乡难解。   虽然和亲友们可以线上无障碍联系,但哪里比得上真实的近距离接触呢?   毒舌高傲的黑塔女士不领受他的心意,嫌弃穹跟在屁股后碍手碍脚, 让他没事就赶紧离开火星,不要打扰他们二人的工作。   哭唧唧的小浣熊转而投向了螺丝咕姆绅士的怀抱。   人情味满满的智械一边用沉稳平和的男低音安慰着一岁大的人类幼崽,一边从自己的折叠口袋里掏出了列车组专门带给在异世界践行开拓的无名客的礼物。   列车组的老幺:“!”   他感动得泣涕横流,在螺丝咕姆的帮助下穿上了列车长缝补的新衣服(款式还是那件雷打不动的开拓者战衣)、狂炫完三月亲手制作的冰淇淋、把姬子和杨叔送的咖啡豆和漫画书暂时压在背包最底下, 然后看完丹恒老师的亲笔信, 整个人像是飞上天的风筝, 飘飘欲仙,恨不得乘风而去。   嘱托两人不要随便掏出大家伙导致整个太阳系热寂焚毁, 心里美滋滋的开拓者踩着星星和月亮,回到地球继续演戏去了。   通知公告都贴出来了, 他还得抓紧时间制造出博识学会的马甲, 和地球的人类联合政府进行交接沟通, 让他们以为火星的这场实验是【博识学会】【星空生态学派】的手笔,而并非两个【天才俱乐部】成员有关“多元宇宙交叉碰撞”的实验项目。   在巨大的信息差下, 毫不知情的地球联合政府欣喜若狂地接受了地球将迎来一批科研学者的好消息, 没怎么犹豫或推诿,就全体高票通过了决议, 决定和【星空生态学派】派来的研究小组签订一份长期租赁合同,将太阳系的火星租借出去用于科学研究。   在最后, 这一份地球史上首次跨星际的学术合作在全网予以公示,普通民众们这才知道他们心心念念的外太空科学家已经来到了地球,甚至连官方层面的商业合同都签署完毕。   “怎么是在火星?”   “因为那里距离他们的观测点最近,我瞎猜的。”   “科幻电影里不经常拍什么地球完蛋后全体人类就要移民到火星居住吗,我想火星对地球而言还是蛮重要的,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租出去?而且一租就是500年……”   “火星和地球的生态结构有很多相似之处,是太阳系目前第二适合智慧生物居住的星球,如果是租借的话,未来应该会还给我们。”   “这不肯定的嘛,人家可是全宇宙最大的学者基地,信誉不用多说。”   “楼上质疑政府决策的,我问你,地球事业刚刚起步,正好需要一笔启动资金,那可是足足250亿信用点!你没看见吗?火星这几百年咱们也用不着,太阳系还有这么多可以开发的行星,也不差那一个!我们缺的是资源吗?我们缺的是钱!!!”   “估计政府也是这么考虑的,万事开头难,学会有钱有技术,没道理不抱上这条大腿。”   “你们就不好奇他们研究的是什么吗?万一是什么辐射武器之类的,我们地球是不是也会跟着遭殃?”   “听上去好恐怖……”   “没看完合同内容的就别跳出来丢人现眼,后面补充条款上白纸黑字写着,‘该租赁行星仅作为观测站使用,博识学会承诺在500年内不会对太阳系生态环境造成任何有害破坏’。”   “啧,就算人家告诉我们观测项目了,你一个九年义务教育出来的能看得懂吗?”   “别提了,我好不容易大学毕业,该不会又要回去上课了吧呜呜呜……”   “星神是什么?虚数是什么?命途又是什么?傻傻分不清。”   “我都已经上班十年了,现在正在库库研究那本星际和平指南小册子,生怕自己一个高材生变成文盲睁眼瞎。”   “全球居民科学文化素质有待提高,我建议地球联合政府尽快出台相关措施,我们这一代人可以自学,但下一代的教育工作一定要抓紧落实!”   宫野志保实验室。   “博识学会?就是那个科学家组织?本来以为还得花上一阵子时间才能联系上,没想到人这么快就来了。”   “宫野博士肯定坐不住了,她之前好多次都提到过想和学会交流技术……”   科员们凑在一起小声交流着,门砰的一声被猛然打开,众人一惊,他们谈论的主角站在门口,面带喜色的宣布道:“化学制剂开发成功了!”   实验室又是一阵兵荒马乱,不少科员看着小白鼠发生注射前后的血液样本对比,一个个都喜上眉梢,有几个感性的人甚至摘下眼镜抹了抹眼泪。   “太好了,努力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能收获成果了!”   “宫野博士,我们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临床试验了!”   一个科员马上响应:“博士,我马上就去向上级部门申报,招募一批志愿者……”   灰原哀却制止了他:“不,不用了,不用招募志愿者。”   闹腾腾的实验室突然寂静下来。   “博士,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说,这个解药本来就是为了我和工藤两个人研发的,不必牵扯到其他人。政府能同意我进行研究,还是有公安为我从中斡旋争取的结果,不能再麻烦他了。”   一个药学专业的科员马上反驳道:“可是不管是什么药物,研发过程都要至少经过三期临床才能使用啊!一期临床至少得选定健康的人类志愿者来检测药品的安全性和耐受性。如果直接在您身上使用,我们并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耐药反应或者不良反应,要是出事了……”   其他忧虑不已的科员纷纷提出反对意见。   灰原哀叹了口气:“既然你们知道解药是为了我而研发的,那你们也应该知道,它本来就不能用在活人身上。药物研发的三期临床试验,二期和三期都需要找到目标疾病患者。但试问,整个地球上,除了我和工藤二人之外,还有哪些人是ATPX4869的患者呢?我们找得到他们吗?他们之中,还有多少人活着?”   众人不说话了。   宫野博士抬头环视了一圈,个子矮矮小小的,气势却像个成熟的大人。   她说:“我知道你们刚进实验室的那段时间,对我的研究课题,更多的是不解、迷惑,感到可笑。为什么会有人选择返老还童这种违抗自然规律、异想天开的课题研究呢?但既然进了我的实验室,我就是那个特例。”   胡子白花花的课题组长回应说:“宫野博士,您说的没错。我干这行有三十多年了,当初辞掉工作,离开上一任诺贝尔医学奖得主的实验室,来到了您这里后,我的第一反应也是不敢置信。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返老还童的技术,那么上一任诺贝尔医学奖的获得者应该是您,而不是刘易斯·帕西法尔才对。”   他自嘲的笑了笑,“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是我错得离谱。”   他紧接着说出了全体科员的心声:   “当我看到外星人那艘突破了相对论的星舰,当我接种了联觉信标,当我早已年迈僵化的认知一遍遍遭受痛苦的洗刷,星神、命途……科学的边界迎来一次人类历史上从未有过的拓宽。地球科学家穷尽一生都解不开的谜团,在其他高等文明面前,就像小孩子咿呀学语一般幼稚简单。”   灰原哀不忍道:“卡尔爷爷……”   卡尔·帕西法尔抢着说:“所以,在这个【智识】包罗万象的宏伟宇宙中,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呢?反倒是您,我为我那时对您的轻视而感到由衷的歉意,您才是真正的天才。”   ……天才吗?   灰原哀想起了政府分发的那本科普小册子,在【智识】的分类下,用于描绘【天才俱乐部】这个组织的语言是如此轻描淡写,但又是如此触目惊心——【获得星神博识尊青睐的人们,汇聚了全宇宙最为卓越和顶尖的大脑。】   全宇宙……   她一向有自知之明,纠正道:“卡尔爷爷,你也知道,我这种程度的学者,根本谈不上【天才】二字,以后这个词,还是慎用吧。”   “唉……”   “偌大的宇宙,能够永葆青春的技术和手段不胜枚举,除了【丰饶】之外,我还曾在朋友那里听说,他认识的一位【天才俱乐部】的成员,仅仅是顺手就将自己成功返老返童……在这其中,耗费了多年心血才得到一个半成品的我又算得了什么呢?我只不过是一个想要拼命自救的人罢了。所以,我不想把其他人扯进来,如果有什么后果,也应当由我一力承担。”   此话说完,摆满了冰冷器皿的房间里霎时没了动静。   许久之后,灰原哀才接着说:“我会考虑你们的意见,在这之前,先在动物上重复测试一下吧。”   说完,她不再停留,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爬上椅子,将自己的脸埋在毛茸茸的小浣熊抱枕里。   小姑娘回想起了自己两个月前初次遇见列车组时生发的瑰丽梦想。   她想要搭上星穹列车,体验跃迁的颠簸感,想要进入宇宙知名的学府进修,想要倾听那位开拓者盛赞的【真理医生】拉帝奥教授的学术讲座,想要和工藤一起去泰科铵看机动球大赛……想要做很多很多事情。   好像只要公司的舰船到来,航线通畅无阻,什么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明明实验取得了进展,她和工藤马上就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胜利的曙光就在前方,可自己为什么会跟亲如家人的科员会产生分歧,为什么又会生出一种无力反抗的绝望呢?   也许是不甘心吧。她心想。   宫野志保曾经是那么的踌躇满志,挑战未知的领域,满心以为自己能够取得一番大成绩,令所有人刮目相看。   她不愿意接受外界的施舍,拒绝了穹提出的帮助。但是等到真正开始研究,她却猛然惊觉——自己连研究一项解药都需要耗费上如此巨大的心力,而再看看那些人,那些天赋异禀之人呢?   宇宙,就是这么可怕而残酷啊。   现实的悬崖鸿沟将头脑和身体撕裂,把她夹在中间,来回摩擦拉扯。   她为了化学试剂的最后阶段研发熬夜三天,不吃不喝,身体感到一阵难以言说的疲惫,只想好好躺下来睡一觉,什么都不想再管。   一阵嘈杂的电话声突然响起,是她特别设置的关心铃声。   灰原哀顾不上长嗟短叹,连忙从椅子上跳下来,接起电话:“喂,夏油君,有事吗?”   “小哀,波提欧和降谷长官两个人回来了,说实话,他们两人的状况不太好,可能需要专业医生的帮助。”   灰原哀立马头脑清醒过来,去翻找柜子里的医药箱和检测设备:“没问题,我马上过来。”   “姐们,你到底会不会修机器人?”   波提欧呲牙咧嘴地叫出了声。   家入硝子扶住他的机械胳膊,好奇地上下摸索着里面几根断掉的电线和铁丝,咽了一口紧张的唾沫:   “你脖子以下的身体组织竟然真的全都由机械取代,真酷啊,我能再看看吗。”   “难道还有假的?算了,我自己来,快点弄完,我他喵的又饿了。”   波提欧常年一个人行走江湖,平时受了伤都是自己修理身体,这一次如果不是学医学到疯魔的医学生主动请缨,他早就把自己的电线给接好了。   夏油杰靠在一边墙上,好笑地说:“你不在的这几天,东京市民自发筹钱委托建筑商,给你修了一座大型充电站,说是让你尽管敞开了肚皮吃,电费管够。”   “……”   波提欧无语:“真搞不懂你们地球人的脑回路,比我的脑机芯片还复杂……”   “嘶,宝贝,轻点儿,别碰坏我的主电线。”   “原来还真有大动脉和静脉的区别?给你换身体的医生技术可真是高明,介绍我认识认识?”   “……你最好这辈子都不要有机会认识她,换上一个跟我一样的宝贝联觉信标就老实了。”   波提欧扭头看了看:“那个白毛呢?”   “他在隔壁卧室,正和降谷长官交流开机甲的体验。”   说起这个,波提欧猛地一拍大腿:“你还别说!我那兄弟可还真是好样的!”   “他一个人靠着我送他的那六发子弹,一路孤军深入,甚至冷不丁抢到了一架公司机甲!另一边,我掰断胳膊里的电线丝撬电子锁,从监狱杀出来,和他迎面汇合,两个人大爱特爱,把可恶的公司狗喵得灰头土脸……哈哈哈!我嘞个呜呜伯,他要是出来当巡海游侠,绝对能轻松干票大的!”   “先不提钢丝怎么撬开的电子锁……我也挺好奇,公司机甲的防御体系怎么会这么薄弱,是个人都能开?”   “我经常爱死公司的可爱机甲,但还真没开过一架。估摸着那一批应该是刚出厂,还没来得及录入信息,让降谷兄弟捡了个大便宜。”   “我还没问呢,你们最后是怎么逃出来的?”   “直接跳下去的呗,还能怎么着?我高空降落的经验丰富得很。”波提欧咧嘴一笑,“我拉着降谷兄弟背面朝下,往海面上扑腾一跳,这不就软着陆成功了吗。再往海里一躲,公司狗瞬间就找不到人影儿了。”   家入硝子和夏油杰:“……”   “难怪降谷长官刚来的时候断了三根肋骨,内脏多处受损,皮肤大面积擦伤,一只耳膜破裂……原来都是你的锅啊。”   波提欧不好意思地说:“我独来独往惯了,当时拉着他跳下去还真没想那么多……都怪我都怪我,不过我这不是把走南闯北多年的宝贝都拿出来将功赎罪了,他现在不照样活蹦乱跳的,比扑满都壮实。”   “全身检查还是要做的,我已经叫小哀过来了。”   门铃声响起,夏油杰跑去开门,热泪盈眶道:“丹恒,你们总算回来了!” 第109章 庸人的剧场   丹恒不知所措的一把接住扑上来的夏油杰,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身体已经熟练地像照顾小孩一样抱住了身高腿长的丸子头友人,仿佛做过了无数次。   他用手掌轻拍男大塌陷的后背, 问:“怎么了?”   一向以沉稳著称的杰君抹了一把辛酸泪,哭诉道:“最靠谱的回来了,我终于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两相对视,二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属于成年人的疲惫和无奈。   穹:“……原来我的马甲给杰君造成了这么大的压力吗?罪过,罪过。”   “你们堵在门口干什么?怎么还不进去呀?”   三月七站在门口, 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们,来自纯美骑士的热情赞颂声已经先于他本人到达:   “啊,丹恒先生!夏油先生!我十分明白你们此刻的心情,多时未见的挚友一朝重逢, 自当高歌一曲……”   穹强势打断:“好了好了, 快进去吧, 我快饿死了。”   出外勤返回地球的列车组一行人前脚刚一进屋,后脚灰原哀就拖着一箱子医用器械和医疗箱赶了过来。   她打了个招呼, 马不停蹄地进卧室给降谷零检查身体去了。   “有人在做饭吗?味道好香呀。”   三月七在玄关上换鞋,鼻翼翕动, 两瓣脸颊泛上陶醉痴迷的红晕, 吧唧了一下嘴:“让我想起了帕姆做的饭, 也是香香的……”   夏油杰揽着丹恒的肩膀叽里咕噜,听到这话, 抬头说:“是黄泉小姐正在厨房做饭……哦, 她就是你们在匹诺康尼结识的那位【虚无】令使。”   “诶?黄泉也来了?怎么都不给我们说一声?”   “这件事说来话长,我们怕打扰你们的任务, 就想着当面解释比较方便。”   家入硝子向简略地提到了列车组不在时他们几人在实验室和医院的惊险经历,不时夹杂着吐槽和暴言。虽然作为马甲幕后操纵者的开拓者对这些自己亲手设计的剧情早已烂熟于胸, 但还是表现出了一副积极好奇的态度。   “原来是这样吗?”   “真没想到天元的命这么大,不过这次,她也算是有了一个好归宿吧。”   “黄泉在这里要待多长时间呀?”   系着白色围裙、手中端着两个盘子的紫发女人从厨房里走出来,将菜盘稳稳当当放在餐桌上,回答说:“我也不清楚。但到了适合的那天,我会独自启程,重新迈入银河。”   夏油杰眉眼弯弯:“但在那之前,请好好享受在地球的每一刻吧。”   “……嗯,我会的。”   “一桌子菜,看上去好丰盛啊,我这几天在火星老是吃银枝的干粮,嘴里都快淡出机巧鸟来了!”   三月七噔噔跑过来,迫不及待地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左顾右盼,这个闻一会儿那个闻一会儿,幸福地眯着眼睛,活像一只嘴馋的粉色小狗。   比起用丰富的肢体语言来表达喜爱的鬼马少女,古板严肃的苦修者显然更愿意用赞美诗来抒情达意:   “黄泉女士的巧手将平凡的食材点化成艺术品般的佳肴,每一道菜品都散发着令人垂涎欲滴的香气和诱人的光泽。啊!我愿以最诚挚的敬意赞美您的手艺,在漫长的星际旅行之后,能享受到如此精致的接风宴,实为人生一大幸事。感谢您的辛勤付出,我将以骑士的严苛准则,将桌上的佳肴一一品尝,以示对您厨艺的最高敬意。”   黄泉解开围裙放在一边,朝他点点头:   “也是我的荣幸,骑士。”   银枝即便进了房子,仍然没脱下他那副繁重精致的铠甲,体型比旁人大出整整一圈的骑士缩在窄小的四角木椅上,正襟危坐。   “三月小姐,很抱歉,我的长棍面包虽然便于储存携带,但可能味道确实不佳。没有让您的味蕾在红色的荒芜土地上得到片刻的休憩安宁,请允许我向你致以歉意。我已采纳了开拓者的意见,决定携带更多种类的甜口面包,为与我同行的友人提供更多便利的选择。”   三月七摸摸脑袋:“呃,不用这么正式啦,我就随口抱怨一句……”   家入硝子几人也陆续坐上了桌子,幸好当初买下这栋别墅时选了一张能容纳十人的大餐桌,不然还真有可能坐不下。   她好久都没吃上一口如此丰盛的饭菜了,熬夜背书的糟糕心情也不禁舒坦起来:“说起来,黄泉女士一开始不知道怎么用厨房器材,差点儿把整个厨房炸掉……但熟悉了煤气灶和炒菜锅之后,简直就像有强大的肌肉记忆,不到半小时就做好了一桌子的美食,真厉害啊。”   黄泉抱着盛满了白米饭的饭碗,右手拿着一双木筷子,低头默然了一会儿。   “……我走遍了许多世界,有些时候不得不用当地的食材填饱肚子。没人教我怎么做,但我冥冥中总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在遥远的曾经,我的身边应该也有一个经常夸赞我手艺的朋友。可惜……我不记得了。”   “那现在我们也是其中一个了!”   三月七高高兴兴地夹了一块肉塞到嘴里,鼓起腮帮子像只仓鼠一样嚼嚼嚼,然后猛地咽下去,摇头晃脑地评价道:“回味悠长,外焦里嫩……一个字,好!两个字,好吃!三个字,超好吃!”   众人都被她古灵精怪的模样逗笑了。   黄泉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第一次荡漾开了一抹浅浅的笑意,她似乎被少女的青春活力感染了,也夹了一块肉片放到了碗里,细细咀嚼起来。   所有人开始动筷子,五条悟闻着饭菜的香味儿从卧室飘了出来,“喂,怎么吃饭不叫我?我是眼睛瞎了,不是鼻子堵了。”   夏油杰翻了个白眼,拍了拍身边的空椅子:“给你留着呢。”   “好耶!杰,我就知道你不会把我给忘了!”   “真是的,每次吃饭我都还要伺候你……我难道是五条家的仆人吗?”   夏油杰不情不愿地给五条悟的碗里夹菜,不一会儿就堆起了一座五颜六色的小山,“哼,撑不死你。”   五条悟享受着挚友的伺候,吃得比狗还欢快:“波提欧,待会儿让杰带你去那座民营充电站吧,不能我们吃了你还没吃呢。不过得千万小心,在东京你的狂热粉很多的,要是这回电流里真掺和了迷药……”   躺在沙发上正在捣鼓胳膊电线的波提欧恶犬回头:“你个小可爱,又在说什么宝贝话?信不信我一枪爱死你?”   五条悟面朝声音的方向,比了个爱心放在胸口,装作中枪的姿势,尖叫道:“哎呀,我被你爱死了!波提欧sama!”   对这种滑头滑脑的家伙应付不来的波提欧:……   他“腾”的一下站起了身,掏出手枪,说爱就爱。   丹恒用物理手段制止了一场惨案的发生,收获了夏油杰一个感激不尽的眼神,“话说回来,降谷呢?他怎么不出来吃饭?”   “降谷受了不小的伤,虽然波提欧送的仙舟药物帮他治好了大部分的伤口,但现在只能吃一点清淡的食物。”黄泉说,“我之前已经做好给他送过去了。”   银枝放下了筷子:“降谷先生为何会受如此重的伤势?可是那公司的人所做所为?”   夏油杰复述了一遍波提欧的话,“他们强闯了公司的大本营,把星舰翻了个底朝天,但还是没找到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所幸安然无事,都全须全尾回来了……”   银枝也“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众人眼睁睁地看着他快步走到沙发前,和一脸懵圈的改造人牛仔四目相对,面色似有不虞。   波提欧大感不妙,结结巴巴说:“银,银枝兄弟,怎么不吃饭了?想来找我唠嗑唠嗑?”   银枝蹙着好看的眉,正色道:   “波提欧兄弟,我与你相识时间不长,但我深知你和我一样,孤身闯荡四方,扫除邪恶,乃巡海游侠的独行风范。”   “那可不!”   “然而,我还需要指出的一点是,如果与同伴一起行动,而降谷先生更是血肉之躯的普通人,因此,逃脱一计,波提欧兄弟也应当考虑周全,不该如此大意莽撞。今天的降谷先生福大命大,万一有下次,又该如何是好?”   “我心里有谱,而且我不是把仙舟的大还丹都送给他了吗?那东西可不好搞到手……”   “不,波提欧兄弟,事后补偿是事后补偿,而我们要讨论的,是你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应该做的事情。”   众人一边快活地吃饭,一边听着纯美骑士对抓狂的巡海游侠进行着思想教育工作作为背景音,嘴里的米饭都变得香甜了起来。   “诶,丹恒,你尝尝这个,你们龙经常生活在水里,是不是都喜欢吃海鲜?”   “我没有什么忌口的东西,但……应该不是所有龙都喜欢吃海鲜。”   “喂,穹,不要抢我的肉!”   “谁夹到就是谁的,嘿嘿。”   “胡萝卜中含有胡萝卜素,胡萝卜素的作用是……”   “硝子,别碎碎念了,好好吃饭吧。”   等他们把碗筷都收拾干净,给灰原哀和银枝的那一份饭菜做好了保温,回到客厅,发现某个骑士还在滔滔不绝,波提欧则是一副快要随时关机的样子,几次想要施展江湖智慧逃走,却总能被机智的银枝一把抓住,不得不像个小学生一样乖乖坐在沙发上,还得附和着骑士的训诫。   “明白了明白了,我下次绝对不会这样做了,饶了我吧,银枝兄弟。”   五条悟没忘记把波提欧吃瘪的憋屈照偷偷拍下来,等到以后他要是再和对方吵架,就把这个视频搬出来一击致胜。   银枝终于止住了话头,“波提欧兄弟,你可知错?”   “我知错,我知错!”   “波提欧兄弟,你可愿改正?”   “我改正,我改正!”   “波提欧兄弟,希望我们二人都能行于坦途大道,莫要辜负了每一个对你寄予众望的人。”   波提欧咋咋呼呼的的声音多了一份认真:“那是当然!”   夏油杰:“好啦,思想工作做完了,该去吃你俩的饭了。”   银枝点点头,钻进厨房,继续清理没吃完的几口米饭,坚决不浪费一粒粮食。   而波提欧也实在不想和给他留下严重心理阴影的骑士待在一个房子里,索性偷偷摸摸跑出门,到夏油杰提到的那座爱心充电站充电去了。   灰原哀这时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取下听诊器:“降谷他没什么大碍,只是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那就好,”丹恒说,“不过,小哀,我觉得你现在也需要休息一下。”   灰原哀一愣,嘴角忍不住扬起,眼中似有热意涌出:   “……解药研发最近在要紧的关头,我实在没有多余的空隙来休息。”   “但你今天得了空闲,不如就在这里稍微躺一会儿吧。”   “……好。”   众人来来往往的脚步声轻了许多,黄泉给她送来一床樱花毛毯,小女孩陷在沙发的一角,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二天中午。   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喂,卡尔爷爷,有什么事吗?”   她猛然坐起来:“什么?您是说……您的儿子刘易斯·帕西法尔去参加了由政府牵头的一场全球科学论坛,主讲人是来自博识学会的一位知名学者!?”   老人哆哆嗦嗦的语调从那边传来:   “没错,宫野博士,我那桀骜不驯的小儿子,在论坛结束后,破天荒地给我打来了电话。”   “……他对您说了什么?”   卡尔·帕西法尔顿了顿:   “他哭着对我说——‘父亲,您知道吗,我们一直龟缩在安全的小岛上,享受着安逸,自以为理性可以战胜未知,可是一旦触及到小岛之外的未知领域,人类的懦弱本能又会挣扎着占领头脑,它告诉你不可直视不可出声不可反抗不可忤逆不可抬头不可动作不可逃离……啊!因为所谓宇宙的真实面貌,就是一头野蛮粗鄙、喘着粗气的公牛!我凝视着它,它凝视着我,我几乎就要晕厥过去,而它践踏着我们这些科学家的无辜身体,直冲冲地碾压捣烂。”   “……他还说——‘原来天才的傲骨是那么不堪一击,从反抗到妥协只需要一个小时,一个小时……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你彻底打碎了我理性思考的媒介,你将我高贵的尊严和权威贬入尘泥……而我,哈哈哈……我将永远追随在你身后,永永远远……就像一个恬不知耻的混蛋,一个令人作呕的尾随犯,直到有一天我重新拼凑起你所伤害的我的身躯和灵魂。’” 第110章 庸人的棋局   全球科学论坛现场。   足以容纳上千人的大会堂中, 在偌大的电子屏幕前,密密麻麻地坐着无数科学界的知名人物,他们来自不同国家, 来自不同地域,来自不同人种,来自不同社会阶层,但无一例外,他们因为相同的原因齐聚于此, 共享着两个相同的身份:有着真材实料的学术大能,以及地球联合政府的合法公民。   毫无疑问,这里汇聚了全地球最具有智慧和知识的顶尖人才,囊括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这两大人类知识的主要领域, 由于审核的严格性和公正性, 那些所谓的半吊子、关系户、人造“专家”, 没有一个可以钻空子出现在这座庄严肃穆的知识殿堂之中。   地球人最宝贵的财富——这些求知若渴的知识分子们被新组建不久的全球政府召集起来,在【星际和平公司】的牵桥搭线下, 一同倾听那位来自【博识学会】的不知名学者的科普讲座。   没错,公司和学会给出的称呼是“科普”, 而非“交流”。   还是政府担心这样的名称发布出去过于丢人现眼, 于是主动改为了相对而言更好听的“论坛”。   但实际上, 几乎所有参会者的心里都再清楚不过——在“知识就是力量”这一句适用于寰宇诸界的永恒真理面前,知识落后了上百个琥珀纪的地球人没有任何权利对主讲人提出质疑。   学术界也讲究论资排辈, 获得去年诺奖的学者大多坐在前一二排, 其中就包括刘易斯·帕西法尔,年仅42岁的诺贝尔医学奖得主, 他的研究成果在一定程度上找到了缓解抗生素耐药性的方案,放在二十一世纪的医疗界, 足以拯救成千上万病患的性命。   如果没有外星公司的横空出世,他的未来完全可以靠这项伟大的发现在圈子里横着走。   刘易斯·帕西法尔百无聊赖地坐在第一排,食指神经质地一遍又一遍抚摸着木质椅的扶手,忽地听到身后有人窃窃私语:   “那个数学‘隐士’竟然也过来了,他不是连上次菲尔茨奖的颁奖仪式都没来参加吗?”   “公司和学会如此大的声势,哪怕再隐居避世,也根本无法做到两耳不闻窗外事吧。”   “数学学科的发展已经卡了十几年,就等着这一次的破而后立了。”   “破而后立?说不定是被破得连废墟都不剩了……”   “我都不敢想象,要是他第一句话就指出我们研究了上千年的数学学科从最开始的基础上就是错误的,那该有多可怕!”   “物理学又何尝不是如此……爱因斯坦普朗克薛定谔保佑,我写了足足三年的论文不要还没来得及发表就宣告全盘无效了!”   刘易斯·帕西法尔扭过头,舔了一下干涩的唇瓣,故作镇定自若的模样,手心实则已经微微出汗。   他半搭着脑袋,止不住颤抖的视线看向台上——那里只有一把椅子,只有一个话筒,只为一人搭建。   “【智识】……”   五分钟过后,台上的灯一齐点亮,哗啦啦,所有的科学家们都不约而同停止了低声交谈,一个个抬头挺胸,握紧了手中的纸笔和记录设备,几千双焦渴的眼睛紧张不已地盯着讲台。   漆黑的电子屏幕闪动了一下,呈现出追踪摄像头的放大画面。   没有主持人的隆重介绍,没有领导长篇大论的致辞,所有形式主义的不良做派通通省略,简明扼要,直击主题。一个紫色短发的年轻男人拿着一本厚重的书,缓缓走上台。   他身姿挺拔,面容英俊,头戴金黄的月桂发饰,右肩盘旋着一只象征着思考和理性的猫头鹰纹饰,明显异于常人的穿着打扮,仿佛一位横跨时空的古希腊哲人,松弛而清凉,大方地袒露出一身不属于文弱学术分子的腱子肉。   看得出来,若是这位主讲人在他漫长的学术生涯中遇到了一些固执己见的愚笨之徒,随时可以撸起袖子以理服人。   那双抹了赤红眼影的矜贵眸子如猫头鹰一般犀利地扫过台下,一切试图针对他年纪和身份的质疑声全都在同一刻选择了消失隐匿。   只有学者最懂学者,在产学研普遍结合的教学模式下,如果不是站了多年的讲台,带出了一批又一批大学生,绝对练不出来这样狠厉阴辣的眼神。   主讲人明显很满意安静庄严的现场环境,让他不必掏出石膏头来隔绝蠢人呼吸的空气,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年纪轻轻的银河知名学者拉过话筒,直视台下形形色色的面孔,开口沉声说:   “我是维里塔斯·拉帝奥,【博识学会】的学者,第一真理大学的老师,也是一介‘庸人’。”   “但在这种场合,我更希望你们称呼我为——【真理医生】。”   “在座的各位都曾经被誉为各自领域的‘天才’,但既然来到了我的讲堂,你们此时此刻就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我的学生。”   清凌冷彻的男低音回响在空旷的会堂内,平淡易懂的话语间,透着本人严谨扎实的学术作风和博闻强识的学术功底,句句如刀,不容置喙。   “宇宙的结构好比一棵树。无主的虚数能量在星海中奔流,最终在树的末梢形成了我们所熟知的星系……”   当他讲到虚数之树假说和构成宇宙万物的初等物质时,物理学家、化学家、数学家和天文地质学家宣告缴械投降;   “灵质生物界的无形目生物……”   当他讲到物种进化和星域界种的大致分类时,生物学家纷纷放下了手中的纸笔,震撼无言;   “每位星神的诞生都意味着一条命途的开启,星神的陨落不代表命途的关闭……星神拥有对命途的最高阐释权。”   当他讲到哲学法则化身星神和高度凝练的各条命途时,人文社科工作者忍不住掩面而泣。   随着时间拉长,人们放下了高高翘起的二郎腿,不自觉地躬身向前,脸上的虔诚表情仿佛在倾听上帝使者的神谕。   一个小时过去,中场休息,拉帝奥掐着时间点结束,毫不犹豫转身下台——如果忽略仅有3%的超低结课率,他绝对是学生最喜欢的那一类不拖堂的老师——背后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经久不息。   即使进入休息时间,全场也无一人脱离屁股下的位子,一些学者火急火燎地整理搜集到的宝贵资料,另外一些人仿佛被抽干了全身上下所有力气,瘫在座椅上静静破防,几个突发心脏病的老者被救护车担架抬走,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多余注意。   头戴石膏头的男人步履匆匆走向幕后的休息室,身后跟着一列好似丧尸般叽叽喳喳的人群。   如果有摄像机对准了他们的脸,人们便会惊讶地发现——他们之中的大部分,要么登上过顶刊封面、要么被主流媒体多次报告,皆是各自领域当之无愧的学术领头人。   而此刻,他们却像路边随处可见的大爷大妈一样,看不出丝毫学界精英的模样,团团簇拥在他们心中的偶像老师身后,每个人多多少少被挤得有些狼狈,即便如此,也没有放弃追逐那一道紫色的伟岸身影。   脖子上挂着工作牌的工作人员不得不围成一堵人墙重重拦截,把疯狂的科学家们隔挡在外,却不能捂住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太们比鸟雀还要吵闹的嘴:   “拉帝奥教授,根据您的解释,我重新修改了塔罗赫方程的展开,为什么最后得到的是个无意义的参数啊?”   “拉帝奥教授,我想听听您对本体论和宇宙论的看法,有关自然神学的上帝存在的合理性是否可以用星神学说来替代……”   “拉帝奥教授,行星动力和引力真的可以相互转化吗?”   “拉帝奥教授……”   被挨个念叨有如喊魂的拉帝奥教授本人充耳不闻,石膏头仿佛天然隔绝了他的头脑和外界,给热情似火的地球科学家浇下一头冰凉凉的冷水。   路过拐角,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金发青年靠在墙边,明显是在等什么人,他听见脚步声闻声望去,眼前一亮,快步走上前,坦然挡住了拉帝奥教授的去路。   走在最前方的工作人员正要出声呵斥,然后便听见那人用一副熟谙的口吻打招呼:   “哟,这不是我们博识学会最英俊的男人——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吗?好久不见,你的石膏头还是一如既往的帅气。”   古板认真的学者并不理会公司高管的调侃挪揄,略带不满地说:“该死的赌徒,什么时候你也能进这种地方了?”   懂得察言观色的工作人员立马闭了嘴,悄悄退后,指挥同事拦住那些疯魔的学者,给二人留下交谈的空间。   宽敞明亮的走廊里,驻足交谈的两人都没有刻意压低音量。   “哎呀,教授,你这么说可就不厚道了。”   砂金凑到他的身前,狡黠一笑:“我可是公司的人,这场学术论坛由政府、公司和学会三头联合举办,我为什么不能进来?”   他又接着说:“不过真没想到能在这儿也能遇见你,教授,看来我们在匹诺康尼的缘分还没结束呢。”   拉帝奥依旧是那副冷酷无情的语调:“确实不巧。怎么,你的伤已经好完了,这么想回来继续上班干活?”   “哈哈,开个玩笑,教授,我是来度假的,不是来上班的。我可不是托帕那种把工作当成人生全部的工作狂。”   “你们彼此彼此,不用谦虚。”   此话一出,再结合对方自称公司来人的身份,在场其他人的心中闪过一个不可置信的猜测——这个同样年纪轻轻的金发青年,就是那位传言中来到地球度假的公司P45高管?!   那个负责开路的工作人员顿时汗流浃背了,疯狂回忆自己有没有冒犯到对方的举动。   砂金好似没有注意到旁人瞬间恭敬的神态变化,“那么我要问你了,风靡银河的顶尖学者,你应该有很多研究要做才对,跑到这颗偏僻的小星球来干什么?这儿有什么能吸引你的东西?”   拉帝奥一把推开挡路的家伙,双手抱胸,坦诚道:   “我向来如此。不管是高度发达的文明,亦或者是刚刚进入宇宙的边陲星球,所有智慧生命都应该拥有接受知识教育的平等机会。”   “就这么简单?”   “……除此之外,我参与了【星空生态学派】寰宇观测系统6.0的故障排除,系统的最新数据报告很有意思,接下来我还会参与火星的观测站建设。至于其他的原因……我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为什么要告诉你?”   “哎呀,教授,你这话多见外,这颗星球上可是有不少熟人呢。星穹列车,星际和平公司,现在又多了博识学会……我都不敢想,未来会有多热闹。”   “热闹是你们的,与我无关。”   “别急着走啊,教授,”砂金一把拉住拉帝奥的长袍袖子,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再给我说说呗,星空生态学派……或者说你到底观测到了什么?”   拉帝奥额角突突:“该死的赌徒,没找到你要找的人,就过来祸害我了?”   砂金故作惊讶:“拉帝奥,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不愧是第一真理大学空缺了两个琥珀纪的一等荣誉学士!”   “捧杀的话就免了吧,我宝贵的中场休息时间,全浪费在你身上了。”   拉帝奥低头看了看表盘,语气不善,扭头就走。   砂金急忙跟了上去,亲切的笑容中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教授,不介意我也去现场参观一下吧。”   “随便你,我管不到你的头上,但我会记得带上我的石膏。”   万众瞩目的真理医生重新回到了他的大课堂,只不过这次身边多了一个陌生的青年,那身华丽的穿着打扮,一看就不是搞学术的,倒像是个走T台的模特。   拉帝奥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做到观众席上去。   “好吧,听你的,教授,那我的学前教育现在全靠你来帮我补课咯。”   “……认真听讲,如果让我发现你在开小差,就立马滚出我的课堂。”   砂金顶着全场的注视,慢吞吞地挪动步子,在第一排找了个空位坐了上去,坐姿端端正正,像个小学生一样。   位子还没坐热乎,他便看见一个黑衣黑裤的工作人员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刚制作的名牌,恭敬地摆放在砂金的桌前。   来参会的科学家的面前几乎都有写着自己名字的名牌,不仅是方便找座位,也方便彼此间进行学术交流。   砂金挑眉:“哦呀,有心了。是拉帝奥吩咐的?”   摄像机镜头也非常给面子地拉近,只见这块不大的牌子上塞着满满当当的字,赫然彰明了这位中途加入的行外人士的身份:   “【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P45主管,[砂金]。”   远近的嘀咕声瞬间烟消云散。   坐在砂金左手边的中年女士身形僵硬,不安地挪了挪凳子,她有点儿想换位子了。   P45级别的高管,甚至远超市场开拓部在地球的总负责人,P40的利维坦·俾斯,根本不是现在的地球人可以高攀的对象,万一是个阴晴不定的主,自己离得太近,还要殚精竭虑生怕一个不注意惹怒对方。   上一任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的女士经常没事刷刷社交媒体,各类消息都灵通的很,她想,新闻上不是报告了高贵的“P45主管”是来地球旅游度假的吗?他怎么不去游山玩水纵情享乐,反而来听枯燥乏味的学术讲座?   拉帝奥见人员都已安排妥当,点了点头,面对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说:   “很好,我们继续刚才的课题——关于行星勘测的主要工作事宜。”   砂金饶有趣味地听了一会儿,而后实在没憋住,掩嘴打了个哈欠,眼角渗出一滴生理性眼泪。   坐在他右手边的中年男人扭过头,定定地看着他,嗫嚅了一下,颤抖着问:“……这些东西,对你们而言,都是常识吗?”   刘易斯·帕西法尔的身板早已不复初来时的高傲自信,笔直的脊背像是被人活生生压弯了一截,癫痫发作般抖如筛糠,盯着他的一双赤红眼睛,活像一头愤怒中夹杂着迷茫的公牛。   砂金侧身,对男人的异样没有表达出丝毫疑惑,听懂了他的言下之意,语气倒是出乎意料的平易近人:   “算是吧,这位……帕西法尔先生,不过我是个特例。我的知识不是老师交给我的,而是我自学的。”   “……为什么要这么残酷的对待我们?”他带着点哭腔地低吼道。   砂金却笑了:“朋友,我没读过书,但我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在一个漆黑的洞穴里,生活着一群原始人,他们从小就住在这洞穴里,因为他们的脖子和腿都被牢牢束缚着,只能看向前方。而在他们的背后,有一只火把源源不断地发出光芒,将身后的物品倒映在他们面前的墙上。这些洞穴里的囚徒只能看见物体的影子,于是就将虚幻的影子当做了真实的事物,当成了世界的全部。”   “可是有一天,和往常不同的是,一个囚徒突然挣脱了束缚。他顺着洞穴向上爬,一直爬……在他爬到外界的那一刻,耀眼的阳光使他一度无法看清事物,泪水横流,痛苦万分……而等他好不容易睁开了眼睛,这一刻,他才终于认识到了何为太阳,何为真实的世界。*”   砂金歪着头,脸上笑意不变:“朋友,你猜,一旦这个囚徒为了救出仍困在洞穴中的同伴而再次返回洞穴时,他会遭遇什么?”   刘易斯·帕西法尔打了个激灵,牙齿直打颤:   “……他会被嘲笑……被误解……被杀死。”   “你猜的很对,”砂金喟然道,“因为人们就是这样,人性就是如此。对于这个回答,你满意了吗?”   “总有人得先看见太阳,那个走在最前面的人,就是……”   不知何时,台上的讲话停了,砂金抬头,一道高大的阴影遮住了他头顶的光亮。   拉帝奥黑着脸:“说小话?嗯?”   “冤枉啊!教授!”   砂金双手合十,哀求道:“我在好心给这位同学答疑解惑呢!”   “你们刚才的交流,我听得一清二楚。”   拉帝奥把视线移向砂金的右手边,讲座开了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正眼看台下的观众。   刘易斯·帕西法尔猛地低头,脊梁越来越佝偻,他为自己绵薄的知识而感到无地自容,为彻底推翻的生物学基础而感到六神无主,恨不得匍匐在地,痛哭流涕。   臆想之中的惩罚没有降临,他听见头顶上的那个男人用一成不变的冷音阐述道:   “没有人生来就是囚徒,也没有人生来就在明亮的太阳下。”   “流通畅行的真理和知识可以扫清愚钝的阴霾,帮助凡人领悟如何在沉痛的跌倒后如何再度爬起。即便大多数人不属于天才,可庸人仍有生存于世的权利。” 第111章 庸人的学校   【一切献给琥珀王】   垃圾桶のking:诶嘿!又是传播真理又是充当人生导师的, 我演得不错吧!可给我牛X坏了,让我叉会儿腰   维里塔斯·拉帝奥:演技勉强合格,加五分。   维里塔斯·拉帝奥:私下耀武扬威, 扣十分。   垃圾桶のking:(帕姆震惊)   垃圾桶のking:教授,我猜你的下一句话是——负分,给我滚!   维里塔斯·拉帝奥:。   砂金:哈哈哈,穹,你的灵魂还是一如既往的有趣, 和拉帝奥的无趣外表简直是绝配   垃圾桶のking:(帕姆得意)   砂金:真没想到,我会有这么一天,能像个普通的大学生一样,心安理得地坐在讲台下听课, 听的还是大名鼎鼎的拉帝奥教授的课   砂金: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维里塔斯·拉帝奥:你要是真想上学, 这学期就来第一真理大学报道。   砂金:天啦, 教授,不是吧, 你要给我开后门?这还是你吗?   维里塔斯·拉帝奥:……星际和平公司与许多银河知名学府都有资助往来关系,以你的职位, 获得一个入学资格绰绰有余。不仅是你, 如果开拓者和列车组的诸位想来上学, 我也随时欢迎。不过,我必须提醒的一点是, 你们要做好浪费四年人生最后却拿不到毕业证书的心理准备。   砂金:别啊教授!我就说说而已, 公司的大小事务已经够忙了,我哪儿有时间完成繁重的学业?   砂金:@垃圾桶のking, 穹应该挺闲的,怎么, 沉默了这么长时间,莫非已经在开始在脑中幻想你的大学生活了?   垃圾桶のking:(帕姆摇头)   垃圾桶のking:刚才出了点事   垃圾桶のking:教授,你平时在学校里有没有遇到过你的粉丝呀?你一般怎么对付他们的?   砂金:怎么了?教授居然这么快就有粉丝了?   垃圾桶のking:不好说……   垃圾桶のking:讲座结束后,有个老头偷偷钻进了政府为我准备的轿车后备箱   垃圾桶のking:啊,不止一个,车底下还有一个   砂金:……   (“维里塔斯·拉帝奥”已下线)   知更鸟:没关系,穹,我对这种事有经验,我可以来教你   垃圾桶のking:(帕姆比心)   知更鸟:咳咳,我一般是这样处理的。首先,一定要态度坚决,痛斥对方的错误之处   知更鸟:然后立刻离开,不留情面,迫使对方自我反省,学会改正   垃圾桶のking:我学会了!   砂金:总感觉你的理论和实践会脱节……   ——————   “所以我见不得傻瓜、白痴、蠢货,看见了就想死。”   文弱无害的学术分子面色铁青,背后好像冒着实质化的黑气,砂金保持礼貌的微笑,另一只手拼命按住他健硕的胳膊,低声劝解道:“冷静,教授,人已经被带走了。”   政府的工作人员连连鞠躬致歉,把嫌疑人逮捕抓走后,又准备了一辆全新的汽车,仔细检查了每个角落,确保车上没有任何一只尾随痴汉或者毒唯粉,两人这才安然无恙的坐上了车。   砂金靠在椅背上,长舒了一口气:“这年头,不理智的粉丝也是很要命的,对吧?我们的教授差点就要气得失去理智了……”   “我没有。”   “我知道,你要是失去了理智,就不是挥出一根小小的电容笔,而是用上你那本力大砖飞的石膏书了。”   砂金调侃道:“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你当时略动拳脚,就说服了保守死板的咔玛科族人同意交换人质……”   “闭嘴。”   “好吧好吧,我们不说这个了。教授,你还没告诉我,你下一站的目的地是哪儿?”   “……我在当地的一所知名大学还有一场科普讲座。”   “哦~看来我们的教授这次是专业对口了。”   砂金单手搭着瘦削的下巴,微微偏头看向窗外,粉色墨镜后的诡谲瞳孔倒映在玻璃上,趣味盎然的视线跳跃在无穷无尽的楼宇街景和来来往往的人海之中。   他像是突然找到了什么天大的乐子,兴奋地回头:“你看,拉帝奥,你的大头照出现在电子屏幕上了!”   今天上午的“全球科学论坛”正式宣告落幕,各大官方媒体陆陆续续发布了实时新闻快讯,短时间内就收获了上千万的点击量。   新闻详细地介绍了参会人员,几乎所有上过学的人都能从名单里找到自己熟悉的、响当当的名字。那些向来只活跃在学术界顶层的人物,就像不值钱的韭菜一样安排在一起共同倾听一堂课。毫不夸张的说,要是哪个恐怖分子敢袭击会议现场、杀了这几千人,地球人的文明水平能直接倒退三百年。   而作为主讲人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来自【博识学会】的外星学者,学富五车,谈吐优雅,可谓是备受瞩目。   他的宣讲科普内容逐渐以文字稿放出,供全球人民学习研究,但大部分网民们的关注点显然不在此处。   “我喵,他好帅。”   “拉帝奥教授,我是你的狗哇!”   “为什么后面他带上了石膏头啊啊啊啊为什么媒体只拍了几张真人照片啊啊啊啊根本不够舔啊啊啊啊!!!”   “大概就是因为太帅了吧,要是我上他的课,我的眼珠子恨不得黏在他脸上……”   “我会一直注视你,拉帝奥教授……一直阴暗地注视着你……永无天日地注视着你……永永远远……注视着你……直到你愿意收我做学生……”   “台下的那个金发帅哥就是公司高管?我喵,我还以为会是个中年男或者老头。”   “兄弟姐妹们,我觉得我又行了。”   “奶窗是银河好文明,地球什么时候能够跟上。”   电子大屏此时正在放映着论坛的现场内容,来自银河学者的醇厚男低音夹杂着滋滋的电流,回荡在人影幢幢的市中心广场:   “我是维里塔斯·拉帝奥……也是一介‘庸人’。”   “你看啊,教授,这下几乎所有地球人都认识了你,你现在可是大明星的待遇了。”   “哼,赌徒,你以为你能好得到哪儿去?”   果不其然,一到目的地的大学门口,只见古朴庄严的校门前红毯铺地,鲜花锦簇,数十个西装西裤的校领导守在门外,一遍又一遍擦着额头上的热汗,翘首以盼。   即使他们是全球排名数一数二的名校,也前前后后废上了好大功夫,才争取到这一次来之不易的讲座承办机会。   公开承办全世界首次在大学召开的“星际科普讲座”,他们不仅能扩大学校的影响力,大大利好之后的招生宣传,而且如果能够抢占先机,勾搭上学会和公司……未来成为地球第一学府也不是没有可能,到时候就真的是“母校努力,学生躺赢”。领导层怎么会放过如此一本万利的买卖呢?   几个眼尖的校领导认出了加长版林肯豪车的车牌号,笑容满面地跑上去迎接。   后车窗拉了下来,车里的人和校长说了什么,而后汽车直接开进了校门,让蹲守在校门口想要一睹拉帝奥教授风采的学生们大为失望。   原因无他。讲座只放出了三百个有限名额,学生们求爹爹告奶奶,光是抢票一轮,就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和手段。   所以抽中的学生恨不得一天在社交媒体炫耀八百回,逢人就说“你怎么知道我抢到了拉帝奥教授讲座的票”;二手集市上的票价更是超过了五十万信用点,并且随着讲座截止时间临近,价格还在疯狂飙升。   有人甚至放出狠话,只要谁能给他一张票,自己就当牛做马,伺候他大学四年。   评论区:   “同收,楼主优先。”   “最自愿当牛马的一集。”   座位由高到低排列的报告厅里,几乎坐满了人,一眼望去,密密麻麻的人头,亮晶晶的眼神透着如出一辙的清澈和愚蠢。   “……真是似曾相识的一幕,看来不管在哪个文明,大学生的面貌都不会发生太大变化。”   砂金噗噗直笑:“看来这回我是没座位了,教授,我出去走会儿,讲座结束了记得告诉我一声。”   “不必了,我会直接离开。”   砂金耸了耸肩,找工作人员借了顶帽子和口罩,戴上他的墨镜,又把那身显眼的外套脱掉,就这么逛起了大学。   然而事实上,即便脱下了标志性的服饰,以他过分优异的外形条件,其实无论走在哪儿,都会引起过往路人的侧目。   反而因为遮遮掩掩,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更像是从哪个剧组偷跑出来散心的大明星,身边还跟着一个卑躬屈膝的小助理。   今天太阳很大,又是下午,走了一段路的砂金摘下口罩,喝了一口学校随行人员递过来的矿泉水。   “多谢。”   这一摘,立马有不少徘徊在附近、探头探脑的学生认出了他。   “woc,这不是公司的……”   砂金装作没听见,戴上口罩,转身就要逃跑。   胆小拘谨的学生畏畏缩缩,不敢上前,胆大泼天的人已经冲出了人堆,人高马大的小年轻迈开长腿,在金发青年面前猛地刹住车。光看外表是个直脑筋的e,但紧握的掌心和禁闭的双眼都说明了他的内心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平静。男生鼓起勇气,用力大喊道:   “你好!砂金先生,欢迎来到我们学校!”   逃脱未果的砂金总监只好站定了,无奈道:“你好啊,朋友,看来我的伪装不怎么到位,被你们发现了呢。”   顶着大伙死亡射线的男生试探着搭了会儿话,惊喜地发现这位公司高管不仅人美声音甜,脾气也好得不得了,甚至直接送了他一套只有参会者才有资格领取、价值上万信用点的现场周边。   等到砂金和他道了别,男生还没从欣喜若狂中回过神来。   “我在做梦吧……”   他扇了自己一巴掌,甩开死党朝周边伸过来的小黑手,随即狂发十条朋友圈:“赞美砂金!赞美公司!”   某种意义上,大学生是这个世界最好哄的群体。   其他人看见了甜头,也纷纷上前送水送零食,嘘寒问暖,做足了老奴的姿态,力图让公司高管对地球留下一个良好印象。   “砂金先生,我能和你合张照吗?”   “砂金先生,您累不累?需不需要我帮您搬椅子扇风?”   “砂金先生,来我宿舍坐坐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怒目而视。   你小子,怎么把大家的心声都给说出来了?   等到保安部赶过来,在学生的抱怨声中疏散了无关人员,公司高管的周围才终于解除了水泄不通的路况。   被挤开老远的随行人心中一揪,跑过来颤巍巍地道歉:“对不起,砂金总监,是我们对学生的管理工作没有做到位,打扰了您……”   砂金抱着一袋子满满当当的零食饮料,摇了摇头,语调是说不出的轻快:“不不不,学生们都很可爱,不是吗?”   “啊……您高兴就好。”   “好了,溜达的时间也差不多了,该回去看看拉帝奥那边了。他该不会真把我抛下不管了吧?”   而另一边,讲座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提问环节。   话音一落,蹭蹭蹭,几乎全场人都高高举起了自己的手,活像上百根竖立的利箭。   拉帝奥颇感意外,这是他在第一真理大学从没有享受过的热情待遇,于是随便挑了一个。   那个男学生先是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才意识到了教授在看自己,立刻“腾”的一下站起来,发出一声巨响,把前后桌差点带得仰倒。   他语无伦次了好半天,才激动的说:“教,教授,我是你的粉丝!您今天上午在全球科学论坛上的发言,我二倍速看了三遍,一些名言名句甚至能倒背如流!”   “我,我愿称您为全体地球人的义务教育之父!”   手舞足蹈的男同学说完,下一秒挥出了自己的右拳,仿佛一位热血沸腾的游行领袖,高呼道:“拉帝奥教授,万岁!”   所有被感染的学生都不由自主地伸出了右手,齐声高喊道:“拉帝奥教授,万岁!”   “拉帝奥教授,万岁!”   “万岁!”   穹:这人怎么比我还社牛……   有先见之明、刚进门就带上了石膏头的拉帝奥教授:“……说重点。”   “以上就是我的重点。”   这位同学呵呵一笑,坐了回去,赢得了全场的热裂掌声。   义父本人:“……”   拉帝奥这次吸取了教训,选了一个后排看上去文文静静的女生。   那个女生也是左顾右盼了半天,才在身边朋友的小声提醒下知道自己被选中了,害羞又惊讶地站了起来,耳廓通红:“教授,您好,我很荣幸能有机会来到您的讲座现场。关于您的所讲内容,我受益匪浅。所以,我想提的问题是……”   很好,听上去真诚又专业,比刚才那个混小子好多了。   拉帝奥的面色缓和了一下,然后又听见那个长相斯文的女生快速说:“请问想要报考第一真理大学,需要哪些条件?”   “我,我愿意为了您更改我的考研志愿,奋战一辈子也要上岸!”她吼得撕心裂肺,嗓子几乎都破了音。   全场掌声雷动。   拉帝奥:……这个学校就没有一个正常人吗?   他板着脸,在全场学生期待不已的眼神下,不得已客串了一把招生办的老师,随便列举了几条第一真理大学的报考条件。   不得不说,这一招的物理冷静效果还是不错的,起码浇灭了不少学渣一腔无处安放的热血。   见不得傻瓜的维里塔斯·拉帝奥现在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场师生间的苦痛折磨,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点了一个坐在角落里的丸子头男生。   “您好,拉帝奥教授,我是来自东京大学的……”   坐在男生身边的学生发出一声怪叫:“琥珀王在上!东大的来蹭我们学校的讲座,你们还要脸吗?兄弟,你知道我们学校有多少人想抢都抢不到呢?”   夏油杰淡然微笑:“抱歉,各位,我不是抢的校内票,我用的是【星穹列车】的友情票。”   星穹列车作为公司、学会和地球政府三方势力的贵客,在哪儿都有面子。拉帝奥教授在各所大学的每场讲座,几乎都被人送了专门票,而列车组三人没空过来听,自然全都送给了他们几个大学生。夏油杰昨天晚上坐飞机从日本赶过来,为的就是这一刻。   丸子头男生在全场的注视下掏出了那张绘有列车图案的纸质票据,大大方方地给前后左右展示了一圈。虽然他的平静神色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变化,但其他人都多多少少幻视了一只狗仗人势的狐狸。   众人:……原来是关系户,那没事了。   夏油杰的下一句又让学生们心里的妒忌之火熊熊燃烧:   “我在列车组那里听说了您在医学、哲学、自然神学、数学、物理学等学科的研究成果,以及您在【黑塔空间站】和【匹诺康尼】的伟大事迹……”   好奇得心里发痒的大学生们:教授,我也想听……为什么您不能像他们的大学老师一样,每节课前先吹一吹自己的个人经历呢?   拉帝奥还是那句话:“说重点。”   “教授,您在自我介绍里说,自己是一介‘庸人’。我搞不懂,您为什么会这样称呼自己?您加入了博识学会,著作等身,和我们这些学术废物比起来,简直是神一般的存在……这样的您,放在浩渺的宇宙中,也只能算是庸人吗?”   他声线颤抖着问。 第112章 庸人的老师   太阳系, 火星。   在地球人的认知中,本该一派荒凉的红色星球,球体中心好似被对星级别的激光炮活活射穿, 由一颗完美的行星球状体变成了一只赤红的机械圆环。即便失去了大部分的质量和体积,它仍无时不刻保持着符合星体力学规律的自转和公转。   如果再往细处看,便会发现这只圆环由无数细密精巧的齿轮和链条组成,精确地拼合打磨着,带动整座设施仿佛完美的工艺品一般正常运转。   火星作为一颗可以承载几十亿人口的类地行星, 经过一番改造后,如同直接变成了巨人手中最简单不过的益智玩具。   “喂,螺丝咕姆,这都过去快一个系统时了, 你还没有弄好吗?”   “站点已经初步建成, 接下来我还会用五分三十八秒来进行故障排除和维修, 请稍安勿躁。另外,我使用粒子射线打造了一层光学伪装涂膜。除非亲身登陆, 否则无论何人使用何种性质的望远镜观测火星,看到的都还是这颗星球本来的面貌。”   “勉勉强强吧, 要不是穹说什么不能暴露剧本, 哪儿需要这么麻烦, 你半个系统时就能搞完了吧。我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要听一个小鬼头的安排, 啧。”   “谨慎是成功的必要前提, 我完全可以明白穹先生的顾虑。当然,我也能共情你此刻的心急如焚, 因为我的心情同样也是如此。博识尊下达的研究项目其意义过于重大,我们二人都需全力以赴。”   “我现在是有力气没处使, 这颗星球太小了,根本就不够我折腾。按照我们之前的分工思路,你来提供能源,我来提供装置。现在看来,我还得再搓一座空间站才行……”   “那么,我会在不影响这座星系生态环境的前提下,捕捉一些流浪卫星,用于提供你需要的引力能源。”   “随便你,我只要看到成果。斯蒂芬·劳艾德那个胆小鬼,叫了他好几次都不肯来,不然这些杂七杂八的活都应该扔给他才对!”   “黑塔,斯蒂芬本人性格腼腆,不善出门,对于跨世界一事,没有你我二人具备如此便利的条件,也未对这项研究抱有极高的热忱。结论:我对他的拒绝表示深切的遗憾,但我可以充分理解他的意愿。”   “我就抱怨一句……闲话少说,快点儿开干吧……滋滋滋……人偶的信号又不好了……开拓者又发来了什么消息……他要开始diss天才俱乐部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就算有一天把寂静领主打一顿都和我没关系,这种时候能不能不要用这些垃圾信息来烦我……滋滋滋……”   “……还是有些关系的,黑塔。”   ——————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提了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备受白痴学生折磨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合上书本,语气颇为欣慰。   他缓缓走到第一排角落的座位前,问:“你叫什么名字?”   “……夏油杰,东京大学文学系,大一生。”   丸子头长发的少年站得笔直,认真回答道。   “很好,夏油君。那么,在你眼中,什么可以称为【天才】?什么又是【庸人】?”   拉帝奥率先抛出两个尖锐的质疑,“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有必要对自己问题中的两个定义做出名词解释,来向我证明你问题的答案没有提前预定。”   夏油杰愣了愣,显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不免有些慌了神:“……抱歉,教授,在我贫乏有限的想象中,像您这样的人,应该就是天才,我们都是一事无成的庸人。”   “那你的想象力确实贫瘠而有限。”   夏油杰噎了一下,果然,这位教授和开拓者所说的一样,性格毒舌且直率,不过有五条悟这个万人嫌在前,他并不讨厌拉帝奥的性子。   拉帝奥又问:“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自己一事无成的认知?”   他沉默了一瞬,在众目睽睽之下说出了自己的真心话:   “我……曾经在人群中是个异类,但好在我有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伴……我们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奔走……那个时候,我时时刻刻想要践行着我心中的‘大义’。”   “然后,你失败了。”   夏油杰的表情如死一般平淡:“是的,我失败了。我认识到了——螳臂无法挡车,蜉蝣难以撼树。我并不期待公司的来临,因为辽阔的宇宙只会把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进一步拉大……庸人若是想要成为天才,跨越千万光年,也摸不到后者的尾巴。”   “你的论证很有趣,我从中窥见了悲观主义者的基调——逃避自我,逃避现实,无病呻|吟。”   这话骂的可不轻,其他学生的脸上都或多或少露出“好像我也被骂了”的难受表情。   夏油杰深深低下了头,眸子里泛上一层薄薄的水光,又被自己强行压了下去。   好吧,他收回之前的话,开拓者的告诫是有原因的,他从小到大都没听过这么严厉刻薄的批评,要不是他心理强大,当场就能哭出来。   拉帝奥看了看他,又说:“我无意冒犯。首先我要说明的是,所谓通过克服自我或牺牲自我来得到自我价值,乃是一种逻辑上不自洽、道德上不通行的反论。”   夏油杰从沉痛的悲伤中脱离出来,情不自禁地喃喃道:“您怎么知道……”   “夏油君,你就差把你的‘大义’写在脸上了。”拉帝奥双手抱胸,接着说:“我相信你的同伴也多次纠正过你的理念,对吧?你早已对它产生了动摇,并且在实践中认识到了它的不可靠。”   “……是这样的,没错。”   “优柔寡断,在我的课堂上,你只能拿负分。”   拉帝奥有些不耐烦:“既然你能拿到列车组的友情票,那你就应该认识开拓者。他虽然头脑简单,思想单纯……但至少四肢发达,敢想敢做,对他而言的无用之物就立刻丢掉,行事作风绝不拖泥带水,所以他才能办成事、办好事。”   好一个夹带私货,明贬暗夸。   夏油杰回忆了一下,不得不承认:“确实没错,他就是这么一个人。”   “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丢掉你曾经贵族式的无知傲慢,每一步都要学会脚踏实地。”   夏油杰呼出一口沉积已久的浊气,胸中突然畅快了许多。   “我明白了,拉帝奥教授。”   “至于你提到的第一个问题,地球的基础教育并不过关,你们所了解的信息都仅限于星际和平公司允许的范围内,我本人在短时间内能传播的知识更是极为有限。等到地球和银河彻底接通之时,你们也许会对【天才】这一概念有更多的认识。”   一道耳熟的声音遥遥打岔道:“拉帝奥,不是我说你,都这个时候了,还想着保护学生的幼小心灵干什么?他们可没你想象得那么脆弱。”   帅气迷人的金发青年从正门走进来,他换回了原来的穿着打扮,闪耀而招摇,不少坐在廊道边上的学生捂嘴惊呼,如果不是场面不合适,怎么着也得上去向公司高管当场要个签名。   在安静得能听得到针尖落地的报告大厅,砂金音量不高但咬字清晰的声音足以让每个人都能听见:   “朋友,我明白你的意思。在我们看来,拉帝奥这家伙怎么着都得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看看教授那二十张纸都写不下的学术成就吧,我有时候真好奇,拉帝奥,你从小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能长出这么厉害的脑子?”   拉帝奥冷声道:“管好你自己,赌徒,我用不着你操心。在我的课堂上,你似乎还没有当助教的份儿。”   “哎呀,我都说了多少次,别这么见外嘛,教授。”砂金打着哈哈,缓缓走到二人身边,对着不知所措的夏油杰俏皮地眨了眨眼,“拉帝奥跟公司合作很久了,我虽然还是搞不清楚他的聪明大脑装着些什么,但多少能猜到一点。”   拉帝奥不怒反笑:“哦,你猜到了什么?”   砂金丝毫不慌:“朋友,你可知什么是银河公民语境中的【天才】?”   他自言自语道:“是【天才俱乐部】,那些走在【智识】命途上、由星神钦点的人才,我们的拉帝奥教授和他们可不一样。天才俱乐部汇聚了全宇宙最为聪慧的家伙,你觉得他们是什么样的人?”   夏油杰犹豫着说:“我只听说过俱乐部83席的黑塔女士,她曾经捕捉了星核并将之封印,甚至拥有一艘完全属于本人的空间站。”   这还是因为他好奇开拓者体内的星核,后者才告诉他的。   “那列车组一定没有和你说过黑塔本人的其他成就——孤波算法难题,斯帕克模型猜想,西格玛重子的转换,黑塔序列,甚至是人类最渴望的……返老还童。”   砂金轻轻吐出对短生种有着致命吸引力的四个字,众人皆呼吸一重。   “在场的诸位还未与学术界完全接轨,可能并不知道黑塔女士的简历有多么的辉煌,这么说吧,她两次得以拜谒【智识】星神,博识尊。”   截止目前,应该是第三次了。   【星神】,哲学概念的凝聚化身,寰宇至高无上的位格存在,他们平时连谈论都要小心翼翼、生怕触怒到对方的神明,而就在同一片宇宙中,已经有天才面见了神好几次。   学生们都有些恍惚,他们终于能理解夏油杰之前的那句话——“辽阔的宇宙只会把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进一步拉大”了。   “别这么看我,拉帝奥,黑塔女士可是公司的大客户,她的资料我都背得滚瓜烂熟。”   砂金摩挲着手中的镶钻戒指,漫不经心的说:   “至于其他的天才……你们所能想象到的一切科幻美梦——联觉信标,超距遥感,相位变换,太空漫步,二十九天将原始落后的蜘蛛文明加速千年,乃至于掀起一场波及寰宇诸界的旷世战争——他们都可以轻而易举变其为活生生的现实。问题仅在于他们愿不愿意,感不感兴趣。”   他抱怨道:“这样的天才,某种意义上也挺恐怖的对吧?远不如我们拉帝奥教授亲和善良有魅力……”   “你的话说完了吗,赌徒,”不领会好意的拉帝奥拎起他的后衣领,把招摇的花孔雀提到一边,“现在该我了。”   他直视着夏油杰颤抖的瞳孔,就像所有老师那样,循循善诱道:   “夏油君,我可以这样告诉你,我,维里塔斯·拉帝奥,就是一个‘庸人’。过去,现在,未来,我对自己的认知从未发生过改变。”   “教授……您……”   砂金笑了:“我认识的教授,一直以来都是如此。要我说,义父这个称呼,不比什么这个天才那个天才好听多了?”   拉帝奥瞥了他一眼,接着说:“宇宙生命本身存在着力量和法则,而这些力量和法则在每一个生命主体身上发挥其作用,并展现出千变万化的面貌,很不幸的是,庸人的数量远远大于天才。所以你看见了这个毫无逻辑、毫无理性、毫无规律的宇宙——冷漠无聊,愚钝肆虐,遍地凡庸。因为人人都高高翘着脖子,没人愿意低下头来认真走路。”   “人与人之间的沟壑比恒星的直径还要大,他们终其一生可望而不可及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另一个人出生便享有的特权。”   真理医生问:“可那又如何?你认识到了现实的残酷,便决定自此一蹶不振、郁郁寡欢了吗?”   “……不,我,可是……我不甘心……”   “我知道。当你选择向我提问,而不是选择沉默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并不甘心,你的心里始终还憋着一口气,你想要冲我发泄,想要冲着这个世界发泄,但最后打在了名为【天才】的棉花上。你把自己困住了,夏油君。”   “……我困住了自己吗?”   “你过于敏感细腻的心思困住了你的实际行动,哼,这就是人类进化的悲哀,既没有进化到天生就知晓一切真理,又不能像大脑空空的猴子一样悠闲度日。”   言辞犀利的教授在不经意间又把全人类骂了一遍。   夏油杰无端地有点委屈:“可我不想当天才,也不想当猴子。”   “那就立刻去做,做你想做的事。你想要保护他人的愿望没有错,我很欣赏,但如果你有与之相配的力量和心智,我会更加赞同。”   行于【存护】命途的埃维金人说:“毕竟……光有【存护】的意志,没有【存护】的实质,终究保护不好你爱的和爱你的人。”   行于【智识】命途的真理医生说:“好好动动你的脑子,每当你觉得疲惫不堪,是什么在支撑着你继续走下去?每当你觉得抑郁受挫,是什么在支撑着你坚持活下去?想明白了,再给出你的答案。”   夏油杰似乎突然想通了什么,嘴里嘟囔了一个词。   他低头碎碎道:“杞人忧天的自我反省并不能真正找到现实的真正出路,反而会让自己沦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空想家,高高在上,不履凡土……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因为庸人本该就生活在地面上,而不因生活在高空中。”   “什么?大点声,我听不见。”   夏油杰猛然抬头,声如洪钟:   “禀告拉帝奥教授,我的解法是——帝垣琼玉!”   众人:……   啊?   “如果下次我还胡思乱想,就去打一把帝垣琼玉,没有什么妄想病是帝垣琼玉治不好的,因为一旦胡思乱想,钱包就要干瘪……我要用这种方式激励自己憋足了劲头往前跑,不再钻牛角尖!”   拉帝奥教授,青雀大师,我悟了!   拉帝奥:“……啧,我的石膏头套呢?”   穹哽咽住了:“教授可真是料事如神……没想到救人的法子还真出在我身上。” 第113章 庸人的牌局   一切为了帝垣琼玉!   夏油杰掷地有声的誓言把在场所有人都雷了个不轻。   他后知后觉:“抱歉, 教授,我的回答是不是没让你满意?但这真的是我考虑了我的实际经历,深思熟虑后得出来的答案……”   善解人意的砂金总监率先打破了无声弥漫的尴尬:   “帝垣琼玉……好耳熟的名字, 是仙舟那边流行的游戏吧?我听公司在罗浮驻留的职员提到过,没想到居然早就传到地球来了。”   几个学生凑在一起小声交流:“帝垣琼玉?那不是日本今年特别风靡的一种棋牌游戏吗?”   “我玩O魂的时候玩过这种模式,确实挺有意思的,一不留神一个晚上就过去了,然后就看见了我女友凌晨发的分手消息……”   “惨, 大写的惨。”   “我特意在油管上找了帝垣琼玉的电视节目,青雀大师和其它三位选手的表演真的太酷了!哎,现在回想起来,那次的现场直播, 该不会根本就不是导演安排的剧本, 而是真实发生的吧?毕竟哪个地球人能用一块麻将就把人打晕的……”   “不是吧?照你们的意思, 那个一米五的小个子居然就是传说中长命百岁的仙舟人?我居然有幸玩到了仙舟罗浮的棋牌游戏?!”   “青雀大师万岁!”   有人冷不丁问:“东大的哥们,你该不会连青雀大师都认识吧?”   老实人夏油杰摸了摸后脑勺, 含糊地应了两声,没否认。   盼星星盼月亮盼不来一个外星人的一众地球人:……红眼病犯了。   砂金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暗忖道:“原来仙舟早在之前就接触过地球吗?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拉帝奥单手扶着额头, 坚实的石膏头遮挡了他俊美无俦的面庞,外人只能猜测这位脾气古怪、见不得蠢材的大学教授此时的脸色恐怕不太好看。   出乎众人意料, 他对着心虚后怕的夏油杰摇了摇头, 声音听不出几分恼火:   “不,这就是你的答案。没有人说过真理和哲学就要远离世俗, 哪怕再荒诞不经的选择,最后也总能体现出意义, 因为你有权品尝至最后。”   夏油杰怔住:“……是,教授,您真是一个温柔的好人啊。”   砂金:“哦?那刚才是谁差点儿被教授骂哭了?”   “……砂金先生,请给我留点儿面子。”   总而言之,这场鸡飞狗跳的学术讲座总算是告一段落。   在拉帝奥教授周身散发的冷气逼迫下,哪怕胆子再大,还想要签名合照的学生们也不得不退避三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报告厅。   一出大门,纷纷把拍的一相册照片视频发在了社交媒体上,收获了一堆网民的羡慕嫉妒恨。   ”小女子不才,未得出票大老爷青睐……哈哈哈哈,快哉快哉,我应在江湖悠悠!”   “又疯一个。”   “那个东大来的小子是谁?他怎么既认识星穹列车又认识仙舟?现在还勾搭上了公司高管和教授,可恶可恶,这就是人和人之间的差距吗?”   “bro嘴上说着庸人,其实自己也是一个天龙人。”   夏油杰婉拒了其他学生的好友邀请,见惯了人间百态的前咒术师又怎么会猜不到这些人其实是冲着他背后的人脉去的呢?   如果没有必要,他并不想给自己的朋友们惹麻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保安本来负责撵人清场,但这个异国异校的小年轻似乎身份背景很不简单,于是默契地装作没看见,把留在原地、还未离开的东大学生留在了最后。   等教室彻底空了,正在忙着帮教授收拾资料的砂金放下了手里的纸张,施施然瞥向角落坐着的丸子头少年。   拉帝奥发出一声果不其然的冷哼,意有所指道:   “赌徒,没事别瞎掺和。”   “教授,你不可能不清楚,在踏上这颗星球的土地之时,我们就已经是局中人了。”   “中途退场并非没有可能。”   “这可不是我的风格,”砂金摘下了墨镜,捋了捋耳边的金色发丝,唇角弧度扬起:   “拉帝奥,我一直信奉一个黄金原则,那就是风险越大,回报越大。”   果不其然,给好友发完消息的夏油杰刚站起身,看见还没有离开的二人,犹豫了一瞬,而后快步走来,试探着出声道:“砂金先生,拉帝奥教授,请问我能加一下你们的联系方式吗?”   方才人多眼杂,夏油杰的好运和人脉本就容易让人心生嫉妒,所以他没有主动提出来,现在无关人员都走干净了,似乎是个勾搭的好时机。   砂金不动声色地朝拉帝奥比了个嘴型,“我说什么来着?”   他回头,轻轻笑了一下:“没问题,朋友,我和列车组诸位关系向来不错,尤其是和开拓者,他是个很有趣的人,也是个非常有潜力的投资对象,当然,你也是如此。”   夏油杰小心翼翼地把烫金色的名片揣在兜里,小眼神瞟了瞟他身后保持沉默的健壮石膏男,“谢谢您,砂金先生,我很荣幸能得到您如此高的评价。那个,拉帝奥教授……”   “你说他呀,教授不会随便给别人他的私人联系方式。不过,夏油君,你努力努力,考上拉帝奥的研究生,说不定就有机会拿到手哦。”   “哈哈,您开玩笑呢。”   砂金半靠在讲台边,歪着脑袋和夏油杰开始闲聊了起来。   准确的说,是单方面套取情报。   而单纯愚蠢的大学生被砂金总监的明媚笑容迷花了眼,又因为之前公司高管帮他说话开导他,心中好感自然居高不下,痛痛快快地把自己知道的一切如倒豆子般一股脑说了出来。   “星核……原来如此,地球也遭受过星核降临的灾害,难怪市场开拓部之前没有发现这片星系,也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复活的匹诺康尼猎犬……加拉赫,我们这些在那场灾难中幸存的人,多少都要感谢他呢。”   “那个令使也来了?有她在的话,你们在全宇宙基本上可以横着走了,我没半点夸张,真的。”   “纯美骑士银枝……哈哈,实不相瞒,他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在遇到他之前,我始终不相信银河间居然还有纯粹正直的好人,是他让我相信了伊德莉拉的信徒并非徒有虚名。”   砂金发现了盲点:“你是说,列车组和纯美骑士把虚无的残秽带到外星球处理了?是哪颗星球?”   “好像是……火星?”   “他们是怎么处理的?”   拉帝奥听到了自己关心的内容,按在资料上的手微微一顿。   “这个……说实话,我也不知道,他们说处理干净了,我就没多问。可能是丹恒的苍龙濯世,也有可能是用三月的六相冰,当然,骑士的热心感化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些方式都封印不了【虚无残秽】。”拉帝奥打断道,“我需要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告诉我,列车组现在在哪儿?博识学会在几天后就会前往火星进行建设,我可不希望飞船直接一头撞进虚无的黑洞里。”   夏油杰原本不甚在意的态度也认真了许多:“他们现在应该还在日本,教授,真的会这么严重吗?”   “我对列车组和纯美骑士的人品保持高度肯定,但并不对门外汉的专业能力抱有太大信任。谨慎起见,我需要和他们当面聊聊。”   “教授,我看了你的行程,刚好,接下来你有一个讲座在日本的早稻田大学,不如顺路去呗,搭上我一个。”   砂金好奇道:“对了,他们在日本干什么?”   夏油杰扫了一眼【捉鬼小队Pro Max】的群聊:   “加拉赫对日本咒术师的历史很感兴趣,正在着手编撰,他说自己不希望让隐于人后的无名英雄们彻底消失在汹涌的历史长河中,所以这几天一直在忙着搜集资料,列车组去帮他了,毕竟列车上有智库,做起这些工作来很方便。”   砂金哇了一声,好笑地说:“你应该知道加拉赫是虚构史学家吧,就这么放心把重要的历史编纂交给他?真不怕他给你虚构个大的?”   “呃……应该不会吧?加拉赫人一直挺实诚的。”夏油杰想起了面目可憎的老橘子,“而且就算真的虚构了,总不会比现实更恶心了。”   “夏油君,差点忘记问了,你是一个人来的这里吗?”   “不,我还有一个同伴,不过他不太喜欢听枯燥的学术讲座,老早就跑到游乐场玩儿去了。”   于是,关系户夏油杰和五条悟顺利搭上了与砂金总监以及拉帝奥教授的同一艘私人飞机航班。   他想和坐在前排的拉帝奥教授请教一些哲学上的问题,但对方一直在认真看手里的书,头没抬起过一次,夏油杰不太好意思打扰人家,只好勉强按耐下躁动的心。   正准备戴上眼罩睡觉呢,他的肩头忽然被人拍了拍,一回头,便看见砂金总监的一张灿烂笑脸,以及手里的一箱帝垣琼玉牌。   “朋友,二缺二,要不要来试试?”   五条悟也跟着撺掇道:“来嘛来嘛。”   然后,被催“三缺一”的那个人就变成了维里塔斯·拉帝奥。   他实在禁不住三人的软磨硬泡和各种骚扰,迫不得已合上了大头书,一人给了一个爆栗,即便如此也没有浇灭帝垣琼玉发烧友的热情。   “教授~”X3   “……”   他站起身,径直走向娱乐室,“哼,那就让我来看看,你所谓的解法是什么吧。”   跟在他背后的三人一齐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化解虚无和焦虑的最好方法就是具体,这点我深信不疑。”   乒乒乓乓的麻将碰撞声很快从娱乐室传出来。   因为有一个瞎子在场,所以每个人出牌的时候都得喊出牌的名字,聊天的气氛顿时热了起来。   至于看不见东西的五条悟怎么认牌?   简单。凭借他对帝垣琼玉的熟悉度,指腹往牌面上一摸,就能知道牌面是四筒还是幺鸡。六眼虽然失去作用,但变态的记忆力始终还在,记住自己的一副牌轻轻松松。   “一饼。砂金总监真的是来度假的?”   “假的,这个赌徒,自始至终对自己的目的都很清楚……三条。吃。”   砂金慢悠悠的打出一张牌:“五饼。是啊,我很清楚,教授。我要找的那个男人,很遗憾,这次的市场开拓也没能引起他的兴趣,巡海游侠已经帮我验证过了。”   夏油杰警觉:“六万。巡海游侠?你是说波提欧?”   他没忘记波提欧现在是公司的大通缉犯,虽然砂金和列车组关系要好,但对公司通缉犯的态度还不得而知,要是波提欧被他算计一手……   “朋友,不用警惕,我对巡海游侠没什么敌意,至于他的那点儿悬赏,我也看不上。上次在匹诺康尼,如果不是他射出了那枚子弹,秩序的美梦也不会如此轻易破碎。”   五条悟:“碰。原来你的目标也是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这家伙的仇人也太多了吧。”   砂金不置可否,双手一推:“胡。”   夏油杰眉头一皱,莫非又是“新手保护期”?这玩意儿也太邪门了吧?   “砂金总监可真厉害,还记得之前穹也在米国的赌场里玩了一圈,我当时就好奇他的赌技是哪儿学来的,他说是朋友教的,那个朋友就是你吧。”   忙着收钱的砂金:“哈哈,我可没什么本事教穹什么东西,如果是他,我唯一有资格交给他的赌技,大概就只有一条吧。”   “是什么?”   两人好奇道。   砂金随意地靠在椅背上,姿态慵懒,缓缓说:   “那就是——把自己压上赌局。”   “你们的那位巡海游侠朋友,不就是这样做的吗?波提欧……让我猜猜,奥斯瓦尔多不在这里,但他现在还没有离开的原因,恐怕是因为他很清楚,自己已经亲身入局。这场赌局,谁都逃不掉。”   夏油杰和五条悟隐隐约约嗅到了一丝风雨欲来的气味,不约而同露出一脸便秘的神色:“不会吧?地球这才平静了几天,又要掀起风波了?”   砂金挥了挥手:“不用担心,没那么快。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有真正的风平浪静呢?每一次潜流暗涌,都是在为下一次的波涛积蓄力量。”   夏油杰捂住脑门,突然说:“悟,既然如此,你的眼睛也该治治了吧。”   “不是,这和我的眼睛有什么关系?”   反抗不能的五条悟被人死死按住,只得委屈地摘下绷带。   这还是夏油杰第一次在挚友失明后看见他的眼睛。   原本如蓝宝石一般璀璨明亮的六眼,此刻却罩上了一层薄薄的灰雾,失去了原有的色彩,如同蒙尘的珠玉。   他心中有如刀割,那个眉飞色舞、肆意张扬的友人似乎还如在昨日,但今天的五条悟,这副失神脆弱的神态,注定将会在他记忆里留下深刻的印象。   “五条君,你可真是好运,我们的医学博士拉帝奥教授亲自来诊治,这可是富翁花多少钱都求不来的待遇哦。”   “闭嘴,手电筒。”   拉帝奥打开手电照了照,很快就给出了结论:“作为能量载体的人体器官失去了原有的能量供应,如果想要恢复视力,最简单的方法就是重新加载能量,在此之前要细心养护。”   他又问:“给他做了治疗的医生是谁?虽然由于知识水平限制,没有切中病害的关键,但手法不错,用药周全,初步延缓了眼部的病变衰败,值得嘉奖。”   于是,在实验室埋头苦干的灰原哀又接到了一个差点让自己咬断舌头的电话:   “什么?!夏油,你是说……拉帝奥教授要来参观我的实验室?!” 第114章 庸人的解药   灰原哀站在实验室门口, 身后是浩浩荡荡一群穿着白大褂的科员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上战场打仗。   站在最前面的宫野博士隔几分钟低头看一下手表,强装镇定自如, 内心却早已乱作一团,思绪纷飞。   距离他们和拉帝奥教授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五分钟。   除了学生时代下课前的那段时间,她从没觉得这五分钟这么漫长过。   但不得不说,他们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倒真挺像一群接受老师检阅的大龄学生。   “卡尔爷爷, 我还是感觉……像在做梦一样。”   说完,她的身形晃了晃,站在他身后的卡尔·帕西法尔立马扶住面色通红的宫野博士,笑着打趣说:“那我们大概和您做了同一场梦。”   “是啊, 一场学者的梦。”   灰原哀垂下眼睑, 暗念道, 按照夏油君的说法,拉帝奥教授是在听说了她为五条君的眼部保守治疗后临时所做的决定。但她并不认为这一微不足道的小功劳能引起第一真理大学医学博士的关注, 勾起对方兴趣的,大概只有她这项返老还童的技术。   而拉帝奥教授刚好在日本早稻田大学有一场学术讲座, 顺路过来看看, 对他老人家而言不过是讲座之余的调味剂。   更何况, 她还听说教授和列车组关系不错,灰原哀扪心叩问, 自认还是沾了友人们的几分光。   否则以他们这一家实验室的平庸水准, 怎么能如此轻易就接触到站在银河顶端的大人物呢?   一辆低调的汽车停在了门口,科员们各个绷紧了面皮, 伸长脖子,朝打开的车后座看去。   只见一个身材健壮、不似学术分子的紫发男人迈下车门, 肌肉线条分明的胳膊夹着一本厚重的大头书。   他本人的外表长相远比视频上的更令人惊艳,通身的气质也更凌厉冷清,压着沉沉的眉眼走过来时,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朝着众人袭来,席卷了所有的感官知觉。   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维里塔斯·拉帝奥就已经穿过了呆滞失声的人群,沉稳的脚步停在了实验室门口。   “我不喜欢形式主义的繁琐无用,我要看实质性的成果。”   他微微偏头,敏锐的目光锁定了一群白大褂中明显属于领导者地位的茶发女孩。   灰原哀掐了一把大腿肌肉,勉强打起精神,和后下车的夏油杰交换了一个眼神,小跑上前,用自己的指纹打开了大门。   她忍不住快速瞥了一下身侧站立的高个子男人,下意识提高了音量:“是!拉帝奥教授!”   作为实验室头头的灰原哀陪在贵客身边,其他科员则是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心不在焉,不时往外偷瞄一眼。   二人一边走,东道主一边小声介绍着他们的实验成果,并为他展示相关的报告和数据。   灰原哀不是一个怯场的腼腆女孩,大学时期的答辩、组会、PPT展示向来是手到擒来,否则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就拿到米国名列前茅的藤校的生物学博士证书。   然而,比起十个评委坐在台下微笑审视她和她的毕设并且轮流提问质疑,此时可以称得上是随行介绍的轻松任务带给她的压力要远远大得多。   好在教授并没有在意这些细节,他那双抹了红色眼影的锐利眸子只需往写满了英文字符的纸面上一扫,不费吹灰之力就理解了整场实验的药学原理和基本流程。   “以你们目前的医学技术,确实超越了这个星球的平均水准。”   拉帝奥点点头,虽然语气冷淡,但小迷妹品出了一丝鼓舞和振奋。   灰原哀摸了摸发烫的耳尖,纤细的脖颈上渗透出几颗细密的汗珠。   “我再带您去前面看看吧,当初为了医治五条的眼睛,我专门为他配备了一间治疗室,但很可惜……咒术师的身体器官超过了我能理解的范畴,我至今仍没能想到好的方法。”   “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并非一个称职合格的医生。但你能做到缓解病状蔓延,已经做得还算不错。”   “能得到您的肯定,是我的荣幸!”   经过了十几分钟的同行和交流,灰原哀逐渐意识到了这位学者并非外表看上去那么不近人情,而且更重要的是,教授到现在都还没有带上他的石膏头——参照夏油杰给她发来的《与拉帝奥教授交往守则二三条》,这就意味着自己没有被教授嫌弃成一个蠢货!   她的胆子不由得大了些,主动问道:“教授,依您所见,五条的眼睛到底该怎么才能治好呢?”   “要么挖下那双累赘的肉眼,换上一副全新义眼;要么,就是让他的这对眼睛获得另一种意义上的重生。前者随便一个星际医院都能做到,但后者,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我猜……五条选了后者,对吗?”   “他只能选择后者。”   “是啊,以他的性子……”灰原哀想起了自己卧室的大白猫抱枕,不禁失笑,而后又立刻板起了脸,问:“教授,现在的宇宙科技,已经普及了义眼技术吗?”   “显而易见。”拉帝奥轻而易举地猜出了她下一句话想要问什么,“等到市场开拓部离开后,地球就相当于正式迈入银河市场,各种公开的知识皆会畅行无阻。”   “每个新文明的入场时间不同,地球有博识学会和列车帮扶,速度只会更快。”   “是这样吗?那真是太好了!”灰原哀一激动就忍不住话多起来:“我看了您的论坛,把您的文字稿件打印了数份,里面的每个字都能颠覆学界的旧有认知,估计再过一段时间,不,只需要一周不到,这些宝贵的知识就能让学术界的研究呈现井喷式爆发……”   拉帝奥打断道:“你想要继续进修吗?”   灰原哀愣了愣,脱口而出:“当然!可是……”   “没有可是。”   拉帝奥又客串了一把招生办的老师,不过这次他是自愿的:   “为了照顾刚加入宇宙体系的新文明,银河学府联盟每年都会下放专门指标,只要满足报名条件,通过他们的考试并且排名靠前,就可以获得入学资格,四年学费全免,每月发放生活补贴。”   天大的好消息砸在灰原哀的头上,让她瞬间有些头脑不清醒。   “……真的吗?”   “你是个有上进心的学生,我从不屑于撒谎,但地球上有八十亿人,你要从八十亿人中脱颖而出,才能获得不到十个的稀少名额。入学考试非常公平,不是我说了算。”   亿分之一的概率。   灰原哀心头一沉,但那份骨子里属于科学家的尊严和骄傲使她几乎不必多想,便兴奋地回应道:   “我一定会获得入学资格的!”   “我会拭目以待。”   拉帝奥合上了书本,静静注视着眼前那个如同重新焕发生机的女孩。   “学者的职责是发问,你知道的越多,就知道的越少。哪怕是天才,也有自己迷茫的领域。所以,你不需为一时的挫折而逡巡不前,因为这就是学者所走的道路,【智识】的道路。”   “谢谢您……我……”   灰原哀感到胸腔的一颗心脏处砰砰乱跳,冲撞得她鼻尖都控制不住的发酸,连带着视线都模糊了几分,差点儿一头栽倒在地。   拉帝奥上前扶住虚弱的女孩,手下的温度烫得吓人。   “并非正常的发烧生病。你对自己做了什么?”   灰原哀在他怀里缩成小小的一团,迷迷糊糊的回答说:   “在接到夏油的电话前,我给自己注射了解药……”   夏油杰正在和科员们聊天,忽然听见身后的门被猛地推开,回头一看,只见高大魁梧的教授大步趟入,怀里抱着的昏迷小孩正是他们三句话绕不开的宫野博士。   众人一惊:“这是怎么了?”   “宫野博士出什么事了?”   拉帝奥沉声说:“解药发作了,找一间观察室,密切关注她的身体情况。”   隔着观察室的玻璃,科员们焦急的走来走去,“宫野博士最终还是给自己注射了解药,她之前明明答应过我们要再考虑考虑的呀!”   “也许这就是博士给出的答案……我们没权利替她做决定,不是吗?”   “可是这也太危险了,高烧已经烧到39.7,要是再继续烧下去,脑子就要烧坏了!”   “退烧药呢?退烧药能不能用?”   “拉帝奥教授不建议使用退烧药,可能会造成药理冲突。”   科员们叽叽喳喳,吵得夏油杰也脑瓜子疼。   他们这些人派不上用场,唯有默默陪伴守护。   站在病床边,拉帝奥教授已经戴好了医生的蓝色口罩和一次性橡胶手套。   他的余光瞥了眼心电图,“……睡着了吗?也是好事。”   灰原哀在做梦。   她梦见了自己小时候。   她梦见了父母,梦见了已死去的姐姐坐在咖啡厅的双人桌上,笑意盈盈地和妹妹说着亲密的小话。   然而就在下一秒,姐姐的尸体就盖上了一层染血的白布,组织的冷血杀手站在她旁边,宣告了宫野明美的死讯。   她还梦见了自己变小后逃离组织的那个大雨倾盆的夜晚,阿笠博士家那张温暖狭小的床铺,同少年侦探团和同样变小的工藤新一所经历的一切。   她像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坐在台下看完了全程。   灰原哀有时候总忍不住自责,为什么自己将毒药带到了这个世上,为什么自己又给不出好的解法?   好在黑衣组织的阴霾从她的头顶彻底去除,她不需要整天担惊受怕,每看到一个身穿黑大衣的人就应激发作。   她能每天做自己喜欢的实验,和亲如家人的科员生活在一起,和列车组的朋友打打闹闹,幸福得让人想要落泪。   如果……能真正回到她的十七岁,回到工藤的十七岁,身体隐藏的秘密不再是一颗随时会爆炸的地雷……这样的幸福……还会持续下去吗?   ……一定会的。   没人能预料到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是只要认真经营生活,品味每个甜蜜的瞬间,明天就一定会比今天更幸福。   一道有如天外而来的呼唤声将百感交加的女孩从影影绰绰的美梦中唤醒,眼前仍是一团朦胧的白雾,灰原哀眨了眨眼,挤出两滴生理性眼泪,过了好久,视线总算恢复了清明。   “醒了?”   拉帝奥摘下口罩扔进垃圾堆里,勾起一个冷笑:“以身试药?”   灰原哀心里咯噔一下,回忆起了自己大学时被导师支配的恐惧,正想说什么,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手指比之前长了一截。   一阵突如其来的狂喜涌上脑际,她顾不得其他,连忙看向镜子里的自己:“我这是……变回来了?!”   “数值指标一切趋向正常,宫野博士,你的实验成功了。”   卡尔·帕西法尔推开房门,换了一袋葡萄糖,凉凉地祝贺道。   灰原哀缩了缩肩膀,背着大家搞事的心虚终究压过了恢复本体的喜悦:“抱歉,卡尔爷爷,没有提前告诉你们……”   老爷子摇了摇头:“你不应该对我抱歉,博士,你应当对自己的生命负起责任,好在这次没有出什么大碍,都要多亏了拉帝奥教授。”   “那我之前的昏迷……”   拉帝奥双手抱胸,没好气道:“熬夜太多,身体疲惫,底子空虚,用药过猛。”   “这样吗……咳咳,我会注意身体健康的,非常感谢您,教授!”   如果不是爬不起来,灰原哀怎么着也得郑重鞠个躬才是。   根据亲身试验,她给工藤新一送去的解药里调小了剂量,由于解药过于珍贵,于是灰原哀拜托了夏油杰人力配送。   他看着欣喜若狂的工藤新一将注射器一推而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正常体型。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名侦探惊喜地抱着夏油杰又蹦又跳,庆祝了好一会儿,而后突然回想起了什么,拿起电话就飞速跑出了门,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夏油杰估摸着工藤新一离开的方向,应该是去见他的那个青梅了。   “切,我还以为他不是恋爱脑呢,怎么一恢复正常就原形毕露了?”   他不爽地坐车回到自家别墅,一开门,迎面就是一颗子弹“砰”的一声射在自己脚下。   夏油杰一跃而起,活像一只成了精的弹簧:“什么东西?敌袭?”   五条悟盘腿坐在沙发上吃薯片嗑瓜子,听见门开的动静,朝他挥了挥手,“杰,快过来,帮我实时转播一下现场动画呗,只能听声音看不见,太让人难受了。”   客厅正中间,隔着不到三米的距离,金发青年和改造人牛仔对峙着,周围一片狼藉。   “公司的疯狗,真以为我不敢动你?”   砂金任由自己的脑门被手枪指着,笑眯眯的说:“朋友,和我谈笔交易吧,你不会亏本的。” 第115章 《赌徒,枪手,和他的尸体》   客厅里的气氛沉闷而压抑, 硝烟的味道萦绕在每个人的鼻尖,仿佛随时都会擦枪走火。   “波提欧先生,我们并不是敌人, 当利益有所重合的时候,我们完全可以成为朋友,上次在匹诺康尼如此,这次也一样。”   咔嚓,咔嚓。   “你们公司狗整天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要是和你谈合作,我还得整天担心你会不会转头就把我给卖了……还不如,呵,就在这儿解决掉你个小可爱。”   咔嚓, 咔嚓。   “这么说吧, 我手上有你想要的情报, 你真的不考虑考虑?”   咔嚓,咔嚓。   “把你绑了再审问一番, 二者没什么区别,比起和心怀鬼胎的家伙合作, 我还是更擅长这个……”   咔嚓, 咔嚓。   全身心投入演戏的两人都沉默了。   正在狂吃薯片的五条悟和夏油杰:“……怎么了?怎么不继续打了?继续呀。”   穹:“……怎么不给我面子。”   波提欧调转枪口, 怒气冲冲:“他宝贝的,你俩是把我们当猴戏看呢!”   砂金眯着眼, 也凉飕飕地问:“朋友, 什么口味的薯片这么好吃?”   “黄瓜味……”   顶着黑压压的枪口,五条悟胡乱吞下最后一口, 一颗白毛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啊不是不是,你把我俩当成什么人了?你们都是我好哥们, 砂金和我打牌联手坑过拉帝奥和杰,波提欧你跟我打打闹闹了这么多天,冰块也都快有感情了。所以我帮谁都不行,还不如一开始就站中立,吃吃瓜。”   夏油杰附和着点了点头,“反正你们心里肯定有杆秤,我俩劝架又不管用,只要不至于当场打起来把别墅给犁了,一切都好说。”   有言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自从知道砂金的目标之后,他就坚信,这两人一定能玩得到一起去。   同样是为了臭名昭著的市场开拓部主管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而来,一个不拘小节的巡海游侠,一个八面玲珑的公司笑面虎,估计用不着一会儿就勾肩搭背上了。   五条悟大概和他也是差不多的想法,才抱着看戏的心态坐在一边吃瓜喝可乐,轻松惬意得很。   方才还针锋相对的两人此时已经坐在了餐厅的长桌上,一个坐这头,一个坐那头,跟两国领导人谈话会晤似的。   “坐这么远,你们听得到对面的声音吗?需不需要我帮你们传话?”   夏油杰坐在正中间的座位上,有些无语。   波提欧咳了咳:“不用了,夏油兄弟,这是为了防止他喵的公司宝贝使用什么可爱手段,最好的方式就是和他保持一定距离。”   “我这人从来不搞小手段,当然,波提欧先生要是抱有一定警惕,我也并非不能理解。”   砂金耸了耸肩,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感慨颇深道:“匹诺康尼一别,本以为星海无涯,难以重逢,但没想到有朝一日,在这颗名不见经传的小星球上,列车组,星核猎手,忆者,黄泉,加拉赫,拉帝奥,还有你……昔日的主角们一个个登台表演,真是让人倍感亲切,似乎就差【假面愚者】和【家族】的那对兄妹,匹诺康尼的原班人马就到齐了。”   巡海游侠做出一个费解的表情:   “你在说什么宝贝话?亲切?我可一点儿都感受不出来。反而你这么一说,我浑身的铁皮疙瘩都要起来了……这个地方该不会又要发生什么星核危机啊,已陨星神复苏之类的怪事吧!”   “谁知道呢。”   砂金无辜地笑了笑,“这样吧,既然我们都不相信对方,不如我们来玩一场真心话小游戏,如何?”   他缓缓把双手撑在下巴上,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就像赌徒盯住了自己心仪的猎物。   波提欧立马反应过来,嘴角扯出一个喋血的笑容:“他宝贝的,你要玩这个?有意思,那我奉陪到底!”   五条悟还在状况之外:“啊,什么游戏?”   夏油杰看着波提欧打开左轮手枪的弹夹,啪啪啪,五颗银色的九毫米子弹洒落在桌子上,只剩下一颗留在枪膛里,摆明了是要玩儿那个“著名游戏”的前奏。   他难以置信道:“玩儿这么大?我们和平点儿不行吗?”   他对俄罗斯轮盘有严重的心理阴影,主要拜那场群英荟萃、各显神通的空中航班事故所赐。   就开拓者的那个半吊子赌博佬水平,都能把俄罗斯转盘玩儿的那么惊险刺激,换这两个不要命的狠角色上来,场面岂不是会更hold不住?   “和平不了一点。你小子,没见识过江湖人心险恶。身处不同立场的人,哪怕有过统一战线的经历,但在其他大事上,绝不能顾及前情,马虎大意,否则就等着吃枪子儿吧。”   砂金也表示赞同:“利益交换的前提是信任,如果能用一场简单的游戏就让双方交付信任,那么我非常愿意一试。”   波提欧又呛了一声:“我知道这家伙没抱有恶意,起码现在没有摆出明晃晃的恶意。但你们谁能预料到之后不会被这家伙狠狠出卖一笔?”   “看来波提欧先生的想法与我相同,那么,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就由我先来吧。”   砂金接过高高扔来的手枪,熟练地转了一下弹夹,将枪口稳稳对准了自己的太阳穴。   “砰!”   一声闷响。   打空。   他把手枪放在平滑的桌面上推了过去,轻描淡写道:“该我问你了。”   波提欧接过手枪,咧开一嘴凶悍的鲨鱼齿:“有胆色,兄弟,我敬你是条汉子,你尽管问,道上的规矩,我懂。”   砂金顿了一下,问道:“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不在地球上,你还停留在这里的原因是什么?”   波提欧毫不客气的翻了个白眼:“还能是什么原因?太阳系都是公司的巡逻舰队,唯一的对外航线也是你们公司开通的。我搭乘纯美骑士的飞船过来,银枝兄弟一天不走,我就一天跑不掉。”   乍一听上去还挺有道理的,但考虑到波提欧作为一个敢徒手抢星舰的极恶通缉犯,这个看似充分的理由在他这里就不成立了。   砂金反驳:“不,不止如此。让我想想,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是因为……你脚下的这颗星球吗?”   夏油杰和五条悟皆是一愣,波提欧给他们的说辞就是第一条,他们完全没想到还有第二层原因。   “你……”   波提欧憋了半天,很不情愿地开口道:   “好吧好吧,你确实猜对了。地球……是一颗很漂亮的星球。这里有高山,有平原,有草地,有一群整天在充电桩边蹲守我的小可爱……陆地面积明明不大,但两双腿怎么走都走不完,真是奇了怪了。”   ”丹恒兄弟说这是因为什么地质变化,近大远小……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从远处看,地球就像一颗浮在白色热气里的小水泡,好像随时都会破掉。”   “说实话,我有点舍不得离开,再多待一阵子也不是不行。哼,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我绝对和他没完。”   他快速说完,白嫩的脸蛋已经因为羞耻而红了一大片,火急火燎地捡起手枪,随便往里面塞了一颗,对准脑门痛快地射了出来。   仍然打空。   “呼,该我问你了。市场开拓部到现在还没有重新颁布对我的通缉令,降谷兄弟也没有遭到抓捕,是你在背后插了一脚,对吗?”   两个没啥心眼的单纯男大这才恍然发觉:“公司确实没有再发布通缉令了,他们官网上现在好像全都是对星核猎手和其他通缉犯的悬赏……”   一看就不对劲,两人联手把公司耍了一通,又是大爱特爱又是开机甲的,公司怎么可能连屁都不放一个?   除非有人帮了一手。   “公司也是要面子的,我只是提了一嘴。利维坦·俾斯哪怕再心有不甘,在这种事上,也只能选择吃下这个哑巴亏。但我可以向你们保证的是,他现在不会发布,未来也不会发布。”   他利落地给手枪塞上了第三颗子弹,细长的金色刘海低垂,遮住了青年的精致眉眼,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中枪的概率已经到了二分之一。   夏油杰恨不得把好友的绷带夺过来缠自己眼睛上,生怕两个亡命徒下一秒就血溅当场。   五条悟也小声提议:“都到这种程度了,应该不用了吧?”   “怎么不玩?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没说完呢。”   砂金风轻云淡地再次举起了手枪。   “这就是你教给穹的‘以身入局’、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夏油杰不忍直视,但他又抢不过公司高管,只能坐在凳子上干着急,活像屁股下垫了针毡。   一声闷响。   打空。   “……游侠,你不想让地球重蹈你家乡的覆辙,我们中也没人愿意看见悲剧再次上演。但是你也看到了,利维坦这家伙,和他的师傅是一副德行。向新生文明发行的【银河大乐| 透】,邀请地球资本入场,本质上仍然是想让地球成为市场开拓部敛财的工具……我能延缓发布的进度,但不能延缓一世。”   砂金真诚地说:“我需要你的帮助。当然,我不奢求你全心全意信任我,因为……那些全心全意站在我这边的人,他们最后的下场都不是很好。”   “你……”   波提欧一时找不到话说。   “不信我吗?”   砂金喟然叹息,在三人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一口气将剩下三枚子弹全部装进了弹夹里。   仿佛焊死在脸上的完美笑容和往常似乎没有什么变化,但心思细腻的夏油杰敏锐地品尝到了一丝夹杂着悲伤的气息。   ……他在为了什么而悲伤?   波提欧的舌头差点打结:“兄弟,你要干什么?我这可是左轮手枪,先不说别的,左轮手枪的款式可从来不会卡膛……”   “砰!”   轻微颤抖的手指扣下扳机。   夏油杰吓得闭上了眼睛。   ——是空响。   一缕微不可见的硝烟从枪口飘出,毫发无伤的赌徒慢慢放下了这支“从不卡膛”的武器。   “看吧,朋友,命运总是站在我这一边……今天没有射出的这颗子弹,总有一天,我会让它穿过奥斯瓦尔多·施耐德的脑袋。” 第116章 《银河铁道之夜》   此时此刻, 正在被巡海游侠和公司高管念叨的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本人在哪儿呢?   他正在按照自己的既定计划准备发布【银河大乐| 透】。   就像穹所猜测的那样,【银河大乐| 透】的玩法注定了不能只有一个文明参与其中,否则最后的臃肿盘子只有发行人公司来接。   但在异世界的孤独宇宙, 又的的确确只有地球一个文明火种存在。作为隐居幕后的操盘手,本来就没什么良心的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仗着鸿沟般的信息差,索性直接用大数据模拟出其他文明做了一场局。   顶着开拓者那边施加的巨大压力,他发布大乐|透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迅速积累财富,更重要的还是拉拢地球资本。   但很显然, 因为那场本该宾主尽欢的宴会被中途插入的砂金总监强硬打断,而自己又在众人面前一败涂地、丢人现眼,直接导致了几个米国和欧洲的金融巨鳄,以及日本三家最大的财阀——迹部、赤司和铃木——在那一晚上后, 态度由一开始的坚定支持转为摇摆不定, 连带着其他中小型集团也开始暧昧不清起来, 悄悄伸出一只脚,开始来回试探他的底线。   同为黑心资本家,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难道还不明白他们心里想的是什么?   他暗自嗤笑,你们这群土著算什么东西, 也敢从我嘴里抢肉吃?   虽然烦的不行, 但由于剧本安排, 他又不能动用武力,只能耐着性子, 和他们展开一轮轮磋商谈判。   而赤司征十郎和迹部景吾作为最早站队的财团继承人, 二人在领导层里已经有了不小话语权,铃木园子虽然还没走到他们那一步, 但铃木老爷子向来疼爱她,大部分话都能听得进去。   遵照砂金总监的同步指令, 他们联合自家长辈,动用各种人脉关系手段,尽量将谈判战线比原计划拉得更长,而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为了达成目的,只好做出一定让步。不出所料,多轮谈判结束后,领导层上下都对超出预期的最终结果十分满意。   【银河大乐|透】一经发售,便被疯抢一空。   公司的广告词实在诱人,“只要付出一枚信用点,人人就有概率成为腰缠万贯的星际富翁。”   谁没做过一夜暴富的白日梦呢?   即使地球人心中都明白,好运落在自己头上的概率小之又小,然而,谁都经受不住财富的诱惑。   万一呢,万一那个被抽中的人就是我呢?   很遗憾的是,由黑心资本家操控的抽奖机制并不会眷顾普通人。   自从市场开拓部主管发明了大乐|透系列后,约有68%的新世界文明在进入银河市场前都有过相似经历,其中,约有3%的文明最后不幸爆雷,迎来了旷古绝今的一次经济大萧条,经过上百年的休养生息,才回到了最初的经济水平。   而这些凄惨的破产文明,显然不会被记在星际和平公司对外的宣传标语之上。   以穹目前贫瘠的金融知识,他还真想不到一个毫无破绽的方法来彻底阻止大乐|透的发售。毕竟这东西短期真的看不出什么风险,各个阶层的民众都趋之若鹜。   但是这不意味着他就毫无对策。   穹无法遏制人们渴望暴富的心理追求,但可以努力让地球不成为这3%的其中之一。   一方面,他用砂金的马甲远程指导几个小年轻在利益场大杀四方;   另一方面,为了防止上层阶级通过囤积大乐|透卷来增加抽中概率,也为了防范底层人民将全部身家孤注一掷、人财两空,穹委托艾利欧偷偷更改了大乐|透的模拟运算系统,添加了上限模式,每个人购买大乐|透的份额不能超过一个固定数字。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对此视而不见。   他的最根本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几乎所有大型资本都已经站在了他这边,至于普罗大众最后是亏了还是赚了,压根算不到他的头上来。   相反,他对穹那点不合时宜的菩萨心肠表示嗤之以鼻,但也不得不承认,也许就是这份乐于助人、守序善良的高尚品行,才让列车组在宇宙各大派系中畅行无阻,颇受欢迎。   不像他,人人喊打。   忙活完了东亚地区的工作事宜,利维坦·俾斯马不停蹄地飞到了米国,和米国传奇首富、航空航天科技大佬保罗·史密斯展开合作交流,计划将在今年年底推出星际旅游服务。   这个消息一出,他本人的全球威信果然又蹭蹭上涨。   富豪们尤其钟爱极限运动。在外星人到来之前,一些私人开发商就已经使用火箭飞船搭载着富人飞入太空,体验宇航员生活,但受困于技术条件限制,顶多十几天就得返回陆地。   而如今,利维坦·俾斯却能将他们心心念念的太空旅游提上日程,这又怎能不令他们欣喜若狂?而在“星际旅游服务”这短短一行字里,又有多少真金白银的衍生产业链可以开发?   富人们将利维坦·俾斯捧上了天。   在见识到了穹一方的绝对战力后,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就很快意识到在这场没有硝烟的部门战争中没有必要拼个你死我活,只要不断加强己方的影响力,并且削弱对手的实力,那么自己就可以轻取胜利。   另一边,家族企业的活计好不容易忙完,两个学生终于可以歇口气,回到自己的私人世界,一边看拉帝奥教授的网课,与时俱进不断学习,一边紧锣密鼓的筹备着社团比赛。   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博识学会送来的先进知识彻底颠覆了学界的以往认知,在学会和学界大佬们的督促下,地球联合政府紧急发布了一则教育部通知,宣布即刻开始重新编撰新版教科书。   学生们暂停旧版的自然科学文化课学习,改为以劳动教育和实践教育为主,政府还下发了拉帝奥教授的录制网课,辅助这段空窗期的教学任务,要求循序渐进,符合学生各年龄段的自然认知,不得超前学习。   与此同时,即将面临升学考试的学生则继续按照原有内容进行复习备考,不必受到外界干扰,全球统一考试院严词保证,考试内容绝对不会超纲。   这下子,“义父”真成义父了。   此消息一出,不用上课的学生们各个喜出望外,欢天喜地,恨不得把拉帝奥教授的大头照贴在教室门上;   老师们则是愁眉苦脸,他们将面临新一轮的培训和选拔上岗,只有接受了新知识并过关的人才有资格回到工作岗位,而那些跟不上时代的老师就会面临着市场淘汰的风险。   一时间,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的名声传遍了大街小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就连一些贫困落后的地区也不例外。   得益于公司在全球各地强行推广联觉信标,扫除了他们与其他发达地区的沟通障碍,而地球联合政府近期有了250亿信用点的大额入账,腰包鼓了,也该动起来做点实事。   除了平衡各地发展的内在要求之外,也为了给投资方展现地球人的良好文明风尚,地球联合政府加大了对贫困欠发达地区的支援建设,通水通电通网,大大改善了当地的基础设施条件。   因此,原本连饭都吃不饱的男女老少,也有机会坐在同一间明亮的教室里,专心致志地盯着崭新的电子屏幕。   视频的那头,身姿伟岸的紫头发男人面容俊美,恍若神人,口中吐出的语言却是如此朴素直白,通俗易懂。   他以平等的姿态带领他们进入宏观世界的知识殿堂,将接受教育的奢侈权利分发在每个人的手中。   穷人的孩子们听得似懂非懂,不少小鬼头只记住了讲台上那个男老师的拗口名字,低头掰着指头,一遍遍默念着恩人的名字音节,生怕自己记不住,回家就得挨训。   孩子的父母不甚熟练地握着铅笔,磕磕巴巴地在白纸上写写画画。哪怕眼界有限、受教育水平不高,在席卷全球的变革风潮酝酿和渲染之下,数量庞大的底层人民也能隐隐约约意识到——跨越阶层、改变命运的最好时机就在当下。   只要人们愿意承认自身的愚昧局限,愿意以开放包容的心态接受知识,愿意去闯去拼,那么一条康庄大道就会从自己的脚底一路铺展,延伸向光明的前方。   本就作为上层阶级的赤司征十郎和迹部景吾没有这种烦恼,但来自家族企业和学业的压力也不必多说。   谈判一事结束不久,二人心照不宣地给砂金送去了当地体育馆的VIP会员卡,以及陆陆续续寄了一沓网球比赛和篮球比赛的看台票和包厢票。   砂金总监攒了一堆,没空去。   根据五条悟和夏油杰打探到的一手消息,因为没有控制住赌瘾,可怜的小孔雀被列车组和拉帝奥教授联合制裁,禁止沾染一切赌博相关,不得不灰溜溜地去陪加拉赫研究枯燥无味的咒术师文献。   地点就在五条家的老宅子里,这座大房子已经充公,仆役通通回归他们原有的社会身份,老东西们有罪蹲监狱,没罪的就出来改造成为新时代好公民,因此,偌大的五条家成了一座空宅,只剩下一些古老典籍还留在原地,静静守望着咒术师家族的千年历史。   加拉赫整天埋头在书卷里,对这些东西极为着迷。据他亲口所说,米哈伊尔,匹诺康尼的钟表匠曾经为了不让人忘却过去的真实,亲自创造了《钟表小子》这一风靡银河的经典动画片。所以,他也想追随老爷子当年的步伐,为无名的咒术师们制作一部响当当的历史大片。   五条悟和夏油杰有一天没课,特意约着离开出学校,去五条家逛了一圈,不为别的,就是为了看砂金总监的笑话。   在后花园,他们碰巧遇到了似乎正在摸鱼偷懒的金发青年。   两个男大对视一眼,正想悄咪咪来一次背后袭击,脚尖还没迈出拐角,便听见砂金打通了电话,开口第一句就是:   “是我,翡翠女士。怎么,度假期间就不能联系您吗?实不相瞒,我已经进入工作状态了。”   “哈哈哈,没错我又找到了一笔大生意,项目价值之大,绝对足以让【钻石】侧目。”   “学会那边捂的很严实吧?我缠着拉帝奥,好不容易才打探出点东西。星空生态学派在奥卡斯特星系的最南端,市场开拓部最新开发的一处地级文明附近,您猜,他们观测到了什么?”   五条悟和夏油杰下意识屏住呼吸,竖起了耳朵。   实力强大的公司高管像是丝毫没察觉到两个蹩脚的偷窥者,旁若无人地笑着说:   “您猜的可真准,这里的确有一处琥珀王铸造的、隔离我们世界和外在虚空的【亚空晶壁】。星空生态学派不就是靠观察到了这个才得到了公司的大力支持吗?”   他的神色显出一丝难言的复杂,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道:   “但是,令所有学者抓破了头皮都想不到的是——公认为坚如磐石、坚不可摧的【亚空晶壁】,它竟然不是完整的,而是破了一个大洞,就像是……被一只恐怖野蛮的巨兽,给活生生撞开了一样。” 第117章 【开端】   “这么大的事, 也难怪星空生态学派各个口风紧得很,连您都没打探到风声。要是让公司知道了琥珀王的墙居然有朝一日能破个大洞,这帮学者之前对【亚空晶壁】十几个琥珀纪的研究全都白干。”   “好的, 我明白了……兹事体大,我不会轻举妄动,目前还在观望阶段。如果条件成熟,我会代表【战略投资部】入局,请您放心。”   “我的伤势?有劳翡翠女士关心, 身体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再挨上令使的一刀也没问题……哈哈哈,您别生气,我就开个玩笑。”   “让托帕过来帮我?不用不用, 我们托帕总监日理万机, 要是因为我而丢掉了价值上亿的大单子, 她又得在朋友圈借账账的嘴吐槽我了……”   “……当然,我有把握和信心, 等着我的好消息吧,翡翠女士。”   砂金干脆利落地挂断电话, 转身, 朝角落里两个进退两难的偷听者打了个招呼:   “哟, 朋友,好久不见, 今天怎么想起来看我了?你们要是再不来, 我还以为你们把我忘在暗无天日的老宅子里了呢。”   看他这从容淡定、毫不意外的表情,夏油杰和五条悟再清楚不过——他们估计刚到就被砂金发现了。   两个尴尬的男大你推我一下, 我推你一下,磨磨蹭蹭了半天才挪出拐角。   夏油杰摸摸鼻头, 讪讪道:“砂金,抱歉,我们不是故意偷听你打电话的……”   事实上,二人全程听下来,只有一个感受——懵。   砂金的说话风格实在过于谜语人,一句话里全是代词,动不动就是什么“投资”“入场”,不知道内情的压根儿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知识贫瘠的两个男大勉强抓住的主要信息也不过是“琥珀王的【亚空晶壁】疑似被重创”,而且还因为他们对【亚空晶壁】不熟悉,心里没啥概念。   “没关系。”   砂金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就是故意让你们听到的,不然他的剧本还怎么走下去?   “也不是什么讳莫如深的禁忌,你们记得不要随便往外说就行。我和列车组那边已经商量过了,他们就是直接把消灭不掉的【虚无残秽】直接丢进了洞里……哈,真是天才的处理方法。”   “我们懂我们懂,保证不会乱说。这种事说出来,除了引起恐慌之外有什么好处?”   五条悟手动给自己的嘴巴缝了一条拉链。   夏油杰摸了摸浑身惊起的鸡皮疙瘩,想起了自己看过的科幻恐怖片:“那什么晶壁既然是琥珀王铸造的墙,应该还是挺坚固的吧?好端端的,为什么破了洞?该不会……是有什么墙外边的生物闯进来了吧?”   砂金无奈道:“这倒不至于,要是真有不知名的古兽钻了进来,太阳系早就不存在了。”   “好像说的也是。”   “学会那边还在开展具体调查,现在的情况,谁都没个准话。你们要是实在好奇,有空不如去问问拉帝奥,这次的调查行动是他带的头。”   “这就算了吧,感觉教授会直接一个粉笔头砸过来,用物理方式教导我们不要杞人忧天……”   “杰,别和我提物理两个字……你知道前几天拉帝奥的网课一出来,我发现自己过去十几年的物理都白学了时有多崩溃吗?”   “总比硝子强……她的医学书又要重新背了,阿门。”   砂金看着互相拌嘴的两人,掌心一转,魔术表演般翻出了一沓崭新的门票。   “好啦好啦,年轻人,别愁眉苦脸的,跟我一起去看场比赛散散心怎么样?就当是我给你们的赔礼了。”   “诶?什么比赛?”   “嗯……全称好像是‘日本高中生全国篮球联赛’……”   并不了解校园生活的公司高管照着票据,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了比赛双方的名字:“今天晚上是四强,洛山高校对秀德高校。”   他补充道:“如果你们不想看篮球,我这里还有下午的一场网球票,也是全国大赛,八强,冰帝对阵青学。”   五条悟的注意力完全不在比赛的具体项目上,好奇道:“砂金总监,你从哪儿弄来的票?你竟然还对体育比赛感兴趣?”   “是认识的两个小辈送的……给句准话吧,去不去?”   从小到大还没正经看过一场现场比赛的男大异口同声:“去!当然要去。”   “篮球还是网球?”   “网球……”   “我想看篮球!”   方才还默契十足的两人愤而扭头,眯成缝的紫色狐狸眼对上的不是一对愠怒瞪大的蓝宝石,而是一面纸糊似的白绷带——内侧敷的是拉帝奥教授亲手修改完善的药方,还能隐约闻见苦涩的药味儿——夏油杰率先瞥开视线,止不住嘀咕:“篮球有什么好看的?你看得见吗?还不如下午去露天的网球场晒晒太阳……”   “网球有什么好看的?你那小眼睛,找得到球吗?篮球不比网球好找多了?”   两人吵来吵去,没吵出统一意见,索性一人揪走了一把票,夏油杰拿的是网球,五条悟拿的是篮球。   幼稚的男大学生同时看向置身事外的金发青年:“砂金,你跟谁一起?”   一瞬间成了香馍馍的公司高管:“……朋友,要不我退出?”   矛盾的最后,夏油杰还是没狠下心来欺负残疾人挚友,孤身一人去看网球比赛了。   没走多远,连五条家的大院儿还没出,憋得一肚子气都还没消呢,脚底快得生风的夏油杰迎面撞上了一面坚硬的铁皮。   “!”   手里快要捏皱了的门票散了几张落在地上,他揉了揉泛红的额顶,吃痛着抬头,认出了铁皮的主人,意外道:“银枝?”   “抱歉,夏油先生,方才我正沉迷于加拉赫先生的电影脚本,一时忽视了前方,不慎给你带来伤害,我对此深表歉意。”   银枝满脸愧疚,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张,恭恭敬敬地递给失物的主人。   “没事儿……”   夏油杰摇头,看着手里多出的几张票,忽然有了一个好主意:   “那个,银枝,你现在有空吗?想不想和我一起看一场体育比赛?”   “哦?”   银枝来了兴趣,又开始了滔滔不绝的赞颂:   “体育啊,你是力量与优雅的完美融合,是速度与智慧的激烈碰撞,以强健的体魄和不屈的精神,演绎着人类勇气的赞歌……夏油先生,实不相瞒,我非常乐意前往!”   另一边,好不容易勾搭到目标的五条悟挽着砂金总监的胳膊,将近一米九的大个子贴在瘦弱的金发青年的身上,跟没长骨头似的。   他扇了扇鼻翼,往漂亮小孔雀的脖颈处闻了又闻,情不自禁道:   “砂金,你好香。”   “有品味,我在用的这款香水是全宇宙限量版,你要是喜欢,我可以送你一瓶。”   砂金拉着小朋友走到一辆高调奢华的法拉利前,摇了摇车钥匙,笑得张扬肆意:   “上车。篮球比赛晚上开始,下午想去哪儿玩?我买单。”   “好耶,砂金总监万岁!”   吃吃喝喝玩了一下午,不知不觉间,暮色降临,位于市中心的篮球馆灯火通明。   前来观赛的人群来来往往,络绎不绝。   虽然各种历史性的全球变革在接踵而至,但普通人仍然照旧忙忙碌碌前行。   在日本,高中生篮球联赛关注度较高,八强后的每一场比赛几乎都有80%以上的上座率。   除了本校负责加油的学生,闲来无事前来回味青春的社会人士、学生的家长父母,以及其他正在比赛的高校社团成员,都会前来观赛。   正因为政府比较看重高中生比赛,就连体育馆也批的是东京市最大的国际化篮球场,看台可以容纳上千人,二层还有独立包厢,座位,酒水,转播电视,一应俱全。   赤司征十郎送给砂金总监的当然是包厢票。   毕竟公司高管的这张帅脸上了好几次电视,在各大社交媒体上的热度始终居高不下,可谓是人尽皆知,要是真坐在看台上,不小心暴露了伪装,那就休想再平平安安地离开体育场了。   不过,考虑周全的赤司征十郎没猜到的是,对于数量庞大的狂热粉丝,砂金总监自有一套解决办法。   他在开着法拉利出来兜风前便找上了加拉赫,给自己的脸套上了一层【虚构】面具,即使镜子里他还是那个长相,但旁人不会第一时间把他和声名鹤起的公司高管联系在一起。   砂金将那辆拉风的法拉利停在地下停车场,向工作人员出示了自己的VIP卡,通过贵宾通道避开了拥挤的人流,来到了二楼的一间宽敞明亮的包厢内。   这里视野非常开阔,可以俯瞰整个赛场和三分之二的观众席。   好奇宝宝五条悟看不见,只能把转播屏幕打开,权当听个热闹。   他其实对篮球也说不上特别喜欢,不管是看网球和看篮球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但谁让夏油杰要和他犟嘴,一生要强的五条少爷怎么可能甘心示弱?   不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呗。   不过今天下午,他带着强运的赌徒在游戏厅大杀四方,就连吃硬币不眨眼的老虎机都败在二人脚下,也没白出来一趟。   距离开赛还有5分钟,双方队员都已经做好了热身活动,站在自己的半场等待上场。   赤司征十郎听完教练的安排,直起身,顿住脚步,下意识往一个方向抬头看了看。   他的队友兼得分后卫实渕玲央见状凑上去,忍不住开口问道:“小征,你在看什么?之前几场比赛也是,你好像每次开赛前都会往天上看一看……”   和以往空空荡荡的包厢不同的是,玻璃后多出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正在眺望他的位置。   赤司征十郎绽开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把其他正在暗搓搓关注队长的队友们震得不轻。   “赤司居然笑了?”   “队长居然能笑的这么温柔?”   赤司征十郎咳了咳,收敛了眼底的笑意,“没什么,专心比赛,胜利只会属于我们。”   大前锋黛千寻默默想:那个方向……好像是VIP包厢?   莫非是赤司一直在等的某个人终于来看他的比赛了?   ……什么轻小说的展开方式?   这种无聊的套路,可一点儿也不适合赤司大魔王。   他一边疯狂吐槽着,一边踏入了篮球场的边线。   就在这时,头顶的广播激动地宣布:   “日本高中生篮球联赛八强淘汰赛——洛山高中对阵秀德高中,现在,正式开始!!!” 第118章 【过渡】   两队球员列队敬礼, 伴随着冲天的掌声和欢呼声,开赛哨音吹响。   秀德高中作为老牌篮球强校,今年更是有被誉为“奇迹的世代”绿间真太郎的加入, 实力不用多说,一路杀入四强。   然而,此次与他们交战的,却是被称为“高校最强”的洛川高中。   四号赤司征十郎以一年级新生的身份成为无可挑剔的队长,手下有三位“无冠的五将”, 绝对是纸面实力最为恐怖的一队。   哪怕是被众人看好的秀德高中,对上这样的巨无霸,比赛过程恐怕也会十分吃力。   舒适温暖的包厢里,五条悟懒洋洋地半躺在椅子上, 吃着包厢自带的水果拼盘, 嘴里塞得满满当当, 含糊地问:“砂金,你觉得哪边会赢?”   “对了, 话说回来,送你票的那个小辈, 是哪一队的人呀?”   砂金回到座椅上, 长腿交叠, 端起了桌上的酒水,抿了一口, 然后说:   “不到结束前的最后一秒, 没人能猜出最终的胜利究竟会花落谁家,这不就是竞技比赛的魅力所在吗?”   “但我可以确定的是, 等到半场过后,你能听见全场在热烈欢呼的名字, 那个人,就是邀请我来看比赛的人。”   场上,作为控球后卫的赤司征十郎很快对上了国中的老朋友。   绿间真太郎作为自帝光起就脱颖而出的全能投手,一开始便用自己的三分优势为球队拉开了分差。   电视广播的解说热血沸腾:“出现了!是全域精准投篮!只要身在篮球场上,哪怕是站在己方的半场,也能将三分稳稳命中!这就是奇迹的世代,得分后卫绿间真太郎的绝强实力!”   观众为之欢呼呐喊:“绿间,绿间!秀德,秀德!”   砂金壳子下的穹却是欲言又止。   来了,又来了,上次在特级领域内和立海大打网球时也是,要不是因为马甲人格的限制,他早就想吐槽了——只要是运动比赛,这些激昂慷慨的解说和观众们稀松平常的反应,总给他一种好像世界变得异常魔幻、只有自己一个正常人的荒诞感……   好在他的身边还是有一个正常人,五条悟也歪了歪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   “哇,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难得在非课堂时间思考了一下物理题:“我和杰倒是没问题……但是对普通人的生理构造来说,就算力气再大,可是按照力学基本定律,要在长度28米、宽度15米的标准化篮球场投出一个完美的抛物线,体育馆的高度根本不够吧……”   还没等砂金回应,吃饱喝足的大学生自己就找好了理由:“管他呢!利尔他的三大能量转化定律都要加进小学课本了,传统的物理学早就不存在,还纠结那么多干嘛?”   他选择果断丢掉脑子,爽就完事了!   赛场上,秀德的比分没领先多久,便遭到了来自洛山的严防死守。   赤司征十郎没有看在国中好友的情面上心慈手软,反而因为场外因素的加持,整个人看上去更为兴奋,异于常人的异色瞳孔绷成一条狰狞的细线,映衬着他那张棱角分明、盛气逼人的面庞,给旁人的感觉就像一只蛰伏的赤鬃狮子,时刻准备破笼而出。   这让其他熟悉他“提前布局,最后收网”的比赛风格的队友们都有些吃惊,暗地里互相交换了好几个眼神,提着一口气,奋力跟上了队长的节奏。   当然,秀德高中也不是吃素的,即便绿间真太郎的三分优势遭到削弱,但他们又琢磨出了一套脱困的办法,场上比分你追我赶,僵持不下。   第二节比赛结束,两队比分持平。   下场前,绿间真太郎找上了红发的青年,面色冷硬:“赤司,这次,我绝对会赢过你。”   赤司征十郎风轻云淡地回道:“胜利只会属于我,真太郎。就像我们当年下将棋一样,你从没赢过我一次,篮球和将棋没有区别,都是需要谋略,胆量,和绝对的实力才能取胜的游戏。”   他似乎突然回忆起了什么,补充说:“当然,大富翁也是。”   绿间真太郎用奇怪的眼神盯着他,好像昔日熟悉的好友被人夺舍了一般。   “大富翁?你最近居然在玩桌游?”   赤司征十郎笑了笑,没有过多解释。   普通人以为的“大富翁”,是游戏,是娱乐,是生活之余的调剂品。   然而,他玩的“大富翁”,考验的是谋略,是眼界,是魄力。一旦输掉桌上的筹码,轻则跌入尘埃,重则万劫不复。   所以,他只能赢,不能输。   中场休息。   赤司征十郎坐在长椅上喝了口水,又抬头看向了包厢的方向,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这下子,之前还半信半疑的队友们全都确认了——肯定有一个他们队长非常在意的人,此时正坐在包厢里观看他的比赛。   性格活泼开朗的叶山小太郎实在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赤司,你在看谁呢?”   赤司征十郎没什么感情地瞥了他一眼,把本热汗淋漓的叶山小太郎看得后背一阵发凉,汗毛耸立。   他手足无措地打着哈哈:“要是你介意的话,我就不问了,抱歉抱歉!”   “……不,没什么介意的。”   赤司征十郎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自己的队友们,淡然说道:   “上半场我们的表现并不出色,固然有对手实力强悍的原因,也有我们自己的问题。”   正准备接受批评的队友们接着听见队长话锋一转,向来沉稳的嗓音有些轻微发颤:“不过我很高兴,那位先生……他挑中了这次的四强赛来观战。”   “因为四强之前的小组赛和淘汰赛上,洛山一味的碾压,反而不能彰显出我们的水平。对手越强,才越是一场精彩的比赛。”   他的唇角弧度渐深,一字一顿地嘱咐道:   “他是我的一位‘贵客’……我希望向他展示洛山最强的一面。所以,请你们在下半场好好表现,不要让我失望,好吗?”   明明是在表示“希望”,而用他那平静无波的语气说出来,却更像是一次毋庸置疑的“命令”。   ……居然连财阀世家出身的赤司,都要称呼对方为“贵客”?   几个队员心里不禁浮想联翩,本就高昂的士气愈发节节攀升。   下半场比赛开始。   本来还能勉强应付的秀德高中遭到了疯狗般猛烈的进攻。   绿间真太郎和搭档高尾和成的默契配合被看穿,赤司征十郎发动了那双能够预测敌人行动的“天帝之眼”,场上十人的全部动向几乎都被他牢牢掌握在手中。   “这家伙也太恐怖了,不愧是‘奇迹的世代’的队长……”   “完全,完全摆脱不了他的控制!”   五条悟看不见画面,只能听见后台的解说人每过一会儿就要激情四射地喊上一声“洛山四号赤司征十郎拿下两分!”“赤司征十郎助攻六号,斩获三分!”,俨然成为了全场焦点。   不过,也幸好他现在没有恢复视力,否则要是真看见了作为普通人的赤司队长用一对自带扫描预判的“天帝之眼”大杀四方的场景,就该摸着自己这对千年一遇的“六眼”,开始又哭又闹、又吵又跳了。   他生出了一个合理猜测:“这个叫赤司征十郎的,该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人吧?”   “嗯哼,显而易见。”   即使秀德高中一方力挽狂澜,也没能阻止比赛向一边倒的趋势。   最后,洛川高中以无可争议的二十分分差战胜了对手,获得决赛资格。   比赛结束的哨声吹响,绿间真太郎全然脱力的身形晃了晃,差点体力不支跌倒在地。   赤司他……变得更强、更棘手了。   “真太郎,我说过,我的胜利是绝对的……”   那道恶魔似的宣言还盘旋在他的脑中,面前的视线突然伸出了一只沾满汗水的手,是他的搭档,高尾和成。   “小真,我们已经尽力了。”   他干涩地吐出了这句话,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不甘心。   绿间真太郎握住了他的掌心,支撑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扶了扶眼镜,也不知是给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队友:“……今天的占卜排名果然没有骗我,但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不想接受这个结果。”   “一如既往的准确啊……我想起来了,还没问你今天的幸运物是什么呢。”   “……事实上,那个占卜网站在上周翻修了,幸运物名单发生了很大变化,我一直在忙着重新收集。”   “啊?为什么翻修?”   绿间真太郎捂住额头,没好气道:“因为天文学迎来了一次革命性的土崩瓦解,所有的星象星座占卜,通通不管用了。我为此自学了拉帝奥先生的天文学网课,参与了网站的维修建设,这才勉强把我的生活拉回正轨。”   高尾和成肃然起敬:“你也太强了吧,小真,你对星座学绝对是真爱……我们这群讨厌上学的还在因为不用上课而庆祝,你这种自律型的天才已经开始自学高难度课程了。所以,你今天的幸运物是什么?”   “……‘星穹列车的微缩模型’,就放在我的包里。”   赤司征十郎用毛巾擦了擦脖颈间的汗水,教练正在总结这次的比赛表现,他没怎么听进去,比起赛后复盘,他现在更想前往包厢,听听“那位先生”对他的评价。   不知道他觉得自己这一局表现如何?   基本功、谋略布局、以及作为司令塔,调动队友鼓舞士气的领导力,赤司征十郎自认做得不差。   等到教练宣布解散,其他队友还在聊着比赛,他便已经抓起了包,转身向出口快步走去。   剩下几人在他身后小声讨论:   “应该是去见那个‘贵客’了吧?”   “走的这么快,我越来越好奇对方的身份了……”   在通向二楼包厢的通道,低头沉吟的赤司征十郎迎面撞见了两个幼稚大高个僵持不下的一幕,其中一个紫毛还是他认识的人。   紫原敦的好友冰室辰也好言劝解道:“敦,还有这位盲人朋友,也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生气……”   “室仔,你看到了,他把我的海苔味薯片撞掉了,那一包我一口都还没有动……”   紫原敦委屈巴巴地说。   “……人家眼睛有疾,你让着点。”   五条悟用鼻孔看人,说出的话却是牛头不对马嘴:“海苔味薯片?什么品味?明明黄瓜味薯片才是天下第一好吧?”   紫原敦惺忪的睡眼立马犀利起来:“……才不是,我承认,黄瓜味很好吃……但海苔味是最好吃的。”   “黄瓜味天下第一!”   “海苔味天下第一!”   夹在中间的冰室辰也:……你俩放过我吧。   赤司征十郎走上前,头疼不已的冰室辰也瞧见了大救星,也顾不得思考为什么刚结束比赛的赤司征十郎没和他的队友在一起,连忙挥了挥手,呼救道:“赤司君……”   赤司征十郎的声音和一道清亮磁性的男音在一瞬间发生了重合:   “敦,别任性。”   “五条君,别任性。”   赤司征十郎一怔,偏头看向楼梯口,果然和一个衣装华丽、浑身贵气的金发青年对上了视线。   他深吸一口气,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衣领,露出一个礼貌谦逊的微笑。   哪怕是方才那场激烈刺激的比赛,都没让他和此刻一样紧张过。   “砂金先生,晚上好。”   公司高管温柔地点点头:“赤司君,晚上好,比赛打得很不错。”   紫原敦顿住:“砂金?有点儿耳熟的名字,但是想不起来了……”   冰室辰也:“……”   他,平平无奇高中生,在平平无奇的一晚,好像遇见了一个不得了的大人物。 第119章 【终末】   “砂金, 你可算来了!我等了你好久,怎么结个酒水账也要这么长时间?”   五条悟活像是一个出门惹祸的熊孩子突然找到了撑腰的家长,趾高气昂道:   “你评评理, 到底是我之前给你的黄瓜味薯片好吃,还是海苔味好吃?”   紫原敦本能地把无助的眼神投向不远处的赤司征十郎,波光粼粼的大眼睛里透露的意思,分明是让赤仔也临时充当一下他的大家长来评评理。   心理年龄成熟的冰室辰也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虽然他们貌似冲撞了一位和公司高管关系颇好的男生,但冲突的严重程度……应该还没超出幼儿园扯头花抢手帕的范围之外。   他暗忖道, 虽然这位名为“砂金”的金发青年的长相和电视上似乎有所不同,但既然能让财阀世家出身、高傲不可一世的赤司征十郎以如此尊重谦卑的态度对待,应该也没别人了。   赤司征十郎显然懒得回答“你喜欢黄瓜味还是海苔味”这种幼稚问题,正要皱着眉冷言拒绝, 便听见砂金率先开口说:“好了, 五条君今晚给你买十箱黄瓜味薯片囤在家里, 你想吃多少吃多少,我不告诉夏油君, 好不好?”   五条悟举起双手,转眼间把讨厌的紫毛男抛在脑后, 欢呼道:“好耶!黄瓜味万岁!”   砂金总监显然深谙“如何用最小学生的哄人方式安抚一米九的男大学生”。   冰室辰也受到了启发, 有样学样, 拉了拉紫原敦的衣角,悄悄话道:“敦, 别计较了, 等今晚回去,我也给你买很多很多海苔味薯片, 你看怎么样?”   本来还像个扎手刺猬的紫原敦果然缩回了安全的壳里,乖巧点头:“……好的, 拜托你了,室仔。”   一场属于大龄儿童的零食战争还没有打起来,交战双方已经自发熄火停战了。   赤司征十郎见硝烟平息,上前几步,一对异色瞳孔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眼前之人,先前比赛里那般的骇人之意消弭无踪,荡漾着恭顺和温柔:   “砂金先生,感谢您在百忙之间抽出时间,洛山没有辜负您的期待,我们已经顺利进入决赛,三天之后,今年的全国大赛冠军就将决出胜负。”   砂金琢磨了一下:“三天后……那时候我可能没办法来到现场,但是赤司君的比赛我会看的。”   他慢悠悠走下楼梯,五条悟闻到了那股逐渐靠近的熟悉香水味,心神一动,像个轻飘飘的白发幽灵一样,自动跟在了砂金总监身后,引得赤司征十郎也不得不幽幽瞥了他一眼。   “不知这位是……”   虽然对方的眼睛上蒙着一圈厚厚的医用绷带,但这般大方肆意的行为举止,可完全不像一个不能视物的盲人。   而且,“五条”这个姓氏,他似乎有所耳闻,莫非是……   白毛绷带男冷酷回答:“五条悟,特级咒术师,括号,工伤已退休。”   赤司征十郎恍然大悟,向没个正形的五条悟颔首致意:“原来是五条家的最强咒术师,久闻大名。”   五条悟不喜欢搞商业互夸的那一套,但看在这位是砂金总监钦点的“小辈”份上,只能耐着性子,谦虚地客套了两句:   “早就不是咒术师最强了,我上大学去了,是东京大学,东大哦——还在上高中的赤司君,你的情报有些落后啊。”   他摆了个中二的pose,哼哼唧唧道:“况且,咒术师也早就被时代给淘汰了,现在正大步挺胸向地球人走来的,是与【星神】行走于同一道路的【命途行者】!”   赤司征十郎:……   好有活力的大学生。   如果说他们还勉强算一个圈子的知情人,那站在一边的冰室辰也就是满脑子问号了。   咒术师,五条家,这又是什么东西?   难道又是什么财阀上层的陈年密辛,他们这些消息闭塞的普通人接触不着?   巨婴紫原敦倒是没想这么多,沾着零食碎屑的大手推了一下好友的后背:“唔……室仔,走不走?下一场,海常对诚凛的四强就要开始了,我还想要再看看黑仔的比赛……”   反正这里也没他们事儿了,与其站在这儿碍眼,还不如快点儿走掉。   至于和公司高管搭上关系什么的,他一个平民高中生,最基本的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冰室辰也这样想着,迈开僵硬腿软的双脚,没走几步,身后不远处传来一道隐隐约约的人声:   “您没有去看过迹部的网球比赛……请问……我可以知道,您选择了我的原因吗?”   他脚下一错,差点儿平地摔倒。   开什么玩笑,说话的那人是赤司没错吧?是在篮球场上拥有帝王般统治地位的赤司征十郎吧?   现在他使用的这种语气,如果冰室辰也没理解错的话,简直就像家里的弟弟妹妹在长辈面前互相争宠一样……   太可怕了。   冰室辰也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跟在他屁股后仿佛大型机器人的紫原敦没有丝毫察觉,还问了一句:“室仔,怎么不走了?”   “……不,没什么,我们快点离开吧,敦,别慢腾腾的了。”   否则再听下去,他们就要被杀人灭口了。   在走出通道的最后一段路,他又听见了公司高管一阵爽朗的笑声:   “哈哈哈,没别的原因。我陪五条来看你的比赛,另外一位则是去看了迹部的网球比赛……嗯,算算时间,那边应该早就结束了。”   “……你问下午的那场异动?不必担心,地球政府和博识学会不是发了公告吗?不过是一场不小心对外泄露的全息技术片段。”   时间拉回到阳光明媚的下午。   被好友抛弃的夏油杰转怒为喜,笑嘻嘻地拉着人美心善的银枝去看网球比赛去了。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一切的起因,还在于迹部景吾给砂金的票,是看台票。   不是迹部少爷舍不得包厢票的那点小钱,只是迫于现实的原因,除非是日本国家体育场,一般的网球场并没有配备VIP包厢,只有看台的座次之分。   而且网球场的座位本来就不多,并不像篮球场或足球场那般拥挤无序。所以在一些世界级网球比赛的现场上,经常能发现一些社会名流们扎堆坐在一起观看比赛。   有些人当然不只是光来看体育比赛的,过气明星们喜欢通过这种方式增加曝光率,提升人气,代价只不过是一张门票钱。因此,在大型比赛开始前,摄像机经常会在观众席上寻找着熟悉的面孔,给电视后的观众朋友一个小小的惊喜。   显然,一个高中生网球大赛的八强,还没有到电视直播的重要程度,前来现场观赛的观众也大多是朴实无华的学生或者闲来无事的社会人士。   因此,貌不惊人的座位席中突然坐进了一个光鲜亮丽、弥漫着亮闪闪特效的银甲红发骑士,简直就像是夜空中的月亮,绿叶中的玫瑰一样万众瞩目。   戴着口罩墨镜的黑衣怪人夏油杰听着耳边“哇塞哇塞”“好漂亮,是明星吗?”“cos的骑士?”的连连惊叹,苦涩地叹息道:   “我后悔了,银枝,我不该带你出来的……”   银枝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浓密的睫毛扑闪,惊起一汪碧泉:   “夏油先生,你可是在为过多的目光而感到困扰?我可以起身向人们说明情况,尽量减少你的忧虑……”   “不,不用,不麻烦你了。我想问一下,银枝,你为什么不愿意换一下你这身显眼的铠甲?”   “夏油先生,我是【纯美骑士团】中的授勋骑士,镌刻整齐、雕刻精美的铠甲是我们的象征。为了向伊德莉拉证明我等的虔诚,如非必要,我不会将它轻易摘下,非常抱歉。”   “这样吗?我还以为只是一套护具,没想到还有这么重要的意义……”   事关到他人的精神信仰,夏油杰表示理解,礼貌地不再多问。   等到比赛正式开始,大家应该就会都去看比赛,不会再一直盯着他们了吧?   ……希望如此。   坐在银枝身边的女孩戳了戳骑士的坚硬铠甲,好奇地问:“你们好,我是冰帝初中部二年级生,坂下玉子,你们也是冰帝的学生吗?”   “这位美丽的小姐,我和夏油先生并非你们学校的学生。”   闻言,身高一米九、体格双开门冰箱的成男偏过头,微笑好似带着圣光:   “我名银枝,来自【纯美骑士团】。我旁边这位帅气英俊的先生,来自东京大学的文学系,是一名风华正茂的大学生。”   “纯美骑士团?有些陌生,我好像在书上见过……是哪部漫画里面的角色吗?”   沐浴在骑士的光辉美貌下,她满心满眼都是银枝磁性低沉的嗓音,没空多想,一下子打开了八卦的话匣子:   “东大文学系的学生啊……唉唉唉,你们知不知道,前几天也有个东大文学系的学生,在拉帝奥教授的一场讲座上技惊四方!”   银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提到的这位应该就是……唔唔……”   夏油杰飞快地捂住了他漏风的可爱嘴巴。   玉子同学滔滔不绝:“传闻他人脉颇广,不仅认识公司高管,登上过仙舟罗浮,还和星穹列车有着说不清的恩怨情仇……甚至有人猜测——那个举报了巡海游侠波提欧的匿名分子就是他!”   不怎么关注互联网的当事人本人:……   外边的谣言已经传得这么夸张了吗?   可能是因为他之前在学校里出面澄清过,所以东大的舆论没传得那么神乎其神。同学们眼中的“外星关系户”虽然也经常被围得水泄不通,步履维艰,但起码还能正常生活,连老师校长都默许了他三番五次的逃课行为。   然而,要是他现在敢在大街上抛头露面,多少得被扔两个臭鸡蛋。   好在正沉浸在幻想世界的女学生没有注意到蒙面怪人的异样,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一说起八卦来就扯远了,既然你们坐的位置是我们学校的应援区,肯定有熟人在冰帝吧?”   夏油杰犹豫着说:“……嗯,是这样。”   他虽然没详细问砂金那个“小辈”的学校和名字,但既然选了这个位置,肯定不可能是青学那边的人。   “那真是太好了!”   女孩转手间塞给了他们了一堆应援物:“和我们一起来支持迹部大人吧!尤其是这位华丽的骑士大哥,你一定会和我们迹部大人的关系很好!”   夏油杰茫然地拿着两根应援棒,头顶不知何时被身后的哥们扣上了一顶应援帽,还戴得歪歪扭扭的,他试图挣扎:“我们只是想来看个比赛……”   话还没说完,银枝热情高亢的赞美声就已经盖过了他:   “当然,美丽的小姐,网球是一项富有魅力的运动,和我在泰科铵体验过的机动球不逞多让。这一颗绿色的小球,仿佛蕴含着千钧之势,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力量,犹如夏日的雷霆,犹如战士的长矛。每一次的比赛,都是一场心灵与灵魂的自我超越!”   他虔诚地托举起那根应援棒,眼神炽热,好像手里的不是一根一次性塑料用品,而是一把无价的稀世珍宝:   “同样,追随者们的热情犹如烈阳,耀眼夺目,他们的支持是最坚固的盾牌,为场上的运动员们抵挡压力;呐喊和喝彩,正是对他们辛勤付出的最好回报……玉子小姐,我愿意加入你们的行列,向品德高尚的运动健儿们表达我衷心的祝福!”   玉子惊呼:“好,好会夸!”   周围一圈冰帝的学生为银枝纷纷鼓起了掌。   几度社死的男大学生:“……”   他就不该和这个显眼包一起出来。   比赛双方冰帝和青学的首发选手陆续入场,迹部景吾一进来便四处张望,他有一双犀利毒辣的眼睛,视力向来不错,隔着老远的距离,在密密麻麻的人头和数不清的“冰帝必胜”的横幅中,一下子找着了正确的位置。   他亲自送给砂金的看台票,自然知道座位在哪儿。   ——啧,一个带着墨镜的丸子头,穿着古怪,像套了个黑麻袋,连最基本的应援姿势都不会做,不认识;   旁边的那个红发的,也不是他心心念念的砂金总监。   可既然坐在了上面,那就说明只能是公司高管亲手送给他们的票。   迹部景吾略过时尚品位一般的夏油杰,沉默地注视着银枝那张精致俊美的脸蛋,绅士的温和微笑,热情如火的长发,黄金比例的完美身材,一身灿若星辰的银色铠甲,以及身后背景飘飞的玫瑰花瓣……   (忙着搞卫生的夏油杰:不是,哥们,你怎么到哪儿都在飘花瓣?)   一时间,迹部景吾气血翻涌,胸腔里的那颗心脏好像被某个东西给击中了,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伴随着密集的鼓点一般,砰砰,砰砰。   “迹部,你在发什么呆?”   好友忍足侑士打断了他的心流体验。   迹部景吾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不愧是砂金总监的朋友,也是如此的华丽。   正式开赛,他作为单打一号选手,对上了青学的越前龙马。   观众席上,发丝里还夹着几朵玫瑰花瓣的夏油杰累得不想再说话了。   他疲惫地靠着骑士,下午的阳光打在脸上,晒得人暖烘烘的,后者有所察觉,微不可见地调整了一下姿势。   “夏油先生,你是否需要休息片刻?我的臂膀永远是你可以依偎的港湾。”   “好……”   他安然地合上眼睑,整个人进入一种无欲无求的升华状态。   下次,下次绝对不要……   耳边众人的尖叫声一浪未平,一浪又起,不知不觉,他恍惚间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另一个玄幻的世界:   “天啦,是唐怀瑟发球!迹部部长的拿手绝技!”   “对面青学的小子居然用出了无我境界?模仿了好多选手的绝技……哼,不过用的未免太早了,无我境界相当消耗体力,就那个小个子,他能坚持到最后吗?”   “部长3:0领先了!”   “不愧是部长的冰之境界!能够在短时间内看穿敌人的所有死角,击破对方的弱点!”   “哎呀,路灯被打塌了!”   “青学的越前居然没有主动闪开,而是让球从缝隙里钻了过来,遭了,部长危险了!”   “好感动,都已经到四肢抽筋的地步了,两人还在坚持,呜呜呜……”   槽多无口的夏油杰:……   他是不是穿越了?   这把他干哪儿来了?还是地球吗?   他迷迷糊糊的掀开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轮刺眼的白色太阳,以及……   顿时,夏油杰瞪圆了小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仅存的那点困意霎时间无影无踪。   “银枝,天上的那是……!”   骑士早有预感,他将应援棒放回友人怀中,在他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起身,一对碧绿的眼眸褪去了如水般的温润,满是警惕与戒备。   “我感受到了……【终末】。”   “……那是什么?”   “末王,流动于时间轴之上的星神,逆时而行……祂会出现于每个【终末】的瞬间,带来有关未来的预言。”   银枝看向远处的地平线,在那里,天空犹如展开了一副巨大的画布,滚滚的硝烟将世界染成了灰蒙蒙的色调,混凝土建筑尽数倒塌,黑红交织的大火燃烧漫延,满目疮夷,荒芜无尽。   ——但它只是一座海市蜃楼,支离破碎地攀附在穹顶,隐隐绰绰,不会让任何一个看到它的人有身临战场的真情实感。   不消片刻,一行由蓝色数据代码打成的大型文字贴在了画面上,有点像是临时加工的半成品:   “地球online,启动!”   看到这一幕,本来还迷惑不解的人们哈哈大笑起来,已经掏出了手机开始狂拍:“这又是博识学会或者公司搞的什么新技术?全息投影?太酷了吧!”   但也有不少人对此惴惴不安,“有种心悸的感觉……”   正在写字楼里和金融大亨密切交谈的利维坦·俾斯接到了来自地球联合政府宣传部的电话:   “利维坦先生,请问刚才的那是什么?”   利维坦·俾斯看着不远处逐渐淡去的战争画面,长叹了一口气:   “你们就对外公关——公司在使用地球科技设备测试全息技术时,出了点岔子,导致游戏投影不慎泄露给了全球人。”   “……那,真实的原因是?”   “嗯?你们确定想知道吗?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这不是什么好消息。感谢【星核猎手】的无私补救,她帮地球化解了一场可能的舆论危机。”   “至于其他的……我已经在联系星穹列车了,做好风雨欲来的准备吧。” 第120章 毁灭毁灭!(有群聊体)   【三人成猫】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亲爱的无名客, 你又在搞什么把戏?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那就是和平竞争。   垃圾桶のking:没办法,事发突然, 你可以中途退出,回头告诉董事会,有个星神把一切都搞砸了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已撤回一条消息)   猫猫大人万岁:简而言之,事态还在我们的掌控范围之内,你先按照我写的台词应付一下地球人。(照片)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星核猎手……既然是艾利欧先生的指示, 我没有任何异议。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只是那东西给我的感觉有一丝古怪,冒昧一问,可以再透露一些信息吗?   垃圾桶のking:啧,等会儿, 上图   【寰宇星神一家人】   垃圾桶のking:阿哈, 你这家伙给我出来!   背刺能手阿哈酱:小星核, 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垃圾桶のking:看来你还挺有自知之明,如实交代, 你到底又静悄悄的做了什么妖?为什么博识尊演算系统里的剧本参数在反复横跳?   背刺能手阿哈酱:嘻嘻,还不是因为你剧本节奏太慢了, 整天写日常, 阿哈都看腻了, 所以我决定光荣跳槽,不在你手下干了!   垃圾桶のking:你跳槽到哪边了?   背刺能手阿哈酱:当然是从呆子这边跳到疯子那边啦   清癌行动总司令:哼。   (提示:“背刺能手阿哈酱”将昵称改为“欢愉星神阿哈(已黑化版)”)   垃圾桶のking:……你不想拯救世界, 改去毁灭世界了?   欢愉星神阿哈(已黑化版):谁让纳努克年纪最小, 最会撒娇~我作为靠谱的前辈,自然得帮祂实现一下毁灭宇宙的小心愿啦, 呜呜呜,阿哈真是寰宇最好心的星神~   清癌行动总司令:滚。   垃圾桶のking:所以这把是反物质军团打过来了?   欢愉星神阿哈(已黑化版):没错, 小星核,异世界宇宙的生命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用不了多久,纳努克的小人马就会通过宇宙裂缝来到你们的世界踏平一切,桀桀桀!   欢愉星神阿哈(已黑化版):而且,我还得告诉你的是,因为这道裂缝是用阿哈我的力量打开的,所以没有我的允许,你和机械头手下的那两个小聪明想关都关不掉哦~   垃圾桶のking:……   垃圾桶のking:和你一比,奥斯瓦尔多都算是守序善良的了   欢愉星神阿哈(已黑化版):别生气嘛,我教你怎么写剧本,你就这样编——“很久很久以前,呆子的墙被阿基维利驾驶的星穹列车一不留心创出个大洞。百万年过后,当星核的阴霾被【开拓】清扫而空,重见天日。墙外盘踞的怪物嗅到了活物的气息,蠢蠢欲动,随时准备蠕动着倾巢而出,踏上疯狂的征服历程……”   欢愉星神阿哈(已黑化版):快夸我快夸我,副导演帮你把前因后果都勾连上了!   壮哉我大土木:。   垃圾桶のking:呵呵,你被炒了   ——————   【一切献给琥珀王】   ……   垃圾桶のking:就是这样,我被坑惨了   垃圾桶のking:现在我和艾利欧在找补救措施,大家的戏份可能会迎来较大的变动,具体还在重新修改   砂金:真不容易,和愚者同谋,就要做好随时被背叛的准备   花火:小孔雀,你在点谁?   维里塔斯·拉帝奥:关键在于,你准备如何修改。   垃圾桶のking:目前只能按照阿哈的建议了,啧啧啧,好不甘心   垃圾桶のking:阿基维利在上,看在我是你手下无名客的份上,原谅我这一次善意的造谣……   黄泉:辛苦了   花火:哎嘿,也有可能不是造谣哦~   知更鸟:穹,有什么我们能帮忙的吗?请尽管吩咐,哪怕并非同处一个世界,我也衷心不希望任何一场灾祸战事的发生   垃圾桶のking:有倒是有,那个,万能的群友啊,你们之中有人会写剧本吗?   花火:我,我!别忘了伟大的花火导演!   垃圾桶のking:除了你   黑天鹅:唔,亲爱的,实不相瞒,我碰巧认识一位专业导演,也许,他可以帮到你   垃圾桶のking:说来听听   黑天鹅:自从你去往异世界,上演一幕幕精彩好戏,随着宇宙隔膜的逐渐削弱,一些漫游银河、采集记忆的忆者都隐约有所知觉,所以,你如今在流光忆庭中的名气可不小呢   黑天鹅:一次偶然的相遇,他向我打探过你。我与他同为忆者,但并非走在同一条路上。虽然他的理念有些剑走偏锋,我也必须承认,他是个好人,更是一位难得优秀的宇宙级导演   知更鸟:莫非是那位……   黑天鹅:嗯哼,恰恰在这种紧要关头,他那一份对艺术的大胆执拗,反而可以帮你度过难关   垃圾桶のking:好好好,请务必推给我!   ——————   【导演五代】   导演五代:你好,匹诺康尼的盛会巨星,亲爱的开拓者导演,命运剧本的主角,久仰大名。   垃圾桶のking:你的名字是?   导演五代:你可以叫我芮克,这是我在我的电影片尾常用的署名。   垃圾桶のking:芮克先生好   导演五代:我从黑天鹅那里听说了你的事迹,还有你最近遇上的麻烦。我对命运的剧本很感兴趣,而且自认处理演出事故的能力较为突出,不知你是否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参与这场旷世奇剧的修订和演出?   垃圾桶のking:咳咳,稍等   垃圾桶のking:我是星穹列车文化传媒有限公司的HR,芮克先生,听说你想来应聘副导演,先介绍一下自己吧   导演五代:哈哈,你已经进入试镜状态了吗?很好,当然没问题,在你的片场,你就是规则。   导演五代:亲爱的导演,我行走于【记忆】命途,从业多年,拍摄经验丰富,颇具艺术直觉,并且常年自带一位可靠搭档,精通摄影、场记、剪辑和挑选演员,作品集主要有《魂断黑星》,《一朵星云的凋谢》《明亚特之夜》等,皆为寰宇影史上的经典之作,请你过目。   垃圾桶のking:嘶,你这么一说,我有点儿印象了,我好像跟丹恒一起看过你拍的纪录片,虽然看到一半睡着了……但既然丹恒说你拍的不错,那你应该水平确实挺高的   导演五代:不知道我的这份简历能否打动你?   垃圾桶のking:那你要想好了,我们整个公司只有一人一猫,我是至高无上的领导。副导演是24小时班制,全年无休,不包吃住,无薪资,上一任副导演跳槽跑路,留下一堆亟待解决的烂摊子。唯一的福利是居家办公,所以这些都可以接受吗?   导演五代:我的答案从始至终没有改变,从我们二人的戏份产生交缠瓜葛的一开始,我就已经做好为艺术献身的准备了。   ——————   那幅末日图景渐渐淡去,周围人说说笑笑,明显没把“地球online”当回事,只是看做了一场玩笑。   夏油杰终于回过神来,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嗫嚅着说:“银枝,你说的【终末】……你没在和我开玩笑吧?”   “夏油先生,我不会感知错的。”   银枝垂下眼睫,似有无尽的落寞凄然,斟酌着开口道:   “在宇宙之中,有一种名为【恶兆】的怪兽,自堕落骑士绽放的恶骨之花中诞生,我曾……亲手杀死过一只这样的怪物,它在临死之际的喃语,最终化为了【终末】的残羹灰烬……所以我绝对不会认错它的气息。”   夏油杰一把扔掉应援棒,抓起人就走:“那还等什么,我们快去找列车组吧!拉帝奥教授,砂金先生,还有黄泉,加拉赫,波提欧……必须得尽快通知他们!”   玉子正想叫住他,然后就被兜里的手机转移了注意力。   地球联合政府对今天下午三点五十分的“海市蜃楼”做出解释——“由于公司在测试一场全息模拟技术时被【星核猎手】的骇客进行了数据攻击,发生了意外的信息泄露。请各位民众不用惊慌,全息技术预计将会在三个月之内普遍推广,社会生产力将迎来一次巨大变革……”   夏油杰一看就知道这不过是官方的公关套路,但对不知情的地球人来说,“全息技术即将推广”的惊喜显然大过了对未知的惊疑不定,很快这一条热搜就被顶了下去。   “看来政府是打定主意要隐瞒到底了……不过倒也是,假如放任舆论发酵,指不定会出什么动乱。”   他心里烦躁得很,匆匆走下观众席,这时,冰帝对青学的单打比赛步入了尾声,冰之帝王迹部景吾以一分之差遗憾落败于越前龙马。   遵照比赛前的赌约,他需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剪掉一头秀发。   迹部少爷虽然心高气傲,注重外表,但对他而言,比外貌更重要的是言出必行的高贵品德。   于是,他不爽地接过了越前龙马递过来的剪刀,比比划划下不去手。   他脑瓜子一转,朝着即将离开的夏油杰银枝二人高喊道:“喂,那边的,总监的朋友,我看你时尚品味不错,要不要来帮我剪个头?”   银枝停住脚步,“迹部先生,你在说我?”   “当然,不是你,难道还是你旁边的那个麻袋怪人吗?”   夏油杰:“你疑似有点儿冒犯了。”   “我看你也有点儿眼熟……”   迹部景吾嗤笑,被威胁了的夏油杰立马噤声。   银枝和友人商量了一下,走上前,“没问题,能亲手修剪迹部先生的这一头柔顺美丽的发丝也是我的荣幸。你既然将它交付于我,我定当不负所托。”   等到修理完毕,银枝被夏油杰连忙拽着跑了,迹部景吾慢吞吞地拿出镜子,看着镜子里自己头上插满的玫瑰花,陷入了深思。 第121章 司令塔   待夏油杰和银枝二人回到别墅大本营, 己方的人马差不多都已经来齐了。   降谷长官的伤势好了七七八八,下巴贴着一只HelloKitty的粉色创可贴,正在和波提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黄泉坐在他俩身边, 面前的茶几上摆了一盘洗好的水蜜桃,个大饱满,她咬下一口桃肉,眼神放空,专心致志地咀嚼着, 不时回应一两句;   列车组的两个活宝围着正在查看星图的丹恒老师,叽叽喳喳不知道在吵些什么,总归又是些幼稚无聊的话题,也就只有丹恒能耐下性子应付他们两个;   另一边, 加拉赫破天荒地戴上了一副黑边眼镜, 手里拿着一支铅笔, 在剧本草稿上涂涂画画,偶尔拧眉思索, 给人的气质大相径庭,仿佛从一个邋里邋遢的酒吧安保, 变成了一个夹杂着几分颓废气息的文艺老青年。   个性鲜活, 乱中有序, 温馨和睦。   再加上他和纯美骑士,用直觉的话来说——简直就像是有人专门把不同片场、风格各异的角色们集中聚合, 共同演绎一出热闹纷呈的家庭喜剧。   夏油杰恍然发觉——不知不觉间, 自家的外星人含量已经要超标了。   而他自己,也走出了咒术师的狭隘小圈子, 收获了一大堆值得信任的知心朋友,重拾了年少有梦时的那一颗赤子之心, 永远滚烫,永远包容,永远充满热情和感动。   “夏油先生?”   银枝看他站在玄关迟迟没动,歪头疑惑道。   夏油杰轻笑:“来了。”   他四处扫了扫,发现存在感鲜明的那两人——砂金和五条悟还没回来。   “捉鬼小队的群里发了通知,硝子明天有考试赶不过来,小哀和工藤忙着处理身份恢复的后续事宜……但他们两个应该没什么大事要处理吧?篮球比赛应该在晚上来着。”   “不用等他,”还没录完网课就被拉出来开会的拉帝奥教授从隔壁房间走出来,面色不太好看,“那个赌徒,估计对现在的情况早有预料。”   丹恒颔首示意,率先开口道:“那么,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们就正式开始吧。”   低声交谈的众人及时收敛了话头,客厅瞬间变得安静下来。   丹恒叹了口气:“列车组本打算解决【星核】和【虚无残秽】后就离开地球,跃迁前往下一站目的地,【翁法罗斯】。”   紧接着,小青龙话音一转,代表全体列车组坚定地表明了【星穹列车】的立场:   “但目前看来,【终末】的预言昭示着呼啸而来的末日与深渊,无人可以幸免。同时,星核危机解决后,列车有了能源补充,不必担心短期内的滞留问题。所以,有关【终末】一事,列车组绝对不会临阵退缩,也不会置地球亿万万生灵于不顾。”   波提欧拉住帽檐,咧嘴一笑:“这话说的可真帅,丹恒兄弟!他宝贝的,路见不平拔枪相助,巡海游侠也跟一个!”   其他人纷纷点头应和。   穹掰着手指开始数数:“【开拓】、【巡猎】、【虚无】、【存护】……哇,我们人好多啊。”   “但对于一场星海战争而言,我们的人少之又少。”   丹恒打开投屏,将自己手机拍到的画面放大在电子屏幕上,众人又仔仔细细看了好几遍,只可惜画面太过模糊,抓不到细节,逐帧播放,最后只能确认战场确实发生在地球,因为有很多标志性的建筑物能对得上。   “也难怪普通人没当回事,这得是多惨烈的战争才能造成的后果?我只在游戏里见过。那时的人类文明该不会都要灭种了吧?”   “我们现在需要搞清的主要问题是——敌人到底来自哪里?”   博识多学的拉帝奥教授敲了敲桌子,使用穷举法列出了全部的可能选项:   “地球内战,虫群,丰饶民,反物质军团,失控的机械生命体,亦或者是其他我们尚不知晓的敌人。”   降谷零对第一个选项提出质疑:“有公司在头顶压着,地球不可能爆发内战。”   匹诺康尼的猎犬从剧本中抬起头,幽幽道:“那可不一定。”   日本公安想起了边陲星系的发家史:“……好像也是,抱歉,加拉赫。”   波提欧撇了撇嘴:“根据我这些天的观察,市场开拓部在地球的总负责人,利维坦·俾斯,他虽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天天到处勾搭阔佬……但目前看来应该还没疯到掀起内战搜刮财富的地步,这对他没好处。”   第一个选项“地球内战”,暂时排除嫌疑。   丹恒翻了翻手机上储存的智库信息:“奥卡斯特星系位置较为偏远,文明数量较为稀少,曾经遭遇过两次帝皇战争,但繁育的虫群似乎还没有大范围光顾过这里。”   纯美骑士也补充道:“我曾孤身闯荡虫巢,对【繁育】的军团特点有过深刻体会。倘若虫群过境,往往遮天蔽日,黑云压城,混乱不堪。绝不会像画面所展示的那般死寂恐怖,空旷无人。”   夏油杰:“你怎么哪儿都闯过,什么都知道……”   这大概就是银河街溜子的个人优势吧。   第二个选项“虫群”,暂时排除嫌疑。   丹恒闭眼半晌,睁开双眸,冷然道:   “【丰饶民】,历代龙尊与他们打过不少交道。地球确实曾有丰饶民的遗迹,罗浮也曾派遣帮手,协助我们扫除孽物,将【丰饶】的残存涤荡一空。如今的地球已经不存在他们所追求的长生神迹。更何况,这些年来,由于曜青的追猎,丰饶势力大大缩水,因此,我并不认为他们会对地球发起一次堂而皇之的进攻。”   第三个选项“丰饶民”,暂时排除嫌疑。   “前面我还比较好懂,但教授所说的‘失控的机械生命体’又是指什么?我隐约记得智械应该算是文明种族之一吧?为什么会失控?”   拉帝奥教授扶住额头,不得不给两个义务教育不过关的地球人补了一堂历史课:   “【天才俱乐部】27席,帝皇鲁伯特,它曾经掀起了一场旨在消灭全部有机生命的银河战争。后来,鲁伯特二世继承了它的意志,给寰宇诸文明造成了二度创伤。虽然战争已经结束,但仍有不少智械受到反有机方程的遗留影响,游荡在宇宙各处,对有机生命造成不容忽视的生命威胁。”   黄泉总结:“智械,以及反物质军团,他们所过之处,寸草不生。那么,敌人很有可能出自其中。”   “不,并不必然。”拉帝奥突然说道。   他看向欲言又止的夏油杰,“砂金是不是把从我这里打探到的消息都告诉你了?”   夏油杰讪讪道:“是的,教授,我和悟都知道那个洞的存在。”   迎着众人的目光,他侃侃而谈道:   “我认为还有一种可能——敌人是从墙外来的。”   此话一出,要不是有ooc限制,穹都要忍不住操纵所有马甲给他热烈鼓掌了。   好啊,夏油杰,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地球土著,可以自己脑补出合理剧情了!   拉帝奥若有所思,揣测道:“【存护】的星神以光年为单位修筑着环绕星河的墙壁,不少学者推测这种行为的根本目的是为了保护万千世界不受墙外虚空侵扰。而现在,由于【星核】人为造成的屏障消失,外界的虚空和银河畅通无阻,相当于把地球暴露在了墙外生物的眼中,着实是一件恐怖之事。”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么火星观测站的修建就迫在眉睫了,那里想必会成为前线的第一道哨口,我们不能放弃。刚好,学会不日就将启程前往火星,我会把届时观测的数据资料发给你们,如果敌人真的是从墙外来的,地球就要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   拉帝奥三言两语做好了决定。   波提欧吹了声赞许的口哨:“不错嘛,哥们儿,能担事儿。只是我有一个问题,你的身板倒是结实,但那群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老学究们要是碰巧撞见了怪物,岂不是会吓得心脏骤停?”   他跃跃欲试:“需不需要我给你们当个保镖?”   拉帝奥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通缉犯的外表特征过于醒目,那些老学究们光是看见了你,就已经会吓得心脏骤停了。”   “……切。”   黄泉动了动,默默说:“我和拉帝奥一起去……可以吗?”   夏油杰眼前一亮:“黄泉小姐的实力属于令使级别,如果您陪教授前往火星,此行的安全性一定会大大提升。”   她继续道,仿佛吃饭喝水那样平静:   “嗯,我也很想看看,【墙外】的风景。”   众人:……   降谷零暗暗抹了一把汗,能把一次危险的冒险说得如此风轻云淡,大概也就只有黄泉小姐这般的强大存在了吧。   “那就拜托二位了。”   波提欧突然想起了什么:“哥们姐们,你们该不会打算以一己之力扛下所有吧?这颗星球上有八十多亿的智慧生命,就咱们几个,怎么护得下来?”   “公司和地球政府应该是打算先隐瞒着,毕竟动乱发生太早,对战争的筹备工作反而不利。我会联系市场开拓部,把他们拉到和我们同一条战线上。利维坦·俾斯……那家伙应该已经开始行动了,利益当头,他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而在另一边,公司在地球的总负责人已经在地球联合政府内部召开了一场秘密会议。   【毁灭】大敌当前,即使再不乐意,他也不得不放下原有的敌对立场,以大局为重,配合开拓者的剧本表演。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并非危言耸听,【终末】假若不加以干预,99%都会得到兑现。地球的未来是一片战争的火海。如此,各位,你们还有什么反对意见吗?”   围坐在一张圆桌上的领导人们看了看彼此,破碎的声音卡在嗓子眼,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好不容易看到了文明崛起的希望之光,结果迎头而来的却是一场战争冲击,只觉前途无光……这让他们如何冷静得下来?   “不必担心恐慌,公司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友好文明。战前的筹备谋划、战中的支援,以及战后的建设,我们都会全力参与。”   “可是地球没有开展星际战争的储备!我们的人力,物力,财力,都不支持我们发动如此大的保卫战,即便侥幸取胜,也必将千疮百孔,修养千年……”   一个头发花白的领导人抱着脑袋,颤抖着声音说。   “但你们并非一无所有。”   一道慵懒沙哑的女音响彻在安保严密的会议厅内,众人皆是一惊,闻声看去,只见一道蓝色的全息投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利维坦·俾斯身旁。   女人的身材玲珑有致,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发出踢踏的声响,每一步都好像踩在众人剧烈跳动的心头。   她头戴一顶巨大的尖帽,冷艳高贵的容貌在帽檐下半遮半掩,好似一位执掌魔法的女巫,惑人心魄,既能赐予凡人摆脱痛苦的解药,也能随心所欲地向人间倾泻地狱的毒药。   “这位是?”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心里不情不愿,但表面上还是不得不恭恭敬敬地介绍道:“这位是【战略投资部】的高级干部,石心十人之一的翡翠女士,也是我为地球拉来的外援。”   “谢谢,利维坦,在地球的这些天,我家的那个年轻人还要多谢你照顾。”   被砂金骑在头上欺负的奥斯瓦尔多·施耐德:……   他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当然,这是我应该做的。”   翡翠掀起额角的几根发丝,露出一对毒蛇般的尖利瞳孔,她明明笑得很温和,却又无端令人不寒而栗。   “【终末】的预言播下了战争的种子,隔日就会盛开出枯萎的骨花。人们将体验死亡,体验绝望,体验那一缕光明在指缝倏忽流逝,化作千年的骸骨,万年的风沙。”   她缓慢行走于圆桌边缘,全息影像建构的手指轻轻拂过桌面,每一个路过的领导人皆静若寒蝉,冷汗浸湿后背。   “如果诸位有所觉悟,【战略投资部】愿意和你们做一笔交易。我们会资助你们——不管是高昂的信用点,取之不尽的资源,还是人人配备的尖端武器,封锁在学库的宝贵知识……”   众人神情恍惚,天大的馅饼砸下来,几乎让他们有些找不着北。   在最后,慈玉女士的一句话戳破了童话般的美好幻想:   “只需要你们,付出等量的代价。” 第122章 火星救援(一)   “财富是宇宙的基石, 公司所做的正是等价交换,公平交易。好好考虑一下吧,诸位, 我会给你们留足时间。”   名叫[翡翠]的公司高管不再言语,把意味深长的静默和沉思交予了在场的地球人。   她一动不动,宛如一只蛰伏在暗处的毒蛇,唯有全息投影上偶尔闪过的一丝电流弧光,无声证明着她确实在耐心等待众人的回复。   领导人们活了半辈子, 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如果换个人来告诉他们地球马上就要迎来末日,他们只会掏掏耳朵淡定走开,再招呼保安警察把这些违法乱纪的反动异教徒分子通通抓走。   然而, 担任“告死鸟”这一角色的, 是他们闻所未闻、银河公民闻风丧胆的【终末】。   公司在地球分部的负责人P40的利维坦·俾斯为此召开了紧急会议, 而战略投资部P46的高管更是亲身下场,提前“投资”。   要是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程度, 那么他们屁股下的位置就白坐这么多年了。   政治最忌讳把一切都摆在明面上,所以他们不敢直接询问代价是什么, 心思转了几千几百道弯, 越是大胆揣摩, 越是汗流直下,甚至到最后, 渐渐滑向了一些极为恐怖惊悚的阴谋论——也许是出卖整个地球, 八十多亿的地球人一同沦为公司的廉价劳动力,永世不得翻身;运气好点, 不是无期徒刑,全地球人为公司打工还债, 耗上十几个琥珀纪才能把本息债务还清,这还不算成百上千年来累计的庞大利息……   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地球文明在银河诸界面前,将再无独立平等可言。   高等文明居于宇宙生态链顶端,并非本性大方慷慨、体贴弱小,倘若不能展现自身的价值,弱肉强食的法则便会在这些文明人身上再度呈现,将弱者吃得骨头渣都不剩。   但……地球除了接受等价交换之外,似乎已经别无选择。   因为,不管是规模巨大的太空移民,亦或者加强地球防御系统……这些想法都非常漂亮,具有可操性,但它们都不是如今实力贫瘠、财政薄弱的地球文明可以承受负担得起的解决方案。   领导人们开始低声交谈起来,面色凝重万分,有几个上了年龄的老人从兜里哆哆嗦嗦地掏出一颗速效救心药,一口闷了进去,强撑着不让脊背佝偻下去。   最终,他们得到了意料之中的讨论结果:   “我们……同意。”   “明智的抉择,我为你们感到喜悦。”   翡翠比了个手势,下属利维坦·俾斯憋屈地站起身,在每个人的桌前放上了一张纸质借贷合同。   “契约已成,以此为据,【战略投资部】会给予地球应有的支援,至于代价……”   她微微眯了眯眼,显示出心情很好的样子:   “诸位尽管放轻松,等到终末的脚步转向下一个星系,届时,我们会有专门的催债人上门,指导地球如何偿还应有的代价。而这个时候,你们就好好享受当下吧。”   利维坦·俾斯收到了开拓者的眼神示意,自觉为这场大型放贷现场做了结尾:   “把握当下是为了更好的未来,不管这个未来是好是坏,但起码我们还有未来,不是吗?市场开拓部在地球的业务还未结束,我们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太阳底下无新事,但这个世界上仍然有些事,绝对不能暴露在太阳底下。   广大民众无从得知这一场秘密会议,他们只知道政府的财政投资力度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又翻了好几倍,对贫困地区的投资建设、对航空航天事业的鼎力支持,基于先进知识的自然科学体系飞速发展,人们每天一睁眼,一打开手机,就能看到无数新科技的问世和应用。   甚至有不靠谱的传言说,政府暗地里成立了特殊项目组,似乎在研发上万可以安装在地表的座发动机和转向发动机,不久后有望推动地球离开太阳系。   对于一些过于离谱的发言,网民们一笑而过,全当乐子。   随着政府忙于公共事业,对网络舆论氛围的监管力度在逐步放松,再加上人们逐渐熟悉了外星公司的存在,一个个胆子也都大了起来。   新时代的种种思潮浪潮,以一网打尽的姿态,打乱了所有兢兢业业工作生活学习的普通人的本来节奏,将他们尽数裹挟卷入。   有人欣喜,有人失望,有人愤怒,有人悲伤。   支配着生活于21世纪、星历8100年的所有男女的那些单纯的愿望和复杂的忧虑,踊跃于匿名的网络世界,便构成了一派光怪陆离的奇观异景。*   “股市又涨了!(照片)”   “说实话,我有点儿慌,虚高虚高的……”   “楼上一看就挣不了大钱,现在市场普遍抱有较强的信心期待,股市自然蓬勃发展。只要能够把握住机遇,人人都可以站在风口上乘风而起!”   “那个依靠一场直播彻底走红全球的日本油管博主不就是这样的吗?勇敢的人先享受世界!”   “勇敢的兄弟们,大乐|透第五期开奖已经出了,有你们吗,让我蹭蹭。”   “奖池已经快积累了10亿信用点了……”   “我邻居的儿子的姑妈的小舅的爷爷的孙女儿中了,赚了700万信用点,现在全家搬到米国去住了。”   “为什么单人账户有次数限制?好烦好烦,我就想买个彩|票为什么还要限制我买?”   “我也发现了,我同事把这个称作外星人设置的地球人防沉迷系统。”   “还能有什么原因?为了防止你一有钱就投到大乐|透里打水漂呗,预防了某些赌狗砸红眼,整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住在我隔壁的哥们儿就是这样,听说他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都卖给别人了,自己还整天混在赌马场,唉,赌狗啊赌狗。”   “最近新闻好多呀,我都快看不过来了,那个日本油管主播是不是开始直播带货了?”   “果然,宇宙的尽头是直播带货。”   “他自己没什么本事,只不过幸运地遇上波提欧老爷,没挣钱的路子了,不就只有靠流量变现了呗。”   “话说回来,波提欧怎么样了?咱们的抗议没后续了吗?”   “公司才不管地球人怎么想,通缉犯就是通缉犯,就算全地球人联合起来抗议,也不能让公司放人吧。”   “那个,东京人不是为了纪念波提欧的功绩,所以在郊外给他建了一座充电站吗?有目击者说,半夜好像看见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偷溜进去……”   “去偷电?我嘞个呜呜伯,有没有点儿良心?连电都要偷?我祝这个小偷一辈子都吃不上一道热乎的菜!!!”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波提欧本人?”   “哈哈,他那个宝贝性子,要是真逃出来了,恨不得广而告之,怎么可能憋得住。”   “来!波提欧大人从四面八方来!魂兮归来!魂兮归来!啊啊啊……(做法)(跳大神)(上香)(念咒)(摇铃铛)(旋转)(低声吟唱)波提欧宝贝,小可爱来,四面八方来!铺天盖地来!啊啊啊时时刻刻来!……”   “改造人牛仔会梦到唯心主义老巫婆吗?”   “楼上,你的评论我喜欢,你的私信记得关。”   “对了,今天下午两点半是不是有火箭升空来着?”   “还叫什么火箭,现在应该改口叫宇宙飞船了。”   “博识学会主导的,好像是火星勘探和观测站建设?听说有几个特别牛的科学家也去参与了。”   “嘶,这波是高端局。”   “不是我灭自己人威风,咱们的科学家真的能跟得上人家的节奏吗?去了会不会拖后腿,然后被拉帝奥教授骂哭啊……”   “拖后腿是肯定的,但不跟着学习怎么能进步?我倒是挺支持的,小破球加油!”   “小破球加油!”   “小破球加油!”   “我是拉帝奥教授的狗!”   “?”   “楼上要当修勾的,指路43*****帖,你们的专属狗窝。”   两点半,电视直播准时开始。   密切关注这场飞船升空的观众们率先看到的是一位手拿话筒的记者,她以流利老练的口吻讲述着本次新闻直播的前因后果,同步直播的电视画面已经不再需要多语字幕,使用宇宙通用语便可以让理解畅通无误。   同时,各国也加大了对传统文化的保护力度。他们可以拥抱远方,但不能失去根源。   今日万里无云,光线良好,画面背景是来来往往的工作人员,发射现场十分嘈杂。   观众们并不想听啰里啰嗦的废话,记者收到指示,连忙把开场词过了一遍,然后便带着摄像机大哥往深处走了过去。   在官方的一路放行下,记者顺利进入到了内部,镜头突然映入一艘足足有五层楼房高、机身流畅、颇具科技感设计的宇宙飞船,引得屏幕后的观众不由得惊呼了一声。   “什么时候我们也能开上宇宙飞船?”   “不说远的,得指望保罗·史密斯大佬的星际旅游服务能把价格打下来……”   “公司科技就是好,前几天我看到公司官网有在售卖机甲,但好像大部分都是娱乐型,而且动辄上千万信用点……我就在想,真的会有冤大头去买吗?结果刚一发售,秒没。”   “啊啊啊有钱人多我一个会怎样?”   “建议去买大乐|透。”   画面摄像头慢慢360度移动,可以看清周围的一切景观,不一会儿,屏幕后的观众扑上去开始尖叫起来:   “拉帝奥教授!”   “义父,是你吗?”   “强壮的体格,比牛奶还要白的肌肉线条……呲溜,是我的主人没错了。”   作为全场焦点的怪癖学者又带上了他那英俊的石膏头,怀里塞着一本大部头的书,边走边看,天然的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纷杂。   他身后遥遥跟着几个人,好似跟班,有地球人认出了他们,“这不是林先生吗!”“还有麦凯文女士……”“都是天文学和地理学的大佬啊……”   除了一看就是学术界的人士之外,还有一道与众不同的身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紫色头发的女人跟在拉帝奥的半步距离后,她腰间配着一把武士刀,穿着打扮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就像是误入了片场。   实际上,科学家和屏幕后的观众一样疑惑,但由于领头人拉帝奥教授本人默认了此人的随行,因此他们没有提出异议。   记者没跑过去自讨没趣,总台的负责人早就和她说过教授本人不喜形式主义,这次能够允许他们过来直播采访,就已经是全力争取后的结果。因此,她果断选择了一位早就商量好的地球科学家进行了一番采访,采访内容主要针对学会此番对于火星的勘测布局和未来的计划打算。   知名天文学家林叔渊站定了,他看上去满面红光,精神气十足,抓住话筒,侃侃而谈道:   “……在拉帝奥教授的严厉指导下,我和麦凯文,卢瑟斯……我们几个都已经完成了相关的基础培训。这次的勘测计划大概会花费2~3周时间,第一阶段是对火星的体积地质结构和天体引力做出数据模型,大概会花费12个系统时,第二阶段是……”   记者连连点头,又接着抛出了一个个人们感兴趣的话题。   “没错,这次火星勘测事宜是我们地球人第一次亲身上阵,以往用火星探测仪、发射卫星的技术,现在已经过时了。相信在不久的未来,我们还有更多机会登上太阳系的其他行星。人类的未来有无限种可能,哈哈,你信不信,科幻小说里的太空移民,甚至能在我的有生之年实现!”   林叔渊已经是50多岁的人了,在科学院里其实算是年轻的那一辈。   他性格大大咧咧,心态豪爽,做事麻利,有口皆碑。而且最重要的是,林老年轻时当过飞行员,身体一直不错,经常锻炼,不像同辈隔三差五就腰疼腿疼偏头疼,所以总部最终决定,这次宝贵的实践机会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还想再接着说什么,忽然听见一声重重的合上书本的声音,走在最前面的拉帝奥教授顿住脚步,冷声道:“时间到了,跟上来吧,黄泉。”   这时候,他们才终于知道了那个像影子一般沉默寡言的女人的名字——黄泉,每个音节都好似浸透了冥河的寒水,低沉作响。   黄泉抬头看了看飞船,露出了恍若隔世的表情:“我上一次坐飞船是很早以前了,如果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你见谅。”   言下之意就是,一般的时空旅行,她大部分都是以肉身穿梭银河。   想象力丰富的林叔渊莫名品到了这一番意味,心里咯噔一下。   他们在全体工作人员的目送下走上了飞船,由于采访,林叔渊最后一个走进大门,他急忙迈上了最后一节台阶,赶在舱门关闭前瞥了一眼身后。   他的妻子抱着女儿,站在围栏外向他拼命招手,夸张地作着嘴型,但他视力不太好,看不清楚,总归是让他平安回来的话吧。   林叔渊笑了笑,也朝妻女的方向挥了挥手。 第123章 火星救援(二)   巍峨的漆黑飞船腾空而起, 一阵迅猛的白色气浪迎面扑来,铺天盖地的席卷了地面上的围观群众们。   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驶离众人的视线,在遥远的穹顶缩成了一个黑点, 然后彻底消失不见,前往未知的行星,试图揭开那颗被载于千年史册的“荧惑之星”的神秘面纱。   在过去几十年里,人们见证了无数次载人航天火箭的发射,收到了无数次安全返航的好消息, 而这次稍微有些不同的是,记者和电视后台没有放出升空的十秒倒计时,更没有哪个地球人操心宇航员的生命安全问题。   无他,有万能博学的拉帝奥教授在, 世上难道还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吗?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 让我们共同期待他们的回归!”   “火星, 地球人来了!”   女记者抑扬顿挫、声情并茂地喊出了口号,尴尬又中二的台词让屏幕后的观众脚趾抠地了一瞬, 而后身体非常诚实地开始上网水帖,刷起了相关视频。   维基引擎上有关火星的词条搜索量翻了成百上千倍, 一些主题为宇宙探索的老片子也被人们从箱底翻出来, 吹吹灰重新观看, 近几个月才重新覆盖的弹幕气氛喜气洋洋,跟过了年似的。   有人感叹道:“人类的梦想终于可以实现了, 回头再看看老祖宗拍的这些玩意儿, 真是让人又想笑又想哭。”   “哈哈哈导演们看到了吗,外星人不是大头大眼的绿皮丑八怪, 也不是动不动就要消灭一半人口的极端环保主义者,以后的文艺创作记得让我们吃点儿好的!”   同一时间, 位于宇宙飞船上的三位地球学者也难掩激动之情。   在和他们分开之前,拉帝奥吩咐道:“飞船是自动驾驶,半个系统时后抵达火星。这一趟的流程安排,你们心里有数,我不多必说。”   “不要忘了佩戴氧气设施和真空装置,等到飞船一落地,我们就开始正式工作。”   三人忙不迭地点头,小鸡啄米似的,他们这一趟基本没带什么行李,船上自带的衣物和日常用品齐全,没有必要额外增添负担。   他们分配到的休息室是个大房间,有单人卧室和大客厅,环境条件非常不错。   林叔渊把手放在水平桌面上,一点儿也感受不到飞船行驶过程中颠簸的震动,和在地球上几乎没有区别。   他不禁乐呵了,咿咿呀呀道:“麦凯文啊,你说奇不奇怪?放在十几年前,老大哥刚登上月球的那会儿,大家都吵翻了天,迫不及待的想见外星人;等到航空航天热过去,大家伙冷静下来了,专心搞发展建设,结果谁也想不到,外星人自己找上门来了!这用我们的古话说,就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哈哈哈,牛X的宇宙飞船,竟然轮到咱们这些老东西坐头一回!”   查理娜·麦凯文是一位金发碧眼的中年女士,去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也是全球科学论坛上坐在砂金邻座的那位幸运儿。   因此,她当时自然将砂金和教授之间有关“洞穴”的哲学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本来还对公司资本家抱有抵触心理的物理学家,几乎没怎么推搡,顺理成章地就成了人美心善的总监本人的忠实粉丝。   她表面藏得很深,私下里已经委托自己的研究生帮自己买了几十套公司周边,连退休的老本都扔了进去。   麦凯文女士此刻的心思完全不在同事身上,迫于面子应和着林老头的话:“飞船使用的时空技术远超我们的国际空间站,这样一来,地球原本的空间站技术就要荒废了。”   “废就废了呗,既然有好的,为什么要还要用旧的?人类总该向前看的嘛。”   林叔渊往沙发上一坐,屁股扭了扭,舒舒服服的陷在棉花里。   二人又随便聊了聊天南海北的话题,东扯西拉了一阵子,差不多缓解了离开母星、初入太空的不安和陌生情绪。   麦凯文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突然想起了什么,问:“老林,教授身边那个叫黄泉的女人……你怎么看?”   林叔渊翻了个身,背对着她,掏出了自己零信号满格电的手机,定定地盯着家人的屏保:“……我怎么看?我不看。”   “教授肯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只需要听从吩咐就行了。我在学术界混了这么多年,谁见了我不得恭恭敬敬喊一声林老?也就你和卢瑟斯能叫我老林……”   “但是在这艘船上,我们就是辈分最低的学生,只要做好本分之类的事情,不该说的不说,不该看的不看,把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平平安安带回地球,就是咱们这一趟最大的胜利。”   “……你说的对。”   麦凯文叹了口气,转而眉头一皱:“卢瑟斯那家伙呢,他怎么不见了?”   被人念叨的卢瑟斯在到处闲逛。   他沿着走廊探头探脑地行走,摸摸索索,活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进了大城市。   监控室内,由开拓者操纵的拉帝奥不由得眼前一黑。   林叔渊,查理娜·麦凯文,拉德·卢瑟斯,这三人是他精心选拔的、参演这一场火星喜剧的土著演员。   选择他们的原因,一个是三人身份具有代表性,简历过硬,经历了一轮轮残酷的选拔,最终留在了穹的桌上。   至于另外一个选人的标准,他参考了芮克导演发给他的科幻惊悚片拍摄三大禁律:   一,飞船上不要有人工智能,否则它必然会反水,抹杀人类;   二,飞船上不要有品行不端的小人和伪君子,否则必然会发生由于粗心大意或是故意导致的争端事故;   三,飞船上不要有年轻男女,否则他们必然会鬼混在一起。   芮克:“艺术在进步,观众们的眼光也在进步,千篇一律的套路已经无法满足他们,甚至会激起一定的厌恶情绪。导演,你在进行选角的时候,请一定要记住这三点。我们拍的是震撼寰宇、旷古绝唱的好片,而不是一部爆米花烂片。”   穹敬礼:“收到!”   所以,最终的三位选角,无一例外都是上了年纪的中年人,家庭美满,人格完善,三观一致,对知识有着极强的探索欲望,保证不会出现任何狗血下三滥的剧情。   但很显然,像卢瑟斯这种好奇心和探索欲太强,甚至超过了对未知和权威的敬畏,也不是什么好事。   宇宙飞船是他用银狼的以太编辑随手建的,融合了星际战争游戏和黑塔空间站的建模——漂浮着的自动一体机机器人、随处可见的全息投影、三重虹膜锁保护的机密科室,以及一些颇为高端的黑科技——外表看着唬人,实则全是纸糊的老虎,一碰就碎,有些根本不能打开,甚至会出现程序错误。   要是让地球人发现了飞船的真相,那还得了。   马甲果断出动。   下一个拐角,正沉浸在科幻世界中狂喜不已的卢瑟斯迎面撞见了那个身份来历不明的紫头发女人。   “!”   卢瑟斯立马端正身形,走起了军步,小心翼翼地瞅了女人一眼,发现对方不是来赶他走的,这才如释重负。   她似乎……正站在原地发呆。   卢瑟斯犹豫了一下,走上前问道:“你好,这位……黄泉女士?”   黄泉因为回忆而发散的瞳孔下一秒聚集到他身上:“你好,你是?”   “我叫拉德·卢瑟斯,法兰西人,今年59岁,主攻领域是恒星动力学和量子力学,您叫我卢瑟斯就好。”   “嗯,有什么事吗?”   他斟酌了一下,问出了心底的疑惑:“请问您是拉帝奥教授的助手吗?”   黄泉摇了摇头:“不,我对行星勘测和观测站建设的学问一概不知,我现在的身份,应该是你们的保镖。”   “保镖?”   卢瑟斯疑惑出声。   在他们的旧有认知中,太空旅行最大的危险,排在前列的有太空辐射、极端温度、航天器设备故障,亦或者是卫星残骸碎片撞击等,一旦不幸遭遇,宇航员成功返回的几率小之又小。   因此,这一身份对专业能力、身体素质以及对突发情况的处理反应能力等等的考核严之又严,最终选出来的人,都是精英中的精英,翘楚中的翘楚。   他们三人那是沾了博识学会的光,所以不用经历那么严苛的训练,只用简单培训一番就能上阵。   以他贫瘠的想象力,着实猜测不到这些客观发生的危险情况如何依靠一个门外汉来出手解决。   哈哈,莫非她能直接打爆挡路的卫星残骸?   卢瑟斯摸了把脸,干笑了两声。   “你所说的是一方面,但除了这些之外,寰宇航行面临的其他高昂风险数不胜数,远超你们的想象。”   黄泉淡淡补充道,没再继续说下去。   就在他还想攀谈两句时,接着听见女人幽幽发问:   “你知道……休息室的方向怎么走吗?”   卢瑟斯:……   他不得不亲自带路,等到把人顺利带去了休息室,自己换装整备,眨眼间,半个系统时已经过去了。   他没空再去欣赏飞船内部的风景,三人在舱门后集合完毕,皆换上了轻薄封闭的宇航服,背着一套自动制氧装置,看向窗外一片寂寥空阔的红色沙海世界,不由得目眩神迷。   这就是在有史以来的监测记录上,最有可能成为人类第二家园的美丽星球。   但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却不是由于地球毁灭、走投无路,而被迫建设一个新家园。   因为他们的地球母亲还安然无恙地悬浮在茫茫深空之中,海蓝叶绿,云雾翻腾,连绵不断地释放着温暖的微光。   有朝一日,属于它的文明之光芒,也必将会照亮整个太阳系。   飞船稳稳着陆,数十道舱门一齐打开,其他几个舱门里陆陆续续走出了星空生态学派的学会人士,轻车熟路地开始布置现场。   三个地球人独享一个舱门,看见大门打开,异域的空气呼呼吹来,林叔渊兴奋不已,一个扭身,挤开人高马大的卢瑟斯,第一个踩上了火星的土地。   小老头举起双手,蹦蹦跳跳,模仿着阿姆斯特朗登月时的那句名言,欢呼道:   “这是一个男人的一小步,却是地球人的一大步!”   跟在他身后的卢瑟斯勤勤恳恳抱着一堆工具,把地球联合政府的旗帜插进地面,和博识学会的旗子并肩而立。   高度、方位,一个不差,强迫症卢瑟斯表示舒服极了。   麦凯文目不转睛地走过去,对着领口的对讲机说:“该干活了,老林。”   真空固然不能传声,但难不住学会的黑科技。   即便如此,她的眼睛还是止不住乱瞟,伸出一只手,感受了一下狂风的触感。   长发人偶面无表情地盯着实时转播的画面,百无聊赖道:“这是当然了,我和螺丝咕姆出马,连模拟宇宙都不在话下,更何况只是模拟一颗星球的地表生态?”   地球人眼中真实可感的火星世界,野蛮粗犷,没有任何文明的踪迹。   而在局外人的眼中,却又是另一番神奇壮观的景象。   齿轮彼此之间严密咬合,链条有条不紊地运作,一环扣一环,由微不可见的颗粒分子一步步扩大积累成了堪比行星的机械圆环,缺口对着的方向,正是那道人类看不见的金色裂缝。   “反物质军团什么时候过来?我都要无聊的开始转圈圈了……”   “黑塔,我重新评估了能量监测波动,空间指数和毁灭核能复合率,结论:距离反物质军团入侵,大概还有……631.4个系统时。”   黑塔随手翻了翻开拓者发给她的剧本,名字叫《火星救援》,怪不吉利的,“虽然很不想听从那个小鬼……啧,我俩随手培育出来的那个剧情‘反派’,是时候可以放出来了。”   “我们已经对‘反派’的素质和潜能做了多次评估,疑问:这对于地球有机生命的难度,是否仍然有些过大?”   “怕什么?不还有穹吗?那个虚无令使的马甲挺有意思的,可惜他不让我研究……”   “此乃人之常情。”   螺丝咕姆没有过多犹豫,按下了按钮,通知道:“穹,‘墙外’的怪物,已经释放完毕。”   在无人得知的黑暗角落,一只通身漆黑、泛着冷酷的金属光泽的狰狞生物悄然苏醒。   它裂开满嘴的獠牙利齿,仰天咆哮,嗅着活人的气息,飞速狂奔而去,扬起一阵刺鼻的腥风。 第124章 火星救援(三)   星空生态学派的学者们忙忙碌碌, 机器人取代了最原始的人力工人,四处铺设基础材料,不过两个多系统时, 一个观测站的大致雏形便平地而起。   基建速度之快,让地球人不禁莞尔侧目,艳羡不已。   三人一边围观,一边跟着学习,身份仿佛从研究生导师一下子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零基础学起,实践手操,进步神速。   可想而知,等他们结束火星之旅返回地球, 凭借脑子里千金难买的宝贵知识经验, 一定会被地球政府奉为当之无愧的座上宾。   当然, 一切希望的前提是——安全返回。   “拉帝奥先生,我有一事不解。”   进度符合预期, 负责监工的教授看上去似乎心情不错,没有带上那副古怪的石膏头, 卢瑟斯于是大着胆子走过去, 想问个一直以来藏在心底的问题。   “嗯, 我在听。”   “请问学会为什么选择了火星作为观测站修建地?这里……说实话,除了稍微近似于地球生态环境这一点, 火星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且不像水星离太阳恒星最近, 也不像冥王星位于太阳系的最边缘,与其他星系交界……”   “问的好。”   博学多识的教授没有直接做出科学的解释, 转而讲起了机械君王告诉他的一个不科学的故事:   “在六百万亿光年外的迈锡多卡卡星系,有一个信奉古老幻想种的古老海洋文明, 在原始祭司口耳相传中,流传着这么一个匪夷所思的传说——宇宙中存在一种可以自由穿行于时间和空间的异次元生物。”   “这种生物无形无质,却又千变万化,有如终极噩梦的化身。它们潜伏在角状的不连续时间里,通过合适的角度借机来到线性时间的人类历史。”   “准确的说,只要角度小于等于120度,它们就能完成实体化,找到任何试图穿越时空的智慧生物,永生永世,纠缠追杀,吸干他们的骨髓,或者像死神一样,抽出他们的灵魂,切碎搅烂。”*   他的语调平平淡淡,没有一丝波澜,说出的内容却是诡异而惊悚,几乎令听者心脏骤停。   卢瑟斯和正在偷听的两个地球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汗毛乍惊,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仿佛衣服内的恒温装置失效了一般。   “琥珀王在上……这种生物,难道是真实存在的?”   “呵,起码目前还没有学者能证明角状时间孤岛的实然存在,只是一种未然的可能性。”   把三人吓得不轻的拉帝奥拍了拍衣袖沾染的灰尘,转身走人,最后轻飘飘撂下一句:   “我只是想用这个例子告诉你们——角度很重要。”   “……”   “原来是这样,”林叔渊摸着后脑勺哈哈大笑,像是在给自己壮胆,高声说:“教授,您下次能不能别讲这些真真假假的恐怖故事?我们这几个老年人的心脏实在是受不了啊!”   卢瑟斯冷不丁出声:“你怎么知道它不是真的?老林,教授可没说这个故事就一定是假的,我之前还不信这个世界上有自然神的存在呢。”   家族世代信教的查理娜·麦凯文神色黯淡了一瞬,想起卧室里那把落灰已久的十字架,按耐下心头复杂的思绪,冷静地说:“好了,你们别吵了。教授的意思应该是,火星虽然从表面看上去普通,但是能提供一个比较好的观察视野和角度,用于奥卡斯特南部的星空生态研究。”   “至于具体的观测对象,就和我们几个不相干的外人无关了。”   四个系统时转眼间过去,众人招呼着暂时收工,休息片刻。   三人结伴回到了飞船上,脱下满是宇宙辐射味道的宇航服,痛痛快快洗了个澡,换上干净安全的新衣物,前往太空食堂。   在这里,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了来自宇宙各地的神奇美食。   地球目前还在内部消化奋斗,并未和其他文明开展互通交易,市场上流通的新货还是公司带来的,其中大部分都是时髦新颖的奢侈品,普通人买不起,只能眼巴巴看着。   卢瑟斯在厨师的倾情推荐下,端了一碗名为“大宇宙炒饭”的主餐,据说这款美食以量大管饱、味道稳定的特点而风靡宇宙各地,不管在哪个文明都颇具人气和受众,高居银河美食榜前十。   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大米饭摆在桌前,他拿起勺子,呼呼下肚,还嫌吃的不过瘾,又去添了一大碗。   他吃的实在是香,看得别人也胃口大增。   林叔渊在窗口前徘徊了一会儿,然后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走了回来。   他笑呵呵道:“我刚才看到有个窗口居然在卖仙舟地方的特色食物!那个古色古风的包装打扮,我一看就亲切的不得了,当即拿了一瓶这个叫什么……苏打豆汁儿?”   “苏打和豆汁儿这两个毫不相关的成分竟然能搅合在一起,活久见,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广告词叫‘罗浮老饕五星推荐’,哈哈,我今天也学年轻人来尝尝鲜!”   米国人麦凯文专注于面前摆着的一盘油腻的切片奶油蛋糕,她用叉子戳了戳蛋糕上的鱼头,“这个外观,让我想起了大不列颠的名菜……”   林叔渊把“罗浮名吃”的瓶盖一拧开,一缕白烟儿像魂魄一样从缝隙里冒了出来,直溜溜钻进他的鼻子。   那气味,顶得很,比马桶里发酵了十年的臭袜子还要刺激,直把老头子的天灵盖都掀了起来。   他的面容一阵生理性扭曲,皱巴成了一团:“怎么感觉好像有点儿不太对?”   坐在同一桌的人都闻到了那股怪味儿,卢瑟斯非常诚实地干呕了一声:“我想起了我们隔壁生物实验室的毒气。不过也许只是闻着臭,喝着香?榴莲不就是这样的吗?老林,干一口尝尝。”   林叔渊也是这样想的,既然是仙舟的特色美食,还商业化出口了,总不可能喝死人吧?   他捏着鼻子,赴死一般闷了一大口,然后整个人像是被强制暂停,定住不动了。   “……老林,你怎么了?”   卢瑟斯张着嘴,连咀嚼都忘了,几粒米饭扒在嘴角,伸出手去试探他的鼻息。   “*法兰西粗口*!怎么没呼吸了?!”   “急救急救!快叫医生!”   一阵兵荒马乱。   火星的极端恶劣环境没把身强力壮的林老头打倒,一瓶小小的罗浮特产把他干趴下了。   目送着同事被担架抬走,心有余悸的卢瑟斯咽了一口唾沫,白人大汉嘣出两根兰花指,偷偷将冒着毒气的生化武器扔进了泔水桶。   坐在食堂一角进餐的黄泉味同嚼蜡。   壳子下的穹委屈道:“他嫌弃我……可是我已经把背包里的全部食物都掏出来当剧情道具了……”   就算是无敌难喝的苏打豆汁儿,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异世界,也是他缓解乡愁的宝贝!是仅次于【金色的垃圾】、【会发夜光的垃圾】、【香香的垃圾】、【平平无奇的垃圾】的宝贝!   开拓者的满腔悲愤无从得知,吃完饭后的麦凯文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渍,心想,地球人的胃果然还是适应不了星际美食。   学会的人七七八八开始上工了,走廊里全是在搬运器械的人影,舱门大开着。   “那边的地球人!帮个忙!”   “怎么了?”   那人说:“我们统计的小机器人数目不够,还差五个,可能是中途没电,机器停摆了,麻烦你根据定位去找找,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旁边的人肘了他一下:“谁说这事不重要?我们学派今年就是靠这款新型号的小机器人拿了最佳发明奖!”   那人无语:“你装什么装,咱们学派为什么能拿到这个奖,你和我还不清楚?”   麦凯文腹诽道,看来就算是高大上的博识学会,内部也有不少龌龊啊……   “总之,我有更要紧的事,拉帝奥教授不是要准备发射低空卫星了吗,我们这边忙不过来。”   他把定位器交给麦凯文,后者没有理由拒绝,研究了一下怎么用,叫上卢瑟斯一起出发了。   “红点最后出现的位置在东边。”   “我还以为这些小机器人都是全自动的,没想到也要充电。”   “改造人波提欧都要充电,更何况是干活的机器人。”   “啊?那是谁?”   “一个巡海游侠,他在米国很火,非常火,其他国家也是。你可以理解为新世代的精神偶像,迈克尔·杰克逊那种级别的。”   麦凯文含糊其辞道,她家里也有一套波提欧的周边,就放在抽屉的第三个格子里。   “哇,查理娜,你懂得还挺多的嘛。”   “你的夸赞很不走心……好了,小机器人的定位就在前面。”   麦凯文放下定位器,看着漫漫无垠的单调沙海,疑惑道:“唉?怎么没看到?”   卢瑟斯:“喂,查理娜,看那儿。”   他小跑过去,从沙子里挖出半截损坏得不成样子的机器人,和同样不在状况内的麦凯文面面相觑。   “这是坏了?”   卢瑟斯学过一点机械,检查了一番,能基本看出来,小机器人不是由于自然原因报废的,更像是……   “暴力破坏的痕迹。”   麦凯文皱紧眉头:“怎么可能?谁会拿小机器人泄愤?”   卢瑟斯声音发紧:“不,不是人类。”   “什么……”   麦凯文闻言抬头看他,卢瑟斯脸色煞白,紧缩的瞳孔盯住不远处一个正在高速移动的黑点,喊破了音:   “跑!” 第125章 火星救援(四)   逐渐逼近的野兽发出呜呜的叫声, 此彼交错,那诡谲怪诞的声音无法用人类已知的所有语言来形容,一波三震, 就连联觉信标也无法翻译其全部的内容,只能隐约听出“活物”“生肉”之类断断续续的语句。   惊愕万分的二人注意到了一个更恐怖的事实——火星地表的大气相当稀薄,声音在八米之外的地方就会颤抖,而在十米开外,高音几乎就会完全消失。那只浑身漆黑的未知生物显然没有博识学会的传讯技术, 它的声音是怎么送入二人的耳朵中的呢?   就这一眨眼的功夫,它在漫天的红沙中隐去身形,不知所踪,视野重归一片荒芜, 而遭遇了陌生生物的两个地球人却再也不能保持淡定。   麦凯文的大脑退出空白状态, 克制不住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声高亢的尖叫, 定位器摔落在地,她却难以分心顾及, “……那是什么东西?”   “显而易见,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是我们能对付的东西!回去找学会的专业人士处理那家伙!”   卢瑟斯把按在腰间激光枪的手收回去, 苦笑一声, 一把捞起手脚发软的女科学家, 迈开两条老腿就是往回跑。   别看他是3G网速,连波提欧都不知道是谁, 但年轻时好歹也陪女友看过一些科幻片。   他自认一个中年大叔和中年大妈的组队没有所谓的主角光环, 就算有,也是炮灰光环。   因此, 在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实力强弱的前提下莽上去,不和找死无异吗?   中年大妈查理娜·麦凯文被拽得一个踉跄, 微弱的恒星光照在一张惊恐未定的脸上。   “上帝啊……是来自异域的恶魔……!”   她咬紧嘴唇,苦涩的血腥味在嘴中蔓延,反握住了卢瑟斯的大手,开始了玩命狂奔!   “呼呼……”   二人不知疲倦地奔跑,小机器人的定位距离宇宙飞船总部并不远,甚至能一眼看到不远处影影绰绰的人造白光,但就是这一千多米的距离,却仿佛没有尽头似的,跑了不知有多久,依然没看到一个人影。   “请求救援……咳咳……位于飞船东南方向……目测1700米左右……”   卢瑟斯慌慌张张地打开通讯器,不时回头,确定那恐怖的存在没有跟随在他们身后,也没有突然出现挡住他们前进的道路。   然而,比起紧追不舍、看得见实质的猛兽压迫感,无形无踪如同梦魇般的幽灵反而更令人感到绝望不安。   它会出现在哪里?   它是不是已经放弃追踪他们了?   两个常年坐实验室的学术分子显然不能经受得起这般剧烈的运动,逃命路程还未过半,气息就已经急促不堪,脚下的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我,我要跑不动了……”   “再坚持一会儿,应该要到了,学会的人忙着发射卫星,可能没那么快收到我们的讯息赶过来……”   卢瑟斯一咬牙,朝着天空盲打三枪,三道蓝色的激光暂时驱散了半空中的尘霾,发挥了信号弹的作用,方圆几公里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跑着跑着,麦凯文脚边突然跘上了一块石头,一下子跌倒在地,身体仿佛被抽去了力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卢瑟斯停住脚步,满脸焦急,语速快的能秃噜出火星子:“你还好吗?查理娜,需不需要我背你?”   这么一摔,麦凯文原本浑浊的脑子也像是被摔醒了一般,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的高智商终于上线。   她捂着发痛的额头,凝望着那处象征希望的白光,声线发颤着,抛出一个惊雷:   “卢瑟斯,你有没有发现……那道白光和我们的距离,自始至终都没有变过?”   卢瑟斯如遭雷劈:“什,什么意思?”   她搀扶着同事站起身,摸上空无一物的裤兜,摇了摇头:“我的定位器丢了,火星的地表环境千篇一律,缺乏标志物,你和我又都不认路,极度慌乱之中,下意识以为白光就是学会的飞船所在的位置……”   她深呼一口气,话音一转:   “但事实上——它却很有可能是怪物故意布置的陷阱。”   那道白光冰冷地注视着他们,将两个人类的身影照得渺小懦弱,照得脆弱支离。   卢瑟斯抱住脑袋,越想越恐怖:“你是说……怪物故意布置出了白光的假象,让我们以为在朝着正确的方向逃跑,但实际上是在离总部的位置越来越远,信号越来越弱……”   “没错,所以我们才迟迟收不到救援。”   “*法兰西粗口*!那家伙也太狡猾了!我们现在彻底迷路了,该怎么办?”   “……呼呼……不用惊慌,学会在每个成员的配套衣物上布置了追踪物质,他们大概不久就会找到我们,但前提是,我们能在救援到达之前活下来。”   麦凯文握紧了拳头,也掏出了腰间的激光枪,一气呵成的枪法动作,比老大粗卢瑟斯还要熟练几分,看得男人眼角抽搐。   “可怕的米国人……”   赤色的视野范围内,刹那间,黑暗仿佛有了实质,丝丝缕缕弥漫在空气中,卢瑟斯余光一瞥,举起手枪大喊道:“小心!”   潜伏于阴影、仿佛猫抓老鼠戏弄猎物的怪物似乎也察觉到了两人识破了它的诡计,于是不再伪装,从半空中的某个方向忽然闪现出来,直冲冲的朝着麦凯文脆弱的脖颈扑了上去!   麦凯文立马吞下了所有的声音,全身绷成了一根弦,抱着最后的一丝幻想,僵硬地抬头看向了那道黑暗的化身。   ——它的身躯仿佛笼罩在一片不可见不可闻不可描述不可名状的浓雾之中,那怪物的脸上拼凑出拟人化的表情,她从中分明看到了嘲讽和恶意,刻意显露出一口森森獠牙,仿佛一排排拉链电锯,只需轻轻一合,就能轻易咬断人类的大动脉。   “砰!”   女人一眨也不眨地按下了扳机。   “嗷呜!”   怪物似乎对激光有所忌惮,扭转身形躲开了,又钻进了另一个空间,伴随着消失的还有空气中强烈的腐烂臭味。   麦凯文和卢瑟斯背靠背站立,严阵以待,预防怪物的下一次进攻。   “你看清楚了吗?它长什么样子?”   “总之不属于任何一个地球生物,完全就是彻头彻尾的外星生物……”   麦凯文突然卡了壳,“等等,那东西的样子,我好像在哪里听说过。”   两人的思绪撞到了一起:“是拉帝奥教授提到的那个异次元生物!”   “可是教授不是说那东西生活在那什么卡卡星系吗?”   “蠢货,他是说那什么卡卡星系的什么破海洋文明发现了这玩意儿的存在!”   麦凯文怒吼道。   卢瑟斯:“好吧好吧,我知道了,你多把力气用在对付怪物身上。”   “呼……教授是不是还提到过,那怪物的出现有什么必要条件来着?”   “只要角度小于等于120度,它们就能实体化,将猎物追杀致死……”   “问题是,我们从哪儿弄出来大于120度的角?”   卢瑟斯眼神乱瞟,周遭的一个个具体事物在他的脑子里抽象成了完全的立体图形,然而,令他感到万分绝望的是,光是他能看见的地方,就已经有上百个小于等于120度的角。   麦凯文又朝着黑暗处开了一枪:“我们有激光。只要激光不撞在地面,激光的角度是180度,所以那东西不能出现在激光的弹道上,我们可以用这种方式保护自己,拖延一段时间!”   “这也太考验枪法了,我可不是从小练枪法的米国人啊!”   卢瑟斯大叫道,身侧忽然钻出了一丝恶臭,他活像被烫了脚一般跳开,朝着地面就是一枪:“该死的怪物!下地狱吧!”   “小心!激光折射了!”   麦凯文将卢瑟斯一把扑倒,脑后一阵劲风扫过,就差那么几厘米的距离,自己的后脑勺就要被高速削成两半。   两把激光枪脱离了主人的控制,掉落在了一米开外的地方,在这争分夺秒的时刻,现在去捡枪已经来不及了。   二人瞬间感到如坠冰窟,死亡的倒计时似乎已经在他们耳边拉响。   “呜……呜……”   “苦痛……尖叫……”   怪物不紧不慢地围着他们绕圈,好似在打量该从人类身体的哪一个部位下口。   “不……”   卢瑟斯几乎要晕厥过去。   麦凯文忘记了呼吸,对肺部发出的求救也置若罔闻。   狰狞的怪物在这一刻成为了她的上帝,掌控她的命运,控制她的行为,决定她的生死。   “撕碎……心脏……”   它狞笑着,朝着香甜的人肉扑了上去!   “砰!”   麦凯文视死如归地闭上了双眼。   预料之中的剧痛没有袭来,她等了好一会儿,心脏的剧烈跳动迟迟未静止,孤独的响彻在他的胸腔之内。   这是怎么了?   女人迷惑地睁开了双眼,泪水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一般从眼窝涌出来。   “林……”   林叔渊逆着光站立,两手持枪,个子不高,却显得万分伟岸。   他自信一笑:“查理娜,拉德,不用再逞强了,因为……woc!”   林叔渊狼狈下蹲,躲过怪物的一个猛扑,“你就不能让我在同事面前成功的装个B吗?我都这把年龄了,容易吗我?”   两个人借这个时机捡回了自己的手枪,和林叔渊站在了同一战线。   学会的其他人也纷纷簇拥而上,长枪短炮齐上阵,将他们围在中间进行保护。   “你们终于来了……咳咳……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这事说来话长。”   “我躺在病床上醒了之后,医生给我打了一针,胃痛差不多好了。当时看到窗外有激光的动静,发现不太对劲,但是拉帝奥教授不在飞船上,那位自称保镖的黄泉女士也不知所踪,大部分的人手被调去火星的西半球执行任务,只有一小波人和我一起出来找人。”   “我们循着追踪物质的痕迹,结果被迷雾魇住,丢失了方向感,怎么找都找不到你们,不过好在,你们猜我在路上捡到了什么?”   他仿佛献宝般从兜里掏出半个碎片一样的东西,麦凯文随便瞧了瞧,没认出来这是什么。   “你不懂吧?这东西用我们的学名来说叫箭矢——就是古代人的箭——虽然只剩下了一半儿,但我第一眼就知道这东西肯定不同凡响!在我拿到手后,它竟然自己转了起来,我跟着箭头指的方向,带着大家突破了迷雾,顺利到达了你们的位置!”   “这么厉害的东西怎么会流落在路边?”   “我听他们分析说,这似乎是仙舟的工艺……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太阳系曾经位于某一座仙舟和丰饶民交战的古战场边缘。” 第126章 火星救援(五)   救援人员的到来让被怪物追杀的二人感到一阵心安, 但危险并没有完全解除,仍不能放松警惕。   卢瑟斯看了看人堆,忧心忡忡地说:“这不行啊, 来了这么多人,那怪物可以现身的角度又多了。”   “什么角度?”   林叔渊还没怎么搞懂情况。   在二人的详细科普下,他终于回想起来拉帝奥教授不久前曾经说过的那个所谓的恐怖故事:“不是,我有个疑问,教授怎么知道我们会遇到怪物?而且时机也太巧了吧?上午刚得知, 你们下午就迎面相撞,莫非教授还懂一点占星学?”   “这恐怕还得当面问问教授本人才行,我们猜不出答案,但可以确定的是, 教授肯定是知情人之一。”   他们交流情报时没有避讳周边人, 几个学会的成员面色不大自在, 麦凯文头脑一转,顿时生出了不好的猜测:“你们难道知道些什么内幕?”   有人冷冰冰的回答道:“地球人没有资格得知学派的机密, 能同意你们和我们一起来火星,还是我们上司看在拉帝奥的面子上……”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被尖叫声打断, 怪物的身形又从一个锐角中闪现出来, 作势要咬上一人的胳膊, 漫天的激光淹没了黑暗,等到刺眼的光线散去, 怪物却已不知所踪。   “又被它逃走了!”   “我们在明处, 敌人在暗处,情况很不妙啊。”   大敌当前, 没人再开口说话,不敢有一丝分神, 全神贯注的盯着周围一切风吹草动。   不知是不是错觉,视线所及的阴影似乎又多了几处,麦凯文胡乱抹了抹镜片,不敢置信:“分身?还是它的同类过来了?”   一只尚有精力应付,可是如果再多上几只,他们这点儿人手可不够怪物塞牙缝的。博识学会有全员皆武的战斗学派,但整天蹲在天文站台观测星象的星空生态学派显然不在其列。   “这该怎么办?”   就在众人手忙脚乱、疲于应付之时,突然,头顶的正上空撒落一道探照灯,亮如白昼,将他们从头照射到脚,把他们衬托得活像一群潜逃的罪犯。   “天亮了?”   三人被晃得眼前一花,急忙用手遮住眼睛,强忍着泪意,抬头寻找光源处。   只见一颗显眼的人造卫星高高盘旋在天际,通体银黑相间,极具高科技质感,紧接着,一道带着呲呲电流的耳熟声音响彻旷野:   “智商一般,勇气可嘉,总体表现,勉强合格。”   来自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的评价是一如既往的犀利毒辣,放在几人的耳中,却让人亲切得想哭。   麦凯文脸上风干的泪水还没消失干净,当场又开始泣不成声。   “这个声音……是教授!?你来救我们了吗?”   “卫星发射成功了?”   林叔渊和卢瑟斯活像两个被困在海岛上终于得救的鲁滨孙,高举起双手,兴奋地往空中挥舞:“拉帝奥教授,我们在这儿!”   “……我视力正常,能看得见你们。”   教授似乎不是很想理会他们,“立刻登上小型飞行器,离开地表,光线可以暂时阻拦它们。”   数十台小型飞行器从打开的卫星舱门里飞出来,外观看上去有点像是进阶版的滑板车。   这是货真价实的高科技,和宇宙飞船里一色的水货不同,是开拓者刚从黑塔和螺丝咕姆工作室那里薅过来的。   三人新奇地站了上去,抓住扶手,自动驾驶模式开启,飞行器稳稳向高空飞去。   他们平安地回到了卫星的舱室内,果然如教授所说,怪物并没有追上来。   拉帝奥双手抱胸,站在门口,静静注视着他们,神情姿态简直像是一个临时抽查作业的老师:“如何?此行你们收获到了什么?”   麦凯文老实交代:“我该加强锻炼了。”   “下次绝对不乱吃东西了。”   “我觉得我的表现应该还不错吧。”   卢瑟斯傻笑,在拉帝奥的一个眼刀下闭了嘴。   “教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怪物的存在?不然怎么能描述的这么精准?无形无质……角度……追杀……每一条都能对得上。”   “我要首先纠正你的一点,我之前的描述并不准确。”   拉帝奥扭头,边走边说:“在迈锡多卡卡星系的古老海洋文明传说中,他们的祖先惨遭这种生物的无情猎杀,后来为了博得一线生机,他们向远古鱼神献祭了自己的信仰,得到了神的庇护,变成了长寿的鱼人,终年生活在海底。”   “然而,随着历史的记忆逐渐模糊,鱼人的后代贪图陆地的享乐,爬出了大海,和人类交|配繁衍……最后,他们的文明迎来了灭绝。”   “他们的后代,难道是被怪物追杀导致灭绝的?”   “大错特错,事实并非如此。”   “唉?”   “哼,庸俗的套路并不适用于寰宇诸界,用过去的粗糙经验推测尚不可知的未来,乃是庸人之行,但吊诡的是,我们确实只有这种经验的办法才能感知事物——因为文明物种的融合,鱼人的独特基因逐渐消弭于浩如烟海的生物库之中。随着最后一只鱼人的死去,他们的海洋文化彻底断绝。”   “……真是发人深省,我非常建议非遗文化保护局学习学习这个案例。”   “如果他们能听得进去的话。”   拉帝奥不置可否:“所以,异次元怪物的追杀不过是神话传说的冰山一角,无人得以证实。从现实主义出发,对一个文明而言,真正恐怖的,是【虚无】的笼罩,是种族的断根,是独行于世的孤寂落寞。【烛墨学派】耗尽千秋笔法,也无法写就一段已然被宇宙忘却的黑白故事。”   他们听的一知半解,隐隐约约觉得教授似乎在影射什么人。   “所以,那什么卡卡星系的传说,和我们遭遇的怪物不是一种?”   “有相似之处,但不全然。它们善于穿梭空间,隐遁身形,杀伤力极强,小于等于120度的角对所有异次元生物老说都是最舒适的猎杀空间。我将他们命名为——【破洞者】。”   “破洞者?为什么起这么奇怪的名字?”   一个星空生态学派的学者怯懦地说:“拉帝奥先生,请您高抬贵嘴,这个就别告诉地球人了吧,我们学派也要面子啊。”   “你们的面子,在今年的最佳发明奖上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拉帝奥教授冷言拒绝:“起这个名字的原因很简单,你们是否有听说过琥珀王的【亚空晶壁】?”   “听过听过,您在论坛上有讲,公司的那位地球负责人也曾提过……”   “星神以光年为单位修筑墙壁,无人得知祂的目的究竟为何。也许是为了防范域外的古兽,也许是为了阻遏【终末】的灾祸。而现在,有关这方面的研究终于有了突破,虽然它是踩在星空生态学派以往研究的骨灰残骸之上。”   学者们听得一脸便秘神色,垂下的嘴角恨不得掉到地上。   地球人心里一阵暗爽。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他们原本的科学体系,同样也是被外星人先进的技术知识所残忍推翻,被迫重建于一片废墟之上。相当于从1+1等于几开始从头学起,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可想而知。   林叔渊拍了拍那人的肩膀:“没关系,朋友,你们现在不还走在研究的最前面吗?熬过艰难的开荒期,就是所有人都能喝汤的井喷期啊。”   那人没有被安慰到,反而出离的愤怒了:“你一个外人懂什么?!【亚空晶壁】是学派有史以来最重要的研究成果,得到了公司一直以来的大力支持,可是如果让外人得知……”   他明智地把话吞进肚子里,但后面未尽的内容,三位久浸学术界的老油条能猜的七七八八,无非就是投资方撤除研究资金,被其他学派笔杆子攻击……嘶,听上去还真有点不得了。   那人卸了最后一口气:“不过现在看来,已经瞒不下去了。听闻【战略投资部】那边已经得知了消息,正在向地球贷款投资,帮助修建星球保护体系……”   三个地球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懵圈:“什么时候的事儿?我们一点都不知道。”   拉帝奥:“怪物从破损的墙后而来,墙外并非空无一物。这一波,应该是它们的先遣军。”   就算心再大,他们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和紧迫性:“教授,那咱们用什么办法来对付先遣军?”   “办法?不需要,只需要有人就够了。”   卢瑟斯一瞬间福至心灵:“莫非是那位实力高深莫测的保镖小姐?”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让你们登上卫星?现在整个火星,除了我们引来的数以万计的破洞者之外,就属她最危险。”   众人趴在窗户后,齐齐往下看,被眼前的景色吓得后仰。   原本红色的星球表面,密密麻麻遍布着黑色的浪潮,一浪盖过一浪,看的密集恐惧症患者头皮发麻。   与此同时,在不为地球人所知的隐形空间,黑塔坐在自家空间站的宝座上,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朝着对内通讯抱怨道:“好无聊的剧情……穹,你那雇佣的副导演是什么水平?”   正在处理机械齿轮优化问题的螺丝咕姆触发了自动回复:“在第56434届银河知名导演排行榜中,芮克先生以领先第二名三分之一的票数荣登榜首……”   “好啦螺丝咕姆,我不想听数据分析,看一群笨蛋折腾来折腾去有什么意思?如果伟大的黑塔女士是这场电影的主角,早在我遇到那东西的第一眼,就直接把它里里外外研究个遍了。”   “天才有天才的解法,庸人有庸人的思路。如果不是亲眼目睹三个地球人在困境面前表现出的优良秉性,他恐怕不会将【破洞者】在内的所有信息如实相告。因此,与其说拉帝奥先生行事寡断,不如说,目前的剧情进展,十分符合我对真理医生其人的计算。”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准备准备吧,启动三向度行星模拟,该为我们的女主角登场腾地方了。”   黑潮一点一点蚕食光鲜亮丽的地表建筑,扒在窗户后的学者们发出一阵宛如恶鬼的哀嚎:“不!我们刚建好的观测站!”   “不!经费!”   “不!研究!”   拉帝奥教授充耳不闻,掏出通讯器,对着那头的女人出声吩咐:   “可以开始了,令使,解放你的力量吧。”   众人:“……”   【令使】一词一出,周遭瞬间寂静无声。   这一招物理消音的效果还是不错的。   卢瑟斯花了0.3秒时间回忆自己有没有冒犯到黄泉女士的地方,麦凯文闭眼画了个十字,林叔渊在后悔当时为什么没有和她多攀谈攀谈,混个脸熟也是不错的。   片刻过后,通讯器那头传来一声消散于风的轻叹:   “……黄泉,收到。”   透明的窗外,浩瀚无垠的宇宙一览无遗,星星缀在幕布上,显得又密又忙,好似玄学哲理一般,奥妙莫测。   他们的脚下,是一颗在人类的科幻故事里最经常被提到的类地行星——火星保持着自转,围绕太阳公转,孤独地旋转,亘古不变,始终如一,瞬息不停。   地球的东半球正是夜晚,天文爱好者们像往常一样,哼着歌来到自己的阁楼天台,调整望远镜,长筒锁定火星所在的位置。   他们本以为能再度欣赏一番荧惑之星的美貌,结果映入眼帘的画面诡谲又怪异,用通俗点的比喻,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大美人今日披了一件纯黑的丧服!   天文爱好者们纷纷倒吸一口凉气,惊异地揉了揉眼睛,以为自己找错了位置,反复几次,又是调整焦距又是擦拭镜头,视线中的影像没有丝毫改变。   爱好群里刷了999+的信息,表达的中心思想只有一个——“火星要没了?”   真空的寂静并没有维持太久,在那片纯粹的浓郁中,一缕血色的红光乍现。   ——它先是一个微不可见的红点,就像是一滴血水坠入漆黑的深海,本该融化无物,消寂无踪。   然而,在众人目瞪口呆的眼神下,那滴赤红的墨水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吞噬扩大,好似巨兽之口,眨眼间包围了整颗星球,黑暗逼不得已,只有退散,仿佛遇到了无法忤逆的天敌。   血色的风暴越刮越大,从平地席卷而起,升入高空,震得卫星也受到了牵连,猛地颤抖了一下。   而后,在无数人的见证之中,这颗直径长达6700千米、经受过无数陨石撞击的红色星球,仿佛一颗柔软的桃子——顷刻间,四分五裂。   地球上,天文爱好者把快要爆出来的眼球从镜框后挪开,缓和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道:   “火星,真没了。” 第127章 财富是真理的助力   当天半夜, 地球的热搜连冲了好几条,内容大致包括:   “#火星 炸了”   “火星 失踪”   “火星是谁”   “太阳系完蛋了”   “林老平安”   “博识学会违约金”   火星和地球之间的地心距离会因各自在轨道上的位置变化而变化,但由于两颗行星的轨道本就临近, 再远也远不到哪儿去,以光速为传播单位,区间范围只在3~22分钟,火星的影像就会被传到地球上来。   因此,这一晚, 几乎所有还未入眠的地球人都得知了这一惨痛的消息。   “我猜你正在问chxt GPT:如果火星炸了会对地球产生什么影响?”   “不会吧?这可是拉帝奥教授领头的项目……”   “我只心疼咱们那三位无辜的科学家,希望他们安然无恙(蜡烛)(蜡烛)(蜡烛)”   “政府呢?半夜该起来加班干活儿了。”   “不管接下来会不会有小行星碎片撞地球,先把违约金搞到手了再说。”   “楼上铁石心肠。”   “你是懂政治的。”   “拉帝奥教授,我曾经是您的狂热粉丝, 但不得不说, 您这一次的表现太让我失望了, 我的论文,我师兄的论文, 我导的研究,全都是关于火星的!!!这一炸, 我们的毕业都无望了!!!”   “点蜡, 整栋楼属你最惨。”   “有没有人具体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从指责学会到指责教授身上去了?”   “大家的诉求主要包括:一, 解释火星为什么会爆炸。二,找到博识学会和三位地球科学家的下落。三, 保护地球和太阳系的生态环境。四, 关于租借火星的商业合同违约条款也应该看看了吧,不是承诺在500年内不会对太阳系生态环境造成巨大危害吗?”   民间各执其词, 众说纷坛,一口黑锅飞来飞去, 到处扣盆子,官方声明都还没发出来,自己人就已经硬生生吵了上万座楼。   随着网络在全球范围内的普及,网民们的素质进一步稀释,多样性所带来的必然后果,便是泥沙俱下。   没过十分钟,官方的天文观测台及时发布了一则影像,完整记录了火星由正常变为一片漆黑、再到被红光劈成两半、彻底消失在星图范围内。   证据确凿,前后完整,没有丝毫PS和造假痕迹。   虽然官方什么都没说,没有发布一个文字,但评论区的网友们自觉意会到了政府想表达的意思——不是说好了,不整大的吗?   而这一官方影像发布没过五分钟,利维坦·俾斯臭着一张脸,被迫从五十米的席梦思大床上爬起来,矜矜业业地替开拓者擦屁股:   @星际和平公司-地球分部:   “感谢大家对火星观测站建设的支持和关注,我们接下来对迄今为止发生的事实给出回复和解释。”   “一,针对地球人民最关切的人身安全问题,公司收到最新消息,在拉帝奥教授的英勇指挥和领导下,没有出现人员伤亡现象,目前所有相关人员已经安全踏上了返航道路。”   “二,针对火星出现意外的原因,事件仍正在调查之中,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三,针对太阳系的生态环境安全问题,星际和平公司具备丰富的银河生态保护经验,包括但不限于:基础生态受损、生态链崩溃、极端物种灾害入侵、大范围种族恶性灭绝、军团末日兽袭击、星系遭到灭星级武器毁灭的评估重建等等。”   “因此,公司专业人士做出科学判断,一颗普通的类地行星的爆炸,不会对地球文明以及太阳系全体造成实质性灾害,因此,指责学会和公司违约的证据链并不成立。但是针对资源星和宜居星对地球政府造成的潜在损失,学会将给出市场价赔偿。”   洋洋洒洒几百字,可谓是把资本高高在上的态度摆到了极致。   这番发表一出,立马有不少公司的簇拥者奔走相告,和不满声明、认为公司故意撇清责任的人线上撕了起来。   “呸,一群公司狗,曾经以为波提欧是个不讲理的粗人,没想到游侠大老爷说的每句话都字字在理!”   “呵呵,狗都改不了吃那玩意儿。”   “朋友,积点儿口德吧,真以为公司顺着网线找不着你?”   “公司已经给出赔偿了,租借火星500年的价格是250亿信用点,赔偿一颗火星给出的是40倍还要多,你们还要公司怎样?让利维坦先生全球直播道歉吗?”   “公司狗滚出地球!!!”   “急了,你又急了。”   “纯路人,哪边都不站,我觉得最起码应该等到所有人回来再弄清事实真相吧,现在下定论是不是有些太武断了?”   夏油杰刷到了新闻帖子,半夜根本睡不着觉,立马转手把截图发在了群里。   【拉帝奥背后的男人们】   芥麦面天下第一:完了,火星是不是出事儿了?教授他们还好吗?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老子有门:银枝呢,救一下@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垃圾桶のking:银枝在睡觉,他每天黄金8小时睡眠,梦里对伊德莉拉祈祷8个小时,身体力行践行纯美法则16个小时,整整24小时,1小时都不能少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老子有门:你为什么对他的梦这么清楚?   垃圾桶のking:哈哈哈,不说这个了,我刚才问了黄泉,她还没回复我   芥麦面天下第一:现在舆论场对教授不太友好,可能还是因为之前网友们把他捧的太高了,容不得人有一丝污点,更何况这也算不上污点。   砂金:看开点儿,夏油君,人性就是如此。教授本人压根不在意那些留言碎语   砂金:方才我翻了影像,应该是黄泉出手了,拔刀斩起手式,附带了一部分虚无的侵蚀湮灭之力,可能敌人确实比较棘手,所以连令使都拔刀了   芥麦面天下第一:你怎么对黄泉小姐的招式也这么清楚?   砂金:哈哈,朋友,你正面挨上她一刀,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虚无的滋味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老子有门:???   芥麦面天下第一:???   垃圾桶のking:黄泉回复我了,他们没事儿,目前已经基本确定,终末所预言的敌人就是从墙外过来的,这一次她灭杀的只是先遣军,估计后续还会有大部队   垃圾桶のking:她还说,自己要去墙外面转一转,拍拍照片,清理清理小卒子,然后再回来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老子有门:牛   芥麦面天下第一:黄泉小姐的那个记性,真的不会在墙外迷路吗?教授怎么放心她一个人去?   垃圾桶のking:黄泉好像从一个姓林的地球科学家手里拿到了一块仙舟的箭矢,她说用那个当罗盘,自己就不会迷路了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老子有门:怎么又扯上仙舟了?   砂金:我从列车组那里听说过——在历史上的某一时期,仙舟极有可能路过了太阳系,和丰饶民展开了一场规模不小的交战,因此遗留了一些残戈断弓   砂金:地球上存在智慧文明,纷争战乱,难以保存;但在一些罕为人知的行星上,仙舟工艺的遗物有所残留,倒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芥麦面天下第一:我好像也听小哀粗略讲过,是不是列车组和星核猎手联手平推黑衣组织分部的那一次?   垃圾桶のking:(帕姆得意)   砂金:穹,你还记得是哪一艘仙舟吗?   垃圾桶のking:我想想,好像是【罗浮】?那个叫黛青的女鬼当时想要附身我,却被我弹出了体内,被我触碰到了她的记忆片段   垃圾桶のking:但我好像忘得差不多了……   垃圾桶のking:如果黑天鹅在这里就好了,没人比忆者更擅长追溯记忆,可惜她回忆庭养伤去了,模因病毒大概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心灵创伤……   砂金:时间不等人,要真是【罗浮】,那我接下来就有的忙活了   垃圾桶のking:我马上问黄泉要照片,原物过一阵子寄给你   砂金:多谢信任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但老子有门:你们又在打什么哑谜?   垃圾桶のking:嘻嘻   ——————   一晚上的骚动过去,走在大街上,夏油杰和五条悟还是能经常听到路人的讨论声。   “不知道教授会怎么处理?他会直接把真相公布给群众吗?”   五条悟:“这可不是那个理智的男人会做出的决定,这么早暴露给地球人有什么好处?他连打帝垣琼玉的哪张牌都要精心考虑,要不是砂金强运护体,我跟你的荷包准要被他给掏空。”   “所以,我赌十个奶油喜久福,他肯定不会说出来。”   夏油杰挑眉:“那可不一定,我觉得教授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对弱者更是抱有十足的耐心和怜悯,欺瞒弱者并不是真理医生会做出来的事情。”   “我赌十碗芥麦面,他肯定会公之于众。”   两人碰了一下拳头,赌约成立。   观点的分歧,实质上也透露出两个年轻人对维里塔斯·拉帝奥其人的不同印象。   地球人翘首以盼,等啊等,等啊等,作为风暴中心的火星返航飞船总算出现在了天际边。   它的外表和升空时似乎略有不同,这是由于总飞船随着火星一同炸开,技术人员不得不紧急改造了人造卫星,众人才得以搭乘着载具安全返回地球。   飞船一落地,林叔渊第一个跑了出来,在接机的人群中立马找到了自己的妻子和闺女,当即抹了两滴眼泪,“我差点儿以为就要见不到你们了……”   “老林,平安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   卢瑟斯正想下船,瞥见身后一缕紫色头发,心神一凝,侧过身,毕恭毕敬地说:“黄泉女士,您先下。”   “……多谢。”   麦凯文啧了一声,法兰西的狗腿子。   ……不知道黄泉女士的周边在哪儿买?   对于他们三个按部就班生活的普通人而言,这一趟离奇惊险的火星经历,足足能吹上一辈子。   不过他们领受了黄泉女士的救命之恩,更是和拉帝奥教授有约在先,心底皆发了毒誓,保证不会随便乱说。   记者守在通道外侧,麦凯文看得胆战心惊,变了个装,从小道悄悄溜走了。   林叔渊和之前一样接受了采访,但一问起关键问题来就开始打马虎眼,一问三不知。   等到事件的核心人物出场,记者们的注意力全部转移,他也偷偷坐上了院里派来的专车。   “拉帝奥先生,请问您是否可以对火星爆炸一事给出解释?这是否由于学会操作不当,进而对地球安全造成威胁?”   “拉帝奥先生,请问公司和学会是否会对合同违约承担相应责任?”   紫发的壮硕男人戴着一顶英俊的石膏头,面对不时捅到跟前来的话筒,显然已经十分不耐烦。   记者们见他没有当场发作,更是得寸进尺起来:“拉帝奥先生……”   他“砰”的一下合上了书本,力道大得仿佛能夹断人头。   现场瞬间鸦雀无声。   “各位,说完了?”   “提问前不如先想一想,你的答案是不是已经预定?”   记者脸红了。   “现在,该由我提问了。”   拉帝奥盯着摄像头,仿佛在看向镜头背后的全体地球居民。   “学会并不带来知识,公司也并不带来财富,我们固然是卖家,但定价的权利始终掌握在买家手中。所以,你们愿意为这颗星球的未来,出价多少?” 第128章 《咒术战线》大电影   “你们可以分文不出, 亦或者,押上一切。”   随着视频的进度条滑到最后,夏油杰退出播放, 打开评论区,果不其然,还是一片乌烟瘴气。   “教授什么时候从智识跳到了谜语人派系?”   “听不懂,完全听不懂。”   “总感觉教授话里有话,当他转向镜头的那一眼, 我感觉他好像在看我……当时吓得我一哆嗦,差点儿把电视关掉了……”   “教授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我还是无条件支持他。一个能给贫困山区儿童普及义务教育知识的男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楼上可真是好哄, 等大数据把你们记住了, 老了就等着被人推销保健品吧。”   面馆老板端来一碗加料加分量的荞麦面, 笑呵呵地放在一脸思索的丸子头少年跟前,听到了他视频里的声音, 说:“你们也在关注拉帝奥先生?最近这个男人可火了,比我小时候喜欢的明星都要火呢!特别是年轻人, 我正在上大学的女儿就特别喜欢他。”   五条悟坐在他对面, 没点菜, 只闷头吃喜久福,即使没了六眼, 他的口味依旧偏甜, 一天不吃就感觉浑身不得劲。   对于二人立下的赌约,五条悟和夏油杰二人争执了许久, 好不容易才得出一致的结论。   ——拉帝奥将真相说出来了吗?   ——如说。   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人也能品咂出一点意味, 至于那些既不懂、也不想懂的人,还是继续让他们蒙在鼓里吧。   所以到最后,二人谁也没赢,又不甘心,只能不得不捏着鼻子,兑现给对方一半的赌注。   “唔……老板,你对于拉帝奥的这番言论有什么看法?”   夏油杰呼噜一口下肚,感受劲道弹爽的面条在味蕾上炸开迷人的味道,享受地眯了眯眼。   却没想,老板只是摇了摇头:“自从地球进入了大宇宙时代,我就再也不对任何新闻发表看法了。”   这个朴实无华的回答让夏油杰有些意外。   店里人不多,老板干脆坐下来,乐得和两位大主顾唠嗑一会儿:“我年纪大了,玩不转网络,就算是最近推出的那什么全息技术,我也完全搞不懂。但我明白一点,人都是要活在现实中,活在当下。与其担心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操心操心供应商能不能赶在明天早上之前把面粉送到店里。”   夏油杰笑了笑:“我们都是一类人啊,老板。”   “你是年轻人,怎么能跟我是同一类人?年轻人就是要多想多做,多发表新潮的观点,毕竟未来掌握在你们手中……哎,对了,这不就是拉帝奥先生说的——咳咳,对现在的专注,就是对未来的投资。”   说完,他左右看了看,从柜子下端出一盘子红豆味铜锣烧,推到五条悟面前,香甜的气息让白毛少年顿时停下了咀嚼,鼻翼翕动,活像一只闻到猫条味儿的猫。   “小伙子,这是我免费送你的,眼睛看不见,生活也挺不容易的吧。”   五条悟啊了一声,也没拒绝,收下了老板的好意。   “谢了,老板,以后我还会带杰经常来吃你们家的荞麦面的。”   “我们家的豚骨拉面也不错,下次来记得尝尝啊!”   两个胃口颇大的男大学生用餐完毕,夏油杰优雅地擦了擦嘴,把面前三个干干净净的空碗往里推了推,站起身,拉了拉五条悟的衣领:   “走吧,时候不早了,加拉赫的电影《咒术战线》,应该要开始入场了。”   没错,匹诺康尼的猎犬摇身一变,如今成了一位炙手可热的新秀导演。   自从黑天鹅的模因病毒一事平息,加拉赫不知从哪儿得到了启发,一直专心钻研咒术师的典籍历史,做了许多功课,甚至亲手撰写了文案脚本,似乎想要在演艺圈大展身手。   知悉他的梦想后,五条少爷大手一挥,当即把一半的小金库拿出来投资。   砂金总监也表示了大力支持。   虽然由于身处异世界,公司高管那一百多张银行卡里足以填平十几颗星球的信用点取不出来,但他上面有人啊,一通电话火速摇来P40的利维坦·俾斯,让对方赶紧下场撒点钱撒点关系,支持虚构史学家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爱好。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大怨种。   五条少爷和砂金总监出钱,迹部财阀和赤司财阀手下的娱乐公司也跟着出力,给光杆司令加拉赫组了一个专业的戏台班子,在政府内部身居高位的降谷零一路放绿灯,还有芮克名导的暗中指导,即使片子题材较为敏感,但没用上三天,政府的备案就已经完全通过,看得一众同行眼热不已,又是羡慕又是嫉妒,唯独恨不起来。   废话,那可是财阀和公司罩着的顶级关系户,单拎出去一条背景介绍就能直接吓死人,他们要是敢表现出一丁点儿不满意,加拉赫背后的资本摁死他们就像摁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可以预料的是,等到电影落幕,观众们还沉浸在电影的氛围之中,再看剧末的致谢一栏,估计能当场脱戏,一句“woc”就要脱口而出。   于是,毫不知情的加拉赫满载着朋友们的热心祝福和鼓励,踌躇满志开始了自己的导演生涯。   首先,在电影的呈现方式上,他在真人电影和动画电影的选择中犯了难。   “我很想和老爷子一样,用手绘动画呈现咒术师们的故事,但是地球的情况和匹诺康尼毕竟不同,老爷子是逼不得已,才被迫用更隐晦的手法来拍摄钟表小子的动画……”   “况且,钟表小子一角也寄托了老爷子的童年,我不一样,我这人本来就是东拼西凑捏造而成的,没什么值得怀念的过去往事。咒术师也不是搬不上明面的禁忌,而且我还觉得,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银河时代,也许把他们的故事以一种更真实的方式呈现出来,对人们的影响和感触会更大。”   穹替他敲定主意:“你既然考虑好了,那就用真人演出呗!我让芮克导演远程帮你选定演员!”   他打开视频通话,随便抓起加拉赫桌边的一叠简历,大声念了出来:   “黄濑凉太,16岁,模特出身,年纪和主角比较符合。”   “还有这个,上一届奥斯卡影帝,演技有口皆碑。”   “善于营业,粉丝基数颇大的当红偶像……”   跨宇宙视频那头,芮克大导演双手撑着下巴,搁在檀木桌上,肩膀上站着一只小巧的机械青蛙,整个人看上去颇具艺术气息。   他一个接一个辛辣地点评道:   “……人生经历太顺风顺水,外表严重不符合加拉赫先生笔下角色的风格基调,pass!”   “……长相老成,油光满面,十层粉底都盖不住,pass!”   “……毫无演技的半职业偶像也想来转型当演员?不要用这种搔首弄姿的货色来污染我的眼睛,pass!”   加拉赫拘谨地站在一边,不时抹汗:   “不愧是芮克大导演,选角严谨,用语犀利,向您学习。”   走完了简历筛选,然后就是面试环节。   听说那一天,前来面试的演员们先后遭受了一番语言无法形容描摹的恐怖酷刑,不少业界知名人士当场崩溃,大哭着从面试片场跑了出来,朝着经纪人嘶吼道:“不演了!我死都不演!”   “也许我们可以再试一下,这部电影是今年所有资本看好的爆款……”   “*地球粗口*!哪家导演会把反派怪物放出来和人类对戏啊!”   “……”   最后能坚持下来的只有寥寥数人,而在经历了两位导演和穹的“严厉之爱”,还没开机,演员们便切身体会到了咒术师曾面临的绝望和阴暗,真心实意代入了剧本角色。   芮克:计划通。   紧锣密鼓的拍摄和剪辑工作结束,影片即将正式上映。《咒术战线》虽然有大资本撑腰,但加拉赫本人不喜营销,所以没有事先大规模宣发,开场首映的这一晚,不少观众还是看在海报和喜爱演员的份上来的。   等他们找好位置落座,灯光关闭,大屏幕上放映出四个黑红交加的大字:   ——《咒术战线》   故事的主角,聚焦在一位普通的咒术师少女身上。   [她出生寒门,一次意外,让高专人士发掘了她的咒术师天赋,邀请她进入东京咒术高专,正式迈上了咒术师的生涯。]   [而在年轻咒术师的大本营,少女前后遇见了来自古老咒术家族的冷艳大小姐,颓废叛逆的后勤奶爸,古板严肃但为人正直的班主任,以及两个可爱活泼的卡哇伊学妹。]   七海建人:“……这波为什么是全员性转?”   灰原雄捂脸呜呼:“哇塞!我变成美少女了!”   陪两个高中生出来看电影放松的加拉赫解释道:“为了保护你们的隐私和正常生活,所以我做了一些人设上的微小变动,防止观众对号入座,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之后,少女在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一群来自外星的伙伴,他们正直,善良,热血,睿智,一言一行仿佛经过了精密的设计,总能令人不自觉放下戒备,仿佛一道光一般,照进了阴暗潮湿的咒术界。]   有人嘀咕:“这电影还挺与时俱进……”   两个男大也坐不住了:“明晃晃的夹带私货,加拉赫,你就宠穹吧。”   [一群志同道合的年轻人打打闹闹,关系逐渐升温。终于,在一次不寻常的事件中,全剧的反派,一个来自遥远的平安京时代的幕后黑手,人类史上的最恶诅咒师——娟子,现出了身影。]   夏油杰手里的爆米花掉到了地上:“我依稀记得,幕后黑手的名字不叫这个来着……”   五条悟:“嚼嚼嚼……那名字太难认了……嚼嚼嚼……估计是考虑到观众的理解水平,需要做一些通俗化处理……嚼嚼嚼……大家平等性转,一个都别想跑……”   [娟子,作为盘踞在咒术界地底下的沉重阴影,它潜心埋伏经营上百年,只为了实现毁灭世界的伟大梦想,不允许任何人挫败他的计划。因此,它对他们下手了。]   [意气风发的少女不以为然,和她的伙伴们一路披荆斩棘,救下了无数受害者,狠狠挫败了娟子的阴谋诡计,咒术师的未来,似乎一片光明。]   五条悟预言:“flag立上,要开虐了。”   [然而,外星伙伴突然下线,挚友沉迷于力量,更大的阴谋扑面而来。对于心思敏感细腻的少女来说,她被迫直面了高层的丑恶,人性的复杂,以及同伴的离去,开始变得患得患失,怀疑起自己成为咒术师的初心。]   [她扪心自问:“施救者牺牲所有,被救者冷眼旁观,这样的人类,有什么可救的地方呢?或者说……我该怎么把他们从无可救药的泥潭里拉出来呢?”]   夏油杰无奈扶额,“虽然事先有心理准备,但是亲眼看到当年那个幼稚天真的自己被搬上大银幕,还是觉得很羞耻……”   [直到一次任务的惨痛失败,挚友在他的怀抱中渐渐失去了呼吸,她感到了一阵恐慌,一阵疲惫,一阵如同死亡的麻木。]   [“预定的大义,没有意义。”]   [娟子从幕后走了出来:“与我一同,葬送这个丑陋的世界。”]   [她没有犹豫,握住了对方伸过来的手。]   [“我要创造一个我想要的世界。”]   五条悟:“哇,黑化be线的宇智波杰!”   夏油杰:“……直觉告诉我,他肯定不止掺了《O影忍者》,是不是还有别人?”   [挚友死而复活,实力变得更强;原地踏步的少女蹉跎于寒冬。这个冬天,比以往都要漫长。]   [终于,少女组织了一场大张旗鼓的叛逃,站在了咒术师的对立面。她联合娟子,以自身全部的力量化作出了一颗强大的咒力胚胎,吸收所有咒术师的咒力不断成长,胚胎成熟之日,就是人类灭亡之时。]   [昔日的友人,今日刀兵相见。她与世界为敌,苦苦支撑,却最终还是败在了外星来客的强大支援下。]   [“你为什么这么做?”]   [“因为我要拯救这个无药可救的世界。”]   [“你所谓的拯救,就是毁灭它?”]   [“……”]   [死去的少女无法回应。]   [然而,故事到这里,还没有结束。]   [画面逐渐变为第一人称视角,少女睁开了眼,看着高专教室的熟悉布景,以及无忧无虑的同班同学。]   [她抬头望向半空,来自外星的高科技面板停留在初始界面,来来去去的其他人视若无物。]   [她自言自语道:“第436次。”]   电影院陷入一片黑暗,片刻后,滚动的演员表和剧组信息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本电影基于真实事件改编。”   夏油杰出了一身热汗,靠在椅背上,感慨道:   “……不愧是虚构史学家,真能缝啊。” 第129章 舆论场   夏油杰坐了好一会儿, 定定地盯着滚动到头的银幕,渐渐从身临其境的迷蒙感中挣脱出来。   五条悟在玩座椅,瞧见了挚友的这副傻样子, 不怀好意的揣揄道:“不是吧?杰,后劲这么大,你该不会真的把自己代入了吧?哟哟哟,看不出来嘛~”   夏油杰睁开小眼,抬起就是一拳, 闷上他的脑门:   “我诚恳建议加拉赫出续作《咒术战线2》,到时候让你去当主角,卡哇伊~亚撒西~我们京圈老牌五条家族的悟子大小姐~”   这百试百灵、互相恶心的一招,却已然对脸皮厚如琥珀王城墙的五条悟失效。   只见白毛男大翘起一根细长的兰花指——指甲圆润, 前几天刚找人修过——随后夹着一副好嗓子, 如果不是眼睛被蒙上了, 高低还得抛个媚眼:   “哎呀,鱼唇的杰君, 你这是什么话,要是加拉赫导演出了续作, 宇宙无敌最可爱的悟子酱肯定要去面试女主角的啊, 嗷吼吼, 你就等着看人家C位出道,一举成为大明星吧~”   “……”   夏油杰回想起了在生得领域内似曾相识的苦逼经历, 许久未曾犯病的胃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他平静地添上一拳:“西内。”   也许就和电影里描述的那样, 他和五条悟的命运,这辈子都得纠缠在一起, 互损互杀,等两人快死了, 还得朝对方的棺材板儿里吐一口老痰再闭眼。   等到二人离开电影院,外面天色渐暗,他俩打了车,踏上了回家的路途。   今天是周末,街上五光十色,人影憧憧,很多人的夜生活这个时候才刚开始。   夏油杰打开手机,搜了搜社交媒体上有关《咒术战线》的实时评价,距离首映没过几个小时,“#咒术战线”的话题下就已经更新了几百条相关评价。   @藤原岁三说电影:   “博主看完了,给大伙透露透露信息,整体评分8.3,瑕不掩瑜,作为新人导演的第一部片子,算是不错的成绩,票房有望闯进季度前五,妥妥的黑马。比较推荐去电影院看看。”   “优点:节奏和分镜不错,尤其是演员演技很到位,特别是配角第一次面对咒灵的恐惧表情,点名表扬,那一个泣涕横流加惊恐尖叫,妆都给哭花了,简直把普通人面对怪物的第一反应演活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剧组找了个杀人魔和她对戏。”   “缺点:主题王道热血漫,实际内容黑残深,编剧到处藏刀,不适合小朋友和小情侣;世界观设定有些硬伤,两个小时不太够,只展开了一部分,也许会出续作?可以稍微期待一下。我还得吐槽一点,本人阅片无数,看到后面,一瞬间好像幻视了很多情节……咳咳,不多说了,导演是懂致敬的。”   这是电影区的一个百万粉大V,他的影评一直都比较中肯,在圈子里有一定名气。   这条博客刚发没多久,评论区就有不少人回复:   “我有一个朋友说,这个叫加拉赫的导演,来头不简单,有很多资本都在追着捧他,绝对不是新人,指不定是个带资进组的天龙人。”   “也不用什么你朋友我朋友了,楼上现实里有那么多朋友吗?大家眼睛都不瞎,只要看见最后的剧组名单,多多少少都能意会到吧。”   “星际和平公司都投了钱……怪不得我看开头的标志广告有点儿陌生,原来是星际和平娱乐公司的标志。顺便再催一下,地球什么时候引进其他文明的文娱产品?我等不及要看真正的银河大片了。”   有人扔下一个炸弹:“岁三,关于影片最后的那句‘本电影由真实事件改编’,你怎么看?”   “我靠,哥们你不说我还没发现这一小行字,细思极恐啊。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人物有原型,还是世界观有原型?”   “也许都沾点……但不管沾哪边儿,和现实一旦挂上了钩,都很恐怖吧……”   “等等,我发现了问题。你们看,电影48分左右,主角团处理的少年院咒灵杀人事件,我查了去年的新闻,发现刚好在那一天,东京有一家少年院发生了火灾事故;96分钟,女主和朋友战斗时导致的山体滑坡,我也找到了相关新闻,官方给出的说明是滥砍滥伐导致的水土流失……”   “???”   “不是,哥们。”   “军书十二卷,卷卷有咒名。”   “真就是基于真实事件改编啊?!”   “最有含金量的一集。”   这一条逐帧分析的评论迅速登上了hot标签。   “我靠,不会吧?这意思不就是说,咒灵和咒术师是真的存在于日本社会吗?”   “而且女主最后变成的那个胚胎,大家细品,咱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今年东京发生的恐怖袭击事件……”   “好多人后来都看到了天上有不知名的怪东西,我还拍了照片,虽然很快就不见了。”   “当时政府给出的解释就含含糊糊的,没正面回应,大家一心搞灾后重建,把大部分怒火都发泄在那些恐怖分子身上,询问事件真相的人力量不大,比较分散。没过多久,公司又来了,所以大家都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要不是今日重提,我这个东京本地人都不一定想的起来。”   “嘶,那场灾害的根源,该不会真的是由于一个咒术师把自己变成了咒力球,然后导致的东京恐怖袭击事件吧?”   “那些恐怖分子也是咒术师?”   “我要求政府给一个明确的解释,不管咒术师和咒灵是不是真实存在,我们这些受害人都应该有知情权!”   “楼上先别急,我觉得这部电影应该就是政府在向民众释放信号,否则他们不可能审批通过,有关咒术师和东京恐怖袭击事件的真相披露给公众只是时间问题,耐心等待。”   “最近怎么大新闻一件接着一件?”   “你说的大新闻是指:政府大兴土木,火星惨遭爆炸,某知名学者的谜语人发言?呵呵,一个小电影能排的上老几?”   “就事论事,请楼上不要虚空索敌。”   “就我最近的观察,火星爆炸的确实没给地球带来什么伤害,起码天气预报和人造卫星表现都挺正常的。”   “是啊,小行星碎片来了也不怕,地球的武力早就今朝不同往日了,公司又赔了那么大一笔钱,大家也就自认倒霉了呗。”   “拉帝奥教授那一番云里雾里的发言,感觉也不是什么好兆头,总让人心里打鼓。现在又把咒术师的事情爆出来,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吗?”   说句实在话,政府确实有转移矛盾的心思。   如今地球成了货真价实的地球村,几乎每个地方都连通上了星域网,东半球的消息不过一分钟就能同步到西半球。   因此,日本这座一直以来处于和外星人接触前线的阵地,接连爆出了“东京恐怖袭击事件”,“东大学生牛逼背景”等等新闻,仍被很多其他地域的网友们密切关注着。   即便他们国家少有咒术师和咒灵的存在,但在得知地球上很可能早就有超自然力量体系之后,纷纷跑过来吃瓜潜水。   在一定程度上,地球人的精力确实有所分散,至少分析拉帝奥教授言论的“谜语学”热度在逐渐减弱,“咒术学”又开始兴盛起来。   政府高层当初计划的很好,想要借火星违约一事,向公司和博识学会发难,不论事实真相如何,他们总是占理的一方,可以借此机会争取更多利益。   结果没想到,拉帝奥本人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当着镜头的面,就差直接把“地球人你们快要完蛋了”说出了口,把镜头后的政府人员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好在拉帝奥不是意气用事的笨蛋,给他们留了一点颜面,用一种比较委婉的方式表明了学会的态度——要想博识学会在【终末】的灾祸来临时出手相助,地球政府就必须展现价值,付出对应的代价。   不劳而获?   痴心妄想。   他们叫苦不堪,空手套白狼的打算烟消云散,也不敢再多过问火星为什么说没就没,学会是否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但关于火星的租赁合同到这里就宣告结束了,而博识学会仍没有离开的打算,拉帝奥教授回到了他的教师岗位,教书育人,岁月静好。   政府人员又企图从三位地球科学家那里打探消息,却没想那三人嘴巴严实的很,支支吾吾了半天,只透露出:   “事情比较棘手,我做不了主。”   “政府好好备战,法兰西人这一战决不后退。”   “科学没有球界,但科学家是有球界的,我会永远站在地球这边……不是我不想说,院长,那位爆星的大人is watching me。”   还是战略投资部的翡翠女士给他们送来了消息,虽然是一个糟糕透顶的坏消息。   “终末所指向的敌人,来自于琥珀王所铸造的墙之外,第一波敌人已经全部歼灭,但在未来,他们的进攻将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迅速,而不会像是今天这样小打小闹的程度了。如果不想灭亡,就趁早放弃你们那不切实际的幻想,30天内流浪地球?哈,战争既然会发生在地球,那么你们不管躲到哪个星系都是没有用的。”   翡翠冷嘲热讽了一番,等到领导层们老脸上的羞红褪去,接着说:   “把公司的巨额赔款拿出来,干点儿有用的实事儿吧,比如——为一位即将登台的银河巨星搭建她的演唱舞台。”   众高层:“……啊?”   “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那是一位寰宇知名的大善人,接待好了她,地球在银河各大文明的情报里就有名字了,在未来,你们面对【终末】时可能得到的支援就越多。”   翡翠微微一笑:“毕竟,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不是吗?” 第130章 大场面预告   加拉赫导演的第一部作品《咒术战线》迎来大热, 本来对奇幻商业片不感兴趣的许多观众慕名而来,越看越觉玄乎,越看越上头, 不消多时,这一零宣发的商业片子就积累了一批忠实的影迷,在网络上保持着居高不下的讨论度。   然而,肉眼可见的大制作成本,对应的却是堪称寒酸的营业水准, 不少粉丝线上喊话:“导演,最起码开个官号吧!我们支持把钱花在刀刃上,但你这连个刀把都没做啊!”   于是,千呼万唤始出来, 本来只想安安静静拍个电影、了却一番心愿的新秀导演加拉赫, 被迫拉着自家的演员们登上了一场线上直播节目的现场。   这档经典节目在黄金档播出, 这几年采取了直播形式,访谈对象大部分是正在热播的电影拍摄剧组, 主要靠讲述戏里戏外的拍摄日常、透露拍摄历程和主旨要义等等一系列不涉及剧透的情况下,来为自己的作品做宣传推广, 从而提高知名度, 拉动潜在观众, 从而提高电影的票房收入。   亮堂堂的演播室内,五六个演员坐成一排, 各个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见到了相处了一个多月的同事,纷纷站起来互相打招呼, 简直比亲人还亲。   要不是日本人大多比较含蓄内敛,这些年纪普遍不大的实力派演员恨不得当场嚎一嗓子:   “收拾收拾, 老子/老娘要升咖了!”   要是换上任何一部爆款剧,他们还不至于如此激动。但这可是《咒术战线》,没有虚拟特效,没有替身演员,反派货真价实,用的是真刀真枪,所有场面都必须自己亲身上的噩梦剧组啊!   苦尽甘来的滋味实在令人回味无穷,咖位小的演员来直播前就找经纪人哭了好几回。   经纪人安慰:“你能坚持下来,以后拍什么戏都会成功的!”   “虽然但是,加拉赫导演人确实挺好的,还给我们现场表演调酒。就短短一个月,我已经收到了三个财阀家的CEO送的大红包,见证了五次带资探组,电影上映后我的身价还翻了两三倍……呜呜呜,他真好!”   小演员俨然完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自我PUA。   经纪人抽了抽嘴角,嘱托道:“待会儿直播时,该说的都说出来,不该说的不要说。”   “明白了,哥。”   演播室里,棕发的大叔坐在人群最中间,多个摄像头对准了他的那一张饱经风霜的脸,远近左右,无死角拍摄,加拉赫人已经麻了,隐约透露着生无可恋的气质。   如果不是应开拓者的强烈要求,这一场线上直播,加拉赫还真懒得跑一趟。   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济,折腾来折腾去,腰都要给折腾断了,以后也不当什么导演了,还是就安安心心当一只看门的老狗吧。   摄像头后面的工作人员摆了个手势,坐姿松松垮垮的演员们顿时挺直了腰杆,挂上了完美的营业微笑。   “欢迎各位来到《今日影评》,我是你们的主持人……”   这场线上直播一开始,就有无数网友涌进直播间,人气节节攀升,冲到热搜第一。   网友们研究了几天的“咒术学”,大部分吃瓜群众像墙头草般倒来倒去,看这个视频觉得说的有道理,看另外一个意见相反的博主发言也觉得有道理,始终也没整出个名堂出来,就像面前有根胡萝卜吊着,怎么咬都咬不着,民众的关注焦点就这么水灵灵地转移了。   某种意义上,这一场直播本身并不是一场简单的商业表演,更多掺和了一些政治意味。   主持人对留言区的群魔乱舞现象视而不见,继续开场词,她先是轻车熟路地介绍了一下在场的演员身份,点出了《咒术战线》这几天居高不下的票房成绩。   那串7个零的数字一报出来,直播的电子大屏适时地发出一阵五颜六色的烟花。   ……有点小尴尬。   主持人咳了咳,接着说:“加拉赫导演您好,很荣幸能邀请您来到我们的节目现场,不如先和镜头后的观众朋友们打个招呼?”   “你们好,我叫加拉赫。”   大叔耷拉着眼皮,下巴分布着星星点点的青色胡渣,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请问您来自哪里?是哪个国家的人?维基百科上目前对您的词条收录少之又少,很多网友都在好奇您的身份来历,不知道您是出身民间还是科班?”   “更详细的自我介绍……”   加拉赫细细琢磨了一下,“也就是说年龄,种族,户籍,出身这些都要说吧?”   “嗯,没错。”   弹幕一片哈哈哈:   “导演的性格我喜欢!”   “电波系爱了爱了。”   “好吧,那我再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长相成熟的大叔扯了扯胸前的酒红色领带,淡淡地说:   “我叫加拉赫,今年13岁,或者31岁,随你们怎么选,反正开拓者已经禁止我玩年龄笑话了……原因?因为当一个梗在全文多次出现使用,它就已经不能成功惹人发笑了。”   主持人:“……好有个性,请您继续。”   “身份来历啊……我来自梦想之地,【匹诺康尼】,曾经的身份是一只猎犬,呃……”   加拉赫看向摄像机后一脸无奈的丹恒和疯狂画叉的三月七,明智地住了嘴。   但就这短短几句的自我介绍,已经让全网掀起一阵头脑风暴。   “???”   “我就来看个电影宣传,怎么又掉进了一个大坑里?”   “不是,我说这导演怎么之前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过,原来根本就不是咱们地球的!”   “好离谱啊,外星人跑到地球来拍电影,地球也是你的梦想之地吗?”   “匹诺康尼是哪儿啊?这名字听上去好洋气……”   “猎犬?该不会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吧?”   “肯定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好家伙,维基百科刚刚更新了,在国籍一栏上写了一个‘外星’。”   主持人已经在脑海中开始灵魂尖叫——原因无他,除了她的提问有预案之外,这场直播根本没有事先剧本,极度考验嘉宾的临场应变能力。   但这次,显然轮到考验她的职业素养了。   她强撑着在镜头前保持镇定和微笑,余光偏了好几次,见节目导演迟迟没有行动指示,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往下问:“匹诺康尼?这是……”   加拉赫贴心回复:“【匹诺康尼】位于阿斯德纳星系,那是一座奢华的娱乐之都,是著名的盛会之星,诞生过无数的银河知名艺人。目前由【家族】、星际和平公司、星穹列车三方共同管理。如果你们有钱,可以去玩玩儿。”   弹幕:“开新地图了!”   “已加入星际旅游全家桶,莫辜负。”   “人家导演都说了,前提是有钱……兜里凑不出半个子儿的,还是今晚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加拉赫又补充道:“不过我早就离开那儿了,现在的身份,算是个候补【无名客】吧。”   几个年轻演员差点没绷住,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被眼尖的网友捕捉到,弹幕上又是一片哈哈哈:   “佐佐木:导演,你也没说过你这么大的来头啊?那我还演什么戏?直接抱你大腿不就好了?”   “无名客!那你一定认得姬子小姐吧!自从第一次全球会议上露过面,我就再也没看到她了,呜呜呜大姐姐我好想你啊……”   “……加拉赫先生可真是为人坦诚,和您的作品一模一样。”主持人艰难的把话题拉回到上面安排的政治任务:“有很多观众在看完您的电影之后,发现电影中的许多情节和现实中能对得上,不知道您对此有何解释?”   “艺术来源于现实,我一直认为我拍的是一部现实主义作品,而不是浪漫主义作品。”   胆子颇大的男三号补充了一句:“导演所说的‘现实主义’可是一点儿水分都没有!他最经常对我们说的一句话就是——‘如果不好好拍戏,就等着被咒灵一口吃掉吧。’哈哈哈,有这样的死亡督促在,剧本在一个多月内拍完,我完全不意外!”   其他演员也心有余悸的点点头。   主持人顺水推舟:“这个意思是……镜头上的那些怪物,都是真实存在的?天啦,不会吧?”   加拉赫捏了捏手腕,承认道:“对,是我仿照现实弄出来的。”   这话一出,就相当于间接承认了咒灵的真实存在。   弹幕数量瞬间迎来暴涨:   “也就是说,咒术师这一职业也是真实存在的了?”   “我女儿小时候经常说自己能看见黑漆漆的怪物,我以为是胡说八道,她不到十二岁就因为抑郁去世了……现在看来……唉……”   “说吧,统计署,非自然死亡率你们报低了几个百分点?”   “导演,细说,你是怎么弄出咒灵来的。”   “日本社会真的有存在了上千年的古老家族?简直是比财阀还要恐怖的特权阶级……”   “电影里那些老头的姿态让人作呕,我都不敢想象,现实里的咒术师要是遭到了那种待遇,会有多么心寒!换成我早就不干了,宁愿去当上班族牛马,也不要给这群恶心的人渣打工。”   “那现在还有咒灵吗?我这几天半夜加班,肩膀剧痛,不会就是因为肩膀上趴着一只咒灵吧?”   “建议先去医院。”   加拉赫这一次登场的主要目的,就是担任一个传声筒,帮政府解释咒术师和咒灵的存在。   按理来说,这件事换成任何一个前任咒术师,显然更有说服力。但是,由于咒术师们大多已经回归到了正常的社会生活,如果再把他们请回来,难免会对他们的日后生活造成冲击和影响。   于是,丹恒按住了蠢蠢欲动想要上电视的五条悟,把这个任务郑重地交给了加拉赫。   他在咒术高专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帮夜蛾正道处理过杂务,也和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一起出过祓除咒灵的任务,如今又有了这么高的关注度,可以说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加拉赫也不遮遮掩掩,挑了一些网友们好奇的点,开始一一解释。   “咒术师现在都在哪儿?除了那些下地狱的,剩下的已经失去了全部特殊力量,由政府评估他们的心理健康状态,心理健康较好的安排重新进入社会学习工作,差的就进入专门机构改造……”   “几个月前的东京恐怖袭击事件?嗯,那件事和我的电影取材确实有关系,一个咒术师把自己变成了咒力球,差点就要毁灭世界了……不过,阴谋最终被咒术师和列车组及同盟挫败,你们认识的波提欧就是正义的伙伴之一。”   “导演和波提欧什么关系?真是个奇怪的问题,也就给他调过一两杯酒的关系。”   “波提欧最喜欢的酒是什么?这我不太清楚,我看他什么都喝,喝的最多的应该是麦芽果汁,还喜欢就着雨后的草皮一起下肚……”   加拉赫有问必答,眼见话题越来越歪,不少弹幕急的直跳脚:“你们这些外国的网友能不能不要再添乱了?我们还有正事儿要问呢!”   他又和网友互动了半个多小时,然后坐回原位,朝主持人点点头:“嗯……今天就到这里吧。”   民众对这一次的非官方回应普遍比较满意,虽然被一直隐瞒很不爽,可加拉赫为人态度坦诚,路人缘好,而且在知道“咒术师”“咒灵”已经成为历史名词后,心中也安定了不少,不用再整天疑神疑鬼,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谁知节目到这里还没有下播,加拉赫举手说:“那个,我还想在节目的最后打一个广告。”   弹幕:“准了。”   “说吧,是迹部还是赤司,亦或者是公司的新科技?”   “未下单,期待发货。”   加拉赫顿了顿,下一秒语气切换,宛如一位真诚的老父亲:   “说广告也不太准确——主要是我老家的一个熟人小孩要来地球办一场演唱会。”   “知更鸟……她这些年走南闯北,不常回家,但是一向热心于公益事业,尤其是边陲星球。她听说了地球这边的事,看地球还在文明发展的起步期,所以大老远跑过来,想在银河的一角传播【同谐】的歌声,希望大家多多支持。”   网友们自动脑补出了一个笑容甜美、单纯善良但囊中拘谨的邻家妹妹形象。   “支持,必须大力支持。”   “好好好,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接触其他文明的艺术了!”   “让小姐姐尽管放心,我们地球人很友好也很包容的,什么风格水平的歌曲都可以接受!”   “可以把我们家的运动场馆腾出来,给知更鸟小姐举办演唱会,我把亲戚朋友都叫过来捧场。”   三天过后,网友们看着星际和平公司发出的最新通告——来自【匹诺康尼】的知名歌者知更鸟小姐的“银河巡回演唱会·群星回响”,以及歌手那一长串金光闪闪的宇宙级履历,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加拉赫,乐坛天后,还需要你打什么广告?” 第131章 群星,回响   银河知名歌者知更鸟小姐即将莅临地球的消息如病毒般扩散至全球的每个角落, 地球人们一边在加拉赫新注册没几天的官号下面发疯尖叫,一边到处打听演唱会的入场票该在哪里抢。   没多久,作为群星回响演唱会的主要承办方之一, 星际和平公司又发表了一则通告,大意为:由于知更鸟小姐本次属于爱心义演范畴,票价全免,任何在网络平台上售卖或代抢演唱会门票的都属于不法牟利分子,请民众切勿上当受骗。   饱受黄牛摧残的人们还没来得及高兴, 然后又得知了一个好坏参半的消息——为了避免现场拥挤,发生意外事故,威胁知更鸟小姐本人的生命安全。所以,演唱会舞台将不对外开放, 所有观众可于xx日xx时, 登录公司官网进行线上直播观看。   而有关演唱会的舞台地点, 地球联合政府也苦恼了许久。   他们虽然手上有钱,但想要在短短不到几天时间内捣鼓出一个像样的舞台, 符合银河巨星本人的档次格调,不显得地球人出手寒酸, 难度还真不小。   地球政府光是选择一块合适的地皮都花了不少功夫, 地球的土地资源本就紧俏, 从头开始建起,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精力财力, 还不一定能干好。   最后干脆一摆烂, 向全球各大集团企业发布一则公开招标,把皮球抛给市场来解决, 主打一个钱管够,但质量一定要过硬。   彼时彼刻, 迟钝的政府还没意识到“知更鸟”这个名字背后,代表的是多大的风向效益。   招标一出,不少资本嗅到了商机,闻风而动,如数家珍的列出自家的优势和长处,不忘顺带踩竞争对手一脚。   自打击星际和平公司这头巨无霸“鲶鱼”以势如破竹的姿态闯进了地球,瞬间搅活了自千禧年后就愈发疲软的全球市场经济。   普通人可能感触不深,但市场的反应往往最为敏锐。许多没有踩准风口的企业当场宣布倒闭,但也有许多企业一举抱上公司的大腿,实现绝处逢生。   新技术、新管理方式层出不穷,全球经济仿佛被注入了一管强心剂,前景一片欣欣向荣。   正因如此,商业人士的鼻子,可要比不少潜心政治的官员敏感得多。   意识到这次招标是一次露脸的好机会,资本们如饿虎扑食般当前疯抢,都想接住这次泼天的富贵。   最后,经过十几轮的开标评标,从一众腥风血雨中杀出重围的,是一家著名俱乐部名下的一座大型足球场。   随着时代更迭,一些有钱的阔佬俱乐部不满现状,挥舞着大把的钞票,纷纷建起搭配高科技的新球场。   一个足以承办世界杯决赛现场的五星级球场,不仅有先进的LED技术,信息通讯系统,全局视角录制,还具备360度的看台大屏,硬件设施拉满。   标准的足球场场地大小是68米乘以105米,占地面积足够宽敞,在已有空间技术的支持下,重新改造加工一番,布置上地球最先进的收音设备和音响,就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史诗舞台。   别说边唱边跳了,知更鸟小姐就算是唱到一半,突发兴致想来踢个球,都没什么大问题。   三天的紧急施工一眨眼过去,终于,一个崭新的音乐舞台迎来了它的第一次华丽揭幕。   而此时,知更鸟的私人包机也降落在了地表。   她虽在银河各大文明享有亿万粉丝,但出行作风一向低调,不喜张扬,自然比不得市场开拓部降临地球的那一次锣鼓喧天、烟花齐放,而亲眼目睹一艘小型飞船降落在地球联合政府辖地,附近居民也没多想,只以为又是公司工作人员前来商讨事务,这种事已经屡见不鲜了。   由于知更鸟小姐的本次行程是力排众议的临时安排,所以随行人员少得可怜,因此,列车组的三位成员主动担任了保镖兼经纪人一职,全程陪伴于大明星左右,与地球官员们进行交流协商,整体进展还算愉快。   演唱会的预定日期不知不觉间已然将近,夜色渐浓,不少人坐在家里的沙发上,点开了公司官网频道,期待又紧张的注视着电子屏幕上目前空无一人的球场。   线上热闹非凡,线下也不逞多让。球场之外更是人山人海,都是不远万里赶来希冀现场感受外星的知名歌手演唱的人们。   当地政府的安保力量显然难以阻止热情似火的民众,好在公司机甲把球场的每个入口都拦得严严实实,那大胖墩的不好惹体型,看上去随时都能给白人大汉一个不客气的大逼兜。   正因如此,没一个地球人敢上去硬碰硬,否则,怕是连球场门槛都要被人群给踏烂。   足球场的内部已经大变样。   舞台两侧,高耸的灯架上密布着无数探照灯、频闪灯等灯光设施,整齐排列,放射出流星般的绚丽光轨,在漆黑的星空上划出一道道耀眼夺目的五色光,随着舒缓的背景音乐节奏而不停地旋转、交织,仿佛能将人吸入那无尽的星海漩涡之中。   正呼应了演唱会的名字——“群星回响”。   舞台中央,巨大的LED地板屏上,变换着色彩与图案,如同银河波浪倾泻而下,置身其中,仿佛身临一个奇幻的宇宙空间。   随着画面上的电子倒计时归零,灯光熄灭,现场黑暗无声,如真空般寂静,就连球场外闹哄哄的人群也不自觉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没过半分钟,一排排银色的灯带由浅到深,在刹那间齐齐点亮,勾勒出了舞台轮廓,灿如白昼。   “……!”   网友们惊喜地发现,不知何时,有一个纤细的人影已经悄然站在了舞台的正中央。   少女肌肤似雪,长相甜美可人,而眼角下镶嵌的几滴彩钻为她增添了一抹高不可攀的冷艳气质,不能不令人魂牵梦绕。   她披着一头瑰丽柔顺的银紫长卷发,身穿一袭紫银绸锦的露肩短裙,袖口绣着精致花纹,纯白手套包裹住一双玉手,细长的手指紧握话筒,细节和气质美到了极致。   然而,最最引人注意的,莫过于那对从耳后长出如天使般的羽翼,以及脑后高悬着的、如音符般的金色天环。   不少人在屏幕后发出惊呼:“她是……天使吗?”   名叫知更鸟的天环族歌者先是朝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在舒缓的背景音乐里,她举起话筒,轻启朱唇,清亮柔美的嗓音回荡在空旷的楼宇之间,如同一股干冽的清泉:   “大家好,我是来自【家族】的歌者,知更鸟。我很高兴,能够在这个特殊的日子,来到这颗美丽的蓝色星球。”   “当我第一次从《星际和平播报》里听说了地球的消息,就已暗自决定,我想要来到这里,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演唱会。”   “我身边的人都很迷惑不解,明明还有那么多文明,那么多一直在支持我的歌迷们翘首以盼着,我为什么独独挑中了地球?”   她的脸上绽开一个明媚的笑意,伸出纤长的手臂,径直指向台下的一个角落。   “因为……这是一颗【开拓】走过的星球。”   镜头随之一转,舞台下,一个穿着保安制服的灰发青年高高举起了手,他的鎏金双眸比太阳还要闪亮,上扬的嘴角咧到耳后,在热烈回应着台上的歌手。   看到镜头撇过来,本来手舞足蹈的青年立马恢复了一脸严肃,双手背后,挺直身板,那股傻里傻气的样子转而一变,还真有几分正气唬人的架势。   摄像机精明地给了他衣服边的金色车票一个特写,随后,电视上放出了灰发青年的身份标识:   【星穹列车】,无名客,穹(担任临时保镖中)   弹幕炸开了花:“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无名客?”   “是加拉赫导演的同伴!”   “久闻大名,今天终于让我看见真人了!”   “他真好看。”   众人还来不及惊叹,便听见知更鸟又接着说:   “而且,这不仅是【开拓】走过的星球。”   “地球啊,你鸣响了【巡猎】的号角,挫败了【丰饶】的阴谋,写就了【纯美】的诗篇,填补了【虚无】的空白,笃定了【存护】的意志,接受了【智识】的教育……”   她阖上轻薄的眼睑,仿佛在倾听自然万物附和的韵律:   “而现在,请允许我,一位自知渺小的歌者,将为你演唱来自【同谐】的歌声,助力迎战【终末】的阴霾。”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万众灯光聚集一处,本就高不可攀的容貌镀上了一层清浅的圣光,好似伟岸天神降落凡间。   弯月从云后窥探,星星也一眨一眨,仿佛在为她敲击着鼓点。   人们唯有惊愕失语,甚至忘了质疑歌者话语中,那一抹象征着不详的【终末】的含义。   【诸天述说神的荣耀,穹苍传扬他的手段。这日到那日发出言语,这夜到那夜传出知识。无言无语,也无声音可听。它的量带通遍天下,它的言语传到地极。】*   “放眼宇宙,智慧文明也许孤独,但不孤单。一颗星星抬头仰望,还有无数星星与之作伴。不管你此时身处何方,我衷心希望,我的歌能为你们带来一夜的好梦。”   简单的问候就此结束,一曲美妙的音符跳跃在她的指尖,音乐在转眼间骤然响起。   “下面,我将为你们带来第一首歌——《在银河中孤独摇摆》。” 第132章 谐乐,齐颂   “穹, 你那边还挺热闹的嘛,在开演唱会?”   “真不好意思,我和螺丝咕姆只能挑在这个时候给你泼一盆冷水——有个东西顺着裂缝钻进来了。”   “那家伙甚至瞒过了我们的监测仪, 实力绝对有令使级别,鬼头鬼脑,滑不溜秋的……我和螺丝咕姆暂且不能离开这边,喏,只有交给你对付了。”   ——————   在灯火辉煌的舞台上, 歌者独身一人,玉立于温柔的风儿之中。   额前细碎的几缕刘海微颤,华美的裙摆随之飘逸,又被专心歌唱的主人随手压下。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举动, 却不知暗暗拨动了多少人的心弦。   “她真的好美……”   知更鸟摇晃着窈窕俏丽的身躯, 感受前奏的鼓点节拍, 带着微笑缓缓开口,轻柔磁性的歌声从唇齿间流露而出, 拂过每一个听者的心田:   Mend your pace, sway to the beat   加快步伐, 紧随这律动摇摆   Hands up! Embrace who you wanna be   高举双手, 拥理想自我入怀   ……   沉稳明亮的女音仿佛有着一股神奇的魔力, 【同谐】的美妙韵律顺着蓝色的电流传入千家万户,将智慧生灵的心神牢牢牵引其中。   屏幕后的观众明明是第一次听这首歌, 却仿佛早已听过无数遍, 开始不自觉地跟随旋律沉浸其中,摇摆抖动。   “怪了!这歌有毒!”   “我家的猫开始扭屁股了, 大家有什么头绪吗?”   “宠物随主人。”   “怎么哄也哄不好的小祖宗也不哭了,瞪着迷糊的眼睛, 问我电视上的那个神仙姐姐是谁。”   “虽然只是开头一段,但这种醇厚微哑的嗓音,没有日复一日的基础练习达不到这个程度。”   “音色独特,具有极高辨识度;音域宽广,低音和高音皆能完美覆盖;气息控制极为强大……而在技巧炉火纯青的同时,还能精确诠释歌曲中的情感,让听众产生强烈共鸣……知更鸟小姐,你,就是我的神!!!”   响彻于无人球场的歌声穿越时空的阻隔,在天各一方的地球人民耳边婉转萦绕。   月光温柔,星光守望,歌声的香气弥漫,给空气染上一层朦胧空幻的色彩。   作为唯三的现场听众,穹在下面听得摇头晃脑,恨不得把球棒捞出来当应援棒。   性情冷峻的丹恒闭上了眼睛,双手抱胸,食指敲着腕甲,不时点头。   三月七的反应更是夸张,满脸洋溢着追星成功的欣喜之情。   幸好忙着拍摄主角的镜头没有扫到台下,否则无名客在地球人眼中的滤镜恐怕能当场摘掉一半。   穹:“爷唱的真好听。”   穹:“等我回了家,也要去艾普瑟隆出道当个明星玩玩。”   系统没眼看:“迄今为止你已经当过了模拟宇宙测试者、猫猫糕饲养员、侦探助手、机巧鸟捕手、剑客老师、奇兵、业余捉鬼大师、灰骑士、业余调饮师、业余动画片导演……这么多身份,你还不满意?”   穹:“别再玩儿大冰的梗了好吗?好的。乖,摸摸头。”   艾利欧:“……”   系统恨铁不成钢地怒吼道:“给我专心应付一下马上就要杀过来的绝灭大君啊!”   舞台上,知更鸟专心致志地唱着歌,眼看歌曲快要到达高潮部分,台下的穹从虚空中拉出一根带着电光的球棒,敷衍地应付道:“知道了知道了……对了,你猜纳努克和阿哈派过来的是谁?”   系统默念了三遍清心咒:“……和你有过极深交集的绝灭大君,不就只有那一个吗?”   “这不符合她的风格呀,那家伙不应该是偷偷摸摸钻进来,然后悄无声息地混入我们自己人的队伍,等到我们以为一切快要结束,突然爆出马甲,狂笑着欣赏我们震惊呆滞的模样吗?”   艾利欧略一想象,如果真如穹所说,最有可能的情况应该是——开拓者的数十个马甲将孤独、无助又弱小的绝灭大君团团包围,那惊悚的场景,地狱的乌丸莲耶和羂索看了都直摇头。   系统:“……你确定她能混得进来?”   系统:“绝灭大君不是傻子,纳努克或者阿哈肯定交代过她一些东西。但这一次举止如此莽撞,估计是气疯了吧。顺带一提,如今宇宙融合度到达一个较高水平,一些实力高深的强者、或者如忆者那般特殊的存在,已经能够接受到一些隐隐约约的异世界记忆……我猜测,看你把她捏成了一只小小的丰饶孽物,心高气傲的岁阳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就率先跑过来想给你点颜色看看咯。”   穹霸气宣言:“管她生不生气,总之,来了我的地盘,就别想那么容易离开!”   丹恒的击云和三月七的弓箭已蓄势待发,位于球场演播后台的工作人员看着三位保镖一副如临大敌的态度,一时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三位大人是怎么了?”   “莫非也想上台表演?”   “知更鸟小姐没提前跟我们说这一茬儿呀,待会儿灯光要怎么打?”   直播后的观众沉浸在音乐中,同样没有意识到一位来自【毁灭】的敌人正在无声逼近。   弹幕同化了彻底,目光所及之处,只见一片应援棒和花痴表情组成的汪洋大海,几乎要把大屏幕上的人脸都完全淹没。   而一些精明的人打开了手机录音,他们深知乐坛天后的歌曲版权恐怕没那么好买,以地球政府目前的财政水平,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歌迷们恐怕都听不到来自天后的天籁之声了。   随着旋律推进,音调也变得高昂起来,歌曲即将迈入高潮。   Rise   跃升——   就在此时此刻,意外突生。   星光璀璨的女歌者身边,忽然冒出一朵幽绿色的鬼火,与整个演唱会的风格格格不入。   知更鸟的神色却没有丝毫变化,表情管理极为优秀的女艺人稍稍退后一步,优美的歌声不受丝毫干扰,清泉一般迸涌而出:   Up into my world   闯入我的世界   高跟鞋由于突如其来的后退而一崴,失神片刻的少女整个人像垂直倾倒那般向后摔去。   电视屏幕一闪,一道风一般的身影已经接住了后仰的歌手。   丹恒轻轻搂住了知更鸟的胳膊,保持着一个礼貌不失分寸的距离,空出来的那只手握紧了长枪,双眸紧紧盯着眼前的绿色鬼火。   歌者的歌声还在继续:   Renew your definition   更新你的定义   眼角一抹朱红眼影的矜贵青年脱下碍事的保镖外套,露出一身青色劲装,将手无寸铁的银河巨星护在身后,持一杆长枪飞快冲上前,枪花耍得令人眼花缭乱,如同误入了武打戏的片场。   “幻胧,离开这里,这不是你该捣乱的地方!”   那鬼火悠哉悠哉地画个圈儿躲了过去,尖细刻薄的女音并未收进音响,直接钻入在场唯一一个活人的耳中:   “我不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开拓的小卒子,你在使用我的身份在外招摇撞骗并且将我的形象毁于一旦的时候,怎么没考虑过我的感受?!”   她如同一个发疯的婆娘,瞬间分裂开了十几朵绿色的火焰,摆明了态度要占领知更鸟的身体,将这一场万众瞩目的演唱会毁于一旦,将列车组的脸面狠狠踩烂。   自认身份高贵的绝灭大君从未遭受过如此屈辱,恨得牙痒痒:“你们,准备好迎接我的怒火了吗?”   World so high, let me show   向你展示这里的超乎寻常   And hear my declaration   让你听见我的宣言   No more ties   从此,再无拘束   穹和三月七也跳上舞台,齐齐站在了丹恒身边,全副武装,紧紧盯着来者不善的敌人:“不会让你得逞的!”   而观众显然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演播后台里的所有人都乱成了一团,“这场面事先没彩排过啊?”   “是知更鸟小姐临时加的片段?这些知名的天王天后好像都喜欢整点儿即兴创作……”   “既然知更鸟小姐没有喊停,那我们就……?”   导演是个艺高人胆大的主,扭头高呼道:“乔治,我记得你之前是不是给音乐剧当过灯光师?这一段节奏鲜明的打戏,你来!”   满脸雀斑的小个子男人眼前一亮,跨步到控制台前,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明白了,头儿,交给我吧!”   原本柔和舒缓的聚光灯在转瞬间发生变化,随着音乐的节奏不断变换着颜色,红绿交加的色彩追踪在三位身形矫健的无名客身上,高潮的音乐也变得激昂了起来!   Off the ground and tap your feet   高高跳起,用双脚叩出节拍   穹一个跃起躲过攻击,球棒在空中重重画出一个十字,强劲的气浪逼得无形体的岁阳生出不稳定的波动。   但这种程度显然不能阻拦她进攻的步伐,几股危险的小型鬼火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飞向灰发青年身后!   Look, stars are near when you feel the beat   当你感受到律动,繁星已近在咫尺   下一秒,幻胧还来不及得意,一支势不可挡的弓箭朝她迎面射来,擦肩而过。   六相冰的寒气扩散开来,即便是灵体,也能感受到那股刺骨的寒意。   “可恶的小丫头!”   We’re bound for a greater height   我们一起触碰更高的天空   三月七朝着空中连发三支冰箭,丹恒在一侧紧密配合,封锁了岁阳的潜逃路线,“尝尝本姑娘的厉害!”   Take a leap into the blazing,   要向炽燃中飞跃   Don’t lose yourself in mundanity   不在凡俗里沉沦   Join-my-dream, it is the right time   加入我的梦境吧,大好时机已来   幻胧察觉到了以岁阳之身作战的劣势,不爽的啧了一声,变换出了数十道绿色的人影,宛如行尸走肉,狰狞万分——这些都是她曾经附身过的宿主,最后的结局大多都以惨死收场。   知更鸟的神情再也看不见丝毫笑意,但仍然紧握着那枚银白的话筒,仿佛紧握着作战的武器一般。   她猛然拔高了音调,而上百束璀璨灯光在一刹那间整齐攀升至云空,仿佛在为一场戏剧的高潮拉开帷幕。   Leave it all behind   把一切都抛开   Get ready now   现在做好准备   Sing along   随我一起高唱——   三月七指尖抖动,给三位队友套上盾牌,丹恒周身似乎有连绵尖锐的水意浮动,穹也切换了形态,球棒变成了一顶镶嵌着羽毛的礼帽。   知更鸟扫向蠢蠢欲动的敌人,对着星空举起一只手,歌者的柔软气质不复存在,双眸只余凛冽,仿佛是一位发号施令的女将军:   Welcome to my world   欢迎来到我的世界   紧接着,三人如同离弦的箭一般,朝着实力强大的绝灭大君一拥而上! 第133章 万籁,共鸣   群星演唱会仍在进行, 只是舞台乱成了一锅粥。   三位列车组保镖登台表演武打的片段让屏幕后的观众都看懵了,不少人发出表示疑惑的弹幕:   “这是……演出事故?”   “不对吧?知更鸟小姐还在唱呢。”   “她唱的可真好听,气息一点儿都没乱。”   “难道是中途穿插的动作表演?”   “我觉得有可能, 如果真的是演出事故,知更鸟小姐还能保持这个淡定的样子,那只能说职业素养可太高了,不愧是银河巨星。”   “不仅听歌还能看戏,除了知更鸟, 谁还愿意这么宠我。”   演播后台还在兢兢业业地工作,给每位出镜的保镖都附上了姓名身份,作为普通人的观众们很快从短暂的迷茫转为了土拨鼠般的惊奇:   “之前怎么没注意到有个这么帅的黑发小哥,他脱衣服的那一下蛊到我了!!!”   “Dan Heng boy, marry me, please(狗头叼玫瑰)”   “翩若惊鸿, 婉若游龙……我脑子里的《洛神赋》有画面了。”   “那个粉头发的女孩子用的是弓箭唉!三月七?好特殊的名字,该不会是用自己的生日日期当的名字吧?哈哈哈, 还能这么取名!”   “这年头居然真有人用球棒当武器,我直觉他应该会比较喜欢吃泡面……”   观众们用轻松的心态看戏, 台上的列车组三人就没这么轻松了。   丹恒当主攻, 穹一门心思辅助, 三月七负责放冷箭补盾牌,知更鸟则站在后排提供精神支持。   明明是四个不同个体, 却彼此配合的亲密无间, 仿佛已经事先彩排了无数次,也难怪观众们没有将其当成一次意外事故。   还好当时他们选了一片足球场来当舞台, 否则地方小了,手脚还真施展不开。   “幻胧!你该不会真的以为就凭你一只岁阳就能打败我们吧?这里可没你能附身的对象, 当初是谁被丹恒和神策将军毁了一具肉身,哭唧唧地找你们家主子倾诉去了?”   穹撂下垃圾话,贱兮兮地做了一个嘲讽的表情。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幻胧看得怒火蹭蹭上涨,挤出一声冷笑,回敬道:“倘若不是我一人前来,而是带上了军团的亿万铁骑,降下毁灭的神罚,地球此刻怕是早已被犁为焦土平地了!开拓的小虫子,你有什么好得意的?看来一个人的过家家已经把你的大脑磨得生锈,忘记了这里可没有巡猎的将军再来助你!”   三月七适时出声道:“别忘了我们!”   幻胧漫不经心的打量了她一眼,凉凉的笑了一下,显然知道些不为人知的内幕:   “薄如蝉翼的谎言,只需我轻轻一戳,尔等的烛火便会如同熄灭的余烬,在这处泡沫般的异世界,支离破碎,饮恨而死……!”   开拓者掏了掏耳朵,重重地切了一声,对天竖起三根笔直的手指:   “放狠话谁不会?我穹在此对阿基维利发誓,要是不把你封印进我的宝葫芦里狠狠折磨,让你哭着喊我姑爷爷,等我回去就和阿哈订立婚约!”   幻胧:“……”   饶是见多识广的绝灭大君,也被他的灭顶毒誓震了个不轻。   “哈哈,你还想封印我?”   幻胧生硬地扯开话题,脑中已经下意识回想起了面见欢愉星神时的恐怖景象——大笑的小丑,疯狂的死亡游戏,人头皮球,残肢礼盒,轻飘飘的血腥威胁,矗立一旁却又无可奈何的纳努克大人……顿时仿佛被浇了一头冷水,一腔怒火物理冷却了下来。   她从心的忽略了胆大包天的无名客的后半句话,“大言不惭,我可不是你那剧本里的小小棋子,看看我们谁能笑到最后吧。”   岁阳的身上绿光大发,将丹恒弹开数米之外,后者以击云横戈阻挡,虽眉头紧皱,但也并未受到实质伤害。   一个实力属于巅峰期的绝灭大君,即使是没有寄生宿主的绝灭大君,也绝非那么好对付。   穹扔出一顶礼帽,金色的星光洒遍了舞台,钟表匠的礼帽又自动回到了他的手中:   “你该不会以为,你的那些手下都能和你一样,偷偷摸摸溜进来吧?”   “你是说那两个天才俱乐部的?哼,就凭他们二人,也妄想阻拦毁灭的征讨?”   场馆内打的热火朝天,收到了列车组紧急消息的五条悟和夏油杰也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   正值小长假,闲的没事干的他们跟随列车组一起从日本飞到欧洲,为的就是现场听一场演唱会。   这对两位娱乐颇少的前咒术师来说都是宝贵的第一次,而第一次参加的演唱会就是如此高规格,两个男大学生都直呼赚翻了。   正因如此,当公司宣布不对外售票的消息时,最失望的莫过于期待满满的两个关系户。   好在,知更鸟小姐和他们私下保证:虽然终末的灾祸在即,但不代表人们就要一直杞人忧天,郁郁寡欢。   等演唱会结束,她不介意举行一个小型派对,邀请所有派系的朋友,共同聆听希佩的福音天籁,凝聚人心,齐力备战。   两人坐在酒店,心急如焚地等啊等,没等到人美心善的知更鸟小姐,结果等来了“疑似强敌入侵”的噩耗。   “是墙外的敌人来了!”   “但是拉帝奥和黄泉遭遇的那群怪物,应该不是这个样子吧?”   五条悟把正在直播画面的盲人模式手机放在耳边,听着系统播放的一条条弹幕,迅速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夏油杰闻言翻了个白眼:“我懒得说你,听人讲话只听半截子,是怎么做到专业课门门第一的,真是奇了怪了——提醒你一下,教授还说了,敌人的形态大概率没有固定格式,唯一的共同点是对人类有强烈的毁灭欲望。”   “我知道啦,夏油老师!唉,你说光靠列车组能应付的过来吗?咱们还有多少帮手?”   他掰着手指,一个一个数着己方队友,“教授在研究【破洞者】的躯体样本;砂金忙着找人检测仙舟留下的古箭头;加拉赫和波提欧都是公众人物,不适合出场……现在能赶过来的,只有银枝和黄泉小姐了。”   五条悟一边在群里语音摇人,一边吐槽:“希望银枝这次可别又开着希世难得号从天而降,体育馆的强度撑不起他那一撞。”   他们二人匆匆穿上外套,搭车赶了过来,目睹了场外人山人海的可怖场景,放眼望去,全是黑压压的人头。   两个身高腿长的东方男生在人堆里鹤立鸡群,一番屏气凝神,好不容易挤到了前排,被警戒线拦在外面,只好眼巴巴地盯着被公司机甲重重把守的入口。   “我们怎么进去?跟公司的人打一声招呼?”   “它看上去可不像是能听得懂人话……”   却没想,那座大型机甲偏了偏头,视线似乎捕捉到了二人的身影,迈着笨拙的步子走了过来,站立在他们身前,宛如一座小山。   五条悟直接上手摸了摸,小声咕哝:“娱乐型号和正式型号果然区别很大……”   夏油杰被人群挤得几乎干呕,深呼一口气,试探着挥了挥手:“……hello?”   机甲强忍住攻击的冲动,内部传出的声音出乎意料是个成年男性:“你们就是列车组的同伴?你们可以进去。”   “!”   机甲壳子里的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臭着脸,要不是开拓者指名了需要观众在场,他才懒得引导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既然如此,悟,我们快进去!”   他们一跨过警戒线,就感觉后背窜起一阵凉意。如果眼神能杀人,两个特权分子恐怕已经被周围的歌迷们凌迟了上百上千次了。   两人做贼似的狂奔进大门,等到距离拉远,漫天的嘘声和咒骂声淡去,这才如释重负。   走道很黑,在不远处的前方有一个明亮的小点,那里就是他们的目的,也是列车组和敌人交战的战场,更是亿万地球人观看的直播现场。   “走快点,黄泉说她马上就能赶过来,让我们给她发个定位。”   “你确定定位有用吗?”   “好吧,银枝在群里说他去接黄泉小姐了……”   知更鸟的歌声逐渐近了,就在即将迈出漆黑的廊道,走进宽敞明亮的露天球场时,走在最前面的五条悟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   “好像有人……我听到了,沉重的吐息。”   正在边跑边看手机的夏油杰抬头看去,一时失神哽咽。   ——那是一个背对着他们站立的男人,穿着一身兜帽装,气质孤冷,身形清瘦,却挺拔屹立,如同参考着量尺,一丝不差。   如果仅仅如此,还不足以令他们失声惊讶。   因为,在那个陌生男人的脑后,也长有一对天使般的洁白羽翼,以及悬着一只荆棘骨刺状的惹眼天环,恰和此时正在纵情歌唱的舞台巨星脑后的美丽天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你是谁?!”   那人听到了背后的响动,缓慢转身,门口处,极致的光与影将他的正反面割裂成了两半。   “……我吗?”   他压下比起毒虫啃咬心肺的密匝疼痛,沙哑着嗓音,自问道。   ——————   “哟,鸡翅膀男孩儿,几天不见,你的翅膀怎么被人折了?”   “欢愉的愚者,我以为自那之后,你我二人再无瓜葛。除去你那无人在意的恶劣谜语,你又是因何、为何找上了我这毫无价值的一介旅人?”   “怪我整天说谜语,你自己还不是文绉绉的。”   花火朝他吐了吐舌头,一脸嫌弃,一跳一跳走到星期日的身边,踮起脚尖,和他一起眺望远处的大海,“你在看什么呢?有什么好看的?给我也瞧瞧!”   星期日只是沉默不言,金色的眸子倒映着平静无澜的海面,似有无边的碎蓝朝着水天相接的天际蔓延,一寸寸侵吞了人的全部视线。   花火瞧了半天,觉得十分无趣:“喂,好歹回我两句呗,这下花火大人可真成小丑了!哎呀,我告诉你,真的,这次真是宇宙层面的大——事,一点儿都不骗你!而且谐乐大典那回,我自始至终有对你们说过一句谎话吗?”   “你若无坦诚相待的诚意,我必不可能笃信于你。”   花火打了个百无聊赖的哈欠:“好吧,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小灰毛——也就是穹,有关他的坏消息,你有听说过吗?”   “我与列车组如今并无联系,”提到了曾经那位亲手打败他的无名客,星期日终于舍得正眼瞧她,“……他,可曾遭遇了什么?”   “你可以这么理解,他被没良心的星神送到异世界打工了,这可是拯救世界的大活儿!只可惜没拉上我花火大人……不过呀,他运气不太好,惨遭纳努克和我们家乐子神的双重围攻了呢!”花火笑嘻嘻道。   “如此特殊玄妙的修行旅程,倒也符合他的一贯秉性。”   “喂,你就不好奇吗?你真觉得他能在两个星神的围攻下活下来?我都快要替他急死了,他要是死了,我的人生可就要少一个大乐子了!”   “日有日的荣光,月有月的荣光,星有星的荣光。*穹为人心智坚定,知行合一,此番磨砺,必不可能将他轻易打败,这是我始终坚信的答案。”   星期日面上风轻云淡道,实则紧绷起了周身肌肉,仍是一副防备警戒的态度。   花火见他软硬不吃,也不气急败坏,大眼珠在眼眶里咕噜一转,笑出了声:   “但是,我听说啊,穹在那边,要用所有他认识的马甲来演戏,万一他操纵的某位朋友的马甲,不幸在异世界香消玉损,我们的世界可以是也会一比一复刻的哟。让我想想,他现在的剧情进展到哪里了?好像是某位在开演唱会的银河知名天后被绝灭大君袭击了吧……”   星期日的身躯兀然一震,如同一颗石子坠落深不可测的深潭,激起一圈圈延宕的波纹。   “……!”   他咬住下唇,尝到了一丝苦涩的血腥味。   折翼坠地的旅人下意识摸上衣服夹层随身携带的带刺匕首,十指连心,密匝匝的痛感隔着黑色的手套,扩散传导向大脑神经,艰难地唤回了清醒的神智。   明知这是一个阳谋,星期日仍然冷声问道:“告诉我,愚者,如何前往那处世界?”   “你的心意就像龙卷风,变得可真快~”花火的脸上还是挂着没心没肺的笑容,吐露的言语如同刀子一般剔刮着人心:“这代价可不轻哦,比折断你的小翅膀还要难受的多,决定好了?”   “愚者,你既放下此言,便知我意已决。这不正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无名星球的海风一刻不停地吹舞着两位客人的发丝,发出沙沙的响声。   星期日握紧了手里的金色流苏,双目下落,又浓又密的睫毛微颤,眼神一寸寸沉寂了下去,似乎有无尽的怜悯之色,于失足旅人的神圣眸光中黯然闪烁。   “你尽管为我披一件紫红的外氅,用荆棘编作茨冠,戴于我的颅顶,用一根芦苇放在我的右手里;然后跪在我前,拿起芦苇敲我的头。*而这些冷酷的屈辱,自知不赦的罪人,将会一并吞下领受。” 第134章 护你左右,领你远行   “你是谁?你和知更鸟是什么关系?”   夏油杰警惕地问道。   位于他们前方的男人不动声色的捂上胸口, 脸上的表情淡得几乎没有,他的通身气质虽和知更鸟大相径庭,但那幅同为天环族的外表、以及六成相似的长相, 让人几乎不能忽视他和台上的银河歌姬的血缘关系。   星期日并不想在无关人士上花费太多时间,刚经历了跨宇宙穿越,他便十万火急地赶了过来,一身时空涌流导致的暗伤没来得及处理,自然看谁都没好眼色。   他需要把主要精力都放在正事上。   知更鸟……   思妹心切的兄长只冷冷瞥了他们一眼, 确认二人的实力对自己没有威胁,掩去眼底一掠而过的凌然,转身朝着出口大步走去。   夏油杰刚想说什么,却看见浅蓝发丝的男人步履间略有蹒跚, 虽极力遮盖, 但对于久浸战斗的咒术师来说, 仍能一眼看出他似乎受了什么伤。   他一把拦住了正想凑上去骚扰对方的五条悟,轻轻摇了摇头:“他看上去对我们没有敌意。悟, 静观其变,不要轻举妄动, 列车组就在里面。”   “好吧好吧, 听你的。”   而在舞台上, 绝灭大君和列车组双方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阶段。   幻胧制造出的数十道幻影继承了她以往宿主的大部分实力,其中不乏有高强莫测的令使, 与有着无数星神强化祝福在身的列车组小队打得不相上下, 有来有回。   穹因此气得哇哇乱叫,主要是被烦的:“我能做到一个打5个, 但做不到一个打10个啊!你们就不能分两波上吗?”   幻胧冷笑:“你若只有这点儿本事,那等到军团包围这颗行星, 点燃空气,湮灭呼吸……无名客,届时你莫不是只有坟前哭丧的份儿了!”   开拓者刚想还嘴,眼神一凝,身体骤然后仰,几乎弯成了一个90度的直角,躲过迎面而来的血色镰刀。   弹幕:“好腰!”   锋利的镰刀磕上一层冰蓝色的盾牌,瞬间将仅剩不多的盾切成了碎片,在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道微不可见的血痕。   那边的三月七几乎是反射性放出一箭,将近身的敌人逼退:“哪里跑!?”   穹扶着差点断掉的老腰,自导自演地大喊道:“丹恒老师,快解放你隐藏的力量啊!”   不远处的丹恒一枪腰斩敌人,熄灭的残灰消散在精致的眉眼之间,他收枪屹立,空气里本就浓郁的水汽又增了一分,似乎随时都能拧得出水来。   舞台周遭的一排排音响发出了几声短路的爆鸣,闪出几朵噼里啪啦的电花,如果音响会说话,至少也得发出一声感慨:“吾命休矣!”   好在这点小波动没有影响整体的直播效果,观众们只听见电子设备里传来几处滋滋的电流声,并未在意。   即使是最高档的音响设备,也很难做到完全防水,更何况饮月君所御之水可不是普通的河湖海水,对所有电器的杀伤力只会有增无减。   “如果我显露本相,这场演唱会必然无法继续下去。”丹恒暂停了变身进度,冷静地阐述着事实,权衡利弊:“而知更鸟小姐为了维持演唱会的表面和平付出太多,假如直播黑屏中断……”   本来还将这一场强敌入侵视为即兴表演的地球人,又会作何反应?   就在丹恒犹豫的这不到一秒钟的功夫里,狡猾的岁阳抓住空隙,犹如一只装上了弹簧的狐狸,在转眼间穿过无名客组成的人墙,径直冲向站在后排受到众人保护的歌者!   “不好!”   “知更鸟,小心!”   此时正逢换歌,酣畅淋漓的一曲已毕,前奏未响,知更鸟还没来得及喘上几口气,余光看向自己全速扑来的绿色鬼火,瞳孔瞬间紧缩。   “……!”   她一时躲闪不及,只好将话筒横挡在身前,害怕地闭上了双眼。   丹恒果断抛下所有顾虑,两只透明的碧玉龙角在额顶赫然显现,下一秒就要以澄澈水光笼罩全身,以蟠跃之姿钳遏卑鄙小人的偷袭!   夏油杰狂奔到台下,目睹此情此景,心都揪在了一起,一句惊恐万分的呼喊脱口而出,随后突然卡壳:“知更鸟……唉?”   寂静一片的舞台上,不知发生了什么,所有人都不再发出响声,就连幻胧也不例外。   五条悟姗姗来迟,急得猛摇挚友:“咋啦,杰?快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丹恒把人给救下了?”   夏油杰:“呃,知更鸟小姐现在应该没事了,不过救下他的那个人,不是丹恒。”   他抹了一把热汗,心里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轻松的说:“是我们刚才遇到的那个男人。”   “哈,我就说他肯定和知更鸟有关系吧!”   知更鸟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眸,茫然地俯视着脚下,完全悬空的双腿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   “这是?”   就在方才,电光火石之间,她被两只闪现的金色小精灵抓住肩膀,悬在半空中,躲过了幻胧冲着要害来的致命一击。   可爱的小精灵轻盈下落,知更鸟的高跟鞋踩在坚实的地面上,轻微发软的身形摇晃了一瞬,而后被一只大手稳稳扶住。   她偏头望去,神色微怔:“你……”   直播间的弹幕又掀开了新一轮的狂欢:   “我的琥珀王啊,我的希佩大神啊,没人告诉我这场打戏还会临时加演员啊!”   “好险,要不是知道有剧本,我差点以为知更鸟小姐要出什么事故了……”   “呸呸呸!楼上瞎说什么!”   “这哥们好帅!!!刚才的救场帅爆了!!!好帅啊啊啊好帅!!!!(怒吼)(变成猴子)(飞进原始森林)(荡树藤)(创飞路过吃香蕉的猴子)(荡树藤)(砸死猴王)(称霸猴群)(叼起香蕉)(求婚)”   “他和知更鸟小姐长得好像!哇塞,是知更鸟小姐的同族亲友吗?”   “脑袋后面的天环不一样,感觉更帅了……”   “那个小精灵是他的招式吗?给我一种莫名的反差感,卡哇伊!”   “又是一个主人级别的演员登场了(扶额苦笑)”   也有人注意到了知更鸟身边一脸警觉的黑发小哥,他原本的低调外表早已大变样,惹得众地球人尖叫连连:   “大家快看丹恒小哥,我去,他脑袋上长的那是龙角吗?”   “他是龙???”   “还是一条东方的大青龙!!!”   “不是,他怎么变回去了?谁有截图!重金求图!”   “刚才卡了一下,我差点儿以为直播要没了。”   “丹恒,你的风格很奇怪,不是科幻风,不是未来风,也不是欧美风,是我看了会发疯。”   “阿伟死了,阿伟死了,阿伟死了……”   “呀嘞呀嘞,Z国人这下子不得不冲了。”   “服了你们冲国人……”   “Dan Heng Boy, marry me, please!”   开拓者并不知晓丹恒在网上的人气是如何暴增,又是如何进化到一夜之间多出十几个后援团的程度,为了避免破坏直播,他当下操纵着大青龙的壳子褪去本相,冷声质问来人:   “你是……星期日?”   星期日不语,只是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妹妹,沉寂的眼神下藏着翻江倒海的汹涌。   紧接着,银紫发的少女猛然扑进他的怀里,闷闷的声音带着点儿哭腔,就像童年的无数个日夜里,两只在外受了委屈的小鸟在小窝里抱团取暖那样:   “哥哥……我就知道,你来了。”   好一幅兄妹重逢的感人场景。   五条悟耳朵尖,隔着老远把他们的话都收入耳中,哇了一声:“果然,那个男人是知更鸟的哥哥,她之前怎么也没跟我们说一声自己有个哥哥?差点儿就让我给误会了。”   “估计是另有隐情?看他们的相处模式,好像不只是简单的久别重逢那么简单……”   心心念念的妹妹在怀,星期日的面色却有些古怪,拳头捏紧又松开,右手抬起又放下,迟迟没有回抱知更鸟,好像在经历着一番天人交战的内心挣扎。   夏油杰露出一个“尽在预料之中”的微笑:“我就知道,他们的兄妹之间一定有故事。”   五条悟敲击掌心:“我明白了!该不会是这个男人做了什么对不起妹妹的事情,不得已离开了知更鸟的身边。但是罪孽深重的男人却始终无法放下自家天真善良的小妹,每当知更鸟遭到危险时,他还是会如同暗夜骑士一般,挺身而出,扫除妹妹面前的一切邪恶!”   夏油杰补充了推论:“所以他现在被妹妹抱在怀里,才会如此僵硬挣扎……哎,哥们儿,我都有点儿心疼你了。”   ——过程全对,答案全错。   被两个男大暗地编排的星期日迟疑再三,最后还是揽住了妹妹的腰肢,从嗓子里挤出来一句回应,细听过去竟有几分咬牙切齿:   “嗯,我来了,知,更,鸟。”   穹浑然不觉,对系统高兴地说:“原来花火说的外援就是他?他刚才冲过来那一下还好我绷住了,不然知更鸟就要涨ooc值了!”   “我记得他当过家主,人应该挺机灵的,就是不知道演技怎么样,嘿嘿,且看我试一试他。”   看穿了一切的系统:“……祝你好运。”   也多亏开拓者演技超群,让星期日恍惚间以为真见到了自己的妹妹,否则现在贴上他脸的就不是来自哥哥的温柔气息,而是一记来自前橡木家主的无情铁拳了。   背景音乐悄然变换,明快的前奏响彻整个舞台。   知更鸟离开兄长的怀抱,眼角还带着泪光,灿烂一笑,朝着镜头挥了挥手,握住话筒高声宣布道:   “感谢大家看到这里,接下来,由我为大家带来最后一首歌——《希望有羽毛和翅膀》。”   星期日只觉后背无端生出一股恶寒,唯有颔首,挡在正专心演唱的知更鸟面前。   他不知穹的剧本内容,愚者抱着看乐子的心态,自然也不会提前告知于他。   对面的无形目生物似乎有几分【毁灭】的强横气息,但他明智地没有选择开口发问,而是沉默地和列车组站到同一战线。   糊涂人的口舌总是惹是生非,如无必要,他情愿闭口不言。   糊涂人三月七握着弓箭,头也不回,张嘴就是一句:“是你啊,你是匹诺康尼的那个家主?你不是被抓起来了吗?”   丹恒:“……三月,谨言。”   “啊不好意思!呃,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为什么会来到地球这个地方,但你应该会帮我们的,对吧?”   “……自是如此。”   星期日听懂了穹的言下之意,应了一声,唤出无数【旧梦的回声】,萦绕在众人身侧,【同谐】的神圣光辉抚平了紧绷的神经,如同白昼的太阳,洒满人间。   他斟酌着语词:“三月小姐,丹恒先生,还有……穹,我与列车组固然为过去的对手,而如今大敌在前,我希望能与各位并肩,驱除妨害福音的恶魔,为我等的未来而战。”   穹笑了笑,心里全是同为星神剧本受害者的惋惜同情,生不起一丝曾为昔日敌手的芥蒂。   “那就行了,有什么其他事,把这家伙打败了再说!”   知更鸟的美妙歌声随着伴奏飘扬而起,为决战的序幕奏响了嘹亮的号角:   We rise together as our destiny unfolds   随着命运的展开,就让我们一同迎战! 第135章 初战告捷   对面又多了一个麻烦家伙, 幻胧依稀记得这个头上长着翅膀的男人是【同谐】的信徒,结果却妄想复活【秩序】,令使都不敢这么莽, 大概也是个病得不轻的疯子。   她自认心理变态,异于常人,喜欢通过摧毁人类的精神支柱让他们陷入疯狂和幻灭,但和其他人一比,幻胧的这点毁灭美学简直是人之常情, 再正常不过。如果不是出于必要,她发自内心不喜欢和那些偏执激进、又实力诡谲的疯子为敌,比如愚者,比如她的同事, 比如……纳努克大人。   己方在战斗中显出了颓废之势, 可她仍不愿就此轻易撤退。   幻胧作为全权负责此次出征的唯一一个绝灭大君, 千里迢迢赶来异世界,承载了纳努克大人“毁灭一切生灵”的愿望, 又因为乐子神的故意戏弄,在宇宙穿梭中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若是与开拓者第一场博弈中就不得不灰溜溜夹着尾巴逃走, 不仅有损【毁灭】一方的颜面, 她幻胧也将在一干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同僚面前抬不起头,贻笑大方。   然而, 事实与她的愿景相反, 实力不足巅峰期的绝灭大君绝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拿下星神祝福等身的开拓者,而在她之前制定的计划里, 想要拿下这一场星神战争的胜利,也绝不可能是以开拓者为突破点, 只能是……   幻胧扫过场边的上百个镜头,仿佛能透过镜头看到无数网线连接的地球公民。   你能护住一只天环族的小鸟,难道还能护得住80多亿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吗?   We face the darkness and our trials are yet untold   而考验尚未结束,我们仍需直面黑暗   Through the shadows of despair   穿过绝望的阴影   妹妹的歌声从身后传来,咬字吐息的小习惯几乎一模一样,听得星期日微微失神,他手中书页扇舞,几个闪身躲开敌人的刀刃,手指轻拨,仿佛一位优雅的琴师,一束犀利的圣光便在敌人身上绽放开来,炸开无数荆棘般的尖刺,洞穿了敌人的胸膛。   “改悔吧。”   路过的穹按住差点飞出去的礼帽,吹了一声表示赞扬的口哨,“你这身战斗的本事和直觉,可不像是常年身居高位的人能练出来的呀。”   星期日如实相告:“橡木家系的课程包括防身和锻体,我不曾一刻荒废。而在摆脱了家主和囚犯的身份后的那段日子,也迫使我不得不捡起了少时所学的技艺……当然,只不过是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拙技,自是比不得身经百战的列车组诸位。”   话虽这样说,他手上动作不停,分了一缕【同谐】的音符落在了正前方作战的丹恒体内,小青龙浑身圣光勃发,枪枪直击要害,瞬间击破强敌。   三月七听到这话,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你再夸,本姑娘就要不好意思了,上个这么夸咱们的还是景元将军……”   她突然警觉:“不好!我记得你跟将军比起来心眼子只多不少,该不会又在想着怎么利用我们当那甚么奇兵吧?”   “我并无此意,只是……”   星期日暗忖道,这恐怕是穹在借古灵精怪的少女之口探明自己的来意和目的。   没想到那个眼神愚蠢干净的青年,在这短短时间内,成长如此巨大。   独行者坚强,众行者笃志。   而穹则是兼具了这两种行路方式,因而也具备了这两种高尚品行。   果然,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潜力无限,也许……确实就是那个救世的最好人选。   失足的旅人心中百感交加,对外人扮作妹妹的些许排斥之情也烟消云散,最终化为一声重重的叹息:   “自那日分别,我踏过千山万水,初试人间疾苦,然而,心有所执,始终放不下我的血亲。穹,你大可不必怀疑我,我愿对星空起誓——禀此强弱互助之信仰,凡守之不全不正者,必永远沉沦。”   “哈哈哈,我将拭目以待。”   穹淡淡一笑,仿佛将一切了然于胸。   然后对系统疑惑道:“我就打趣了他一句,他怎么回了我这么多,还发起狠誓来了?”   系统:“继续战斗爽吧,你的脑容量不支持过载思考。”   “好嘞!”   丹恒震碎一只残影,刚好来到五条悟和夏油杰所躲藏的一面观众席前。   他快速吩咐道:“五条,夏油,你们尽快通知银枝和黄泉,这里有我们就够了,让他们乘坐希世难得号前往地球大气层外围,破洞者必定不可能只有它一只,它的同伴很有可能就埋伏在太空之中!”   “还是你考虑的周到!”   夏油杰敲了一下忙着观战的榆木脑袋,马上按照靠谱成年人所交代的一一去做。   “小心行事。”   丹恒朝他们点点头,而后又迅速投入到了混乱的交战之中。   但他这一不带丝毫掩饰的举动,也让幻胧成功注意到了场外两个弱小的地球人。   失去了咒力的咒术师与普通人无异,既不像开拓者和他的马甲有星神赐下的祝福,也不像星期日有强大的命途护佑,可以用来抵挡岁阳附身。   而且,他们似乎和开拓的小虫子关系匪浅。   这不正是堪称完美的附身对象吗?   幻胧心里的坏水咕咕冒泡,怨毒的大脑也没来得及思索,为何一向显山不露水的穹会允许二人进入战场边缘,又是为何会大大方方把弱点暴露出来。   她随便挑了一个不顺眼的眯眯眼丸子头,那副打扮让他想起了讨厌的仙舟人,特别是那个看上去老是在打盹的将军。   一丝幽暗的火苗藏身于无人得见的角落,如蛇般顺地游走;另一边,数量锐减的分身聚集在一处,合成化作一只五六人高的巨型生物,怒吼一声,瞬间吸引了列车组所有人的注意。   这一招障眼法百试不爽,实际目标直指无知无觉的夏油杰!   还是星期日有所察觉,不顾分心受伤的风险,扭头朝着二人那边急声呼道:“闪开!”   数只【旧梦的回声】立刻释放,那朵恶意满满的火苗硬生生遭住了这全力一击,光芒有所减弱,但速度不停。   夏油杰一惊,拉着五条悟转头就跑。   毁灭的毒蛇却已经悄然到达了二人身后,弹射起跳,眼看即将撞上夏油杰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感觉身旁传来了一股强大的推力,身体一个踉跄,栽倒在几米开外,而后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闷哼,再看去,白发的挚友捂着眼睛跪倒在地,神色痛苦不堪。   即使是绝灭大君不足千分之一的力量,落在普通人头上,也是灭顶之灾。   “悟!!!”   夏油杰目眦欲裂。   “……别吵了,杰,我没死。”   五条悟的眼睛疼得像是在经受烈火炙烤焚烧,即便这个时候,他仍有心思开个玩笑:“我说什么来着,看戏有风险,围观需谨慎。”   “你闭嘴……别说了。”夏油杰扑过去,紧皱的眉头仿佛能夹死一只苍蝇,“那东西……钻进了你的眼睛里?”   “呼……呼……应该是这样,老子这对眼睛可真倒霉,给我带来的好处没几个,需要收拾的烂摊子一大堆……*日本粗口*,真想挖了算了!”   “冷静点。”   星期日没能护住列车组的朋友,心下隐隐自责,质问幻胧:“你对他做了什么?”   看见毁灭的烙印已经落在了那白毛的双眼上,幻胧也不计较技能放错了人,心头一阵快慰,哈哈大笑:“小鬼,上次在巡猎的将军身上,我没有实验成功,十分遗憾;后来,我向其他几位大君认真请教了一番,手法有所长进——如今,就让你亲自尝尝同伴被转化为敌人的滋味!”   五条悟听得心烦意乱,幻胧说的话放在地球人耳朵里就是一串乱码,也不知道列车组和那个翅膀头男人是怎么听懂的。   但他能多多少少意会到语气,无非就是在嘲笑他快要嗝屁了快要扑街了之类的恶言恶语。   一阵突如其来的怒火涌上心头,以风卷残云之势席卷整个脑海,五条悟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撕碎【破洞者】那张喋喋不休的烂嘴!   舞台那头的知更鸟投来担忧的目光,歌声微不可察地卡了一瞬,活泼的曲调猛然下沉低抑:   We glimpse, through our eyes   我们曾尝试多看一眼   Yet fools, blind our sights   却被无知蒙蔽了视线   夏油杰捏住挚友的肩膀,上去就是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悟,醒醒!不要被操纵了!”   “我很好……我只是,有点生气,没实力就得被人欺负,对吧,杰。”   五条悟顶着鲜红的巴掌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破天荒没有回手。   他的两条胳膊剧烈发颤,似是在拼命压抑着呼之欲出的破坏欲。   绷带后的两只眼球正在发胀凸起,就像是有生命一般,看得夏油杰焦头烂额。   “我会努力压制它……哈,想控制你五条爷爷,还早了一百年呢!”   Can’t make what they say   既然听不懂他们的注解   We’ll find our way, we’ll find our way   那就由我们找寻自己该走的路   幻胧诧异:“你这小子怎么还没被转化成虚卒?明明我……罢了,毁灭的印记已经烙上,你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她的合体巨怪被列车组打得溃不成军,险些彻底消散,但内乱的种子得以播下,这一趟不算是空手而归。   况且,她还拖延了不少有效的时间。   幻胧露出一个诡计得逞的笑,慢条斯理地提醒道:“诸位,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我只是来寻仇的吧?”   “难道不是吗?小心眼的岁阳?”   “混蛋……!”幻胧一怒,而后释然:“哼,幼稚的激将法。”   她兴致颇高地宣布道:“不过,我倒是不介意告诉你们——就在你们逗留于这方寸之间的功夫,毁灭的亿万铁骑,莅临此界!”   她本以为能瞥见众人吃惊害怕的神色,却不想大部分人反应平平,只有中途加入还不知具体情况的星期日撇了一下眉头。   她瞬间生出一个不妙的猜想:“难道……”   开拓者打了个哈欠:“你该不会认为那两位天才是我请来的吉祥物吧?”   “天才守界门的含金量懂不懂啊!”   穹望向头顶的璀璨深空,漂亮的双眸闪动着金光,弯成了天上的月牙。   4亿公里外,原属于火星的轨道上,一座狰狞的齿轮机械巨兽咔咔变换外表,张开一只吞得下巨行星的血盆大口,来自一整座星系的庞大能量积累攒动,对准了不远处的一道蜿蜒裂缝。   黑塔坐在空间站的宝座上,翘着二郎腿,好整以暇地盯着监控画面:“螺丝咕姆,我数到一。”   “收到。”   “三。”   细线粗细的裂缝突然间膨胀扩大,背后好似潜伏着成千上万漆黑的无形生物,宛如泥浆一般,试图一股脑钻出巨门。   “二。”   数声雄浑的叫声和兵器碰撞声由远及近,军团的半人马率先破开阻碍,践踏着同伴的躯体来到外界的空气中,迫切需要发泄毁灭的本能。   “一!”   Heads up! the tracks are running   请注意!轨道已然在运转   Across the plains, where shadows hide   穿过阴霾藏匿的平原   一束遮天盖日的白色光波应声发射,超越时间、空间和物质的秩序,一切客观事物都退避到了无法衡量的尺度之外,淹没了虫子般渺小脆弱的军团成员。   白光淡去,苟延残存的军团成员初来乍到的气势无影无踪,收到上司紧急撤退的指令,顿时化作鸟兽散去,分开躲进太阳系各处,等待下一步作战指示。   黑塔悠闲地端起一杯超浓黑咖啡:   “给【毁灭】和【欢愉】来点儿天才震撼。”   “……”   她遗憾地放下印有黑塔头像的杯子:“啧,差点忘了,人偶喝不了咖啡,这一杯留给螺丝咕姆吧。”   “多谢,黑塔,如果有一份三分熟的蒙特羊排,艾伦沃生菜,以及玛卡果果酱,我会更加欣喜这顿庆祝胜利的晚宴。”螺丝咕姆彬彬有礼地提着建议,“结论:总计4729378102只毁灭个体,其中3819089073只普通个体,已全部歼灭。”   黑塔叽里咕噜地抱怨一个智械的嘴比她还刁,穹在通讯器里抢着回复道:“剩下的就交给我吧,无名客打的就是精锐!”   We run, we stride   我们奔跑,我们向前   ……   Break free, we chased our dreams, beneath the starry night   挣脱束缚,我们在星空下追逐梦想   In the face of god, we rose, as one   面对神灵,我们团结一致,奋勇向前!   来自银河的歌者结束最后一曲,华丽谢幕。 第136章 端倪   纵然千万个不情愿, 第一次交锋就败北得彻底的幻胧还是不得不灰溜溜夹着尾巴逃走了。   要是再继续和列车组硬碰硬,恐怕自己也得搭上来。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两个天才在已有资源的条件限制下, 设计出来的大招只能射出一发,控制了影响范围,要是来上第二发,先不提螺丝咕姆造出来的机械装置能不能承受得住,光是宇宙生态都得被迎来一场不小的重塑。   量子激光大炮消灭的大多是实力较为普通的军团成员, 还剩下大概九亿的精锐大军,不是个小数字。这些被战争熔炉深刻改造过、作为战争耗材的反物质士兵,即便遭遇了威力如此恐怖的当头一棒,仍未兴起半分胆怯或是撤退的心思, 尽数尊奉绝灭大君的指令, 躲近太阳系的各个行星角落里, 修复伤痕,等待下一次毁灭的先锋号角吹响。   只要这股有生力量还在, 她就不怕没有第二次。   幻胧恶狠狠的淬了一口,绿色的鬼火转眼间消散在了原地。   知更鸟的歌声也在此时平息, 万千聚光灯汇聚一身, 将她染上薄汗的面孔照得圣洁而美丽, 令人丝毫看不出她方才经历了一场如何惊险的生死之难。   一百多平方米的大型舞台灯光逐渐步入暗淡,留给屏幕前的观众们以悠长的回味。   “唱得好, 演得更好, 爱了爱了,强烈建议几位演员今晚就出道, 和知更鸟小姐组成一个舞台剧班子,以后我只看你们演的剧!”   “我也, 但感觉他们的表演都好有生命力,特别放得开,就跟真的一样……”   “也有可能确实是真的(狗头)”   “绝了,有种莫名的东方小说和西幻小说杂交的风格,尤其是看到丹恒露出龙角、蓝发小哥变成神父除魔的那一刻,我的预感达到了顶峰。”   “我的感慨是地球人太弱鸡了,没有外星人的变态反应速度,我的这一对破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看了。”   “还有还有,最后那一下集体打boss真的太有那味儿了。”   “你们注意到了吗,刚刚那个蓝头发的小哥怎么突然往台下在叫什么?”   “对对对,我也想说,我偶尔看见他们嘴型一动一动的,应该在说话,结果却听不到声音,真的好难受啊,希望下次改进。”   “台下是不是有人?我在球场所在城市本地的朋友和我抱怨,说有两个男的被公司员工直接放进现场了,当时好多人都在骂,我那朋友甚至都要脱掉鞋子扔上去了,还好那两个小兔崽子跑得快。”   “wtf????”   “他们该不会是走后门儿去看了现场演唱会吧?这也太不公平了,我要抗议!!!”   “公司官号发了全场录屏还有剪辑,大家快去看。“   “呵呵,这是打定主意装死,不回应关系户的热搜新闻了吧。”   “这两个人其中一个有点眼熟,那个黑发的是不是上次东大学生事件的那个主角?”   “好啊,怎么又是他,认识星穹列车就了不起了,也介绍给我认识认识,那才叫真的这个(大拇指.jpg)"   “楼上的算盘珠子都快打我脸上了。"   网络上对这次演唱会的热议仍在发酵,一些人当时的新奇感过去,【同谐】歌声的魔力离开了激动的大脑,回归日常状态,他们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开始逐字逐句的分析知更鸟在演唱前的那一番演讲,有的技术帝甚至开始做起了口型鉴别。   “知更鸟小姐喜欢用象征主义手法,好巧,我也是。”   “参照星际和平指南,这几个专业名词指的都是命途,我第一次听见这么多命途放在一起,她的意思是地球已经来了这么多不同派系的命途行者吗?”   “我们家波提欧是巡猎,公司是存护,学会是智识,知更鸟是同谐……好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成为命途行者啊,酷毙了!!!”   “我要是能走上命途,家里的族谱都得给我单开一本。”   “哈哈哈,楼上,如果你走上的是毁灭呢?”   “地狱笑话。”   “口型的镜头太少了,组不出来完整的语句,大家可以洗洗睡了。”   “知更鸟前面说的我还能勉强对得上,可最后这句‘终末的阴霾’是什么意思?”   “星际和平指南上对终末也就提到了简单的一两句,我看得云里雾里的,就是挺渗人的,总觉得不是什么好兆头……”   “公司什么时候出新的科普读物?或者直接打开外贸通道也行,让我们也接触接触外界呗,不能闭关锁球啊。”   “以地球目前的文明水平,想在近期打开星际航线应该是不太可能了,我们的文明在其他文明面前只有挨打的份儿,要是不想被商品倾销或者资本入侵,还是老老实实先搞好发展吧。”   “大家有没有感觉最近政府对各项设施的投资力度都加大了呀。”   “同感,我上个月买的一部新手机,现在用都好像落伍了。”   “物质文明更新迭代快,就怕人们的精神跟不上物质发展的速度,到时候地球人一样完蛋。”   “别骂了别骂了,这几天已经在疯狂补习拉帝奥教授的最新网课了。”   “他每一集都免费,不收我这个穷苦人民一分钱,真的,我哭死。”   “今天教授发布的网课就是在讲终末,大家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如果你也对拉帝奥产生了诸如爱慕、边台、墙纸之类的激烈情绪,欢迎加入我们的粉丝后援团79群,群号是968****”(该条回复已被举报,管理员审核删除)   将绝灭大君和反物质军团暂时击退后,列车组扛着不幸受伤的五条悟火速找了一个安身的地方。   从小到大、除了伏黑甚尔那次没受过这种钻心剧疼的五条少爷冷汗频出,浑身都湿透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滚。   他的身体仿佛烙铁一般滚烫,没过几分钟,一开始用来表达痛苦的含糊呜咽变成了歇斯底里的阵阵狂笑,夹杂着无人能听明白的胡话呓语,像是完全疯了。   挚友的这番不寻常状态逼得夏油杰只好将他的四肢捆在身后,防止他突然自虐或者暴起伤人。   三月七担心他咬断了舌头,就把兜里的奶油味饼干塞进了朋友嘴里,甜腻的香气挤满了口腔,五条悟的挣扎果然没之前那么厉害了。   “唔……”   他甚至动起牙齿咀嚼了起来。   见这投喂的法子有用,三月七一把拉起穹,二人跑去楼下的24h商店进货甜食,恰好欧洲的甜食甜度在五条悟心仪的范围内,保证一喂一个准。   三月七像是在哄炸毛的猫咪一样:“五条,你乖乖的啊,我俩马上就回来!”   最后只留下夏油杰一人在卧室。   他定定地坐在凳子上,捂住脑袋,友人如此痛苦,而他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一种置身虚无的无力感再次翻涌上心头。   猛地捶了一下桌子,夏油杰自言自语道:“怎么办?让硝子……不,硝子已经没有反转术式了。要让教授过来看看吗?”   另一个房间里,丹恒和星期日三言两语交换好了必要的信息,承诺将会全力配合剧本演出的前家主大人紧接着打开房门,回忆着剧本的台词内容,复述说:“五条先生,夏油先生,方才经过思索,以及列车组对敌人身份的提醒,我略微有一些头绪。”   “我虽并非医者,同样无法找到病疫根源,但可以使用谐音来尝试缓解五条先生精神层面的痛苦,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五条悟疼得只能发出气音:“……那就来吧。”   “还请诸位暂且离开房间,待我施展能力,以免波及无辜。”   夏油杰挂念不下,但违背麻醉医生的命令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   他只好狠心转身,轻轻带上了卧室的门。   房门的隔音效果很好,能隐约听见抑扬顿挫的祈祷词念诵声从里面传出来。   夏油杰靠在墙边,主动寻找转移注意力的话题:“丹恒,你刚才和星期日先生说了什么?”   “我和星期日简单交流了一下他的情况以及地球目前的困境。他曾经是我们在匹诺康尼的敌人,但也只是理念不同所导致的立场对立,他本人品性端正,是一个十足的好人。”   “嗯,我知道,他和我们只有一面之缘……却选择在那个危急关头出手相助,我和悟都感激不尽。”   “星期日现如今卸去了家主的重担,并无鲜明的立场可言。他忧心知更鸟的人身安全,毕竟……根据黄泉和银枝的汇报,太阳系的环境大概率不再适合星际飞船航行,她在短时间内恐怕无法离开地球,于是,星期日希望陪伴在知更鸟左右,平安度过这一次的浩劫。等他为五条悟作完法祷封印,便会马上启程前往知更鸟下榻的五星级酒店。“   “是这样啊,悟对他的猜测还挺正确的嘛,暗夜骑士……哈哈,和星期日先生的气质不太搭,但是事迹倒是很搭呢。”夏油杰强颜欢笑道。   丹恒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说不出天花乱坠的安慰语,沉默无声的陪伴就已令同伴倍感安心。   “我们都应相信五条。”   “嗯,我也相信他。”   “不过,这次事件仍然疑点重重。”丹恒思索道:“知更鸟这一次的巡回演唱会属于义演,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护她的隐私名誉,她的经纪公司和个人账号并没有即时披露此次行程,而是打算在知更鸟离开地球后才将消息发布出来……”   “所以,我询问星期日他是如何得知知更鸟就在地球上,他告诉我——是一位愚者透露给他的情报,包括知更鸟可能遭难的流言,也是那神秘的愚者一并提示他的。”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实话,星期日可不就是被花火找上门来的吗?   真话说一半,剩下一半留给听者揣摩,这才是布局落网的最高境界。   夏油杰果然回忆起了什么:“又是愚者,银枝当时好像也是受到了愚者的邀请才赶来了地球。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欢愉……真是令人琢磨不透。”   “确实如此,但为今之计,也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大门忽然敲响,夏油杰跑去开门:“银枝,黄泉小姐,你们回来了……”   他话还没说完,黄泉抬起握刀的右手,扔进来一坨奇形怪状的东西。   夏油杰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此乃【破洞者】的残骸。”银枝神情庄重地说道,“我与黄泉小姐乘坐希世难得号,环绕地球周边飞行一圈。在这一过程中,我们敏锐地感知到无数异常存在的气息,其数量之庞大,至少有千万之众。即便是我与黄泉小姐,也难以在短时间内将它们尽数清扫干净。在这些异常存在之中,更是不乏一些实力强大到令人咋舌的个体,据我们初步估测,它们的力量足以摧毁一颗小行星。”   “因此,我们并未轻举妄动,生怕打草惊蛇,而是着重标记了几处异常气息最为浓郁的地点。随后,我们布下陷阱成功捕捉到了一只流浪的【破洞者】个体,希望能够将其交给学识渊博的拉帝奥教授进行深入研究,以便我们能够挖掘出敌人的致命弱点所在,从而在这场危机中占据主动。”   “辛苦你们了。”   夏油杰蹲下身,戳了戳气息微弱的异形生物,后者没什么反应,像是还剩半口气没咽下去,又吐不出来,力道控制得刚刚好。   怪物的外表极具狰狞,和他在科普指南上见过的银河常见灾祸生物都不一样。   这是当然,反物质军团为了能顺利穿过危机四伏的宇宙隔层,阿哈亲自散播了欢愉的力量,不仅能帮它们安然无恙度过虚空乱流,还能大幅度改变外表,更具有攻击性和惊悚感。   如果换做任何一个星神主动向一群低贱的虚卒赐予星神等级的伟力,那都是只会出现在最没用的虚构史学家笔下的破烂故事,说出去没人信。   但如果主角是劣迹斑斑的乐子神,所有人都会微微一愣,然后笑着点头接受,“啊,是阿哈能干出来的下三滥事呢。”   众人又聊到了一些细节,片刻后,卧室的房门打开,星期日走了出来,“他已在【同谐】的伴奏下入睡,我为他的双目定下了粗浅的封印,初步扼制住了那股残暴的力量。愿神主庇佑他一夜无梦,直到天明。”   夏油杰感激道:“麻烦你了,星期日先生。”   “无碍,我做过教堂里的铎音,知晓这世间总有一种痛苦无法根除,一重隐去了,还有另一重。”星期日垂下眼睑,喟然道:“他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第137章 好久不见,杰   星期日结束了为五条悟量身打造的心理治疗, 朝众人礼貌告别,前往知更鸟所在的酒店。   提前被知更鸟通知的地球人以敬仰的目光注视着这位银河巨星的兄长迈入大堂,天环族的男人形象和气质俱佳, 一言一行、待人接物更是挑不出丝毫毛病。   为了防止出现诸如私生饭、恐怖袭击之类的意外事故,这家昂贵的五星级酒店被不差钱的地球政府清场包下,没有任何闲杂人员游荡,星期日的豪华套房就安排在知更鸟的隔壁。   他耐心检查完整个房间的布局,确认没有任何监听设备, 绷成一根弦的神经骤然一松,洗漱一番过后,他坐在床边打开了手机。   穹把他拉入了【一切献给琥珀王】的群聊,据说这是所有真人演员交流情报和剧本的专属场所。   脱下了手套的细长手指往上滑动, 他把每个头像背后代表的人物认了个七七八八, 专心致志地从字里行间补充着缺失的信息。   而群里也因为他的加入炸开了锅, 一些老熟人纷纷开腔,这群家伙大多精通阴阳怪气的艺术, 看得人额头青筋直冒。   星期日本人很少使用社交网络,正当他在犹豫要不要发声之时, 一个顶着谐乐鸽头像的群成员冒了泡——自己的真妹妹知更鸟好脾气地和众人一一解释原委, 希望大家能多多关照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的沉默兄长。   兄长本人傻愣愣地抱着手机, 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空调的阵阵暖气打在蓝发小鸟精心梳理的羽毛上,热烘烘的, 耳根都被吹得有些发烫, 像是泡在温泉里。   真是的……兄长被妹妹照顾,这算什么话啊。   他在感时伤怀, 而另一边,开拓者和三月七买好了小零食回来, 此时五条悟早已入睡,他俩失落的放弃了投喂炸毛猫猫的想法,把零食塞进了墙角的柜子里。   “今天天色已晚,”银枝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显示到了凌晨3点半,“不如我们先行休息,明天一早6点,我便会动身出发,将【破洞者】的样本送给拉帝奥教授。”   “好啊,没问题。”   穹从背包里掏出一条麻绳,把半死不活的军团成员五花大绑,一把丢在墙角的垃圾桶旁边,发出一声重响。   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搞定,大家都去睡觉吧。”   黄泉摇了摇头,意有所指:“有人约我今晚出去逛逛,祝你们好眠。”   夏油杰隐隐猜到了那人是谁,也没多问,目送虚无的令使走出了大门。   这所房子是他们紧急租的,就一个客厅,两个卧室,五条悟一个病人占据了主卧,三月七作为唯一的女孩子睡次卧,最后留给他们的只剩下客厅的一个大沙发。   身高将近一米九的银枝主动提出自己可以去屋顶上过一晚,丹恒也准备上去陪他,顺便和骑士聊一聊那位邀请他来到地球的愚者。   夏油杰拦不住主意已定的两人,只好放任他们去睡屋顶了,以纯美骑士和持明龙尊的身体素质,吹三个小时的夜风应该也不会感冒吧?   “我们家小青龙挂一条绳子都能睡着,区区屋顶,有何难度?”   穹飞快冲了个战斗澡,穿上厚实的小浣熊睡衣,噔噔两下踢掉拖鞋,往沙发上一躺,倒头就睡,不过一会儿就传来了稳定入耳的鼾声。   吹完头发走出卫生间的夏油杰看着杂乱的地面,感到无语至极,弯下腰帮他把拖鞋摆好,满脸嫌弃地摇了摇他的身子,却怎么也摇不醒睡死了的小浣熊。   “……令人羡慕的睡眠质量。”   没办法,他只有把穹的一条大长腿用力拨开,挤在沙发的一角,强迫自己闭上了眼睛。   夜深人静,大脑释放着休息的信号,胸腔里的那颗肉做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砰砰,砰砰,比墙上的挂钟和正在打鼾的开拓者还要吵闹。   “唉,今晚又要失眠了。”   在主卧里,五条悟平躺在床上,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不偏不倚地陷在枕头的中线,两只平直的胳膊压在被子上,睡觉的体态比棺材里的永眠人还要平和安详。   本来揉作一团、遍布折痕的被子此刻变得无比光洁平整,四角被人叠得一丝不苟,整整齐齐,每一条线都对准了长方形的床面,相当符合强迫症的视觉观感。   神父费尽心思的祷告和祈福没有赐予他一夜无梦,这一觉,五条悟睡得并不安稳。   这不是他的身体和灵魂第一次接触【同谐】的力量。   穹可能早已忘的差不多了,他记得清清楚楚。   就在最强咒术师和外星人第一次相见的场合,五条悟躺在小桂子用来表演胸口碎大石的木板上,故意用无下限刁难了作为普通人的桂乃芬,引出身负星核的开拓者主动上前,使出【同谐】的破韧一击,打碎了他深以为荣的无下限防御罩,也重重敲击了他作为最强咒术师的一身傲骨。   ——也是六眼首次遇到无法窥探、无法解析、无法理解的事物。   星神的命途凝聚了哲学的抽象概念,蕴含了浩如星辰烟海的密集庞大信息量,如同天上的太阳,人们只能感受它的光热,却无法直视它的宏伟,否则就要被其所伤。   比起半路出家的穹,自小沐浴在神主光辉下的星期日对【同谐】命途之力的造诣显然更高。   那无波无澜的祈祷词从左耳灌到右耳,从左脑传入右脑,每一个玄妙的音节都千回百转,每一个起伏的转折都恰到好处,竭力安抚着他狂躁不安的心灵和意志。   【同谐】的希佩乃为千面一体之神,【家族】的信徒共享一种荣誉,共享一个名讳,共享一套思想。   这股力量与他空洞的双眼里所承载的【毁灭】之力所交错形成的时光的序列、岁月的顺序围绕着他,活生生分割成了善恶两面,一面是风和日丽,一面是狂风骤雨。   他淹没于骇人的噩梦,几近窒息,就像一个游泳的人拼命挣扎,而灵魂深处的另一个自己却冷眼旁观着,事不关己。   物换星移,天催地灭。   【毁灭】的气息从封印里丝丝缕缕泄露出来,无色无味,钻出门缝,钻进客厅里那只像死了一样的军团生物的鼻子里。   在无人得见的角落,一根野兽般的尖锐手爪突然动了动。   五条悟在做梦。   他好似一个寻求附体的游魂,飘荡在一场战争的阴云之上,此乃一场有预谋的谋杀,一场无目的的屠杀,人间变为炼狱,象征着死神的骷髅兵骑着瘟疫之马疯狂收割着人们的性命。   他也成了其中的一员,他从刀鞘里拔出闪着寒光的刀刃,刺穿了正在逃命的平民的胸膛,把刀拔出来时,滚烫的鲜血泼上了他的双眼,比打铁溅出的火星子还烧人。   这股灼热令他完全沉浸在刀枪和子弹的迷人音乐里,遇人便杀,听不见被杀者的悲鸣,平民像是森林一般被砍倒,死者阴沉沉地死去,而疯子正在享受着战争的快乐和迷醉,直到有一天也被杀死。   灭世的灾难面前,无人拥有特权,但这样的平等,却没有任何一个理智的智慧生灵愿意接受。   门外,那虚卒悄然无声地撕断了绳索,蹑手蹑脚爬到卧室门前。   就在门里,有如同母亲子宫般吸引它的强大力量。   坚硬的身体外骨骼化成一滩脓水,顺着门底不足两厘米的缝隙流了进去。   五条悟仍在做梦。   他一会儿是一个狂热的战争分子,一会儿是一个卑劣低贱的刺客,一会儿是一个发动毒气计划的疯狂科学家。   这些人已经不算是纯粹的人,名誉、财富和知识,智慧生命所向往的一切物质无法满足他们。膨胀向虚空的欲望彻底改造了他们的大脑,他们焦渴万分,索求弱者的哭嚎,索求强者的屈服,索求将百万生灵屠戮一尽。   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回应了他们的呼唤,熔炉吸纳了【毁灭】的意志,熔铸起战争的丰碑。   “来吧,加入我们吧,加入恩主,成为我们的一员,共享神圣的荣光!”   一道声音萦绕在他耳侧,音色、语调和平日的五条悟几乎无异,蛊惑他的灵魂走上那条注定不归的道路。   现实之中,狡猾的虚卒从液态转换成了固态,直直地挺立昏迷不醒之人的床边,盔甲下两只冥灯似的眼睛发着血红的暗光。   它的兽爪噌地一下变长,比手术刀还要尖利的指甲距离床上之人的双眼只有几厘米远,仿佛下一秒就要捅进眼窝,以血淋淋的手段挖出那一对残破的眼球。   五条悟还在做梦。   他一刻不停地奔跑,从恶兆之梦中狼狈脱身,躲进知识的记忆殿堂。   他看到了仍旧清晰的童年,看到了那群早就切断关系的老家伙,高专学习的岁月,结识列车组……以及在天元的生得领域里的角色扮演,和决定咒术师命运的终极一战。   他还不到20岁,原来就已经经历了这么多大事吗?   等轮到他写自传的年龄,1000万字怕是都说不完。   记忆里的他重新拥有了视觉,让他又爱又恨的六眼,此刻正完好无损地躺在眼窝里。   在漫天的记忆碎片里,重换新生的六眼将一个个立体抽象成平面,将一处处能量分离架构,对每一次碰撞进行精确的受力分析。   借助真理医生本人倾囊奉上的先进知识,魔幻现实的本质和基石在他面前生动地展开。   他将一滴水滴入沙子,指尖轻动,搅起一场旷古绝今的沙尘暴,大气洋流使得彼岸阴雨连绵,洪水滔天,宛如上帝所降下的七天末日,冲垮了海边的一座核电站,核污染大幅泄露,居民被迫撤离,空留一片污染的土地,一群命不久矣的生命。   他通过楼体万分之一的倾斜率判断出了建筑团队偷工减料的位置所在;他射出一颗石子撞上树干;落下的叶子惊醒了正在打盹的流浪猫;猫一跃而起,撞上了路边正在吃冰淇淋的小男孩;小男孩手里的冰淇淋掉落在地,哭唧唧地跑开了;一艘货车经过此处,没有长期保养的轮胎蹭上了湿润的甜水;疲惫的司机一时不慎,货车打滑,冲上人行道,撞上了街边的大楼;上百层的大厦如同小孩子手里的积木一般,搭载着上千条人命,应声坍塌。   “这就是你的美学,物质的美,计算的美,灭绝的美。”   那道和他声音一模一样的灵魂趴在他的耳边,【毁灭】的半身低语着:   “我来,我见,我征服。”   “燃尽一切,你已身负摧枯拉朽的力量。”   五条悟的眼神落在半空,他身形纤长,肤色冷白,睥睨天下,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心高气傲、唯我独尊的时期。   他大笑着,薅下那喋喋不休的鬼玩意儿,一对拳头咔咔作响。   “……那么,就从你开始,如何?”   “*日本粗口*,我早就过了中二病的年纪了,还想靠这招来迷惑我?”   夏油杰抱着毯子躺在沙发上,感觉越来越慌,实在睡不着,睁开眼站起身,无视身边呼呼大睡的开拓者,想去卫生间上个厕所。   余光不经意间扫过角落,他的心猛然漏了一拍。   ——【破洞者】不见了!   主卧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剧烈响声,夏油杰一个激灵,三步做两步打开房门,担忧的话憋在嗓子里还没吐出来,如遭雷劈般,怔在原地。   “悟,你……!”   白发的圣子大马金刀地跨坐在那只气息全无的怪物身上,一张洁白的脸蛋溅满了黑色的脓血,脖颈,肩膀,袖子,躯干,没有一处不浸透了敌人哀嚎的鬼魂,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脚下的地毯狂饮着黑红交加的血液,仿佛干旱的草场。   他浑不在意,闻声偏头,漆黑的房间里,一双苍蓝之瞳倒映着许久未见的友人,跳动着无机质的光芒,如同一眼看不到头的深渊。   五条悟擦了擦侧脸滴落的血珠,咧开一个心满意足的笑容,那是夏油杰最为熟悉的、每次狩猎咒灵成功后,挚友会露出的笑容。   他说:“好久不见,杰。” 第138章 武器   “悟, 你的眼睛好了?!”   “大差不多吧。”   夏油杰从惊喜中回过神来,也没顾得上关注地上那只半个身体都快没了的破洞者,接上了话茬:“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他转身把房间的灯打开, 明亮的暖黄色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五条悟有些不适应的眯了眯眼睛,眼角流下两滴生理性眼泪,按理来说,复明的盲人往往有很长的恢复阶段,这段时间内双眼不能见强光, 必须循序渐进接触外界事物,而五条悟的这一对眼睛恢复起来显然不需要那么繁琐的步骤,涣散的蓝宝石瞳孔不到半分钟便重新找到了聚焦。   “你是怎么做到的?教授当初都没能彻底治好你这对眼睛……这未免太神奇了,我在做梦吗?”   夏油杰怀疑是不是自己今晚因为失眠而产生了幻觉。   “当然是真的, 需要我帮你验证一下?”五条悟用纸巾擦了擦手, 跃跃欲试:“上次你趁我糊涂扇我的那两巴掌, 现在正好还了。”   夏油杰咳了咳,小眼神飘忽:“这就算了, 我信,我信总行了吧。”   “其实关于我的眼睛怎么复明的, 我自己也说不太清楚, 就是睡了一觉, 然后在梦里跟另一个自己打了一架,我打赢了;醒来之后, 我就发现这不明生物对我欲行不轨, 去他呜呜伯的,我一个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男, 是可忍,孰不可忍!所以当场就把它给削了。"   夏油杰又自责又想笑:“这东西是【破洞者】, 是银枝和黄泉小姐带给拉帝奥教授做研究的样本,本来是活的,结果被你搞成了碎块,活脱脱一个杀人现场,我进来时都要心脏骤停了……算了算了,也有我监管不周的责任,让它对你有下手的机会。”   作为一个前任咒术师,他对这种动不动血肉横飞的场面倒是适应良好,只是有些担心五条悟的精神状态。   “我精神好得很,也没别的原因,只是刚醒来那会儿,我身体里有股冲天的怒气想要发泄,这家伙比较倒霉,直接撞我枪口上了。”   五条悟站起身,像一只掉进泥巴水的猫一样闻了闻身上的味道,夸张地干呕一声,捏住鼻子踮着脚小跑进了卫生间。   墙上的挂钟显示时间快到6点,一夜没睡的夏油杰给挚友找了几件干净的衣服送过去,然后又把睡得直流口水的穹打醒了。   “啊!我的垃圾桶!不要走!”   “……穹,别睡了,六点了。悟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我想和你们一起看看,要不把丹恒也叫过来?”   他们默契的没有叫醒正在睡美容觉的三月七美少女,三个大男人在沙发前围成一圈,面色凝重,面前坐着的是累了一晚上、正在吃甜食大礼包补充糖分的五条大少爷,新鲜出炉的【毁灭】命途行者。   “五条,你现在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比如双眼炽热,随时想要发射激光……”   “别打岔,穹。”   “你把我当超人呢!说实话,跟之前的六眼没啥区别,就是多了一个开关,我可以自由选择接受或者不接受外界信息,”五条悟乐得嗞大牙:“就凭这一点,我就要给纳努克一个五星好评!”   穹想去上手摸摸他的漂亮眼珠,“感觉你的眼睛好像升级了,好高级的颜色。”   丹恒摸着下巴思索片刻,“你们还记得拉帝奥教授曾经对五条的眼睛所下的诊断吗?”   “作为能量载体的器官失去了咒力,痊愈的最快方式就是重新找到一种源源不断的能量本源补充……”夏油杰恍然大悟:“也就是说,悟在与那个绿不溜秋的破洞者施下的诅咒交战的过程中,阴差阳错踏上了【毁灭】命途?”   “应该如此,因祸得福,人类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   “但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五条悟的嘴角还沾着一抹草莓味的奶油,他拿起一瓶可乐,三两下喝干净,打了个汽水味的饱嗝儿:“这么打比方吧,如果把六眼能储存的量比作一瓶可乐,我每次使用能力的时间过长、强度过大,把瓶子喝空了,就会变成暂时看不见的状态,得等它重新恢复满状态,杰,再来一瓶。”   “……一会儿跑厕所,有你小子好受的。”   五条悟充耳不闻:“而且,众所周知,开瓶的可乐容易爆炸喷涌,我也一样,要是用上了这股力量,我那段时间的脾气会变得很差,老想破坏点儿东西,就跟看罐子不顺眼的银河球棒侠一样。”   穹:“喂,我那是开拓,懂不懂。”   “你的眼睛能力比较强横,难怪会有限制。”丹恒总结道。   五条悟洋洋得意:“那可不,嘿嘿,这下子本大爷遇到破洞者也有一战之力了!”   他下意识望向尚未踏上命途的友人,脱口而出:“杰,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被当成弱者的夏油杰没生出什么其他情绪,或者说他早就看开了,经历了一番痛彻心扉的严厉教导,假如自己还拘泥于强弱是非划分,来自教授的电容笔就要隔着大洋命中他的脑袋瓜子了。   他与白毛友人碰了一下拳头——这次五条悟长了眼睛,没打歪——然后认真地说:“那我就来当你的智囊,你可要把我保护好了,搭档。”   穹对他们的组合特点发出犀利吐槽:   “没头脑和不高兴。”   “……你和丹恒不也一样吗。”   银枝从卧室里探出一颗玫瑰红的脑袋,如同保洁人员一条一条汇报道:“诸位,我已完成了扫地、拖地、整理床单、打扫垃圾、喷洒空气清新剂,将破洞者的残渣清理完毕,断然不会让这等污秽之物污染任何人的美丽心灵。”   “辛苦你了!”   纯美骑士照旧用华丽的赞美辞藻和众人道别,扛起装着残渣的大麻袋,踏上了送货上门的路途。   作为比起星穹列车毫不逊色的银河专业护送人士,不到两个系统时,【破洞者】的尸体样本就躺在了拉帝奥教授的实验台上。   作为颇具美名的顶尖学者,拉帝奥在地球的学术界固然没有根基,但以他的权威和身份地位,提出想要一座独立的实验室,甚至不需要勾勾手指,只需挑挑眉毛,就有一大批狂热信徒争抢着双手奉上。   地球联合政府对这位扶贫工作者的态度不必多说,品尝过一番温和敲打后更是异常乖巧,有钱出钱,有人出人,不敢有半点忤逆,生怕代价付的不够多,让这位知识分子心生不爽,当场撂担子走人。   最主要的原因还在于,依照那位识人知心的翡翠女士所言,维里塔斯·拉帝奥脑中的渊博知识,很有可能就是拯救地球于【终末】灾厄的关键因素。   因此,针对破洞者的实验项目被列为顶级保密工程,拉帝奥暂停了他的网课录制,投入到繁忙的科研工作中。   和其他研究生导师的实验室模式不同的是,拉帝奥一人几乎包揽了所有的活,政府亲自筛选安排的助理们每天几乎只能做做打杂、带饭,拿着丰厚的薪水,整天闲得要死。   要是换成任何一个研究生,遇到这种好导师,怕是高兴得能半夜笑醒,对着空气连打三套军体拳。   可问题在于,助理们是抱着学艺目的进的实验室,结果来了整天刷器皿擦玻璃,能不郁闷吗?   穹腹诽道:我就是故意的,不然要是让你们看出来我是个科研半吊子,拉帝奥教授的名誉不就毁于一旦了吗?   他每天装作上班很忙的样子,实际上是在原封不动地复制粘贴黑塔和螺丝咕姆友情提供的实验数据。   反正研究的对象都是反物质军团成员,没区别,放心大胆用。   正因如此,每次当助理们不知道教授在忙活什么时,看到拉帝奥亲手书写的一天总结报告,又会顿时心生敬畏,注视他的目光仿佛在看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放在一开始,拉帝奥本人估计已经在群里破口大骂,痛斥他的“学术造假”行为。好在“习惯”是人类最伟大的导师,在与穹的日夜接触中,真理医生面对蠢材、笨蛋和白痴的免疫力同样在与日俱增。   他学会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偶尔没事刺两句:“今天的抄袭进度如何?需不需要我帮你检查一下有没有抄错物理符号?”   脸皮有城墙厚的开拓者:“教授,你不能这样说我啊,我虽然没真的在搞科研,但我忙着在网上帮你举报了好多条有关你的负面谣言呢!”   砂金:“什么负面谣言?”   穹:“我一通实名举报三连,打掉了不少那啥群,起码有十几个了,嘿嘿,捍卫真理医生的名誉权,从开拓者做起!”   真理医生本人:“呵。”   在实验的最后一天,政府工作人员收到了来自教授的喜讯通知。   通过对实验样本的数据分析,他成功研发了一种专门针对破洞者身体弱点的新型武器,当然,括弧,也是两位天才友情提供的。   大公无私的拉帝奥教授愿意将专利权无偿转让给地球人进行批量生产,官员们个个大喜过望,恨不得马上在政府大门口给学者修筑一座石膏人等身像供奉起来。   而在另一边,回家的夏油杰当了一阵子的陪练,帮助五条悟基本熟悉了眼睛配置,没过多久,他们又等来了阔别已久的砂金。   据说在这些天里,砂金大张旗鼓地在星网上拉拢了不少古玩收藏界的人脉,重金造势,导致不少银河网民都知道了公司高管手里有一枚来自【罗浮】仙舟的古箭矢。   这事本来不大不小,奈何被公司这么一宣传,这枚平平无奇的古箭头帮助一群手无寸铁的地球人在荒星死里逃生,便有了那么一丝传奇意味。   而罗浮仙舟曾经在太阳系鏖战丰饶民,战争的余波甚至影响到了附近的智慧文明。有一只丰饶民的残魂趁机逃出生天,在千年后的地球又搅动了一番风云。   所以,舆论就渐渐变了味,有不少“热心网友”提出建议:罗浮和地球缘分不浅,而后者又是初入宇宙的人类文明,有雅利洛六号为先例,正巧罗浮仙舟目前的位置距离奥卡斯特星系不是太远,也许可以尝试建立一段合作和友谊?   砂金挑起一枚金色的筹码,如同一位精通诡计的幕后操盘手。   “看,由人为加工的叙事,最后往往能变成无可指摘的现实。”   两个没进社会的男大学生急忙追问:“然后呢?罗浮是什么反应?”   “罗浮的文宣部门及时做出了官方回应——‘于两月前,由六司亲自下发任务,罗浮派遣本地精英人士,参与到了对地球残余丰饶孽物的讨伐中,甚至在一次拯救地球危机的战斗中发挥了不小作用。而这些事迹皆有目共睹……因此,感谢星穹列车和公司迄今为止做出的努力,罗浮期待未来与金子般亟待挖掘的地球文明在商业、文化、社会等层面的进一步合作。’”   “他们想表达什么意思?”   “还能是什么意思?顺水推舟,罗浮上层答应了与【战略投资部】共建太阳系的邀约,但是地球人还得证明自身的价值。他们会提供一些援助,但绝不可能派出云骑军助战……除非列车组动用了【结盟玉兆】。”   “啊?这你怎么看出来的?”   两个大学生深感笨蛋坐不上聪明人那一桌。   “显而易见。”   砂金神色从容,一字一字念着并未实际发生的虚构剧情,而这些只书写在纸上的文字,终有一日会变为活生生的现实:   “蹭上了仙舟的热度,我再借机把地球正在遭遇【终末】危机、参与巡回义演的知更鸟小姐无法脱身一事抖落出来,如我所料,马上引起了各方的高度关注。”   他补充道:“当然,具体的危机内容我没有披露出来,毕竟涉及到了琥珀王。”   “即便如此,【贝洛伯格】率先发出响应——虽然雅利洛6号与奥卡斯特星系相隔较远,但历史上也曾长期遭受星核困扰,在星穹列车的帮助下,目前已基本完成灾后重建工作,愿意为地球文明无偿提供相应的经验技术指导。”   “另外,多利卡共和国主动赠予6千万亿吨钢铁和煤炭资源……”   “流光忆庭发出号召声援,不希望一个新生的璀璨文明就此陨落……”   “同样遭遇过终末灾祸的乌斯琪巴巴星团的十九个智慧文明表示……”   砂金一口气说了好长时间才停下来,夏油杰一个都没记住,但不妨碍他震惊不已:“这些,都是我们的外援?”   星际外交官慢悠悠地坐回沙发上,翘起二郎腿,两条胳膊搭在靠背,毛茸茸的可爱沙发被他硬生生坐出了至高王座的感觉。   “你可以这么理解,但很少有直接派兵力救援的。不管这些文明的真实目的为何,地球这次反正是彻底出名了。翡翠女士的指示,我已完成大半,接下来,就要靠地球人自己了。”   五条悟立正敬礼:“请您放心,砂金总监,小的们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外交努力!”   “哈哈哈,五条君,看你恢复了视力,性格也活泼了不少啊。”   夏油杰:“不如说他本来就是这个样子……”   砂金接了个电话,“喂,波提欧先生?找到人了?”   牛仔大大咧咧的嗓门儿从电话里传来,直击耳膜:“那可不!巡海游侠出马,还能有失手的可能性?”   “是是是,多谢,你能把人带过来吗?我认为当面聊聊,会比电话里聊更合适。”   “有点儿难度,我问问。你还真别说,这群家伙的赏金不愧是我他宝贝的十几倍,一个个都怪难缠的,下手还贼狠。要不是我拿出了你写的那张纸条,他喵的,我今天就要交代在这儿了。”   五条悟好奇道:“是谁啊?连波提欧都没干过,地球上有这么一号组织?”   “他们可不是地球人的组织,准确的说,是一伙穷凶极恶的星际通缉犯,”砂金眨了眨漂亮的眼睛,“这群人的大头照现在还挂在公司官网上呢,为了谈下这场合作,我可是费了不少心血。”   “砂金总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也是公司的人……”   第二天一大早,别墅的大门被重重敲响,敲门的人用的是拳头。   穹屁颠屁颠跑去开门,毕恭毕敬道:“二舅,来的是您啊!我就知道你们没离开地球,里面请,里面请!”   留着一头黑红渐变长发、表情不善的阴沉男人双手抱胸,像一尊沉默寡言的雕像,直挺挺地杵在门口。   他不耐烦地扯了扯嘴角,周身杀气腾腾,空气登时降低了好几度,立马打消了几个脆皮大学生的窥探欲。   “小子,如果不是卡芙卡和剧本……罢了,我不进去,就在这里,别让我看到饮月那家伙……有话快说,我的时间很宝贵。” 第139章 战争啊,你的刀尖指向何方(一)   今天是个阴天, 滚滚乌云遮住了太阳,低而密地压下来,酝酿着雷霆和风暴。   暗沉的天色将此时伫立在门口的苍白男人衬托得有如孤魂野鬼, 他只是站在那里,抱着一把缠绕着绷带的大剑,没有任何动作,猩红的眸子淡淡地扫过室内,就好似裹挟着无边的血色雾霭蔓延开来。   夏油杰躲在沙发后, 深吸一口气,捅了一下身边的五条悟:“这就是穹口中他那不善言辞、但为人和蔼的二舅?”   “不善言辞”看出来了,能动手就绝不多BB;   “为人和蔼”?是对敌人的尸体比较和蔼吧。   五条悟一副不见怪的表情:“你对星核猎手还抱有什么美好幻想?是因为银狼没和你打过联机游戏,还是因为萨姆没当着你的面点燃大海?至于穹, 我就知道他嘴里吐不出象牙, 早在他把萨姆当成好闺蜜的时候, 我就知道他的交友品味肯定异于常人。”   “闺蜜?为什么萨姆是闺蜜?”   夏油杰到现在还没发现流萤和萨姆的身份联系。   五条悟神秘一笑,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 “穹的二舅好像跟丹恒关系不太好?”   他才不打算把秘密透露出去,这么好玩的信息差, 不狠狠折腾一下杰, 他就不姓五条。   夏油杰果然转移了注意:“难怪丹恒昨天听完砂金说的话后脸色一直很糟糕, 今天一大早就有事儿出门了,原来是早有预料。”   他小心瞅了瞅肌肉壮硕仿佛能一拳打死他的星核猎手, 咽了口唾沫:“我承认, 丹恒先行离开的做法是正确的。”   穹还在努力拉二舅进门唠嗑,甚至使出了必杀技:“阿刃, 听我说,别这么见外嘛, 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看外边马上就要下雨了,真不进来?”   他话刚一落下,噼里啪啦的雨点就从天而降,打在地面上,激起一个个豆大的小水坑。   “……你要是再模仿卡芙卡的语气,休怪我剑下不留情面。”   刃冷冰冰的威胁道,但显然,他也不想当露天淋雨的傻子,在没有饮月君在场的地方,星核猎手大部分时候的表现还是十分正常的。   远道而来的贵客的一只脚刚迈进别墅基地的大门,不远处就传来传来一阵噔噔噔的奔跑声,星际牛仔的高挑身影现在白茫茫的一片雨中。   “喂喂喂!别关门,喵的,你们该不会把我给忘了吧!”   他扶着湿透了的牛仔帽,火急火燎地挤进了门里,抖了抖身上的雨水:“他宝贝的,还好我这身零件防水。”   “没忘没忘,你可是把我二舅请来的大功臣啊!”   “其实还有个紫头发的姐们,但她说是要去逛街买大衣……我搞不懂女人的喜好,就只把这个好说话的哥们带来了。”   穹的语气满是失望:“好吧。”   刃走过玄关,没施舍给沙发上两个受惊小动物一个正面的眼神。   波提欧耸了耸肩:“这哥们性格就是这样,不打架的时候还挺安静的,一打起架来,就有点恐怖了。”   他用毛巾随便擦了擦身体,大步走进客厅,其他人早已在等候多时,砂金坐在他那张自费购买的单人豪华沙发上,端起一杯冒着白气的热茶,笑着说:“欢迎回来。”   “别忘了我的报酬。”   “当然。”   得到了公司高管的承诺,波提欧满意地点点头,眼角的余光捕捉到了一缕熟悉的白色,走过去惊喜道:“不错嘛,五条,听说你恢复了视力,还成了命途行者?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小子有潜力,我看好你俩!”   五条悟矜持地接下了他的夸赞,眉宇间的得意之色怎么也掩盖不住,夏油杰没眼看,小声问:“波提欧,这段时间砂金让你去干什么了?你怎么把星核猎手找来了?”   波提欧坐在他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麦芽果汁,有滋有味地喝了起来:“我不是答应了和砂金哥们合作吗?他委托我在地球暗地寻找星核猎手的踪迹。”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呢,公司这么明晃晃的通缉,特征鲜明的星核猎手怎么可能还留在地球?他给了我几个大致的范围,他宝贝的,最后还真让翻出来他们的临时基地!额,虽然初次见面不太友好就是了……总而言之,结果是好的。”   “可是为什么要联系星核猎手?”   砂金放下茶杯,娓娓道来:“诸位,还记得【终末】的征兆首次出现在地球正上空的那天吗?相当惨烈的战争场面,却没有引起大面积的恐慌和骚乱,还要多亏了那位朋克洛德的骇客——银狼小姐出手了。这不符合常理,我不觉得一颗科技落后的小星球有值得银狼小姐出动的原因,除非……哼,所以,猎手,地球现在所遭遇的一切,是否也写在那位【命运的奴隶】的剧本之上?”   刃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他的这番说辞。   砂金礼貌地伸出一只手,问候道:“久闻大名,星核猎手的刃先生,我应该就不用自我介绍了。”   “看来他们派出的代表是你,令我有些意外,我本以为会是更擅长沟通的卡芙卡女士。”   “你没机会见到她了。”   刃仍是双手抱胸,砂金施施然收回了手,看不出丝毫尴尬之色。   “既然刃先生的时间宝贵,那么我就有话直说了。”砂金直言不讳道:“我希望星核猎手也能加入到这次的地球反击战中。”   “可笑,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们?”   “不,刃先生,你似乎说错了一点,这不是命令,这是【命运】。”   砂金的指尖点了点瓷白的茶具,问道:“比如,我今天喝的这杯红茶品种,有没有写在你们的剧本上?”   “他没有这么无聊。”   “那就是了,只要找准了命运的分支,纵使大方向不会改变,具体的细节全部都由我们自己来填写,不是吗?”   刃低头静默片刻,似乎正在思考着什么。   他忽地出声:“来了。”   围观大佬谈判的两小只不明觉厉:“什么来了?”   “……是你们的敌人,也是万众的敌人。”   刃起身,望向雨蒙蒙的天外,视线透过层层叠叠的大气层,好似能瞥见在地球外太空聚集盘旋的无垠黑海。   他微微偏头,对面色凝重的砂金说:“小子,我给你一句忠告,当此之时,放弃你那能言善辩的舌头,唯有一招,可抵踟蹰寡断,那便是……”   血色的眸中晦暗不定,他按住剧烈起伏的胸口,爆发出一阵癫狂狠厉的大笑:   “——向里向外,逢着便杀,始得解脱!”*   同一时间,天环族的苦修者似有所感,怀抱一本四指厚的经书,神情悲悯,咏叹道:   “——神并不带来和平,而是带来刀剑。但是人要刀剑干什么呢?因为人要做主的仆役,除此没有别的任务,切莫浅陋地认为神的力量可以不通过我们的刀剑就可做到。果真如此,人的刀剑就要在鞘中生锈了。”*   地球的外太空,幻胧的身躯漂浮在一颗破碎小行星上,她的身后是绵延上千万公里、黑压压一大片的毁灭大军,而这些都是她精心挑选的精锐部队,强大的半人马嘶吼着,部队边缘甚至能看到一排排神似末日兽的巨龙怪物。   她深知自己没有时间可以浪费,只要地球一日不拿下,开拓者的马甲就会在外宇宙持续不断地狩猎落单的军团,直到九亿大军有朝一日被消磨殆尽。   尤其是那个紫色长发的女人,实力变态至极,更何况对方还身负寰宇中最难对付的【虚无】之力,就连她也不想和黄泉正面硬碰硬。   不过半日,九亿大军已损五百万。   正因如此,幻胧扛不住未战先败的压力,待到自身实力恢复了九成九,她便主动出击了。   生性胆小谨慎的岁阳先是派出一小波先遣兵前去试探,虽然很快就被一束凛冽刀芒尽数收割,但她透过先遣军的眼睛,惊讶地发现地球的外围既没有布置行星防护罩,也没有安放任何肉眼可见的陷阱,那些人类小虫子无知无觉地行走在地面上,仿佛根本没察觉到灾难的来临。   她强行压下心底的疑虑,不愿放弃如此大好的时机,于是召集大部队,向所有军团成员脑子里发出军令:   ——杀死所有生命,将地球炼化为坟场。   【破洞者】倾巢而出!   地球联合政府总部的一间秘密房间里,最高级别的红色警报突然拉响,负责值班的工作人员浑身一震,他们等候多时的那个日子终于来了?   生死攸关的急报光速上报,不到一分钟时间就传给了严阵以待的领导人们,他们向各地发出一条早已编辑好的最高通告,垂直负责的官僚结构使得经过多次演习训练的地方政府飞快运转起来。   与此同时,地球公民的手机、电视、电脑和电子通讯设备都接收到了一条紧急通知:   “请各位居民快速撤离,跟随警察和官方人员的指示躲入地下防空洞!!!再提示一遍,请各位居民……”   始料未及的人们一愣,“发生什么了?怎么突然要撤离了?地震了吗?还是火山爆发?”   这一条消息还在疯狂震动着,而一则来自星际和平公司的紧急通知又布满了屏幕,内容一模一样,但这一次带来的紧迫感显然更强。   早在一个月前,几乎所有地方政府就已经多次组织防灾演习,居民们知道大概是为了预防东京恐怖袭击事件的重演,现在该不会又有恐怖分子来搞破坏了吧?   很多人都联想到了这一层,东京恐怖袭击事件的惨剧还历历在目,没人敢有所磨叽,各个携家带口狂奔到户外,警察则是负责带走户口重点标记的老弱病残人士,跟随街道上官方人员的指示,拥挤着排队跑进一间通向地下的钢铁大门。   他们看着地下明亮的装潢,发出惊呼:“政府什么时候修的地下防空洞?我就住在附近,怎么一点儿都不知道?”   “这地方也太大了,而且有水源、食物、床铺……甚至连娱乐设施都有!”   得益于地球联合政府的组建,相比于之前繁琐臃肿的政权机构,在星际和平公司的督促下,他们的执行效率翻了好几倍,在收到【终末】噩耗之初,政府就已经制定了多个方案计划,在不幸夭折的“流浪地球”计划之外,还有一个“地下国度”计划,得到了翡翠女士的肯定。   一个是主动求生,另一个是被动防御,前者被pass掉了,第二个计划派上了大用场。   得益于博识学会分享的工程学知识,地下防空洞可谓是四通八达,按照地域划分为各大片区,统一调配资源,统一进行管理,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八十多亿人住上一周都没问题。   因此,当一批反物质军团成员抱头鼠窜,耗时五分多钟,终于绕开了从地面上喷射而出的上万道激光大炮、来自星穹列车的神龙摆尾、开着飞船悍不畏死的红发骑士、以及那个站在月球上挥舞死神之刀的恐怖令使,狼狈地穿越大气层来到地表,第一眼看见的便是空空如也的城市和乡村。 第140章 末日啊,我已不再凝视深渊(二)   暴雨倾盆而下, 如同监狱的灰色栅栏,笼罩住了整个世界,毫不留情地冲刷着水泥地面, 偶尔有一缕缕黑气混杂在凌乱的雨丝中——黑气的主人是在天空中爆炸开来的敌人尸体——雨水悄无声息流进下水管道,发出滋滋滋的腐蚀声。   而在拥挤的地下片区,人们渐渐褪去了一开始的新奇兴奋,头顶的排气扇吹起凉风,灌进被雨水打湿的裤筒, 冷得人浑身发颤。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大多数人率先找到互相认识的亲朋好友,聚成一团,哆嗦着拿出手机, 发现电子信号几乎全无。   长期居住的地下片区当然配备了信号联络装置, 但由于电力资源宝贵而有限, 需要用在保障民生安全的关键领域,政府请专家设置了加密的区域网, 并未开放民用,相当于一刀切断了民众与外界的联系, 由官方全权管理。   “我的手机快没电了, 你带了充电宝吗?”   “大家跑得都急, 我什么东西都没带,生怕落后一步人就没了, 当年大地震都没跑得这么快过……”   “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知无觉的民众们茫然相对, 好在没过一会儿,就有几个身穿军装的士兵送来了一些衣物, 棉被和热水。   有人大着胆子问出了在场所有人压在心头的疑惑,却只得到了官兵含糊的回复:“这是一次波及全球的恶性恐怖事件, 为了全体地球人的安全,请各位配合官方的管理工作。”   “接下来会有工作人员为你们做人口登记,请如实相告。如有不配合者,我们会暂停对他的生活物资发放。”   一通实实在在的无声威胁下来,登时没人敢扯着嗓子呛声了。   这一片地下空间的面积着实不小,令人怀疑政府是不是暗地筹划了十几年才完全修好,四通八达的管道通向各个专门区域,大致分为了生活区、休闲区、管理区、军事区等等。   生活区是用来休息、吃饭、处理生理需求的场所,同时考虑到大部分人的心理和情感需求,也是为了最大程度减少后方暴乱事件的发生率,政府划了一小片土地建设了休闲设施,而管理区和军事区则是统管全局的大后方,有重兵把守,不对普通民众开放。   每隔几百米的位置,天花板的角落就安装有监控、广播话筒以及无线卫星电视,用来转播总部的通知命令。   忽略防空洞略显粗放的装修,这里几乎就是一个微缩型的战时社会形态,也是人类文明的“地下堡垒”。   坐在一长排桌椅后、操作计算机的统计人员示意该区的民众们有序排队,逐次进行人口登记。   有腰间佩枪的官兵在一旁维持秩序,没人敢不从,一个个乖乖拉起家里的老人孩子,将姓名、家庭住址、年龄等等信息如实汇报。   这样的相似场景还发生在地球的各个片区:北美片区、亚洲片区、欧洲片区……这些片区由专人担任总负责人,直接对上级负责,全部听命于公司星舰总部。   在市场开拓部抵达地球的短短几月内,受益于语言打通,人与人、国与国之间的障碍荡然无存,全球经济飞速进步,地球的平均城市化程度已达到了70%,最穷苦地区人民也能吃上一口热乎饭,地球联合政府的威信与日俱增,正因如此,本次的全球动员进展才会如此顺利。   然而,由于各地区民族、人种和文化的差异,有些片区的管理工作遭到了激烈的抵抗,但他们的手腕再粗,也掰不过官方的坦克和火箭炮,一些违法作乱分子通通被当场抓捕,杀鸡儆猴。   没办法,即便末日当头,即便80亿人不可能发出同一种声音,总有不和谐的杂音偶尔掺杂其中。   工作人员忙碌地操纵着鼠标,轮到下一个人时,他照例头也不抬地问道:“叫什么名字?家庭住址?职业?年龄?”   “卡芙卡,来自【天衣五】,曾任【恶魔猎人】,现在的工作嘛,嗯……有些敏感,至于年龄……”   身披黑色大衣、发尖湿润的美丽女人歪了歪头,露出略显苦恼的表情,尾音缠绵沙哑:“很抱歉,女人的年龄是秘密,我不能告诉你哦。”   她睫羽颤动,玻璃珠般无光的深紫眸子闪过一道冰冷的暗芒,桌后的那人恍惚了一瞬,耳边传来似有似无的喃语,犹如一只蜘蛛般窸窸窣窣爬进窄小的耳道,一口咬住他的脑干。   那人猛然清醒过来,再抬头时,脸上已无任何异样。   他礼貌地说:“好的,卡芙卡女士,您的信息已登记完毕,临时证件正在打印中。您已经成为地下社区的合法居民,稍后我们会有人为您派送洗漱用品和分发床位。”   “谢谢啦。”   卡芙卡温和的弯了弯嘴角,明丽的笑容不达眼底。   在等待的空隙,她将一只胳膊撑在桌面上,状似无心地埋怨道:“谁能想到,我不过在逛街买大衣,也能遇到这种坏事……还没等我回过神来,热心的警察就已经把我带到这里来了。”   “是的,女士,事发突然,还请你们见谅。”   女人轻轻颔首,双指夹着那枚递过来的崭新身份证件,毫不留念地转身,昂贵的丝绒大衣在空中飞舞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星际和平公司的最高通缉犯坦然行走于大道上,路过憔悴不安的人群,那张脸大大方方地暴露在地下的空气中,人们却熟视无睹。   猎手,已就位。   ——————   回到地上,侥幸突破重围、降落地表的军团成员先是迷茫了一会儿,随后在上司愤怒的命令下四处寻找着活人的气味痕迹。   值得一提的是,再精巧周密的理论,也往往会与现实脱节,所以夸奖归夸奖,就算人类政府再怎么紧密筹划、反复演练,成功撤离走了99%的弱小民众,但最后总会有1%的小意外发生。   而这1%的人,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逗留于地上,随时面临着被军团成员开膛破肚的命运。   “这种时候,就该你们的五条爷爷出马了!”   无人的大街上,白毛的男大学生骑着一架银色滑板车,雨点噼里啪啦下坠,仿佛打在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上,五条悟的身上依旧干爽,哪怕是【破洞者】的死气都没能穿透半分。   这是他在和杰对练过程中新琢磨出来的“无下限升级版”,简称“更无下限”。   以往的旧版防不了强大的命途之力,而随着主人肉眼可见的成长,“无下限”使得五条悟俨然有挤开【毁灭】、抢走【存护】队友活儿的几分兆头。   五条悟扔开说明书,一把捏紧油门,那其貌不扬的小车尾翼燃烧起一朵蓝色的火焰,搭载着一米九高的男大,化身一只凶悍的猛禽,一飞而起。   他畅快地大吼一声,直接引来了方圆几公里游荡的军团:   “拉帝奥送来的飞行器也太好玩了吧!你们星际人到底还藏了多少宝贝?”   耳麦的另一边,夏油杰用商量的语气说:“悟,别玩了,救人为先。”   他和踏上【毁灭】命途的挚友切磋过,深知五条悟一旦杀红了眼,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更别提救人的任务。   “知道了知道了,夏油妈妈~”   五条悟按住了由学会提供的联络耳麦,抬起一根手指,一缕蓝色激光眨眼间割断路边的大型广告牌,阻断了几只破洞者飞扑而来的脚步。   迅疾如风的飞行器猛地朝下飞去,五条悟趁着烟雾,将躲在小巷捂嘴流泪的小孩抓起来,重新飞到天上,抬脚,精准踹中了从斜后方偷袭的一只破洞者,把对方踹出了十几米远。   他低头看了看胳肢窝里夹着的小鬼,“喂,你家人呢?”   小孩脸上的泪痕还没干,语无伦次道:“你,你是,白蛋超人?!”   “本大爷才不叫这么老土的绰号呢!”   ——————   太平洋海底,公司星舰总部。   夏油杰切断了通话,汇报说:“悟现在的状态基本良好,日本片区的任务在稳步推进。”   他的面前是一张巨大的全息世界地图,放大之后有零星的小红点在闪动,这些都是由公司卫星检测到的地表人类生命,他们还没有进入安全的地下防空洞。   利维坦·俾斯双手抱胸站在一边,一张嘴就是风凉话:“砂金总监,真的要把第一阶段的精力都耗费在救人上?地球外围的破洞者还有成千上万,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啊。”   夏油杰皱眉:“你是说,让我们直接放弃那么多条生命?利维坦先生,你的理念,请恕我无法认同。”   【四人成猫】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我的想法很简单,召集开拓者的所有马甲,集中一点,登峰造极,直取幻胧首级。拿下了敌首,剩下的军团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垃圾桶のKing:先不提难度,你的剧本太单薄了,所有角色的高光混作一团,没有观众愿意看。而且你觉得,要是不来个一波三折,阿哈会让我们这么轻易的结束吗?   芮克五代:无礼的群演,请不要瞎作场外指导,这是穹导演的片场!   被集火的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行吧。   利维坦·俾斯明智地闭口不言。   砂金坐在转椅上,敲了敲电子控制屏,纠正道:“夏油君说的没错,而且,利维坦,你忘记了最关键的一点,我们身后不是空无一人,更不是孤军奋战。”   “除去那些只提供资源不提供人手的星际文明,站在地球这边的,有【存护】的星际和平公司市场开拓部和战略投资部,翡翠女士甚至从【筑材物流部】那里为地球争取来了顶级的建材,修建了地下防空洞的大门。”   “以及,【智识】的博识学会,维里塔斯·拉帝奥,地下片区的总理人,教授,又得仰赖你的智慧了。”   耳麦那边传来一声冷哼:“赌徒,别把自己玩儿死了。”   “哈哈哈,谢谢你的关心。”   他接着大点兵:   “【开拓】的星穹列车,领航员姬子小姐和瓦尔特先生正在驾驶列车游荡于地球外围,寻找合适的机会,而其他三位无名客在各大片区拯救民众。”   “【巡猎】的巡海游侠,波提欧,他现在终于能在人前喘口气了,之前还是因为你的缘故,可把他给憋坏了吧。和他同行的是【星核猎手】的刃先生,这两位艺高人胆大,他们的计划我不清楚,但我非常期待。”   “【虚无】的令使黄泉,【纯美】的骑士银枝,这两位负责在大气层和月球阻拦棘手的大家伙,为友方提供接应。”   “【神秘】的加拉赫先生,坐镇后方,看来他这次又得干回猎犬的老本行了。”   “以及,【同谐】的知更鸟小姐和星期日先生,你们有什么打算?”   知更鸟走进总控室的大门,坚定地说:“砂金先生,我和哥哥想去地下,安抚惊慌失措的民众。”   夏油杰举手:“我也去。” 第141章 同伴啊,我将后方交付于你(三)   地球, 日本。   五条悟开着他的飞行器上天入地,从京都窜到大阪,再从大阪窜到横滨, 来来回回闪现瞬移好几趟,半个日本都跑了个遍,一路救下了不少人。   值得一提的是,东京作为全日本人口最多最密集的超大型城市,逗留在地上的民众居然是最少的。很大程度上还是由于上次的东京恐怖事件中极恶诅咒师团伙给东京市区造成的巨大破坏, 对于广大市民而言,即便肉体上的伤痕愈合了,心灵上的创伤却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恢复的。   因此,对恐怖袭击事件有了PTSD的市民们跑得比其他所有城市都要快, 省下了五条悟不少功夫。   他没有把大部分时间花在和破洞者的正面对决上, 一个原因在于五条悟怕自己打着打着就丧失了理智, 另一个原因则是想收集敌人的情报。   托无下限的福,他把气息隐藏的很好, 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渐渐发现这群墙外来的家伙不只是单纯擅长厮杀的野兽, 反而具备一定的思考能力, 能够执行团体战略, 好像有人在背后指示着它们的行动一样。   其中不乏一些极为强大的个体,轻飘飘的一剑下去就毁了十几座写字楼, 五条悟急匆匆看了一眼就挪开了视线, 他自己没什么把握能拿下对方,只能先避其锋芒, 等盟友赶来一起把它给开团了。   只能说,不愧是【终末】, 要是没有外星友人的帮助,他都不知道地球人该怎么赢。   地表尚且一片刀山火海,难以想象直面破洞者大部队的黄泉和银枝在经历着什么。   唉,事已至此,先补充点甜份吧。   五条悟穿过一条小巷,心里惦记着两条街外的那家连锁甜品店。   虽然现在各大店铺都处于无人经营的状态,但他又不是不给钱,九井老板肯定会原谅他的。   刚迈出巷子,五条悟略一挑眉,缩回脚尖,快速躲到墙后,探出半个脑袋,望向不远处正在激烈搏斗的一人一怪物。   留着银色长发的高瘦男人的后背靠在水泥墙前,浑身肌肉紧绷,两只发颤的胳膊交叉抵住破洞者的胸口,阻拦破洞者的刀尖朝着他的脖颈更近一步。   “啧,麻烦……”   怪物身上飘出丝丝缕缕【毁灭】的黑气,将距离最近的人类皮肤腐蚀出一个个深色的黑点,一向不惧审讯的男人额头滴下密密麻麻的冷汗,显然在遭受着非人的痛苦。   黑泽阵的力气在逐渐散去,先前与这些怪物的一番搏杀已经令他受了不少伤,手脚冰凉,大脑眩晕,眼前一阵阵发黑,俨然一副失血过多的症状。   以纯人类的躯体想要战胜专精毁灭的军团,对他而言还是太勉强了,黑泽阵虽然利用东京市的复杂地形甩开了几个难缠的敌人,可最后还是被一只狡猾的怪物抓住,按在墙边,下一秒就要分崩离析,迎来横死的命运。   见反抗无果,黑泽阵的眼底飞上一抹狠色,似是立下了某个无法反悔的决定。   五条悟正欲出手相助,猛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发生了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   “气温……降低了?”   银发的男人也敏锐地察觉到了气温的不正常,咬下自爆胶囊的动作一顿。   本来空无一物、鲜血淋漓的掌心在眨眼间凝聚出了一把冰刀,黑泽阵还没反应过来,但身体的肌肉记忆已经让他下意识挥动冰霜匕首,直捅怪物的脑门!   破洞者连忙跳开后退,朝着他嘶吼了一声:“死……!”   它从那把冰刀上嗅到了隐约的威胁,眼前的这个地球人不再是任它搓圆捏扁的弱小虫子了。   黑泽阵新奇地把玩着手中的匕首,直觉告诉他,自己能做到的……不仅如此。   “现在,该轮到我了。”   黑泽阵发出一声冷笑,他先是用冰块封住了身上几条渗血的伤口,随后操纵着尚不熟练的新力量冲了上去,和严阵以待的破洞者再次拼杀起来!   不消片刻,一条街就已经变成了冰天雪地。   五条悟有六眼,将黑泽阵的一招一式都看得十分清楚,他不禁惊叹道:“哇塞,真是不要命的打法,有我的几分风范,这就是【毁灭】吗,爱了爱了。”   “谁在那儿?!”   一颗破洞者的脑袋从冰光中飞了出来,紧随而至还有一把冲着五条悟要害来的冰箭。   五条悟用无下限拦下黑泽阵的攻击,嚷嚷道:“喂,都是地球人,用不着这么心狠手辣吧?”   解决掉外星敌人,黑泽阵扔下冰刀,啐出一口血沫,鹰隼般的视线死死注视着来人:“……是你?”   “我也记得你,咱们在飞机上遇到过,你的那把手枪被穹顺走了,他到现在都还没还你呢……来自黑衣组织的杀手,琴酒?”   将五条悟上下扫视一番,见他没有明显的敌意,黑泽阵便不再理会,低头捏了捏碎成布条的衣物,他也不含糊,挥手打碎了一家高档男装店的橱窗,当场取走了一件价值10W信用点的名牌大衣。   五条悟忍不住出声:“你也太没道德了吧?”   “哼,末世不需要道德。”   黑泽阵对这白毛小子也有点儿印象,是个相当麻烦的咒术师,这种时候敢在危险的大街上游荡,要么背后有人,要么就是有几分自保的实力,和他打起来并不明智。   有良心有道德的男大学生掏出一张存有10w信用点的银行卡,丢在男装店的收银台上,银发杀手撇了撇嘴角,转头视而不见。   “你怎么没去地下避难?”   在大街上闯了这么久,五条悟是他遇到的第一个活人,而且似乎还知道些内幕,黑泽阵衡量了一会儿利害关系,解释道:“我是杀手。”   作为一个多国记录在案的亡命徒,他对官方有着天然的不信任,也不想暴露在政府的势力范围中。   五条悟脑袋一转,就明白了他想说什么:“虽然但是,你认真的?地上可比地下危险多了。”   他指了指不远处天空上密密麻麻仿佛蝗虫过境的破洞者军团,简单科普了一下破洞者的来历。   “如果在一分钟前,我快要被杀死的时候,我也许会考虑你的建议,但是现在……”   黑泽阵伸出一只布满茧子的大手,指尖有寒冰从指缝里渗透出来。   这是一股他从未有过的陌生力量,超凡的力量,也是……【毁灭】命途的力量。   五条悟摸着下巴,眼中满是好奇:“对了,你现在不是普通人了。大冰块儿,你是怎么踏上命途的?和我说说呗。”   “别这么叫我,那群家伙来了。”   黑泽阵望向不远处,周身的温度又陡然降下一度。   五条悟转过身,把拳头捏的咔吧咔吧响,“人都救的差不多了,我早就想大展身手了……诶,等等,它们最前面是不是还有个人?”   那人身形矫健宛如一只猎豹,一头凌乱的黑发迎风飘舞,在他的身后,不远不近的跟着一群张牙舞爪的破洞者,气势汹汹,不把男人撕碎就誓不罢休。   黑泽阵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眼皮子一抽。   五条悟看热闹不嫌事大,叉着腰哈哈大笑,点出了倒霉蛋的身份:“伏黑甚尔,你也有今天!被怪物狂热追求的感觉如何呀?”   伏黑甚尔在几米远的位置停住脚步,从后腰抽出了一条双截棍,朝着身后的二人挑衅的笑了笑:   “不怎么样,小鬼,琴酒兄弟,你们要不要也来感受一下?我负责把这群家伙的仇恨拉到最大值,你们负责在旁边补刀,如何?”   “什么鬼?你还是个嘲讽主C?怪不得看到你这张脸我就有点想打你!”   无辜被牵连的黑泽阵:“……”   至此,三个【毁灭】的命途行者齐聚一堂,面对数量是他们100多倍的小型军团,一时间,寒冰和激光共舞,残肢共血水一色。   三兄弟名为联手,实则各打各的。   因为不熟悉彼此的战斗方式,琴酒的头发差点被蓝色激光削掉一半,五条悟险些被路边的冰块给绊倒,伏黑甚尔叠了最厚的嘲讽,挨了最毒的打,不过他恢复速度快,一顿折腾下来,战斗素养极高的三人找到了节奏,将剩下的敌人尽数消灭。   退出了战斗状态的五条悟神志不清的晃了晃脑袋:“好险,还好没把我理智烧没了。”   “五条少爷,打个架还有这么多讲究?”   伏黑甚尔气喘吁吁的说。   “何止,我问过穹,他说【毁灭】的命途行者多多少少有点毛病,这就叫——毁灭敌人的同时,也毁灭自己。他说他见过烧自己血的,烧队友血的,换到我身上,就是烧我自己的理智了。”   “难怪你越打到后面越疯,我都有点儿跟不上你的节奏了。”   黑泽阵站在一边不说话恢复体力,力量使用过多,他现在感到浑身发冷,有些虚脱。   果然,任何力量都是有代价的。   “哎,伏黑甚尔,我问你,你怎么没有去地下避难?该不会也是和琴酒一样害怕官方政府?”   琴酒:“我没有怕……”   伏黑甚尔故作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   事实正好相反,他可想去地下了,只是……行动出了点小纰漏。   虽说自己是个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混蛋,去了地下不是去干苦力就是关禁闭,但怎么也好过在地上和一群杀人不眨眼的怪物拼刺刀。   问题在于,刚听到警报的那会儿,他跟着人群下了楼,鬼使神差地没有直接前往地下,而是逆人流跑了十几公里外的幼儿园抽空看了一眼,发现校门有车辙,应该是警车把所有的小孩都转移走了,他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这时的街上基本没了人,他独自又找不到地下的通道,就只好在路上这么晃悠着,然后就是如出一辙的遭遇——偶遇外星生物、拼尽全力无法战胜、展开生死决斗、千钧一发之际踏上命途。   又因为低估了自己的嘲讽能力,不幸招惹了一群自己无力解决的怪物。   “因为担心卖出去的儿子女儿所以耽误了逃命”什么的……这些话显然不能当着二人的面说出口。   也是他作为成年人最后的尊严。   五条悟的手机传来动静,电话那边,砂金对他建议说:“乱世出英雄,我很高兴看到地球在危难时机涌现出了这么多天赋之人。五条君,发挥你的口才,把他们也拉入伙怎么样?”   “你说的容易……我努力。”   地下。   夏油杰收到了群里的新消息,“悟多了两个帮手?挺好的,可以在他莽撞时拉他一把……希望如此。”   他看向不远处举着被单游行示威、大吵大闹的人群,长叹了一口气。   “前方的将士只需要全身心投入到战场,奋力杀敌就可以了,可是后方人员要考虑的就很多了……” 第142章 末路啊,你奉的是哪尊神明(四)   夏油杰抱着观摩学习的心态, 跟随【家族】的兄妹二人的脚步离开安全的公司总部,来到了北美片区。   根据拉帝奥教授的数字估测模型,这个片区是最难管理的地方之一, 领先了其他地区好几个百分点。   他们顺着地道来到了北美片区总部,领导层的所在地,也就是纽约的地下。   大城市的地下一般是民众的主要避难点,动辄汇聚了成百上千万的人口,密匝匝挤在一个地方。交通运输管道连接了各大居民点, 主要用于派送物资,禁止民众流动。   不出所料,刚一到达目的地,生活区那边就乱哄哄的, 不知道在吵什么, 隐约还能听见枪声和尖叫。   夏油杰一眼看见了不少人举着被单当原材料、用五颜六色的笔写成的横幅, 颇具北美特色。   “看上去很不好惹啊……”   他一个新来的,也不敢多问, 三人在防爆警察的护送下顺利进入了人少稳定的管理区,在大门口, 一个小麦色皮肤的亚裔男人带领下属接待了他们。   夏油杰对他有点儿印象:“你是……赤井秀一?和七海打过帝垣琼玉的赤井秀一?青雀和我提过你, 你似乎是……FBI的探员来着?”   不过看这副面相, 怎么和远在大洋彼岸的降谷长官越来越像了……   都是劳碌命。   连续疯狂加班三天、眼底青黑的赤井秀一闻言挑起眉头,笑容中透露着些许苦涩:   “你好, 夏油君, 没想到你竟然认识我。只是我如今实在忙不过来,否则怎么说也得和青雀小姐的朋友摸一把帝垣琼玉才是。”   “不过, 我还得提醒你的是,现在没有FBI和CIA了, 所有特工机构都已改组,我们全部隶属于‘地球特别行动队’,你可以理解为全体地球人的FBI。”   星期日环视四周,在赤井秀一身后,几乎所有身穿制服的特工们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憔悴,强行打起精神应付工作。   他继而惋惜道:“七日不得宁,按照地球人的用语习惯,也就是——‘007’?一周七天皆是工作日,会对人的身体和心灵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赤井先生,请提醒你和你的同伴,注意休息。”   赤井秀一受宠若惊:“谢谢您的提醒,星期日先生,难怪您叫这个名字……哈哈哈,我只是开个玩笑,片区的管理事务相当繁忙重要,我们还没到松懈的时候,也许等到风波平息,我们就能迎来我们自己的‘星期日’了。”   知更鸟按住胸口:“会有这么一天的,赤井先生,我感受到了你们的决心。”   “谢谢您的祝福,知更鸟小姐,咳咳,请问您待会儿可以给我签个名吗?”   “我……”   银河巨星的兄长上前一步,言简意赅道:“请带路吧,知更鸟需要休息,有什么事可以稍后再谈。”   客套加寒暄,给足了盟友面子的赤井秀一不再多言,明显也很欣赏星期日毫不拖泥带水的行事作风,让开了路,挥手示意:“请吧,三位,我谨代表全体北美人民,欢迎你们的到来。”   管理区是活脱脱的军事基地翻版,两步一关卡,五步一哨口,沿途的士兵佩戴步枪火药,巡逻警戒,在内部高层人员的带领下,一行人一路畅通无阻。   一边行走,赤井秀一为他们介绍着北美片区目前的管理困境。虽然在政府的极力号召之下,大多数民众都选择来到地下避难,但相对于其他片区,不愿服从政府号令的人是最多的。   “后来,我们接连感受到了地面的几次强烈震动,一些在地上逗留的人被护送了下来,有些进了医院,有的去了心理辅导室。即便特工们努力控制负面消息传出,但仍有一些人泄露了有关【破洞者】的存在。”   “一传十,十传百,恐慌就这样传开了。除了纽约之外,其他的城市,比如洛杉矶、华盛顿……也有相似的情况。我们总不可能把所有涉事人员人都抓起来关禁闭,所以导致了现在的局面。你们刚才也看到了,很多民众在游行示威,希望管理层能给出一个满意的解释。但我们目前光是登记人口、分发物资和阻止暴乱,就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实在是力不从心。”   恐惧和焦虑酝酿发酵,谣言一个比一个离谱,各种社会矛盾在小小的地下空间得到前所未有的激化,赤井秀一昨天就处理了一起涉及300多人的大动乱案件,一口气关了50多人,同事也受伤了不少。   “也许这就是灾难片电影里上演的末世吧,”他苦中作乐道,“现实简直是最好的创作素材,我强烈建议所有导演都从中取材,全球票房一定大卖……如果还人类能活到那一天的话。”   夏油杰落后几人半步,若有所思,随后从兜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圆珠笔停顿了一下,开始哗啦啦的写着什么。   几百米的路程很快走到了头,一座贴墙而建、连绵不绝的水泥楼房映入眼帘,这是管理层的居住区。   一排排房间朝走廊深处蔓延,护卫打开了其中两扇铁制门,这就是他们即将居住的地方,有床有桌椅,最里面有独立卫生间,放在地下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条件。   临走之前,赤井秀一递上了钥匙,面对气质沉稳的蓝发青年,故作轻松随性的表情变得正式了许多:   “星期日先生,星穹列车以及星际和平公司都向我们推荐了你,听闻您曾经身居高位,经验丰富。我们的工作能有您的加入,我对此深感荣幸。”   “不必多言,灾难在侧,【同谐】施以援手,以强援弱,乃是希佩信徒应有之义。”   星期日望向妹妹的眼神温柔而纵容,仿佛没有看到对方皮下那个一米八的灰发大傻个,语气带着一点宠溺的无可奈何:   “况且,就算我不同意,知更鸟也会独自前来,她的性子向来如此,战火无法遏制歌声的传递,硝烟亦无法掩埋不屈的灵魂。”   【一切献给琥珀王】   垃圾桶のking:@世界需要七休日,你的演技进步好快!(帕姆点赞)   知更鸟:(帕姆点赞)   世界需要七休日:谢谢,这还要多亏了几位的不吝指点   砂金:看不出来嘛,星期日,你还挺有有这方面的天赋的,要是我和教授再来一回,说不定可就骗不到你了   维里塔斯·拉帝奥:好学是获得一切学问的开始。   花斯卡小姐:这不公平!为什么你当初对我就是那个态度?花火大人帮了你那——么多!   花斯卡小姐:呜呜呜,花火真没面子!   “你们兄妹感情真好。”   赤井秀一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那桀骜不驯的妹妹,嘴角上扬了一个像素点,又问道:   “对了,知更鸟小姐这是怎么了?莫非是生病了?方才看您的状态就不太好,需不需要我为您叫来医生?”   知更鸟虚弱地笑了笑:“我没有生病,只是听到了太多的不和谐音律……”   “知更鸟作为一名歌者,听觉发达,能听见常人无法听见之物,”星期日代为解释:“我接下来会好好照顾她,不劳您费心了。”   赤井秀一体贴地带上了门,房间里只留下三人。   屋子里都是自己人,夏油杰也不强装镇定了,坐上椅子,脑子里一团乱麻。   “赤井长官说得对,如今完全就是一个死局。米国政府努力了这么多年都没能彻底解决的问题,凭我们三人的力量,怎么可能彻底治愈呢?”   星期日帮上床安睡的妹妹折好被角,起身回答:   “夏油先生,我们需要做的不是治愈,而是帮助和安慰。”   地球人的社会病,自然是留给地球人来解决。三人是来希佩主义援助的,而不是被扒着骨头吸血的。   短短几日,星期日看得很清楚,开拓者所扮演的马甲秉持的信条,并非一味牺牲自我、换取地球的未来,穹更像是一个同行者,一个观察者,在必要时候搭起一支诺亚的独木船,而地球人是否愿意登船、如何登船,全部交由他们自己选择。   “那么,您的想法是……”   星期日琢磨道:“首先,我们要做实地调研。一拍脑门想出来的方案,往往事与愿违。”   知更鸟躺在床上,朝他们笑着说:“哥哥,还有夏油先生,你们不用管我,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你们有什么想做的,就尽管去做吧。”   夏油杰和星期日换了身衣服,乔装打扮一番,然后才从管理区跑出来,溜进了民众大量聚集的生活区。   这里的生活条件显然比领导们的居住居住地的条件要差的许多。   一眼看去,四处都是人为丢弃的衣物、食物残渣和垃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复杂的味道,像是各种臭味混杂在一起,不像是一处避难所,而像是难民聚集地。   很多人躺在床板上,眼里失去了高光,母亲和孩童相拥而泣,很少能看见精气焕发的面孔。   “这才短短不到三天,为什么就会变成这个样子?食物水源以及基本的生活条件,明明都已经足够了……”夏油杰疑惑地连连摇头,“甚至对那些贫民而言,他们的生活条件反而变得更好了,可是……”   星期日沉声说:“很多时候,人的枯萎是自内向外,而不是自外向内的。”   “……是因为害怕和恐惧?”   “我明白政府的苦衷,【终末】的灾祸象征着99%的灭绝,和1%的胜率。倘若他们真的如实相告,普通人的反应恐怕会更加激烈。但若仅仅一味捂嘴,那猜疑的种子还会在别处发芽,吸干人体的养分。”   星期日看向不远处人群聚集、山呼海啸的场所:“那里似乎在进行宗教活动,我们去看看吧——人们在末路之际,究竟会选择供奉哪一尊神明。” 第143章 镜子啊,莫要取代你的主人(五)   简陋的高台之下, 无数双炽热的眼睛聚焦在台上那个优雅高贵的男人身上。   他面容英俊,曾经出现在千家万户的电视屏幕上,与万人瞩目的银河巨星同台演出, 不知拨动了多少人的心弦。   而今,他身穿一袭白色西服,仪容整齐,漂亮的蓝色秀发一丝不苟地梳到脑后,灿金的眼睛里好似盛放着温柔的星星, 不管在何处都会引起无数痴迷的目光。   而在他脑后,那一双雪白的翅膀微微震颤,于众人的眼中,更是和上帝派来的天使无异。   男人的嘴角扬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 对着台下的所有听众鞠躬致意, 用咏叹的语调, 抑扬顿挫地说道:   “虽然地下没有昼夜的概念,但请允许我仍祝各位——早上中午晚上好。”   有人认出了男人的身份, 捂嘴惊呼:“天啦,居然是您?”   面对众人的窃窃私语, 他面不改色道:“想必大家都对我有些印象, 我来自盛会之星匹诺康尼, 是【家族】的著名歌者知更鸟的兄长,你们可以叫我——‘万维克’(one week)。”   “怪不得他们二人长得这么像……”   “我当时就猜到了, 他肯定跟知更鸟小姐有血缘关系!”   “既然万维克先生还在这里, 岂不是说,知更鸟小姐也没有离开地球……”   人群之外, 夏油杰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地鼠,瞪大的眼睛在台上的那个蓝发青年和身边的兜帽男人之间反复横跳, 脸上是掩盖不住的震撼。   夏油杰前脚刚想循着星期日的思路,探究末世之人会供奉哪尊神明,丰饶星神、琥珀王都想好了,结果没想到人们居然崇拜的是七休日之神。   “星期日先生,那人……为什么和您长得一模一样?”   本尊语气微妙:“我也并不知道实情。”   夏油杰前后复盘了自己前来北美片区的经过,确定身边之人应该没有被调包过:“所以那家伙是假冒的?可是他为什么要假冒您的身份?还起了一个如此拙劣的假名……”   one week,Sunday,同样都是“七天”,是个人都能听出两个名字之间的内在联系,更坐实了假冒的幕后之人肯定知道些什么。   星期日点了点手指,神情还算平静:“我们上前去吧,听听他的舌头还会吐出哪些诡辩的蜜语。”   于是,两个不以真面目示人的兜帽男鬼鬼祟祟挤进了人群之中。   而在台上,外表光鲜亮丽的万维克又接着说:“我知道你们现在都很急,但是请先别急,且听我细细道来。”   “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原因很简单——你们被迫待在拥挤的地下,这里没有阳光,没有雨水,有的只是逼仄的环境,缺乏人性化的管理,无所作为的政府,以及,萎靡不振的你们。我对此感到痛心万分,心地善良的知更鸟亦然。”   他一字一句地描述着所有人的现实处境,仿佛真心实意与广大民众共情,听得不少人都暗暗抹了一两滴眼泪。   “你们自始至终被蒙在鼓里,但是我知道,你们很多人所求的只是一个真相,有关世界的真实。所以,我愿意顶住来自各方的压力,做那个最后的‘揭幕人’。”   万维克握紧拳头,大义凛然道。   夏油杰按住头疼的脑袋,不知道从何处开始吐槽:“他在说什么呀?星期日先生,要不要我上去阻止他?感觉您的名誉权和肖像权都受到了严重的侵犯……”   如果不是台上的万维克,他真的很难想象星期日的脸上会出现这种表情,人设已经完全崩坏了吧!   星期日拦住了他:“不,再等等。”   但民众们偏偏非常吃他这一套:“万维克先生,我们就知道您是大大的好人!”   “是啊,您简直就是天使前来救赎世人!”   “拜托了,万维克先生,请赐予我们真相吧!”   万维克双手下压,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请保持安静,安静。”   现场遵照他的旨意变得一片寂静,连呼吸声都轻了半分。   “我要说的故事,可能会颠覆你们的想象。”   他的声音猛然低沉下去:“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时,开拓的星神阿基维利尚且没有陨落。祂驾驶着列车在寰宇中驰骋,不断拓展着宇宙的边界。直到有一天,祂来到了奥卡斯特星系的最南端,也就是我们所处的太阳系。”   “凡人猜不到星神的意图,后人只知道阿基维利驾驶星穹列车,撞向了琥珀王所铸就的边界城墙,开拓的伟力使得坚固的墙壁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破洞。于是,太阳系就暴露在了墙外的视线之中。”   夏油杰皱眉:“墙确实破了个洞不假,但他怎么知道就是列车撞的?也有可能是饕餮或者古兽,他这是在给开拓抹黑造谣吧?”   星期日默默补充道:“事实上,我听闻那位博学的教授已经有了初步结论,琥珀王的城墙,十有八九就是星穹列车撞的。”   “……啊?”   万维克走入台下,人群自觉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太阳系没有任何宇宙文明到访。而在万界之癌兴起的年代,一颗星核悄然降落在了地球,彻底封锁了文明沟通的脚步,地球变成了一片独立发展的岛屿,咒灵和咒术师兴起。”   “直到数月之前,开拓的星穹列车再次来到地球,扫除了星核的阻碍。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如你们所看见的,星际和平公司的市场开拓部沿着开拓的星轨,将地球拉入到宇宙商业市场之中。”   “原来如此……”   “没想到太阳系还有这么悠久的历史……”   “这么说来,博识学会在火星建立观测站点的动机也有了!”   “难以置信!”   可以想象的是,不需要多长时间,由知更鸟兄长亲口透露的太阳系真正“历史”就会传进每个普通人的耳朵里。   万维克轻叹:“政府不愿意透露这段历史,我一直很不理解。在这之后,地球的社会面貌日新月异。然而,阴霾重新降临了这颗璀璨升起的新兴文明。还记得你们看到的那场全息投影吗?政府百般掩盖的事实真相,就藏匿在其中。”   “此乃【终末】,一场无法避免的灭绝战争。”   他痛心疾首道:“然而,地球政府隐瞒了这场即将发生的战争,他们将我无知的妹妹引诱过来,陷入了如今无法逃离的困境。知更鸟由于水土不服,重病缠身,难以下床行走。地上的怪物无穷无尽,我们兄妹二人困在此处,等不到光明的到来。”   民众各个群情激奋:   “万维克先生,您和知更鸟小姐的遭遇真是太惨了!”   “是啊,政府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们把我们瞒得那么紧,我们只是想要一个真相,我们难道有错吗?”   “终末?我听过拉帝奥教授的网课,我们地球果然已经要没救了吗?呜呜呜,我还不想死……”   夏油杰气得浑身发抖:“九真一假,满口胡言!知更鸟小姐明明只是轻微的身体不适,被他这么一说出去……”   星期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夏油先生,该我们出场了。”   万维克慢悠悠地回到了高台之上,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和神明没有差别。   他似乎还想继续说下去,而后人群之中有一只手坚定地高举了起来,显得格格不入,瞬间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哦?”万维克漫不经心地看向夏油杰,“这位朋友,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请尽管畅所欲言。”   他身边的同伴掀下宽大的兜帽,坦然露出真面目,激起周围一阵激烈的反应。   “他是……?”   面容同样英俊不凡的蓝发青年沉声道:“如果你是知更鸟的兄长,那么,我是谁?”   他和夏油杰缓缓走上高台,这下子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外表和样貌。   方才还笃定不移的民众们看迷糊了:“怎么有两个万维克先生?”   “他们难道是双胞胎?”   “到底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万维克扯了扯嘴角,一个恶作剧成功的狡黠笑容转瞬即逝,他挥了挥手,亲切地问候道:   “哟,这不是老日(sunny)吗?”   夏油杰:“……星期日先生,您还有这个……亲民的绰号?”   星期日装作没听见开拓者对他的调侃,不留情面地点出了对方的身份:“请不要这么称呼我,【欢愉】的愚者,你的无聊玩笑到此为止了。”   “欢愉?!”   “这是什么意思?万维克先生是愚者假冒的?”   “之前就听说假面愚者喜欢捉弄人,我们是不是都被他给捉弄了?”   万维克丝毫不显慌乱:“老日,一上来就给人扣帽子可不是一个好习惯。你怎么就能断定我是假的那一个?大家可别忘了,如果地球真的有愚者,他能假扮成任何一个人。你指责我是愚者假扮的,那么我同样可以指责你也是愚者假扮的。”   “说的也对,没人能证明这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万维克先生谁是真的谁是假的……”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这样就能糊弄过去吧?星期日先生的亲妹妹知更鸟小姐她就……”在这里。   夏油杰的话说到一半,被星期日微微摇头制止,后者朝他耳语道:“知更鸟身体抱恙,现在暂时不要透露她来到了北美片区,否则我们不能保证疯狂的民众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那我们该怎么揭穿这家伙的诡计?”   万维克似乎听到了二人的小声交谈,双手抱胸,体贴地说:“亲爱的,既然我们谁都说服不了对方,我提议,不如就来一场即兴对峙如何?毕竟愚者模仿的再精巧相似,总是比不过本人。”   “民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如果我们二人中谁败了,那么,知更鸟的兄长本人就可以对假冒者实行必要的惩罚。因为我相信不管是谁看到有人顶着自己的脸出现在大庭广众的场合,都会很生气吧。当然,你也可以拒绝,但是我会认为你是在露怯……”   星期日打断他,回应道:“愚者,我问心无愧,自是接受你的挑战。” 第144章 门扉啊,请向敌人紧闭双目(六)   吃瓜群众们渐渐围了上来, 一场“真假星期日”的大战即将拉开序幕。   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已经在开始押注:“买定离手,买定离手啊!台上的两位究竟谁才是知更鸟小姐的兄长?是压左边的万维克先生,还是压右边的星期日先生?”   “目前的赔率是——1:10, 哈哈哈,看来大部分人都认为万维克先生才是真的。”   有人嚷嚷道:“那个叫星期日的兜帽男,我看他在台下面躲了好长时间了。如果他真的是知更鸟小姐的兄长,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戳穿万维克先生的谎言?”   “对啊,我还是更喜欢一身正气的万维克先生, 如果不是他,我们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所以我压万维克!您才是我的神!”   更为理智的围观群众提出不同意见:“这倒不一定,往往一开始喧宾夺主的,大多都是冒牌货。万维克先生总给我一种奇怪浮夸的感觉, 相比之下, 星期日先生看上去就沉稳多了, 和他那时在演唱会上的表现十分相近……我认为,星期日先生才是真的, 至于另外一个,极有可能是愚者的伪装。”   也有人感慨:“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亦正亦邪的假面愚者!他们在这个时候来到末日的地球究竟要干什么?不会就是想耍地球人玩吧?”   双方各执一词, 争得脸红脖子粗, 比台上的两位正主还要激动。   夏油杰关注着台下的动静, 腹诽道:看来大家憋久了,都很需要一点放松……   宗教是放松精神的一种途径, 赌博又何尝不是呢?   原本神圣的个人宣道会变成了一地鸡毛, 也挺符合愚者的乐子人心态……   “那么,在这一场划定是非的论辩开始之前, ”星期日盯住了万维克那双和他一般无二的灿金色眸子,说:“为了避免作弊, 我有必要采取一些温和无害的预防措施。”   万维克眉头一挑,摊手道:“你来真的?”   浑浊的空气中多了一丝似有似无的粘稠感,万人同调的齐声回音在众人的耳边一晃而过,时上时下的音律仿佛有了七彩的颜色,蜿蜒变幻,那声音跌入渊底,又升入璀璨的繁星,消弭无踪,快得仿佛只是一瞬间的错觉。   星期日周身的威压骤然一沉,旁人只听见他一字一句念诵道:   “……三重面相的灵魂啊,请你用热铁烙她的舌和手心,使她不能编造谎言,立定假誓。”   【同谐】的圣洗莅临人世,经受洗礼之人将尽数展现她对神明的忠诚。可如有背弃誓言,谎话连篇,神同样不吝于赐下神罚,使巧舌如簧者蒙受祸刑。   嘈杂的现场顿时安静如鸡。   “这就是命途行者的力量……”   经受一番圣洗的万维克也不好受,他甩了甩脑袋,扯出一个冷笑,“好心”提醒道:   “不行,只有你来提问,岂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私刑?这不公平。星期日,你是以什么姿态来审问我?别忘了,你已经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橡木家系家主,你现在的自由身份,还要多亏了你那妹妹给你苦苦争取呢。”   听上去,星期日的来历似乎颇有隐情……   夏油杰暗暗记在了心头。   身经百战的前家主大人并没有上当:“愚者,你大可不必使用激将法。我不屑于欺凌弱势,所以我的三问结束后,你同样可以对我施以三问。”   夏油杰不解:“这不是太便宜她了吗?”   星期日低声说:“夏油先生,你还尚未明白如今我们所处的局面。我们的主要目的,不是在众人面前揭穿她的伪装,而是从愚者口中得到更多的有用情报。”   隐藏在愚者的恶言恶语下,正如她所明示的——他们所进行的不是一场不平等的“私刑”,而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闻言,单纯清澈的大学生恍然大悟——星期日和万维克都对彼此的身份心知肚明,二人恐怕在先前就有了接触,那个引导星期日来到地球的“假面愚者”,极大概率就是眼前之人。   正因如此,告发愚者、澄清谎言只是其次,更重要的是弄清楚这位假面愚者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她的动机和目的究竟为何。   一切准备就绪,在【同谐】的注视下,正主和冒牌的交锋正式开始。   星期日首先发难:   “试问:你对众人所言之事,可曾有过谎言?”   万维克高声说:“我从未撒谎,言语全部基于事实,太阳系的历史不假,地球的终末灾祸不假,而可怜的知更鸟,此时此刻就正躺在床上,长睡不醒。”   这也是愚者的狡猾之处,话语九真一假,只在一定程度上进行了夸大处理,让人抓不住她的狐狸尾巴。   站在万维克一方的观众情绪更加高亢:   “我就知道万维克先生不会骗我们!”   “我受够了政府官员们那该死的‘善意的谎言’了!”   “万维克先生,您一定会救我们的吧!一定会把我们从终末的厄运结局解救出来的吧!”   星期日不置可否:   “试问:你对地球是否抱有恶意?”   “当然没有,我怜爱这些可怜的地球人还来不及呢。”   万维克看向台下,悄声说:“难道他们在你眼中,不值得拯救吗?”   夏油杰插嘴道:“真正的得救是自救,而不是依靠外力。”   万维克终于舍得正眼瞧了瞧低调的怪刘海青年,遗憾道:“可惜,他们没有你这样高的觉悟,也没有你的能力。想把复杂的人心拧成一股绳,可没那么容易……”   他淡淡一笑:“除非,我来帮你们。”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意思意思。”   星期日拦住撸起袖子准备揍人的暴躁男大:“好了,夏油先生,如果不让她尝到恶果,愚者是不会好好说话的。”   “试问:你是否存有同伙?”   “没有,我为什么要带上几个拖后腿的家伙?”   孤身一人吗……   三问结束,星期日若有所思地低头,光亮的羽毛服服帖帖地垂在脑侧。   夏油杰忍不住问:“愚者,你当真只是为了看乐子?不是来搞事情的?”   “你猜。”   万维克兴奋不已:“我的回答可否让你满意?老日,该我问你了。”   星期日做好了应对刁难的万全准备,却没想到对方张口第一句便是:   “试问:你是否购买了知更鸟的最新专辑?”   始料未及的兄长大人:“……是。”   “试问:你是否曾经秘密前往知更鸟的‘人生如歌’演唱会现场?”   “……是。”   “试问:知更鸟的著名黑粉团体在丽特卡星系因为偷税漏税遭到逮捕之事,是否有你在背后指使?”   “……是。”   三个猝不及防的问题下来,即使兄长大人极力保持镇定,面皮薄的小白鸟仍快要变成一只红彤彤的熟鸟了。   夏油杰抹了一把脸,恨不得变成聋子,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但他听力正常,距离又最近,只能干笑一声:“星期日先生真的很爱令妹啊。”   观众议论纷纷:   “我现在好像有点儿反悔了,星期日先生也许才是真的知更鸟小姐的兄长。看看他为知更鸟小姐做的事情吧,他们的感情多好呀……”   “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支持万维克先生,就那些事儿,换成我的话,我也能为知更鸟小姐冲锋陷阵!”   “去你的吧,就凭你比头发还细的手腕,你能捣毁一个黑粉团体?”   “你们不觉得万维克先生如数家珍的样子也很符合知更鸟小姐兄长的作态吗?”   “这回是强强碰撞啊!”   “兄长本人和愚者都是知更鸟小姐的粉丝,更难区分了……”   万维克嘴角的笑意怎么遮也遮不住,摆明了是故意逗弄人。   星期日质问:“愚者,你的问题毫无意义。”   “谁说没有意义?起码让你放松了对我的精神控制,不是吗?”   “哈哈哈,你的操控欲还是一如既往的强,鸡翅膀男孩~”万维克似乎不想演了,两手一摊:“人家好歹也是提醒了你,不然你当时怎么可能找到地球来保护你家心爱的妹妹?结果你就拿出这个态度对待我,真让花火大人伤心!但你该不会以为,我什么都没准备吧?”   说到最后,男人矜贵优雅的尾音莞尔上翘,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就像一个套着成年人壳子、却在吃蜜糖的小女孩。   夏油杰激起一阵恶寒,后退几米远,警惕道:“请你不要用星期日先生的嗓音说出这种违反人设的话!”   星期日借助兜帽掩去尚未褪去的绯红,冷声道:“装不下去了吗,愚者。如果你想终止这场游戏,我可以随时结束,然后以侵犯人身权利、危害公共秩序的名义抓捕你。”   台上变故生发,台下一片哗然。   “我赌输了?”   “可恶,万维克是愚者假扮的?”   “亏我那么真情实感为你投票,你居然是假的!”   “别急别急,这么有意思的游戏,怎么能喊停呢?”   万维克打了一个响指,同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地下片区,包括地球另一头的亚洲,非洲……上千万个漆黑的卫星电视屏幕上霎时一亮,突兀地出现了蓝发青年的高挑身影。   80多亿于地下避难的地球人探头望去。   电视重播着万维克声情并茂的讲述,太阳系和星穹列车的渊源,星核与咒术师,乃至于终末……政府所要隐瞒的一切,淋漓尽致地展现在普通人的视线范围里。   而命途行者所施展的【同谐】圣洗,更是为他言语的真实性做了最好的背书。   夏油杰恍然大悟:“我们被利用了!”   重播结束,回到直播,面对迷茫的群众,万维克郑重地向镜头鞠上一躬,仿佛一个华丽谢幕的舞者:   “地球总共有十二个地下片区,93147扇通道大门。”   “亲爱的地球人,你们的朋友,假面愚者花火,在此发出必定实现的预言——”   “于某个不可说的时刻,花火的炸弹滴答滴答,比钟表小子大电影还要迷倒众人,门外的毁灭之徒敲响了最坚固的大门,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游戏揭幕,伴随炸弹‘轰’的一声,怪物的铁骑将亿万万生命践踏,蜘蛛爬上墓碑,鸟儿奏唱哀歌。将死之人,将死之命……”   “嘻嘻,是哪一扇门呢,花火大人也不知道哦~” 第145章 希望啊,你的火花何日再燃(七)   花火大人一张嘴, 地球人民跑断腿。   这下好了,一些阴谋论分子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以为地球政府别有用心,想要囚禁所有人建立地下专制王国?   以为地球政府想要研究仿生人, 逐步取代全人类,建立赛博朋克社会?   以为地球生态环境遭到严重破坏,人类迫不得已只能迁居地下,再过上几千年就会退化成没有视觉器官的蚁族人?   No No No,花火大人直接放出来个大的——你们地球快要玩完啦!地球人也用不了多久就要种族灭绝啦!   哈哈哈, 开不开心?高不高兴?   地球人:开心,开心死了。   如果说,【终末】是掐灭了人们对遥远未来的希望之火,那么花火放出来的“炸弹门事件”, 就是搅乱了所有人对于当下的确定性。   无论是心再大的人, 都止不住生出猜测:自己所处的安全区通往地上最近的门在哪里?炸弹会不会就在这一扇门上?到时候第一个与怪物祭天的会不会就是自己, 或者自己的亲朋好友?   恐慌蔓延,人心浮动, 有如影兽,潜伏左右。   政府一个头两个大, 安保力量不得已加倍又加倍, 统管全局的领导人们也慌了。   谁知道假面愚者是玩笑还是来真的, 在乐子神的榜样号召下,这群亦正亦邪的乐子人做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都不意外。   他们只好再次召开了一次大型的紧急会议, 以全息通信的方式, 把所有地下片区的管理人联系起来,共同商讨可能的对策。   “砂金先生, 利维坦先生,那位愚者所说的该不会……”70多岁的老人捂住脑袋, 哽咽道:“我们抵御了地上的怪物浪潮才不到三天啊,难道就要宣告拯救文明计划的失败了吗?”   “要是有一个片区宣告被破洞者占领,那么距离其他片区的沦陷也不远了……”   “陆地片区以管道相连,运输战略资源,互联互通……”   “更何况,按照您所说,破洞者具有一定的智慧,它们甚至存在一个最高首领。而各大片区基本采取同样的修建方式,假设掌握了对应规律,找到其他片区大门的藏身处也只是时间功夫……”   忧心忡忡的领导人做着最坏的打算,仿佛已经预见了全军覆没的前路。   有人的余光暗搓搓扫向公司的两位高管,可能实在是害怕极了,竟头脑一昏,急忙说道:   “砂金总监,利维坦大人,公司星舰位于太平洋海底,一直以来较为安全,未被发现。如果万不得已,我想请求你们,把人类的精英带走撤退吧,也算是为地球保留最后的火种了……”   他说的“精英”究竟指哪拨人,在场所有人皆心照不宣。   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人扭头斥责道:“退?我们还能退到哪里去?公司从来不是无偿援助,假如地球没了,你觉得那一小拨地球人还能在哪个星球存活下来?他们承担得起战略投资部投资失败后的追债吗?”   这话虽然不中听,却是大实话。   中年男人收起怒气,沉声道:“这就是我们最后一战——不胜利,毋宁死。”   其他人遭了他这么一吼,因恐惧而麻木不仁的头脑也渐渐活泛起来。   “说的也对,我们有星际和平公司,还有星穹列车,还有无数文明的支援……”   “我们的盟友们在地上英勇作战,现在还远没到投降求饶的时候。这么早就开始说丧气话,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了。”   砂金冷眼围观着各领导人之间的明波暗涌,在最后一笔揭过,总结说:“我很欣慰,各位已经得出了一致的结论,那么,我们的会议继续吧。”   “我收到最新情报,与那位愚者正面交手的,是匹诺康尼曾经的主管话事人,也是知更鸟小姐的兄长,星期日。”   砂金开始了商业互吹:“我和他打过一番交道,这男人的心计和实力俱不简单。他对于【同谐】力量的掌握,在命途行者之中,应当算是数一数二的。尤其是那招【同谐】圣洗,神光之下,任何谎言都无所遁形,我对此深有体会。”   “在下也恰巧认识那位假扮他的愚者,花火。她确实是个不可小觑的定时炸弹,匹诺康尼的谐乐大典就是证明她本事的舞台。能吸引这位酒馆人才来到地球的,往往只有引神发笑的大乐子。”   所以这波是神仙聚首,凡人遭殃。   砂金轮流夸了两个自己人,刻意停顿了一下。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知道该自己出声了,心中默念三遍“我爱茨冈尼亚”“我爱埃维金人”,捏着鼻子当起了捧哏:   “砂金总监太谦虚了,公司内部人尽皆知——家族的匹诺康尼最后回到了公司的掌控下,足以证明,您才是谐乐大典的最大赢家。”   语气多少沾了点阴阳怪气,旁人没听出来,开拓者也不在意,权当奥斯瓦尔多是在嫉妒砂金有自己这个仗义的朋友、剧本日常欺负仇人为小孔雀出气。   开拓者听得神清气爽,砂金还是一副淡然自若的态度:   “因此,我对他们的二人的秉性再熟悉不过。我不认为假面愚者没有在尖酸刻薄的表层话语下藏了待人深挖的谜语,也不认为她在星期日面前有撒谎的机会。花火既然承认自己没有对地球怀有恶意,我们不如换个角度,再想想她的预言吧。”   领导人们的思绪千回百转,却怎么也猜不出来这些外星疯子的真实意图。   莫说阴晴不定的假面愚者了,就连他们面前坐着的这位公司总监,平时的表现也不像是个正常人,他们从没猜透过对方的心思。   有人小心问道:“不知道砂金总监的想法是什么?”   砂金换了个坐姿,指出:“你们方才提到了一点,那就是破洞者确实有一定智慧。所以,通往地下片区的通道本来就隐藏不了多久。我猜,愚者不过是玩了一个拙劣的文字游戏。”   “她的预言并不明确。问题在于,地下的大门,真的是她的花火娃娃炸弹炸开的吗?还是说……”   国字脸中年男人接上了他的思路:   “是破洞者一方自己找到的。”   回到星期日视角。   花火用他的脸宣布完了噩耗后,蹦蹦跳跳地走下了台子,经过因过于惊愕而呆滞在原地的普通人们,不沾一片衣袖。   她突然扭头,掰开下眼皮,朝着星期日二人吐了吐舌头,语气讥诮,仿佛先前只是开了一个愚人节的小玩笑。   “到了花火大人该退场的时候啦!”   几乎所有人此时的第一反应是快点拦住她,不要让她跑了,说什么都要问出炸弹的下落!   “可恶的万维克,你赔我的真心!”   “还叫什么万维克,这家伙就是假的冒牌货!星期日先生,我们冤枉你了!”   “我和假面愚者不共戴天!”   愤怒的人群想要上手抓住她,但花火操纵着星期日的青年外表,却比一条鱼还要滑溜,三两下顺利逃脱了包围圈,晕三倒四的人们扑成一堆,哀嚎连连。   花火双手叉腰,站在一边哈哈大笑。   “鸡翅膀男孩,不来试试抓住我吗?如果是你的话,胜率也许会三七开哦,当然,是我七,你三。”   星期日立于高台,远远与她对视,眼神如刀锐利:   “哗众取宠的愚者,你觉得我真没有拿下你的办法?”   花火用相似的外表做出一个受惊吓的表情,夏油杰几次都想掏出手机拍个照,被他强大的意志硬生生按了下去。   “哎哟,我差点忘了,我们的小鸟也会用武力威胁人了呢。”花火大喊道:“你要是使出了那股隐藏的力量,我就直接原地投降!别惊讶,乐子人本来就没节操,但是……你会在这里用出来吗?”   隐藏的力量?   怎么莫名跟丹恒有点像……   “星期日先生,”夏油杰喊他的名字,“你要出手吗?”   星期日迟疑了一瞬,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必要。以愚者的滑头性格,很难不牵扯到其他无辜群众。况且,我即使抓住了她,也不能改变炸弹已布置的现实。关于她的那一番言论,我已经有些公关思路了。”   “真不打算抓我?好吧好吧,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无聊。既然如此,那就下一次再见了!”   万维克的手中突然变换出一只红白狐狸面具,他咧嘴一笑,将面具缓缓扣在脸上。   “拜拜啦,我玩得很开心,不管是纯美骑士,还是你……我希望这颗星球能耐玩一点,不要那么快就死完了哦,爱来自酒馆。”   随后,他整个人像是吹散的红色枫叶一样,眨眼间消散在了空气之中,众人上去只扑了个空。   而赤井秀一率领的士兵姗姗来迟,他愧疚的说:“刚才我们得知这边有发生大规模的动乱,二位,抱歉,我们来晚了。”   夏油杰刚想吐槽“你们这效率也未免太低了”,同行的星期日面色依旧沉稳,似乎早有预料。   他的心中快速闪过了一个想法:莫非,赤井秀一是故意来晚的?   也对,愚者伪装成星期日的模样,一看就不是简单货色,与其白费人手,不如交给他们两个专业对口的外来人解决。   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不过,这倒也是管理者在艰难环境下的必要手段,虽被利用了一番,他也生不出多少责怪的心思。   星期日先生如此聪慧,赤井秀一的这出明谋肯定瞒不过他,应该也是有意为之。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交流情报的场景,夏油杰心道,玩政治的,果然心都脏啊。   之后,赤井秀一的人迅速护送他们回到了安定的管理区。知更鸟已经睡醒,看见他们回来,马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满是自责:“抱歉,哥哥,还有夏油先生,没想到我睡了这么一会儿,外面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   “这和你没关系,知更鸟,坐下吧,你身体好些了吗?”   “没有大碍了。”   星期日露出一个许久未见的真心笑意:“那就好,接下来可能需要你出面,澄清一些谣言。”   知更鸟颔首:“我明白了,请尽管交给我吧。”   不过一个小时,乱成一锅粥、就差趁热喝了的民众们得到了一连串最新消息:   “地球联合政府领导人为之前对广大民众的隐瞒表示深切的歉意。”   “炸弹的排除工作将会以最快的速度进行,请居住在通道大门附近的民众紧急转移。”   “知更鸟小姐本人安然无恙,并且承诺不日将会召开一场名为‘末日舞曲’的演唱会,线上播放,旨在鼓舞人们的战时信心。”   “地球人没有放弃自救,政府军队配备了由博识学会研发的针对性武器,在地上与敌人展开殊死较量。”   “地球本土的命途行者,以及其他派系的盟友们,同样在为地球的光明未来奔波着。经协商,一部分战士同意佩戴录制设备,画面将会同步在地下转播。”   “下面为您带来,巡海游侠波提欧的转播画面——”   “喵的,这玩意儿怎么安装?”   “一想到我打个架都还要被人围观,铁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   熟悉的骂骂咧咧音从漆黑一片的卫星电视上传来,即便满口埋怨,但他仍然没有选择扔下摄像头。   不少人破涕而笑,脸上还挂着眼泪,和尘土混在一起,样子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不知道是谁先起的头,无人问津的几处卫星电视前顿时坐了一堆人,有人举起手臂高呼道:   “波提欧大人,我就知道你没死!公司狗终于干了一件良心事!”   “加油啊,波提欧大人,征服那个摄像头!”   “我能看到咱们地球人自己的命途行者们吗!这也太酷了吧!”   “早说嘛,我还以为咱们地球人就要干坐着等死了。”   “我要看外星人暴打外星人!”   拉帝奥看着监控画面,对身边的下属说:   “堵不如疏,古往今来的道理。你说那些政治家们怎么就不明白呢?庸人只是蠢,但不代表他们什么都不懂。” 第146章 战士啊,赐予你长枪和刀刃(八)   电视画面还是一片漆黑, 汽车的引擎声、衣物的摩擦声和牛仔的谩骂声混杂在一起,观众们却一点也不急,反而情不自禁的发出感慨:   “爷的青春回来了!”   “宝贝的,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三月之期已到,恭迎牛仔归来!”   “好人有好报,波提欧大人真是福大命大,精神头还挺好的,应该没受到公司的虐待。”   无线摄像头那边, 笨手笨脚的牛仔似乎实在是拿摄像头没辙了,于是喊了一声:   “刃兄弟,帮我装一下呗。听说你之前是个工匠,这小宝贝对你来说应该是小意思吧。”   片刻之后, 他的身前传来了一声磁性浑厚的低叹:   “……多事。”   又是一番吱吱呀呀的动静, 画面很快变得明亮起来。   摄像头安装在波提欧的右肩膀处, 相当于第一人称视角,折射的光线透进镜头, 空气中漂浮的些许微小灰尘都清晰可见。   正因如此,翘首以盼的人们第一眼便直面了一位长发大帅哥放大了的艳丽面容。   “卧槽, 美颜暴击。”   “等等, 这人是不是有点眼熟?”   “何止是眼熟, 这两人的大头照都在公司官网的悬赏令上挂着呢。”   “星核猎手?不是,这不是宇宙高危通缉犯吗, 悬赏金好像是波提欧的几十几倍, 他们怎么成了好兄弟?”   “我原本对地球没什么信心的,但你把这两人搬出来, 我就瞬间感觉地球又行了。”   “管他是不是通缉犯,只要站在我们这边的, 就是地球人的好朋友。”   波提欧坐在后座,他称之为“刃”的男人则是坐在副驾驶,为了成功安上摄像头,波提欧不得不把身子往前挪,将肩膀的一头送到刃的手中,本来不大的汽车空间顿时被他占据了一半。   “谢了兄弟,”波提欧坐回后座,机械手指大力撸了两下摄像头,确定不会走着走着摔掉,然后比了个大拇指:“我就知道你手艺肯定不错!”   男人没有回应,神色不冷不淡,帮完人后就扭过头继续面朝前方,给屏幕外的观众留下一个冷漠的后脑勺。   他坐姿端正,如怀中抱着的大剑一般笔直挺立,光看背影就知道是一个身姿卓越的大美人。   星核猎手穿着一身做工精细、锦绣雕琢的黑红古服,一头隽秀如洗的长发披落在肩头,衬得人仿佛是画里走出来的仙舟公子,气息沉稳,甚至有些压抑温吞。   波提欧突然出声:“唉,我想起来个事儿,虽然大难当头,大伙都需要提振提振信心,我也不介意被人围观……但这不是把我们三儿的行踪泄露给了敌人了吗?”   刃回答:“银狼负责加密信息网络技术,以破洞者的水平,还攻破不了她的防火墙。”   “是那个朋克洛德的骇客小姑娘?哈哈哈,我很欣赏她的行事作风!刃兄弟,你改天帮我问问她,什么时候咱们能组团攻打一次庇尔波因特,我不求多的,就在奥斯瓦尔多的办公室门前留一个小可爱嘲讽涂鸦就够了!”   第3个人的声音传入设备,也是一道清润陌生的男音:“再加我一个,刃先生,帮我问问银狼,什么时候能回收留在我们公安信息库里的电子涂鸦?我们上司已经不止一次因为这件事而发火了……”   刃没理会他们,或者说不想掺和这些幼稚无聊的话题。   “信息量好大……”   “波提欧恨公司狗人设不倒。”   “在开车的那个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他?”   “听他说的,好像是个公安?是我们地球自己人吧,他难道就是政府提到的命途行者?”   “而且跟波提欧还挺熟……”   “我好像回忆起了一件往事,他难道就是那个举报巡海游侠的日本公安?但看他们关系这么好,那时不会是演的吧!”   “好家伙,难怪被公司抓捕的波提欧完好无损释放,因为人家是上赶着被抓的,当然留好了后手。”   “我当初真心实意骂了好久公安,结果小丑竟是我自己。”   主驾驶位上,小麦肤色的混血金发男人手握方向盘,穿梭在混凝土乱石间,一停一转,轻松写意,车技纯熟,宛如秋名山车神在世。   他穿着厚重的防弹衣和防护服,把防御拉到了极致,但给人的安全感却不及穿着单薄的星际牛仔和星核猎手半分。   大洋彼岸,赤井秀一盯着电视画面,喃喃道:“……波本啊波本,有时候真是搞不懂你,你就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吗?”   波提欧果然也提了一嘴:“降谷兄弟,把我们送到接应地之后,你就赶紧回去吧,地上也怪危险的,你一个普通人要是磕磕碰碰了,我们两个糙人可救不回来你。”   “我知道,我的后事都已经交代好了。库拉索代替我接任了零小组,日本地下片区的管理有我没我都是一个样子。最主要的是,我孤身一人,没什么牵挂,既然你们需要一个指路向导和开车司机,我自然就当仁不让了。”   “刃兄弟说他也会开车来着……不过坐他的车,我老是觉得心里不踏实,交给你来开,我就安心多了。你既然把信任交托给了我们,那我俩肯定会保护好你!”   他又补充了一句:“对了,上次的意外事故绝对不会再次发生,我以纯美骑士的名誉向你保证。”   降谷零笑出了声:“为什么是纯美骑士的名誉?”   “……不说这个了,银枝兄弟什么时候开飞船来接应我们?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被同伴嘀咕的星核猎手冷哼一声,也不知是对谁说的:   “你若一心求死,没人会阻拦你。”   画面随着波提欧的动作而一上一下摇晃,偏向窗外,地下避难的无知众人也得以看清楚了如今的地面是何等惨状。   高楼摇摇欲坠,碎石遍布,无人驾驶的汽车撞上路边建筑,冒着黑漆漆的浓烟,不知名敌人的尸骸静静躺在路边,印有当红明星的广告牌烧掉了大半,汽车的鸣笛和乌鸦的嘶哑响彻在孤独的钢铁墓碑之间,没有活人,没有生机,俨然一幅地级文明在种族毁灭前的残影画面。   前方一道黑影闪过,众人眼前一花,波提欧当机立断掏出手枪,伸出窗外,只听见一声枪响,试图偷袭的破洞者已经倒在了汽车边上,尖叫的身躯化为一阵灰烟。   “好强,不愧是波提欧大人!”   “我更想看旁边猎手兄弟的战斗方式,他怀里的那把大剑好帅……”   “哥们儿人斯斯文文的,打起架来肯定非常赏心悦目吧,我想观摩观摩仙舟剑法!”   降谷零突兀地踩下刹车,看着前面的残垣断壁,扭头说:“这条路走不通了,我们得换一条路才能赶到市中心的那座停机坪大厦……”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震耳欲聋的破空声由远及近,直逼三人所乘坐的汽车!   坐在邻座的刃眼疾手快,掏出支离,帮司机拦下了致命一击。   “锃!”   势不可挡的重子冲击波在朱明工匠亲手打造的兵器上遇到了阻碍,原路反射,竟然直接刺穿了尚未反应过来的主人胸膛!   尽管偷袭者当场毙命,但伤痕累累的汽车快要撑不住了,泄露的汽油上闪出几朵火星,火药味瞬间充斥了三人的鼻腔。   “下车!”   刃当即拎起降谷零的衣领,一脚踹开车门跳了出去,下一秒,背后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冲天的火光在混凝土地面蔓延开来,汽车宣告彻底报废。   降谷零躲进安全角落,急呼道:“你们没事吧?”   “……管好你自己,剧本没允许你在这里死掉。”   一片庞大的阴影转眼间遮挡了头顶的天空,天地为之黯然失色。   刃低低地笑了出来,刘海后的那双沉寂眼眸闪过一道凌冽的血光,急不可耐的男人抬起精壮的手臂,破碎的剑锋直指半空中的庞然大物。   “游侠,迎战。”   波提欧给手枪上好了六发致命的子弹,鲨鱼齿一咧,红色准星锁定了同一个方向:   “终于上点猛的了,我还以为你们破洞者没人了呢!”   而摄像头背后的众人,此刻已然捂嘴失声。   他们的视线中,赫然出现了一只身形大到能覆盖十几座写字楼的龙形生物。   “我的琥珀王啊……”   它的四只爪子扒在楼房上,阴狠的眼神扫向地上的三道活人气息,而后猛地振首,张开血盆大口:   “吼——!”   庞大的巨龙,渺小的人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无言的震撼笼罩了所有人的心灵。   地球人哀嚎:“这怎么打?拿头去打吗?”   宽大的肉膜翅膀扇动,卷起一阵巨大的风浪,吹断了一座摇摇欲坠的大厦,瞬间砸倒路边的树木。   波提欧抬手挡住扑面而来的灰尘,调侃道:   “哟,脾气还不小。”   龙形生物的翅膀上有几道狰狞的暗红色刀痕,一看就知道是哪位令使的杰作。   巨龙挨了这么多刀子,明显也不好受,但它硬生生凭借运气和巧劲闯进了地球的大气层之内,也是留给地球人的第1个小boss。   波提欧头也不回的大声说:“降谷兄弟,保护好你自己,再去找辆车,我和刃兄弟去去就回!”   “明白,你们小心!”   武德充沛的巡海游侠也不藏着掖着,朝着敌人高声喊道:“小可爱,你下来啊!”   咋咋呼呼的大嗓门回荡在钢铁森林之间,第一人称视角的观众们代入了巡海游侠,一个个心提了半截,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   巨龙盯住了两个危险程度最高的人类,昏暗的大眼中跳跃着实质化的暴虐和残忍。   它怒吼一声,坚硬的大爪一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般,想要砸死大言不惭的弱小人类。   “砰!”   蔓延千里的烟尘像烟花一样炸开,正在逃跑的降谷零咳嗽不止,回头看去,在灰蒙蒙的灰尘之中,有两道身影几乎在同一时间顺着巨龙的手臂,飞奔直上! 第147章 敌人啊,已备好你的火葬礼(九)   如果从远处去看, 一只暗紫巨龙盘旋于高墙楼宇之间,仰天长啸,嘹亮的声浪仿佛能把天穹震碎。   它的真身是“末日兽”, 反物质军团的对星级兵器,以黄昏古兽的残片为基,于“战争熔炉”中所铸造而成的恐怖怪物,一只便可抵千军万马。   末日兽本身有六扇造翼,多只手臂, 携带毁灭力量的极致本源——“反物质引擎”,外表特征鲜明,在智库以及各大文明的高危级警戒名册上名列前茅。   但是在正式入侵前,所有军团成员都被欢愉星神不吝啬的改变了外表, 末日兽也不例外。   这时候的它在地球人眼中, 就是一只从地狱深渊爬出来的巍峨巨龙, 身披暗紫鳞甲,胸口镶嵌着一颗菱形黑曜石, 散发着慑人电光,压迫感十足, 让人毫不怀疑它是会带来无尽死亡和尖叫的生物武器。   就是这样一只令人望而生畏的巨型怪物, 在月球那位虚无令使的出云狩猎下, 也只有抱头逃命的份儿。   只不过这一只末日兽运气好,没有正面撞上虚无的刀芒, 然而, 仅仅是在翅膀上轻飘飘地割了几道口子,虚无之力的侵染就已经逼得它将近暴怒疯狂。   末日兽因此掉进了地球的大气层, 还没蹦跶多久,又被两个同样不好惹的家伙盯上了。   请挑选你的敌人:   1.令宇宙恶人闻风丧胆、负责多起与星际和平公司有关的重大罪案、追猎仇人不死不休的巡海游侠   2.赏金高达81亿、以身铸刃、拥有可怖的自愈能力、不老不死的星核猎手   末日兽两个都A上去了。   它的一只手臂上多出了两点鲜明的色块, 以常人难以匹敌的速度,朝着巨龙的脖颈头颅攀升前进,如履平地,恐怕是只有在超英电影里才会出现的震撼场景。   电视后,地球人第一次身临其境体验到了在游戏之外飞檐走壁的感觉,激动得恨不得打上一套拳:   “我嘞个呜呜伯,波提欧大人和刃大人太强了!”   “这游戏的物理引擎也太真实了,星神在上,什么时候给我换个号也爽爽?”   “我本来以为他俩会一个近战一个远程,好家伙,全都是狂战士!”   末日兽对此感到十分恼怒,不耐烦的挥舞手臂,往一面大厦的墙上凶狠撞去,像是要杀死身上的两只虱子。   但它此次遇到的两个人类,显然不是微不足道的小虫子,而是实力强悍的屠龙者。   “飒——”   庞大体型带来的必定是笨拙的反应动作。   对于普通人而言,巨龙的速度仿佛陨石降临,能看得清楚轨迹,但就是躲不了,双腿像扎了根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头顶。   然而,这短短的一秒时间,对于体术强横、身经百战的巡海游侠和星核猎手来说,已经足够了。   刺耳的破空声在耳边炸起,身后就是钢筋混凝土墙面。   脚下一时悬空,波提欧一把抓住凹凸不平的鳞甲,嗤笑道:“太慢了!”   在距离队友几米远的位置处,刃晃了晃身子,面不改色,单手握紧支离剑,狠狠刺进皮肉之下,以此稳定身形。   在他的剑下,坚硬到足以抵抗陨石撞击的鳞片仿佛变成了一块嫩豆腐。   末日兽发出一声痛呼,撞击墙面的动作更加迅猛。   “死……!”   在长臂撞上混凝土的那一刹那,波提欧的后脚跟燃起一串机械火花,整个人宛如一只身手矫健的猫,弹射而起!   “哟吼——”   借着破碎四溅的碎石,牛仔几个轻跳,便轻松躲过了两面夹击,重新爬上了巨龙的躯干。   “想伤到我?你他宝贝的还差了点儿!”   他抓住即将飞走的牛仔帽,摆了个无懈可击的pose,自信一笑。   波提欧肩膀上的直播摄像头顽强地记录下了星际牛仔穿梭游闪的全过程,设备质量简直令人感动。   “好快!”   “有烟无伤,动画片诚不欺我。”   “唉唉唉,我怎么没看到刃?他是不是没来得及躲开?”   “不好!”   观众们慌忙地在画面中寻找着视线所及之处,只见高楼坍塌,烟尘四散,满目疮痍,唯独不见那抹持剑的高挑身影。   “等等……”   “你们快看!”   一缕耀眼的血光于迷雾中乍现,转眼间吞噬了所有物质。   锋利的剑气一寸寸划开虚空,震破尘埃,一节巨型手臂竟直直掉落在地,黑色的不明物质如血一般洒落,喷射四溢,发出腐蚀的滋滋声响。   【黎明的左手】,已斩杀。   划口平整,足以见得其人剑法上乘。   刃拖着大剑,毫发无伤地从血泊里走出来,抬眸,眼神分外森冷,比恶鬼还要瘆人几分。   波提欧回头看了一眼,一点也没被吓着,吹了声响亮的口哨:“真够狠的,刃兄弟,不过更狠的还在后头呢!”   本就因虚无的侵蚀而变得暴躁,末日兽这下子更是被疼痛刺激得丧失了全部理智,双目赤红,满心仇恨都集中在了两只小虫子身上。   它把火力尽数对准了砍断它一只肢干的黑发人类,每一招都是冲着将人砸成肉泥的力道去的。   “轰!轰!轰!”   刃既不躲也不闪,呆呆矗在原地,和没反应过来似的,看得旁人捏了一把冷汗。   “小心……我去!”   星核猎手动了,双手撑起支离,横加格挡,以人类的血肉之躯,硬生生接下了怪物的数次野蛮攻击!   他轻轻道:“……妄图杀我?你还不配!”   眨眼间,又是一道道炽热的黑血漫天纷飞。   男人毫不在意身上的创口伤痕,咧开一个喋血的笑容,越打越兴奋,越打越起劲,爽朗的笑声响彻在战场上,悍不畏死、以伤换伤的打法震住了所有人。   “这,这就是仙舟剑法?”   “好疯……我好爱!”   “学不来,根本学不来,100条命都不够我折腾的。”   波提欧见自己被忽略,不爽的啧了一声:   “小可爱,别光盯着我兄弟啊,想不想吃几颗枪子儿?”   他几个箭步爬上巨龙的肩胛处,居高临下,手痒痒得很,迫不及待想来个大的。   生死威胁迫近,末日兽似乎有所察觉,稍稍分开了一丝注意力,疯狂震动身躯,想要把他抖下来。   体型太过庞大的不利之处一目了然。   波提欧一时不慎,差点没站稳。   “喵的……”   他猛然被什么晃了一下眼睛,偏头望去,就在末日兽身后的六只破碎飞翼之上,一片蓄势待发的毁灭之光占据了牛仔的全部视线。   观众惊呼:“不好,它要发大招了!”   波提欧挑起一边眉头,笑道:“上正菜了?来的正好!”   距离这么近,他没有穿刃的复活甲,也没有开拓者本体的星核护身,当然不可能脸接大招。   然而,经过了虚无的侵蚀,末日兽的羽翼残破不全,连带着激光数量也少了一半,零零散散,每一道光波之间空隙不小。   波提欧活动了一下四肢,瞄准了前方。   从末日兽的肩关节到脖颈,有一段将近百米远的崎岖路程。   伴随着一排排毁灭光波倾斜而出,仿佛是一声信号枪响,星际牛仔如同脱膛的子弹,飞驰前进!   “要玩就玩点刺激的!”   闪身,下腰,滑铲,跳跃,停顿——   摄像头后的观众爆出粗口:   “bro这是在玩跑酷?”   隔着几厘米与毁灭光波擦肩而过,巡海游侠于刀尖上起舞,乐不可支,好似变成了一位迪斯科舞者,优雅,华丽,驰骋在旁人看来胆战心惊的赛道上。   不过几秒,波提欧就已经跑到了末日兽的要害部位。   他咧嘴一笑:“宝贝,你要倒大霉了!”   末日兽见攻击迟迟不奏效,怒不可遏。   它很快就要死在虚无的侵蚀之下,但是毁灭的本能告诉野兽:就算是死,也要把敌人一同拉下地狱。   胸膛里的反物质引擎急速运转,末日兽榨干身体里的最后一丝毁灭之力,势必要和敌人同归于尽。   空气里的毁灭因子愈发浓郁,随时都会到达爆炸的临界点。   “这是……”   波提欧和地上的刃遥遥对视一眼,无声的默契流转在二人之间——必须阻止敌人自爆!   牛仔用枪掀起帽檐,叹息道:“好不容易跑到这里来了,还得下去一趟。”   嘴上这么说着,他毫不迟疑地往下跳去。   末日兽足有一栋写字楼之高,下坠的渺小人影如同一粒沙子,并不起眼。   鼓噪的风声在耳边汹涌响起,波提欧扭过身子,面朝着愤怒的末日兽挥了挥手告别。   “拜拜。”   他抬起手臂,对准了胸膛里的那颗反物质引擎,连发三枪,子弹镀上了一层紫色的锐利光芒,如同长了眼睛似的,迅速击穿了自爆前夕的黑宝石。   “吼——!”   核心碎开,末日兽失去全部力量,挣扎着想要飞起来,但虚无已吸走了它的所有力气,就像一只想要扑上枝头的大公鸡,折腾了两下子,只能不甘地倾倒在了地上,将数千平方米内的建筑物压成了粉碎。   地下的避难区的人们也感受到了强烈的震动,一边看着电视上闪动了几下的画面,一边心有余悸:   “还好修得够牢固,不然我都不敢想,这里要是塌了,我们该怎么逃出去?”   “啥都不说了,给博识学会和政府点个赞吧。”   波提欧几个翻滚顺利落地,苟延残喘的巨龙发出痛苦的哀嚎,还不愿就此死去。   刃站立在巨龙的不远处,那双闪着烛火的血色眸子依旧不见半点波澜。   男人将两指抵在刀尖上,置于胸前,支离剑的表面多出两缕赤红的血丝,顺着剑痕滴在地上。   转眼间,已死的草木如同被丰饶星神赐福过一般,生机勃发,盛开了一朵米粒大小的花。   但这生命的奇迹并没有维持太久,花蕊瞬间被星核猎手踩在脚下,碾碎成泥。   下一秒,数道暗色的刀芒在巨兽身上一寸寸绽开。   一朵浓郁滴血的彼岸花倏地于天地之间肆意生长,摧枯拉朽,如同生命的诞生与凋零,隆重而炽烈。   末日兽的残骸淹没在滔天血色里,戛然无踪。   星核猎手转而收剑,敛起眉眼,只余下只言片语消散在风中:   “……业障苦楚,送你一程。”   波提欧像是没看懂气氛,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回刃没来得及躲开:“哈哈哈,兄弟,我俩配合得真不错!都是疯起来不要命的家伙!”   过了好几分钟,降谷零咳嗽着跑过来:“……你们没事吧?”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咱们战斗的余波可不小,还好刃兄弟收了点力气,不然地面都得震塌,我俩可就要成罪人了。”   “还好还好,”降谷零抹了一头热汗,指着一个方向,说:“多亏你们打架的动静大,隔着老远都能看清,银枝已经开着希世难得号找过来了。”   “哈哈哈,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波提欧又问:“待会儿我们的战场就要从地球转到太空了,你确定还要跟我们一起吗?”   “这是地球人的战役,怎么能缺了地球人的见证?我在出发之前就已经做下决定了。”   降谷零笑着说:“问问银枝,他的飞船还缺不缺一个人力司机?” 第148章 尸骸啊,我守望你回归故土(十)   与纯美骑士本人共享美誉的知名银河救护车, 【希世难得号】,作为一艘在每年太空竞逐大赛中名列前茅的中小型飞船,本身性能优秀, 用材讲究,还有骑士每天的精心打理照料,保证每个螺丝都是闪闪亮亮的。   这不是开拓者自夸,而是银枝本枝提供了飞船的设计图纸,朋克洛德的骇客用以太编辑加急赶工, 最后得到的一比一完美复刻品。几月前生得领域那惊天灭地的一撞,就已经充分检验了它的质量。   因此,即使在外太空横冲直撞了两三天,飞船外表仍没出现太大的破损情况。   远远看过去, 希世难得号虽不可避免地沾上了一些斑驳的痕迹, 但却让这一艘足以进入美术馆的精美艺术品染上了更多战争硝烟的风味。   观众们从鏖战巨龙的兴奋热血里缓过神来, 一个个激动得嗷嗷叫:   “我也想开飞船!”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宇宙飞船内部呢!”   “纯美骑士的飞船,一定会非常纯美吧……”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 波提欧一只脚刚踩上楼梯,就把摄像头往下一按, 画面陷入一片漆黑, 只闻人声, 不见人影。   虽然没人在耳边问,波提欧也猜到了地球人的反应, 对直播设备那边大失所望的众人解释道:   “这是我哥们儿的隐私空间, 就不给你们看了啊。”   降谷零跟在他身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波提欧外表看着豪放不羁, 其实也是个细心温柔的人啊。   地球人们嘴上哀嚎着“不要哇”,但他们绝大部分也有自知之明, 波提欧愿意出手相助就已经是感恩戴德,不然一个陌生小星球的死活,关自由自在的巡海游侠什么事情呢?   而波提欧甚至愿意安上摄像头,将自己的行踪言语袒露给众人,偶尔还会找大伙儿唠嗑两句、关心大家的感受,做到这种地步,还想要什么自行车?   舱门关闭,外表不大的飞船内里别有洞天,降谷零惊叹连连,夸张的溢美之词像一串贱兮兮的羽毛,挠着无法亲眼参观的地球人心尖儿。   “哥们是故意的吧?”   “我一点也不嫉妒……”   “诸位,好久不见,我很荣幸希世难得号能给你们带来美的体验。”   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忽地灌入摄像头,如同山间的澄澈清泉,沁人心脾。   地球人有充分的理由猜测:他应当就是飞船的主人,那位品行高洁的纯美骑士。   ……光听声音就很高洁!   “波提欧兄弟,降谷先生,还有这位刃先生,能看到你们平安无恙,我内心的欣喜之情无以言语表达……”   刃绕过聒噪的骑士,自顾自找了个位子坐了下去,怀抱擦拭干净的大剑,闭目养神歇息,一副拒绝交流、只管干架的态度。   波提欧和银枝提了一下降谷零的诉求,后者先是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抿唇不语,长而卷的睫毛轻轻发颤,随后无奈一笑,主动让出了驾驶位。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么,我,纯美骑士银枝,将会誓死捍卫你金子般纯粹的理想信念,降谷先生。”   降谷零深呼一口气,握紧了操纵杆,郑重地感激道:“谢谢你,骑士。”   波提欧翘着二郎腿,提议道:“我们一直以来身处地面,不知道如今太空是个什么样的情况,银枝兄弟,和我们简单说说呗。”   银枝颔首,换上了一副吟游诗人般抑扬顿挫的语调,娓娓叙述道:   “破洞者无穷无尽,有如蝗灾虫群,它们从宇宙的各个方位、各个角度,遵循一定的进攻和撤退指令,蜂拥而至,又一窝蜂撤离。好在,有黄泉女士一力挽狂澜、拉帝奥教授研发的新型武器进行定点打击爆破,我和星穹列车在旁辅助干扰,大体局势尚且还在掌控之中。”   他话音一转:“但这些还不是最关键的。列车的姬子小姐和瓦尔|特先生经过调查发现,破洞者死后,它们的能量并不会彻底消散,而是会以灵体的形式回归到宇宙深处,实现循环往复。我们估测,那里应当就是破洞者的终极巢穴。这样无止境的消耗下去,最后败的必定是我们。”   地球人几乎吓成了一团。   “外星生物真恐怖啊,复制粘贴,不死不休……这不就是星际争霸游戏里的虫族天灾吗?”   “朋友,提醒一下,现实已经有了,详细请看繁育虫皇。”   “宇宙你好,宇宙再见。”   波提欧连忙问:“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   银枝笑着点了点头:“请放心,我们已经初步攻克了此等难题。等离开地球的大气层,我再细细告知你们。”   降谷零一个漂移,甩开身后紧追不舍的一帮敌人,如一只穿云之箭冲出破碎的云层。   “届时,黄泉女士会掩护我等,希世难得号送我们到达破洞者灵体重生之地。如果不出所料,它们的最高首领应该也躲藏在那里,我们之间将有一场恶战。”   闻言,波提欧瞥了瞥身侧不知何时睁开双眼的星核猎手,悠悠然举起左轮手枪,吹了下枪口的一缕白烟: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也就只有我们三个死不掉的家伙,才能做得出来这种疯狂的事了……唉,不对,是四个。”   波提欧烦恼地抓了抓长发,走到驾驶位的降谷零身边,尽量用轻柔的语气说:   “兄弟,你现在也听到了我们三个这一趟的目的,不久之后,我们就有一场他宝贝的硬仗要打。你下定了主意,我也不好说什么扫兴的话,就想多问一句,你带了什么武器?”   降谷零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两把对破洞者专属的高科技激光枪,几颗爆破手雷,最后竟然还有一支款式老旧的警察手枪。   波提欧对手枪很感兴趣,拿在手里查看:“这把枪的年代不短啊,起码有个十来年了吧,不过保养得还不错。”   “这是我当初刚成为警察时,收到的第一把真正的手枪,虽然大概率用不上,但我还是想把它带过来。对我来说,它的意义远大于实用。”   降谷零抚摸着手枪上的细小划痕,显出怀念又落寞的神情。   “我在‘坚守后方’和‘冲上前线’的两个选择里,一度犹豫了很久。但是,当我在收拾行囊、看见了我和他们的合照、看见了这把老旧的手枪……我就知道,在我犹豫的时候,我心里的答案就已经先预定了。”   他低声说:“人还年轻,就应当为了理想而光荣地死去。”   刃在一旁幽幽开口道:   “……但当人步入迟暮,他只能为了那个可望而不及的目标而丑陋地活着。”   降谷零轻笑,不置可否:“一旦牵扯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刃先生就会有很多话想说呢。”   波提欧沉思了一会儿,打开右肩的机械手臂,从里面掏出六颗与手枪型号一致的湛蓝子弹,其上萦绕着风驰电光,一看便不是凡品。   他全部递给降谷零,一字一句地嘱托道:“我也没什么好东西了,就把这些防身的家伙事儿送给你,一共六颗,五颗送给敌人,至于最后一颗……”   “希望你不会有用到最后一颗子弹的机会。”   巡海游侠说完,眼神定定地望向大屏幕:   “咱们这场可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去的,谁也不知道在那个地方有什么不好惹的大宝贝等着我们。不过嘛,仙舟有句古话叫什么来着——‘置之死地而后生’?哈哈哈,刃兄弟,我这句话没说错吧?我就喜欢仙舟人的豪气!”   地球人大呼不妙:   “不要在这种时候立flag啊啊啊啊!”   “你们每个人都要好好活着回来……”   飞船离开地球进入外太空,波提欧终于舍得把摄像头打开,对准了窗外。   地下观战的地球人恨不得扒到天花板上的电视上,那绝对是他们一生难忘之景。   汹涌的黑色浪潮包围了这颗蓝色的孤独星球,举目皆敌,无处可逃,光是直视密密麻麻的恐怖军团,便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勇气。   而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仍有不一样的色彩在坚守着。   真空不能传声,但此时无声胜过有声。   人们仿佛能听到野兽的怒吼,听到星穹列车的引擎声,听到抽刀的破空声,听到旷古的呢喃回声,诉说着英雄和凡人的故事。   本就坑坑洼洼的月球比起之前更甚,紫色的刀芒撕裂了表面,就像给地球的卫星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   怪物们犹豫着,踟蹰着,迟迟不敢上前,即使毁灭的本能教唆它撕碎一切活人,而本能却在强烈的向他们发出严厉的警告——靠近者,死。   “是那个令使?”降谷零问。   波提欧回答:“没错,就是那女人……宝贝的,她还是老样子,现在应该还没有使出全力,否则月球要是和火星一样被她给切开了,地球的生态环境就要遭大殃了。”   千里之外的地球人发出怪叫:   “什么?你告诉我火星是被人活活砍开的?”   “火星!你死的好惨啊!”   “一个月前我辱骂博识学会不干人事,一个月后我盛赞令使大人法力无边。”   “提前为月球默哀,碎了也没关系,卫星还可以有很多,但是地球母亲只有一个。”   而在月球的行驶轨道上,还如影随形的伴着一颗黑色的小球,看上去像是微缩型的黑洞,源源不断吸收着被切碎的灵体。   “那是什么?”   “是一位命途行者的能力。”银枝解释道:“正如我之前和你们提到的,破洞者作为战争兵器可以无限复活,但是黄泉女士及时想出了对策。”   “她邀请了一位同样行走在虚无命途上的女士,来自地球的莎朗小姐,用她的能力葬送那些死去的灵魂,守望冷寂的黑夜。目前成效已经初见。”   降谷零的语气有些微妙:“莎朗……贝尔摩德吗?原来她也……”   地球人警觉:“他们说的莎朗,是我们地球人自己的命途行者?”   “好厉害!我建议政府一定要给她颁个奖!”   “我只希望小姐姐能平安回来……”   听说自家人在战场上发挥了不小作用,全体地球人感到与荣共焉。   飞船的通讯设备传来黄泉的冷淡声音,她接连厮杀了这么多天,却听不出一点疲惫:   “各位,准备好了吗?”   另一道沙哑微喘的女音紧随其后:   “我觉得他们已经准备好了,对吧,波本?”   降谷零一把掰动驾驶杆,喉咙发紧:   “哼,当然。”   ——————   日本,地下片区。   花火炸弹的排除工作在紧锣密鼓的筹备进行着,除去官方的组织势力外,民间也有许多人自发出动。   高中生魔术师黑羽快斗和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就是其中之二。   黑羽快斗絮絮叨:“该死的假面愚者,说好的欢愉了呢?这就是欢愉?大家都哭了,就她一个人笑?我们魔术师的风评都要被愚者搞臭了……”   工藤新一翻了个白眼,无语道:“等咱们找到花火炸弹,魔术师就又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了。”   “……你说得对。”   黑羽快斗看向不远处的钢铁大门,说:“工藤,上吧!使用线索追踪!”   “……你和银狼打宝O梦打傻了吧。” 第149章 天外的来信(夏目友人帐除夕番外)   今天是旧年的最后一天, 八原的天空万里无云,初雪未化,村庄银装素裹, 分外美丽。   一大清早,斜斜的阳光照射进窗纱,暖意渐浓。夏目贵志遵循生物钟睁开双眼,坐起身,打了个寒颤。   被子上一只还没睡醒的白色球形生物被这么一带, 咕噜咕噜滚下床铺,嘴里还发出吧唧吧唧的梦呓:“大宴会!……酒……嘿嘿……”   夏目贵志扶住额头,一边穿衣服一边叹息:“猫咪老师,昨天就不该让你和中级们一起喝那么多的酒……!”   斑惊醒:“什么!夏目, 马上就要过年了, 不喝酒庆祝怎么像话!”   楼下, 塔子阿姨穿得厚实,已经忙活了一段时间, 看见他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下楼梯,忙招呼说:   “贵志, 刚刚门口的信箱里我发现了一封信, 不是我和滋的, 我猜应该是写给你的。”   迷迷糊糊的茶发少年一下子睡意全无,疑惑道:“是谁给我写的信?”   “不知道呀, 我没有打开, 上面也没有写收信人,寄信人叫什么……‘尾巴大爷的小跟班’?哈哈, 听上去是个年纪不大的可爱孩子呢。”   塔子阿姨莞尔一笑,似乎是被小孩的童真活力给逗乐了, 把桌上的那封信递给不知所措的少年。   夏目贵志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这是……?”   他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隆重的信封,简直不像是一封信,而像是晚会的邀请函似的。   信封是浅绿色的,四角带有龙飞凤舞的金色镶边,鲜红的印戳封住信口,轻轻捏一捏,里面似乎不只有一张信纸,还有一个硬邦邦的圆片。   可能已经在潮湿的信箱里放了一段时间,但是上面没有一丝潮气,干爽洁净。   塔子阿姨给自家小孩留足私人空间,轻手轻脚去厨房做早饭了。   这时,招财猫外表的猫咪老师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爬上夏目贵志的膝盖,闻了闻信封,小声说:“夏目,我闻到了一股陌生而奇特的味道……具体是什么说不上来,总之,寄信者肯定不是纯人类。”   它的语气满是嫌弃:“如果真是妖怪寄来的,把信封做成这副花里胡哨的样子给谁看呢!”   少年的脸上却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果然……”   夏目贵志不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他从小身负强大的妖力,可以看到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也就是“妖怪”。   这份独特的能力非但没有给人类少年带来丝毫好处,反而使他麻烦缠身,常常被旁人视为“异类”。失去父母的少年常年寄宿于各个亲戚之间,也因此养成了敏感细腻的性格。   好在神明没有在少年身上倾泻所有的苦难,他被善良的藤原夫妇收养,住进了美丽的八原,结识了一群伙伴和朋友……   以及,从妖怪界大名鼎鼎的玲子外婆那里,继承了一本友人帐。   这本薄薄的友人帐之上,写着所有玲子打败的妖怪名字,而名字是最短的咒,拥有了它,就相当于将众多妖怪的生死掌握于手中。夏目贵志一直致力于将所有的名字归还给他们的主人,但因为妖怪们大多分不清人类的区别,所以经常将他错认为了外婆。   这封陌生的来信,说不定也是那个叫“尾巴大爷的小跟班”寄给夏目玲子的礼物。   猫咪老师眉头紧锁,坐在蒲团上指挥道:“打开看看吧,我觉得不会那么简单,也有可能是寄给你的呢。”   少年犹豫了一下,而后听话地打开信封,发现里面不只有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信纸,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作用的圆片。   他先把圆片放在一边,展开信封,细细读了起来。   猫咪老师没这个耐心,扒拉着人类的裤脚:“快说呀,夏目,那个小跟班写了什么?”   “写信的人是用毛笔写的,字体隽秀,很漂亮。”   他把信纸平铺好,斑跳上桌子,探头看去:   【亲爱的玲子:   我不知道你那边过了多少时间,但我仿佛已经好几百年都没有再见过你了。玲子,我和尾巴大爷都很想你!(“尾巴大爷”这几个字被涂黑了,旁批了一行龙飞凤舞的小字:“老子才不想你呢!”)   当时离开的匆忙,你也不愿意和我们交换联系方式。我犹豫了好久,想给你写信,但一直没敢动笔。尾巴大爷比我还急,终于有一天,他把我按上桌子,花了一整个晚上的时间写完了这封信……可是说句实话,他虽然每天都骂我,但在这件事情上,我还是很感激他的,如果不是尾巴,我也许始终鼓不起和你再次联系的勇气吧……(旁批:“你这胆小鬼,离了我可怎么活啊。”)   我把信写好之后,怎么寄给远在天边的你,又成了一个大难题。还是雪衣大人聪明绝顶,拜托了好多朋友,兜兜转转,三言两语也讲不清楚……但他们向我保证,信一定会转交给你家房子信箱里,如果你还没有一个固定的住所,信也一定会转交到你的手里……嘻嘻,总而言之,假如你能看到这封信,那真是太好了!】   夏目贵志看到这里,心已经慢慢沉了下去。   恐怕,那个写信的妖怪不知道的是,人类的寿命短暂而绚丽,如同转瞬即逝的烟花,她所心心念念的玲子,如今已经不在人世了。   【玲子,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你那时飞扑过来,挡在我的身前,吓跑了张牙舞爪的怪物,然后转身把我从地上拉起来,那一刻,在我的眼里,你的身影简直比变身后的尾巴大爷还要伟岸!(旁批:“忘恩负义的狐人,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写什么?”)   ……   不知不觉间就写了这么多,但是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有说,比如裳裳,比如小桂子……捉鬼小队的大家都想和你再见上一面。   另外,尾巴大爷他比较害羞,把他想对你说的话都放在那张录音卡片里面了,请你一定要记得收听。(旁批:“爱听不听。”)   最后,当你打开红色信戳,我这边就会收到消息,然后尾巴大爷会追踪信封的位置来拜访你,我带了很多家乡的特产,希望不会太过唐突,不会麻烦你很久,真的,真的,不会的。   落款:思念你的,藿藿和尾巴】   信的大部分内容都是一些日常的碎碎念,夏目贵志闭上眼,信封的淡雅檀香萦绕在鼻间,他仿佛能看见一个小女孩趴在桌子上,顶着两个黑眼圈,虽然一脸生无可恋,但每一次落笔都万分认真。   她口中的“尾巴大爷”则是飘在一边,不时吐槽她的写信内容,还抢过笔去修改,在小姑娘的炸毛中哈哈大笑,最后大发慈悲地把信和笔还给了她。   夏目贵志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把信纸认真折好,整整齐齐塞回了信封里。   他感慨:“这可真是……”   不可结缘,徒添伤感。   猫咪老师像一只真正的猫一样,扒拉着桌子上的小圆片,也不知按到了哪里,录音卡片突然启动,一个咋咋呼呼的大烟嗓瞬间充斥了整个客厅:   “喂,玲子,你这丫头,我不信你没有作弊,要是这次真见着了,我还要再来一局!哼哼,你等着瞧吧!”   斑盘手冷笑:“又是一个玲子的手下败将。”   “等等,他好像还有什么话想说……”   大嗓门突然安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夏目贵志以为录音结束时,尾巴大爷又接着沉沉说道:   “藿藿是个粗心的小妞,从来记不住时间单位的换算。但我粗略估计,你那边应该至少过了五六十年了吧,以短生种的寿命,老子也不知道你现在还活没活着……”   夏目贵志和猫咪老师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惊诧。   “如果你还活着,那最好,老子记恨了这么多年的大仇终于可以报了!如果没活着……按照咒术师的寻踪手段,拿到这封信的,大概率是你的后人或者血亲。”   “这些我都没告诉那傻丫头,也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哎呀,我管你是谁,你们人类就是麻烦!自个儿考虑去,我一个岁阳,真是给你们的友谊操碎了心……”   他猛然提高了音量:“等你听到这份录音,我和藿藿应该也在路上了,备好大餐等着我们,玲子!”   录音戛然而止。   斑暗忖道:“居然和咒术师有关系,有意思。这个叫藿藿的……狐人?我之前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个妖怪种族,她的身份肯定不一般,有可能根本不是单纯的妖怪,是我们先入为主了。”   “狐人也许是狐狸的意思?至于咒术师,我记得名取先生和我提到过。咒术师和除妖师本出同源,而咒力和妖力既有相似,也有不同,一个针对的是咒灵,一个针对的是妖怪。除妖师很少能看见咒灵,咒术师也很少能看见妖怪,但两家互有合作联系,并非独立隔绝。”   “你不就是吗?虽然妖力强大,但也没怎么看见过咒灵吧。”   “对啊,如果我能看见传闻中丑陋凶悍的咒灵,恐怕就不能安然活到这么大了。”   夏目贵志垂下眼睑,陷入了沉思,“猫咪老师,我们该怎么办?”   斑和他朝夕相处这么久,脑子都不用转,下意识就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圆滚滚的招财猫一扭身子,头也不回朝门外走去:“那个叫尾巴的家伙不是告诉你了吗?准备大餐,准备宴会!夏目,我要吃七辻屋的馒头!”   夏目贵志一愣,用力点头:“嗯!好的,猫咪老师!”   虽然外婆已经不在了,藿藿此行注定找不到她想见的那个人,但是作为夏目玲子的外孙,他也想为她们的友谊做点什么力所能及的事。   至少,至少……不能留下太过沉痛的遗憾。   塔子阿姨见他急匆匆的要出门,哎呀了一声:“贵志,怎么不吃早饭?外面虽然没下雪了,但还是很冷呢,多穿几件再出去吧。”   夏目贵志不好辜负了塔子的心意,回来加了几件衣服,三两下把早饭吃完,打了招呼,便和猫咪老师一左一右,呼吸着寒冷的空气,徒步前往几公里外的七辻屋和便利店。   “猫咪老师,你说狐狸一般喜欢吃什么?”   斑开始报菜名:“烤鸡,七彩团子,天妇罗,稠鱼烧,清酒……”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吧?”   路面上的积雪被清扫得差不多,堆在道路两边,还有调皮小孩做的雪人。   夏目贵志看得新奇,不由得放慢了脚步:“你看,猫咪老师,那是不是你?”   “笨蛋夏目!那个雪人堆的这么丑,怎么可能是我!”   “要不我们今天自己堆一个?昨天雪下的太大了,塔子阿姨没让我出去,今天趁着雪还没化完,我们也在院子里堆雪人吧,怎么样?”   斑哼哼唧唧,嘴上没拒绝。   他在七辻屋买了整整两大袋子,又把这个月的零花钱花的一分都不剩。   猫咪老师抱着一只团子就开始啃:“嚼嚼嚼……不用心疼……这些都是必要开支……嚼嚼嚼……”   “老师,你说的容易。”   夏目贵志挤了挤空空如也的钱包,叹了口气:“希望那位藿藿小姑娘的胃口不要太大,不然可能就得拜托塔子阿姨加餐了……”   日上三竿。   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忽然,一边的草丛里传来异动,一人一猫早就练出了肌肉反射,几乎同一时间望去,夏目贵志问:“谁?”   下一秒,草丛里蹦出来了两只拿着扇子的妖怪,脸上还留着酒红,看见他之后眼前一亮。   文弱的高中生放松捏紧的拳头:“是你们啊,中级。”   两个中级手舞足蹈,急呼道:“夏目大人,不好了!”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这样的,我们昨天晚上不是和斑大人去隔壁山头开了酒会吗?”中级小心翼翼的去瞅猫咪老师的脸色,“然后我们喝了很多酒,斑大人喝完后自己回去了,我们几个就躺在原地睡着了。”   “结果,就在刚刚,今天早上,我们两个正想爬起来继续喝,突然!有一朵绿色的鬼火从草丛外边闪了过去!”   “……鬼火?”   “没错,大白天见鬼,真是吓死妖了。”   “妖怪也怕鬼吗?”   “夏目大人,这不是重点!那朵鬼火的气息非常强大,简直跟斑大人不相上下!当然,我们两个当时不太清醒,感知的也不准确……”   “哦?”   无害猫咪外表的大妖来了兴趣。   “方圆几里的妖怪都被吓跑了,我们怀疑那家伙是不是来抢地盘的,所以我们当即火速溜回来通知大家!”   说到最后,中级愤愤道。   夏目贵志先是安慰了两只妖怪一番,又看镶肩头的斑:“既然如此,我和猫咪老师一起去看看情况。如果真的有危险的大家伙,那么一刻都不能多等。”   至于玲子外婆的朋友,可能得再稍晚一些再接待了。   他在心中抱歉道。   中级给他们指了一条山路,“我们要去通知其他的伙伴快点躲好,夏目大人,斑大人,我们就先离开了!”   “走吧,夏目,这条路我认识,跟在我后面。”   猫咪老师一声招呼,以不符合肥硕身形的敏捷跳上了山坡。   夏目贵志身形看着单薄,但他身负强大妖力,又因为和妖怪打交道,常年奔波在山间地头,体力和耐力自然不俗。即使手上还提着两包甜食跑了一段路,依旧脸不红气不喘的。   一人一猫很快就赶到了昨天的酒会现场,地上的一堆瓶瓶罐罐还没有来得及收走,想来妖怪们走的也十分着急。   夏目贵志站在原地,扫视四周,倏地瞥见了树后的一道高瘦人影,心跳漏了一拍。   “……是你?的场先生?”   猫咪老师挡在他身前,一对可爱的圆形瞳孔已经变成了尖锐的兽瞳。   除妖师世家的场家的家主举着黑伞转过身来,远远地朝他微微一笑,“这不是夏目吗?真巧。”   夏目贵志定下心神:“的场先生,你来这里干什么?”   “这话应该是我问你吧,夏目,你家离这里可有不远的距离。”   的场静司先是反问,随后坦然交代了自己的目的:   “除妖师,自然是为了除妖而来。”   夏目贵志反射性回想起了中级和他提到的:“是那一团鬼火?”   的场静司眯了眯眼睛,一抹狡黠的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含糊其词道:“鬼火吗?你这么称呼他也可以。”   “他?他究竟是什么?”   除妖师先是思索了一会儿,诚实回答:“他实力强横,我行我素,而且来头不小,就连我的场家也不能轻易招惹。总之,你们不会想和他成为敌人的。”   他有意模糊了人称,但那一份忌惮之情溢于言表。   夏目贵志隐约感觉到的场静司在刻意隐瞒着什么,但他说出口的应是实话,“鬼火”的危险性肯定是真实存在的。   “猫咪老师,你能找得到他留下的痕迹吗?”   斑嗅了嗅:“有点困难,雪风吹散了空气里的气味,但我总觉得这股气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的场静司缓缓走过来,他穿的还是那一身家主和服,好像完全感受不到寒冷。   男人笑眯眯的用伞柄扒开草丛,指着下山的一条道路,说:“不必那么繁琐,你们看。”   山坡上的积雪还未消融,小路上赫然出现了一长串脚印。   夏目贵志摸了摸通红的鼻尖,讪讪道:“竟然是用这种原始的追踪方式吗?”   “不过这更像是人留下来的脚印……”   “夏目,你觉得我在骗你?”   的场静司语气苦恼,平静的扔出一个炸弹:“实不相瞒,他的能力是可以附身在任何一个人类身上,而且没有条件限制,十分恐怖。”   夏目贵志浑身一震,他几乎能预料到这种妖怪流落到城市,会给人类社会带来多大的灾难。   情况紧急,心地单纯的少年也来不及思索的场静司口中的言语陷阱,“我们快去追!”   家主大人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裸露在外的一只狭长左眼盯上了他手里的袋子:   “哦,这是你给谁买的新年礼物?”   护食的猫咪瞬间警觉:“你想干什么?警告你,这可是本大爷的!”   夏目贵志却没有多做犹豫,拆开一袋饼干,转头递给了除妖师,提议道:“的场先生,你这么早就开始工作,是不是还没来得及吃饭?要不先吃一下垫垫肚子,如果需要,我这里还有。”   只是打趣一句的的场静司显然没预料到这种情况,定定地注视了他半晌,接过了饼干,哑然失笑:“……谢谢,夏目。”   善良的少年没有过多在意,只是心道:在旧年的最后一天还要亲自出来工作,的场先生也怪可怜的。   正处假期的高中生踩上了雪面,在脚印边上留下了自己的脚印,这才发现原来的脚印有多小,大概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小孩。   是一个小孩被妖怪附身了?   夏目贵志心焦如焚,脚下的步子也快上了许多。   冬日高悬。   在脚印的指引下,他们很快走出了密集的丛林,前方是一块面积不小的山间平地。   他刚掀开碍事的树枝,一张漫天飞舞的黄纸就贴上了少年的脸。   “?!”   夏目贵志手忙脚乱的把写满符文的黄纸抓下来。   猫咪老师一跳三尺高,炸毛道:“夏目,小心!前面有除妖师布下的阵法!”   “的场家的,你在搞什么鬼?”   的场静司耸耸肩:“符纸并非我族的技法。”   夏目贵志凝神看去,中级提到的那朵绿色鬼火就漂浮在前方不远处!   此外,平地上还站着一个从没见过的绿头发小姑娘,背对他们,一手举着一只小旗子,一手夹着一张黄符,对准了前方一只泥巴一样的漆黑妖怪,而那朵鬼火就漂浮在怪物附近,似乎在和女孩展开生死对抗。   女孩双腿打颤,哭着说:   “好,好恐怖……”   “咒灵……妖怪……下次再也不来了!”   鬼火发出恶棍的畅快大笑:“哈哈哈,真没用!活该被妖怪吃掉!”   “……闭,闭嘴!”   目睹恶妖欺凌弱小之景,的场静司双手抱胸,一副置身事外、漠不相关的态度,意味深长的说:   “那便是我在追捕的妖怪。它生性狡猾,害人无数,被我族封印上百年。前不久,族中有人利欲熏心,想要制作强大式神,于是打破封印,但没想到自己非但没能控制那只大妖,还让它跑了出去,为祸人间。”   “你们除妖师就是屁事多!”   斑听着鬼火的笑声有些耳熟,但它被阵法的气息压制,浑身难受,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只好喘息着交代道:“夏目,得靠你了!你把那妖怪引出来,我就能立马解决掉!”   夏目贵志早就有这个打算:“好!”   绿头发的姑娘显然也能看见妖怪,而且看那副打扮,难道也是一个除妖师?   高中生露出不赞同的眼神:“的场先生,雇佣童工是犯法的。”   的场静司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童工?”   不好意思,那位大人的年龄,比我和你加起来都大呢。   还没待他解释,救人心切的夏目贵志已经冲了过去,双臂伸开,挡在了绿发姑娘身前。   一头眼熟的茶发在太阳下反射出金子般的光芒,小除妖师一怔,眼中似有热泪溢出,小白旗啪的掉在了地上,喃喃道:   “你,你是……”   鬼火:“哈?哪来的愣头青小子,快滚快滚,这儿没你逞英雄的份儿!”   他定睛一瞧,和小除妖师的惊愕反应如出一辙:“不对,你竟然是……”   就在两人愣神的功夫,那只漆黑的泥巴妖怪像一条蛇,滑溜溜地朝着夏目贵志袭来,张开了尖锐的牙齿。   “呜……!”   夏目贵志大脑一片空白,而拳头已经下意识挥出。   曾令无数妖怪闻风丧胆的破颜拳重出江湖,一拳打飞了张牙舞爪的妖怪。   “砰!”   一声巨响,把小除妖师和鬼火都镇住了。   “好,好厉害,”小除妖师冒出了星星眼,“不愧是玲子的……”   夏目贵志回首,朝她露出安抚性的笑容。   他将近一米七的身高,能从上到下看清绿头发小姑娘的全身,因此,一眼便看见了小姑娘头顶那明显异于常人的狐狸耳朵。   “……?”   这次能轮到夏目贵志失神了。   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你的名字……是不是叫藿藿?”   藿藿瘪着嘴,疯狂点头。   “那边的鬼火是……”   “他是尾巴大爷。”   夏目贵志这才意识到误会闹大了。   遭了一记友情破颜拳,泥巴妖怪仍然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摇摇晃晃直起身子,要向人类发起第二次攻击。   尾巴也不干看戏了,飞过来夸赞道:“不错嘛,玲子的那啥,刚才那一拳很有力量,比这没用的小哭包好多了!”   ……你们真是队友?   夏目贵志有些不敢置信。   先不提方才的场合有多诡异,几乎所有人都会以为尾巴大爷是和妖怪一伙的,哪有那么损的家伙会嘲笑同伴呀?   尾巴围着他飘了一圈,说:“玲子的那啥,借你身体一用,让小哭包好好看看,战斗该怎么打!”   话音刚落,尾巴便化成一股青烟,迅速钻进了他的胸口,夏目贵志只感觉身体一轻,好像灵魂被逐出了体内,只能看着自己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动了起来。   少年的周身萦绕着令人胆战心惊的绿色火焰,他看见自己不受控制地捏了捏拳头,熟悉的声线说出口的话是那么陌生:   “当年我想附身夏目玲子,结果那女人铁石心肠,愣是没让我找到时机,你就简单多了。藿藿,看好了,打击敌人,要快,准,狠!”   新鲜出炉的夏目贵志ver尾巴露出一个不符合人设的狞笑,挥舞着沙包大的拳头腾空而起,朝着妖怪就是一记飞拳,直把妖怪揍出了半米多远。   “嗷!”   战场之外,的场静司艰难地劝阻道:“请冷静……”   猫咪老师不知何时已变回了原形,气势压人,两只爪子疯狂地刨着防护罩,眼里的怒火恨不得化为实质喷出来:   “可恶,我什么时候允许他附身了!该死的脏东西,给我滚出夏目的身体!”   另一边,夏目贵志感觉自己的心神追随着尾巴的一招一式,有种大脑一空的畅快感。   原来……战斗这么爽?   被岁阳附身的过程中,他也隐隐约约触摸到了尾巴的记忆。   玲子外婆站在尾巴身前,嚣张的抬了抬下巴,一人一岁阳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而胆小的藿藿躲在一旁,不知道该劝哪个。   “比一场?”   比赛内容不同于以往的简单游戏,“尾巴在玲子身上附身五分钟不被踢出去,就算尾巴赢。”   显然,强大的岁阳最后失败了。   无论他找什么角度,都无法攻破夏目玲子的心防。   “你这个女人,真是比我都还怪物啊……”   “多谢夸奖啦,藿藿,假以时日你也能做到的。”   “真,真的吗?!”   “死心吧,这女人骗你的呢,你这辈子都逃不过尾巴大爷的手掌心,哈哈哈!”   在尾巴的放肆笑声中,夏目贵志很快回到了现实。   不过三招,妖怪就已经软塌塌的趴在地上,任由他们处置。   身后,藿藿的声音姗姗来迟:   “……驱邪缚魅,污秽尽除,急急如律令!”   漫天黄纸降落在妖怪的身躯上,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怪物瞬间化成了白色的光点,消散在了空气中。   “终于结束了。”   藿藿大大的松了一口气,身后猛然刮起一阵劲风,差点把她带出去:“哇!是什么?”   一只似犬似狐的巨型生物对着尾巴附身的夏目贵志龇牙咧齿,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撕碎他。   斑低声威胁道:“喂,给我滚出去!”   尾巴啧了一声:“这么短的附身又没有副作用,你急什么?小狐狸。”   “你找死!”   斑顾及着夏目贵志的身体没有下死手,尾巴逗猫逗了半天也嫌累了,随即离开了夏目贵志的身体,一只绿色的狼头生物飘在空中,无聊的打了个哈欠。   斑也变回了猫咪,追着鬼火拳打脚踢。   “可恶,尝尝本大爷的猫猫拳!”   “哟哟哟,你够得着吗,小白猪~”   “啊啊啊气死我了!”   藿藿脸红的站在夏目贵志身前,深深鞠了一躬:“谢谢你……”   夏目贵志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连忙摆手:“不,我以为你遇到了危险,但是有那位尾巴在,反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藿藿又嗫嚅道:“没有没有,我很感激……另外,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和玲子……是什么关系?”   “……我叫夏目贵志,玲子是我的外婆。”   “太好了,是玲子的后代!我就知道一定能送到!我和尾巴不久前才到的日本,今天早上我发现信被打开了,连忙赶到了这里,结果稀里糊涂的遇见了一只恐怖的大妖怪,我好不容易布下阵法把它囚禁在这里,不让它出去祸害别人,然后你们就过来了……真好!”   夏目贵志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将外婆的死讯说出口。   的场静司手一伸,把两包零食递到了他的怀里,夏目贵志心领神会,笑着说:“藿藿,天快要下雪了,我们先一起回家吧,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   藿藿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礼物!天哪,是给我的吗?谢谢你!”   饿极了的小狐狸把嘴里塞得满满当当,袋子瞬间空了一半。   她感动的抽了抽鼻子,“我就知道,你刚才挡在我面前,和玲子当年一模一样……你们都是我遇到的,最好的朋友。”   的场静司识趣的说:“那么,藿藿大人,还有尾巴大人,的场就先告退了。”   “哎,你是?你为什么认识我?”   的场静司终于说出了真相:“因为您写的那封信,就是我亲自送到夏目家的信箱里。”   夏目贵志遭到了今天的第二次震撼:“……是的场先生亲自送过来的信?”   “没错,的场家和咒术界素来有合作。听闻是仙舟罗浮传来的消息,五条家派人在全国范围查了夏目这个姓氏,最后把范围锁定在了你,夏目贵志身上。五条家位于京都,就把信拜托给了刚好在八原附近的的场本家,于是,这件差事就落在了我的头上。”   正在和尾巴大爷干架的猫咪老师发现了盲点:“不对,你要是早就认识藿藿和尾巴,为什么一开始是那副态度?你框我们?”   的场静司淡然道:“我可从来没有撒谎,我确实是来除妖的,只不过除的是哪只妖,你们一直没有问过我。”   ……又被的场先生摆了一道。   夏目贵志略一回忆,再傻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他又说不出什么责怪的话来,毕竟没有人因为这点小玩笑而受到伤害,只能怪自己粗心大意。   他笑着向狐人女孩伸出手,笑颜灿烂:   “那么,藿藿,请跟我来。”   “嗯!”   因为猫咪老师的糟蹋,原本送给霍霍的礼物本就不多,夏目贵志只好腼着脸皮,对塔子阿姨说:他今晚想邀请一个新朋友来家里吃饭,希望能多添一双筷子。   塔子阿姨捂嘴一笑,“是今天早上收到的那封信吗?真好啊,贵志也有笔友了。”   于是当天晚上,狐人少女蒙住耳朵,在藤原夫妇家享受了一顿美味的晚餐。   身处乡下,大气纯洁干净,一抬头就能看见满目的繁星。   藿藿从开始吃饭到现在,一直没有过问过她心心念念的夏目玲子。   夏目贵志疑心她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和尾巴商量了一下,不忍心就此欺瞒下去,于是主动找到了正在趴在窗外看星空的藿藿。   “藿藿,其实我外婆她……”   “玲子已经离开了人世,对吧。”   藿藿突然说。   尾巴:“你,你都知道了?”   藿藿的声音闷闷的:“我还没有笨到那种地步,只是尾巴大爷一直把我当傻子……”   尾巴大爷辩解道:“我还不是考虑到你的心理承受能力……”   藿藿轻叹:“因为短生种和长生种间的宿命,就是如此啊,我已经……经历了很多次告别了。”   “我知道,那个时间点总会到来……但是,玲子,对不起,我错过了你的告别……如果可以,这封信我应该早点寄出来的,都怪我……”   她终于忍不住,泪水像掉了线的小珍珠。   夏目贵志静静的坐在藿藿身边,不发一言,扮演一个倾听者。   “玲子,她教会了我什么是勇敢。我一直都在想,能遇到她是我来到地球最大的幸福之一……”   藿藿语无伦次地叙述道。   夏目贵志说:“我相信,玲子外婆也是这样想的。”   他翻出了那本友人帐,其中两页赫然写着藿藿和尾巴的名字,并且是夏目玲子亲手写的。   “这是……!”   即便狐人和岁阳都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妖怪,友人帐自然对他们无效,但是和对待前来索要名字的妖怪一样,夏目贵志选择将这两张珍贵的纸还给了他们。   藿藿抓着自己的那一张友人帐,激动不已:“玲子,我……你……呜呜呜……”   她抹干了眼泪,咬着下唇,认真的说:   “谢谢你,贵志。虽然这一次我错过了她,但好在……我没有错过你。”   这个时候,尾巴才突然发现自家的小傻妞竟然长大了。   她又说:“我明白了……不管是什么时候寄出的那封信,它都会收到最好的回信。”   窗外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动,藿藿和夏目贵志同时扭头望去。   零点将至,新的一年正在无数人的欢呼中冉冉升起。   烟花绚烂,虽然转瞬即逝,但当它停留在瞳孔的那一瞬间,就是最美的。 第150章 组一辈子的列车组吧!(新年番外)   穹猛然睁开了双眼, 身下是柔软的床铺,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   他第一反应是按住鼓胀发晕的太阳穴,低低地吃痛出声:“我……这是怎么了?”   身侧传来些许动静, 混着几句含糊的喃语梦呓,穹身体一僵,不敢置信地偏头。   紧接着,纯洁单纯的小浣熊惊恐的发现——   他的左边,睡着一只面容平和的持明族小青龙;   他的右边, 睡着一只乖巧依人的天环族小鸟。   开拓者躺在最中间,左拥右抱,大有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做派。   ……可是这对吗?!!   宇宙,小浣熊, 爆炸.jpg   穹连忙上下摸了一下完好的外套和裤子,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陷入了深思。   昨天晚上,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只依稀记得,事情起源于杨叔最开始的提议。   星际人大多过的是星历或者琥珀纪, 星穹列车又常年在满银河当街溜子,他们几个年轻人对时间的变化并不敏感。   还是杨叔在翻报纸时发现昨天是他家乡的一个重要节日, 也就是辞旧迎新的翻篇节点——“除夕夜”。   因此, 在几个小孩儿的鼓吹下, 列车组迅速发动,分工协作, 三月七和开拓者是气氛加油组, 丹恒和星期日默默承担下了所有的活儿,不过半天功夫就将列车变了新模样, 喜气洋洋的节日氛围渲染到了极致。   帕姆大厨师端起锅铲就是炒,做好了满满一桌子的菜, 大家在派对车厢开起了欢快的party……   然后,然后呢?   ……他想起来了。   波提欧在几天前刚好给列车送来了一箱麦芽果汁,庆祝新年的穹高兴得忘乎所以,于是溜去厨房,不顾众人的阻拦,咕噜咕噜一瓶子灌下了肚。   但牛仔没和他说过,明明箱子上写的是麦芽果汁,为什么喝下去的是一股啤酒的味道啊!   开拓者吃了没文化的亏,从来滴酒未沾的他不出所料喝醉了。   他痛苦地抱住脑袋,不愿再回忆下去。   然后,然后……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第一次和大家庆祝除夕夜,有了能做一辈子朋友的人,两件快乐的事情重合在一起,而这两份快乐,又给我带来更多的快乐,得到的本应当是和匹诺康尼的梦境一般幸福的时刻……但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悔恨的泪水从嘴角流下来——   “……总觉得你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丹恒扶着额头坐起身,眉头紧锁,清润的声线夹杂着初醒后的一丝沙哑。   不知怎么的,他也没是脱衣服就躺床上去了,这显然不符合冷面小青龙本人爱干净的习惯。   穹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丹恒老师,你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   丹恒瞥了他一眼,无可奈何道:“你比我更清楚,原本一场好好的列车派对,最后怎么就变成了那个样子……”   开拓者好奇的心痒痒:“到底是什么样子啊!你不要说话只说一半呀!”   “……我不愿多说,你自己好好回忆回忆吧。”   小浣熊不解,小浣熊震惊,小浣熊决定自己调查事情真相。   他蹑手蹑脚,像个小偷一样爬下本属于自己的温暖大床,然后一把抓起蜷缩在床尾的被子,小心翼翼地给还在熟睡的星期日盖了上去,掖好了被角。   见小鸟没有被自己的动作惊醒,穹放下了心,顶着丹恒无语的目光,脚尖点地,四处张望。   在他房间的沙发上,三月七怀里抱着一个枕头,披着樱花小毯子,睡得张大了嘴巴,不时发出嘿嘿的傻笑。   穹眼尖,注意到沙发上躺着三月的蓝色照相机。   丹恒老师不愿意说,他也回忆不起来,但可想而知,热爱拍照的三月一定在摄像机里保留了一些关键的证据。   他正准备喊醒三月七,站在房门前的丹恒却突然说:“穹,门打不开。”   “啊?我的门一般都不上锁的……”   而在这时,一道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忽然响起:   “别白费力气了。”   这道冷艳的女音没有刻意压低音量,顿时吵醒了另外两人。   三月七的彩虹鼻涕泡一下子破掉,一个扎猛子睁眼,和弯腰低头的穹撞了个正着,两颗脑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好听极了。   美少女疼得喷出泪花,“嗷!你的脑袋也太硬了吧!”   穹同样疼得昏三倒四:“你的也不赖……三月……”   “不是让你在这个时候商业互夸啊!”   大床上,被吵醒的星期日也几乎同一时间直起身子,表情懵懂,像是还没缓过劲来。   他局促不安地捏了两下垃圾桶图案的大棉被,瞬间意识到了所处的环境,俊秀的脸突兀地飞上两抹红晕,低着头自言自语:   “……我为什么又在穹的床上?”   槽多无口的三月七:“老日你……”   开拓者强势打断,大喊大叫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们四个被关在这里了,可恶,谁能绕过姬子和杨叔,把我们四个毫无知觉的带走!阿哈,莫非又是你搞的鬼!”   神秘人:“这是我构建的数据房间,如果不完成我的条件,你们四个是出不去的。”   “哈?”   阅文无数的三月七的脑袋上出现了一个明亮的灯泡,一敲掌心,恍然大悟:   “这一定就是传说中的——不OO(物理消音)就出不去的房间?”   “虽然不知道被物理消音的那几个字是什么,但总归应该不是什么好词……”   神秘人:“喂喂喂,别瞎猜了,是我,黑塔。”   穹生出一身牛劲儿没地儿使的迷茫:“黑塔,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敌袭……”   “不是吧,开拓者,这才过了一晚上,你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   “啧,我帮你回忆回忆。昨天晚上,你说要过什么除夕节,还在群里面艾特了我们每个人,拉我们来车厢参加派对。”   穹回首,丹恒抱胸点了点头,“确有其事。”   “要我说,节日简直是人类史上最没有意义的发明,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人们要在每年里挑出那么几天,去做一些无聊透顶的事情,还非得装作意义非凡的样子……”   黑塔喋喋不休地埋怨道,而后话音一转:“但是,你说只要我来车厢参与派对,就陪我在大年初一测试模拟宇宙新的DLC。我哪有拒绝的道理,这不,零点一过,我就准时把你们四个拉过来了。”   开拓者完全记不起来了,但看其他三人不虞的脸色,好像确实又觉得发生过。   他心虚的嘟囔了几句:“这也不能怪我呀,我当时喝醉了……不过你这次怎么搞这么狠,把他们三个也拉过来了?不是只有我一个测试者吗?”   “你不会想言而无信吧?”   黑塔不快的说。   穹正想反驳,丹恒从后按住他的肩膀,轻轻摇了摇头:“没关系,穹,既然你答应了黑塔女士,承诺需要遵守,我们三人都没有异议。不如先问问黑塔女士,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测试的。”   刚才还仿佛粘在墙上的房门打开了一条缝,黑塔很满意他们的顺从态度,说:“沿着这条路往前走,接下来我会给你们指示。”   “好吧好吧……”   开拓者把还楞在床上的星期日一把拉起来,拍了拍小鸟转不过来的脑袋,半开玩笑道:“就这么舍不得我的床?”   星期日“腾”的一下离开床:“抱歉,并非我有意……”   “不要动不动就抱歉啦,跟上来,别掉队了。”   他们四人排成一小队,穹走在最前面,先探头往外看了看,毛茸茸的脑袋缩回来,朝后招手:“一切安全,走吧。”   “偷感好重……”   “三月,你这是什么话,我是模拟宇宙的常客,你是不知道,黑塔的模拟宇宙越更新越鸡贼!之前一进房间,我就能直接瞥见两个怪物;结果最近的关卡,我一走进一个空房间,那怪物居然从门后袭击了我!可恶啊,真是太可恶了!黑塔老贼……”   在开拓者眼里,他就是鸡妈妈,列车组的其他三人就是初来乍到的小鸡仔。   深感重任在肩的穹一抹鼻子,露出热血漫少年男主的笑容:“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的!”   武力同样不俗的其他三人:“……大可不必。”   模拟宇宙尚未启动,一切都还处于静止状态,黑塔的讲述混杂在微不可闻的脚步声里,显得有几分瘆人:   “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这一次新的模拟宇宙DLC,模拟的是【星穹列车·开拓纪年】。”   “星穹列车?”   “为了方便你们理解,我换个说法——是开拓星神阿基维利还在世时的【星穹列车】。”   所有人浑身一震,如同中了定身法,反应最剧烈的还要属穹,假设现在黑塔小人在他面前,开拓者恨不得把人偶举起来扔三圈:   “天啦黑塔,你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黑塔不客气地发出嘲笑:“没见识。”   “这是万界之癌还没有兴起的年代,属于开拓的鼎盛时期,无名客追随的星神尚且在世,还经常会返回列车,和凡人一同开启跌宕起伏的冒险……是个很美好的时代,可惜了。”   “我所使用的数据,是由列车智库、博识学会和公司那边储存的情报信息融合而成。但是,模拟遇到了一些阻碍,螺丝咕姆检查发现,如果想要继续进行下去,就需要身负开拓祝福的无名客,来帮我完成后续的运算工作。也就是你们几个。”   星期日举手:“抱歉,黑塔女士,我并非无名客,只是一介搭车客……”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心不想被卷入到天才的实验之中。方才初醒的片刻失神已经令包袱极重的家主大人感到了些许尴尬,恨不得马上用羽毛遮住眼睛,迅速逃离三人的视线。   黑塔毫不在意:“人越多越好,姬子和杨先生需要看守列车,你们四个刚好闲着,我索性就把你们全都打包过来了。”   “说实话,有点像草台班子。”   黑塔气鼓鼓地反驳:“喂!我可是黑塔!你们现在所处的可是伟大的黑塔女士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实验项目!会不会说话,嗯?!”   她骂骂咧咧了两句,语调很快恢复平静:“你叫星期日对吧,因为你算不上正统的无名客,所以在模拟宇宙的环境里可能会有一丝割裂感,不影响,都是正常现象。”   三月七听明白了:“难怪老日刚醒的时候呆呆的……”   四人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劝住了星期日,纷纷表示这是一个难得的好时机。   哪怕只是模拟,但是对他们这些后世的无名客来说,能回到阿基维利所处的时代,体验开拓鼎盛时期的无量风光,甚至有可能亲身参与到激昂热血的冒险,小年轻们各个面上不显,实则心潮澎湃,自然满口答应。   生性谨慎的丹恒又问道:“黑塔女士,敢问我们现在是处在哪个领航员时期?”   黑塔:“我也不知道,降落是随机的,你们自己去问呗。好了,模拟开始了,我会关闭联络通道,接下来的全靠你们了。等收集到了足够多的数据,系统就会自动退出。”   她看出了几人的潜在忧虑,补充道:   “放心,我也不是什么魔鬼,不会让你们大年初一闷在我的办公室里测一整天的。毕竟,新的一年还是要自己亲自找点乐子,不能老被别人指挥来指挥去,不是吗?”   不顾他们的反应,黑塔迅速下线了。   被抛下的四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都把目光都聚焦在了对模拟宇宙最为熟悉的开拓者身上。   俨然成为列车组老大的穹下意识挺直了胸膛:“OK,包在我的身上!”   “我们先前往派对车厢……哦不,这个时候应该还不叫派对车厢,应该叫……会议车厢来着。”   当他们迈下楼梯,正式进入会议车厢,明显感觉到停滞的时间开始了流动。   三月七发出没见识的惊呼:“好多人啊!”   除了具有时代感的装饰装潢,车厢的面积高度几乎没有差别,最大的区别莫过于会议车厢里人来人往,与冷冷清清的后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黑塔女士仅凭借资料就能模拟出这么鲜活的现实,不愧是天才。”   来自不同文明、不同星系的人们齐聚一堂,在开拓的鼎盛年代,无名客浪迹宇宙,开拓未知,可不是字面上说说而已。   他们像木头一样伫在楼梯口观察,就在开拓者即将像离笼的兔子一样窜出去、开启他的银河大E人社交时,丹恒眼疾手快,拉住了他的衣领。   “先别冲动,再仔细观察一下情况。虽然这里是列车,但人和物都有很大变化,恐怕除了列车长之外,这里没有任何我们熟悉的存在。”   三月七试探着迈出的脚也缩了回去,严肃的说:“丹恒说的对,而且你们别忘了本姑娘的发现的真理——每当我们到一个新地方,遇见的第一个本地人,肯定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咱可千万要留心……”   “你们好啊,你们就是列车长提到的,刚上车的无名客吗?”   紧张兮兮的三月七吓了一跳:“哇,你是谁?”   戴着红色笑脸面具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又不知听他们聊天听了多久,他若无其事地理了一下袖子,对四人的警惕淡然置之,回答道:   “和你们一样,是个无名客。至于称呼,嗯……叫我红头罩好了。”   穹吐槽:“你这个绰号似乎颇不得了……”   红头罩:“你们呢?我该怎么称呼你们?”   这个时候当然不能报上真名了。   列车组四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了主意。   开拓者指着自己,报上屡试不爽的绰号:“银河球棒侠。”   三月七举起相机,露出洁白的牙齿:“本姑娘叫赵相机。”   丹恒咳了一声,面不改色:“冷面小青龙。”   业务最不熟练的星期日:“……你好,你可以叫我工作日。”   红头罩显然也被他们的绰号逗乐了,捂着肚子笑个不停。   “你们真有趣呀,我们列车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才!”   红头罩笑够了,支起身子,看向会议车厢里忙忙碌碌的众人。   “很好奇吗?今天是跨年节日,所以大家都在准备晚宴。”   穹觉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识:“在会议车厢准备晚宴?那还不如直接改名叫派对车厢就好了。”   红头罩摸了摸下巴,好像在认真考虑灰发青年的无厘头提议:   “会议车厢改名为派对车厢吗?是个不错的建议。无名客人少的时候,大家其实很少用到这节车厢来开会;人多的时候就更不需要开会了,直接由领航员决定就可以了。所以改为‘派对车厢’倒是很合适。”   穹惊慌:“我只是随口一提……”   “哈哈,没关系,列车长为人包容,很愿意倾听大家的意见。既然你们刚上车,不如我带你们逛逛如何?”   说完,红头罩就停了下来,好似在等着他们的回复,模拟才能继续。   他有任务在身,又不能拒绝,只好回复道:“好啊,麻烦你了。”   “那么,请跟我来吧。”   红头罩做了一个蹩脚的绅士动作,走在最前面,尽职尽责当起了导游。   丹恒对他们三人隐晦的摇了摇头,用气音说:“和三月猜测的大差不差,他的身份肯定不简单,大家小心为上。”   星期日:“他给我的感觉有点像假面愚者,应该只有愚者才喜欢戴那种遮盖气息和特征的面具。”   三月七的眼神瞬间的清澈起来:“话说回来,列车上最有名的假面愚者,应该就是那一位吧……”   星期日不解:“是哪一位?”   他们还不想吓到毫不知情的搭车客,于是三言两语带过:“就算真的是……这里是模拟宇宙,也伤不了咱们,放心好了。”   他们在后蛐蛐了好一会儿,红头罩也不疑惑也不烦躁,好脾气的等着他们过来。   虽然眼前之人80%的可能性是假面愚者的老大,但他们仍要摆出一副稀松平常的态度,避免露馅。   因此,演技最好的丹恒当仁不让,和红头罩并排行走吸引注意力,而剩下三人则是负责到处打转,收集情报。   丹恒问:“红头罩先生,我们初上列车,对无名客的近况不太熟悉,可否为我们介绍一下星穹列车的具体情况?”   “那你可算找对人了。”红头罩温和的说,“如你所见,列车现如今的领航员是鲍勃先生。”   “鸡窝头鲍勃?”   “鸡窝头?哈哈哈,这个绰号很适合他。他是个很不错的领航员,非常善于倾听和解答别人的问题。有他这样细心爽朗的人在,列车才得以壮大到如今的规模。除了无名客,还包括不少慕名前来的搭车客。”   红头罩坐上沙发,呈现一种放松的姿势:“不过他一开始是公司的通缉犯,用了假身份上车,后来被大伙识破了,他就被列车长押着当上了领航员,现在干的也挺好的。”   男人感慨道:“因为无名客都是一群不问过往,只问前路的人啊。”   丹恒沉眸,颔首表示认同。   红头罩给新朋友端来一杯闪着蓝光的饮料,示意道:“尝尝?”   丹恒犹豫了一瞬,但眼前之人并没有明显的恶意,他也并不觉得会有人在无名客的地盘下毒。   他端起高脚杯,凑上去细细闻了闻味道。   红头罩饶有兴趣的注视着他,好像等他喝完这一杯再开口。   丹恒想,为了黑塔女士需要的数据资料,早点收集完,早点结束。   这么想着,清冷矜贵的黑发青年将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寡淡的口感在舌尖上蔓延开来,丹恒放下高脚杯,一贯矜持的表情显出一丝裂痕:   “这是……凉水?”   “准确的说,是汤海的凉水。”   红头罩看着他难得迷蒙的双眼,忍不住笑了:“不用那么紧张,你看上去刚成年不久,我不会劝你喝酒的。”   “我废了老大功夫才搞到这么一点,水的味道怎么样,【不朽】的孩子?”   丹恒微微瞪大了眸子:“你……”   而在另一边,穹、三月七和星期日小队也有了不小的进展。   他们经过多方打听,确认了列车现在确实在过节。   跨年夜活动是鸡窝头鲍勃带头组织的,他虽然为人散漫,但在无名客群体中威望颇高,尤其是女性。   毕竟那是个异性缘很好的大帅哥。   三月七跃跃欲试:“咱们要不要去看看?我长这么大,除了姬子之外,还没见过其他的领航员呢!”   “说的没错,如果能和那位领航员交流上两句,我们的任务进度肯定会噌噌上涨!”   还没等他们有所行动,一只拿着锅铲的厨师帽垂耳兔冲进宴会厅,以不符合体型的巨大音量怒吼道:   “鲍勃,你人呢帕?马上就要轮到你主持了!你这个领航员竟然,竟然当起了缩头乌龟帕!”   整个车厢顿时安静的能听到针尖掉地的声音。   列车长的威压,恐怖如斯。   三月七缩了缩脖子:“阿维在上,帕姆居然这么……有活力吗?看上去随时都能给我一拳……”   就在这一片死寂中,有过一面之缘的红头罩站了起来,好言安抚道:“别这么生气啊,列车长,既然鲍勃因为私人原因无法主持,这里有这么多无名客,挑一个擅长主持的人不就好了吗?”   帕姆看见红面具的男人,冲天的怒气霎时消了一半。   列车长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说的倒轻巧,节目马上就要开始了,我从哪儿找一个主持人?而且你这副打扮是干什么呀?丑死人了帕!”   “列车长,即便是你这么说我,我也会很伤心的。”   帕姆似乎和那个男人颇为熟识。   开拓者瞅了一眼坐在身边的星期日,小声对他说:“老日,你要不要上去试试?你之前在匹诺康尼,应该经常会参加这种主持活动吧?”   “抱歉,我只主持过教堂的慈善活动……”   星期日顶着两个小朋友亮晶晶的视线,到嘴边的拒绝迟疑了:“不过,如果他们不嫌弃我并非无名客的身份,我愿意一试,这未尝不是一种新形式的开拓。”   前任家主大人毫无争议的顶上去了。   他外形优越,谈吐优雅,甚至远超原来的主持人鸡窝头,帕姆对他十分满意,器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么,主持活动就交给你了,列车长要回到厨房继续奋斗了帕。”   红头罩也说:“拜托你了,工作日先生。”   丹恒悄无声息的回到他们身边,面色凝重。   “怎么了,丹恒,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丹恒张了张唇,不知道该怎么把真相告诉他们。   “我现在脑子有些乱……”   “没事没事,你先缓缓再说。”   三月七给他端了一杯愚人果果汁,又按住了小灰毛蠢蠢欲动的手。   “你不能再喝了,要是再和昨天晚上一样不小心喝到了什么酒……噫!这场难得的宴会被搞砸了,咱们就要被赶下车了!”   小灰毛遗憾地收回手。   在星期日有条不紊的主持之下,宴会顺利的进行了下去。   无名客从来不是吝于夸赞之辈,他们的真诚和热情让星期日本来略显拘谨的笑容渐渐活泛了起来。   当然,最热情的还要数一个粉毛和一个灰毛。   “老日给我的感觉好像没有一开始那么呆了……”   “这是好现象啊!黑塔不是说,无名客在模拟宇宙的环境里才会比较舒适,这就说明……”   三月七和穹嘿嘿一笑,欢呼道:“老日,和我们组一辈子的列车组吧!”   丹恒:“你们别添乱了,星期日先生有自己未完成的业……不过,我也衷心希望,他在这段搭车的过程中能更信任我们一些。”   就在无名客即将融入到宴会的喜庆之时,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而后就是一阵剧烈的颠簸。   几乎所有无名客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发生了什么?”   “是爆炸?”   “在第几节车厢?”   三人跟着人群跑动,穹兴奋地低语:“莫非这就是欢愉星神伪装成的无名客炸掉车厢的那一次?”   “十有八九,那我们就算见证历史了,这也太棒了吧!”   三月七忽然反应过来:“不对呀,但红头罩不还在派对车厢吗?”   “祂不是关于欢愉星神阿哈,祂是……”   丹恒的未尽之语淹没在车厢外的烟花爆声中。   “轰!”   一朵接着一朵,五光十色,好似列车滚动的车轮,永不停息。   就在炸成碎片的车厢旁,失踪许久的领航员鸡窝头鲍勃先生捂着胸口,发出一声哀嚎:“忙活了这么久,还是没能阻止祂……帕姆会杀了我的……”   红头罩把他扶起来,用最温柔的语调安抚道:   “鲍勃先生,请你放心,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阿哈,不会让列车长迁怒于你的。”   “呜呜呜,阿维!”   在所有无名客的注视下,烟花缓缓组成了几个大字:   “来自阿哈的新年礼物~”   “骗你的,阿哈怎么可能把真实的故事展现给你们?”   “PS:本次虚构剧本全部由阿哈制作,欢迎小星核留下好评!”   开拓者指了指自己:“啊?我吗?”   星核是在许多年之后才会出现的玩意儿,在这个年代应该没有人知道才对,所以……这个阿哈不会又跳出了模拟宇宙的系统吧?   “可以这样理解,不过那个跳出系统的是我。因为写了这场剧本的阿哈,从始至终都不在剧本里,祂就在你们的现实中。”   周围的一切人和物都仿佛按下了时停。   红头罩摘下面具,面具之下是一片星空,看不清真实的面孔。   他看着警惕的四人,低笑了一声。   丹恒挡在了最前面:“你……您想要做什么?”   “自然是,把你们送回现实。”   阿基维利眉眼弯弯:“毕竟,新的一年还是要自己亲自找点乐子,不能老被别人指挥来指挥去,不是吗?”   似乎是为了回应祂的这句话,繁茂的群星背后,遥遥传来了一阵疯狂的尖笑。   “阿基维利……!”   紧接着,眼前的一切像是融入了一幅画,逐渐扭曲模糊了。   穹揉着额头从地上爬起来,面前是一片狼藉的派对车厢,仿佛和梦中的某个画面重合了,他随手一摸,摸到了三月七的摄像机。   看着一张张精彩纷呈的照片,他的记忆渐渐回笼。   他喝了麦芽果汁,发了酒疯,摇了一群朋友来开party,又唱又跳,成功把列车长惹怒,狐朋狗友一溜烟逃走,自己光荣牺牲,被迫留在车厢打扫卫生……   帕姆的风采不减当年啊。   打开手机,和黑塔的聊天还停留在穹发出邀请、人偶自动回复的阶段。   “所以那个黑塔……是阿哈假扮的?”   丹恒把他拉起来,“智库里对欢愉星神的记载又可以多一条了。”   三月七揉着眼睛站起身:“祂怎么这么无聊……我,丹恒和星期日,为了你,可是向列车长下了毒誓,要在第二天的12点之前把卫生打扫完的,这下好了,咱们一起都要赴死了……”   连累朋友的穹:“难怪丹恒老师不愿意向我透露细节……”   星期日不语,已经转头拿起了拖把。   时间快要来不及了,并不想同伴们愁眉苦脸做上半年的值日,丹恒不好意思地咳了一声:   “……我有一计。”   在哗啦啦的水声和两个活宝的欢呼声中,一个红面具慢悠悠地离开车窗玻璃,飞向了宇宙深处。   “节日简直是人类史上最没有意义的发明,我真搞不懂,为什么人们要在每年里挑出那么几天,去做一些无聊透顶的事情,还非得装作意义非凡的样子……但是,阿基维利,这不是也很有乐子吗?哈哈哈哈!” 第151章 你好,另一个我(新年番外)   一天。   穹和往常一样, 站在了观景车厢流光忆庭的全身镜前。   他左等右等,没等到蒙面信使出来迎接。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他凑上去, 镜子上竟然也现出了一个灰毛金眸的模糊身影。   这破镜子什么时候能照人了?   小浣熊的臭美基因迅速上线,立马在镜子前站直了,单手叉腰,睨着眼,上下欣赏, 越看越满意。   好优美的色块!好标准的头身比!   虽然略有些失真,但他必须承认——爷真帅!   感谢赐他好皮囊的卡芙卡妈妈!   自个儿得意了半天,穹忍不住伸出右手,往蓝色的全身镜面摸去。   就在同一时间, 镜子上的影子也伸出了左手。   两指相对, 接触面由一根手指扩大到整个掌心, 十指相对,他隐约觉得镜面反射的手掌好像比自己小一点。   可能是光线的问题吧。   和镜子里的影子手对手, 这种感觉还挺奇妙的。   这么近的距离,靠近镜面的右手倒是清晰了不少。   穹站在那儿嘿嘿傻笑。   他现在的模样, 活像一只正在经受“镜子实验”的小动物, 而实验的首要目的是确认动物是否具有自我认知能力。   值得一提的是, 通过了这项实验的动物包括猩猩、大象、鸽子以及几种蚂蚁等。   灵长类·星核精·穹乐呵了一会儿,一个疑问也悄悄浮上心头。   ……他的右手戴的明明是半指手套, 露出一节白皙的指头, 可是为什么镜面反射出来的,是黑色的全指手套啊?   穹倒吸了一口凉气, 活像大白天见了鬼似的。   理智提醒他,现在应该要立刻转身逃跑了, 否则一定会发生一些非常糟糕的事情,这是同伴们不愿意看到的。   但情感上,他反而往前走近了一步。   果然,手掌穿过镜子,荡漾开一圈波纹涟漪,被处于另一个时空、比他略小一圈的手牢牢抓住了。   穹愣了一下,发现挣脱不开,从嗓子里挤出一声惊慌失措的惊呼,活像是被掐断了脖子的鹅:   “救命啊……唔……!”   等到列车护卫手握长枪从智库破门而出、面膜敷到一半的粉发少女端着弓箭从卧室里飞奔出来,观景车厢已经没了某个作死小灰毛的身影。   “唉?”   “穹?你在哪儿!?”   而在另一个世界,星穹列车的观景车厢里,两只小浣熊狼狈的坐在地上,面面相觑。   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毛,盯着对面戴着半指手套的灰发少女,不由自主地瞪大了金灿灿的眸子,两对几乎一模一样的眼中是掩盖不住的震惊。   “你是……”   两人同时开口,沉默了。   “我是……”   两人又同时开口,又沉默了。   自我介绍失败,快速进入拉关系环节。   两个满打满算不到两岁的宝宝思考了大概有五六秒,几乎又在同一时间发出声音:   “哈哈哈,我们撞脸了,是不是建模师偷懒了?”   “哈哈哈,我们撞衫了,是不是建模师偷懒了?”   “……”   “……”   唯有沉默。   两位开拓者意识到现在说什么都只会造成场面更加尴尬,既然每一次说真话都被对方预判到先机,那不如就随便扯点谎吧。   穹:“你好,我是你爸爸。”   星:“你好,我是你妈妈。”   “……”   “……”   穹:“其实我是你哥哥。”   星:“其实我是你姐姐。”   听到同伴痛呼、狂奔而来的三月七和丹恒:“……”   无语是他们的母语。   三月七捂脸:“你们怎么满脑子想的都是占别人便宜……”   一番鸡飞狗跳,作为平行世界来客的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证明自己的来历,让丹恒放下了击云。   “嗷嗷嗷,你的意思是,在你的世界里也有一个星穹列车,也有丹恒、姬子、杨叔还有本姑娘,你们也一起开拓了暴雪中的雅利洛六号,建木生发的仙舟罗浮,星核危机的匹诺康尼,以及即将前往永恒之地——翁法罗斯?”   穹乖巧点头。   星也满意地点头:“就是说,你也有卡芙卡妈妈,银狼小姨,刃二舅和好闺蜜流萤?”   三月七怒道:“……我这是正经描述,你不要夹带私货呀!”   穹又补充道:“其实,在匹诺康尼之后,列车还在一个叫‘地球’的地方展开了开拓之旅。”   “地球?”   “没错,我和朋友们拳打假酒,脚踢咒灵,还*神秘消音*了*神秘消音*,打败了*神秘消音*,并且成功*神秘消音*!”   “……什么都没听到。”   “哦,是吗,可能是本文作者还不想剧透吧。”   “不要随随便便就破次元壁啊!”   丹恒拉住发狂的三月七,“姬子和杨叔拉着星期日今天有事出门,留下我和三月驻守列车,你那边呢,也一样?”   得到了穹的肯定回答,列车组的智囊思索道:“看来作为平行世界,大体的走向是一致的,只不过开拓者的性别出现了一些小区别,但说句实在话,你们应该也只有性别上的区别罢了,在其他方面,包括性格和习惯,简直是……如照镜子。”   这是大实话,不然他们两个也不会在流光忆庭的镜子前照了老半天,都没意识到对面其实不是彼此的影子,而是一个大活人了。   “你是怎么过来的?”   星和穹对视一眼,默契地选择含糊带过。   信使抹除了列车组全员的记忆,把这么大一面忆庭之镜放在观景车厢里,愣是没让其他人发现一点异常。   而他们也承诺了信使,在保证列车组全员生命安全的前提下,不会作出泄露秘密之事。   丹恒和三月七察觉到他们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也没多做纠结,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有点秘密不是很正常吗?   他们最关心的还是穹能不能回到自己的世界。   “你要不要试试现在还能不能回去?你要是忽然消失了,我和丹恒老师一定会很着急的!”   穹也想起了这茬,开拓异世界的新奇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对同伴们的牵挂和忧虑。   “手机也联系不上……”   “这都跨了一个世界了,联系不上也很正常。”   穹放下手机,转头摸上了忆庭之镜,心中默念祈祷,希望复刻一遍方才的穿越奇迹。   当然,放在被抹除记忆的三月七和丹恒眼里,就是穹回头伸手,摸上了一片空无一物的空气。   过了半天,穹换了各种姿势,活像一个不知所云的行为艺术家,然而,还是无事发生。   星替同位体找好了解释:“她今天可能还没上班。”   “看来是回不去了……”   丹恒安抚:“不必心急,一定能找到其他的办法。”   三月七露出一个意料之中的苦笑:“好啦好啦,来者都是客,在还没回去之前,就让我们三个好好招待你吧!你叫……穹对吧?”   列车长看到了第2个星乘客,也只是微微震惊了一下,见多识广的垂耳兔很快恢复了一派镇定,给他们端来了一满桌的下午茶。   孤身漂泊的穹咬了一口香香酥酥脆脆帕姆帕姆派,感动的流下了眼泪:“是家的味道,是帕姆的味道,呜呜呜,一点都没变……”   列车长骄傲叉腰:“那当然!不管是哪个列车长,我的厨艺都是最好的帕!”   他吃着吃着,逐渐打开了话匣子:“你们不知道,刚看到星的第一眼,我当时就觉得完了。”   “什么完了?”   “我就在想,丹恒和三月该不会也要换个性别了吧……”   星:“实不相瞒,我当时也是一样的想法……”   三月七给了他们一人一拳:“你俩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呀!”   “唉,也就只有开拓者会这么脑洞大开了……”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正在摇摇晃晃端盘子的列车长突然收到了一则消息:   “有过路的飞船要临时登陆星穹列车?我看看……等等!我还没按下开门按钮呢,怎么系统自动就同意了帕?”   丹恒闻言唤出长枪,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大胆猜测道:“这个技术力,该不会是……星核猎手?”   这种不打招呼的袭击也不是第一次了,尤其要点名批评某个朋克洛德的骇客,银狼的全息投影几乎可以出现在车厢上的任何地方,上次还和闭嘴吵了一架,银狼没吵赢。   有了开拓者这个中间纽带,星穹列车如今和星核猎手越来越像一家人了。   虽然,除了开拓者本人之外,恐怕没人愿意承认这种莫名其妙的关联。   他们四人狂奔到打开的车厢门前,在那里,一艘小型飞船稳稳地对接了列车,舱门大敞,从里面走出了……一只无害的小黑猫?   那只戴着绅士领带的黑猫迈着优雅的猫步,踩上列车的地毯,坐在原地,舔了一下爪子,一对竖成细线的金眸比刀子还要剜人。   穹下意识心虚了起来:“怎么回事?明明明明只是一只小猫,怎会如此……”   黑猫紧接着咧出一个不符合可爱外表的狞笑,下一秒如同炮弹一般扑上了穹的脸!   哗啦啦就是几爪子,猫毛和灰毛漫天纷飞。   “啊啊啊啊你放开我,你快放开我!哪来的野猫?不!我的发型!我的帅脸!”   黑猫口吐人言,声线是一位男性,却染上了一丝难以遏制的怒气:“*星核猎手粗口*!没良心的臭小子,不认识我了?”   “这个声音……啊啊啊竟然是你!”   “你不知道你这一穿越,给我的剧本添了多大的麻烦!!!为了捞你回来,我甚至……不说了。”   艾利欧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好几道猫猫印,报仇完毕,这才心满意足了跳下了穹的脸,后腿还不忘蹬了他一下。   “呜呜呜……艾利欧,你不爱我了……”   看呆了的三月七后知后觉:“它……他就是星核猎手的首领?!”   星冒出圈圈眼:“难怪你手下能聚集三个桀骜不驯的通缉犯,原来是猫猫大人的神力!我甘愿加入黑夜猫猫教……唔!”   丹恒捂住同伴不知死活的一张嘴,态度最为冷静:“你是来接他回去的吗?”   艾利欧颔首:“没错。很抱歉,是我的疏忽,让这小子叨扰你们了。”   “哎呀没事没事,这有啥,我们聊天都还没聊到兴头上去呢!”   穹尝试挽留:“但是我还没玩够……”   “那边的剧本马上就要开始了,你是想让我撕掉原来的剧本,再写一个新剧本吗?”   即使辞掉了系统、仍是社畜一枚的艾利欧:(●—●)*   穹不得已屈服:“好吧……”   他一步三回头的踏上了飞船,背后,列车组三人朝他挥手告别。   三月七大喊:“小穹,虽然和你短短相处不到一个系统时,但我们都会记住你的!”   星比了个大拇指:“再见,老弟。”   “你怎么到这个时候还不忘占人便宜……”   丹恒的脸上也绽开一个淡淡的笑意。   两位开拓者同位一体,除了性别外没有区别,因此,在面对穹时,除了一开始的警惕,丹恒很快找到了那股熟悉感,就像呼吸的空气一般,平平淡淡,却不可或缺。   如果非要用语言来形容的话,那便是——“一分无奈,一分担忧,一分纵容,还有……满分的信任。”   ——————   后记:   “杨叔,另一个世界的开拓者说他开拓过一个星球,叫什么……地球来着……”   瓦尔|特·杨猛地坐起来:“嗯?!” 第152章 明眸啊,请分辨谎言与真实(十一)   在全球范围内, 通往地下片区的大门总计上万扇,时时刻刻处于严密的监视和警戒状态。   作为连接地上和地下的交通要道,地方政府遵循指示, 配备重兵把手,他们不仅负责接应从地上转移到地下的居民、阻拦地下的人偷溜出去,也承担了最前线的巡查工作,警惕一切敌人来袭的可能兆头。   大门一般处于紧闭状态,非必要不开门, 五条悟等官方特派超凡人士如果想把活人送下来,还得出示特别通行证,证件由博识学会的技术加密,难以伪造。   每一道关卡都卡得死死的, 每一道检查都做得严丝合缝, 但就是这样的钢铁防御工程, 却被假面愚者打了个措手不及。   花火大人的致命玩笑在人群中如病毒流感般扩散开来,像是一把野火, 以一种激进又残酷的方式,点燃了每个人心头上的那支火柴, 吹醒了半死不活的余烬。   地面英雄们的胜利直播只能暂时安抚住他们的躁动不安, 却不能一劳永逸。   排除炸弹的威胁, 才是解决骚乱最直接的办法。   安保工作的负责人们收到上司的连环夺命call,一个个吓得心脏骤停, 腿脚发软, 直接对“假面愚者”和星期日的那张脸有了PTSD。   直播一结束,他们纷纷火力全开, 派遣了大批人手,将每个通道清查了一遍又一遍, 恨不得把墙角的每道缝隙都撬开。   然而,迄今为止,仍没有一个地方政府向上汇报有关炸弹的任何线索。   跪坐在简陋的床垫上,工藤新一掰着手指,有理有据的分析道:   “小兰,这才是最诡异的情况,那么多人的地毯式搜索都找不到一颗能够炸毁大门的强力炸弹,只说明了一个问题——花火所安置的这枚炸弹,一定不是用平常的方法能找到的。这个时候,就需要侦探出马了。”   “愚者不会安排必死的棋局,她这是在给所有侦探下了挑战书。”   他下意识扶了扶眼镜,只摸到了一片空气,转而意识到自己已恢复了真实身份,不需要再用江户川柯南的大眼镜来遮挡稚嫩的面容了,于是悻悻地放下了手。   毛利兰局促地掐着手指,几天没打理的长发凌乱地披在肩头,由于生活条件的急转日下,连标志性的尖角都软哒哒地塌了下去。   她一把抓住竹马的胳膊,忍不住说:“新一!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追查炸弹这种事情实在是太危险了!你好不容易才安然无恙地回来……我实在不想……不想让你再步入那种危险的境地……”   “可是小兰……侦探本来就是一个常年游走在危险边缘的职业啊。”   毛利兰想起新一口中那些一笔带过的困难险阻,不由得红了眼眶。   “爸爸也主动参加了巡逻工作,你们啊……真是让我一句重话都说不出来呢,太狡猾了。”   “我相信关西片区的服部那家伙,现在肯定也跃跃欲试了吧?这对所有民间侦探都是一个展现实力的好机会。”   毛利兰实在劝不住执拗的竹马,只好让步道:“你起码也要告诉我你的计划是什么,不能再和之前一样什么都瞒着我了,否则的话……”   她咬住下唇,强装出愤怒的表情,出示了自己沙包大的拳头。   恢复身份那天挨的一顿暴揍还历历在目,工藤新一的身体好像还在隐隐作痛,他抽了抽嘴角,忙说:   “放心好了,我已经找好搭档和帮手了。”   工藤新一细数自己这些天结识的丰富人脉:“七海建人和灰原雄……他们二位曾经是咒术师,在政府那边挂了号;零小组的库拉索帮我申请了临时通行证;另外,我找的某位……搭档,额,虽然非常不想和他搭档……但他应该算是地球人当中,最熟悉假面愚者心理的人了。”   他半嫌弃半认真地冷笑道:   “毕竟,只有骗子最懂骗子。”   “可是……”   工藤新一又笑了一下,笑容里藏着他没能察觉到的甜蜜:“当然啦,兰,我还需要你的帮助。”   本以为又要陷入无望等待的少女扯断了一根头发,惊讶的瞪大了双眼。   于是,高中生侦探和魔术师二人组如愿踏上了寻找炸弹之旅。   向来不对付的两人呛了一路,到了临近大门的关卡,才恢复了平时办案/作案时的专心状态。   “这是咱们搜查的第一道大门,位于人口较为密集的避难区,根据开拓者给我们的情报,那个假面愚者属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类型,被越多人看到、越符合他们这些舞台表演者的信条。”   “我能不清楚吗,不用你多说,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然而,即便有上面批复的临时通行证,当两个稚嫩的高中生站在人高马大的巡逻队长面前时,满脸胡渣的大叔仍不禁露出了鄙夷轻蔑的表情:   “就你们两个小鬼,能行吗?”   他烦躁地抓了一把寸头:“我的手下只差把这块的地皮都翻出来,也没找到假面愚者提到的恐怖炸弹,我认为已经可以充分说明,炸弹并不位于我们负责的这扇大门。”   工藤新一不想在紧急关头和自己人撕破脸皮,费了一番口舌,才在队长的骂骂咧咧中顺利进入了边防重地。   “你们难道是双胞胎兄弟?怎么长这么像,还穿得一模一样……该死的关系户……哪怕末日当头,人还得分出个三六九等来……*日本粗口*!……”   黑羽快斗挖了挖耳朵,装作没听见队长的牢骚。   “新一君,依你的高见,从哪儿开始调查?刚才那位长官提到他的手下快要把这条通道踩烂了,很有可能原本的线索已经被破坏掉了。”   工藤新一闭上眼睛,把手按在凹凸不平的墙面上,指腹紧贴,感受摩挲,用行动诠释了他的回答。   他和黑羽快斗的想法大差不差,地毯式搜索已经磨灭了所有可能的指纹和脚印,因此他认为,破局的线索只能存在于难以损坏的墙面上。   这一条不足千米的地下通道,楼梯串联平地,近似于地铁通道的布局,除了头顶的监控摄像头之外,可以称得上一句“白花花,空荡荡,光秃秃”,灰白色的建筑水泥加入了博识学会研发的新型材料,可以使墙体更加坚固直立,不易塌陷。   一条通道更是转上好几个弯,这也是考虑到了作战地形,假设外敌入侵,弯曲转折的路程可以最大限度阻碍它们前进的脚步。   在拉帝奥教授的“几何学原理与实际应用”一课上,他所教授的第一条前提就是:最不起眼的立体图形,往往蕴含了最多的秘密。   ——“角度”很重要。   这门网课成绩拿了61分、位列全校第一的工藤新一自认有挖掘“秘密”的资本和底气。   侦探进入了心流查案状态,黑羽快斗不再出声打扰他,抬头四处张望,几个红外线摄像头自动对准了热源的方向。   这些都是高精尖科技,只可惜完全没捕捉到某位愚者安置炸弹的身影,否则银狼早就把炸弹的方位扒出来了。   过了一段时间,工藤新一重新睁开了双眼。   他眉头紧锁,咬住了手指甲:“不对,肯定有哪个地方是我遗漏了……”   黑羽快斗从他身后蹦出来:“说出来我听听,也许我能帮到你呢?”   “我根据穹估测的花火身高,”工藤新一比了一个胸口以下的高度,坦然道:“这里到地面,应该是她比较容易留下痕迹的地方。当然,也不排除高处。”   黑羽快斗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这么直接了当,你真不怕那个假面愚者报复你啊!”   “报复就报复呗,我又不怕她,不是还有你吗。”侦探无心说道。   魔术师挑眉:“这是你的真心话?”   “我没空和你扯来扯去,”工藤新一拉回正题:“最关键的是,我能明显感受到,石壁确实在以一种规律的形式呈现线条,但这些线条最终只能组成不规律的图案,不管是各类电码还是文字……我都是代入试过了,没用。也许,这不过是愚者抛下的一个障眼法,故意拖延时间。”   “障眼法”一词似乎给了他什么启发,黑羽快斗的耳朵像猫一样动了动,笑着说:“障眼法?说到这个我可就不困了,还有谁比魔术师更懂障眼法?”   他从怀里掏出一只马克笔,递给侦探:“你把你感受到的线条画出来。”   工藤新一隐约摸到了他的思路,待到他把线条一五一十地勾勒了出来,洁白的墙壁上已经画满了黑色的鬼画符。   断断续续,杂乱无章,恐怕让拉帝奥教授来都分辨不清绘画者究竟要表达什么,批上一个大大的负分。   工藤新一还在皱着眉死磕,黑羽快斗却不耐烦的拉了拉他的衣服,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笑容:“新一,我明白了。”   怪盗基德的性格更为活泼好动,脑子转的快,而侦探虽经手过颇多案子,经验丰富,但有些时候也容易被经验束手束脚,限制思路。   只见退休歇业的怪盗大人往后退了几步,又回头看了看,再往左边挪了几步,如是三番,重复调整,最后终于确定了一个位置。   “你过来看。”   在黑羽快斗所站立的方位朝前看去,弯弯曲曲的过道上,用黑色马克笔勾勒出来的痕迹赫然组成了一串可以辨认的文字。   “这是……视觉错位?虽然很幼稚,但不得不说,放在现实中的确很难让人有所察觉,基德,你小子……”   工藤新一不由得高看了他一眼,能在短时间内找到无规律线条之间的内在联系,这种恐怖的思维联想能力,恐怕能和他有的一拼了。   “别这么看我,视觉错位对每个魔术师来说是必修课,我用这种简单的小技巧骗了不少人呢。”   “看来我把你拉过来的决定是正确的。”   “我早就说过——怪盗基德从来不会让他的粉丝失望的啦。”   工藤新一撇了撇嘴角,拒绝承认他的“粉丝”说法。   “这写的是……左三?前四,右二……”   他们跟随线索指引挪动步子,最终停在了一个阶梯的角落。   “应该就是这里了。”   黑羽快斗拿出一把事先准备的超合金镐头,蹲下去,说挖就挖。   镐头也是由博士学会提供的,材质是对新型水泥的专门特攻,用来对建筑进行摧毁和重建。政府还抱着美好的幻想,希望能度过这次劫难继续发展,所以地下的避难场所不会一直保留,该拆的都会拆掉。   “铿,铿,铿……”   工藤新一还感觉如在梦中:“我们运气真这么好,就这么简单让我们找着了?”   “那可不一定,如果我来当幕后主使人,可不会这么轻易就结束……”   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挖出来的并非一颗炸弹,而是一个花里胡哨的圆形装置。   “这是……一个按钮?”   黑羽快斗拿在手里左看右看,又大又红的花朵按钮仿佛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在他的耳边低语:   “按下去吧……按吧……”   “基德!”   工藤新一毫不犹豫地给了他一巴掌,把被蛊惑的魔术师打醒了。   “好邪门的玩意儿!”   理智更高的侦探一把夺走按钮,发现在按钮旁边还贴着一张小纸条:   “亲爱的,只要你按下这个‘不保证毁灭’按钮,大门就会立刻爆炸成烟花!嘻嘻,真的不试试吗?——言出必行的花火大人”   他突然觉得手里好不容易得来的线索一下子变得烫手:“这是炸弹的启动器?那炸弹在哪里?”   “等等,新一,你听到了声音没有?”   在寂静得只能听得到两道呼吸声的通道内,隐约传来了一阵“滴——滴——滴”,宛如死亡的倒计时。   “不好,炸弹启动了!”   “可是我们明明没有按下按钮……”   黑羽快斗机灵地把纸片一翻,背面还有一行字:   “就算你不按,炸弹也会启动哦,不用谢我,花火大人就是这么贴心~”   两人的脸色俱是一白。 第153章 面具啊,你掩藏何人的窃笑(十二)   “滴——滴——滴——”   本来还只是如同闹钟般的轻微嘀嗒声, 越来越急促,越来越响亮,恨不得像愚者本人的作风一样昭告天下。   炸弹的倒计时直接触响了最高一级的警报, 刚才还空空荡荡的通道瞬间人满为患,把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挤得喘不过气来,差点迷失在了糙汉子堆里。   快步走在最前列的藤原队长紧握双拳,面色铁青:“不会吧!真的有炸弹?那两个臭小子,真不知道该夸他们还是该骂他们……啊啊啊啊!我要完了, 一定快完了!”   “头儿,消消气,消消气……”   “*日本粗口*!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居然还是在日本!地球这么大, 外星人为什么偏偏又盯上了我们?我们东京是什么很贱的地方吗, 谁都能来踩上几脚?”   手下簇拥在队长的身前, 叽叽喳喳的询问着下一步的指示。   许多人的脸上满是肉眼可见的惶恐和焦虑,如果炸弹真的把大门炸开, 震天响的爆炸声将会吸引来无穷无尽的敌人,届时, 第一个对上怪物的, 一定是他们这些顶在最前面的作战人员。   没有人真的想死。   他们没有野蛮的体魄, 更没有特异能力,即使全副武装, 不代表就有真枪持刀杀敌的勇气魄力。   看外星人切瓜砍菜爽是爽, 但当一只血腥冰冷的破洞者站在自己面前,一些专业素养不高的士兵怕是连一根手指头都动不了、就要被咬下脑袋, 血肉横飞。   士兵集结,前线的大动静吸引了游荡在通道附近的普通人注意, 但好在消息锁得很死,没有大范围流传开来。   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费了老大功夫,才从宛如沸水般炸开的队伍里挤了进来。   “藤原队长,保持冷静!请尽快派遣防爆人员根据声音的位置排查炸弹!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是谁会愿意去白白赴死呢?   板上钉钉的死亡威胁近在咫尺,听到这话的下属们把脑袋扎得极低,恨不得杵进地里。   “你们啊……”   藤原队长扶住额头,咬着牙吩咐下去:“联络员,尽快向上级汇报!拆弹队的,准备防爆器械和探测工具!你们的保险和事后优抚都由政府帮你们担着,想想你们的家人,想想那些信用点……拜托了!”   现场简直乱成了一团糟。   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作为发现炸弹线索的大功臣,好像一下子变成了众人怒目而视的大罪人。   毕竟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具有一种鸵鸟心态,没看见就当做不存在,和讳疾忌医是一个道理,你若是揭穿了真相,他反而会恼羞成怒。   两人颇感无奈地对视一眼,却并没有立即脱身离开火药味愈来愈浓的燃气池。   “新一君,对于花火那枚按钮的作用,你有什么想法?”   “基德,虽然还没有按下按钮,炸弹就已经启动,显得按钮好像只是个毫无用处的幌子,但是你觉得,花火这种游戏大师,会给我们一个什么用处都没有的道具吗?”   “当然不可能,如果真是如此,那么怪盗基德就要狠狠嘲笑她的游戏剧情设计了。”   侦探垂下眼帘,沉重的呼出一口气:“也许,我们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就在这时,下属突然收到了一则开门申请,再三犹豫,仍是向上汇报道:“队长,方才五条先生又解救了一名东京市居民,希望将人员送往地下医疗所。”   “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来?”   队长眉头一竖,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五条先生在催促,那位居民的生命体征比较弱,需要尽快接受治疗……”   在一旁帮点小忙的高中生站了出来,问道:“藤原队长,请问你口中的五条先生难道是……”   “他叫五条悟。是一位在地上作战的超凡人士,负责将东京的居民送到地下,由我们负责对接,迄今为止已经救下了上百人……五条先生是地球人自己的命途行者,大家都很敬佩崇拜他。”   慕强之心人人皆有,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靠家伙什吃饭的武人。   然而……五条悟出现的时机还是太巧了,挑在这个千钧一发的要紧关头,实在不得不令人多想。   “特别通行证只在五条先生的手中,以他的实力应该不会出大问题。如果恰好发生爆炸,他起码可以保证身边人的生命安全。”   藤原队长摸着胸口,自己说服了自己,对手下艰难的点点头,巨大的压力使得这位中年男人的眼底已然爬上了几条血丝。   “……呼,你们,按照流程,快速去开门,带上平民马上回来。”   工藤新一主动提议:“藤原先生,让我也一起去吧,我工藤新一和那位五条先生碰巧认识,如果真出了什么岔子,我也能及时反应过来。”   队长含糊的暗骂了一声,“去吧去吧,沆瀣一气的天龙人……”   经过重重的扫描检测,那一扇宛如磐石的高耸大门在众人的面前缓缓打开了一条一人多宽的窄小缝隙,一股混杂着甜品香气的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终于来了,我可是等了好久呢,你们这都怎么了?怎么这么紧张?哈哈哈,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洪水猛兽!”   五条悟的少年声线飘进来,像是踩在甜丝丝的棉花糖上,让人能轻易听出他掩藏在言语下的雀跃激动:   “让我猜猜,该不会是因为——花火的那枚炸弹就是安置在这扇大门附近吧?哇!我听到了滴滴答答的倒计时,我们东京人真是太惨了!”   工藤新一:“五条君,这种时候就不要开这么恶劣的玩笑了,大家的神经都紧绷着,话说回来,你要送的人呢?”   五条悟“啊”了一声,随意打量了他两眼:“在这儿,这女人我们找到的时候躲在地下室里,差不多奄奄一息了,生命体征很微弱,所以发现得比较晚。你们小心点儿,别让人死在半路上了。”   今天的他似乎颇有些亢奋,语气轻佻,和平常的状态不太一样。   察觉到这点的队员们小声嘀咕着,手上训练有素地用担架抬起昏迷不醒的年轻女人,正要关上大门、将伤者迅速送往地下医院,却听见工藤新一突然叫住了他们。   “你们先等等。”   他的眼神锐利如刀,又叫住了转头就走的门外之人,语气略显僵硬,似乎并不是对待认识之人的态度:   “五条君,你也别急着走。”   五条悟不爽地说:“啧,你想干什么?”   “我听说,你有一对很厉害的眼睛?”   “没错哦,”五条悟点了点手指,“听你的意思,你难道……是想让我帮你找到花火隐藏的炸弹?”   他拖着腔调,把“花火”这个名字咬得极其缠绵叵测,回荡在惨白的石壁之间。   “哈哈哈,没问题哦,只要你把门再开的大一点,再大一点,让我进去就好啦,在这里当然不行呢。”   门外之人笑眯眯的说,尾音微扬着,带着一点点吊儿郎当的散漫,低低缠上众人的耳畔,就像引诱凡人开门邀他进屋的狐妖,下一秒就会舔着指尖的鲜血,一口吃掉被蛊惑之人的鲜红心脏。   而在这个时候,担架上的红衣女人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眼皮下的眼球轻微动了动,似乎马上就要醒来。   队员们也感受到了愈发压抑惊悚的氛围,烫手似的放下担架,喉咙干得发紧。   “工藤先生……”   他们下意识将全部的希冀投在了凝眉沉思的少年侦探身上。   吓唬成功的五条悟哈哈大笑:“你们怎么一个个都不说话呢?该不会被我吓到了吧?”   众人不敢说话,只觉得今天的五条先生给人的感觉非常怪异,怪异得简直……不像他。   五条悟见他们不给自己面子,郁闷的鼓起了腮帮子,又问:“喂,他们叫你工藤?”   有人出声:“对啊,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而且他说你们互相认识……”   白发青年卡壳了一下,能看破一切事物本质的苍蓝眸子一闪,微微歪头表示疑惑:   “不对吧,虽然这扇门能隔断我的感知,但通过门缝,我能看到视线范围内每一个人的生理特征,我用六眼发誓——你根本不是那个臭屁侦探。”   队员们纷纷倒吸了一口凉气,从心地往后退了一步,牙齿打颤,手脚失去了温度。   众所周知,那位假面愚者的拿手好戏就是伪装成任何一个人,活灵活现,堪比奥斯卡影帝,就连强大的命途行者也不例外。   所以,在场的两人,究竟谁是花火假扮的?   猜疑链,形成了。   而在通道的尽头,黑羽快斗双手插兜,埋怨道:“新一那家伙怎么还不回来?也太磨叽了吧!”   “开门时长已经突破安全值了,非常不对劲。”队长显然也有所顾虑,“我马上派人再去看看情况!”   滴滴嗒嗒的声音响彻在耳边,可就是找不到源头,就像一只滑溜溜的狐狸用爪子挠着他们的心口,几乎能逼得心理素质差的人当场疯掉。   一道不合时宜的大叔音猛然间打破了他们几近凝滞的思绪:   “队长!我有重大消息要上报!”   编外人员毛利小五郎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不合身的队服有些不伦不类,像个二流子。   黑羽快斗默默背过身,不忍直视。   队长的面色扭曲了一下:“毛利君,你有什么事情待会儿再说,现在不是你捣乱的时候。”   他一不小心就把真心话说了出来。   毛利小五郎瞪圆了眼睛:“怎么能说我捣乱呢?队长,你这话太伤人了!唉,先不管了,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要汇报!”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眼熟的按钮,看得黑羽快斗眼皮子一跳。   “有很多居民说他们的身边一夜之间多出来了一个按钮模样的东西,想让我问问,这是不是上面派发的道具……” 第154章 诡计啊,你躲匿于汹涌暗流(十三)   “什么东西?我怎么不知道上头的吩咐?”   藤原队长人懵了。   黑羽快斗也顾不上避嫌了, 连忙扑上去质问,夹杂着一丝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把大叔吓得浑身一哆嗦。   “这位……毛利先生, 你来的时候,按下按钮了吗?”   毛利小五郎看着他们二人如临大敌的态度,支支吾吾了半天,理不直气也壮地说:   “当然呀,这玩意儿一看就是个很好按的样子, 按下去可爽了!小子,我看你跟我们家新一长得挺像的,你要不要也来试试?”   说完,他还演示了一下, 大掌一拍, 啪的一声, 清脆悦耳,按钮按下, 然后又马上弹回,绝对是社畜牛马最好的解压神器。   黑羽快斗的身形踉跄了一下, 脸色黑得有如锅底。   “毛利先生, 陌生的东西不要随便乱碰, 这应该是常识吧……”   藤原队长哆嗦着嘴唇,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出声问:“高中生, 这个按钮,是假面愚者给你们留下的炸弹线索吗?”   不敢置信, 花火是怎么做到能让这玩意儿人手一个的?她的真实身份莫不是大夜晚分发火柴的好心小红帽?   “恐怕有不少人和毛利先生一样,当做没用的小玩意儿已经按下去了……”藤原队长欲哭无泪。   黑羽快斗摩挲下巴, 琢磨道:“但是,又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所以按钮和炸弹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毛利小五郎后知后觉:“唉?为什么有滴答滴答的声音?这是闹钟吗?也有点像那什么炸弹的倒计时……”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越来越飘忽,嘴巴越张越大,好像能看到半截白色的呐喊灵魂离开了身体:   “不会吧,东京又要毁灭了?”   被他这么一提醒,黑羽快斗回想起了花火纸条上的内容:“‘不保证毁灭按钮’……她起这个名字,究竟有什么用意?”   队长反应过来,心中已经开始咬白手帕流泪,而面上还得强装镇定,撑起佝偻的脊背,厉声吩咐道:“所有队员,现在立刻开始回收按钮!另外,广播提醒东京片区的所有居民,请勿按下手中的按钮,那是假面愚者的阴谋!”   他的命令刚发下,背景的滴滴声停顿了一下,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俏皮可爱的女孩声线:   “喂,亲爱的,你们该不会真的以为,伟大的花火大人,会让你们这么轻易得逞?”   她像个背着所有大人恶作剧的孩子,说完了这句掺着蜜糖和刀子的威胁,还噗噗的笑了两声,甜美可人。   虽然没有一个地球人见过假面愚者本人的真面目,但只要一听广播,几乎能瞬间将她的声音和愚者的身份对号入座。   这就叫……配音契合人设?   花火旁若无人地叙述道:“其实呢,关于我的玩笑布置,我也是吃一堑长一智,给你们讲个我自己的乐子吧,不可以不听,不想听也得听!”   “事情是这样的:花火大人当时受到邀请,去了匹诺康尼的谐乐大典。但是盛会之星——号称千万逐梦客的梦想之地——实在是太没有梦想了,全都是秩序,秩序,无聊的秩序!一点儿也不符合我的预期!”   “我失望极了,于是,花火大人灵机一动,为了让所有人都拥有享受幸福的权利,我给遇到的每个人都分发了一枚【相互保证毁灭按钮】,只要按下去,就能保证自己、对方和匹诺康尼一起炸翻天!”   “但是啊,匹诺康尼的猎犬家系,没错,就是那个年度苦情剧大导演加拉赫曾经所在的猎犬家系,他们不知好歹的把花火大人送出去的按钮又回收起来了,逼得我按了整整48个系统时的按钮!呜呜呜,花火大人真没面子……”   她添油加醋、真情实感的渲染了一番,鼻子猛地一出气,在最后发难道:   “所以!花火大人这一次痛改前非,一定不会给你们再让我按48个系统时的机会!我往‘不保证毁灭按钮’里加了一点小料,只要是理智值较低的人,就比如这位著名的糊涂侦探,毛利小五郎先生,你看看你手里的按钮,它是不是比杂志封面的比基尼大美女还要吸引你?”   毛利小五郎下意识乖乖回答:“啊,确实有这么一种感觉……唉,不对!我哪里是什么糊涂侦探!我可是名侦探小五郎!”   “和自己的生理需求对抗,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哦,只要等到所有按钮都被按下,那就说明所有人都同意了花火大人的计划,我预言的时刻就会即将来临!你们就算现在开始回收,也为时已晚了~”   她不知道躲在哪个小地方偷偷录音,忽然起身拍了一下身边发出声响的金属机器,后者挨不住这一巴掌,当场宣告报废。   “哦,还有这个滴滴滴的玩意儿,确实就是一个闹钟,不是什么倒计时,不过对你们地球社畜而言,造成的闹钟声比炸弹恐怖多了吧?哈哈哈哈!”   成年人纷纷露出受伤的表情。   黑羽快斗抬起头,沉声道:“花火,你现在在哪里?”   “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等待着随便哪个妙不可言的未来的到来~有本事就来抓住我呀,嘻嘻。”   如果真如她所说,所有被分发了“不保证毁灭按钮”的居民都已经鬼迷心窍的按下了一次,那么,唯一一个还没有被按下的按钮,就在工藤新一的衣兜里。   花火最有可能出现的地方也就是……   被千万人心系挂念的钢铁大门边上,三方保持着岌岌可危的僵持对立。   目前的情况是:五条悟质疑工藤新一是假的,工藤新一对五条悟的陌生态度疑似并非本人,互相指认,但是拒不承认。   两个大佬对峙,救护队员们把担架护在身后,瑟瑟发抖。   “你们要是想讨论谁真谁假,能不能先让我们离开这里?要是炸弹真炸了,我们的小身板真的扛不住啊……”   工藤新一撤回了他们的请求:“不,你们暂时还不能离开,如果五条有问题,那么这个红衣服的女人很有可能也有问题,把她带进人员密集的场所,无疑是放虎归山。”   五条悟伸出一只手卡住门缝,磁悬浮闭合结构的温度能将热铁蒸发成气态,但他有无下限,足以卡上一段时间。   “朋友,我也有问题想问你。工藤新一虽然性格自恋了点,但确实有些本事在身上,没那么容易被人暗算。他也算是我生同生死共患难的好兄弟,而你……你为什么伪装成工藤新一?真正的工藤新一去哪儿了?”   他的语气仍带着一股吊儿郎当的散漫,却隐隐蕴含着不怒自威的气势,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命途行者不需要长篇大论,只用几个意味不明的语调就能逼得人心头狂跳,脑子里跑了几圈走马灯。   大学生跟琴酒和伏黑甚尔混在一起久了,也学了他们的一招半势,懂得以什么样的用词、什么样的语气才更能装逼吓人。   工藤新一垂眼思索,在强悍的强者威压下,竟然勾起了嘴角。   ……他笑了?   医护人员看了看彼此,他这是不打自招了,还是疯了?   工藤新一当然不傻也不疯,他抱胸,淡淡道:“到现在为之,我确认你的确是货真价实的五条君。”   “唉?这么突然?”   “刚才的你和现在的你区别有点大,我还以为你被人给顶替了。但我听开拓者说,你在踏上了【毁灭】命途的同时,也稍微带了点副作用,所以,你方才的那种变化,类似于‘变得更有乐子了’……就是他指的副作用?”   五条悟周身萦绕的冷峻肃杀之气如潮水般退去,又恢复了工藤新一所指的“乐子人”状态,他挥了两下手,哈哈道:   “你猜的没错,我刚才杀了一路才把这女人送过来,脑子有点不好使。不是,你就因为这点怀疑起了本大爷的一片真诚情谊?”   几个救护人员瞬间汗流浃背,敢情您老人家说的想进来帮我们找炸弹,是真的想帮忙,而不是扒门索命的厉鬼啊!   五条悟:“至于那个女人……嗯,她人呢?”   救护人员一惊,立刻朝后看去,发现染着几点血迹的雪白担架上已然没了人影。   随后,身边便响起了工藤新一被重物扑倒在门上的巨大声响。   他被一片血红慌得眼冒金星:“什么……是你……花火?!”   大门遭了这么一撞,自动闭合,五条悟不甘心地哇哇了好几声,猫猫爪子在门缝里挥了好几下,为了不被夹成断肢只好收了回去,挽留道:“别呀,我还没看完好戏呢!”   平平无奇的红衣女人已经完成了大变身,在众人的视线范围内,一个扎着黑色双马尾的木屐少女跨坐在工藤新一身上,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还在震惊中的高中生。   “你们两个还真是好骗的,就这么直接把我给忽视了。”   她伸出一根葱白的手指,从工藤新一的面部一路向下,划到了他的脖颈上,擦过突突直跳的大动脉,少年的身躯痉挛了一下,要害部位被人把持住的滋味可不好受。   工藤新一干笑了两声,暗地做出了防御的姿势:“花火大人,您这是要干什么?”   “还能是什么?当然是来回收我的按钮了,你小子的理智挺高的嘛,不过没关系,这最后一枚按钮就让花火大人来帮你按下,然后,我们一起把地下炸个底朝天!”   她的手指终于摸到了休闲服的衣兜,翻了两下,脸上的欢愉逐渐转为了疑惑:   “咦,怎么没有按钮?”   工藤新一终于忍耐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连串人设崩塌的豪迈大笑。   善于伪装的怪盗基德主动撕下了侦探的假面,痛痛快快地吐出真相:   “自始至终被本大爷和新一骗了的人,应该是你。”   “愚者大人,在乡下地方栽跟头的感觉如何?我信奉的【欢愉】信条,可不输给你吧!”   被两个异父异母双胞胎戏弄了一番的花火也不生气也不恼怒,稍微一转脑子就弄清楚了前因后果,然后一瘪嘴,竟然跟着他一起发出畅快的大笑。   “哈哈哈!”   两个诡计家的笑声重叠在一起,活像两个脑子不太好的未成年小鬼。   无辜的医护人员躲在一边,吓得几乎抱成一团。   花火笑得眼泪都飙出来了,直到笑累了,笑不动了,才从他身上站起来,平静的问:“不错嘛,小魔术师,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交换的身份?我想想……是在你们刚解开了我布置的谜语,被人群冲散的时候?”   “你猜对了,所以按钮不在我的身上。”   工藤新一,不,现在应该是黑羽快斗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知道我为什么那么快解开你的视觉错位谜语吗?因为我也恰巧想在视觉上制作一个诱捕你的陷阱。不枉我穿了新一的旧衣服,把我们两个人的发型和衣着做的一模一样,还一路上絮絮叨叨……虽然那家伙的演技不如本大爷的十分之一,但能骗过你,也算勉强合格了。”   “原来如此,你们在出发前就已经做好了迷惑我的打算,我很好奇,你们怎么预料到我会对你们出手的?”   “连环杀人犯的凶手,往往会回到案发现场欣赏犯罪成果,很不巧,鄙人也曾经连环作案。”   在救护人员惊恐的注视下,说话只说一半的宝石大盗用自豪的语气说道:“所以,我对你们这些乐子人的心理十拿九稳。早在一开始出发,我俩便做好了随时处于你的监视下的准备。正因如此,你所看到的那些,都是我们两人故意表现给你的。”   “精彩,真是太精彩了!”   花火一边热烈鼓掌,一边摇头晃脑,颇为陶醉:“你让花火大人也成为了乐子play的一环,小魔术师,你拿下了花火大人的一杀!”   “……骗你的,我的一杀可没那么好拿。”   她眨了眨漂亮的大眼睛,半开玩笑道:   “不过,如果只有这种程度,还不能酝酿出一个惊世骇俗的大乐子……所以,再努力一下,怪盗基德,如果你能制造出一个更精彩、更盛大、更有趣的笑话,说不定哪一天,你会收到来自【酒馆】的邀请呢?” 第155章 太阳啊,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十四)   自己的粗糙计划收到了一位假面愚者的亲口肯定, 乡下魔术师本应心情不错,黑羽快斗却开心不起来。   他无所谓的说:“如果酒馆里的愚者都跟你一样,是一群用别人的性命开玩笑、比孩童还要残忍天真的家伙, 我宁愿和你们这辈子都不要扯上关系。”   “原来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种谋财害命的坏蛋吗?花火佯装生气,跺了两下脚,木屐哒哒作响,“我得为我的同僚们挽回一点名声, 起码在我认识的愚者里,也有那种只谋财不害命的好人……虽然我和他合不来啦。”   “……只谋财不害命,难道是什么很高的评价吗?”   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乐子,她的一张哭脸转而变成了笑脸, 生动诠释了什么叫阴晴不定。   “毕竟我在这场剧本里扮演的是混沌邪恶, 不过认真说起来, 到底是守序还是混沌,这些阵营不都是人来划分的吗?既然如此……花火大人完全可以从混沌邪恶跳到守序善良, 天哪,花火大人简直是个天才!”   “你给大家的心灵带来了那么多伤害, 还指望别人称你是大善人?!”   黑羽快斗过去17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才哪儿跟哪儿呀, 我们假面愚者又不是纳努克的反物质军团, 和一个愚者打交道,她顶多会骗走你的钱包、存折或者感情……但是你要是和那些坏东西碰面, 你的脑袋就要不翼而飞了。”   花火挥挥手告别, 蹦蹦跳跳的往回走:“不和你聊天了,我承认, 你刚才确实让我感受到了一瞬的欢愉……所以这次的诬告诽谤就下不为例哦。”   缩成鹌鹑的几个救护人员:“工藤……黑羽先生,请问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吗?”   黑羽快斗忙把几个腿脚发软的后勤人员拉了起来, 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大门。   巍峨高耸的大门伫立在前,像是一位身披银甲的卫兵,隔绝了地上的人间炼狱,默默无闻的守护着身后的万千子民。   谁也不希望,它因为愚者的一个突发奇想的小玩笑,而消失湮灭在无情的爆炸中。   五条悟应该是转身离开了。   他和琴酒伏黑甚尔两个危险分子组队,虽然本人极力想要和波提欧一样装上摄像头,让全球人民瞻仰他的英雄风姿,但被两个不愿抛头露面的通缉犯用物理手段阻止了。   也正因如此,他们与五条悟之间的联系并不方便,给了愚者可乘之机。   如果不是花火整出了茬子,大门猝不及防地关上了,他本来是可以把全场最高战力挽留下来的……   黑羽快斗来不及懊悔,他正准备起身追上花火,便听见拐角处有几道焦虑的呼喊声传来:“你们那边怎么样了?怎么待了这么长时间才关门?”   来人正是过度担忧而来找人的藤原队长及其队员,工藤新一假扮的黑羽快斗,以及不怕死的毛利大叔。   一个陌生的双马尾女孩朝着他们的方向连蹦带跳地跑过来,她头侧挂着一只红白双色的狐狸假面,短裙木屐,面容绮丽,嘴角漾笑,眼下两颗妆面的红痣,完全不像是身处末世的普通居民,反倒像是戏台上的喜剧演员。   几乎所有人马上举起了武器,瞄准了全场唯一一个陌生人:“别动!你是谁?”   花火眯着眼,不打自招:“哎呀呀,花火大人被两面夹击了!”   “你就是那个搅乱治安的恐怖分子?!”   “你跑不掉了,愚者。”   黑羽快斗丢下外套,再把头发往后一捋,卷毛顿时炸开,整个人的气势一变,由严肃认真的高中生侦探变成了热情洋溢的魔术师。   毛利小五郎看着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黑羽快斗,大张的下巴从一开始就没合上过。   “你是……?怎么有两个……”   另一个黑羽快斗说话了,语气中是满满的无奈:“毛利大叔,你真没认出我来?”   他也稍微理了一下发型,咳嗽了两声,声线不再刻意模仿某个怪盗的俏皮华丽,恢复了习惯的说话风格,又回到了毛利小五郎熟悉的那个老是抢他风头的臭小子。   毛利小五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你们互换了身份?不对,你们怎么能长得这么像?该死的,难道工藤优作还有一个儿子……”   他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看那架势,已经开始反思自己和工藤家过去几十年的友情了。   糊涂侦探发力,把全场都干沉默了。   只能有花火银铃般的清脆笑声回荡在众人耳边,听不出来是真心夸赞还是冷嘲热讽:   “小五郎先生,你可真是个天才!大聪明俱乐部86#的席位我就让给你了!”   “……啊?什么是大聪明俱乐部?”   “我们家乐子神曾经有一段时间致力于使用各种方式,送傻瓜、笨蛋和蠢才进入博识尊的俱乐部……在祂的身先士卒下,直到现在,酒馆里还有一群自诩‘天才学派’的愚者整天捣鼓着怎么加入天才俱乐部呢,哈哈哈哈!”   众人:“……”   符合他们对假面愚者的刻板印象。   她扫了扫一脸警觉的黑羽快斗和工藤新一,话里意有所指:“不过呀,有时候,庸人的一句无心之言,说不定真的会变成现实……”   “别刻意岔开话题,愚者,你已经暴露了真身,你逃不掉了,快点认输吧!”   工藤新一下了最后战书。   “你们把我包围了?不不不,是我一个人把你们包围了!”   被一众黑压压的枪口指着,花火扭了扭脖子,又活动了一下手腕,还不忘拉伸了身体,做好了运动准备。   “你们不会以为我长得细胳膊细腿的,就真的手无缚鸡之力吧?开玩笑,干我们这行的,没点防身的本事怎么行呢~那几个破铜烂铁阻止不了我,工藤新一,识相点,就把你怀里的按钮交出来,不然,花火大人可要亲自来抢了!”   藤原队长立刻下令:“开枪!”   无数子弹倾泻而出,能将人射成筛子的火力覆盖下,花火像个没事儿人,把双手背在身后,翘起脚尖,跳起了优美的踢踏舞。   赤红花色瞳孔将每颗子弹的轨迹都捕捉得一清二楚,她牵起一只飞舞的巨大金鱼,只需微微侧身,扭头,下腰,便在枪林弹雨之下毫发无伤。   工藤新一转身就跑。   下一秒,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花火飘在不得不停住脚步的工藤新一背后,两只细长的胳膊往前一拢,像是将人拥抱在怀。   粘稠的热气吐在了大男孩的耳廓上,很快就变得一片通红。   花火对他耳语:“小侦探,让我猜猜,你怀里的按钮,也不是我要的那个,对吧?”   想要故伎重施的工藤新一浑身颤抖了一瞬,“你……”   “凡人不可能第二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愚者也不可能第二次踩进同一个陷阱。我猜,你在来之前,就已经把自己的按钮和糊涂侦探互换了,所以,小五郎那里的,才是那颗还没被启动过的按钮。”   毛利小五郎下意识按住了衣兜,藏不住事的小眼神乱飞。   “你们方才都是演给我看的,可惜了,你们不愧是岳父和女婿,演技一样烂,远不如那位小魔术师精湛,被我一诈就捉到了破绽。想在我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你太傲慢啦。”   她讥笑了一声,酥酥麻麻的,耳边的那道诡谲气息瞬间消失,而后忽地出现在了一无所觉的毛利小五郎身前。   大叔吓得差点心脏骤停。   但作为优秀警察出身,毛利小五郎也不是吃素的,即便懈怠了这么多年,最基本的肌肉记忆还在,如此千钧一发之际,东京地区上千万民众的性命就把握自己手中,他第一反应抓住兜里的按钮,挥舞胳膊大力扔了出去,说什么都不能被愚者拿到!   小小的按钮飞在空中,所有人同一时间仰头。   少女一脚踩住小五郎的胸口,把人当做踏板,在空中翻了个360度的回旋,眼看指尖即将碰到按钮。   一张飞旋的扑克牌比她更迅速,在空中和按钮迎面相撞,把按钮原本的抛物线打歪了一度,和花火伸出的手指刚好错开。   “唉唉唉!”   用上了弹跳喷气鞋的黑羽快斗先人一步抓住了按钮,花火在空中的脚步一错,竟然硬生生忽视了物理学定律,转了个头向他飞扑而来。   黑羽快斗低骂了一声,压低身体,用半个身后背挡住花火的视线,以一种打水漂的姿势又把按钮往前一抛。   “新一!接住了!”   花火:“喂!你们把我当小狗遛呢!”   “你不也乐在其中吗?花火大人!”   他们一边跑一边玩接力比赛,已经从大门越来越往深处,眼看就要到豁然开朗的地下避难所平地。   毛利小五郎站在通道大门,朝他们挥手大喊:“新一!把按钮扔给我,等我跑进了人堆里,她就找不到我了!”   花火的金鱼即将咬住自己的手臂,工藤新一也顾不了那么多,追随着声音的方向看去,手腕一弯,直接把按钮扔给了要球的毛利小五郎。   大叔望着迎面飞来的炸弹启动器,一刹那仿佛专业棒球运动员附身,只见他气沉丹田,挪动脚步,找准了第一落点,两腿一跨,举起一只大手,怒喝一声:   “让你看看我毛利小五郎的厉害!”   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毛利小五郎将高高飞起又高高落下的宝物顺利收入囊中……   “啪。”   得意忘形的业余棒球选手神情一僵。   好巧不巧,按钮的正面撞上了他的手掌,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轻轻一弹,落在众人耳中,有如潘多拉魔盒的开启。   最后一枚按钮,启动了。   花火发出惊天爆笑,不枉她陪地球人玩了这么长时间的抛球找球游戏,才能得到这么有意思的结局!   “你们的表情太好笑了,小五郎,酒馆不应该给怪盗基德发出邀请,最应该给你发邀请!哈哈哈哈……”   毛利小五郎好心办了坏事,想哭都哭不出来。   精心布置忙活了半天,最后仍然让愚者的诡计得逞,工藤新一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握紧拳头,脑中灵光一闪而过,低声复述了一遍愚者的预言:   “于某个不可说的时刻,花火的炸弹滴答滴答,比钟表小子大电影还要迷倒众人,门外的毁灭之徒敲响了最坚固的大门,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高潮揭幕,伴随着炸弹‘轰’的一声,怪物的铁骑将亿万万生命践踏,蜘蛛爬上墓碑,鸟儿奏唱哀歌。将死之人,将死之命……”   陷入回忆的黑羽快斗有些恍惚:“昨天晚上,电视刚好放映了加拉赫先生录制的钟表小子大电影,墙外的毁灭之徒应该是指五条悟,他是毁灭的命徒行者……”   花火轻笑着,比了一个嘴型:   “炸弹马上就要爆炸了,你听——”   一声巨响,好似巨兽的蛮横身躯径直撞上大门:   “轰!”   与此同时,一阵刺耳的警报突然拉响。   “重大警告!A6门外聚集起大量高危破洞者,疑似在对地下通道大门发起总攻!正在向其他片区请求支援!请全体居民……滋滋……滋滋……”   机械警报声卡了一瞬,人心都跟着沉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不知名的沙哑女声,好似小提琴拨动丝丝细弦,杀人割喉于无形。   “各位,听我说——”   惊慌痛哭的普通民众只感觉浑身一紧,身体不由自主的动了起来,好像变成了木偶师手下的提线木偶,意识全无。   他们无法反抗,因为蜘蛛早已潜伏多时,将密匝匝的蛛网编织在凡人的孱弱心灵之上,使他们无法挣扎逃脱,唯有顺从。   他们的手颤抖着摸上了身边的花火按钮,无害的按钮装置发出卡巴卡巴的动静,折叠又反转,像是模仿了著名的变形金刚,最后成了……一支花朵拟态的烟花喷枪?   头顶的卫星电视还在静静播放着知更鸟小姐的演唱歌曲:《若我不曾见过太阳》。   轻柔婉转、有如莺啼的嗓音流淌在只有人造光的地下世界,远隔万里,如同地球与人类的心电感应,一同吹响了战斗的号角。   蜘蛛女郎轻点朱唇,声音像是浸透在化不开的晦冥夜色中,暗藏锋芒的獠牙舔舐着猎物的心脏,将命运的蛛丝铺开延展:   “嗯……别怕,举起你们的武器,对准敌人的头颅,就把即将到来的一场血腥屠杀,当成是一场噩梦好啦。” 第156章 号角啊,召集此世英桀勇士(十五)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90%】   系统:“主线开拓任务稳步进行中, 请开拓者再接再厉。”   【三个大天才】   四天前   螺丝咕姆:不可思议,我和黑塔使用虚数纠缠监听设备,反复尝试, 终于捕捉到了“它”的低语呢喃。   螺丝咕姆:用剧本的专有名词来说,“它”就是“宇宙意识”,是我们所处宇宙抽象化概念化的至高存在。结论:“宇宙意识”即宇宙本体。   黑塔:还记得博识尊给你发布的第一个主线任务吗?——“异世界的开拓者啊,尝试着吸引他们的注视吧……他们是宇宙意识的人间之眼,是耀眼的灵魂, 是观众,也是舞伴……”一些极个别的智慧生命会得到宇宙意识的注视,所以你在他们面前完成表演,就相当于在宇宙意识面前露脸, 宇宙融合度才能大幅上升。   垃圾桶のKing:妙蛙, 伏笔回收加一!你要是不提一嘴, 我还以为作者吃设定或者忘记大纲了   黑塔:同理可知,如果让这些特殊角色遭遇意外横死, 宇宙意识也会受到对应的损伤。如果我是绝灭大君,我肯定挑宇宙意识着重关注的杀。听明白了吗?你的剧本应该怎么布置重点, 不用我多说了吧。   垃圾桶のKing:(帕姆点赞)   ……   螺丝咕姆:毫无疑问, 这个宇宙以线性形式前进发展, 它是一条从开端无限延伸的直线,每个分叉点都会再生一条新的平行线。   黑塔:类比可知, 在我们的宇宙之中, 逆时而行的【末王】的存在表明了线性历史说的可能性,当然, 只是一种猜测和可能。按照常理而言,两个宇宙本来该互相独立, 互不干扰,那么究竟是什么因素,让两条本来互不相干的直线产生了交集,因而导致了两个宇宙碰撞?又是什么让星神最终选中了你,成为串联两个宇宙融合的中介和桥梁?   黑塔:喂,穹,怎么不回消息?我们讲的已经够通俗浅显了,你竟然还听不懂?@垃圾桶のKing   垃圾桶のKing:(自动回复)你好,我现在有事不在,一会儿也不会和你联系。   黑塔:啧,你这么照抄就过分了!   螺丝咕姆:黑塔,待会儿再联系也不迟,穹现在大概率已经忙得脱不开身了。   ——————   短短不到半个系统时,日本东京的地表就已经汇聚了密密麻麻的黑潮浩劫,“破洞者”在最高首领的进攻指示下,对人类的末日基地发起了第一次规模庞大的总攻。   从地球卫星图向下看去,东京市好似一大半都淹没在黑暗之中,蠕动着前进的杀人军团以肉眼可见的恐怖速度吞噬了高楼大厦、花园河流,还有人们所熟悉的一切文明景观,毁灭殆尽。   偶尔有几个黑点快速穿过海洋和群山,前来追赶此刻正浩浩荡荡围攻东京的大部队。   即使有两位天才的先手布置,以及数十个马甲的日夜厮杀,活着的反物质军团仍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数字。   一些来不及被守夜人净化的破碎灵体将会返回军团带来的战争熔炉,重新炼制一副钢铁身躯,而后投入到这一场寰宇战争,无休止的消耗,直至天昏地暗、宇宙归于奇点。   视线所及之处,地面上是数不清的陆行个体,以整齐的步伐飞奔疾驰,破坏一切挡路的障碍,开出一片空白的平地,全数释放扭曲的恶意。   一些身形更为茁壮、特征更为诡异的高等个体夹杂其中,天空上还盘旋着几只遮天蔽日的巨龙,目露凶光,追随着毁灭的大军,起起伏伏,以仰天的吼声嘲笑着凡人无可避免的厄运。   宛如丧尸围城的末日天灾之景,光是余光瞥上一眼,就能无形中扼住人类的喉咙,搅动着岌岌可危的理智和灵魂。   地球联合政府临时办事处。   “花火炸弹已被找到!位于日本东京……愚者……上百万个启动按钮……以上是全部消息。”   “截至目前,东京的情况如何?”   “报告!卫星没有监控到大型爆炸产生的痕迹,但是……破洞者大量集聚于日本东京地上市区,根据中心位置分析,疑似……疑似地下通道大门A4、A5或者A6被敌人发现……”   “……遭了,最令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联系周边安全片区,立即派出援助!绝对不能让东京陷落!一旦口子开了,千里之堤,溃于一息,距离其他基地陷落,也只是时间问题……”   “联络员!联络员回复我!联系上东京地方政府了吗?”   “报,报告长官,我们只收到了一个简短的回复……那边说——”   【亲爱的地球人,花火大人的戏目渐入佳境,勇士召集同伴,朝着恶龙和老巫婆发起了一场精彩的攻防战!但我还得提醒围观的你们,千万别当猪队友,不要动不动就想着发射原子弹或者导弹……否则我的脾气可没有电影里的超级英雄们那么好哦~】   “……”   “听愚者的,不用插手。”   “可是,砂金先生……”   “我收到了星核猎手发来的好消息,暂时不用担心平民伤亡,列车组也已经在往那边赶路了。”   临时搭凑、鱼龙混杂的人类基地,也可以称之为一座另类的牢笼,是酝酿内乱和叛徒的最好温床。降临,人类最需要的不是物质上的温饱,反而是精神上的信仰,而一旦信仰抽空精神幻灭,人类做出什么疯狂之事都不意外。   因此,其他的地下片区或多或少出现了一些令管理者头疼的问题。   但是,假如这些热爱胡思乱想的人被木偶师全部操纵支配,这些问题就通通不存在了。   面对着纸面上必死无疑的命运,上百万的东京市民却面色平静,拿起了由假面愚者派发的武器。青壮年有条不紊地在空旷地区集合列队,身体较差的老人小孩则是退居后方。   他们高矮胖瘦不一,素质水平各不相同,放在乱世,就是一支由流民百姓组成的杂牌军,一旦遇上了正规军,就只有被打的落花流水的份儿。   然而,在支配恶魔的操控之下,所有人的精神面貌大变样,站姿一丝不苟,就像是参加阅兵式的士兵一般铿锵有力。   开拓者没指望普通人能发挥决胜一击的作用,只需要他们能基本自保,保持后方稳定,不要拖后腿就可以了。   这场战役的主将们,另有其人。   地面上,白昼猛然间陷入黑夜,刚离开不远的五条悟感受到了天崩地裂的震动感,第六感疯狂报警,他屏息凝神,随后便亲眼目睹一只诡谲的巨型龙形生物划破天际,径直飞往同一个方向,明显是有备而来,是一次有组织的大型集体进攻。   五条悟顿感不妙,他飞快回到“霓虹拯救者”小队的临时休息地,一脚踢开房门,让室内短暂休息的二人差点反射性放出攻击,看见来人是他,才放下了冰刀和匕首。   伏黑甚尔打了个哈欠,挤出两滴生理性眼泪:“你小子,都这么大了还咋咋呼呼的,甚至没我儿子沉稳……”   “人送到了?”   黑泽阵摁灭一根将熄的烟蒂,火星掉落脚边,他从胸腔里吐出一口白雾。   抽烟是缓解压力的有效手段,只是另外两人一个讨厌烟味,一个没钱买烟,于是一齐嫌弃排挤他这个老烟枪。   “别睡了,也别抽了,狠活要来了。看过丧尸电影吗?咱们现在应该要来到电影的高潮环节——丧尸围城,见过没有?”   在没有电力供应的漆黑室内,两双冥灯般幽暗的眸子同一时间朝他看来,像是隐匿在暗处的狼群。   五条悟简单描述了一下外边的情况,伏黑甚尔和黑泽阵都察觉到了那股不小的动静,但没想到居然这么麻烦。   这已经不是“以一挡百”的程度了,如果没有外援,说是“以一当万”才恰当。   一般情况下,两个有自知之明的成年人可不愿意拿生命冒险。   但是……   “早知如此,当时就不该答应公司开出的条件。”   伏黑甚尔锤了锤脑袋,像是要把脑子里进的水拍出来。   一生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五条大少爷:“拜托唉,公司可是答应了你们,你们一人出点力剿敌,不管过程如何,只要地球文明最终没步入毁灭,就给你们安排全新的身份进入银河闯荡,当雇佣兵,旅行家,军火贩子……随便哪个都可以,这可是我求之不得的美事!”   黑泽阵从来不吃政治家画的大饼,但那时同意这些条件确实有他自己的考量,此刻后悔已晚,他没好气地说:“前提是活着。”   伏黑甚尔只随口埋怨了两声,脚下已经快步走到了门口。   他家的那两个小崽子还在地下呢,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害怕得把眼泪都哭干了?   真是的,放在哪儿都不让人安心,还不如要回来算了。   “说说具体安排。”   五条悟看了一眼手机,用幽怨的碎碎念压下心头的悸动不安:   “大门被破洞者围了,我们可能得从外突破。啧,当初听到愚者炸弹时我都没有这么紧张过……天杀的,七海和灰原他们今年就要高考了……唉,我想起来了,你儿子和女儿是不是也在地下?”   “算了算了,这么畏手畏脚干嘛,干就完事了——‘霓虹拯救者’小队,出发!”   “……”   “……五条,你要是敢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这几个字,别怪我的刀子不长眼睛。”   被老爹和监护人挂念的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纪被大人带到了一间小房间,这里大多都是和他们差不多大的小孩,被家长们送过来进行严密的保护。   敏感的伏黑惠觉得大人们好像一瞬间变得很奇怪,但又说不出来怪在哪里,其他小孩也没察觉到不对,他只能憋在心里不说。   在这种紧要的关头,所有上了幼儿园、有一定认知的小孩都嗅到了空气中战争硝烟的味道,没人哭也没人闹,乖乖找个地方做好,心不在焉地玩玩具或者凑在一起聊天。   “姐姐,你说……我们能活下来吗?”   他和伏黑津美纪的户籍挂在五条悟名下,而五条大爷本人平时忙得脚不沾地,因此这些天里,他们都是和七海建人、灰原雄以及东京咒术高专的校长老师们生活在一起,比平民家的小孩知道更多的消息内幕。   伏黑惠一副小大人的模样,眉头紧得好似被蚊子咬的小疙瘩,他的姐姐偷偷笑了一下,按平了弟弟额头上的凹凸不平。   温柔的气息将小孩包围,伏黑津美纪轻柔地拍着他的背。   “不要想那么多啦,相信大家,也相信五条先生和夏油先生。虽然地下一直又黑又冷,但是我有一种预感,终有一天,我们会回到温暖的太阳公公的身边,回到我们的家中……”   她轻轻哼着知更鸟的歌曲,哄着弟弟入睡,周围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吵闹声都安静了下来,只听见女孩稚嫩但坚定的歌声回荡在他们的耳边:   ……   Will shooting stars align, be’neath the sun?   在太阳的背后,流星能否兑现   in whispered hopes where journey’s begun   这启程时的轻声许愿? 第157章 神明啊,请回应信徒的呼唤(十六)   北美, 地下。   “今天怎么没看见那么多士兵去翻箱倒柜找炸弹?”   “上面通知说炸弹已经找到了。”   “啊,在哪个倒霉的片区?”   “听说是日本东京……”   “怎么又是东京?为东京人民默哀一秒钟。”   “还有更惨的,据说东京因为愚者炸弹或是其他原因, 被众多怪物给围攻了。”   “不,不是吧,这才第4天,我们就要有一座人类火种基地熄灭了?政府该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吧,不要啊!”   “我真是受不了了, 我父母就在东京旅游还没回来……该死的假面愚者,欢愉就是个彻彻底底的骗局!他们都是一群混蛋……”   “我们再怎么急也没办法,换成上次的东京恐怖袭击事件,我还能给他们的慈善事业捐款,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该怎么帮忙?拿命去填吗?”   “等等, 你们看, 卫星电视的内容切换了!那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   之前提到过,为了提振地球人民反抗敌人的决心和意志, 一些在前线踊跃作战的超凡人士同意佩戴摄像头直播,除了此时身处外太空、信号不太好的巡海游侠之外, 列车组人美心善的三月七小姐也是其中之一。   “是他们!我记得电视插播过他们在亚欧大陆的战斗!”   “穹小哥的暴力美学, 三月小姐的冰雪聪明, 还有丹恒先生的……”   “咳咳,看这里人多, 我宣布个事儿——我是丹恒的……唔!”   “闭嘴, 臭小子!别在外面给我丢人现眼!”   夏油杰身穿一袭朴素的修士服,站在观看人群的不远处, 抬头望向头顶的无线卫星电视。   洁白无垢的天空背景,活泼可爱的少女踩在飞行器上, 与友人一同支援前线。   几束粉色的发丝在镜头前一晃一晃,一张小嘴叭叭叭,对着屏幕后的观众说个没完,就像一个永不熄灭的小太阳,让听见她絮絮叨叨的成年人会心一笑,半凉的心头泛上一阵热烘烘的暖意。   夏油杰消息灵敏,自然听说了老家遭此横祸的坏消息。   可他如今人在北美,身不由己,自己上了战场也只能当个无所用的累赘,还不如在后方做点实事。   不管是无穷的远方,还是咫尺的邻近;不管是无数的人们,还是相知的同伴,都与他有关。   走在前面的星期日停住脚步,回首呼唤了一声他的名,温柔的说:   “杰,今日的祷告快要开始了。”   “来了!”   他笑了笑,嘴角咀嚼的一丝苦涩意味被冲淡,消弭无痕。   二人的友情进度在这几天同吃同喝的经历中突飞猛进,没了一开始的恭敬生疏,满是知己之间的惺惺相惜。   无他,星期日先生也是一位漫步荒野的沉思者。   求知笃行之途注定寂寞难耐,有同行者才能走得更远更前。   看着追上他的夏油杰,星期日弯了弯精致的眉眼,两只天使的耳羽在脑后震颤。   除却这一副圣洁美丽的外表,来自同谐家族的神父善于倾听和开解,态度平和而不高高在上,使得天环族青年很快在信徒之中获得了大波人气,隐隐有成为民众新兴信仰对象的势头。   但这种火苗被星期日本人毫不犹豫的带头掐灭,他不希望任何形式的偶像崇拜借机如野草般滋长,人若想得救,只有依靠自身。   步入简陋的教堂,台下早已坐满了人,信众们各个衣着朴素,面色苍白,唯一没有被灰尘掩盖的是他们的眼神,闪烁着独属于信仰者的弧光。   虽然神父本人不喜偶像崇拜,他们仍克制不住发自内心的崇敬,一眨也不眨盯着台上的俊美神父,宛如聆听一位全知全善全能的无上神明之福音。   站上祷台,星期日面向信众,收敛了笑意,金眸微阖,更显得不似凡人,恍若天神。   异乡的神父将一只手按在面前摆放的圣经之上,经书纸页微蜷,一看便被多次翻越熟读过。   他压低了嗓音,像是怕惊扰了台下专心致志的信徒们,沉声念诵道:   “神主圣灵,求你降临,从至高的天廷,放射你的光明。你是幸福的真光,求你照射着我们,充满你信者的身心。”   “求你引领迷途的人远离迷津,寻得窄门。凡是信赖你的人,求你扶助,求你赐与末日的终结,你便会施仁爱者以救济,赏修德者以宁静,赐予信徒……善始善终的洪恩。”   他话音刚落,所以人从拥挤的座位、走廊和门槛一起站起来,神情恭穆,有如献奏神明的唱诗班,齐声念诵道:   “求你引领迷途的人远离迷津,寻得窄门……!”   “求你赐与末日的终结,赐予信徒善始善终的洪恩……!”   “窄门……!”   “洪恩……!”   和声朗朗,信仰的炽热光芒,一瞬间照亮了灰暗简陋的教堂。   纵使夏油杰参与了多次类似仪式,祷词也已经烂熟于胸,可每当轮到齐声祷告的环节——万人同声,洪亮坚定,有如筑起金色的精神高墙,他那颗纤细敏感的心灵,仍忍不住因此发颤触动。   第一轮祷告结束,众人落座,他睁开双眼,视线迷蒙,便不自觉望向牵动他心脾的天环族神父。   夏油杰呼吸停窒。   ——那本该高居天上、无念无欲的神明,静静地注视人间,白皙俊朗的面庞之上,竟有一滴晶莹的水光从神父的眼角缓缓流淌,朝下坠落,砸在地面,绽开一朵不起眼的水花。   明明是滴在地上,夏油杰却感觉圣子的眼泪流进了自己的心里,将混沌的大脑洗涤一空,犹如天上明镜。   他扭过头,看见了千人脸上如出世婴儿般的平静祥和,躁动、焦躁、绝望……沐浴在同谐的圣光之下,通通无所遁形,素不相识的兄弟姐妹们彼此联结,宽心安慰,人间天堂,天堂人间。   ——也许,这便是兄妹二人曾经告诉他的“以强援弱,生生相护”的最好诠释。   一上午的祷告过去,星期日拉了拉还在出神的夏油杰,微微一笑:“杰,我们该启程了。”   夏油杰反射性问了一句:“我们去哪儿?”   “教堂接下来会交给知更鸟,她一直很喜欢教小孩子唱歌。至于我们……”   他说:“烈火灼烧、荆棘遍野,圣光无法照射的阴暗……就是我们的目的地。”   ……怎么会有人傻着自寻死路呢?   明明知道前方是万丈深渊,还是要义无反顾的跳下去……   “用仙舟的话来说,这就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丹恒,我说的没错吧!”   三月七朝着摄像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好似在回答屏幕后地球民众提出的衷心疑问。   “嗯。”   “天啦,三月,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进修了仙舟谚语!”   “那可不,本姑娘天生勤奋好学!”   列车组三人开着便携飞行器,脚下是无垠的海面,向着日本岛屿的方向以超音速的速度赶去。   风像刀子一样锋利,把毛发往后吹的厉害,呼呼啦啦的,心理年龄较小的两小只却乐在其中。   “穹,我兜里还有几颗糖,叫什么……大白兔奶糖?是我救下的那个小朋友给的,你要不拿一颗尝尝?”   “嚼嚼嚼……”   “啊!没让你一口全吃了!啊啊啊快给我吐出来!”   “……穹,我这里也有。”   “丹恒,你这是洗劫了便利店吗!”   “……他们人比较热情,送了我很多。”   “不愧是小青龙!”   头顶由于大量怪物的聚集,地球的天气系统濒临失控,方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刻阴云密布,啪啪啪下起了大雨,碧蓝的海面也刮起了惊涛骇浪。   丹恒戴上兜帽,提醒道:“小心,雨水可能有毒。”   三月七正准备给两位同伴套上盾,一扭头,和镜头背后的地球人民一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吸,估计地球的氧气含量都下降了好几个百分点。   只见那位灰发的帅气青年仰头张嘴,伸出了一小截肉红的舌尖,若无其事地品尝起了雨水。   听到丹恒的提醒,小浣熊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吧唧了两下嘴,深思道:   “这雨水,确实有毒。”   地球人:“……”   “一想到这货未来要拯救东京,我心里面就不是滋味……”   “以身试毒,令人感动。”   星核精没有生起丝毫羞耻尴尬之情,看着前方若隐若现的岛屿,他眼睛一亮,张开双臂迎风招展,大声呼喊道:   “就让这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好中二,但是本姑娘喜欢!”   “小心,别掉下去了。”   而地球其他地区的普通人透过三月七的摄像头,也得以目睹了东京的惨状。   “隔着屏幕我的脚就已经开始软了。”   “波提欧和刃解决的龙,这里居然还有好几只!”   “这个我熟,这波先收掉大龙,再清兵线,最后偷塔,一气呵成。”   最要命的制空权被敌人盘踞占领,冷面小青龙拎起一杆带珠长枪,颔首道:   “天上交给我。”   “好嘞,丹恒老师,注意安全!”   “你们也是,一切小心,不要勉强。”   青色的背影眨眼间消失在了一望无际的黑色烟雨中。   他们很快就看见一只安然飞翔的巨龙像是突然嗅到了什么极具威胁性的气息,朝天怒吼一声,粗长的鳞甲尾巴猛而一抽,和一道渺小的人形身影展开了激战。   瓢泼的雨势更大了。   开拓者拎出球棒,在空中甩了两下,兴奋地说:   “三月,是时候展现真正的实力了!”   三月七半跪在飞行器上,拉开弓箭,朝他翻了个美少女的白眼,无奈地宠溺道:“好好好,你去展现实力,我来给你打掩护!”   开拓者的飞行器高度拉低,很快引起了一些地面陆行个体的注意。   在它们只有红白两色的视野中,“星核”有如白昼的太阳,刺眼夺目,还带着诱人的香气,几只不怕死的已经踩着同伴的脑袋往上跳了好几次,想要把他拽下来。   “噫!别碰我!”   穹一口气敲闷了好几只,但扑上来的也越来越多。   “你这家伙,别这么莽啊!”三月七跺了两下脚,“就知道你不靠谱……”   破洞者不怕死,数量众多,围着他逐渐形成了一座蠕动着的小山堆,几乎要淹没那颗毛茸茸的灰色脑袋。   “不好了!穹小哥没事吧!?”   “我的琥珀王啊,我不敢看了……”   纵然知道无名客实力强劲,众人的心还是提了起来,揪作一团。   三月七飞向怪物堆,放出一波凛冽的冰箭,急切地大喊道:“穹!你在哪儿?你别受伤了,不然我和丹恒老师怎么交代呀!”   穹当然没那么容易死。   不如说,他是故意深陷重围的。   【毁灭】的气息将他遮盖,浓得五官火辣辣得疼,护盾再怎么坚固,在敌人锲而不舍的攻击下也终有耗尽的时候。   他屏住呼吸,隐约听到了无形锁链破碎的声响。   破而后立,【均衡】的祝福,总算解开了。   随着宇宙融合度达到百分之九十的高度,他在宇宙意识的眼皮子底下过了明面,宇宙法则不再对他有所限制。   星神的祝福也不再需要【均衡】的压制,在命运指定的灰发年轻人身上,宛然释放出了全部的力量。   【存护】使他安如磐石,无坚不摧;【记忆】使他耳聪目明,神智清醒;【同谐】使他操作轻快,得心应手;【智识】使他头脑敏捷,机智多才……   好难受,怎么才有四个,加上【开拓】和【毁灭】也就只有六个,就像一个稀有的限时卡池只收集了半套,还剩下了半面空白,让收集癖望眼欲穿……   系统:“这个时候就别凡尔赛了。”   如果系统放出面板,就会发现在开拓者的“战力”一栏,赫然从原来的“对军级”变成了“对星级”,并且还有突破增长的趋势。   与此同时,三月七和丹恒作战的身影卡顿一瞬,在短短零点零秒的时间内,像是重新加载了一下,而后爆发出了更强大的气势。   在地球人眼中,无名客的高瘦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怪物的包围中,然后,一道银色的细光从怪物堆里冲天而起,越来越粗,越来越亮。   就像是一颗步入盛年的恒星,向宇宙放出熠熠光芒,宣告他的莅临。   周围成千上万的破洞者浪潮瞬间被焚烧成灰烬,导致有如泥浆源源不绝的怪物队伍甚至断开了一道明显的裂痕。   三月七一愣,和摄像机后上亿的地球人一同发出欢呼! 第158章 巨龙啊,骑士与你并肩作战(十七)   “轰!”   举目光明, 银白刺目的光焰将周遭污秽扫荡一空,对嚣张的敌人吹响了反击的第一声号角。   浓烟散去,完好无损的灰发青年屹立于浅坑正中心, 身姿挺拔,无名客的衣摆飘飞,一张金色的车票镶嵌其上,如万千星辰般淬得闪亮。   他听到了头顶同伴的欢呼,仰头望去, 与镜头后的亿万地球人观众撞上了视线。   在垂网般的黑雨中,那双晶莹剔透的眸子就像熔化了黄金,圣波微漾,发亮发烫, 直指人心, 看得人出了神、迷了心窍, 仿佛要溺死在那片深邃的雾状星云中。   他只是站在那里,仿佛就能抵抗千军万马。   然后, 他们看见这位帅气逼人的英雄高高举起手中的球棒,比了一个pose, 露出一个傻里傻气的笑容, 向全世界宣布道:   “银河球棒侠, 究极进化——球棒银河侠!”   众人:“……”   从爆种的热血漫男主一下变成搞笑漫角色,落差太大, 让正常人有点反应不过来。   三月七对此倒是适应良好, 不如说是习惯了开拓者偶尔的耍帅脱线——她飞快放箭,替穹解决了几个远处追过来的破洞者, 飞行器下降高度,和站在地面上的同伴并肩而立。   “下次可不许这么莽撞了, 你不知道本姑娘看到你不见的时候,心跳都快吓没了!”   “嘿嘿,我心里有数。”   “我才不信,你所谓的心里有数,就是脸接大招?”   二人结束了斗嘴,一齐看向了怪物奔腾不息的前方,黑色的浪潮几乎将城市填满,比洪水泛滥、海啸登岸的自然灾害还要震撼人心。   自然灾害是地球母亲对人类降下的温柔惩罚,地球人可以安然接受,知错就改;   而来自天外的墙外怪物,它们则是令人窒息的掠夺者,抱着将地球和她的子民碾碎成齑粉的残忍愿望,令地球文明在星系边缘黯淡死去。   成千上万的破洞者伴随着从天而降的黑雨,还在源源不断地降临地表,攀附于墙体楼房,随后投入到庞大的灭世大军。   与之最相近的画面,莫过于O基率领齐塔瑞人入侵纽约。   O威粉丝们纷纷表示导演的想象力还是不如现实更为暴力干脆,令使级别的外星强者都在徒手灭星了,他们电影里的外星强者还在处理一团糟的家庭关系。   除却影视作品里的那些家长里短,偌大的宇宙远比他们想象得残酷真实。   资本巨鳄可以和高危通缉犯握手言和,本不相干的巡海游侠和星核猎手结成同盟,平平无奇的小水球甚至能请动一位虚无令使守门……这个宇宙还有什么不可能实现的呢?   也许真的存在一个极端环保主义者暗搓搓想要灭绝半个宇宙呢?   列车组二人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默契十足的眼神,周身命途之力积累攒动,已然做好了一路横冲直撞的准备。   “横版格斗?这个我擅长!”   “别想着游戏啦,现实可没有原地复活的机会!”   穹负责近战打击,三月七飞在空中进行远程扫射。   两人小队配合无间,边跑边打,走到哪儿清理到哪儿,朝着地下大门稳步推进。   “他们给我一种我行我也能上的错觉……”   “试试就逝世。”   三月七扭头一发冰箭,“穹,你不觉得怪物的数量有些太多了吗?好挤啊!”   “天上不是很宽敞吗?”   三月七于是拉着队友飞上了半空。   开拓者看了看头顶破碎的苍穹,用亲身经历解释了缘由:“大概是因为不久前,黄泉和贝尔摩德护送波提欧他们前往太阳系深处,所以给了破洞者可乘之机。”   “黄泉应该快回来了,地面上多出的这些怪物,就由我们来处理干净。”   不远处传来一阵巨大的闷声,一只体型庞大的末日兽被一股强力横扫掉落在地,顺便压死了不少悲惨的同僚。   它从原地挣扎着爬起来,不甘心地撞上了一栋写字楼,几十层的楼房像棉花一碰就碎,又挥舞着遮天蔽日的翅膀,继续未尽的战局。   天上的动静比打雷放闪还要恐怖,地下的人们跟着忧心忡忡,牵肠挂肚。   “丹恒小哥一个人对五条大龙,这是不是有些太勉强了?”   “我国服第一打野都不敢一人单挑五只。”   “人家可不是国服,人家打的是宇宙服。”   不管丹恒听不听得到,三月七也抽着空给同伴鼓劲呐喊:   “丹恒老师!加油啊!”   而在另一边,“霓虹拯救者”三人小队及时赶到了战场。   五条悟把便携飞行器送给了两个编外人员,自己通过瞬移的手段,一来一回,就将两人送到了目的地,用无下限帮他们在雨中屏蔽了大部分的活人气息,从这个较远的空中视角,既可以看到A6的地下大门,又可以避免凑得过近被大军发现。   “不妙啊……”   半个小时前还安全完好的通道大门,前脚刚送走了不小心把假面愚者送进来的五条悟,后脚就迎来了一群恶意满满的不速之客。   大门周围用于隐藏的地表建筑群几乎炸了个遍,空空荡荡,露出加固后的白色混凝土层,混杂着棕色的泥土和植物根系,触目惊心。   在军团眼中,地下避难所就像一个王八壳蛋糕,只要破开了一条缝隙,里面用人类制作的流心就会流淌出来,让它们大饱一顿。   钢铁大门被黑色掩埋,看不清具体情况,但可想而知,虽然直到现在还没有被破开,可是如果没有人为阻止,距离那个必然到来的时刻就将不远了。   一群近战系破洞者结束了第一波攻城,缓缓退开,固守一旁,融入围困人类基地的大军中。   其他的破洞者居然没有一哄而上,反而是分工有序,一些身形粘稠的破洞者紧随其后,对着刨出来的新鲜痕迹倾吐毒液,嘶嘶嘶的一股股白烟蒸发在雨中。   “它们在……轮流试探?”   “就像是有人在幕后指挥一样,这种情况可真是不多见。”   “至于这么谨慎吗?我要是那个幕后大统领,我直接把天上的巨龙派下来,把地面砸个稀巴烂。”   “相反,伏黑甚尔,你这种才是未经驯化的野兽思路。”   五条悟死死盯着整齐划一的兽潮,冰冷的说:“你们没有发现吗?它这种做法,是在‘温水煮青蛙’。破洞者要做的,是包围整个东京,将死亡之剑高悬于人类脖颈,让地下居民逐渐丧失斗志,濒临疯狂,死于绝望。”   “一个恶趣味的混蛋,贪婪又无情的战争疯子。对于这种家伙来说,如果可以,它肯定不会放过在潜入后方、散播绝望的机会。简而言之,如今的人类基地看似铁板一块,实则隐患百出。”   黑泽阵厌恶地评价道,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给幕后主使幻胧做了一个精确的犯罪人格特写。   他接着说:“它们一上来就盯上了一座上百万人的大型城市,集齐全部兵力进攻,显然是希望通过摧毁一座人类基地,震慑和磨灭地球人的反抗意志。”   他早年抓了不少组织老鼠,有时候被层出不穷的卧底惹得心烦了,也不介意用围困死兽的方式找找乐子,然而一朝身份切换,阶下囚的老鼠变成了人类自己,这可就没那么有意思了。   “问题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如今地下的情况如何,倘若已经乱得出现了人杀人,那只会给现状雪上加霜。”   “五条,怎么不问问你那万能的群友?”   “你以为我没想到吗?暴雨似乎扰乱了地球的磁场结构,导致本来就不稳定的信号更难接收,星核猎手的银狼挂了个紧急维修的标识,说让我们稍微等等,她在抢修。”   伏黑甚尔哦了一声,懒洋洋的瞥向巨龙腾飞的高空,难得动了一下脑子:   “如果雨一直下,那信号岂不是也一直都修不好?”   只见五条大龙振翅盘旋,停滞于五个方位,将一道微不可见的人形身影包围其中,形成了一个半球形状的结界,带来山巅般的极强压迫感。   丹恒孤身一人,单手持枪,一头黑发在风中凌乱飞舞,眉头紧锁,似乎在耐心斟酌着脱困的出路。   五只巨龙在一瞬间收到攻击命令,竖起六只绣满眼睛的巨型翅膀,蓬勃的反物质能量在顷刻间爆发,发射出了万道光波,汇集于中心一处,目标直指正在低眉沉思的丹恒!   能量之强,压缩坍塌,爆炸开来的余威,几乎能将数颗行星粉碎为灰烬。   “轰——”   五条悟心头一颤:“不好!”   伏黑甚尔被那耀眼的光波晃得睁不开眼睛:“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关心别人,先关心关心我们自己能不能活下来吧!”   毁天灭地的声响将穹顶的阴云震碎,携带风卷残云之势,甚至连天上飘落的雨丝都停滞了半响,而后哗啦啦下得更起劲了,打在人身上生疼。   三月七接了两滴透明的雨水,疑惑道:“好像雨水的颜色没有那么黑了……”   大馋小子穹还是老样子,品得津津有味,淡定的给出结论:   “嗯,是丹恒老师的味道。”   能量带走了一切生息,寂静如死,只听得见巨龙挥动翅膀的风声以及沉重的吐息。   然而,被无数激光集火的位置,非但没有空无一物,亦或者出现一具伤势惨重的坠落人影,一颗碧绿澄净的水球高悬于天际,以春风细雨的方式,悄然化解了所有致命的攻击。   而后,那只散发着恐怖气息的碧蓝水球忽而化作一股强劲的激流瀑布,占据了人们的全部视线。   只此青绿,遍撒荒芜。   “老天,那是……!”   一只身形矫健、身长千米的带鬓青龙赫然出现在巨型怪物的包围圈内,其身清透如玉,双眸赤金,好似从神话图景里飞出的控水龙神,姿态威仪,高不可攀。   而在那青龙的头顶上,完成变身的冷面小青龙抹去脸上的一道血痕,长袖一甩,背手而立,睥睨强大的敌人。   “一起上吧。”   话音刚落,五只末日兽已怒不可遏,飞速和青龙展开了血腥的盘斗。   只闻头顶龙吟阵阵,夹杂着末日兽痛苦的嘶吼,不消五分钟,一只末日兽跌落在地,再也飞不起来。   直播后的观众们已经疯了。   “啊啊啊啊啊啊是龙!”   “东方龙大战西方龙,我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战斗气浪波及到了地面,将一些实力较为弱小的破洞者直接吹飞。   五条悟咳嗽了两声,这才回复伏黑甚尔的质疑:   “说实话,丹恒不需要我的关心,他比我们加起来都要厉害得多。我只是想,我的无下限刚才不小心泄露了气息……一会儿我们怎么从怪物的包围圈里逃出去?”   他扫视了一圈不知何时发现他们的破洞者,深深叹了一口气。 第159章 信仰啊,愿你如城墙般坚定(十八)   暴雨冲刷天地, 力道之大,仿佛是要洗去所有的罪孽,水龙降下伟岸的神罚, 将恃强凌弱者的邪恶消融于水。   被破洞者军团发现的三个地球人只好退到一座尚未坍塌的楼房天台,掏出了武器,和团团围上来的怪物保持着血腥的对峙。   伏黑甚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几秒之前还干燥清爽的黑发此刻变得湿漉漉的,让他整个人从一只潇洒肆意的黑豹变成了一只落水的大黑狗。   他扯了扯嘴角, 皮笑肉不笑:“五条悟,你靠点谱行不行?不是说你的无下限进化了吗?怎么还是这么弱?连屏蔽气息都做不好……”   “要怪就怪丹恒变身的威势太强了,再厚的盾挨上他那么一震,我的能量维持不稳定很正常的, 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   五条悟匆忙扫了一眼天上正在和末日兽打得有来有回的大青龙, 对方已经自顾不暇, 明显顾不到他们这边。   “不过,既然丹恒老师在这里, 那就说明列车组的二人也马上就会赶到了,拖一拖, 我们就能跟援兵汇合了。”   “两个人能叫援兵?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够了, 省省嘴皮子功夫, ”黑泽阵冷漠地制止了他们的日常斗嘴,“把力气都花在杀死敌人身上。”   将近四天的作战合作让“霓虹拯救者”小队培养了不小的默契, 生死危机当头已经可以交付全部的信任。   伏黑甚尔作为难杀的肉盾挡在前面, 负责嘲讽和拉仇恨值,黑泽阵打的是烧血毁灭流, 续航能力一般,但胜在爆发力强, 还能靠冰冻延缓敌人的速度和攻势。   五条悟作为最强咒术师的力量体系在踏入命途之后得到了大部分的保留和重塑,使得十分容易上手和开发。   托了会反转术式的福,他能通过源源不断的攻击和防守恢复自身血量,属于越打越猛的类型。   如果硬要说这个配队哪里不好,那这个配队哪里都是问题。   谁家把三个毁灭凑一桌子啊。   伏黑甚尔用双截棍扼住一只破洞者的脖颈,咔擦一声拧断,长腿一扫,又踢飞了周围一圈想要借机扑上来的敌人。   敏捷有如猎豹的黑发男人喊道:“琴酒!”   “不用你提醒。”   黑衣杀手眼疾手快,飞快扔出数十个冰制匕首,顷刻间收割了一波性命。   他身躯一侧,躲开不远处来自三只反物质重子的激光偷袭,即使反应迅速,但一条右臂还是被不幸蹭伤,一小股鲜血呲溜飞溅出来,融进了汩汩不停的雨水中。   “该死。”   当然,在地球人的眼里,这三只本属于反物质军团的重子,外表是比篮球还要大的血色眼球,狰狞万分,看了就让人掉san。   虽然眼球型破洞者的血量不高,但它们阴戳戳的攻击十分烦人。   同时,善于观察的黑泽阵还发现了一点,但凡有它们在的地方,就有概率给同类增强一定的力量,让本来可以几分钟内解决的敌人变得更加棘手。   他烦躁的啧了一声,趁着三只反物质重子被伏黑甚尔吸引了火力,出其不意跨步上前,迅捷有力地将一把凝聚的冰刀捅进眼球内部,手腕一转,三只重子暴毙当场。   那股强横的增益之力顺着手臂流进硬朗的身躯,化为己用,他脚尖一起,又迅速投入到了伏黑甚尔那边的消耗拉锯战中。   五条悟则是对上了一只不好惹的大家伙,对方的战斗方式属于骚扰型,速度快,让人应接不暇。   每当他想要拉上两个队友瞬移逃走的时候,对面就会放出接连不断的攻击来打断他的蓄力条,迫使他不得不撑起防御反击。   不对,怎么回事?这些怪物好像很熟悉他的一招一式……   联想到他和黑泽阵有关破洞者的推断,五条悟眉眼一沉,咬碎了一口银牙。   果然,不能小瞧了任何一个外星物种。   恐怕早在之前,他在日本大张旗鼓的消灭破洞者之时,银发毁灭命途行者的能力和战斗方式就已经在敌人的名单里挂上号了。   战斗打得是信息差,假如己方的情报都被对方掌握在手里,而自己对敌人的真实实力却一无所知,最终将会演变为相当不利的逆风局面。   “烦死了!”   五条悟泄愤似的挥出一只拳头,直击一只破洞者的脑门,将对方直接打下了天台。   伏黑甚尔跟他相处了这么多天,属于能互相掏脑浆的朋友,五条大少爷又是个藏不住心事的主儿,光看这么一拳头,就能大致猜出来他现在的心理状态。   他连忙劝解道:“五条,保持冷静,慎用你的力量,要是你一会儿杀疯了,我们两个可拉不住你!”   五条悟深呼一口气,忍不住想起了远在海对面的挚友,嚷嚷道:“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整天话这么多?你是我老爹还是我老妈?”   伏黑甚尔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心头也被挑起了一丝火气,暴力敲碎了一只敌人的脑壳,好像敲碎的是五条悟那颗讨人厌的白毛。   “懒得跟你小子计较,反正到时候死的是你不是我!”   “都闭嘴,援兵来了,但是……情况似乎有些不对。”   黑泽阵打断了他们,即使在缭乱的雨丝中,他的那双犀利眼神也快速锁定了不远处的一条街道,那边的声势可比他们这里大多了,无数的破洞者像漫天飞洒的黑色雪花一样被无情砸飞,有些甚至直接破碎成了冰块。   来的正是武力值盖世无双的三月七和穹。   开拓者挥舞着球棒,扑上来一个砸飞一个,同时为了提高赶路效率,三月七则是用冰冻住了他们,由于路面积水,寒意能够顺着水流一冻结就是一大片。   不到一会儿功夫,就让他们成功突破了破洞者围困大军的附近。   趁着大部分破洞者们的注意力被下面两个推土机转移,五条悟忙拉住队友手腕,进行快速瞬移,逃出了包围圈。   但由于他的力量亏空过大,还要带着两个活人,瞬移的距离不远,如果不跑快点,很快就会被再次追上来。   伏黑甚尔收起武器,扭头问正在处理伤口的黑泽阵:“琴酒,哪里不对?”   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雨水冲刷得发白,黑泽阵用带子缠了几圈,失去血色的嘴唇开开合合,咬着牙回答道:   “他们两人闯进来的太轻松了,如果不是破洞者名不副实……那么,就是敌人故意设下了埋伏。”   果不其然,等到三月七和穹冲出狭窄的街道,等候多时的上百只精英怪已经堵住了他们的退路,将二人合围其中,目露凶光。   两个误入虎穴的无名客只好背对背站立,三月七握紧弓箭,问道:“这可不太妙啊,穹,咱们该怎么办?”   穹正想说什么,眼神一凝。   蠢蠢欲动的破洞者忽然静了下来。   绝非它们大发善心想要放人走,而是因为——有一个更恐怖的存在降临了。   幻胧轻笑:“好久不见,无名客。”   她迈着轻松惬意的步子,从军团内部缓缓走出来。比起其他怪模怪样的怪物,她的外形显然更加高级,趋于完美的人形,但无法令人忽视来者的危险程度。   其他破洞者避之不及,纷纷让路,态度卑微到了极致。   这家伙,一定就是破洞者的最高首领——所有正在观看直播的地球人脑子里闪过这么一个想法,恨不得那球棒和冰箭下一秒就掀开反派boss的脑壳。   然而,依照幻胧的狡猾性格,必然不可能真身上阵,这个更有可能是她的一具附身傀儡,真正的本体躲在哪里还不得而知。   “我送给地球人的礼物,你们可否满意?”   幻胧趾高气昂地张开双手,将这世界的一片废墟狼藉展示给众人。   视线扫过三月七肩膀上的直播摄像头,片刻后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按照星神制定的游戏规则,此刻的她身份不是反物质军团的绝灭大君,而是墙外生物【破洞者】的领袖。   也就是说,如果她敢当着全体地球人的面透露一丝一毫有关反物质军团的事实,直接掀了剧本内幕,暗中看好戏的欢愉星神绝对不介意把她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只有在开拓者和他马甲存在的场合,幻胧才能不怕死的嘲讽两句,出一口恶气。   当然,放在误入那时演唱会现场的夏油杰和五条悟耳中,她的那些话就变成了听不懂的乱码,只有列车组能听明白,可以理解为星神设置的屏蔽机制。   而五条悟和夏油杰当时虽有疑惑,为什么列车组能和墙外生物用超出联结信标的语言沟通,但当时五条悟身受重伤,夏油杰来不及考虑那么多,而在事后,丹恒告诉了他们原因——开拓的祝福可以使他们听得懂任何智慧生物的语言,因此初次降临地球之时他们才能和地球土著们进行无障碍沟通。   与破洞者的交流,也是同理。   因此,此时此刻,在上亿地球人的紧张注视下,幻胧绷紧了面具下的神态,用生涩而又古怪的音调,好似一个宇宙通用语的初学者,一字一句地撂下了威胁:   “人类,放弃无谓的抵抗吧,我们的大军无穷无尽,生生不息,纵然你们龟缩在地下,愤怒的烈火终会将脆弱的土地燃烧殆尽,将你们的同胞分食一空……!哈哈哈哈……”   看见三月七和穹极度防备的战斗姿势,幻胧对自己的反派出场非常满意,双手叉腰,只感觉心中尤为酸爽,好像能回忆起当初扮演仙舟罗浮小狐狸时的乐趣所在。   开拓者毫不客气的回敬道:“你就是破洞者的首领?原来是你啊,上次破坏知更鸟演唱会的仇我还没和你算呢!你上来该不会就是来说垃圾话的吧?”   地球人一惊:“!”   “原来列车组那么早就和破洞者对上了!”   “我当时还以为是特效武打片段……”   “垃圾话?”   幻胧冷笑了一声:“不,我是来宣告你们的死期,以及,这颗星球的死期。”   头顶上,龙形生物们撕扯搏斗的巨响仿佛能击碎天穹,不腐的流水和猛烈的激光交错对抗,难分胜负。   大雨倾盆。   “还在看你们的那位同伴吗?哈哈哈,别看他现在还生龙活虎,我手下的爪子里附有剧毒,只要毒素在他体内发作,那只隽秀的小青龙,马上就会变成一条蔫答答的死龙了。”   幻胧的话仿佛是一道裂空霹雳,将直播后的众地球人震得心神不定。   “你……你真是太卑鄙了!”   三月七结巴了半天才从自己的语词库里找了半天找出来一个骂人的词汇。   反观性格豪放不羁的穹,一连串“无名客粗口”已经脱口而出。   “你*#***!”   到现在,幻胧的一系列布置已初步得手。   她通过前三天的示弱降低了众人的警惕心,而后趁着黄泉离开的片刻功夫,将所有兵力集中到宇宙意识最为重视的日本岛屿,再将列车组以及地球的命途行者引过来,只要将他们在此就地格杀,或者重伤濒死,哪怕开拓者有通天的本事,也无力翻盘回天。   没了这些实力强大的外星人从中斡旋压制,人类自身在面对灾难的劣性根便会淋漓尽致的爆发出来,届时,她布置在地球各个人类基地的棋子也会接连出动,掀起一场场大型内乱,内外接应,一举击破。   而你,阿基维利手下的小虫子,你又将如何应对?   幻胧掩面而笑,挥了挥手,三只飞行的破洞者将抓住的俘虏带进他们的视线,赫然就是没有成功逃脱的五条悟黑泽阵以及伏黑甚尔三人。   三人失血过多,接近昏迷不醒的状态。   此时,屹立不倒的大门发出轰隆一声巨响,城门失守,但这些怪物并没有一哄而上,开启血腥屠杀,而是堵在门口,等待着上级发号施令。   祸不单行。   穹很快冷静下来,对方应该是要和他讲条件了。   “你想做什么?”   幻胧拨弄着手指甲,漫不经心的说:“我要做的很简单,只是想请你做一个简单的选择。”   她踢了一脚还在负隅顽抗的五条悟,后者发出一声闷哼,面容扭曲。   “这三人是你的朋友吧?而在东京的地下,还有上百万与你无关的普通人。我听说无名客最为重视友谊,如果你选择他们,我可以留他们一条性命……”   “但是,我的千万大军将踏平地下,青年妇孺,一个不留。”   “当然,你要是心系天下,觉得这三人的性命比不过上百万人,那么,我可以让我的大军给你们留30分钟的逃命时间,但我会当场取走这三个男人的头颅。”   幻胧笑眯眯的看向了面色发沉的灰发青年。   不管你做出哪个选择,地球人的反抗信心将会如洪水下的堤坝,从此一蹶不振。 第160章 小丑啊,终结这喧嚣的闹剧(十九)   “三个同伴, 或者,上百万平民。”   绝灭大君将明晃晃的恶意摆在了台面上,大发慈悲的扔下两个同样残酷的选择, 然后便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的回复。   正如她所料,一向嚣张至极的无名客此刻变得缄默无声,垂下了脑袋,握紧了两只拳头,身形微微发颤, 似乎在做着艰难激烈的天人交战。   三月七也没见过这种场面,在惨无人道的绝灭大君面前,可可利亚和神主日都变得温柔可亲起来,她的面色比纸还要苍白, 咬紧了下嘴唇, 即便如此, 小三月仍坚持挡在同伴身前,不时紧张的瞥一眼天空。   正在观看直播的地球人一个个更是疯的厉害。   “啊啊啊啊啊不要这么对待我们开拓者呀!!!他还是一个吃什么都不忌口的可爱宝宝啊!!!”   “我要爱死她。”   “幻视哥谭老蝙蝠不得不面临反派小丑提出的电车难题, 不管是选哪个,都不能阻止悲剧的上演, 最终让自己的良心蒙受无比的屈辱和煎熬……靠啊为什么要来这种老套的剧情, 你一个墙外来的难道也是DC的脑残粉!?”   地球人的眼睛不瞎, 破洞者明摆着不安好心,就是冲着撕裂同盟、掀起对立的目的来的。   然而, 看到陷阱的存在是一回事, 会不会主动往下跳又是另一回事。   指责了幻胧的一肚子坏水之后,地球人们紧接着自发带入了开拓者的视角, 隔着电子屏幕开始表达起了自己的见解和看法。   “这三人难道就是我们地球人自己的命途行者?那个白发的哥们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伤的那么重, 被破洞者踢打的时候愣是没发出一声求饶……呜呜呜……”   “我担心再在雨里面淋一会儿,他们不用破洞者亲自动手,就要很快失温而死了。”   “他们真的好可怜……”   “我觉得应该选择这三人,他们毕竟实力很强,活下去就能救下更多人!”   “但天平的另一边可是上百万的普通民众啊!就算这三个命途行者真的活下来了,他们难道还能救下上百万甚至上千万的民众们?别开玩笑了!他们连这些破洞者都打不过!”   “这些支持放弃上百万东京市民的,你们不过是喜欢看强者溺水、绝境救赎的戏码罢了,还有身为人类的同理心吗!”   “等哪一天火烧到自己身上,轮到你们所处的人类基地面临被屠的命运,你们就笑不出来了。”   “我见过那个白发蓝眼的小哥!是一个特别大方开朗的少年!我们家里当时出了好几起事故,搞的人心惶惶,结果他和另外一个黑发小哥帮我们家打扫了卫生,我家人的身体情况顿时就好转了!”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的外表长得有点眼熟?如果性别反转一下,完全就是加拉赫导演拍的《咒术战线》里面的女二号……”   “他是咒术师?!”   “他确实是咒术师,而且是任务难度最大,最为忙碌的特级咒术师……”   “前十几年帮日本人清理咒灵,后面帮地球对抗外星人,哥们,你不是劳模,谁还称得上一句劳模。”   “你们忍心让他就这么在最好的年纪夭折吗?”   “不是,各位,开拓者都还没说话呢!你们怎么就自己吵起来了?”   “呵呵,围观乱象有感,我现在最庆幸的就是地球人的命运不掌握在地球人手中,不然我们早死绝了。”   屏幕后的地球人俨然开始了一场场唾沫横飞的辩论,一些情绪激动的已经当场比划起了手脚。   一分钟时间过去,幻胧身体前倾,笑吟吟地警告道:   “无名客,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你这三位朋友,可被你的举动弄得很寒心呢。”   她命令手下把三个人质架成十字,指甲锋利的手捏上了五条悟的脖颈,脆弱的气管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声。   三月七怒骂道:“喂!你好端端的动什么手啊!”   大少爷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皮肤瞬间红了一大块,麻痒刺疼。   “唔……咳咳……”   “放下他!”   长时间缺氧导致白皙的脸庞越憋越红,显然是快喘不过气来了,少年的眼眶积满了水滴,也不知是冰冷的雨水还是温热的眼泪。   就在他快要窒息而死的前一秒,幻胧松开了骨爪似的手掌,五条悟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咳嗽声,仿佛是要把心脏都咳出来。   “别管我……穹,琴酒伏黑甚尔和公司签了生死状……我这条命也不稀罕……你要是敢因为老子放过了她……*日本粗口*……我就算在地狱也不会放过你!”   地球人心软了。   “他为我们做了这么多,不能让他白白死掉。”   “没错,如果让英雄牺牲,那其他的超凡人士又该怎么看地球?他们还愿不愿意继续帮助我们这些白眼狼?”   “而且对方给出的30分钟逃命,能不能兑现还是个大问题。就这短短的半个小时,我们又能安全撤走多少人呢?所以东京几乎是不可避免面临毁灭,还不如……”   幻胧又侧过身子,引导众人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洞口,大门犹如碎纸板,倾倒在地,里面的人造路灯明灭不定,显得有几分阴森恐怖。   她刻意说:“开拓者,最后提醒你——我的子民们,已经快要忍耐不住嗜血的欲望了……”   大门失守的消息是隐瞒不住的,现在的东京人,又该是怎样的绝望无助?   其他地球人联想到这里,心更酸了。   “感同身受,要是未来有一天我们的地下基地也被攻破……”   “大家,我们中的99%都不是英雄或者精英,我们只是想换取一个在残酷宇宙中存活的机会啊!”   “开拓者,拜托了,看看那几百万的无辜民众吧,求你了……”   虽然各大地下片区的联络通道被银狼和螺丝咕姆严防死守,幻胧无法突破防线,但以岁阳对人性的深刻洞悉,直播后的地球人现在估计已经吵疯了。   直播固然是一个占据舆论主风向的高明手段,但也可以成为刺向开拓者和地球一方的双刃剑。   她向来是个挑拨人心的好手,只出了这么一道选择题,就引得其他片区的管理者不得不调动了不少人手来加强治安,以及在考虑需不需要关掉电视直播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宛如沉默的雕像般的穹终于动了动手指,抬头看她,面上一派平静,无甚波澜,就像一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   深陷得意的幻胧这才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一般而言,如果对方一直不回应,要么是被吓傻了——但这对于胆大包天的开拓者来说几乎不可能。   那么,他就是暗戳戳的布置后手。   而开拓者最大的底牌是什么?   当然是他,和他的那些朋友马甲。   幻胧挑了挑眉,仰头,警觉地眺望雨丝漫漫的天空之龙战场。   丹恒还在和数头末日兽生死搏斗,就在刚才的功夫,他又杀死了一头棘手的巨兽。   剩下三只末日兽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象征着虚数的金光若隐若现,即便如此,末日兽仍然遵循着“死战至最后一刻”的严苛命令,不断用爪子上的毒素消耗着持明龙尊的体力和耐力。   而丹恒的身影穿插在这些致命的攻击中,他没有铜头铁臂,自然不可能毫发无伤。   算算时间,毒药应该要发作了。   幻胧的唇线缓缓拉平。   然而,在众人的注视下,丹恒非但没有显露出丝毫的疲软之势,反而一甩龙尾,使用蛮力拍飞了一只末日兽,躲开数十道激光扫射。   黑白重渊珠轻轻一转,一头活灵活现的巨型水龙便咆哮着离开主人的手中,冲破了苟延残喘的末日兽胸膛。   反物质军团的对星级武器末日兽,只剩两只了。   丹恒匆匆扫了一眼地面,朦胧的烟雨中,一双龙目比太阳还要耀眼,直射众人的眼底。   只可惜还没等他顺利脱战,下一刻又被卷入无休止的战斗中,这次不光是末日兽,就连其他会飞的破洞者也凑了上来,以量压质,纠缠得小青龙脱不开身。   幻胧一开始的打算,就是要将列车组的侍卫、不朽的龙裔给活活拖死,毒发身亡,以报罗浮毁躯之仇。   然而,计划的进展第一次偏离了她的预期。   不,不对劲,她下的毒,可是由她的同僚炼化了一颗上千种剧毒生物栖息的星球所得到的神经毒素,非令使级别的强者根本无法抵抗过一息。   而根据她上次在演唱会现场对列车组全员的实力试探,使用的量毒死一头龙应当是绰绰有余。   除非……穹和他的马甲的实力又变强了?   幻胧被这个猜测吓得心头一颤。   有什么超出她控制的因素发生了……   “嘻嘻,可不止这一条哟~”   耳侧倏地传来一声俏皮娇蛮的吐息,双马尾的少女像幽魂一般飘在她的肩头,好似情人间的耳鬓厮磨,说出口的却是最恶毒的咒语。   “毁灭的大君,你在来到此界时,可曾见过……我们家的乐子神吗?”   幻胧的瞳孔忽地紧缩。   屏幕前的观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看来,就是破洞者的首领猛地顿住了身形,卡在了原地。   花火从她的反应里找到了乐子,捂住肚子,粲然一笑:   “哈哈哈,我就知道!一定是个终身难忘的体验吧!尤其是对你而言,以人类的情感为食的无形目生物,当你面见欢愉,你可曾感受到了无边的快乐?”   ……她感受到了什么?   无穷无止的放声欢笑,宛如蜂糖毒药般的快乐,笑得发抖发颤的漫天繁星,笑得风浪起伏的星河……   以及,隐藏在那影子般的笑声背后,对那不再可笑的东西的揪心的放肆的无声的轻蔑的嘲弄的不屑的可憎的隐忍的张扬的笑笑笑笑笑笑笑   阿哈!   幻胧的大脑空白了一瞬,像是断了链的发条钟,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她猛然抬手打散了假面愚者的残影,面目狰狞,发狠道:“滚,该死的愚者!把你的小丑把戏使在我身上,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花火虽然躲开了,但还是被蛮横的毁灭之力烫得哇哇直叫。   这是她第一次在全体地球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和方才不可告人的私语截然相反,她痛心疾首地指着反派坏蛋,大声声明立场:   “小灰毛是我的人,你想从他身上找乐子,还得问问我!我花大导演都没舍得给他出过这种难题,你怎么敢!”   她的语气类似于一个玩得不错的玩伴被人抢先了,所以心情非常不爽。足够天真,也足够残忍。   几道毁灭射线一发,滑不溜秋的愚者瞬间躲得无影无踪。   在周围都是自己属下的情况下,欢愉的愚者是如何潜伏到自己身边的?   幻胧愤而扭头,盯紧了身旁被囚禁的三个地球人,眼神冰冷得仿佛在看死人。   她果断违背承诺,下达命令:“杀了他们!”   吵得你死我活的地球人没料到反派这么快就反悔了,纷纷无语哽咽,白花了那么大的口水劲儿。   五条悟也装不下去了,猛然睁开眼睛。   “没想到吧!……咳咳……不枉我演得那么撕心裂肺……拜拜,你五条爷爷马上就要回城了!”   一个眼熟的按钮从袖口滑出来,还能活动的手指飞速按下按钮——这是他从花火伪装的红衣女人身上搜罗出来的,而方才他刚刚知晓用处——下一秒,一只突然出现的红色金鱼将三个阶下囚吞进肚子里,活人的气息顿时消失不见。   幻胧的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一个小小的愚者,就破了她布置良久的棋局?   “冲入地下!杀了那些平民!”   她感受到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劲风,忙不迭转身招架,开拓者的球棒只有短短几厘米的距离就会招呼上她的脑袋,几缕电光甚至爬上了怪物的覆面脸颊。   名为发呆吓傻、实则去群里摇人的穹:   “你以为你的布置天衣无缝?你以为我就必须要遵守你的游戏规则?告诉你吧——我两个都不选,不管是朋友还是平民,我都要!你能拿我怎么着?”   他绽开一个锋芒毕露的笑容:   “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   得到命令的破洞者们一拥而上挤进洞口,他们的毁灭本能迫切需要寻找一个发泄的出口!   然而,等待他们的不是手无寸铁、嗷嗷待宰的人类,反而是一个个严丝合缝架设起来的烟花大炮。   幻胧所预料的混乱情形,完全没有发生在支配者控制下的地底堡垒之中。   卡芙卡坐在总指挥室里,看着监控上的画面,保持着含蓄深沉的微笑,束缚着琴弦蛛丝的手指像是放在了钢琴之上,轻轻一拉。   “该说……再见了。”   噼里啪啦、五颜六色的烟花倾泻而出,糊了破洞者一脸,巨大的冲击力逼得它们不得不后退调整。   杀伤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在如此狭窄的地形下,它们的能力完全使用不出来,一开始落了下风。   卡芙卡回首,衣着整洁的都市丽人端坐于高高的椅子上,对着从天花板上掉下来的三个命途行者打了个招呼。   狼狈不堪的五条悟:“……嗨。”   他刚想表达一下友好的态度,结果自己疲软的四肢就不由自主的动了,连嘴巴都封了起来,还能看到隐隐约约的紫色丝线从女人的指间延伸而出。   “你们可是此战必不可少的主力哦。”   三人从地上爬起来,僵硬的身躯很快变得灵活,显然是被星核猎手操纵了。   伤还没好、就要被狠狠压榨,黑泽阵本人还是昏昏沉沉的,脑海里愤愤地闪过一个念头——他命里果然和女人犯冲。 第161章 猎人啊,请刺破猎物的心脏(二十)   “三位, 相信你们对我应该有些印象,我是来自【星核猎手】的卡芙卡,请不用担心——”   神秘难测的紫发女人微微一笑, 起身朝他们走来,高跟鞋在只有蓝光照射的昏暗监控室发出哒哒的响声,仿佛敲在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上。   “我可以保证,你们不会因为过劳而死或者被当成炮灰,我会随时注意你们的身体情况, 万分妥善地‘使用’你们。”   ……听上去更让人担心了。   五条悟张了张嘴,满腹疑问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他想问星核猎手的目的是什么?你又什么时候潜入的东京地下?准备拿监控里的那些普通人做些什么?   星际高危通缉犯,游走在犯罪边缘,手上沾满了鲜血, 制造了无数起惊世骇俗的大型惨案, 必然不可能和改造人牛仔那般善良。   不如说, 波提欧这种只要你和公司没关系、并且没惹他,他就压根不鸟你, 甚至平时还会扶小朋友过马路,算是人头上亿的通缉犯中的异类。   假如仅仅因为猎手们和列车组关系不错, 就对他们擅自装上了和蔼可亲的滤镜, 那么他一定会死的很惨。   但五条悟有口难言, 什么都问不出来,只有保持沉默, 暗暗使劲, 心底咒骂。   等到三个顽强挣扎的人发现无论如何都摆脱不了女人的控制,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这才终于放弃了抵抗。   伏黑甚尔更是耷拉着脑袋,一幅无所谓认命了的烂样, 估计卡芙卡当场扒走他这一身撕成布条的衣服,男人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黑泽阵绝对是最善于审时度势的那个,他既没有天与暴君的死气沉沉,也没有五条大少爷那股愣头青的劲儿,权衡了一番利弊,也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他在展示自身的态度,等着对方开条件。   卡芙卡没有再感受到细线的颤动,挑了挑细长的秀眉,他们反应得还算快,合格了。   虽然,这些反抗对支配恶魔来说无关痛痒,还不如小猫的拳头有力,毕竟她的能力连仙舟人最为忌惮的魔阴身都能压制,倘若释放全力,甚至可以直接抹杀意志薄弱之人的意志和思维。   “看来你们已经做出了最佳的选择,明智之举。”   猎手打了个轻快的响指,五条悟这才感觉被胶水封住的嘴巴终于能说话了。   “你……”   “嘘,路上再说。”   她嘴上温温柔柔、敬语备至,但作风十分强硬,五条悟怀疑如果他们三人中有一人不配合,蛇蝎般美丽的女人会为了节省麻烦,直接送人和破洞者住同一副棺材。   他们跟随着丝线的指挥打开了监控室房门,这里是管理区,流动的人口很少,大部分的有生力量都被卡芙卡派到了前线,因此走了好一段路,还没有看到一个人影。   “你就是花火说的那个合作对象?”   五条悟没有忘记传送之前愚者在他耳边交代的事情,但一送过来就被人控制了身体,还是有点儿太刺激了,刺激得他差点都忘了。   他又细细感受了目前的身体情况,惊讶的发现一些大大小小的伤口都开始止血,想来这女人的能力远比【支配】更加复杂。   给队友丢了几个回血包的开拓者淡定回复:“愚者已经告诉你了。”   “那些老人和孩子呢?”   他还记得监控屏上的画面,大部分都是青壮年。   “他们全都安然无恙。”   伏黑甚尔暗地松了口气。   “我记得你,卡芙卡,公司的悬赏令上超过100亿信用点的高危通缉犯。如果我没记错,你在星际和平公司到来之前就来到了地球,我曾经在一家官方情报组织的资料库里看到他们对你的人格侧写。”   黑泽阵思索了一会儿,决定主动出击,摸清楚对方的虚实来意,总比一无所知上战场要好。   “没错。”   卡芙卡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她在宇宙缴获的恶毒评价多了去了,不差地球人。女人脚下速度不慢,片刻后“哦”了一声,敲了敲太阳穴,像是刚回忆起了一些无关轻重的往事:   “我稍微想起来了,事关你前任组织命运的那一晚上,我也有参与。”   黑泽阵不置可否,那些在大火中埋葬的过去已经和他毫无瓜葛了,就算卡芙卡说她亲自击毙了首领,琴酒现在也不会有什么情绪波动。   然而,下一秒,看到了迎面走过来的一道纤细人影,他还是忍不住有所意动。   “雪莉……”   他低声叫出了朝他们快步走来的茶色头发少女的名字。   灰原哀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见黑衣组织的王牌杀手,身体僵硬了一下,停在了原地。   她无措地抱着手里的资料,隔着老远和走在最前的女人、也是如今地下基地名义上的最高掌管者,恭敬地鞠了一躬。   “卡芙卡女士,您要的东西,我都找来了。”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视线,不去看那道黑色的身影,即使她已然将过去的不堪和破碎的往事打包扔掉,但要想彻底甩开旧日的阴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全实现的,更何况她只是一个还不到20岁的年轻少女。   不过看琴酒他们三人的动作姿态,应该也是被卡芙卡女士的能力所支配了,完全不用担心人身安全问题。   毕竟,这可是一上来就以雷霆手段庇护了整个东京基地的强者啊。   卡芙卡发现了二人之间的端倪,掩唇笑了一下:“看来你们互相认识,想聊一聊吗?”   灰原哀率先抢着说:“不,不用了,女士,还是其他正事要紧。”   卡芙卡接过她递过来的资料,翻了几张,笑意渐浓,看着女孩眼底的乌青,温声安慰道:“灰原小姐,辛苦你了。”   “不辛苦,这些天我一直在远程跟着拉帝奥教授的研究团队一起做数据模型,虽然只是干一些边缘计算的活儿,但是我学到了很多,这些都是我们整理到的资料……”   一说到自己的专业领域,灰原哀的疲惫脸色瞬间变得神采奕奕,双眼发亮。   五条悟偷偷瞥了两眼,一些专有名词可能在旁人看来云里雾里,但在他这个专业课绩点遥遥领先、甚至自学了拉帝奥教授网课的天才大学生来说,勉强能捕捉到一些思路。   “你们在考虑如何修补琥珀王的城墙?!”   他惊讶地叫出了声。   哪怕是没怎么上过学,伏黑甚尔和黑泽阵眉头一皱,也意识到了核心问题所在。   “琥珀王?星神留下来的墙,人类怎么可能修复的好?你们这些学者也太过异想天开了吧。”伏黑甚尔随口嘲讽了一句。   “这位先生,那你也应该知道,学者的天职就是追根溯源,直击要害,而不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   灰原哀语速飞快的反击道:“破洞者既然来源于墙外,那么,只要修补好琥珀王破损的城墙,我们就能从根源上解决地球的危机。”   “说起来简单,但你们要怎么做?”   黑泽阵冷静的问道。   灰原哀第一次正视了男人那双幽绿色的眸子,掌心微微发汗,恍惚间觉得童年的阴影好像也没那么可怕——起码没有发起火来抡砖头书的拉帝奥教授吓人。   缠绕在少女周身的低沉气压也淡了许多,她不由自主提高了音量:“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复杂,琴酒先生。我们要做的,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卡芙卡拍了拍手掌,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无声交锋。   “好了,非常感谢你的解答,灰原小姐,有你们的背后支持,我对阿刃的任务就放心了。”   “刃?和波提欧一起行动的那个?你们星核猎手还挺有爱的。”   伏黑甚尔又呛了一句。   卡芙卡微笑不语。   灰原哀默默补刀:“你们不也是吗?我听五条在群里说你们三个配合得默契无间,关系好得能穿同一件内裤……”   “谁要和他穿同一条内裤?”   “啧,恶心。”   “喂!我这是比喻,比喻懂不懂啊!你们这么嫌弃我,我就要生气了!”   不过一分钟,他们便来到了一处仓库门前,灰原哀帮忙按下了仓库的控制器,大门打开,一股独属于机甲的金属气息扑鼻而来。   五条悟发出一声超大的“哇”。   只见面前竟然是一眼看不到头的公司机甲,科技感鲜明,配备长枪短炮,而且不是他之前花大价钱购买的娱乐型号,也不是战斗力较低的安保型号,而是可以真枪实刀上战场的战斗型!   “这可真是太酷了!你是怎么找到的?地下还有这种好东西?”   灰原哀解释:“如你们所见,政府在建设地下基地的时候,有意从公司采购了大批量的攻击型机甲,就是为了以防万一。不过之前事发突然,如果不是小兰提前找到这处仓库,要是等着官员层层报下来,我们恐怕就没有用到它们的机会了。”   “小兰?毛利兰?有点耳熟……”   “她是工藤的青梅。听小兰说,她也是受了工藤的委托前来调查的,那家伙的直觉一如既往的敏锐。她如今在后院照顾那些孩子们,我刚才去看了一眼,孩子们的情况还算不错。”   “哦,我想起来了,就是他那个被一直隐瞒的倒霉青梅吧……OK,我不扯别的了,工藤人呢?他应该还活着吧?”   “喏,那边两台空缺的机甲,就是被他和黑羽快斗开走的。”   灰原哀三两下交代完,看见卡芙卡朝她微微颔首示意,明显很满意她的表现,已然成了小迷妹的姑娘心里不免有些激动,接着说:“一般的普通人难以操纵机甲,但你们是命途行者,一人操纵十几台不是问题。”   “去吧,假面舞者分发的上百万泡沫烟花短时间内威力显著,但阻挡不了破洞者太久。”   卡芙卡:“我会让民众配合你们的行动,也不必担心疲劳驾驶的问题,我的【支配】随时都处于开启状态。”   伏黑甚尔发出灵魂质疑:“压榨我们的身体还不够,还要压榨我们的精神力?真是活活把男人当牲口使用啊,女士。”   “嗯哼,因为这也是交易的内容。”   恶魔猎人显然深谙和亡命徒交流之道,并没有将家国大义、大我小我挂在嘴边,因为这些对心狠手辣的犯罪分子而言皆为虚无缥缈,也就大学生愿意听上两句,另外两个向来嗤之以鼻。   她只需要承诺一件事:   “命运的【剧本】顺利完成之后,你们都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五条悟才懒得管那么多,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爬上机甲。   背后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他回头一看,惊讶的喊道:“七海?!”   金发少年从前线狂奔回来,埋头赶路,看他灵活的行动,明显没有被操纵支配,怀里抱着的鲜血淋漓的同伴,正是五条悟再熟悉不过的学弟,灰原雄。   他这一出声,成功让焦头烂额的七海建人注意到了这边的一堆人:“五条学长?你怎么……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灰原怎么了?”   他尽量长话短说:“是这样的,我和灰原开公司的机甲去防御敌人,虽然我们曾经当过咒术师,但实力还是……太弱了。”   七海建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如果说伏黑甚尔和黑泽阵两个成年人更注重自身利益,那么年轻人就是为了保护家园和无辜民众而自愿身先士卒。   “灰原当时就在我的身前,我亲眼看着他被一只破洞者洞穿了机甲的胸膛。我的大脑一片空白,等我反应过来,我就已经挡在了他的前面,而且还隐约感受到了一种玄妙的力量,就好像被什么存在瞥了一眼……”   尽管只是寥寥数语,但其中的艰辛险阻只有亲身经历才能知道。   他伸出一只手掌贴在了灰原雄单薄的伤口上,暗色的晶体光泽一闪而过。   五条悟检查了一下学弟的生命体征,吹了一声代表喜悦的口哨:“他没事,你也不错嘛,七海,我们的队伍里终于有生存位了!”   从不打游戏的乖乖仔七海海:“……嗯?生存位?什么意思?”   灰原哀主动接过了伤员,“他伤的不重,我把他送到后院给他包扎休息,硝子也在那里,你们不用担心他的安危。”   伏黑甚尔看七海建人的眼神就像在看行走的1000万信用点,把年纪不大的少年看得后背一凉。   他咧嘴一笑,如果不是身体不受控制,说什么也要像个二流子一般勾搭上金发小朋友的肩膀:   “这位小哥,跟我们走一趟吧。”   卡芙卡目送他们驾驶着机甲雄赳赳气昂昂地离开,孤身一人站在昏暗的灯光下,精致的眉眼令人看不真切。   灰原哀有一瞬间目眩神迷,小心翼翼问道:“女士?您在思考什么?还要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不,我只是在想一些事。”卡芙卡轻轻拍了拍大衣上的灰尘,笑着说:   “我给阿刃设下的禁制,即将到解封的时候了。”   地球之外,深空彼岸,希世难得号在虚无令使的护送下,顺利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终点——破洞者带来宇宙内侧的【再生巢穴】,也就是反物质军团的【战争熔炉】附近。 第162章 孤影啊,与我踏上无悔征途(二十一)   【战争熔炉】, 作为反物质军团维系壮大至今的核心技术工艺,事实上并不是由纳努克或者绝灭大君亲自创造的。   在宇宙中,曾经有一个擅长锻造的火匠一族, 主人垂涎他们高超的锻造技艺,以惨无人道的方式世世代代囚禁至死。毁灭星神施展伟力打破了桎梏这群匠人的牢笼,火匠们便把他们的一切献给了毁灭之主,用一次又一次的锻造和锤炼,成就了反物质军团横扫宇宙的强势地位。   为了此番毁灭宇宙的功业, 纳努克也懂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道理,于是大方的拨给了手下绝灭大君一座【战争熔炉】和若干火匠,委以重任。   匠人对兵器的铸造,本身就是不断毁灭再创造、创造再毁灭的过程。因此, 当军团的虚卒化为正反粒子即将消散之时, 熔炉的强大吸力便会将它们吸入, 进行锻造重塑,继续投入到声势浩大的旷世战争中。   这么重要的宝物, 对于疑心病重的岁阳来说,恐怕只有随身携带才能安心。所以, 幻胧的本体极有可能就在熔炉附近。   太阳系何其之大, 如果想要用撒网式寻找, 不知得找到猴年马月。好在踏上【虚无】命途的【守夜人】贝尔摩德对于粒子灵魂灵体的流动十分敏感,才得以顺利指引几人找到【战争熔炉】——也就是拉帝奥教授口中属于破洞者的【再生巢穴】的准确位置。   那是一座扭曲的深海漩涡, 最中心有一颗银色的点, 重兵把守,环绕左右, 想必就是巢穴运转工作的核心。   夺走了它,破洞者就相当于蚁群失去了蚁后, 没了繁衍再生的变态能力,扫灭干净只是时间问题。   降谷零拉下刹闸,引擎熄火保持安静,漂浮在一颗碎石背后,再往前走,他们就要进入到破洞者大军的警戒范围了。   黄泉将他们护送了一段路后便没有再跟进,因为地球不能长时间没有守门令使的存在。正因如此,毁灭【再生巢穴】的重任只有托付在他们几个不怕死的家伙身上。   波提欧的直播设备早在离开地球就彻底失灵,无法联络地表,他干脆就把摄像头掰断,扔进了垃圾桶。   此行不成功便成仁,没什么好留恋的。   贝尔摩德身披黑袍,坐在飞船的座椅上,双眼放空,好似一道让人捉摸不透的影子,女人的容颜依旧艳丽,看不出岁月在脸上留下的丝毫痕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降谷零的错觉——贝尔摩德的气质,和那位名叫黑天鹅的忆者越来越接近了。   神秘,难测,暗哑,还有……故弄玄虚。   好吧,最后一个形容词是千面魔女本来就有的。   他莫名生起一阵难言的复杂之情,问:“你现在不回去吗?”   女人抬首,笑意盈盈地摇了摇头。   “波本,我就留在这里,它们发现不了我 。但一旦再靠近,它们就会发现你们。如果你们能活着出来,我就和你们一起离开;但……如果你们死了,我便会从漩涡里夺回你们的灵魂,安葬于静穆的星海深处。”   “哼,什么时候你也变得这么好心了?”   “这并非只是好心,一方面,确实是出于我的私心,我们好歹在同一个组织打工了这么多年,同事爱让我不能不对你置之不理。”   “……你居然还有同事爱?开玩笑,比起‘和平友好’的黑衣组织,我更宁愿相信星核猎手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刃:“……哼。”   也就是仗着二舅平日里脾气好,懒得对他动手,降谷零才敢这么嘴上花花了。   “相不相信是你的事,我只负责解答你的疑惑。另一方面,是因为黑天鹅小姐,她尤其钟爱于独特的记忆,我想,你们四位都不是平庸之辈,接下来的画面兴许就是她想看到的。”   她又说:“还有,黄泉小姐在临走前也嘱托我——务必要引领生者凯旋,逝者归乡。这些原因,你可满意?”   降谷零一时哽咽,不知该作何评价。   你们三个女人之间的关系……真好啊。   波提欧:“话说回来,黑天鹅姐们呢?这么大的阵仗,她不出来露两下面,我还怪不习惯的。”   “黑天鹅因为之前感染了模因病毒,如今还在流光忆庭修养,无法前来此处。否则有她在的话……”   “他宝贝的,现在没时间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还不如多考虑考虑待会儿要杀多少个小可爱来的够劲!”   星核猎手默不作声,阖眸小憩,如蝶翼般细长的眼睫微微颤抖,呼吸沉重,昭示了他此刻内心并没有外表上那么平静。   他是在为接下来的战斗而紧张吗?   怎么可能,他可是威名赫赫的星核猎手,什么没见识过。   降谷零为自己的猜测哑然失笑。   “……离我远点。”   刃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倏地睁眼,不带感情地警告道。   眸底血色翻涌,唯有一朵不灭的烛焰永恒跳动,令人观之便胆寒心颤。   正在吃长棍面包补充体力的银枝率先发现了他的异样,像是没察觉到他周身愈发狂暴的气势,关切的问道:   “刃先生,请问你可否感到不适?我的飞船配备了最先进的防眩晕措施,如果您需要,我这里还有空气清新喷雾、电击装置、呕吐袋、晕船片……”   红发骑士每说出一个名词,刃额间的青筋就蹦一下。   波提欧见状不妙,马上拉走了已经在给同伴找药的纯美骑士,压低了音量,但实则船上的所有人都听得见:   “我说,银枝兄弟,你这是真看不懂人脸色?刃兄弟一看就不是晕船,我看是已经要克制不住对敌人的杀意了,你这凑上去不是自个儿挨喵吗!”   “原来如此!刃先生不愧是武德充沛的强者!此番不俗的忍耐力,我务必要学习瞻仰!”   降谷零:“……”   这也能硬夸?   算了,没打起来就行。   他离开地球前也没怎么吃饭,问银枝要了一块长棍面包,想也没想就一口咬下去,差点没把大牙震歪。   “银枝这一天天的,吃的都是什么粗糠……”   他捂着发痛的腮帮子,看了看正在咀嚼、面色正常的纯美骑士,胡乱喝了两口水,艰难下咽。   真没想到,他这一生极有可能的最后一餐,居然是比石头还要硬的长棍面包。   人生果然是最大的幽默喜剧。   牛仔还在吨吨吨喝着大瓶麦芽果汁,降谷零知道一些同事在做重大任务之前有喝酒壮胆的习惯,没想到波提欧也是同道中人。   银枝看他没吃两口,好看的眉毛拧成一团,又去翻了翻抽屉,递给他一盒草莓味的美味棒。   降谷零十分诧异:“你飞船上怎么还有这个?”   “我在之前吸取了三月七女士的建议,在飞船上配备了大家喜爱的一些小甜品,希望你不要见怪。骑士的修行需要砾石磨砺,但我不会勉强他人与我共行一路。”   他一看牌子,原产地日本,还是一家国民度颇高的品牌,不过今年被财团收购了。他记得这家公司十几年来没有涨过一分日元,但每年会因物价的调整,而对美味棒的长度进行略微增减。   他咔擦咬了一口,还是记忆里熟悉的味道。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战临近,他反倒回想起了许多梦中匆匆一闪而过的往事。   “ Zero,听好了,我们的计划,再讲最后一遍。”   “降谷兄弟,听好了,我们的计划,再讲最后一遍。”   记忆和现实的两道声音,在时空交错的一刹那,完美重合了。   他捂住额头,深深叹息了一声,似乎是要将多年来淤积在胸腔里的郁气吐露干净。   “说吧,当然,不用你们提醒,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了。”   他突兀的笑了一下,嘴角翘起,显出几分肆意张扬。   其他四人不约而同的把视线放在自言自语的青年身上。   波提欧问:“他这是怎么了?感觉好像有些不对劲。”   贝尔摩德若有所思:“第一次离开地球来到深空的地球人,或多或少都会出现一些生理症状,不用担心,波本很快就能自己调整过来。不过……他的反应也恰恰说明,这周围的灵体浓度很高,已经影响到了活人的一部分记忆,但你们几个倒是适应良好。”   她面前站着的是魔阴缠身、记忆混沌的星核猎手,全身经过义肢改造的机械人牛仔,以及信仰纯正的纯美骑士,自然没有那么容易受到外界干扰影响。   银枝投来关切的目光,承诺道:“降谷先生,请务必不要离开我的视线,我将永远是你冲锋陷阵的枪和盾。”   波提欧只是提醒了一句:“我送你的子弹,别忘了用。”   刃转身打开舱门,就他们停留的这一会儿功夫,一些感觉敏锐的破洞者已经找上门来了。   贝尔摩德在武力上不占优势,黑袍一遮,身形逐渐透明,准备找个地方躲好,她只负责一件事,最后的迎接,或者……收尸。   “我和几位交情不深,但还是衷心希望你们能全须全尾回来。留我一个人头顶黯淡星光回到地球,路上未免太孤单寂寞了……”   降谷零头也不回的说:“我知道。”   引擎发动,【希世难得号】携带着雷霆万钧之势,一往无前!   负责警戒的破洞者察觉到了一颗银色流星的不正常飞入,马上一拥而上,疯狂的朝着飞船发起攻击!   星核猎手浑身红光暴涨,似乎有什么隐形的枷锁被活生生割断,那只潜藏于男人内心的疯兽,此时此刻,彻底出匣。   他拖着那把支离破碎的大剑,在地面画出一道蔓延开来的冥河花海,彼岸烟波,浩渺无垠。   转眼间,几只敌人的头颅落入深空,如同堕入一座永世无法挣脱的黑暗地狱。   漩涡幽深,【巢穴】近在眼前。   他单手翻上飞船的顶部,指间按上锋利的剑面,对着眼前一片狂涌的黑潮,轻笑道:   “来,前来领死。” 第163章 子弹啊,穿越荏苒幻灭之时(二十二)   当一艘长尾彗星似的渺小飞船闯入到这片无人之境时, 成千上万如蝗灾的破洞者立马发动,尊奉真主的命令,誓要将胆大妄为的闯入者撕成碎片。   “毁灭……!”   “绝不允许靠近!”   驻守在首领身边的顶级精锐, 亦或者是刚刚脱离熔炉走向新生的破洞者,无数双燃烧着毁灭烈焰的眼睛在一瞬间锁定了搭载着活人气息的飞行载具,尤其是那个站在船上狂傲不羁的黑发男人。   杀!杀掉他!   褪去束缚,显露本相,万杀不死的星核猎手仿佛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而是转变为一支冰冷的人形兵器,一座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   忘却自我,以身铸刃,以血封喉。   百般重塑的支离出鞘, 必将饱饮如海鲜血, 无论其来自主人, 还是来自敌人。   “哈哈哈哈……不够!还不够!”   狷狂的大笑,破碎的回响, 虚卒的哀鸣……声音被禁止的太空,血华纷飞的乐章从未有过片刻停止演奏。   手中的剑一遍遍机械性地挥出, 麻木而苦涩, 魔阴发作的剑客已然抛弃了思考, 混沌的大脑充斥着骇人刺骨的杀意,浸透了一寸寸皮肤肌理。   然而, 即便如此, 他却没有变成一个毫无章法、只知道挥剑乱砍的疯子,只因他深深知晓那印入骨髓的一招一式——何处能一击毙命, 何处能痛不欲生。   剑尖戳穿薄弱的头颅骨,剑刃划破盔甲缝隙间的要害部位, 交错的十字剑芒强而有力地释放,收割一波又一波蜂拥而上的敌手……   与和波提欧一起对付末日兽的那一次战斗相比,他当时还是收手了。   太空凝滞如泥,越接近毁灭漩涡的中点,暴虐之欲就越是骚动不息。   刃的身形却丝毫不受影响,只是无止境的挥剑,以杀止杀,杀出一条由无数尸骸铺成的血路。   “……共赏?你们还不配!”   大部分前来阻拦的破洞者倒在剑客堪称不要命的剑势下,但飞船仍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东倒西歪,震动不断。   降谷零手忙脚乱地操作控制台,用刷子刷走显示屏上洒落的黑血和残肢,甩掉身后紧追不舍的一众外星怪物,在漩涡层的上方横冲直撞。   银枝在一旁辅助驾驶,炮口对准了密密麻麻的黑潮,小型激光炮倾泻而出,储存的弹药不过一会儿便接近枯竭。   波提欧则是抓着舱门,用一颗颗强悍的子弹爱死那些跟过来的小可爱。   即便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肾上腺素飙升,纯美骑士还是忍不住吐露真心的赞美:   “降谷先生,你简直就是竞逐领域的天才选手!我诚挚邀请你在报名参加银河一年一度的太空竞逐大赛,以你的高超本事,绝对可以在激烈的竞争中取得优秀名次……”   波提欧没被敌人的骚扰搞崩心态,反倒因为小可爱同伴的不合时宜而炸了毛,怒吼一声,恨不得把手枪架在银枝的脑门上:   “喵了个咪的,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想着你那宝贝比赛呢!咱们有命活下去再说吧!”   嘈杂的尖锐嗡鸣声充塞耳膜,他仿佛置身于枪林弹雨的战场,降谷零为了让坐在身边的朋友听到自己的回应,用尽全力,几乎喊破了嗓子:   “……我答应你……!我明年……明年,一定会去参加!”   只要他们能够活下来,别说开飞船了,就算让他这个日本人开寿司去比赛也完全没问题!   一朵朵血色的彼岸花在漩涡上空绽放,而又转瞬即逝。   流星划破长空,即将坠落星海。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引起了寄宿在战争熔炉中心的幻胧本体的注意。   “无名客布置的杀手锏,就是你们几个?真是可笑。”   她施施然地伸了个懒腰,睨着双眼,挨个打量:   “一个经受丰饶赐福的魔阴疯子,一个冥顽不化的蠢货骑士,一个改造人,还有一个孱弱的普通人……哼,看来你已经没有人手可用了。”   绝灭大君平时行事极为小心,更何况目前幻胧的主意识寄宿在地球那具躯体身上,和开拓者本体打得不可开交。   因此,虽然满心不屑,她还是不敢疏忽大意。   矮小的绿色火焰忽然膨胀了上千倍,幻化做了一只人形巨怪,置于漩涡平面,居高临下地俯视来者。   代表战争熔炉的光点融入巨怪的体内,如此这般,除非将她正面打败,否则这群人不可能以卑劣的手段实现他们的目的。   幻胧因为计划被愚者挫败而没处撒气,希世难得号一行人正好撞在了她的枪口上,她自然不会手下留情,怨毒入骨,发誓要将他们折磨的越惨越好。   驾驶台后的降谷零目睹此景,不由得屏住了呼吸,胸口发痛,大脑发晕。   数以百万计的破洞者浪潮,以及,它们的最高首领,一个人类无法想象的恐怖存在……   而站在它们对立面的,是一支此前从未有过合作、分属于不同阵营、性格千差万别的四人敢死队。   实力差异,无比鲜明。   纵然如此,这群人仍然选择义无反顾,迎难而上。   ……他简直像置身于一场光怪陆离的英雄梦中。   它所指向的结局,是一场颠覆一切的美梦,还是一场悲剧重演的噩梦?   波提欧发出一声高亢激昂的叫喊,像是一个纯正的西部牛仔遇到仇敌时迸发出的那股难以压抑的兴奋,将他瞬间拉回到残酷的现实。   “呀吼!真他宝贝的带劲!干完了这一票,我看以后宇宙里谁还敢说巡海游侠是一群没血性的小软糕!”   “波提欧兄弟!我与你的意愿有颇多相似之处,弘扬纯美之正道,荡涤此世诛邪,我等义不容辞!”   “他喵的,我又没问你!”   “哈哈哈,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一场宣誓大会?”   他嘴上这么问着,实则心知肚明其原因所在。   ——无论何种殉道之徒,往往皆会在临死前,最后向世界倾诉一遍他们内心的野望。   否则,怀揣着无法实现的梦想,就此沉默地死去,未免有些太过孤独寂寞。   降谷零咬紧了牙关,挤出一个略显难看的笑容:   “我想……给过去的自己,还有那些因我而死的人……一个最起码的交代。”   那么,刃呢?   他总是说自己只是遵从剧本的安排,总是说自己不过一具没了灵魂的兵器……可是,【剧本】驶向的那个终局,不正是他主动选择的吗?   星核猎手矗立于飞船顶板,陷于无止境的厮杀。   纵使他有丰饶赐福之身,终究不是永动的机器,还是会感受到一丝身体上的疲惫。   就在那喘息的片刻功夫,一支虚卒的尖刀狡猾地从尸骸里伸出,猛然刺破了男人的胸膛,翻出一朵朵血色的花,转眼间浸透了黑色的衣物。   “嗯……!”   他闷哼一声,男人眸中的烛火忽地黯淡了一瞬,胸膛的剧烈起伏也戛然而止。   ……死了吗?   诸多虚卒嗅了嗅空气中泯灭无痕的活人气息,缓缓撤开了围堵的队列。   ……终于死了。   它们正要转去攻击飞船舱门,然而下一秒,那一尊本应死去的杀神,倏而爆发出一股猛烈的骇人煞气!   “……可惜了,我还活着,很失望?”   从地狱归来的男人咳出几滴鲜血,低沉沙哑地笑了。   他一把抓住刺入肋骨的兵器,牢牢握紧,指间赤红淋漓,像是丝毫感受不到深入心扉的疼痛,活生生拔出体内!   血色的刀芒瞬间淹没了始料未及的敌人。   他是杀不死的怪物,是比眼前的这些破洞者还要可怖的不死者。   对方可以杀他千百次,而猎手只需要杀死敌人一次就够了。   刃不再以飞船为战斗主战场,而是几个飞跳踩上漂浮的碎石,引走了绝大部分的敌人。   幻胧将发生的一切收入眼底,冷哼了一声,像赶苍蝇一样重重拍上那艘渺小的飞船。   “自不量力的蝼蚁,这里便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降谷零以一个惊险的角度堪堪躲过幻胧的攻击,暗暗捏了一把汗,突然,扭曲的漩涡传来一阵不和谐的波动,从那平面上居然突然跃出了一只体积庞大的鲸鱼状怪物!   不好,是陷阱!   足足能吞下一颗小行星的血盆大口忽而张开,鲸鱼摇摆着怪异的尾巴扶摇而上,要将渺小的人类连同虚卒们一起吞进肚子里,消化为熔炉的养料。   “糟了!根本躲不开……”   降谷零咬破了干燥的嘴唇,他们的这一趟旅途,就要到此终止了吗?   另一边的舱门打开,降谷零立刻扭头,只见银枝手握长枪,站在门崖边上,面上毫不显畏惧之色。   他几乎瞬间理解了纯美骑士的意图。   “你要一个人对上那怪物?银枝,别开玩笑了!”   “哈?小可爱你又在搞什么名堂?”   银枝有条不紊地解释道:“降谷先生,我曾经独自一人对抗巨真蛰虫,助力希世难得号和星穹列车摆脱困境,对此经验丰富。如若无人主动迎战,飞船必定沉没于此。所以,请二位不必多言!”   “可是……”   银枝第一次没有耐心听从他人的好心劝解,枪花一闪,玫瑰花瓣遍地飘落,就像骑士本人的高尚品行,所到之处,必留余香。   “此乃骑士的荣誉之战,不用为我担心,降谷先生,波提欧兄弟……”   他粲然一笑,转身,似是放下了所有心理负担,于漆黑的太空背景下,唯有那一抹宽阔的背影万分光明,照澈寰宇。   “因为我会高喊——纯美女神伊德莉拉美貌盖世无双!”   “银枝!”   “银枝兄弟!”   红发热烈的纯美骑士不顾连声阻拦,就像一朵来自星星的玫瑰,毅然决然跳下飞船,直直跌入深渊,消失在宇宙之眼的注视之下。   眼看那巨口就要合上,突然间,鲸鱼怪物的体内似乎受到了什么冲击,巨大的身形忽然一震,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尖声哀鸣,几乎要震破凡人的耳膜。   “嗡——”   鲸鱼不再以飞船为目标,而是将身躯一扭,开始了死亡翻滚,似乎想要用这种残忍的方式杀死体内捣乱的凡人。   只剩他们两个了。   降谷零的手中浸满了汗水,心脏剧烈跳动,快得仿佛要冲出喉咙。   飞船的各项指数在急剧下降,即使希世难得号受到主人的精心保养和更新升级,仍禁不住如此巨大的消耗磨损。   汗珠滴进紫灰色的眼睛,难受刺目,又化作一滴滴生理性眼泪,滴落在他的前胸。   但他不敢眨眼,生怕下一次掀开眼皮,就要和友人在地狱相见。   波提欧把铁锁的钩子挂在飞船上,另一头则是绑紧了这一副钢铁身躯,以免在无穷无尽的漩涡中迷失自己。   “我也要跳下去了,他宝贝的,我可不能输在这种场合!”   “你们这无缘无故的攀比心……唉,算了。”   降谷零放弃了劝解。   他年轻时候不也是这样吗?自己什么时候变得犹犹豫豫、踟蹰不前了?   是他加入组织之后吗?   是他眼睁睁看着友人死在自己面前吗?   是他在面对公司这等庞然大物时感到有心无力的时候吗?   他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一点是——在此刻,他无需顾虑重重,只需做到一往无前!   飞船还在加速,一直加速,仿佛要燃尽一切。   希世难得号的最高时速是400马赫,当初撞击生得领域,银枝驾驶的时速是200马赫,巨大的冲击力就已经将由星核缔造的领域撞了个稀巴烂。   但一旦达到400马赫,也就意味着飞船到达了它的极限,濒临解体。   这是一场有来无回的征途。   幻胧看着尾部擦出火花的飞船,轻飘飘的挥了挥手,目送这两个不怕死的凡人直冲冲撞上她掌心的毁灭光波。   “要怪就怪这残酷的命运吧——你们的失败,早已注定!”   波提欧抓紧绳索,像一个真正的牛仔一样悬挂在飞船下空,掏出左轮手枪,面不改色,在短时间内发射出所有子弹!   “砰!”   “砰!”   “砰!”   “砰!”   “砰!”   波提欧愣了一下,抬头,只见他们的驾驶员先生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握着的正是那款早已被时代淘汰的老旧手枪,五颗波提欧赠予的子弹悉数发射,仅剩下最后一颗。   在被刺眼的光芒淹没之前,波提欧笑了一下,朝他做了个口型。   “……”   降谷零明白他要说的是什么——那是每个卧底在潜入敌方组织前,上司会告知他们的最后一句嘱托。   “如果身份败露,难逃一死,与其死在酷刑折磨之下,不如为自己留下一颗子弹,起码……‘死亡’,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了许多人,熟识的,陌生的,笑着的,哭着的,平静的,崩溃的,活着的,死了的……最后定格在自己的脸上。   又只剩下他一个了。   但是,但是……   他不甘心。   如果死是为了活,那么他们这些还苟延残喘于世的,又能做什么?   生生死死,皆为后人漫漫前路,得以无风无雨。   他愿意做这一颗子弹,打碎虚妄,打碎过去,打碎苦涩的现在。   恍惚间,这一颗尚未发射的【命定死因】,联结了过去和未来,联结了生与死,联结了苦与乐。   降谷零抬起一条发颤的手臂,朝着过去的自己,瞄准了现在的敌人,指向了未来的方向。   然后,按下扳机。   “砰!”   幻胧看见一束微弱的紫芒忽地盛放,顺着强悍的毁灭光波,逆流而上。   心头涌上一股不安的悸动,她猛然低头,目眦欲裂。   她向来不屑一顾的孱弱凡人,举起了命定的武器,那颗跨越时空的子弹,终而击破了幻胧体内,那座作为军团根基的【战争熔炉】。 第164章 怒火啊,烧尽一切迷惘假象(二十三)   反物质军团引以为傲的战争熔炉, 竟然被一个刚刚踏上巡猎命途的凡人打碎了。   幻胧当即怒上心头,回想自己放出的狠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   和愤怒一起滋生的, 还有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慌。   巡海游侠虽然力量分散,但他们有一种强大的因果律武器,集合起来相当麻烦,想当年,同为绝灭大君的诛罗, 就是在败在了这群不怕死不要命的疯狗围攻之下。   幻胧当时觉得诛罗简直是弱爆了,竟然被一群羸弱的凡人追杀致死,而现在,多年前的回旋镖终究打到了自己头上。   新仇叠加旧恨, 巡猎啊巡猎, 果然, 还是得亲手毁灭一座仙舟,才能填平她的满腔怒火。   初次登上命途的命途行者实力固然不强, 但一些特殊能力不可谓不棘手,这颗子弹跨越了时空, 从过去射向现在, 避开了她的毁灭光波, 打了幻胧一个措手不及。   不过,也仅仅如此了。   她是毁灭星神钦赐的令使, 纳努克大人座下七位绝灭大君之一, 犯不着担心一个小小的巡猎命途行者能和自己掰手腕子。   况且,这群自命不凡的凡人该不会真的以为, 打碎了战争熔炉就能达到他们拯救宇宙的目的吧?   锻造兵器的过程,亦是毁灭和新生相交织的过程。   正因如此, 即便战争熔炉遭到毁灭,只要汲取足够多的能量,经过创造者的百般重铸,就能完完整整恢复如初。   冗长的注解归于一句话——“只要智慧生灵一息尚存,战争就将一刻不止。”   “火匠!”   幻胧又恢复了高傲的姿态,沉声唤道。   火匠一族由于终身残疾,只能靠义肢行走,加入毁灭大军后,但凡是随军出征的场合,大部分时间都只有靠驾驶军团造物来视线活动。   就比如她召唤的这只游弋在漩涡表层的巨型鲸鱼,实则就是由无数火匠在内部控制操纵,一些沉迷技艺、走火入魔的火匠甚至甘愿将自己的残躯融入到亲手打造的兵器中,浑然融为一体。   先前,纯美骑士跳进鲸鱼大口、以同归于尽的方式保全飞船的举动也被幻胧看在眼里,但她并不认为区区一个纯美的命途行者就能打败强大的毁灭造物。   果不其然,翻滚不停的鲸鱼终于结束了与小虫子的战斗,接连发出几声畅快的鸣叫,抖了抖硕大的身躯,似乎是将体内的人类消化完毕,坦然自若的游回了主人的身边。   幻胧还算满意他们的表现,“很好,火匠,现在,我命你们修复熔炉。”   人类的算盘,注定是要落空了。   她将手掌插进胸口,掏出那一抹破碎的光点,放在掌心,熔炉的大小以她的高度看着袖珍,实际上也能和一颗小型卫星相媲美。   火匠们遵从命令,毫不犹豫地开始了修复,而这个过程自然还需要大量的毁灭能。   于是,还在和星核猎手缠斗的一众虚卒受到了召唤,纷纷停下攻击,飞快回到了战争熔炉的怀抱之中,留下少数和刃纠缠。   既然百杀不死,那就换个思路,用虾兵蟹将拖住他。   反正,等到她完成了纳努克大人的夙愿,不管是否拥有丰饶的不死赐福,整个宇宙的生灵都将陷入磋磨的无尽虚空,开拓者和他的朋友马甲也不例外。   因此,幻胧只是扫了一眼,断定彻底陷入疯魔的刃对往后的计划毫无威胁,便不再过多理会。   当前还是修复战争熔炉最为重要,毕竟它代表着军团无限复生的可能,每无法运作一秒,那些在宇宙中漂流的毁灭粒子就会随之湮灭一大片。   对本就被天才们的先手布置扫清了六分之五数量的反物质军团来说,每一道粒子能的消散,都是一项无法忍受的损失。   与此同时,降谷零一无所觉地趴在漩涡水面上,胸膛发出微弱的起伏,身下透明的涟漪向外荡漾。   头顶传来铁锤敲击的巨大声响,勉强唤醒了昏迷者的一丝神志。   方才那拼尽全力的一击,每一根神经都在噼里啪啦地燃烧出火花,几乎抽走了他浑身的全部力气,差点让他当场力竭而死。   果然,现实的“爆种”没有热血漫画里描绘得那么简单。   他微微抬首,视野明灭不定,显出花白斑驳的光点。   “波本,波本……听得到吗?”   耳边隐隐约约传来女人的低声呼唤,过了好半晌,才吹走了笼罩大脑的混沌之雾。   “……是你,贝尔摩德?”   “是我,我目前处于隐身状态,用我的能力和你传音。”   “……你不是说,只旁观、不插手吗?”   即便在濒死时刻,降谷零还有心思调笑昔日同僚一句。   贝尔摩德避而不谈,沙哑的低音透露出几分有气无力:“咳咳……我方才用小型黑洞庇护了你一瞬,才堪堪保住了你的性命。好在方才的力量波动太过强大,敌人没有察觉我的存在。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呼……呼……说吧,我在听。”   “恭喜你,你成功打破了破洞者的【再生巢穴】。坏消息是,巢穴本身也是可以再生的。”   而像刚才的那因果一击,降谷零现在无论如何是复刻不出来了。   如果破碎的巢穴完成再生,那他们先前的所有努力和牺牲都要活活白费。   “那我们该怎么办?”   降谷零瞬间清醒过来,垂在身侧的两只手蜷曲了一下,想要撑起身子,而后又无力倒在了地上。   “该死……!”   他抓紧了地面,生涩艰难地挪动身子。   强弩之末的四肢和躯干使不上劲,视线受阻,呼吸困难,男人此刻就像一个在黑暗中四处摸索的盲人,狼狈至极。   降谷零不知自己在寻找着什么,只是知道自己得动起来,哪怕只是徒劳无功,也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贝尔摩德默然片刻,有些于心不忍:“波本,你……”   忽然,男人的指尖碰到了一根冰冷的管状物体,他被冻得一个激灵,半凉的绝望心脏猛然涌起一股隐秘的期待。   是波提欧拴在飞船上的铁链!   400马赫葬送了希世难得号,这一座和主人一样美丽高洁的飞船,迎来了在火焰中壮烈牺牲的结局。   只可惜没了它,情趣高雅的纯美骑士又得花上多少功夫,才能在一艘新飞船上完成他那华丽复杂的花纹雕刻工作。   银枝……   他控制自己不去多想,只是循着锁链一点一点往上摸索着,就像一个坠井之人抓住了一条救命的绳索,不管多么冰冷刺骨,也不愿意轻易放开。   波提欧,千万不要有事啊……   在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暗里,降谷零不知攀爬了多久,终于摸到了锁链的尽头,一具更加冰冷的钢铁身躯之上。   仿佛是旅人在漫漫海面找到了一个固定的锚点,发黑的视野逐渐清晰,耳边是贝尔摩德担忧的询问,他终于得以看清了改造人牛仔的现状。   “波提欧!波提欧!”   巡海游侠闯荡宇宙,经历大大小小的战斗,保命经验丰富,一身铁皮更是耐喵。   在被光波淹没之前,他就已经尽数发出全部的子弹,抵消了一部分的伤害,伤势虽不致死,依然陷入了重度昏迷。   还好,螺丝和零件都比较完整,大脑的损伤也不重……只要得到及时的营救,波提欧就一定能没事。   问题是,他们此行,没有带奶妈。   降谷零痛苦地捂住了脸。   除他之外,每个队友的伤害都拉满了,刃擅长消耗战,波提欧精通决斗,银枝群伤超绝……但是,没有生存位和奶妈,他们完全就是一队玻璃大炮。   巡猎星神在上,他也不知道如何配队啊!   “波本,快没时间了,等到那家伙注意到你们两个,你们离死也就不远了。”贝尔摩德悄声提醒道。   正在专心致志修复熔炉的幻胧眉头一皱。   “什么?能量的精纯度还不够?”   留在熔炉附近守护的士兵被发狂的星核猎手砍走了四分之一,还有不少死在自己发射的毁灭光波的波及之下。   而【战争熔炉】作为举重若轻的毁灭造物源头,显然需要注入大量的精纯能量,才能彻底完成重塑。   她略思索一番,决定道:“那就把剩下的几只末日兽召回来吧。”   末日兽的反物质引擎汇聚了至高至纯的演变能量,每制造一只,都要花费比其他虚卒上百倍的能量。它们的数量本就不多,还被虚无令使砍死那么多只,仅存的五只末日兽也被持明龙尊杀得只剩两头,闹得两败俱伤。   不如趁此机会,将它们收回来投入熔炉,废物利用。   火匠沉声遵命。   幻胧盘手而立,正准备把全部心思都投入到地球分身的战斗中,庞大的人形身躯突然一滞,尖利地怒斥道:   “你们在干什么?火匠?”   降谷零不解地仰头看去,他的联觉信标竟然无法翻译这句话。   那一直保持沉默的鲸鱼甩了甩尾巴,张大了下颚,从里传来千人的同声,激荡的回音阵阵,常年居于火边炙烤淬炼的嗓音显得有几分沙哑而阴森:   “吾上啊,倘若自身惧怕毁灭,如何领受毁灭主赐下的崇高使命,又如何投入熔炉的锻造和重塑?”   幻胧先是一愣,面容霎时变得扭曲狰狞,血气上涌,七窍生烟。   俨然一副被戳中了痛处的反应。   “不过是一群只知打铁铸造的匠人,竟敢来指责我的功业?!”   她正要降下毁灭的惩罚,尚存的一线理智让她活生生制止了自己:“不对,你们方才还一切正常,怎么会突然生出如此大的态度转变?难道是……”   她想起了被鲸鱼吞进肚子里的纯美骑士,愤恨地咬碎了一口银牙。   “肯定是开拓者……是无名客的言语蛊惑,让这群憨厚蠢笨的火匠临时倒戈!”   然而,为时已晚。   火匠似乎极力想要向真主证明他们的毁灭决心,鲸鱼的鳞片缝隙间发射出耀眼的红光,转眼间进入自爆的倒计时。   这群匠人始终困于暗无天日的锻造之中,心思单纯,却也倔强执拗,虽说所行道路不同,但性格倒是和一心寻找伊德莉拉的纯美骑士团有着几分相似。   只要坚定了一门信仰,就绝对不会后撤退让。   他们向来以纳努克的命令行事,将毁灭的荣光置于族群的身亡之上,而现在,他们效命的首领居然是一个惧怕毁灭的懦夫,这又如何让他们能心安理得地再服侍她?   幻胧自知大事不妙,大手一扫,将火匠的造物远远推开,然后一把抓住修复了一半的战争熔炉,准备施展能力逃跑,转移阵地。   如果上百个火匠主动自爆,产生的巨大能量波将会使得这处安身漩涡化为一地齑粉,岁阳脆弱的本体也会受到自己人的重创。   因此,为今之计,只有将自己的本体转移到地球的那具分身之上。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幻胧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至于那几个凡人,就留在这里乖乖等死吧!   正在查看波提欧伤势的降谷零也嗅到了空气中逼近燃点的气息,贝尔摩德退出隐身现出身形,焦急的说道:   “快跑!我带你走!”   “可是波提欧银枝还有刃他们……”   “我带不走他们,但是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还没等降谷零表态回话,濒临解体的机械鲸鱼忽地卡顿了一下,像是被拔断了电源的玩具,直直掉落在了逐渐萎靡的漩涡平面上。   紧接着,在那坚硬的机械表面,从里突兀地伸出一只佩戴银甲、沾满黑血的手——   他高高举着一杆秀丽的玫瑰长枪,就像插在敌人头上的一面鲜红的旗帜,矗立飘扬。   降谷零不禁喜出望外:   “是银枝!他还活着!”   身后又传来一声重重的闷响,他回头望去,发现星核猎手不知何时已经斩杀了全部敌人,筋疲力竭掉在了地上,双目紧闭,没了那股不顾他人死活的疯劲,居然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温吞气质。   降谷零低头看了看进入休眠状态的改造人牛仔,和懵逼中的贝尔摩德对视了一眼,挤出一个苦尽甘来的心酸笑容。   “……呼,还好还好,原来是自己吓自己。” 第165章 救主啊,宣告那死亡与新生(二十四)   太阳系的偏僻角落, 降谷零和贝尔摩德正在愁怎么在没有交通工具的情况下,把几个受了重伤的大男人运回小破球。   而在满目疮痍的地球,本体顺利回到分身, 正在和开拓者打得不可开交的幻胧浑身气势暴涨,胸口多了一抹银色的光点。   流年不利,次次栽跟头,她觉得自己要再这么失败下去,绿色的岁阳火焰都快气成火红色的了。   绝灭大君发了狠, 一招击飞冲上来的小灰毛,后者一连栽了好几个跟头,被三月七忙拉起来,脸上蹭破了点皮, 多出了好几道灰色的擦痕。   现如今, 东京市中心已经陷入了一场波及甚广的大混战。   天上地下的破洞者倾巢而出, 和公司机甲硬碰硬;恶魔猎人的蛛丝神出鬼没,一出场必定绞杀一片敌人;假面愚者的五彩烟花四处喷涌, 几只巨大的金鱼从地下钻出来,张口吞掉几只活蹦乱跳的虚卒;不时有激烈的爆炸声从人堆里传出来, 炸飞一大群奄奄一息的破洞者……一句话概括, 怎么乱怎么来。   五条悟操纵着十几台的机甲, 仗着公司机甲皮糙肉厚,怎么浪怎么来, 拳拳到肉, 混杂着滑腻的雨水,打击感爽翻了。   而且有七海学弟的能力加持, 他不用担心机甲的报废率,卡芙卡的支配可以给他的身体和精神兜底, 更是令参战者抛却了所有的顾虑,专心投入这一款全息的真人格斗游戏。   和之前怪物越打越多截然不同,他能明显感受到,破洞者的总体数量在呈下降趋势。   虽说在这将近半个系统时内,又有两扇大门被破洞者攻破,但好在有星核猎手坐镇后方,将敌人大多阻拦在了前线的作战场地,截至目前,伤员数量保持在一个完全能接受的范围内。   雨还在倾盆而下,地面的积水混杂着泥和血,倒映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漫长黑夜。   幻胧正准备再来一发毁灭光波送人上路,忽然警觉抬头,招架住了从天而降的龙形水流,巨大的冲击力使她的脚步往后退了足足五六米,把地面蹭起了一层皮,才堪堪停住。   “该死的龙裔!”   漂浮于半空,丹恒的一对龙眸冷冰冰的注视着她,末日兽的反物质引擎已经被火匠回收用于自爆,所以没了敌人在身侧纠缠的小青龙顺利加入地面战场。   列车组终于三人齐聚,并肩而立,气势如烟海般高涨磅礴。   开拓者翻了个花手,球棒一瞬间消失,换成了一只华丽的礼帽戴在头上。   地球人不懂配队的艺术,但他这个模拟宇宙老油条还是略知一二。   在他们附近战斗厮杀的敌人和友军察觉到了愈发汹涌的威压,不约而同地留出了一大片空地给交战双方。   幻胧仗着周围没有没人能听见他们的对话,皮笑肉不笑的讽刺道:   “无名客,你真是好手段,居然能策反我的手下,我这绝灭大君,应该让你来当才是!”   “切,我才不稀罕当纳努克的小卒子,毕竟在我看来,你们的最终命运已经十分明晰了。”   穹甩了甩礼帽上的水珠,有板有眼的反讽道。   在太空敢死队一战中,他能用纯美骑士的马甲唬住那一群固执的火匠,实属运气使然,一切还要多亏了他在模拟宇宙和差分宇宙中遇到过这一种族,打了不少交道,不然还真没脱困的把握,届时他和系统就得启动第二十八套预备方案了。   赞美黑塔!赞美螺丝咕姆!   幻胧看着他云淡风轻地点头承认,心里不免有些打鼓。   比起初到此方宇宙时的自信高傲,接连遭受打击的绝灭大君不负当初,甚至连火焰都有些萎靡不振。   她哼了一声,强行挽尊道:“即便如此,你那几个被你当成弃子的朋友,现在估计已变成渣滓漂浮在太空了,如此结局,也在你的计划之中吗?”   开拓者微笑不语。   幻胧瞧着他的神色,仿佛一拳头捶在了棉花上,气不打一处来。   她侧身打散三月七射来的一波冰箭,几番思索,心下有了主意。   待会儿看你还笑不笑得出来!   丹恒手捏一柄铿锵长枪,向幻胧尽力刺去,后者却将身子一扭,以一个叫人牙酸的身体折叠度逃走了。   当一个毁灭的令使全心全意想要逃跑,列车组三人加起来显然追不上她的脚步。   她刚离开地表,一群破洞者收到紧急命令,马上一拥而上,小青龙不得不调转了攻击方向,水波翻滚,护住了后排的粉发少女。   穹眉毛一竖,飞快切换命途,随手给两个同伴回了点血,球棒握在手里转了一圈,随后朝着天空大力扔了出去,就像一颗超音速的小型炮弹。   “嘚!妖怪,哪里跑!吃俺老穹一棒!”   身后的电光火石朝着自己的方向飞驰而来,这可是以坚固程度跻身黑塔收藏的奇物,仅凭这一点就知道它有多硬,幻胧更是以亲身经历领略过其结实程度,可谓是一敲一个脑瓜子嗡嗡的。   她不爽的啧了一声,干脆弃掉这具累赘的躯体,绿色火焰携带着体内的战争熔炉,逃脱速度又比之前翻上了一倍。   失去目标的球棒只得铩羽而归。   幻胧立于高空,这个居高临下的视角是她曾经最享受的位置,现在却早没了往日慢条斯理的心思,火速掏出体内储存的战争熔炉。   依照眼下的情况,想要完整修复炉子肯定来不及了,但好在她还有一个不错的法子。   “哼,无耻低劣的凡人,感受我的怒火吧……”   炼制了无数军团虚卒的战争兵器变为原来的大小,一座燃烧着熊熊黑色火焰的熔炉赫然出现在了日本东京的上空,体积之大,足以笼罩半座岛屿。   这是反物质军团安身立命的宝物,放在平时,她肯定不舍得把它当做一次性的消耗品用掉,就连战争狂热分子星啸都没这么大大咧咧地使用过。   然而,既然火匠不愿意修,那她就要将这破炉子彻底砸碎,发挥最大的剩余价值。   岁阳向来小心眼儿,睚眦必报,与此同时,还不忘释放了自己埋在各大人类基地的暗钉。   在北美片区,亚洲片区,非洲片区等多地,安置在地下避难所的人群之中,有人正在和亲友诉说着烦闷,有人正躺在床上呼呼睡大觉,有人则是在兴奋地观看知更鸟小姐的演唱会……东京所发生的一切悲欢,与远隔千里之外的他们并不相通。   突然,这些被下了心理暗示的“暗桩”眼中闪过一抹微不可察的绿光,然后像是被操纵的傀儡一样,径直向着管理区高层所在的地方横冲直撞而去。   警卫始料未及,连连开枪阻止。   “砰!”   “fuxk!什么情况!”   “别开枪!防暴队,防暴队呢!”   一场场小型冲突迅速演变成大型暴乱,将无辜者一个又一个卷入其中。   警卫举着对讲机,收到了上司唾沫横飞发出来的指令:   “启动拉帝奥教授制定的第八套治安方案,快!快启动!”   “是!”   “各队员听令,各队员听令!……”   “请其他居民有序疏散……”   现在,轮到考验人类政府的反应能力了。   毕竟开拓者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可能面面俱到,总有一些伤痛要人自己经历才会有所体悟,有所成长。   而地球目前可能遭受的最大伤痛,还要属绝灭大君高举着的【战争熔炉】。   黑色的地狱火焰噼里啪啦地掉落,很快烧出了大大小小的窟窿,像是给地球表面留下了一道道永不磨灭的伤疤。   丹恒放出一面水障,替身边之人隔绝了毁灭的天降之火,三月七焦急地抬头仰望,脱口而出了地面上所有人的心里话: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她是要把我们一下子都砸死吗!”   “糟糕……”   “丹恒老师,我们该怎么办?”   幻胧好像听到了脚下各地传出来的尖叫哀哭,只觉一时痛快万分,汲取着众人的痛苦为养料,好像这就能证明自己从未失败、也从未偏轨,因而爆发出一阵沙哑的畅快大笑,甚至笑出了几滴眼泪。   “伟大的纳努克大人,可恨的无名客,以及……正在观看的诸位,敬请见证——何为【毁灭】的美学!”   她话音刚落,那悬浮高空的炉子便倾斜倒下,遮天蔽日,一眼看不到边际,就像一颗燃烧的行星撞上地球!   此刻的人类,就如同千万年前身处灭绝之日的爬行类动物,只能眼睁睁看着前路生机断绝,直通地狱的大门朝着同族轰然开启。   疯狂尖叫的第六感使得不少被卡芙卡操纵的士兵找回了一丝神智,但他们宁愿当场晕厥失忆,也不愿直面死神的降临。   “我们彻底逃不掉了吗……”   “我还年轻,我不想死……”   “呜呜呜……”   然后,深陷绝望的他们,便目睹了一生所不能忘记的震撼之景。   ——那一尊象征着毁灭的熔炉不断下坠,然而,就在城市的天际线之外,竟然活生生出现了一堵隔空出现的金色屏障,将其阻拦在外!   随着接连不停的碰撞,护盾非但没有产生后退,反而现出厚重的花纹,就像一堵永不屈服的城墙,愈挫愈勇,庇护住所有被雨丝吹打得身心憔悴的人类。   “那是……神迹吗?”   “琥珀王在上!”   “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死!”   在狂风骤雨的高空,一架飘零的直升机顽强地屹立着。   金发的隽秀青年坐在舱门边缘,双手后撑,像个找到了秋千的孩子,在空中晃荡了两下修长的小腿,笑了出来。   “好久都没看见这种罕见的景色了,你呢,教授?”   “恕我无法理解你的爱好。”   砂金回头看了看端正坐立的驾驶员,唇边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好似全然没有面对无可逃脱的末日神罚的自觉之心。   “我们来的还挺准时的嘛,说句实在话,教授,你是不是连时间都掐着秒算好了?”   紫发的飞行员按上耳麦,装作很忙的样子,已读不回:“我在处理各地的突发暴乱事件。”   “不理我?这就有点过分了。”   漫天遍野洒落的黑火之后,便是由幻胧力量加固过的熔炉本体,直冲冲撞上了存护的盾牌。   挨了这一下子,本来还十分坚固的屏障突然破开了道道细密的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漫扩大。   “铿——”   随着升入云霄的一声巨振,砂金不动声色地捂住了胸口,轻轻抹去了嘴角流出来的一抹血丝。   拉帝奥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上次在匹诺康尼留下的伤势还没完全康复?”   “我得动真格了,教授,不介意吧?”   “请便,我才懒得操心你的身体状况。”   他冷嘲热讽了一句,又问:“你确定要去完成这个近乎不可能的任务?”   “拜托,拉帝奥,这是你的研究成果。你忙活了将近五天,没日没夜,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最后分析得出这个计划的成功率是……22.3%。”   “你可以省略那些无用的前缀。22.3%,一个很低的概率,这是一场豪赌。”   砂金朝着漆黑的天空抛出一枚闪亮的筹码,转眼间收入掌心。   他一字一句纠正道:“不,并不低,对于一个合格的赌徒来说,只需要0.1%的胜率,我就能将自己压上赌桌。而赌桌的对面,则是一整颗星球的生灵,以及……董事会的注目。”   “……啧,疯子。”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91%】   砂金嘴角的笑意渐浓,他张开双臂,背对着整个世界,朝着神色漠然的紫发教授,淡定地挥了挥手,仿佛接下来的疯狂举动对他不过是稀松平常。   “走了。”   一脚踩入虚空。   拉帝奥终于坐不住,离开了驾驶位,站在大敞的舱门边上,俯视万丈悬崖,眉眼阴沉得厉害。   “赌徒……你最好活着回来。”   砂金迎面坠落,向下倾倒,倾倒,再倾倒。   狂风大作,凌乱了一头如烟的金色发丝。   孤掷一注的赌徒将手伸向胸口,摸出了那颗修复完好的【砂金石】,【存护】的强大权柄就蕴含在其中。   接下来,就靠你了。   五指合拢,神光迸发——   代表着战争的熔炉终于打破了濒临破碎的屏障,燃烧着愤怒的火焰,誓要焚尽一切生灵。   幻胧一眨也不眨的注视着这一幕,快了,马上,毁灭就要降临这个弱小的宇宙了,虽然不是她最钟爱的毁灭艺术,掏空信仰,精神幻灭——但偶尔品尝一下星啸或者焚风的暴力美学,这滋味倒也不赖。   绝灭大君脸上得逞的笑意忽地一僵。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93%】   众人只能看到天际划过一道耀眼的金色闪光,眼前一花,听见有一个男人在他们耳边不合时宜地大声惊叹:   “这就是最高的定格艺术!无与伦比的画面!足以载入银河史册的画面!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看中的演员!”   ……不是,哥们,你谁啊?   他们还没来得及捕捉到那个发出赞叹的棕发男人,被天空发出的一声巨响吸引去了全部的目光。   “!”   如果人们的声音没被夺走,恐怕也会忍不住吐露出和男人一样的癫狂赞美。   ——只见有一道纤细的漆黑身影悬于空中,挡在他们的身前,挡在地球人的身前,直面庞大是他体型上千万倍的巨型熔炉。   佩戴面具、外表华丽诡谲的男人缓缓抬起了一只手,身侧传来空间的波动,一枚枚巨大的金色筹码堆叠在一起,就像一位开天辟地的天神,以一己之力支撑住了巨炉的下落。   “嗡——”   天地冷颜,人间失语。   五条悟看呆了,一只破洞者借机偷袭,差点直接戳穿机甲的腹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怒喝唤回了他的思绪:   “悟!”   他感到身体注入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右臂一甩,一拳击碎了破洞者的残破身躯。   他回首望去,惊喜道:“杰!”   周身释放着低沉光芒的黑发少年召回几只暗色的小精灵,皱着眉说:“你这战斗中发呆的毛病,怎么还没改?”   “刚才只是意外,哎,对了,你怎么会过来?”   “废话,这里可是主战场,我不来,谁能救下你?”   “我好感动!等等,应该不是我的错觉,你也踏上命途了?”   “哼,这次我可没落下你太远。”   “好唉!等打完了这一仗,我们再去切磋切磋!”   “你有没有搞错,我和星期日先生都是辅助,不善于正面战斗……”   “知道啦知道啦,说起来,星期日呢?”   “他去帮砂金了,我来帮你们。”   “喔,他该不会也要跟你一样,释放出金色的小仙贝……”   五条悟的猜测还没说完,远处又传来一道拔地而起的巨响,他又呆滞在了原地,而这一次,还加上了向来从容不迫的夏油杰。   “我嘞个呜呜伯……”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到了恍惚和惊愕。   “……星期日有说过他之前是干什么的吗?”   “他说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神父和铎音……”   如果说,释放了【存护】权柄的砂金,是以凡人之躯抵抗毁灭神罚……   那么,接下来的参战者,便是化身与之对等的至善神明,抹去众人的伤痕和眼泪。   “愤怒的人啊,莫要毁了一方的净土,成全你那沟壑般无法填平的欲望。你所种下的不协和音,若不能死,就不能生——”   那尊高耸入云的壮丽神明抬起眼睑,一排排齐响诗班列队而立,奏响和谐的乐章,驱散了笼罩在地球表层的阴霾。   不可直视其荣光,唯有聆听其神曲。   昔日的对手,如今站在了同一边,撑起了此世支离破碎的天空。   与此同时,身处地下演播台的知更鸟似有所感,嘴角上扬,握紧了话筒,唱出了末日的天籁、新生的华乐——   Heads up! A steady rhythm   抬起头!跟着坚定的节奏   A destination that’s ever near   终点已近在咫尺   It comes! Stride to our kingdom   迈向我们的理想之地   And see the light of day   让一切重见曙光!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95%】 第166章 凡人啊,以此身躯升格为圣(二十五)   黑云轻吐着战争的无妄硝烟, 天上地下,山河湖海,一并划上了神的十字。   曾经为阿斯德纳星系降下美梦的殉道之神, 于必然到来的时刻,于万众绝望之际,终而降临了此世此界。   而这一次,神主的目的却是截然不同。   与其说祂身负给予众人以秩序美梦的职责,不如说, 祂是为了驱散蚕食世界的噩梦而来,还给八十多亿人一个悲喜交加、却又来之不易的安宁日常。   “凡人皆有自由意志,有选择生命的权利,有选择死亡的权利, 有选择坚定的权利, 有选择迷茫的权利……而他们的天赋之权, 不应由外人来肆意剥夺。”   站在人一边的天神低声诉说,一手拨动乐队的指挥棒, 齐响诗班的万籁协奏者转身跳起,依附在存护行者的身边, 同心协力, 顶起了那一片尚未坍塌的天穹。   “痴人说梦!假惺惺的善良!在这个真实残酷的宇宙中, 每时每秒,都有无数可怜的凡人因暴力、争端、恐惧、贫穷而丧失性命, 你能救得过来吗?你怎么不去救他们?”   幻胧冷笑着反驳, 言语化作歹毒的利剑,刺痛人心:   “你不过一个人造星神的残次品, 你还没脱离你那可笑的梦境吗?被神抛弃的子民,你如今甚至只能抬头仰视我——”   她拼命催动本原之力, 往地面推动那一尊巨型熔炉,与存护的城墙以及同谐的启奏竭力抗衡,不把这群凡人烧成烂泥誓不罢休!   “铿——”   奔涌而出的强悍气浪,直接将城市的天际线抹为一片虚无的空白,震得地面上不少人直接七窍流血,晕厥倒地。   “强者只需轻轻一抖,凡人只有匍匐在地,苟延残喘,这才是宇宙的唯一真理……!”   她的霸气宣言忽然被人强势打断:   “你真是可怜啊,朋友。”   变身后实力大大增强的砂金脚踩虚空,伸出一只由玄丽黑甲包裹的手掌捂上额头,纤细但不显得柔弱的身子一颤一颤,从喉咙里发出一阵癫狂不绝的笑声。   “……就像一个颐指气使的小孩子,站在积木搭成的城堡边上,自以为拥有了无上的生杀大权。”   他的潜台词是:你所谓的毁灭美学,和泯灭帮的那群只知打碎花瓶的小婴儿,没有任何区别。   杀人诛心。   “你!”   幻胧简直要气疯了,身处神主日内部的星期日不禁侧目,坦然收下了小浣熊版公司高管的一番好意。   石心十人深陷于半截昏沉的阴雨中,青绿交加的孔雀色在空中闪着微弱的荧光,好似披上了一双黑夜的眼睛。   ——他却偏偏要以这双象征着罪孽厄运的眸子,来找出一条光明坦荡的前路。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96%】   砂金的指间捏着一枚青色的方块骰子,抛上了暗无天日的天空。   “命运的骰子已被掷下,这是一场豪赌,赌注就是……你的命。”   “所有,或者一无所有!”   他大手一挥,千万如磐石般坚固的金光筹码再度现世,如同一艘掀翻了的大船,海盗的稀世宝藏不要钱似的倾泻而出。   “重码加注,全部押入!”   而在他的身后,一条青色的蜿蜒巨龙腾入云霄,龙目铮铮,傲世群雄。   ——饮月君临。   丹恒手握击云长枪,背手而立,脊背如水柱般笔直有力,与那持明圣地的龙尊雕像跨越千载的时光,异地重合。   青龙的尾巴若隐若现,一对龙角更是晶莹剔透,周边荡漾起了明镜似的水面。   他抬眸,轻轻念道:   “……苍龙濯世。”   不朽的青龙朝着敌人亮出锋利的爪牙,威严的龙首咆哮着嘶吼着飞舞九天!   “铿——”   半圆形的存护屏障印上了一层朦胧的碧绿水光,神主日也不忘为两位并肩作战的队友撒下一层裨益的金光,气势节节暴涨。   在让人热血沸腾的组合技之下,参天的毁灭熔炉居然产生了一丝后移。   幻胧自知难以应付,捂住钝痛的胸口,只得拿出了压箱底的杀手锏。   她一字一句地命令道,语气凶狠得恨不得生吃其肉,痛饮其血:   “……诸般虚卒,听我号令,回归熔炉,再造毁灭!”   地球亿万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那些还在与人类厮杀的破洞者纷纷停下了动作,像是听到了鸣金收兵的号角,化作了一抹抹无形无质的粒子能量,飞上天空,投入了那一尊燃烧着炼狱之火的炉鼎之中。   头顶的重量又翻了几十倍,这一尊立下丰功伟绩的熔炉,炼化了不知多少个文明,成千上万个被军团践踏毁灭的世界一齐发出悚然的哀哭悲鸣!   挤在最前的金色筹码像是雪花片一样逐渐开裂崩解,又被后来的筹码顶了上去。   水龙穿梭在筹码剑雨中,全力分担着存护赌徒的压力。   他们不能退,因为已经退无可退。   如果不想让地球变为军团脚下的灰烬,如果还想让文明的光芒照临宇宙的一角,那么,唯有死战到底。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97%】   就在这时,不知是哪个破损的广播吱吱呀呀了一会儿,混杂着机器的嗡鸣声,播放出了银河歌姬知更鸟的成名歌曲。   《希望有羽毛和翅膀》。   千万个孩子们的合唱与优美婉转的女声交叠在一起,共谱了一篇同谐的乐章,那歌声从细如蚊呐,再到回响声声入耳——   行走于地面上的失足神明好似听到了不远处稚嫩的憧憬和呼唤,默了默,发出一声消散于空气的轻笑。   “知更鸟啊……”   星期日扬起沉重的头颅,毫不畏惧地直视那一轮无光的太阳,越过众志成城的城墙,仿佛看穿了躲藏于熔炉背后的阴暗灵魂。   “你心有偏见,蒙蔽了双眼。人们并非不能飞,并非任人宰割的家禽,即便囿于洞穴,四肢麻木,身体扭曲,心灵干涸……他们却一直在等待着破壳重生的日子来临。至今,过了五日。”   有如圣经传教者的庄严声音响彻天地,他抬起双臂,两只破了洞的掌心张开,呈现圣人受难的十字。   “而第六日的曙光,业已依稀可见。我愿在此之时,与八十七亿六千八百四十万零九千五百二十八位同胞共享——为人的意义!”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98%】   诸天述说神的荣耀,穹苍传扬他的手段。这日到那日发出言语,这夜到那夜传出知识。无言无语,也无声音可听。它的量带通遍天下,它的言语传到地极。*   恍若天神降临的上帝之光点亮漆黑的长夜,幻胧不由得遮住了双目,嗓子发不出声音,好像声带也被这庄严的宣誓一并夺走了。   一个埋藏于心底的恐慌如同野草般生长,一发不可收拾。   ……她,真的能打败这群人吗?   【存护】的信徒以生命为赌注,将自己压上赌桌;【不朽】的龙裔从未停止过战斗,为守护同伴愤而一击;【同谐】的子民齐声高唱,砥砺斗争的不屈意志……还有幻胧从来不入眼的蝼蚁们,抵抗她引以为傲的反物质军团,足足五日之久。   她的思绪变得异常紊乱,一种难以抑制的紊乱,明明是绝灭大君将熔炉举于众人的头顶,那炉子的重量却好像压在了自己的身上,使她无法喘过气来。   再看地面,就仿佛是阴风凄凄的无底深渊,天地唯有黑白两色……   幻胧猛然一惊。   一个拿着武士刀的紫发女人,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   雨水没有打湿她的半点衣衫,好像她生来就融于垂网般的瓢泼大雨之中。   黄泉叹息道:   “一袭夜雨,一场豪赌,一粒种子,一个世界。”   在这黑白两色中,一抹红色稍纵即逝。   【虚无】的使者握住剑鞘,缓缓拔刀,从眼角落下一滴血泪,合上了平静的双眼。   “……解脱吧,你的罪孽。”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99%】   ……她在可怜我吗?   ……她在悲悯我的死亡和失败吗?   ……不……我不甘心……明明我可以获胜……纳努克大人……遵从您的指令……将地球炼化为坟场……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啊哈!   我要逃走……我要逃走!我不能死在这里!我的毁灭还没有结束!   她一门心思笃定想要逃跑,庞大的岁阳身躯瞬间化作云烟,消弭无踪,她甚至从那群牺牲证道的火匠获得了些许灵感,同样不忘点燃了那一尊战争熔炉。   自爆的倒计时,二度拉响。   黄泉皱了皱眉头,收起了刀,也消失在了空中,转去追杀临阵脱逃的绝灭大君了。   “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砂金笑着回应,按下胸腔四肢传来的隐隐痛感:“求之不得。”   他的护盾还没有消散,而熔炉没有了主人,就是一件没有生气的死物,可以任他们移动操纵。   现在,他需要验证一个由博学教授提出来的胆大猜想,一个成功率只在22.3%的猜想。但是一旦事成,他就将收获无数丰厚的回报。   “星期日!”   神主日微微颔首,伸出一截修长的手臂,托举起了那尊象征着毁灭的造物。   他就像是回归天国的上帝选民,从地面上漂浮起来,越飞越高,越飞越高,直到离开了地球的大气层,进入浩渺的太空。   五条悟奋力抬头,直到再也看不见砂金和星期日的身影,这才扭头,不解的问道:“他们要去做什么?”   夏油杰回答:“修墙。”   “唉?!”   “根据拉帝奥教授的评估,破洞者的巢穴是可再生的,这就意味着它们的巢穴也许能够填补城墙的缺口。”   来到昔日火星的遗址,这里也是宇宙裂缝的所在之处,黑塔和螺丝咕姆已经在此恭候多时。   黑塔没什么表情的鼓励道:“成败在此一举,加油吧。”   砂金取出了那枚琥珀王的权柄象征,握于掌心的石头散发着青色的微光,积少成多,积沙成海,就如同无数凡人的钢铁意志,永不屈服,历久弥坚。   因为他不再是孤身一人,他不再需要背水一战。   无数命途交织缠绕的【剧本】,在无数凡人的携手缔造中,最终步入美好的终局。   开拓者突然笑了一下,笑容有点傻。   系统:【当前ooc程度:1%】   系统无语:你故意的?   砂金置若罔闻,一手抚上心口,背靠漫天的星斗,就像是在完成一个必要的宣誓仪式,合眼,高声吟诵道:   “我任命运无情窥伺,勠力协契,护佑彼方尽了望——”   “一切献给琥珀王!”   战争熔炉朝着宇宙裂缝的方向,越靠越近,越靠越近,直到某个命定的时刻到来——   那本来空余蜿蜒裂缝的一片虚空,隐隐约约出现了一堵金色的高墙。   这是只有星神的伟力才能建造的奇迹,琥珀王以光年为单位修筑城墙,庇护无数生灵免于灾祸。   然而,坚固的城墙中赫然出现了一个破败的大洞,好像是被某个满宇宙乱闯的星神开车狠狠创了一下。   剧本里的【再生巢穴】逐渐贴近了,与周边的断壁浑然融为了一体,金色的圣光迸发,照亮了漆黑无垠的边陲角落。   砂金浑身一震,似乎感受到了某个不可言说的至高存在投下的瞥视。   而后眼中忽然闪过一丝迷茫,复又清明,他低声喃喃道:   “开拓者啊开拓者……这算是我欠你的一个大人情。”   系统:【当前宇宙融合度:100%】 第167章 后日谈:第六日·上   系统:   主线开拓任务:【摸索着, 前行着,于黑暗森林】   状态:已完成   任务奖励:???   系统:“任务奖励记得查收。”   【一切献给琥珀王】   垃圾桶のKing:剧本完美谢幕,本大爷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垃圾桶のKing:不行了, 我要累死了,等我睡一   赵相机:辛苦啦,你有这种完成剧本的毅力,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的!   冷面小青龙: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们。   赵相机:唉唉唉, 对了,我刚才还坐在列车里紧张地关注群消息,结果下一秒脑子里面多出了好多记忆,然后就和丹恒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不对, 也并不陌生, 我对地球可太熟悉了!   赵相机:我还问了其他人, 他们也是一样,记忆浑然天成, 一点儿没有中途植入的痕迹,好神奇, 给记忆星神点个大大的赞!   冷面小青龙:没错, 还有星际和平播报和各类新闻消息, 除了我们这些穹出演的“演员”之外,大家似乎都没察觉到地球文明的突兀之处。   No coffee no life:我和瓦尔|特倒一直都在列车里, 不过列车的状况实在是令人堪忧。列车长心情不佳, 我想我们还得在地球再停上一段时间,修复好列车才能出发。   阿拉哈托:是的, 地球的后续还需要人来扫尾,现在还远远没到抽身离开的时候。   翡翠:我已经坐上来地球的飞船了, 托帕完成了手上的项目也会马上赶过来   翡翠:请各位放心,公司对待灾后重建的世界是很温柔的   星穹列车的狗:希望如此   赵相机:啊!加拉赫先生,你什么时候改的网名?把我吓了一跳!   星穹列车的狗:这个网名不好吗?是开拓者帮我改的   赵相机:也不是不好,就是有点太直白了……   (提示:“黑天鹅”已将“芮克五代”拉入群聊)   芮克五代:(图片)(图片)(图片)   赵相机:唉?这位是?   赵相机:哇塞,你的照片拍的真好!难道是穹雇佣的专业摄像师?他居然还记得我当初和他的约定,我太感动了!   赵相机:本姑娘决定了,等开拓者回到列车,一定要和帕姆给你组织一场盛大的接风宴!   花斯卡小姐:别忘了邀请我,我为了完成小灰毛布置的任务,还挨了绝灭大君那一下子呢,疼得花火大人小珍珠都要掉出来了~   赵相机:吹吹吹,痛痛都飞走啦,列车组欢迎群里的所有人都来参加我们的接风宴!   No coffee no life:小三月,这件事最好和列车长事先商量一下……   黑天鹅:各位,这是芮克先生,流光忆庭的忆者,也是我向穹推荐的副导演。不过他一直忙于剧本创作和演技指导,再加上他本人性格比较特别,所以我没把他拉进这个群里,也没有及时和大家介绍,还请见谅   阿拉哈托:多谢芮克先生照顾我们家开拓者,他在后续越来越复杂的剧本上没有出现大的差错,还得有您的提点和帮助。   No coffee no life:敢问芮克先生是如何拍到这么多的照片?如果我没记错,这些场面应当发生在宇宙融合度达到100%之前。   赵相机:求原图!   冷面小青龙:我看过芮克先生的电影和纪录片,那种写实的拍摄手法,假如不是亲临战地现场,是无法演绎出来的。   赵相机:求原图!!   黑天鹅:丹恒先生猜的没错,他的确先人一步,来到了这片还未完全融合的宇宙中。如今也为提前登录支付了昏睡的代价,所以接下来他的任务就交给我和其他忆者来完成了   赵相机:原来在昏睡之前还要把所有底片都放出来吗?芮克先生,你实在是太敬业了!   知更鸟:大家……还记得波提欧先生他们吗?   赵相机:(帕姆震惊)   赵相机:都怪我都怪我,我差点都忘了他们几个了!怪不得我说群里面怎么就我最活跃,原来是因为波提欧和银枝两个气氛组不在!   赵相机:他们现在该不会还飘在外太空吧……   维里塔斯·拉帝奥:我听到了一些风声,不必担心他们的安危,还是先专心收拾地球的烂摊子吧。   维里塔斯·拉帝奥:对了,还得提醒群里缺心眼的几位,切记,不要透露剧本内幕。   赵相机:哈哈,不用您提醒的,这种大事我怎么可能疏忽大意呢?   赵相机:哎,怎么过了半天只有我一个人应声?   ——————   连绵了一整晚的阴雨骤然熄灭,仿佛是地球停止了她的哭泣。   太阳透过散去的云层放射下来,照亮了每一个人灰扑扑的脸蛋。   熔炉吸收了几乎所有破洞者的灵魂,人们也不再担忧人身安危问题,唯一需要担心的是路过危楼时从天而降的坠落物。   五条悟从机甲里爬出来,脚还没踩到地,就脸朝下栽了个跟头。   他这才发现自己四肢发软,头晕眼花,活像是被妖怪吸走了全部精气。   卡芙卡撤掉了支配,他的精神力也在漫长的战斗中被消耗殆尽,再看剩下的几位难兄难弟,工藤新一和黑羽快斗两人直接晕了过去,琴酒和伏黑甚尔倒是没晕,但也靠在墙边大口喘气。   用完就丢,那女人真是把人当牲口来用。   ……算了,牲口就牲口吧,就算是牛马,老子也是状态最好的牛马!   劳模五条悟苦中作乐的想道。   夏油杰蹲在地上给他包扎伤口,抬头问道:“还有哪里受伤了?要不要我去找找硝子……”   “不用找了,我上来了。”   家入硝子叼着一根薄荷味棒棒糖,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从乱石丛生的地下大门口里爬出来,拍了两下身上的灰,一脚踢飞了脚边不知道哪个破洞者遗留的盔甲。   她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该死的杂碎,害我加班加点,我诅咒你们下辈子全都过劳死!”   两个同窗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家入硝子等医务人员来到地上仿佛是个信号,越来越多的居民爬出了地下,大部分人都连滚带爬,脸上的表情脆弱不堪,生怕眼前的阳光是一场一触就碎的梦境。   “我们……这是活下来了?”   “灾难结束了,外星人被我们打败了吗?”   不少人抱头痛哭,喜悦的眼泪打湿了衣襟。   这场【终末】之战,地球人取得了最终的胜利,但也付出了相当惨烈的代价。   废墟般的城市,荒弃的生产,倒退的文明水平,不幸离世的生命……还有一颗颗走不出灾难的受伤心灵。   头上传来直升机的嗡鸣响声,繁华的市中心被犁为了一片停机坪,甚至能轻松停下一座大型客机,拉帝奥摘下耳麦,跳下直升机,瞬间成了人群的焦点。   不过一会儿,就有几个西装革履、一看就是政府工作人员的人低头哈腰地跑过来,小声报告着东京基地的伤亡数量和物资消耗情况。   说着说着,一个留着秃头的中年男人忍不住抱怨道:   “您不知道那个女人有多么可恶!我这把老胳膊老腿差点被她给使唤断了……”   其他人附和道:“她好像是那个……星核猎手?”   “对!就是星核猎手的卡芙卡!大人,等我们恢复了身体的自主权,她就消失在了地下,我们派人怎么找也找不到,请您一定不要放过这么可恶的通缉犯……”   拉帝奥不发一言,眼神放空,带上了石膏头。   他心想,如果穹整天打交道的是这么一群蠢货白痴,那他宁愿现在就开上飞船,掉头就走。   就在这时,身材娇小的灰原哀从人群里挤了出来,指着几人的鼻子怒骂道:“卡芙卡女士才不是坏人!如果没有她,我们整个东京都要完蛋!你们这些该死的官僚,连是非对错都分不清吗?”   那几个政府负责人认出了她的身份,缩着脑袋不敢回话。   拉帝奥伸手打断了少女气势汹汹的斥责,一针见血的戳穿了几个政治家的真实想法:   “我需要告诉你们的一点是,目前只有日本东京处于和平状态,其他基地都还陷于或大或小的暴乱事件。所以,你大可不必为自己击鼓鸣冤。而且我相信,一个非星核不出手的大通缉犯,也不会盯上你那点儿不足脑仁大小的腌臜事儿。”   几个政府官员顿时老脸一红,灰溜溜地夹着尾巴告退了。   灰原哀气得要死,余光瞥过身边仍保持一派冷静自持的拉帝奥教授,终于恢复了一线理智。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教授好像变得更毒舌,也更真实了……   “教授,您方才提到的暴乱事件……”   “源头已经被处理了,”他意有所指道,虽然他实际上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的地球科学家,但保持的人际距离恰到好处,挑不出一点差错:“剩下的,就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情了。”   “我明白了。”   灰原哀正准备调头回去看看工藤和快斗的情况,眼前猛然一亮。   “是星期日先生和砂金先生!”   刚在琥珀王的城墙边绕了一圈回来,思绪如潮的天环族青年搀扶着一瘸一拐的公司总监,朝着直升机的方向走了过来。   他们耷拉着脑袋,走得很慢,路过了或是哭泣或是大笑的人群,面容肃穆平静,没有丝毫胜者的高傲姿态,和欣喜若狂的人们比起来,仿佛隔了一层透明的厚障壁。   被拯救者没有认出救世英雄的身份,大多只是沉浸在自己激烈的情绪中,无人上前叨扰,也无人献上感恩和掌声。   而这,也是大多数神话史诗里英雄们的最后结局——他们的名字终将在时间的长河中悄然沉寂,被众人所遗忘。   灰原哀的眼里忽然掺进了几粒沙子,似有汹涌的热意即将涌出。   他从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讲述中已经知道了全部过程,感性的少女此刻多么想冲到他们的身前,感谢他们为陌生的地球人民挺身而出……   但少女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而是恭敬地向着两人鞠了一躬,用上了十足的力气,身体弯成了90度。   正在思考未来去处的星期日一愣,两只耳羽微微发红弹颤,面对这位陌生的女士,礼貌地回了一个微笑。   两人一瞬间的孤独落寞似乎只是错觉,博学多识的教授摘下石膏头,默默走上前,而一道活泼清脆的少女音也从不远处遥遥传来,叽叽喳喳挤进了沉默的空气里:   “你们在这里呀!砂金,还有星期日,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和三月七并肩同行的丹恒褪去了本相,他也受了一点小伤,但相比之下不算严重。   小青龙对着两位并肩作战的战友矜持地点了点头,“大家都辛苦了。”   “砂金总监,还有星期日,你们刚才真是太帅了,嘿嘿,当然,我们家小青龙也不差!”   三月七举起照相机,兴致勃勃地给他们看,相机储存的照片当然不是她亲自拍的,而是芮克导演拍摄的前线大片。   穹那家伙,之前几个月里拍的一大堆照片都把相机内存都挤爆了,自己也不知道换一下……   她半是甜蜜半是苦恼地埋怨道。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夏油杰也扯着五条悟凑了过来,问东问西,惹得拉帝奥又不耐烦地戴上了他的高贵石膏。   三月七看着软捏捏像面条一样柔弱无力的灰白五条大猫,嘿嘿笑出了声,结果不小心扯到了嘴角的伤口,嘶的一声叫了出来。   “哎呀,好疼好疼!”   灰原哀递上一包创可贴:“现在医疗资源有些紧张,先暂时应付一下吧。”   “好哎,我要雪花图案的!”   五条悟疑惑的出声问道:“小灰毛呢?”   丹恒想起了至今还在呼呼大睡的开拓者,沉默了一下,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他受了重伤。”   “不是吧?顶在最前面的丹恒都还活蹦乱跳的,他一个站在后排的3D打印星核精居然受了重伤?”   五条悟显然不相信小青龙的一番临时说辞,他更愿意相信穹本人又跑到哪里撒欢去了。   三月七忍不住多嘴了一句:“他其实是大脑使用过度……”   话还没说完,无数道隐晦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插在了傻不拉叽的少女头上,吓得她顿时噤声,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   “这创可贴效果可真好呀,一贴上去我的嘴角立马就不疼了!丹恒你也试试!”   “……谢谢,不过我不需要,三月。”   “好吧,老日,你来试试?”   “……谢谢你,三月小姐。”   拉帝奥单手叉腰,打量了看上去虚弱不堪、小鸟依人的砂金总监一眼。   “恭喜,你没死。”   “哈哈哈,教授,还得托你的福……咳咳……”   拉帝奥刚想对他的身体情况阴阳怪气一番,然后便看见金发青年垂着脑袋,脸上的表情看不真切,唯有垂在身侧的一只手朝他暗暗比了个手势。   作为铁打的公司搭档,二人默契自然不必多说,他在心里嗤笑一声,为某个即将上当的倒霉蛋默哀了一秒,转头避而不谈。   灰原哀目睹着越来越热闹的现场氛围,连星期日和砂金的身上也染上了一些人间的烟火气,对比方才无人问津的寂寞场面,她在恍然间顿悟——   是她错了,英雄从不会被埋没,他们用生命铸就的丰碑,永远耸立在这颗星球的记忆深处,总有人与他们并肩而行,总有人追随在他们的身后,熠熠生辉,永不黯淡。   天空传来一丝微弱的破空动静,虚无的令使悄无声息地回到了地面。   砂金笑了笑:“黄泉小姐,看来你已经斩草除根了。”   闻言,黄泉目移了一瞬,带着一丝歉意说出了实话:   “抱歉,各位,我……迷路了,所以没有找到她。”   开拓者本人没有路痴的毛病,扮演的黄泉可以假装阴差阳错找到目标。但问题是——她是真的黄泉啊,眨了个眼睛就穿越到了一片漆黑的太空中,搜罗了半天的记忆,愣是没找出来哪个是正确的方向。   “不是吧,那该怎么办?”   众人面面相觑。   黄泉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不过,黑天鹅方才告诉我,隐患已经解决了。”   ——————   “该死的无名客,该死的公司走狗……*岁阳粗口*……*反物质军团粗口*……”   一朵掌心大小的火焰漂浮在漫漫无垠的宇宙中,亮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灭。   此番出征,幻胧固然打碎了宝贵的战争熔炉,四十多亿的军团成员无一归还,给开拓者送了经验包,丢了绝灭大君的脸面,输了星神间的博弈……但是,她好歹捡回了一条性命。   现在宇宙成功融合,她也不用再遵守那什么破洞者首领的身份,只需要回到纳努克大人身边复命。   一想到灰暗的未来,幻胧就忍不住双眼发黑。   但惨败的消息终究是瞒不住的,欢愉星神那个大喇叭说不定已经昭告天下,与其逃避,还不如直面命运,被冷漠的同事嘲笑、接受纳努克大人的惩罚……她通通都认了。   等她离开奥卡斯特星系,恢复了全部的实力,幻胧发誓一定不会放过可恶的地球人,在不远的未来,反物质军团的行军路线将再次覆盖这颗偏僻的星球,届时没了无名客的帮助,她倒要看看地球人能承受得了几回。   歹毒的岁阳沉浸在报复性的幻想之中,猛然间注意到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自己。   “什么?!”   她颤抖着放出感知,而后直接僵在了原地。   一艘肉眼无法估量的庞大飞船——或者用一座游曳的高等文明来形容更为恰当——慢吞吞地划行于星海之上,看似是不经意间路过,但几乎没有掩饰自己的真正目标。   体积大小对比鲜明,就像大象遇见了蚂蚁,只需要轻轻一碰,就能把她随手捏死。   然而,最让幻胧惊恐万分的,不是在奥卡斯特星系遇上了巡猎的仙舟——   而是那个矗立在仙舟罗浮大门,驱使着金色带刀神明的白发男人。   景元难得出一次远门,笑眯眯地和炸了毛的岁阳打招呼:   “好久不见,幻胧。”   “罗浮的将军?!不对,你们怎么会来到此处?”   她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呼喊,而后意识到自己实力大打折扣,显然不是巡猎令使的对手,立马摇着尾巴想要逃走。   下一秒,数十道闪着寒芒的剑光围成一圈,将军的身边赫然出现了一位个头不大的少年,双手快速的比着剑诀,封杀了她所有的潜逃路线。   云骑骁卫脚踩飞剑,冷声说:“束手就擒吧,你已无处可逃。”   景元紧接着回答了她的疑问。   “你想问为什么罗浮会来到此处?想必你比我更为清楚。”   他唤出了那柄锋利的石火梦身,如山一般高耸巍峨的神君踏前一步,仿佛周围的宇宙空间都为之颤抖。   男人唇角弧度渐深,抬起常年半眯着的金色眸子,眼底闪过一道凛冽的暗芒,温和的声线彻底沉了下来。   “毁灭的大君,还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什么吗?”   ——“犯我罗浮者,虽远必诛。” 第168章 后日谈:第六日·下   日本的上空突然闪过一大片黑影, 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众人险些被吓出了PTSD,颤抖着抬头望去, 公司的大型星舰不知何时离开了太平洋海底,漂浮在满目疮痍的地球上空。   随着剧本变为现实,这一艘本来只是纸老虎的星舰也变成了真枪实刀的大家伙,由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亲手布置的员工马甲也统统在现实中找到了真人对应。   星舰舱门大开,飞出几艘负责迎宾的小型飞船, 在万众的注视下抵达了地表。   利维坦·俾斯走下飞船,躬身弯腰,郑重邀请众人前往主星舰商议要事。   这也是在地球历史上,被誉为“第二次全球改革”的大型会议。   他的态度比起初次登陆地球时诚挚了许多, 没有师傅上身时那股阴森森的怨气, 脸上的气色都好了不少。   “砂金总监, 拉帝奥先生,列车组的各位, 来自其他派系的朋友,以及地球的命途行者……我代表公司, 向你们表示衷心的祝贺, 祝贺你们战胜了【终末】。”   在场之人都知晓他的身份, 而砂金更是深知利维坦·俾斯现在并非由他的仇人所扮演,也就没必要用对付奥斯瓦尔多的那副态度了。   “实不相瞒, 地球联合政府的领导人, 星穹列车的领航员,以及流光忆庭的忆者……这些贵客都已在星舰上等候多时。接下来三方齐聚, 关于这颗战争后的星球文明的未来出路,我想, 我们很有必要当面谈谈。”   他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一坐上桌子,利维坦·俾斯就迫不及待的替自家师傅问:“砂金总监,请问拉帝奥先生的计划……真的实现了吗?”   砂金坐直了身子,精致的面容显得有几分苍白脆弱,他的声音不大,但能让在座的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给剧本逻辑打上了最后的补丁:   “各位可能还对拉帝奥的计划有所不知。众所周知,奥卡斯特星系的最南端,也就是太阳系火星的位置,如果以一个正常的角度,航行者无法看见琥珀王铸就的高墙,只能以学会的寰宇观测系统有所感知。但倘若换一个特殊的角度,便能目睹这一壮丽的奇迹。就像教授之前所说的——角度很重要。”   “破洞者来自墙外,数量繁多,并且经过莎朗小姐的侦测,它们有一种可以将残骸灵体回收再利用的技术手段,教授把它命名为【再生巢穴】。”   “值得一提的是,【破洞者】这个名字也是教授提出来的,只可惜它们死后没剩下一些有用的组织,不然我们教授就可以单独开辟一个领域,发几篇专业论文……那可就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说到这里,砂金忍不住开了个小玩笑。   当事人拉帝奥双手抱胸,抛了个眼刀过来:   “说重点。”   “巢穴的可再生属性类似于虫群的复制,教授经过精密的逻辑推导得出,如果将巢穴的物质体放入其他能量中,也可以完成快速的复制和填补,因此,一个大胆的计划——用破洞者的巢穴来修复亚空晶壁的破洞——也就诞生了。”   姬子回忆着剧本的相关设定,也说:“根据我们的观察以及列车的航行日志,虽然无法百分百肯定琥珀王的城墙就是当年星穹列车导致的,但列车愿意为此承担起一定的责任。等到星穹列车修复完战争留下的创伤,我们便会再次前往边境查看城墙的修复情况。”   砂金轻声道谢,“麻烦几位了。”   瓦尔|特摇了摇头,对一些无法放在明面的剧本内幕心照不宣:“星穹列车在本次的开拓之旅中,不仅成功回收了星核,而且帮助友军打败了敌人,获得了充足的开拓能源。在这里,我仅代表列车组全员,感谢大家的一路相助。”   三月七也想站起来表个态,却被眼疾手快的丹恒在桌子下拉住了手。   不是他不放心同伴,只是在这种打官腔糊弄不知情地球人的场合,按照三月的那个迷糊劲儿,还是不要让她有开口说话的机会好了。   少女自知理亏,郁闷地嘟起了嘴。   黑天鹅单手搭着下巴,眼神扫过正襟危坐的夏油杰以及吊儿郎当瘫在桌子上的五条悟,嘴角上扬了一瞬,代表流光忆庭表示道:   “地球是颗属于英雄的星球,我们能看见,在灾难面前涌现出了无数灿烂的流星。他们在此战中发挥了很大作用,也留下了许许多多令人印象深刻的画面。忆庭希望在太阳系范围内打捞这些珍贵的记忆,作为回报,忆者愿意为地球的灾后重建提供帮助。”   “公司同样如此。”   会议室的大门突然打开,优雅窈窕的公司高管踩着高跟鞋步入会场,强势插入了这场温水似的全体会议,彻底点燃了一把活火。   利维坦·俾斯起身,点出了来人的尊贵身份:“翡翠女士,您来了。”   “首先要恭喜地球赢得了此次终末之战,同时,我们的投资也没有打水漂,我对此感到十分高兴。”   几个地球领导人不禁捂住了脸。   贷款爽完了,现在轮到还债的时候了。   地球人以为她在说的是战略投资部对地球的大力投资,而实际上,此次的战争结果也关乎到了公司的两个大型部门,董事会截至目前还没有给出最终决议,不过显然,这一局战略投资部的赢面更大,手里的筹码更多。   但保不齐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还留有什么后手。   翡翠看向了此次的最大功臣,自己一手带出来的埃维金人,后者感受到了她带着柔情的注视,也起身颔首,笑着回应:   “翡翠女士,您的动作可真快。”   翡翠意味深长的说:“那是因为,我搭了一趟顺风车。”   “顺风车?”   公司高管微微侧开身子,不卑不亢道:   “景元将军,请。”   话音刚落,会议厅里立马听到了不少椅子被挪开的摩擦声,甚至还有椅子直接砸倒在了地上,发出“砰”的几声巨响,混杂着一些人的低声惊呼。   五条悟趴在桌子上不明所以:“发生了什么事情?”   夏油杰用力闷了一下挚友的榆木脑袋,连忙压低声音说:“你傻了吧!还记得丹恒曾经告诉我们的,罗浮仙舟如今的将军名讳——就叫景元!”   一阵亲和爽朗的低笑从门外遥遥传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翡翠女士有礼了,承蒙厚爱,请各位入座,不必如此隆重。今天能够来到这颗能人辈出的星球,与诸路豪杰共处一堂,景元也为此深感荣幸。”   众人没动,只有性情直爽的男大一人听话地坐了下去,没啥心眼子的五条悟心想:   这将军人还怪好的嘞。   人很好的将军跨步走进会议大厅,男人相貌俊朗,佩戴一身战甲,个头高挑,英姿不凡,却顶着一头毛茸茸的白发,像是一只打盹的白毛大狮子,毫无攻击性,甚至跟在他身后的剑客少年都比他看上去要更加锋芒毕露。   但在场无人胆敢无视一位赫赫有名的巡猎令使的存在,只觉得将军本人显山不露水,高深莫测,难以看清。   他环顾四周,笑容不变,只在扫过格格不入的五条大少爷时,脸上的笑意深了一分,接着说:   “烽烟虽散,但重建家园的道路仍漫漫其修远,孤木难成林。仙舟联盟素来以和平共赢为宗旨,罗浮近日又恰巧路过太阳系,闻此噩耗便火速赶来,携带仙舟人的满腔诚意,以及其他文明的祝福支援,惟愿此地重焕生机,百姓得以安居乐业。”   三言两语,慢条斯理,滴水不漏,却带着巡猎的仙舟上了桌。   地球如今的场面,从三方鼎立变成了四方同局。   几个领导人还是不敢坐下,说话的声音都在打颤,只觉得现在要是有个胆大包天的刺客闯进来刺杀在座的一众大佬,他们这些东道主都得当场自刎谢罪。   “这,这怎么敢呢?仙舟罗浮大驾光临,简直是我们地球人的莫大福分!”   他们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就地球这个文明水平,哪里值得仙舟亲自来一趟呢?   事实上,仙舟罗浮可以说是早有准备。   景元在得知了剧本的主要设定后,从奥卡斯特星系隔壁的天马座星团临时修改了航线,然后一直徘徊在附近,就像一个耐心的猎人,等待着宇宙融合的时机降临。   他从未怀疑过开拓者的能力,穹向他信誓旦旦保证了宇宙一定会融合,那么他便也在此大背景下制定了周密的计划。   这也是罗浮能一上来就逮住逃窜的绝灭大君的主要原因。   云骑将军又补充道:“除此之外,在仙舟的历史上,罗浮也曾经过太阳系,与丰饶民展开了一场鏖战。只可惜星核蔽目,没能早早结交地球文明……但听闻公司的砂金先生曾经拾到一支罗浮的箭矢,罗浮与地球跨越千年的缘分,莫过于此。”   他回想起罗浮内部航行记录上那一段凭空出现的战争记录,条理清晰,逻辑圆满,根本看不出丝毫漏洞。   若不是行事缜密的将军本人在接到穹的剧本后一直令人暗中观察,否则说不定连他也一同糊弄过去了。   巡猎的令使在心中不免感叹,星神的伟力,果然是他们这些凡人无法想象的。   作为安保大队长的彦卿骁卫站在将军的椅子后,背手而立,收到了将军发出的信号,清了清嗓子,一板一眼地说:“以及,我们在路过太阳系的边缘时,救下了漂泊在太空的一行人,他们自述来自地球一方。”   夏油杰忍不住出声问:“是降谷长官,银枝和波提欧他们?”   “其中的两位地球人已送往治疗,那位纯美骑士虽然受伤颇重,但精神抖擞,并无大碍。同时……还有一位公司的通缉犯,深陷魔阴,煞气冲天,我们已派重兵控制住他了。”   彦卿说的通缉犯,毫无疑问就是星核猎手的刃。   “但是……”   如果夏油杰没记错,巡海游侠波提欧的大头照也在公司通缉令上挂着呢,为什么对方只抓了一个通缉犯?   公司众人眼观鼻鼻观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过去了,他们和波提欧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奥斯瓦尔多·施耐德远在千万光年之外,他的好徒弟也不愿直接得罪仙舟这个庞然大物。   都是巡猎的崽,就让仙舟护一护吧。   天舶司的驭空坐在将军的右手位,狐人将双手置于桌上,开始洽谈起了物资交接工作。   “贝洛伯格愿意为地球无偿提供灾后建设经验技术指导……多利卡共和国主动赠予的6千万亿吨钢铁和煤炭资源……乌斯琪巴巴星团的十九个智慧文明……”   一说到这个,地球领导人们一扫沉重的心情,各个脸上笑开了花,纷纷出声表示感谢。   但他们心里再清楚不过,如果地球此战没有勉强获胜,必然不可能得到如今八方支援的友好局面。正是因为一个文明展现了自身的独特价值,才能得到如此殊荣。   几个领导人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男大学生,把后者看得一头雾水,决定回头就给他们发放功勋奖章,还要狠狠写进历史课本里大书特书。   会议维持了好几个系统时,一些大大小小的事务也基本敲定了后续方针,重建、改革,破旧、立新,诸多工程都火急火燎地提上了日程。   接近散场的时候,公司代表们先行离开,砂金凑到翡翠身边询问自己的奖励,得到了一个捉摸不透的微笑。   “今天晚上好好收拾收拾,我送你的那款限量版香水也可以用上了。”   翡翠又回头,由她亲手放走的天环族青年仍坐在原位,低头沉默不语。   “看来,你已经找到自己所行的道路了。”   星期日愣了愣,半晌后才发出一声轻笑。   “谢谢您。”   五条悟和夏油杰则是缠上了人小力量不小的云骑骁卫,急着去接走太空敢死队的几个朋友,顺便看能不能找个机会把星核猎手捞出来,虽说几率无限趋近于0,但总得试一试,那可是开拓者的二舅啊!   景元起身,问列车组:“请问穹现在身在何处?我有一物要赠与他。”   三月七憋了一堆话,闻言抢着说:“将军,你有所不知啊,他现在……”   此刻时刻,功成身退的开拓者七手八脚地躺在列车资料室的地铺上,鼻子吹着大大的泡泡,又陷入了一场无比漫长的大梦。 第169章 后日谈:间幕   穹看着头顶如蜂巢般繁密的星空, 以及身前那条散发着荧光的星河,不由得沉默了。   “我怎么又到这个鬼地方了?”   但这一次没有毁灭大哥一上来就给他下马威,也不知道被他打跑的绝灭大君现在怎么样了, 幻胧该不会在纳努克的怀里又哭又闹吧。   一想到这把高端局打赢了欢愉星神和毁灭星神的同盟军,开拓者就忍不住神清气爽,腰杆子都挺直了好几分。   “小星核,我听见你又在偷偷念叨我了!真巧真巧,阿哈也想死你了!”   吵吵嚷嚷的声音顿时响彻了整个空间, 满天的烟花噼里啪啦绽放,五彩缤纷,好不热闹。   一个面具从天而降,乐子神一边翻着跟头一边向他祝贺:   “恭喜你成功完成了机械头的剧本!这可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happy ending!”   穹捂住耳朵, 感觉耳膜在碰碰打鼓, 不禁面露痛苦之色, “你每次登场的阵仗就不能小一点吗?而且,你会这么好心祝我成功?我可不会相信一个跳槽的坏员工!”   阿哈的面具登时露出了受伤的哭哭脸表情。   “你这个冷漠无情的男人!我还不是为了剧本一波三折的精彩程度才出此下策!要知道, 为了给你匹配一个旗鼓相当的好对手,阿哈甚至屈尊从疯子那儿要了演员过来……”   穹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 把凑上来骚扰他的面具胡乱挥开, 像在赶嗡嗡乱飞的苍蝇。   对于天不怕地不怕的银河球棒侠而言, 就算是星神在他这里也没面子!   “说正事,你不会就是闲着把我拉来唠嗑的吧?我刚梦见自己成为了垃圾桶之王, 畅游50万星琼组成的大游泳池, 结果美梦做到一半就被你拉过来了!你要是不能补偿我,我跟你没完!”   阿哈热脸贴上冷屁股:“别急别急, 马上就告诉你,这可是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乐子, 小无名客,你会喜欢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一道怀抱面具的无头黑影猛地闪现在灰发青年的面前。   【欢愉】的本体降临此界,就连奔腾不息的星河也颠簸出一阵轻快的笑声。   穹疑惑:“什么乐子……”   喜怒无常的星神突然发难,往虚空轻轻一抓,再往后一拉,伴随着一声“喵呜”的痛苦尖叫,一只戴着红领结的黑猫被迫从始料未及的开拓者脑子里跳了出来。   “艾利欧!”   穹跟系统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天,感情深厚,当然不会允许阿哈这么粗暴地对待一只柔弱无害的小猫咪,连忙一把冲上去救猫。   “离开艾猫猫!”   “抓不着抓不着!”   欢愉星神笑嘻嘻地跳开,躲过浣熊飞扑,把晕晕乎乎的小黑猫提在手里,一副兴趣盎然的样子,捏圆搓扁,将可怜的液体猫咪摆弄成各种祂喜欢的形状。   祂逗了好一会儿,直到把人逗得没脾气了,这才哈哈大笑,大发慈悲地把终末的令使还给了灰毛铲屎官。   “艾利欧!艾利欧!你还好吗!”   “该死的欢愉……*星核猎手粗口*……”   艾利欧有气无力地趴在穹的怀里,两只金色的竖瞳转成了蚊香眼。   “我抽走了机械头装的系统,毕竟这东西对现在的你也没用了。小猫猫,真可惜,你也要和阿哈一样失业了哦~”   社畜猫缓了一会儿,捏着鼻子回应:“呵呵,我求之不得。”   欢愉星神似乎还想从一人一猫身上找点乐子,自顾自得绕着穹又转了一圈,念念有词:   “看看你,我的小星核,你拯救了一个濒临毁灭的宇宙,你以凡人之躯打败了两个高高在上的星神,你完成了那本不可能实现的预言,你就是命运钦定的主角……阿哈真为你感到高兴!”   阿哈竟然在夸我?   穹挑了挑眉,直觉不对劲,打断祂滔滔不绝的臭屁赞美:“你到底想说什么?这彩虹屁吹得都不像你了,待会儿你是不是还要夸我是阿基维利转世?”   这本来只是无心的一句玩笑话,星神却突然停住话语,空气一静,脖子咔咔咔转动,面朝凡人,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感扑面而来。   “这么说可就不对了,无名客。”   祂发狂的笑出了声,笑声却多出了一丝不明的意味。   象征着喜怒哀乐、人间百态的无名面具摇晃着漂浮在神的身侧,仿佛一众围观好戏的观众,齐声发出穿透耳膜的尖笑。   “你知道么,机械头手下的两个小天才,在你无瑕顾及的时候,一度向我们提出了许多问题。我全都听见了,他们问博识尊——”   “试问:两个漠不相干的线性宇宙,为何在某个时刻产生了交集?是否是因为有一个强大能量体的牵引力?”   “试问:角状的不连续时间孤岛是否可以成为可能?凡人是否可以生存其间?神明又是否可以生存其间?”   “试问:众神为何在寰宇天下、芸芸众生中选择了穹?一个无名客,一个开拓者,一个小跟班?”   祂拙劣地模仿着天才们的提问方式,而后猛然沉下了尖细的嗓音,笑脸面具的眼角挤出了一滴似真非真的眼泪,呜呜咽咽,有如丧钟低鸣:   “——试问:这里谁死了,莫非神自己?”   箴言一般的话音刚落,眼前的世界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无数道强悍的神圣气息喷薄而出,有如创世纪的降临。   至高的星神只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   “……同样在这里,谁又正在经历一场死而复生的奇迹?”   祂将右手摆在胸前,像一个真正的绅士一样,微微躬身,似作迎接。   “来吧,朋友们,该到你们登场的时候了!”   “你说的到底是谁……”   穹抬起一只胳膊挡住刺眼的光,抬眼望去,呼吸不免一窒。   一列列高耸入云的城墙朝着远处无限延伸,【存护】的星神敲响重锤,将每一粒尘土、每一颗石子打入虚空的地基,铸就了万物概念的雏形和模具。   面纱铺开,【记忆】的神躯放射出流光溢彩的色彩,一幕幕,一帧帧,封存进冰块的画面在六面棱镜里得到生动的展现,寒气中和了琥珀的温暖,鲜活的人像景观填补缺陷的空白。   浮黎张了张口,跳出来的每个字彼此之间互相关联,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开拓异界线性角度欢愉悲伤扩充边界预言陨落注定祂终会复活”   家族万千子民的最高领唱者朝着远方伸出三只手,从神明的胸腔中迸出婉转悦耳的【同谐】歌声,那千人同奏的颂歌充斥了空间和意识,把天地的岸摇晃。   【智识】降下运算的法则,精确无误的方程融入每块基石的本质,又被一场朦朦胧胧的【神秘】雾雨打落得模糊不清,【均衡】调整天秤两端砝码的重量,使得它稳固如一。   艾利欧的一对猫耳轻微动了动,又听到了那无数个夜晚重复在他脑海里的絮絮耳语:   “……未来必将实现,不论以何种方式,未来必将实现……”   在这亘古混沌的宇宙外侧,在这博识尊都无法完全解析的生灵禁区,古老的星神们跨越时空,齐聚一堂,施展人类无法触及的命途至高法则,彻底扫清了前行的阻碍,为命运的主角铺设了前进的桥梁。   从未见识过这种大场面的开拓者只感觉五官都在融化,躯干皆已失灵,他的头颅似乎在四处飞翔,耳朵灌满了星星发出的声响。   唯有衣角的某处,散发着一丝暖烘烘的热意。   那里是——无名客的车票。   穹的心头颤动了一下,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浮上脑际。   他伸出一只手向前摸索着,像一个步履蹒跚的盲眼旅人,甚至没有一个罗盘、一张地图,仅凭借着无名客的直觉,他数不清自己走了多少步,过了多长时间,当他的眼睛终于回归到了本体,视线才得以明晰。   “祂是……”   还没等开拓者消化完庞大的信息量,欢愉星神便挤开了还站不稳的小灰毛,迫不及待地打起了招呼,欢快地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阿基维利,吾之挚友,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祂们都说你死了,我也曾以为你死了,但你只是迷路了、跌倒了、睡着了、回不来了……”   欢愉星神哭哭啼啼了一会儿,而后猛然爆发出一阵欢呼雀跃,情绪像潮水一般变化不定:   “所以,阿哈叫上了你的小跟班,叫上了几个好同事,我们一起来接你了!”   来自欢愉的吵闹起床铃比克里珀的锤子还管用,不消多时,便吵醒了某位外界传说已陨的睡美人。   在那被圣光笼罩的面庞之下,与凡人最为相近的神明颤了颤薄薄的眼皮,密而轻的睫毛抖动,下一刻便从无穷无尽的睡眠中苏醒,睁开双眸,笔直撞进了来人大大方方毫不掩饰的视线里。   那是一对怎样的眼睛?   湛蓝深邃,其中仿佛翻涌着浩渺狂浪的星辰,晃动着璀璨温柔的银河,能包容万物,亦能倾覆万物。   苏醒的星神将冗杂的信息收入脑海,不过一秒便已经通晓了过去所发生的一切,自动忽视了某个狂笑不止的家伙,朝着一脸空白的灰发青年,开口道:   “初次见面……我的无名客。”   “我名阿基维利,可否告诉我,你的名字?”   “啊……您好,我叫穹。”   穹不合时宜的心想:阿基维利的眼睛颜色,跟列车长真像啊。   但是和帕姆那傲娇的性子截然不同,阿基维利说话的语气温温柔柔的,一看就是个靠谱的星神。   更喜欢了。   靠谱的老大哥摸了摸下巴,又接着问:   “好的,穹,请问你介意我在你的脑子里插一个界域锚点吗?”   第一次收到这种奇怪请求的开拓者:“?”   他严肃地腹诽道:原来无名客漫天遍野插锚点的习惯,是从您这儿传承来的。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作为概念意识,在宇宙外侧漂泊已久,本体保留在星穹列车上,现在没有实体附身。所以需要暂时找一个开拓的命途行者,借他的身体寄宿。等我回到了列车上,你可以随时向我索要房租。……嗯?怎么会呢,我不是阿哈变来糊弄你的,祂们可以为我作证。”   阿基维利指了指天上默不作声正在观察祂的一众星神同事。   “……”   就在这时,浮黎凭借其作为宇宙第一摄像师的职业素养,飞快按下相机,闪光灯咔擦一声,拍下了自宇宙诞生以来都尤为罕见的这一幕。   阿哈亲笔命名——五星光锥:《寰宇星神一家人》   穹:“竟然是用这种方法点题吗,你们不觉得画风变得有点快……对了,那个光锥能不能给我,我最近比较缺。”   阿基维利把全宇宙独此一份的宝贵光锥递给他,淡然一笑:“请便,但最好不要让除你之外的其他人看见。”   阿哈在一旁絮絮叨个不停:“阿基维利,你上次吵着和我说要去找到虚空之树的端点、开拓宇宙的外侧,也是这副无辜又可恶的表情……结果你就一去不复返了,害得我等了一个又一个琥珀纪!”   阿基维利真诚地说:“抱歉,阿哈,我应该也把你叫上的。”   穹:“然后你俩一起沉睡?”   “这才对嘛!”   “你们两个……”   ——————   梦境散去,意识回笼,开拓者缓缓睁开了沉重的双眼,发现自己居然平躺在实验室的床上,身边围了一圈人,紧张兮兮地注视着他。   看见他终于醒了,三月七发出欢呼:“太好了,你没事!”   丹恒问:“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还好,我就是头有点疼……”   黑塔双手叉腰:“开拓者,这是你的个人特质吗?动不动引起剧烈的能量波动,别告诉我,你在做梦的时候又被哪个星神给瞥了一眼。”   “我怎么在这儿?我不是睡在丹恒的地铺上吗?”   “……你为什么要睡在丹恒老师的地铺上?你在资料室没有自己的地铺吗?”   丹恒无奈地说:“列车长怕你睡着把车厢炸了,就把你挪到了黑塔女士开在地球附近的空间站上,姬子和杨叔他们还在开会,所以我和三月赶过来照顾你。”   “啧,还没等我把你好好剖开研究,你就醒了。”   “……那我醒的还挺及时的。”   螺丝咕姆:“请放心,开拓者,我会阻止黑塔的。”   穹终于回想起了自己做梦的离谱内容,犹豫了一下: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我梦见阿基维利复活了。”   三月七捂嘴惊呼:“什么!”   黑塔笔下哗哗写字:“疑似用脑过度产生的极端幻想,建议加大剂量治疗。”   “我说真的……祂还在我脑子里插了个界域锚点!阿基维利,阿基维利你在吗?你快出来给我证明一下啊!”   “还有还有!我还梦见星神团建了,祂们拍了一张合照,就放在我身上……”   开拓者想起了阿基维利的嘱托,自己有证据却摆不出来,要多难受有多难受。   丹恒凝眉深思:“阿基维利复活了?难以置信,这件事得告诉列车长和列车组其他成员。至于你说的星神团建,都有哪些星神参与?是否是当初那些给你赐福的星神?祂们又对你做了什么?”   穹泪眼汪汪:“丹恒老师……”   “好多好多,我当时吓得都腿软了!除了那几个不常出面的,星神群聊里的药师和岚没来,不知道是不是又被克里珀拦住了……”   他的话突然卡了一下。   三月七疑惑:“怎么不继续说了?药师和岚没去?为什么呀?祂俩被其他星神排挤了?”   穹咽了口唾沫,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安的小眼神四处乱飞:“也许吧,但我看祂俩应该不太甘心,先说好,这事跟我没关系……”   所有人在同一时间朝着窗外望去。   在黑塔空间站的玻璃外,漆黑的太空竟成了一片茂盛的绿森,因其弥漫开来的生命力,空间甚至都微微扭曲了,繁茂的枝条长出累累硕果,落种成树,撒叶成林。   某位全宇宙知名的慈善星神,赫然出现在了空间站附近。   “我嘞个乖乖……”   黑塔不顾快要宕机报废的人偶处理器,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完整体的星神本神,恨不得将画面刻进脑子里。   她俨然全信了穹的一番说辞,自言自语道:“阿基维利留下的锚点?开拓者,说句实话,我真想把你的脑子剖开研究了……”   那尊寰宇中无数短生种苦苦追求的神明,丰饶乐土之主,此刻就稳稳盘坐于太空中,挥舞着一截象征着生命的麦穗,面上无悲无喜。   祂抬起一对如玉珠般幽深玄远的眸子,轻轻扫过天才的空间站,又扫过空间站边上的小破球,还有因祂的出现而瞬间变得躁动恐慌的罗浮仙舟。   “开拓者,吾谨守诺言,闻汝唤吾之名,遂至斯处,为汝降下【丰饶】之赐福,望百邪不侵,寿与天齐——”   地球上,刚和地球人洽谈完文化交流事宜,景元脸上得体的笑容一僵。 第170章 后日谈:第七日·上   距离上一次丰饶星神现世, 垂怜仙舟、施展神迹、祓除死亡,已过千百载。   星历2600年前后,仙舟人所求的乐土之神出现在仙舟所行的航路上, 赐予欣喜若狂的求药使们名为“建木”的奇迹,建木缔结神实,播撒盎然生机,尽数去除短寿的瘟疾。   然而,潜藏在丰饶赐福背后的陷阱, 却将长生肆虐的仙舟社会拉入了意想不到的残酷地狱。   此后便是历时上千年错综复杂的动乱和改革,直到帝弓司命【岚】成为仙舟联盟的正庙之神,在巡猎箭矢的指引下,仙舟的子民奔波于狩猎无止境的丰饶孽物, 播种最初之因的【药师】则成了那个人人避之不及的寿瘟祸祖。   丰饶的星神知道自己所种下的果吗?   ……或者, 换一种问法, 祂真的关心自己所种下的果吗?   罗浮之上,星神降临的庞大剪影映入半球的天幕, 那股纯粹的生命之力如云彩般四处逸散,回馈到曾经追随信仰祂的子民身上。   使疲惫和烦恼扫除一空, 使濒死的建木再度生发。   所有仙舟人, 男女老少, 灵长天人,狐人龙种, 不管方才在做什么、想什么、说什么, 一个个都好像被施展了定身法,站在原地, 只张着嘴,呆愣愣的仰着头, 紧缩的瞳孔剧烈颤抖,神智几近晕厥。   “那是……寿瘟祸祖!?”   “怎么会……”   神开口说话,枝叶是祂的喉舌,繁花是祂的语言,凡人无法理解哪怕只言片语,甚至无力听完全程。唯有令使级别的强者,或是具有特殊能力的人,才能堪堪理解祂给予救世者的最高赐福。   “——”   时间仿佛按下了停止键,过了好半晌,罗浮才恢复了往日的流动,只是变得无比嘈杂,仿佛每个人都背上了定时炸弹,只待一个时机就会顷刻引爆。   “为什么寿瘟祸祖会出现在罗浮附近?”   “帝弓司命在上……”   “我只是一个来做生意的行商啊!遭了遭了,这趟怕是回不去了……”   “祂真好看。”   除却惊疑不定的人们,还有一小拨人没忍住,当街跪下,感动得泪流满面,高呼道:   “药王慈怀!”   负责巡逻的云骑军:……兄弟们,来活了。   太卜司内,走来走去的卜者们叽叽喳喳,活像一窝被捅了老家的麻雀,拥挤不堪。   “完了完了……”   “太卜大人,不好了!寿瘟祸祖现世了!”   “建木也长了好大一截!”   “本座耳朵不聋,眼睛更不瞎。”   “太卜大人,我们之前完全没有占卜到此,这下子该如何是好啊!”   “罗浮该不会要覆灭了吧,不要啊,我今年刚付了房子的首付……”   “反正大家就要没了,谁要再来摸一把帝垣琼玉?”   “青雀!你给本座闭嘴!”   符玄额头青筋直冒,嘴上却还井井有条地安排道:“星神之事本就牵扯繁多,然天有天道、谋事在人,我等怎可自乱阵脚!本座已在法眼中卜了八十九卦,卦象变数颇多,但总体上裨大于劣。将军不在,云骑军去警戒建木动静,尔等启动大衍穷观阵,本座要重新推算!”   众卜者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屁颠屁颠跑去干活了。   “报,报告太卜大人!”   “又有何事?”   “半个空漏时刻前,太卜司第十三次瞰云镜寰域扫描,观测到帝弓光矢指向的坐标在……”   卜者结结巴巴的说道:“就在……太阳系的地球!”   符玄的眼皮子狠狠抽了一下,纵然是她这般久经考验的领导者,也不由得生起一股深深的有心无力之感。   ……将军,罗浮有难,你如今身在何处啊!   丰饶星神并没有注意到身边那艘小船上因祂而起的恐慌骚乱,面上保持着悲悯的笑容,右腿盘起,左腿置膝上,仿佛一尊静谧和蔼的佛像。   在丰饶民口耳相传的神话里,祂非男非女,千手千眼,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慈悲为怀的星神一手挥舞着丰收的麦穗,一手伸进躯干上无处不在的裂隙里,捻出一颗如眼睛般的珠子,颜色朱红,好似用混元活血凝化而成。   其上蕴含的丰饶之力,力量之强横,只需一颗,便能令短生种蜕变为不死种,令弱小的凡人升格为星神座下的至高令使。   一般的求药使,还求不来如此圣物。   慷慨大方的药师伸直了一条修长的手臂,捏着秀气的兰花指,笑意盈盈地将自己的赐福之果递到惊恐万分的开拓者面前。   意思很明显了。   丹恒和三月七被穹护在身后,即便如此,二人在星神无心的一瞥下,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思维如坠深渊,凝滞不堪,身体僵成了树人。   太近了,他们离得太近了。   只是一尊星神就如此恐怖,穹动不动就面见好几尊星神,是怎么受得了的呢?   被药师盯上不放的开拓者疯狂摆手,脑袋摇成了拨浪鼓,一时间欲哭无泪:   “谢谢您,药师大人,但这个我是真不能收,仙舟还在旁边看着呢!”   不是他欲拒还迎,是收了就大事不妙了!   药师闻言,反而把比人脑袋还大的珠子又往前推了推。   祂从来不拒绝凡人的祈祷,也从不知“拒绝”为何物。   见心仪的领福者三番五次不愿接下,脾气颇好的神明也不恼,笑容依旧,唯有素手稍作动作,两指轻轻合拢,一把捏碎红珠。   一抹染着不详血色的雾气从破碎的珠子里喷薄而出,在空中勾勒出一只长生神鹿的外形模样,四只蹄子踏得飞快,作势就要冲进开拓者的体内。   “!”   穹吓得一个激灵,转身就跑。   最要命的是,丰饶完全出于一番热忱的好意,这股赐福对他的身体是巨大的增益,所以存护的盾再厚也不起作用。   这都是什么事啊!   要是此时不跑,就等明天登上星际和平播报的头条新闻吧,他都能想象得到新闻标题了——   《与仙舟联盟交好的无名客被当场点化为丰饶令使,开拓和巡猎的未来关系扑朔迷离》   但两条腿怎么能跑得赢四条腿?   “你不要过来啊!”   眼见新的丰饶令使下一秒就要诞生,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穹的脑门上蓝光一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在空中炸开,竟然硬生生打散了那道由丰饶星神亲自捏造的鹿影!   在蓝光的照耀下,三月七发现自己能微微动弹了,她不禁捂眼惊呼道:“那是什么?”   丹恒似有所感,低头看向那枚正在隐隐发光的车票,心中已然有了笃定的猜测。   “是……开拓的星神,阿基维利。”   紧接着,众人便听见一道成熟温柔的男低音不知从何处响起,平和中正,带着令人安心的重量:   “药师,请不要这样对待我的无名客。”   此声一出,丰饶星神突兀地止住了动作,身体上的万只眼睛同一时间朝向声音的发源地。   高高在上的慈悲之神发出一声真诚的问候:   “【开拓】,汝归来矣,吾甚悦之。”   星神没有丝毫掩饰的声带响彻寰宇,回荡诸界,传入千万亿光年之外,仿佛在向宇宙庄严宣告一个陨落星神的死而复生、正式回归。   由此引发的席卷寰宇的蝴蝶效应暂且不提,眼下的危机暂时解除,被自家老大哥全心护着,开拓者总算可以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后背浸透了冷汗。   如果他的胳膊还有力气,多少也得双手合十,虔诚地高喊一声:“阿维!”   药师前倾俯首,似乎在细细打量开拓星神的身体状态,片刻后又说:   “然汝形貌俱惫,不堪重负,凡躯难载汝之灵智。何不舍弃肉身,横渡无涯,免遭此般凶难?”   阿基维利的残影在空中摆了摆手,淡定回复:“不用了,我感觉现在就很好。”   如果说药师在穹面前是穷追不舍,而阿基维利只是撂下了一句干巴巴的拒绝,甚至没有解释一个字的原因,就轻易打发走了药师一厢情愿的赐福。   “此身孱弱,人神皆然。唯有脱离苦海,方觅真我所在。”   药师言至于此,不再多作纠缠,抽身而退。   众人还没来得及放下心来,下一刻又倒抽了一口凉气,吓变了脸色。   只见那尊庞大的星神并未直接转身离开,反而侧开身躯,面朝一颗星球,挥舞那株颗颗饱满的麦穗,绿光点点,垂直洒落。   祂竟是要在巡猎仙舟的眼皮子底下,将丰饶的赐福播撒到满目疮痍的地球上!   乐土之神不忍见众生疾苦,死伤惨重,然而这般恩惠对凡人来说却无福消受。   穹抓狂道:“有没有人来阻止祂呀?”   眼见一整颗星球的丰饶民即将新鲜出炉——   说是迟那时快,一道紫色的光矢跨越无数个时空的裂缝,以雷霆万钧之势降临此界!   它和丰饶星神擦身而过,径直抹杀了那道象征着长生灾祸的赐福之力。   弓随主发,箭快于主。   执掌【巡猎】命途的游弋星神、仙舟人追随的正庙正神、视丰饶为死敌的岚,以真身莅临了。   药师不躲不避,欣然回首,与远道而来的半人马神明隔空对上了视线。   仙舟人也顾不上亲眼见到自家偶像的喜悦了,一个个都战战兢兢,跪倒在地,口呼帝弓司命。   大衍穷观阵发出不堪重荷的吱呀轻响,彻底罢工了。   三尊星神共处一室,其中两位是死敌,妥妥是要爆发神战的前兆。   要是真打起来,莫说太阳系了,半个宇宙都要跟着遭殃,要么被从天而降的光矢箭雨劈成两半,要么变成满地孽物肆虐。   和其他人的惊慌绝望截然相反,黑塔反而兴奋得要死。   她只知道现在是记录星神资料的最好时机,这不比模拟宇宙真实多了?   打起来,都打起来!   但是事情却没有如她预料发展,幽蓝的半人马星神脚踏虚空,后轮燃着烈焰,伸开双臂,张弓拉箭,居然绕开了丰饶,瞥向了黑塔空间站里某个呆呆傻傻的灰毛凡人。   围观看戏的穹只觉得从尾椎骨升上一股凛冽的杀意,头脑瞬间清醒,体内赫然多了一道狠厉的命途之力。   “这难道是……”   帝弓司命一声不吭,极度内敛,和群里的表现一模一样,但一出手必定不凡,转头就赏了他一个强大的巡猎祝福。   在这一刻,开拓者真心觉得自己之前在星神群聊里两边端水的狗腿举动是有回报的。   我,开拓者,阿基维利的嫡系小弟,同时接收八个星神的赐福,但就是不当祂们的令使,各位觉得我构不构成犯罪?   不构成,我就是让你们羡慕,但是你定不了我的罪。   赐下祝福后,岚没有过多动作,任由巡猎和丰饶的力量在偌大的宇宙空间里交错碰撞,此消彼长,震得停泊的仙舟巨船都颤动了好几分。   然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药师首先动身,施施然收回了麦穗,转头消散在了原地。   只一眨眼工夫,威严高耸的半人马紧随其后,也消失在了所有凡人的视线中。   与此同时,太卜司又接到了一则紧急讯息:   “瞰云镜捕捉到帝弓司命的光矢信号,坐标出现在波茨纳星团—IV,该星团为瓦尔绒孽物盘旋之处……”   也就是说,帝弓司命没有跟丰饶星神开战,而是转去猎杀丰饶孽物了?   但巡猎和丰饶不是死敌吗?   不少人脑子直接懵了。   地球之上,景元提着的一颗心总算得以放下,摇头苦笑:   “星神间的关系,远比凡人想象的要复杂的多啊……”   毁了一半的空间站里,黑塔遗憾地放下了笔,咯嘣一下,人偶报废了。   “失望……滋滋……好失望……”   三月七摸了摸胸口,惊魂未定:“好险好险……差点以为我们身上要长银杏叶子了,那样子可丑了,我才不要!”   丹恒扶起还坐在地上的穹,认真检查了他的身体状况,没找到丰饶力量缠身的痕迹,这才稍微感到安心。   “待会儿如果将军问起,我来帮你解释缘由。”   穹一把扑进丹恒的怀里,哇哇乱叫:“守护全世界最好的丹恒老师!”   螺丝咕姆出声提醒:“丹恒先生,穹,其实二位不必太过忧虑。仙舟联盟一定会过问,但并不见得全然是坏事。逻辑:巡猎星神的显迹,就是最好的例证。”   “我明白了……额,螺丝咕姆,你的身体还好吗?为什么我听到了咔咔的响声?”   “……并没有,我只是第一次同时见到了三位星神,所以机轴难免发出一些动静,用有机生命的语言来表达,这便是——难以抑制的兴奋之情。” 第171章 后日谈:第七日·下   果然, 如螺丝咕姆和丹恒所料,他们前脚离开黑塔空间站,留下两位天才整理搜集到的数据资料, 后脚马不停蹄地回了一趟星穹列车,把无名客老大的魂送到本体上,然后就接到了来自罗浮的官方通讯,邀请列车组前往神策府一叙。   他们简单商量了一下分工,三月七留在列车上和姬子杨叔说清楚发生的事情, 穹和丹恒则是第二次踏上了罗浮的地界。   只不过这一次他们不是在被当成嫌疑犯,而是被一路恭恭敬敬的请了进去。   景元也刚从地球回到罗浮不久,在达成了一系列协议和合作关系后,接下来的场合就不需要他一个云骑将军出面了, 交给天舶司和商会即可。   如今, 还是“帝弓司命亲自垂迹罗浮”一事更为至关重要。   其他几座仙舟发来的通讯已经快要打爆了, 联盟亲自派下问询,朱明和曜青的将军不日便会出发前来罗浮……而由于丰饶星神的现身, 药王秘传隐藏的棋子们纷纷露出马脚,云骑军不过半日就逮捕了一批漏网之鱼, 拔除了不少钉子。   但与之相对的, 建木又因丰饶之力的影响而生出异动, 丰饶星神不带丝毫掩饰的举止瞒不过宇宙中的其他势力,罗浮在接下来肯定会被一些蠢蠢欲动的丰饶民给盯上……   景元颇为头疼的捂住额头, 他原本的计划又要变动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此刻就在矗在将军府的台阶下,睁着两只金色的猫猫眼, 满目无辜的注视着台上面色严肃的将军和抱胸而立的太卜。   穹委屈巴巴地说:“景元,符玄, 我没变成丰饶孽物,真的,我超级凶的拒绝祂了,丹恒可以给我作证!”   丹恒:“嗯。”   此话一出,神策府内紧张沉抑的气氛顿时被戳破了一个窟窿。   符玄面露诧异之色:“开拓者,你怎会作此种想法?你和丰饶孽物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吗?不过……你居然能躲过祸祖的寿瘟之种,看来异界之旅一趟下来,你的本事增长不小。”   景元笑了一下,吐出了胸中积郁的一口浊气。   “开拓者说笑了,我这点识人的功夫还是有的,断然不会不分是非黑白污蔑了你。”   丹恒站在穹的身侧,意有所指:“只是……”   景元看出了昔日好友隐藏在平静外表下所持的顾虑,又补充道:“方才动静虽大,但罕有人知是因你而起,我们自然也不会轻易将事实告于不相干的外人。”   丰饶星神经过加密的话语只有令使级别的强者或特殊能力者能听懂,也就是说,在场除了天才和列车组成员外,只有景元以及身负法眼的符玄二人知悉丰饶现身的目的是开拓者本人。   他们也没有一丝一毫怪罪的意思,星神的心思岂是凡人能琢磨透的呢?与其说穹是罪魁祸首,不如说他也是受害人之一。   更何况,在这之后,帝弓司命降下的赐福,更是直接更改了这次事件所蕴含的政治意味。   见仙舟表了态,丹恒这才主动开口解释起了前因后果,穹不时插嘴一两句,几人的交谈声回荡在空空荡荡的神策府里,不过半个系统时,神策将军便已把握住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符玄骇然道:“原来如此,传闻已陨的游云天君竟然复活了?”   开拓的星穹列车想必不久便会给寰宇带来一次翻天覆地的改变了。   “哈哈,你们也算是寰宇中第一个解开阿基维利陨落之谜的人了。”   景元心里感慨万千,嘴上开了个小玩笑,又道:“这次遭遇万分惊险,罗浮上下皆因此发生了一系列动乱,但未尝不是一个契机。”   “……契机?”穹再傻也琢磨过来了,“我们该不会又要当你手下的奇兵了吧?”   “非也非也,你是帝弓亲自挑选的贵人,我怎敢指挥得动你?千百年来,除了联盟钦定的将军之外,无人有此特殊待遇,而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景元眉眼弯弯,一字一句的认真说:“你孤身一人前往异界,背负了比起我来只多不少的重压,历经无数艰难险阻,最终拯救了八十多亿人的生命。高山仰止,景行行止。景元自叹不如,唯有诚心膜拜。”   穹的脸色瞬间爆红:“我……不是……将军你……”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开启了夸夸模式?他还没准备好啊!   景元喟然道:“我当初给你留的短信,提到我会在神策府静候你的佳音,如今,我也算是欣然等到了。”   符玄忍不住侧目,本事顶天的太卜心里腹诽道,将军可真是见人说人话,见她说鬼话。   她干了这么多年,就没见将军这么真诚过,每次面对下属提出的退位让贤邀请,都只是敷衍的一笔带过,有一次听着听着,竟然直接睡过去了。   不过……景元倒也算个有心之人,这点她比之不及。当初收到穹那小子发来的短信,她还在熬夜加班工作,根本就没把它当回事。   直到后来某天,太卜突然收到了一串犹如浑然天成的记忆,也就是【剧本】上所写的第二幕——罗浮收到了来自列车发来的通讯,表示有一颗尚未开拓的星球上有丰饶民活动的踪迹,而自己经过占卜发现,罗浮在未来竟与这颗星球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于是就从年轻一代中挑了人主动送了过去,全当历练以及留个好印象,其中赫然就有她手下的青雀。   但记忆终究是记忆,自己没有亲自经历,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她后来又想方设法从青雀口中打探消息,结果被翅膀硬了的小麻雀糊弄了过去。   ……可恶,一会儿就命令青雀去维修穷观阵,这次绝对不会让她提前下班成功!   符玄面上不显,矜持地表示:“本座也要多谢开拓者为我罗浮书写的优秀剧本,将军已提前吩咐了捉鬼小队,保证她们几人不会在场外说漏嘴……美中不足的是,本座的戏份要是多些就更好了。”   “谁让太卜大人是个工作狂,我想给你安排出场机会都会被判定为不符合人设……”   穹吐槽了一句,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将军所说的这个契机,具体指的是什么?   “实不相瞒,再过不久,等罗浮离开奥卡斯特星系,回到预定轨道上,就要召开‘星天演武仪典’。星穹列车是仙舟联盟的好友,景元代表神策府,诚挚地邀请各位无名客莅临观赛。”   “‘星天演武仪典’?那是……”   “这是为了纪念帝弓司命和云骑对抗丰饶孽物而设置的节庆,广邀天下豪杰参与比武斗剑,彰显武德。”   景元担心穹听不懂言下之意,又补充解释了一句:“也是为了向寰宇表明罗浮在建木灾变危机后的和平安定、繁荣强盛,从而促进商业贸易,增进和平交流。”   而现在,由于两位星神现世,联盟以及寰宇各大派系对罗浮的关注只会有增无减,恐怕仪典会远比他想象的还要“热闹”。   “也就是说,许多文明都会来参加?”   “这是自然,地球也不例外。罗浮的邀请函已经放在地球联合政府的桌上,就看他们会派哪些人参赛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穹转了转心思,偏头看了一眼列车组的智囊。   丹恒像是看透了他心中所想,低声说:“得益于此次异界开拓,列车补充了大量能源,很长一段时间不用担心燃料问题。至于黑天鹅小姐的提议,她最近忙于整理记忆碎片,弥合宇宙间的记忆裂隙……所以,我们完全可以适当休息,不必着急开启下一段开拓之旅。”   他的脸上展开了一抹清浅的笑意:“而且……姬子说了,你是列车组的大英雄,我们接下来都随你的心意。”   穹打定了主意,直截了当地提议道:“我决定了,我们就留在仙舟参加那什么仪典,这可是万邦来会,场面肯定很有意思吧!”   “好,我会告诉姬子和列车长。”   “另外,既然建木二度生发是因我而起,不如就让咱们去处理建木引发的后续吧!”   穹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手,掌心突然多出了一支紫色的光矢,其上萦绕着风驰电掣之势,一看便并非凡品,“我还没用过这股新得来的力量呢,刚好用建木拿来试一试……”   “哈哈哈,那就麻烦几位了,对了,说起建木,我还有一物要送与你。”   景元说着,从腰间取出一个青色的葫芦,郑重地放到了穹的手心。   开拓者摇了摇葫芦,放在耳边听响声,疑惑道:“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将军朝他狡黠地眨了眨漂亮的金色眼睛,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活像个和搭档交换暗号的稚童。   “这是我以私人名义送你的礼物,虽然不合台面规矩,但还请收下,等回了列车再开封也不迟。”   符玄撇开视线,无奈地提醒她还在这里:“将军……”   景元挺直了身子,以拳掩唇,咳了咳,又恢复到了平日的办公状态。   “彦卿,事情可否都处理妥当了?”   扎着单马尾的云骑骁卫迈步走来,停到台下,抱拳作揖,一丝不苟地禀告道:“回将军,星核猎手成功押往幽囚狱。犯人的反抗意志并不强烈,我们已加强人手严加看护。”   景元脸上的笑意淡了一丝,点了点头,“除此之外,药王秘传……仪典的安保工作……”   他们议事也不刻意避着列车组,穹和丹恒礼貌地退在一旁,低头说起了悄悄话:   “二舅这是二进宫?”   “此事必有古怪,但景元装作不知,似乎有顺水推舟之意。”   大外甥倒不担心刃的人身安全,这么顺从地被抓住,估计是因为混沌的脑子里多了一大团清晰深刻的记忆,一时半会儿没缓过神来。   再加上卡芙卡和银狼明明都在地球上,却没有出手救下同伴,这就说明星核猎手恐怕是又有什么遵循剧本而行的安排。   在那场星神织造的梦境结束后,他和艾利欧也彻底失去了唯一的联系,也不知道他们的剧本走到哪里,进展是否顺利。   开拓者却也不气馁,自从他来了异世界,前有星核猎手的首领亲笔写剧本,后有欢愉星神和银河知名导演给自己打副手,因此他很长时间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未知的新奇感了,现在只恨不得马上脚踢建木,拳打军团,痛痛快快的大展一番身手。   “让我猜猜,地球会派谁来出战?”   “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吧。”   开拓者又把葫芦放到眼前观察,手痒痒得很:“景元到底给我送了什么?搞得神神秘秘的……这个葫芦的造型,倒是挺像十王司用来捉捕岁阳的款式……啊,我想起来了。”   丹恒不解:“你想起什么了?”   “我想……我应该不用再和阿哈去婚庆星球上演一场真人婚礼了。”   “?”   “怪不得那天醒来之前,我看见祂和阿基维利勾搭着肩膀背着我说小话!要不是神策将军算无遗漏,我就惨了……” 第172章 在第八日启程。   大事已经商量完毕, 开拓者欢天喜地的抱着葫芦和丹恒先回了一趟列车,准备把接下来的安排告诉列车长和列车组其他成员。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列车也参与了地球和破洞者的终末之战, 即便是由开拓者一比一还原的列车复制品,但经历了长达5天的生死时速星际狂飙,还是遭受到了不少创伤,车厢断裂了好几节,险些一朝回到解放前。   这也导致剧本变为现实后, 列车长看着满目狼藉的列车内外,差点没当场撅过去。   在姬子二人开完了大大小小的会议之后,便投入到了紧锣密鼓的维修工作中,瓦尔|特在旁打下手, 他的能力在修复机器上还是很好用的。   丹恒和开拓者回到列车, 先去了保存程度更好的派对车厢, 一眼便看到三人挨个坐在车厢两侧的沙发上,神情和动作都有种说不出来的怪异。   姬子正在往嘴里灌咖啡, 但握着杯子的手居然微微颤抖,那一般是其他人喝她亲手制作的咖啡时才会有的特殊反应。   杨叔埋头看报纸, 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可是再定睛一看, 报纸竟然拿反了。   三月七急得抓耳挠腮,想说话又不敢说, 想拍照又不敢拍, 五官拧成了一团。   就连闭嘴机器人也罕见地真的闭了嘴,一言不发。   “大家怎么都……一副看见阿哈跳钢管舞的表情?”   三月七小声招呼他们:“什么?阿哈居然会跳钢管舞?哎呀, 那个不是重点,你们快坐过来!”   从他们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前台的空地, 此时此刻,他们最最敬爱的列车长正双手叉腰,头戴一顶厨师帽,面朝着一个看不清长相的男人,怒气冲冲道:   “给我跪下帕!”   只听见“扑通”一声,两只膝盖触地的声音十分响亮。   星神的半月板,质量就是不错啊……   这下子,列车组全体成员都认清了谁才是站在星穹列车食物链顶端的存在。   上了列车,星神都要跪下来给列车长敬酒。   帕姆的三堂会审还远远没有结束,素来可爱的兔子音染上了冲天的火气,回荡在车厢的每一个角落:   “你抛弃星穹列车上百个琥珀纪,致使列车损坏无人问津,列车长一人独守空房……你!可知罪帕!”   一道冷静自持的男声紧接着响起,坦然道:   “我承认。”   “星穹列车势单力薄,人丁稀少,你的行为直接导致开拓者远走他乡,被迫救世,稍有不慎就会丧命……你!可知罪帕!”   “我承认。”   “还有,最最可恶的是,你一回到车厢就潜入到厨房,偷走了列车长昨晚精心烘焙的香香酥酥脆脆帕姆帕姆派,而且为了不让你的阴谋暴露,还把它们全都变成了塑料,使列车组全员丧失了今天的下午茶!你!可知罪帕!”   “前一句我承认,我确实偷吃了列车长制作的香香酥酥脆脆帕姆帕姆派。但那不是我一人干的,阿哈也干了。”   “什么???你竟然把那个糟糕的家伙也带上列车了?罪无可恕,罪不可遏!列车长要惩罚你,惩罚你……”   帕姆气得头顶生烟,结结巴巴了半天,没把可恶的阿基维利骂哭,自己先红了眼睛,蒙上了两团水汪汪的雾气。   “呜呜呜……列车长要惩罚你……每天负责打扫车厢卫生……每天不行,那就三个月?……一个月也行……如果你要中途离开,一定要和列车长请假……不准自己再偷偷跑了……呜呜呜……”   阿基维利身体前倾,抱住小声啜泣的兔子列车长,郑重地承诺道:   “我不会再偷跑了,我保证。”   帕姆小小一只缩在星神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列车组全体站起身,把空间留给这一对久别重逢的故友搭档,回到了观景车厢内。   相比之下,观景车厢要破烂许多,只有星期日一人在拿着扫帚缝缝补补。   “老日,你怎么会来这儿?”   天环族青年的两只耳羽一下子弹起,转身,挤出一个礼貌的笑容:“几位,上午好。”   杨叔解释道:“星期日先生希望接下来能和列车同行,我,姬子还有三月都没有异议,不知道你们两个意下如何?”   “你真的想好了?知更鸟也同意了?开拓可没外界想象的那么轻松……”   “知更鸟非常赞同我的决定,她现在还留在地球上,为地球人召开一场灾后演唱会,再离开太阳系奔赴档期。我与她终会分别,但在不远的未来,我们还将相遇。”   星期日将右手放在胸前,正式说道:“此次开拓之旅,我与诸位结伴而行,收获良多,尤其是你,开拓者。所以,在经过慎重的考虑后,我衷心希望能作为搭车客登上列车,与诸位一同踏上旅途,且思且行。”   “你态度这么认真,我当然没意见了,有了你,咱们列车上又能多一个靠谱人了!”   丹恒:“我也并无异议。”   星期日紧绷的脸色逐渐放松下来。   “不过,老日,我刚来就有一个疑惑,为什么只有你在打扫卫生?这幅场面要是让外人看了,很容易让别人以为是列车组在欺负新成员啊……”   星期日又捏紧了扫帚,耳廓微微发红,低声说:“不,绝对并无此意,列车组对我极好。我这么做,只因我的身份毕竟不是无名客,而如今阿基维利先生回到了列车上……我对开拓的星神抱有极高敬意,希望能抽空和祂聊一聊,从阿基维利先生这般传奇的存在身上学到一些东西……”   “其实你不用这样积极表现,祂还挺随和的……”   姬子出声:“既然星期日先生愿意帮忙,我们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星期日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这时才从轻飘飘的棉花踩到了地上,心里落了实处:“谢谢您,姬子小姐。”   丹恒和开拓者又把关于未来的打算转告了列车组的大家长。   姬子并未过多惊讶,笑着说:“这样也好,罗浮仙舟就在附近,不必赶远路。而列车目前亟待维修,我,瓦尔|特和星期日留在车上,等我们修好了,仪典差不多也结束,大家就可以上路了。”   三月七欢呼道:“好唉!我最喜欢凑热闹了!”   她突然想起:“既然只是一场比武的观赏赛,应该不会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应该?”   开拓者和丹恒对视一眼,决定还是暂时先瞒着三月,让孩子好好玩一阵子吧。   星期日犹豫了一下,又接着说:“另外,还有一件事,我需要告知你,穹。在我上车前,砂金先生要求我给他施展了一场【同谐】的圣洗。”   “唉?好古怪的要求!”   “但放在他身上,却并不显得古怪。在那场圣洗里,我顺从他的意愿,依次叩问他的内心。”   星期日合上双眸,一字不差地复述道:   “你在过去、未来的所作所为,是否对地球人民问心无愧?”   “是的。”   “你在过去、未来的所作所为,是否对琥珀王问心无愧?”   “是的。”   “你在过去、未来的所作所为,是否对那些支持着你、爱着你、帮助过你的人,问心无愧?”   “……是的,我问心无愧。”   星际和平公司星舰,秘密会议室。   “奥斯瓦尔多,你的意思是……你知晓了【命运】的发展方式?”   全息电子屏幕那头的人影模糊不清,只有一个粗略的轮廓,市场开拓部的主管坐在办公椅上,翘起二郎腿,侃侃而谈:   “没错,亲爱的董事会。我在扮演利维坦期间,曾经和开拓者、星核猎手的首领同处一个群聊,后来又多了流光忆庭的忆者导演。虽然现在群聊已经解散,信息无法追踪,但很多言论我都有保留记载。从这些字里行间,足以分析出【命运的奴隶】的剧本的演绎方式。”   他看了一下摄像头,锐利阴森的视线仿佛能透过镜头扫视金发青年的全身,令人后背无端生起恶寒。   老阴比灿烂一笑:“虽然他们极力掩饰,但开拓者毕竟只是阅历不足的个年轻人,从他话语中暴露的信息,足以让我推断出许多有价值的东西。”   在第三幕的剧本里,面对处于强势方的开拓者,奥斯瓦尔多会主动示弱,会适当忍让,安于“群演”的位子,扮演一个倒霉的受气包,但绝对不会坐以待毙。   他所搬出来的大杀器——【命运】的演绎方式,正是是公司一直所追求的绝密情报。艾利欧本人的悬赏金额至今遥遥领先,并且严令要求只能活捉不能杀死,足以见他的预知能力是多么令人垂涎。   这是一个能让董事会侧目的大筹码。   果不其然,董事会的高层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奥斯瓦尔多·施耐德将搜集整理的资料发送出去,表明自己并非吹牛造假,而是确有其事。   他在这时还不忘踩对手一脚:“战略投资部的石心十人,我承认他在剧本的很多时候发挥了重要作用,毕竟他和开拓者关系不错,这点无可厚非。”   以退为进,实则是向董事会表明砂金能干到这种程度,是因为他身后有人偏心。   这算不算公平竞争呢?   恐怕算不上吧。   天秤发生了不利于己方的倾斜,端坐在椅子上的砂金皱起了眉头,放在身侧的手心浸透了细密的汗珠。   时至今日,面对身前的一众看不清人影的巨大显示屏,恍惚间,他的灵魂好像又回到了当年的卡卡瓦夏。一个身无分文的赌徒,一个六十塔安巴就能买下的廉价商品,一个只有被众人打量、没有谈判资格的弱者。   唯有靠孤注一掷,才能搏出一条生路。   他憎恶这样的自己,嘲讽这样的自己,又不断投下骰子,将性命押上赌桌,因为只有性命才是自己所拥有的最值钱的东西。   但是……   他早已经不再是当初孤零零一个人了,他的性命被无数人托举而起,承担了无法轻易抛弃的重量。   砂金深呼一口气,整理领带,起身,坐在他身边的翡翠扶了扶宽大的帽檐,掩盖住上扬的嘴角。   “奥斯瓦尔多先生,首先,你的论述十分精彩,我无法反驳。但是我从来没有苦心孤诣的想要计算出命运的演绎方式,因为我知道它不会一成不变,它始终处于变数之中。我此刻站在你的面前,不就是千变万化的命运的最好证明吗?”   奥斯瓦尔多没有被带偏思路:“埃维金人,照你的说法,如果世界就是一个不确定的谜团,那我们还要追捧那些天才做什么呢?在万千个模糊的路径中选择最为明晰最为正确的一条,从而抵达胜利的终点,这才是一个合格的公司员工应该做的。”   他不想困于无聊的论辩游戏,稍微感到不耐烦了:“把你的筹码搬出来,赢过我,否则只是嘴上功夫,可说服不了董事会给钻石投票。”   “你如此笃定自己能胜利,又何尝不是被我主动呈现给你的幻象所迷惑住了呢?”   奥斯瓦尔多看向他,意识到了不对劲:“你没有受伤?”   “我受不受伤对你而言不重要,因为你并不关心,但我的虚弱一定会让你生出窃喜——我掏空了底牌,看上去就像个意气用事的愣头青,为了拯救世界不顾一切……对你这种行事老辣的恶人而言,我理所应当不是你的对手。”   砂金慢悠悠的模仿着胜利者的语调,嗤笑道:“你的傲慢,足以断送你的牌局。赌徒的第一条准则,永远不要轻视你的敌人。”   奥斯瓦尔多脸色一沉。   砂金一扫方才的温吞不语,将一颗青色的石头重重扔在桌上。   “那是?”   “石心十人的信物。”   “不对,这股力量……”   “准确的说,是得到琥珀王瞥视的石头。”   砂金坐回椅子上,低低地笑了。   “抱歉,奥斯瓦尔多先生,这一局,还是我赢了。”   他又补充道:“我和穹的关系确实不错,你觉得这是一种劣势?不,你错了。他演绎了我的人生,也为我指明了一条道路……我是时候该启程了。” 第五卷 第四幕:星天遨游 第173章 出发   古老的地球遵循着亘古不变的规律, 自传公转,位于同一半球的人们迎来新的一天。   在生物钟的召唤下,夏油杰准时掀开眼皮, 从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坐起来,伸着懒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昨晚不该熬夜看乐队演出的……”   他在脑海中捋了一遍今天的所有日程安排,站起身,一脚踢上隔壁的床铺, 整个床板都为之一抖,动作熟练的仿佛已经做了上百次。   “悟,起床了,太阳公公要晒屁股了。”   五条悟含糊地嘟囔了两声, 把被子盖过头顶, 雷打不动, 一副“我就不起床你能拿我咋地”的态度。   “草莓大福……团子……唔……让我再睡一会儿……”   “七海学弟和灰原学弟早就不在床上了,你这个学长还有脸睡懒觉?”   夏油杰伸出两只邪恶的冰手, 往温暖的被窝里一钻,猛地一拉, 五条大少爷精贵的身躯瞬间被迫暴露在了大范围的冷气中, 冻得人一个激灵, 彻底没了睡意。   “杰!你个浓眉小眼的,好歹毒的手段!”   一大清早, 两人又干了一架, 全当晨间锻炼了。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两个早八从来没按时到达教室的大学生站在了集装箱门前, 你碰我一下我挤你一下,活像两个没成年的小学生。   七海建人抱着物资从他们身边经过, 不屑的呵呵道:“幼稚。”   “七海海!说谁幼稚呢?”   五条悟不满地嚷嚷:“也就你们敢拿白眼对着我了,我现在可是全地球万人敬仰的大英雄唉!”   夏油杰往他怀里搬了五箱子矿泉水,敷衍道:“所以?”   五条悟乖乖抱起比他脑袋还高的物资,颠了两下,“哼”的一声麻溜上路了:   “以后就连刚出生的小屁孩,也要听着老子的英雄故事长大,我连口号都想好了。”   哼哧哼哧扛起大箱子,精通儿童心理学的夏油杰嘴上引导道:“那么口号是什么?”   “嘿嘿,当然就是——五条大人帅气逼人,五条大人骁勇善战,五条大人盖世无双!”   七海学弟干巴巴地附和:“哇。”   好臭屁。   夏油杰:“好好好,天上天下,唯你独尊。行了吧,独尊哥?”   “杰!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在嘲讽我!”   独尊哥有仇当场就报了:“还记得上次硝子给你起了个外号叫什么来着……文艺哥?哈哈哈哈太适合你了!”   文艺哥恼羞成怒:“悟!你给我闭嘴!”   他们跟在心理年龄最成熟的七海建人身后,行走在被车辙和脚印压实的的泥巴路上,举目望去,四周全是带有星际和平公司标识的集装箱房,四通八达的街道上人来人往,手里忙活着各自的工作。   “哟,小五郎先生,你的伤好了?”   “那还用说?我的身体素质可是和我当年全盛期差不多哈哈……咳咳……”   “爸爸,别再逞强了,把拐杖拿好……新一今天早上不见了,我一个人可把你扛不回去,我会把你像垃圾袋一样一点点拖回去哦。”   “别别别!”   这里是东京人的灾后居住地,而在地球的其他角落,也同样上演着相似的一幕幕。   由于【终末】的灭世浩劫,破洞者对地表的物质文明展开了毫不留情的屠戮,几乎所有人造建筑物都被破坏一空,仅有少数幸存下来,成了无法居住的危房,森林失火,河水污染,人类的生存环境堪忧。   但好不容易离开地下的人们不愿意轻易返回漆黑的洞穴,所以政府不得已花大价钱从公司购买了一批用于安置灾民的集装箱,分派给居民们用于地面上的居住生活。   生活水平一下子倒退回上个世纪,人们也无权抱怨,毕竟,能活下来就已经是最大的幸运,总不可能比地下那几天还要折磨人了。   不远处,几艘大型挖土机昼夜不停地工作着,发出机器的巨大轰鸣声,在公司机巧的精密辅助下,显现出一栋现代工业楼房的雏形,按照这个重建的速度,不需要一周时间,人类城市的基本面貌就能复刻如初。   头顶不时飞过几艘科技感十足的运输船,在无比湛蓝的天空上留下一道道显眼的云痕,转眼间消失无踪。   由公司员工搭建的信号基站伫立在路边,几个大喇叭挂在上面,时刻不停地播放着星际和平播报的晨间新闻。   “奥卡斯特星系的地球文明与破洞者的【终末】一战,距今已过去三日有余。在星际和平公司、无名客和仙舟罗浮等多方势力的共同努力下,这场牵扯了一整个星系的残酷战争正式告捷。星际和平公司秉持着友好互助的理念,为地球提供重要的经济和科技支援,该星球的灾后重建工作目前正在稳步推进中。”   “为了表示对地球文明复苏的支持,流光忆庭向地球分享了激雷乐队最后一场巡演的【记忆】,日前演出已圆满落幕,观看演出的地球居民纷纷给予了极高评价。”   “与此同时,银河知名歌者知更鸟小姐也将在地球召开一场名为‘新生华梦’的巡回演唱会,为地球人民送去同谐的祝福和治愈。星际和平公司将参与演唱会的安保协调工作,并护送知更鸟小姐安全返回艾普瑟隆。”   “仙舟联盟将举行演武仪典,罗浮邀请各个友好世界前来观礼。星际和平播报将全程转播演武仪典的精彩赛事,欢迎各位观众届时收看……”   差不多干完活,五条悟一屁股坐在板凳上,呼噜呼噜吃上了一碗热腾腾的拉面。   七海建人不动声色地挪了挪位置,避免油点溅射到自己身上,这是他昨天刚洗的衣服。   “我到现在都还有一种不真实感,地球的名字居然真的出现在了寰宇各大文明的面前……我们这算是正式迈入银河时代了?”灰原雄情不自禁感慨道,接着补充了一句:“市场开拓部来的那次不算。”   不过市场开拓部的人已经尽数撤走,前往开拓下一个文明了,接手地球的是公司的其他部门。   夏油杰用筷子戳破荷包蛋的薄膜,红彤彤的蛋心从里面流了出来,和乳白色汤面漂浮的油花混在一起,直到再看不出颜色的区别。   “由于星核的阻隔,我们和宇宙文明基本上处于隔绝状态。但今时不同往日,地球虽然地处偏僻,在公司眼中也是一个有潜力的边境市场,在其他宇宙文明眼里更是一块可以浅尝的馍馍,至于味道如何……还得看政府后续的动作了。”   “夏油学长说的真好!额,为什么这么说?”   “我翻了政府发布的蓝皮书,给我的感觉还挺野心勃勃的。他们应该是想要借这次灾后重建联系宇宙各大文明,破而后立,推翻旧时代的夕阳产业,大力发展新型旅游业、工业和农业。”   五条悟:“不是我灭自己人威风,咱们这些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真的能做得起来吗?”   “谁说地球人要闭门造车?砂金在离开前告诉我,他在战略投资部的同事……叫什么……【催讨黄玉】,托帕?那位公司高管已经到地球了。为了让地球尽快还清债务,托帕将会指导地球很长一段时间的产业发展规划。”   “我明白了,地球人赚的钱还得先喂饱公司的嘴,希望这位高管是个好人……”   “放心吧,砂金盖戳认证,托帕女士人品很好,专业素质更是过硬,让我们不用担心地球的发展前景。”   “至于还款,这也在所难免,如果没有战略投资部给咱们贷款,地球早就消失在宇宙中了。”   灰原雄喝完最后一口面汤,揉了揉浑圆的肚皮,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慰。   “不论如何,能活下来的感觉,真好呀。”   五条悟对着头顶暖烘烘的太阳,懒洋洋地眯了眯眼睛,赞同道:   “真好呀。”   白发的年轻人仰头,那一艘外表庄严古朴的寰宇仙舟隔着云层若隐若现,牢牢占据了一大半的天际,令无数行走在地面上的人不由得心驰神往。   像鸟儿一般飞翔,征服天空,是人类从古至今的愿望。   而在大宇宙时代,天空变得微不足道,太空的瑰丽壮观更加引人瞩目。无数先驱朝着星辰大海踏出了远征的脚步,触摸高高在上的星辰,不断扩展文明的边界。   仙舟联盟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在尚未离开母亲摇篮的地球人中拥有着极高的人气。更别提罗浮一出手就是如此大方,直接帮地球文明快进了几十年。   夏油杰跟着望去,剔透的紫色瞳孔倒映着那道巍峨的影子,在阳光洒落的光点照耀下愈发清晰,好像触手可及,又好像无比遥远。   他语气肯定的说:“罗浮是和地球第一个建交的系外文明,但不会是最后一个。”   五条悟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我记得捉鬼小队她们几个不就是罗浮的?”   “哎呀,学长你不说我差点都忘了!她们才离开了不到几个月时间,我就感觉经历了好多事情,有种物是人非的恍惚感……”   夏油杰一眼就看穿了挚友的那点小心思:“悟,你想上罗浮玩?”   “啧,别告诉我你不想,这可是宇宙最强大的文明体之一,就这么停在你的面前,我用几个瞬移就能够到了。”   “但要是他们不给你开门,还把你当成入侵者,说不定你就要被关进监狱和刃作伴了。”   五条悟郁闷地鼓起了腮帮子,愤愤道:“你就不能说点好的吗?也有可能是将军看我眼熟,把我当贵宾请进去游玩……”   距离和景元将军的那惊鸿一面过去了两日,夏油杰回想起与那位云骑骁卫的交流过程,下意识抿紧了唇:“但是我真没想过,开拓者的二舅竟然是那么一个危险的人物。穹是怎么结交他们,还把关系维持这么好的?”   “这你得问问神奇的小灰毛了。”   突然,远远走过来一个人叫他们的名字:“五条大人,夏油大人,上面来了一个长官找你们。”   “找我们?”五条悟挑起眉毛,语气状似苦恼,实则下巴都快抬到天上去了:“该不会又是给我们颁发奖章来了吧?都说了不喜欢搞这些虚名头……”   夏油杰直接给了他一拳,“好好说话。”   他们跟着那人走进临时驻扎的警务所,果然,一个小麦肤色的金发男人就在屋里等着他们。   “降谷长官,好久不见,你受的伤已经好了?”   降谷零招呼他们坐下:“还要多谢了家入小姐,她真是个妙手回春的医者。”   夏油杰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你最好不要在她面前提起。”   这事儿说来也巧,就在丰饶星神现世在罗浮仙舟的那天,地球人差点跟着遭了殃,但好在帝弓司命一箭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他和五条悟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声嘶力竭的怒吼,比丰饶孽物还恐怖骇人,比破洞者还触目惊心。   “不!怎么会这样?不!我不要踏上命途,我不要加班!!!”   新鲜出炉的丰饶命途行者家入硝子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两个同窗:……   他们后来复盘了一下,可能因为丰饶星神离得太近了,而硝子本人曾经作为反转术式的拥有者,自进入高专以来救下了无数条人命,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讨厌人类,但说不定也抱着一颗医者仁心,所以就被丰饶看上了。   丰饶的命途行者和丰饶孽物还是有很大区别的,眼见自家又多了一位超凡能力者,还是最珍贵稀有的奶妈,政府欢欢喜喜的把她迎进了战地医院,安排了最高待遇,当成神仙一样供奉。   但硝子本人怕是很长时间都笑不出来了。   三个同样在终末一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命途行者简单聊了聊。   “波提欧在仙舟接受治疗,我暂时联系不上他,但他应该混的还不错。”   “银枝的飞船毁了,但好在仙舟就在附近,出行不成问题。政府为了感激他的舍己为人,送了不少文明级别的高等赠礼,但他一个都没收,说是什么‘出家人不贪念身外之物’……于是政府没辙了,就把前几年新培育出来的玫瑰品用他的名字来命名,就当是给纯美骑士高尚举止的小小回报吧。”   “唉,说起来,我当初就不该脑子一热答应他明年参加太空竞逐,我现在连一艘捡破烂的飞船都买不起……”   “贝尔摩德那女人向来来无影去无踪,躺在医院的第2天就没了人影,恐怕除了和她关系不错的熟人,谁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五条悟不耐烦的说:“把我们叫到这儿来,你不会就是为了闲聊的吧?”   降谷零微微一笑:“当然不是,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两个大学生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消息铃声,赫然出现了一封电子邀请函:   “仙舟罗浮诚邀【地球】的战士们莅临,参加演武仪典,以武会友……”   五条悟和夏油杰对视一眼,激动地叫出了声:“是星际和平播报里说的演武仪典?”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降谷零看着两个小年轻欣喜若狂的样子,也不免受到了情绪上的感染,笑着点了点头,“没错,上面收到这封邀请函,经过再三考虑,认为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他细细解释道:“地球的名字虽然出现在了星际和平播报中,但作为一个长期与世隔绝的受害者形象,不利于和其他文明的合作交流。但有你们就不一样了,你们二位是整个地球最拔尖的那一批强者,而且很年轻,有朝气活力。如果能登上擂台,向全宇宙展示地球人的意志,那么地球会受到更多的注目和帮助。”   他又补充道:“而且我看你们应该也挺乐意的吧?”   五条悟脱口而出:“当然!我已经等不及了!”   “罗浮仙舟明天就要返回预定航线,我委托了公司运输船把你们从地球先送上去,这张卡给你们,里面的信用点就算是你们此行的食宿费。五条少爷,这次可不能大手大脚的花钱了。”   “你不去?你的实力也不弱呀?为什么不跟着我们一起去?”   降谷零无奈道:“实不相瞒,我也有任务在身。”   “我猜到了,像长官这样的成年人,政府给你委派了什么艰辛的任务?”   “说艰辛也不艰辛,只是第1次,所以很受重视。”   降谷零说:“你们知道雅利洛六号吗?同样作为一颗在星核掩埋下的隔绝星球,地球和贝洛伯格都面临着相同的处境。在收到对方的诚挚邀请后,政府希望我前往雅利洛六号,与当地人的领导者展开外交磋商。” 第174章 在路上   即将登上银河舞台的演武仪典选手高高兴兴地给学弟道了别, 又给同窗发去了他们两人即将“公费度假”这一好消息,不出意料得到了来自某个加班无止境的女医生的冷嘲热讽。   “先别急着高兴,五条, 我有强烈的预感,你们此行肯定会麻烦缠身,焦头烂额,脚不沾地……度假?想都不要想!”   “就参加一场比武而已,能出什么大岔子, 那可是巡猎星神座下的六大世界舰之一的仙舟罗浮唉,演武仪典万邦来会,要是有人想趁机捣乱,怕不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五条悟忽然惊讶地捂住嘴, 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呀嘞呀嘞, 硝子, 你该不会是嫉妒了吧~”   “呵呵,等着瞧吧, 女人的第六感是不会错的。”   富有远见的丰饶医生果断挂断了通讯。   鸡掰猫也没多想,眼见自己炫耀的目的得逞, 收回手机, 眉目间洋溢着兴奋和自信, 仿佛已经能看到未来的自己昂首挺胸登上擂台巅峰、让他“五条大人”之名扬名星海内外!   降谷零静待他打完电话,心道果然还是小孩子脾性, 反观心理年龄更成熟的夏油杰, 行为举止就要镇定多了。   最初的激动劲头过去,夏油杰很快恢复了冷静, 琢磨着同窗好友藏在刻薄言语下的告诫,慢慢品咂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嘶……好像还真和硝子说得一样, 我们此行,恐怕不会太过顺利。”   即将升任外交使节的金发成年人附和地点了点头:“还好有你,夏油君,否则我真放心不下五条君这个样子一人奔赴他乡。”   “哈?你们又在背着我说什么谜语呢!”五条悟不满地摇晃着狐狸眼少年的肩膀,哼哼唧唧道:“你们觉得以我的武力数值挤不进大赛?我记得邀请函的注意事项上写了,受邀贵宾在通过测试后就可以参与最隆重的【竞锋守擂】,直接挑战罗浮的守擂剑士……我连破洞者都能一个打十个,总不可能在那人手里过不了几招吧?”   【同谐】一般情况下不擅长正面作战,前任咒灵操使、现任精灵召唤师虽然本身实力不弱,但终究比不过专精战斗的【毁灭】命途行者,因此,不用多说,打擂台的任务全都交托在了跃跃欲试的五条悟身上。   “我们相信你的实力,担心的不是这个,”夏油杰从挚友的手里解放自己的肩膀,叹了一口气,把二人的顾虑掰开揉碎了解释说:“悟,还记得吗,就在不久前,让硝子踏上【丰饶】命途的那次契机——丰饶的药师,巡猎的岚,前后出现在罗浮仙舟附近。我们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屈尊光临,如此巨大的动静,为什么星际和平播报只字不提……但只要事关星神,都不是小事。”   “如果我是神策将军,我现在估计已经取消各种对外活动、闭门谢客了,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准备演武仪典?”降谷零盯着那封诚意十足、措辞得体的邀请函,自嘲地笑了笑:“但我终究不是神策将军,参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唉,这也是统御一座仙舟的将帅和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的最大区别吧。”   言至于此,对面的二人也不是浑然不懂事的小鬼头,他不愿多言,最后总结道:“总而言之,出门闯荡,一切小心。上面说了,还请两位以保全自身性命为上,此行不为外交,他们就不派随行人员拖后腿了,至于荣誉什么的……在你们的安全面前,都可以暂且靠后不提。”   两个年轻人作为地球上寥寥无几的命途行者,都是万里挑一的人才栋梁,但凡有点受伤就要让领导层们心疼许久,可地球又实在缺乏一个曝光的机会,两权相害,最终还是做出了如上决定。   五条悟算是听明白了。他自打踏上毁灭命途后,行事愈发简单粗暴,颇有小浣熊的遗风,除了在打架这方面外,一点都不想多动脑子,有了挚友这个外置大脑同行,也乐得清闲自在。   “简而言之就是,现在的罗浮就是一池子浑水?我们得在浑水里摸一条像模像样的鱼出来?”   “能摸鱼最好,要是摸不着鱼,千万别把自己也拖下水了。”   “害,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就是担心我俩人生地不熟,误了事吗。”   五条悟无所谓了摆了摆手,开始挨个儿大点兵:“先不提别的,我和杰认识罗浮当地的十王司判官、云骑军翘楚、太卜司卜者、罗浮前任持明龙尊、云骑骁卫……连监狱里都有我认识的开拓者二舅!虽然他不一定认识我……反正各个部门都全了。哦,就连街头艺人兼大主播都和我俩很熟,还专门给我们拍了vlog。我甚至见过神策将军本人一面,他还冲我笑了呢!”   最后一句就纯属口嗨了。   这些都是活生生的人脉啊!   都说强龙难压地头蛇,他们两个前咒术师进了罗浮,呼啦啦就能召唤来一桌子人打帝垣琼玉,怎么着也算是半条蛇了。   降谷零强忍住嘴角的笑意,萦绕在心间的那一抹担忧之情也消失的无影无形。   “哈哈哈,我的下属会把你的话带给上面的。”   承载了地球人民的厚望,两个男大学生也不敢耽误,简单收拾好了行李,前往公司在地球设置的运输港口,准备搭一趟顺风船登上罗浮,降谷零带领的使节团则是将搭上另一趟开往雅利洛六号的飞船。   运输港口,大大小小、型号各异的飞船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搭乘着建材、机器、应急物资等诸多货物停留在地球上,又被码头工人卸货运走,流通向世界各地,为战后贫瘠不堪的星球输送着源源不断的养分和滋补。   只是目睹此景,就能让人感觉地球的复兴指日可待。   五条悟碎碎道:“虽然我一直不怎么喜欢公司,尤其是那个市场开拓部……但他们在某些方面做的确实挺不错的。和其他势力比起来,只要你给足了利益,公司起码愿意好好干事。”   “宇宙本身冷漠无情,公司也不过遵循利益交换的规律形式罢了,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保证绝大多数人的利益,这也是琥珀王的信条。”   银发挑染的职业装女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单手叉腰,慢条斯理地出声解释道。   跟在她身边那只外表像猪的扑满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似乎在迎合着主人的观点。   “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哦,差点忘了,初次见面,请允许我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托帕,隶属星际和平公司战略投资部。你们就是五条悟、夏油杰和降谷零先生?砂金和我提到过你们,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你们说起过我?”   【催讨黄玉】一边回忆着,一边上下瞧了他们三人一眼,目光坦坦荡荡,不带恶意的打量让人不觉得有一丝一毫的冒犯。   她看上去年纪不大,长相精致,性子开朗大方,光看外表估计和砂金差不了几岁。   但如此年轻就坐上公司高管的位置,只怕手腕和本事俱不简单。   降谷零上前一步,主动寒暄道:“您好,托帕总监,欢迎来到地球。您说笑了,砂金总监对您的描述是——人美心善。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您不辞车马辛劳,亲临港口视察,实在令我深感敬佩。”   “人美心善?那家伙,是懂得怎么阴阳怪气我的。”托帕浑不在意,“我的行事作风就是如此,运输港口是地球和外界联系的唯一渠道,是输血的大动脉,要是生了蛀虫,项目的健康运转就无从说起,所以这里自然是我下船后的第一个视察对象。”   她虽是今天刚到地球,但消息情报灵通得可怕:“听闻你们二位要代表地球出战罗浮的演武仪典?真巧,罗浮也向公司发了邀请,如果没有意外,等忙活完了地球的项目,我也会亲自去一趟,说不定我们能在擂台上相见呢?”   公司高管虽地位极高,是个风风火火的工作狂女强人,但说话不端着架子,语气真诚亲切,和砂金一样,交往起来令人身心舒坦,不过一会儿就打开了小年轻们的话匣子。   “不知道砂金总监是怎么描述我们几个?”   “你和五条很有潜力,未来可期……至于降谷先生,他说你是个非常靠谱的成年人,如果不是你早早心有所属,我们特别希望把你这样勤劳上进的员工作为人才吸纳到公司里!”   打工皇帝握拳咳了咳,其实不是很想接受这样的夸赞。   “我还听说降谷先生去体验了市场开拓部的7天员工?你的感觉怎么样?”   降谷零回想起和巡海游侠大闹公司星舰总部、搅得天翻地覆的场景,笑而不语。   托帕高兴地锤了一下掌心:“我就说嘛,市场开拓部的工作氛围肯定不如我们战略投资部!”   夏油杰意有所指地问:“那么战略投资部比起市场开拓部,究竟好在哪里?”   托帕笑了笑,转过身,专注的视线越过层层叠叠的集装箱,径直眺望向遥远的地平线,仿佛能穿过无穷的远方,目送无穷的人们为了回到过去的美好日子而艰苦奋斗、努力生活。   “知道你们对我放心不下,毕竟公司的名声摆在那里。我只想说的是,我素来对每个项目都抱有一腔热忱,更何况地球这笔账本来也不算是个小项目。而我的目标就是尽我所能,帮助这颗星球回归到它原有的模样——生机勃勃,繁荣兴旺。”   日本公安这些年打过交道过的人多的不胜枚举,包括利维坦·俾斯在内,虚以委蛇的,两面三刀的,贪婪丑陋的……这些往往才是资本家的真实面目,却还是生平第一次见到托帕这种真诚友好、推心置腹的高层管理者。   如此,他也能放心把地球的未来安心托付这位公司高管了。   托帕看了看使节团即将登上的客运船,挑眉道:“降谷先生是要代表地球去贝洛伯格?这不是更巧了吗,雅利洛六号的项目也是由我经手,那是个在寒潮中屹立不倒的文明,你们之间想必会很有话题可聊。”   “托帕总监居然也去过雅利洛六号?说句实在话,除了官方层面的了解,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不知您现在是否有空稍微为我们介绍一下?”   托帕心里默算着集装箱的数量规模,在待办日程上小小画了个勾,一边点了点头,思绪丝毫不受干扰,张口就告诉了他一些关于筑城者和大守护者的事迹。   “我相信贝洛伯格想要和地球建交,也一定抱了极大的热情和友好。我非常期待你们未来的表现,公司将拭目以待。”   使节团主要代表成员捡起了曾经作为情报分子的记忆能力,将这些珍贵的情报牢牢记于心里,也许就在未来的某个时刻,它们将在外交磋商的场合下发挥到意想不到的重要作用。   降谷零真诚地感谢道:“多谢,托帕总监,祝您在地球上的项目进展一切顺利。”   托帕回以一个微笑,突然按住耳麦,示意自己有紧急的私人工作,偏过头,和通信那头的下属对话道:“东边港口172号有一笔账和物资对不上?你们先处理,我马上就过来。”   她挂断通讯,抚上额头,语气略显无奈:“这点小事都还要我出马……看来回头得给员工好好培训一番才是。”   工作忙碌的公司高管朝着三位地球人告别,刚想转身离开,余光扫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笑容又立马浮上了脸颊,用力挥了挥手,打招呼道:   “这不是拉帝奥教授吗?好久不见。我就说怎么看到了博识学会的飞船,原来是来接你回第一真理大学?”   朝着这边缓缓走来的维里塔斯·拉帝奥合上书本,身后跟着星空观测学派的一帮学士,各个如同霜打了的茄子,无精打采。   托帕心中再清楚不过,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开拓者的剧本——琥珀王公认无坚不摧的【亚空晶壁】破了个洞,这就意味着学派之前的所有相关研究都要报废,更差的情况是,作为琥珀王脑残粉的公司会直接停了他们的研究经费,封锁一切实验。   两重噩耗齐下,学士们没有当场掐着人中倒地,就算是心理素质不错的了。   然而这些都和置身之外的拉帝奥教授毫无瓜葛,古怪的石膏头遮挡了他的英俊面庞,但熟悉之人能大概猜到他此刻的表情——漫不经心,冷淡漠然。   看在昔日同僚的面子上,他愿意回上一句无关紧要的废话:“毕竟待在这里只会浪费我的时间。”   “哈哈哈,教授,你还是和之前一样,刀子嘴豆腐心。如果真的很担心浪费时间,为什么要在灾难结束后还要停留在地球,直到今天才离开?我听闻地球的科学家协会这几天重建了知识体系,联合流光忆庭复兴了一大批物质文明遗迹……这里面要是没有您的参与,我可一点都不信。”   “慎言,托帕总监,如果你现在很无聊没有事情可做,东边港口172号的公司员工和当地工人因为一笔账吵得不可开交,迫切需要你的救场。”   教授那冷冰冰的眼神仿佛能透过石膏头扎在一语道破真相的公司高管头上,后者却浑然不怕,保持着亲和友善的笑容,在人群里捕捉到了几个没有穿学会制服、像是土生土长的地球人的身影。   “不急不急,他们不至于连处理这点小事的能力都没有,否则我就要扣光他们这个月的绩效奖金了。比起那些,我更好奇这几位是……”   站在最前面的灰原哀见托帕的目光赫然落在自己头上,神色拘谨的打了一声招呼:“您好,托帕总监,准确的说,我们的身份是‘考生’,即将搭乘学会的飞船,顺路前往隔壁天马座星团的主行星参加统一考试。”   托帕瞬间想了起来:“对对对,我记得,银河学府联盟每年会对边陲文明开放招生指标,只要满足报名条件,通过他们的考试并且排名靠前,就可以获得入学资格,四年学费全免,每月发放生活补贴。看来第一批前往参加考试的,就是你们几位了。”   “小哀,恭喜你,你距离你的梦想已经近在咫尺了。”夏油杰站在一旁,眉开眼笑道。   “谢谢你,夏油君,我会努力的。”   五条悟仿佛看不懂气氛,小声BB道:“要不是我忙着手撕破洞者,现在又要打擂台,我肯定也能通过那什么考试,一举成为拉帝奥手下的天才研究生!”   “……你就吹吧,反正吹牛不犯法。”   这也倒不是异想天开的吹牛,就靠他进化后的这一双六眼,许多纸面上的难题都能迎刃而解,不过对于其他普通人未免太过作弊,五条悟又志不在学术上,所以他也只是在嘴上念叨两句,根本没有付诸行动的意思。   拉帝奥却是毫不客气:“那我应该感谢你没有参加考试,先不提你会不会对我的学界地位造成威胁,但一定会让我在教育界的名声一落千丈。”   托帕总监依然是一针见血、快人快语:“教授,就凭你的辉煌成就,以及你在第一真理大学上任以来的结课率……我真心觉得你已经不需要这些身外之物了。”   五条悟挂着的笑容转移到了狐狸眼挚友的脸上。   他哼了一声,又把当年和砂金总监在牌桌上大杀四方的美好回忆搬了出来,自个儿把自己安慰好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登上博识学会的飞船,灰原哀系好安全带,看向窗户外,此时阳光明媚,春意正暖。   两个男大学生拼命朝她挥手告别,金发黑皮的日本公安单手插兜,一对紫灰色的眼睛在光线下发闪发亮,盛放着对科学家少女的衷心鼓励。   一切都美得不像话。   她摸上胸口,感受心脏的跳动,对自己默默说,爸爸妈妈,还有姐姐……   ——当初那个困在实验室自我折磨的女孩,终于从伤口处长出了一对翅膀,可以飞向浩瀚无比的星空了。   苦尽甘来,终有回报。   宫野博士忽地抬起头,注视着座位前那道正在低头看书额的紫发身影。   五条悟的话启发了她,也前所未有地激励了少女的志向。   ——她还年轻,有一定天赋,虽只是一个可能性不到0.01%的奢望,但只要她足够勤奋,足够用功……也许,在几十年后,长大的自己能够成为拉帝奥教授亲口承认的弟子。   座位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老林这家伙,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摸自己的右手,神神叨叨的……莫不是几十年没考过试,太兴奋导致脑子出问题了吧?”   “麦凯文,你这几天忙着复原数据大模型,有所不知——前几日仙舟来的神策将军到了地球,洽谈文化交流一事,老林作为在火星上第一个发现罗浮箭矢的人,当然也在召见的行列。将军尊重地球人的礼节,握了他的右手,自那之后,这老头子再也没洗过手了……”   “噫!这事儿别让教授知道了,不然以他的洁癖,我觉得老林第一个就要被丢下船……”   在送走了博识学会后,东边港口的动静愈发,声势浩大,好像已经拼起了刺刀,托帕总监火急火燎的离开了,降谷零见时候不早,带着使节团也踏上了前往异国他乡的征途。   下一秒,五条悟和夏油杰又被两道从远传来的呼喊声叫停了脚步。   “小哀!小哀!”   “宫野那家伙,怎么也不等等我们呀?”   两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高中生气喘吁吁地看着飞入高空的飞船,只能踟蹰在原地,遗憾作罢。   “都怪你,新一,要不是你不愿意坐上我们家地下室的那辆摩托车,我们早就赶过来了!”   “你那摩托车的车辙一边轻一边重,一看就是引擎或者刹车出了问题,要是你带我骑车过来,我们现在又得进医院了,你难道还想面对硝子的黑脸?”   “……我不想。”   夏油杰出声:“你们是来送别小哀的?那你们可来晚了一步。”   “我们昨天晚上才知道这个消息,她好像没有和任何人说过这件事,我和新一觉得不行,就给找了点儿东西当做践行礼,祝她榜上提名,旗开得胜……结果也不给我们这个机会,唉。”   黑羽快斗晃了晃手里的大袋子,好不容易搜罗来的伴手礼,在这个物资紧缺的灾后重建时期,他们可是足足花了一整个晚上呢,不然也不会今早睡迟到了。   “既然人已经走了,那我们就算再遗憾也没有用了。也就只能为她默默祈祷了,希望考试一切顺利。”   工藤新一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在太阳下跑了这么长时间,白嫩嫩的脸都照红了。   “看你们大包小包的,你们也要走?去哪儿?”   五条悟把罗浮的邀请函往两人眼前一晃,勾得黑羽快斗瞪大了两只猫猫眼,不可置信道:“什么?你们竟然能登上罗浮仙舟?这么有乐子的事,怎么能缺了我?”   “不是我们不带你,只是政府点名让我们两个人参赛。而且这不就是一场比武大会吗?你这瘦胳膊瘦腿的,去了干嘛?”   五条悟嘻嘻笑:“快斗,你还是乖乖待在地球上高中,然后等着星际和平播报里播放本大爷打遍天下无敌手的好消息吧!”   说得难听,却是实话。   以地球目前的文明水平和经济水平,确实不支持大部分人离开母星,遨游星海。黑羽快斗的父母支持孩子做的每一个决定,可是没有硬件背景,他也很难实现最初对无名客许下的诺言——   “如果有生之年我真的能够离开地球、前往银河,我更愿意当一个给大家带来欢乐和笑声的魔术师,让全宇宙传唱我的名字——月光下的大魔术师,快斗大人!”   但是……假面愚者的无心之语犹在耳畔,志向坚定地少年暗暗下了狠心。   “五条!你给我等着!本大爷不擅长武艺,但也别小瞧我的魔术!在未来,我一定要让怪盗基德的名声响彻到宇宙的每个角落!让你们不想听也得听!”   五条悟转身上了船:“知道啦,快斗大人,你以后的魔术表演别忘了送我一张友情票。”   夏油杰认真地说:“加油,快斗,我相信你。”   工藤新一索性将怀里的饯别礼丢给了二人,不忘打岔道:“你们这整得热血沸腾的,我是不是也要发个誓成为全宇宙最棒的侦探?”   “你还是先打赢了关西的服部平次再说吧。”   “喂!基德!我哪点不如他?”   年轻人们打打闹闹分了别,没有悲伤,也无挂念,转身踏上新的征途,带着彼此的祝福和祈愿,走上了各自未知的前路。   侦探和魔术师回到了亲人的身边,而两位曾经的咒术师则是一脚踩上了仙舟罗浮的地界。   与此同时,地球的天空传来云雾翻腾的异动,成千上万的地球人民一同抬头仰望。   那一艘巨大的世界舰在短暂的停泊后,不带丝毫留念,就像无数个千年里仙舟人所做的那样,驾着沿途的星辰和月亮,再度启程。 第175章 各显身手   一周后。   “各位看官, 不管您是罗浮本地人还是外边儿来的朋友,小桂子我呀,今天在长乐天来给大家献丑表演了!”   橘发单马尾的少女拍了拍胸脯, 大大方方地介绍自己,脸上挂着热情的笑容,来来回回吆喝了好几遍,咋咋呼呼的大嗓门极具穿透力和感染力,值此庆典之际, 街上人来人往,不过一会儿功夫,便吸引来了一大波过路人的驻足和围观。   “经常看我表演的家人们都知道,裳裳素来是我的铁搭档, 不过嘛, ”精通观众心理的街头艺人拉长了嗓音, 卖了个小关子:“但是因为演武仪典召开在即,她目前正在和云骑的弟兄们抓紧训练, 我请不动她。”   “所以呢,咱又邀请了两位新的搭档伙伴……等等, 有人可能要问了, 咱莫不是在大路边随手拉了两个人来糊弄大家的吧?此话不妥, 且听我细细为你们道来这两位的传奇经历——”   在她的身后的两副陌生的年轻面孔,想必就是小桂子说的新伙伴了。   扎着黑色丸子头的年轻人两手各自夹着一副用于说唱的快板, 满脸被逼无奈, 在众人的注视下羞得耳廓通红,强装镇定, 一看便是个可爱的卖艺新人。   与夏油杰的表现截然相反,一头白毛的同伴坐在三条腿的老木椅上, 吊儿郎当地翘起二郎腿,怀里架着一把二胡,姿态极致放松,好像天生享受舞台。   墨镜一戴,谁也不爱。   随着主唱一声令下,五条悟当场开始陶醉地锯起了木头。   “吱——吱呀——呀——嘎嘎——”   桂乃芬不动声色地提高了音量,夏油杰的双手也开始疯狂摇摆,直晃出了残影,双管齐下,力求压过某个鸡掰猫发出的贯耳魔音:   “他们来自阴霾深处,一颗星球隐没无光,   长久以来无人知晓,故事却在此悄然生长。   万界癌祸乍然降临,恶意诅咒化为怨灵,   孽物横行扰乱人间,无辜民众命丧九泉。   哀嚎啼哭,回荡在破碎大地间。   御三家,世代传,生生相护保平安,   然而力量招灾祸,黑手暗中掀波澜,   野心如毒藤,缠绕着新生的花芽枝干。   风云涌动,如网交织,   正义在急迫发出呼唤!”   随着她的铺陈叙事,众人仿佛能幻视无数个正在蒙受灾祸的可怜文明,悲剧每时每秒都在宇宙的各个角落里上演,不是每个文明都那么幸运可以撑到外界支援的到来。   挤在人群里的一个红发男子长叹了口气,自顾自地摇了摇头,好似也能感同身受。   下一秒,桂乃芬的唱腔转而起高,犹如史诗神话里打破僵局的英雄出场:   “星穹列车嘟嘟响,无名来客解围忙,   小桂子我还得中途插一句,   捉鬼小队真是赶了大巧,   搭把手,助了力,   ……   激浊扬清,荡涤丑恶,   我们各个也倍儿骄傲!”   激昂的情绪上了头,围观者里有人拍手叫好。   那方才还愁眉苦脸的红发男子也受到了唱词的感染,勾起嘴角,自言自语道:   “又是星穹列车和无名客,他们可真是银河大善人啊!话说回来,这描述里的星球,我也真想认识认识,怕是和咱们贝洛伯格很有共同话题吧!”   站在他身边的矮个子小姑娘埋头吃着糖串儿,闻声抬头,好奇的视线在男子的机械臂上停留了几秒,片刻后挪开了眼睛,继续全神贯注地倾听罗浮艺人的有趣表演。   桂乃芬还在继续咿咿呀呀地唱着:   “我们几个啊,后来回了家,心里总挂念,   友情跨越星海远,   记忆深处永不变。   可偏偏联系渐少,情疏浅。   谁知演武仪典一召开,   万邦来会,热闹非凡,   两位远道而来的地球豪杰,   竟是小桂子思念已久的昔日故友!   久别重逢的星再交汇,擂台比武的剑又闪烁,   台下叙旧笑谈欢,罗浮地球情,意,绵!”   在最后,罗浮大主播也不忘与时俱进植入广告:“本故事前半段由真实事件改编,详细请关注匹诺康尼知名导演加拉赫先生的《咒术战线》,日前已在罗浮正式上映,该电影由星际和平娱乐公司赞助,欢迎对地球往事感兴趣的家人们前往一观!”   “另外,加拉赫导演的新作品《进击的地球》也将在下个月初一和大家准时相见,电影聚焦于地球的【终末】一战,前不久刚登上了星际和平播报的头条,扫描下方二维码即可预约观影成功哦!”   自己人夏油杰有些猝不及防:“你这是从哪儿拉来的广告赞助?”   “哎呀,穹他们几个不是一直待在罗浮上嘛,他知会了我一声,说加拉赫现在还留在地球上拍电影,眼下正是宣传的好时机。行走江湖,帮帮朋友是应该的,我可没收他们一分钱!”   桂乃芬听着四面八方的热烈鼓掌声,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小声对他们说:“说实话,《咒术战线》拍的还挺不错的,尤其是联想到你们两个,代入感更强了。”   夏油杰狼狈地捂住了脸,不太想承认自己年轻时的黑历史。   “小桂子,这杂耍,咱们是非上不可吗?”   “那可不!五条接下来可是要登上擂台,这场外支持也是不得不考虑的一环呀。我这几天刚好在发愁怎么开张,把你们拉过来吸一波人气,还能顺便解决了大家的活路,可是一箭双雕之法!”   五条悟摘下墨镜扫了扫她全身上下,诧异道:“你最近也没钱了?我记得捉鬼小队在地球上的使命完成后能得到不少任务报酬吧?”   家里有十几口人的外邦少女挤出一个苦涩的笑:“你说那些啊,我全都用来买了房子的首付,给我的兄弟姐妹们居住生活,现在咱也成了一个随处可见的房奴了。”   “还有你们,我也就纳闷了,按理说你们这是公费出差,应该不差钱啊,怎么现在也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夏油杰想起这个就来气:“你得好好问问他是怎么把钱都败光的……”   五条悟梗着脖子,死鸭子嘴硬道:“我这不是要给大家带纪念品吗?罗浮好玩的东西太多了,我一个没忍住……”   可如今演武仪典的开幕式都还没开始,他们剩下的日子全都喝西北风睡大街吗?   夏油杰琢磨着:“除了跟你一起卖艺之外,我和悟还想了一些赚钱的法子。今天下午我找青雀约了牌局,试试看能不能捞回来点。”   桂乃芬捧着碗收完赏钱走回来,听到这话,也不知该作何反应,悻悻地说:“和青雀打牌?那就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五条悟刚躺上床板,准备开始他精彩的胸口碎大石表演,下一秒,街道那头突然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喧嚣和踩踏声。   “啊!我的小摊!”   “谁那么没礼貌啊!”   “杀人啦!杀人啦!”   所过之处人仰马翻,众人避之不及,惊叫连连。   以一己之力戳破了长乐天喜气祥和氛围的家伙是个外表古怪、面目狰狞的男人,背上赫然生了两只带羽毛的翅膀。   有见多识广的路人惊呼道:“是造翼者!”   “羽夷?怎么会?这等孽物怎么会登上罗浮仙舟?”   偷渡潜入的造翼者不顾一切舍命狂奔,试图甩开身后穷追不舍的一众云骑军。   “让开!都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先前的挣脱围剿已经耗尽了他一大半的体力,其中一只翅膀俨然受了重伤,往外汩汩冒着血,撒了一路。   即便如此,擅长飞翔的造翼者仅靠剩下一只翅膀助跑,一时间爆发出来的速度依旧无人能及,掀翻了一切挡路的人和物。   “请各位居民尽快撤离,有偷渡犯擅闯码头,扰乱公共秩序!请各位居民尽快撤离……”   围观看戏的人群顿时一哄而散,只剩下寥寥数人,桂乃芬伸出尔康手,欲哭无泪:   “大家别走啊!我们的表演才刚开始啊!”   夏油杰把她连忙拉了回来,嘱托道:“小桂子,你快去躲好,这里很危险!”   五条悟听着耳边的嘈杂动静,双手垫在脑后,望着和自然无异的人造天空,上好的兴致被人打扰了,心情不太美妙。   “丰饶孽物,真令人讨厌……”   一对漂亮的苍蓝眼珠子咕噜一转,六眼发动,他的手腕微微一转,一枚削尖的巡镝像脱膛的子弹一般,正好打中了路边的一堆快递箱子。   高高叠起的箱子瞬间倒塌,盛放着的机巧垃圾洒落了一地,一个小齿轮弹了出来,滑向一座失去控制的面条餐车的前进路线。   商贩主人早就跑得不见人影,就在摊子边上,粉发狐人男子抱着一碗红油乱斩牛杂,纹丝不动,感受到了身边的动静,那对眯着的眼睛在一刹那猛然睁开,一抹了然于胸的金光一闪而过。   “有趣。”   他脚下步法一错,就这么和横冲直撞的车子擦肩而过。   同时,狐人做工华美的衣袖轻轻一抖,不知往那锅油汤里又放了些什么,锅中液体的颜色又深了好几分,红里透黑,色泽诡异,仿佛把手指伸进去都会被辣油烫个哇哇叫。   轱辘前进的餐饮车碰着了地上的齿轮,临头转了个向,不偏不倚,刚好和拼命逃跑、自顾不暇的偷渡犯迎面撞上。   只听见咣当一声,一盆子滚烫的油锅倾泻而出,登时泼了人一脸,皮肤红了一大片。   “啊啊啊!好疼好疼!该死!”   男人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面色扭曲,被辣得泣涕横流,犹如被拔了毛的鸡,捂住眼睛,痛苦得满地打滚。   五条悟伸出两根手指比枪,吹了吹食指上不存在的白烟,灿烂一笑:“轻松搞定。”   夏油杰忙不迭地小跑去捡起那一颗宝贵的巡镝,嘴里碎碎着:“败家子五条,我这辈子真是个劳碌命……”   眯眯眼的狐人男子瞧着羽夷的模样有些不对,低声提醒道:“小心!他还没有完全失去反抗能力!”   那被轻松制服的造翼者虽是痛苦万分,但也被疼痛刺激得发了狠,自知躲不过去,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孽物背上的两只翅膀倏地一张,好似一面破了个洞的大网,上千只羽毛化作封喉的利剑,直冲冲刺向距离他最近、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的丸子头少年!   五条悟猛地从木板上坐起,无机质的蓝宝石眸子冷得瘆人:   “杰!”   就在这时,赤脚的小姑娘囫囵吞下最后一口琼实鸟串,扛着一把黑红渐变的古朴大刀,一个俯身轻越,快速挡在了始料未及的异邦人身前。   她个子虽不大,还不及夏油杰的胸口,但那一抹单薄的背影却令人无比安心。   只听见“砰砰砰”的金属碰撞声,一大半的杀人之翼被老铁全数阻拦在外,铩羽而归。   夏油杰掐诀的手缓缓放下,喃喃道:“这就是人杰地灵的仙舟吗……”   随便一个路人少女便有这般挺身而出的勇气和实力,悟该适时紧张起来了。   “就这点能耐?你还差点火候!”   朱明的工匠少女不屑地嗤笑一声,看似纤细的双臂发力,赫然举起那把比人还高的威猛大剑,剑缘冒出了灼热的烈焰,朝着偷渡犯的脑袋狠狠砸去!   造翼者察觉到了生命威胁,正想蠕动着四肢躲开这一劫,只听见耳边传来一阵“咻咻咻”的破空声,数十把冰蓝色的飞剑穿过狭长的街道,从天而降,尽数钉在孽物不安分的腿上。   “啊!……*造翼者粗口*!”   蔓延开来的冰霜爬上了神经,封冻住了男人全部的行动能力。   与此同时,两支纤细的牙签从隐蔽的角落飞射而出,直勾勾钉在了偷渡犯的两只掌心上。   虽然武器略显怪异,但牙签杀手补刀的力道狠辣,一看便是个精通刺杀的老手。   云璃看着眼前这仿佛是为她量身打造的一幕,不客气的全盘收下了。   “看剑!”   “砰——”   四肢无法动弹,后脑勺又挨了一击闷锤,被多人围攻的倒霉蛋还来不及说出遗言,彻底疼晕了过去。   云骑军跨步上前,三两下把犯人捆了个严严实实。   偷渡的造翼者,已擒拿。   紧急赶来支援的云骑骁卫彦卿从飞剑上跳下来,关切地问道:“夏油先生,你们没事吧?”   椒丘对着暗处的同伴耸肩道:“我没事,你要担心的是这个羽夷,他的眼睛估计这辈子都睁不开了。”   正想着见义勇为的卢卡摸着还没发热的机械臂,站在一边不知所措。   “不是,我还没出手呢,战斗这么快就结束了?” 第176章 敌人初现   导致一切骚乱的罪魁祸首被捉拿归案, 长乐天的街巷又恢复到了往日的熙熙攘攘中。   彦卿目送云骑军将士们将造翼者押往监狱,等待他的将是难熬的审讯和漫长的监禁生涯。   这些天里,为了罗浮大型庆典的顺利召开, 云骑军日夜巡岗,敬职敬业,幽囚狱收容了不少作奸犯科的罪人,五花八门,不过这些不属于云骑骁卫的职权范围, 属于十王司该头疼的事务。   “总算抓到他了……”   彦卿想起方才的惊险时刻,心里也捏了一把冷汗,要是没有在场众人的出手,让这个胆大包天的羽夷伤到了重要的外宾, 事情可就要闹大了。   “夏油先生, 是彦卿一时疏忽大意, 让这长了翅膀的孽物溜进了街上。我代表云骑军向您们致以歉意,如果有任何损失, 彦卿愿意自掏腰包……”   个子不大的少年伸向腰间的口袋,动作一僵, 忽地想起这个月的俸禄还没下发。   众所周知, 云骑骁卫爱剑如痴, 每月都会从工造司购置一大批宝剑用于珍藏,往往不待月底, 囊中就已万分羞涩。   而将军近日政务繁忙, 脚不沾地,因此, 善解人意的小徒弟不忍和往常一般叨扰,就只好自己“攒巡镝, 筹巡镝,胳肢缝里扣巡镝”,试图熬过这艰难的一个月了。   “我……那个……”   夏油杰看着小大人眼神飘忽、尴尬难当的模样,掩着唇笑出了声,直把人笑得脸红发烫,方才一夫当关的军士气势霎时间没了大半。   五条悟低头弯腰凑了过来,像是看不懂气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做派:“好巧,你也没钱了?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街头卖艺?就跟上次你和我在地球比划那样,保准能吸引来一大批观众!”   罗浮御定守擂剑士:“……咳咳,彦卿有公务在身,恕难从命。五条先生,你不妨将高超的武艺展现在擂台上,我相信一定能为你招来很多的忠实观众。”   丸子头少年解围道:“我们都无碍,这里应该也没人需要你慷慨解囊,那些受损失的摊主完全可以去找地衡司……我记得是叫这个名字吧?前不久我们的行囊被人偷了,就是去那里报的案子。”   “主要因为你们是彦卿的朋友,也是远道而来的客人,将你们牵扯进来,还险些受伤,我心中过意不去。”   夏油杰看向从刚才起就默不作声、一门心思擦拭大剑的云璃,感激道:“这不怪你,我毫发无伤,还得多亏了这位姑娘出手相助。”   云璃抬起头,发现几人的视线都放在自己身上,后知后觉哦了一声,大大方方地给出了解释:   “没什么,我也看那孽物不爽。而且你们表演得不错,尤其是那个拉二胡的。我第一次见到有人五音不全还能拉得那么陶醉入迷,如果人人都有你这份自信,想必天下也能少很多自暴自弃、自怨自艾的失意者了。”   少女的无心之言语气真诚,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毛病来。   “噗。”   夏油杰不客气地笑喷了。   五条悟炸毛震怒:“小丫头,你说老子五音不全?那是因为你没听懂我的音乐里蕴含的高雅情操!”   云璃歪头不解:“我难道说错了?”   看热闹不嫌大的挚友立马拦住他,心想仙舟人还挺有文化,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整得他也想买上一本路边小摊的《化外民也能学会的地道仙舟俗语100句》了。   彦卿好言劝住了五条悟,一扭头,发现那个性格直率的小姑娘又盯上了围在自己身边的两把飞剑,火红如暖阳的瞳孔倒影着两束澄澈的蓝光,目光灼灼,似乎憋了一肚子话要对他说。   “我看姑娘也是用剑的习武之人,莫非也喜欢彦卿的这几把珍藏宝剑?”   云璃主动问:“这是你的剑?我可以摸一摸吗?”   彦卿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把剑乖乖递给了她。   “剑胚用料不错,锻造得也比较细心,是上乘之品。”   还没等剑主人的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喜色,工匠少女话音一转:   “可惜,剑很好,但剑的主人过于紧绷,明明思绪纷杂,却偏偏要强行压在心底,像一只学拉磨的驴,几转就是一天,只会拉着磨不吭一声地走,紧绷成了一根弦。导致这战斗的时候呀,明明十万火急,就是赶不上趟,活生生埋没了一把好剑。”   从未收到过如此批评的少年神色一僵:“这……姑娘的意思是……彦卿配不上这把剑?”   云璃又趁乱添了一把火:“它还告诉我,这是你买来之后第一次用它,结果就把毫不留情地丢了出去,飞剑委屈的都要快哭了!”   本就日夜连轴转的神智乱成了一团浆糊,像是被老铁当头砸了一棒,彦卿此刻顾不上思虑其他,连忙解释道:   “我,彦卿确实收藏了非常多的宝剑,摆放在陈列室里,因为这几天工作太忙,剑锋多有磨损,所以才把一些不常使用的搬了出来……”   他说着说着,逐渐理清了思路,也找着了云璃话中的漏洞,紧跟着反驳道:   “可纵然我将诸多宝剑放在陈列室里,每日也勤加保养,从未有过半分怠慢的心思,习武之人不可能面面兼顾,姑娘这番话,是否有太严重了些?”   就在两个少年人友好交流的功夫,还没离开的卢卡踟蹰在原地,犹豫不决。   忽然,他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紫色的影子飞快闪过,泼了一地的辣油瞬间消失不见,地面干净如初,像镜子一般锃亮,就连摔在地上的商铺摊子也被扶了起来,锅碗瓢盆摆得整整齐齐。   他惊讶地张大了嘴,愣了好一会儿,乡下来的年轻人又受到了一次来自大城市的文化冲击:   “这,这莫非就是罗浮的保洁人员?我嘞个乖乖,速度也太快了,比追杀桑博的希儿还要快……”   卢卡面带痛苦地捂住了脑袋,眼角余光瞧见了正要收拾东西离开的一黑一白二人,耳边猛然浮上桂乃芬抑扬顿挫的唱腔,还有那个令人热血沸腾的英雄故事。   “额,两位,请等等!你们就是小桂子提到的……地球人?哈哈,你们好啊,我叫卢卡,是个拳击手,也是来参加演武仪典的选手,对了,我来自贝洛伯格,就是雅利洛六号!请问……我能和你们交个朋友吗?”   另一边,椒丘三两口吃完那碗快凉了的红油乱斩牛杂,将碗和钱币放在老板的摊子上,几步走上前,自然而然地插入到两个小朋友的对话中。   “听闻这位姑娘的意思,你能听得懂剑说话?实在有趣,不知姑娘是哪里人?”   娇俏的少女自豪的说:“那是当然,我名云璃,乃是【朱明】仙舟的匠人。”   “工匠用铁锤和剑胚剑骨交流,剑士用‘剑’来互相问候,我今天也是全程见了你们几个的招数路子,那个用牙签的怪胎不愿意出来?罢了,倒是和他的暗器风格相配。”   她又想起来一件事,瘪了瘪嘴:“话说回来,你往那油锅里加了点什么?我从小吃不了辣,看着眼睛就疼。”   粉发的狐人笑了笑,表情极为无辜:“在下名为椒丘,来自【曜青】。那位……牙签怪人也是我的友人,不过他不爱在人前露面。”   “至于加的小料……哈哈,只是一些鄙人私藏的调料,我口味偏辣,但是罗浮的饮食过于清淡,热性不足,不太合我的口味,所以偶尔会加上一些。”   彦卿回过神来:“原来云璃姑娘来自【朱明】,这位椒丘先生来自【曜青】?失礼失礼,看来你们就是今早随使节团一同赶来观礼的客人,云骑骁卫彦卿向你们赔罪了。”   云璃双手抱胸,哼哼了一声,瞥向不远处走过来的琼实鸟串商贩,舌尖好像已经泛出了丝丝缕缕的暖甜味,嘴上却还冷硬着:   “你给我道什么歉?你应该给你的剑道歉。”   彦卿虽仍有一肚子话想倾吐,但此时也不好和朱明来的贵客再起争执,索性找了个其他的话题:“几位舟车劳顿,不在客栈休息,怎么有雅兴来体验罗浮的街巷民情?”   云璃摇摇头,坦诚交代:   “还不是因为爷爷一到了罗浮,连客栈都没去,就急忙奔向幽囚狱吗?也不知道是什么犯人,能让他老人家这么兴师动众……”   椒丘晃着羽毛扇子,比起正在生闷气的小孩子,成年人的用词更加官方体面:“曜青和罗浮虽同为联盟坐下的仙舟,但风俗差异甚远,我们作为前来参加庆典的客人,当然是想尽早感受一番,只不过一来便旁观了这么一出……”   他不动声色地接着问道:“彦卿小友,你可知为何羽夷会闯入罗浮境内?”   彦卿自然知无不言:“椒丘先生有所不知,自罗浮召开演武仪典的消息传开,各方来客纷纷扰扰,港口码头的吞吐量比之前大了好几倍。宾客里鱼龙混杂,其中不少人伪造身份,手续不全,就想闯入罗浮,但大多数都被我们拦截在了洞天铺设的关卡之外。只是这回一时不察,让这只羽夷闯了进来。”   椒丘沉下温和的眉眼,低声说:“我猜,这些偷渡客大多数都听闻了寿瘟祸祖降世的传言。”   彦卿苦笑道:“椒丘先生猜的没错。”   三人若有所思的视线齐齐看向不远处那棵参天生长的巨型树木。   “丰饶民……他们为了建木而来。”   建木下,古海边。   “穹,你说我们真的能做到将军说的那什么……守株待兔吗?”   三月七举着两片大叶子遮住美少女的脑袋,小声吐槽道,“我们都在鳞渊境待了快一个星期了,兔子没看见一只,持明卵倒是来来回回数了八九遍,我连持明族今年的蜕生人口都知道的清清楚楚了……”   穹点头认同:“对啊,不过话说回来,罗浮的持明族确实人口好少啊,还没有我今天吃的貘貘卷多。”   “你也太能吃了,该不会又背着我们走上贪餮命途了吧?”   丹恒给同伴认真分析道:“景元有他的考虑,建木二度生发,而药王残党除之不尽,一定还有少数盘踞在罗浮各处,尤其是丹鼎司和持明族内部。而此次寿瘟祸祖显灵,建木奇迹再现,他们一定坐不住,会找时间来查看动静,我们要做的只是静待良机,将敌人顺藤摸瓜,一举拔除。”   三月七无聊地开始玩起了相机,有一搭没一搭地扯起了八卦:“听说丹鼎司新来了个司鼎,好像也是持明族,叫……灵砂来着,我听白露提了一嘴,她喜欢得不得了,说那个姐姐身上香喷喷的……”   “你说灵砂?我前不久见过她。”开拓者冷不丁出声道。   “唉?什么时候?”   丹恒:“三月,你忘记了吗?他前几天好奇建木的味道,上去咬了树干一口……”   “停,我不想知道他干的那些奇怪事儿了,再听下去,我的精神都要被你污染了。”   穹警觉道:“等等,是不是有人来了?”   丹恒示意他们隐蔽身形,自己起身试探看去,默然半晌,启齿道:   “那是……涛然长老。” 第177章 差评?追加好评!   “丹恒, 这家伙是持明族的龙师?他怎么会来这里?”   丹恒拧眉道:“没错,就是涛然长老。只是,当年把我驱逐出去时, 他还不是这副外表……”   此时此刻,丹恒口中的涛然长老就站在持明族古迹残存的一面墙壁旁,双手环抱,不时左顾右盼,面上显现出高位者惯有的不耐和傲然, 好像正在等什么人。   正如丹恒所说,男人只能大概看出持明族的大致特征,另一半的身躯却是被碧色龙鳞覆盖,额头还长出了一只歪歪扭扭的龙角, 倒像是生物实验失败后不伦不类的产物。   ——必有古怪。   列车组三人互相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选择按兵不动。   三月七举起照相机, 咔嚓咔嚓就是一顿狂拍。   不管涛然偷偷摸摸来到建木下的意图为何,只要有这些明晃晃的证据摆出来, 到时候由不得老东西信口抵赖。   穹更是盯紧了龙师的一举一动,激动得苍蝇搓手, 恨不得立马把坏蛋揪个现行。   “他该不会是要密谋干坏事吧?让我瞧瞧, 他等的人是……”   他差点叫出声:“唉, 怎么是她?”   那朝着龙师迎面走来的,赫然就是昔日土生土长的罗浮持明、今朝从朱明仙舟衣锦还乡、丹鼎司新上任的司鼎, 灵砂大人。   司鼎大人一身仙衣飘飘, 黑直的长发如雾垂落,显露出一对持明族特有的尖耳朵, 最显目的特征莫过于那好似抹了胭脂的肌肤,肆意流霞, 贵气非凡。   擅长用香的女医士前不久刚给误食建木的开拓者看过病,后者对她的外貌不可谓不熟悉。   三月七放下照相机,满脸疑惑:“她就是灵砂大人?不对,司鼎怎么会和行事鬼祟的龙师有约?莫非……”   丹恒抓住两个同伴蓄势待发的刀兵,提醒道:“先等等,接着看下去。”   在三人隐蔽的注视下,灵砂走到距离涛然有三五步的距离,停住脚步,语气是挑不出错的恭敬,但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涛然长老邀请灵砂来此一聚,不知长老想聊些什么?”   涛然慢悠悠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率先发难:   “灵砂大人,您这次回来后荣登高位,可真难请得动。早在您新上任时,龙师们就向您发过请帖,邀您在龙师府邸小聚,您以公私分明、不宜见客的名头拒绝了;我们另换地方,邀在您的工作场所丹鼎司一会,您又以工作繁忙、周转不开为由拒绝了……呵。”   他背过身,俯视持明圣地鳞渊境的全貌,感慨颇深:“没想到啊,还是得邀您在这建木古海相见,您才舍得大驾光临,给我们几个老不死的一个面子。”   灵砂双手抱胸,鼻翼微微翕动,随意扫过几米开外的繁茂草垛,收回视线,笑意盈盈道:   “长老言重了,灵砂岂敢有所怠慢?只不过是前几日接手了罗浮这丹鼎司,发现内部陈年积垢,上下沆瀣一气,不得已忙里忙外,清污除臭,今天刚好得了空闲。您这番话,倒是折煞妾身了。”   她显然也对涛然的外表感到些许诧异,又问:“灵砂有一事不解,长老如今为何会变成这般模样?”   涛然身居高位多年,脸皮厚如金人,什么刁难辱骂没经历过?只是哼了一声,对年轻人夹杂在敬辞里的深义一笑了之,坦然解答了她的疑问:   “这也是我们邀你在建木之下小聚片刻的原因。”   他扫过鳞渊境大大小小四处安置的持明白卵,语气染上了一丝痛心疾首:“灵砂,你可知今年我族的蜕生人口有多少?我们的族人数量,又还剩下多少?”   还不待后者有所回答,他又自顾自的接着说:“自从饮月之乱后,持明族的人口每况愈下,我们几位长老都为此操碎了心,我百般尝试,不惜以己试药,也因此变成了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   “长老为我持明大计烦忧,妾身不便置喙。”   灵砂话音一转,沉下了声音:“但……您所谓的实验,怕是不在联盟允许范围之内吧?”   “说的不错,擅自动用丰饶力量来行繁衍之术,确实是联盟罪不容诛的恶行。”   涛然颔首,颇为自豪地承认了。   灵砂眉峰微蹙,因他这般风轻云淡的态度惹得冒出几分火气,又被擅长情绪管理的司鼎大人强行按捺下来。   “你们果然动用了祸祖的力量,看来龙师确和药王残党有所勾结……”   她终是忍不住长叹了口气,字字泣血道:“妾身虽早有听闻,心中有所猜疑,但事实如此,仍令我万分痛心!”   “祸祖?丹朱啊丹朱,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一样天真。”   涛然嗤笑一声,愤而挥袖,滔滔不绝道:“星神哪有什么善恶之分?司命,祸祖,不过是联盟所下的定义罢了!帝弓司命……叫的倒是好听,但三十年前,当祂的光矢射下的那一刻,万灵俱黯,日月无光,多少无辜者死于其手,和那烬灭军团的罪行如出一辙,你们怎么不谴责祂的恶行?”   灵砂见二人已经撕破脸皮,便也无所顾忌,厉声反驳道:   “荒诞!长老此言,全是诡辩。”   涛然浑不理会,缓缓朝她走来,灵砂担心他留有后手,暂时不敢轻举妄动,只听见大逆不道的龙师以一副过来人语重心长的口吻,袒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实话告诉你吧,丹朱,我们的实验陷入了僵局,还需要两件至关重要的辅物。”   “一则,是来自药王的精纯力量。哼,你既然是联盟派来罗浮的新任司鼎,应该也听说了丰饶在奥卡斯特星系现世于罗浮附近的消息,和几千年前不同,祂这回什么都没有做,但逸散的余威却足以催得建木焕发重生!”   涛然露出了“天助我也”的得意神情,放声大笑了好一会儿,又慢悠悠补充了一句:   “二则,便是需要一个精通制药的医士,也就是你,【金鳞燃犀】一脉的传人,灵砂。”   灵砂扯了扯嘴角:“长老的意思,是要拉妾身入伙了?”   “你如此抗拒做甚?我们所做的,乃是为了持明族的千秋大业。一旦事成,不仅不会被定罪,众持明还会感激于我,就连联盟也会大肆赞扬,如此一本万利的买卖……”   品行端正的医师打断了他的蛊惑之语:“如果妾身要拒绝呢?”   涛然冷笑:“恐怕容不得你拒绝。”   随着他话音刚落,一群强悍的魔阴身士卒忽然现身,虎视眈眈,挡住了她唯一的退路。   涛然从怀里掏出一颗红色的丹药,见灵砂投来紧张的视线,狐狸逗兔子般不紧不慢地解释道:   “此乃我研发的【血狂蚀心丹】,是提取了步离人的基因制成的半成品。入口即化,服下者每月发作,若是没有解药抚慰,便会浑身崩裂,生不如死,沦为只知发狂喋血的野兽。灵砂小姐,等吃了这丹,我看你的嘴还有没有现在这般硬!”   “好生歹毒,长老就是靠这种肮脏龌龊的手段笼络人心?”   “非也,只是对你这种不听好言相劝的骨头,大部分挂念族群的持明人还是听得懂道理的。”   只通医术的弱女子被士卒死死捆住双臂,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容扭曲的龙师朝她走来。   灵砂忙低了头,细柔繁密的刘海垂在眼前,恍若一层轻薄的黑色面纱,表情令外人看不真切。   “怕了?晚了。”   涛然颇感得意,一手捻着毒丹,好似那只出现梦中的宏图霸业在这一刻向自己敞开了光明的道路,唾手可及。   “丹枫……我要你亲眼看着,即便持明没了你,依旧能活得繁荣强盛、人丁兴旺!”   浮想联翩的龙师狠狠抓起她的下巴,心头却是猛然一颤。   “长老,怎么不说了?”   ——这不知好歹的女人,不是因恐惧而瑟瑟发抖,竟是在抿唇暗笑。   祸到临头,她怎么笑得出来?   ……不对!   灵砂好心提醒道:“长老就不好奇,为何妾身会突然答应你,在这建木下单刀赴会?”   涛然后背陡然一寒,从脚底生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忙不迭闪身后退,面前突地刮起一道强烈的劲风!   “涛然!你祖宗来了!”   一个灰毛挥舞着球棒从天而降,“砰砰”两下巨响,开拓者当场砸晕两个士卒,将手无寸铁的司鼎大人护在身后。   涛然捂着胸口,不敢置信:“你,你是……”   灵砂慢慢接上了后半句:   “自然是因为,我知晓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就在建木边,守株待兔。”   三月七显摆了一下自己的照相机,“长老,你的罪行我们可都记录的一清二楚,到时候进了幽囚狱,你休想狡辩!”   事情败露,涛然面色阴沉得能挤出水来,眼珠子一转,看向昔日的龙尊,脸上挤出一个突兀的笑容:   “丹恒,你也听完了全程,你有何感想?我这般丑陋模样,持明族这般颓态,罗浮这般日薄西山之景……这一切的一切,全都拜你所赐!”   三月七张弓拉箭,瞄准了他的那张臭嘴,愤愤道:“你说什么鬼话呢!丹恒就是丹恒,你所行的恶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   穹疯狂点头,大声宣告道:   “告诉你,丹恒是我们列车组的不动产!”   冷面小青龙不发一言,捏紧了长枪,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涛然见挑拨不成,换了个思路:“按照联盟和持明的盟誓,不得在持明领地中令持明流血受伤。司鼎大人,你也是持明,难道要目送这群人背弃盟誓?”   灵砂:“确实有此盟约,但……”   好似困兽找到了依仗,涛然又恢复了那副不慌不忙的样子,瞧着改头换面的饮月龙尊,心中气得牙痒痒。   他皮笑肉不笑地挑衅道:“丹恒,你以为换了个身份,就能抛却你前世的罪孽吗?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留着那把平庸粗糙、一无是处的破枪?”   丹恒手中挽了个枪花,沉声回应:“我从未借口一无所知为自己脱罪,看来长老不仅脑子糊涂,耳朵也不太好使了。更何况,我的同伴们已经告诉你——联盟和持明的誓约,管不了一个来去自由的无名客!”   涛然面色一僵,大手一挥,许多魔阴身士卒又出现在他身后,团团包围了四人。   “给我杀了他们!”   然后当即转身,拔腿就跑。   在涛然的身后,属于龙尊的冷彻嗓音在这一刻犹如魔鬼的低语:   “至于我的枪质量如何,长老一试便知。”   那杆在主人手中立下汗马功劳的击云长枪,曾经由赫赫有名的工造司百冶亲自精挑选材,反复锻打塑形,猛灼淬火开刃。   在此时此刻,它有如帝弓司命抬臂射出的银色光矢,飞削而出,顷刻间洞穿了龙师的龙甲胸膛!   “轰!”   涛然喉咙一痒,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直接被钉在墙上晕死过去,扣都扣不下来。   ——————   “此行多谢几位出手相助,否则妾身定当不可能全身而退。如果以后有用到灵砂的地方,无名客们敬请吩咐。”   穹毫不客气地举手:“灵砂,我想吃新鲜的貘貘卷。”   灵砂:“……唯独这个不行。”   三月七正抱着粉色馒头猛吸,闻言抬头怒道:   “貘貘那么可爱,为什么要吃貘貘!”   丹恒站在一边,和闻讯而来的景元低声交谈。   “涛然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多亏你手下留情,要是让穹来,估计长老就要当场蜕生了。我们已经把他押往了幽囚狱,等待判官缉问审讯。”   “涛然研发的【血狂蚀心丹】……”   “我们在他的府第里搜出了许多毒丹,但按照药材的采购记录对比,怕是有一批人已经被他下了毒药。灵砂领了样品,已经在和飞霄将军手下的医士幕僚研发解药,判官会从涛然嘴里尽快审问出名单来。”   与此同时,幽囚狱的一角。   沦为阶下囚的涛然恍惚睁开了双眼,很快察觉到当前的处境,一时间怒火中烧,又喷出一口鲜血来。   他安慰自己:“即便我全招了,最差的结果也不过褪鳞蜕生,他们能奈我何?”   “哈哈哈,景元,丹枫,你们以为你们赢了?想不到吧,我还有后手布置,足以把整个罗浮拉入血腥炼狱!届时你们求我也来不及了……哈哈哈哈……”   龙师宛如发疯一般狂笑着。   就在他的狱房隔壁,一个通身气势如深潭般幽暗的黑发男人站起身,阴森森开口道:   “就是你……说我锻造的击云……平庸粗糙、一无是处?” 第178章 唇枪舌战   幽囚狱角落里发生的惨状被判官狱卒们默契地无视, 而在罗浮的另一边,由于演武盛事的召开,在开拓者的和某位云骑高人的指点下, 重新得到科学规划的金人巷里熙熙攘攘,承载了大批客流量,商家们的脸上个个都笑开了花。   这样和谐温馨的氛围却被一声突如其来的怒吼所打破。   “该死的,谁给老娘的外卖打了差评?”   老板娘看着手机里血淋淋的一星差评,狠狠拍了一下案板。   坐在外面堂食的顾客们都吓了一跳, 有一个老顾客打趣道:“张阿姨,这出来做餐饮的,有些顾客吃不惯你家的味道,给差评不是很正常吗?你这肚量也太小了吧?”   脾气火爆的老板娘举起了锅铲, 看那愤恨的模样, 恨不得顺着网线给那差评的匿名用户来上一咣当。   “要是真嫌弃我做的不好吃, 我也就认了,但他给出的差评理由是什么?‘每块鸣藕糕的大小不一致, 差评。’*仙舟粗口*!我这是手工制作!这么标准严格,他怎么不去吃公司的工业流水线产品?”   其他人:“……确实有点过于奇葩了。”   老板娘在厨房里恶龙喷火, 坐在门外桌椅上吃面条的五条悟啧啧称奇:“看来不管在哪个先进的文明, 都有一群喜欢挑刺的食客……杰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早就改邪归正了。”   夏油杰体贴的问道:“卢卡, 不知道这家店你吃不吃得惯?这是我和悟之前发现的一家店铺,比较符合我们两个的口味, 最重要的是价格实惠, 没有因为适逢节假日就大幅涨价,所以就把你带过来尝尝。”   食量颇大的拳击手咕噜咕噜喝完了一口热汤, 周身好像撒着幸福的小粉花:   “好吃,太好吃了, 我总算能舒舒服服吃一顿好的了!”   他抹了一把辛酸泪:“你们不知道水土不服有多难受,前几天我吃了一碗罗浮的招牌‘红油乱斩牛杂’,结果花了整整一天和马桶‘诉说衷肠’……”   “……吃饭的时候就不要说这些了。”   “抱歉抱歉!你瞧瞧,我新学的仙舟成语,看来又用错地方了……”   夏油杰见他吃的差不多了,也开始说起了正事:“卢卡,你知道地球派了使节团去和贝洛伯格建交的事情吗?”   卢卡表情一愣:“有这事儿?抱歉,我离开时,没听布洛妮娅大人提起过……”   不出他所料。   “我知道了,我猜,他们应该是不想让你们比赛分心。”   “唉,其实你们问我,还不如问史瓦罗大佬,我这人没学过政治,不懂得什么大事,只知道此次来罗浮仙舟,是要拼一口气为我老家争个荣誉的,只管打架,不管别的。”   “史瓦罗大佬?他是谁?”同样只负责打架的五条悟好奇地问。   “哎哟,我差点忘记告诉你们了,我不是一个人代表贝洛伯格来罗浮的,史瓦罗大佬是我的知识向导,还有其他同伴,大家一起组团出来见见世面——玲可是个考古学家,史瓦罗大佬带着虎克小丫头到处参观,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在比赛开始前,我们不常在一起。”   “也就是说,贝洛伯格的擂台选手就只有你?”   卢卡抱着脸盆大的饭碗点了点头,半晌后反应过来:“悟小哥,你也是地球派出来的独苗选手?”   五条悟百无聊赖道:“对呀,杰说为了更大程度地争取曝光和热度,给我报名了叩关赛,和其他普通选手一样,得一层层打上去,最后挑战罗浮的守擂剑士。”   夏油杰优雅地擦了擦嘴,给出结论:“所以,你和悟在赛场上遇到的几率很大。”   “这样啊,”卢卡摸了摸后脑勺,露出了一个热血笨蛋的笑容:“我也不知道说什么,那就祝咱们都一路顺风,在赛场上相见,我会全力以赴的!”   他扬了扬机械臂,一身结实的肌肉表明自己并非花架子,而是有着真材实料的天才拳击手。   “我也把原话返还给你,到时候可别被五条大人在赛场上揍得哭鼻子!”   五条悟哼了一声,又点了一盘鸣藕糕,咬得糕点吱哇乱叫,三人也被逗得笑个不停。   在吃吃喝喝和聊天中,年轻人之间的真挚友情就这么结下了。   恰在这时,金人巷的街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有两拨人当街吵了起来。   “什么情况?”   “好像是云骑军和公司的人闹了矛盾……”   凑热闹是文明生物的本性,吃得饱饱的三人站起身跑出去,正大光明地挤在人堆外,伸直了脖子垫脚围观。   “那是……”   “怎么是那位用剑的云骑小哥?额,我应该没叫错吧?仙舟人的外表都好有迷惑性……”   站在场地最中央的焦点当事人,赫然有他们的老熟人,彦卿骁卫。   他满脸无奈地重复道:“斯科特先生,我已经和你说过很多遍了……”   名叫斯科特的墨镜男子双手叉腰,身后站着几台壮硕的公司机甲,他抬起下巴,两只黑洞洞的鼻孔对着矮了他一头的彦卿,一眼看上去简直不像是正经人,倒像个□□的小头目。   “我不知道仙舟什么时候有这么大的权力,竟然能够搜查公司开在金人巷的商铺,”说着说着,他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讥讽道:“哦~我明白了!是看着罗浮的游客多,金人巷的本地商家们各个日进斗金,不想让我们公司来分一杯羹,我猜的对不对呀?”   一盆子脏水泼下来,彦卿捂住额头,被他这番咄咄逼人的态势弄得头疼不已。   “斯科特先生,我们之前就告诉了你前因后果。云骑此次前来,是因幽囚狱的一位重犯曾在你们的商铺购买了大批药材,所以需要彻查线索,此案事关重大,牵扯甚多,希望你能够配合云骑的工作。”   “你们仙舟人查案子,和公司有什么关系?我虽然离开罗浮有一段时间,但我可清楚的很,罗浮的丹鼎司长期采购我们这家铺子的大批量药材,我这次回到罗浮就是为了运输货物。”   他有理有据地列出了一二三四五:“照你这么说,那犯人每天必去的早餐店、通勤坐的星槎、熬夜打帝垣琼玉的牌友……是不是都得被你们找上?哈,你们先把我提到的这些地方和人都彻查一遍,再来和我谈‘云骑的工作’吧。”   一口气说完,颇为自得的斯科特欠揍一笑:“彦卿骁卫,不用谢。”   围观的夏油杰忍不住说:“我真不知道这人是不畏强权,还是不识好歹呢?”   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的灰毛青年嘴里叼着一块貘貘卷,含糊地纠正道:“他这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三人对他的出现小小惊讶了一下。   “是你啊!穹,好久不见!”卢卡高兴的和他打招呼,“你竟然也来了罗浮?哦,对了,你们是星海鼎鼎大名的无名客,肯定也收到了罗浮的邀请。”   他的情绪变化飞快,见到好友的欣喜瞬间转为愁眉苦脸的沮丧:“可要是你上了擂台,那我还怎么赢?你那根球棒的滋味,我这辈子可不想体会第二次。”   “放心,我不是参赛选手,我就是来看比赛的,顺便帮神策府打打工,清理蛀虫。”   “蛀虫?那是什么?”   开拓者也没回答,咽下了最后一口貘貘卷,挤开围观群众,走到彦卿的身边,和斯科特面对面站立,拉长了嗓音:   “哟,好久不见,怪不得我大老远就听见狗叫,原来是你呀,斯科特先生。”   被他这番亲密的语气恶心得不行,公司职员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干笑了两声:“阴魂不散。”   “又来给你的朋友撑腰了?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可没那么容易完。云骑想要搜查公司的百年店铺,得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彦卿:“看来这位固执的公司员工是老师的旧识?抱歉,彦卿不善言辞,更不擅打官腔,以后定会抽出时间多加学习,但现在的情况,接下来可能要麻烦老师出面了。”   他们前来金人巷的目的,正是出自龙师涛然所炼制的魔丹。   根据两位医术精湛的医士讨论后得出的推断,即便龙师和药王秘传有所勾结,得了丰饶逸散的神力,但在短短时间内能将此等祸害极大的毒物研发成功一半,背后必有他人指点。   因此,顺着这条线索,彦卿最后查到了公司旗下这家涛然曾经多次光临的店铺上。   当然,公司是行明路的商人,在罗浮眼皮底下不至于干这种亏本买卖,所以他们合理推测,应当是和公司渊源颇深的博识学会中有人和龙师串联,私下里给了涛然等人学术上的支持,毕竟学会那帮家伙眼馋仙舟人的长生不是一天两天了。   彦卿本因找到了顺藤摸瓜的线索而斗志昂扬,结果就在如野狗般蛮横的公司员工身上吃了个小瘪。   “放心,你说不出来的话,我来帮你说好了。”   穹拍拍胸脯向他保证,然后清了清嗓子,对斯科特笑了笑,带着一丝挑衅意味:   “我看你别的不行,一张嘴倒是挺能说的。我们彦卿骁卫是个武人,他的本事应该留在战场上杀敌用,我来帮他说服你。如果你说不过我,那就乖乖让开,让云骑搜查药铺,不得有丝毫阻拦,怎么样?”   正愁着新仇旧怨没法算账的斯科特求之不得:“好啊,我就生怕你们要是软的不来就给我来硬的,来吧,用尽你浑身招数来驳斥我!”   显然,上次金人巷那一遭没有让他吸取到任何教训,反而愈挫愈勇了。   “被迫离开罗浮的这些天,你都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都是因为你,我每天熬夜背文,为的就是今天能在言论场上将你杀个片甲不留!”   穹哇了一声:“好气势。”   不巧,他也去进修了一番学问,不过找的老师是博识尊。   围观的吃瓜群众们压低了声音,屏息以待。   斯科特率先发难:“按照《仙舟联盟星际和平公司贸易共识宣言》第五款之规定,联盟和公司互不能侵犯对方的商业隐私权。要是全部东西就被你们这么看了,那我们的生意还做不做?”   开拓者低头沉吟片刻,头脑高速运转,面前浮现出了4个选项:   A,公司狗还想在罗浮做生意?没把你们全都撵出去就该帝弓陀佛了!   B,联盟和公司的宣言,管不了一个来去自由的无名客!   C,你在狗叫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D,理性反驳   辩论大师小灰毛:……这可真难选啊。   智识的祝福不太好用了,博识尊该不会整天看他打打杀杀,把赐福给收回去了吧?   穹及时做出正确选择:“你和我谈法规?好啊,那我和你好好说说。”   “首先,关于仙舟联盟和公司订立的条约,我们自然遵守。但斯科特先生,你说你自己在罗浮干了很长时间,应该也清楚——云骑办事,任何时候都是秉公处理,也没见把哪个合法公民的隐私泄露出去,这都是写在云骑章程里的。如果真的出现了你所说的后果……”   彦卿:“我会按照章程处理涉嫌人员,绝对不会让云骑内部出现此等品行恶劣之人。”   “听到了吗?骁卫亲口向你担保,你还想怎样?去神策府闹一闹?”   斯科特的脸上浮上了一丝慌乱,嘴硬道:“好吧,我承认,我确实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我只是表达一种恰到好处的担忧,担忧!你们不懂吗?你个没做过生意的小屁孩怎么会懂?”   穹看出来他不过是在强撑罢了,一针见血道:“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最大的倚仗,不就是丹鼎司和公司的长期合作吗?不想让云骑搜查,也是因为害怕因为牵涉案子导致长期大单告吹,你要被领导问责吧?”   斯科特倒吸了一口凉气,开拓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连他的这点小心思都看出来了?   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穹不能透露涛然的具体身份,否则会引起大乱子,只能笼统地说:   “但此案的罪犯,正是和丹鼎司有所牵扯!云骑办案,名正言顺,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那,那也应该是丹鼎司的主事人过来!你摆几个士兵站在这儿,吓得客人都不敢过来了,这就是联盟公职人员办事的态度吗?”   穹还想说什么,鼻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眉毛一挑。   “你不是想找丹鼎司的话事人吗?我刚才给她打了个电话,灵砂大人这不就来了。”   斯科特顿时露出如丧考妣的表情,这下子他是真没招了。   热闹看完了,人群散开,公司职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彦卿带着云骑雄赳赳气昂昂地走进药铺,剑客少年还不忘补充道:“斯科特先生,云骑军做事讲章法,碰乱了的东西我们会悉数摆回原样,定然不可能让你们少上一分信用点。”   斯科特回以僵笑,一个字一个字的从嘴里蹦出来:“那我还要谢谢你们了。”   不多时,一个公司员工诚惶诚恐地小跑过来,和上司耳语一番。   “什么?!”   方才还不可一世的斯科特立马转身,点头哈腰,阿谀道:“哎呀,这不是托帕总监吗?您远道而来,怎么也不招呼我们一声呀?”   刚从穹那里得知了事情始末,托帕站在门口,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   “斯科特,既然这么有表现欲,不如公司在大赛的比武名额,我就让给你好了!记得要把公司机甲展示得好点,争取卖出个大价钱,对了,这些都算在你这个月的绩效奖金里。”   她像是一阵热风,轻飘飘扔下一个炸弹,下一秒就闪身离开了。   斯科特打量了一下自己这副老胳膊老腿,表情空白,满脑子环绕着“绩效”“扣钱”“被打”的立体大字,半响之后才发出一声惊天尖叫。   “啊!”   金人巷口的卢卡吓得一个激灵:“好痛苦的叫声,莫不是走路踢到了脚趾。”   “别分心,卢卡先生。”   灵砂认真地交代道:“两位参赛选手,事情你们也大致知晓了,简而言之,那重犯研制的毒药流进了市场,可以在短时间内大大增强人的力量,恐怕有一些参赛选手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购买并且服用。这是一种新型药物,我们尚未探明具体成分,因此比赛方不能在比赛前药检出来。”   “所以,妾身想拜托你们,在参赛比赛的过程中,请一定要留意一些行为举止怪异的选手,如有发现,及时上报。” 第179章 对账   “司鼎大人的意思是说, 选手里混进了联盟的敌对势力——丰饶民,而且会使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下作手段?”   夏油杰暗叹一声,果然, 他之前和降谷长官预料的最差情况还是发生了。   但是……危机又何尝不是机遇。   如今,丹鼎司的司鼎亲自前来拜托他们留心,起码说明了“地球”和“贝洛伯格”在仙舟领导层的桌子上,并非是无关紧要的边角之物,而是具有一定分量的可信盟友。   正因如此, 即使必然带有不小风险,他们也绝对不能错失送上门来的好机会。   “我们明白了,两天后的比赛,我们会在竞锋舰上提前观察试探对手, 悟, 你也在赛场上给我放机灵点, 别逞强。”   “知道啦,夏油老师~”   和深思熟虑的狐狸眼青年截然不同, 直脑筋的卢卡就没想那么多了,银河大好人仙舟有困难自己就去帮一把, 对他而言不过是顺手的事, 只是……   “灵砂大人, 我的老家刚和银河接轨,对你们提到的那什么丰饶孽物, 长什么样子、多高多壮、实力强弱, 这些我都一概不知,该如何是好?”   确实是个问题。   夏油杰琢磨道:“我和悟认识孽物, 是因为地球有过丰饶民的残留,我和他们也交过手, 但是卢卡不一定能认出来。”   五条悟看着两人愁眉苦脸的样子,灵机一动,面上装作勉为其难地说:   “不如这样吧,卢卡,老子大人有大量,把杰暂时送给你几天,当你比赛期间的教练,用完了记得还回来就行。”   “……悟,你把我当什么了。”   穹深表赞同:“是个好主意,杰很适合当老师,尤其是在心灵鸡汤方面,保证一灌一个准。”   “……开拓者,你又把我当什么了。”   “哈哈哈,那真是多谢了!你们都是大大的好人!我卢卡果然没交错朋友!”红发的热血青年一时高兴不已,一把揽过二人的脖颈,湛蓝的眼睛里闪烁着斗志昂扬的光芒:“真好啊,这下子我心里也舒坦了不少,没之前那么紧张了。”   看着三人其乐融融,灵砂弯了弯眉眼,偏头看向穹,低声说:   “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你,神策府派妾身顺路传一句话——将军们在府上恭候无名客们多时了。”   “将军们?除了景元之外还有谁?”   灵砂神秘一笑:“等到了你自然就知晓了。”   神策府内。   开拓星神的界域锚点忽然爆发出一阵耀眼的蓝光,一个灰毛从里面昂首挺胸走了出来。   两位同伴已经站在大殿中央,三月七捂住了半边脸,恨铁不成钢道:“喂,你就不能等云骑通报了走正门,非要直接传送过来?”   “将军同意咱们在府里插个锚点,不就是这么用的吗?”开拓者理直气壮的反驳道。   三月七左右瞥了瞥,偷偷说出了自己的推断:“话是这么说,可是万一哪一天你不小心撞破了将军大人的隐私、被杀人灭口了怎么办?”   丹恒:“……三月,我想这不是重点。”   “哈哈哈,无事,景元既然同意了诸位在府内设立游云天君的锚点,自然是不介意的。”   站在办公桌前的景元听到了列车组内部的悄悄话,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走到三人中间,虽说仙舟人的外表看着年轻,但他的神态语气却像个退休的老爷爷,笑着和他们打趣道:   “倒不如说,我很欢迎列车组时常回来。诸位远行千里,风尘仆仆,若能得闲,不妨暂歇步履,景元在府上备了好茶好酒,只待友人举杯邀饮,我在罗浮坐久了,也颇想听听自由自在的无名客们穿梭星海的经历见闻。”   “将军,你要是这么会说话,那我以后可就不客气了。”   “你别蹬鼻子上脸啊!”   两个活宝打打闹闹,瞬间冲淡了神策府内向来冷清清的气氛。   一个矮小精悍的斗笠老爷子温柔地注视着年轻人们的举止,转而开口道:   “这位就是景元提到的开拓者?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颇有老夫年轻时的风范!”   景元紧接着为在场各位介绍道:“这位是朱明仙舟的怀炎将军,也是跟随使节团一同来到罗浮观礼的客人。”   列车组三人连忙恭恭敬敬地拜见了这位活着的传奇人物。   “唉,不过是一个腐朽的老头子罢了。”怀炎看向穹的视线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之情,他闭上了眼,轻轻一叹:“人老了,总是容易怀念过去,比不上你们这些锐意进取的年轻人了。”   昔日的云上五骁怎么听不出他在怀念的是谁?景元抿了抿唇,沉下了声音:“……抱歉,炎老,让您为难了。”   “这是哪里话?我多谢你还来不及,何谈为难?应星那孩子……”   朱明工匠及时止住了话头。   丹恒站在台下,听着他们的谈话,神情似有触动,然而终究化作一声同样的叹息。   “应星……”   怀炎到底是个不显山露水的人物,很快转移了话题:“我那小孙女儿来罗浮这几天,给你们添麻烦了。”   “云璃小姐天资聪慧,此刻正与我那徒弟彦卿一同调查重犯线索,两位小将性格互补,各有长处,多加打磨,定能共同成长。”   话已至此,景元也不再就此多言,对列车组说:“几位不妨先坐下来喝喝茶,我们慢慢细谈。”   丹恒接过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桌上,主动问道:“将军此行唤我们前来,可是有什么大事要商议?为何现在还不开始,难不成,时机还未到?”   怀炎呵呵发笑:“小友莫急,我们是在等人,等那位曜青的天击将军前来赴约,我瞧瞧,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三十七秒。”   三月七小声嘀咕:“这位天击将军莫不是要迟到了吧?”   景元端起一杯安神养颜的热茶,就着一缕缥缈的白气吹了吹,稳稳送入唇边,“那可不一定,传闻天击将军其人……”   一句话还没说完,所有人的身侧猛然刮起一阵狂风,衣衫飞舞,将军本人昨晚刚洗的蓬松长发更是瞬间炸成了一团。   三月七差点拍案而起:“啊!是谁?好快!敌袭?”   景元却是纹丝不动,眼睛甚至都没眨一下,抚了抚头发,慢悠悠地补完了未尽之语:   “……疾如风驰,一瞬千里。我说的可否符合事实?飞霄将军?”   “哈哈哈,我觉得这些词儿还是用在帝弓祂老人家身上更为合适!哪里有一瞬千里?区区百里,不足挂齿。”   英姿飒爽的三无将军摆了摆手,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颔首示意: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路上碰见了两位见义勇为的巡海游侠,和他们简单聊了聊,难免花了些时间。”   她紧接着看向三位在座的无名客,挑了挑修长的眉毛,友好地打了一声招呼:   “想必这几位,便是神策将军口中拯救罗浮于建木灾疫之中的英雄无名客?”   丹恒和三月七起身,对着赫赫有名的大捷将军行了一礼,唯独开拓者坐在原地思考了半天,憋出来一句:   “这位姐姐,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三月七无语:“你这搭讪方式也太老套了吧!”   结果就看见开拓者猛的敲了一下掌心:“我想起来了!”   “别告诉我,你现在突然想起了你的前世记忆?”   “三月,再和你郑重声明一点,我不是石头变的!”   他絮絮叨道:“自从咱们接了看守建木的任务后,每天早上,我走在上班打卡的那条路上,总是能看见一个快到模糊的人影在晨跑……我存了心思要和那人比试一番,于是回回使出了吃奶的劲儿,结果回回没跑赢过,还因为锻炼过度,导致一整天下来肚子空空,胃口堪比贪餮……”   穹越说越委屈,最后甚至沾上了点儿控诉的意味:“那人的气息,和飞霄将军几乎一模一样!”   来自曜青的健身狂热分子坦率承认道:   “没错,就是我。真没想到这几天陪我锻炼的小朋友是你呀,我每天跑得很开心,谢谢了。”   “可是我不开心……”   飞霄也不含糊,拍了拍胸脯,大大方方给出了自己的赔礼:   “这么着吧,你以后要是想吃点什么,我来请客,配点小酒,保证咱们一天下来痛痛快快!”   景元握拳咳了咳,提醒道:   “飞霄将军,罗浮在演武仪典期间,所有店铺禁止对外售酒,您的算盘可能要落空了。”   嗜酒但酒品奇烂的将军本人耸了耸肩,在神策将军百无遗漏的周密安排下只得败下阵来:   “景元,你可真是神机妙算,难怪联盟中人老是喜欢拿你和爻光将军的智谋作比较。”   “您就别折煞我了,既然人都到齐,那么我们也该谈谈正事了。”   寒暄环节结束,在场众人都收敛了神色。   飞霄双手抱胸,开口说:   “诸位不必这么紧张,我想,两位将军来到罗浮的原因,你们大概也应该猜了七七八八。我是受了联盟高层的旨意,希望能够和景元将军好好对对账——有关建木灾难事件的始末,以及,寿瘟祸祖和帝弓司命的现世。毕竟,哪怕有神策将军的亲笔报告,但其中许多细节缺失,那些老家伙们始终放不下心来。”   作为直接诱因的开拓者不说话,只是一味闷头喝茶。   他听见伶牙俐齿的狐人将军口中言之有理的质疑宛如炮弹般密集发射,一个接着一个,简直能把人打得头脑发昏。   昔日的云五成员是否对被逐出境外的罗浮龙尊有所偏袒,躲在暗处的绝灭大君和烬灭军团是否真实存在又是如何入侵罗浮,危机当下演武仪典的安排是否有失妥当……一道道皆是送命题。   偏偏景元还是一副镇静自若的模样,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有变化。   飞霄像是应付任务一样飞快念完,然后长舒了口气,端起一杯茶润了润嗓子。   在最后,她反而换了个毫不相干的问题,锐利的目光直指景元认定的“奇兵”:   “开拓者,我问你,帝弓司命是不是当面给你降下了赐福?”   穹诚实点头,还放出了缩小版的紫色光矢,给两位将军简单展示了一下。   怀炎的眼中闪过一道惊色,忍不住抓着木桌,身体前倾。   这可是上好的锻造材料,钟爱工造的老爷子不免有些手痒了。   飞霄把玩着这一支货真价实的光矢,果断宣布道:“好了,事情解决了,我也不用问了。”   三月七不解地“啊”了一声:“就这么简单?我还以为又要来一场激烈的辩论呢!”   景元放下茶杯,喟然感慨道:“我之有开拓者,犹鱼之有水也。”   穹:“啊?但是我还什么都没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表明你站在我这边,参与了建木事件的全程,就已经足够了。”   丹恒早已看破了一切,淡然解释道:“穹,你是帝弓司命钦定的令使,在帝弓认证的前提下,联盟的所有质疑都可以暂且搁置。”   怀炎也说:“更何况如今游云天君死而复生,无名客的公信力还在冉冉上升,银河里谁敢轻视诸位?谁又敢逼迫诸位?景元,你真是找了一群好帮手啊。”   “原来这就是有后台的感觉吗?也太棒了!”   三月七和穹激动地击了一下掌,高喊道:“阿维!”   飞霄看着小年轻们手舞足蹈的模样,好心提醒道:“不过话虽是这么说,但要应付他们,可能还得需要证言才行,比如当时绝灭大君如何潜入罗浮,又是如何伪装成天舶司的使者……哪怕不知道,几位最好也要表明态度。”   “以及寿瘟祸祖给罗浮带来的潜在影响一事……有我们两位将军的实地调查,足以堵住他们的嘴了。”   景元和穹相视一笑。   “这个啊,你要不问幻胧本人好了。”   飞霄接过葫芦,放在手里摇了摇,发出一阵畅快的笑声:   “你们居然抓到了绝灭大君?这下子联盟高层没法赖账了,好!我就喜欢你这种作风!要是有机会,下次我绝对要邀诸位出来喝上一杯,我是说茶。至于吃食……我的幕僚中刚好有一位精通厨艺,就让他给大家露两手!” 第180章 露出马脚   穹艳羡地说:“将军出门打仗还随身带着一个厨子?好富裕的仗, 那岂不是打到哪里吃到哪里?”   “你这个人,怎么满脑子想的都是吃的……”   同为吃喝玩乐搭子的三月七无奈地点了一下他的脑门,又给列车组的老幺添了一杯满满当当的茶水。   “一天到晚吃这么多, 真不怕积食,学学景元将军,多喝茶,多散步,这才长得高……算了, 你还是别长高了,不然列车长又得重新装修大门了。”   丹恒若有所思:“天击将军手下的两位幕僚,我有所耳闻。听闻一位工于医术谋略,一位擅长隐匿暗杀, 各有所长, 配合绝佳, 不知道这位精通厨艺的是……”   “就是我的医士椒丘啦,他名字里带着葱姜蒜, 很好记的!”   飞霄的语气轻松熟谙,不像是在提起下属, 倒像在和众人分享自己的一位知心好友:   “椒丘出身于丹鼎司名家, 师从曜青的染指派, 学的是医食同源,既会做饭也会救人, 他常常说什么——‘不想当医士的厨子不是一个好的将军幕僚’……哈哈哈, 所以对他而言,要是能为几位做上一顿大餐, 我想椒大夫本人肯定不会拒绝的!”   她和两个列车组老饕兴致勃勃地聊起了视肉的五十种吃法。   眼见话题要朝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策马奔腾,怀炎老爷子摸了摸胡须, 重重地咳了一声,说:   “飞霄将军看上去颇有雅兴,可是联盟派你前来,除了质询景元之外,恐怕还有一件非同小可的任务吧?”   虽说在小事上不拘一节,但身居将军之位多年,飞霄向来在大事绝不马虎:   “我知炎老之意,曜青使节团此番前来罗浮,也是为了那幽囚狱下镇压的步离人战首,狐人的大敌,呼雷。我从未有过一刻忘记。”   她说起了具体缘由:“刚来罗浮之时,我就去问了十王司,可否下狱确认呼雷的关押事宜和生死情况,为后续转移这头孽物做准备。”   “但他们告诉我,因为近日抓到的丰饶偷渡民数量过多,牢房爆满,监狱人员调动频繁,经常出现墙面受损、逃犯越狱等特殊情况,这个时机选择开锁探监,恐怕不太妥当。”   “确实是个不可忽视的因素,我们都能充分理解,事关这头恶兽,怎么谨慎都不为过。只是,曜青的狐人们……他们等得住吗?”   “他们不想等也得等,而且,根据判官们的基本观察,关押呼雷的牢底机关是完好无损的,说明那头怪物没有因为寿瘟祸祖的现世而挣脱囚笼。转移牢监一事,再往后推一推时日也无妨。”   飞霄站起身,甩了甩干净利落的高马尾,冲着众人一笑,尽显一方强者的自信洒脱:   “至于眼下,曜青会竭尽全力帮助罗浮攻克难关,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便使唤。”   罗浮的神策将军回应道:“飞霄将军此话客气,曜青使者已在为罗浮事务排忧解难,那位椒丘大夫日前正在丹鼎司与医士们一同研发【血狂蚀心丹】的解药,景元先在此谢过了。”   “我相信他的本事能耐,也不知道他的进展如何了?”   丹鼎司。   “椒丘先生如此眉头紧锁,可是看出了什么端倪?”   司鼎大人站在正冥思苦想对照药方的粉毛狐人身后,轻声问道。   椒丘从漫无边际的思绪里抽身,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原来是灵砂小姐啊,称不上端倪,只是有了一点思路。”   个头不大的小龙女抱着药罐,哼哼哧哧地搬上比她脑袋还高的桌子,拍了拍衣服上的白灰,替椒丘大夫回答说:   “医毒本一家,只不过我没学过用毒的法子,丘大夫可比我擅长多了,他那脑子精灵着呢,指不定又想出了鬼点子药方。”   眯眯眼狐人顿时露出受伤的表情:“龙女大人,您就是这么看我的?”   “我难道说错了?上次你给我科普的什么颠踬散,什么谷道热肠汤……噫,听得我尾巴上的鳞片都要竖起来了!要是不幸被你记上了仇,那人该有多惨呀。”   “龙女大人,您身份高贵,不宜学此等末术。但我和您不同,我是个随军打仗的医士,在战场上,无论手段多么卑鄙,只要能杀死敌人,亦或者在敌人手中活下来,就是值得推广的高明之法。”   童心未泯的衔药龙女不解的说:“可是,要是敌人也这么想,战争双方拼个你死我活,大家岂不就完蛋了?”   椒丘神色微怔,而后自嘲地叹了一口气:“龙女大人教训的是。”   “我不过一介俗人,曾经妄想治疗战争,可最后却徒然发现——战争就是一台巨大的绞肉机,只要人心不死,它就一刻不会停止。”   白露心智懵懂,经历尚浅,显然理解不了他这一段轻飘飘话语下掩埋的万钧重量,只循着小孩子的下意识直觉又问:   “那你现在呢?你还这样想吗?”   “现在啊……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先治好飞霄,龙女大人应该已经见过她了吧?”   闻言,医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龙女耷拉下了脑袋,两只小胖手搁在身前交缠,连龙尾巴都变得无精打采起来。   “那位性格豪迈的女将军,我前几天给她把了脉,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复杂的病症,唯一能给出的方子,就是让她多吃吃好的,坚持下去,以后指不定哪天就能找到治愈的法子了……”   “所以啊,您看,正统的不行,我就只能兵行险招了。”   椒丘缓缓摇了摇头,两指捻起【血狂蚀心丹】的试验样品,意有所指道。   灵砂垂首思索:“椒丘先生,你……呼,妾身似乎有些明白了。”   “哈哈,同为医士,椒某也不刻意瞒着诸位。常言道,最熟悉你的往往是你的敌人。曜青常年与步离人交战,所以我一眼便能瞧出来,这丹药正是提取了步离人的血髓制作而成,服用者在毒发的同时,浑身实力也会暴增,如同步离人进入【月狂】状态。”   白露好奇地凑上去:“【月狂】?那是什么?”   “在步离人的神话传说里,【月狂】是长生主的恩赐,让它们可以尽情释放本能,变为喋血狷狂的野兽。然而,这对于身体更为孱弱的狐人,却是一道摆脱不了的死亡魔咒。我尝试了许多种方法试图解开它的秘密,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但越是失败,就越是证明了一点——我家将军的药引,极有可能就在步离人身上,尤其是那位战首……”   他及时止住了话头,通晓一些管理层内幕的灵砂却读懂了他话里的空白,心头百感交加:   “椒丘先生虽总说自己是个剑走偏锋的厨子,但我看着这一颗炽热的医者仁心倒一般无二。”   白露左右摆头,瞧了瞧笑容依旧的眯眯眼狐狸,又瞧了瞧无声抿唇的丹鼎司司鼎,不满地跺了跺脚:   “你们又在背着我说什么谜语呢?”   二人同时展现了大人间的默契,灵砂说:“抱歉,龙尊大人,这些与您并无瓜葛,我们实在不想把您牵扯进来。”   “什么叫并无瓜葛?治病救人是我的分内之事!不过……我也不是什么不讲理的大小姐,你们要是不让我听,我就不听了。”   白露哼哼了一声,尾巴一扫,一溜烟钻进最里面的药房称药去了。   没过多久,潜心研究古书的灵砂听见门外有人唤她的名字,开门一看,几个云骑军抬着伤员守在门外,面带惊慌:   “灵砂大人!不好了!”   医士们连忙把正在担架上痛苦挣扎的几个云骑军抬进了医务室,白露听到了动静,哒哒哒跑出来,跳上椅子给人摸脉问诊,小脸蛋很快皱巴成了一团。   “这症状,是魔阴身发作了!不对呀,这位云骑将士的寿命明明还未到极限,怎么会这么快就发作?”   灵砂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同行的云骑急忙坦明身份:“我们是跟随彦卿大人和云璃大人一同查案的士兵,追踪公司药铺的指向线索,去了金人巷一座药材仓库。”   “我们奉命在那仓库搜查箱子,不多时便有一股恶臭的药味儿直冲鼻子,我们紧急退出,结果还是有一些弟兄们不幸中了招,彦卿大人于是让我们先把伤员送回来,他和云璃大人留在仓库。”   灵砂神色凝重:“此等毒物,恐怕和持明族的龙师和药王密传脱不开干系,你们可否通知了公司那边的人?”   “他们极力撇清关系,说这家仓库很早之前就荒废了。”   椒丘摩挲着下巴,睁开一对夺人心魄的锐利金眸,直言不讳道:“如果不出我所料,这应当是药王秘传曾经的据点之一。”   但他仍然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于是低下身子,伸手扒拉病人的眼皮。   却没想,身下之人突发一阵抽搐痉挛,数十道银杏藤条破肤而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凶悍的低吼,像野兽般抽身而起,直直咬向狐人的脖颈要害!   “小心!椒丘大夫!”   好在将军幕僚行军多年,经历炮火洗礼,警惕心和反应速度是常人所不能及,一个退步便躲开了魔阴身士卒的攻击,以手作刀,重重敲了一下对方的后脖颈,瞬间让发狂的病人昏昏倒地。   在场众人的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药王秘传……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先前建木再度生发,云骑逮捕了不少主动暴露的药王残党,可没想到人是抓了不少,他们留下的祸害之物却还没拔除干净。”   “不只是药王秘传。”椒丘低声道。   他重新将人搬上病床,用专门对待魔阴身的束缚带捆紧病人的四肢。   “诸位别忘了,彦卿小友和云璃小姐他们一开始的调查目标,是龙师研发的【血狂蚀心丹】。而且我看这位云骑军士攻击我时,口腔分泌唾液,眼角爬上血丝,似乎有渴血的症状……掺杂着一丝步离人【月狂】的特征。”   白露胡乱抓了抓头发:“好讨厌!净给人添麻烦!要是让我碰见了那个幕后黑手,我一定要拿我的尾巴去狠狠抽他!”   灵砂好声安抚,余光看见方才还一脸沉思的狐人医士站了起来,抬脚迈向门外:   “不行,我还是不太放心彦卿和云璃的安全,请带路吧,我顺便去实地搜查一番。”   云骑军的行动力向来高,一路上开着高速星槎,带着狐人医士迅速来到了废弃仓库的门口。   刚走到大门,椒丘头顶的一对狐狸耳朵动了动,捕捉到了室内有刀剑碰撞的声响。   他心道不好,上前用力推门,一阵漫天的灰尘扑面而来,里面更是噼里啪啦火星四射,同为自己人的两小将居然抡着武器互相打了起来。   两个小孩皆眼角泛红,凶光毕露,被药物调动起了狂性,沉入打打杀杀的幻境之中。   “彦卿小弟弟,你这罗浮的守擂剑士之名,也不过如此嘛。”   云璃使出了浑身的蛮力,重重一劈:“力道绵软无力,还不如我们朱明刚出生的小娃娃!看我用老铁把你拍下擂台,爷爷的宝剑奖品,最终一定是我的!”   “云璃小姐,切莫大言不惭!飞剑虽不比重剑力大,但长时间的损耗战下来,以你的体力能坚持多久?”   “反正比你站在擂台上的时间久!”   彦卿双眼发红,召唤出一圈弥漫着寒意的飞剑,像个愣头青一般大喊道:   “背负着守擂剑士之名,我不能输!”   一些材质腐朽的木箱和器皿都被四逸的锋芒剑气损坏了彻底,看得椒丘头疼不已。   “这两个小武痴,发狂打起架来怎么还这么多话?”   他果断扭头:“我不擅长战斗,貊泽,要不你来?”   一个头戴紫色兜帽的银发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边,就像一道沉默的黑色影子,悄无声息地接近。   他沉思片刻,拒绝了好友的提议:“我能阻止他们,但两人中至少一人得进丹鼎司的重症室走一趟。”   彦卿和云璃本身实力不俗,而影卫使的是潜伏刺杀的招数,一出手必定见血,两位是仙舟的少年英才,要是出了个好歹,貊泽不想给自家将军头上找麻烦。   “那该如何是好?要是让他们继续打到力竭,仓库怕是都得被拆完了。”   貊泽也在琢磨着,忽然眼神一沉,眨眼间消失在了原地。   不远处,墙后的偷窥者一个激灵,看见那道紫色人影不见了,转身拔腿就跑。   “站住,休想跑!”   精通潜行的杀手从阴影处闪现,从那人背后探出一只手臂,锋利的匕首抵在了脖前,只需轻轻一划,便能取下性命。   “老实交代,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做什么?”   貊泽刚想逼供,结果便见那人挤出一个残忍的笑容,浑身肌肉紧绷,袒露在外的皮肤如同干旱大地一般皲裂开来。   “砰!”   一个大活人竟然像是炸弹一样爆炸了。   貊泽躲过了对方的自杀式袭击,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一会儿,等到椒丘跑来询问经过,他才出声:   “抱歉,我又把天聊死了。”   椒丘哭笑不得:“这不怪你,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不过照你的描述,倒是跟灵砂小姐透露的【血狂蚀心丹】的副作用一模一样。”   “难不成他就是混进来的丰饶民?可是从外表上看不出丝毫异样……”   “这不是很显然吗,是有人帮他们伪造了身份和外表,让这一帮孽物安然行走在罗浮的闹市深巷中。”   两位幕僚转过身,对这道日夜萦绕在耳边的声线再熟悉不过。   “将军,好久不见,看来您和其他两位将军的谈话已经结束了。”   “嗯,我们谈的很愉快,把一大半的事情都解决了,现在该帮景元处理一下罗浮的内部事务了。对了,刚才在仓库里打架的两个小朋友,我把他们都打晕送回去了。”   医士的眼神逐渐不善起来:“飞霄,你不是答应我不要在任何时候动用武力了吗?你的身体可禁不住折腾了。”   病患本人无所谓道:“这哪能怪我呢,两个小朋友都是仙舟翘楚,要阻止他们互相伤害,免不了动上一分真格。放心好了,我是那么不遵医嘱的病人吗……好吧好吧,别这么看着我,现在云骑已经把仓库封锁起来了,你们要是想查什么线索就尽快。”   椒丘做了个简易的防毒面罩,花了一个多时辰,把有用的东西收集完毕,然后带回了丹鼎司。   在白露的复苏大法治疗下,彦卿和云璃此刻也躺在病床上清醒过来,捂着发痛的太阳穴,药效未完全褪去,一时间里,两人看彼此都不太是滋味儿。   彦卿率先开口:“云璃小姐,之前的言行多有冒犯,是彦卿没有察觉到毒气泄露,中招冲动了。”   云璃还回味着那一场痛痛快快的比武,直言道:“那有什么!方才没分出真章,不如我们改天再比!”   众人以为彦卿会顾及大体严词拒绝,后者却点了点头,坦然接下了这场邀约:“好啊,比就比,不过得在一切骚乱平息后,彦卿随时恭候。”   暂时不用在人前展示云骑骁卫的风姿,彦卿反倒在熟人前显现出了和云璃相似的小孩子脾性,竟然开始翻起了旧账:   “云璃小姐之前说我宝剑藏锋、不懂得善待刀剑,彦卿回去后痛定思痛,认真考虑,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哦?怎么个两全其美?”   “如果真到了和云璃小姐比武的那天,彦卿不吝把所有飞剑通通搬上来,向你展示我最大的诚意。”   “口气不小,老铁,你也听到了吧?到时候我们就把他的飞剑全都拍飞,好不好?”   气势两米八的龙女大人用力敲了敲桌子,气汹汹道:   “养伤期间不得大声喧哗!”   两个病人齐齐止住了嘴。   又过了好几个时辰,椒丘一来便看见两个小孩子用眼神交锋的场景,暗自发笑,慢悠悠的说道:“看来这毒药后遗症还有些严重,不如我再给你们加上一副药。”   “什么药?”   他从袋子里端出一个金属火锅架,又哗啦哗啦撒上私人配方,热水一冲,大火一煮,一顿热气腾腾的麻辣火锅就准备好了。   白露:“丹鼎司禁止……唉算了,闻着我也肚子饿了,椒师傅,给我也加一双筷子。”   云璃第一次见到这般新奇的食疗法:“这就是你说的药方?火锅也能称得上是药?”   话是这么说,但忙活了这么久,两个少年人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少女用筷子夹起一块煮好了的白肉,试探性地伸出一小截舌尖尝了尝,发现味道确实不算辣,这才放心大胆地开吃。   滑溜溜的肉进到嘴里,舌尖上便炸开了一层密密麻麻的痒,仿佛是跳跳糖在舌尖上蹦迪,酸爽的口感直传到神经末梢,越吃越上瘾,越吃越身心舒坦。   椒丘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解药的初步成果还算不错。”   灵砂不出所料:“果然,我就说你怎么突然做起了火锅,原来是有了灵感。”   “只是暂时的缓解,无法药到病除。彦卿和云璃本就中毒不深,年轻人新陈代谢强,明天应该就能恢复了,也不知道他们到时候回想起来会作何感想。”   病房里香味四散,椒师傅挥了挥羽扇,走出房门,靠在门外的貊泽直起身子,告知道:“我去地衡司查了监控,根据自爆者的外貌特征,他应该是最近才进入罗浮的,但伪造的身份很齐全,应当是罗浮高层有人暗中帮助。”   “是持明族的龙师。”椒丘不用过多思考就锁定了嫌疑犯,“长老前天刚刚伏法,但在这之前应当就布好了局,倒也不意外。你能通过监控找到和他有所勾结的人吗?”   “很难,他大多数时候都避开了监控,行事隐蔽。而且罗浮近日人流量大,想要在短时间内揪住他们的同伙,无异于海底捞针。”   “这就麻烦了……”   “但我在他居住的旅店,找到了一张还没来得及销毁的演武仪典报名参赛表,那龙师在幽囚狱透露的信息,大概率是真的。”   “他们想要参加演武仪典捣乱……”   结合之前偷渡进来的丰饶民,椒丘似乎隐隐约约抓住了什么,但那念头闪的太快,再加上他最近本就忙于研发解药,心神不宁,任由那一缕虚无缥缈的思绪消散得无影无踪。   他和同伴吩咐说:“貊泽,明天的开幕式以及正式比赛,可否请你去竞锋舰监视一段时日?”   “嗯,交给我。”   第二天。   开幕式上,竞锋舰的礼炮声准时响起,炮声震天,仿佛能将人在一瞬间拉回到峥嵘的战争岁月。   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夏油杰带着两个大龄儿童找到了他们的选手休息室。   卢卡一路上惊叹连连:“这么大的一个战舰,居然说改就改成了用于比武的舞台!仙舟人可真是壕无人性……”   “你见得还少?今天没有比赛,我们出去走走吧,也能顺便见识见识其他世界来的选手。”   “我不去,我要睡一会儿。”   五条悟往沙发上一躺,翘起二郎腿,舒舒服服的陷了进去。   夏油杰和卢卡也不勉强,离开休息室四处闲逛,转了个拐角,看见有摊主在路边摆摊。   卖的有不少吃吃喝喝的东西,但因为比赛期间选手要严格控制饮食。卢卡闻着香味只能遗憾作罢,又转向了旁边的报刊亭子。   “唉,这个是……”   摊主满脸堆笑:“哟,客人是外地来的参赛选手吧?这里包括了所有报名参加的实名选手,每位选手身上的赔率各不相同,有没有兴趣也来玩玩?”   卢卡经常打拳,对这一套赌狗最爱的押注游戏颇为眼熟:“……不是,你们这是正规合法的吗?”   “当然了,毕竟比赛嘛,大家都爱赌一赌,如果官方不让开盘,民间就私下开了。咱们领导人英明大度,就授权了我们家公司。你们放心,所有金钱交易明标价码,童叟无欺,200岁以下禁止参与……哦,外邦人例外。”   卢卡和夏油杰二人对视一眼,立马在屏幕上找起了自己熟悉的名字。   意料之中,压给“铁臂”卢卡选手的人少的可怜,排名倒数。   他毕竟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拳击手,没人支持也很正常。   “等等。”   夏油杰神色一凝,指着“银河最帅美男子”的一行大字。   “为什么悟的排名在中上游?”   地球同样作为小文明,在银河里排不上号,知道的人少之又少,押宝他的怎么这么多?   “说不定是小桂子给你们拉了一波人气?”   “不,人气是另一回事。我虽然对悟的实力有信心,但大家应该不会如此盲目就给他下注,除非……”   夏油杰把牙齿咬得咔咔作响:“这是他自己给自己投的。”   卢卡:“啊?”   “我就说钱怎么一晚上就没了,原来是背着我赌博去了……很好,非常好。”   他怒极反笑,额头蹦上两根青筋。   卢卡害怕得缩了缩脖子,劝解道:“杰,你也别生气嘛,看得出来他对自己很有信心,这不是一件好事吗?”   “他压自己倒是开心了,但我这几天到处打工赚钱,给小桂子当捧哏,陪青总打牌……都是为了什么???”   夏油杰沉下了脸,深紫色的眼底酝酿着一场激烈交缠的风暴,一拳头砸上墙壁,仿佛那是某个鸡掰猫的一张帅脸。   卢卡拦不住他,不敢吭声,心里嘀咕:怎么跟娜塔莎大姐头一模一样?明明都是温柔爱笑的人,一发起火来简直比什么都可怕……   路上的选手和记者小贩熙熙攘攘,个头高挑的丸子头少年挤在人群里,气势冲冲,一不小心撞到了一个路人的肩膀。   即使再生气,他作为文明大学生最基本的涵养还是在的,连声道歉:“不好意思。”   本来是一件再小不过的事,被他撞到的脸上带疤的灰发狐人却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低声咒骂道:   “低贱的猴子。”   夏油杰前进的脚步一顿,转身,冷冷质问:“你刚才骂我什么?” 第181章 地球和贝城   此话一出, 卢卡只觉得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到了零点,好像转眼间回到了贝洛伯格的老家。   性格粗野的灰发狐人没想到下意识的一句咒骂居然被这小子听见了,当即转过身双手抱胸, 眼中闪着明晃晃的挑衅,嗤笑着又重复了一遍:   “我骂你是猴子,这回听清楚了吗?”   狐人是贱畜,灵长目是猴子,步离人自有一套等级分明的脏话体系, 对外平等地瞧不起其他任何种族。   纵然这些年由于大捷仙舟的追猎,它们的猎群逐渐萎缩衰落,再也无法重现往日的荣耀,仿佛从掌握生杀大权的狼变为只知逃跑的狗, 有生实力还剩多少暂且不提, 族群色厉内荏、外强中干的做派倒是如出一辙。   正因如此, 被一个向来看不起的仙舟猴子驳了面子,小心眼的步离人磨了磨锋利的牙齿,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出激烈的火花,好似下一秒就能照着对方的脸呼上去。   “怎么, 不服?你这种小身板, 我一拳就能解决掉你。”   “哦?你要怎么解决我?”   夏油杰扯了扯嘴角, 撸起一只宽松的袖子,露出一截小麦色的精瘦小臂。   他人看着瘦瘦高高, 像是个脆皮后排, 但咒术师从小练的一身肌肉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敌人真以为召唤师好欺负, 那人一般就要倒大霉了。   眯眯眼狐狸平日里总爱笑脸迎人,待人和气, 但心底也藏着一份属于少年人的傲气自尊,该硬气的时候绝不会忍气吞声。   而且……这家伙的骂人词汇,让他有些在意……不,应该说非常在意。   卢卡再神经大条,也嗅到了空气中一触即发的火药味儿。   说实在话,他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让自家教练爆出大新闻,要知道,哪怕放在混乱的地下区拳击擂台,“赛前私斗”这一条罪状也十分严重,要被禁赛好几场作为惩罚。而罗浮的规矩只会更加严格,当场取消比赛资格都不是没有可能。   他们是来争取荣誉的,不是一上来就打道回府的。   他连忙试图阻止:“等等!两位冷静点!冷静点!我们好好说话可以吗?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卢卡,这句仙舟谚语不适用在这种场合。”   夏油杰上前一步,捏了捏拳头,光看外表像是一座随时都会爆发的火山,但语气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   “啊?我又用错了?不对!现在是教我语文的时候吗?”   红发青年忙不迭插进两人中间,按住好友的胳膊,既然嘴上的不行那就来行动的!   夏油杰给他甩了个眼色,还没等拳击少年领会到其中之意,便把人一把推开,直视灰发狐人的一张刀疤脸,似乎要把他的生理特征通通刻进脑子里。   因为他们两人的对峙,周围渐渐聚起了不少围观的吃瓜群众,在这里的参赛选手皆是习武之辈,当即就有不怕事的开始起哄了起来。   见事情有些闹大,末度身边的同伴拉了他一下,皱着眉小声提醒:“末度,走,为了这点事儿搭进去不值当,一会儿云骑军就要来了!”   “知道了。”   末度不耐烦地回应了两句,点着下巴问:“喂,怪刘海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我?你不配知道我的名字。”   夏油杰毫不客气的回敬道,而后话音一转:“不过……演武仪典讲求的是以武会友,我作为前来参赛的外地选手,态度也应当放得友好些。”   丸子头青年将大拇指对准自己,将某个白毛鸡掰猫的神态模样学了个十成十:   “所以,你记好了,老子的大名叫——‘银河最帅美男子’。”   “咳咳咳!”   卢卡猛然爆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围观群众神情各异,或明或暗的打探目光汇聚在一脸坦然、仿佛丢人的不是自己的夏油杰身上。   ……好厚的脸皮!   末度颇为嫌弃地后退一步,好似被人强行灌了一口苏打豆汁儿。   “‘银河最帅美男子’……什么鬼名字?这是你的参赛名?自恋狂。”   他立马掉头,粗鲁地挤开人群走掉了,生怕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就在这时,道路那头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喊:   “有人向云骑军举报这里有打架斗殴,是谁敢在竞锋舰上闹事儿?是不是不想参加擂台比武了?”   扎着双马尾的云骑少女气势汹汹地大步走来,带着两个虎背熊腰的云骑军同伴,不过一会儿便疏散了看热闹的家伙,随后一眼便见到了某个来自地球的老熟人。   “啊!你是……”   开拓者剧本里来自地球的特级咒术师,以太战线收集大师,经常和白毛一起刷新的怪刘海眯眯眼!   记忆深刻、但从未真正见过地球人的李大枕头突然间福至心灵,想起上面千叮咛万嘱咐的禁忌,把快到嘴边的惊呼咽回肚子里,强装镇定地挥了挥手。   “是你呀,夏油君!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你变化真大啊……啊,这就叫士别一日,如隔三秋!”   “素裳,你这么慌张干嘛?”   夏油杰没看出异样,笑着打了个招呼,瞥了瞥少女身后两个威猛的云骑军将士。   “好久不见,我听小桂子说你最近一直在闭关修炼,就没打扰你。看你这架势,你们是来负责演武仪典的安保工作?”   素裳见自己没暴露,心下大大松了口气:“不是不是,我是教练,带着云骑军的弟兄们作为参赛选手来比赛的。”   卢卡:“这位姑娘是……额,抱歉,我不知道你年龄大小,用姑娘来称呼你应该可以吧?”   “当然没问题!不过我好像没见过你,你也是地球人吗?”   夏油杰分别给素不相识的双方介绍了一下。   “卢卡你好,很高兴认识你!贝洛伯格……额,抱歉,我没听说过,但有机会一定会去见识见识你的故乡!”   热情活泼的少女很快就打开了话匣子,好奇道:“这开幕式刚结束,你们怎么不回休息室,反倒在外边晃悠?莫非……是在提前观察可能的比赛对手?”   “本来是有这个打算,但中途出了点乱子。”   素裳听闻了事情的经过,也为夏油杰的遭遇鸣不平:“这人脾气也太臭了,别管他,演武仪典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千万别坏了你们的心情。”   她忽地想起了什么,神色渐渐凝重起来:“他在离开前问了你们的名字?糟了,那可就有点麻烦了……”   “素裳小姐,你这话的意思是?”   “你们还不知道吧?”素裳尽职尽责地当起了新手指导:“演武仪典的比赛包括扣关赛和擂台赛,这两项赛事都是积分制,只要积分够了,选手就可以登上最终的擂台,挑战咱们罗浮的守擂剑士,云骑骁卫彦卿大人。”   “这个比赛流程我们很清楚,但你想说的应该不止这些吧?”   素裳点点头:“没错,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叫做特别邀请赛。顾名思义,就是指参赛选手之间能够任意发起挑战,被挑战者可以选择拒绝或接受,但一旦失败,就将彻底失去参赛资格。”   “还有这么有意思的规则?”   “有趣是有趣,观众也爱看,但是很少见,而且一般多多少少掺和点私人恩怨……所以,夏油君,你和五条要小心了,他问了你们的名字,说不定就是为了在邀请赛上狙击你们。”   夏油杰不但没有因此感到烦恼,反而轻笑一声,语出惊人道:“巧了,如果他不向我们发出挑战,我说不定还会主动向他发起挑战。”   两个缺心眼齐齐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   他把两人拉到无人问津的角落,小声说:   “素裳,你既然是云骑军,应该也知道丰饶民混入参赛选手的事情吧?”   “那是当然,几乎所有在竞锋舰上执勤的云骑军将士都收到了通知,我们这上台的也跃跃欲试,想要在场上抓几个现行的呢!但你怎么提起这个,难道……”   夏油杰捂着脑袋,无奈道:“你们不会真以为我刚才是冲动行事吧?”   卢卡:“难道不是吗?我都被你吓到了,以为你差点就要动手了……”   “我说了,我很冷静。做出那一番举动,只是因为那个狐人给我的感觉很不对劲,我想刻意激怒他,但他没上当。所以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和外貌,只要他有问题,就一定会在后续露出马脚。”   卢卡晕晕乎乎地听完,发现全程只有自己一个人动了真感情。   “杰,你是怎么看出来他有问题的?”   “猴子,他加了猴子。”   夏油杰缓缓说出关键词:“如果他换另一种骂法,比如说*仙舟粗口*、*银河粗口*……我都不会这么在意。但偏偏是猴子,正常人不会把猴子作为骂人的话。”   卢卡恍然大悟:“你这么说的也对啊,要是换了我,我脱口而出的也应该是*贝洛伯格粗口*……”   素裳:“……我说,公共场合咱们能不能文明点。”   “当然,也只是一种猜测,只要登上了擂台,在战斗中一切都会不证自明。素裳,你接下来也要多注意些。”   作为三人中的唯一智囊,夏油杰点到为止,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浑身又升腾起一股实质化的冲天火气。   卢卡一个后退,小心试探道:“这……莫非又是在演戏?”   “不是,这是刚才的存档。”   夏油杰一本正经地开始了胡说八道,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我和某个自恋狂赌博小鬼还有一笔账要狠狠清算。”   “你都和开拓者学了些什么啊……”   卢卡扶额,“你们的私事,我还是避一避吧,刚才玲可给我发了信息,让我去太卜司一趟。”   “太卜司?你去那里做什么?”   “我家乡的一位知名拳手,也是我的偶像——伊戈尔·哈夫特留下的玉兆,经过一位卜者的复原,救出了一些残存数据,玲可让我一定要去看看。”   雅利洛六号,贝洛伯格博物馆。   “可可利亚·兰德……伊戈尔·哈夫特……”   降谷零轻轻抚摸着泛黄的古老书卷,低低念出了这颗星球历史上属于英雄们的名字。   在他身边,披着一头银色卷发的大守护者开口道:“降谷先生,博物馆储存了很多有关贝洛伯格的历史资料,这些是对全体公民开放的,如果您感兴趣,可以随时阅读了解。”   “多谢,布洛妮娅大人,贝城人的历史就像这座大博物馆一般庄严神圣,明亮不屈。”   随行担任讲解员的情报官佩拉扶了扶眼镜,以一种熟练的语气娓娓道来,为远道而来的地球使节讲述起了贝洛伯格上一任大守护者以及传奇拳手伊戈尔的故事。   “……自那之后,可可利亚大人壮烈牺牲,布洛妮娅大人接任了她的职责。”   “至于伊戈尔……他曾经在大寒潮来临之前离开过雅利洛六号,但过去太久,没人知道他在外面经历了什么,又是为什么最后回到了贝洛伯格作战在前线。直到不久前,一位考古学家在雪原找到了他的墓葬,并且从中找出了一枚仙舟玉兆,他的神秘故事才向他的后代们解开了一角面纱。”   “仙舟的玉兆?这位伟大的拳手曾经去过仙舟?”   “我们也是这样猜测的,而且恰逢演武仪典,卢卡他们很有可能在那里找到关于伊戈尔更多的故事!”   说到最后,佩拉的脸变得红扑扑的,双手不自觉捏紧怀中的书籍,眼中透燃烧起一股其他人看不懂的如火激情。   作为阅文无数的银鬃铁卫情报官,她也曾拜读过许多关于伊戈尔本人的二创作品,如果能挖掘到正史中他的形象事迹,佩拉本人能傻笑到嘴角上天,幸福得直接晕过去。   他们走进博物馆最里面的放映厅,降谷零随便一瞅,就看见投影仪的大屏幕放出了几个他熟悉的面孔。   “是星穹列车。”   布洛妮娅弯下了眉眼,语气难掩怀念:“多亏了列车组,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这颗星球很难从寒潮中挺身站起。”   无名客们的影像在这座冬日的博物馆播放了一遍又一遍,但每天都有人前来观看,贝洛伯格人从未有过一刻的厌倦,也从未有过一刻的忘却。   他们坐在放映厅没看多久,金发蓝眼的银鬃铁卫长官推开门,弯腰行了一礼,正色道:   “布洛妮娅大人。我有事要禀报。”   大守护者站起身,拧起了修长的眉毛:“杰帕德,怎么了?”   “请您不必紧张,并不是坏事,是件好事。”杰帕德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个像素点,快速说:   “是星穹列车,他们回到了雅利洛六号。”   布洛妮娅顿感喜出望外:“列车组?他们怎么有空来贝洛伯格?”   “我并未详细询问,他们正在上城区。”   杰帕德的声音染上了一丝纯粹的疑惑:“只是……开拓者,丹恒先生和三月小姐不在,但他们又多了几个陌生的新成员。”   与此同时,正躲在下城区倒卖文物的桑博浑身打了一个激烈的哆嗦,一股寒气从脚底升上尾椎骨,耳边更是轰然炸开了一道高亢的尖笑,逼得他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下。   “小桑博,又在准备什么乐子?让我也玩玩呗~”   寒腿叔叔心里骂声连篇,搓着双手转身,低头哈腰道:   “哎呀,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呀?我亲爱的乐子神?” 第182章 列车组,忍俊不禁   时间拉回到三个系统时前。   由于经历了一场旷世的终末之战, 与凶悍的反物质军团作战在最前线,星穹列车损坏严重,难以启航。列车长带领着留下来的列车组成员们进行了长达一周的维修保养, 这一艘饱经无数个琥珀纪风霜的开拓航船总算恢复了它原本应有的风貌。   在开拓的盛世时期,它曾经满载着斗志昂扬的无名客们穿梭一个又一个世界,铺设四通八达的绚烂星轨,为夜空下迷茫的旅人指引前路和归途。   直到它因故障而被迫中断旅程,宣告了一个光辉时代的落幕, 和一个属于万界之癌的黑暗时代的到来。   星期日腰背笔直地站在资料室的智库旁,低头翻阅着由一代代无名客亲自记录的开拓日志,整个身心都沉溺于漫无边际的思索之中,不知今夕何夕。   不知过了多久, 衣兜里手机的一声震动才把他拉回到了现实:   【星穹列车一家人】   宇宙无敌列车长:各位还留在列车上的乘客请注意, 十分钟后将会召开一场临时会议, 请大家在派对车厢准时集合。   No coffee no life:对了,阿基维利先生也会在场。   列车长的小跟班:嗯, 我会准时参加。   这条信息一出,星期日心神一颤, 指尖点的飞快, 生怕让自己显得有所怠慢:   世界需要七休日:收到。   阿拉哈托:收到。   垃圾桶的King:收到(帕姆点赞)   赵相机:收到!   冷面小青龙:……穹, 三月,我们不在列车上。   赵相机:哎呀, 丹恒你这话说的, 我们这不是身在罗浮心在列车嘛!   宇宙无敌列车长:三月七乘客对列车的挂念,让列车长我十分感动!等你们什么时候回到列车, 列车长给你们亲手做大餐!   赵相机:好唉!列车长大人万岁!   垃圾桶的King:列车长大人万岁!   列车长的小跟班:列车长大人万岁!   宇宙无敌列车长:咳咳,某个混入其中的无名客, 别以为你在群里撒个娇,就能逃掉前几日欠下来的值日!列车长的眼睛会一直盯着你的帕!   看到这里,星期日放下手机,不自觉地抬手揉了揉脸。   他恍惚间察觉,原来自己的唇角已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微微上扬,浅浅的笑意泛上了眉梢,那张清冷寡淡的英俊面容也因此温和了许多。   这种下意识的情感流露,追溯到上一次,应该还是在谐乐大典筹备期间听到了知更鸟回来的好消息吧……   如此新奇的体验,应该也是一种开拓?   他在列车上待了一个多星期,还是第一次能有直接面见开拓星神的机会。   之前虽说他跑遍了整座列车,帮助姬子和瓦尔特修车打扫卫生,但始终没有遇上这位近似于人、但颇为神出鬼没的神明。   哪怕做好了上万次排练,但神影都没捉到一回,求之不得,辗转反侧,让小鸟保持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直到现在。   不知道阿基维利先生对他这个搭车客的印象如何?应该不会太差……毕竟能容忍自己在列车上叨扰了这么长时间……   他叹了口气,取出一面镜子,对着镜面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发丝,将耳羽上的每一片羽毛都拨动到最佳位置,又从上到下抹平了衣物上的每一条细微的褶皱。   但唯独袖口怎么调也调不到最完美的状态,让强迫症的前家主大人不免暗自苦恼,几根纤细的手指忙活来忙活去,眼见开会的时间就要到了,这才不甘心地放过衣服。   罢了,接受一种不完美,也是一种开拓的体验吧。   他这样劝服了自己,深呼一口气,打开了资料室的大门,朝着派对车厢的方向走去。   刚一到观景车厢,便看见姬子小姐正坐在沙发上,拿着列车的访客登记簿,神色若有所思。   她瞧见星期日来了,露出温婉的笑容:“早上好,星期日先生。昨晚新收拾的储藏室,不知道你在那里睡得好吗?”   “多谢姬子小姐的关心,我一切都好。”   姬子放下列车登记簿,不动声色的将正面朝下盖住,起身走到他的身边,点头说:   “那就好,列车长之前一直想把那间储藏室作为开拓者的房间,他跟丹恒挤在资料室也不是个长久之计。但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落实,直到这一次列车需要迎来一次大翻修,大家就刚好把储藏室收拾了出来。所以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这是我们一起劳动的成果。”   “姬子小姐,感谢您的体贴照顾。只是我在未来一定会离开列车,踏上独自一人的旅程,还是就将这一间长久的安身之所,留给他本来的主人吧。”   “那你要和穹当面说,我可替他做不了决定。”   姬子笑了笑,没再就这个话题深入探讨:“走吧,会议开始的时间快到了。”   修缮完毕的派对车厢更显得明亮堂皇,唱片机播放着舒缓的曲子,播撒在每一处幽静的角落,让再急切的人也忍不住心静下来,坐上吧台前的高脚椅,向服务员点上一杯鸡尾酒,放飞听觉和味蕾,漫游在浪漫自由的彼岸。   “领航员小姐,以及这位搭车客先生,你们想来点什么?”   吧台后身穿黑白马甲的陌生青年向他们躬身致敬,模仿着调酒师的口吻,轻声询问道。   星期日目露诧异:“您是……阿基维利先生?”   他本以为与星神的正式会晤将会无比端庄严肃,没想到居然是此等……平易近人的方式出现在他的眼前。   姬子也疑惑不已:“您怎么会在这里担任调酒师?闭嘴呢?”   阿基维利把玩着透明的玻璃杯盏,手上转出了令人眼花撩乱的残影,随口回答:   “阿哈好奇它的大脑构造,所以把它带走了,说是玩一阵子再还回来。但是派对车厢不能没有调酒师,列车长就罚我来代替闭嘴的位置了。”   “您居然还擅长调酒?”   “这有何难?调酒师‘调就是’了。你们理解了吗?‘调酒师’和‘调就是’谐音,令人忍俊不禁。”   二人:……   姬子摸了摸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火属性的她也被冻得不轻,艰难启齿道:   “列车长果然慧眼如珠,您真是学到了闭嘴的精髓。”   星期日不知为何隐隐约约生出了一种不详预感——开拓星神的形象,貌似和自己的想象有些许出入。   那一道光辉万丈的无名客背影似乎破了个窟窿,裂开了几条歪歪扭扭的缝,摇摇欲碎。   但他连忙在心底安慰自己,也许只是初次见面的错觉……   耳边传来了玻璃清脆的响声,星期日低头一看,一杯闪闪亮亮的精致特调就被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用高脚杯盛放的液体底层带着灰色的蓝,如同天环族青年头发的色彩,方形的冰块漂在表面,浮动着一层太阳的金色,在光线下摇曳着细碎的微光,杯口边还别出心裁地夹了一张银河歌姬的卡片。   星期日感到一股难言的热气在一瞬间烧上了脸。   姬子已经端起了那一杯如火焰般鲜艳的鸡尾酒,抿了一口,片刻后给出了评价:“口感浓烈,带着气泡感,余味还有咖啡的香气……谢谢您,阿基维利先生。”   “你喜欢就好,领航员小姐。多谢你这段时间对列车和帕姆的照顾,这杯饮品就当是我送给你的谢礼了。”   阿基维利又看向星期日微醺泛红的面庞,一双澄澈的蓝色瞳孔笔直地撞进小鸟朦胧的视线中。   ——星神的真身本相,凡人只需远远沾得一眼,便会如同瞧见了天上繁星、地间奇山、海潮巨浪一般的奇景绝迹,盘旋在脑际,久久不忘。   “搭车客先生,这一杯开拓者特调也是我送给你的见面礼。”   星期日郑重的道了一声谢。   帕姆在这个时候跟着瓦尔特走了过来,抬头四处瞧了瞧,“很好,诸位乘客都来齐了,那今天的列车组临时会议,现在正式召开帕!”   “本次会议的主要议题是——姬子发现列车的持续供暖能源较为不足,导致列车房间内部太过寒冷,夜晚难以入睡,所以我们需要找地方补充一下能源。不过,这种燃料不算稀有,我本来是想给星际和平公司打个电话,让他们送个十几吨过来,但阿基维利提出了另一个想法。”   开拓星神接着列车长的话说:“听闻几位无名客曾去开拓过一颗名叫雅利洛六号的雪国星球,那里盛产一种名为‘地髓’的矿石,同样是一种不错的燃料资源。”   瓦尔特扶了扶眼镜,对这个决定感到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您是希望我们能回一趟雅利洛六号?”   “故地重游,也未尝不是一种开拓。”   阿基维利放轻了语调,令旁人有些琢磨不透祂话语下的真实含义:“而且,我也想亲自追溯开拓者苏醒后的一路旅程,探访他留下的足迹印痕……毕竟这样的开拓之旅,在我睡着的那无数个琥珀纪里,已经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姬子建议道:“既然如此,您也许还可以去黑塔空间站、匹诺康尼和仙舟罗浮再看看,开拓者在这些地方皆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各种意义上都是。”   帕姆咳了两声:“那么,阿基维利乘客的提议是——列车下一站前往雅利洛六号补充能源,稍作停留后在前往匹诺康尼和黑塔空间站,最后回到仙舟罗浮,迎接开拓者,丹恒和三月七乘客,各位对这个行程安排表决如何?”   其他三人自然没有任何异议。   于是,星穹列车又一次停靠在了属于筑城者的星球上。   但与上一次被迫停靠截然不同,星轨串联万界,道路畅通无阻。就连终年不化的雪球上也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蓝色裂痕,那是大雪融化后形成的河流。   假以时日,待到冰川退去,呈现给宇宙众生的,将是一颗绿意盎然的美丽星球。   “而这一切,都要多亏了你们,感谢列车组的诸位。”   布洛妮娅站在克里珀堡的大厅正上方,明媚的日光从她身后的大型彩窗斜斜地透过来,照得人身上暖意萌发。   “大守护者大人客气了,列车此次前来,是希望能够向贝洛伯格购置一批地骨髓矿产。”   “这事简单,我随后便会命令后勤部门调配资源。但列车要求的数目有些过多,诸位可能得再等上半天。”   细心的大守护者早已做好了安排:“我在歌德大酒店为各位预定了客房,如果不介意,就请在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启程出发吧。”   姬子和瓦尔特对她的安排自无不可,待到他们谈完了矿产的运输事宜和折扣后的友情价格,布洛妮娅这才袒露一个舒心的笑容,放下了文明领导人的架子,向着朋友们好奇地问道:“你们身后的两位,难道是列车组的新成员?”   贝洛伯格刚恢复对外通讯,消息还不怎么灵通,自然也不清楚银河间传得沸沸扬扬的有关“已陨星神复活”的特大新闻。   星期日将右手置于胸前,致意道:“您好,我叫星期日,只是一介搭车客,大守护者,请不用在意我。”   而另一位有着蓝色眼睛的青年收回了观察四周的视线,跟着说:“我也是。”   祂的意思是布洛妮娅也可以不用在意他,反正列车的话事权从来不在他这里。   阿基维利思索了一下,真心发问:“贝洛伯格的大守护者,存护的筑城者……请问你介不介意我在这里安置一个界域锚点?毕竟让开拓者每次都从广场上跑进来有些太麻烦了。”   没办法,祂这到处乱插锚点的老毛病又犯了。   列车组其他三人:……   布洛妮娅:“啊,当,当然不介意……只是我可能需要和议会的长老们商量商量,他们有一些人心脏不太好,可能会被吓着……”   星期日好像听到了有什么东西轰然破碎的声响。   ……原来是他对星神的滤镜彻底碎掉了啊。   “报告布洛妮娅大人!不好了!”   一个银鬃铁卫气喘吁吁地跑进大堂,单膝下跪,不敢抬头看上司的脸色:   “地下区的地髓矿脉,出大问题了!”   大守护者陡然一惊,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我们方才依照您的命令,前往地下调配资源,结果发现……发现那本来火红的矿脉表面,附上了一层没有温度的蓝色晶体,机器根本无法运转,就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   在一片沉默寂静的克里珀堡,阿基维利发出一声后知后觉的感慨,掷地有声:   “我说阿哈把闭嘴带走的动机究竟是什么,原来是用来‘冻机’啊。你们明白了吗?‘动机’和‘冻机’谐音,令人忍俊不禁。” 第183章 病毒汹汹   此时的歌德大酒店内, 降谷零手上捏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正在对着一面打开的衣柜发呆。   那一张他从夹缝里找到的纸条上用歪七八扭的字体写着:   “小心!这一座宾馆里藏有一个名叫浮士德的恶魔,如果你听到客房服务的敲门声, 千万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落款则是一个比心的银色垃圾桶,线条粗糙,极难辨认, 可见绘画者的手艺着实一般。   再联想到他在贝洛伯格博物馆的见闻,心智成熟的地球人有充分理由相信,这张搞怪纸条应该是某个垃圾桶のKing留给后人的。   开拓者……真是完成了各种意义上的开拓。   忽然,门外传来一声急切的敲门声, 降谷零浑身一颤, 下意识按上了腰间的老式手枪。   ……不会这么巧吧?那宾馆恶魔真的来了?   他拿出了当年潜伏在黑衣组织的架势, 波本时隔多日重出江湖,冷声质问道:“是谁?”   隔着木门, 外面的人也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生命威胁,忙喊道:   “降谷先生, 是我!”   ……原来是他同行的下属。   波本大大松了口气, 捂住了脸, 发现自己竟然被这一无厘头的纸条弄得心神不宁。   他打开门,把人拉进房间, “发生了什么事情?”   知道宾馆的隔音效果不好, 下属也压低了声音,将自己打探的消息一一告知:   “银鬃铁卫正在大批集结前往下城区, 星穹列车好像也跟着一起去了。我听那些下层区上来的矿工们说,矿脉因为未知的原因被冻住了, 完全无法开采。”   “矿脉无法开采?”   采矿业一直是贝洛伯格的支柱产业,如果地髓这一重要能源的开采出现问题,对于贝洛伯格的发展前景是一个不小的冲击。   他们作为地球外交使节,都是带了政治任务来的,也应当充分考察这一事件对两个文明外交事业的影响。   降谷零没有多做犹豫,决定道:“麻烦你去和布洛妮娅大人禀报一声,我想要去下城区看看情况。”   “是!”   自从上一任大守护者可可利亚大人的封锁禁令解除后,上下层区之间的交通阻碍一扫而空,有通行需求的人再也不需要和之前一样借助一些走私者的私人门路,这些无奸不商的贩子们也因此彻底失去了这方面的业务。   不肖片刻,初来乍到的降谷零便搭乘交通工具来到了下城区的大矿区。   这里果然和博物馆的照片画作里描绘得一模一样,完全是由黑色屋顶和人造光源组成的地下世界,与终末之战中地球政府临时开辟出的地下避难所截然不同,下城区经历了几百年的发展,到处皆能看见活人生活的浓厚痕迹。   在居民区之外,一片片裸露在外的火红色矿脉一览无遗,但如今它们的表面无一例外都被爬上了一层层冰霜似的物质,一碰就能感到刺骨的寒意。   不少矿车被迫停在路边,身穿着矿工制服的男男女女们三五成群,耳边萦绕着乱糟糟的争吵和抱怨,焦躁和不安像是乌云盘旋在头顶,时时刻刻压迫着人们的大脑神经。   “刚才一切明明都还好好的……”   “到底还能不能恢复正常啊?我还等着今天下班回去给我小儿子过生日呢!”   “公司的大机器人也试了,根本就打不破外面的一层壳子,乖乖的,这玩意儿比卢卡的拳头都硬!”   “史瓦罗大佬呢?”   “他不是去参加那什么外星球的比赛了吗,克拉拉小姐正在忙着安抚大家……”   “地火的奥列格大人和希儿正在查看具体情况,希望他们能尽快想出个法子来,这么冻着也不是事儿啊!”   虽然抱怨不休,但他们的情绪也并非如同走入陌路的野兽一般难以遏制,整体保持在一个可控制的状态。主要原因在于如今上下城区开通,加上大守护者颁布的扶持政策,矿工们也不需要和之前一样全部依靠挖矿来维持生计。   但采矿业是下城区的核心产业,是安身立命的基石,一朝因为突发的变故说没就没,怎能不令人心惶惶。   有人大声说:“大家别担心,布洛妮娅大人已经派银鬃铁卫协助地火处理此事,大家很快就能得到结果了。”   降谷零在一位银鬃铁卫的陪伴下穿梭在四通八达的矿道中,除了形形色色的平民老百姓外,一些人的肩膀上绑着一块红色布条,与铁卫互相配合,安抚民众,化解大大小小的矛盾冲突。   他的记性一向不错,很快就猜出了这群人的身份:   “红布条……他们应该就是来自下层区历史上至关重要的地火组织……”   “喂,那边的,你是什么人?”   一头紫发的本地少女见一个鬼头鬼脑的陌生人混杂在人群里左看右看,忍不住出声询问,语气略显不善。   她的肩膀上同样绑着一条长长的红布,放在身姿卓越的少女身上,就如同蝴蝶随风摇曳的翅膀,利落飒爽。   随行的银鬃铁卫上前一步,向地火的骨干成员解释了金发男人的身份,希儿也确实想起了布洛妮娅曾和她提过一嘴的外交大事,啧了一声,勉强正色道:   “既然是外星来的,那就更不要乱跑,下城区可没上面那么安稳,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请问列车组现在在哪儿?”   “你要去找他们?告诉你也无妨,他们正在地髓运输装置的下方,喏,就是中心区的那个大家伙。”   希儿点了点下巴,示意他看向大矿区中央最引人注目的大型机械建筑:   “地火早就和他们接洽过了,姬子小姐是一位专业的机械修理师,现在史瓦罗大佬不在,只能拜托他们出手帮忙了,大家伙儿都守在那里。”   “希儿小姐您呢?”   “我嘛……”   身手不凡的地火骨干扛起一人多高的大镰刀,神色冷峻:   “我去寻找这件事情的幕后黑手——这件破事,肯定跟那个混蛋脱不了干系!一出了乱子他就没了人影,八成是做贼心虚……”   希儿越想越气愤,却也及时打住了话头,她虽脾气直率,但也知道有些事该说有些事不该说,毕竟是贝洛伯格人自己的家务事,说太多反而让外星球来的使节看了笑话。   “好了,你不要再逗留在矿区了,这里很危险。如果你实在不想离开,铁卫,你把他送到磐岩镇的歌德酒店,那里更安全一点。”   降谷零基本了解了事实情况,也没有强行拒绝,从善如流地跟着铁卫离开了大矿区,来到希儿口中的攀岩镇。   空气中有属于矿物质的味道,但并不刺鼻,暖黄色的煤油灯照亮了街道,能看见不少孩子跑来跑去做着游戏,外面的纷纷扰扰并没有影响到镇子上的温馨祥和。   看来地火有意将影响范围控制在矿区的区域内,难怪能在那个动乱的年代取得民众的信任,确实有一套优秀的组织方法。   银鬃铁卫将他送到后便被同伴叫去执行公务,地球来的使节于是独自一人在镇上溜达了一会儿,小小体验了一下不同文明的风土人情,期间还被一个自称“鼹鼠党暂行首领”的小男孩捉过去玩了一把捉迷藏,当然,游戏的最终结果还是他这个更为狡猾的成年人大获全胜。   在镇中心的一家诊所附近,他似有所感,止住了脚步,闪身躲到了墙后。   一个穿着红衣服的银发小女孩小跑过来,手里捏着一块蓝色的冰晶,踮起脚敲了敲诊所的大门。   “娜塔莎大姐姐,我把你要的东西带过来了!”   诊所大门打开,走出来一个医生打扮的女人,她摘下了口罩,笑着接过,放在眼前仔细看了看,低头问:“克拉拉,你是怎么弄到的?”   “是列车组的大姐姐托我把它带给您的,他们现在正在查看大机器的运转情况,说对于地髓而言,还是我们贝洛伯格下层人更熟悉,所以想请你研究研究……”   “我明白了,辛苦你了。”   名叫克拉拉的小姑娘用力摇了摇头:“不辛苦,史瓦罗先生走后,多谢地火的大家照顾我……克拉拉一直记在心里!”   “克拉拉真是一个好孩子。”   娜塔莎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邀请她进门:“进来吧,外面冷。”   女医生起身,平静地又接上一句:   “还有……来自地球的客人,把您晾在门外,不是我们贝洛伯格的待客之道,不妨也一起进来坐一坐吧。”   那对似笑非笑的眼眸径直看向墙角,俨然是早已发现了躲藏在暗处的金发男人。   降谷零虽没有刻意隐蔽身形,但没想到这位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女医生竟然有这么厉害的本事,而且消息如此灵通,恐怕在地下的地位不低。   他的运气不错,一下子就找对人了。   男人坦然走出角落,笑着走过去,礼貌地寒暄道:“谢谢你,娜塔莎小姐,我叫降谷零。”   “你好,降谷先生。”   娜塔莎带上了门,一股混杂着药味的暖气扑面而来。   自从星核危机扫除后,上下城区的沟通再无阻隔,下城区的医疗资源得到补充供给,她的小诊所也迎来了一次升级换代,配上了不少先进的医疗设备和药物。   大家都过上了吃饱穿暖的好日子,平日里的病人也少了许多,诊所的生意没有之前那么红火,在娜塔莎眼里是一件值得高兴的好事。   医生给零星几个病人嘱托了两句,然后走进了里面的房间,这是属于女医生的研究室,一颗火红色的地髓摆在桌上,旁边是显微镜和一些高级的研究设备。   她将那枚蓝色晶体放在显微镜下,将视线对准了镜片,细细观察。   对于研究室内发生的一切,降谷零暂且一概不知,他坐在候诊室的木椅上,克拉拉用盘子端过来一杯水和一些吃食,怯生生地递到金发黑皮的大哥哥身前。   他赞不绝口道:“谢谢克拉拉小姐,我听说你之前在帮助地火安抚大家的情绪,你年纪这么小,就已经在承担起大人的职责了,我们地球的小孩子在你这个年龄也很难做到这些。”   克拉拉被这番直白的夸奖惹得耳廓发红,头扎的更低了,努力的憋出回应:“没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先生。”   降谷零随着她的目光把视线往下挪了挪,扫过克拉拉那对白嫩的脚丫,不由得沉默了片刻。   “你的家里人……没有给你买双鞋子穿吗?”   下城区遍地都是矿碴子,上城区又是大雪又是冰雹的,孩子不穿鞋可怎么办呢?   日本公安设身处地地为小姑娘感到了一丝担忧。   “啊,克拉拉不用穿鞋,大家送了克拉拉很多鞋子,但我一直觉得穿着不太习惯,所以……”   降谷零又随口聊了聊一些话题,很快就和这位害羞但天性善良的女孩拉近了关系。   “克拉拉小姐,我听闻在这下城区住着一位史瓦罗大佬?”   “没错!史瓦罗先生是我的家人……”   一提到高大威猛的机器人,克拉拉的眼睛亮了亮,然后又迅速黯淡下了光芒,“但是他陪着卢卡哥哥和虎克他们一起去外星球参加比赛了……我只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回来,不要受伤就好。”   “一定会没事的,演武仪典讲求以武会友,他们不仅会安全回来,说不定还会给克拉拉小姐带来许多纪念品呢。”   克拉拉破涕而笑:“那真是太好了!”   “对了,你应该也认识列车组吧?”   他之前在贝洛伯格博物馆听到列车到访的消息,但因为毕竟是贝洛伯格和列车的官方事务,所以就没厚着脸皮跟着过去,转头从博物馆回到了宾馆,对列车组的来意和具体情况并不清楚。   “是的,列车组也来了,有一个红头发的大姐姐,还有一位很靠谱的眼镜先生……”   克拉拉掰着手指头,磕磕巴巴的描述着他们的外貌:“对了对了!还有一个像天使一样的大哥哥!他长得真的很好看……”   “除了这些就没有了吗?”   克拉拉费尽心思回忆了一番,有些不确定地说:“……还有一个哥哥,但是克拉拉记不起他的样子了,只依稀记得好像有一对蓝色的眼睛,就像星星一样……”   如此看来,开拓者他们三个应该是不在贝洛伯格了。   不过列车组什么时候多了新成员?   降谷零正在严肃思考着,忽然又听见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一个地火成员抱着一个红绿灯机器人推开了诊所大门,焦急的说:   “娜塔莎大姐头……啊,克拉拉小姐你也在!你们快来看看吧,这机器人好像有点不对劲!”   克拉拉跳下椅子,叫出了小机器人的名字,慌忙问道:“鲍勃!你怎么了?你生病了吗?”   名叫鲍勃的红绿灯机器人浑身抽搐了一阵,电子音一卡一卡,飘进诊所内每个人的耳朵里:   “克拉拉,抱歉……我被病毒感染了……好多机器人也……我需要你……抱我才能彻底修好……”   克拉拉愣了愣,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请求:“唉?为什么?”   “滋滋……因为‘鲍勃’与‘抱我’谐音……令人忍俊不禁。” 第184章 闭嘴!   那地火成员满脑子问号, 不确定道:“这应该是哪个模块坏了吧?克拉拉,你能修好它吗?我还有急事,奥列格那边叫我们去增援, 我得先走了。”   “我应该没问题……请放心交给我吧!”   特殊时期异常忙碌的地火成员匆匆离开,留下矮小的红绿灯机器人矗在诊所门口,像癫痫发作般抽搐个不停,克拉拉看得心疼不已,俯身关切道:   “鲍勃, 你怎么了?你还好吗?”   日本小伙降谷零饱受老家遍地生花的谐音梗折磨,早已练就了超高耐性,只是小小惊讶了一下,腹诽自己怎么来了外星还能碰上这烂梗, 面上恢复了一派冷静沉着。   他在一旁仔细瞧着贝洛伯格的传统机器人型号, 忽然发现了什么, 拧眉提醒道:“等一下,克拉拉小姐, 鲍勃的状态不对劲……”   仿佛是在印证他的这句判断,红绿灯象征着危险的红光一闪, 电子音从老破的躯壳里断断续续发出, 只不过这一回变得更为冰冷机械, 不近人情:   “检测到周围环境温度较高……滋滋滋……执行方案,清理一切热源!”   无机生命所指的热源只会是一个, 便是会蹦会跳的有机人类。   名叫鲍勃的红绿灯浑身一弹, 俨然六亲不认,摆出一个凶猛的头槌, 直冲银发小女孩的瘦小身躯而来!   “不好!克拉拉!快闪开!”   在场众人属巡猎的命途行者反应速度最快,降谷零一个跨步冲上前将瘦小的银发女孩护在身后, 右手果断掏枪,扣下扳机。   “砰!”   巨大的冲击力使得矮小机器人直接飞到了外面的大街上,仰面倒地。   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枪响,瞬间惊动了周边的居民。   “我去!谁开的枪?”   “出啥事了?”   降谷零暂时无法顾及其他民众的激烈反应,三两步跑上大街,本以为会碎成一地零件的小机器人此时居然完好无损,躺在地上抖了抖,一个扎猛子跳了起来,颐指气使地迈着三条小腿朝人类敌人发起了第二波攻击!   “滋滋滋……执行方案,清理一切热源……”   他不禁咂舌,这破铁皮,比他想象的还要坚硬。   巡猎命途行者豁出性命的最强一击足以穿透破洞者的再生巢穴,但如今在和平安定的雅利洛六号,这一发用上了他两分真本事的子弹,居然破不了一个老式机器人的防御?   ……这红绿灯到底是什么材料做的?   克拉拉躲在他身后,小心翼翼探出脑袋,惊呼道:“大哥哥,小心!”   “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某种程度上比较好面子的地球人抹了一把脸,心中默默复述了一遍某个巡海游侠的名言——管它是用什么做的,这世界上没有一发子弹不能解决的问题,如果有,那就来两发!   他无师自通学会了对付红绿灯的正确战斗方式,闪着微弱紫芒的枪口对准机器人的显示器,一秒之内连发两枪,消灭了对方的行动能力,红绿灯的灯光骤然一暗,彻底沉寂了下去。   “……应该没事了。”降谷零缓缓收枪,带着一丝歉意,对克拉拉低头说:“抱歉,打坏了你的朋友鲍勃。”   克拉拉虽然年纪小,但不代表她不懂得事理变通,被保护得严严实实的小女孩单手放在胸前,认真地说:   “没事的,降谷哥哥,谢谢你保护我。至于鲍勃……对机器人而言,只要它的核心模组没有损坏,就可以在其他机械外壳中获得新的生命……”   降谷零还想说什么,神色一凛,再次举枪警戒:   “谁?”   其他听到动静出来凑热闹的镇民们疑惑扭头,惊愕地叫出了声:   “怎么有这么多机器人?”   “它们好像……在朝着我们的方向过来?”   型号大小不一的下城区机器人脚踏着整齐划一的步子,有熟悉的红绿灯,也有身形庞大的灰熊和齿狼,失控的机械组成了一股狂热浪潮,从磐岩镇的大街小巷鱼贯而入,水泥般填满了石子铺就的路面,能直接激起活人的密集恐惧症。   “滋滋滋……执行方案,清理一切热源……”   一些镇民当场吓得腿软,动弹不得。   降谷零把克拉拉托付给出门查看情况的娜塔莎,大步挤到呆滞震惊的人群最前方,快速上好弹夹,已然做好了以一人之力掩护全体平民撤退的最坏打算。   负责地下安保的地火和银鬃铁卫的大部分成员都被他们的首领和大守护者转移走了,却刚好给了躲藏在暗处的敌人可乘之机。   男人如同一只随时准备迎敌的黑豹,一头金发无风自动,声线发紧:   “娜塔莎小姐,请你保护大家尽快转移,我会在这里阻拦他们,随后和你们会合。”   大局观和决策力俱佳的地火首领没有多做犹豫,她很清楚这位地球使节的安排就是现在的最优解。   身后传来乱糟糟的动静和践踏声,夹杂着小女孩保重安全的稚嫩呼喊,他没回头看,因为大批的敌人已经抵达战场。   “现在就只有我们了……”   降谷零冷下了眉眼,直视身前的机械大军,冷酷无情的开场白还没念完,肩头上猛然传来陌生的触感,他皱眉道:“娜塔莎小姐,我不是说了……”   男人无奈的声音一顿,满腔充沛的情感骤然卡了壳,愤怒道:   “你是谁啊!”   顺着那双好似抹了金粉的筋肉铁手往上看去,此时悄无声息站在他身后的——居然是一个套着金皮的垃圾桶兄贵?!   降谷零眼前一黑,心灵受到的冲击力不亚于看见赤井秀一在他面前跳起了火辣的钢管舞。   不会吧,他要被非人类敌人两面夹击了?   却没想那垃圾桶人收回了手,往前走了两步,双手抱胸,跟随着他的步伐一同前进的还有数十个外形一模一样的垃圾桶,似乎是他的同族人和小弟,竟然是要和他一起并肩作战,和对面的机器人顽强对峙,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垃圾桶金银铜各色皆有,但无一例外,全部都是肌肉猛男,一看战斗力就非常能顶。   但自认正常人的zero不太想要这样奇奇怪怪的盟友。   他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哽咽道:“你们……垃圾……啊不好意思,我只是……”   为首的那个金色垃圾桶发话了,叽里咕噜的垃圾桶语在地球人的脆弱耳膜附近横冲直撞,降谷零挤出了一个颇为痛苦的表情,他的联觉信标竟然神奇地可以翻译出来。   金垃圾的大致意思是:“你好,亲爱的地球人,不必感到拘谨,我们是贝洛伯格人的忠诚朋友。我和我的族人们曾经被暴君塔塔洛夫所统治,是王挺身而出,发起革命,拯救了所有被奴役压迫的垃圾桶们!我们满心臣服,尊奉他为垃圾桶至高无上的王——吾王棒之所指,吾等心之所向!”   “……啊?”   自称“桑博·科斯圾”的垃圾桶星人继续说:   “然后,我们遵守吾王的敕令,一直驻守在磐岩镇,默默无闻的守护着居民们的安全。现在,垃圾桶们报恩的时候终于来了!”   金色垃圾桶大手一挥,其他垃圾桶人纷纷得了命令,无畏的钢铁士兵们全数冲了上去,和被病毒同化的机器人开始了激烈的交缠战斗。   降谷零张着嘴发愣,脑子陷入了一团浆糊。   他站在最后方,什么事都不用干,看着那群身强力健的垃圾桶一脚一个机器人,所过之处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片甲不留。   半晌后,他颤抖着声音问:“你说的你们一族的王,他的名字该不会叫穹吧……”   那金色垃圾桶双手叉腰,颇为骄傲,激情昂扬地描述着垃圾桶一族最强王者的英勇身姿:   “他相貌英俊,器宇轩昂,那双独特的眼睛就像金垃圾放射出的绚丽光芒,有一副宽阔的臂膀,好似双开门冰箱……如果你能见到他,一定要记得向他传达我们的感激和思念!三年之期已到,贝洛伯格的垃圾桶一族恭迎垃圾桶のKing归来!”   “……”   开拓者不在身边,但好像处处都有开拓者留下的传说。   不是,原来开拓者在互联网上顶的不是一个随口胡诌的网名,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荣誉头衔?   他还能说什么,只有点头如捣蒜:“……我会把你的话带给他的。”   成年人勉强确认了眼前所经历的是事实而并非自己临死前的幻想,深呼了一口气,把犹如野马奔腾的思绪勉强拉回了正轨。   “垃圾桶先生,请问你知道机器人感染的是什么病毒吗?”   金色垃圾桶点了点头,又是一阵煞有其事的叽里咕噜:   “这病毒名为‘闭嘴病毒’,顾名思义,感染的机器会忍不住吐露出让别人命令他闭嘴的魔咒,一传十十传百,而那个最初的源头,此时正在矿产运输装置的最下方,源源不断地吸收着贝洛伯格地髓的热量,来中和自身制造的冷气。”   “原来如此……只需要列车组把病毒源头干掉了,一切都会恢复正常。”   敌对机器人的数量还在增加,虽说有垃圾桶一族的助阵,压力大大减轻,但降谷零没想过当个缩头乌龟,当即想加入战场,随后便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惊讶道:   “娜塔莎小姐?你们怎么回来了?”   地火的首领手里提着一款令人胆战心惊的小型加特林,身边簇拥着全副武装的地火成员,一个个操着武器严阵以待,肩上绑着的随风起舞的红布条在光线不足的地下显得分外明亮夺目。   女医生拨了拨耳边垂下的一缕秀发,抬起了漆黑的炮口,温柔一笑,缓缓说:   “因为身为东道主,我们可不能让降谷先生一个人孤军作战啊。”   另一边,中央区,大矿脉附近。   姬子放下手机,和同伴们交代道:“我从娜塔莎那里得知了最新消息——覆盖在火红地髓表面的物质,仍然是地髓,只不过是被抽干了热量的废弃物质,而那传播病毒、抽干热量的罪魁祸首,就躲在这座大矿脉的地下。而且……听病毒的名字,似乎还是我们的熟人。”   瓦尔特扶了扶眼镜,冷静问道:“咱们有什么办法能把他逼出来吗?”   “很难,稍有不慎,这座装置便会砸到附近的居民区。不过我听说,地火和银鬃铁卫已经安排居民紧急撤离,因此……”   星期日低头细细分析,忽然感觉头顶投下来了一大片阴影,倏而抬眸,瞳孔微微一缩,片刻后轻笑道:   “看来我们不用找了。”   与此同时,地下区的无数居民往地底的泥土天空看去,一时被夺走了所有的语言。   “闭嘴”——作为派对车厢的御用调酒师,奉虚空万藏为主人的古董机器人,在某位乐子神的倾情改造下,俨然变成了一位能和奥特曼打上十几个来回的大型机械外星生物。   它漂浮在半空中,自信心好似也随着体型而膨胀了无数倍,用那副令杨叔青筋直冒的声线朝着列车组打了个招呼:   “好久不见,姬子小姐,瓦尔|特先生……你们往后不用称呼我为‘闭嘴’,正如你们所见,我现在变得很大,所以你们应当叫我‘大大哩呀’——因为……”   话还没说完,它的身下就传来了一道异口同声的亲切呼唤:   “闭嘴!” 第185章 机甲大战   大名被人在大庭广众下喊出来, 本来想解释这个冷笑话的闭嘴竟然真的选择闭嘴了。   “……谢谢。”   姬子极有礼貌地接上了后一句。   “问题是……闭嘴只是一个调饮机器人,不具备战斗模块,怎么会变得如此身躯巨大?”   瓦尔特结合前因后果, 分析说:“在那位星神的协助下,闭嘴变成什么形态都不奇怪。不过……没想到阿哈竟然真的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我现在倒觉得祂将虫子送进天才俱乐部、以及送泯灭帮去找虚无星神的传说确有其事了。”   星期日闭上了双眸,十指交叉置于胸前,以意识代替五感, 在数百米的直径范围内放出精密的感知,片刻后掀开颤抖着的眼睑,说:   “姬子小姐,瓦尔特先生, 结合娜塔莎小姐的诊断报告, 我有理由推测, 闭嘴的这番形态剧变,少不了地下矿产提供的热量支撑。”   “嗯, 如果真是如此,想让它变回原样, 只需要切断能量链接就可以了。”   瓦尔特咳了一声, 提出了一个最简单可行的方式:“所以, 你可以自主关机吗,闭嘴?”   面对着和某位故人有着相同声线的欠揍机器人, 他又面无表情地接着补充道:   “如果你不同意的话, 那么我们可能要动用一些极端方式来征得你的同意了。”   调饮机器人犹如一个倒立酒杯的特别身形微微下倾,似乎在认真考虑着杨先生的真诚意见。   “诸位无名客, 我非常清楚我此刻的处境——下城区的人民亟待继续开矿工作,列车也需要地髓资源补充, 才能安稳驶向下一段旅程,拖得越久,我吸收的能量越多,对大家就越不利……”   它用平静的语调叙述着无可争辩的事实,就当众人以为他要听从建议、改邪归正之时,机器人缓缓抬起一条机械臂,深沉的说:   “……但是我拒绝。”   “我阿哈……哦不,闭嘴,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对自认比我还强的家伙说NO拒绝他!”   能手搓黑洞的辣个男人:……   星期日一把拉住列车组素来以沉稳著称的大家长,低声劝解道:“瓦尔特先生,请保持冷静。”   “闭嘴应当是被阿哈操纵了,不然以机器人的底层逻辑,它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的……”   姬子掂了掂手中的黑色皮箱,她早就想这么干了:“看来这次不打一场,很难收尾了。”   “阿哈还是这么爱给无名客添乱子。”   消失不久的开拓星神重新出现在三人组的视线范围,喟然叹息道。   祂仰首望去,仿佛能径直透过机器人的厚重外壳,窥探到坐在内部捧腹大笑的恶趣味神祇。   “在我尚且与列车同行的年代,阿哈就有这个奇怪的习惯,无名客每到一个新世界开拓,祂总会指使假面愚者暗地捣乱,亦或者自己亲身上阵,躲在幕后给无名客的开拓事业上难度,美名其曰——找点乐子。次次都是如此,次次教训了祂,次次不长记性。”   祂故作疲惫麻木地摇了摇头,显出无可奈何的神情,但星神深邃的眼底却跃动着愉悦的笑意,好似无尽的流光在其中荡漾。   “依照阿基维利先生的说法,这次贝洛伯格突发公共安全事件的元凶,就是欢愉星神阿哈?”   “你可以这么理解,而现在我们显然是到达了故事的尾声,即将面临关底BOSS的挑战,成败在此一举。”   开拓星神在不经意间弹开袖子上残留的几颗银白色粉末,坦然道。   此时此刻,阿哈见自己已经身份暴露,也就不再装了,端着某个金发男抑扬顿挫的声线,对同为星神的挚友开腔道:   “阿基维利,在你传闻陨落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对你表达我的思念,甚至设想过很多方式,比如找个界域定锚当场跪下,为你表演一番痛哭流涕——”   瓦尔特捏紧了手杖,后背无端生起一股恶寒。   对万界发生之事无所不知的乐子神仍在继续吟唱:   “不过,既然这么多个琥珀纪都已经过去了,你应该其实也不怎么需要这种矫揉造作的仪式了吧?所以,我今天精心给你准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欢迎仪式,还不快说谢谢阿哈!”   星期日眼疾手快拦下了正欲开打的无名客老大,主动道:“阿基维利先生,让我来吧。”   作为秩序星神的幼体,多米尼克斯和膨胀后的闭嘴机器人差不多体型,只要欢愉星神不作弊不耍赖,他有信心送对方去见一见太一。   瓦尔|特:“不,让我来。”   在两位列车组大家长都在场的情况下,怎能让年纪最小的孩子单枪匹马迎战?更何况他熟记开拓者的剧本,深知以阿哈的秉性,不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要是想让乐子神愿赌服输,就必须表演一场让祂满意的乐子出来。   而根据星神故意说出的那番话,对方的真正目标除了他约阿希姆·诺基安维塔宁,恐怕想不到别人了。   “实不相瞒,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故乡的动画和特摄片……所以,接下来,我会用最正宗的boss战决斗,让这位这位欢愉星神见证一下,无名客的真正本事。”   成年人说的义正言辞,至于其中掺杂了多少私人恩怨,其他人无从得之。   阿基维利接受了他的提议,笑着颔首:   “我会拭目以待。”   在另一边,降谷零和娜塔莎带来的地火成员们一齐上阵,总算将暴乱的失控机器人全部控制,解除武装。   小镇恢复了一派祥和,并肩作战的队友们都感到一阵脱力,纷纷跌坐在地上。   降谷零受的伤并不严重,但娜塔莎还是极力希望他能去诊所坐一坐,开上两副跌打扭伤药随身带在身边。   盛情难却,地球人没多推辞就接受了。   娜塔莎赞叹道:“降谷先生身手了得,竟然以一人之力就能阻拦机械大军如此长时间,真是令我们刮目相看。”   “不,其实不是我孤军作战,还有……”   他扭头,去找那群自称默默守护磐岩镇和平的非人类种族,却惊愕的发现它们早已消失不见,连一块破破烂烂的垃圾桶盖都没留下。   金发男人像个傻子一样呆在原地,不禁从心底生出了一丝自我怀疑:   “……难道是我和开拓者混多了的幻觉?”   突然,地面又传来一阵好似地震的剧烈摇晃,他抬手挡住平地刮起的泥土灰尘,模模糊糊地朝着震源中心望去,那股没来由的怀疑之情又平白无故加深了一分:   “……假面超人?”   “果然是幻觉吧……娜塔莎小姐,我可能确实得看看医生了。”   “……不,不是幻觉,我也看见了。”   在一阵刺眼的光芒照耀下,只见一位身穿武士服的红黑机甲战士右臂高举,像一座巍峨的小山般拔地而起。   弹跳而起的双脚砰的一下踩上实心地面,迸溅的强大气浪扑面而来,将地面众人的衣摆吹得呜呜作响。   伴随着全身开关启动,机甲帅气的面部倏而开合,泻出一大团引擎燃烧的灼热白气。   紧接着,一道磁性低沉的电子音响彻地下:   ——“阿拉哈托,铠甲合体。”   在一片震惊失语中,作为设计者和创造者的瓦尔|特发出一声由衷的感慨:   “帅。”   阿哈不合时宜地跳出来打岔:   “阿基维利,我记得你那戴眼镜的小弟闯荡江湖的名号叫什么……理之律者来着?那咱俩开打,岂不就是一场代‘理’人战争?”   阿拉哈托一言不合拔刀出鞘,用蛮横不讲“理”的武力封住了对面的冷笑话攻势。   两道庞大的机械身影迅速在漆黑的下城区展开了刀光剑影的搏斗。   机甲爱好者一边撤退躲避,一边远程指导:   “阿基维利先生,形态切换后,阿拉哈托的右臂的动力装置参数将会短暂提高三倍,可以实现自由伸缩……”   “可以尝试攻击它的脆弱部位,比如作为控制中心的头部。”   “漂亮!干脆利落的一个直踹!”   阿基维利挑了挑眉,听着通讯器里传来的冷静指令,仿佛在和身后的无名客并肩作战:   “收到。”   闭嘴双臂交叠,堪堪挡住了竖劈而来的刀芒,因巨大的冲击力往后退了好几步,在它的外壳上留下两道显眼的刀痕。   即便如此,它却没有轻易报废。   别看它的出厂身份只是一个调饮机器人,但他也有过一个战斗的远大梦想,曾经甚至为自己安装上了战斗模块,结果差点被模块中隐藏的蠕虫病毒反噬,机器人也自闭了。   自那以后,闭嘴只能把梦想藏于中枢运算神经,直到最近才被某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星神挥舞着大铲子挖了出来,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双方都没动真格,两个神力足以毁天灭地的神祇靠着代理机甲打得不亦乐乎,却在阿基维利默默的引导下守住了最基本的底线,没有伤到一个无辜群众。   切磋时的余波顺便把附着在裸露矿脉上的蓝色晶体层尽数切除,破碎的冰晶漫天遍野地倾洒,淅淅沥沥,好似在这与世隔绝的地下也降下了一场美丽的大雪。   不少土生土长的下城区人在地火掩护下躲到安全地带,目睹此景,忍不住捂嘴惊叹。   “这雪好漂亮啊,比地上的雪都要漂亮,像散落的星星一样……”   “还能免费看到一场机器人大战,罢工的损失算得了什么?咱们今天可是赚翻了!”   有机甲大师的全力辅助指导,阿拉哈托挥出平平无奇但直击要害的一刀,实力终究不敌的机器人仰面倒下,痉挛了两下,哔的一声,宣告能量耗尽,进入关机状态。   他们赢了!   众人一齐发出欢呼。   败北的星神毫不留情地丢下缩小的可怜机器人,气呼呼地逃走了,走之前不忘撂下一句凶狠的结束语,又给大伙添了点乐子:   “我一定会回来的!”   远处,银鬃铁卫的治安官放下挡在最前方的琴盒,还没来得及和下属交代后续事宜,就被欣喜若狂的姐姐拢住了脖子,咔嚓一声,按动快门,以千百年难遇的一场神奇大雪为背景,姐弟二人的大头照新鲜出炉。   “小杰杰,坏人都被打倒了,你还愁眉苦脸干什么?唉,只可惜玲可去了罗浮仙舟,不在这,不然能看到这么罕见的风景,她肯定要高兴死了……”   “姐,我正在执行公务……”   这一场无伤大雅的小风波彻底平息,大批的居民们回到城镇,银鬃铁卫和矿工们为列车组筹备好了资源,星穹列车和大守护者交代了具体情况,掩去了一些无法摆在明面的难堪事实,带着关机歇菜的御用调酒师回到了车厢上。   一切终于又回到了正轨。   与此同时,磐岩镇的一角,一把死神的蝴蝶镰刀阴森探头,横挡在某个鬼鬼祟祟缩在墙角蠕动的深蓝影子身前。   距离之近,只差那么一厘米,就能削掉男人高挺的鼻尖。   “我嘞个乖乖!小祖宗,你悠着点,伤到了叔叔我的这张帅脸,我以后可怎么见客户啊?”   希儿冷冰冰开口:“桑博,老实交代,这段时间你干什么去了?”   “你把我老桑博当成什么人了?这场乐子和我自始至终没关系啊!”   和她打过不少交道的希儿自然不信,如刀子般锋利的目光一撇,缓缓走近,两指捻起了双手投降的某人肩膀上的一粒金粉。   “这是什么?你该不会趁着大家不注意,去洗劫了贝洛伯格银行的金库吧?”   这无中生有的罪名,对他一个商人的伤害可比“和乐子神勾勾搭搭搅乱治安”要大多了。   假面愚者老脸一垮,在说出实话和撒谎到底的两个抉择中徘徊不定。   恍惚间,他不知想起了什么恐怖的场景,喉结上下滚动,挺起胸脯,大义凛然道:   “没错,我确实洗劫了银行金库,希儿,你把我抓走吧。”   “……?” 第186章 演武风云录(一)   “杨叔制造的第一台机甲首位驾驶员竟然不是我?!”   灰发青年盘腿缩在窄小的空间里, 抱着手机撅起小嘴,指尖狂点手机屏幕,一连在群里发了好几个表情包表示愤怒和伤心。   三月七懒得安慰他, 反正情绪来得快去得快的小屁孩很快就能自己哄好自己,说不定下一秒就转头去和开拓星神就相关话题聊得火热,没看见丹恒老师闭目歇息,眉毛都没动一下,俨然已经习惯了同伴时不时的神经质变化。   她的关注点和痴迷机甲的大男孩不太一样:“这是杨叔亲手搓的?他也太厉害了!之前老是听杨叔说他制作过机甲动画, 但没想到他还能把动画变为现实,什么时候能把我相机里储存的照片也变成真的就好了,那我真的做梦都会笑醒……”   粉发少女摇头晃脑,在最后吐出一句仙舟谚语结束了她的碎碎念:   “我知道了, 这就叫——家有一老, 如有一宝!”   小浣熊好学道:“那家有一宝呢?”   野生的仙舟民间谚语大师拧起了眉头, 搜肠刮肚了半天,突然间头顶冒出一枚闪亮的灯泡, 脱口而出道:   “我想起来了!这就叫——家有一宝,如有一宝!”   穹宝海豹鼓掌:“好!”   丹恒听着两小只的精彩发言, 终于忍不住掀开了眼皮, 慢吞吞道:   “不必惊讶, 瓦尔特先生一向成熟稳重,但根据自我上列车以来的观察, 他的内心实则也颇具年轻人的激情, 是个很有趣的人。”   客运星槎缓缓停到了竞锋舰的入口附近,丹恒紧紧拉起了列车组老幺的手, 身体力行的践行了对“家有一宝”的呵护态度。   “小心,别掉下去了。”   “穹, 你都这么大了,走路还需要丹恒老师拉手?”   “三月,我知以他的实力,断然不会失足踩空,只会有意跳下,当着我们的面尝试一次空中跳伞运动。”   “还是丹恒懂我!”   “这没什么好骄傲的吧……”   恰逢演武仪典火热召开,在紧张激烈的扣关赛和擂台赛的巨大压力下,选手们几乎不敢有片刻的懈怠,外边的通道上只能看见执勤的云骑军和小商小贩,大部分选手都在地下擂台进行着紧锣密鼓的筹备训练。   “我看看,现在正在进行擂台赛的两位参赛选手分别是……”三月七双手叉腰,仰着脑袋查看电子屏,一一念出了比赛双方的名字:“‘银河最帅美男子’五条悟,对阵‘巡海游侠’波提欧。”   “这不巧了吗,要找的人刚好就在比赛,走,咱们去那擂台下面抓他去。”   “五条那个自恋鬼,夏油怎么也不拦着他点?他自己念得出来这绰号吗?”   “哎呀呀,他没用什么老子天下第一就很好了,那个更欠揍。话说,这俩都是咱们的大熟人,好纠结啊,待会儿该给谁加油好呢……”   在匹诺康尼有过命交情的改造人牛仔不必多说,丹恒和三月七保有马甲时期的全部记忆,对某个白毛的臭屁小鬼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丹恒凭借他对两人实力个性的了解,基本预测了赛场情况:“五条刚踏上毁灭命途,尚且处于一个成长期,对上手段老辣的巡海游侠,恐怕不会轻易占到优势。”   三人乘坐电梯来到热火朝天的观众席,手里拿着景元将军的友情赠票,安安分分坐上看台,居高临下的俯瞰着擂台全景。   看台上坐满了人,大多都是奔着名气较大的两个参赛选手去的,一些观众挥舞着双臂,激动得仿佛正在擂台上打生打死的是他们本人,尖叫着乱喊一通:   “啊啊啊啊好帅啊五条大人!悟酱,妈妈爱你啊!”   “春风吹,战鼓擂,我们悟酱怕过谁!”   “五条出征,寸草不生!”   “悟酱无需低调,出手全场尖叫!”   格格不入的列车组:……已经开始脚趾扣地了。   更有甚者举着五条悟的大头照,以一种极为华丽、能令纯美骑士为之动容的形象画风,生动描绘了偶像那一头雪发和天空般湛蓝的眼睛,连每根雪白的睫毛都画的一清二楚。   “五条的人气好像拐到了一个奇怪的方向……”   这大概就是颜值高的优势,往那一杵就是男模,不愁没颜控为他哐哐举大旗,更何况五条悟本身实力不赖,双重buff加持,支持率一路走高。   在最高的主席台上,特邀前来的星际和平公司金牌主持人叽米先生正顶着大白天的烈阳,唾沫横飞地解说着比赛:   “现在的比赛情况异常焦灼,来自地球的五条悟选手在扣关赛上显示了超凡的统治力,过关斩将杀入擂台赛,然而,他的第一场擂台赛对手居然是穷凶极恶的公司通缉犯!连叽米我都忍不住为五条悟选手捏了一把冷汗,哈哈,虽然我这具偃偶没有汗。”   他开始真心实意思考起了一个容易忽视的问题:“不过改造人也会流汗吗?波提欧的新陈代谢究竟是怎么完成的?莫非……”   擂台上,波提欧一个侧身躲过朝着他脑袋射来的蓝色激光炮,不忘抽空往主席台上亮出黑洞洞的枪口,骂骂咧咧道:   “宝了个贝的!小可爱,你要是真好奇怎么不下来凑近点瞧瞧?信不信老子请你的小香嘴吃两发枪子儿!?”   六发子弹消耗殆尽,左轮手枪飞快上膛,身经百战的巡海游侠又在眨眼间射出一发威力十足、风驰电掣的子弹!   怂包解说员吓得抱头鼠蹲,好在发现子弹显然不是冲着他一个只会嘴炮的无辜群众来的,当即大大松了一口气——虽然偃偶没有呼吸。   正对面,正欲闪现近身的五条悟瞳孔一缩,那道渺小却万分耀眼的紫光甚至遮盖了青年的虹膜,专精击破的子弹撕裂三米范围内的空间,远不是他能直接正面接下,因为无下限已经在朝着主人发出尖锐的警报。   他在心里唾骂了一声:不是,哥们,他的无下限怎么谁都能破盾?   准备已久的一套连环攻势被狼狈打断,五条悟只好在空中堪堪调整姿势,迅速后退到一个安全距离,全力以赴应对那颗致命子弹,即便如此,勉强接住一击的他还是被强大的冲击力震得脑门一晕,嗓子眼泛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如果能看得见韧性条,头上顶着虚数和量子两个弱点的五条悟如今又被挂上了一个物理属性弱点,仅剩不多的白条已经闪着岌岌可危的红光。   波提欧优哉游哉地吹了一口枪口的白烟,咧开一口锋利的鲨鱼齿,对面是他的老熟人,也是波提欧在剧本里看着他一步步成长至今、走到这里的,兴致盎然的牛仔也不介意在比赛中途和对手唠嗑几句:   “五条,这段时间长进不小嘛。只可惜你别忘了,宝贝的,当初我可是经常和你们两个对练,我对你们的一招一式,怕是比你们自己还熟悉。所以省点力气吧,想出师还早着呢!”   五条悟毫不客气的回呛道:“波提欧,你别大言不惭……就刚才打的那十几个回合,我能感觉到你受的伤应该还没好完吧?就这么急不可耐想上台打比赛?”   “哼,实话和你说,我他宝贝的可不是为了荣誉而来。看见台上那只鸟嘴里吐不出人话的解说员了吗?”   巡海游侠抬首示意道:“这场演武仪典是仙舟和公司联合举办,星际和平播报全程转播。不仅地球人看得到,全宇宙的人都看得到。我要让公司狗好好瞪大眼睛,看看赏金13亿信用点的通缉犯如何站在银河擂台上狠狠打他们的脸!”   当然,最关键的一点原因,他没在大庭广众下说出口。   市场开拓部那个缩头缩尾的小可爱,他上次没能抓到那家伙滑不溜秋的小尾巴,让人从地球跑了。但他也不怎么懊悔,毕竟战略投资部的赌徒高管早已暗中联系了他。   巡海游侠一般喜欢单干,不过他和砂金经过此前的剧本演出,奠定了良好的同盟基础,剧本结束后,有着共同目标的两人一拍即合,组成了“奥斯瓦尔多刺杀联盟”,随时密谋着整大事。   一想到这个,波提欧心中就忍不住轻哼了起来。   不过,目前要紧的,还是先应付这个打起架来不要命的白毛小子。   他非常清楚,看似全能、能打能奶的五条悟的缺陷究竟在哪里——容易被击破的无下限算一个,而另一个,自然就是他小子那对由绝灭大君亲手赐下的眼睛里,压抑着的、随时可能爆发的毁灭本能。   他们都是死里逃生的复仇者,在生死之际掌握了绝地反击的力量,但这股力量的另一头,却也连接着通往地狱的无名锁链。   站在台下的教练夏油杰同样心知肚明,忙扯开了嗓子提醒挚友:   “悟!保持头脑清醒,波提欧在故意激怒你!千万不要掉进他的陷阱里!”   然而,此刻的五条悟已经听不进他的话。   上万个脑细胞疯狂燃烧,理智逼近最低值,在毁灭之眸的精密运作下,他仿佛化身一台高效自主的战争机器,千回百转的压缩能量汇聚在纤细的手指间。   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模糊起来,白色的阳光折射出本来的缤纷样态,事物解构,他好似置身于五光十色的大染缸,只有那一道黑白色的高瘦影子才是他唯一能看清楚的目标。   自从踏上擂台的这一寸天地,不管是为地球争取荣誉,亦或者为证道而来——行走于命途的武者一扫所有繁乱干扰的杂音,心中跳动的信念变得异常纯粹。   他的目标只有一个——不论如何,一定要赢。   正如砂金总监给他留下的那一句箴言所说,“只有抛却理性,才能赢得最后的博弈”。   少年人的自尊心像一只升腾而起的气球,按下去还会升起来,摇晃着鼓鼓囊囊的身子,试图触摸那一片遥远的天空,还要对着银河发出不屈的呐喊:   “我五条悟才不会这么容易认输!”   双指交叠,炸开的暗红色光芒瞬间吞没了擂台,波提欧也毫不示弱,拿出真本事,给予地球的好小子以最大的尊敬。   两股巨大的力量骤然发生猛烈碰撞,迸开的刺耳音爆让围观众人的大脑都嗡鸣了一瞬,直到半分钟后才缓缓找回外界的声音。   叽米呛着吐出几口黑烟,还在敬职敬业地解说比赛,谁见了不心生佩服:   “……咳咳……看来这两位选手都拿出了自己的必杀技……滋滋……”   他小声嘟囔:“不太妙啊,我的这具偃偶应该可以下班收工了。”   擂台中央,浓重的烟气逐渐散去,观众们翘首以盼,一个个屏住了呼吸。   站在最佳观察位的叽米率先捕捉到仍然骄傲屹立的身影,鸟脸一耷,心不甘情不愿地宣布了比赛的最终成果:   “获胜选手是——巡海游侠波提欧!唉,还是让这个狡猾的通缉犯得逞了。”   波提欧捂着钝痛的胸口揉了揉,蹲下身子,戳了戳地上仿佛没了声息的白毛,埋怨道:   “你小子,还真跟我玩命啊。”   五条悟还想爬起来再战,扑腾了两下子,像一只被吸走了所有力气的大猫,只能从喉咙里挤出一串难受的长吟,连翻个身都做不到。   波提欧干脆把出了师的徒弟架起来,招呼着小跑过来心急如焚的夏油杰:“走吧,哥们儿,比赛结束了,我送他去丹鼎司,啧,我不久前刚出院,现在又得去一趟了。”   “听说那又来了个狐人医生,使的是曜青的食疗法……哈哈,宝贝的,我上哪儿找又会做饭又会看病的医生?夏油,你起码不用担心这小子的伙食费了。”   围观的列车组见五条悟和波提欧都没有大碍,也放下了悬着的心。   “希望五条醒来后不会对比赛结果大哭大闹。”   “放心,按照他的身体恢复速度以及在观众中的人气,夏油接下来大概会让他参加复活赛。”   与此同时,观众们并未在比赛结束后马上走掉,云骑军对现场进行了简单的清理工作,换上了一具新偃偶的叽米握着话筒,高声宣布道:   “观众朋友们,精彩继续!今天的第2场赛事,接下来的比赛选手,分别是来自贝洛伯格的拳王,铁臂卢卡——”   摄像机给到了整装待发的红发青年,卢卡对着镜头灿烂一笑,蓬勃的生命气息扑面而来。   而后画面一转,镜头聚焦到了他的对面,此刻正扶着棒球棒摆pose的奇怪女子身上:   “而红方选手,也是本次的擂台主,竟然是波提欧同一派系的巡海游侠——缭乱忍侠·AKA·乱破!让我们掌声欢迎!!!” 第187章 演武风云录(二)   由于上一场擂台赛的特殊性, 公司领导特意吩咐了尽量少给公司通缉犯特写镜头,但观众们都不是傻子,自然会对掌握了转播大权、刻意夹带私货的公司怨气满满。   好在卢卡和乱破的这场比赛没有任何幺蛾子, 叽米作为专业解说员,没了语言上的镣铐,上下鸟喙咔咔咔一碰,就根本停不下来。   而仙舟的远程偃偶质量奇佳,没有一丝一毫的延迟, 使得他能用飞快的语速为台前幕后尚不熟悉赛况的观众们进行一段简短的选手介绍:   “来自贝洛伯格的‘铁臂’卢卡,赛前藉藉无名的神秘黑马,年轻气盛的热血少年,然而, 卢卡选手用他的暴力美学征服了所有胆敢对他有所轻视的对手!不知道这一场至关重要的擂台赛, 他是否还能保持大步迈进的火热状态?”   “而站在他正对面的强大敌人, 则是缭乱忍侠·AKA·乱破——身为巡海游侠的一员,乱破选手依靠她形如鬼魅的忍者身姿和妙语连珠的惊世言语, 不仅令对手胆战心惊、肝肠寸断,更是赢得了来自场外男女老少的一致超高人气!”   “强强对决, 精彩程度绝对不输上一场!女士们先生们, 做好迎接一场绚丽的视觉盛宴的准备吧!!!”   老鸟握着话筒吼得撕心裂肺, 将这段提前准备的稿子咆哮着念完,大喘了一口气, 心下对自己的表现相当满意。   千里之外的演播室内, 雪鸮本体接过实习助理递过来的水杯,后者颇为识相地凑上去赞美道:   “不愧是叽米先生!我写的文字只有通过您的喉咙才能爆发出它本应有的力量!”   “那可不, 也不看看我叽米是谁……卡美丽,认真听做笔记, 等你什么时候学到了我老叽的三成主持功力,我就给你转正。”   “啊……是!叽米先生!谨遵您的教诲!”   主持人的激情发言炒热了全场氛围,观众们的脸上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一些人高举着的海报直接翻页,生动诠释了什么叫见一个爱一个,现场彻底沦为灯光、尖叫和欢乐汇聚而成的海洋。   “乱破!乱破!”   “卢卡!卢卡!”   卢卡的友好招呼在嘴里绕了个圈,还没来得及吐出一个音节,便看见名为“缭乱忍侠·AKA·乱破”的巡海游侠动了。   留着一头粉色高马尾的少女双手抱拳,端出了和同等级忍者对决的最高礼仪,正色道:   “赤鬼·忍者,初次见面,在下忍号【乱破】,意指‘一心不乱、破邪显正’。久仰大名,阁下之忍道有如淬火之钢,精纯坚韧,百折不屈,令观者十分动容。”   “啊?赤鬼?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称呼……是说我吗?哈哈哈您过奖了乱破小姐!什么淬火之钢,我也没那么厉害,也就是拳头硬罢了……”   亏得之前有和漆黑的虎克大人相处的丰富经验,卢卡面对中二病选手能基本听了个大概,明白对手是在夸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连忙摆手,表示自己担不起这么高的赞誉。   乱破粲然一笑,又开始说起了让贝城小伙双眼发直的加密语言:   “《银河忍法帖》有云:譬如金矿,淘炼渣秽,消融成金,价值无量。”*   “赤鬼·忍者,以在下观之,乱拳·忍法之最高奥义,阁下所缺者,无非是时光磨砺与强敌试炼。若无敌首之压,何来忍道之巅?在下愿充当此任,助尔修行至臻!”   她从腰间抽出一个喷漆罐,扔到半空中一把握住,仿佛将一切喧嚣和纷扰皆尽数掌握于方寸之间。   帽檐下的绿色眸子如稚子般清澈闪亮,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好似是一个约定好的信号标志,观众们如海啸浪潮般的呐喊声渐渐平息,张大了耳朵倾听台上的动静。   忍者少女纤细但不失健美的身躯有节奏地微微晃动,踩着心中的鼓点节拍,在万千银河观众的紧张注视下,使出了一招精彩绝伦的忍道·真言——也就是即兴rap:   “大岚神座下罗浮仙舟,演武·仪典上群英聚首——”   “……YOYO,此间洞天,邪瘴祸乱临世;缭乱忍侠,携友破暗而至!”   一曲唱毕,乱破右手食指指天,坦然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欢呼和呐喊。   然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忽然下落,径直指向了站在对面一脸懵逼的赤鬼·忍者,意味不言而喻。   刚从那番精彩的演出中挣脱出来,叽米疯狂扇翅膀,示意道:   “导播!快切镜头啊!这么好的节目效果不能被断了啊!”   镜头马上给到卢卡的大脸,文化不高的乡下小伙瞬间成了全场焦点。   卢卡一个头两个大,不适应的咽了口唾沫,结结巴巴的说:   “你的意思是……我也要来一段?”   “此乃忍·真言对决。听闻仙舟不仅以武会友,更注重以忍道交锋。赤鬼·忍者,今立于台上,何不敞开心扉,让你的忍道之音响彻此世?”   不得不说,卢卡真的心动了。   然而,大守护者在上,他一点儿都没学过什么忍道·真言,这应该是希露瓦的绝活吧?乱破小姐看上去和他们贝洛伯格的摇滚歌手很聊得来的样子……   “乱破小姐,我确实很想向大家喊出我的誓言……既然如此的话……我就豁出去了!”   在乱破的眼神鼓励下,卢卡闭上眼睛,脑海中闪过在太卜司那一枚玉兆中所见的一幕幕,气沉丹田,主动提高了音量,仿佛在对着居住在天上的人喊出了话:   “我,卢卡,熔锤镇出生的勇士,无敌的磐岩冠军……一定会追随伊戈尔·哈夫特的脚步,用我的拳头和勇气,将荣誉带回贝洛伯格!”   乱破:“如此淳朴动人的真言,不愧是赤鬼·忍者,在下佩服,实在佩服!”   解说员叽米姗姗来迟,连声调都因为爆哭而跑了个弯:   “天,天呐,多么精彩的宣誓!让我们为两位选手的信念再一次热烈鼓掌吧!不管谁输谁赢,他们都是好样的!”   卢卡将两只拳头碰了碰,结实的闷响声驱散了少年内心还残留的一点小尴尬,他用力咳了咳,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比赛上:   “来吧,乱破小姐,我早就已经做好准备了!”   叽米跟进同步画面:“比赛终于开始了!我们能看到乱破小姐占得先机,率先发起攻击,卢卡选手要当心了!”   巡海游侠不再多言,进入了忍道合一的战斗状态。   “——缭乱·忍侠,前来邀战!”   她带上透明的护目镜,屈膝弯腰,紧握一把巨型手里剑,身形一闪,脚下跨着似浪的疾步,周身飞溅起五彩斑斓的油漆,直冲对手而来!   游侠速度极快,卢卡反应不及,难以躲闪,但饱经战斗的身体已经反射性地抬起一只手臂,外骨骼迅速膨胀为巨大的红色拳套,铁臂和锋利的忍具摩擦碰撞,火星四射。   如此近的距离下,仿佛能感受到灼伤的热气,卢卡只得眯起一只眼睛,感觉仿佛有千钧万鼎压在其上,使得他只能调动全身肌肉去招架,分不出一丝多余心神。   乱破小姐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会有如此巨大的力气?   卢卡的额头冷汗嗖嗖直冒,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着对策。   胳膊上的重量陡然一轻,卢卡却来不及喘气,心头猛然一紧——原来乱破并非放弃攻击,而是因为她的手里剑不知何时分裂成了多份,绕了一个大圆,划破空气,快而猛地飞向自己背后的视线死角!   “不好!”   腹背受敌,卢卡咬紧牙关,打算用以伤换伤的方式接下这一招——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本场比赛的最终胜者是——缭乱忍侠·AKA·乱破!”   今天的丹鼎司又增添了一名光荣的伤员。   卢卡绑着石膏坐在树下的长椅上,脸上挂着风干的泪痕。   夏油杰坐在他身边给他的胳膊抹药,连连安慰道:   “卢卡,别伤心了,要怪就怪运气不好,第一场擂台赛就碰到了巡海游侠,我听波提欧说,那位乱破小姐强得能够徒手捏爆恒星……你败了就败了,几天后还有复活赛呢。”   “啊?徒手捏爆恒星?”卢卡心有余悸:“我能感受得到,乱破小姐确实比我强多了,咱输了也不冤。”   “但是……我很感激她,那场羞耻的赛前宣誓一喊出来,我就知道,乱破小姐想要和我比的是斗志,而非战力上的输赢。”   话题中心的忍者大步走来,身边跟着牛仔,她对站起身的卢卡严肃地点点头,说:   “阁下天资聪慧,本性淳朴,恰如一张无瑕忍符,待以忍魂为墨,必将绘出惊天动地之章。如果阁下不弃,在下愿意传授忍·真言之妙道……”   波提欧小声逼逼说:“卢卡,你与其跟乱破这丫头学说话,还不如跟我学我这娓娓动听、优美动人、朗朗上口的喵言喵语——你听,喵喵喵,又好记又好学。”   卢卡连忙摆手:“谢谢你,波提欧先生,我暂时还没有修改我的联觉信标的想法。对了,悟他现在还好吗?”   “人没事,现在已经在床上呼呼大睡了,他小子的心态是真他宝贝的好……之前醒了见我守在他床边,当即不客气让我去金人巷给他买糕点!啧,让一个巡海游侠替他跑腿,给他脸了!”   “……那你买了吗?”   波提欧从身后掏出一袋子糕点,顶着众人的复杂眼神,抢着说:“我只是刚好比赛打饿了,也想买点东西吃……他呜呜伯的,你们那是什么表情?”   众人礼貌地挪开视线。   在这时,丹鼎司司鼎走进他们之中,笑盈盈的说:“恭喜两位巡海游侠取得比赛胜利,我等恭候多时了。”   “害,你们仙舟人就是做事讲究,传个口信我俩就下来了,还用得着让列车组转告我们?”   夏油杰反应过来:“原来列车组是去竞锋舰上叫你们……”   “这只是一方面,除此之外,开拓者和三月小姐执意想去擂台观战,毕竟庆典召开了这么长时间,没能亲身看一场热热闹闹的比武演出,终究说不过去。”   “灵砂小姐想要细谈什么?”   “此次找两位商议要事的,并非妾身,而是另有其人。”   乱破低吟道:“多谢,灵兔·忍者。在下早已心知——必然是那位九尾·将军。”   “……九尾·将军?”灵砂笑了笑,“乱破小姐的称呼可真是……别有风趣。”   “前几日,在下与银枪·修罗殿下在罗浮汇合,顺道向路过的九尾·将军分享了见闻,她叮嘱我们二人防备邪忍来犯,缭乱忍侠时刻牢记。”   波提欧拍了拍胸脯:“那位天击将军现在在哪儿?仙舟当初把我从外太空打捞回来,救了我一命,所以这事儿我肯定要管。” 第188章 演武风云录(三)   飞霄将军和两位巡海游侠的会谈大约花了两个系统时, 至于聊了哪些大事,外人不得而知。   刚一结束,缭乱忍侠便匆匆动身离开了, 据乱破交代,是因为她近日在竞锋舰上结交了一位“擅于隐蔽气息、身形鬼魅无常”的同道中人,急着和他交流驱邪除恶的忍法忍道。   波提欧满脸狐疑:“你什么时候交上的朋友?我他宝贝的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九尾将军大概猜到了那被乱破缠上的可怜人是谁,没什么良心地大笑了一场。   “波提欧,放心, 貊泽他没什么坏心眼,顶多比较擅长……出其不意、语出惊人?乱破,你可以多教他学学怎么说话,我很看好你。”   缭乱忍侠显然把九尾·将军的玩笑话当了真, 承诺道:   “请阁下放心, 在下一定会向乌鸦·忍者全心传授忍·真言之秘诀, 绝不藏私!”   “……唉,喵的, 你要不还是少说两句?”   而此时此刻,在丹鼎司的一间单人病房内, 银发的少年躺在干净温暖的病床上, 蝶翼般的白色睫毛忽而颤动, 似乎下一秒就要从一场糟糕的梦里苏醒。   梦里循环播放着擂台上他经历的第一场败局,每个视角, 每个动作, 来来回回倒放了十几遍。   仍旧保持兴奋的大脑疯狂复盘着所有信息,想要找到改造人牛仔身上的潜在弱点, 即使他清楚,波提欧接下来极有可能不会再成为他的敌人, 他就算真的分析出来,很长时间内也不会有用武之地。   但……就是不甘心这么输了啊。   五条悟叹了口气,用被子蒙住脸,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床板嘎吱一响,结果不小心扯到了肌肉,忍不住龇牙咧嘴:   “波提欧那家伙,下手没轻没重的,要不是我反转术式用的及时,老子进的就不是一般病房,而是ICU了。”   所以让他去跑腿买点好吃的、帮伤员五条大爷补充糖分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五条悟愉快地靠在软和的枕头上,低着脑袋刷起了手机,点进《罗浮体育报》发布的星天演武仪典特刊。   今天的所有赛程刚结束不久,各大媒体的记者还没来得及写稿子发布,所以他看的新闻主要是前几天的:   “演武仪典选手质疑参赛者中存在服用违禁药品现象,药检委员会首次给出明确回复。”——地衡司办事网   “拳拳到肉!卢卡选手的战斗风格得到武术界大力赞扬,不少武术爱好者认为这才是演武仪典应该有的比赛水准,并且对一批大幅度使用科技参赛的选手提出点名批评。”——罗浮民生调查小组   “仪典期间提供的饮食安全不过关?多名选手赛前疑似腹泻呕吐,原因不明,云骑军正在跟进调查中。”——罗浮杂谈电子分站   “无名黑马强势闯入擂台赛!根据赛前抽样调查,来自地球的五条悟选手在本场比赛的支持率已超50%,让我们敬请期待他的表现。”——星际和平娱乐公司   五条悟本来看得津津有味,一眼扫到了自己的名字,再稍微联想一下明天可能会出现的新闻标题,心情顿时没那么美妙了。   病房门敲响,一个护士推门而入,直截了当开口道:   “五条悟先生您好,经全身检查,你的伤基本痊愈。如果没问题,请在单子上签字,两个系统时的住院费用由罗浮官方报销,您不用出一分钱。”   “这么快就要赶我走?我还想在这儿多躺一会儿,就一会儿,拜托了……”   五条悟瘫在床铺上,耷拉着眼皮,睡意尚未完全消散,鼻间弥漫着医院特有的淡淡草木香气,显然不太想马上离开热乎的被窝。   走入病房的波提欧将一袋子还剩下一半的糕点扔到病人面前,抬起下巴说:“顺路买来的,你尝尝。”   五条悟把脑袋埋进袋子里,发出一声甜党的不甘尖叫:   “怎么都是咸口?我要甜的,甜的!”   巡海游侠眉毛一竖,生起一股好心喂了狗的憋屈感,没好气道:   “这可是我挨家挨户挑的对病患身体有好处的仙舟特色美食,游侠甄选,小子!你还敢嫌弃?”   敏锐的狐狸耳朵捕捉到了病房内传来的吵闹动静,走廊上步履匆匆的椒丘大夫临时调转了方向,敲了敲大开着的房门,笑眯眯的说:   “医院禁止大声喧哗。”   他看着怒目而视的两人,又加上了一句:   “也禁止打架斗殴。”   护士站在一旁尊敬地叫了一声“椒丘大夫”,无奈地对病人解释道:   “很抱歉,五条先生,我们也是逼不得已。丹鼎司处于非常时期,入院病患较多,医疗资源紧张,只能请一些大致痊愈的病人尽快办理出院手续,为其他重症病人腾出病房。”   “这些人都是受伤的参赛选手?这么多?习武之人也太脆弱了吧?”   椒丘接过话茬:“不全是。”   波提欧闻言了然于心,啧了一声:“这些患者,应该就是接触了那什么宝贝毒丹的?”   “波提欧先生猜测的没错。”椒丘苦笑道,“所以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护士知趣退下,把全部空间留给貌似相识的三人。   事实上,曜青的将军幕僚和独来独往的巡海游侠不算认识,椒丘也不过是听白露提起一嘴,她当初是怎么费了老大力气才救下了这个濒危的改造人患者。   不过,他有貊泽作为耳目,收集了不少罗浮当地流传的小道消息,传闻中,景元将军甚至曾亲自接见过这位被打捞上来的巡海游侠,也不知那一晚促膝长谈了些什么机密,大概是达成了官方层面的合作。   最后,放荡不羁的独狼就这么在仙舟暂时住下了,还在罗浮的放任下参加了演武仪典,公司的人急得直跳脚,却在仙舟人的地盘上拿他没办法。   通缉犯随意靠在墙边,掏出一块咸口糕点塞在嘴里,回道:   “椒……啊,那什么……姜葱大夫,我和乱破方才面见了天击将军,你不用解释,内情我都懂。”   “将军能得到像巡海游侠这般强大的同盟,我也不必太过担忧。”   他照顾到了巡海游侠的文化水平,特意强调道:“另外,我不叫姜葱,在下名唤椒丘,花椒的椒,青丘的丘。”   “那他宝贝的不还是葱姜蒜吗?”   “……”   五条悟理了理凌乱的头发,磨磨唧唧掀开被子,刚一站起来,波提欧就上前来猛的拍了一下他的后背:   “他呜呜伯的,看这样子,你恢复得不错,跟之前在地球上一样耐打!”   肌肉酸痛无力的伤员始料未及,差点被他一下子拍到地里去,当即对着他的钢铁胸口使出了连环拳。   “波提欧你干什么!老子很脆弱的!”   力道比小猫还轻,波提欧站着没还手,真心实意替他感到遗憾:   “只可惜你小子出院太快,没蹭上一顿丹鼎司的火锅,我在罗浮打拼的兄弟和我说,这儿的一个厨子医生做的火锅味道一绝,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厨子医生本人:“……二位莫非是想试一下我的食疗法?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待会儿我给两个小朋友检查完了身体,就带你们一起去后院来上一顿椒丘家的饭,如何?”   于是,狐人的尾巴后边又多了几个闻着味儿赶来的饭搭子。   一来到后院,数十张四方木桌几乎坐满了正在吃饭的人,大多都穿着病服,精神状态不太饱满,想必这就是椒丘所说的“可以用他的药膳火锅来缓解病情”的轻症病人了。   最角落的一桌子,正在狂炫蛋白质的添肌将军余光瞧见自家幕僚来了,连忙抬手招呼说:   “哟,椒丘大夫下班了?这不是波提欧吗?看望完朋友了?来,坐,咱们刚好凑一桌。”   卢卡即使一条手臂打上了石膏,仍然坚强的用筷子往嘴里干饭,额头热汗淋漓,颇有几分一吃解千愁的架势。   夏油妈妈操心道:“这都第3碗了,你要不歇一歇?待会儿我还得作为教练去参加发布会,要是你闹了肚子,我可没空陪你……”   下一秒,他的另外一个大儿子又坐上了凳子,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努努嘴卖乖道:   “杰,我也想吃。”   “你自己没长手吗?还想让我和当初失明一样亲手伺候你?没门。”   夏油杰眼皮子抽了抽,直接把碗糊在了挚友脸上。   波提欧差点笑岔了气。   “来后院进餐的病人里,大部分是因为不小心接触到了毒丹,导致了浅层的魔阴身和狂化,这火锅就是我能给予他们的用于缓解的药方,至于更严重的病人……你们在外面是看不见他们的。”   遵守食不言的礼仪,沉默吃饭的云骑骁卫手里握着的筷子一顿,而后以更快的速度动了起来,不过一会儿就放下了碗,用纸巾擦了擦嘴,站起了身。   “多谢椒丘大夫,几位慢些吃,彦卿先行告辞了。”   飞霄敛着眉摇了摇头:“罗浮的小娃娃,怎么比我这个将军还要忙?都说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你这身子刚恢复,就这么急不可耐?”   “哪里哪里,飞霄将军日理万机,彦卿怎敢与您相比?”   面对一众亲近之人,彦卿犹豫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只是因为我之前的疏忽大意,错失了至关重要的两天调查时间,这让彦卿如何不心急?”   “可是心急就能提前出院?心急就能改变现状?”   彦卿被问住了,扎着小马尾的脑袋垂了下来,默了一瞬,缓缓说:   “……在丹鼎司的这两日,彦卿眼睁睁看着每日增添的病人越来越多,他们大多是云骑军立誓守护的平民百姓,但是却被一个个担架抬进重症病房,青筋暴起,如同失去理智的野兽般痛苦嘶吼……”   “如果不能尽快化解罗浮迫在眉睫的危机,纸终究包不住火,我不能让将军一人面临六御的弹劾责备。我恐怕也不能安心做演武仪典的守擂剑士了……”   五条悟猛地把筷子摔在桌子上,戳破了云骑骁卫身上的低气压泡泡:   “不行。你要是不去守擂,本大爷这些天岂不是白研究你的招式了?”   云璃惊讶道:“哦?你对他的剑招有研究?我先前和他打过一架,也恰好有一些心得体会……”   “云璃小姐,我能听听吗?”卢卡心动地举起了手。   夏油教练扶额:“你们两个,还是先操心一下复活赛再说吧。”   被他们这一打岔,彦卿也没了沉重的心思,扯开嘴角笑了笑,把未尽之语又咽了回去。   飞霄也安慰道:“我相信我手下的医士一定能研发出解药,你也应当多相信你的同伴,所以,等到云璃也吃完了饭,你再和他一同出发吧。”   椒丘默不作声,等到这一顿宾主尽欢的聚餐结束了,他才轻声说:   “倘若给我们足够多时间,以我之力,也许可以找到应对的方法,但是……这些病人等不起。还有你,飞霄……我们知道,拖垮人的从来不是疑难杂症,而是无情的岁月。”   飞霄挑眉一笑:“谁说只能靠你一个人的力量了?”   椒丘一愣。   “列车组可是给我们拉来了一个不得了的外援,算算时间,她应该也要到了。”   两天前,黑塔空间站。   戴着一顶尖帽子的魔女破天荒地使用本体出现在了办公室里,好整以暇地盯着更新后的模拟宇宙装置,然后满意的打了个响指:   “真不愧是本天才,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三个星神的庞大资料接入数据库……阮·梅,你在这个时候过来,是特意来给我贺喜的吗?”   一个穿着旗袍的清冷女人从她身后走出来,淡然道:“黑塔,看来你消失了一个多月,收获不小。”   “我黑塔什么时候给人白打过工?只可惜你不在剧本里,否则我们三人出马,哪里还有反物质军团的戏份?”   “我对异次元时空不及你们感兴趣,【命运】没有选中我,意料之中。”   阮·梅指尖轻点,查看模拟宇宙更新后的实时参数,她是星神原体培育的负责人,自然一眼看出了有哪些地方产生了巨大的变化。   残留着桂花糕香气的唇齿微微翕合,她漫不经心地默念道:   “丰饶的药师,巡猎的岚,还有……死而复生的开拓星神,阿基维利。”   “你不知道当时的场面有多精彩!药师降下赐福,阿基维利半路拦截,岚横刀夺爱……你跟我当初也不过拜谒了机械头一面,可是那家伙甚至还有机械头的私人账号。”   “无名客……”   阮·梅略一思索,嘴角泛起一个清浅的笑容,温温柔柔,却难以抵达那双幽深的眼底。   “他如今人在仙舟?我恰好要顺路去那里一趟。希望我们能在罗浮……再次相见。” 第189章 演武风云录(四)   奥卡斯特星系, 太阳系,地球。   【终末】如潮水退散,文明的未来翻开崭新篇章。   在星际和平公司以及银河其他势力的援助下, 为期将近一个月的“地球重建工程”逐渐步入尾声。   夜空之下,宇宙寂静无声,黑暗是野蛮原始的象征,然而,当千家万户的灯光接连点亮, 从外太空看去,夜晚的半球仿佛披上了一件由光点织就的轻纱外衣,朦胧美丽。   只有月球表面抹不掉的一道道狰狞伤疤、地球街巷里矗立起的一个个英雄雕塑、以及墓园里那一座座无名丰碑,还在向宇宙无声地诉说着这座文明曾经遭遇的苦难。   一座平平无奇的居民房内, 星际和平娱乐公司频道代为转播的“星天演武仪典”第一场擂台赛不知被人循环回放了多少遍, 画面在银发青年落败的最后一刻前按下暂停。   灰原雄放下遥控器, 眼神放空靠在沙发背上,戳了戳身边低头不语的七海建人, 今天第八次向好友不敢置信地提问:   “五条学长怎么就输了呢?”   “对面是实力强大的巡海游侠波提欧,这个结局并非不能接受。”   手中翻着星际和平公司发布的新版科普指南, 七海建人一心二用, 今天内第八次耐心回复他的问题。   自从地球恢复了最基本的生活秩序, 对外通讯也得到修复连接,他们这段时间逮住机会就守在电视机前, 和成千上万的地球民众一同实时关注着自家选手的比赛进程, 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众人吊着的一颗心便会跟着上上下下, 简直比当事人还紧张刺激。   废话,那可是他们地球万里挑一的精贵独苗苗啊!   地球最大的局域网上, 有关“#五条悟”“#夏油杰”“#演武仪典”的词条浏览量过百亿,不仅是民间,政府官方也带头追星,为话题热度添砖加瓦,引导着大体的舆论风向。   事实上,政府人员也不必过于担心,毕竟五条悟本人形象好,实力强,人民公仆咒术师的过往履历更是令人挑不出毛病,还在对抗破洞者一役中立下了汗马功劳,吸引了粉丝团无数。   正因如此,每当一些试图挑刺的黑子一冒头,就会被粉丝和路人群起而攻之,施以“你行你上”四字真言,轻松镇压。   这时,黑子们往往便会作鸟兽散,留下一片和谐美好的网络净土。   在之前一路平推的扣关赛上,地球人民一心团结对外。   然而,前天那场万众瞩目的擂台赛,却把太阳系阵营活生生撕裂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方。   “我看了政府官号前几天发布的问卷调查,波提欧的支持率竟然稍咪咪大于五条学长!”   “我也投了波提欧一票,不是出于其他原因,只是因为我知道,五条学长目前还不是他的对手。”   “其他投波提欧一票的人也许不这么想,就巡海游侠在咱地球的人气,我嘞个呜呜伯,夸张得很!我这几天逛街,看到好多人都拿他的画像挂在门上当门神……”   “这是他应得的待遇。可惜巡海游侠有自己要走的道路,波提欧以后大概率不会回地球,大家只能在留存下来的影像资料里一睹他的英姿了。”   “可是我真的好想再见他一面……当初怎么就没让学长学姐们帮我要个签名呢,啊啊啊啊好烦好后悔!”   房门哐当一响,家入硝子迈着女强人的步伐下班回家,听到了两个学弟的交谈,饶有兴趣地挑眉道:   “抱歉,灰原,我这里确实没有他的亲笔签名,因为波提欧大老爷精通肢体语言,但不怎么熟悉平面语言……不过,他换下来的几颗旧螺丝,我还放在储物室的一个抽屉里。”   “!”   灰原雄一跃而起,慌忙踩上拖鞋,哒哒哒扑进储物室。   家入硝子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补充道:“……但是储物室有很多螺丝器皿,我不清楚到底放在哪儿了。”   她今天难得准时下班,心情不错,逗一下学弟也挺有意思的。   对痛恨工作的女医生而言,走上丰饶命途的唯一一个好消息,大概就是自己不用去上大学当一个痛苦的医学生了,而是直接提前毕业进入社会,成为一个痛苦的社畜。   好在熬过了最开始的艰难时期,大部分的重伤患者都得到了及时援救,不再需要她像个救火队员一样东奔西走,现在的日子和之前在咒术高专似乎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但是也因为她的身份变化,政府给了不少高福利高待遇,家入硝子再也不用被迫使用医术救下那些令人生厌的烂人烂鬼,治愈的患者们也会为医生献上真诚的感谢和祝福。   她渐渐觉得,工作好像也没之前那么难熬了。   家入硝子把包往桌子上一甩,坐进沙发里,随手拿了一瓶饮料往嘴里倒,然后噗的一下又喷了出来。   “什么怪味儿?”   由星际和平公司转售的仙舟特色饮料商标上赫然写着——“苏打豆汁儿”。   她被呛得手一松,饮料罐在空中开始了垂直落体运动。   眼看那股发酸的怪味儿就要泼一地,七海建人眼疾手快,发动能力,苏打豆汁儿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液体却没有一滴倾洒出去。   “哇塞!”听到动静赶来的气氛组灰原雄发出一声惊呼,比了个大拇指:“我们七海简直是居家好男人!”   “哼,居家好男人可不会每天晚上背着家里人出门摸帝垣琼玉。”   面对学姐的微笑暗讽,牌桌上久经磨练的七海建人早已褪去了当年的青涩稚嫩,面不改色道:   “硝子学姐,高三适当放松,劳逸结合才是正途。”   “唉,我早该知道,你也跟着青雀学坏了。”   就在这时,大门传来一阵舒缓的门铃声,家入硝子跑去开门,她的朋友毛利兰带着礼物,和房子主人笑着挥手打招呼:   “好久不见,硝子!”   “好久不见。新一没和你一块儿来?”   “抱歉,他最近和快斗忙着参与加拉赫导演的新片拍摄,没空来啦。”   两个女孩子坐在沙发上聊着聊着,话题就开始迈向其他领域。   “硝子,你是不是一直对外星美食很感兴趣?”   “准确的说,是对外星的好酒比较感兴趣……”   “我的好闺蜜园子他们家最近和公司的【业务巩固部】签署了代理协议,不久后,咱们就能在铃木旗下的百货大楼买到许多好玩的银河爆款了!园子和我私下爆料,里面甚至还有智械女性夏季穿的、内层安装了小空调的连衣裙……”   “代理协议?哦,我听院长提过,他也向上面申请了一批医用器材采购。顺带一提,我待的那家医院是赤司财团所有,好像他们也掺和了一脚。”   “我不清楚,园子告诉我后来是政府出面,协助完善了合同,加了几条内容条款,说是要防止商品倾销……”   灰原雄在一边插嘴:“我想玩全息游戏!咱们地球什么时候进口一些高精尖的娱乐设备啊?”   “哈哈哈,全息游戏暂时还没上架,但是如果你想玩一把银河大富翁,那个没问题,它是低配版的全息游戏。”   夜晚的时间步入整点,七海建人及时切换了频道,提醒客厅里聊得火热的朋友们:   “比赛直播要开始了。”   没错,几人聚在电视机前,准备了一桌零食饮料,正是为了观看今晚五条悟在星天演武仪典的复活赛。   与此同时,不止他们这一家,还有成千上万个不管是来自哪个大洲、哪个阶层、持有哪个身份的地球人也在同一时间打开了直播,紧张不已地盯着画面。   星际和平公司和仙舟罗浮的图标映入眼帘,主持人叽米中正浑厚的熟悉嗓音从无数人的电子设备中高声传来:   “女士们先生们,不管你们的世界有没有昼夜的概念,我先祝你们,早上中午晚上好!”   毛利兰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笑着回应:   “晚上好!”   “这里是星天演武仪典的复活赛直播现场,作为主持人兼解说员,我先提前简单介绍一下比赛规则。”   “复活赛,顾名思义,每当选手挑战擂主失败,即拥有一次人气复活机制,只要场外人气达标,选手便可以拥有一次珍贵的复活赛资格。复活赛挑战成功,选手就可以免于被淘汰的命运,继续他的擂台征途。但如果挑战失败,那么选手就只有和仪典说再见了。”   画面上,罗浮此时是个万里无云的大白天,能看到空气折射的太阳光透着五彩缤纷的光晕。   选手和复活赛评委稍后登台,摄像头率先扫过观众席上,捕捉每一道可以提高收视率和引发观众兴趣的名人身影。   导播向来是眼尖的人才能胜任的角色,镜头一转,当即停留在了一个方位。   叽米惊喜的说:“看看我们在观众席上发现了哪些大人物?这不是鼎鼎有名的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吗?看来几位英雄们也受到了罗浮的邀约,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机会在赛场上一睹他们的风采呢?”   粉发的美少女对着镜头挥了挥手,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黑发青年双手抱胸,目不斜视,好似整个赛场的热烈气氛也无法驱散他周身的漠然寒意。   而坐在他身边的开拓者先是看了看镜头,又转头看了看比赛现场的大屏幕,视线如同拨浪鼓般在两处打转,好像玩起了找不同的游戏。   叽米干笑了两声:“哈哈,不愧是行走星海、自由不羁的无名客,真是个性鲜明。”   他紧跟着抬高了音调:“哦!看看导播又在观众席上找到了谁!居然是罗浮天舶司的驭空大人!”   优雅端庄的狐人女性端坐于观众席上,点头微笑。   叽米又悄悄透露了一个消息:“仙舟罗浮此前与地球达成了初步的商贸协定,而近日似乎在商讨拟定新的贸易条款。此外,雪国贝洛伯格似乎有意加入,形成三方贸易协定。没错,贝洛伯格就是那位铁臂卢卡选手的故乡……好了好了,不谈题外话,下一位——”   改造人牛仔那存在感鲜明的身影在镜头里一晃而过,叽米明智地选择闭口不谈。   “我们还能看到,观众席上竟还有我们战略投资部美丽大方的托帕总监!镜头!导播!快给我们托帕总监的美貌一个放大特写!”   一些屏幕后的地球人也开始欢呼鼓掌,他们永远不会忘记这位战略投资部高管,她在来到地球的短短时间内,就给他们的家园带来了翻天覆地的积极变化。   时至今日,【催讨黄玉】的许多决策都能够被列入教科书,引发了不少地球商业人士争相效仿,作为宇宙成功学的典范。   而在银发挑染的公司高管身边,作为尚未被淘汰的参赛选手、但被所有人忽视得彻底的斯科特面色僵硬,暗暗磨牙。   镜头移走,他这才连忙谄媚地说:“唉呀,我们托帕总监就是光芒万丈,人见人爱啊!”   托帕可不吃这套:“斯科特专员,我把你叫过来观赛,可不是为了听你说好话的。”   “仙舟人都说‘胜之有道’,你瞧瞧接下来这位复活赛裁判是怎么做的,和人家学学,你的那些手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留下的烂摊子要是暴露了,公司可不会替你擦屁股。”   斯科特纠结道:“哎呀,总监大人,我这不是为了更好地卖咱们的公司机甲吗……”   叽米在最后总结:“观众朋友们,想必你们也和叽米一样密切关注关心这场复活赛的结果,那么话不多说,有请本次的挑战者和评委选手登场——”   赛前的热场环节结束,镜头给到了擂台正中央的两位主角身上。   澄澈的天空之上,突然间洒下了一场热烈的玫瑰雨,吹来一阵阵馥郁的花香。   满天的花瓣纷纷扬扬,在阳光下飘飞忽闪,温顺地亲吻着骑士的一头如火红发。   “诸位,接下来将由我——纯美骑士团的银枝——担任复活赛的评委选手,为您献上一曲美的战舞。”   身穿银甲的英俊骑士微微抬手,接下从天而降的一支玫瑰,拂过鼻间,仿佛由造物主亲自雕刻的完美脸庞上闪过一抹迷人的笑意,他躬身弯腰,说:   “上次地球一别,距今已有数日。五条先生,请允许我先向你问好,你的这双眼睛依旧如同上等的蓝宝石般,苍蓝纯净,美丽动人。以一朵玫瑰的重量,向你致意。”   镜头对准了骑士那一张伟大的脸,白皙的皮肤,标志的五官,清透深邃的绿眸,好似有碧波泉水在其中荡漾……   正在欣赏外星美男的家入硝子猛然听到楼下传来一声高亢的尖叫,把她吓了一跳:   “啊!银枝sama!我爱你!!!”   一声激起千重浪。   来自其他户主此起彼伏的隔空表白回荡在小区楼宇间,家入硝子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药师在上,他们不觉得很尴尬吗?   灰原雄悄悄说:“学姐,波提欧比赛的那天晚上你不在,我和七海都习惯了。”   毛利兰捧住了自己微红的脸蛋,心思已然飘到了比赛之外。   “话说回来,新一在情人节送我的那捧玫瑰,就是我们用银枝大人的名字来命名纪念他的呢。”   “新一居然想得起来情人节送给你玫瑰?”   “我当时也很诧异,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快斗提醒他的……不过论迹不论心,我收到玫瑰后还是很高兴的!”   收视率当即暴涨了好几个百分点,显然,罗浮邀请一位纯美骑士来担任复活赛嘉宾的用意可谓是路人皆知,但耐不住观众们就吃这套。   而在骑士对面,五条悟吊儿郎当站在场上,他全身是和浓艳的红色完全相反的蓝白,颜色对撞鲜明,极具矛盾感。   距离他落败的那场擂台赛也不过两日,伤势痊愈后的他就迫不及待地再次爬上了擂台,卢卡则是还需再休息几日,他的复活赛排期靠后,如今夏油杰陪着他在丹鼎司做检查。   “哟,银枝,好久不见,你怎么跑到仙舟来当复活赛评委了?”   叽米惊讶道:“我们两位选手原来早就认识吗?这可真是有缘啊!”   家入硝子:“何止认识,他们还坐在一张桌子上吃过饭呢。”   曾为拯救地球小分队的一员,银枝笑着颔首:   “不瞒你说,五条先生,在希世难得号光荣牺牲后,我和波提欧兄弟一同被路过的罗浮所救。为了偿还仙舟人的救命恩情,我答应了景元将军的邀请,在星天演武仪典担任复活赛评委一职——这便是我站在此处的缘由。”   银枝还是老样子,说完正事后就开启了自动夸夸模式:   “我观看了你的所有比赛,包括你对战波提欧的那一场,我在观众席上看完了全程。五条先生,你的战斗仍然赏心悦目,直来直往,毫不拖泥带水,有你的战斗美学风格,纯粹而守一。”   “但是,根据演武仪典的规则,我不会挂念旧情而有所留手,这是一场严苛的考验,考验的核心,在于你是否在与波提欧兄弟的战斗结束后,是否有自己的反思成长。五条选手,须知,傲慢乃是武学大忌。”   “你的话还是这么多,要打便打,我刚好还没和你打过一架呢!”   “那么,试炼开始——”   话音刚落,骑士召唤出数柄镌花枪与盾,白光一现,瞬间包围了孤零零的挑战者。   五条悟兴奋道:“来得正好!”   凛冽的枪芒密密麻麻铺设开来,白发青年犹如银蛇般游走躲避的身影交错其间。   观众席上的波提欧压住帽檐,吹了个愉悦的口哨。   “宝贝的,终于学聪明了,知道一上来先不要莽了。”   他侧身瞅了一眼专心致志观看比赛的同伴,想起来了一件事:“乱破,我跟你说没说过我在地球的经历?”   乱破摇了摇头,“银枪·修罗阁下与我提到只言片语,但似乎从未有过完整讲述,在下愿洗耳恭听。”   两只闪亮亮的绿色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他,波提欧有一瞬间的恍惚,揉了揉丫头的脑袋,想了想,说:   “宝贝的,也就才过一个月时间不到,但回想起来,感觉是好早之前发生的事了。那时候,我坐银枝兄弟的飞船,咱们一起对上了绝灭……哦不,是【终末】灾厄破洞者的大蛋糕首领。他当初为了救我们,孤身一人跳下船,和一头小行星那么大的可爱鲸鱼展开了近身搏斗,我嘞个呜呜伯,那场面……”   他说到这里,偏头去看几米外坐在高处的灰毛开拓者,一句低低的呢喃含在嘴边,在喧嚣的人潮中只有自己能听见:   “……好兄弟,演的不错,我的信用点没白打赏。起码在那个情况下,我们确实是会干出那帮傻事的人。”   乱破的超听力使她在繁杂的干扰音中捕捉到了银枪·修罗阁下的低语,但纵然以她的智力,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前提下也无法串联起被人为隐藏的事实真相,只是出声问道:   “玫瑰·忍者和银枪·修罗阁下所行之事,那名为地球的世界可否知晓?”   “当然知道了,我们敢死队兄弟里就有一个地球人,也是和我俩一样走在巡猎命途上,不过……他要守护的东西,还好好在那儿。”   他带过话题:“咱们两个再打几场,积分差不多了,应该就能迎战罗浮的守擂剑士了吧?”   “在下参赛,只为遵循九尾·将军所言,侦查混入的邪忍敌寇,并不在意胜负成败。”   “我就不一样了,我他宝贝的还挺想试试——七步以内到底是仙舟人的剑快,还是我的枪快!”   波提欧又瘪了瘪嘴,耸肩道:“只可惜,前几天跟彦卿吃了一顿饭,我发觉他居然有放弃守擂的心思……不过被我们哥俩几个一人一句打回去了。”   “等我们抓到作乱的那几个小可爱,危机自然而然就过去了,但这演武仪典可是几百年才召开一场,过了就没了,那小鬼还是经历太少。”   比赛进入到白热化阶段,枪尖飞舞,能量激射,四处擦枪走火,叽米看得应接不暇,鸟嘴都快磨秃噜了皮:   “银枝使出了横扫一击!玫瑰四逸!五条悟选手选择暂避锋芒,然而长枪仍然击中了他的身躯,五条悟选手的身形微微一晃,似乎受到了不轻的创伤!”   “五条悟选手终于抓住机会发起了反击!场下的观众也正在为他尖叫呐喊!加油啊,五条悟选手!让银枝见证你的纯美之道!”   电视屏幕前,家入硝子几人也握紧了拳头,即使他们嘴上个个都嫌弃五条,但心里仍然会为高专时期的好友和学长加油鼓劲。   五条悟感觉自己的大脑好像分成了冰火两重天。   正在燃烧着的本能催促自己不要犹豫,上去就是干,毁灭眼前所有可见之敌;   而另一边的理智却在吐着冰块降温,一道道精密的计算穿过脑海,试图驾驭野性的本能,为疯狂套上一副无形的枷锁。   “嘶……”   银枝似乎在刻意引导这一切的发生,但他好像又丝毫不知情,脸上还挂着那副让万千银河公民恍神的微笑。   “五条选手,专注于自身,使出你的全力吧!”   “哈哈哈哈……好!”   白发的青年仰头大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   之前自己一直拘泥于越打越疯的事实,想着要么速战速决,要么就彻底疯狂,等着队友捞。但是,他从没考虑过的一点是——在战场上会丧失理智的五条悟本身固然是最大的变量,而他却可以让这个变量,成为一个可控的常量!   谁说毁灭和智识不能共存?   五条悟琢磨着其中滋味,掌心能量翻涌,朝着身穿银甲的骑士冲上前去,却在中途身形一闪,下一秒捶碎了一面带着裂痕的盾。   骑士失去护盾,后背转眼间暴露在了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就是现在!   趁着对方还没来得及转身,他紧接着便要使出最强一击——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间,360度无死角的六眼却捕捉到了一根麦芒粗细的银针不知从何处飞出,直射银枝的大脑!   角度之刁钻,显然是盯准了这一刻。   他猛的咬了一下舌尖,好不容易汇聚起来的大招又在手中消散,在银枝愕然的目光中抓住了他的肩膀,两人位置一个交换,用他的后背护住了朋友。   足以掩盖一切痕迹的喧嚣打斗声戛然而止,台上的银枝停住动作,忙问道:   “五条先生!你……”   观众满脸不解,显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让两位选手突然停止了精彩的对决。   丹恒站起身,不出所料:“来了,那群家伙看到观众席上做了如此多的罗浮机要人员和大人物,果然坐不住了。”   三月七担忧道:“我们为了保密,没和银枝和五条悟串通过气,他们该不会受伤了吧?”   “不,你想想这两位是谁啊?银枝有一身盔甲护体,而五条悟……你是不是被他之前老是被对手击破的假象所迷惑了?”   针尖落地的细微声音被窃窃私语的人声盖过,五条悟毫发无损地转过身,无下限总算给他撑了一回面子。   杀机战栗的六眼转动,瞬间锁定了观众席上的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抓住你了。” 第190章 演武风云录(五)   叽米惊诧道:“发生了什么情况?银枝选手和五条悟选手竟然突然停止了战斗?”   从解说员的角度和距离自然看不清乱入场上的细小毒针, 更别提看台上幕后远远观战的观众了。   直播画面上,五条悟的脸色并不好看,几缕湿哒哒的白色碎发黏在脸颊边, 稍许脱力的身形还有些摇晃。   他松开抓着骑士盔甲的手,像水鬼般往前踉跄着走了一步,平静无波的湛蓝眼底顷刻间卷起了惊涛骇浪,一股深入骨髓的极致杀意从他周身骤然爆发开来。   ……是那群下作的丰饶孽物。   在此之前,无论和哪位参赛选手的切磋中, 自认本性善良的五条悟从来没有生起过如此毫不掩饰的敌意。   然而,对待恶意打断比赛、试图偷袭好友的幕后黑手,滔天的怒火一朝点燃了少年的零星发梢。   他恨不得接连射出十几发苍,将那个混账灭到骨灰都不剩。   别看他平日里表现得像一个初入银河的愣头青小子, 给外人留下的印象大多都是吊儿郎当、嬉皮笑脸。但这个来自地球的年轻英雄, 他的实力不是在温室里锻炼出来的, 而是从咒灵和破洞者的尸山血海中一步一步杀出来的。   他即将化作残影,像炮弹般冲过去将偷袭的卑鄙小人碾碎, 却在下一秒猛然被银枝拉住了手腕,酝酿多时的爆炸登时泄了个口子。   五条悟炸毛了:“你干什么?银枝, 你没看到刚才多惊险吗?让我去给你报仇, 把那个藏头露尾的家伙揪出来!”   意识到自己差点被敌人变成刺向在场无辜平民的利刃, 银枝饶是脾气再好,也不由得沉下了面色。   但他并未全然丧失理智, 而是朝五条悟暗暗摇了摇头, 低声安抚着他的情绪,说:   “五条先生, 我同样对那欲行不轨的鼠辈末流感到十分气愤,但切莫让怒意冲刷了你的大脑……根据演武仪典规则, 在比赛没有叫停的情况下,擅自离开擂台,会被当作主动弃权。”   来自地球的独苗选手一路走来,在擂台上拼杀闯荡,绝不能在一个小小的规则错误上栽跟头。   发热过载的脑袋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他瞬间冷静下来。   “那你说怎么办?”   “请放心交给挚友,他定会不负你的期望。”   银枝说罢,顺势抓起五条悟的手臂,高高举起。   银色的盔甲在太阳下闪闪锃亮,不沾尘埃,正如骑士本人经历了一场令人后怕的奸计,却不见丝毫阴霾、仍然熠熠闪烁的灵眸。   他坦然而立,面对观众席和镜头,郑重宣布道:   “诸位,在本次的试炼挑战中,我欣慰地发现——在经历了上一场对战波提欧的失利后,五条悟选手并未故步自封,而是充分反思,吸取教训。他的成长和进步,有目共睹。请允许我在此承认,五条悟选手的心灵和信念都是万分纯美的!”   赛场瞬息万变,叽米也顾不上思考先前的细枝末节,拉长了嗓子喊道:   “哇哦!银枝当众承认了五条悟选手的纯美之道!那么就意味着,来自地球的五条悟选手接下来将会重返擂台!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女士们先生们,五条悟的粉丝们,让我听到你们的呐喊和掌声!”   “五条!五条!”   正在紧张观赛的地球人也一齐发出欢呼,连蹦带跳:   “太好了!五条打赢复活赛了!”   “琥珀王保佑地球!我们这回说不定真能闯进演武仪典的决赛,那可是宇宙层面的顶尖赛事啊!”   “我们地球人真是太有实力啦!”   “呼,虽然不知道久经发生了什么,但结果是好的。”   家入硝子的视线越过正在傻乐的灰原雄,望向沉思状的七海建人,无所谓道:   “根据我的经验之谈,他们两个一向是到哪儿哪儿就会出乱子。不过问题最后总能迎刃而解,比赛现场那么多大佬,不必担心。”   直播紧接着切入到广告环节。   而在比赛现场,虽然五条悟在挡下暗器后无法立刻离开擂台,但观众席上的列车组早已闻风而动。   开拓者以手撑座位,两条大长腿向上高抬,腰肢一扭,携着瘦高的身躯轻松跨越身前一众黑压压的人头,一下翻到了看台走廊上。   三月七和丹恒紧随其后,少女顶着一头被挤乱了的粉毛,忙问道:   “你们看清楚那人使用的武器了吗?”   随时关注场上动静的丹恒回答:“似乎是一枚精密的暗器,五条方才提示我们了。事实证明,现实情况与我们的预料有些出入。”   “我本来以为它们会控制观众席作为人质,届时咱们就能装柔弱把它们一网打尽,结果没想到这群孽物还是有点脑子嘛!唉,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咱们快去追!”   由于这场复活赛的噱头不小,观众席和走廊上人挤人,要在复杂混乱的气息里找到那个暗中捣鬼的家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好在罗浮并非毫无准备。   人群之中,足足有数十个常人打扮却目光机警的男女收到指令,不经意间瞥向列车组所在的位置,偏头示意。   在伪装成平民的云骑军帮助下,他们迅速锁定了通道口附近一个穿着黑袍、看不清具体样貌的可疑人士。   捣鬼之人早在五条悟独自挡下毒针、却没有丝毫发狂迹象时察觉到了不对。   不远处那道骤然爆开的恐怖杀气直朝他而来,穿透了男性脆弱的头骨,好似一张白骨大手,紧紧箍住活人柔软的脑干,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男人的身体不免僵硬了一瞬,好在久经同族杀气浸染的他迅速恢复了知觉。   不好,被发现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步离人粗口*!”   他暗骂一声,心一狠,索性掉头冲进通往擂台外的廊道。   为了拖延时间不被云骑军和列车组抓住,他不惜将剩下的宝贵毒针直接用到了经过的路人身上,感觉心都在滴血。   毫无防备的路人不幸中招,药效很快发作,从喉咙里挤出一声痛苦的嘶吼,猛然挥开周围的同伴,狂性大发,当即开始敌我不分攻击起了活人。   “啊!什么鬼!”   “咬人了!”   附近站岗的云骑军立刻上前控制住了受害人的行为,随后掏出椒丘大夫最新研制的压制解药,打晕塞进嘴里,尽量将逮捕行动的负面影响缩减到最小。   正在场外溜达的平民以及选手也被这幅景象吓傻了,慌忙后退了几步,让出空地,一片惊疑不定。   “这人魔阴身发作了?”   “嘶,不太像,我之前在长乐天好像也遇到了一两个类似症状的,他们后来都被云骑军压走带往丹鼎司了。”   “喂,你们还记不记得罗浮体育报刊登的新闻?也有可能是违禁药品走私贩子被云骑军发现了,好惨。”   人群中爆发了不小骚乱,云骑军负责维持秩序,而列车组三人则是全力追捕那道快没了影子的始作俑者。   最后,他们的脚步停在了地下擂台房间的大门外。   “就是这里了,那家伙就躲在里面。”   专门用于选手平时热身训练的地下擂台区和混乱的外界倒是有几分格格不入,热火朝天的拳击声、刀剑挥舞的破空声此起彼伏,交杂着低低的交谈,人影憧憧,极为有序。   丹恒断言:“凶手应该是混入了这一群武者当中。毕竟竞锋舰停在天上,没有星槎作为通行工具,根本逃不出去,而各个出口都被云骑严防死守。如果我是他,与其抱头鼠窜,不如瞒天过海。”   三月七茫然的问:“这里有这么多人,我们难道要一个个排查嫌疑犯吗?”   “不用那么麻烦,直接询问他们是否看到有一个急匆匆的身影闯了进来,大概率就是此人,他不可能瞒过我们。”   三月七和丹恒正欲找个人问问,穹却一把拉住两个同伴,神情凝重的说:   “三月,丹恒,你们感受到了吗?”   “……感受到了什么?”   穹左顾右盼,小声说:“从进入这个房间开始,我感觉到一直有人躲在暗处,正在用幽暗深沉的目光窥视着我,从头到脚,X光一样扫遍我的全身……”   三月七摸了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一定就是那个躲藏在暗处的大坏蛋!你快把他找出来,我们让我们好好揍他一顿!”   丹恒自是相信开拓者的实力,也问:“你能感知到他的位置吗?”   开拓者闭上双目,深呼一口气,心神宁静,似有所觉,坚定地朝着一个方向大步流星地走去。   他这一副寻仇的强者架势唬住了不少武者。   “这灰毛要做甚么?”   “嘘,小点声,他的身份可不简单。”   “那杆威风的球棒……啊!我知道了,他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从心地选择暂避锋芒,有如龙尊开海般给他让出了一条路。   终于,灰发的无名客停住脚步,猛然掀开眼皮,得意洋洋地指向前方,大声指控道:   “真相只有一个!凶手就是你!”   架子上的人造鸟顶着两个无机质的玻璃眼珠子,疑惑歪头,嘎吱叫了一声,似乎在问:   “啊?我吗?”   众人:“……”   丹恒无奈扶额,三月七备受打击。   “穹,这就是你说的凶手?一只人畜无害的鸟?”   开拓者神秘地摆了摆头,食指转而上翘,咧嘴一笑:“不,我是说机巧鸟背后的那个人。”   “哪里还有人……”   身披黑袍的男人眼见伪装败露,果断从阴影中显出猎豹般矫健的身形。   他手握一柄银色匕首,面容如失血般苍白,一看便是个常年行走于黑暗的刺客杀手,瞬间引起了众人的警惕。   “我去!真有人!”   “你是谁?”   “我在这个角落晃悠了好几趟,压根儿没察觉到这人的气息,阁下好身法!”   再不承认身份就要被列车组围殴,银发男人也顾不上装高冷深沉了,开口道:   “我叫貊泽,是飞霄的影卫。开拓者,丹恒先生,还有三月七小姐,请放下你们手中的武器,我们不是敌人。”   他的情报资料里当然包含了大名鼎鼎的无名客,但列车组三人迄今为止还未正式见过他一面,也只是从飞霄那里听说了她的两个好幕僚。   几人很快说开了身份上的误会,三月七收回弓箭,捶了一下开拓者:“你找错人了!那个用幽暗深沉的目光窥视你的鬼不是貊泽先生!”   貊泽摇摇脑袋,坦率地重复道:“不,那个用幽暗深沉的目光窥视你的鬼就是我。”   他主动侧开身子,一个被绳子绑得严严实实的灰发狐人映入众人的视线。   作为罪魁祸首的步离人嘴里塞了一块脏兮兮的抹布,面容扭曲,努力发出象征着愤怒的支吾声。   “因为,你们要找的幕后真凶就在这里。不用谢,谢谢。” 第191章 演武风云录(六)   “这幕后捣鬼的家伙, 竟然是一个狐人?”   貊泽双手抱胸,套着铁甲的手指轻敲小臂,对列车组解释道:   “我刚才看这人匆匆忙忙跑进来, 似乎背后有追兵追捕,于是干脆把他绑了起来。他实力很弱。现在看来,应该是你们的落跑猎物。他犯了什么罪?”   实力不俗的银发兜帽男人单手把瘦弱的狐人拎起来,放到众人眼皮子底下。   作为一个不喜热闹、不喜说话、不喜社交的暗卫,他今天一直守在演武台下层, 暂时还不知擂台上发生的事情。   貊泽做惯了杀人收尸的这类活计,捆绑手法上乘,横躺在地上的末度连蠕动蜷缩都万分困难,只有低着脑袋经受四道心思各异的目光洗礼。   伪装后的狐人的孱弱四肢不受控制地打颤, 他在心中唾骂疯狂倾倒咒骂, 但是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已然将外强中干的本性彻底暴露无遗。   不能硬拼, 他绝对不是这几个家伙的对手,先示弱……没关系, 末度,一时的忍耐退让算不了什么, 他会让这群看自己笑话的猴子贱畜付出代价!   毒药从砰砰直跳的心脏迸涌至全身, 步离人绞尽脑汁地要拖延时间。   他灵机一动, 立马开始了猛烈挣扎,每个五官都在用力, 呼之欲出的神情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三月七觉得有些辣眼睛:“要不要听听他想说什么?”   而这时, 丹恒已经向貊泽低声告知了事件始末。   “也就是说,这家伙很有可能就是行刺凶手。”水平更高的同行低下头看着他, 评价道:“一出手就暴露自己的方位,身为刺客, 你很失职。”   末度的伪装险些失控,谁*步离人粗口*要听你的批评意见?   “呜!……”   “你想反驳我?没问题,无需下牢,审讯提前。”   沾着口水的抹布被貊泽一把取下来,嫌弃地丢进垃圾桶。   与此同时,那一双染着森森寒意的无波眸子往周围一扫,伸长了脖子妄图吃瓜的群众顿感脖子一凉,一个个摸着脑袋打着哈哈转身飘走了,还有看不懂眼神的傻大个们也急忙被同伴拉走,麻溜地离开了地下擂台大厅。   这可是星穹列车的无名客和曜青飞霄将军座下的幕僚办事,他们是得多想不开才会当众提出反对?   大厅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了一位身穿僧侣装的狐人女性还踟蹰在原地,眼神闪烁,咬破的下嘴唇渗出一丝鲜血,身边漂浮着一具智械。   这对组合可不多见。   穹看出她有难言之隐,警觉道:“女士,你不走吗?该不会……你认识他吧?”   那女人犹豫再三,艰难启齿道:“我……我叫奢摩,我的确认识他,他名叫末度。”   闻言,末度好似被人踩住了狐狸尾巴,猛地抬起脑袋,恶狠狠地瞪视她:   “是你!该死的婆娘,主动卸掉爪牙的家犬!……呜呜呜……”   貊泽手动帮他暂时关闭了发声器官。   丹恒静静的注视着一脸焦躁不安的奢摩,引导道:“奢摩女士,你似乎知道一些重要情报,可以和我们展开说说吗?”   飘在奢摩身边,小型智械的电子屏闪过一道无机质的红色电波,主动替她开了口:   “检测:有机生命个体末度,三天前与我们在竞锋舰入口相遇,试图杀死奢摩。结论:他的真身为步离人。”   “步离人?!”   貊泽沉下了声音,眼神逐渐不善,看上去随时都能送匍匐在地的狗东西下一秒就去见慈怀药王。   “几位,我们先往后退,小心,他很可能会自爆。”   他没忘记上次在公司药材仓库附近的遭遇,这群除了生命力顽强一无是处的家伙就像一颗颗定时炸弹,遍地开花,怎么清扫都扫不干净。   末度剧烈地咳嗽了两声,充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顶着闭眼念诵经文的同类,一股无名之火席卷头脑,本来的打算发生偏移,他满怀恶意的张口道:   “没错,在下就是步离人。无耻的仙舟人,如果不是为了潜入你们的巢穴,我又怎么会变成这副软弱无能的贱畜外表?”   “你们就不好奇,我为什么想要杀了这个混蛋婆娘吗?哈哈哈哈哈,还不是因为——她也是个步离人啊!而且还是个主动卸去獠牙和利爪,躲在后方的胆小鬼!”   三月七捂住了嘴,惊讶地看向纤细瘦弱的狐人女性:“奢摩女士,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奢摩面色一黯,而后恢复到了犹如婴儿般的平和,点头承认道:   “是的,我的确是步离人。但我并非他的同伙,我来自【丹轮寺】。我们对仙舟不具有任何恶意,只是有不得不前来罗浮参加演武仪典的理由……”   “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请先和我们去幽囚狱走一趟。”   天舶司的司舵沉声说。   她带着云骑军护卫大步走进空旷的大厅,看向紧张不已的僧侣,冷声道:   “奢摩,你涉嫌三日前非法偷渡进入罗浮港口,并且隐瞒身份,不管你来自哪里,是否与末度及其背后同伙有所勾结,云骑军都有必要对你和这具智械展开调查。当然,末度也是一样,你们两位都将暂时关入幽囚狱,等候十王发落。”   “可是,我……”奢摩默然一瞬,“我希望登上擂台,请您不要剥夺我的参赛选手身份。”   “你已经违反了真实参赛这一规则,我不可能为步离人网开一面。”   奢摩实在没有办法,一咬牙,给出了自己的条件:   “我愿意告知一个重要情报,事关您口中的‘幽囚狱’。这些都是我和善逝——也就是我身边的智械从末度他们口中偷听到的。”   末度的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了“幽囚狱”这三个字,浑身一震,忽然像一只疯狗般开始了歇斯底里的嘶吼:   “你这个该死的婆娘!如果不是那个破铁皮碍手碍脚,我当时就该挖出你的肠子和心脏!”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何其聪明,一下子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末度和他背后的同伙,目标竟然是幽囚狱?”   奢摩原封不动地叙述道:   “没错,我听见他们交谈说——在三月之前,步离人猎群中出现了一位长生主钦点的至高先知,‘蟒古思’大人。然而,她还未带领步离人猎群走向统一,‘蟒古思’却突然消失,只为他们留下了一句预言——步离人的战首呼雷还没有被仙舟人杀死,他仍被关在罗浮幽囚狱的最底层,等待着族人的解救。”   “所以,这个所谓的先知,就是把你们引到罗浮来的元凶?”   开拓者腹诽道,“蟒古思”大人的作风,听上去颇有点耳熟啊……   末度吼不动了,瘫在地上,自暴自弃地狂笑起来:   “长生主在罗浮显灵之日,就是蟒古思大人的预言成真之时!就在今天,你们谁也阻止不了!”   末度作为犀犬猎群的策问官,也是一众步离人的小头目,他在行动中负责的任务虽然有所偏离正轨,但拖延时间的最终目的达成了。   灰发的狐人笑着呛出了几大口鲜血,皮肤下面泛着赤红的血管,发颤鼓动,随时都会爆裂开来。   “傲慢的仙舟人,狼群早已联合了其他长生主的恩赐族群……我们有过一段艰难的时候,但好在长生主显世的恩典又将我们结合在了一起!那些故意偷渡被你们抓住的弟兄们,现在就在幽囚狱里,将成为刺向你们后背最锋利的狼爪!还有丹鼎司,竞锋舰,长乐天……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在激烈的情绪波动中,他终于压制不住猛烈的药效,转眼间炸成了满天的血雾。   奢摩躲闪不及,温热的血液喷洒在脸上,按理来说应当被鲜血刺激狂性的步离人却合上了平静的眼睑,双手合十,默默祈祷。   这让驭空不由得高看了她一眼,要事在即,暂时放下了对他的问询。   “不好,罗浮近日关押的偷渡丰饶民不是一个小数字。而由于人手紧缺,大部分都处于暂时关押状态,未能及时处理。如果真按照末度所说,幽囚狱恐怕有大麻烦了。”   丹恒站出来问:“现在幽囚狱的兵力有多少?我们可以立马前去支援。竞锋舰留给诸位云骑将士以及两位巡海游侠坐镇即可。”   “十王司大部分判官和冥差皆在幽囚狱,但在数量上仍是不敌……”   天舶司司舵拧紧了眉头,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这不是让我最担心的,除此之外,彦卿和云璃正带着最新证据前往审问关押中的涛然龙师。椒丘大夫和联盟的合作者——天才俱乐部81席阮·梅女士,则是前往最底层探监呼雷,寻求毒丹解药之法。”   幽囚狱,最底层。   “都蓝的崽子,带翅膀的鸟人,六只蹄子的畜生……可笑,我嗅到了破碎和衰败的气息,它告诉我——猎群四分五裂,十不存一,甚至不得不仰仗昔日的奴仆。”   身形似狼的庞大野兽拖拽着断裂的脚链和手铐,迈出了大门。   战首逃离桎梏,而在场却无群狼迎接,只余遍地尸骸,一些上面残留着刀剑的痕迹,但更多都是死于不堪药力的自爆身亡。   呼雷随意抓起脚边的一具尸体塞进嘴里,血肉残肢化作能量灌进身躯,胸膛随着沉重的吐息而上下起伏,昭示着这一头关押了七百多年的怪物的不死生命力。   彼时,他才悠悠抬首,幽深的兽瞳盯死了站在不远处角落的三个活人……不,应该是两个才对。   一个人类,还有一个散发着淡淡恐惧气息的狐人。   “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第192章 演武风云录(七)   不死巨兽的沉重吐息仿佛近在耳畔, 兽臭味和血腥味交织混杂,充斥了幽囚狱潮湿闭塞的空气,直冲人的脑门, 仿佛能把天灵盖都掀起来。   而步离人的战首,狐人的大敌,呼雷,以他的可怖实力,显然也能用不讲理的蛮力做到这一点。   雪衣挡在最前, 单薄的身影直面怪物,握紧了手中的铁索与破魔锥。   她明明是不坏的偃偶之身,脉搏和心跳全无,又被之前遭遇的孽物打破了感情模块, 理应不当感到多余的情绪, 但封印于最深处的灵魂却在敌人漫不经心的注视下而战栗颤抖。   人偶的胳膊关节处闪了两下, 爆出零星的电光,刚才的一切发生的过于突然, 为了保护两位手无寸铁的医生学者,判官在方才的战斗中难免受了伤。   她不动声色地按住短发下的耳麦, 正准备对外发出救援, 通讯那边却听不到一丝应答声。   紧接着, 响起的背景音驱散了她的所有怀疑——那是属于丰饶孽物耽于一场无止境的血肉狂欢时才会发出的兴奋嘶吼和嚎叫。   “嗷呜——”   “哗——滋滋——”   她早该猜到的,孽物既然能够突破到最底层, 上层怕是也凶多吉少。   要是再放出这头比一般的丰饶民恐怖百倍的滔天恶兽, 届时的幽囚狱将会变为字面意义上的血腥地狱。   雪衣面色难看的挂断了通讯耳麦,和身后的将军幕僚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现在也反应过来, 这群目标鲜明的丰饶民,绝对不是常人眼中的没有脑子、只知杀戮的野蛮形象。   截至目前, 根据他们获知的情报,闯进罗浮的丰饶民一共分为两拨,一拨在位高权重的龙师授意下秘密潜入,一拨则是大张旗鼓的偷渡进来,其目的就是为了被云骑军关进幽囚狱,等待时机。   而前一拨人员的主动暴露,反而使得罗浮众人暂时转移了注意力,全力搜查伪装身份的嫌疑人员,放松了对幽囚狱这帮阶下囚的戒备。   这也直接导致它们在今日得以一举突破牢笼,解救出关押在最底层的步离人战首。   外界正在举办一场热闹非凡的万邦赛事,吸引了全银河的关注,如果真的让孽物们的计划得逞,必然将会对罗浮、乃至整个仙舟联盟造成民生、舆论等各方面的重创。   该死的……   先不提远的,眼下她的妹妹寒鸦正在陪同彦卿和云璃在上层审问重犯,置身于阴谋漩涡的最中心。   雪衣强迫自己不要多想,现在最为至关紧要的应当是在敌人手下尽全力保住两位外宾的珍贵性命。她死不死倒是无所谓,反正最后也不会身死魂灭,判官早已习惯了更换躯壳,不知疲倦地作战。   但是……以地府的死人之躯,保护阳世的活人安宁,谈何容易?   她定下心神,呵斥道:   “孽物,有吾在此,休想靠近!”   呼雷挪动如同小山般的庞大身躯,十王司偃偶的那点口头威胁在他眼中还不比三岁大的狼崽,选择无视,隔着有形体似的绿色空气,和她身后的两个活人坦然对视。   步离人没有文明社会进化出来的繁文缛节,直接了当的开口道:   “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没有死心……可悲的仙舟人,你们的努力似乎并没有为你们博得一个好结局,反而亲手释放了你们此世最为憎恶的仇敌。”   椒丘呼吸一窒,滚滚落下的细密汗珠打湿了粉色的鬓角。   在狼毒气息的压迫下,饶是事先服用了预防丹药,他的大腿仍旧止不住地发颤,只有暗暗咬住了舌尖,通过痛感和蔓延开来的铁锈味才能堪堪维持住理智。   机敏如他,很快察觉到了呼雷此番举动的真正目的。   对方没有仗着实力差距,一上来就撕破他们的喉咙,无非是要从他们这里榨取关于外界的情报,然后再处理掉他们。   对面耸立着的,不是一头只知杀戮的野蛮巨兽,而是凭借其狡诈和残忍,布置陷阱杀害无数狐人、令仙舟人恨之入骨的步离人首领。   “雪衣,阮·梅女士,我们……”   呼雷打断了他的低语,冷嘲道:   “狐人,你的脑子里正在想些什么?让我猜猜,在你强装镇定的外表下,你是想依靠你的聪明才智从狼的视线范围里逃脱,还是依靠那个不堪一击的木疙瘩妄图折断我的利爪?”   “大言不惭。”   雪衣拉紧十王司用于拘押的锁链,昂首回敬道。   他们被堵在了墙角,想要从这里逃上楼梯口,大概需要半分钟的时间。也就是说,自己需要和呼雷纠缠一分钟之久,才能为两人夺得一线生机。   从来不畏死亡的判官正要作势冲上去,偃偶的一处关节处却突然被背后一只芊芊玉手捏住,轻轻一拧,瞬间消弭了她的物理意图。   仙舟引以为傲的金人偃偶技术,在天才的眼中,就像是赤身裸体一般,只需几眼便可窥出其中奥秘。   “阮·梅女士?你这是……”   雪衣满眼不解。   阮·梅将一根食指置于唇间,冲她摇了摇头,淡淡一笑,示意接下来的交涉场合托给她便好。   而这时,呼雷才注意到了那个穿着素雅旗袍、气质温婉的女人。   通过三人之间的互动,主次尊卑关系立显。   从经历突变到罪犯越狱,对方自始至终安静得仿佛一块冰,眼眸深不见底,她的身上太干净了,连一朵血点都未曾染上,好似全然超脱于这一地血腥狼藉之外。   战首没有从对方身上嗅到丝毫惊恐的气息,就连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都没有。   他不由得在心中提高了警惕。   “你是仙舟人?不,不对。妖弓的走狗素来视我为大敌,恨不得将我除之而后快,你却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所以,你不是仙舟人。”   狡诈的孽物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推测,试探道。   阮·梅并未给出正面回应,转而不冷不热的叙述道:   “步离人的战首,七百年来不吃不喝、却仍不死不灭的恶兽……罗浮的两大丰饶奇迹,除了建木之外,便是你。我对你的生命形态很感兴趣,元帅也欣然同意了我的实验申请。但没想到,我能撞上这么一出好戏。”   椒丘在经历一开始的慌乱后也马上恢复了冷静,心中琢磨着阮·梅女士的话外弦音,也随之撑起了脊背,高声说:   “呼雷,这位是【天才俱乐部】81席的阮·梅女士,与联盟平起平坐的合作者。你们步离人长期厮杀在边缘的战场丛林,该不会对辽阔的星海一无所知吧?”   “狐人,不要小瞧了狼群,我们并非你们想象得那么孤陋寡闻。”   他忽然大笑起来,布满狰狞刀痕的胸膛也因笑声而剧烈震动,回荡在空旷的牢狱间:   “所以,她是你们搬来的救兵,因为仙舟已经拿我毫无办法,你们不知道如何杀死我,如何研究我,你们对我也同样一无所知……是吗?”   椒丘双眉紧锁,暗道,这头狡猾的恶狼,果然不好忽悠。   关押在笼子里的狼和狗没有区别,他一开始的打算是使用周旋之法将呼雷拖在最底层,等候幽囚狱判官们平息叛乱,再一齐镇压对方。   然而,呼雷等待脱困的这一天已经等待了700多年,怎会如此轻易善罢甘休?   况且……   “这些崽子和畜生的生肉活血里,包含了一股令我血脉涌动的力量,比起月狂更甚。”   他握紧狼爪,杀戮的欲望在脑海中翻涌,迫切的渴望一场战斗或一场屠杀,来为他的破匣之日献祭庆祝。   消息闭塞的战首固然不知其中原因,但椒丘和阮·梅却是心知肚明——这些丰饶孽物在进幽囚狱之前便事先吃下了龙师研发的【血狂蚀心丹】,而根据涛然的供词,他在毒丹的研发过程中竟大胆地添加了新生的建木之枝。   实力弱小者吃下后,虽会迎来短暂的实力增强,但随着时间推移,便会逐渐承受不起强劲的药力,肉身自爆而亡。   但对于呼雷这等优质的丰饶容器来说,他非但没有感受到丝毫不适,心脏的跳动反而更强而有力,与监狱之外,那一处盘根错节的建木根系渐而合拍。   砰砰,砰砰。   建木在遥遥呼唤长生主麾下的子民,就像当年呼唤造翼者的故土【穹桑】。   如果不想被仙舟再次镇压,丧失身为狩猎者的自由……背靠建木,是他目前唯一的生路。   猩红的兽瞳一转,盯紧了全场最给他压力的天才。   对方的视线在他的脖颈和胸膛处打转,就像在盯着手术床上的一件死物,考虑着从哪里最好下刀,剖开他的骨骼肌理,然后掏出里面跳动的鲜红心脏,放在掌心细细打量。   一股久违的危机感升上心头,呼雷舔了舔锋利的兽牙,看似笨重的身躯却有着常人难以匹敌的速度,他忽地如饿狼般扑了上来,直抓要害!   雪衣第一个迎了上去,矫健灵活的身影对上了可怖硕大的狼爪。   “呼雷,付诛罢!”   阮·梅叹了口气,怀中浮现出一把阮,淡淡梅香悄然弥漫,缭绕于众人之间,驱散了笼罩在心头的阴邪不安。   椒丘深知以天才的后手储备,这把乐器必然不会简单。   这一次,他可以在实验室之外一睹遍智天君手下天才的卓越风采了吗?   阮·梅瞥了他一眼,指间微动,琴弦震颤,奏出一阵委婉动听的和音。   “我此番动身前往罗浮,所带之物不多,可用于战斗者寥寥……这阮,姑且算是其中一件。”   雪衣硬生生挨了呼雷一掌,宛如秋风扫落叶般连连后退,但神奇的是,她的这具破旧身躯居然没有直接损坏。   ……自己似乎变得更强了。   她惊诧地看向一旁助战的天才,而后又迅速投入到激烈紧张的战斗中。   阮·梅又是轻轻一拨。   生物学家保持着微笑,无意感慨道:“有些花瓣终将飘落,但在他们化作泥土的那一刹那,仍带有暖流余温。珍惜与背弃,皆是生命的选择……雪衣,你觉得呢?”   偃偶似有触动,沉默不语,胳膊一伸,大力挥出破魔锥,有如一把势如破竹的钻心之箭,直接将呼雷震得后退了一步。   “哈哈哈,有趣!虽然你身上没有分毫活气,但这般对决,倒也唤起了我当年的战场回忆……”   呼雷又一拳将判官砸入地面——雪衣固然被天才强化了,但二者仍有着无法弥补的实力差距。   在雪衣全力以赴的情况下,顶多能拖到三分钟。   阮·梅却还是不慌不忙:“椒丘,你还记得我在路上和你说的那些话吗?”   “您和我提到了血狂蚀心丹的药理成分……”   智力超群的天才意有所指道:“血狂蚀心丹……蚀心蚀心,心乃本体,一旦蚀化,生灵也就步入一场无法逆转的旅程……是个好名字,言简意赅。”   椒丘下意识看向了呼雷的心口处,这番拗口的谜语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送分题。   “原来如此……”   呼雷将碍事碍眼的木疙瘩直接打碎,闻言,深深呼出了一口浊气,转头看向他们,眼底晦暗不定。   “这便是天才吗?不过几个照面……”   他不再言语,并未浪费时间,朝着二人丢去几把地上残留的兵刃利剑,而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牢房的最底层。   椒丘迅速躲开战首不走心的一波攻击,他现在已经知道步离人确实可以入药,心情要多急切有多急切,恨不得当场生出三头六臂把狼抓了炖进火锅里。   “他要往哪里跑?”   阮·梅低头检查完了雪衣的生命状态,漫不经心地回答:   “建木,鳞渊境的建木玄根。在举目皆敌的仙舟,接受丰饶赐福的生物唯一的依仗,只可能是药师赋予的恩赐。” 第193章 演武风云录(八)   “哟, 这不是云骑军的大明星,彦卿骁卫吗?替我向景元将军问好——演武仪典的进展顺利吗?丹鼎司近况如何?持明是否未曾对将军府关押我的决议提出尖锐的质疑?”   隔着一层仅能透气的坚固牢门,涛然说话专门挑着痛处戳, 阴阳怪气道。   作为一切阴谋的始作俑者,他难道还不清楚这三问的答案吗?   云璃最先沉不住气,挥了挥拳头,怒骂道:   “你这老头子坏的很!要不是有这破门护着你,我先把你打一顿再问话!”   她这些天为了完成爷爷的嘱托, 风雨无阻地跟着云骑骁卫跑上跑下,每晚累得回到客栈粘床就睡,罗浮的小吃美食没品鉴完,比赛也没来得及看, 自己活像是罗浮云骑外包的打工小妞……而这一切的一切, 全都拜龙师所赐!   涛然也不忘对她嘲讽道:“哦?你想必就是烛渊将军的孙女了。丫头年龄不大, 脾,脾气倒不小!我一个将死之人, 居然还能请得动二位屈尊幽囚狱与窝坐班……哈哈哈哈哈……看来我也不龟……不亏!”   彦卿先安抚了一下炸毛的同伴,冷静回敬道:   “让您失望了, 将军一切皆好, 罗浮太平无事, 而您留下的祸害,对症之法近在眼前。长老如今还是不要急着搬弄是非, 先操心操心自己当前的处境吧。”   云璃按耐住了把人揪出来打一顿的想法, 眨了眨眼,突然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乐子:   “你说起话来怎么有些口齿不清?就这个连谛听都不如的表达水平, 怎么当上龙师长老的?”   一提起这个,涛然神情一僵, 刚想动怒,结果扯动了红肿未消的腮帮子,疼得老泪一飙。   “窝不用你们管!我身上受的这些伤,还不都是因为……!”   他说着说着,自己先没声了,缩头缩脑地左右看了看,神态活像是染上了不小的ptsd。   云璃心神一松,只觉得万分解气,对着带路的十王司判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寒鸦姐姐,你们对他动了刑?不如现在就告诉我,让我学学你们罗浮判官的本事呗?”   彦卿也点头附和:“长老犯下十恶不赦的重罪,如今还能完完整整的站在这里,判官应该多有留手。”   寒鸦的面色闪过一丝复杂,默默纠正道:   “其实……我们从未对他进行逼迫,长老身上的伤势,都是他的狱友打的。”   “……狱友?”   两个小朋友对视了一眼,显然也是头一回听到这么奇葩的故事。   寒鸦显然知道些内情,握拳抵唇咳了一声,顶着眼底的浓重乌青,低头和他们聊起了八卦:   “就在前几日,涛然隔壁的牢房犯人似乎和长老发生了争执。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牢房年久失修,亦或者是隔壁的犯人找到了开锁的办法,当即破门而出。”   “……然后,等我们赶到的时候,长老被打的半身不遂,掉了八颗牙,龙鳞拔得干干净净,我们差点以为是有人私下对他行了持明族内部的褪鳞之术……好在长老并未横死当场,剩下了最后一口气。”   云璃嗤笑道:“活该,就他那么欠的嘴,换我来,得用老铁把他的牙全部敲掉……好吧好吧,我就随便一说,老铁,别生气,我怎么可能会用你碰他的牙齿。”   话唠判官在工作之外的场合一念叨就停不下来了,紧接着讲起了这件事的后续:   “后来我们找工造司的匠人来修补牢房,二位知道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吗?那个突破牢门但站在原地并没有选择逃跑的犯人竟然对着工造司的工匠提出了一长串批评整改建议,偏偏他说的每一条都有用字字在理,那个匠人完事之后恍惚着离开了,我听见他在临走前还嘀咕着要不要自己也犯个罪让十王司把自己关进来然后监狱里发奋图强进修技艺……”   “寒鸦小姐,请您说慢点,彦卿有点听不过来……”   朱明的匠人抬首望了望四周,从专业人士的视角提出了评价:   “这监狱的设计确实不错,从设计者的初衷来看,应该很能阻拦罪犯脱离的脚步。如果不是时间紧迫,我也想转悠一圈。”   整个事件中的唯一受害者长老:“……诸位聊得真开心,当我不存在吗?”   寒鸦目不斜视:“不过由于涛然是亟待审讯的重犯,所以我们没有调换他的隔壁狱友,以便对他起更好的震慑作用。”   越狱事件的另一个主角就在不远处的牢房里,自从他们来到这里后就一直默不作声,也看不清牢房内部的状况。云璃踮着脚,好奇地想要凑过去瞧瞧那人是何方神圣,却被彦卿拉了回来。   “我们还有正事要办的,云璃小姐。”   “知道啦,我这不是想和人交流交流经验吗,说不定他也是工造司出身的呢!”   无人回应,只有少女俏皮活泼的声线回荡在森石铁壁之间,他们身处的楼层关满了罪犯,但周围似乎静的有些出奇。   彦卿展开密报,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对着狱门内的持明重犯质问道:   “龙师涛然,我们查到你不仅涉嫌沾染寿瘟祸祖的力量,试图研发不死禁忌,甚至还有所联络博识学会的学士辅助你的罪恶实验,欺上瞒下,内外勾结……你可认罪?”   “没想到,你们两个还没断奶的小娃娃,竟然能查我的底布……地步。”   涛然阴笑了两声,又因为牵扯到了伤口而面色一阵扭曲。   “学会那些人对琥珀王都不怎么敬畏,更何况是丰饶星神?想拉他们入伙,我只需要抛出几个钩子……嘶……他们就咬上钩了。”   彦卿捏紧拳头,上前一步怒斥道:   “那你呢,你难道对帝弓司命、对六司中枢、对罗浮百姓,对你的族人……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敬畏之心吗?”   “果然还是小娃娃脾性,大人的世界只讲利益,何来感情?”   他像是挤牙膏一样,彦卿问一点儿,他挤出来一点儿,不慌不忙,似乎在有意拖延着时间。   作为长期位居幕后的掌权者,他肚子里的秘密说个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也正是仗着这一点有恃无恐,断定了罗浮不敢轻易杀他。   不过……隔壁的那家伙,是真抱着杀死他的想法来的。   回想起那时的拔鳞之痛,森森血肉裸露在外,遭受地面的粗砂砾石摩擦,仿佛有无形的炼狱之火在燃烧……   涛然的眼中闪过一抹实质化的恐惧后怕。   那张地狱归来的恶鬼似的染血面容……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他也从来未曾忘记!   那个时候,他的老脸被一个外族人按进了最低微的尘土里,然而,就在他即将窒息毙命的前一秒,星核猎手却突然止住了动作,转而掐住他的脖子,深沉嘶哑的声音在他耳边震荡,一点一点他割断名为理智的弦:   “你以为你们持明的罪孽能在死后一笔勾销吗?你错了,饮月也错了……你还不配死亡,我允许你再多活些时日,让你见证,何为世间最痛苦无疑的酷刑诅咒……”   正因为这句话,涛然最终活了下来,但也终日战战兢兢,惶恐度日。   “所以,博识学会的涉案人员,名单大致就在这几个人里面吧?”   彦卿圈定了一个范围,按照常规操作,接下来就要禀报给将军,而后罗浮与学会展开交涉,让他们将罪犯移交给幽囚狱。   他暗忖道:但将军近日忙着不可开交,在持明内部斡旋,查看建木动静,关注演武仪典的赛程进度……一刻也不得闲。   “说实话,我不太想去麻烦将军。”   “那你再想出个法子来?”   他冥思苦想了一阵,突然眼睛一亮:   “确实还有一个办法,我可以去找老师帮忙联系学会。”   “老师?就是你经常挂在嘴边的开拓者?他和博识学会难道有关系?”   云骑骁卫有些不确定地说:“老师他……似乎认了博识学会的一位颇负盛名的天才学者做义父,关系十分友好,经常在朋友圈里转发那位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的文章……额,虽然彦卿愚钝,一篇都没看懂过。”   寒鸦:“我也看过,比龙女大人开的药还要助眠。”   “总而言之,如果有他在我们这边,哪怕不需要将军府做牵头人,抓捕涉案人员一事应当也能大致解决。”   “没问题,幽囚狱不宜久留,彦卿大人,云璃小姐,可跟随我一同离开监狱后再做决断。”   “麻烦寒鸦姐姐带路……”   他们正要沿着原路返回大门,涛然捂着脸,在他们身后突然出声说:   “几位,你们该不会以为就能这么轻易的走掉了吧?”   云璃双手叉腰:“就凭你的那点儿三脚猫功夫,你难不成也想来个破门而出,把我们留下来?”   “我当然留不下你们,但拥挤的幽囚狱内,自有人可以留下你们的尸骨……”   他捋直了舌头,字正腔圆的威胁道。   彦卿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召唤出飞剑围绕在身侧。   “这种感觉……是地震?”   云璃也掏出了大剑,三人背靠背站立,警惕的仰头看向四周。   地动山摇,冥灯忽闪,原本幽静的环境顿时变得喧嚣起来,仿佛潘多拉魔盒在顷刻间打翻破裂,所有的邪恶,血腥,罪孽尖叫着蜂拥而出,在人世间踏上了疯狂的征服旅程。   寒鸦颤抖着声音说:“几百年来,幽囚狱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动静……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当是有一大批数量难以估摸的犯人集体越狱了。”   已经不需要他们再去猜测,从楼道里有如野马狂奔而出的丰饶孽群证实了他们最坏的猜想。   “嗷呜——”   “血,给我血……!”   面对此情此景,换作一般人已经双腿战战,转身逃离,而后就会被激发了狂性的丰饶孽物们撕碎殆尽。   但在场的三人是何许人也?   云璃长这么大就没怕过事儿,扛着一人多高的巨剑,扭头看了一眼云骑骁卫,不合时宜地提议道:   “彦卿小弟弟,上次的决斗并非出于我二人本意,但我知道你肯定也心痒痒。不如我们两个就趁着这个时机好好比一比,看谁杀的猎物最多,谁就有资格抱得爷爷的那把好剑归,如何?”   “求之不得。”   两个人互相抿嘴一笑,而后以身化剑,刺入敌群,切瓜砍菜般瞬间清空了一大片区域。   红蓝双色交织,飞剑和重剑齐舞,各有所长,默契无间。   寒鸦被扔在最后,连忙无奈地喊道:“二位小心!”   她看向明显知道些什么的涛然,冷声道:“幽囚狱的越狱,难道也是你的手笔?”   “寒鸦大人,您未免把我想的太神机妙算了些。我可不比你们所崇拜的那位神策将军,他一个人就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却得喊上几个外地来的榜首……帮手,才能得到今天这大快人心的一幕!”   龙师不顾伤口撕裂,仰着脑袋,得意洋洋地笑了出来。   “杀吧,就凭你们几个人的力量,就凭整个幽囚狱的警力……你们能杀得干净吗?”   寒鸦召唤出毛笔,沉声道:“在我死之前,我会先杀了你,不会让你逃狱的阴谋得逞。”   “杀了我?不不不,寒鸦大人,你们现在最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抓紧时间逃跑,从他的爪牙下逃跑……”   寒鸦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如纸般失血凄惨。   “你们的最终目标,竟然是那头关押在最底下的恶兽……不,姐姐……”   坚固的地面开始疯狂震动,似乎在昭示着一个长期被封印的骇然大物正在以势不可挡的步伐破开一切阻碍,朝着大门出口狂袭而来!   她顾不上其他,急呼道:“彦卿大人,云璃小姐,我们快走!呼雷他脱困了!”   然而,已经迟了。   背后扎满尖刀的巨型狼形生物在孽物们的簇拥下爬上了这层楼,轰然跳到了他们的面前,直接震碎了地面,碎石飞溅。   “两个拦路的小鬼……也好,就拿你们的嫩骨头打打牙祭。”   呼雷略带僵硬地侧头,瞥向龙师所在的牢门:   “那边的,我听几个尚存理智的崽子说,就是你策划了这一切?哼,虎头蛇尾,粗糙有余……掺杂着一股仙舟人特有的诡诈味道,不过并无大碍。只要挣脱了强加的囚笼,破匣的狼群总会厮杀出一条足以昂首阔步的林径。”   涛然干笑两声,迫于局势不得不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和价值:   “恭迎战首大人,还请您为我解开桎梏,我接下来将会为你们指路打开通往各个洞天的大门,让尽可能多的丰饶子民前往外界,倾覆这座狂妄自大的船只。”   灼灼野浪扑面而来,彦卿微微睁大了眼睛,胸腔内的那颗心脏如雷鸣战鼓般狂跳不止。   罗浮的监狱里……居然镇压着如此恐怖的野兽?   他从未听将军提过。   云骑骁卫猛然捏紧了剑柄,迈步上前,和横刀格挡、浑然没有一丝后撤之意的朱明女孩站在同列。   不,他不能走。   眼下幽囚狱群龙无首,一旦他们走了,孽物就将再无阻拦,龙师精通监狱构造,如果真的如他所说,幽囚狱失守,罗浮必将迎来血腥之日。   “呼雷……想要逃跑,先过了我们这关!”   彦卿单手掐诀,衣摆飘飘,三把飞剑有如破膛子弹,以惊人的速度射向呼雷的胸膛、脖颈和大脑!   战首大手一挥,像是挠痒痒一般挡下了第一波轻飘飘的试探。   “软弱无力,甚至还不如那个木疙瘩判官……”   寒鸦咬破了嘴唇:“你把姐姐怎么了!”   呼雷置若罔闻,赤红的眼眸渐渐攀上丝丝缕缕的疯狂,那是只属于行于长生堕落边缘的无涯者独有的疯狂野蛮,挣脱了肉身的枷锁,灵魂全然交由杀戮欲望支配。   然而,与其说他是被迫,不如说是主动将理智让位给了疯狂。   因为……当此之时,在最恶劣的条件下,“唯有孤注一掷,置于死地,才能杀出一条生路”。   “来吧,仙舟的小鬼,我会把你们的脊髓抽出来,插入此处界岩……让你们在九泉得以见证,这艘船是如何倾覆在狼之口下!”   彦卿大喝:“云璃!”   “明白!”   飞剑宛如有生命的个体漂浮在空中,云璃脚尖一点,跳上了一把高速移动的蓝色闪电。   以轻盈的飞剑为踏板,少女有如猫儿般迅速地躲开劈头盖脸的无边血芒,最后高高跳起,给予了敌人迎头一击!   呼雷双臂架住燃烧着烈焰的大剑,浑身肌肉鼓胀,狼眸微微眯起:   “这就是你们的全部实力?太令我失望了。”   “重头戏还在后头呢!”   云璃单手抓住彦卿使来的剑柄,弯腰屈膝,纤细的身体在空中灵活地转了个圈,堪堪躲开了呼雷的剖心之爪。   攀附在另一把飞剑之上,又对他展开了连绵不绝的进攻。   罗浮和朱明的天才剑士合作了这么久,对彼此的招式像对方肚子里的蛔虫一清二楚,磨合历练,才有了如今令人眼前一新的组合技成果。   但战首又岂是简单货色,战斗经验极为丰富变态的他只需交手上几个来回,就摸清楚了二人配合的规律。   下一秒,他犹如未卜先知一般提前击碎了一把飞剑,云璃骤然一惊,没了落脚的地方,被呼雷一脚横踢飞出。   “云璃!”   “云璃小姐!”   彦卿当即冲上前去,他的移速竟然不比冰冷的器物慢上多少,与他一同上阵作战的还有万把飞剑,萦绕在牢狱上空,隐隐有合绞围猎之势。   “万剑天来!”   呼雷将他的飞剑一把一把劈断,也不忘在战斗途中使出百试不爽的心理战术:   “这便是你的剑?华而不实,没有任何一头狼能够容忍自己的武器竟然软弱至此。仙舟的温室滋养了你,却没有教会你如何经受狂风暴雨的摧折……”   呼雷朝天咆哮,血光一闪,下一秒便出现在了彦卿身前,猛烈急促的霹雳斩眼看着就要将少年碎成一团血雾——   “彦卿从来并非温室的花朵!”   他不知疲倦的挥舞着刀剑,身形因为后坐力而连连后退,身躯不断地添上了一道又一道狰狞的伤痕,掀开皮肉,深可见骨。   “我早已遍尝了失败的滋味,步离人,正如你所说的,我也曾徘徊过,仿徨过,犹豫过,我为什么还要拿起这把剑继续作战?”   在这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拼死一搏的觉悟涌上脑际,头脑清明如洗,先前的迷茫无措之感转眼间荡然无存。   彦卿苦笑了一下,低声说:   “因为我终究不是你们,我终究不是一头只知杀戮的野兽……这样的思考,这样的执着,这样的反省,正是仙舟人能够战胜你们的原因所在!看剑!”   他直视敌人的双眼,挥出了无惧无畏的一剑!   这一剑太快太猛,不含思索,却又夹杂着智慧生灵的无穷遐思,呼雷反应不及,正准备以肉身直接扛下,却见冰雾乍起,凝结出道道冰花,尽数锁死了他的筋脉。   恍惚间,一缕白发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一个月下的女人朝着他的脖颈横空劈来。   “这股力量……镜流,是你啊……哈哈哈哈!有趣!告诉我你的名字,小子!”   “你还没有资格!”   呼雷呼出一口带着寒意的浊气,几秒钟的功夫又挣脱了寒冰束缚,拖着大刀,大步流星直撞上去!   “没关系,等我将你握于掌心捏碎,你的同伴自然会为你哀嚎着献上最后的墓志铭。”   云璃被踹得老远,最后停在了一间牢房边上,她摸了摸犯疼的前胸后背,一时差点没喘过气来。   “好凶残的力气,果然是野蛮的步离人……”   她正要挣扎着爬起身,捡回老铁继续战斗,突然,模糊的视线范围之内,一只缠着绷带的大手先于她拾起了老铁。   “是谁!”   有千斤之重的巨剑在那人手中就像轻飘飘的泡沫,放在掌心细细打量,他沉默不语,只是擦拭剑缘的血迹。   而后,剑身焕发出一阵暗沉的光芒,仿佛是答应了男人的临时使用申请。   云璃后知后觉的听到那人轻轻笑了一下,似乎含着无尽的寂寥,没等她空白的大脑品咂出其中意味,男人单手持剑,对她说:   “……老爷子的孙女,你的这把剑胚,借我一用。” 第194章 演武风云录(九)   云璃先是愣了愣:“你认识我和我爷爷?不对, 快把老铁还给我,我还没同意呢!”   外表狼狈的朱明少女强忍体内的剧痛,两只胳膊肘撑地试图站起来, 一点点抬高视线,这才将那个二话不说借走她武器的家伙收入眼底。   对方有着极具压迫感的成年人体型,身形颀长,一头黑红渐变的长发飘落在脑后,从她的角度只能看清一个模糊朦胧的侧脸, 眉眼锋利,鼻梁高挺,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寂之感。   显然,星核猎手的那句话只是通知而非请求, 下一秒他便拖着大刀, 三步做两步加入战场。   察觉到己方添上了一道如风火轮舞般的猛烈攻势, 专心对敌的彦卿脚下一顿,第一念头还以为是云璃恢复了状态, 随后迅速意识到了前后两人战斗方式的巨大差别。   如果说匠人丫头使的是不顾一切、虎虎生风的蛮力劲道,而这一次, 站在他身边拿着老铁的主人, 明明是在操纵一把千钧之重的厚重火剑, 剑意却如同千年寒冰般诡秘阴沉,仿佛一轮染了鲜血的弯月, 用凛冽的月芒一点点剔落死人的骨头。   “……是你?刃?!”   彦卿惊讶的脱口而出:“原来关在涛然龙师隔壁的犯人, 竟然是你?”   他可没忘记之前星核猎手在罗浮做出的种种举动,不管对方的行动是否只是出于命运奴隶的剧本安排, 在一心为罗浮的云骑骁卫这里,这个与将军渊源颇深的通缉犯, 无疑是需要加大加粗的特级危险分子。   但是……彦卿又不得不承认,刃给他的感觉,似乎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饮月君面前的他,完全是一个魔阴缠身、只知杀戮仇恨的疯子,怎么不要命怎么打,当初让见识尚浅的彦卿难以招架,吃了不少苦头。   可现在,刃手持从云璃那儿抢过来的老铁——他的支离剑被十王司收缴,暂时不在跟前——使出的一招一式、一拆一挡之间,居然能勉强窥探出是一套完整无缺、杀气四溢的成熟剑法,并且比堪堪领会了一丝师祖剑意的彦卿更为熟谙至纯。   刃并未做过多解释,淡淡的朝他瞥了一眼:   “景元家的小子,他难道没教过你,战场之上不可有半秒的分神吗?”   “彦卿时刻把将军的教诲牢记于心,不必阁下提醒!”   云骑骁卫自知局势逼迫,并未过多追问,当机立断选择和星核猎手组成了临时队友,无论如何,先打败了眼前这个实力恐怖的步离人战首再说!   飞剑与重剑又重新恢复了一往无前的配合攻势,剑意似乎浑然一体,每每打断了呼雷的蓄力重击,使得呼雷不免有些忙于应付,压在心底的惊骇之意从无到有,一层盖过一层。   他一刀大力斩击斥退二人,拉开距离,趁着双方还未再度纠缠的空隙,对着刃斩钉截铁道:   “若是我猜的不错,你也得了镜流那女人的传承。”   彦卿眉头紧锁,“你什么意思?”   “啊,往日的记忆就像咕咚翻涌的泉水,那道刺眼夺目的剑光……是我被关入囚笼之前见到的最后一丝光亮。”   刃不回话,沉不住气的少年人接茬道:“怎么,呼雷,你怕了?”   他通过对方的言语,在心中大致拼凑出了步离人的身世来历,这只怪兽应该是被镜流击败亲自收服关押的,但不知为何这么多年过去居然还没有死,直到今日突破监牢,才得以流祸世间。   “真是令我意想不到,这世间居然有人还能学得她的剑,哪怕只是皮毛,也令我肌肉下的毛管兴奋到几近鼓胀破裂。哈哈哈,先是一个仙舟的黄毛小子,至于另外一个……”   呼雷的鼻子喷出一团染着兽腥味的白气,狰狞狼面上渐渐流露出了讥讽的意味,语焉不详道:   “刃,你体内涌动的生生不息之力,同样来自长生主的恩赐。你和那小子不同,你是如何名正言顺学到她的剑?啊,我明白了,在这无情无义的自然界中,有一个通行不悖的法则——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你的师傅,而是你的仇敌……就如我与她一样。”   他又补充道:“我的心里居然升起了一丝对你的惺惺相惜……但很可惜,我们终究是两路人。”   刃冷嗤一声:   “再啰嗦,我会砍了你的舌头。”   而在另一边,云璃艰难的爬起了身,正准备找把趁手的武器,顺便从那个不讲理的成年大叔手里把老铁要回来。   咕溜溜的圆眸一扫,发现某个龙师正在悄咪咪试图溜走,她当即冷笑了一声,沙包大的铁拳下一刻锤上了涛然红肿的侧脸。   “看剑……不,看拳!”   “嗷!滚开!朱明的野蛮丫头!”   云璃毫不留手,左右开弓,将龙师剩下的牙齿全部打飞,仿佛要将夺剑之怒尽数发泄在作恶多端的老东西身上。   涛然被打得脑瓜子嗡嗡作响,慌不择路地惊声尖叫。   云璃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子,看着眼前脸型足足肿了一圈的猪头,恶狠狠的问道:“那个步离人究竟什么来头?你把他放出来究竟还有什么目的?”   寒鸦从不远处踉跄的扶着胳膊跑回来,喘着粗气说:“云璃小姐,让我来告诉你吧,龙师现在恐怕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   判官简要概括了一下呼雷的身份来历,咬牙道:“最要命的是,我刚才突破重围去冒死检查了附近布置的机关,发现大部分遭到了破坏。”   “而椒丘大夫和天才俱乐部的阮·梅女士方才就在最底层探监,可以说是身处案发的第一现场,不知道他们现在情况如何……我和姐姐失去了联系,也不知以她一人之力能否保住两位。”   云璃的小脸皱巴成了一团,她自然不认识什么天才俱乐部的八十一席,但她先前跟着椒丘大夫吃香喝辣的,狠狠过了嘴瘾,而如今厨子生死未卜,她说什么也不能放任对方不管。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难道要兵分两路,让彦卿和那个漆黑的怪大叔先拦住步离人,我们去下层把他们救出来?但是我放心不下彦卿小弟弟,他的身板可没有我们朱明娃娃结实……”   寒鸦:“……漆黑的怪大叔?”   她这才看向处于风暴中心的战场,看清了,正在与步离人紧张角逐的黑发男人,语气复杂:   “……是他。”   “寒鸦姐姐,那个黑漆漆的大叔叫什么名字?我明明没见过他,但是觉得好生熟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他是银河间恶名昭著的星核猎手,手上人命无数,云璃小姐,你在朱明没有见过他的通缉画像?”   云璃诚实地摆了摆头:“没有。”   “罢了,谈论这些于当下无益。”   寒鸦有些左右为难,她并不觉得自己和一个负责文书工作的判官能和失去本命武器的女孩一路杀出重围到最底层。   见二人没有顾及他,躺在地上装死的涛然睁开一条微不可见的眼缝。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还没来得及摸走,头顶忽地传来一道破空声,龙师昏花的老眼还未辨认清楚,从天而降的小流星紧接着便重重砸上了他的脑门!   “啊!”   云璃和寒鸦被撕心裂肺的叫喊吸引了过去,转身看见一只没了半只翅膀的机巧鸟倒在了不省人事的涛然脑边,在地上滚了几圈。   机巧鸟传来断断续续的语音:“寒鸦……我是雪……雪雪衣……”   寒鸦大喜过望:“是姐姐!”   她对姐姐的这副形态并没有过多惊讶,大概率因为雪衣的那副人偶身躯无法使用,姐姐的意识于是附着在了最近的机巧鸟身上,将最底层的珍贵情报传递了上来,让她们不用再艰难抉择。   “椒椒……阮……平……平安无事……”   云璃大大松了口气。   “阮……阮·梅女士让我告诉你们……去中枢控制室……关闭通往其他洞天的大门……门门……只留一道……一道……”   “留哪道门?”   “鳞鳞……鳞渊境。”   云璃迷惑不解:“这个时候不应该把所有大门都锁死,让呼雷无法逃出去才是最好的办法吗?”   “云璃小姐,你经历尚浅,可能不知,人性兽性皆是如此。”   寒鸦凝重道:“最为恐怖的,往往不是一群狼的狩猎围攻,而是一只被逼至悬崖的独眼孤狼的临死反扑。”   云璃听懂了:“所以我们必须得给呼雷留下一条退路,让他不得不去。是这个意思吗?”   “不不不……不错。该计划……计划命名为……【驱狼吞木】!……马上要终止运作……咕咕咕……寒鸦,你一定要完成我的嘱托……咕咕咕……”   “我知道了,姐姐,放心交给我们吧。”   下一步的行动有了具体方针,二人不再犹豫不前,寒鸦扫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判断道:   “我们要想通往总机关控制室,最近的道路……需要绕过呼雷。”   “这还不简单,让彦卿和大叔给我们打个掩护,我们再溜过去!”   说的简单粗暴,但实际执行又岂有那么容易,三人打斗的动静震天撼地,几乎要将这一整层楼都要打塌,如果不卡准时机快速通过,只怕要被剑锋削成肉泥。   “有了!彦卿,把你的剑借给我们!”   浑然不觉自己下意识说出了和漆黑大叔借剑一般无二的话语,朱明的匠人少女也没细想,只是心道有了彦卿飞剑傍身的速度,他们从这里绕过去岂不是轻而易举!   彦卿虽不知晓他们要做什么,但还是十分配合的将所剩无几的飞剑借给了她们两把。   “抓紧了!”   寒鸦和云璃轻盈地搭上飞剑,朝着一个方向飞去。呼雷没有分给两人多余的注意力,反而趁着年轻剑士有着些许分神的功夫,狼爪直刺他的心口!   “砰!”   彦卿后知后觉,冷汗直冒,后背汗毛耸立。   狼爪距自己单薄的胸口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却在马上要触碰到的时候,被一把宽厚的重剑拦了下来,弹了回去,发出一道令人耳膜炸裂的重响。   刃挡在他的身前,还未等彦卿表达谢意,男人头也不回地对他说:   “你也走。再打下去,你会死。”   “我……”   彦卿虽不愿承认,但星核猎手说的确实是事实。   他固然天赋卓越,但心力和阅历差了一大截,不是单凭着觉悟后的爆种就能战胜强敌的,残酷的现实从来不是单纯的热血漫画。   “小子,走,把幽囚狱的消息带到外界。”   的确,不管是监狱失手,犯人暴动,呼雷越狱……都是急需禀报神策府,等待将军决断的大事。   可是……   彦卿猛一咬牙,拖着残破的身躯,一声不吭,驾驭飞剑转身离去。   云璃也看到了这一幕,也不管星核猎手听不听得见,高高挥了挥手,对他大喊道:   “大叔!加油啊,你千万别死了,我还要把老铁要回来呢!”   “还有,等事情都结束了,你,我……我给爷爷说好话,让判官姐姐们给你减刑!”   “呵,死不了。”   刃将食指搭在剑面上,染血的剑尖直指狰狞可怖的狼形巨怪,后者仰天长啸,化作恶狼向前扑食!   他也不知是对着师傅的孙女,还是对着自己低声道:   “……我的罪,无人可赦。” 第195章 演武风云录(十)   鳞渊境, 古海边,建木旁。   昔日罗浮龙尊阖眸开海的壮丽奇迹被完整保留了下来,古海的浪潮格外喧嚣, 漩涡暗涌,积攒着一种隐隐然的骚动。   等到列车组三人一路上掀翻无数当街暴动的丰饶孽物杀到此处,哈欠连天的十王司见习判官藿藿打了个激灵,狐狸耳朵轻轻一抖,又是几根绿毛脱落, 在空中打了个卷儿,慢悠悠掉在了地上。   她含泪小声说:“呜呜呜……都怪加班,我的毛发都没有光泽了……”   尾巴的声音依旧中气十足:“掉色的是你,老子依旧光彩动人。”   “抱歉, 穹, 三月七, 还有丹恒先生,十王司人手不够, 就只派了我一人为各位打开通入幽囚狱的隧道……请,请不要见怪……”   她说话的时候仿佛整个人踩在棉花上, 晕乎乎的, 显得像个探照灯一样明亮夺目的岁阳像是吸了她的阳气作能源, 翘着尾巴尖和众人打招呼:   “哟,这不是开拓者吗, 哈哈哈, 本大爷勉强承认,你给我们藿藿安排的剧本不错, 她现在经常跟玩杂耍的那丫头在一起打网球,性格阳光开朗了那么一丢丢, 老子还挺欣慰的!”   “才,才不是!明明是尾巴大爷每次强迫我出去运动……我根本不想!都怪你……”   丹恒无奈道:“藿藿小姐,尾巴大爷,叙旧可以稍后再谈,我们急需立刻动身前往幽囚狱,有十分紧要的事情,拜托了。”   三月七点头:“没错没错,十万火急!”   “啊……好的!马上!……放心,在你们来之前,我就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   藿藿深呼一口气,抬起手臂,多日未曾放松的两只胳膊打着哆嗦,但却十分熟练地进行着操作,通往幽囚狱的水门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还没等他们一脚踏进去,下一秒,水门从里绽开一圈深深的波纹,对面赫然闯出了一个血糊糊的人影,脚步踉跄,心神不守,一头栽向始料未及的众人之中。   直面恐怖片的藿藿当场两眼一翻,仰面朝天往后倒去。   “啊!鬼啊!”   丹恒第一个放下长枪,皱眉道:“不是敌人,也不是鬼,是……彦卿。”   虽然浑身被血染了个遍,但只是根据那掺结了血块的明黄色长发和颇具辨识度的少年人体型,熟悉的人一眼便能看出来人的身份,正是刚从幽囚狱里死里逃生的云骑骁卫。   开拓者眼疾手快,蹲下身子大手一捞,一把拥住几近脱力倒地的小孩,让对方在自己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沉重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颈侧,彦卿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状态不佳,处于战损边缘。   三月七捂嘴惊呼:“他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这得是经历了多少场恶战啊……”   “我们得把他送去治疗。”   “我……暂时不用……咳咳……”   彦卿疲惫地闭着眼,耳朵捕捉到了丹恒的提议,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突然咳出了两滩粘稠的红血,触目惊心。   生死一刹狂飙攀升的肾上腺素早已褪去,身体周遭各处的疼痛犹如潮水般几乎将彦卿淹没,而他始终死死咬着下嘴唇,没有吐出哪怕一声代表痛苦的呻|吟。   “我有重要的情报,老师,你们听好……”   他的双手猛地抓住了穹的衣领,喉咙里吐出残破的气音,将幽囚狱在短短不到一个系统时内发生的大事告诉了列车组。   众人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而且是这样的迅速猛烈,堪称是狂轰滥炸的节奏,能把毫无准备的人吓得六神无主,大脑空白。   什么,罪犯全部越狱了?关押在最底层的大怪物逃出来了?寒鸦和雪衣判官命数堪忧?   藿藿吓得小脸惨白,又要昏昏倒地。   “刚夸过你一句,又在别人面前给我丢人现眼!罢了,现在这局面,也轮不到咱们两个操心。那两个判官没那么容易死,哪一天我死了,她们来都不一定呢……小怂包,发挥你的躲藏天赋,走你!”   尾巴推着藿藿往外走,岁阳的直觉一向敏锐,他嗅到了风雨欲来的紧张气息,火苗一窜,就要带着自家的小傻妞躲到罗浮上其他安全的地方。   不是他不愿意借机会再带藿藿练胆,而是他很清楚藿藿的极限,小狐狸能在网球飞到跟前的时候不躲不避就已经很不错了,再让她上阵杀敌,那不是逗着玩儿的吗。   藿藿忙不迭地回头,对朋友们颤声说:   “我,我知道了……额,虽然我还是有点搞不明白……但是,大家,你们都要保重啊!”   三月七高高挥手:“你也是!”   彦卿没有忘记还困在监狱里的其他同伴们,纵然他逃了出来暂时安全,但仍有许许多多人依然置身于惊险夺命的生死时刻。   “寒鸦在临走前向我射出了一支羽毛,里面塞了一张纸条……她说,自己和云璃接下来会前封锁其他洞天的入口,只留下鳞渊境一处……”   丹恒明白了他的意思,接着他的未尽之语,飞快地说:   “我们马上禀报将军,定让那孽物有来无回。”   “诸位不必禀报,景元已经知晓了。”   众人闻声扭头,这几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策将军不知何时闪现在了鳞渊境。   他的脸上还挂着分毫未变的淡淡笑意,令外人无法琢磨他的思考意图,可是偏偏脚下快得生风,三步做两步迈下台阶,透露了将军本人并不平静的内心世界。   “彦卿。”   景元走到他跟前,低低唤了他一句。   “……我在,将军。”   云骑骁卫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强迫自己努力挺直腰板,严肃应声道。   但此时此刻,将军并不是很想看到自家年轻稚嫩的弟子在他面前逞强。   他从穹怀里小心翼翼接过了彦卿,不用多问,心里就猜到稚嫩的少年在幽囚狱一战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冲锋陷阵,守护战友,殊死抵抗——景元渐渐说不出重话来了,注视着怀里那张花猫似的脸蛋上唯一不染尘埃的明亮眸子,说:   “彦卿,你是好样的,我为你感到骄傲。”   彦卿猛然间鼻子一酸,将脑袋埋进将军肩头的柔软白发里。   哪怕之前硬抗着挨下呼雷一斩,他都没有口呼疼痛,撒过一滴示弱的眼泪,但被这么几个字轻轻一拨,他的眼眶霎时间涌上真炽的热意,打湿了面颊。   “将军……彦卿,没有辜负您的期待。”   他转头咳了一声,愁绪却还没有舍得离开少年紧皱的眉间:   “只是……云璃,还有剩下的几位……我没能把他们一起带出来。”   “他们几位的安危不必你忧心挂念,我向你保证,他们一定会安然无恙地与你团聚。”   跟在景元身后的云骑近卫将彦卿带走处理伤势,将军则是孤身留在原地,看向了列车组,喟然道:   “诸位,罗浮接下来不得不直面一场遮天蔽日的灾祸风暴了,风暴眼的正中心就在我们脚下,这片持明族的圣地。”   “我们当初在此处切断了涛然长老犯下的罪根,现在也不过是把他遗留的祸害尽数回收罢了。有始有终,倒也不赖。”   丹恒紧接着敏锐地指出:“但我看将军的反应,此事应该没能逃出你们的预料范围,罗浮的大船,想必早就做好迎接一场狂风骤雨的准备了。”   跻身聪明人之中的三月七:“这也在你们的计算之中?”   景元稍稍惊讶,而后莞尔一笑:   “非也,太卜早在祸祖现世的第二日便动身前往玉阙,多日未在罗浮上。她在走前也未曾留下一句吉凶预言,只是告诫我放宽心态,别累坏了身体。”   “可是将军似乎连太卜大人留下的唯一一句话都没放在心上……”穹双手叉腰,活像一个要打小报告的小学生,“等符玄回来了,我要好好参你一本,让太卜借机狠狠夺你的位,让你不得不退休养老!”   景元苦笑道:“开拓者这是哪里话,不需要你参我一本,太卜便会终日在我耳边喋喋不休了。”   “回到正题,我们虽抱有最低的心理预期,但究竟如何安排、何时安排……这些都需人来周全谋划,景元怎可将罗浮安危托于虚无缥缈的【命运】眷顾?穹,我这话,你应该最有感受。”   他缓缓道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不瞒诸位,当罗浮顺利驶入融合后的宇宙、云骑在太阳系捞起昏厥不醒的刃,星核猎手却无一人赶来救援……我就有所猜测,命运在罗浮必定还会上演一场盛大的剧本。”   “主演,配角,反派……在这座遨游星天的大船上,你方唱罢,我方登台表演。作为东道主,景元也自当全心准备,谋划周全才是。”   他三言两语揭过,但其中的艰难酸辛,恐怕只有神策府夜夜长明的卧房才能领会这份承诺的重量。   丹恒道:“将军有哪些布置?但说无妨。”   “朱明的怀炎将军已经暂时接管了云骑军,逮捕在丹鼎司、长乐天等地作乱的丰饶孽物;两位巡海游侠以及飞霄将军的影卫则是驻在竞锋舰上,保证演武仪典的顺利进行。”   “嗯,如此,民众的安全就有了最基本的保障。我们能将影响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正是如此。就像我之前说过的,鳞渊境必然是呼雷的葬身之地。刃即使有不死之躯,但恐怕拦不住一心自由的步离人战首,所以,不论过程崎岖挫折,呼雷一定会步入鳞渊境,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以建木为诱饵。我和飞霄将军会竭尽全力,将他大败于祸根下。”   三月七忙问:“我们呢,我们呢!我们也能跟着将军一起打呼雷吗?真的假的?”   “三月小姐莫急,我知道三位战力非凡,尤其是开拓者,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但正因你们是我的奇兵,所以才要留到最后。”   景元正色道:“我希望委托三位率先进入幽囚狱,救出困在监狱里的朋友。而在呼雷离开监狱后,云骑便会进军幽囚狱,绞杀丰饶,势必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第196章 演武风云录(十)   幽囚狱内。   狼嗥尖啸, 森石刻渊,鬼火如灯。   轻盈结实的飞剑把寒鸦和云璃托举上了中枢控制室所在的楼层,随后便乖乖落到手中化作武器, 供二人驱使迎敌。   星核猎手大叔以孤身一人之力对抗呼雷,把生的机会留给了小辈们,云璃只觉得对方的背影在那一刻简直和爷爷一样亲切伟岸。   正因如此,她在临走前发出的那句呐喊绝非虚无飘渺的画饼,而是出于真情实感的肺腑之言。   以心换心, 恩怨分明,这是他们朱明人一贯的形式风格。   只是,她们的这一趟逆行,注定不会轻而易举。   先不提丰饶孽物的挡路阻拦和层出不迭的袭击, 云璃单单是使唤彦卿这把轻巧的单手剑, 就老是觉得浑身不舒坦, 差了点劲儿,偏偏又使不出来。   老铁重达千钧, 钝灼厚重,云璃拖着它还能翻个跟头, 而如今换成不足百来斤的飞剑。虽说都带了一个“剑”字, 但两者比较起来, 特别是用在迎敌厮杀这种生死场合,完全不是同一种感觉。   “哎呀, 都这个时候了, 你别说话了!”   与她同行的寒鸦犯嘀咕:我明明只是在心里画圈圈诅咒孽物,云璃是怎么听见的?   性格直率的少女自然不是在和她对话:   “我虽然力气大了的, 但是绝对不会把你用坏的,放心, 我还要活着带你回到你主人的手里!”   云璃急促地说着,头也不回反手就是一捅,抽回剑身,一轮滚烫的血珠在空中溅射飞舞,喷洒在疤痕累累的石墙之上。   “当然啦,我希望大叔那个时候也活着,我还要当面找他要回我的老铁呢!寒鸦姐姐,我们快到了吗?”   寒鸦脚下放慢速度,以她在监狱百年之久的工作经验,对周围遭到损坏的地形地貌仍然十分熟悉,很快便笃定地回复道:   “勘录舍就在前面。这是负责管理调控整座监狱各处的中枢机关,但此地抵抗器械不足,判官冥差们怕是凶多吉少。”   他们踢开脚边的尸首,踮着脚迈上台阶,果然,有不少孽物在此处徘徊,狼嚎嘶吼阵阵,路边倒着判官冥差的尸体,足以见得不久前发生了一场惨烈的恶战。   云璃和寒鸦躲在门后朝里看了一眼,彼此点了点头,达成了无声的分工协作。   少女举起飞剑,率先发动突袭,以风卷残云之势切入敌群,后者嗅到了逼近的活物气息,瞬间目露贪婪,嘶吼着朝新鲜的血肉扑来。   “锃——”   “吼!”   云璃像一只灵巧的燕子,背后的两条辫子在半空中回旋飘舞,每次脚尖点地,都会收割掉一大片惊恐未消的头颅。   她一个大开大合的狂战士挥舞着飞剑,瞬间吸引了勘录舍几乎所有敌人的注意。   战斗力并不强的寒鸦则是借此时机飞快越过战场,目标直指中枢控制台。   寒鸦扶着一条受伤的手臂,跨步上前,一头扎进休眠状态的中枢控制台。   由于极度的紧张,她的手腕忍不住发抖发颤,判官努力放缓呼吸,让自己信息过载的大脑镇定下来。   想想姐姐的嘱托……关闭幽囚狱通往其他洞天的门口,只打开鳞渊境一处……   然而,雪衣告知她的是迫于局势之下的最简化版本,剩下的详细一笔带过,因为她始终坚信自己打小就聪慧的妹妹能够自发补充周全。   寒鸦明白,如果想驱赶狼群掉入一个为他们量身打造的陷阱,就不能让狼群心生怀疑而犹豫不前,否则大计就将功亏一篑。   寒鸦自动屏蔽外界的纷纷扰扰,将脆弱的后背坦然托付给今日刚认识的朱明少女。   “云璃小姐,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放心吧,寒鸦姐姐,我绝对不会让他们靠近你一步!”   她迅速检查完所有机关的受损情况,大部分布置固然遭到了不成章法的野蛮破坏,但勉强对付对付还能用。   寒鸦定下心神,就像一个极有耐心的猎人,脑海里分析着幽囚狱的立体结构图,掌心按下,挨个启动大门机关。   分散在幽囚狱各处的镇恶门陡然一震,轰然关闭,将来不及闪躲的孽物挤压成肉泥,失去了通往自由的光亮,它们只得愤怒地挠了两下门,不甘心的转身离开,寻找其他出路。   囚犯所有可能的聚集路线,在寒鸦的脑海中一览无遗。   “跑吧,孽物,你们以为自己可以逃脱,但你们从始至终都逃不掉。”   一扇接着一扇,生路不通,死门却好像为他们开了一条门缝,很容易让焦躁不安的囚犯们生出来“罗浮要彻底封锁幽囚狱”的念头。   因此,最后那一道“没能来得及关闭”的鳞渊境大门,在囚犯们的眼中是比黄金和活血还要散发着毋庸置疑的吸引力。   听到了头顶上不容忽视的机关运作声,椒丘眯着眼抬首,对同行的旗袍女人说:   “阮·梅女士,看来雪衣大人已经把消息送上外界了。”   “嗯,这样很好。”   “但是……这也意味着,我们基本没有主动逃离此处的可能了,你我二人的唯一出路,便是留在此地等待救援。”   “你感到不满怨愤吗?”   “不,并非如此,在监狱里能有这样在生命科学领域独当一面的大科学家作伴,是椒某的荣幸。”   他并不掩饰自己的真实需求,狐人善于沟通交流,在短短的相处内,大概勾画出了了这位天才的性格。   女人有着所有天才共有的怪癖,除了兴趣专业,阮·梅什么都不在乎,只要不触犯到核心领域,她不介意和有眼缘的人多聊上两句。   “您所指向的解药,难不成是呼雷的心脏?椒某毕竟是一介庸人,刚才路上解剖了两具孽物尸体,但心脏似乎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和我在战场上解剖的那些尸体并无大异。”   “我所说之言,皆可实证。”   阮·梅在蹲下身子,随身携带的手术刀捻在指间,她控制着手腕的力度,不偏不倚,全神贯注划开皮下的肌理,像是在狰狞的尸体上绣上了一朵美仑美央的梅花。   她是真心热爱生命科学,不在乎实用价值,而椒丘研究人体学问,为的是治病救人,进而让从死神手里抢救回来的活人来救治宛如绞肉机般的无底战争。   阮·梅收起手术刀,褪掉一次性手套,挥了挥手,临时搭建的粗糙手术台烟消云散,没有给她的衣物染上一丝尘埃。   “它们的细胞明明已经死了,却还在维持着源源不断的繁衍。而丰饶的秘密不仅限于此。虫皇只是通过细胞组织的复制来繁殖,药师却实现了另一种更为丰富复杂的细胞增生。”   “……细胞增生?”   “这些被你们称作丰饶孽物的种群,还有当年在被赐下建木的仙舟先民,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与仙舟联盟平起平坐的局外者以淡漠的口吻说出了许多仙舟人不愿承认的事实——他们与宇宙祸害之一的丰饶民,乃是同一个出身。   丰饶孽物的定义由仙舟联盟订立,但是在诸多丰饶子民看来,凭什么仙舟人就能自诩高等文明,凭什么他们就要被打成屠戮世界的灾害,人人得而诛之?   椒丘睁开了金色的眸子,沉思了一会儿,说:“阮·梅女士,既然您是联盟的合作者,为合作者答疑解惑,排除后顾之忧,是我身为飞霄幕僚应该做的事。”   “为什么仙舟联盟不将他们称之为文明?我研究过步离人所谓的文化,他们有自己的传说,他们懂得战争,懂得掠夺……却唯独不懂得持续发展,最终换来的只是种族灭绝的到来。”   “文明之所以为文明,乃是出于克制的美德。克制的步离人可以成为勤俭克己的僧侣,放纵的不离人却只能成为由欲望操纵的野兽。”   竞锋舰上,奢摩双手合抱,低头说:   “驭空大人,这便是我要向你们证明的——步离人不是生而杀戮嗜血之辈,我们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这是每个丹轮寺僧侣的首要戒律。”   智械放出的画面黑屏终了,驭空单手扶着额,头疼不已。   “奢摩啊,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道难题。”   “超越了杀戮之上,我们寻求到了更强大的力量。那绝非镜花水月,而是真实存在。与我同行的僧侣们用他们的言行举止践行了这点,而我也在临行前立下誓言,哪怕豁出性命,我也要为丹轮寺的孩子们找到一个乱世的庇护之所。”   “所以,你们找上了罗浮,找上了仙舟联盟,你们曾经的敌人?”   “哪有一出生就规定了彼此为敌?外界强加于我等的因果宿命,并非因果,而是无形的枷锁。我的同胞未能挣脱,而我们哪怕是咬碎尖牙舌根,囫囵吞下腹中,也要将这枷锁打破。”   “……我看到了你们的觉悟,但此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更何况,罗浮现在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危机,这场战役的成败,将很有可能直接关乎你的这份请愿的结果。”   天舶司司舵站起身,放眼眺望不远处那一棵冲天直上的碧色巨树,缭绕着袅袅云烟,曲折的枝条伸向四周,仿佛是要戳破罗浮的天穹。   “步离人猎群的战首,呼雷,他的欲望……注定将点燃建木的枝芽。”   地面上细小的石子跳起滚动,古旧的壁画坠下扑扑灰尘,昭示着不速之客的不请自来。   飞霄淡然置之,低头,不慌不忙地理了理黑色的手套,转过身,直面正缓缓朝她走来体型恐怖的步离恶狼。   她昂首阔步,唤出霹雳刀斧,粲然一笑:   “欢迎来到我的猎场,呼雷。” 第197章 演武风云录(十一)   古海的波涛轰隆作响。   呼雷的目光径直远眺, 望向长廊尽头巍峨高悬的龙形根系。   这是他在这艘举目皆敌、没有边际的大船之上,唯一看得见摸得着的一条通往自由银河的生路。   然而,眼前这个他从未见过的女性狐人, 孑然一身,却胆敢口出妄言,要将他灭杀于此地。   他的身上还挂着几条新鲜的伤痕,腰腹的位置更是被撕开了一条血淋淋的大口,边缘已经长出浅色的嫩肉, 这些都是拜那个黄毛小子和黑发剑客所赐,如果不是他本身自愈能力够强,恐怕早已死于失血过多了。   呼雷停下了沉重的脚步,隔着不到百米的距离, 俯首, 与鳞渊境猎场的主人对视, 沉声道:   “陌生的狐人,既然你能被仙舟推出来作为狼的敌人, 那么,在狼爪撕破你的胸膛之前, 向我报上你的名讳。”   飞霄拨开鬓角散落的一缕银发, 将战斧扛在肩上, 仪态大方自信,干脆利落地抢过了主动权:   “呼雷, 听好了, 接下来是谁会将你斩杀至此——我乃帝弓七天将之一,统领曜青仙舟的天击将军, 飞霄。”   “曜青的将军……”呼雷动了动鼻翼,咧开可怖的嘴角, 像是在无声嘲笑:“看来,罗浮为了对付我,花了不少代价,还得请动其他仙舟的人物,是因为我的狼崽子们已经让你们焦头烂额了吗?”   飞霄嗤笑一声,不客气地回击道:   “你在问那些云骑军战阵下的累累尸骨?就凭你们的螳臂之力,远远不足以撼动仙舟。究其原因,不过因为我长期和你们这些野兽打交道,呼雷,你被关在牢底的这700年间,恐怕还不知道吧?我率领曜青的青丘军多次击溃步离人主力,将你们的猎群剿灭为一盘散沙,卸掉尖牙,沦落为四处流窜的狗……而今日,我将会在此,亲自磨灭你逃离此地的最后一丝希望。”   “你在向我展示你的武力和强者地位,狂妄的狐人武将,别忘了,你们的血脉,追根溯源,全部遗传自都蓝的血裔,因而根本不可能超过你们的主人——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有所预料,你的话不过是证实了我的猜想。”   呼雷信奉的是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生物皆有慕强的本能,当个体足够强大,弱小的同胞们便会簇拥在周围,形成拱卫的城墙。但是,强者一朝跌落深渊,他们便会像受了惊的羔羊般散开。   而羔羊,只能沦为待宰的猎物。   正因如此,早在离开幽囚狱大门的那一刻,呼雷就放弃了领导狼群,转而让他们围堵在鳞渊境周边,与云骑军展开血腥的厮杀,实则就是放任它们自生自灭。   “倘若步离人仍活在我当年那个将星海作牧场狩猎的鼎盛时代,它们就不至于衰败到需要联合其他种族,燃烧他们剩下的命数,和一个卑鄙无耻的仙舟人勾结……我不需要那些拖后腿的狼崽子,能听从头狼命令的狼群,才真正懂得杀戮的美丽。”   飞霄嘲弄道:“也不知你是真的嫌弃它们,还是说,你这头老狼已经指挥不动它们了?”   呼雷并不愤慨,也懒得自证解释,只是缓缓抬起一条粗壮的手臂,骨白色利爪的尖端对准了飞霄秀气的双眉之间,狼眸忽闪。   “曜青的将军,你也不和我抱着同样的心态吗?你为何不带来你手下的士兵?因为你心里很清楚,他们在这场战斗之中插不上手,反而会成为你的拖累。说到底,你也是信奉的是和我一样的法则。”   面对这般的泼脏水污蔑,飞霄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受扰动,心里平静如水,遵照神策将军的事前交代,面上浮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微恼之色,斥责道:   “区区一只不通文明的孽物,你懂得什么?”   “我的确不通这700年内外界的天翻地覆,但我知道这残酷银河间永恒不变的定律,无论青丘旋转了多少次,血月圆缺了多少回……”   呼雷勾嘴一笑,言语笃定道:“身为一只正值健壮的头狼,当周遭的环境无法供养滋补它,它自然会保持着王者的姿态,离开孱弱的狼群,重新开始昂首阔步的狩猎生涯!”   “你觉得自己能逃离罗浮?是谁给你的勇气和自信?是你们口中高高在上的长生主,还是愚昧弱小的同类?”   “哈哈哈哈……这有何难?我所行之处,便是狼群!”   呼雷压低小山般的野蛮肉躯,喉咙发出阵阵暗哑的嘶吼,肌肉鼓胀,双腿积蓄力量,这是身处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在狩猎前的准备动作。   “飞霄,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几分真本事!”   “正合我意!”   呼雷的话音还未落地,飞霄的身影便化作一道青色的残烟,下一秒闪现在了狼的面前,挥出战斧,与步离人的狼爪迎面碰上!   “咣!”   一人一狼交手后很快退开,地面裂出破碎纹路。   飞霄深知自己的优劣势所在,倘若想硬碰硬,她拖着一副伤病之躯,又有月狂限制实力,无法久战,定然不是对手。   但是,正如景元所言,面对被关押在幽囚狱内七百年、与外界彻底脱节的丰饶孽物,她的巨大优势正在于信息差。   将军本人对呼雷在史书上记载的斑斑劣迹和战斗风格早已默背了几百遍,而呼雷却对除了她想展示的信息外一无所知。   在战斗中,哪怕一句微不足道的情报,也能成为致胜的关键。   除此之外,在战斗方式上,呼雷虽称得上是步离人中的佼佼者,但庞大的身形必然带来了阻力,使他无法像飞霄这般拥有无可匹敌的高速,令某个开拓者都甘拜下风。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呼雷可以用□□硬扛住狂风暴雨般的痛击殴打,但只要找到他的命脉所在,哪怕是生命力顽强的孽物,也得给她狠狠跪下!   天击将军的眼中跳动着纯粹的战意,冷却已久的身子微微发热,仿佛又回到了黑云压城、兵戈无情的战场。   虽然这次的敌人只有一个,但她发自内心地不认为呼雷配做她的对手。   她的对手,从始至终都只有她自己。   呼雷并不打算站着挨打,两只兽爪往松动的地面一插,瞬间掀起无数飞沙走石。   大小不一的石块如同尖刺般飞上空中,地面瞬间凹陷了一大层,每一颗石子都携带了极大的力量,打在身上,能当场戳出一个不得了的血窟窿。   “飞霄,在我的威严之下颤抖吧!”   断裂范围过大,正打算近身作战的将军无法躲避,被困在了碎石大阵当中。   她却是气定神闲,不慌不忙,脚尖轻点,往侧边一翻,周身气息聚集,伴随着呼呼作响的烈风声,愈发鼓噪,仿佛在积攒着无穷无尽的力量。   “不过尔尔!”   一道青色的龙卷风冲天而起,瞬间将周围碍眼的石头沙子洗涤一空!   银发乱舞,狐人将军紧握战斧,宛如控风的战神,悬于风暴眼的最中心。   她并没有因此疏忽大意,扰动的风为她传来了战场上风云变幻的信息——呼雷已经从斜后方的方位突袭而来。   只听见“哐”的一声巨响,斧头与裂刀轰然对上,野兽的腥气近到仿佛直接喷洒在自己的脸上。   飞霄全力招架,胳膊传来酸酸麻麻的痛感,但身体上的疼痛却化作了精神上的兴奋剂。   好久都没这么痛痛快快的打一场了。   曜青大捷将军的名号,绝非空穴来风,而是来自于每一场大胜而归的战争,来自于冲锋陷阵、以身作箭、直刺敌营的勇气和魄力。   她的脚尖蹬住地面,向后滑动了一小步的距离,然后双臂猛然发力,后背上的纹身散发出莹绿的光芒,眼角瞬间爬上了血色的红晕。   呼雷一时间晃了神,动作出现了毫秒级别的停顿,而在一场强者的对决中容不得片刻失神,飞霄已经抓住时机,抡起战斧,以惊人的力道朝上一掀。   由于惯性,高大沉重的不离人身形倾斜了一瞬,露出腰腹上一块新生的血肉,被战斧的侧面狠狠划出了一条不小的口子。   “唔!”   呼雷并不在意如蚂蚁啃咬的痛感,往后退了几步,血液里的气味喷洒出来,弥漫在古海潮湿的水汽中。   毕竟他可是经历了仙舟七百年的无间树刑,却也未能将他折磨至死,远远超出了寻常的步离人,使得每百年来的曜青使者无数次失望而归,足可见肉|体的强度有多么恐怖。   飞霄也受了点内伤,抹掉嘴角渗出的鲜红,她一把扯下碍事的外衣,露出画着青绿色纹身的矫健后背。   肌肉线条流畅而饱满,皮肤上分布着带着细碎的刀疤伤痕,为将军本人添上了几分只属于战士的英姿豪气。   她自言自语:“椒丘大夫,真不好意思,我又得暂时把你的医嘱抛到脑后了……希望你从幽囚狱里走出来的时候,不要太生我的气。”   呼雷随手摸了一把染血的毛发,叹息道:   “身负都蓝血脉的狐人,你的命运本该死于月狂发作,是什么让你支撑着活到了今天?是你的仇恨?还是你的信仰?”   “如果我说,二者皆有呢?”   “哈哈哈,神明的信仰虚无缥缈,但族群间的仇恨总是真实不欺。”   即便血脉源自于长生主的恩赐,但呼雷并不是药师的信徒,他们的神明总是匆匆垂迹之后便再无踪影,而妖弓不吝啬显露人前,让仙舟为祂死心塌地的卖命。   但他并不为此感到不公,因为无论如何,神插手不了凡人的战争,也化解不了千年的仇恨。   “我姑且承认你的实力,但似乎还不是你的全部。假如你不愿全力以赴,那么此处的猎场,便会沦为你的葬身之地……你知道,当步离人迈上胜利的远行征途,他会在身边的俘虏身上进行的仪式。”   “……你们的‘饮血酒’传统?”   “哼,不错,我将饱饮你的鲜血,以此讴歌时隔百年再度回归的自由……”   呼雷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命令道:   “把你的力量,献给狼群的主人!”   “呵,想喝我的血?也不怕撑破你的肚皮!”   此言一落,青光乍现,狂风呼啸。   飞霄张开双臂,背后的纹身终于不再时隐时现,爆发出一阵又一阵汹涌的波动。   “嗷呜——”   呼雷不甘示弱,朝天发出一声凄厉狼嚎,从鳞渊境传入罗浮洞天,回荡不息。   古海掀起巨浪,而后猛然打下,泼溅成了百万个月亮,翻出冰冷的血光,定格在记忆的画面中,被一帧帧裁剪修饰。   他同样搬出了步离人的杀手锏,月狂状态加身。   每当步离人陷入血脉疯狂,便会发出凶悍的猛攻,这种状态下的它们不怕死亡,仿佛是一心杀戮的怪物,青丘军的伤亡数字在那段时间便会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增长。   但与之相对的,理智也会急转直下。   果不其然,红了眼的战首巢父朝她轻轻瞥过来一眼,然后便化作一阵腥风,举起手里的断刀重重劈下,仿佛能将狐人砍成从头到脚砍成两半!   飞霄侧身闪躲,刀刃的劲风忽而堪堪切过,几缕银色的发丝缓缓飘落在地上。   进入了月狂状态的步离人速度与她现在不相上下,难分伯仲。   引出了步离人压箱底的绝招,她暗暗松了一大口气,但浑身触发的警报却让她的身体停不下来。   疾风骤雨一般的霹雳连环斩当头落下,飞霄眯起了一只眼睛,强行压住了喉咙眼里翻涌上来的腥甜。   飞霄默默估算着:还差那么一点点……快了……   呼雷见状大笑不止:“很好,来呀,厮杀吧!你与那些奴隶最大的不同,他们生而孱弱,但是你可以解放你的兽性,作为一个战士死在我的爪牙之下,这便是我能为你想到的,你最好的归途!”   几十个来回的交锋下来,战斧一次次下劈,呼雷佩戴的幽囚狱护具一个接一个碎裂,但本体伤势不重,精力不济的狐人渐渐显现出颓势。   “看来,这场关于都蓝血脉的较量,是我赢了……”   激情未消的呼雷对着飞霄拍下一掌,而后者将两把金属打造的枪刃狠狠射出,钉在呼雷的双腿上,代表月狂的猩红血气渐渐消散,飞霄顺势往地上一滚,双手撑地,几乎是从肺里喊出来:   “景元,出手!就是现在!”   这一声好似尖哨,吹响了恍然醒觉的兽族大脑,沉迷于杀戮的呼雷骤然一惊。   他被这女人骗了!   释放月狂,相当于撕裂形骸,撑破血肉,临时化身为兽。   但与之相对的,这段状态因为外界的干扰被迫结束,无论实力再怎么强大,迫于人兽转化的生理设计,回归本来形态的步离人,肉身的防御力度都会降至一个低点!   简称,韧性条炸了。   呼雷肉身强横,但身上的刀痕证明了他并非刀枪不入,只要朝准切入口,便能将其一击击溃。   熟悉步离人身体构造的飞霄,等待的就是这个时机。   从狼的背后,一尊巨大的金色带刀威灵拔地而起,就像一轮冉冉升起的炽热太阳,取代了阴冷的月光。   神策将军紧握石火梦身,脚踩虚空,两只金色的眸子熠熠闪亮。   他操纵着由帝弓司命赐予的威灵神君,朝天地古海横起一刀,速度不快,却让人无法闪躲,径直劈向步离人的致命部位所在!   “斩——无赦!”   “轰!”   一声震天撼地的巨响,烟尘四处飞扬,碎石噼里啪啦炸开,呼雷竟直接被这股强横的力量击退了数百米,结结实实的砸在了道路尽头的建木之上。   他的脖颈被砍开了一大半,折断了锋利的尖牙,只剩下一小截的骨头和血肉顽强粘合着,黑红色的鲜血汩汩流淌,流入建木的根系。   战首像个失败者一样垂下了头,气息渐渐衰微,像一头死物。   两位将军都上过战场,知道如何以最省力的方式结束丰饶猎物顽强的生命力,那便是砍下头颅,断绝他们生还的所有可能性。   景元连忙上前,拉起摇摇欲坠的飞霄。   飞霄强撑着对同伴笑了笑:“干的不错,你的刀依旧锋利,等有空咱俩切磋切磋如何?我想联盟的老家伙们要是能见识你这一招,他们肯定一个字都憋不出来。”   “景元长久陷于案牍,怕不是天击将军的对手。话虽如此,此番还是太惊险了。”   “要是你我二人一起上阵,以呼雷的狡猾性子,说不定转身就跑,躲入罗浮的街坊四邻……这个后果,我们承担不起。如今的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   但是,如果只让她一人出场,呼雷反而会因为飞霄的狐人外貌和步离人血统而感兴趣,再加上形象言语上的刻意引诱,她才能拖住呼雷,等待景元挥出决胜的一刀。   “话虽如此,可是椒丘大夫怕是又要在你跟前跺脚了。”   两人简单说了两句,飞霄捂住疼痛的胸口,朝着建木一步步走去。   “我们得再检查检查……”   战斗结束,飞霄放松了紧绷如弦的身心,就在这时,一种被窥视的强烈感觉忽然窜上脑际,她眼皮直跳,猛地扭头,与水幕后一只戴着帽子的铁皮小青蛙撞上了视线。   只听见咔嚓一声,摄像机的快门闪动,白光照亮了她脸侧微不可见的蜿蜒红线,好像碎裂的玻璃,轻轻一碰就能化作齑粉。   天击将军一阵默然,打也不是,收回来也不是:“……谁?”   哪儿来的战地记者?   景元认出了对方,无奈地解释道:   “这是一位来自流光忆庭的忆者朋友,由开拓者介绍。芮克导演希望在演武仪典期间进入罗浮,拍一些纪录片素材,是我亲自批准的。但我没想到……在这个危机关头,他会来到鳞渊境。”   不过再想一想,这位知名导演上天入地,没有他不敢闯的场面,景元似乎又能理解了。   飞霄扶着额头,无力吐槽道:   “朋友,按照常理来说,你应该去拍擂台比赛的现场。你们忆者怎么都喜欢跑到这些危险的地方?就算有保命的手段,但要是真伤到了你该怎么办?”   棕发男人的模糊身影在镜子般的水幕上若隐若现,他放下副导演相机,用抑扬顿挫的语调感慨道:   “一场心智和战力的巅峰对决,但狡猾的狼反派似乎还不愿承认他的失败。影片到此结束了吗?NO,主演尚未登台,心灵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芮克向两位英雄主演躬身致礼:   “ACTION!休息中断,演出继续!”   他曾亲身参与命运剧本的编写,熟知各种套路,这段时间更是背着开拓者与艾利欧同行,大概知晓一些剧本内容,于是对两位将军表达了善意的提醒,全当允许自己拍摄的回礼。   “你的意思是……”   飞霄和景元对视一眼,脑海中不约而同的闪过同一个恐怖的想法。   建木树下,那具悄无声息的尸骸动了动,死去的眼睛又闪过一抹诡异的亮光。   脖颈的致命伤并没有将他直接送下地狱,他在鬼门关前走了一趟,又被步离人世代传承的丰饶圣物拉了回来。   呼雷偏着脑袋,笑了,一声快慰的叹息悠悠传进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里:   “……呼呼……你们……应该瞄准我的心脏。”   没错,飞霄确实自始至终对他有着情报上的碾压优势,但是心思深沉的战首又何尝没有隐瞒下至关重要的情报作为翻身仗?   寻常对付丰饶猎物的手段,根本无法打败他,因为他的命门不在大脑,不在大动脉血管,而是在胸膛里的那一颗翻滚涌动的【赤月】之中。   断裂残缺的狼爪猛然扣紧,抓起身下的建木根系,源源不断地吸收着根系内部蕴含的丰饶力量。   建木枝叶摇曳,赤月在欢欣,血脉在跳动——   他的确如最开始所说,自己为自己搏出了一条生路。   “仙舟人,这次……该轮到我围猎你们了。” 第198章 演武风云录(十二)   “尾巴大爷, 你看!那是什么?”   藿藿趴在竞锋舰的栏杆边上,探出半个脑袋,畏畏缩缩的指向视线尽头的参天巨树。   建木一反往日的沉默, 碧绿的躯干上流淌着道道金色的流光,朝着根系下方持续汇聚,蓬勃的生命力蕴含其中,浇灌着树下恶兽的心脏之种。   和藿藿的表现差不多,外地游客趴在栏杆上, 惊叹连连,一个个高兴地拍照留念,但刚从鳞渊境离开的十王司判官没这个闲情雅致,小脸皱巴成了一团。   “好了, 别惦记着了, 星穹列车的实力, 你和我还不清楚?”   尾巴推了她一下,左右看了看, 神色凝重地小声说:   “鳞渊境爆发出来的气息确实不得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 都让老子心尖有点打颤……不过, 就算他们打翻了天, 也不可能波及到这里,你就放100个心吧。”   “尾, 尾巴!你少说两句!总感觉……像是在立什么不要命的flag……”   “切, 迷信。”   藿藿像是触电般缩回脑袋,“不说了, 我上竞锋舰是有工作要做的……”   “就是那什么……引渡数十个涉嫌危害公共治安的罪犯?这不是那两个判官的活儿吗?怎么又落到你头上来了?”   “上司联系不上幽囚狱的寒鸦大人和雪衣大人,所以就只好派我过来了……”   十王司人手紧缺, 藿藿于情于理都不能推辞,只好硬着头皮接下了本来不属于她的艰巨任务。   “拜托了,尾巴大爷!千万不要让他们打到我……我被打一拳可是会哭很久的……”   “哈,老子还挺想看的。”   “尾巴!”   一人一岁阳穿梭在走廊的人群中,眼前是一派祥和安定的景象,嘈杂的人声飘荡在空气中:   “儿子,你不知道,那个人扑上来就要咬,还好老夫反应迅速,反手就把我的牙套塞进他嘴里,然后那小子三两下就被云骑军制服了……现在的年轻人,真不懂得尊敬老人啊。”   “我刚才去餐饮区吃了点儿东西,胃里一直不舒坦,莫非……是水土不服?不对呀,我在罗浮生活了500多年了,吃的都是地道菜,怎会如此……不好!让一让让一让!又来了……!”   “总算让我找到了,3号卫生间的马桶,就是被你小子堵的吧!那里已经水漫金山了,我一开门结果就……呜……你要是不处理干净,别想迈开一步!”   “号外号外!演武仪典叩关赛在三分钟后即将开始!‘独立参赛者·铁臂’对上星际和平公司的代表,票价大甩卖,不要998,只要98!”   “我就摸鱼打了会儿瞌睡,复活赛就结束了……唉,老板今天吩咐我写的新闻稿还没写完,五条悟选手的休息室在哪?我还得去采访他呢!”   藿藿听到了熟悉的人名,因为打工而失去亮光的眼睛终于闪了一下,略带激动的说:   “是五条悟!我好久都没听过他的名字了!”   她又忽然陷入了消沉:“之前一直打算和小桂子一起来看他的比赛,可是工作实在太忙,完全没有找到合适的时间……这次好不容易登上了船,他已经打完比赛了?”   “哦,是那个白毛小子?”   尾巴对这个地球人印象还挺深的,一个乐观开朗的小疯子,还经常跟他一起在藿藿身上恶作剧,但是小狐狸似乎将这些悲伤窘迫的往事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这丫头,怎么就光记着别人的好,对着他就睚眦必报?   “老子在电视前看了他的几场比赛,实力也不赖,但老子还是更喜欢拳拳到肉的感觉,那个卢卡……嗯,他就挺不错的。”   “卢卡选手的复活赛应该在几天后吧?要是到时候不忙了,我们就来现场观赛吧……”   “还用你提醒?我早就用你的手机买好门票了。”   “什么?”   藿藿闻言连忙拿出手机,翻了一下支付记录,松了口气:   “……还好还好,票价不贵。尾巴,下次不许这样了,私自修改我的网名也就算了,还要用我的巡镝,太过分了!”   “什么你的巡镝,你的巡镝就是老子的巡镝!骨头要是真这么硬,就别拜托我帮你制服那些罪犯啊。”   “切,不和你吵了……”   藿藿强行转移话题:“驭空大人刚才给我发消息,说她正在审问罪犯,让我先在外面等一会儿。”   “让你等你就等?你不是一直想现场观战的吗?趁这个时间,咱们去围观那什么铁臂和公司员工的对决。我倒要好好瞧瞧,这两个铁臂到底谁更厉害。”   公职在身的藿藿有些犹豫,但还是抗不住尾巴大爷的怂恿,最终一屁股坐在了擂台的观众席上。   “好新奇的感受,大家都好热情啊……”   星天演武仪典的直播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广告环节结束,画面一转。   “亲爱的观众朋友们,你们好,我是星际和平娱乐公司的实习主持人,卡美丽。”   坐在远程演播室的智械女性按捺下心底的雀跃,强行保持着声线的沉稳,但飘忽的尾音还是透露了年轻人的不稳重,看得叽米直摇头:   “很高兴能暂时接替叽米先生的职责,这一场比赛就由我来为大家解说。好了,话不多说,让我们进入今天的比赛现场!”   卡美丽拿出手边的纸质资料,念道:   “本场扣关赛双方的选手,他们分别是——红方选手,独立参赛者·铁臂!应本人的要求,主办方并没有公开他的真实身份。不知道这位神秘的选手今天还将为我们带来哪些惊喜呢?”   观众席掌声如云,一些粉丝就好神秘斗篷男这一口,扯开了嗓子为他欢呼呐喊:   “铁臂!铁臂!第一!第一!”   “打倒公司狗!”   “你才是最强的铁臂之王!下一场比赛一定要把那什么卢卡打趴下啊!”   最后这一句口号可是惹了众怒,让不少卢卡选手的粉丝怒目而视。   卡美丽继续念稿:“而另一边,蓝方选手是来自我们星际和平公司的专员,林登·斯科特先生!”   75次面试失败的记录让她对这位苦逼的公司专员生出了强烈的共情,一滴电子眼泪转瞬即逝,她擦了擦镜头,不禁感慨道:   “以斯科特先生的实力,能走到如今这一步,一定花费了很多心血吧?”   斯科特却一点儿也没被安慰到,脸色比锅底还要黑,额头冒出青筋。   不是,这主持人到底会不会说话?有这么赛前灭自家人志气的吗?他回头就要投诉这个该死的实习生!   骂归骂,他收拾好状态,将全部注意力放到对手身上,扶起墨镜仔细观察了一下,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嘀咕着:   “……这家伙居然没有中招?不对呀,为了保证一击必杀,我可是专门向一个狐人买了药……那人向我保证了‘水漫金山’‘三小时起步’来着……他怎么看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伴随着比赛现场发生变化,直播镜头聚焦,放在了与神秘的铁臂选手同行的小个子教练身上。   她穿着一身可爱的毛绒衣,四肢短小,朝前走了两步,抬头环视四周,咳了咳,用稚嫩的童声喊道:   “大家!我是漆黑的虎克大人,也是史瓦罗大佬委托的名侦探!保持安静,听我说!我有一件大——事要宣布!”   观众们嗅到了瓜的气息,纷纷伸长了耳朵。   虎克做出凶巴巴的表情,指着斯科特的脑门,像是抓贼一样大喊道:   “我要实名举报林……登登科科特!他在赛场之外采取了超级超级卑鄙的手段,他不是用正面实力打败他的对手的!”   小孩的声音虽然稚嫩,但是音量不低,很有穿透力,观众们的呐喊声戛然而止,互相低头窃窃私语起来。   “什么情况?赛前的心理战术又进化了?”   “未知全貌,不做评价。”   “你们真信那小丫头?她说的有点扯淡,是不是幕后有人要搞斯科特?再进一步想,是不是有人要搞公司……”   场下观众金句频出,而场上要说在场最慌的,除了事发暴露的斯科特之外,就是倒霉的实习生主持人卡美丽了。   第一次解说遇到了直播事故,她难免慌了神,打着哈哈说:   “各位观众朋友们,看来赛场上出了一点小状况,不过大家先不要急,我们的官方人员已经在开始行动了……”   虎克大侦探的发言显然还没有就此中断。   她看着对面好像下一秒就要吃小孩的墨镜怪叔叔,撅起嘴巴,贝城街头一霸活活撑出了两米一的气势,发出一声酷酷的哼。   “你们不要看虎克侦探年纪小,就觉得我在胡说八道,我是经过了严密的调查的!”   她条理清晰地叙述道:“在科科特的13场胜利之中,他的对手要么选择赛前弃权。要么就是在比赛场上表现水平忽高忽低,好像受到了很大的场外干扰……要么就是干脆演都不演了,挨了两拳就直接认输!你们不觉得很奇怪吗?他的运气怎么能这么好,比中了刮刮乐一等奖的虎克大人还要好?”   如果只是这些,还不足以让虎克决定今天就揭发他的罪恶,然而,千不该万不该,今天中午那顿由餐饮部提供给选手的伙食,如果不是因为史瓦罗大佬吃的是机油,不吃仙舟食物,他恐怕也要中招了!   虎克扶了扶并不存在的眼镜,小手一指:   “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科科特,你,作弊了!”   侦探之言好似一道晴天霹雳,振聋发聩。   不少观众恍然大悟:“对呀,一说我想起来了,好像斯科特每次比赛都赢得轻而易举……”   “要是一两个还说得过去,但次次都是如此,未免太牵强了。”   “肯定有猫腻,而且公司狗最懂得如何操纵规则,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我还以为是公司机甲太强了,给我家里人订购了10台呢!”   观众的交头接耳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然后不知谁起了头,群情激奋,辱骂道:   “斯科特,滚下去!作弊犯不配站在演武仪典的擂台上!”   “我光看他的面相,就知道他是个小人。”   “本来就对斯科特没好感,呵呵,我的直觉果然没有错。”   千夫所指,万人所弃,斯科特的脸色反而从焦躁变得平静起来。   “虎克小姐,做任何事都要讲证据的,你说了这么多,证据呢?影像资料,录音,监控画面,证词……都拿出来摆在我面前啊,让所有人好好看看,我究竟犯了什么错?如果没有证据,小心我告你污蔑!啊,你是无民事行为负责人是吧?那我就找你的家长!”   他越说越带劲,唾沫横飞,颐指气使,渐渐把虎克的气势压了下去,用实力证明了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成年人脸皮要厚得多。   “你都多大了,还要找我老爹?我的证据,证据就是……”   虎克憋红了脸,恨不得跳起来用洞洞机去打他的膝盖。   她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无耻之徒,这一趟出门远游增长见识的目的确实是达到了。   看台上的怒骂声一浪高过一浪,有些激动的甚至已经开始往场上丢垃圾,被云骑军严令喝止,斯科特充耳不闻,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稳如老狗。   虎克搜肠刮肚,找出了自己能想到的最歹毒的诅咒:   “你做了坏事,被这么多人骂,就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斯科特挑了挑眉头,伸出双臂作拥抱状,好似把嘘声当成了掌声,表情极为享受。   “噩梦?不不不,这是一场美梦啊!虎克小朋友,告诉你,你确实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但是,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黑红也是红!”   深谙社会法则的斯科特叉着腰,哈哈大笑道。   他没想到自己的运气这么好,居然有人好心送了他一个一朝成名的机会!   虎克满脸愤慨,说又说不过,打又打不得,捏了捏史瓦罗的衣角,瞪大了两只圆滚滚的眼睛,里面燃烧着熊熊怒火:   “史瓦罗大佬,你一定要给虎克报仇!”   冷静自持的机器人点了点头,隐藏在斗篷下的红色独眼闪了闪,瞄准了斯科特那一张欠揍的大脸。   “结论:虎克,到此为止,你先下台。”   “哟,家长总算说话了,好好管管你们家的熊孩子吧,在外头乱说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卡美丽眼看场面即将hold不住了,急忙说:   “大家,各位观众朋友们,我们能充分理解你们的心情,官方人员已经进入调查,目前还在取证中,也就是说,目前不能直接剥夺斯科特选手的参赛资格……”   话还没说完,就被台上的观众嘲讽打断:   “哟哟哟,这么快就开始护起来了。”   “公司专员就是有手段啊,场外作弊,都不用承担惩罚,这就是你们公司所谓的公平?”   “已举报,不用谢。”   卡美丽欲哭无泪,看着叽米先生在玻璃窗外的手舞足蹈,瞬间领会了对方的意图,浑身的电线用力,提高了音量,将重心拉回到了擂台上:   “我宣布,现在比赛正式开始!”   “我们可以看到,斯科特选手坐上了公司机甲,而铁臂选手……啊?”   史瓦罗捏紧拳头,犹如一辆重型卡车一般冲过去,照着机甲外壳就是用力一拳。   一道冰冷的机械音传入还在发愣的斯科特耳中:   “一拳。”   以防御著称的大肚子机甲在眨眼间爆裂成了无数块碎片,公司专员的瘦弱身躯暴露在了空气中。   “二拳。”   斯科特只感觉腰腹一疼,整个人从柔软的坐垫上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堪堪停下来。   “嗷!”   史瓦罗甩了甩铁臂上的碎渣,迈着机械的步子,朝着趴在地上沉默不语的斯科特缓缓走去。   “三拳……足矣。” 第199章 演武风云录(十三)   吵吵闹闹的看台上, 来自各个不同世界的人们在同一时间观看同一场比赛,战略投资部总监的实习助理已经坐立难安,活像屁股下长了刺, 好像身边观众骂的不是场上的斯科特,而是同为公司狗的他们。   她哭哭啼啼道:“托帕总监,这可怎么办呀?这才开赛了几分钟,平台上公司机甲的订单就有上千个客户要求全额退款!公司把演武仪典的产品宣传工作都交给了咱们项目小组,要是搞砸了, 那我岂不是就再也没有升迁的机会了……”   “别哭了,就这点心理承受能力,你是怎么过的公司面试?”   作为直接利益相关人,产品宣传执行总监托帕仍然面不改色, 云淡风轻, 仿佛万事尽在把握。   她轻轻抚摸着怀中的宠物扑满, 不时小捏一把软软弹弹的屁股肉。   账账发出舒服的哼哼唧唧声,对主人高超的按摩技巧满意极了。   “额, 禀告托帕总监,我前后经过了74轮面试, 现在场上的实习主持人卡美丽, 就是当年睡在我上铺、和我同甘共苦的小姐妹……”   托帕的手微微一顿, 账账也艰难地翻了个身,小兽的尾音上翘, 表示衷心的疑惑。   “……看来公司对你的吸引力很大, 能让你付出这么高额的时间成本。”   “当然了,托帕总监, 众所周知,进入星际和平公司任职, 可是普通人实现阶级跃迁最轻松的道路之一了!”   “话虽如此……”   确实依靠公司跨越了阶层,叶琳娜女士却深知,这条路远没有公司对外宣传的那么美好通畅。   金字塔的垂直结构代表了残酷的淘汰和晋升机制,财富和权利永远只汇聚于塔尖,尔虞我诈的绩效考核,勾心斗角的部门战争……   但是……看清了前路上的荆棘挑战,却依旧选择保持热爱,这不是更有意思吗?   托帕看着小助理亮晶晶的眼神,点头鼓励道:   “钱是手段,不是目的。只要你努力工作,力争上游,攒足绩效,很快就能实现升职加薪,到时候你就不是为钱而工作,而是为工作而工作了,这才是人生幸福的秘诀!”   “好高深的学问……谢谢总监大人,我接!”   托帕重新将视线投入到赛场,气定神闲地说道:   “回答你之前的问题,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承担后果。斯科特当初既然选择了在规则之外作弊打败对手,为公司机甲带货。那么,如今被当众打假,也是应得的待遇。但他一个人的失误,不代表整个项目的失败。”   “而且你确定,斯科特的行为给公司带来的只有负面效益?”   助理猛然惊醒,又紧急调转了其他数据,很快目瞪口呆了起来:   “这款机甲的全平台搜索量……竟然在短时间内翻了10倍?连带着公司在广告栏上投放的产品也……这,这莫非就是流量的威力?”   银发挑染的女士没有回答小助理的自问自答,一手按住突然震动的耳麦。   智能语音助手用软萌的宠物音播放着今日行程:   “哼~下一项工作安排在5分钟后即将开始,请小主做好准备,路线已开始导航……”   账账顺从地从主人兼任上司的怀里跳下来,甩了甩脑袋,自动跟在了起身的托帕脚边。   她交代道:“我还有点事,和罗浮天舶司的驭空大人有一场交易要谈,你留在这儿,有什么突发情况,随时告诉我。”   “是!托帕女士!”   总监踏入离开赛场的通道走廊,靠在门口阴影处的巡海游侠按下牛仔帽檐,冷不丁出声道:   “哟,托帕总监,这么早就撤退,是觉得这场比赛的胜负已经毫无悬念了?哈哈,他宝贝的,你们公司是彻底没人了吗?”   他说这话没什么恶意,就纯粹闲不住调侃一句。   托帕也没生出半点脾气,挥手打了个招呼:   “波提欧先生,下午好。很高兴在这里看到你,我对竞锋舰的安保也能放心了。”   “姐们,你真把巡海游侠当雇佣军?我们出手可不看价钱,全凭情分。”   波提欧的思绪飘远了一瞬:“提起这个,宝贝的,姓伏黑的那哥们,他不是出道当雇佣兵了吗,我刚刚在门外的赌盘上看到了他的名字,他花了250万信用点,压了五条必输。”   “哈哈哈,你说他啊,我熟,那两个地球人的大额信用点报酬是我替砂金批准的,他那几天比较忙,杂活就都丢在我身上了。”   托帕在剧本里很少近距离接触地球人,但她敏锐的商业直觉告诉她,这些来自异世界的人才的作为表现不会小,值得重点关注,说不定就能成为未来的项目合作人。   英明的商人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商机情报,她向巡海游侠真诚询问道:   “我一直在密切关注他们的资金流动,也是奇了。这两个人,一个大手大脚,在各种五花八门的项目上都有他的消费记录。”   “一个极为谨慎,一上来就进黑市变换了账户渠道,让后勤无法追踪他的动向……性格差异如此明显,他们是怎么凑到一个队里去的?”   来了来了,地地道道的公司狗作风,波提欧不太认同地啧了啧,抱胸道:   “还搞资金追踪这一套?姐们,这就不厚道了。”   “哈哈,毕竟这笔钱是从公司账上打过去的,总得监督他们别被银河的花花世界迷了眼,把钱花到违法乱纪的地方。”   托帕看了看时间,距离和驭空女士的会面约谈还剩两分半钟:“不说这些了,大部分地球人现在都适应得不错,起码在银河里站稳了脚跟,我们应该不用再提供售后服务了。”   “哈,那你们卖的铁皮售后服务呢,我刚才听到不少人嚷嚷着退货退款,连累你这个小组长也丢大脸了,要是换成我,早就一枪把他爱死了。”   “斯科特选手正在用的这一款公司新型民用机甲,在我们的实战测试能抵御70%以上的外部伤害。这一次表现不佳,主要原因在于对面那位铁臂选手实力较强。”   托帕笑盈盈的眺望擂台,意味不明地说道:   “对于整场比赛的走向,我只想说的是——斯科特专员虽然隶属于市场开拓部,但有关他的传奇入职经历,我隔着一个部门都略有耳闻……所以,我并不觉得他会直接输掉。”   波提欧眉头一皱,直起了身子,显然并不相信这场胜负已定的比赛还有反转的可能。   “不是我说,铁臂和斯科特那个小可爱的实力差距,比我和呜呜伯之间都要大。而且在众目睽睽之下,他的手段还能使得出来?”   实习主持人卡美丽全神贯注地盯着赛场,不敢漏过一丝风吹草动,这是她职业生涯的第一场实战解说,直接决定了未来的升迁和绩效,容不得半点马虎大意。   就算自家人斯科特给卡美丽挖了个大坑,没有半点人权的实习生也得捏着鼻子跳下去,还得始终面带微笑。   “铁臂选手居然两拳就解决掉了斯科特选手?实力恐怖如斯!这一场叩关赛就要到此终结了吗?7秒63,几乎能够刷新演武仪典近300年来最快的比赛记录……”   卡美丽憋红了电子屏,拼命模仿着叽米先生的解说风格,撕心裂肺的叫喊道:   “不,等等,各位观众朋友们,先别急着离开现场或者关掉电视,你们看,斯科特选手似乎还没有打算认输!他爬起来了!他还没有失去战斗力!”   主持人这一嗓子,又把不少兴致阑珊的观众又拉回了赛场上。   只见狼狈不堪的斯科特扶着快要断掉的老腰,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失去了公司机甲作为防御,常年坐办公室的公司专员看上去一阵风就能把他刮倒。   “铁臂打得好!这种人就应该狠狠打他的脸!”   “杀鸡儆猴,我看以后谁还敢冒犯演武仪典的权威!”   “加油啊,斯科特,我知道你一定没有做过那些事!我永远支持你!”   褒贬不一、成分不明的叫喊像石子一样丢进赛场,换作一般人,恐怕能当场道心破碎,弃赛逃离这个伤心之地。   但号称业界奇人的林登·斯科特又岂是心理脆弱的寻常人等?   他抬起一张灰扑扑的脸,直视迎面走来的史瓦罗,抓起破碎的半边墨镜,又歪歪扭扭地戴在了脸上。   但这一次,公司员工没了开赛前的光鲜亮丽,宛如一头失去依仗的丧家之犬。   “咳咳,你确实有两下子,和我收集到的情报描述得一样,擅长蛮力,作风冷硬,不似人类……”   男人的眼底闪过一抹史瓦罗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发出嘶嘶的低音:   “……所以,我有理由猜测,啊不,肯定,你的真实身份应该是个智械,对吧?”   史瓦罗自认伪装得毫无破绽,否则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观众都没有猜出他的真实身份,遵循“探寻未知”的理性模组,他提问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斯科特自豪地挺起胸脯:“我是智械爱好者论坛的资深用户,你的一举一动,包括出拳的规整弧度,距离一致的脚步……都逃不过我的火眼金睛!”   “质疑:该情报对你取得胜负没有丝毫帮助。你失败的可能性仍保持为96.87%。”   “先别急着下定论,正因为我对你们的熟悉,所以我知道你们的底层代码上一定写有智械三大定律——不得无故伤害有机生命。”   属于贝洛伯格旧时代监督机器的史瓦罗默然了一下,他当然可以自主关闭和平协议,开启狂暴模式,把对面得意洋洋的公司员工轰得骨头渣都不剩。   但斯科特某种程度上猜的也没错,在一场擂台赛上,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动用杀招,这是克拉拉在临行前要求他发誓遵守的准则,他无意违反,也始终不会违反。   “你要表达什么?”   精于算计的公司专员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在即将被淘汰的严肃场合,他做出了令观众们惊掉下巴的表现。   男人把头发往后薅,用巴掌拍了拍自己露出来的脸蛋,声音啪啪作响,贱兮兮地挑弄道:   “来,朝着我的这张帅脸,我斯科特就站在这儿,只要打不死我,你就往死里打!”   台下一片哗然。   “他被打坏脑子了?”   “光天化日,好不要脸!”   “我只在特殊网站上见过这种字母类型,诸君,我有预感,今天过后,上面的素材又要多起来了……”   史瓦罗流畅的进攻指令顿了一下, CPU开始火速处理起了这句话蕴含的百种可能含义。   “变量评估中……推测:有恃无恐的心理发挥了一定程度的作用。”   “没错,我就是有恃无恐,反正你不是活人,不会失手一拳头打死我,我还怕什么呢?”   斯科特露出一个恶人的笑容,像极了躺地上讹人的无赖泼皮:   “我就蹲在这擂台上不走了,看看到底是你的拳头硬,还是我的脸硬!”   摄像头恰到好处地对准了他的大脸。   躺平任虐。   这下子,一向默默无闻的公司底层小透明彻底火了,走的还是他一门心思认准的黑红赛道。   托帕的小助理又看呆了:“原来还可以用这种方式?算了算了,就我的心理素质干不了这行,这钱活该他挣……”   卡美丽:“……观众朋友们,不出意外的话,这场比赛也有可能刷新演武仪典300年来的记录,不过……是最长比赛耗时的记录。”   史瓦罗在短时间内给出了最优解决方案。   “嗷!打我呀!再打!哈哈哈……好爽……”   霎时,斯科特的哀嚎声不绝于耳,令闻者不忍直视,伤心落泪。   风向又迎来了惊天逆转。   “对不起,他嚎的很惨,但我很想笑。”   “在他毫无忏悔之心叫嚣的那一瞬间,我好像稍微领会到了这家伙的人格魅力了,我原来一直都是个反派控……”   “虽然他给竞争对手投毒耍阴招,但他只是想往上爬呀,又有什么错呢?”   “斯科特这么弱不禁风,公司却还把他派了出来,问题出在公司身上。”   “我要是他的家人,看到他在网上被这么多人骂,肯定也会很伤心的……”   远程演播室里,叽米一边刷着直播间的实时弹幕,一边小声的和同事嘀咕:“咱们公司应该没买水军下场吧,怎么这风评转的这么快?”   他脑中电光一闪,感到细思极恐,说话的声音都开始发抖起来:   “用挨揍来换取同情,该不会都在他的计算之中吧!斯科特,你这家伙,真是一个善于把控人心的怪物啊……”   史瓦罗半蹲在地上,像是一个坐在河边拍打湿衣服的浣衣工,一拳一拳往下揍。   如果他不是个遵循指令、没有感情的机器人,换做正常人来,恐怕还要边打边问:   “服不服,到底服不服?”   斯科特一边捂脸一边满地打滚,抵死不降,对天发誓证明自己的不二决心:   “我,林登·斯科特,就是老死,死在擂台上,从竞锋舰上跳下去……也不会向你们认输!”   卡美丽干笑:“哈哈哈,斯科特选手真是信心可嘉呀……”   尾巴:“……逆天。拳头大点力道,还给他打爽了。”   场外围观的藿藿:“尾巴大爷,这种拳拳到肉的比赛,你真的喜欢吗?”   “呵呵,你这不是废话吗。”   岁阳翻了个无情的白眼,觉得自己这一趟简直亏大发了,还不如投屏看自己的回忆呢,他用藿藿的身体暴揍四手四眼男鬼的场面不比这好看?   “我虽然没进入斯科特那小子的心灵世界,但我敢打包票,他的心肯定阴暗的不得了,比起那什么蓝莓酸奶好不了多少。”   浑身萦绕着加班黑气小狐狸问:“……有我阴暗吗?”   “哎哟,你真是学了一个词儿就往自己身上套啊!”   尾巴恨铁不成钢地点着她的眉心:“就你这种程度算什么?当初每次摧毁手指都是我代劳,你要是亲眼见到了那四只手的变态玩意儿,听听他每次的开场白,我估计你的三观都得来个大地震……”   好巧不巧,飞船突然传来一阵强烈的震动感,不少观众从座位上跳了起来。   “我靠,吓我一跳,舰船是撞到什么东西了吗?”   “竞锋舰不是一直在罗浮的天上晃悠吗?怎么可能会撞到东西?”   “也许是撞上晕头转向的机巧鸟了……”   波提欧本来还带着点笑意的面色立刻冷了下去,掏出了左轮手枪就往主驾驶室飞奔而去。   如果是竞锋舰外的地上居民抬头看去,一定能发现飞船异动的原因所在。   本来笔直冲天的建木不知因何伸长了枝干,朝着四面的天空延展而去,就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捕捉到了还未来得及逃离的猎物。   藿藿右眼皮狂跳,上下碰了碰嘴唇,带着点儿哭腔地哆嗦道:   “尾巴大爷,都怪你立了flag!这回我们真的一个都逃不掉了!”   “不是,这也能怪我?”   观众们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坐在原地交头接耳,犹犹豫豫。   而另一边,呼雷一击掀飞了体力下滑严重的天击将军,挡下神策将军横劈过来的振刀,在两位将军的联合攻势下,竟然没有显露出丝毫颓势。   汗水已经打湿了全身,飞霄被景元拉着扶了起来,脸侧后方的红色条纹已经在逐渐向着脖颈的大动脉蔓延,只感觉心脏过载,肌肉酸疼,眼前阵阵发黑。   但现在还远远没有到她能倒下的时候。   “景元,按照你的体感估测,呼雷现在的实力在丰饶阵营的哪个水平档位?”   神君的庞大身躯为他们抗下四处挥舞的藤鞭,景元快速说:“放在700年前的那场大战,大概有倏忽的四分之一吧。”   别看只是四分之一的实力,当年的丰饶令使入侵罗浮抢夺建木,仙舟殊死抵抗,却仍让对方几乎摧毁了半数洞,云骑军十不存一。   自那以后,罗浮花费了许多年休养生息,才缓缓走出伤痛,但那场惨烈的战争遗留下来的荼毒,至今仍未消除殆尽。   他们的好消息在于,怀炎将军率领的云骑军已经基本将罗浮境内的丰饶孽物铲除,所以呼雷现在相当于孤军作战,没有下属,没有支援,全靠他一头狼对战整个罗浮。   “奇怪,一个步离人,能将建木的力量借用的如此出神入化吗?”   “飞霄将军,一个普通的步离人是不可能经受无间树刑还能活过700年的,他的体内想必一定有什么独特之物——时刻留意他的心脏。”   呼雷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冷血的兽瞳扫过两位严阵以待的罗浮将军,尤其是更为虚弱的狐人,对方身上凸显的病症,他再清楚不过。   “可惜,飞霄,我本来很欣赏你,但你要死了——罗浮的将军,你说你是那女人的徒弟,你也活不了。”   如今强弱攻守之势易也,他占据了主动权,也掌握了生杀大权。   建木已经为它的子民决定好了通往自由之路,只要等他杀掉仙舟联盟的两个高层,届时,联盟内部震荡,权力纷争更迭,仙舟人尚且自顾不暇,他便有了修养壮大的大好时机。   不管是集合银河间剩余的步离人残党,亦或者从头开始打造一支强大的军队,他复仇的烈焰都将为仙舟联盟的衰落添上一捆自燃的柴鑫。   步离人战首的计划,景元又怎么会料想不到,只可惜……   “你的算盘要落空了,呼雷。整座罗浮仙舟,能与你有一战之力的,并非只有我们二人。”   呼雷不屑道:“呵,仙舟人,要搬出你们的云骑军战阵来对抗我吗?蚂蚁咬不死大象,一群绵羊终究只是绵羊,不可能因为数量而杀死狼。”   “不,你猜错了,云骑将士们的血汗,还不值得花在你这头将死的野兽身上。这个时候……”   神策将军双手紧握振刀,威猛无比的神君跟着他做出动作,气势汹涌,有如小山层叠,双日照临。   他低笑道:“……该出奇兵了。”   而后,神君落下霹雳,建木的无数枝条立断,还没来得及生长恢复,从两位将军身后,一支迅猛的紫色箭矢穿破空气,忽视一切阻力,径直射向呼雷的右眼珠!   流矢穿颅过,灼痛骨中留。   “啊啊啊啊……!”   飞霄这才舒出一口浊气,笑道:“速度不错,回头我陪你练练准头,穹。”   呼雷大爪捂住流血不止的右眼,用仅剩下的一只阴狠的眼睛死死的钉向来人。   灰发金眸的年轻人手执神弓,眉目间神采飞扬。   “我们来的还不算迟吧?”   丹恒搀扶着刚从监狱里救出来的云璃,久战力竭的朱明少女咬碎了一口银牙,一边吐血一边大喊道:   “你们一定要狠狠揍他,给彦卿和黑漆漆红眼大叔报仇!咳……咳……”   三月七忙说:“云璃小姐,你先和寒鸦小姐离开,这里就交给我们!”   又有三个不简单的角色加入对狼的征讨,呼雷用一只再也无法恢复正常的眼睛换了一记下马威,眼中的忌惮只多不少。   只凭一击就破了他的防御,这灰毛是什么来头?   不能多待了,现在只能临时修改计划,他要登上那艘天上的战舰,用一船的鲜活人质作为威胁,不管对方再强,自诩正义的仙舟人必然会投鼠忌器!   他虽重视族群荣誉,但并不死板愚钝,该偷袭的时候就偷袭,该跑的时候就跑,可谓是将狼的狡诈发挥到了极致。   呼雷双腿一蹬,攀上建木落下的枝干,四肢着地,在几乎垂直的树干上如履平地,往天上疾驰狂奔,用意昭然若知。   “不好!”   “我们快上!”   景元一把拉住像子弹一样快要射出去的天机将军,不赞同说:   “飞霄,你现在最应该做的是前往丹鼎司,找龙女为你看病,将战场交给我们和列车组。别忘了,竞锋舰上也有我们的同盟。”   狐人缓慢而坚定地挣脱了他的桎梏,注视着对方的金色眼眸,微微一笑,只是说:   “景元,我是个将军。”   大敌当前,不身先士卒,何来将军之名?   神策将军渐渐说不出话来了。   开拓者张弓拉箭,对着树上故意绕圈的呼雷干着急,准心晃来晃去,实在受不了了,扭头求救道:   “飞霄,快教教我怎么找准头啊!”   这一句打岔冲散了两位将军彼此间的沉默无言,飞霄甩开马尾,坦然露出蔓延到半边脸的红色细线。   “来了!”   回到擂台上,大部分观众还不知道他们即将围观一场几个琥珀纪都难得一见的巅峰对决,史瓦罗仍在单方面狂虐着斯科特,后者又疼又爽,又哭又笑。   “是否认输?”   “……我不认!”   虎克于心不忍,在台下叫停了史瓦罗,绞尽脑汁模仿老巫婆的语气,对他语重心长地说:   “你这是何必呢?科科特,你明明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为什么要耗费在这种无聊的争端上?乖,听话,你认个输,我就不计前嫌,原谅你了。”   “……你是说真的?”   斯科特的就义表情似乎有些松动。   虎克疯狂点头:“没错没错!只要你在和被你骗了的选手们道个歉——那句仙舟古话叫什么来着?放下土豆,立地成婆!你也能变成像老巫婆那样,大家很怕,但是大家又都很喜欢……”   “哈。”   斯科特突兀地笑了一声。   他躺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龇牙咧嘴,这还是史瓦罗控制了力道后的结果。   “……原谅我?我如果认输,你看全宇宙的观众会原谅我吗?”   “这个……虎克不知道。”   “小朋友,我不需要你的原谅,也不需要别人的原谅……你们的原谅能变成真金白银的信用点吗?你们的原谅能变成源源不断的代言和订单吗?你们的原谅能变成豪宅和美酒吗?不能!这些所谓的情感,都太软弱了!”   斯科特也不知是真疯了还是假疯了,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自爆:   “我,斯科特家族的独生子,星际和平公司参加演武仪典的出战选手——”   “在第一场叩关赛,我的对手是一对父子。我卖给了他爹一堆糖片,谎称这是保健品,儿子反目成仇,被我轻松打败。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因为亲情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台下一片寂静,直到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高高响起:“谢谢你,斯科特!你治好了我父亲多年的低血糖和我的低血压!”   “你闭嘴!在第二场叩关赛,我的对手是一对多年之交,但我坚信世界上没有拆不破的关系,我只好使出了美男计……终于让这对友谊破裂。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因为友情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大家听我说,如果不是斯科特的插足,我恐怕认识不到我的心意……前面忘了,后面忘了,挚友不可能是挚友,挚友就是妻子啊!”   “在第三场扣观赛,我的对手是一个皮皮西人。我向她揭露了她丈夫早已经娶了13个老婆自己还是个x无能的事实,她果断弃赛弃权。我会这么做,因为爱情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斯科特,你是个英雄啊!”   “太让人感动了,他一直都在1打2……”   “你们都给我闭嘴!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情绪……唉,在这场比赛之前,我找一个狐人医生买了强力腹泻药,但可惜,因为你是机器人,没能让你中招,算是我百密一疏……”   虎克吓得直缩手:“所以,亲情,友情和爱情,你都不要了吗?”   斯科特身后刮起一阵猛烈的狂风,地板猛然一震,所有人为之后倾仰倒,脸上写满了惊骇愕然。   他淡定无视打在后脖颈上的滚烫热气,仰天长啸,字字泣血道:   “因为——我,林登·斯科特,自始至终,都是一头孤狼啊!” 第200章 演武风云录(十四)   孤狼同志一口气将心里话全部痛痛快快喷完, 等待铺天盖地的争议流量砸在他骄傲的身上,却没想,周遭的人声戛然而止, 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自己的呼吸声最为清晰。   等等,那出气的巨大动静,真的是他发出来的吗?怎么跟一头成年的拉加比野牛一样……   他疑惑的睁开了眼,后知后觉发现一片高耸的阴影从背后张扬舞爪地笼罩了他的全身, 足以止住小儿啼哭的恐怖吐息喷洒在头上,夹杂着几滴粘稠液体落在地上的滴答声。   复杂难闻的气味争先恐后钻进他的鼻腔里,斯科特大脑闪过一片茫然的空白,双腿一软, 整个人像刚下锅的面条一样滑在了地上。   “……哼, 就凭你, 也敢自诩孤狼?”   步离人战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语气淡淡说道, 显然没把对方的言论放在眼里。   在场之人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懂出来这头杀气腾腾的独眼狼从天而降闯入竞锋舰, 绝对不是为了和斯科特争论谁究竟才是一头真正的孤狼。   斯科特颤颤巍巍地扭过头, 喉结艰难地滚了一下, 拼尽了全部意志,才勉强摆出了一个面对刁钻客户时苦哈哈的讨好脸, 摆足了谄媚之态:   “大大大大大爷, 我我我我改变想法了,我算什么狗东西!您才是雄性中的雄性, 孤狼中的孤狼,狼群的支配者, 狼群的统治者,狼群之主……王!大师!”   但他一向无往不利的马屁却拍错了地方,相当于一巴掌拍在了狼尾巴上,在呼雷的耳朵里有着说不出的嘲讽意味,狼群的残废无能、势力渐微,自己一届战首巢父,却只得白手起家……   呼雷的面色陡然沉了下去。   他实在懒得和眼前这个比蚱蜢还要弱小的人类多费口舌,举起硕大的断刀,重重挥下。   步离人要在一船不听话的人质亲眼目睹之下,确立狼主的不朽规则和威严。   “啊!不要啊!”   斯科特忙不迭地拿手掌心格挡,双眼紧闭,下一秒,一道火星四溅的金属碰撞声差点震破了他的耳膜。   预想的剧痛没真切落到身上,斯科特微微张开指缝,赫然发现一只机械大手挡在了自己的正前方。   替擂台对手承受住了呼雷的野蛮一击,史瓦罗扯下黑色的斗篷,露出勇武的机械身躯,红色的警示灯不再象征着危险,反而带给人以满满的安全感。   “警告,检测到危险行为,关闭和平协议,开启自卫反击模式。”   斯科特鼻子一酸,眼圈儿也红了,四脚并用,快速爬到了史瓦罗的后边,一把抱住机器人的大腿,当场哭喊着认了个爹:   “父亲!你以后就是我的再生父亲!”   他下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看在我们是一家人的份上,帮帮我,父亲大人!”   “……”   史瓦罗低头瞥了他一眼,抓起便宜儿子扔到擂台上暂时的安全地带,而后启动所有内外部模块,敌意拉到最高,迅速投入到这一场胜率仅在13.69%的生死战斗中。   贝洛伯格旧时代的监督机器对上拥有丰饶恩赐的有机生命个体,纵然他先天设定的实力固然不俗,但面对更为棘手难缠的敌人,上限固定的机器人很快就落了下风。   机械大爪轰然爆开,史瓦罗被呼雷无情踢飞,撞在了擂台边的广告墙上,胸口上留了一个肉眼可见的凹痕。   虎克连忙扑上去,紧张不已,抽抽啼啼道:“史瓦罗大佬,你没事吧,你还好吗?我去叫老巫……啊,老巫婆不在……我该叫谁啊?”   “虎克,离开这里。”   红色独眼接触不良地闪了一下,内部模组运转陷入故障,史瓦罗不得已强行进入了休眠状态。   来不及哀悼惨遭下线的便宜父亲,斯科特再次被迫直面孤狼。   场外,性格单纯的卡美丽疑惑地摸着脑袋,刚想询问同事和上司下一步指示,随后,片刻的犹豫不决转化为赌上职业生涯的坚定不移,铁了心要将这一场比赛解说下去。   “观众朋友们!我们看到中途入场的神秘狼人选手打败了本来胜券在握的铁臂选手,他正在向斯科特选手一步一步走去,这一场的胜利果实,难道要被一个外来者攫取了吗?”   演播室的大窗玻璃外,叽米本就发白的脸色更加煞白,半个灵魂都从嘴里吐了出来。   “卡美丽,你在说解说什么啊卡美丽?现在是干这个的时候吗?停播,快停播啊!”   台长手握电话推门而入,有条不紊地指挥道:“不要停播!上头传来了指令,让我们不用暂停公司频道的现场直播,继续照常解说。”   他又问:“正在解说的那丫头是谁?心理素质不错,我们部门下周推出的深夜栏目,就由她去担任主持人吧。”   叽米懵了:“台长,我不是质疑您的人事调度,敢问是哪位高管做出的如此傻……哦不,英明果断的决定啊?”   台长看在老鸟是他忠心耿耿的直系下属的份上,干脆告知道:   “叽米,你一定猜不到——是市场开拓部的总管奥斯瓦尔多·施耐德,以及战略投资部的砂金先生。他们二位几乎在同一时间向总站发来了内容大致不差的指令,要求我们继续赛事直播,不得插播广告。”   “原来是这两位!董事会的红人,咱们企业内部的风云人物啊……”   叽米摸着吓瘪了的鸡胸肉,心有余悸道:“可是奥斯瓦尔多先生和砂金先生日理万机,怎么有空闲工夫来关注我们一个小小的娱乐部门?”   台长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是,这两位高管的指令也并不全然相同。”   “奥斯瓦尔多让我们坦白这是仙舟罗浮一方的演出失误,极力撇清公司的关系,后续与罗浮的交流磋商交给他们去做……至于砂金先生,他希望我们能尝试添加一些艺术手法,引导场外观众,拍出英雄电影的质感……在罗浮出差的托帕总监也会在赛后协助公关。”   虽然只是在具体操作上有些许出入,但对罗浮的影响可谓是千差万别。   这是逼他们在两个部门之间站队啊。   叽米在公司混了这么多年,脑子灵光得很,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不安的挫着鸟翅膀,问:“您的想法是?”   “呵呵,那个男人,他当年把我的老家打包出售……这笔坏账,我至今没忘记,也无法忘记。”   文艺范儿的台长老头子敲了敲手杖,皮笑肉不笑的说:   “奥斯瓦尔多,我*银河粗口*!”   整个电视台的工作人员立正站好,铿锵有力的回复道:“遵命,台长大人!”   于是,银河各地的观众们得以听见了卡美丽激情昂扬的解说,惊疑不定的心又安然放了下去。   “又是节目效果?”   “登场嘉宾的杀气也太逼真点儿了,刚才的那两下子,吓得我差点儿去见了我的太奶。”   “你们不觉得……这家伙的外表有点像步离人吗?”   “不对,就是步离人啊!”   呼雷静静站在场地中央,深吸了一口空气中弥漫的恐惧气息,心灵受到了极大的滋养。   怀疑吧,恐惧吧,然后,在无知中痛苦的死去吧……!   他高高举起屠刀,刀尖直指趴在地上柔弱无依的斯科特。   强烈的求生欲发出尖锐的警报,斯科特紧咬牙关,在心里咆哮道:死腿,快动啊!   可恶,刚才被打的太爽了,现在根本站不起来……   他只能眼睁睁的目送着染血的大刀下落在自己的脖子上。   就这么……要结束了吗?   时间开始凝固慢放,生命的倒计时在耳边敲响,滴答,滴答。   不……他不能死在这里……   未尽的遗憾有如走马灯,倒映在男人混沌的大脑中——他的账户上还剩下冰冷的4亿信用点没来得及花;好不容易养肥了十章的《无机帝国罗曼史》,正准备今天赢下比赛后躺在被窝里美美追更……   斯科特合上了双眼,眼角滴下一滴忏悔的眼泪。   他的面庞好似初生的婴儿般平静祥和,双掌合抱,默默对着琥珀王祈祷:   如果……如果有谁能在这个时候救下他这一条贱命,那他斯科特……愿意成为那人的狗!做牛做马,无所不至——   “刀——下——留——人——”   说是迟那是快,呼雷高高举起的屠刀被一只紫色的箭矢倏地打飞,稳重的狼躯甚至被带得往前踉跄了一步,愤而回眸,咬牙切齿。   那一道拖长了的嗓音好似一支利箭,狠狠击中公司专员因过度害怕而快要停止跳动的心脏。   鲜血回流迸涌,有如春风化雨,好似被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心跳莫名加快了些许,那一刻,斯科特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他掀开了颤抖的眼皮,终于看清了救命恩人的真实面容,下一秒尖叫出声:   “……啊?!怎么是你?”   开拓者双手执掌帝弓司命御赐神弓,修长的身姿屹立在长管炮台顶端,一头灰色短发在高海拔的大风中狂扫乱舞。   明媚的太阳光线打在他的脸上,从深邃的眉骨到鼻梁间割出一道棱角分明的光暗阴影,俊朗夺目,有如精武天神下凡,拯救世人于水火之中。   他垂眸,看向自己救下的倒霉蛋,挑起眉头,还是那个熟悉的调调:   “是我,怎么,你不满意?”   斯科特回忆起方才的发誓内容,脊梁像是折断了的枝条一般弯了下去,双手疯狂锤击地面,飙出眼泪,整个人的气质透出世界毁灭的绝望之感:   “干嘛要救下我?你救下了我……我就要当你的狗啊!”   不清楚前因后果,但不妨碍开拓者吹了一声贱兮兮的口哨:   “先叫两声听听?”   随后赶来的飞霄将军:“……哇,你们年轻人,现在都玩的这么大?”   改造人牛仔从走廊飞奔而出,抓住台上的围栏翻身跳下擂台,漆黑的枪管对准狼主的头颅,冷笑道:   “他呜呜伯的,老子今天就要玩个大的!”   粉发的银河忍者用认真的语气赞美道:   “银枪·修罗阁下的弹丸,无坚不摧!恰如银枪·修罗阁下的品味,无烈不欢!”   她也掏出一只大型手里剑,站在波提欧身边,摆了个酷毙了的双人pose:   “孤狼·邪忍……缭乱·忍侠,前来讨伐!” 第201章 演武风云录(十五)   卡美丽:“哇哦, 现在的战局比赛走向已经让一些观众有些看不懂了,这难道不是一场普通的扣关赛吗?为什么演变成了正义四打一的擂主争霸赛?这些……嗯,这些都不重要!没错, 都不重要!观众们,看就完事儿了!”   她一边看着叽米先生龙飞凤舞的提示字版,一边飞快念道:   “原本的两位选手铁臂和斯科特已经下台,下面为您介绍一下新的比赛双方阵营!红方一边的,有大家的老熟人, 擂台赛的两位擂主,巡海游侠波提欧和缭乱忍侠乱破!”   一道潜入墙体的紫色阴影悄然无声地接近擂台,伸出一只缠着绷带的手,将场上哭晕过去的斯科特拉入角落, 顺便将被迫休眠的史瓦罗以及虎克小朋友一起带到了安全地带。   “方才华丽出场的, 正是我们星海间大名鼎鼎的无名客, 银河球棒侠,开拓者!——咦?他今天换了新武器, 不用球棒改成弓箭了?也算是一种入乡随俗哈哈。”   “还有一位大家较为陌生的帅气狐人女性,说实话, 我也不太认识……但是, 现场观众们的热情欢呼已经给出了答案——她, 她竟然是来自仙舟曜青的天击将军?!天哪!我没在做梦吧?智械人也会梦到电子将军吗?”   “咳咳咳,抱歉, 失态了, 回到正题,总之, 这位神秘又残忍的孤狼选手一下子面对四位如雷贯耳的宇宙强者,他会赢吗?”   坐在返回地球的公司星舰上, 正在观看直播的降谷零眉头紧锁,当初和希世难得号远航出征的记忆至今还历历在目,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在他的梦中出现。   他很容易看出这场走向诡异的比赛绝非解说员所说的表演娱乐赛,而是赌上性命安危的真枪实战,不免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怎么又是四个玻璃大炮?”   邻座,第一次乘坐星际飞船的希露瓦挣扎着醒了过来,无精打采的扭过头,循着他的视线望去,勉强打起了一丝精神:   “降谷弟弟,在看演武仪典的直播比赛?贝洛伯格什么时候也能装上星际卫星电视就好了。看得这么专注,里面有你们地球的参赛选手吗……呕,不好意思,屏幕盯久了,我有些犯恶心。”   降谷零给她端来一杯温水,“并没有,五条君没有登场。我也觉得很奇怪,这种大混战,他没道理不参加。”   ……难道是擂台站不下了?   实际上,银枝和五条悟两个当然也没闲着。   比赛一结束,急着寻仇的五条选手就拉着银枝往刺客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一路上又是记者采访又是粉丝求签名的,但他们的速度终究没快过列车组,错过了亲自逮捕步离人的机会,反而接触到了正在审问丹轮寺僧侣的天舶司司舵。   而当竞锋舰一朝遭遇突发异常,驭空当机立断,带着乐意提供帮助的托帕总监前往主驾驶室,并且以罗浮官方的名义,委托两位能人高手前往舱体外查看具体情况。   所以,纯美骑士和地球的独苗选手刚结束了全力以赴的战斗,下一刻又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正在飞船外围化身疯狂的园丁,力求阻止无限复生的建木枝条往其他方位蔓延滋生。   “可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呀!”   三月七放箭冰冻住一条粗大的藤蔓,然而不过一秒的时间,完整透明的冰块寸寸破裂,碎成了四分五裂的渣滓。   突破束缚的藤条向少女刺来,还没来得及近身,就被丹恒的长枪立即砍斩,化为残烟灰烬,消散在空中。   彼时的鳞渊境内只剩下三人一木——最熟悉建木的神策将军和罗浮前任持明龙尊饮月君,附带一个小三月。   他们负责切断呼雷的生机来源,釜底抽薪,将正面对敌的战场留给了飞霄将军和开拓者。   但建木无穷无尽,以常规方式根本无法彻底杀死,时间拖得越久,对飞霄和穹那边的局势就越不利。   两位智囊在这期间想了无数个法子,但最终都因无法实现而遗憾告终。   突然,三月七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明亮的灯泡,主动说:“景元将军,丹恒,我有办法了!你们使出那招!”   她开始疯狂比划:“就是那招呀,你们不记得了?在匹诺康尼的合体技!吼——哈!”   景元略带茫然地看向小青龙。   丹恒扶住额头,耐心解释道:   “三月,恐怕不行。先不提我们当时仍然没有脱离太一的梦境,建木是丰饶星神在几千年前赐下的顶级丰饶祸种,单凭我和将军二人之力根本无法斩断,否则仙舟联盟早就将其除之后快了。”   “唉,那就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如果想从根源处消灭建木,恐怕还得和药师同一级别的星神出手才有这个可能……”   话还没说完,他转而一愣,眸光立刻亮了,蹙起的冷峻眉峰如雪山般消融。   “兴许……也不是没有可能。”   景元只是端看着昔日好友的神色,凭借多年来的默契便猜出了他心中所想,摇了摇头,自嘲道:   “丹恒,我们坐拥财富而不自知,倒也成了视野狭隘的局中人了,还得多亏了三月小姐的点醒。”   “啊?我提醒了什么?”   丹恒单手掏出手机,指尖快速按动:“我与那位交际不深,尚不清楚祂的性格。但事到如今,哪怕几率再小,也得试上一试。”   参天枝条的另外一端,有如树怪爪下、难以挣脱的竞锋舰上。   在忆者镜头的捕捉下,缭乱忍侠以一个惊人的90度角直接弯腰,惊险地躲过了呼雷横劈而来的大刀,动态视力甚至能捕捉到攻击的运动轨迹。   她的身体素质和神经反射堪称离谱,下腰的同时还能在半空中双手掐印,低喝道:   “忍法·通灵之术!”   下一秒,呼雷在爆开的一团白色烟雾里迎面吃了波提欧的一记愤怒铁拳,脑门上顿时多了三道凹陷的弹孔。   通灵兽波波鲨一边打架一边骂骂咧咧:   “宝贝的,乱破!下次再定这种奇奇怪怪的战斗暗号,我迟早把你的联觉信标也改了!”   “银枪·修罗阁下息怒!”   乱破光速认怂,和呼雷缠斗了几个回合,又高喊了一句暗号:   “苦无·腥风血雨之术——”   下一秒,密密麻麻的紫色箭矢像雨点一般洒落,敌我不分,动作敏捷的呼雷几乎全都躲了过去,而有几支差点儿射到了牛仔身上,一时间喵声四起。   “兄弟,你射箭都不带准星儿的?!帝弓司命祂老人家当初怎么看上你的?”   飞霄轻轻敲打了一下始作俑者的脑袋,无奈道:   “是让你指哪儿打哪儿,不是让你打哪儿指哪儿。”   卡美丽:“……哈哈哈,真是高水平的一场对决呢。”   天击将军活动了一下四肢,中场休息得差不多了,也手痒痒了,从高高的梁上跳了下来,激起一地劲风,银发纷飞,狂炸起舞。   智械冒出两颗电子爱心,激动地拔高了音调:“天呐,我们的天击将军终于要出手了吗?”   “我还以为你迟迟不出手,是已经害怕与我的战斗了,飞霄。”步离人战首又岂看不出狐人掩藏在外表下的虚弱,“你在我手下生还的可能性,比从这里跳下去活下来的可能性,还要渺小。”   身处幕后的导播默默移除了收音设备,镜头扩大到远角全局。   倘若镜头再离得近一点,眼尖之人便能惊讶地发现现场观众的身上似乎覆盖着一层好似琉璃的透明物质。   忆者施展妙手,真正的观众悄然转移,记忆捏造的成像如同在观看一场寻常比赛,为参赛选手挥手呐喊,几乎看不出任何破绽异常。   包括电视后的线上观众,呼雷对这一切并无察觉。   飞霄扛起斧头,笑着回应道:   “杀戮的确会让人感到无聊厌烦,但反抗从来不会。”   “哼,油嘴滑舌。”   呼雷冷笑一声,心里已经认为无法控制月狂的狐人将军没了一战之力,剩下的两个增援更是不足为惧,唯有那个居于后方的灰发弓箭手值得他的注意。   “建木会将你们靠近的援军尽数斩杀,身处这一艘由我掌控的战船,你们就是一座无处可逃的空中孤岛。”   “呼雷,该逃跑的人应该是你才对。不过,不管你跑到哪里去,就凭你肆意染指建木,你的罪行已经足以令我等不需启明元帅,追杀你到天涯海角也不为过。”   “染指建木?”   呼雷重复了一遍她的话,目露浓浓的讽刺之意:“飞霄,最纯粹原始的力量就在这里,得之则生,弗得则死,我们为何不可使用?”   飞霄毫不犹豫上前挥刀,在格挡之余扫了一眼狼人身上愈发鲜红滚烫的纹身,嗤笑道:   “神明不计代价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你当真一点都不明白吗?”   “哼,那又如何?你的战斗脱身于草原战士的野性粗犷,但你的大脑已经被驯化成了软弱无能的奴隶。”   呼雷以肉身抗下巡海游侠远程射出的子弹,顽强的生命力使得恐怖的伤口很快愈合如初。   “妖弓的信徒,你们自诩为祂的追随者,但神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祂又怎会长久地瞥视你们?哪怕长生主以有求必应闻名寰宇,亲手创造了步离人的种族……但祂从未再管过我们的死活!凡人若想要生存下去,就只有自己鏖战出一条血路。”   波提欧见久攻不下,本来就烦躁得不行,愤怒地打破了现场大好的辩经氛围:   “他呜呜伯的,你们在叽里咕噜什么呢?打架就打架,说这么多不费脑子吗?”   乱破:“银枪·修罗阁下,《银河忍法帖》中有云,此乃忍法·嘴遁,为最高奥义之法。传闻有一位学徒忍者便精通此义,凭此一招打遍天下,无数强者为之折服。”   “这算哪门子的忍术?”   “忍道无界,不拘一格,也能出奇制胜。可在下苦修多年,终而未能结成正果……只因学问尚浅,实在难以以理服人,不如以力服人。”   崇尚以暴制暴的巡海游侠反省道。   “说得好!”   飞霄大笑起来,脸侧蔓延的红色纹路也随着英气的五官动了起来,非但不显得狰狞恐怖,反而如同战士的杀敌荣誉,耀眼非凡。   “呼雷,我本就无意与你争辩,但还是说了这么多废话。经过乱破和波提欧的提醒,我明白了——我对话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   呼雷复而打量:“……狐人,你的内心世界并非一块铁板。你让我对你的兴趣变得更深了,飞霄,我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经历塑造了现在的你?”   想明白一切的飞霄不再回答,呼雷再也无法气定神闲地用言语挑拨,因为开拓者的利箭一发发紧随而至,和三人的近身攻击交叠在一起,不可谓不棘手难缠。   别说,穹的准头虽然不行,可是一旦挨着碰着了,呼雷的身上必然会留下一道难以愈合的痛苦伤痕,仿佛他的力量是天生为追猎丰饶而生的。   步离人瞎掉的右眼仍在隐隐作痛,忍不住问:“你究竟是谁?小子,你的箭……来自妖弓?”   波提欧:“他可是得了帝弓司命的注视,唧唧歪歪的小可爱,酸了吧?给我把态度放尊重点!”   要不是不想刺激到对方,他甚至想把寿瘟祸祖都上门求着赐福他兄弟的事情说出来,让这头孽物惊掉下巴。   穹联想起自己的异世界经历,沉思了一瞬:“呼雷,其实我也觉得,许多星神并不在意凡人。所以人只能靠自己,神大多数时候靠不住的。”   波提欧震怒:“喂!我刚才还在夸你呢!你怎么又把话题给我扯回去了?”   开拓者话音一转,终于把铺垫的东西带了出来:   “但是,对我而言,并非所有的神都高高在上。我的神是一个无名客,我知道,有一天他会在一个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现,身戴金色车票,脚踏星穹列车降临。”   随着他话音刚落,仙舟人造天空的巨碗好似受到了来自外界的猛烈冲击,从天际撕裂出一道醒目的褶皱,第二轮太阳的光辉向四周迸射出金色的光环。   飞霄抬首,被这副壮丽的图景拨动了记忆的一角,不自觉喃喃道:   “那是……白昼流星?”   穹摸了摸脑袋,打着哈哈:   “不是,阿基维利刚才在我脑子里说——那其实是一节燃烧的车厢。”   鳞渊境内,化作本相的丹恒老师扛着乐不可支的景元和茫然无措的三月七,一头扎进古海深处,只为躲避从天而降的友军攻击。   他的脸色黑得有如锅底,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   “绝对不会有下次……”   “轰!”   山海移位,火光冲天。   烧毁掉了一切贪婪生长的新枝绿叶,建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拦腰折断。   从黑压压的滚滚浓烟中缓缓走了一道颀长人影,阿基维利也摸了摸脑袋,不带丝毫诚意的对着虚空说:   “抱歉啦,药师……可是丹恒向我许愿了唉。” 第202章 演武风云录(十六)   “我的车厢!列车长的宝贵车厢!阿基维利!!!”   帕姆在车厢里焦躁地转来转去, 无能狂怒,恨不得对着自家星神来上一套兔兔连环拳。   “车厢分离技术在鲍勃之后就已经明令禁止了帕!明明列车长已经在驾驶室门前挂了祂们两个和鼻行兽不得入内的标识……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还是会让他得逞帕?”   在列车长的凶恶咆哮背景音下,列车组成员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终于,领航员姬子第一个站了出来,好言相劝:   “虽然形式确实激进了些, 阿基维利先生毕竟是担心丹恒他们。有祂在,我们也不用担心那几个孩子的安全了,罗浮想必也能更好地度过劫难。”   天环族的神父当即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在心中为大难临头的阿基维利先生以及可怜的罗浮人民祈祷。   靠谱的成年人杨叔提出了解决方案:   “帕姆, 消消气, 等我们到达仙舟罗浮的港口, 可以和天舶司尝试联系,回收维修分离的车厢……如果车厢大体还完整的话。”   显然, 这是有一定难度的。   谁也不清楚上百个琥珀纪没摸过列车油门的开拓星神在驾驶分离车厢疾驰时烧了多少开拓力,轻易突破了光速, 借助罗浮上有如银河探照灯的界域定锚, 最终成功转移到仙舟内部的高空。   然后便是祂再熟悉不过的流程, 瞄准目标,加速加速再加速, 创就完事儿了。   ——这一击, 贯穿建木!   绽开的毁灭性能量波使得四周的古海海水都蒸发掉了厚厚的一层,水雾升腾缭绕, 建筑炸碎揉烂,仿佛把鳞渊境圣地制成了一座大型的清汤海鲜火锅, 要是让持明族的龙师们见了,恐怕想蜕生的心都有了。   远远旁观的丹恒陷入默然,虽然一手造就了眼前这幅惨烈场面的不是他,但选择向自家星神求助的小青龙难逃其咎。   心虚不已的青年偏过头直面将军,微微张开的唇边吐出两个咕噜噜的水泡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景元还在揣着手呵呵直笑,赞不绝口:   “游云天君真乃神人,此等妙计一石二鸟,不光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还一举铲除了祸祖遗迹,造福后世罗浮百姓……等到诸事落定,我便会奏告六司,为祂立碑纪念,供万人瞻仰。”   正在玩泡泡的三月七:“我猜阿基维利祂应该没想这么多……”   药师送给仙舟人的圣物惨遭天动万象,主枝干直接破了个大窟窿,忙着修墙的琥珀王看了都得直摇头。   竞锋舰船体外部,五条悟捏着手里变得软绵绵的藤条,鲜活的碧绿迅速变得枯黄衰败,就像失去了水源供养的植物,再也不复先前的嚣张危险。   “原来刚才不是我眼花了?”   他揉了揉鼓胀发痛的太阳穴,六眼一下子接触到了过于密集的信息量,差点直接把他的cpu干烧了。   “能挫败建木,压制丰饶……刚才那个,莫非就是巡猎星神的箭矢?我好像在小桂子的戏里听到过,这一出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是……帝弓斩祸根?”   他没有得到及时的回答,因为纯美骑士已经忙着滔滔不绝的赞美了。   不只是他,位于地面的无数仙舟人一个二个更是像受了惊的土拨鼠,探头张望,惶恐而又兴奋,就差直接疯掉。   罗浮苦建木久矣,丰饶的神迹固然给他们带来了其他种族艳羡不已的无穷形寿,但也将他们拉入了与丰饶孽物死战不休的轮回之中。   几千年来,罗浮遭受的大灾大劫,无一不是因扎根古海的建木而起。   因此,那惊天灭地的一爆,只给他们带来了最开始的惊慌,而后便是难以言表的狂喜。   “帝弓司命终于舍得给咱们刷大火箭了?!”   “等云骑军解除封锁了,我们第一个闯进鳞渊境,收集帝弓残留的箭矢,那玩意儿现在可是有价无市……嘘,不要声张,要悄悄的来。”   “唉,我们旅行社以后要少一个建木打卡拍照的创收项目了……”   “我从前线退下来有一些年头了,但我敢打包票,这不像帝弓的风格……如果祂老人家出手,咱们这大半个洞天估计都没一个人能活得了。”   “云骑兄弟,我想问问,竞锋舰现在自由了,咱们可以坐星槎登上去了吧?我老婆在上面看比赛,一直被困着下不来……”   “你们快看!竞锋舰正在往下掉!”   “糟了,肯定是被建木抓久了,在空中熄火了!”   作为退役战舰的竞锋号体量堪比几十艘大型客机加在一起,要是真从那么高的天上掉下来,没有古海作为缓冲,船上地下的人们就真能身临其境,体验一把帝弓司命放箭后方圆百里无生机的感觉了。   主驾驶室内,托帕一口气说出了几个的空难应急方案,“驭空大人,你要不要考虑考虑?在公司的统计数据里,这些方案的总体存活率能达到33.2%。”   “谢谢你,托帕。”驭空冲她笑了笑,拒绝的意味不难理解,“但公司方案可能并不通用于罗浮的情况,我会另想办法。”   托帕好奇道:“那么您给出的解决方案是什么?可否让我学习观摩一下?”   “我接下来要做的并不复杂,但可能要让您失望了,这套方案不能推而广之,因为它的私人性质比较强。”   汗流满面的舰长颤抖着起身离座,驭空拍了拍他的肩膀,单手抚摸上了驾驶台密密麻麻的按钮和操纵杆,眉眼间似有深深的触动。   托帕惊讶地挑眉:“您居然要亲自上场?”   “……托帕,你应该知道我曾经的职业,我是一名退役的狐人飞行士。在我们正式入伍的考核里,除了需要练习单人驾驶的星槎之外,操纵这样的大型战舰,也是必备的课程。”   她似是下定了决心,拉过椅子,时隔多年,又一次坐上了驾驶员的位置。   而这次,她不再是那个独自穿梭在枪林弹雨之中的英勇主司,而是一个退下战阵、困于案牍公务的的天舶司司舵。   然而,不管身份如何变换……她那一颗还在跳动的心,从未有一刻远离过星空,连接纸鸢的细绳,也从未有一刻挣开过罗浮的大地。   “交给我吧,我来负责起风,而飞霄和他们,则是负责放飞它——飞得越高越远,直到,无惧血海风浪。”   枝头的鸟儿,啄掉羽毛上披挂的枯枝烂叶,复而振翅高飞。   “呼雷,你已无计可施,束手就擒吧。”天击将军断言道。   失去了建木力量的供养,面对四人的合围,哪怕再心不甘情不愿,实力不济的步离人战首很快落了下风,身上添上了一道道刻骨的疤痕,伤口愈合的速度也大不如前。   呼雷经历了从一开始的震惊,再到后来的平静,似乎也是渐渐认命了。   但他的认命不是死气沉沉,反而像是在深潭下荡开的波纹,积蓄着未知的恶意和邪念,让飞霄迟迟无法彻底放松,敏锐的直觉朝她诉说着,狡猾的步离人一定还藏有不为人所知的阴谋诡计。   “是啊,可想而知,我要么像个战士一样战死,要么就是像个俘虏一样,再次被你们关进深不见底的牢笼。前者我可以选择,而后者……则会让我沦为笑柄。”   波提欧叼着一枚古铜色的九毫米子弹,干脆利落地接上被拧断的一条机械臂,上膛举枪,瞄准了狼人伤痕累累的胸口。   “你这不都把自己的未来安排的明明白白了,哥们姐们几个要不要抓紧进度,赶快送你一程?我要是没记错,飞霄说过,你的致命部位……应该在心脏吧?”   “没错,你们贪求已久的秘密,就藏在这颗心脏之中。它是长生主赐给先祖都蓝的礼物,由每一任战首代代传承,他脱胎于月亮,却染尽了浓郁的血色,所以,你们可以叫它——【赤月】。”   呼雷咧齿一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飞霄心里的不安紧随着到达了顶峰。   “波提欧,乱破,你们两个快闪开!”   牛仔废话不多说,三颗子弹破膛而出,卡准了时机射向呼雷的胸膛!   呼雷被冲击力带得震了好几下,身躯向后滑退倾倒,他捂住流血不止的胸口,低头看了一眼,不满地长叹道:   “飞霄,你还在犹豫什么?为什么不马上杀了我?让我像个战士一样死去?”   狐人将军喘着粗气,遮住一只隐隐发红的眼睛,她裸露在衣服外的身躯上布满了粗细交加的红色裂痕,一眼看去触目惊心,她虽始终没吭上一声,但那玻璃破碎似的纹路肯定不是什么好兆头。   三位队友已经在尽力减小将军的战斗压力,但耐不住呼雷实在狡猾阴险,逼出了她不少招式,导致病况愈演愈烈,甚至有些难以收住。   穹挡在飞霄身前,抬起下巴:“你这是临死了还要找个垫背的?谁允许你的?我管你是赤月橙月还是黄月,在我的箭下,一律都碎成渣渣!”   呼雷缓缓说:“但如果我告诉你们,我的心脏可以治好她的月狂之症呢?”   在场众人皆是一怔。   “原理很简单,狐人和步离人同宗同源,你们视月狂为毒药,是因为狐人的身躯承受不了强横的力量。但是,飞霄,一旦你拥有了赤月,它便会作为最上等的容器,只要你想,随时便可使用,反而还会增强你的实力;你若不想使用,它便是一道最牢固的闸门,无需时刻担心自己力量失控。”   “他所说之言,并无虚假。”   跳上船的开拓星神站在直播镜头之外,好整以暇地俯瞰擂台上神情各异的众人,笑眯眯补充了一句。   穹冲他招了招手,向其他人小声介绍道:“这是我老大,刚刚冲树的那个。”   星神为呼雷的话做了背书,此时此刻,接受赤月,仿佛是百利而无一害。   “我问你,呼雷,你为什么这么好心告诉我?”   “没有原因,我已经失败了,飞霄,我说过,我只有两个选择,相当于没有选择,但是你不一样,我把选择的机会留给你……我唯一承认的狐人。”   他不再和之前一样针锋相对,反而放软了态度,为了表明自己的诚意,不惜以狼爪作刀,狠狠刺进胸膛,顺着波提欧留下的弹孔,啪的一声,活生生挖出了还在跳动的心脏,血腥的场面逼得后台不得不打上了马赛克。   “吃下它……我会衷心地感谢你……”   犯下滔天罪孽的步离人就这么化为了残烟灰烬,只有一颗赤色的月亮悬浮在半空中,倒映在银发狐人晦暗不定的眸子里。   用赤月做药,她的月狂便不会发作,椒丘也不用日日夜夜为她劳苦费神;出阵的战士们也不需要担心并肩作战的将军在战场上迷失自我,残害同胞;联盟的老家伙们也不会有事没事私下接触,试探她对联盟的忠心……似乎一切都会变得像童话结局一般美好。   飞霄合上眼睑,手中紧紧握住了救命的解药【赤月】。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五指并拢,狠狠捏碎。   粘稠的血水从指缝溜走,哒哒滴落在地板上,腐蚀出一道浅浅的凹痕,随后便在一阵温暖的轻风中荡然无踪。   乱破不解:“九尾·将军,此举何意?”   波提欧早有预料,弹了一下小孩的脑门:“小可爱敌人施舍给你的东西,哪有那么好接的?天真。”   “可是大车神有言为证……”   “你没听出来那个呼雷在刻意模糊重点?他说出来的确实不假,但没说出来的,却是最致命的关键。”   阿基维利问她:“你想好了?”   飞霄抬眸,粲然一笑:“嗯,想好了。”   她似乎在一瞬间卸下了所有的重担,抬起疲惫的右臂,张开手指,迎着明媚的白日,给自己放了个小小的庆祝烟花。   在烟花的尽头,一座孤零的星槎突兀地飞到竞锋舰的上方,一只灰扑扑的狐狸露出毛茸茸的粉色脑袋。   刚从监狱里跑出来、还没来得及洗澡的谋士这回没了往日的沉稳自如,不禁喜形于色,大喊道:   “飞霄,我把解药研制出来了!多亏了阮梅女士……等等,你脸上的是什么?你又没听医嘱?”   “干得好,椒丘!我回头请你们吃火锅!”   “……别转移话题,一顿火锅可收买不了我。”   天击将军仰头大笑。   “开拓的星神,我和无名客不同。无名客的前路始终未知,但我的人生,从我当年看到的那颗穿云流星开始,征伐孽物、誓不罢休的前路,就已经被祂锚定了。”   “无论呼雷多么强大,我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无论赤月如何有效,我不认为它就能改变我,因为……我的敌人,始终只有我自己。”   她叩问自己的内心,得出从未动摇的答案,笑着说:   “我与我啊,周旋已久,想来想去,还是做自己更舒坦些……流星,抱歉,原谅我的任性,但你如果听见了,应该也能理解我吧?”   阿基维利耸了耸肩,扭头道:   “岚,别装死,你手下的小天将在问你呢,好歹回一个标点符号啊。”   “……”   飞霄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   穹眼睁睁看着她的面色越来越红,越来越红,头顶冒出一溜烟白色的滚烫蒸汽。   这一天,人们又看见了一道从天际垂落的长尾流星。   根据神策府方的辟谣,那并非帝弓司命的箭矢,而是图下船方便、直接跳下来的天击将军。 第203章 离别是相逢的开场白   卡美丽捏了一把电子汗珠, 心里的重担终于落了地,故作轻松地宣布道:   “这里是星天演武仪典x月x日复活赛兼叩关赛直播现场,我是星际和平娱乐的实习解说员卡美丽, 感谢您的收听和陪伴,今天的比赛到这里就结束了,让我们在明天的同一时间,不见不散!”   她关掉话筒,激动地给自己比了个yes, 代表喜悦的电子眼泪盈满了屏幕框:   “转正!主持新节目!我卡美丽终于混出头了!”   电视画面定格在了战损的狐人将军的面容上,她肃穆而立,朝着天空抬手,挥散了死去恶狼的心脏留下的残烟污秽。   太阳的万道金光像是熔化的黄金, 铺洒在胜者的宽阔臂膀上, 连同飞舞的银白色的发丝都好似燃烧起来。   “Cut!完美收尾!”   不少观众还沉浸在方才的大场面大制作中, 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彼时彼刻,囊括银河无数文明的星网更是热闹非凡, 全体网民闻风而动,仿佛假面愚者附身, 杀进舆论场。   仙舟联盟的星天演武仪典历来作为全银河高度关注的大型赛事, 更别提这一琥珀纪直接爆了个大的, 有关本场比赛的话题已经暴涨飘红,冲上了各大搜索榜第一。   吃瓜党吃瓜, 舔颜党截图, 战力党盖楼,细节控显微镜回放观察, 阴谋论者大放厥词,然后喜提禁言封号加线下真人辩论套餐。   形形色色的观点和讨论层出不穷, 直到仙舟联盟官方的一则澄清公告,才为头脑发热的网友们迎头撒下了冷却剂。   好在多方的共同努力下,相关舆论没有导向失控的深渊,赛事仍在如火如荼的顺利进行,没有脱离神策将军最开始的心理预期,也刚好应了出差在外的太卜大人留下来的占卜箴言。   罗浮的地界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刮起了一阵潮流,罗浮人不约而同地仿效曜青人的做法,天击将军的门神画像以及木雕守护符等物件在市场大卖,民间热度甚至快要和本土的神策将军追赶齐平。   某个胆小的十王司实习判官也顺便买了一幅回去贴在家门口,当天晚上就在尾巴大爷的帮助下做了个藿藿将军大杀四方的美梦。   这些周边照例是不便宜的,毕竟拿了飞霄将军本人的肖像授权,长乐天十几家铺子新回归的主人虽换了个躯体,但大脑依旧灵活,并未失去对财富的敏锐直觉。   天生善于行商的狐人拨动芊芊素手,抓准商机,一口气把慰灵奠仪上失去的家当又挣回来了大半。   丹鼎司的病房里,飞霄看着驭空姐姐托她寻找的狐人女子送来的一箱子小玩意儿,顿感哭笑不得。   她现在只敢背着椒丘大夫,在貊泽的掩护下偷偷摸摸离开丹鼎司,在古海边上散散步透透气,要是再离得远一点,罗浮人民的热情非得把她淹了不可。   两个友情出镜的巡海游侠同样也遭了老罪。   “啊!是波提欧!”   “去他……咳咳,宝贝,你认错人了,我不叫波提欧。”   “哈哈,你不叫波提欧,那你叫什么?”   改造人牛仔绷着脸说:“我叫……帕姆,对,就叫帕姆。姐们,麻烦让个路,我今天要离开罗浮,我兄弟姐妹几个正等着我呢。”   冒牌帕姆一路上战战兢兢地躲开人群,千辛万苦到达星槎海的港口,和前来道别的朋友们碰了面。   五条悟:“就不能再多待会儿吗?你还没看到我夺冠呢!”   “就凭你这呜呜伯水平?那我在罗浮待一辈子恐怕也见不着。”   波提欧按照惯例呛了他一句,转而对其他人解释道:   “没别的原因,我还完了罗浮的人情,还当着公司狗的面狠狠打了他们的脸,已经很满意了,就不参加后续比赛浪费时间了。老子收到了合作对象发来的秘密情报,也是时候上马甩鞭,然后狠狠爱死奥斯瓦尔多那家伙!”   乱破点头补充:“爱之交流,爱之传递,爱之真谛,银枪·修罗阁下深谙此道,这便是忍法·爱死天流的真正奥义!”   三月七无力吐槽:“你们两个口中的爱,应该不是同一个意思……”   银河忍者不忘留下了联系方式,表示如果以后听闻了“御猿·邪忍”的有关消息,请一定要联系她,缭乱忍侠双手拜谢。   “诸位,经此一别,再难相见。但在下冥冥中有种预感,大岚神的箭矢终究还会指引我们在未来相遇,再会!”   两位巡猎命途的独行侠显然都有自己尚未完成的复仇使命,在这一风雨平息、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众人挥手告别了他们远行的船只。   宇宙破破烂烂,需要爱来修修补补。   罗浮毁了不轻,尤其是沦为废墟的鳞渊境以及全面失守的幽囚狱。   前者好说。   持明一族肩负世代守望建木的职责,既是义务,也是他们权力的根本来源。   可现在建木没了,涛然死在监狱里,龙师们自保都来不及,面对神策府的安排,怎敢说一个不字?   至于后者,椒丘和阮·梅带着研究成果离开监狱时,狱中还有不少游荡的犯人,待到祸首呼雷伏诛,十王司便能调集剩余人手,开始重要的修复工作。   满目疮痍的幽囚狱一层,墙角坍缩的一堆万斤碎石忽而发出一阵猛烈的颤抖,道道裂痕蔓延,而后砰的一声爆炸开来。   压在石下的黑发男人抚着心口站起身,慢吞吞地迈开步子,在晕状烟尘的映衬下,更显得眸中的两窜血烛像是森林的鬼火一般瘆人。   死而复生之人的正对面,一只佩戴领红色领结的黑猫不知何时端坐在所剩无几的栏杆石墩上,如同像一具优雅的狮身人面像。   “刃,你的支离剑,我找来了。”   男人的首领体贴地说道。   他呆呆地捡起地上那把由百冶亲手锻造的大剑,沉默地盯了半响,才低声问道:   “……剧本进展如何?”   “很顺利,有忆者帮忙,基本没出什么大差错,虽然那家伙也悄悄干了点别的……哼,无伤大雅,我不和他计较。”   黑猫轻盈地跳下围栏,跟在他的脚边,用细长的猫尾巴拍了拍男人的裤腿。   “我们走,卡芙卡和银狼在星槎海接应,再过半个系统时,判官就该找到我们了……”   “哪里跑!艾利欧,我就知道这件事肯定有你的手笔!”   一只蹲守多时的小灰毛从石头后扑了出来,气势汹汹的挡住了他们的去路,龇牙咧齿。   艾利欧:“啧,来者不善。”   穹先是冲着二舅善意地笑了笑,视线下移,表情又瞬间变得凶恶了起来。   “桀桀桀,你跑不掉了,除非让我吸一口,或者答应我的要求!”   刃偏过头,装作不认识他。   艾利欧直觉这小子出现准没好事儿:“你来这里干什么?小鬼,你现在不是应该和你的同伴们一起庆功吗?”   穹伸出一根手指对准黑猫,眼神飘到了其他地方,防止自己因为小猫咪的可爱外表而有所心软,语气悲愤地控诉道:   “你还有脸问我!系统,你还记得一个月前异界他乡的开拓者吗?你当初承诺给我的一座星琼矿产奖励,到现在还没兑现呢……呜呜呜……我命好苦啊……”   回来后忙着修改剧本、差点忘了还有这码事儿的星核猎手首领:……   好吧,不怪他追到这儿来。   “五座星琼矿都给你了,下次别来烦我。”   穹立马改变态度:“老板大气!”   在艾利欧嫌弃的小眼神下,开拓者抱着手机,盯着账户上足足有八个零的石头数量,一个劲儿嘿嘿傻笑。   刃没眼看:“走吧,艾利欧。”   闻言,穹终于舍得把黏在账户余额上的眼珠子艰难挪开,试探着问:“二舅,艾大老爷,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干些什么?看在昔日同僚的份上,就给我透露一点呗。”   “无可奉告,小子。”   艾利欧冷淡拒绝,又说:“但你应该很清楚,在命运指向的分岔路口,我们还会有无数次可能的相遇和重逢。”   刃的脚步顿了顿,倏而回眸,不冷不热的说:   “……在到达终结的彼岸之前,我会先埋葬一切无终的因果,包括你在内,饮月。”   抛下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他便和绿瞳鬼魅的黑猫消失在了漫漫道路的尽头。   “丹恒老师,他发现你了唉。”   残垣断壁的背面,丹恒背靠在墙上,神情看不出一丝端倪,只是低垂着薄薄的眼睑,捂上了微微发烫的腕甲。   “本就不出意料,但……他变了许多,这兴许是件好事。”   今日的丹鼎司人满为患。   彦卿和云璃,两个重伤的小孩又分配到了一座病房。   隔壁的飞霄刚吃完解药做了检查,大摇大摆地路过,把头伸了进来,饶有兴趣地说:   “我从判官那儿得知了你们的战绩,小朋友,未来可期啊,以后要不要来我们曜青锻炼锻炼?”   朱明将军站在试图挖墙脚的曜青将军的背后,笑眯眯道:   “飞霄将军莫要说了,彦卿心性成熟,可云璃这孩子本就骄傲,你再夸她,她就要像那天上的气球,膨胀得下不来了。”   “爷爷,我哪有!”   飞霄听见自家幕僚又在隔着老远叫她,瘪了瘪嘴,和炎老匆忙地寒暄了两句,不情愿回到房间乖乖躺好了。   “云璃,彦卿,苦了你们了。”怀炎摇着脑袋,“我忙于率领云骑维护罗浮治安,景元更是以身入局,难以保你们周全。但令我没想到的是,你们竟能在危险重重的幽囚狱立下如此汗马功劳,真给景元和爷爷长脸啊,哈哈哈!”   彦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发红的鼻尖,“您言重了,这是彦卿份内之职。”   “不过,彦卿小友受了重伤,行动恐有不便,守擂比武一事,你有何想法?”   “禀怀炎将军,根据白露小姐和灵砂大人的诊断,辅以药物和康复训练,我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恢复七八成实力……所以,彦卿不会放下守擂剑士的职责。”   云璃抱胸道:“之前你不还说什么不想当了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在那个时候,彦卿认为,同样是为了守护罗浮,一个云骑骁卫比起守擂剑士更为重要。可如今呼雷虽死,在这期间,我也看到网上对罗浮的一些质疑……哼,彦卿当然要用硬实力打他们的脸!”   这一回,少年人应有的锋芒在这个谦虚得体的男孩身上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有志气,不过嘛,你就不怕我上去把你的位置和奖品夺下来?”   “云璃小姐大可试试,咱们上次的对决还没分出个胜负呢。”   怀炎无奈打断:“云璃,奖品本来是爷爷带来的,你个朱明的小丫头去抢,说出去岂不是让人觉得我们吝啬?”   “凭实力争夺所有权,这有什么吝不吝啬的?但爷爷你说的对,我还有许多宝剑,也不差那一把……等等,我的老铁还没找大叔要回来!”   “莫慌莫慌,你的老铁,我找回来了。”   云璃像是个跟玩伴不幸分开的稚童,伸长了手臂去接,一摸着就再也不松开了,埋头悄悄问:   “老铁,快告诉我,黑漆漆红眼大叔有没有欺负你?哦哦,没被欺负,就是有点委屈,觉得自己好像成了某把剑的替身……”   她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等我下次见到大叔,一定帮你好好质问他!”   彦卿注视着头顶的天花板,不忍心道:“云璃小姐,星核猎手已经越狱,他们素来行踪诡谲,你们恐怕很难再有下次相遇,而且,如果真遇见了,也不是什么好事。”   “越狱了?他怎么也不给我一个兑现承诺的机会……”云璃闷闷不乐的说。   “别这么不高兴,云璃,我有一物要赠你,你一定喜欢。”   爱剑如痴的女孩接过爷爷递过来的长条剑匣,打开的那一刹那,眼里像是盛满了亮晶晶的琉璃,发出一声爱极了的惊叹:   “爷爷,这是谁锻的剑?好妙的手艺!犷而不鄙,厚重雄浑,一看就是杀敌的好手!”   能与剑交流的朱明匠女抚上漆黑的剑身,轻快的语调染上了些许迟疑,嘴唇嗫嚅着说:   “就是……不爱说话,都说剑肖主人,哼,锻它的匠人,肯定也是个闷葫芦!爷爷,它叫什么名字?”   窗帘随风飘舞,火炉般朱红的日光反射进屋内,倾泻在老人花白的头发上,宛如一颗徐徐升起的孤星燃烧出的最后的光亮。   老人的唇角牵起一抹温柔的弧度,遥望着窗外的满园春华,哑着嗓子道:   “无名,此剑唤为无名——无羁无缰,名随云散。”   “这是你师伯给你的赔礼,擅自拿了你的剑,他很抱歉。他还说……收了他的东西,往后,就别再时时刻刻记挂着了。”   “云璃小姐,你……哭了?” 第204章 故人在静候你归来   白皙稚嫩的脸庞上挂着两道风干的泪痕, 云璃紧紧怀抱着两把冷冰冰的大剑,蜷缩在病床上,受了伤的身体撑不住心灵的损耗, 进入了黑甜的梦乡。   爷爷轻手轻脚的给她盖上被子,背过身抹了抹遍布沟壑的老脸,转过头又是一幅乐呵呵的从容神态。   “抱歉,让你见笑了,云璃这孩子, 打小睡姿就不安稳。”   彦卿没再提起方才沉重的话题,只是心中对帝弓天将的敬意又厚了几分。   不管是在位多年、屡次出山的烛渊将军,还是挂印出征、征讨孽物的大捷将军,以及他们罗浮的将军, 他从小敬仰的师父和尊长, 没有一个人的肩上不承担着旁人难以想象的重压和包袱。   他心想, 得快点儿养好伤,一个健康的徒弟才能更好为将军分忧啊。   “年轻人有紧迫感, 也不是一件坏事。你这风风火火、半个钟头都歇不住的性子,倒有老夫当年的风范。”   老爷子摸着白花花的茂盛胡须, 他信奉的教育向来是能夸就夸, 主打一个给足情绪价值:   “幽囚狱一行虽凶险万分, 但你们顺着龙师遗留的线索,顺藤摸瓜, 找到了博识学会内部的勾结之辈, 任务完成的算是漂亮。”   彦卿汇报了最新进展:“我委托老师帮我联系了学会,他们的船只现在已经到达星槎海中枢了。”   果不其然, 刚送完了两个巡海游侠,还没离开码头的众人又正好瞧见一艘贴着博识学会标识的小船开进了港口, 第一个从船上大步迈下来的正是一月不见、如隔三秋的维里塔斯·拉帝奥教授。   男人从书本里抬起脑袋,看着眼前几个对他呈现合围之势的熟悉面孔,似是有点不耐烦,轻斥道:   “你们大可不必如此夹道欢迎,我想,对学会而言,引渡押送与罗浮叛乱者勾结的学士应该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从他身后走出几个戴着手铐的中老年人,个个灰头土脸,如丧考妣。   前来引渡犯人的云骑军将他们尽数押往幽囚狱,等待这些罔顾伦理、毫无人性的研究者的,将是涉及到长生实验等多项罪名指控。   五条悟像是看不懂脸色地凑上去,问东问西:“拉帝奥,就这几个不入眼的小喽喽,不至于让你花费宝贵的时间亲自来罗浮押运吧?”   “哼,好问题,在仙舟人的观念里,时间的确最容易忽略的因素,但我还是希望这些慢慢吞吞的长生种,能在与学会的交流合作中能遵守争分夺秒的美德——关于这一点,我建议他们向公司学习。”   毒舌教授的阴阳怪气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令两个饱受摧残的地球小伙倍感亲切。   “所以,”夏油杰敏锐的指出:“教授,是公司的人邀请你过来的。”   拉帝奥幽幽瞥了他一眼,没有否认:“那个该死的赌徒,只会给我出难题。”   “哈哈,但是我一直以为,您最擅长的不就是解开难题吗?”   “马屁拍得不到位,扣分。不过,根据托帕的亲身评估,事关丹轮寺的研究项目有值得投资入股的潜力,我也恰巧对他们涅槃殿里供奉着的那一万三千具活着的金身很感兴趣。”   作为研究交换,公司将会代替罗浮,为成千上万的僧侣和孤儿提供安居之所,这已经是孤军奋战的奢摩在不少好心人的支持下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   毕竟,对于第三次丰饶民大战刚过去不久的仙舟来说,接纳一群自称改邪归正的步离人,无疑于接下了一堆烫手山芋。   通往恶的道路,往往是善意铺就的。难民问题一个处理不当,就能拖垮半个罗浮。   好在,托帕和公司的出现给这个无解之局带来了转机。   仙舟联盟相当于一座可移动的大型文明,内部需要凝聚力,极其考验领导人的智慧。但星际和平公司不一样,作为银河最大的商业经济体,只要闻到利益和好处,就能让他们倾巢出动,战略投资部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丹轮寺宣称信奉均衡,主张在势不两立的巡猎与丰饶的天平之上找到平衡点。以部门总监们的独到眼光,这是一笔完全可以投资的交易,还有罗浮在其中牵线搭桥,为何不能大胆一试呢?   “因此,我就直接来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大概会跟随僧侣前往丹轮寺进行实地考察,希望这次的结果不会让我太失望。”   众人大多不懂政治上的弯弯绕绕,听得一知半解。   夏油杰又提出了一个自己十分在意的问题:“教授,小哀她最近怎么样了?”   自从上次在地球港口一别,夏油杰担心贸然询问会打扰对方的考试和学习,因此没怎么联系过。但他没忘记,当初是拉帝奥亲自把灰原哀带上了星际飞船,前往隔壁星团参加银河学府联盟组织的扶贫考试,算算时间……   学者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回应,冷淡的眉眼却是诚实地柔和了几分:   “分数和录取批次已经下来了,她现在是第二真理大学生物学系的大一新生。虽然在很多知识上仍不及格,为了帮她尽快弥补缺漏,我给她发了130个G的学前资料。”   五条悟不禁打了个寒颤,瞬间打消了考个大学玩玩的念头。   三月七瞧着时间快到中午了,兴致勃勃的提议道:“大家好不容易聚一聚,要不去吃顿火锅怎么样?就当是给教授来到罗浮的欢迎仪式!”   “你自己嘴馋,不必拉上我当借口。”   被几人推着走的拉帝奥懒得动手敲打,吃个饭倒是没什么,饮食乃是人的正常需求——“只是,为什么你们吃饭的场所……是一家医院?”   仙气飘飘的灵砂司鼎拿着大汤勺,舀着热气腾腾的火锅,俨然完成了从医生到厨子的蜕变,朝几位老熟客笑着说:   “哟,又来了呀,今天几位想吃点什么?是椒椒秘制麻辣火锅、灵砂香薰百味火锅,还是衔药龙女药膳大乱炖呢?”   三月七大手一挥:“都给我来一份!”   坐在隔壁桌,穿着旗袍的黑发女人捻起一块绿豆糕,探出一小截粉红的舌尖,贝齿轻阖,咽下香气扑鼻的糕点,余下些许粉末残渣附在唇边。   “真热闹啊。”   她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片刻后评价道:“味道稍稍变了,罗浮这家老字号铺子的主人换了吗?”   “阮·梅女士不仅在研究上体贴入微,就连美食鉴赏也说得一字不差。正是,我也是回来后才得知,他们家老掌柜因为不幸误食了毒丹,魔阴身发作,最终没能抢救过来。”   棕发的狐人女子摇了摇头,神色难掩悲切:“若不是您救下了小女子,那时的我比起堕入疯狂的魔阴身,怕是好不了多少。这些糕点是我搜罗来的一些礼物,聊表心意,还请您收下。”   阮·梅将包装精美、做工不菲的礼品盒收入眼底,摩挲了一下手指,端起一边的不夜侯的鳞渊春茶水,吹去奶白色的浮渣,抿了一口。   “你适应的不错。”   “都得多亏了驭空大人。我本以为这次归乡,有关停云的记忆都将成为过眼云烟……可是没想到啊,那些铺子的地契上,至今还写着我的名字,要是没她帮衬,小女子哪有这么容易夺回属于停云的一切啊。”   “恭喜,以后有什么打算?”   “也不怕您笑话,我度过了一开始的迷茫期,考虑清楚了是非得失,谁让狐人本就心眼儿小,岂有隔夜仇不报之理?结果跟着您一回来竟发现,那坏事做尽的绝灭大君,已然成了葫芦里任人戏弄的玩具……”   说到这里,停云不免哽咽失语,缓了一会儿才说:“联盟又得了您这般强大的援手,我索性就先回到天舶司鸣火商会的接渡使,干好我的份内之职,听候将军布置安排。”   阮·梅扭过头,静静的注视着隔壁桌正在欢快进食的白发青年,冷色调的眸子是一等一的犀利:   “你身上的毁灭烙印,和他眼睛里的烙印,乃是出自同一位绝灭大君之手,而他的运气,要比你好上一些。”   她们目送着刚从幽囚狱讨债回来的开拓者拉着丹恒加入了饭局,像一头野蛮冲刺的鲶鱼般搅乱了原有的格局,惹得其他食客惊叫连连。   “白发的异乡客人,定然也是遇见了贵人,我猜……是开拓者出手相助吧?”   停云虽不知穹的异界之旅,却凭借直觉和观察一语成谶。   “说起来,我听驭空大人聊过幻胧在夺得我身份后做的一切,也不知无名客是否能接受我以这幅面孔,再和他们相识一次呢?”   飞霄从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励道:“去呗,停云小姐,你唯一可能需要担心的,就是离了桌子后会不会胖上几斤。”   停云捋顺了身上衣裙的褶皱,又梳了梳蓬松的毛发,这才端着得体的笑容走了过去。   没说上两句,就被大大咧咧的无名客强行拉着坐上凳子,怀里又被塞了一副干净的碗筷。   火锅热气扑脸,八面玲珑的游子归人妆容乱了,鬓角也湿了,但笑意却轻快活泼了许多,终而显出妙龄少女的几分童真和稚气。   飞霄把人支走,看向了泰然自若、自顾自喝茶的天才俱乐部81席,正色道:“阮·梅女士,感谢您出手相助。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曜青将军。”   “除了感谢,还有其他的吗?”   “哈,果然瞒不过您——联盟传来了新消息,和您交易的那位行商以及仙舟重犯镜流,他们在玉阙将军的审讯下交代了一些重要情报,关乎【神战】……听闻您和黑塔女士手中掌握了有关祸祖的一手数据,不知我们是否有幸邀您前往神策府,参加一场别开生面的内部会议?”   各方势力潜流暗涌,高天之上万众瞩目的演武仪典也进入了高潮。   解说员仍是星际和平娱乐的金牌主持人:“各位观众朋友们,欢迎来到我们的比赛现场,我是本场比赛的主持人,你们阔别不久的老叽米!”   “请允许我为您介绍本次比赛双方,分别是来自贝洛伯格的卢卡选手,以及,大家最最喜欢的、个子不高、但剑术顶天的彦卿大人!!!”   五条悟坐在台下,举着卢卡的应援牌疯狂呐喊:“卢卡!给我狠狠揍这小子,把我输掉的285万信用点夺回来!”   虎克骑在史瓦罗的脖子上,有样学样:“卢卡哥哥,加油啊!”   全程看完了同伴和彦卿对战的卢卡干笑了两声,额头滴落下一颗豆大的汗珠。   即使云骑骁卫的实力没有全然恢复,不是完整体,就算如此,带给他的压力也不是一般的大。   主持人惊讶地高呼:“哦,看看场外是谁来了!?罗浮的景元将军竟然也前来观战了,朋友们,让我听到你们的尖叫!现在压力给到了彦卿选手,不知他能不能漂亮的赢下这场比赛?哦,叽米我已经开始兴奋得掉羽管了!”   开赛的哨声还未吹响,卢卡深呼吸了几下,却迟迟无法冷静下躁动的心。   他抬起一只手,摸上了右侧口袋里存放的小物件——那是他的偶像,伊戈尔·哈夫特留下的破碎玉兆。   少年在丹鼎司养伤期间,青雀也抽空完成了玉兆的修复工作,让他和玲宝翻阅完了所有残存的影像资料,对这位贝洛伯格的英雄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因此,在关乎贝洛伯格荣耀的最终一战上,卢卡选择将它带在身上,说不定偶像的灵魂就能给他带来幸运呢?   卢卡好心态地给自己加油鼓劲,然而下一秒,他摸上胸口的手直接吓得弹了出去——因为自己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道飘渺的声音,好似白日幽灵回魂。   “……少年,你渴望力量吗?” 第205章 别再徘徊,别再孤寂   “我勒个呜呜伯, 你是什么东西?”   卢卡激动的反应引起了全场人的注视。   玉兆老爷爷自顾自的又问了一遍:“你渴望力量吗?我可以赐给你力量,让你取得你想要的胜利。”   正派的拳击手脱口而出回绝道:“这不是作弊吗?和斯科特有什么区别?我虽然对挑战彦卿确实没把握,但是, 既然站在了擂台上,当然要用堂堂正正的方式决一胜负!”   说的是愣头青热血笨蛋的台词,但卢卡也不是个傻的,脑袋一扭就要申请暂停找外援。   这不知来路的鬼东西附在他身上,只是危害到自己还好, 要是比赛打着打着,对方突然发难,用下三滥的手段伤到了彦卿,让他赢下一场耻辱的胜利, 那他挨上史瓦罗大佬的一百拳都不够谢罪。   他用急切的目光瞥向台下, 这才看见丸子头教练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站了个风度翩翩的男士。   那张兼具了神性和人性的美丽面庞在卢卡的视网膜上一闪而过, 却没能在他的脑子里留下任何印象,只有一对像极了老家广场中心的地髓像的蓝宝石眼睛深深刻在了青年的记忆中。   打好的腹稿就这么卡在了嗓子眼里。   “我就知道, 阿哈那家伙总是闲不下来。”   阿基维利早就在场外等候多时了,做了个伸手向虚空一拉的动作, 再往后一拽, 往地上毫不留情地一扔, 像是在表演一场隔空杂技。   “我会看好祂,你们可以开始了。”   卢卡咽下了满腹的牢骚疑惑, 也僵笑着点了点头表达感谢, 将注意力重新放在了对手身上。   叽米:“刚才好像出了点小状况,卢卡选手和台下的夏油杰教练确认了一切无误, 比赛正常继续!”   “我们可以看到,哨音吹响, 卢卡选手首先召唤出了他的背后灵……唉,等等,他不是物理属性的吗?怎么突然变成替身攻击了?”   卢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转换成记忆命途了,懵逼地扭过头,嘴巴不自觉地张成了圆形。   他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半响才憋出一句:“我该不会是吃火锅吃出幻觉了吧?”   高大威猛的红发选手垂着头颅,看不清神情,只是一步一步向他走来,每一个脚印都仿佛深深印在了擂台的石砖上。   卢卡慌不择路的伸手格挡,却发现对方的身影透过自己直接穿了过去。   ……不是真的?   他忘不了这张脸,虽然只是玉兆中残存的几个画面,但他很清楚的记得——眼前这个装着机械臂的红发拳手,就是在700年前曾离开贝洛伯格、来到天外世界寻求援助的英雄,伊戈尔·哈夫特先生!   在仅存不多的资料中,他们只知道伊戈尔走遍宇宙的终点站,便是他脚下正值演武仪典召开期间的仙舟罗浮,而对于伊戈尔在这场银河赛事上究竟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在最后选择回到故乡战死沙场,后世不得而知。   伴着脑海中凌乱拼凑起的有关前辈偶像的英雄事迹,卢卡的心脏迸上一股滚烫的活血,扑通扑通直跳的声响,无比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虽然不清楚原因,如果突然出现的伊戈尔·哈夫特真的是700年前的投影,岂不是意味着自己可以近距离观看对方的战斗英姿了?   彦卿比贝城青年要见多识广一些,判断出了确实只是一道记忆投影,不会对现实产生影响,才缓缓放下了杀意凛冽的剑。   又是哪个胆大包天的忆者搞的鬼?目的和动机是什么?   脑际刚冒出几个不成型的想法,他便看见红发拳手的记忆投影双手碰了碰拳,应当是对着他的对手哑声道:   “开始吧。”   同样又有一道记忆投影从剑客少年的身边擦肩而过,彦卿的瞳孔开始剧烈地震,手一松,作为本命武器的飞剑差点掉在了地上。   那人操着清润的少年音,抱拳道:   “在下罗浮云骑骁卫,景元,久仰大名,伊戈尔先生。”   比起情绪波涛汹涌的彦卿,台下幕后的观众也好不了多少。   不少人死死的盯着电视屏幕上身姿清瘦、毛发蓬松的云骑少年,恨不得把人从大屏幕上抠出来。   “少年版的景元将军?!”   “我靠,这是我能免费看的吗?”   导播很懂事的切换镜头,对准了台上成年体的将军本人。   明明是同一张脸,但气质却是大相径庭,一个是锋芒毕露、好似晴天云浪的傲气少年,另一个则是头半阖着眼睑的慵懒狮子。   神策将军气定神闲,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静静注视着场上发生的异象。   有游云天君在场边看着,他一个文弱的小领导急什么呢?   在这百忙之余的空闲里,他什么都懒得想,只盼望着能好好欣赏自家小徒弟的战斗神采,拍上几张照,免得彦卿后面又惦记着问他要。   只不过如今又能加上一项——再顺便回忆一下,700年前有些模糊的过去。   他望着台上高大沉默的红发男人,星眸微闪。   彦卿见自家将军没有任何表示,于是收回视线,全身心投入到接下来事关罗浮荣誉的重要比武当中。   但是……即便知道同站在台上的不过是个多年前的记忆影像,初出茅庐的少年握剑的掌心仍忍不住沁湿了。   他长了这么大,还没正儿八经和将军并肩作战过一场呢。   难掩喜色的少年抬起头,笔直的撞进卢卡战意滚烫的眼中。   二人皆是会心一笑,几乎和700年前的两位选手同一时间启动,下一秒便缠斗在了一起!   刀光剑影,巨力对冲。   无数把飞剑如同轻盈的刀尾燕子,在不大的场地上穿梭游走,又被一发发直冲拳瞄准打飞,逐个击破。   飞燕的主人脚步流转,闪身躲过如推土机般的蛮横攻击,就在这一刹那,一把雷光萦绕的阵刀猛然出鞘,从小徒弟本来的位置探出头来。   景元横刀挡住伊戈尔的上勾拳,俊朗的面容上,一对金色的眼睛猫儿般亮得发烫,闪烁着适逢对手的兴奋与悦然。   “再来!”   卢卡咬紧了牙关,硬扛着刺骨的寒意,奋力挥出一拳,打破了面前逐渐蔓延的寒冰。   蓝色的冰花在他眼前像砸在地上的水滴一样绽开,割得脸颊隐隐作痛。   余光一瞥,同样有着一头如火红发的贝洛伯格拳手也变了神色,渐渐有烧尽自身的决然之意翻涌而上,他一把抓住锋利的刀身,另一只拳头重重击出,仿佛承载着一个世界的重量。   饶是解说了无数场精彩比赛的叽米,也被这一场比赛的无与伦比程度震撼的久久失语。   擂台下,阿基维利睨过眉眼,抬起深海般平静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的凝望着身边和虎克一样拳打脚踢、跃跃欲试的乐子神,以及被阿哈强行拉来、举着投影仪被迫营业的大冰块。   “……”   浮黎没有脸,但阿基维利直觉祂应该骂的很脏。   琉璃色的冠冕晃了晃,记忆的星神盯住了手中的投影仪,飞快吐出一连串不带丝毫停顿的字符:   “首尾圆弧平行百年穿梭交错命运之丝纠缠不清孰好孰坏。”   卢卡被剑气击飞了出去,狼狈的躺在了地上,然后又迅速爬了起来。擦去流进眼里的汗珠。   果然,实力的鸿沟差距在这里,哪怕有偶像的打鸡血激励,他也很难战胜彦卿啊。   所以,700年前的伊戈尔,是不是也因为没有打赢曾经的景元将军而输掉了这场比赛呢?   那道虚幻的投影也止住了动作,红发男人的后背轻轻发抖,像一只受了伤、不得不停止厮杀的壮年老虎,借着喘气的功夫按捺下周身的伤痛。   忽然,他不顾还在赛场,对着台下拔高了音调,惊疑不定道:   “你是说,反物质军团在雅利洛六号撤军了?真的吗?你没有在骗我吗?”   温厚寡言的男人一连追问了好几遍,生怕听到的只是自己恍惚间的耳鸣幻觉。   终于,这个无论受了多重的伤也没有吭过一声、流下一滴眼泪的男人嘴唇泛着哆嗦,放声大哭了起来。   “恭喜你,伊戈尔。”   景元放下武器,为他感到由衷的高兴:“我听说了你家乡的故事,星核消失不见,烬灭军团撤军,这对于贝洛伯格的人民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你终于可以不必再背负任何负担,享受你的拳击比赛了。”   伊戈尔匆忙抹了一把眼泪,眼圈泛红,忧郁愁苦的脸上终于显出了一团活气,如同被雨水洗过般荡然一新。   他扯开嘴角,肆意昂扬地说:   “来吧,景元,我们的胜负还未决出!”   “求之不得!”   比赛的最后,贝洛伯格的铁臂拳王以分毫之差输在了云骑骁卫的振刀下。   而在现实世界中,卢卡侧身一拳,却被尚有余力的彦卿牢牢抓住了手腕,朝前一拉,体力不支的青年直接软下了身体,但眼中的火光却仍在熊熊燃烧,就像他的前辈、他的偶像、也是他的战斗搭档那样。   叽米大声宣布了比赛结果,看台上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竞锋舰的三口长炮台对准澄澈的蓝天,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数百发炮响,七彩的绸缎礼花在高空爆炸开来,渲染着四处喜气洋洋的氛围。   伊戈尔狂奔向台下的投影转而消失,卢卡在彦卿的搀扶下凑到夏油杰身边问他要偶像的照片,一边欣赏一边傻笑。   站在高台上观战的景元也眉眼弯弯,目光转而投到了另一个角落。   700年前的云骑骁卫顶着脸上几道浅红色的擦痕,脚步轻快地走到台边,抱住了一团空气,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和他对话之人应该也是个活泼的性子。   然后,不知又是谁来了,小景元慌慌忙忙的推开人,立正站好,垂下浸透了半边热汗的小脑袋,似乎在耐心听着某位长辈针对场上表现的严肃教导。   训够了,虚心接受的徒弟又眼前一亮,把怀里的石火梦身高高举出来,指了指刀身上微不可见的细小凹痕,做了一个“求保养”的小表情。   狡黠猫猫的请求显然得逞了,他开心地笑起来,因为扯到了嘴角的伤口而不免龇牙。   然后,守擂剑士的脑瓜子又被强行掰向一个方向,有人把手指放在他的脸上轻轻摩挲,温柔的水流拂过指腹下娇嫩的皮肤,抚平了一切麻痒刺痛。   刚拿下一场胜利,罗浮守擂剑士雄姿英发,身姿挺拔,眼睛圆润而明亮,仿佛这世间无事值得烦恼。   在消散的瞬间,他又不知是感受到了什么,回首眺望,与楼台上敛眉垂思的罗浮将军悄然对上了视线。   周遭的景物如入慢镜头,这无心的一眼,便交错了700年的飘零时光。   ——以及,不随时空变幻而破灭的旧人新梦。 第206章 来一场不休之旅,再相会(正文完)   【一切献给大岚神】   垃圾桶のKing:@全体成员, 列车长刚才发来通知,星穹列车马上就要启程前往下一站了,呜呜呜, 好舍不得大家   垃圾桶のKing:尤其是斯科特,我才玩了他不到两天,唉   赵相机:???   (系统提示:“垃圾桶のKing”已撤回一条消息)   垃圾桶のKing:我的意思是,他再过两天就要去曜青仙舟出差了,想托个朋友帮我看着点, 他现在人气火了,指不定又狗仗人势霍霍你们土著了   星网查无此人:刑。   星网查无此人:我是说,行。我会看好他。   香菜退退退: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健身不练腿,早晚要后悔:曜青人和公司经常打交道, 经验丰富, 他肯定占不到一丁点便宜   健身不练腿, 早晚要后悔:倒是你和你的小伙伴,下一站要去哪儿?什么时候来曜青玩玩?我一定好酒好菜招待你们!   香菜退退退:飞霄, 菜可以,酒就算了   冷面小青龙:不瞒诸位, 经过列车组的一致讨论决定, 我们下一站的目的地, 并不在已知的星图航线上,这是一个连阿基维利先生都未抵达的世界, 智库上毫无资料, 只有忆者能观测一二。   健身不练腿,早晚要后悔:有趣, 要是碰上了什么硬茬子,尽管联系我, 青丘军随时待命   无敌剑士123:什么,老师,你们这么快就要走吗?   无敌剑士123:(帕姆震惊)   无敌剑士123:我还挑好了场次,准备和各位去观看加拉赫先生导演的潜力新作《进击的地球》,将军连票都帮我买好了   无敌剑士123:看来只能退掉一些了……   赵相机:真不好意思,谢谢彦卿弟弟的好意啦,下次换我们约你出来!   小桂子Guinevere:彦卿小兄弟,你要是有多余的票,可以转手出给我吗?   小桂子Guinevere:我正要拉上十几个兄弟姐妹一起去,结果票秒没了!   赵相机:大概是因为五条的亮眼表现,大家对他的家乡地球产生了兴趣,才导致了现在的一票难求吧   小桂子Guinevere:我能作证!穹替我拍的那几期有关咒术高专日常的vlog,本来没什么播放量,评论人数少的可怜,然后就在仪典其间,因为五条出镜了,视频一下子就爆了!   垃圾桶のKing:加拉赫和克劳克影视赚麻了,我难道有希望在本琥珀纪见证一位新星导演的冉冉升起吗!   芮克五代:未尝不可期待,虚构史学家资质优异,是个导演的好苗子。不过,今年的艾普瑟隆评选仪式的投票环节,我心中的最佳导演已经另有人选了   垃圾桶のKing:(帕姆脸红)   健身不练腿,早晚要后悔:哟呵,你们又在背着我打什么哑谜?   无敌剑士123:@小桂子Guinevere,当然没问题,桂乃芬小姐,我不收钱,就直接送给你们好了   小桂子Guinevere:拜谢!!!   无敌剑士123:提到地球,那两位的罗浮之旅也要结束了,这几天我一直不敢去见他们,生怕五条给我背后套麻袋……他们接下来是什么安排?   赵相机:这个呀,我们早就商量好了,列车会顺路送他们回老家,听托帕总监说,地球现在的变化挺大的,真期待呀   无敌剑士123:这样我就放心了,另外,因为罗浮会和贝洛伯格签订商贸互通协议,贝城的几位朋友也将搭乘天舶司的舰船回到雅利洛六号,希望他们一路平安   香菜退退退:如今尘埃落定,我们也该返回曜青了   朱明在逃饕餮猫:跟椒丘大夫一样,我和爷爷准备回朱明了   朱明在逃饕餮猫:彦卿小弟弟,再见啦,爷爷的奖品姑且就让给你了,下次你来朱明,我有信心给你造一把更好的!   持明上网:大家都要走了吗?感觉罗浮一下子冷清下来,除了灵砂姐姐,没人陪我玩儿了……   实名上网: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天下哪有不散的筵席?更何况,无名客的锚点在罗浮遍地生花,回来也不过是一个念头的功夫   垃圾桶のKing:这个锅我不背,我就算再丧心病狂,也没想过在工造司的造化洪炉、太卜司的大衍穷观阵、丹鼎司的炼丹炉和十王司的镇妖塔里布置锚点,再这样下去,无名客真的不会被罗浮通缉吗……   列车长的小跟班:(帕姆微笑)   列车长的小跟班:大家不用担心。说起来,我在插点的时候,差点就被云骑押走了,多亏景元将军出面为我做担保。   列车长的小跟班:你们应该看懂了吧?“插点”和“差点”谐音,令人忍俊不禁。   垃圾桶のKing:……   (系统提示:“垃圾桶のKing”已将“列车长的小跟班”踢出群聊)   ——————   观景车厢。   窗外的景色由罗浮古色古香的洞天变成了浩瀚漆黑的深空,漫天的星星笼罩在一层层厚密的薄雾中,不时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陨石慢慢悠悠的飘过,与车厢内悠扬舒缓的音乐相得益彰。   这还是五条悟头一次坐上无名客的宝车,整个人像是山里撒泼的猴子,从客房车厢溜到派对车厢,然后和吧台后的闭嘴机器人王八看绿豆,一下子对上了眼,果断开启了一场冷笑话巅峰对决赛。   三月七围在他周围加油助威,夏油杰倒是规规矩矩的坐在座位上,等待着列车即将启动的跃迁。   他刷了一会儿最近有关地球的新闻,满意的放下了手机,余光不经意一扫,桌上的一本访客登记簿吸引了他的注意。   夏油杰先是征得了姬子小姐的同意,随后才拿起来认真翻了一下,除了他们两个新登记上去热乎的名字之外,还瞅到了不少熟悉的人名。   不过……   他指着一个小丑笑脸的头像,疑惑地问:   “这个乘客的名字好奇怪,居然叫……哈阿?”   领航员淡定的抿了一口咖啡,勉强笑了笑:   “不必见怪,宇宙之大,无奇不有。列车对于一些不请自来的坏乘客,有很多应急处理方案,比如把他踹下列车……”   “啊!!!”   突然,从派对车厢里传来一声如同被人踹了屁股般的惨叫。   这个时间点才起床的小灰毛穿着睡衣拖鞋,哒哒哒跑下楼,手里抓着一副画像,手劲之大,恨不得直接把金属画框捏碎。   “是谁?是谁偷偷潜入了我的房间,还把我和阿哈的婚纱照摆在了我的床头上?!”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   三月七呆了:“穹,你什么时候背着我们去和阿哈拍了婚纱照?”   五条悟的关注点与众不同:“星神没有性别,你们怎么分工拍照的?”   “我知道,无名客一定是男位,因为——”   闭嘴颇为得意地哼了出来:   “娘子,阿哈。”   一方有难,八方添乱。   “重点不是这个,我根本就没和他拍过!”   穹愤怒一摔,众人悄咪咪的往上瞟,都震了个不轻。   “好抽象艺术。”   “对方的名字竟然叫……哈阿?假名不能取得走心一点吗。”   瓦尔|特冷静指出:“是假面愚者在婚庆星上杜撰的画像,穹确实没有做过这种事。”   “我和乐子人势不两立!”   正在打扫卫生的帕姆若有所思:   “我想起来了帕,这些天里,除了穹乘客,只有星期日乘客和阿基维利进过你的房间。”   被点名的星期日有点慌张,两只耳羽摇成了拨浪鼓:   “我愿对希佩发誓,我进入开拓者的房间,只是为了取回我遗漏在那里的东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穹本来也没怀疑过这只诚实本分的小鸟,马上调转火力:“阿基维利,你果然是报复我把你踢出群这件事吧!”   他拦住无所不知的列车长:“帕姆,快告诉我,祂现在在哪儿?”   帕姆埋头打扫卫生,泰然自若,仿佛类似的戏码已经见识过了无数遍。   “我已经全面禁止阿基维利踏入驾驶室、厨房、储藏室、仓库、卫生间……所以,祂能去的地方不多,你四下找找,应该很快就能找到。”   众人:……   这得犯下了多少罄竹难书的罪证,才能被禁止进入这么多地方啊。   不到三分钟,智库的门外传来梆梆梆的猛烈敲门声。   正在修订智库资料的丹恒走过去开门:“怎么了?有什么急事?”   “丹恒老师,诚实作答,阿基维利在这里吗?”   坐在地铺被窝堆里的星神本神抬起头,眨了眨无辜的大眼睛:   “找我?我猜猜,该不会是阿哈又把祂的锅甩到了我头上吧?”   风风火火的小灰毛“砰”的一下拉上了门,目睹此情此景,已经忘了来时的目的,指着星神的脑袋,义愤填膺道:   “你!为什么睡在丹恒老师的房间?!”   丹恒:“……阿基维利先生在列车上居无定所,恰巧你又搬走了,留下的地铺没人睡,所以阿基维利先生就暂时休息在这里了。”   以心理年龄上百岁的持明族视角来看,这个安排毫无问题,还能方便自己向开拓星神讨教学习,简直一举两得。   但是,对于只有一岁多的星核精来说,心爱的小地铺被占了,资料室旧人走了新人又来,一种被坏叔叔雀占鸠巢的委屈感油然而生。   他嘴巴一瘪,就要扑向丹恒老师的怀里假哭。   星神哈哈大笑,朝他招了招手,掌心里放了一颗蓝色的漂亮水果糖:   “乖,不哭不哭,这是我用海洋星球露莎卡的海水做的糖果……哎,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穹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一屁股坐在了阿基维利的身边,把对方挤得顿时一歪。   丹恒无奈扶额,阿基维利嘴角的笑容反而咧得更大。   陷于温暖的床铺,鼻间萦绕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淡淡香气,穹的身子下意识凑过去,放松地依偎在长者的肩窝上,浑身上下只有一张嘴还硬着:   “阿基维利,我告诉你,你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小被窝和丹恒老师!”   不知所谓的小青龙:“……你又在说什么。”   星神相当自然地揽过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关系,郑重道:   “放心交给我吧。”   神暂时褪去人性,陷入黯色的双眸扫过灰色的发旋,低声问:   “在下一段忙忙碌碌的旅途开始之前,你就没有什么想问我的吗?”   “我想问的多了去了——星神的秘密、宇宙的尽头、世界之外到底有什么、你会一直陪在我们身边开拓吗……”   穹掰着手指头数数,而后又摇了摇头,“只是,话到了嘴边,又发现似乎没什么好问的,因为我问了,你也不会回答我。”   “哈哈,都是很好的问题,我确实给不了你一个确切的答案。”   阿基维利想了一下,“但有一个秘密,我可以确凿无疑的告诉你。”   “是什么是什么?”   “还记得在卢卡和彦卿的决赛现场,浮黎放出的投影吗?”   “你是说小景元将军和伊戈尔的战斗?我当然全程围观看完了,卢卡也和我讲述过那位伊戈尔先生的英雄事迹……我想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忘记这个故事。”   “其实,在贝洛伯格的真实历史记载里,伊戈尔没有等到反物质军团撤军的好消息,也没有从宇宙其他文明搬来救兵,他就像无数个普通的战士一样,为他的星球燃烧尽了最后一滴血,甚至没有留下一具完整的尸骸。”   丹恒警觉道:“但是,在投影里,伊戈尔明明得到了一个好结局……难道,是记忆星神篡改了投影?”   “浮黎从不会篡改记忆,祂投放的,皆是曾在时间线上发生过的历史。”   在两个小朋友求知若渴的眼神下,阿基维利缓缓透露道:   “所以,在另一个遥远的世界,贝洛伯格的人民不必忍受上百年的寒潮雪崩,他们生活在一颗四季分明的美丽星球上,就像银河条带上镶嵌的点点繁星,平凡而不起眼,但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尽力放出自己的光和热。”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可以归结于那枚消失不见的星核。”   星神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没有空穴来风的剧本,哪怕是神,也不可能无中生有,一切都有源可依……所以,你们知道,那颗【星核】,最终跑到哪里去了呢?”   在观景车厢,夏油杰激动地站起了身,望向列车外的风景,喉咙像是堵了什么东西,一时间哽咽失语。   即便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是非,但此时此刻,少年仍感到一股不受控制的热意涌上了眼眶。   一颗云气缭绕的蔚蓝色星球慢慢放大再放大,在黑暗无垠的太空,它散发出来的微不起眼的光亮,却足以指明归乡之人的道路。   星际和平播报还在孜孜不倦地播放着新闻:   “文明前景估测专家认为,奥卡斯特星系的地球文明在无名客的帮助下成功封印【星核】,渡过终末危机,在未来的十个琥珀纪里,即将迎来一个文明高速发展的新时期……”   ——“悟,我们到家了。” 第六卷 戏台幕后 第207章 梦境的樱花,从下面看,还是从侧面看?   “这是星际时尚周刊这个季度的流行款, 水水糯糯梦泡忆质色,怎么样,我染的美甲好看吗?”   “你听说了吗, 隔壁班班长的爸爸是公司地球分部业务巩固部的总经理!”   “好厉害,我爸妈都只是个打工人,我们全家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等我考上了东京大学,我也要进星际和平公司上班!”   “东大现在早就下滑到鄙视链底端去啦, 网上有可靠消息,政府在几年后要组建一个新的公立大学,全球顶尖,只此一家, 名字都定好了, 好像就叫……‘地球和平大学’来着!”   “我去, 真的假的?”   “报考条件可严苛了,里面的教授也都是从其他文明挖过来的。我都不敢想象, 要是能进入这样的大学学习,我该是个多么幸福开朗的大学生……”   “什么?理子, 你收到了盛会之星匹诺康尼的邀请函?”   一个穿着水手服的女孩子抱着脸尖叫道。   天内理子冲她狠狠的嘘了一声, 左右紧张兮兮的看了看, 好在面积不大的高中教室里,课间休息时间的高中生们都在各聊各的, 没人注意到她这里。   “你是从哪里得到的邀请函?我爸爸花了好多信用点才抢到了几个名额, 而且还得等到三个月后,我们一家才能去度假呢。”   “嘿嘿,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比较幸运, 是别人送给我的。”   “哦~那一定是非常好的朋友吧!”   “咦,你怎么猜到的?”   “这还不简单,理子,你不知道,你现在笑得好傻呀。”   天内理子下意识摸上抽屉里放着的那张烫金邀请函,指腹拂过最后落款的“流萤”两字,漂亮的花体已经被她这两日白天夜里反复抚摸,甚至秃噜了一点边角。   “有这么明显吗?”   “亲爱的理子,我是流萤。很抱歉,因为一些身体原因,在这个樱花盛开的季节,我最近很难前来地球赴约。所以,如果不介意,这次换我来邀请你,食宿费我全包了。我们约定的目的地就在——”   “匹诺康尼,塔塔洛夫号。”   第一次出门远游的少女抓着围栏往下眺望,兴奋地回头,语无伦次的说:“加拉赫先生,梦里的世界真的好漂亮!”   担任未成年此行的监护人、一同返乡的匹诺康尼本地人倒是淡定如常,还有闲情雅致客串一下导游:   “偶尔看看,景色确实不错。我简单给你介绍一下,这艘豪华空艇原本是苜蓿草家系家主老奥帝的私人财产,于匹诺康尼十二时分之间的忆域空海上航行,寻常人没有邀请函无法登上来。不过,现任的船长换了人,好巧不巧,你也认识。”   “真的吗?那个人是谁啊?”   “我先留个小悬念,你到处逛一逛,很快就知道了。”   加拉赫抬头看了看四周,几米外的社交场合上,棕色头发的忆者导演远远朝他举杯示意。   他掰扯了一下酒红色的领带,勉强正了正神色:“我有点事情先走了,理子,你好好玩,等到了时间我来找你。”   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他对小孩一向采取放养的态度,本来就正处于叛逆女子高中生阶段的天内理子十分受用,当即拍着胸脯保证:   “没问题,加拉赫先生,您可是大导演,来匹诺康尼都是有正事要做的,我不会耽误了您的行程的。”   “倒也没什么,也就是和同僚谈一谈艾普瑟隆一个月后的电影评选大赛罢了。”   “您的作品一定会获奖的!”   “借你吉言。”   新生代导演大叔笑了笑,迈开步子,很快就消失在了来来往往的人海中。   天内理子踮着脚尖,直到看不见监护人的身影了,这才放心大胆地yes了一声,转头接过汽水狗脑袋顶着的美梦苏乐达饮料,咕咚咚喝了一大口,脑袋上像是闪出了五彩缤纷的小烟花。   “好喝!”   她抱着橙色的汽水瓶,蹦蹦跳跳地走在过道上,麻花辫儿在空中一甩一甩,像是个从来没有经受过痛彻心扉的苦难的小精灵。   “这个地方好大,人也好多,但是一个人逛着还是没什么意思,流萤到底在哪呢?”   心思单纯的少女走过一个人少的拐角,忽然,从阴影处悄无声息地伸出了两只手,将她猛地往后一拉。   “啊!有……”   天内理子细如蚊呐的求救声还未呼出口,便和身后清甜的糖果香气撞了个满怀。   那人故意压低了声音,用粗粗的声线问:   “暗号是什么?”   同为中二病的麻花辫少女眨了眨眼,在心里忍不住偷笑,把翻来覆去背诵了好几百遍的俳句以同样的音量念了出来:   “仰望着喝下汽水,气泡如天露般,樱花散落。”*   两个久别重逢的好朋友对完暗号,流萤满意的松开了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真的是你!”   天内理子像个树懒一样扑了上去亲亲贴贴,一点儿也没有一年多未见的生疏。   “好久不见,理子,让你久等了。”   “没有没有,你来的刚刚好。这是你带给我的甜点吗?”   口味清奇的少女一口吞掉流萤喂来的橡木蛋糕卷,砸吧了两下嘴,木屑般的质感硬是吃出了稀世珍品的美味,幸福得仿佛周身能冒出甜蜜的小泡泡。   “好吃吗?我每次来匹诺康尼,都会买很多很多蛋糕卷,还会带给朋友们吃,但他们都说不怎么好吃……”   “我觉得还行,我就喜欢尝试一些新鲜古怪的食物,毕竟这也是修行的一环呢!”   “哈哈,你是第一次来,不如我带你到处逛逛吧。”   “好啊,我求之不得。”   流萤顺势推开了右手边的大门,介绍道:“这里是宴会厅,在晚宴还没开始前,很多宾客会来这里放松娱乐……”   天内理子一进门,就被几台人满为患的赌桌吸引住了全部的视线。   “唉?如果我没看错的话,那个背对着我们坐着的人,莫非是……伏黑先生?”   身材健硕、背部肌肉线条流畅的黑发男人没了往日的吊儿郎当,神色凝重地注视着赌桌正中心的两枚骰子。   而坐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位唇红齿白、身份非富即贵的金发青年。   和伏黑甚尔身边寥寥几个筹码的凄惨大为不同,公司高管手边累计的筹码,已经达到了一个令观者瞠目结舌的夸张数量。   两相对比,连伏黑先生那故作坚强的孤独背影也显得有些悲壮凄凉了起来。   骰面揭示,砂金又是大获全胜。   自始至终没赢过一把的老赌棍嘴角抽搐了一下,终于坐不住了,腾的一下站了起来,目光灼灼的盯着桌子对面的金毛笑面狐。   他用肯定的语气说:“你出千了。”   砂金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笑了笑,阴阳怪气的话从迷人的小嘴里吐露出来:   “伏黑先生,相信别人的运气很好,对你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吗?”   人送外号“散钱老登”的伏黑甚尔觉得自己今天简直是见了鬼了,郁闷的坐了回去,抓乱了一头毛躁燥的黑发。   围观的改造人牛仔用过来人的语气说:   “哥们儿,你和他坐一桌,是有多想不开?”   波提欧的双指搓了搓,勾住伏黑甚尔的肩膀往外走,低声说:“不过嘛,信用点这东西没了,完全可以再抢……哦不,挣回来,我给你介绍一个大单子,有关艾普瑟隆……”   砂金推倒了所有筹码,不带丝毫留念的抽身离场,一扭头便瞥见了熟人。   “你们也被开拓者邀请来了?流萤小姐,还有这位是……”   “你好,砂金总监!”   天内理子当场给他鞠了个大躬,神色难掩激动。   “天内小姐,你好,你认识我?”   “何止认识,我们高中历史书刚好学到了‘破洞者战争’这一章,您在战场上发挥举重若轻的作用,每一个地球人都不会忘记!”   女孩抬高了音调,用真挚的口吻诉说着崇拜和感激。   砂金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偏过头,逃避似地看向楼下的大厅。   “天内小姐,你恐怕还不知道这场宴会是为什么而举办的吧,需要我为你们介绍一下吗?”   “我猜一定是和船长有关!”   “没错,这艘塔塔洛夫号的主人,是星穹列车的开拓者。列车组在过去的一年里,刚刚完成了对一个闻所未闻的新世界开拓,有点类似于你们地球。所以,这实际上是一场庆功宴。”   流萤点了点头:“听穹的意思,他们在那个孤绝的世界隔离久了,好不容易完成开拓,出来透透气,特别想念宇宙的朋友们,于是就把最近有空的熟人们都叫来了。”   “原来是这样,穹先生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我和他有一面之缘,他不仅认识流萤,认识萨姆,在后来还和公司一起救下了地球!”   天内理子忍不住心驰向往了起来:“负责开拓世界的无名客,他们的生活一定很精彩吧……”   就在这时,室内灯光猛地关闭,周围陷入一片漆黑,始料未及的众人皆是一愣。   只见聚光灯之下,一个美梦剧团的电视人从正门踏步而入。   “搞什么鬼?”   “即兴表演节目吗?”   闪着雪花屏的电视人像个淑女一样叉腰,开口说话了,用的却是一个小女孩的俏皮声线,尖利地控诉道:   “开拓者,你在今天举办了一个超酷的派对,所有风云人物都收到了邀请函,可是你猜,谁没有收到邀请?没错,就是我——花火大人!”   众人:……   愚者隔着屏幕,嘤嘤嘤哭了起来。   被人推出来的穹船长硬着头皮问:“……所以呢?”   “花火大人很伤心,但是,为了表示花火大人的气度,我最终还是选择给你们送上礼物。”   电视人将手中的礼物高高举起,几束闪光灯恰到好处的打在了上面,瞬间闪瞎了众人的眼睛,不少人努力掀开眼皮,伸长了脖子去看。   “马萨卡……”   穹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控制不住的“哦呼”了一声,表示心脏被击中了。   “竟然是……一个金色的垃圾!”   如果不是他兜里没钱,全换成了奥赫玛的利衡币,恨不得当场下令重重有赏:“好,你干的好啊,花火!”   金色传说上还赫然写着几个大字:送给真正的垃圾桶之王。   深觉自己像个傻子的宾客们:……   方才还十分崇拜无名客的天内理子沉默了。   就在周遭一片鸦雀无声之时,一只钢筋铁手突兀地伸了出来。   “等等,我,不同意。”   来人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双手抱胸,身材健壮,肌肉饱满,周身萦绕着不输于开拓者的王者气度。   “这一袋金垃圾应该属于我,因为我才是真正的垃圾桶之王。”   穹不知所措:“你又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大胆,我是星河猎手,萨姆!括弧,没有错字,括弧。”   周围的观众们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什么?他原来就是萨姆?”   “那个恐怖的星核猎手?”   天内理子快要急哭了,连忙从小提包里掏出了萨姆手办,反复对比:   “萨姆才不长这个样子,他可帅了!”   流萤赞同不已:“没错,萨姆和垃圾桶区别这么大,开拓者总不可能被骗了吧?”   然后她便看见穹上下打量了一眼,认真地问:   “萨姆?过了快一年了,你怎么变得这么……圆滚滚?不管了,告诉你,金垃圾的主人,非我莫属!”   这回轮到流萤沉默了。   看来许久不见,开拓者的记忆确实倒退的有些厉害了。   她顿感又好气又好笑,毅然决然走出围观人群,抬头挺胸加入战场,红着脸大喊道:   “金,金垃圾属于我……我,流萤,才是真正的垃圾桶之王!”   小电视上的花火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你们都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垃圾桶之王,可是我这里只有一袋垃圾,到底分给你们谁好呢?”   关键时刻,读作靠谱写作乐子人帮凶的砂金总监站了出来,提议道:“不如找个裁判,让他来判断,你们谁最有资格获得金垃圾。”   天内理子无力吐槽:“宴会的走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你说说,谁来当这个评委?”   “这个人要和三位没有瓜葛联系,能做到公平公正……所以,不如就是你,伏黑先生?”   正在清点账户余额的伏黑甚尔猛抬头:“啊,我吗?”   “伏黑先生是一位白手起家的独立雇佣兵,由他来做评委,再合适不过了。”   杀手兼保镖兼专业小白脸一下子成了目光最中心。   逃又逃不掉,伏黑甚尔真是怕了公司高管,以后说什么也不能再和他赌了。   他想着快点离开这个修罗场,只好胡乱点了点头。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荒诞的比赛竟然还有竞标环节。   穹首先开出了诱人的条件:“伏黑,选择我,我就封你做塔塔洛夫号副船长,赐给你无上的权力!”   男人眉毛一竖,小嘴跟抹了蜜一样甜:“我要你这艘破船干什么?而且只是个副团长,瞧不起谁?”   星河猎手萨姆开口了:“伏黑先生,如果你选择了我,我将让你拥有推翻暴君塔塔洛夫的智慧和力量,你的威名将响彻宇宙,震撼后世。”   “我就出来混口饭吃,什么英雄不英雄的,恶心死了。”   流萤见前面两位都开了条件,不得不启齿道:“伏黑先生,如果你把金垃圾给了我,我就,我就……”   她对伏黑甚尔着实不熟,绞尽脑汁,最后憋出了一句她认为最真心有用的祝福:   “我就祝你和你的家人天天开心,生活美满!”   伏黑甚尔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他从小电视的手里抓起金垃圾,路过三位竞争激烈的选手们,把观众们的心吊的不上不下。   流萤垂着脑袋,任由银色的发丝挡住微红的脸蛋,自己简直昏了头才上来参加这一场荒谬的选举,最后的胜者肯定不会是她了。   ……不过,偶尔跟着开拓者这样胡闹一下,确实还挺有意思的。   思绪渐渐飘远,她突然感受到一阵陌生的触感,疑惑抬眸,惊讶的脱口而出:   “伏黑先生,你竟然选了我?”   “切,别多想,老子讨厌臭烘烘的男人,看来看去,还是漂亮的女孩子最顺眼,喏,接好了。”   他颇为嫌弃的把垃圾丢了出去,骂骂咧咧的挤开人堆,穹追了上去,边跑边尔康手:   “别走啊!为什么不选我?我和你明明有过金主关系的啊,你怎么翻脸就不认人了!”   “什么?金主?!”   围观群众又跑过去吃瓜,流萤抱着宝贵的金垃圾哭笑不得。   “算了,这袋金垃圾还是找机会给开拓者好了。”   她和理子一同去了塔塔洛夫号的船尾,这里没有栏杆,窄窄的,勉强能坐得下人,一低头就能看见无垠的高空,不适合恐高症患者,但对生性向往自由的女孩们来说,是个绝佳的观景地点。   “别看这里空荡荡的,穹之前和我说,船尾站了很多只可爱的折纸小鸟呢,说不定它们现在就凑在我们身边,叽叽喳喳……”   “折纸小鸟?”   “它们是钟表小子动画片里的角色,已经成了匹诺康尼的名片之一,我当然没有亲眼见过,传说中只有最富有童心的人才能看见。”   高中生少女失望的说:“那看来我也过了最纯真的年纪了。”   “长大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而且理子今年还在上高一,说起来,你有想好未来准备做什么吗?”   “我嘛,先随大流考个大学,毕竟现在就业市场卷的很,大家都想拼命往星际和平公司里钻,要是没有大学文凭,出来会很吃力的吧。”   “我没有上过大学,但是听别人说,匹诺康尼的折纸大学在银河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学校,我记得他们的校训是——美梦多彩,理想自由。”   “理想自由……”   天内理子默念了一遍,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无边无际的楼宇云海,这片高空好像常年处于混沌未开的黎明前夜,朦胧的景色衬托的一切都如梦如幻。   “好,我决定了,我以后就要报考折纸大学!”   “就这么简单决定了吗?”   “既然是流萤酱给我推荐的,我肯定要采纳你的意见啦!”   高中生少女在半空中晃着两条纤细的腿,偏过头嘻嘻一笑:   “而且,最重要的是,地球太偏远了,可是如果我以后来匹诺康尼上大学,我不就能天天和你见面了吗?”   流萤没想过这个原因,瞬间一愣,心灵像融化的蜜糖一样,汩汩冒着甜味儿。   她们又贴在一起说了会儿小话,正要离开这处静谧的地方,一个来者不善的身影突然挡在了面前。   冒牌星河猎手萨姆双手抱胸,咄咄逼人道:   “交出金垃圾,就此离开,没有人会受伤,否则……你们都会死。”   流萤眼皮子狠狠一抽。   她勉强按捺下了呼之欲出的拳头,对峙道:“梦境中没有真正的死亡,冒牌的星河猎手先生该不会不知道吧?”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既然如此,别怪我不客气了!”   冒牌星河猎手放出一记迅猛的飞踢,做常人肯定反应不过来,天内理子的惊呼卡在嗓子眼里还没吐出来,流萤冷静沉着的往后退了一步,以分毫之差错开敌人的攻击。   在她这个正牌的骑士踢高手面前班门弄斧?   “看来你需要一点教训。”   她早就看这个拿自己名号在外招摇撞骗的家伙不顺眼了,穿着漂亮学院裙的银发女孩抄起一旁的苏乐达空瓶,二话不说就是干。   “找打!”   “嗷嗷嗷!别打了别打了!”   天内理子给好友呐喊助威,顺便从包里掏出手机拍照,结果一个没注意,提包里的萨姆手办也跟着带了出来,眼看着就要掉下船。   “完了……!”   她一着急,脑子里一片空白,整个人也跟着下意识扑了下去。   “啊!”   流萤听到身后的动静,眼眸一沉,转身,毫不犹豫的一跃而下。   “理子!”   强烈的失重感推着后背,即便知道在梦中摔死也只会在酒店入梦池里惊醒,如同做了一场噩梦,但仍有一股直面死亡的极端恐惧蹿上她的心头,挥之不去。   与此同时,一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快速闪过脑海——   ……这一次,还会有机甲英雄从天而降救下她吗?   答案是肯定的。   头顶传来猛烈的破空声,伴随着金属在空气里摩擦出的朵朵火花,星星点点喷洒在她的身上,非但不疼,反而温暖得让她几乎潸然泪下。   “萨姆……流萤。”   困扰多时的纠结全部在此刻迎刃而解,她果断张开了双臂,再度迎接了那个从天而降的冰冷怀抱。   而这一次,断翅的蝴蝶早已在刻骨铭心的磨难后振奋向前,坚强地扑闪着翅膀,朝着自由的故土腾飞而去。   塔塔洛夫号上,蓝发的假面愚者一把揭掉垃圾桶盖,顶着周围人看神经病的眼神,扒在围栏边往下望,见二人没事,这才长舒了一口气。   “可恶,上次就不该答应了乐子神扮演垃圾桶,酒馆拿我取乐也就算了,花火也把我当成垃圾桶专业户……唉,桑博叔叔真是太难了。” 第208章 赛博朋克2157   “艾普瑟隆”, 短短的四个字,在星际人耳中,是名利、金钱、天堂和深渊的代名词。   在银河间最具权威声望的艾普瑟隆电影节召开期间, 这座汇聚了无数富豪、资本家和贵族的狂欢之地,还被选为了一年一度的太空竞逐大赛的终点站。   慕名前来的粉丝们已经如同水泥一般灌满了观众席,里里外外堵了个水泄不通,不绝的喧杂和尖叫冲击着听觉的耳膜,全息屏幕上实时更新的数据和名次更是夺走了全部的视觉感官。   竞逐跑道沿途, 所有陨石、小行星,包括文明星球的卫星,都在主办方的授意下安装上了大大小小的实时传感器,数量之多, 如同繁育星神身上抖落的小虫子, 无孔不入, 布满了整片星域,为的只不过是在疯狂的观众面前呈现最细节的比赛表演, 从他们兜里掏出更多的信用点。   “女士们先生们或者无性人们,智人们智械们, 还有那些我说不上来名字的其他种族朋友们, 欢迎来到银河太空竞逐大赛的现场!!!”   主持人的机械声带因极度兴奋而显得有些失真, 大喇叭里传出滋滋的电流杂音,如同外置的起搏器, 电击着每个赌徒跳动不息的心脏。   “下注截止前最后五分钟, 3000信用点作为入场券,压上你的筹码, 换来一次原地暴富的可能,试问, 银河中还有什么能比这更容易的改命之法吗?来吧,不要吝啬!摆在您面前的,首先是三位万里挑一的明星种子选手,也是您押注的不二选择!”   “1号,去年大赛的卫冕冠军,场下风度翩翩的俊美骑士,场上霸气侧漏的竞速王者,他就是——来自纯美骑士团的银枝!”   “银枝!银枝!银枝!”   “2号,仙舟联盟天赋异禀的狐人飞行士,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叛逆疯子,携带她的改装星槎,对上一众恐怖的飞船星舰,向全星际的竞速爱好者正式宣战!”   “狐人!让我们看看你的真本事!”   “3号,则是我们比赛的荣誉赞助商派出的参赛选手,来自本地娱乐业巨头格瑞德公司,据可靠消息,他驾驶的星船由一位知名机体改造专家亲自设计,最高速度能超越太空光速,仅仅略逊于巡猎星神的箭矢……”   “嘘——”   “哈哈哈,另外还有来自小地方的无名选手们,哦,我没有抱有任何对你们的鄙视,在这个残酷的赛场上,人人机会公平,只要不怕死,谁都可能成为赢家,前提是,你还活着!”   解说员变调的狂笑引爆了观众席新一轮的热潮,几乎要把艾普瑟隆的大气层掀个底朝天。   纸醉金迷,娱乐至死。   “远道而来的选手们只负责享受速度与激情,但很少有人知道,从这背后衍生出了多么庞大的产业链……加拉赫导演,听闻您在选角上的眼光独具一格,不知道可否告诉我,你认为哪一位参赛选手将摘下最终的胜利果实?”   豪华奢侈的vip观景台上,西装革履的格瑞德娱乐公司掌权者摇晃着手中的红酒杯,注视着落地玻璃下令人目眩神迷的霓虹世界,头也不扭的问道。   “抱歉,我从不赌博。”   棕发的男人随意摆了摆手,顶着一副兴致寡淡的表情,邋遢的外表和光鲜亮丽的包厢格格不入。   然而,哪怕旁人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大叔衣领子上贴着的那张金色车票也让在场无人敢有一丝轻视怠慢。   “您在去年院线上映的电影,可是直接带火了男一号,那个名叫黑羽快斗的地球青年。在演戏这项事业上,他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只是听说,他现在还没有一家像样的经纪公司……”   “这得看那孩子的意思,我无法替他做主。”   “哈哈哈,年轻人,总要来大世界见见世面,希望他能好好考虑一番,当然,您也是。”   梳着大背头的掌权者微微一笑,“我就有话直说了——克劳克影视毕竟只是一家日薄西山的小作坊,就连匹诺康尼的橡木家系也不怎么待见他们,毫无前途。”   “而格瑞德娱乐不一样,我们背靠星际和平公司,奥斯瓦尔多先生为企业源源不断地输送人才和资源,来这里,演员和剧本随您挑选,届时,超越芮克,超越其他世纪导演,演艺圈的最高荣誉将不再遥不可及!”   “谢谢您的好意,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折腾,还是算了。”加拉赫仍是淡淡地回复道,“至于快斗那孩子,他是第一次来艾普瑟隆,难免被花花世界眯了眼,今天晚一些时候才会到,不碍事吧?”   “自然不碍事,您从匹诺康尼出发再到抵达艾普瑟隆,迄今为止一共49个系统时,确实不足以探索完这座盛大之城的二十分之一。”   他话音一转,笑呵呵地说:“这不是巧了吗,49个系统时之前,我也刚好收到了一封来历不明的预告函。”   “哦?预告函?”   “写信的那家伙自称是一个名叫基德的怪盗,妄想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走我公司的惊天秘密,而他预告的时间点……就在今晚。您说说,这样胆大包天的小毛贼,我应该怎么惩罚他呢?”   加拉赫按了按掩藏在椅下的手指关节,不动声色的问:“比如?”   格瑞德的苍白面孔在全息投影的衬托下形如鬼魅,猩红的义眼折射出诡异的光芒。   “如果我心情还不错,我会将他告上内蒙特星际法院,让他在监狱度过下半辈子的余生……不过嘛,如果我那时的心情非常糟糕,那么,我会让最近地下世界声名鹊起的金牌杀手一枪射穿他的脑袋,把血浆泼洒在公司门口的礁石像上,正好给石头染个漂亮鲜艳的红色。”   三盏红灯尽数熄灭,今年赛季的终极对决在特维斯坦——艾普瑟隆赛道上轰然奏响。   “比赛,正式开始!!!”   无数道或是璀璨或是黯淡的银光在无边无际的穹顶一闪而过,瞬间点燃了全场的热情喧嚣。   “1号选手银枝的时速飙升至188马赫,优雅的纯美诗人此时化身一位熟谙暴力美学的角斗士,硬生生挤开了原本排在第一位的3号,哎呀,看来就算是改造大师的设计,也无法阻挡来自另一位竞速高手的贴面厮杀!”   “在另一边,2号选手的表现令人眼前一亮!完全不同的风格,她从另一边像一颗深海鱼雷,径直撞上了3号的侧方,火星四溅,左右夹击!天哪,他们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开始明晃晃针对起了3号?”   “等等,中场,仅次于领跑者们的身后,居然杀出了一匹赛前闻所未闻的黑马?如果我没看错,那艘飞船的外形是……一枚寿司?”   解说员慌忙地找起了资料:“代号zero的82号驾驶员,来自地球。我有预感,朋友们,这匹赔率极高的黑马将会超出你们的想象!”   外表滑稽的寿司飞船毫不掩盖自己的真实目标,直指腹背受敌的3号!   然而,格瑞德公司养出来的选手也不是个任人宰割的水货,他思索一瞬,果断将油门踩死,一个急转弯,不仅摆脱了围攻,还顺势咬住了寿司飞船的尾翼。   剧烈的冲击下,看上去就不坚硬的寿司Q弹地抖了两下,从天上掉下两个不起眼的小黑点,正好垂直降落到了艾普瑟隆的上空。   格瑞德公司的摩天大厦位于市中心,海拔最高,往往也象征着不可侵犯、不可沾染的至高地位。   即便对小毛贼的预告函满心不屑,生性多疑的掌权人仍加派了人手,公司大门被保镖和警卫团团围住,内部的走廊道上,肉眼不可见的红外线织成密密麻麻的网,保证入侵者在潜入的一瞬间就会被烧成灰烬。   双子大楼的另一栋大厦内,银发的雇佣杀手拉开窗户,架起一台大口径的等离子狙击枪,绿眸微眯,如同精密的人眼科技,视线在每个角落穿梭游走,扫描着雇主口中可疑的入侵者踪影。   与杀手的尽职尽责截然相反,驻守顶楼的保镖们散漫地抱着枪支,交头接耳,讨论着今晚的伙食,齐齐忽视掉了头顶漆黑的天空。   他们在地面布置了最顶级的防御,却没料到敌人选择了以隔壁太空竞逐大赛的飞船为中转站,从天而降,玩的就是一手釜底抽薪。   保镖的脑门上穿过两道拇指粗细的弹孔,轰然倒地。   “兄弟,你不是给他们发了邀请函吗?怎么一点警惕心都没有?简直是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牛仔咧出了一口锋利的鲨鱼齿,恶狠狠地说。   观众席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喧嚣。   “银枝驾驶的希世难得号率先闯过终点线前倒数第二个哨站!”   大厦内部,潜入敌营的怪盗面对棘手的指纹虹膜锁,自信地打了个响指。   “小意思。”   与加拉赫共享的视觉系统经过模拟演算,很快在半空中缓缓组合成了一张逼真的人面,聚齐了格瑞德掌权人全部的相貌特征。   推开防盗门,改造人牛仔大大方方迈步走进,将u盘插入秘密档案室的数据库接口,看着滑动的数据条,嘿嘿一笑:   “宝了个贝的,要是之前我单干的时候有这么多好东西傍身,再带上你这个小机灵鬼,岂不是能杀庇尔波因特一个七进七出?”   守在门外的伏黑甚尔探出头来:“我只知道,咱们再不走,就要被警卫的激光枪捅上七个窟窿眼了。”   “哈哈哈,怕什么,这才叫生死时速!”   激烈的碰撞对拼下,星槎的单薄尾巴滋溜溜吐出两团黑气,眼看即将坠落,驾驶员狐人飞行士的脸上依旧挂着大大的笑容,驾驶室内劲爆的朋克音乐同样一刻未停。   蓬松的大尾巴不安分的扫来扫去,她抓起一旁的阿斯德纳白橡木猛灌几口,打了个晕乎乎的饱嗝儿,操纵杆一把拉到底:   “塔塔开,全部塔塔开!”   出乎所有观众的预料,貌不惊人的星槎冲破迷幻的星辰风暴,720度无敌大旋转从几艘飞船的间隙里穿刺而出,以分毫之间的优势冲过了倒数1个哨口站!   “最后一圈,只剩下最后一圈!今夜,我们就将见证竞速之神的诞生!”   风速6公里每小时,东北方向,干燥无雨。   在高达上百千米的楼层外围,银发杀手往嘴里飞快塞了一块冰,防止唇边呼出的热气妨碍到狙击视线。   男人幽绿色的瞳孔一眨也不眨,沙哑的声线因异物而染上了一丝梦呓般的含糊:   “……又让我抓到你了,基德。”   毁灭的子弹迅而射出,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入玻璃,碾碎了一切拦路的阻隔,顺带触发了大厦的安保警报,却在即将完成雇主要求之时,被一支冷兵器挡在了距离怪盗脑袋几厘米之外。   “我嘞个呜呜伯,好险!”   “啧,估计又是个同行。”   嘴角划过一条浅色刀疤的黑发男人耸了耸肩,极目远眺:“我把躲藏在暗处的渣滓拖出来宰了,雇主会给我加钱吗?”   琴酒也从高倍镜看清了碍事之人的长相,心里快速吐槽了一句“冤家路窄”,调换鲜红的十字准心,毫不迟疑地对准了地球老乡的心脏。   同事情?队友情?老乡情?   通通不存在的。   眼看公司的庞大武装力量就要将他们围堵封死,硬碰硬肯定不行,怪盗磨了磨虎牙,眸中却跳动着兴奋的闪光。   “怪盗基德的退场,才是真正的开场之时!”   黑羽快斗眼疾手快拉上两位同谋,涂抹了隐形光层的银翼在一刹那间展开,转头就是一个熟练的跳楼。   逼真的怪盗人偶也在同一时间放出,几乎吸引走了全部火力,不过三秒,涌出的炮弹就将替身射成了筛子。   然而,这一屡试不爽的以假乱真,却没有瞒过早已见识小毛贼本事的杀手的火眼金睛。   “砰!”   “*日本粗口*,我特意用来装逼的单镜片!琴酒,肯定是你吧,你给我等着!”   在波提欧脱口而出的喵喵声和伏黑甚尔的白眼里,怪盗基德又又又惨遭滑铁卢,像断翅的蜻蜓一般哼哼哧哧地摔了下去。   格瑞德大厦警笛四起,却没有影响到两条街之外终点赛场的狂欢气息。   赌徒们的眼珠子几乎瞪出了眼眶,死死注视着终点线。   “四艘飞船在冲刺线前并驾齐驱,冲啊,冲啊!迎来最疯狂的终章!”   解说员的嘶吼声像是炸开的烟花:“胜者就是——”   电子屏即将揭晓出本次竞速大赛的冠军人选——   “唉?”   格雷德娱乐公司的掌权者从真皮座椅上弹了起来,如遭雷劈,再也不复方才的嚣张气焰,用不敢置信的声音低声呢喃道:   “不,不可能!他是怎么做到的?我拥有最顶级的安保力量和最尖端的高科技,他怎么潜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总部?!”   加拉赫慢吞吞的回答道:   “……也许是魔术?”   格瑞德娱乐公司试图操纵太空竞逐比赛结果、收买参赛选手打假赛的数据被意外公之于众,外界一片哗然,媒体们随即用接连不断的闪光灯和摄像头表明了他们看好戏的态度。   而最后落款的“怪盗基德”这个名号,也注定将载入第二日的头条版面。   与此同时,包厢门敲响,一个发丝略显凌乱的男孩破门而入,气喘吁吁,扫过跪在地上、如同老了十岁的格瑞德,忍不住偷偷笑了一下。   “抱歉,各位,我来晚了,应该没错过最精彩的好戏吧?” 第209章 艾普瑟隆凶杀案   “咔嚓。”   视频按下了暂停键, 停到了黑羽快斗沾满汗水但神采飞扬的帅脸上。   “后续呢!怪盗就这么轻易得手了?反派就这么认输了?还有那么多登场角色全都成了背景板?花导,你这导演水平有所下降啊,就这还想去艾普瑟隆电影节撕个荣誉奖项回来?牛皮吹大咯~”   世界尽头的酒馆里瞬间嘘声漫天。   “stop!我什么时候说过到这里就结束了?好歹也是同事一场, 却一点也不了解我,真令花火大人寒心啊。”   双马尾的鬼马少女双手叉腰,噘着嘴从桌上蹦了下来,完美落地。   花大导演单手握拳,重重咳了一声, 狡黠一笑:   “当当当,精彩继续,有请我们的第二位主演闪亮登场!他,身体虽然变大, 但头脑依旧灵活, 无所不知的名侦探, 怪盗基德的此世宿敌,他就是, 工藤新一!”   “哎呀呀,让我好好想想, 这一幕的剧名, 不如就叫做——”   “是谁杀死了格瑞德(Greed)?”   ——————   “震惊, 导致格瑞德娱乐巨头一夜之间股价暴跌的原因竟然是他?!”   “太空竞逐大赛决赛现场爆出惊天黑幕,普通人和大企业还有信任可言吗?”   “选手赛后发表感言:支持对格瑞德公司进行严查, 补偿受波及选手的奖金和荣誉。”   “你们这些营销号好烦人, 我就想看看最后的冠军到底是谁……”   “看个比赛给我看饿了,谁知道从哪儿买寿司吗?”   “我是太空竞逐大赛十年老观众了, 一直支持格瑞德公司的参赛选手,哪怕银枝异军突起, 卫冕多场冠军,也没有过一刻偏心犹豫,但这次事件爆出来,以后坚决不会再支持了。”   “要不是路人缘超好的纯美骑士压在上面,我觉得他们会更嚣张……”   “远离黑心公司和车队,少点身心俱疲与崩溃。”   “格瑞德也是够不要脸的,居然还报警,要求找出窃取他们商业机密的小偷?”   “怪盗基德就是在替天行道,哪里错了?”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虽然怪盗本人没公开表明自己的派系立场,但我有理由怀疑,他八成是一个曾经受到格瑞德迫害、决心复仇的巡海游侠!”   “执行正义的巡海游侠没跑了,就是这作案的手段有点欢愉,全网公开处刑啊。”   “大伙看到了吗,格瑞德不愧是搞娱乐业的,他们公司又发布了通告,说是要向全艾普瑟隆征集高手抓住小偷,不管是什么背景都可以来参加。”   “???离谱”   “好好好,我看他们家股票刚才又回涨了,资本的力量,流量的力量,呵呵。”   “真的有人会报名吗?我将会把他们全都列入刺杀名单。”   “要我说,直接来个英雄把格瑞德捅死才是正道,一了百了,怪盗基德还是太心慈手软了。”(该评论言辞过激,已被管理员删除)   格瑞德大厦内部,几十颗人头攒动,仰着脑袋四处窥探,这些人里有雇佣兵,有偷渡客,有小职员,也有正经侦探,大多都是瞧见了悬赏公告、前来碰运气捞外快的三教九流人士。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大BOSS格瑞德缓缓走入人群中心,难掩憔悴苍白,报名者们瞬间结束攀谈,焦躁地等待大金主的下一步指示。   “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核实,怪盗基德采取了特殊空降手段,从顶楼潜入,全程避开了地面的辐射雷达,监控摄像头也未能捕捉到他们的踪迹。需要解释的是,我们并非对于空中领域毫无防备。我安插的一位专业杀手在昨晚尝试狙击了怪盗基德和他的同伙,只可惜,最后还是没能留下他们。”   “同伙?格瑞德先生,他们一共有几人?”   “至少三人,但是除此之外,对于怪盗基德的真实身份相貌一概不知,没用的东西,我已经让那个杀手卷铺席滚蛋了。”   狗腿子们纷纷称赞格瑞德大人果敢英明,不愧为大企业的掌舵手领导人。   工藤新一则是在心里暗自嗤笑,就这态度,难怪杀手没告诉他最关键的情报,让他在这儿自个儿瞎折腾。   琴酒人看着冷冷清清,秉公办事,实际上脾气不小,否则也不可能沾上毁灭的气息,临走之前没对准傻缺大老板的脑袋来上一枪,估计还是他克制了的结果。   “有监控吗?查查监控不就知道了?”   格瑞德面色不太好看:“正是因为昨天晚上的安保事故,大厦的部分装置遭到了严重破坏,甚至疑似存有朋克洛德黑客的入侵。后勤保卫部正在紧急维修,监控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影响。这也是我为什么召集民间的侦探和警方前来援助的主要原因。”   “原来如此……”   “那么,诸位,你们可以开始了,这里的案发现场没有任何人动过,所有证据都保留原样,请你们尽快找到线索,不要辜负了我对你们的期待。”   梳着大背头的男人又随意扫了两眼,快步转身离开,留下一众人互相对视,迅速四散,一两个滑头滑脑的家伙谄媚地跟着格瑞德屁股后,似乎想先讨点好处,为了赏金和名望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和手段。   工藤新一不慌不忙地开始观察四周,走走停停。   波提欧和伏黑甚尔昨晚留下的痕迹确实颇为丰富,除了他们之外,能挡导弹的高精防弹玻璃上多出了好几个恐怖的弹孔,大抵是琴酒的杰作。   “啊!死人了!”   行走的地球死神对这一类叫声几乎有了肢体反射,不必多想,两条腿就已经朝着声源处自己动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死者是谁?”   助理在捂脸尖叫,站在一旁的天环族银河歌姬抿了抿唇,反应并不激烈,眉目间是洗不去的忧愁和烦闷。   “死者是格瑞德娱乐公司的实际掌权人,格瑞德先生。”   “致命伤在头部,初步判断,凶手使用的应当是大口径静音枪械,一击毙命,炸得没了半边脑袋……此外,第一现场的发现者为知更鸟小姐。”   艾普瑟隆大明星自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有人大着胆子问偶像:“知更鸟小姐,您怎么会来到这里?”   “你们好,很抱歉,看到了这么一场性质恶劣的事件,我能提供的信息不多……我和我的经纪人今早前来这里,是希望终止与格瑞德公司的商业合同。因此,方才格瑞德先生的助理将我带到办公室,当我一推开门,往前走了两步,才发现格瑞德先生已经倒在了办公桌的后面,气息全无。”   “是他杀,绝对的他杀。我知道了,凶手肯定就是怪盗基德!”   “朋友,何出此言啊?”   “你没看昨天的新闻?怪盗基德和格瑞德那是已经结下了血海深仇,他连公开丑闻……我是说公开商业机密都能做得出来,杀死格瑞德先生又有什么可怕的?”   工藤新一下意识顺着他的思路说了下去:“怪盗基德和他的团伙明显对这栋大厦极为熟悉,因此才能避开一路上的重重陷阱,说明要么是他们提前踩过点,要么就是与内部人士有勾结,在这样的前提下,潜入格瑞德先生的办公室并不是一件难事。”   此话一毕,他抬头,猛然发现所有人都在默默盯着自己,立马止住了话头,心虚的捏了一把冷汗。   ……虽然是一通误导性极强的瞎推理,因为怪盗本人现在还在电影节上走红毯呢。   “嘶,也就是说怪盗基德很有可能混入了我们之中,在格瑞德先生走后,他悄悄离开了我们的视线,偷偷潜入格瑞德先生的办公室进行埋伏将他杀死,直到尸体被知更鸟小姐发现?”   “大概。”   “我靠,意思就是,凶手很有可能伪装身份,藏在我们这些人里?”   气氛瞬间变得压抑了起来,众人疑神疑鬼地打量着彼此,就连看向偶像的眼神也由一开始的崇拜转为了怀疑。   作为第一案发现场的目击者,知更鸟小姐该不会就是怪盗基德假扮的吧?   见惯了各种场面的知更鸟对此熟视无睹,径直走到了正在沉思的工藤新一面前,挥了挥手,唤回了后者的注意力,才说:“你发现了什么,工藤先生?”   工藤新一有些受宠若惊:“我找到了一些线索,但距离推理出案件的完整经过,还差了一些关键的证据。”   他展示了自己在桌角捡到的一颗螺丝,自己在波提欧这种改造人的身上见过类似的零件构造。   同时,侦探的敏锐视线还扫向了宽敞的门后空间,这里能足足藏得下一个成年人。   “工藤先生,的确是个很尽职尽责的侦探呢。”   “不敢当,我只是在做我应该做的事罢了。”   而且,要是最后的黑锅真的扔到了怪盗基德身上,黑羽快斗自正式出道后,手上从来没有染过一滴鲜血,要是知道自己背上了一条冤假错案,估计会难受的哭起来吧。   知更鸟没有刻意压低音量,用室内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关于这一起案子,也许我可以找一位合作颇多的导演帮个小忙,忆者的能力非常方便,不过……他和格瑞德不怎么对付,我不确定他会不会来一趟。”   她长叹一口气:“但是,假设所有人的记忆都一览无遗,不需要经过推理也能追根溯源,侦探岂不是没有用武之地了?”   工藤新一摇了摇头,坚定地回答道:“不,这一点您说错了。”   “哦?此话怎讲?”   “实不相瞒,我很小就选择成为一名侦探,很大程度上是受了我父亲的感染,他是一位有名的侦探小说家。他曾经对我说,新一,惩奸除恶、逮捕罪犯,固然是侦探毕生所追求的结果,但是,现实往往不尽人意,不是所有坏人都能被绳之以法,正义同样会姗姗来迟。”   “即便如此,你还是决定成为一个侦探?”   工藤新一微微一笑,每个字都好似经过了细细的斟酌:   “没错,因为他还告诉我——现实与理想从不冲突。抽丝剥茧的推理过程,逐步逼近真相的兴奋,谜底解开的怅然若失,或是踌躇满志……都值得我们好好回味。这才应该是侦探的终极目的。”   窗外的大屏幕上,正在同步播放着艾普斯隆电影节的直播现场,挺胸阔步于华丽的红毯,和他几乎有着同一张面容的新型演员穿着一身骚包西装,笑容满面的走近围栏,从袖口翻出一朵玫瑰,递给了场外追随而来的粉丝们,不出意料收获了一阵疯狂的尖叫。   谁也想不到,这个演艺圈冉冉升起的男明星,背地里却是个全城通缉的月下小偷。   突然,人群中传来隐隐的骚动,一个穿着戏服的瘦弱男人挤过人群,一边抹袖子偷偷哭泣,脸上写满了“我是被迫的”,一边往黑羽快斗的手里快速塞了一个银色的半边面具,在后者懵圈的注视下,又哭哭啼啼的缩了回去。   向来宠粉的明星拦住保安,检查了两下面具,确认不是什么便携式炸弹,安心的戴在了脸上,对着镜头灿烂一笑,一字一词显得有些意味深长:   “谢谢啦,感谢你们对我的认可,现在该轮到我了吧?所以,你们准备好迎接快斗大人的挑战书了吗?”   世界尽头传出颠簸不停的嬉笑,抖落了宇宙的沉重包袱,只余下清澈的空谷回音。   “快斗是个有天赋、有上进心的新人,我很期待与他合作的那一天。”   银河巨星莞尔回首,一对漂亮的眼眸温柔的注视着来自地球的年轻人,取下领口的小型摄像头,轻轻放在了侦探的掌心。   “知更鸟小姐,这是……”   “我作为艺人,出门在外总要有所防备,这个摄像头里录下来的东西,也许会对你有所帮助。”   她悄悄补充说:“另外,快斗昨晚的表现很精彩,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随时开口。”   工藤新一额头微微发汗,讪笑道:“谢谢您的厚爱,我会传达到的。”   他转移话题似的连忙低头,打开摄像,保存的影像画面中,设备的主人静静站在开了一条门缝的大门外,而办公室里的人却悄然无觉:   “咔擦……咔擦……滋……”   “嗬嗬……”   “闭嘴……那女人就要过来了……可恶……要不是……!”   事件的前因后果在脑中飞快的闪过,昭然若揭,但工藤新一却不怎么能笑得出来。   他先是下意识的抬起了右胳膊,摸上了手表,恍然意识到自己早就不需要用大人的身份来伪装自己了,江户川柯南成为过去式,埋藏在他的回忆之海,如今的他就是工藤新一,一个来自地球的名侦探。   “各位,我知道凶手是谁了。”   其他人对年轻的无名小卒投来了怀疑的目光,新一君早已习惯,接着说:   “凶手的确还藏在我们之中,你说对吧?格瑞德先生。”   此话一出,所有本来还算镇定的人顿时站不稳了,一个躲在暗处的不起眼男人更是冷汗直冒。   “什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   “是的,格瑞德先生不是出于他杀,而是自杀,但是他的自杀,和平常人口中的自杀有很大的区别。”   他捏着一枚沾着淡红色液体的小螺丝,指出:“格瑞德的身体做过改造手术,有一只义眼,一条义肢,还有大片由机械改装的五脏六腑,这给了你金蝉脱壳的机会。”   “因此,你只需要转移最重要的人体器官——大脑,进入到另一具你已经准备好了的身体里,就可以保留你的意识。而这个人,必然是位于我们这一群慕名而来的侦探行列,想必就是在你刻意引导下,追着你来到办公室的某个倒霉蛋吧。”   “然后,你再杀掉自己本来的身体,主要是对准了空空如也的脑部,这样就能隐藏你大脑不翼而飞的信息。我们在收到你的死讯后破门而入,被知更鸟小姐和你的尸体吸引走了注意力,而你这时就冷眼躲在门后,借机融入人群中,不会引起丝毫注意。虽然你的行动足够迅速,但知更鸟小姐的微型摄像头已经提前录到了足够多的证据,也是你杀人的动静。”   放在技术力尚且不足的地球,这样的凶杀案简直是闻所未闻,但如果是艾普瑟隆这样的大都市,胆大包天的富人们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都不意外。   工藤新一大大方方地扫视了一圈,“你不愿意站出来也没关系,我相信对在场的每个人做个检查,对比脑电波,十有八九就能抓住你。”   “但问题是,这些都是你的推测,格瑞德先生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进入一个底层人的体内?”   侦探沉吟片刻,说:   “因为恐惧,是恐惧杀死了格瑞德(Greed)。”   他是奥斯瓦尔多·施耐德的亲信,但是却因为自己的骄傲狂妄,大意输掉了和战略投资部的博弈,上司必然不可能宽恕他的罪过。   格瑞德公司向来树大招风,他一路爬上来得罪了许多势力,正所谓墙倒众人推,位置一旦坐不稳了,就会有无数豺狼虎豹扑上来,将自己一片片生撕活剥。   因此,被恐惧折磨的男人在一晚上的时间里匆匆制定了一个粗糙的金蝉脱壳计划,本以为能以假死脱身,顺带把锅扔给怪盗基德,就能携带潜藏的巨额财富,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   但是,却被一个中途插足的侦探搅乱了一切布局。   “恐惧能杀死贪婪,却无法除尽贪婪,骚动的欲望仍会无穷无尽地滋生繁衍,破坏这个美好安宁的宇宙。”   “所以总有人得干起除菌消毒的活儿,对吧?”   “你是在形容自己?啧,基德,下次可别想让我收拾你留下来的烂摊子了。”   “等你什么时候能在我作案时抓到我再说吧!提前预告,我的下一个目标是卡提拉波族的行政部长,他利用职权收受贿赂,而我嘛,我会让他家里存放的信用点变成满天的雨水,撒在贫民窟的天空,有没有兴趣来解开我的魔术?”   “哼,走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