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族上将被意外标记后》作者:堂亦   简介:   好消息:西尔斯上将重生了!   坏消息:重生到了即将被废掉,送到生化垃圾场那天。   好消息:这次没被送进垃圾场,被买走了!   坏消息:居然被标记了!   好消息:标记他的雄虫居然是未来的虫皇!据说英明神武、冷静睿智、实力强大的虫皇陛下!还是雌虫友好派!   就在上将准备表明身份,献上衷心的时候,未来虫皇发话了:你知道西尔斯上将粉丝后援团吗?   没错,我就是团长!   在看清楚那间摆满各种自己周边的房间后,西尔斯目光惊恐,后退两步,把即将出口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同时产生了深深的担忧,这个每天口出狂言的上将狂热粉,真的是未来虫皇吗?   虫族怕不是要完啦!!!   -----------------------------   艾弗雷特一时冲动,买了个雌奴,又一时心软,标记了对方。   却不料这次标记居然产生了意料之外的后果。   好消息:他能辨别雌虫是否说谎!   坏消息:雌虫当着他面依旧满嘴谎言,就连名字都是假的!   更坏的消息:一时没看住,雌虫居然要跑路!   没关系,雌虫只是偶像西尔斯上将的替身,自己一点也不在意他的想法!   后来,艾弗雷特终于见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偶像西尔斯上将,却意外发现:   咦?偶像脖子上的牙印,怎么这么眼熟?   --------------------------   重生蜜皮大扔扔上将受x美貌直球未来虫皇攻   美攻强受,双向粗箭头,逆体型差,年下虫族文。   非典型虫族文,有大量私设。   警告:受前期战损非常惨,毁容覆面,虫翼破损,后期会恢复。   架空虚构背景,与现实无关,请勿代入现实。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重生 星际 虫族 救赎   主角视角:西尔斯 艾弗雷特 配角:小傻瓜 沃特 奈德 卡洛斯   其它:虫族,标记,精神力,虫崽   一句话简介:上将眼前一黑,这是未来虫皇?   立意:无论如何,积极生活 第1章 重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   西尔斯上将动了动眼皮,没有醒来。这里是垃圾场,自然臭气熏天。甚至以他多年在垃圾场生存的经验来看,今天的气味,闻起来还算不错。   但很快,西尔斯就躺不住了。一阵针扎般的疼痛突然自脑际袭来,很像精神海受损时的症状。   怎么回事?我的精神海不是多年前就废掉了吗?枯竭的精神海不应该产生疼痛才对,   西尔斯呻吟着醒来,结果一睁眼就看到了头顶的铁栏。瞬间清醒过来:   他不在垃圾场!   准确来说,他被锁住四肢和翅鞘,戴上止咬器,关在了一个笼子里。   然后,更多的记忆逐渐恢复。哦对,有一队士兵从垃圾场里找到了他,将他带回去,送进了医院。但已经太晚了,在垃圾场生存多年,辐射污染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躯体和精神海,虫神来了都救不回。有不少虫探望了这位前帝国上将,甚至据说新任的虫皇都亲自来了。但精神海彻底枯竭的西尔斯上将,显然已经无法链接驾驭虫族最大的星舰伊厄森号进行战斗了。虫族找回他,注定白费力气。   最后的几天,他意识昏沉,躺在洁白干净的病房里静候死亡的降临。   所以,自己这是死了?   那么,这里是天堂还是地狱?   西尔斯努力翻身跪坐起来。笼子只有大概一米高,接近两米的雌虫在里面连腰都直不起来。这么一动,上将立刻疼得闷哼了一声。   这具身体的情况简直糟糕透顶。精神海濒临崩溃就不说了。额头、脸颊和喉咙里火辣辣灼烧般疼痛,左侧肩膀、小臂、右侧腹部,以及右腿都有不同程度的持续疼痛。这个姿势甚至无法判断具体是什么伤。但可以肯定的,这具身体受到的损伤非常严重。随着他的动作,空气中血腥味愈发浓重。刚刚那不知轻重的一下应该是让伤口重新裂开了。右腿上渗出的血已经在笼子底部积了一滩。   西尔斯不敢再动,跪/趴在原地努力呼吸,身体因为疼痛而轻轻发抖。但这些伤势的部位,让他产生了一种诡异的熟悉感。   多年前,在他被废掉虫翼丢进生化垃圾场之前,也受过类似的伤。他记得最严重的,应该是右侧大腿直接被折断了。西尔斯看了一眼右侧扭曲的大腿,一个惊虫的想法在脑内成形:不会吧……怎么可能。   门突然被打开,狭窄昏暗的房子里突然钻进来两个虫。铁棍咚的一声用力敲打在笼子栏杆上,“喂!死了吗!”   上将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出声。止咬器覆盖了大半张脸,控制了口鼻。他不仅呼吸受限,还无法合上牙齿,更没办法说话。   “居然还没死。可惜了。”另一个声音说。   “听说主管把他挂在商城打折促销页面上了,应该是想着能赚一点是一点。”两个虫开始聊天,完全不顾及商品本身的存在和想法。   “脸那么恐怖,还是军雌出身,而且明显马上就要死了。哪个没脑子的雄虫会买这种雌奴啊?”   “反正最后卖不出去,还得我们来处理他。长这么大块头,往垃圾场搬运都麻烦。”这个虫说着,拿起一根电击棒从笼子间隙往里戳。   西尔斯立刻往后躲,但伤势太重,加上笼子空间极其有限,还是很快被电击棒戳中。强烈的电流从接触的地方扩散到四肢百骸,军雌很快抽搐着瘫软在笼子里。   门外的两个工作虫员用特质的金属杆钩住西尔斯的项圈,将他拖到了小推车上。他的肌肉依旧在不自觉的抽搐,眼睛半睁着不肯合上。   “别挣扎了,现在失去意识,待会切翅膀的时候,能少受点罪。”   两个虫拖着推车离开了房间,经过一条狭长的走廊,来到了雌奴交易所外面。途中路过了一面超大光屏,上面清晰显示着今天的日期:星历693年10月29日。   星历693年10月29日,正是西尔斯被送进生化垃圾场那天!   不管西尔斯愿不愿意相信,这里都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而是过去。   不知为何,死去的西尔斯上将重生了,并且回到了过去。但不幸的是,他重生在了命运最凄惨的转折点。   他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作为没有价值的雌奴,他马上要被送去切除虫翼,然后直接送到生化垃圾场。而在垃圾场里的数年时间,他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苟活。直到最后,奄奄一息的时候才被虫族士兵寻回。曾经战绩辉煌、被誉为“帝国拯救者”的明星上将,就是从这里彻底万劫不复。   不,绝对不可以再被送进垃圾场!   两个虫将西尔斯推进一辆货用飞行器,输入指令后就直接离开了。只剩下光脑和机器人驾驶员。   西尔斯抬头看了它们一眼,挣扎着爬了起来。断腿处传来一阵阵钻心疼痛。与此同时,狭小的货舱内警报响起:“警告!警告!货物出现异常!”   按照指令,机器人驾驶员此时必须进入货舱检查。西尔斯咬牙拖着断腿,藏到驾驶舱通往货舱的门背后,在机器人驾驶员进入的一瞬间用肩膀将它撞到了货舱内壁上。金属碰撞金属,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机器人被破坏的线路时不时蹦出金色的火花。   军雌四肢和虫翼被束缚,还戴着止咬器,就连往日最强悍的精神力也没法用,虫化自然也不用想。只能硬凭着一身肌肉和蛮力,将机器人生生撞到了报废。扭曲变形的机器人终于躺在地上不动弹了,但西尔斯的腿伤也愈发疼痛。而且他很确定,身上又多了不少伤口。但现在没空管那些,他只在原地喘了一口气,就用被金属镣铐锁住的双手在机器人身上笨拙地摸索,看看有没有能够解开他四肢金属锁的权限卡。   摸了一会儿,只找到一张低等级的通行卡。西尔斯没办法,只能继续前往驾驶舱。但因为失血过多,站起来的时候晕了一下。就这一会儿功夫,报废的机器人突然响起了警报:“警告!货物危险,建议采取强制……!”   糟了!!西尔斯立刻用好的那条腿踩碎了机器人的警报器。但已经太迟了,那扇通往就驾驶舱的门迅速关闭。而拖着断腿的军雌速度太慢,没能赶在关门前进入驾驶舱,只能挫败地用锁住的双手重重砸在门上。   砸门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但随着货舱内喷出麻醉气体,声音逐渐减弱,直到消失。   西尔斯四肢瘫软,靠着舱壁勉强坐着。他清醒地意识到,自己或许失去了最后的逃离机会。   飞行器很快抵达了目的地。负责接管的无害化处理管理员进到货舱看了一眼,只说了一声麻烦,就把报废的机器人和瘫软在地的雌虫一起拖走了。因为要填写报告,于是耽误了一点时间。   但这点时间太短。西尔斯没能爬起来,更没力气逃脱。只是被固定在处理台上的时候,缓缓闭上了眼睛。   管理员小心取掉他背部的翅鞘锁定装置。尽管雌虫的虫翼在自然状态下没有任何攻击性,只能提供飞翔升力,管理员还是往后退了几步,“伸开你的翅膀吧!”   西尔斯的翅鞘一动不动,不肯主动将虫翼暴露出来。   “别这样,要是直接扯出来,疼的还是你。”   管理员等了一会儿,西尔斯依旧拒不配合。他只能启动机械臂,强行撬开翅鞘入口的缝隙,机械爪伸进去,捏住翅尾,缓慢扯出。这种外力强行拉扯翅膀的感觉极其难受,相当于直接扯出雌虫的内脏。处理台上的雌虫倒是一声不吭,看不出是在忍耐还是终于昏过去了。   虫翼的状态跟身体素质,精神力等级有关。一般来说,身体越强悍、精神力等级越高,翅膀也会越大。当管理员扯出翅展近十米的半透明翅翼时,多少有点震惊了。   这一定是,曾经是一只非常优秀的雌虫。   但紧接着,又多了点不明不白的怜悯。   送去垃圾场的雌虫,要么会死,要么生不如死。   但他也只是个打工虫,只能听命行事。就在准备按下切割按钮的一瞬,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管理员点开,“咦?”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了看处理台上的雌虫。   但命令就是命令。很快,拉扯翅膀的机械爪松开。刚被带出来没多久的雌虫又被几乎原样打包送回了货舱里。   管理员解释说,“你不会被送去生化垃圾场了。”   西尔斯指尖动了一下,睁开眼睛。他听到那个声音说:   “有个雄虫把你买下来了。” 第2章 买主   不会被送去垃圾场了!筋疲力尽、浑身伤痛的西尔斯松了口气。   这是他重生以来,听到的唯一一个好消息了。   至于被某个雄虫买了下来,那可未必是好事。   有一件事情,交易所工作员说得不对。丑陋、濒死的军雌,并不是完全没有雄虫愿意购买。西尔斯知道,有一小部分雄虫非常乐于购买濒死的雌奴,就为了欣赏他们咽气那一刻的表情和姿态。“像是捏死一只柔软的蓝鸟一样,非常令人愉悦。”一位雄虫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西尔斯上将,你也想试试吗?”那种残忍甚至不带什么恶意,之所以这样做,只是因为他们可以。   帝国有太多太多雄虫,从来没有把雌奴当成同类来看待。   所以,他的买主,也是这类雄虫吗?   还有一点,这次购买上一世有没有发生过?是出现了偏差吗?要知道,这次因为报废了一台机器人,他为自己争取了一点时间。就算上一世也有雄虫买下了他,那时候他早进了垃圾场了,根本无从得知。   但无论如何,他没有去垃圾场这件事已经彻底改变了上一世的时间线。更何况他知道的上一世的未来信息十分有限,就算改变了可能也无从得知。   现在他所要做的,所能做的,就是努力活下去。   不管西尔斯怎么想,他还是很快被送回了雌奴交易所。工作员还吸取经验再次给他注射了大量的麻醉剂,保证他接下来一整天都没力气动弹。简单冲洗后,就马不停蹄将他打包送上了前往买主家的货运飞行器。看得出来,交易所急于摆脱他这个赔钱货。甚至没追究损坏机器人的责任。   多半是那个买主帮他赔付了。西尔斯暗自揣测。   所以,这是个很大方的买主吗?   但等飞行器停在十三区的一座两层住宅楼前,西尔斯立即否定了自己的推测。帝国的首都星一共有二十个区,其中前十三个有雄虫住宅区。居住的地区数字越靠前,代表雄虫的地位越高、财力越雄厚。至于住在临近雌虫住宅区的十三区的雄虫……想都不要想,一定是个穷光蛋。   不过,这里倒是离自己住宅所在的十四区很近。但目前形势不明,就算从雄虫手里逃脱,西尔斯也不敢贸然回家。   总体来说,雄虫是个穷光蛋对西尔斯来说是个好消息。没有钱买多余的雌奴,就代表更可能珍惜使用他。也代表着,他活下来的概率更大。   负责送货的机器人将他送到门口,敲了敲门。门开了,就在西尔斯努力抬起头准备观察自己的买主时,却发现出来的根本不是雄虫,而是一个机器人管家。   那个人形管家穿着造型滑稽的燕尾服,脸上带着过分灿然的笑容,梳着油光锃亮的偏分,一张嘴却是清脆的幼崽声:“你好!有什么事情吗?”   那个人形管家显然是连接了雄虫的私虫光脑,跟送货机器人交涉后很快签收了西尔斯,将他推进了房子里。   “你好,欢迎回家!我是0711型号光脑,主人一般叫我小傻瓜!”   西尔斯:……   如果他能说话,一定会评价一句:名副其实。   但他现在动都不能动。就算能动,止咬器也已经剥夺了他说话的权利。所以只能摊在推车上跟光脑管家大眼对小眼。   “请问你需要帮忙吗?”   非常需要!西尔斯现在浑身都在疼,精神海的刺痛更是一阵比一阵严重,眼前已经出现了一阵阵黑影。如果能来一针止痛药就太好了!军雌是皮糙肉厚,但又不是不会疼。   但西尔斯说不了话。于是一阵尴尬的沉默蔓延开来。   然后小傻瓜说:“你没有说话,那就默认不需要了!小傻瓜没有动主人雌奴的权限,请好好休息!”   西尔斯眼睁睁看着小傻瓜就这样离开了。留他一个快要死的雌虫继续在推车上苟延残喘。   他现在非常怀疑,养出这种光脑的雄虫,肯定不是什么正常虫。   西尔斯简单打量了周围的环境。这里应该是一个小客厅。中间有一个看起来就很舒服的米色单人沙发,前面摆了一个方形的茶几,对面有一个光屏,后面则是一个超大的书架。都是些普通装饰,看起来倒还算正常。除此之外,角落里有一个通往二楼的楼梯,东面还有一条走廊通向其他房间。   西尔斯还打算仔细看看,但是架不住身体又疼又累,而且注射的麻醉剂里也有助眠的成分,就这样昏昏沉沉在推车上睡了过去。   再次吵醒他的是开门声,以及一声清脆的:“主人,你回家啦!”   西尔斯猛地睁开眼睛,下意识就要摸自己的武器,却在手指无力抽动了几下后,回到了现实。他现在是个雌奴,刚刚被某个雄虫买回了家。   西尔斯侧躺着蜷缩在推车上,背对着门的方向。因而看不到雄虫,只能听到脚步声,以及一声:“卧槽!”   “这是什么玩意儿?!”   “报告主人,这是您新买的雌奴!可以用来缓解您的精神力问题!”   “雌奴?哦对,那个打折的……”雄虫听起来像个糊涂蛋,“不是,怎么这么多血?小傻瓜,你没帮他治疗吗?”   “报告主人!这个雌奴鉴定为高度危险,小傻瓜不敢碰!”   “天呐,不会已经死了吧……”雄虫小声嘟囔着,来到西尔斯面前。   西尔斯现实看到一双白色的运动鞋,然后就是——突然放大的美貌。在跟雄虫视线对上的瞬间,西尔斯愣了一下。虽然漂亮的雄虫很多,但是这么漂亮的……他也是头一次见到。而且还是这么近的距离。银发金瞳,面容精致完美得像全息游戏模型。   在此之前,他从未对自己的买主有过容貌方面的推测。因为在他看来,外表是最不重要的一项。于是猝不及防迎接美貌冲击的时候,居然大脑断线了一会儿。   等等,银发……这个发色除了那个家族的雄虫,只可能是白化基因病的结果。居住在十三区的雄虫显然不可能属于那个家族,所以——   他是个残废。   很好,买他的雄虫,是个美貌贫穷的小残废。   对方越弱,对他就越有利。正当西尔斯在内心盘算的时候,雄虫却突然冲他伸出了手,目标似乎是……他的眼珠子?   不会吧?一上来就挖眼珠子?眼球对于雌虫来说是不可再生的重要器官,于是西尔斯下意识闭上了眼。但是预料中的触碰始终没有到来,倒是听到小雄虫嘀咕:“好像……真的好像啊……”   等西尔斯睁开眼,却看到小雄虫已经收回了手,甚至神情莫名有点……羞涩?   这是怎么了?   “你的伤口……怎么处理?我这里有治疗仓,你能用吗?”   给雄虫的治疗仓,他要是用了,就等着被繁育保护协会搞死吧。西尔斯轻轻摇头,但依旧发不出声音。身体其他地方也动不了。   雄虫观察了他一会儿,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动不了?”   西尔斯虚弱点头,小雄虫总归还不算太傻。   “那这样,我让小傻瓜把你抱回你的房间,可以吗?”雄虫看了看雌奴身上的一堆枷锁,犹豫道,“这些镣铐,我能给你解开吗?为什么你是高度危险等级?解开的话,不会打我吧?”   如果西尔斯能说话,一定会说,绝对不会。然后在被解开的下一秒,立即逃走。   “我看看……”小雄虫点开光屏,轻轻滑动,大概在阅读使用说明之类的东西,“上面说,我有所有权限,但是不建议在标记前打开,有遭到攻击的危险。还附赠了一个带有致死电击功能的项圈?!”   小雄虫看看光屏,又看看西尔斯脖子上的金属项圈,表情明显是很心疼,“我不会用项圈对你做那种事的。放心吧。”   项圈,西尔斯闭了闭眼,忘记这件事情了。看来逃走之前需要先把项圈解决。   “我们还是先带你去房间吧。”   直到被推进了一楼的卧室里,西尔斯才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个房子里,似乎只有他一个雌虫。也就是说,他很可能是小雄虫拥有的第一只雌虫。   当然,也有可能这个雄虫把之前所有的雌虫都虐待致死了。   但是等他被管家轻轻放在床上,等雄虫在小傻瓜的帮助下解开他双脚的镣铐,真的开始认真处理他身上还在渗血的伤口时,他突然开始相信第一种可能了。   买他的雄虫,居然是个美貌贫穷的小残废处虫。   处理断腿的时候,西尔斯没忍住一声痛哼,立刻得到了雄虫的道歉:“抱歉抱歉,好久没做这种事了,而且结构也不太一样。我平时都是用治疗仓,但雌虫好像不能用这个。忍一下,马上就好。”   这个马上,马上了三个标准时。   终于处理好所有伤口的时候,西尔斯和雄虫都长舒了一口气。   就连小傻瓜都在旁边说:“主人!可算弄完了!”   “早点休息吧,明天我帮你请个医生。”   “晚安。”离开的时候,雄虫帮他盖好被子,还关上了房间的灯。   温暖的黑暗来临的时候,西尔斯上将突然有点恍惚。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好好睡过一觉了。 第3章 标记   雄虫说第二天会帮他请医生,但肯定做不到。   原因很简单,医生这个职业只有雄虫才能担任。首都星根本没有愿意给雌奴治疗的医生。甚至愿意给雌虫治疗的医生都很少。军部有一些,但也只会优先重要的、有用的军雌。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雌虫耐造。小病不用治,大病治不了。这么多年一直如此。就连之前西尔斯还是上将的时候,也一向奉行这个准则。只不过那时候他的精神力还没出问题,基本上只要不死,都能算在小病的行列。   现在自己的精神海正在缓慢崩溃,西尔斯看了一眼身上缠得乱七八糟的绷带,评估后认为:这次的情况应该介于小病与大病之间。也就是说,搞不好会死。   但想想前世被扔进垃圾场都能继续活那么久,西尔斯还是很乐观的。   不过……西尔斯回想起上一世临死前住的医院,好像那时候已经出现了雌虫医生,也有专门服务雌虫的医院了。据说是那个传奇般新任虫皇的新政策,他好像叫艾……什么来着?   西尔斯不由有些心虚,连据说亲自探望了自己的虫皇的名字都没记住。没办法,那时候的状态实在太差了。   尽管上一世自己死得很惨,但似乎虫族正在变好。这也算一桩好事吧。   正在床上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小雄虫蔫头蔫脑进来了,还没等他开口,跟在后面进来的小傻瓜先说话了,语调还是那么稚嫩又欢快:“主人,你要标记新买的雌奴吗?”   话一出口,两个虫都是一愣。西尔斯更是浑身紧绷,一脸戒备地看了过去。   “什么……标记?”雄虫有些茫然,“我是想说,我没找到给雌虫治病的医生。”   标记,是一项雄虫对雌虫单方面的控制手段。标记成功之后,雄虫会拥有对标记雌虫的一定控制权。具体多少目前没有相关研究。但是根据西尔斯多年的经验,被标记的雌虫,很容易成为雄虫的傀儡般的存在。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尽管雌虫普遍在身体素质和精神力方面都要强于雌虫,但是虫族社会的顶层掌权者依旧只能是雄虫。   如果说雌虫的精神力都用于战斗,那么说雄虫的精神力都用于控制雌虫也不为过。不仅如此,为了避免有雌虫逃避标记,虫族还出台了相关法律,强迫到一定年龄的雌虫必须标记。那个宣传标语叫什么:都说标记好,雄主是我宝。   但标记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一个最基本的原则是,标记者要能够跟被标记的雌虫精神力相融合才行,否则标记就会失败。在西尔斯上将因为“特伊亚反击战”一战成名之后,曾经在一个月内接收到了两百多次标记申请。一部分他能够回绝,剩下的一百多次标记无法拒绝,只能接受。但是没有一次成功。也因此,在贵族雄虫中,西尔斯被戏称为“无法标记的上将”。   想到这里,西尔斯也逐渐放松下来。那么多精神力顶尖的贵族雄虫都没办法标记他,还能栽在一个残疾小雄子身上吗?但无论标记成功与否,标记行为本身都是对雌虫精神海的一次破坏性攻击。每次尝试标记,西尔斯都要在事后头疼好久。   “主人,你的精神力问题,需要标记雌虫,连通精神海后才能缓解。”   “哦……”最初小傻瓜推荐雌奴就是这个原因,小雄虫点头,“其实那个不重要。主要还是因为……”   “而且这个雌奴的精神海即将崩溃,需要雄虫进行标记才能修复。”小傻瓜乐呵呵补充。   雄虫一愣,然后转头看向西尔斯,“真的吗?如果我不标记你,你的精神海……会废掉?”   这倒是真的。西尔斯冲雄虫点头确认。他的精神海受损的确可以在标记后用雄虫的精神力来修补。但话又说回来,他根本无法被标记。所以,精神海必然保不住了。也就永远无法再链接驾驶伊厄森号了。尽管在作出决定的时候已经考虑过后果,但一想到再也无法登上那艘陪伴自己战斗多年的星舰,西尔斯还是不由有些心情低落。如果小雄虫以此为借口进行标记,倒有点不好拒绝了。   就在西尔斯思考拒绝的措辞时,雄虫纠结地看了西尔斯好一会儿:“可是,我有喜欢的雌虫了……”   这还是成年后的西尔斯头一回被雄虫嫌弃。也是,现在他浑身都是伤,精神力崩溃,脸也毁掉了,的确失去了所有的利用价值。小雄虫会嫌弃也很正常。   但是,他简直想要扶额,这到底哪里来的纯情小雄虫?只要想,雄虫可以标记几十上百个雌虫。西尔斯认识的最夸张的那位,甚至标记了几千只。从来没听说在虫族里还要雌虫雄虫一对一的。   反正也标记不了。西尔斯索性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想被标记。   但是这个动作反而让雄虫会错了意,以为可怜的雌虫绝望地放弃了自己的精神海,赶紧鼓励:“哎,你别放弃希望啊……”   小雄虫犹豫了两秒,然后终于下定决心,“救人、救虫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之间,只有非常纯粹地救治与被救治的关系。我喜欢的雌虫一定会理解我的。”   西尔斯在心里同情了一下那位被这只小雄虫喜欢上的雌虫。还没来得及继续阻止,小雄虫已经接过光脑管家递来的刀,狠狠在掌心里划了一下,然后将血液滴进了试管里。   居然是血液标记。西尔斯有些错愕的看着小雄虫给自己放血。已经很少有雄虫会使用这种标记方法了。因为这样会让娇贵的雄虫受伤。大多数雄虫都会使用另一种液体。   于是,怀着那么一点感激和愧疚,这次西尔斯没再拒绝,而是接过了那管装着雄虫血液的试管。然后指了指扣在脸上的止咬器。   雄虫后退了两步,跟床上的西尔斯拉开些安全距离,然后冲小傻瓜点了点头。于是光脑管家上前一步,用雄虫的权限刷开了扣在脑后的止咬器电子锁。沉重的黑色金属止咬器被握在管家的手中,慢慢离开西尔斯的脸。撑开雌虫牙齿的道具终于被抽离。在摘下止咬器的过程中,发出轻微的皮肤粘连的声响。   等止咬器完全取下,小雄虫终于第一次看到了自己买回来的雌奴的脸,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如果说小雄虫脸美得不真实,那么雌虫的脸则是恐怖到不真实。从颧骨到下巴,左侧的大半张脸都像被溶解了一样,暴露出鲜红的血肉和黄色的组织,有的部位甚至还能隐约看到骨头。雄虫只看了一眼,就背过身去了。   “你的脸,怎么会这样?”   西尔斯看到小雄虫果然害怕到不敢看,咧嘴笑了一下。顿时扯得脸上生疼,还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愈发恐怖了,“嘶……咳咳咳!!”   西尔斯想说“是锶(si)酸,一种很持久的化学腐蚀剂。”但一张嘴,却只发出了嘶哑的气声,然后很快转变成剧烈的咳嗽。糟糕,他忘了喉咙里也吞下过锶酸了。   直到这时候,雄虫才意识到,这个雌虫似乎伤重到连说话都做不到。赶紧让小傻瓜递过去一个简易的文本转语音翻译器,自己则全程没有回头。   西尔斯接过翻译器,用还能动的右手在上面打字,然后转语音,翻译器发出了跟管家一模一样的虫崽声线:“是锶酸!”   于是翻译器的下一句话是:“怎么改语音声线?”   直到将语音调整成了正常年轻雌虫的声音后,西尔斯才继续跟雄虫用翻译器交流:“这么害怕我吗?是不是后悔帮忙标记了?”   “我不是……”背对着他的雄虫发出微弱抗议,然后转而问道:“是谁对你做的这种事?”   谁?西尔斯脑子里瞬间闪过很多雄虫的名字,杰森,佩里,又或者是那位?但最终在翻译器上写道:“我自己。”   但这个答案似乎激怒了雄虫。因为他在听到的一瞬间就转过身来,那双金色眸子里似乎隐约有火焰跳动,“你不该这么浪费自己的生命。你想死,但是你知不知道每天都有军雌为了守护我们而死去?他们想活,却没得选!”   “生命中本来就很多意外,但总要好好生活才行!”   “主人说得对!”小傻瓜在一边鼓掌帮腔。   西尔斯有些震惊。他好像,被一个残废小雄虫教育了。而且,这句话怎么听怎么耳熟。   这不是他之前经常用来安慰下属的话吗?   西尔斯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荒谬感。然后在小雄虫愤怒又真诚的注视下,仰头一口口喝光了那一管血液。虽然不会被标记,但还是别让小雄虫白费功夫。毕竟,手心那道口子,看起来挺疼的。   锶酸的伤口愈合需要加压才行,于是在清理创面后,止咬器限制牙齿咬合的部分被拆下,又重新戴回了西尔斯脸上。不同的是,这次他有了自由取戴的权利。   “我已经下单了止痛药,估计明天能到。家里很少做饭。但冰箱里有营养液,各种口味都有。你需要的时候让小傻瓜给你拿。”   “小傻瓜随叫随到!”   “至于标记,估计起作用还需要一些时间。不要着急。”   西尔斯一点都不着急。因为标记根本不会成功,只会让他事后头痛更加严重罢了。   小雄虫做了所有能做的,就准备离开。西尔斯赶紧用翻译器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只是个雌奴。”这个问题如果不问个明白,西尔斯简直坐立难安。   “我跟别的雄虫不一样。我不太了解雌奴是什么。”小雄虫回答,然后转过身,一字一句说,“我只知道,虫是什么。”   “他们,是我的同类。”   小雄虫一离开房间,西尔斯就从床上爬下来,贴在门上偷听了一会儿,确信雄虫已经离开了房子。   西尔斯返回卧室洗手间,用还被锁住的双手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终于解开止咬器。镜子当中,映出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熟悉的黑色短发,熟悉的蓝眼睛,但从眼睛以下,尤其左半张脸,几乎面目全非。别说认识他的虫,就连他自己,都有些认不出了。锶酸是一种对生物组织附着性很强的溶剂,导致愈合极其困难。之前精神力没出问题的时候,西尔斯也曾遭受过锶酸的腐蚀。足足用了一个月才愈合。上一世精神海崩溃后,脸上的伤口长好大概用了两年的时间,并且留下了大片狰狞崎岖的疤痕。这就是他从死局中逃离的代价之一。他必须毁掉自己的脸,才能不被追杀他的虫认出来。声音也是一样。   西尔斯抬手碰了碰脸上的伤,立即咬紧了牙关。很疼。灼烧的、持续的、钻心的疼。但这种难忍的疼痛,也让他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而且现在有小雄虫的帮助,尽管非常业余,但总比上辈子在垃圾场自生自灭强太多。伤疤应该会好看一点。   至于那个小雄虫……西尔斯仍旧不相信他。他相信一切事情必有因果,相信跟雄虫打交道必须要付出才能有收获。他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善意。如果有,这背后一定藏着更深的阴谋。   按理说,他应该立即逃走。趁雄虫不在,趁现在双脚能活动,趁他们对一个重伤的雌奴没什么戒备。   但是……他真的很累。而且在这里多呆几天,似乎暂时不会有更多危险。他可以在小雄虫即将暴露真实面目的时候,再想法逃走。   而且,他真的没想到,会有一天,从一个雄虫的嘴里,听到“雌奴是他的同类”这句话。   在暂时放弃逃走的计划后,疲惫与伤痛再次上涌。西尔斯戴回止咬器再次蜷缩回床上,很快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西尔斯猛地坐起,清晰感受到了精神海的异常。有不属于他的精神力正在缓慢注入他的精神海,并且正在一点点修复他千疮百孔的精神海屏障。这个过程并不痛苦,相反非常温和,而且很大程度缓解了精神海受损带来的头疼。却让西尔斯顿时如坠冰窟。   他被成功标记了! 第4章 交易   他被标记了。被把他买回家的漂亮残废小雄虫标记了。   为什么?!怎么会?!   西尔斯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按理说,有基因缺陷的雄虫精神力等级不会很高,最多也就是C级,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能够标记自己。如果不是小雄虫有问题,那就是……他自己。   西尔斯心一沉。除了常规的标记方法之外,雄虫还可以无视精神力融合状况对雌虫进行强制标记。代价则是雌虫的精神海永久性损伤。而他现在刚好就是精神海受损的情况。换句话说,他可能无意中变成了随便哪个雄虫都能标记的状态。然后……刚好撞上了这么一只雄虫。所以,是个不幸的巧合吗?   又或者有问题的就是雄虫。他的银发根本不是因为白化基因,而是天生的。他隶属于那个家族。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标记并控制他。但这样也说不通,要真是那个家族的雄虫,直接杀了他不是更简单吗?   但不管是巧合还是阴谋,有一点西尔斯很确定。他不能让雄虫利用标记控制自己。   西尔斯一瘸一拐走出卧室,就看到门口放着一辆轮椅。不远处的客厅里,小傻瓜正在用吸尘器清理地毯。听到他出来的声音,欢快地挥手打招呼:“晚上好呀,雌奴!”   西尔斯用翻译器问:“雄虫还没回来吗?”   “主人大概还要晚点才能回来。他去参加应援活动了!”   什么活动?但西尔斯没有追究这些细节,雄虫不在,如果他想离开的话……就得先解决掉身上剩下的几样枷锁。“小傻瓜,我的项圈和手铐,你能打开吗?”   “小傻瓜不能!雌奴的项圈需要得到雌奴交易所的许可,手铐需要主人的许可。”   有点麻烦。西尔斯坐上轮椅,准备去院子里看看,顺便规划一下逃跑路线。却冷不丁怀里一沉,原来是管家在他怀里放了十几袋各种口味的营养剂,“小傻瓜可以给你这个!”   跟虫崽性格一样的光脑的确很难令西尔斯生出反感。他用翻译器道谢,然后叼着一袋蓝色的营养剂,操控悬浮轮椅离开了室内。   首都共有六颗卫星,其中五颗都是虫造的空间站。天气晴好的时候甚至能看清空间站外围的一圈巨型激光射炮的突起。今晚的夜色就很好,天空中一侧是圆月,另一侧是两座空间站。西尔斯只扫了一眼,就把注意力放在院子里。他操纵轮椅到了院墙边,然后扶着站了起来。   红色的院墙并不算高,甚至还没有他高,稍微用点力就能翻过去。这些都不成问题,麻烦是这里是雄虫住宅区,有机器人巡警,还有不少监控。雌奴项圈又太过显眼,很容易就会被发现。   西尔斯踮起脚向外张望,如果能够进入隔壁雌虫聚居的十四区,或许能想办法隐藏起来……   “你在干什么?”   一个声音的出现骤然打断了西尔斯的思考,回头一看,果然是小雄虫。   “在……看风景。”雌虫有些心虚,更多的则是戒备。他刚才居然没听到小雄虫的脚步声,是因为太专注还是……因为标记的影响?   “回屋吧,我们谈谈。”   西尔斯发现,今晚回家的小雄虫似乎心情很差,眉头紧蹙,像是心事重重。他乖乖坐在轮椅上,任由雄虫将他推回了房内。   客厅里,两个虫面对面坐着,雄虫坐在沙发里,雌虫坐在轮椅上。   “我需要你的帮助。”雄虫率先开口。   “我能拒绝吗?”翻译器说道。   “恐怕不行。”   “所以这是个威胁。”   “别这么大的敌意。标记之后你的精神海保住了。这不是好事吗?”   “为什么非得是我?”   “我刚来首都没多久,需要一个能够信得过的雌虫。而标记之后,我能够分辨你给出的信息是真是假。比如刚刚,你绝对不是在看风景。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能相信你。”   通过标记可以判断雌虫是否说谎。不是没有先例。西尔斯顿时觉得十分棘手,“而且,我是你的雌奴,如果不听话,你可以直接用项圈处死我。”昨晚说同类什么的,果然都是屁话。   雄虫有些无奈,“我不会那么做。但是标记的确让我掌握了一些主动权。”   “我拒绝。”想也知道这个雄虫要做的事情一定很危险。而且,他很讨厌被威胁。   “先别急着拒绝。你是军雌,而且你的眼睛是蓝色的,独一无二的阿凯特斯蓝。所以你肯定在阿凯特斯星区驻扎过……”   阿凯特斯星区盛产蓝色香料,那是一种价值连城的能源燃料。也因此该星区战争不断。西尔斯上将就在那里长久的驻扎过。因为星球上空气中都弥漫着香料分子,只要长时间呆在阿凯特斯星区,虹膜都会被染成纯净的蓝色。这种蓝眼睛被称为阿凯特斯蓝。   “我的过去与你无关!”现在西尔斯有点明白了。他的眼睛,他被购买,是这个小雄虫蓄谋已久的,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我想你一定认识第一军团长西尔斯上将!”被打断的雄虫也来了火气,提高了音量。   西尔斯上将愣住了。他何止认识,他就是西尔斯上将本虫。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小雄虫已经认出了自己,但好像又不是那么回事。   “相信我,这是计划外的事情。最初我标记你,确实只是想帮你。但事发突然,我希望……”   “你想做什么?”西尔斯用翻译器问。   “我需要你帮我找到西尔斯上将。我认为他可能出事了。”   确实出事了。这个小雄虫倒是意外的敏锐。“为什么这么认为?”   “七天前,官方宣称西尔斯上将遭到袭击,重伤后陷入昏迷,但一直没有给出相关的影像证据。直到今天我去参加应援活动的时候,官方释出了一段西尔斯上将躺在病房中的视频。”说着小雄虫点开光屏,播放了一段视频。视频里一个健壮的黑发军雌安静躺在病床上,身体上连接着各种治疗仪器。不说跟西尔斯上将毫无关系,只能说一模一样。甚至西尔斯自己都觉得,这个视频里的虫比现在的自己更像“西尔斯上将”。   “视频有问题?”   小雄虫暂停,然后放大了某个部位,正是视频中雌虫的手腕。“注意看这里,这里什么都没有。”   “而真正的上将手腕内侧,是有一个疤的。”   西尔斯下意识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发现那个位置正好被手铐盖住了。但还是不自在地动了动。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手腕上的疤?   “所以,不管这个虫是谁,都不是真正的西尔斯上将。结合官方的态度,我怀疑西尔斯上将可能被囚禁了,或者更糟糕,被……”   “就算西尔斯上将死了,又跟你有什么关系?”他不喜欢小雄虫的语气,就好像他们有多么熟悉一样。   “他没死!你嘴巴……你翻译器放干净点!”没想到这句话一下子激怒了小雄虫,对方猛地站起来,居高临下指责他。   “他不会死的。西尔斯上将是我所见过的,最顽强的虫。”   西尔斯懒得反驳他,不过这倒是个很好的机会。不管是调查对自己下手的虫,还是借机离开这里,“你想让我做什么?”   “十四区有一家酒馆,帕慕酒馆,是仅限军雌进入的。上将最后一次被看到就是去那里。我想让你进去帮我调查。”   这个小雄虫居然连帕慕都知道。“但我是雌奴,没办法进去。”   “可我是雄虫,我只要出现在十四区,就一定会被围观。”   “这样吧,我可以去酒馆的后门,帮你跟进出的客人打听一下。”   “这么说,你愿意帮我了?”今天晚上头一次,小雄虫的眉头舒展开来。   “我帮你做事,有什么好处?”   “事成之后,我帮你提升身份到雌侍,并且去除标记。怎么样?”   “那要是一直找不到上将呢?”毕竟他本虫就在这里。   小雄虫思索了一下,“六个月。最多六个月的时间,你帮我找上将。时间结束,就算找不到,我也会履行承诺。”   “成交。”   空气中紧绷的气氛便随着交易的达成松懈下来。小雄虫的肩膀放松下来,向后靠坐在沙发上。光脑管家及时上前,送上一大盘各种颜色的……营养剂。“请吃!”   西尔斯和雄虫同时伸手,然后都握住了蓝色那袋。两虫对视一眼,雄虫率先松开,“你吃吧。病号优先。”   西尔斯没再客气,他要尽快的恢复体力,愈合伤口。大量的营养和睡眠是必需品。   在西尔斯隔着止咬器吮吸营养剂的同时,雄虫选了另一袋橙色的橘子口味,“你也喜欢蓝色的海盐口味?是不是军雌们的口味都差不多。”   西尔斯没理他。   小雄虫又说:“既然决定留下来一段时间,那就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西尔斯这才意识到,小雄虫好像从来没有用名字称呼过自己,“购买的时候上面没写吗?”   雄虫摇头,“那上面是一串编码。好像是项圈的序列编号。”   那之前为什么不问?西尔斯挑眉,但没有把这句话发到翻译器上。小雄虫倒好像能够读心一样给出了解释:“我从来没打算要一个雌奴。既然不会留下来,名字也就没什么用。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我们是盟友。”   西尔斯想了一下,从逝去的同伴中挑选了一位:“索拉斯。”   “……好的,索、拉、斯。”雄虫一字一句念出这个名字,声音里带着揶揄。西尔斯立刻意识到,他知道自己在说谎。知道索拉斯并不是自己的真名。   “合作愉快。”   但既然小雄虫没点破,他也厚脸皮装作不知道,转而问道:“你叫什么?”了解那么多关于他的信息,西尔斯对于这个小雄虫的身份也愈发好奇。   “我叫艾弗雷特。”   艾弗雷特见雌虫愣了一下,以为他没听清,于是重复了一遍:   “艾弗雷特·兰斯顿。” 第5章 虫皇   “我是艾弗雷特·兰斯顿。”那声音离他很近,轻柔到近乎叹息,“上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病床上濒死的雌虫努力睁大眼睛,但视觉已经太差,只能看到一大片流光的银白,以及一小点金色。还有什么东西,柔软地扫过他的脖颈,带来少许痒意。   病床旁的仪器突然响起滴滴声,一大群虫涌入这里。西尔斯听到有虫在喊:“虫皇陛下!请您……”   “上将未必有意识……”   “希望很小,但是我们尽力……”   艾弗雷特·兰斯顿。艾弗雷特·兰斯顿!   虫皇陛下!!!   现在西尔斯想起来了,这个名字正是未来虫皇的名字。也就是说……   西尔斯如遭雷击,怔怔看向面前的银发雄虫。这个小雄虫,就是未来的虫皇?那个即将以铁血手段一统分裂虫族的皇帝陛下?!   “怎么了?”艾弗雷特在他眼前晃了晃手,显然是注意到了他的异常,“索拉斯,你认识我吗?”   “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这个在未来的虫族如雷贯耳、虫尽皆知的名字。西尔斯垂下视线,掩盖自己的失态。   “那你在想什么?”   “在想……是否能够信任您。”知道对方身份后,就连称呼也变成了尊称。   实际上,西尔斯内心正掀起惊涛骇浪,甚至比刚得知自己重生时候还要震惊。买下自己的雄虫居然是虫皇陛下!从上一世来看,这个虫皇陛下显然是盟友而非敌虫,甚至对雌虫都异常友好。但问题在于,现在距离小雄虫成为真正的虫皇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而虫是会变的。他能否信任现在的艾弗雷特呢?   他是否,应该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呢?   “如果你也希望西尔斯上将平安的话,我们就有共同的目标。至少现阶段可以互相信任。”   西尔斯上将并不平安。但西尔斯上将还活着,并且就在你面前。   “你应该听说过兰斯顿家族,这里面的雄虫名声都不太好,尤其是在军雌圈子里。但我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私生雄虫。在偏远星系长大的,还没被养歪。”   这还是第一次听一个皇室雄虫亲口说:兰斯顿皇室名声不好。所以他果然是皇室的雄虫,银发也不是因为白化。至于微不足道什么的,西尔斯一个字也不信。能成为虫皇的,绝对不会简单。从刚才的表现来看,尽管还很稚嫩,但是观察敏锐,谈吐清晰,并且行动力极强,的确是非常有潜力的一只虫。他是未来虫皇,应该可以信任。现在他要找西尔斯,自己就是西尔斯。所以,要不要说?要不要告诉他:   别找了,就在你眼前呢!   西尔斯犹豫片刻,还是先问了那个一直想问的问题:“您为什么这么关注西尔斯上将?听起来,您好像知道很多关于他的细节。”手上的疤,常去的酒馆,诸如此类。   听了这话,艾弗雷特突然显得有些局促,但嘴角却诡异地翘了起来,“你知道西粉团吗?”   西尔斯摇摇头。粉团?听起来像是某种食物。   “全称是西尔斯上将粉丝后援团。”   西尔斯并不知道什么是后援团,但是粉丝他是知道的。不知为何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然后就听未来虫皇一脸骄傲地说:   “我就是团长!”   什么?   “这个团长,具体是做什么的?”   很快,西尔斯就后悔问出这个问题了。因为听到这句话后,小雄虫明显眼睛都亮了。那个表情,让他联想到每次谈论起伊厄森号的自己,满满都是藏不住的骄傲和喜爱。   “应援团团长的工作很重要!比如收集整理上将的私虫信息,发布并组织相关的应援活动;当然自己的产出也不能落下,写文、画画、剪视频、做周边!必须样样都行!可惜因为军部规定,我们不能让上将本虫知道,应援团究竟在背后默默做了多少伟大的工作。”   ……什么???西尔斯脑门上一堆问号。   “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亲手定制和收集上将的各种周边和私虫物品。跟我来!”艾弗雷特二话不说推着西尔斯上了二楼,进了最里面那个上锁得房间。   打开里面的灯后,西尔斯惊呆了。   他从来没有在一个房间里,见过这么多的密密麻麻的自己。有些比较大,能看出来是挂毯、海报,还有写着自己名字的超大横幅。甚至还有等身高的三维全息投影,正在循环播放抬手整理军装领口的动作。以及各种尺寸的半身和全身雕像,印着他形象的抱枕,再小的似乎是某种徽章、塑料片之类的。   西尔斯仿佛进入了一个神奇的房间,里面有上千面大大小小的镜子,同时反射出自己的模样。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有点晕“西尔斯上将”。   艾弗雷特跑到全息投影前,正准备开始解说,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来对雌虫说:“你发誓,在这里面看到的一切,都不要告诉任何其他虫!”   西尔斯的翻译器都有点有气无力:“我发誓,绝对不会告诉其他虫……”何止不会告诉其他虫,他很想退回到进房间之前,忘记在这里看到的一切。   艾弗雷特满意了,知道雌虫没有撒谎。然后开始挨个介绍房间内的藏品,“这个全息投影,记录的是西尔斯上将在特伊亚反击战胜利后的一次总结演讲。结尾部分,西尔斯上将抬手扯了一下领口。这个动作自然、严肃、又可爱。被后援团成员一致评为西尔斯上将十大最受欢迎的动作之一。”   “还有这个,这是由著名雕刻家杰伊亲手制作的等比半/身像……”   有好几次,西尔斯都尝试打断兴致勃勃的雄虫,想要离开。但很可惜,如数家珍的艾弗雷特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观众,根本停不下来。西尔斯上将被迫参观了整个房间,了解了诸如吧唧、立牌等全新知识。   最后,他们来到了房间的角落。这里跟别的地方不太一样,没有明亮的打光,光线昏暗不说,还围了一片深色的丝绒布帘用于遮挡。原本正在走神的西尔斯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直觉告诉他,这里面的东西,他绝对不想看见!   但还没等他在翻译器上把拒绝的话写好,雄虫已经满脸笑意地一把拉开了遮挡的布帘:“锵锵——!!”   那一刻,西尔斯想到了很多。他的贫民区出身,他的军校生活,他的第一次战斗,第一次杀死敌军,第一次与伊厄森号链接,第一次作为上将受勋……虫生的过往走马灯一样在眼前浮现,最后恍惚的视线定格在了,一个栩栩如生的没穿/衣服的被某种触/手缠住的自己身上。   这、tm、是、什、么!!!!!!!!   视觉冲击过于强烈,西尔斯感觉自己脑子里仿佛有无数小虫崽正在疯狂尖叫。实际上,他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反应,像一座石雕一样,僵在了轮椅上。   然后他就听到小雄虫用一种过于温柔的、充满爱意的声线说:“这就是我珍藏的,西尔斯上将R//18精装小窝!”   “怎么样!好看吧!!!”   西尔斯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眼前几乎全是蜜色的结实的强壮的……他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观察过自己的身体。而且他很确信,某些部位用了非常夸张的表现手法。他真的不长那样!!!   “呃……咳咳咳!!”急于辩解的西尔斯不小心动了受伤的喉咙,接下来又是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没事吧?”艾弗雷特好心想帮他拍拍背,却被对方猛地避开了。   就在这时,西尔斯突然福至心灵,用翻译器问:“您之前提到过,有喜欢的雌虫。难道?”   “没错,”艾弗雷特点头,“就是西尔斯上将!”   “你不觉得他值得这一切吗?帝国拯救者,顶级SS级精神力,绝对的今日之星。西尔斯上将值得被西粉团仰慕!”   这句话本身听起来倒是没什么问题。如果无视这一屋子五花八门、想象力过于丰富的产品的话。西尔斯上将也的确曾经帮军部和政府做过一些宣传,他也知道自己在民间有一定声望。但没想到……是这种形式。   “我觉得,西尔斯上将可能未必喜欢这种形式?”西尔斯委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为什么要管他喜不喜欢,他又不知道。”   现在知道了。   “如果我能亲眼见到西尔斯上将就好了。”艾弗雷特缱绻的视线先是落在全息投影上,然后又落到了R//18精装小窝里。“最好能摸到。”   那一瞬间,西尔斯上将后背发凉,汗毛倒竖,下意识控制轮椅后退了两米。   同一时刻,他迅速做出了决定。如果想要继续留在艾弗雷特身边,雌奴索拉斯这个身份,绝对比西尔斯上将安全得多!   一次性满足了分享欲,艾弗雷特长叹一口气。又看向一旁离他有点远的雌虫,“你不会把这里的看到的,听到的告诉别虫吧?”   西尔斯果断摇头,“绝对、绝对不会!!”   “很好,我们下去吧。”   就在离开的时候,西尔斯无意间瞥到了那个三维投影的价格标签,突然有了个荒谬的想法。“您是兰斯顿家族的雄虫,无论如何都不会贫穷。现在却沦落到住十三区、买打折雌奴……”   “您该不会,把钱都花在了……”   艾弗雷特大方承认,“制作精良的周边确实有点贵。但贵有贵的道理!”   西尔斯上将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又想到另一个问题:“您让我帮忙打听上将的行踪,到底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危,还是想趁机……趁虫之危?”   这次艾弗雷特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答道:“都有。”   西尔斯上将心如死灰。就这个玩意,真的是未来的虫皇吗?   虫族是要完蛋了吗?! 第6章 嫉妒   尽管艾弗雷特动机不纯,非常不纯。但总归目的一致。而且标记已成定局,西尔斯也没打算反悔已经达成的交易。   虽然总有种不明不白的憋屈感就是了。   昨晚参观完小雄虫的西尔斯上将周边小屋,雌虫缓了好久。甚至梦里都出现了那个R/18精装小窝,狰狞着朝自己张开血盆大口。   他想起昨晚自己在心里给这个未来虫皇的评价:观察敏锐,谈吐清晰,并且行动力极强。现在回想一下,评价倒是很准确,只是用错了地方。如果他能把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都放在建设新虫族上面,该有多好。   西尔斯不无可惜地叹了口气。好好一个小雄虫,怎么长歪了呢?   昨晚临睡前,艾弗雷特一脸严肃问:“如果我解开手铐,你会伤害我吗?”在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就非常干脆得给了他解开手铐的权限。现在浑身上下限制他的还剩下项圈、以及翅鞘锁定装置。   西尔斯拆下手铐的第一件事,就是直接把手腕上的那个疤剜掉了。并且严肃拒绝了小雄虫想要帮他换药的请求。他真的害怕,有一天艾弗雷特帮他包扎的时候,突然指着自己的腿说:这条腿我是认得的!   于是今天一早,西尔斯就开着轮椅到客厅来给自己换药了。军雌的身体一向恢复力惊虫,加上精神海状况没有继续恶化,一些零星的小伤口已经愈合。只有脸上和断腿的伤比较严重,还需要护理。   药箱放在客厅里,西尔斯也懒得回自己的房间,索性直接在客厅就地处理。拆开绷带、清洗、上药、加装固定板,缠绕加压绷带。没了手铐,西尔斯处理起自己的伤口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平时没少做。但止痛药还没到,再坚强的军雌,也免不了在换药的时候痛得哼上一两声。等处理得差不多,没被止咬器覆盖的面部,已经疼出了一层冷汗。   正在固定绷带的时候,客厅的光屏突然亮了。伴随着一阵轻柔的音乐,屏幕上一个穿着军装的雌虫缓慢转身,熟悉的英俊的面孔自暗处逐渐被柔光照亮。紧接着,一行字在屏幕中央出现:《西尔斯上将4k高清军装纯享》——by西粉团。   西尔斯愣了一下,然后就看到屏幕上开始播放各种各样穿着军装的自己。有发表演说的,有进行训练的,甚至还有几个是战场实录。   有几个镜头,西尔斯自己都没有什么印象。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在哪拍的?   而且,尽管知道不该这么想,但看着视频里面容正常、身强体健、意气风发的自己,正在给断腿包扎的西尔斯还是觉得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前几天还因为没被送进垃圾场就感激庆幸。现如今,又想要更多了。虫总是不知足。   “早上好。”处理完伤口后,艾弗雷特正好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打了声招呼。   “啊,西尔斯上将!”这声惊叫让西尔斯猛然回头,心脏一下提到了嗓子眼,还以为对方不知通过什么方法认出了自己。结果小雄虫只是被光屏上的剪辑吸引了注意力,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整个虫窝进沙发里,开始欣赏视频。   几分钟的剪辑视频很快结束。就在西尔斯松了口气的时候,就看见小雄虫毫不犹豫点击了循环播放。   “……可以不放视频吗?”循环播放几次后,西尔斯终于忍不住了,用翻译器问道。他没有自恋倾向,实在不习惯屏幕里反复出现放大的自己的脸。   “为什么?”   艾弗雷特突然想到了什么,暂停视频,趴在沙发上回头看餐桌旁吃营养剂的雌虫,“你嫉妒了?”   “……你想多了。”   “嫉妒也很正常。西尔斯上将的确是各方面的佼佼者,不管是精神力、还是军事水平。当年他驾驶伊厄森号以一己之力阻挡了异种军的攻击,救下了整个特伊亚星系的时候,简直帅呆了!”小雄虫语气里满满的崇拜,“而且这么优秀的军雌,对下属和平民又那么温柔。难怪大家都喜欢他……”   “不是这样的。”西尔斯忍不住打断他的幻想,“你根本不知道战争意味着什么,也不知道战场是什么样子。西尔斯上将不止杀过很多敌军,也做过很多错误的决定,害死过很多自己虫。”   “不是所有虫都喜欢他。恨他的虫绝对不比爱他的虫少。”   “如果有一天西尔斯上将惨死,也是他应得的。”   前面几句艾弗雷特没有说话,但最后一句的时候忍不住皱眉,“不要以为你是军雌就懂得多。你没有资格评判西尔斯上将。”   “而且,你愿意帮我,不就代表你是喜欢西尔斯上将的那部分雌虫吗?”   喜欢吗?西尔斯一怔,然后放弃了跟雄虫争辩,问:“今晚几点去帕慕酒馆?”   “今晚?”艾弗雷特愣了一下,“不用那么急吧?你腿上和脸上的伤还没好呢。”   小雄虫不知道事态严重,但西尔斯很清楚。现在官方之所以不敢公开他的真实情况,是因为忌惮。因为西尔斯这些年切实把权力都握在了自己手中。因为他手下有那么一拨虫,有能力在得知他出事之后直接叛逃甚至造反。所以这次针对他的才是一次暗杀,而不是明目张胆的攻击。而且,整个军部,除了他再也没有第二个军雌能够熟练驾驶伊厄森号。废了他,等同于废了帝国的最强之刃。正是因为有这些倚仗,曾经的上将才那么自信,笃定不会有虫敢对他下手。而轻敌的下场,就是沦落成了今天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残废雌奴。   西尔斯瞥了一眼旁边沙发里软塌塌的小雄虫。好吧,也不是一无所有,有一个将来会成为虫皇的雄主兼盟友。   但现在的情况对他非常不利。如果他是那群对他暗下杀手的虫,此刻一定会趁着表面的风平浪静迅速清理他的手下,甚至趁机瓜分第一军团的势力。时间就是生命,他要尽快联系上能够信任的下属,告知现在的情况,越快越好。   另外,他也非常好奇,在他出事的那天晚上,究竟是哪些虫,一步步将他推上了绝路。   而在帕慕酒馆附近,或许就有他要找的虫,或者他想要的答案。   “如果上将已经被软禁,那么多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危险。”   这倒是真的。艾弗雷特打量了一眼雌虫,“你的伤,没问题吗?”   “是去打听消息,又不是去打架。给我一根拐杖,或者棍子,加一针止痛药。能撑下来的。”   艾弗雷特点开手腕上的佩戴式光脑,查看了一下今天的行程。“我今天需要处理一些家族事务。晚上七点,我陪你一起去。”   “你也要去?可你是个雄虫。”正如他自己说的,如果雄虫出现在十四区,一定会被围观。或者更糟糕。   “所以我会伪装成亚雌。总之,你不能自己一个虫去十四区。”   西尔斯顿时明白过来,“你不信任我。”   雄虫耸肩,“信任是需要通过行动建立的。如果这次行动有所收获,我或许会试着更加信任你一点,索、拉、斯。”   又在拿假名说事。西尔斯想,要是现在直接告诉他自己的真名,雄虫的表情一定会非常有趣。想到这里,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想到了开心的事情。”   信任的确需要行动建立。但问题在于,十四区对于雄虫来说,太不友好了。   整个首都星,雄虫有将近一百万,亚雌大概将近一个亿,而雌虫,不完全统计大概有十个亿。因为雌奴会被当作货物,数量是不计入统计的。这颗星球上,数量只占不到百分之一的雄虫,占据了百分之七十的宜居土地,那么剩下的数量庞大的雌虫和亚雌的居住和生活环境可想而知。   首都星的十四区,就是一个典型的雌虫聚居行政区。与前十三个雄虫聚居区的井然有序完全不同,十四区简直就是混乱的代名词。少数地方,比如上将住宅所在的居民区还算和平。但大多数地区,包括帕慕酒馆毗邻的萨拉窝,都是完全无视法规的混乱之地。这里到处都是无家可归的雌虫。很多雌虫就地用木板、水泥和塑料布建起一个个小小的虫窝。小小的虫窝们一个叠一个,逐渐叠成金字塔一样的庞大虫巢,宛如某种奇特的返祖筑巢行为。在十四区,所有名字里有“窝”的地方,几乎都有这样庞杂混乱的聚居地。身形高大的雌虫夜晚爬进窝里睡觉休息,白天则倾巢而出,寻找任何能够填饱肚子的方法。这样的地方,自然没有什么法律可言。   哪怕是社会顶层备受优待的、娇生惯养的小雄虫,如果不小心误入了十四区的虫窝地带,也只会被饥饿的雌虫们一拥而上,分食殆尽。没错,这些雌虫事后一定会被追责,直接处死或者送进垃圾场。但对于徘徊在生死线的虫来说,这都是之后才考虑的事情。而想要逃离这样野蛮混乱的生存环境,只有非常优秀、同时非常幸运,才能通过选拔进入军校,在战场上杀出一条通往文明的路来。   所以雄虫根本不会去十四区。一个雄虫曾经当着西尔斯的面评价:“那里充满了恶臭的垃圾。”哪怕亚雌,在十四区也不是绝对安全的。而这只叫艾弗雷特的小雄虫,也不知道是无知还是无畏,或者两者都有,居然一定要去。这就是未来虫皇的胆量吗?   “你可以跟我一起去十四区。但是那里很乱,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不负责。”西尔斯妥协道,尽管这听起来更像是个威胁。   “要是我出了什么事,你是我的雌奴,你也逃不掉。”   “逃不掉!”姗姗来迟的小傻瓜捧场道。   “所以不如好好想想,怎么保护我吧。” 第7章 笑话   保护一样珍贵的东西,最好的办法是让他远离危险。   其次是让他看起来不那么珍贵。   在看清楚小雄虫的伪装后,西尔斯倒是没有那么担心了。艾弗雷特本就比大多数雄虫要高一些,穿上宽松的运动衫也看不出身材。亮眼的银发被掩藏在棕色假发下,过长的乱糟糟的刘海遮住半拉眼睛,金眸也用棕色美瞳盖住。白皙的肤色用偏深的化妆品修饰,再戴个夸张的眼镜,加个口罩和帽子。精致的美貌就这样被巧妙隐藏。要是不仔细看……倒真挺像个亚雌。   “西粉团里大部分都是雌虫和亚雌,雄虫混进去不方便。我以前经常假扮成亚雌参加活动。”艾弗雷特解释道。   西尔斯了然点头,原来是惯犯。   于是他回到厨房里继续为自己做晚餐。营养剂虽然方便,但口感实在算不上多好。所以趁白天小雄虫外出的时候,西尔斯从小傻瓜那里拿到了购买权限,用便宜的食材塞满了冰箱。   雌虫正捏着一个三明治准备咬,试完伪装的小雄虫摘下口罩,探进头来:“你会做饭?”   大概被食物吸引了目光,这次小雄虫倒是没被他狰狞的脸吓到。但这份质疑依旧令雌虫感到冒犯。虽然他的厨艺远称不上优秀,但好歹当年在军校的厨艺与烹饪课程也及格了。弄点填饱肚子的食物绰绰有余。更何况,三明治而已,能算做饭吗?   不过西尔斯还没忘记,他目前是雌奴。就连买食材的钱都是对面雄虫出的。于是主动上交了自己的三明治。   艾弗雷特小心接过三明治,掀开盖在上面的面包片,仔仔细细检查了里面的内容物。一片青菜、碎鱼肉、和一层酱汁。最后长叹一声:“没有活的!”   “活体食物是雄虫特供。我买的是雌虫食材,便宜很多。不合您胃口的话,就还给我吧。”雄虫就是挑嘴。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喜欢吃活的!”艾弗雷特永远忘不了他回到所谓的家族后吃的第一顿饭,掀开盖子发现盘子里是一堆会动的软体动物后,直接当场吐了出来。后来发现,几乎所有他能够买到的食物都带点活物,或大或小,或柔软或坚硬,但都异常……生机勃勃。在虫族饮食文化里,它们似乎就像中餐里的盐一样不可或缺。   从那之后,艾弗雷特就深深爱上了安全便捷的营养剂。   “所以,雌虫的饭里没有活体食物?”原来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如此简单。   “活体食物营养丰富易吸收,但保存不易,价格昂贵。一般不会提供给雌虫。”眼看雄虫已经一口咬下去,西尔斯只能收回手,给自己重新做了一个。   吃到一半,腮帮子鼓鼓的小雄虫突然停下来,“你说,西尔斯上将会喜欢吃这个吗?”   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两口吃完三明治的西尔斯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往脸上戴止咬器,没有搭话。   “好像一直没见过西尔斯上将在公共场合吃东西。目前只知道他喜欢蓝色的海盐口味营养剂。总觉得他是那种可以拿营养剂当饭吃一辈子的硬核军雌。不过话又说回来……”   好像只要提起“西尔斯上将”,小雄虫总能滔滔不绝讲很久。西尔斯根本不敢搭话,就是怕打开对方的话匣子。   “这个三明治挺好吃的,你教我做吧。我将来做给西尔斯上将吃。”   “唉,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这种口味。酱料好像有点辣,是不是清淡点比较好?你以前也是军雌,你有什么建议?”   西尔斯忍不住了,用翻译器抗议:“军部有自己的食堂,禁止外来虫员随意投喂。”   “你也太扫兴了,我只是想想。”   不愧是未来的虫皇,非常敢想。   但转念一想,如今的确是用了雄虫的钱才吃上三明治,西尔斯还是决定说点什么安慰小雄虫。就在他组织语言的时候,小雄虫突然发出了奇怪的笑声。   “……您为什么笑?”   “因为我笑点低。”   什么?西尔斯发现,他经常跟不上小雄虫的思维。   “你知道点滴吗?就是生病时侯输液那种点滴。”   西尔斯点头,他当然知道。虽然雌虫一般用不上这种药物注射的方法。   “有一个虫,他生病了,去输液的时候,一直在笑。别虫就问他,你为什么笑啊?”   “因为我笑点滴。”   说完艾弗雷特去看雌虫的表情,发现对方完全没有笑的意思。冷知识,只从眼睛也能判断一个虫有没有笑。   “不好笑吗?”   西尔斯无动于衷,甚至还有点茫然。   “点滴,输液的那个点滴,和笑点低。谐音,谐音了明白吗?”这么解释一通,艾弗雷特也觉得这个冷笑话一点不好笑了。   偏偏这时候西尔斯终于捧场了一回,机械音从翻译器里传出来:“哈,哈,哈。”   非常僵硬。甚至有点恐怖。   艾弗雷特叹气,“我讲的这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是吗?”   “烂透了。”   “稍微配合一下行吗?我好歹是你名义上的雄主。”   “您说过的,我无法在您面前说谎。”这是标记的副作用。   小雄虫蔫了好一会儿,终于安安静静把剩下的三明治吃完了。   然后,“没关系,你体会不到这个笑话的精髓,但是西尔斯上将可以。”   不,他不可以。   “你觉得不好笑,但是西尔斯上将一定会笑。”   不,他不会。   “因为西尔斯上将一定喜欢……”   原本有些沉重紧张的气氛,被小雄虫这么一搅和,倒是轻快不少。但西尔斯意识到自己必须打断对方了,“有钱吗?”   小雄虫愣了一下,“我的光脑账号上有不少星币。你要做什么?”   “不是那种,有没有实体货币,不会被追踪的。”   西尔斯解释道:“打听消息,总不好空着手去吧?”   小雄虫家里没有现金。这也能理解,自从七十年前光脑进入千家万户,使用智联网统一管理雄虫的各种信息之后,线上星币就成为了雄虫社会交易的主流货币。不够便捷的现金逐渐被淘汰了。按照艾弗雷特的年龄,他都未必亲眼见过现金的模样。   但这仅限于光脑系统发达的雄虫聚居地。在雌虫聚居地以及偏远星区,因为设施不全或者信号未完全覆盖,各种现金货币仍然在大量流通。毕竟,当面结算永远是最靠谱的交易方式。   不过,雄虫家里一般都会有些贵金属饰品,这些也可以作为货币流通。艾弗雷特好歹也是皇室的雄虫,不至于连这个都没有。   但他真没有。“卖掉用来买周边了。”   西尔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还好小傻瓜帮忙整理了一下家中的物品价值清单,找到了一点能用的:“除了主人周边房里的保险箱无法查看外,家里方便携带、可以充作货币的物品主要有:西尔斯上将金吧唧十个,西尔斯上将镶钻银卡套装三个……”   “停!这些周边我是不会花出去的。”艾弗雷特没等小傻瓜说完,就打断了对方。   而西尔斯比较好奇:“保险箱里有什么?”   “秘密。”艾弗雷特明显不想说,“反正不值钱,别问了。”   “那就只剩下雄虫精神力补充剂:烈焰卡拉汀十支了。”   西尔斯顿时警觉起来,“家里为什么有卡拉汀试剂?”   “因为我一直有精神力方面的问题,所以需要常年用药。不过自从标记了你之后,情况好多了。”小雄虫解释道,“这些都是之前剩下的。”   “可这是雄虫精神力补充剂,为什么能在雌虫聚居地作为流通货币使用?”   “因为雄虫的精神力补充剂里含有类雄虫信息素成分,对雄虫来说只是促进提升精神力,但是却可以直接作用于雌虫和亚雌的神经系统,让他们体验到异常的躯体和精神愉悦。所以相当于……”   “会让虫上瘾的毒品。”西尔斯接话道。   “没错!”小傻瓜点头,“一支1毫升的烈焰卡拉汀试剂,在雌虫聚居地大概可以卖出200星币的价格。”   “类信息素对于雌虫和亚雌的影响这么大?可是,雄虫身体里本就自带信息素。而且,标记都是需要用信息素浓郁的体/液完成的。”艾弗雷特看向自己标记的雌奴,“但是你就没有……”   西尔斯耸耸肩,“谁说的,我一直都在渴望您。”   那双蓝眼睛直勾勾盯着小雄虫,一字一顿道,“渴望把您吸干。”   瞬间,艾弗雷特脑子里浮现出经典的吸血鬼场景。顿时产生一种错觉,如果雌虫没戴着止咬器,下一秒他就要张开大嘴,咬破自己的喉咙了。小雄虫头一次觉得,自己在这双蓝眼睛里,居然是盘行走的美味佳肴。   艾弗雷特有点惊恐地往后退了两步,险些被绊倒,还是雌虫上前扶了他一把。现在他能看清楚蓝眼睛里的笑意了。   “主人请放心!雌奴没办法反抗雄虫的!不要害怕!”小傻瓜吱啦哇啦。   西尔斯:“把这个当成笑话讲给西尔斯上将,他一定会笑的。” 第8章 转机   最终,西尔斯还是收起自己对卡拉汀试剂的复杂心情,带上了它们前往十四区。并且因为要出门,终于脱下丑陋的雌奴装扮,换上了一身正常的衣服。外面还加了一件高领的黑色风衣外套,用来遮挡后背的翅鞘锁定器以及脖子上的项圈。全部是小雄虫出资提供。   尽管十四区里合法非法的雌奴也不少,但还是尽量低调些好。   临走前,西尔斯还揣上了那张从机器人身上搜刮来的标准通行卡。这东西在十四区也能值不少钱。   另一边,小雄虫倒是墨迹了好一会儿。   艾弗雷特回到卧室,用光脑给一个雄虫发了几条消息。   第一条是:你知道卡拉汀试剂对雌虫和亚雌的负面影响吗?   第二条是:原定的交易取消。   然后,小雄虫直接将对方消息静音。这才出来跟雌虫一起前往十四区。   两虫一起乘坐飞行器抵达十三区与十四区的交界处,剩下的,就只能用腿走了。西尔斯带了一根登山杖,而且提前打了止痛药,走起来居然丝毫不比四肢健全的小雄虫慢。   每个行政区之间其实没有特别明显的划分界限,没有高墙、没有铁丝网,然而只是走了一百多米,就能明显感到不一样。   道路变得狭窄起伏,建筑变得拥挤混乱,灯光变得昏暗闪烁。空气中弥漫着酒精、烟草和血液混杂的气味,和着或近或远的咒骂声和起哄声,组成十四区独有的氛围。   他们刚进入这里不久,就有好几个不怀好意的目光盯上了他们。到处都是雌虫,成堆成堆的或站、或坐在路边。甚至有打扮暴//露的雌虫上前来找小雄虫,试图招揽生意——在极端的雌雄比例之下,雌虫亚雌之间的互相帮助也不算少见——被西尔斯毫不客气拦了回去。   像是从明亮温暖的伊甸园,骤然跌入混乱无序的地狱。西尔斯偷偷观察小雄虫的反应,本以为对方会震惊、会厌恶、会嫌弃,但——出乎意料的,艾弗雷特似乎适应得不错,甚至眉头都没皱一下。   他来过这里?   又或者,这就是未来虫皇波澜不惊的性格吗?   西尔斯想到先前开玩笑说要吸/干他时,对方那震惊无措的表情,立刻否定了第二个猜测。   一个见识过雌虫聚居区的雄虫。有点意思。   两个虫走了大概三十分钟,很快找到了帕慕酒馆。彩色的酒馆招牌在上方用力闪烁。现在七点半,天刚黑没多久,就已经有醉酒的虫扶着墙在角落里呕吐。西尔斯扫视一眼,正准备用翻译器提醒小雄虫离远点,就见他拿出一个耳机,塞到一侧耳朵里,然后启动。翻译器发出叮的一声响,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耳机模式选项。   加密的单向通话,小雄虫倒是想得挺多。   西尔斯连接了耳机模式:“在原地等我。不要搭理陌生虫。我会尽快回来。”   “如果有什么事情,可以用项圈的电击功能联系我。”   小雄虫皱眉:“我可以用光脑给你的翻译器发消息,你知道的吧?”   “也行。”   “等一下,”在分别之前,艾弗雷特叫住了雌虫,“你有多少把握,打听到那天晚上西尔斯上将在帕慕酒馆做了些什么?”   “百分百。”   他不用打听,他清楚记得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在垃圾场那些年,他曾一遍遍回想出事那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希望能够从中找到线索,弄明白到底是谁对自己下的手。只可惜,上一世到死也没能知道答案。   现如今,就是一个机会。一个找出真相的机会。   出事那天晚上,工作结束后,西尔斯上将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帕慕酒馆。他常来这里,酒馆现任的拥有者更是他的老朋友克里斯。但他那天来这里,不是为了喝酒聊天,而是为了打听消息。   很多时候,军团官方的消息远比不上这些民间的消息流通。帕慕酒馆不仅仅是军雌们休息娱乐的地方,也是很重要的情报交换场所。比如,帕慕酒馆的酒保,亚雌奥利,就是十四区有名的情报贩子。也是少数几个胆敢或者说愿意跟上将做交易的虫之一。   西尔斯要问的是一艘小型飞船的下落,隶属于第三军团,在一次运输蓝色香料能源的途中离奇失踪。一个S级军雌,伊万上尉,也是他很器重的一个学生,就在那艘船上。第三军团给出的官方调查结论是:飞船失事。但西尔斯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因为就在他出发的前一天,西尔斯跟伊万通过一次话,对方明显情绪不对,还无意中透漏了对自己安全的担忧,西尔斯那时候还劝他不要多想。然后第二天,就发生了飞船失踪的事故。怎么看都不像巧合。   但是奥利没有给出飞船的下落,却提供了另一个匪夷所思的相关信息。他说,那艘飞船上运输的东西根本不是蓝色香料。   而是另一种东西,最近在雌虫中风靡一时的精神力补充剂:卡拉汀。   是,这东西会让雌虫和亚雌上瘾。但是对于众多精神海退化却没有雄主标记、只能等死的雌虫来说,这东西可以救命。   于是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那艘失踪的飞船,到底是因为伊万,还是蓝色香料,又或者是卡拉汀?   之后,西尔斯上将喝下了奥利亲手调的一杯酒,离开了。   这是那天晚上,他喝下的第一杯东西。   之所以这么在意,是因为西尔斯很确信,那天晚上他被下药了。否则以SS级别的精神力,怎么也不会差点被对方杀死。   但什么时候被下的药,被谁下的。他不知道。   会是奥利吗?这个住在萨拉窝里的身份背景并不算清白的亚雌?   所以今晚,他就是来堵虫的。   西尔斯熟门熟路来到酒馆后门,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到熟悉的亚雌奥利,倒是见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机器人玛卡巴卡。这是一只方头圆身的老款机器人,在雄虫社会中淘汰了几十年了,但在雌虫社区中,用来当劳力正合适。   机器人从后门出来,扔出一只正在呕吐的军雌,顺便丢了一袋垃圾。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一转身,被一只身形高大的军雌拦住了去路。黑色的止咬器装置覆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阿凯特斯蓝的眼睛。   那个军雌好像不会说话,用的是翻译器语音:“我不找麻烦,我找奥利。他在吗?”   玛卡巴卡歪了歪头,然后伸出手,“一星币一个答案。”   是的,这个机器人在克里斯的调/教下变得极度贪财。   蓝眼军雌拿出一支红色试剂,在玛卡巴卡眼前晃了晃,“这是卡拉汀。一支两百星币。你知道吧?”   机器人的摄像眼追随着试剂左右移动,“知道。你要问什么?”   “奥利今天为什么没来,休假了吗?”   “奥利不会来了。”玛卡巴卡说,“奥利死了。”   “死了?”军雌动作一顿,“怎么死的?什么时候?”   机器人摇头,“玛卡巴卡不知道。玛卡巴卡听老板说的。”   “克里斯今天在吗?”   “他不在。”玛卡巴卡歪头,眨眼,“你怎么知道老板的名字?”   眼看问不出什么,军雌果断将捏着试剂的手往回一收。然后又在机器人伸手抢试剂的时候迅速绕到它身后,精准摁住了隐藏在机器人背部下方的重启键。   伴随着一阵关机音乐,玛卡巴卡发光的眼睛闪烁几下,熄灭了。   等它再次醒来,已经是几分钟后,军雌早就不见了踪影。机器人跺了两下脚,“军雌欺负玛卡巴卡,军雌坏!”   “玛卡巴卡要告诉老板……”机器人控诉着,抬起腿转身回酒馆去了。   而另一边,西尔斯已经到了萨拉窝。他去过奥利的住处,这次找起来也毫不费力。但等他从虫巢里找到那个棺材大小的住处,却发现里面已经有虫了。   一个只剩一只眼睛的红发雌虫从里面探出头,“找谁?”   也是个熟虫,走私犯卡恩。这家伙经常偷渡走私雌奴,还擅长捡死虫便宜。当年西尔斯做执法军官的时候没少跟他打交道。没想到这家伙一直活到了现在。   “奥利呢?”   “死了好几天了,尸体都没了。你来晚了。”卡恩挡在入口,“这里已经有主了。”   线索就这么断了。西尔斯没心思抢那点遗留的物资,但他很快想到另一个问题:“你现在还帮雌奴偷渡吗?”   眼看对方心生警惕,西尔斯扯了扯领口,露出自己的雌奴项圈:“多少钱?”   西尔斯支付了两支卡拉汀,成功得到了一张货物通行卡。两天后,他就可以作为雌奴货物登上远途飞行器,前往B星系的科沃斯星群。那里有第一军团的驻扎点,有他的手下,可以信赖的虫。   只要到了那里,他就能摆脱在首都星遭遇的追杀,彻底安全了。   不仅如此,无论是标记还是雌奴项圈的遥控,都是有距离限制的。这也是小雄虫一定要跟来的原因,就是为了随时监视他。但等他到了B星系,远离A星系的首都星,就能顺利摆脱小雄虫的精神力控制,以及雌奴项圈的限制了。他就彻底自由了。   唯一的问题是,刚得到修复的精神海可能会再次面临崩溃。但与其他的好处相比,这算不上什么。   对西尔斯来说,没什么比重新掌控自己的虫生更重要了。   他要拿回本就属于他的一切。上将军衔,第一军团长身份,帝国最强星舰伊厄森号——哪怕不能用精神力驾驶,手动驾驶的实力一样可怕。   调查的事情可以推后。接下来的时间,他只需要待在十四区,隐藏在众多雌虫当中,等待登上飞行器就可以。   西尔斯心脏急速跳动。这不是计划内的事情。但机会转瞬即逝,他必须牢牢抓住。   尽管有那么点对不起未来虫皇,但西尔斯还是在心里真诚地说了一句:   再见,艾弗雷特。 第9章 绑架(大修)   那天晚上,艾弗雷特一直等到凌晨,也没等到“索拉斯”回来。   起初雄虫还有点担心,特地用自己那少得可怜的精神力感知了一下雌虫的情况。确认对方并没有失去行动力,就是纯粹“遗弃”了他这个雄主。   很好,亏他还以为能相信这个军雌!结果,当面说一套,背后做一套!   有那么一瞬间,艾弗雷特差点违背自己的原则,真的使用项圈的电击功能跟雌虫“联络”。   但周围几个不怀好意的目光提醒了他,这里是十四区,并不安全。所以,在时间过了零点后,艾弗雷特还是独自返回了十三区的家。   去一趟十四区,什么都没打听到不说,还丢了一个军雌帮手。换了任何一个正常的雄虫,这时候都知难而退了。   但艾弗雷特并不是什么正常雄虫,他认准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更何况,这件事情跟西尔斯上将有关。   回家后的艾弗雷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被背叛的感觉迟迟不肯消散,哪怕他跟这个雌虫只认识了几天。起因还是单纯的交易关系。   但他会做好吃的三明治,愿意听他分享自己的追星日常,哪怕并不喜欢也不会打断。索拉斯是那种很罕见的,哪怕被标记了,也不会害怕他、更不会讨好他的雌虫。他很享受那种仿佛朋友之间的正常交流,好像什么都可以分享的那种放松。他真的以为,或许可以相信他。   结果,全是假的。   小雄虫越想越气,“小傻瓜,有什么惩罚雌奴的方法吗?”   感应灯亮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光脑手环弹出一个虚拟光屏,开始图文并茂地介绍各种针对雌奴的刑罚:从比较传统的剥//皮、腰斩、凌/迟、烹//煮,到更加现代化的激光处决、精神力剥夺,等等。花样很多,甚至还有专门的刑具。雄虫甚至不需要动一根手指,只要给光脑下令,就能轻易地、惨烈地剥夺一个雌奴的生命。而法律不仅默许,甚至变相鼓励这样的行为。   艾弗雷特没有看完,只翻了开头的几项,怒火就迅速消散了。   雌奴的生命都得不到保障,怎么可能会盲目信任一个刚认识的标记的雄主了。将心比心,如果他是雌奴,也一定会想办法逃走。   他有什么资格责怪命运中的悲惨者呢?   “小傻瓜,雌奴逃跑后,会发生什么?”   “如果雄虫上报雌奴逃跑,光脑系统会直接通过卫星通讯链接项圈,将雌奴击杀。但如果雌虫已经离开了本星系,会超出距离,无法击杀。”   所以,哪怕雌虫跑了,自己还是能杀了他。艾弗雷特不知道雌虫具体在哪,但是根据标记反馈,绝对还在首都星上。   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就这么跑了,不怕自己杀了他吗?   艾弗雷特伸出手指点击光屏,翻看自己在雌奴身上的权限,击杀,麻醉,疼痛……他一条条翻看到底,最后问:“如果我上报雌奴死亡呢?”   “那您会失去一切权限。而对方会成为黑户。”   “嗯,上报吧。”   “主人,那买雌奴的钱就白花了。”   “10个星币,还不够一顿饭钱。就当……”艾弗雷特想起昨天的晚饭,“当买三明治了。”   “已成功上报,正在解除雌奴权限。”小傻瓜清脆的声音从光脑手环里传出来,“主人,雌奴真的死了吗?”   “小傻瓜,不该问的别问。”   艾弗雷特想清楚了,等过几天找到雌虫,一定要狠狠把解除权限的信息拍在他脸上!然后……   “主人,您还收到了很多静音消息,来自哈里森·兰斯顿阁下。要阅读吗?”   是卡拉汀试剂的事情。但是雌虫不在,艾弗雷特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实在不想现在处理这个烂摊子。   “先不管他。”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西尔斯上将的事情。有没有可能,索拉斯是因为查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消息,才不得不逃跑的呢?   “小傻瓜,在西粉团里发个悬赏任务,看看有没有军雌愿意到帕慕酒馆帮忙调查。金额就定为一百星币吧。”除了索拉斯,艾弗雷特也有别的资源。只是这些粉丝们不知道自己雄虫的身份,多少有些不方便。   第二天一早,艾弗雷特是被一个消息吵醒的。   西粉团一个昵称叫“吃一口”的亚雌给他发消息:团长大大,你是在扒上将受伤那天晚上的行程吗?我这里有独家消息哦!上将离开酒馆后是去跟雄虫约会了!包真的!   照片三百星币一张!   雄虫?约会?!   艾弗雷特不相信西尔斯上将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猜测可能只是为了履行高等级军雌的繁育义务。但还是乖乖付了钱。   对方收钱后立刻把照片发了过来,是一家餐厅的偷拍,身形更高的那个明显是西尔斯上将,而对面的虫,虽然有点模糊,但艾弗雷特还是一眼认了出来。   杰森·兰斯顿。二皇子殿下。   也是第二军团长恩佐上将的雄主。   这俩虫不是一直关系很差吗,为什么会私下会面?   上将受伤,会跟他有关吗?   虽然都姓兰斯顿,但艾弗雷特一直是家族里的边缘虫,大多数虫都不认识。   但还好,艾弗雷特认识的虫少,但哈里森认识的多。   这时候,雄虫终于点开了积压许久的静音消息。全部来自哈里森·兰斯顿。他血缘上的堂兄弟,以及卡拉汀试剂目前最大的经销商,之一。   哈里森:什么意思?!   哈里森:怎么突然要取消交易了?!那么大的单子,说反悔就反悔啊?是不是兄弟!   哈里森:跟雌虫和亚雌有什么关系,这是雄虫的药剂!   哈里森:是不是瑞辛制药那边找你了?别听他们忽悠!   哈里森:最多再让你两个点,多了真要亏钱了!   未接视频来电x3。   未接语音来电。   哈里森:艾弗,看到回我个电话!   艾弗雷特点了语音通话,刚响了三秒,就被接听了:“喂?艾弗!交易取消怎么回事?我这边客户订单都下了,就等着你那边发货了,可不能开玩笑啊?出什么事了吗?是不是瑞辛找你了?”   “我承认,瑞辛制药现在规模更大,但是它能给出我给的主推力度吗?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都是知根知底的虫……”   艾弗雷特还没开口,对方就连珠炮说个不停,只能赶紧打断:“哈里森!”   “哈里森,我需要增加一些临床试验,确认这个药物的效果。原定的交易……”艾弗雷特倒是想取消的,但又觉得现在情况不明,于是松了口,“推迟三个月。”   “三个月?”   “就三个月。”   “那好。”对面哈里森明显松了口气,“我信你。”   “另外,还有一件事情,请你帮个忙。”   艾弗雷特从哈里森手里,成功拿到了杰森的光脑账号。但是发出好友申请之后,对方迟迟没有回应。   剩下的时间,雄虫跟负责卡拉汀试剂研发的实验室进行沟通,出了一个初步方案,打算将卡拉汀试剂对于雌虫和亚雌的影响也加入临床试验。   不知不觉间,天已经黑了。发在西粉团里的悬赏任务终于有虫接了!   是个昵称叫“西尔斯大长腿”的军雌。线下活动里艾弗雷特见过,算是个熟虫。他自己在西粉团的昵称则是简单的“F”。   西尔斯大长腿:F团长大大!那个悬赏任务还在吗?我可以帮忙!   F:还在。我想知道那天上将在酒馆里到底做了什么,会不会跟后面的受伤有关系。   F:对了,能不能顺便帮我打听一个阿凯特斯蓝眼睛的军雌,戴着止咬器的。   西尔斯大长腿:没问题!包在我身上!明天等我好消息!   第二天,艾弗雷特的确等到了西尔斯大长腿的消息,但并不能算好消息。   对方模棱两可,表示打听到的事情不能在光脑上直接说,要求见面,还是在十四区。   这种事情倒也常见。光脑系统对于信息监管比较严格。比如,R/18小窝里的制品也大多是在十四区里进行的线下交易。艾弗雷特见怪不怪,很快答应下来。   见面的地方是十四区的一家小饭馆。几个矮桌上铺了一层塑料布,但还是能看到下面厚厚的发黑油渍。要是在雄虫社区,肯定要被卫生检查员评判为不合格。地方虽然小,但是虫还挺多,七八个桌子都坐满了。   艾弗雷特环视一圈,就看到了靠窗位置朝自己招手的大长腿,真名叫凯夫的一个棕发军雌。对方看起来心情有些低落。但是既然雌虫没主动说,艾弗雷特也贴心地没问。   “上将那天去帕慕酒馆,是为了跟酒保奥利打听消息。”凯夫说,“但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因为奥利前几天死了,是被杀死的。”   “被杀了?”艾弗雷特有点震惊,“跟上将问他的事情有关系?”   凯夫摇头,“不知道。”   艾弗雷特刚要追问,却发现情况不对,其他桌子的雌虫,突然一起站了起来。雄虫迅速瞥了一眼对面的军雌,立刻读懂了他的表情,那是愧疚。   “对不起,我弟弟被判成雌奴了,为了把他赎回来……我需要钱。”凯夫小声为自己辩解,然后起身,把位置让给了一个红发的独眼雌虫。   “F,对吧?”独眼雌虫冲他咧嘴一笑,露出一颗金灿灿的门牙,“我就直说了,要钱要命?”   在意识到可能要被抢劫的瞬间,艾弗雷特就已经用光脑手环报了警。但这里是十四区,意味着执法军官到来的速度会非常慢。之前他买R/18的时候被路虫举/报过,甚至完全有时间在执法军官赶来之前,溜达回十三区。   加上凯夫,对面共有十二个雌虫,其中一个还是军雌。而他只有一个雄虫。并且距离上次打架,已经过去好多年了。   弱小无助的雄虫举起了双手,“要命。”   “但是光脑转账有次数和金额限制。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你就别管了。”一个雌虫小弟从艾弗雷特手腕上撸走了光脑,拿出一个机器,开始刷机。   光脑虽然只是一种常用设备,理论上只要登陆合法账号,不管是雄虫、雌虫、还是亚雌都能使用。但雄虫因为数量太少,光脑设备上会特别标注出来。只要刷机完毕,他们就会知道,这个手环的拥有者不是亚雌,而是一个雄虫。   而艾弗雷特很清楚,雄虫是多么值钱的货物。他可不认为这帮雌虫会放自己离开。   艾弗雷特冷静观察着对方的动静。虽然虫多,但自己的身形比他们中最矮的一个都小了一大圈。所以,雌虫们很容易放松了警惕。   毕竟,一个亚雌,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吗?   但他不是亚雌。   “喂!”艾弗雷特突然喊了一声,紧接着猛地一下掀翻桌子,桌子砸在对面独眼雌虫身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艾弗雷特立刻又补了一脚,直接把独眼雌虫连同身后的小弟一起重重踹倒在地。   趁着其他虫还在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艾弗雷特迅速抡起椅子,用尽全力砸向旁边的刷机仪器,发出“哐啷”的刺耳撞击声。仪器直接变形,碎片四散飞溅,很显然是不能再用了。   这时候,雌虫们才纷纷回过神来。一时间咒骂声、哀嚎声乱作一团。还没虫来得及对亚雌这惊虫的破坏力发出惊叹,对方已经连过两虫,直接从门口逃出去了!   要不是门外也有他们的虫,说不定真的能被这个亚雌成功逃走。   但双拳难敌一群虫,艾弗雷特在借力揍翻五个雌虫后,还是败了。独眼雌虫捂着流血的鼻子出来时,他正狼狈地被两个雌虫摁在了地上。   “大哥……大哥!我只是太害怕了!”   “我给你转十万!放过我!”十万,是普通账户一次性转账星币的最高上限。   艾弗雷特装作害怕的样子,努力用双手挡住脸。但就在独眼雌虫弯腰准备给他来一拳的时候,方才在打斗中断了一条腿的黑框眼镜终于不堪重负,从鼻梁上滑落下来,露出了一双过于纯粹和漂亮的金色眼镜。   独眼雌虫卡恩愣了一下,然后直接摘掉了对方的口罩,看清楚了那副即便化妆都很难掩盖的精致容颜。   “你tm——居然是个雄虫?!” 第10章 重逢   在心里跟艾弗雷特说了再见之后,西尔斯上将曾经设想过很多种重逢的场景。   可能是几年后,等他回到第一军团,艾弗雷特也在通往虫皇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他们会在某个正式场合遇见,彼此握手,微笑,说着一些客套话。   除了自己,再也不会有虫记得他曾经作为雌奴被对方标记的过去。或许在更久以后,两虫成为朋友或者盟友,他会在不经意间提起那段荒诞的雌奴的过往,像是讲了一个笑话,伴随着一声叹息,轻轻揭过。   无论怎样,西尔斯都没想到,不过短短两天,他们就再次见面了。   还是在他偷渡离开首都星的货运飞船上。   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血腥气十足的场景。   时间不对,地点不对,形式更不对。   彼时小雄虫被一个强壮的雌虫摁在地上掐住了脖子,脸涨得通红。与此同时,手里却还在捏着一把匕首,拼命往对方身体里扎。血涌出来,几乎将雌虫上身浸透,更有不少沾染到雄虫漂亮的脸上,让那张乖巧无辜的面容头一回透出一股杀气和狰狞来。   这是一个雄虫该有战斗力吗???   “索……拉斯……”小雄虫快要没气了,“救……”   西尔斯赶紧上前一步,加入了这场双方都濒死的缠斗中。一把拽开了雌虫。   艾弗雷特捂着脖子大口呼吸,脸色逐渐恢复。   另一边西尔斯还在检查雌虫的情况。失血太多,虫翼都伸出来了,正在轻轻抽搐——看长度应该是B级——估计活不了了。   这边小雄虫已经挣扎着爬起来,攥紧染血的拳头,朝西尔斯砸了下来。   西尔斯容忍了前几下,然后一把攥住艾弗雷特的手腕,用翻译器提醒:“你状态不好,别浪费力气了。”   “你管我……”艾弗雷特不依不饶在西尔斯手下挣扎,“从十四区一声不响逃走的时候你管过我吗?!”   实际上,那天晚上西尔斯一直躲在暗处,目视着小雄虫安全离开。但之后一定还发生了别的事情,才会让艾弗雷特沦落到跟自己在一艘货船上。   但显然,目前情绪过于激动的小雄虫并不适合讲道理。不管他将来会成长为多么伟大的虫皇,现如今,艾弗雷特仍旧只是个小雄虫,还是会耍赖皮那种。   西尔斯叹了口气,用翻译器真诚道歉:“对不起。”   “我不该丢下你。”   艾弗雷特终于停止了软绵绵的拳头,靠在西尔斯身上平复剧烈跳动的心脏。   “我没有原谅你。”他嘴硬道。   与此同时,地上失血过多的雌虫终于停止了呼吸。   在处理完尸体和血迹后,两个虫溜进这一层货仓为员工准备的休息室里。   小雄虫勉强把自己洗干净,换上一件从货舱里扒出来的不合身的睡袍,给自己擦着头发,然后一屁股坐在了西尔斯身边。   毕竟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只有那么一张床。   现在,艾弗雷特彻底冷静下来了。他被绑架到了一艘飞船上,对现在的处境一无所知。这上面可能只有自己和索拉斯两个活虫,而自己刚刚还揍了对方。   一个非常糟糕的开始。   “说说吧,你为什么会来到这艘货船上?”西尔斯问。   实际上艾弗雷特并不记得具体登船的过程。于是他简单解释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情。自己是怎么在十四区打听情况的时候不幸被坑了。   然后,他就被剥夺了自由和行动。因为注射药物一直昏昏欲睡。等他醒来,已经在这艘飞船上了。   “他应该是负责看管的虫,但想偷吃。”小雄虫无所谓地咧嘴一笑,“所以我将计就计,在他脱/裤子的时候,抢了他的匕首一刀捅了进去。”   所以是这个雌虫想强/上雄虫,榨/取信息素,但是被反杀了。西尔斯翻译了一下小雄虫的话。   不过艾弗雷特的体力的确出乎他的意料。对雌虫来说,精神力等级越高,身体素质越强。但对于雄虫来说,却是反过来的。精神力越强,雄虫会越好看,但身体也会越弱。   他很确信,刚才看到了小雄虫睡衣下结实的六块腹肌。   “那个独眼雌虫,叫卡恩。经常做虫口买卖。我偷渡离开的信息卡也是从他那里拿到的。”   所以西尔斯作为偷渡虫,而艾弗雷特作为货物雄虫,刚好经手了同一个虫贩子,于是在同一艘货船上再次相遇了。   简直是命运般的重逢。   在这艘中等货运飞船上,他们或许是这上面唯二的两个活虫。无论之前有过什么,此刻互相合作是唯一的选择。   这个道理,西尔斯明白,艾弗雷特也明白。非要说的话,自己主动上船有所准备的西尔斯,处境比被迫上船的艾弗雷特要好上不少。   “如果不是你从14区逃跑,我也不会被抓,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所以你应该对此负责。”小雄虫先下手为强,言辞凿凿,开始指责。“另外我仍然是你名义上的雄主,拥有你的一切掌控权。”其实已经没了。   “所以这种情况下,我提议……”   “艾弗雷特,”西尔斯打断了小雄虫的长篇大论,“就算没有任何前提条件,我也会确保你的安全。”   更何况他还需要小雄虫来帮忙修复精神海。   艾弗雷特发现,对方并没有说谎。   “……为什么?”世界上真的有无缘无故、不求回报的付出吗?   或许是因为标记,所以雌虫对自己产生了特别的情感?   因为你是未来虫皇。   但这话西尔斯当然不能直说,只是一脸莫测,“重要的是我没有说谎,不是吗?”   艾弗雷特讨厌这种感觉。明明感觉很近,明明能判断真假,却还是猜不透对方。   “总之,在船上这段时间,你可以相信我。”   好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西尔斯一扭头,发现旁边的小雄虫往床上一歪。已经昏睡过去了。   大概是太累了。西尔斯帮他把身体摆正,盖上被子的时候都没醒。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艾弗雷特爬起来的时候还有点蒙。   不过在门外的雌虫敲门前,他就已经感受到对方的位置了。   小雄虫扒拉两下头发,整理了一下不合身的衣服,“进来吧。”   西尔斯是来给他送饭的。两个罐头,一瓶水。   艾弗雷特其实没有多少胃口,但还是接过来吃了点。   “这艘飞船名字叫埃迪号,是一艘中型货运飞行器。货舱共有八层,每层有三个贯通的走廊,以及一百三十六个货架隔开的走道。对角线处有两个货梯可供上下,每部货梯旁边都有可供虫上下的竖梯井。另外,每一层都有一个单虫的休息室。因为这艘飞船目前是无虫驾驶状态,所以我们可以暂时占用这些房间。”   “你现在住的是第三层。我在最底部的第八层。”   “埃迪号大概八个小时前从A星系的首都星出发,前往B星系的科沃斯星群。预计总共用时三十天零八小时。”   “噗!!咳咳……”正在喝水的艾弗雷特呛住了,“多久?!”   “三十天,左右。可能因为航线细节的变动有点出入。”   “为什么会这么久?我之前从更远的H星系到首都星,只用了一天!”   “因为那是运虫的飞船,走的跃迁通道。这种货运飞船付不起跃迁费用。”   “但是三十天……也太久了。”   “放心,我带了足够的食物,休息室里有水。而且我刚刚检查过第八层的货物,发现有一排货架上是营养剂。”   “这跟吃的没关系。我有计划,我在首都有很多事情要做,我的生意……”   “什么生意?”   艾弗雷特想起来,自己还没坦白卡拉汀的事情,“……没什么。”   “我怎么说也是个雄虫,失踪了的话,肯定会有虫找我的。”   “或许吧。但是飞船进入曲速航行,除非你有跨星系的星网系统,否则什么消息都发不出去。”   显然,小雄虫没有。   “所以,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西尔斯拍拍小雄虫的肩膀,“我可没觉得被困住。这是逃出首都星的生路。”   “当然了,对你来说当然无所谓。”艾弗雷特说,“因为你本来就一无所有!”   在那双蓝眼睛看过来的瞬间,艾弗雷特立刻心虚了。“我不是……”   西尔斯摇摇头,“你说得没错,雄主。”   “我会定期把食物送过来。如果你需要其他帮助,去第八层找我。”   索拉斯离开后,艾弗雷特把没吃完的罐头丢到门外,挫败地躺回了床上。   等艾弗雷特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有些失去时间观念。但还是爬起来,翻找出那把匕首,在墙壁上刻出一道竖着的痕迹。三十天,等集齐三十道竖线,他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面对无法解决的困境,只能用更好的心态去接受。就像他刚穿越来到这里的时候一样。   艾弗雷特拉开门,正准备去找雌虫,却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他退回到门口,蹲下,仔细检查了先前丢出来的罐头。之前还剩下一半的鱼肉罐头,现如今已经彻底空了,一点肉渣都没剩下。   除非索拉斯后来返回这里舔干净了罐头,否则……   艾弗雷特环视周围,昏暗的灯光下,一排排整齐的货架仿佛一个个冰冷的幽灵,只等他一靠近,隐藏在后面的怪物就会突然出现,张开狰狞大口将他吞吃!   这里还有别的活物!   正这么担心着,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响动。艾弗雷特想都没想,跳上竖梯直接下滑到了最底层,然后一把拉开了第八层休息室的门。   “索拉斯!”   但在看清里面的情形后,小雄虫又立刻退出去关上了门。   里面的军雌,或许是在换衣服,又或者刚洗完澡。总之,浑身上下只剩了两件衣服。   一样是止咬器。   另一样是绷带。 第11章 同居   “你的意思是,这里还有其他活物。”   “呃……是的。”   “你看清对方的样子了吗?”   “嗯……”   “看到了?”   “没,没有!”   艾弗雷特有些心不在焉。甚至在雌虫看过来时都不敢直视对方的蓝眼睛。   对面的雌虫分明好好穿着衣服。高领上衣甚至把项圈都遮挡得严严实实,一点多余的皮肤也没露出来。   但很不幸,艾弗雷特拥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于是,更多的细节涌入脑海。   宽阔有力的肩膀,蜜色结实的胸/肌。下/腹蜿蜒隆起的青筋,逐渐消失在了……   咳咳。艾弗雷特赶紧止住了自己的回想。   一直以来,艾弗雷特的取向都非常明确——那就是西尔斯上将。甚至当初之所以买下雌虫,也是因为那双蓝眼睛,因为他们之间的相似性。   现如今,艾弗雷特突然意识到,他好像给自己找了个过于相似的替身。以至于……产生了一些不该有的反应。   明明之前处理伤口的时候几乎看遍了,但不能动的病号和活生生的肉//体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的。那种,瞬间撞进视野里的生命力……   “可能是溜上飞船的小动物。”   让人忍不住想要触碰,抚摸,或许……还有更多。   “也可能是其他虫。”   翻译器的机械音平板僵硬,止咬器将下半张脸遮挡得严严实实。但艾弗雷特脑子里却浮现出雌虫嘴唇的模样,开开合合。下唇比上唇要略微丰满一些。   “既然我们能上来,其他虫也能。”   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就再也无法合上。而人的想象力,是无穷的。   “别太担心。”   雌虫弯下腰,在包里翻找起来。而艾弗雷特所看到的,却是那结实的手臂上随着动作而隆起的肌肉线条,以及手腕处几圈染血的绷带,在小臂上勒出浅浅的痕迹。   “对方没有主动攻击,说明有可能和平共处。食物充足的情况下,不妨适当分享一些。”   西尔斯翻找出手电筒,看向似乎在发呆的小雄虫。   “如果还是担心的话,我可以陪你去检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   艾弗雷特下意识应了一声,然后在雌虫转身出去的时候,才如梦方醒:   完了!自己刚刚都想了些什么啊!   他应该直接道歉的,这样或许就能把不小心看到的画面迅速抛之脑后。   但等他再次打开门,正在酝酿话语的时候,雌虫已经一脸平静地问:“找我什么事?”   蓝眼睛里没有丝毫波澜,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他下意识回答:“我刚才听到了声音……”   于是就这么错过了道歉和解释的机会。   心理学中有一个效应叫蔡加尼克效应,说人总是更容易对未完成的事情念念不忘。所以他才会这么耿耿于怀,反复回忆。   一定是这样。   只能是这样。   小雄虫平复了一下心情,亦步亦趋跟在雌虫身后,回到了第三层。   两个虫打着手电,把第三层的边边角角挨个检查了一遍,但是没找到任何可疑的痕迹。   “可能是我听错了。也许是飞船上仪器发出的声音。”但是罐头又怎么解释呢?   西尔斯看一眼蔫头蔫脑的小雄虫,“也可能是藏起来了。既然对方没找麻烦,也没必要主动招惹。”   但他的确不想再次被对方破门而入了,尤其是换衣服的时候。于是主动提议:“安全起见,你可以跟我住在一起。”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艾弗雷特说,“我不介意。”   第八层休息室比较大,还有一个舷窗,能看到外面的情况。但门是坏的,无法上锁。   原来是门锁坏了。艾弗雷特后知后觉。   于是雌虫带上自己的东西去了第三层。等他打好地铺,这个狭小的房间里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了。   军雌很快躺下准备休息,然后看了一眼小雄虫,“我需要睡一会儿。你不出去吗?”   艾弗雷特摇摇头,他现在需要安静地思考,于是也准备一起躺下。   长手长脚的军雌躺在地上,显得身下的床垫都小了一圈。   艾弗雷特又坐起来:“要不,你睡床?”   西尔斯睁开眼睛盯着小雄虫看了一会儿,直到对方不好意思地别过视线。   “不用,毕竟……”   毕竟什么?毕竟我是雄虫?这是性别歧视吧。   “毕竟你还小。”   艾弗雷特:……   原来是年龄歧视。   灯光熄灭,身边雌虫的呼吸很快变得平缓悠长。而刚睡醒没多久的艾弗雷特却无论如何睡不着了。   这还是他们认识以来,第一次睡在一起。   算同居吗?   说起来,当年刚遇到西尔斯的时候,他们也……   脑子里正在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雌虫的翻译器屏幕突然亮了:“睡不着吗?”   西尔斯这么问是为了让小雄虫出去,结果对方反而接过了话茬:“嗯,我在想……”   “……想西尔斯上将那天晚上去找奥利是为了打听什么消息。以及,奥利的死跟上将出事之间有没有关联。”   这倒是西尔斯没料到的答案。不愧是真爱粉,都离开首都星了还在想着他的偶像。   反正也没法睡觉,西尔斯索性起来打开灯,给出了自己知道的信息:“那天西尔斯上将去找奥利,是为了打听一艘失踪飞船的消息。创菲869号,一艘用来运输蓝色香料的飞船。官方认定结果是事故,但西尔斯认为背后另有隐情。”   “不过那天晚上,奥利提供的是另一项消息,他说那艘失踪的飞船上运送到并不是蓝色香料,而是另一项价值昂贵的产品。”   “卡拉汀试剂。”   “这种最近两年新兴的精神力药物,刚刚问世就风靡雄虫社会。但是背后的创始人F雄虫阁下,却一直没有现身。”   “如果说上将是因为调查这件事情才遭遇袭击,那么这个F有很大嫌疑。”   F本虫,艾弗雷特立刻抓住了关键词,不对,索拉斯怎么在怀疑他!   “等下等下,这个思维是不是跳跃得太快了点。怎么就从飞船失事,到了怀疑F了呢?”   “因为他是这条线索链上,能追查到的唯一一个可疑的雄虫。”   “哪里可疑?F不是个正经商人……商虫吗?”   “卡拉汀刚问世的时候,F曾经给西尔斯送过一封手写信,上面写着:”   “我一直在注视着你。”   突如其来被揭开的黑历史,让艾弗雷特简直想钻进地缝里,“那句话不是你以为的意思……”   他只是想表达自己作为粉丝的关注而已!   但显然会错意的雌虫不只是索拉斯,因为当年的艾弗雷特很快发现,自己被西尔斯上将单方面拉黑了。几次尝试解释却石沉大海之后,艾弗雷特终于放弃。也因此,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公开F的真实身份。   西尔斯厌恶的虫是F,关他艾弗雷特什么事?   不过,“这件事,你怎么知道的?”   “军团里很多虫都知道。”   原来是丢人……丢虫丢大发了。   “所以你才讨厌F吗?因为他对西尔斯上将……心怀不轨?”艾弗雷特艰难地问出这句话。他早就注意到了,每次提到卡拉汀,索拉斯都不太高兴的样子。   西尔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你对F和卡拉汀有好感,是因为那些药物帮到了你。”   “我不喜欢F和卡拉汀,是因为F不敢以真面目示虫,并且我见过对卡拉汀上瘾的雌虫有多痛苦。”   “经历决定立场。这是没办法改变的。”   这的确无法反驳。这下艾弗雷特更不敢暴露身份了。   “总之,F的嫌疑不能排除。”雌虫下结论道。   “我觉得比起F,另一个雄虫嫌疑更大吧!”于是艾弗雷特只能想办法转移嫌疑。   “上将离开酒馆后,私下见了一个雄虫,杰森·兰斯顿。”   从雌虫惊讶表情来看,他显然并不知道这条信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西粉团有虫拍到了照片。证据确凿。”占据了先机的小雄虫赶紧分析,“这位二皇子跟西尔斯上将关系一向很差,偷偷见面,显然有问题。上将出事,搞不好就是杰森下的手。”   “不。”但雌虫立刻否决了这个猜测,“不会是他。”   “而且你没有证据。”   “你怀疑F,不也一样没有证据!”   眼看快要吵起来,西尔斯退让一步,“其实我们没必要在这里猜来猜去。”   “一个月的时间,什么都可能发生。等飞船抵达目的地……”   “我们可能就不需要猜了。”   因为西尔斯很清楚他自己的结局,或者说上一世官方给出的“西尔斯上将”的结局。   叛逃,然后死亡。   只是不知道,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蔓延开来。   最后,还是西尔斯主动打破:“所以,你为什么喜欢西尔斯上将?”   果然,一提到西尔斯,艾弗雷特立刻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最开始,是因为他是个英雄。”   “后来,等我越来越了解他,我意识到,他能成为第一军团长,一个在帝国军政都非常有影响力的雌虫,一定是因为……”   西尔斯猜到了他接下来要说什么。他已经听过很多次类似的话,羡慕、崇拜、敬仰,甚至还有嫉妒。因为优秀,因为天赋,因为运气好。   但是艾弗雷特说:“因为他过得很辛苦。”   西尔斯:?   “我查过跟西尔斯上将同期的军雌,SS级别精神力的有84个。但是十年后,所有军团里只活下来三个。”   “上将能有今天的成就,一定付出了很多,一定很不容易。”   “我想保护他。”   刚因为小雄虫的话而有所触动,却冷不丁听到了这句。   “你……要保护,西尔斯上将?”   西尔斯觉得有点好笑,“所以你才强身健体,学习格斗吗?”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能跟B级雌虫打平,这个体力的确非常优越。   “但对于虫族来说,尤其是雄虫,强壮的身体并不是最重要的。卓越的精神力才是。”   “像我这种有资格驻扎阿凯特斯的军雌,至少也是B级。那你呢?”   “我的雄主,您是什么等级?”   在西尔斯看来,能够标记他这个SS级别的军雌,那至少也是同一级别,甚至更高。现在的问题,只是为了确认一下罢了。   没想到艾弗雷特回答:“F。”   西尔斯怀疑自己听错了,“多少?”   “最低级的F。” 第12章 训练   根据木桶理论,精神力是虫族与生俱来的一种天赋,一种纯粹的生命能量。在感知中是一种类似于水的液体。而精神海屏障就是装水的木桶。一般来说,这个桶越大,能够容纳和使用的精神力也就越多,精神力等级也就越高。   按照帝国最新一版的精神力白皮书,一般将虫族的个体精神力分为ABCDEF6个基本等级。除此之外还有超A级别的S和SS,以及SSS级别。其中SSS级别是最高级,据说只有两个虫曾经达到过。而F则是最低级,一颗健康的虫蛋都能有F级别的精神力。   如果说,正常情况下西尔斯上将的SS级别精神海是一片汪洋,那F级别,就相当于里面的一滴水。   但怎么可能?   据说顶级精神力的未来虫皇艾弗雷特,怎么可能是F级?!   “兰斯顿家族,还有别的雄虫叫艾弗雷特吗?”是不是他搞错虫了?   “没有。家族对于雄虫名字的独特性非常在意,会确保没有重复名字的出现。”   这点西尔斯也知道,所以才会在第一次听到艾弗雷特的名字时就确认对方的身份。   但是现在这个F级别的小雄虫是怎么回事?   “你还小,精神力等级可能会变。而且精神力检测有时候也会出错。”   艾弗雷特皱眉,“你是不是嫌弃我的精神力等级低?”   “我能标记你,还帮你保住了精神海。谁都可以嫌弃我,唯独你不行!”   这倒是真的。不过这也提醒了西尔斯,既然小雄虫能标记他,那肯定有些许天赋的。   只是有待发掘。   “没关系。”西尔斯下定了决心,“我会负责的。”   “负责什么?”   于是第二天起,艾弗雷特就多了一个精神力训练导师。   “先从最基本的说起。精神力是纯粹的生命能量,就像冷与热,舒适与疼痛,将注意力集中在身体上,就能够感受到精神力的存在。”   “然后,将自己想象成一根管子,精神力在你的身体里游走。将它们引导到手指上,缓慢地,像挤出血液那样一点点往外挤,这时候你就会……”   “是这样吗?”艾弗雷特举着自己的中指到雌虫面前,指尖周围的光线能看到明显的扭曲,代表那上面正凝结着一滴精神力。   非常非常小的一滴,但……   “之前接受过精神力相关训练吗?”   “完全没有。”艾弗雷特摇头,“因为是F级,所以用不到。”   虽然感知和引导精神力只是最基础的技巧,但对于从来没有接触过精神力的雄虫来说,一般也需要花费一到两年的时间才能熟练。像小雄虫这样一点就会的……   难道是个精神力天才?   止咬器很好地掩盖了西尔斯的震惊,他继续波澜不惊地教学,“对,就是这样。但这只是第一步,接下来……”   一天的时间,小雄虫指尖抽出的精神力已经可以凑成一盘意大利面了。虽然仍旧凌乱绵软,远远达不到能用来做什么的地步。但是粗细均匀,形状控制得异常精准。是大多数雄虫需要两三年才能做到的水准。   另外,他很确定,小雄虫绝对不是检测给出的F级别,光这盘面的量就已经远超F级别该有的水准了。   不愧是未来虫皇。   小雄虫正对着他的那盘意面兴奋,西尔斯适时给他泼了一盆冷水。雌虫从指尖探出半寸长的精神力,凝成了刀锋的形状,然后挥手一斩,直接切断了一根钢制的实心横梁。   那动作轻巧异常,仿佛切的不是钢梁,而是一块豆腐。   咚的一声,断掉的横梁砸在了地上。   艾弗雷特看了看那整齐的断面,又看看雌虫,好半天才说:“这……不是承重的部件吧?”   有这么教学的吗?真是个心狠手辣的老师!   “放心,可以断。”西尔斯说,“我是为了提醒你,别高兴得太早。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   小雄虫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突然反应过来,“等下,这是雌虫的精神力,雄虫根本做不到吧?”   “雄虫的精神力很难拥有攻击性,但是控制性可一点儿也不少。只要经过足够的训练,雄虫一样可以用精神力驾驶机甲和星舰。”   “真的假的?!可我只见过雌虫做这些事?”   因为控制雌虫,比控制机甲和星舰要简单多了。但是作为被对方标记的雌虫,西尔斯当然不会主动告诉他,只是含糊说道:“的确很难,你害怕了吗?”   “我害怕的东西很多,但是学习和挑战从不在当中。”   “很好,”西尔斯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拿出一个金属盒子,巴掌大小,翻盖的款式,“不用手,用精神力打开它。”   “什么时候做到了,再进行下一步。”   艾弗雷特尝试挥动自己软绵绵的面条精神力,结果自然毫无动静。   试了几次,小雄虫有点垂头丧气,“不是,真的能做到吗?!”雌虫不会是在诓他吧!   艾弗雷特有种梦回当年月考不及格的错觉。而不负责任的雌虫老师已经走远了。   除了训练小雄虫,西尔斯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处理伤口,恢复体力,检查飞船,清点物资,汇总讯息。他要为两虫一个月的航行生活提供保障,也得为下船后的一切提前做好准备。   一天后,小雄虫兴冲冲拿着打开的盒子来找他了。   这次,西尔斯给盒子上了把锁,钥匙放在一边,“用精神力拿起钥匙,然后打开盒子。”   虽然同样是打开盒子,但是用钥匙打开和直接打开完全不是一个难度。直接打开盒子,可以用精神力蹭开,至于形状和力道则完全不用管。但是用钥匙,首先要能够抓起钥匙,然后对准,旋转,对形状和精准的要求高了不是一点半点。   这次,艾弗雷特用了三天。   当钥匙颤抖着对准锁孔,插入,旋转,咔哒一声,盒子成功开启的时候,艾弗雷特简直要流泪了!   “怎么样?”小雄虫抬起下巴求夸奖。   “还行。”但狠心严厉的老师只给出了及格分。   西尔斯重新给盒子上锁,然后拿走了钥匙,“接下来,不用钥匙,直接用精神力打开它。”   艾弗雷特:“啊???这怎么开?!”   “是用精神力直接劈开吗?可是你也说了,雄虫的精神力没有什么攻击性的!”   “我可以接受挑战,但是我不接受根本没有答案的挑战!”   西尔斯沉默地盯着他,一直到小雄虫从最开的气势汹汹,到最后偃旗息鼓,才说:“生活中很多问题本就是没有答案的挑战,你要怎么办?逃走吗?”   “当然不……”艾弗雷特意识到自己被小瞧了。   “但这个训练有。”说着,西尔斯伸出自己的精神力,凝成钥匙的形状探入锁孔。咔哒一声,锁扣被弹出了。   “精神力的形状不受限制。只要你能了解构造,精准控制,用精神力能做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还要多。”   小雄虫彻底服气。开始天天抱着上锁的盒子用自己的精神力面条戳来戳去。   十几天过去,锁还没打开,西尔斯先受不了了。   雄虫标记雌虫后,精神海会互相连通,类似于在两个木桶之间加了根吸管。但这种流向并不是平等的,而是由雄虫控制。现如今认真练习的小雄虫每天都要消耗大量的精神力,不够了就会自动从西尔斯精神海里抽取。   要是在往常,西尔斯根本不会在意这点精神力损失,但目前他的精神海屏障依旧是严重受损状态,相当于木桶上破了一堆洞,全靠小雄虫的精神力修补才缓解了疼痛,没完全垮掉。但也存不住多少精神力。现如今,修补停下了,雄虫还一个劲儿抽取他的精神力……   简单来说,他要被抽干了。   西尔斯觉得有必要警告一下小雄虫,“你知道,标记之后,雄虫和雌虫的精神海会连通的吧?”   “知道。”艾弗雷特头都没抬,继续用精神力往锁孔里戳。   “那你知道,精神海枯竭的雌虫会死掉吗?”   小雄虫愣住了,抬头看向雌虫。   “你最近一直在用我的精神力。”西尔斯毫不留情指出这一点,“给我留点吧。”   “啊,抱歉抱歉!有时候没注意就……”   但练习仍然要继续,精神力不够了怎么办?   两天后,西尔斯看到小雄虫的精神力面条在用完后没有消散,反而像吸面条一样被吸回体内的时候,大脑都停摆了两秒。   这是什么操作?!   “精神力回收。”艾弗雷特解释道,“既然精神力不多了,就不能浪费,用完的精神力可以回收再利用!只要转化就可以了。虽然现在利用率有点低,回收的大概只有百分之三十左右。”   说起来简单,但是体/外和体/内的精神力完全不是一种形式。就像木头被烧成木炭一样,没虫想过要把木炭还原成木头。小雄虫的想法,异想天开,匪夷所思,但偏偏又成功做到了。   “怎么做到的?”西尔斯不耻下问。   师生角色颠倒。但不管小雄虫怎么试图解释,西尔斯还是没办法做到回收精神力。   “就是,吸回来就行了,逆转,逆转懂吗?”   西尔斯:……。   “可能是雌虫和雄虫精神力不一样,别灰心。”   艾弗雷特不明白,这对于西尔斯来说,是一项迫切需要掌握的技能。   但做不到也没办法。两天后,西尔斯主动搬回了第八层。临走前还安慰艾弗雷特:“这段时间对方一直没来打扰,应该没有恶意。你可以放心一个虫住。”   一起同吃同住了这么久,小房间里一下子少了雌虫,反而显得空荡荡的。   “飞船不是都快到了吗?为什么还要回第八层?”   西尔斯叹了口气,“我的发//情期要到了。”   “知道怎么处理雌虫的发//情期吗,我的雄主?” 第13章 热潮   发……情……期……   一瞬间,艾弗雷特脑子里再次闪现出那天推门而入看到的场景。宽肩窄腰翘……咳咳!   关于雌虫的发//情期,艾弗雷特当然是知道的。   毕竟他刚成年,繁/育协会就立刻通过光脑发送了几个T的学习资料,要求小雄虫认真学习,体会精神,早日实践。   既然是发//情期,那么最重要的特征就是雌虫会发//情。尤其是被标记过的雌虫,会无法控制地渴/望他们的雄主。在这一特殊时期,他们的体温会升高,身体内部会分泌汁//液,同时做好怀蛋的准备。可以说这些学习资料大部分都是些令人脸红耳赤的,搁在以前的星球想过审大半屏幕都得打马赛克的那种。   简称,p.o.r.n。   还是非常激烈那种。   艾弗雷特也是通过这些视频资料,了解到雌虫在发//情期的很多习性。会特别主动,特别多汁,以及他们非常喜欢被粗暴对待,等等。很多视频里都出现了诸如鞭子、镣铐之类的工具。   不愧是虫族,玩这么野。   所以,索拉斯这么问,是也想被……那什么的意思吗?   这是不是代表,索拉斯……喜欢他?   仔细回想,雌虫虽然逃跑了一次,但事出有因。从一开始,就对自己无条件的信任,困在飞船上这段时间更是对他照顾有加。进行精神力训练的时候严厉但耐心。有一次,他拿着精神力面条要玩翻花绳,明显对此嗤之以鼻的雌虫还是陪他玩了。   甚至不止一次,他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了给他盖被子的雌虫,止咬器下溢/出模糊轻柔的叹息。   艾弗雷特知道自己的长相即便在雄虫里也是顶尖的,而军雌都喜欢漂亮的雄主。那么,被雌虫一见钟情,大概……也算正常吧?   但是,满打满算他们认识也才不到一个月。甚至他现在都不知道“索拉斯”的真名,直接……那什么,是不是进展太快了点??   就好比两个虫之间的感情刚上幼儿园,就突然要大学毕业了?   “我当然知道怎么处理。”   “很好,”西尔斯之前还担心对方连这个都不知道,“那你会帮我吗?”   这话听在艾弗雷特耳朵里,约等于“那你会上/我吗?”   于是小雄虫彻底烧红了,“呃……我……你让我考虑一下,行不行?”   这有什么好考虑的?之前不都做过了吗?西尔斯不解,“你怕疼?”   啊?艾弗雷特有点没反应过来,“做这种事,我会疼?”虫族是这样的吗?疼的是上面那个?视频里也没说这个啊!   “多少会有一点。”西尔斯回答,“放心吧,我肯定比你疼。”   雌虫将那种事说得理所当然,让艾弗雷特愈发不自在,“让我,让我想想……”   艾弗雷特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准备。   在真的做什么之前,他得先理清自己对雌虫的感情。   否则不是渣虫了吗!   “好。就算不帮忙,这段时间也别用精神力了,免得不小心抽走了我的。”西尔斯解释,“我很需要精神力。”   雌虫回到第八层的休息室,闭门谢客了。   既然不能练习精神力,艾弗雷特突然闲了下来。他也没回第三层,开始一行行检查这里的货架,意外发现上面做了很多标注。   比如这一排,雌虫写的是:全是面粉,用不上。   另一排是:中间位置有食物,甜橙味的水果罐头,小雄虫喜欢。   还有:医疗用品,没有抑制剂,针管可用。   以及:玩具,小雄虫可能喜欢?   索拉斯的字很好看,像他的虫一样,笔画刚劲有力。偶尔还能在角落里看到奇怪的便签标注。比如:过期了;价格太贵,小雄虫赔不起之类的。   这么一排排看下去,艾弗雷特居然有种寻宝的快乐,一点也不觉得枯燥。   在他专心训练精神力的时候,雌虫好像默默做了很多事。   然后,他暗自下定了决心。   艾弗雷特回到休息室门前,敲了敲门。   门只开了一条缝:“什么事?”   “我想清楚了,我……”艾弗雷特吞咽了一口唾沫,“我想我必须拒绝帮你。”   “知道了。”门内的虫应了一声,就打算关门。   “等一下!”艾弗雷特赶紧抵住门,他不想让对方误会,“我并不是不想帮你,而是觉得,感情这种事情需要过程,需要慎重……”   “我不想浪费你的真心。”他说。   而门那边的西尔斯,几乎没有听清小雄虫说了什么。握着翻译器的手心里满是冷汗,而他的身体却在自内而外地燃烧,因为缺乏安慰而被远古遗留的繁/殖本能惩罚。   之前很多年,他都是用药物逃避发//情期的。现在,他的报应来了。   “好。”他用翻译器回应,然后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门。   强壮的雌虫身/躯重重砸在了床上。疼痛具象成一串串火花,自尾/椎到后颈,顺着整条脊髓往复流窜。然后在某一时刻,顺着神经突然爆裂开来,延伸到每一个指尖,每一根脚趾,每一寸头皮!   西尔斯曾经历过非常多的伤痛。他可以在大腿被折断的时候面不改色,也能在处理脸上锶酸留下的创口时咬牙一声不吭。但是面对许久未曾经历的发//情期痛/潮,雌虫还是猛然绷紧了身体,咬住被角发出一声长长的模糊的悲鸣!   “呜——!!!”   因为疼痛,肌肉开始抽搐、痉挛。西尔斯攥紧拳头,然后用力朝着面前的墙壁狠狠砸了下去!   砰的一声响!墙上出现一个明显的凹坑,以及关节处的几点血迹。   门外小雄虫大概是听出不对,又敲了敲门,“索拉斯?”   西尔斯蜷缩在床上,一直等到这一波痛潮退去,才颤抖着手拿起翻译器回应道:“我没事,离这里远点。”   啊,被雌虫讨厌了。门外的雄虫想。   艾弗雷特猜到了这个结果,但真的被这样对待时,仍然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不放心索拉斯一个虫在里面,他又在门外待了好久。直到肚子咕咕叫才离开。   等他沿着梯子爬回第三层,刚冒了一个头,就听到当啷一声,一个黑影嗖的一下从眼前窜了过去。   因为速度太快,艾弗雷特没看清楚,只隐约看到那个影子后面拖着一条尾巴。   等等,尾巴?!   对方不是虫?!   艾弗雷特赶紧回到三层的休息室查看,果不其然,门大开着,里面的东西被翻得乱七八糟。一些罐头被打开了,还有几个空掉的罐头散落一地。   是那个偷罐头的贼!   对方好像只怕雌虫,等索拉斯一走,就又跑来偷吃了!   虽然这也怪他,一时大意,忘了锁门。   艾弗雷特本想告诉索拉斯。但是现在的雌虫显然不合适出来抓贼。   不过幸好,这个小贼一看就智商不太高的样子。   于是雄虫在第三层的空地上做了一个陷阱。   几个打开的肉罐头放在中间当作诱饵,周围用他的面条精神力围了一圈,只要有东西靠近立刻就会察觉。另一端则连接着上面的一袋面粉。   谁说面粉没用了,这不是就用上了吗?   剩下的,就是等待。   艾弗雷特耐心藏在门缝后面,等了几个小时,蹲得腿都麻了。就在快要睡着的时候,精神力突然有了动静!   小雄虫立即扯开上面的面粉,一大袋东西就这么直接洒了出来。等他出来的时候,眼睁睁看着一坨白乎乎的东西迅速跑开了。   居然还不忘偷走罐头!   艾弗雷特抄起准备好的金属管追了上去。等转过拐角,对方的身影已经消失。   虽然他的速度比不上对方,但一路的面粉痕迹已经暴露了那个贼的藏身之处。   艾弗雷特悄悄爬上货架,然后猛地用棍子敲击顶层。白影子受了惊,从阴影处尖叫着窜了出去。   接下来的过程,很像猫捉老鼠。雄虫仗着身高和手里的铁棍,一步步把敏捷的白老鼠逼到了角落。直到对方无处可逃,缩在那里不动了,他才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居然……是个孩子?或者叫,虫崽?瘦瘦小小的,浑身面粉,看起来只有六七岁。但不知为何屁股后面多了一条尾巴。   艾弗雷特不想欺负小虫崽,但偷窃行为是不能容忍的,于是凶巴巴地问:“说!为什么要偷我的罐头?”   “谁偷你罐头了!那不是你的!那是雌虫大哥哥的!”小虫崽不服气地冲他哈气,露出两个尖牙,身后的尾巴也跟着翘起来,高高举过头顶。   艾弗雷特这才发现,那是一种类似于蝎子的尾勾,末端长着尖尖的勾刺,看起来颇具威胁性。   “你说的雌虫是我的雌奴,他整个虫都是我的,东西当然也是。”   小虫崽有点震惊,“你,你是雄虫?!”   “哪有你这么高的雄虫!”   对于长得比大多数雄虫都高这点,艾弗雷特还是很满意的。   “不告而拿就是偷!你家长辈没教过你吗?”   “雄父不要我,亚雌父死了。”   现在轮到艾弗雷特内疚了。   最后,小雄虫还是领着脏兮兮的小虫崽去找索拉斯了,想问问他怎么处理。   但是敲了几次门,除了几声模糊的呻吟,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小虫崽耸动鼻尖,在空气中嗅探,“雌虫哥哥发//情啦?”   “嗯,你能闻出来?”   “你不是他的雄主吗,为什么不帮他?”   “啊,这个,虽然我是他的雄主,但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被一个孩子问这种事,艾弗雷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知道他喜欢我,但是我们刚认识没多久……”   “那你是恨他吗?”   “什么?”   “被标记的雌虫发/情期没有雄主帮忙,会痛死的。你不知道吗?”   与此同时,房间内传来咚的一声。雌虫又在砸墙。   艾弗雷特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   他以为雌虫在向他求爱,但实际上,对方……似乎是在向他求救。 第14章 凶手   “叫什么?”   “比古。”   “几岁了?”   “十岁,马上二次分化了。”   十岁?身高只有一米多点,已经十岁了吗?艾弗雷特忍不住打量了一眼洗干净的小虫崽。结果被瞪了一眼。   怎么在雌虫面前这么乖,对自己就态度那么差?这也太区别对待了。   “除了有尾勾,还有别的明显的退化特征吗?”   小虫崽想了想,眨了一下眼睛,但眼皮没动,反倒是一层白色硬膜横着左右开合,遮住了瞳孔。这是一层瞬膜,也叫第三眼睑,可以保护和湿润眼球。也能提前遮光,提高夜视能力。   “你已经十岁了,为什么看起来只有五岁?”艾弗雷特好奇插了一嘴。   谁料比古直接用瞬膜白了小雄虫一眼。   “古古,告诉他吧。”   小虫崽这才不情愿地说:“我有返祖基因缺陷,长不高的……”   原来是不小心戳到虫痛处了。   “偷拿罐头,是因为饿了吗?”西尔斯问。他之前每天都会在角落里放几个罐头,两瓶水,但是这两天因为发/情期就停下了。按理说之前放的食物也够多了。但他知道比古的胃口,要比一般虫大得多。   明明瘦小的身躯,却要消耗更多的能量。不过也换来了更快的速度和爆发力,以及那根尾勾……那可是一柄带毒的利刃。   小虫崽点了点头,有点不好意思。   “那你要不跟我一起生活。”西尔斯想了想,“如果你不介意,可以把我当成你的雌父。”   等等?等等!!   艾弗雷特发现,雌虫居然是认真的。为什么对一个刚认识的虫这么友好?就因为他是残疾雌虫而且还是个幼崽吗?   好吧,这么一想,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西尔斯的善意并不是毫无缘由。因为他认识古古,或者说认识上一世几年后的古古。   像这种有缺陷的返祖雌虫,只要被巡逻机器人发现,就会直接送到生化垃圾场。上一世他们就是在那里认识的,还曾一同结伴生存过一段时间。没想到,这一世会在飞船上遇到。   总的来说,是个好虫崽,和优秀的战士。   小虫崽有点高兴。他在过去没少因为基因缺陷遭受排挤,但是西尔斯身上就完全没有那种让他不舒服的感觉。   “我之前跟亚雌父生活在一起,没有雌父。我可以把你当哥哥吗?”   比古主动靠近索拉斯,尾勾在身后轻轻摇,“我可以只要你,不要你的雄主吗?”   不是?艾弗雷特闻言皱眉,“我还在这儿呢!”   “他不是故意弄你一身面粉的,别记仇了。”西尔斯感觉自己面对的是两个小虫崽,“而且你也偷了他的罐头,翻乱了他的东西。算扯平了吧?”   “我才不会跟一个虫崽记仇!”艾弗雷特赶紧表态。   雌虫的发情期还没结束,虽然索拉斯状态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不少,但还是能从行动之间偶尔感觉到一种迟缓和疲累。   既然事情定下来了,他立刻开始赶虫,“比古,你自己去三层玩。我要跟你的雌虫哥哥做点成年虫才能做的事情!”   “我才不会跟雄虫一般见识!”比古做了个鬼脸,窜了出去。   艾弗雷特赶紧关上了门。   转身第一句话,就是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   但西尔斯摇了摇头,“谢谢你,愿意帮我。”   一小时前。   艾弗雷特知道雌虫发/情期会很痛之后就一直想办法进到休息室。一开始先是砸门,后来变成了硬闯。   为了避免被小虫崽看到什么,还给了他几瓶水让他自己回第三层洗澡去了。   但这门明明无法上锁,却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挡住了,艾弗雷特撞不开。   最后还是用精神力从门缝里伸进去,在里面拨弄半天,才把挡门的铁栓扒拉开。   等他冲进去后,立刻就发现,床上的雌虫……在发抖。   不是因为寒冷或者害怕那种瑟瑟发抖,而是肌肉在抽搐的那种颤抖。   雌虫浑身冷汗,上身唯一的一件背心已经被湿透了,甚至能清晰看到两点以及后背上的翅翼锁定装置。   西尔斯没戴止咬器,也没什么精力去拿翻译器,只能用刚恢复没多少的嗓子声音嘶哑地问:“进来……干嘛?”   在看到雌虫糟糕透顶的情况的瞬间,艾弗雷特就忘记了先前的纠结,什么道德什么爱情,有救命重要吗?   “我决定帮你。”他说。   西尔斯不知道是什么让小雄虫突然改变了主意,但是不疼当然比疼要好。“好……谢谢。”   然后他就看到小雄虫一脸下定了某种决心的样子,开始脱衣服。   上衣脱完了还不算,还要脱/裤子。   “等……”西尔斯赶紧阻止他,“你要……做什么……”   “做……”他很确定小雄虫说了两个字,“咳,帮你度过发/情期。”   西尔斯知道小雄虫这是完全误会了,“不用,我只是需要……精神力……和信息素。”   “给我……你的血就行。”西尔斯强调,“就像标记的那次一样。”   艾弗雷特愣了一下,“可是视频里……”   “……哦。”他突然明白过来。   那些视频,是针对雄虫的,所以只会考虑雄虫的需求。但从来没考虑过雌虫真正需要什么。   索拉斯从来没喜欢过他。   他只是需要他。因为标记,不得不需要他。   最后,艾弗雷特还是给了雌虫一管血。   效果非常立竿见影。一个小时后,雌虫就能坐在这里一起讨论小虫崽的去处了。   然后,索拉斯对他说谢谢。   即便他误会了一切,即便他让他疼得要命,即便他想过要对他……   艾弗雷特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你还需要我的血吗?”   “一次不要太多,你身体会受不住。”雌虫用翻译器说。   那你的身体呢?艾弗雷特很想问,但还是没问出口。   在某一瞬间,雄虫甚至觉得,他跟雌虫之间的距离,比小虫崽跟雌虫的距离都远。   他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正准备就这样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被雌虫叫住了:“等一等。”   西尔斯递给小雄虫一本笔记,“我跟你说过,雄虫一样可以驾驶飞船。”   艾弗雷特接过来翻了翻,发现是一堆面板一样的东西,附带一些解释,“这是?”   “这艘货运飞船的主要控制板。曲速控制,自动导航,警示面板,我都做了注解。能搞懂这些,就能驾驶飞船。”   “可是……我还没有通过第三项测试。”   雌虫的蓝眼睛里显出笑意,“其实,驾驶飞船并不需要通过第三个测试。那是为了能够百分百链接飞船。但你也可以手动驾驶,大多数飞船都是这么运行的。只要知道怎么操作按钮就行。”   “这段时间不能使用精神力,就用这个打发时间吧。”   “就当是……我的谢礼。”   “谢谢。”临走前,艾弗雷特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索拉斯,等飞船抵达目的地,你的计划是什么?”   这段时间,他们似乎从来没讨论过未来。就好像飞船上的日子,永远不会结束一样。   西尔斯没料到雄虫会问这种问题,或者说他以为他们都知道答案。   “你不是要回首都吗?”   “至于我,”西尔斯说,“我要做什么,你不需要知道。”   为了小雄虫的安全起见。   不需要知道。原来如此。   艾弗雷特点点头,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雌虫在第八层靠雄虫的血液度过发/情期,艾弗雷特跟比古一起住在第三层。   小虫崽天性爱吃爱玩,其实没什么坏心眼。在艾弗雷特主动分享了一个罐头之后,迅速跟雄虫熟络起来。然后甜甜叫了一声:   “雄虫爸爸!”   吓得艾弗雷特赶紧捂他嘴,“爸爸不能乱叫!”   “为什么?”小虫崽灵活地挣脱,“雄虫不都喜欢被叫爸爸吗?”   “我不喜欢!”   “那好吧,雄虫叔……哥哥!”   “……其实,叫我艾弗雷特就行。”   这天,艾弗雷特合上笔记本,看向旁边正在追着一个球来回跑,玩得不亦乐乎的小虫崽,突然问:“比古,怎么才能得到一个雌虫呢?”   比古停下来,尾勾从背后伸出,“亚雌父说了!比古不卖身!”   “我不是说你。等下,有虫会买卖虫崽?”   “当然啊!虫崽不就是商品吗?只不过没有雄虫值钱!”   艾弗雷特觉得比古的三观非常有问题,“虫不是商品,比古。虫崽不是,雄虫也不是。那些买卖虫口的,都是坏虫,知道吗?”   “可是,”比古歪头,一脸无辜,“雌虫哥哥不也是被你买回来的吗?”   艾弗雷特:“……”   “我那是为了救他,不一样……不对,跑题了。”   “你想占有雌虫哥哥?”   得到和占有,明明是一个意思,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后者却莫名多了几分攻击意味,让艾弗雷特不太喜欢。   “可以这么说吧。”   “你不是标记了他吗,那他就是你的了啊!”比古一脸理所当然。   “但他说,等飞船落地,他就会离开。”   “不让他离开不就行了?”   “我说不过他。”小雄虫挫败道。   “可以直接动手啊!”比古用尾勾拍球玩,“用项圈,用精神力,用机器人。雌奴没办法反抗雄主的!”   雌奴没办法反抗雄主。艾弗雷特不止听过一次这句话。但现实就是,他的雌奴索拉斯,根本不听他的。   “但我恨机器人,我的亚雌父就是被机器人杀死的。”   这还是第一次听到比古提起他亚雌父的死因,艾弗雷特有点不忍心,安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我知道的。”小虫崽点点头。一时间,整个第三层只有皮球拍打地板的声音在回荡。   “我就是……很想他。”   艾弗雷特摸摸小虫崽的脑袋,“你的亚雌父,他叫什么?我们做个东西一起纪念他,好不好?”   “奥利,”比古说,“他叫奥利!”   艾弗雷特怔住,“你的亚雌父,是帕慕酒馆的酒保吗?”   第八层的休息室里,三只虫正襟危坐。   “所以,奥利,你的亚雌父,是被机器人杀死的?”西尔斯在离开首都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暂缓调查的准备,却没想到,会在货船上得到意料之外的线索。   比古点头。   “机器人什么样子,能告诉我吗?”   “方形的脑袋,圆滚滚的身体,走起路来嘎吱嘎吱,感觉很久没修了!”   “是不是胸前有一个飞鸟一样的图案?”西尔斯问。   比古点头。   “你认识?”艾弗雷特好奇问道。   何止认识,在离开首都前刚打过交道。帕慕酒馆的机器人,玛卡巴卡,算是奥利的同事。那个飞鸟图案,就是帕慕酒馆的标志。   但是这说不通,玛卡巴卡是克里斯的机器人,克里斯没有理由杀奥利,除非……   “古古,你还记得机器人杀死奥利那天,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吗?”   “嗯……”小虫崽歪头想了好一会儿,“它好像说,什么卡拉,神灯之类的……”   “制造卡拉汀试剂的神灯公司,F的公司。”西尔斯补全道,“机器人是被黑了。”   “如果F因为卡拉汀试剂的事情杀了奥利,那他也可能会对西尔斯上将下手。”西尔斯总结道。   另一边的小雄虫心中警铃大作,不对,等一下?!   自己怎么成凶手了?! 第15章 灾难   航行进入第二十九天,货运飞船埃迪号退出曲速,进入最后滑行阶段。在抵达B星系科沃斯星群后不久,很快被科沃斯-3号恒星捕捉,进入恒星公转轨道。   十三个小时后,将切入行星轨道,启动标准降落程序。   于是长久以来,这艘飞船再次沐浴在光芒之下。恒星冰冷明亮的光透过舷窗,持久照射在地板上。那里刚好散落着几瓶水,光线透过水瓶,汇聚到了后面的一堆包装纸上。   在这期间,艾弗雷特一直在试图说服雌虫和比古,F并不是凶手。但收效甚微。   “就算是玛卡巴卡做的,也不代表它被黑了。”   “就算玛卡巴卡被黑了,也不代表就是神灯公司做的。”   “就算是神灯公司做的,也不代表F就一定知道。”   西尔斯停下正在做的引体向上,然后用单手操作翻译器,“如果F连自己公司里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那他就是个蠢货。”   很好,被骂了。   比古甚至用一堆糖纸捏了个小人,然后用尾勾戳个稀烂,“F!杀!”   攻击性很强,侮辱性也极大。   但是艾弗雷特没有放弃。   “如果我能证明F的清白呢?”   西尔斯觉得小雄虫有点魔怔了,“你最初的目的,不是为了寻找西尔斯上将受伤的真相吗?有必要那么在意F吗?”   “我只是觉得,能做出卡拉汀试剂的,不会是个坏虫。”   “其实没那么复杂。玛卡巴卡是老旧型号的机器人,但也在光脑系统中。你是雄虫,权限更高,等落地之后接入光脑系统,查一下那段时间玛卡巴卡的登陆日志,就能知道有没有被黑入,是被谁黑入的了。”   “我一定会查清楚的。”艾弗雷特趁机提议,“但是需要时间。”   “这段时间,你能留在我身边吗?”   西尔斯没料到话题会是这个走向,终于从货架之间临时搭起的单杠上跳下来。刚运动过的胳膊肌肉上覆盖一层薄汗。   他刚结束发/情期,想要尽快恢复体力。   “我,和比古都不会回首都的。”他强调。   “那我也可以暂时留在科沃斯。”艾弗雷特坚持,“调查都到一半了,总不能停止吧。”   “而且……”小雄虫犹豫了一下,“而且,我需要你。”   “精神力方面的需求。我之前的精神力有问题,只能靠药物帮助,但是现在,只要你在身边就没事了。”   精神力的毛病,西尔斯和小雄虫都有。甚至西尔斯的更严重,面临崩溃的精神海,现在修复进度也只有2%左右,一旦跟小雄虫分开,迟早要面临精神海枯竭的死路。   相比之下,小雄虫的毛病仅仅是头痛,而且还有药物治疗的选项。   所以,实际上是西尔斯需要小雄虫,而不是反过来。   但他偏偏这么说了,避重就轻地说了。   西尔斯也不傻。所以他反问:“我可以拒绝吗?”   话题就这么不了了之,没有结果。   埃迪号成功切入行星轨道,距离降落到科沃斯-3H星地表航空台,还剩两个小时。   艾弗雷特又来找西尔斯了。   发情期结束后,西尔斯从被他砸烂的第八层搬了出来,然后住进了更近一点的第四层里。   西尔斯以为小雄虫又是来说关于下船后一起行动的事情。但他没有,反而拿出了那个上锁的盒子。这几天小雄虫一直在摆弄它,但西尔斯从来没指望过他能打开。   “我没有足够的力道,足够的精度,来直接模拟钥匙的形态。但是我的精神力能够感知更多,当它们离开身体,可以变成某种粘稠的液体。”   说着,精神力从掌心涌出,包裹住整个盒子,“我能控制精神力的密度,先包裹整个盒子,缓慢渗透进去,然后在让精神力变得更加凝实,坚硬。这时候……”   包裹着盒子的精神力泡泡缓慢挪走,中间位置出现了一把钥匙的形状。   “就像拓印那样,我得到了一把精神力钥匙。”   精神力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钥匙精准插入锁孔。   “而我们能操纵自己的精神力。”   咔哒一声,锁开了!   用精神力包裹住,就能操纵里面的东西?!   这个概念和做法,西尔斯也是闻所未闻。   怎么渗透?怎么包裹?怎么感知?怎么贴合?怎么改变密度?   每个问题都足以让最顶尖的精神力高手结舌。   但艾弗雷特做到了,甚至看起来,毫不费力。   这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天才?   而他的等级到底又是多少呢?   只有一点,西尔斯是确定的。这个小雄虫在未来,会是个非常强大并且与众不同的虫皇。   “我完成了第三项测试,老师。”艾弗雷特笑起来的时候,一侧嘴角会陷出一颗浅浅的梨涡,“有什么奖励吗?”   即将抵达科沃斯,西尔斯心情非常好。他叹了口气,“你想要什么奖励,我的雄主?”   艾弗雷特盯着那双蓝眼睛,说:“我可以……”   “我可以,亲一下你的眼睛吗?”   他应该拒绝的。   不管怎么说,这个动作都太亲密了。   但是……他们马上要降落了,要分别了。如无意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见了。既然如此……   “好。”西尔斯答。   军雌闭上了眼睛。他眼窝深邃,眉峰锐利,即便被止咬器遮住大半也还是能看出鼻梁有多高挺。   就算闭上眼睛,少了被注视的压力,也依旧是棱角分明、攻击性极强的一张脸。   太像了。   艾弗雷特抬手描摹那眉眼。他对西尔斯上将的脸非常熟悉,曾经画过,拍过,雕刻过,泥塑过。   索拉斯的上半张脸,跟西尔斯上将至少有九成相似。   一个完美的替代品……   但真是这样吗?   大概是等得有点久,军雌浓密黑长的睫毛开始轻轻颤动,似乎在考虑要不要睁开眼睛。   “别动。”艾弗雷特说。   他终于收回手,屏住呼吸缓慢地弯下腰,一点点靠近坐在那里闭着眼睛的雌虫,带着一点儿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小心翼翼。   他想知道,等他真的碰到、吻到那双蓝眼睛,他所想起的,到底是谁?   是仰慕已久的西尔斯上将,还是朝夕相处的索拉斯雌奴?   就在嘴唇即将碰到眼皮的时候,雌虫大概等得太久,终于还是没忍住睁开了眼。长长的睫毛轻轻扫过雄虫下唇,带来一丝痒意。   这个过于漫长的吻就这么被打断了。   然后西尔斯迅速闭了回去,欲盖弥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艾弗雷特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西尔斯睁开眼睛,有些莫名其妙,用他还在恢复期的沙哑嗓子问:“你……笑什么?”   谁知道小雄虫笑得更大声了,一手扶着他肩膀笑得前仰后合。   然后小雄虫边笑边说:“我笑点低。”   真是莫名其妙。   西尔斯摇头,“还亲吗?”   艾弗雷特勉强止住笑,虽然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索拉斯,我想问你……”   话还没说完,伴随着一声巨响,飞船突然剧烈颠簸起来。   小雄虫一个没站住,直接颠进了雌虫怀里。   “怎么……?”   西尔斯面色严肃,一把推开怀里的小雄虫就往外冲。刚打开门,一阵灼热的浓烟就涌了进来。身后的小雄虫立刻咳嗽起来。   西尔斯心里一沉。距离降落还有一段时间,现在起火,最糟糕的后果将会是整艘飞船直接坠毁。   火灾?还是爆炸?   虫为?还是意外?   但现在没时间想这些。西尔斯返回房间,把提前收拾好的行李袋往小雄虫怀里一扔,用破锣嗓子喊:“拿上东西!找比古!去顶层等我!”   “那你呢!”   “灭火!”   西尔斯抄起灭火器,一个虫下到了不断飘出浓烟的底层。   艾弗雷特和比古在顶层等了没多久,灰头土脸的雌虫就回来了。   “怎么样?”艾弗雷特问。   西尔斯摇了摇头,“太大了,灭不掉。”   艾弗雷特立即问:“我们会死吗?”   西尔斯看了小雄虫一眼,“我不会让你死的。”   未来虫皇可不能死在这里。   西尔斯放下灭火器,用精神力从旁边切了一根金属棍,递给小雄虫,“还记得那本笔记吗?里面应该有简易的飞船结构图。”   “记得。整个飞船比较像躺倒的b,主要有三个部分。下方是体积较大的货舱,上方是甲板,再往前是舰桥控制室。”   他们目前就是在货舱之上的顶层,旁边就是通往甲板的厚重铁门。   西尔斯点点头,语速飞快地解释,“按照这个火势,货舱很快就会被烧穿。到时候飞船会执行紧急代码,关闭货舱与甲板通道,然后放弃整个货舱。”   “如果火势继续蔓延,飞船会连甲板一并放弃,只剩连接发动机的舰桥控制室。”   “只有舰桥是安全的。我们需要去那里。”   “还记得怎么开飞船吗?”西尔斯问。   艾弗雷特有些没反应过来, “啊?我开飞船?”   “算了。还记得紧急状态自动降落的按键在哪吗?”   “知道!”   小雄虫下意识看了一下旁边厚重的铁门,“不过,这个门怎么打开?”   “开门不是关键。货舱的安全等级最低,所以我毁掉所有监控,在那里住一个月也没关系。但是甲板不一样。”说着,西尔斯拿出一张通行卡,往门旁边刷了一下。   滴的一声,门锁通行状态灯由红变绿,显示通过。   这张通行卡还是他重生当天,从机器人身上扒下来的,没想到现在派上了用场。   “甲板需要个体通行权限,我们没有,所以一定会遭到阻拦。”   西尔斯一个虫挡在小雄虫和小虫崽身前,指尖用精神力凝出薄薄的利刃,摆好了战斗姿势。   “估计要对付甲板上的两个安全机器人。放心,是最低的V级机器人,不会有致命武器的。”   咔嚓——厚重铁门缓慢打开。   在一片烟雾当中,长长的甲板上十几个重甲武装的T-rex机器人,一起扭头看向了他们。   冰冷的红色眼睛散发着瘆虫的光。手里黑洞洞的枪口也一并齐刷刷指向了入侵者。   “呃……索拉斯?”   “你刚才说,几个、几级的安全机器人来着?” 第16章 死亡   这个飞船绝对有问题。T-rex机器人,属于III级别的安全机器人,一般只有军用的货运飞船上才会用到。   但现在没时间追究这个。他们得先活下来。   “你们退后。”西尔斯对小雄虫和虫崽说,然后率先踏进了甲板区域。   “警告!警告!请立即退出甲板范围,否则……”   最近的那个机器人还在执行警告程序,西尔斯已经蹬地腾空,如利箭般从最近的两个机器人中间穿过,同时抬起了双手中的利刃!   刷!   伴随着一阵火花闪电,两个机器人突然停止了动作,然后脑袋开始顺着颈部锋利整齐的切口缓慢下滑。   西尔斯翻身落地之后,两颗脑袋才终于脱离了肩膀,咚咚两声砸落在地上。   “入侵……!”第三个机器人还在切换程序,西尔斯已经灵活地跳上机器人肩膀,双手握住它的黑色脑袋,咔嚓一声!像摘下一颗果实一样,轻松将脑袋拧了下来。   失去了脑袋的机器人尸体重重扑倒在地。与此同时西尔斯已经借力扑向下一个机器人。   但先机转瞬即逝。机器人们迅速反应过来,开始齐心协力击杀这个不知好歹的入侵者!   第四个,第五个……机器人一个接一个倒下。西尔斯身体轻盈灵活,仿佛死神手持透明利刃,穿梭在敌人的围攻当中,一个接一个地收割机器人的生命。   然而,他刚结束发/情期,体力不足,断腿也没好全。精神力更是只剩一丁点。   如果说以往战斗时,精神力凝成的武器是巨刃,是长刀,那他现在等于在拿着牙签戳敌人。   很快,西尔斯就左支右绌,捉襟见肘起来。刚刚干掉左边这个机器人,却被右边的那个抓住机会一枪击中了肩膀!   军雌身形一晃,要看就要倒下。   “索拉斯!”   “雌虫哥哥!”   “别过来!”外面的两个虫着急地想进来帮忙,却被雌虫喝止了。   西尔斯就地一滚,举起方才趁机抢过来的枪,直接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最后一个机器人的脑袋被炸了个粉碎。   十四个T-rex机器人,在短短十分钟内,变成了十四具废铁!   这还是艾弗雷特第一次近距离围观军雌的战斗。一切如他所想象的那样,干净利落,强悍优美。每一寸肌肉都被控制得恰到好处,像一具完美的杀戮机器。   尽管不合适,艾弗雷特却看得血脉喷张。他心脏剧烈跳动:   我的!这么厉害的雌虫是属于我的!   西尔斯挨个检查了倒在地上的机器人并一一补枪,确保它们都彻底报废,再也爬不起来。   又来回检查了一遍甲板区域,确认安全,才让艾弗雷特和比古过来。   就在经过甲板中部时,艾弗雷特突然觉得中间堆放的大批货物有点眼熟。虽然没有标签,但那个尺寸看起来很像是……   他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艾弗雷特!”那边雌虫已经先到了舰桥入口,速度更快的小虫崽也过去了。他们在等他。   “等一下!马上!”   艾弗雷特用铁棍撬开了一个包装箱。里面是一排排的试剂,准确来说……   是一排排卡拉汀试剂。   “怎么了?”西尔斯嫌小雄虫太磨蹭,返回来找他,并且一眼看到了那些试剂。   “这艘船也是用来偷偷运送卡拉汀的?”   艾弗雷特没说话。   “那些机器人应该就是为了护送这个的。”西尔斯更加确认神灯公司和F绝对不清白,“但现在不是查这个的时候,先去舰桥吧。”   打开甲板闸门的通行卡并不能打开通往舰桥的门。他们需要想别的办法进入。   但还没等他们来到舰桥门口,门突然自己开了。   西尔斯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拽着小雄虫往后退到货物后面。同时大喊,“古古快跑!”   小虫崽尖叫着朝他们奔来。眨眼就窜到了西尔斯肩头。   这次,从舰桥里出来了更多的T-rex机器人。   至少三十个。   西尔斯终于没忍住骂了句脏话:“草!”   这样不行。西尔斯知道自己的体力和精神力都撑不下去。   必须另想办法。   三个虫一起往后撤退。   途中西尔斯从之前干掉的机器人手里拿过两把枪,给艾弗雷特和比古一虫一把。   “这是保险,打开,然后扣动扳机。会用了吗?”还顺便做了个示范,“如果有机会,冲它们脑袋开枪。”   艾弗雷特倒是用过,但是,“比古用这个会不会太早了点?”   小虫崽倒是混不在意,拿过枪然后利落打开保险,“比古会玩这个!”   艾弗雷特瞬间怀疑,虫崽保护法是个摆设吗?!   “你们退出甲板范围,我尽量把它们挡在甲板中部。以及……”西尔斯深吸一口气,看向小雄虫,“如果可以,请给我一些精神力。”   整个甲板区域,大概将近百米长,十米宽。但是在中部地区堆放了不少卡拉汀试剂,于是让那里变成了两侧各只有两米宽的窄通道。   对方迟迟没有开枪大概也是因为担心弄坏货物。   而这就是西尔斯的机会。   等小雄虫和小虫崽退出甲板区域,西尔斯从掌心伸出精神力,凝成一米多长的巨剑,然后猛得插进地板中。   顺着地板的裂缝,有烟雾飘了上来。   捅穿了!   西尔斯拖拽巨剑向前,伴随着刺耳的刺啦声响,直接横着将十米宽的甲板地板切开一道裂缝。然后又对其他三个边做了同样的操作,只是在边角处留了一点连接。   这一番操作下来,要不是小雄虫一直在给他输送精神力,他就直接精神力枯竭了!   现在,他和货物一起站在了悬悬欲坠的甲板上。   来吧!   西尔斯甩出精神力军刀,咬牙忍住精神力过度使用带来的刺痛,绷起身体,下一秒如离弦之箭,冲入机器人当中!   从缝隙里涌出来的烟雾越来越多,很快完全遮挡住了艾弗雷特的视线。他连个虫影都看不清楚,更别说开枪了!   烟雾中不时传来的打斗声只让他更加心焦。他所能做的,只有尽可能给雌虫提供自己的精神力。   倒是旁边的小虫崽,偶尔会对着浓烟密布的甲板开上一枪。   “比古,你能看清吗?!”   “看不清啊!”比古再次举枪,然后扣动扳机!   “不过能大概听出来!”   艾弗雷特:……。   这就是雌虫的战斗天赋吗?   不过几分钟,甲板上方的烟雾愈发浓烈,带着灼人的热度,呛得艾弗雷特又是咳嗽又是流泪,只能弯腰捂住口鼻。比古甚至直接趴在了地上。   看起来火势已经蔓延到了货舱的第一层,烧到他们脚底下了。   “放心吧,雌虫哥哥很厉害的!”比古非常自信地安慰他。   “我知道,咳咳……就是……”觉得自己帮不上忙有点废物。   还没说完,前方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巨大的声响,火焰也窜了起来!   怎么回事?!   艾弗雷特虫还没动,精神力便触/手般迅速贴着地板延伸出去,立刻发现,甲板中央那里,塌了!   雌虫呢,雌虫有没有事?!   小雄虫顾不上呛虫的烟雾,立刻跑过去查看情况。发现货物和大部分机器人连同坍塌的地板掉入了下层的火海中。   不过雌虫倒是没事,正用一只手,没受伤那一侧的手扒住边缘,摇摇欲坠。   看他过来,雌虫甚至笑了一下:“拉我一把?”   艾弗雷特把雌虫拽了上来,然后看着面前的坍塌区域开始发愁:“怎么过去?”   现在机器人倒是没了,但一整片的坍塌区域,少说有二十米长,他们要怎么过去呢?   雌虫几乎是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跳过去啊。”   然后两个虫对视一眼,都意识到了问题。   这个坑……艾弗雷特跳不过去。   西尔斯和艾弗雷特的体力之间,隔着巨大的鸿沟。   如果要背着或者抱着小雄虫,就会影响跳跃姿态,很可能两个虫一起葬身火海。   那就只能贴着旁边的墙壁,一点点攀爬过去了。   正打算这么做的的时候,警报突然响了起来。   【警报!!警报!!货舱破损!甲板异常高温!即将执行紧急脱离程序!】   与此同时,通往舰桥的闸门开始关闭。   【甲板脱离,倒计时三十秒。】   糟了!!!   三十秒,爬过去显然来不及,西尔斯当机立断脱掉上衣,“知道怎么拆虫翼锁定装置吗?”   艾弗雷特还在犹豫,旁边比古:“我会!”   然后小虫崽直接跳上雌虫肩膀,双手扣住后背上金属块,用力向外一扯!   随着金属装置脱离,最先涌出来的是血。这个装置显然不该被暴力拆除,虫翼根部直接被扯开几个血洞。   然后,巨大的透明的翅膀跟着被拉扯出来,上面还沾染着不少血迹。   西尔斯抱住小雄虫,展开残破受伤的虫翼扇动几下,“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   说着,完全没给他任何反应时间,直接助跑后纵身跃入坍塌处的火海。   巨大的破损虫翼半展开,用力扇动,歪歪扭扭带着两个虫飞过了火坑。   等他们跌落到地板上,动作迅捷的比古已经窜进了舰桥门口,急得大叫:“快呀!!!”   【十!】   西尔斯抱着小雄虫爬起来,争分夺秒往前冲。   距离舰桥还有二十米。   【九!】   西尔斯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低头一看,是一个没死透的机器人,抓住了他的脚踝。   距离舰桥还有十五米。   【八!】   西尔斯一脚踹上机器人的手,没踹开,反而被另一只手抓住了没收回的虫翼。军雌因为疼痛哆嗦了一下。   草!   【七!】   往前跑了两步的小雄虫发现不对,回过头来帮他。   笨蛋!   西尔斯一剑斩断了机械手,然后问:“知道急停按钮在哪吗!”   【六!】   小雄虫点头:“知道!”   “摁下去,停止紧急脱离!救我!”然后西尔斯直接拦腰抱起小雄虫,将他扔向了愈发变窄的闸门!   【五!】   艾弗雷特摔进了舰桥控制室。   西尔斯终于终于摆脱了机器人,开始往闸门冲刺!   【四!】   西尔斯一头撞上了关闭的闸门!   他下意识伸出精神力凝成匕首想要强拆,但立刻想到舰桥也需要密闭性。于是只能放弃。   艾弗雷特从地板上爬起来,冲向控制台!   【三!】   西尔斯背靠闸门,闭上了眼睛。   他被关在了门外。等倒计时结束,他会被连同甲板一起,丢进苍茫宇宙。   他会死在冰冷的宇宙中。   艾弗雷特距离控制台还有十米!   【二!】   艾弗雷特距离控制还剩两米!   【一!】   紧急停止按钮!紧急停止按钮!!!!   【零!】 第17章 路口   【零!】   艾弗雷特失败了。   倒计时归零,他仍然没有摁下急停。甲板将会带着雌虫脱离飞船,成为宇宙中的一片垃圾。   他要害死他的索拉斯了!!!   不——!!!!!!!!!!   伴随着巨大的绝望和痛苦,精神力潮水般自雄虫体内疯狂涌出,迅速包裹了整艘飞船!   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飞船歪斜地静止,急得跳起来的比古悬浮在空中,警报灯停止闪烁和刺耳鸣叫。就连飘进来的烟雾都凝固宛如雕塑。   整个宇宙彻底静止,悄无声息,仿佛正在观看的电影突然被按了暂停键——   这是……怎么回事?!   艾弗雷特来不及细想,遵从本能,用力摁下了急停按钮!   【紧急脱离程序终止!】   【舰桥闸门强行开启!】   【警告!飞船完整性受损!】   【重新启动紧急脱离程序。】   【甲板及货舱成功脱离。】   【开启自动降落程序,正在为您重新规划航线——】   艾弗雷特看着舱门打开,雌虫进来,然后接管飞船,脱离着火的甲板和货舱,重新规划路线。   “干得漂亮,谢谢!”雌虫对他说。   飞船逐渐平稳,舷窗外的行星已然近在咫尺。   但艾弗雷特始终有种不真实感。仿佛世界隔着一层模糊的玻璃,耳中的声音也像是塞了棉花。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刚刚……   不是失败了吗?   为什么索拉斯还活着?   那段静止的时空,到底是错觉还是……   “啊!”脑际突然传来一阵针扎般的刺痛。跟他之前精神力匮乏的毛病有点像,但是要疼多了.   艾弗雷特抱着脑袋跪倒在地。   “艾弗雷特?”比古到他身边拍拍他的后背。   “没事吧?”正在专心驾驶飞船的雌虫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小雄虫哇的吐出一口血。   这可把西尔斯吓了一跳,赶紧把飞船切换自动驾驶,过来查看小雄虫的状态。   在被雌虫抱在怀里的那一瞬,世界终于重新有了实感。但是他好疼,好累,好想睡觉……   “精神力……用过头了……”艾弗雷特解释道。   “没事,你已经很厉害了。”雌虫轻轻抚摸他的后背,“你救了我的命。”   “累了就休息一会儿吧。”   但他不能睡,他还想……还没来得及……   于是他抓住雌虫的手,乞求道:“落地之后,答应我,不要直接离开……好不好?”   雌虫回握住他的手,沉默了一会儿,说:“好,我答应你。”   艾弗雷特笑了一声,更多的血从嘴角涌出来。   他知道,雌虫,在骗他。   大。骗。子。   但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做更多了。他没有本事、没有能力留住自己的雌虫。   艾弗雷特在不甘中陷入了昏睡。   “他会死吗?”比古悲伤地看着昏迷的小雄虫。   西尔斯又检查了一下小雄虫的状况,在发烧。但是按理说,精神力问题对于雄虫来说不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不会的,”西尔斯对比古,也对自己说,“我不会让他死的。”   西尔斯将小雄虫暂时交给比古照顾,专心驾驶飞船。用最短的时间成功将飞船迫降,停在了距离航空台大概五十公里的一处空地。   西尔斯发出带有定位的求救信号,然后躲在暗处,亲眼看着救援队找到了昏迷的小雄虫,并将他安全带走。   领头的那个军雌,西尔斯认识,第三军团的沃特上校。虽然性格不讨喜,但做事还算认真负责。艾弗雷特交给他,不会有问题。   接下来,小雄虫将会得到专业的医疗救治。他会留在这里,还是返回首都,那是他的选择。   一个雄虫,总归在哪都不会被亏待。   而他也是时候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就在西尔斯转身离开的时候,比古扯了扯他的手,抬头问:“不管小雄虫了吗?”   “你想管他?”西尔斯问,“是因为你觉得他是个好虫吗?”   “嗯……”比如咬着手指想了想,“我觉得他是个笨虫!”   “他之前说,想要占有你。但是又不肯直接动手,不是笨虫是什么?”   西尔斯脚步一顿。   “比古,我们跟着带走小雄虫的救援队,看看他住进了哪家医院好不好?”   “好呀好呀!”比古身后的尾勾轻轻摇。   西尔斯知道,这代表比古喜欢艾弗雷特。   所以,这是为了比古才做的。   他们又花了几个小时,跟着救援队找到了艾弗雷特住的医院。然后才一起离开。   科沃斯群星是十几个恒星星系的统称,位于A星区和B星区的交界。其中科沃斯-3号恒星周围有几颗尺寸较大的行星,被安装了行星发动机推到合适的公转轨道,改造成了宜居的大型转运航口。   他们所降落的科沃斯-3H行星就是其中最大的一颗行星。也被称为AB转运星。   作为两个星区之间重要的交通枢纽,这里曾经是第一军团的驻扎地之一。   西尔斯也在3H行星上待过一段时间,所以留下了一处安全屋。   一大一小两个虫,来到安全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洗干净。然后换了身衣服,填饱了肚子。   在帮比古穿衣服的时候,西尔斯警告道:“以后不许把尾勾露出来。”   “哎呀,烦死啦!”小虫崽一边嘟囔,一边把尾勾在肚子上缠好。   “其他虫问,你就说你只有五岁。”   比古做了个鬼脸,跑开了。   西尔斯给小虫崽拿了些零食,然后到洗手间,再次摘下了止咬器。   脸上的伤口恢复不错,溃烂的部分肉眼可见比以前小了一圈。但仍旧称得上面目狰狞。   喉咙里的伤已经恢复了不少。他基本能正常说话了,只是声音异常沙哑难听,跟之前低沉磁性的嗓音相去甚远。   倒是方便伪装。   目前精神海恢复不错。哪怕离得远了,毕竟还在一个星球上,他还是能感到小雄虫的精神力在帮他缓慢修复。   精神海能恢复,外伤也会跟着修复。说不定不会留下疤。那样的话,就要一直戴着止咬器了。   西尔斯想着这些有的没的,重新给脸上的伤口换了药。   接下来,是肩膀上的贯穿枪伤。子弹没留在里面,简单处理一下就行。估计过两天就好了。   然后,他转过身,看了一眼后背的翅鞘入口。那里还在渗血。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他不会暴力拆除虫翼锁定装置。这对翅膀的损伤很严重,几乎不可逆。   他可能再也无法飞行战斗了。   这对于一个军雌来说,是莫大的遗憾。   西尔斯面无表情穿好上衣,戴好止咬器,出了门。   在光脑系统占据社会百分之九十五以上信息传播途径的今天,纸媒已经被压缩到几乎毫无生存空间。但这一路上,他还是看到了不少关于西尔斯上将“叛逃”的报纸新闻和通缉令。   意料之中。   唯一的意外影响是,原先驻扎在这里的第一军团因为所谓叛逃被撤走,换上了第三军团。   按照军衔推断,搞不好沃特就是这里最高级别的军雌。   而西尔斯并不信任他。   他得另想办法联系第一军团了。   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把雌奴项圈解决掉。虽然他认为艾弗雷特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是雌奴交易所同样拥有权限,一样可以在某些情况下用项圈将他击杀。   他不喜欢这种命被握在其他虫手里的感觉。交易所不行。就算艾弗雷特也不行。   西尔斯认识一个天才电子机械师奈德,可以轻松拆掉这种级别的雌奴项圈。但这次他不是来找他的。   西尔斯来到奈德住处附近,沿着一个隐秘处的蓝色电子机械师标志,一路向前,左拐,再右拐。最后停在一扇红色的机械门前。   他敲了敲门。   没一会儿,门上的机械眼开始转动,旁边的话筒问:“找谁?”   “找卡洛斯。”   “我不认识你。”   “奈德让我来的。”   机械眼停止转动,门上开了一个小洞,露出一双棕色的眼睛,“奈德?他虫呢?”   “他……”西尔斯停顿了片刻,“死了。”   “他让我来找你。还说,机械玩偶不该只有一颗心。我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门开了。   门内是一个瘦高的雌虫,戴着一顶奇怪的头盔一样的帽子,上面有个看起来像单筒望远镜一样的东西。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   “不管你是谁,你对奈德一定很重要。”   “请进。”   等军雌进来,卡洛斯将检视镜头翻转下来,打量面前高大强壮的军雌,“你伤得不轻啊……”   “不过我不是医生,只能负责电子机械部分。我猜你的问题是脖子上的项圈。”   “请坐吧!”卡洛斯拍拍房子中间一个破旧的皮质座椅,边角处已经能看到内里发黄的海绵。   西尔斯坐上去。卡洛斯踩着脚踏调整座椅高低和姿势,然后低头检查他脖子上的项圈。   “嗯……你这款是最新型号的。我没拆过几个。”   “拆这东西,奈德比我厉害。”   卡洛斯拖过一个装着各种形状探针的金属盘,取出一个细长末端带弯钩的,“实际上,这款雌奴项圈,我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要么成功拆下来,要么误触自毁装置,把你头给炸掉。”   “怎么样,要赌吗?”   西尔斯看了对方一眼,“奈德相信你。”   卡洛斯一愣,然后笑了笑,摘下帽子,拿来一个防爆头盔戴上,“行!”   “以前奈德还在的时候,我们总是吵架,争这个科沃斯第一电子机械师的名头。”   “现在他不在了……”卡洛斯小心拆开项圈外壳,露出里面的线路,“我还怪想他的。”   卡洛斯连接上项圈,在光屏上折腾了半个小时,然后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了?”西尔斯心里一紧。   “你这个项圈……权限已经关闭了啊。”   “这不可能。我才刚到科沃斯。”小雄虫还在医院躺着呢,醒没醒都不知道。   “我看看啊……”卡洛斯登陆项圈的系统日志,“关闭时间是……星历693年11月1日,一个月前。”   一个月前,他趁机离开小雄虫的那天晚上。   那个时候,艾弗雷特就解除了他的权限吗?为什么?   刚遭到背叛就做出这种事,他是有多愚蠢?   “原因是……上报雌奴死亡。看起来是雄虫自己干的。”   卡洛斯摘下头盔,“这个项圈已经没用了。它现在就是个装饰品。你随时可以自己摘下或者戴上。”   “大部分公共场合都认不出项圈是否还有功能。但是军方和一些雄虫专属场合,还是能检查出项圈失效的情况,最好少去。”   “为什么小雄虫要这么做?”西尔斯百思不得其解。   “我怎么知道。”卡洛斯耸肩,“不过恭喜你,你自由了。”   他自由了。   西尔斯摘下了雌奴项圈。   迄今为止,重生以来的所有枷锁已经被全部摘除。   但不知为何,他的感觉却没有预想中那样轻松。   “多少钱?”临走前,西尔斯问。   卡洛斯摇摇头,“这次不收你钱。但我想知道一个答案。”   “奈德,到底是怎么死的?”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温暖却不耀眼。西尔斯路上还顺便买了两盒巴沙鱼片粥。小雄虫和虫崽都喜欢吃鱼肉。   他拎着热气腾腾的食物,站在十字路口。左边,通往医院,右边,通往安全屋。   他自由了。他应该回到安全屋,再做打算。要么离开,要么跟第一军团的副官联络,早日返回自己更加熟悉的军中。   而不是回到医院,回到那个愚蠢的轻信自己的小雄虫身边。   他早就下定了决心的。   西尔斯在原地站了很久,突然想到,小雄虫在医院,会不会正在打点滴。   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然后抬起腿,往某个方向迈出了一步。 第18章 病房   病床上躺着一个蓝眼睛的军雌。他看起来异常虚弱,似乎马上就要死了。   “我是艾弗雷特·兰斯顿。”艾弗雷特听见自己说,“上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上将?西尔斯上将吗?   那军雌没有回应,半睁着眼睛,身体冰凉,然后倏然变成一堆沙子从指间溜走了。   不!!艾弗雷特着急地想把这些沙子拢入怀中,却无济于事。   再一眨眼,那沙子又升腾成烟雾,幻化成索拉斯的模样。   蓝眼睛带着笑意看他,“我的雄主……”   但下一秒,那句强壮结实的躯体突然被撕裂成两半,鲜血止不住的往外涌。   蓝眼睛里此刻只剩痛苦,“你只会害我受伤,所以我离开了。”   艾弗雷特陡然惊醒!   他喘息着环顾四周,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手背上还插着输液留置针。显然是在医院里。   刚才的一切只是个梦。   但……   索拉斯的确离开了。正如他“答应”的那样。   输液的右手有点冷,艾弗雷特于是用左手握住了右手。就好像这样自己就不会太过孤单。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艾弗雷特眼睛突然亮了,往后坐直了身子,“进来。”   为了探望受伤的小雄虫,沃特·莫德特地买了个水果篮。   还仔细对着门框上的金属反光条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金发,清了清嗓子,这才屈指敲了敲门。   “进来。”   里面的小雄虫听起来心情不错。   但等沃特进门,小雄虫脸上的笑意立刻淡去,消失了。   沃特也没在意,弯腰行了个礼,“尊敬的艾弗雷特·兰斯顿阁下,我是沃特·莫德,军衔上校,是转运星驻扎部队的总指挥,隶属于第三军团。”   “您可能不记得了,早些时候在迫降飞船上找到您的虫就是我。”沃特非常自然地将功劳全部揽到自己身上,希望能得到对方的好感。   “啊,谢谢你。”艾弗雷特根本不记得自己昏过去之后的事情,“你在飞船上找到我的时候,有看到其他虫吗?”   “飞船上还有其他虫?”   “不,没有。我只是担心,会不会被其他虫看到我……昏迷狼狈的样子。”   爱慕虚荣的小雄虫啊……不过沃特不得不承认,对方的确有虚荣的姿色。   “请您放心,我们在收到求救信号后立刻出发,救援队抵达的时候,舱门是封好的。没有其他虫进去过。”   也就是说,索拉斯早就想好了,要带着比古离开。把自己一个虫留给救援队。   “关于这次飞船迫降的事故,后面可能还需要您配合做一下记录。”   艾弗雷特顿时皱眉,“怎么,我被绑架到货船上,好不容易捡回来一条命!还成了我的问题了?!”   “不敢不敢,兰斯顿阁下!只是一些例行程序。这件事情,绝对百分百是货运公司的责任!”沃特赶紧陪笑,“事后一定会给您相应的赔偿。”   “最好是这样。”   艾弗雷特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想把这件事情揽在自己身上,赶紧解决,不要牵扯出索拉斯和比古。   “不过走法庭会不会太慢了,私下和解拿钱会不会更快点?”   “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可以帮您联系货运公司。”   “那就麻烦上校了。”   沃特上前一步,把果篮和光脑手环一起放在了桌子上。   “之前在飞船上找到您的时候,用血液测定了身份,已经帮您登陆了光脑账号。用的是通用型号的手环,如果用不惯可以再换。”   艾弗雷特立刻戴上手环,“小傻瓜!”   手环:“我在!”   这是什么傻名字?沃特腹诽,但面上依旧维持着得体的笑容。   “另外,刚才我已经去过医生那里,他说您的身体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就是有点劳累过度。估计很快就能出院了。”   “好,谢谢你。”   “如果您还有任何其他需求,也可以直接找我。我已经用光脑账号提交了好友申请,您通过一下就行。昵称是沃特666。”   “好,我知道了。”   但是军雌依然没有离开。   “还有别的事吗?”艾弗雷特问。   “的确有个小小的疑惑。”沃特满怀期待问,“我注意到您已经成年了,但是身边一直没有雌虫?前段时间好像购买了一个雌奴,但好像很快就死了。”   “重伤的打折雌奴,不经折腾。”艾弗雷特故意说得轻描淡写。   “阁下说的是。不知道您有没有意愿收雌侍呢?毕竟您是兰斯顿家族的,身边没有雌虫,或者亚雌,总归不太符合您的身份。”   “哦。”这下艾弗雷特明白了,对方这是看上自己了。   为啥?因为脸?   “我是F级精神力,所以一直没找到合适的。”   对方的笑容僵住了一瞬,“您说什么?”   “我是F级。”   F级别,跟废物没区别。自己的精神力还得补充,更不可能用来安抚疗愈雌虫了。   为什么脸这么漂亮,会是F级?!雄虫精神力等级不是跟容貌成正比的吗?   沃特本以为自己撞大运,捡到了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结果是个垃圾。   草!沃特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原来如此。”沃特用最后的修养维持住了假笑,“那就祝您早日康复。”   临走前,他还是像模像样喊了一句口号:“愿帝国繁荣昌盛!”   真是奇奇怪怪的虫。艾弗雷特摇头。   然后他打开光脑,开始处理这段时间堆积的消息。   主要是公司那边的事情。不过他一条条翻看下来,发现很多都被处理掉了。   “小傻瓜,你干的?”   “主人给过权限的!小傻瓜帮忙处理了一些紧急但不重要的事情!”   艾弗雷特点开系统设置,还真是。估计是默认选项,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小心勾选上了。   “以后别这么干了。”他把那个选项取消掉了。   不过一条条看下来,小傻瓜的处理倒是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有几个细节需要更改。   比如,关于卡拉汀对雌虫和亚雌的副作用实验,他还需要更多的数据和参照。而不是就这样含糊通过。   还有,领土那边的武装团,是不是太暴力了点?这是在干什么,打劫了一艘星盗飞船并收编?   然后,就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信息,来自哈里森的,来自其他兰斯顿的不怎么熟的亲戚。一些问候,好心的不好心的都有。已经有好几个雄虫因为他的突然失踪就差直接说分遗产了,还好被小傻瓜回绝了。   小傻瓜,干得好!   艾弗雷特一条条翻下去,居然还收到了来自杰森的消息。这位二皇子殿下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然后非常高冷地发了个问号。   算了,现在也不在首都,这个以后再解决。   等把这边的信息处理得差不多,艾弗雷特又切换到小号,登陆了西粉团的论坛。   刚一上号,就发现论坛999+的消息,早已经炸了锅!   怎么回事?!   艾弗雷特赶紧仔细把过去一个月发生的事情梳理清楚。   简单概括就是,上将醒了,上将进行了机甲表演,上将叛逃了。   嗯??叛逃??!   艾弗雷特做梦都没想到,这个词会用到西尔斯上将身上。   他明显不是叛逃的料!   但他仔细反复观看了那段机甲表演的细节,又很确信这是百分百链接才能做到的动作。所以里面的虫确实是上将。   毕竟这是他的私虫战甲,只有他能做到百分百链接。   所以叛逃应该是假的,但是战甲里的虫应该是上将本虫?闪现了一下,然后又消失了?   艾弗雷特一个头两个大。感觉事态已经超出了他能调查的范围。   再看看西粉团论坛里的一堆骂战,也是十分令虫头疼。里面现在说什么的都有。随便一刷新就是几十条新帖子。   有坚持认为上将没叛逃只是被污蔑的,有认为上将叛逃了决定要追随的,还有认为上将一直没出面可能已经死了的,更有甚者,开始脱粉低价甩卖周边。   等等?低价……周边?   艾弗雷特点开那个帖子,悄悄点击了下单。   后来一想,不行,索拉斯可能要吃醋,忍痛退掉了几个R/18制品。   转念一想,反正军雌身材差不多,去头可代。   甚至,遮住下半张脸就行。   于是他又灰溜溜重新下了单。   如果索拉斯有意见,可以等他提出来再说。   但等他从光屏上抬起头,看到了空荡荡的病房,才意识到,哦。   雌虫已经走了,甚至把比古也带走了。   艾弗雷特感觉自己像个失去了抚养权的可怜单身爸爸。   就在这时候,门又响了。   艾弗雷特再次坐好,“请进。”   这次进来的是医生,叫柏斯,是个瘦小的雄虫,戴着一副黑色圆框眼镜。   小眼镜非常唠叨,说了一大堆专业名词,最后推了推眼镜,总结道:“我觉得你的身体没问题,可能是精神有问题。”   “你是说我有精神病?”   “对。所以我给你开了精神力检测的单子。不过这种检测普通医院没有,你得去精神力研究院,或者旁边那家精神病院。”   艾弗雷特因为这个谐音烂梗笑了十几秒,“我能不去吗?”   “不能。讳疾忌医是不对的。”   “好吧,医生。”   那就测一下吧。不过估计精神力等级要变了。   索拉斯不止一次提过,他现在能控制的精神力远远超过F水平。   “医生,我手有点冷。”   “这种事情找护士。看到上面的铃了吗?摁一下就会有虫进来帮忙。”   医生走了。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   艾弗雷特摁了几次铃,结果发现护士都是雌虫或者亚雌。他们进来后总会看着他偷笑,然后想办法打听他的光脑账号。   来回两三次,艾弗雷特就放弃了。   他还记得自己要证明F的清白,于是向光脑系统提交了一份申请,要求查看机器人玛卡巴卡的系统日志。   然后……小雄虫开始发呆。   恒星马上要落入地平线以下了。黑暗将会笼罩这片陌生的大地。   艾弗雷特心里空茫一片,像是回到了刚来到虫族世界的时候。满心茫然,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次伴随着敲门声一起进来的,还有食物的香味,以及小虫崽清脆的童声:“小雄虫住的窝好好哦……”   艾弗雷特猛地扭头,盯着门口。   门开了。   高大的雌虫一手拉着小虫崽,一手拎着食物走了进来。   “饿了吗?我给你带了鱼片粥,问过护士了,他说可以吃。”   “古古也要!”   “好的,古古也有。”   艾弗雷特一眨不眨盯着雌虫,嘴角颤了颤,然后缓慢绽开一个耀眼的笑容。   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但病房里依旧温暖又明亮。   西尔斯正在打开保温食盒,艾弗雷特突然说:“手冷。”   西尔斯没多想,直接握着小雄虫插了输液针的手包进掌心里。   然后就看着小雄虫艰难地挪动冰凉的爪子,调整姿势,接着十指相扣。   西尔斯抬头,冷不丁撞进一双泛着水光的温暖金眸里。 第19章 新家   “你的伤怎么样?”艾弗雷特清楚记得,在飞船逃生的时候,索拉斯的翅膀和肩膀都受了伤。   “处理过了。”西尔斯想抽出手来继续拿粥,却发现抽不动。他也不敢用力,上面还扎着针呢。   “手冷。”小雄虫嘴犟道。   “你这样,我怎么喂你喝粥?”   最后,两个虫各自贡献了一只手,合作着把粥让艾弗雷特吃完了。   期间小雄虫目光炯炯,一直在盯着他。盯着就算了,还一直在笑。   西尔斯受不了了,“你看我干嘛?”   “看你好看。”   “我脸都毁容了。”   “那也好看。”   西尔斯明白了,不能跟上头的小雄虫讲道理。   “你们住在哪?”   西尔斯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比古抢了先,“住在租来的房子里!”   艾弗雷特看了一眼雌虫,“你们有钱?”雌奴资产不是应该清零了吗?   “有朋友。”   “谁啊?我能认识一下吗?”   西尔斯本想直接拒绝。却看到了小雄虫眼巴巴的表情,于是到嘴的话就变了个说法:“有机会的话。”   未来虫皇,这是在……撒娇吗?   “我估计明天才能出院。你们今晚可以住附近酒店。”艾弗雷特加了一句,“我出钱。”   他更希望雌虫能住在他知道的地方。   西尔斯没有拒绝。小雄虫的身份资产都是合法的,不像他,现在是个黑户。这样反而更安全些。   比古对于住哪儿完全没有概念。当然也不会反对。   而且小虫崽很快被桌子上的果篮吸引了目光,凑上去直咽口水。   “这是真的水果吗?”十四区的贫民雌虫很难吃到新鲜的水果。   “比古想吃?”艾弗雷特问。   小虫崽疯狂点头。   “那你问索拉斯,我的东西都是他说了算。”   西尔斯投过去一个非常困惑的眼神,这是在推卸责任还是在拱火?而且这个说法……太容易让虫误解了。   但比古可不管他们之间的弯弯绕绕,立刻拉扯西尔斯的衣摆,“雌虫哥哥,我可以吃吗?”   西尔斯点头应允,然后又在比古直接下嘴啃之前抢走苹果,“洗干净再吃。”   小虫崽不甘愿捧着苹果去洗了。   西尔斯注意到,小雄虫的视线也黏在了剩下的苹果上,于是问:“你也想吃?”   “我不吃皮。”   ……要求还挺多。   西尔斯从掌心伸出精神力,凝成水果刀,开始削皮。他技术很好,从第一下到最后一下,苹果皮厚薄均匀,一直没有断。   正准备把皮丢掉,却被小雄虫阻止了:“等一下!”   “对着没断的苹果皮许愿,很灵的!”说着,小雄虫闭上眼睛,虔诚地对着苹果皮许愿。   许愿完,艾弗雷特还问:“你不许一个吗?”   西尔斯:“我不信这个。”难道还能靠许愿当上虫皇吗?   “那你不问问我许了什么愿望吗?”   “不感兴趣。”   但艾弗雷特仍旧自顾自说了:“是关于我喜欢的雌虫。”   “嗯,西尔斯上将。”   这一句直接把艾弗雷特后面的话全堵住了,“呃……其实不是……”   “如果一个月就换了喜欢的虫,那只能说明他……”   “花心。”   “放浪。”   “不忠。”   一连串几个帽子扣下来,艾弗雷特整个虫都懵了:“……”   然后赶紧找补:“我觉得……对偶像的喜爱,和对身边虫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你想上他。”西尔斯提醒,“R//18小窝里,你还想用触//手上他。”   艾弗雷特:……   过去的热爱怎么突然变成了一根利箭,回旋着射穿了他的胸口?   “索拉斯……”艾弗雷特决定打直球,却被冷不丁怼上来的苹果一下子堵住了嘴,“唔……”   “吃苹果吧。”   “关于西尔斯上将,你知道他叛变了吗?”   小雄虫恶狠狠咬了一口苹果,“知道。”   他还知道,雌虫这么说都故意的。   “你有什么想法吗?”   小雄虫蔫蔫吃着苹果,“我觉得他不会叛变。”   “如果真要叛变,上将在驻扎地的时候为什么不叛变?偏偏一个虫回首都述职期间叛变。这不是找死吗?”   “感觉现在的情况更像是,出了什么岔子,上将不见了,于是用受伤昏迷糊弄民众。后来又给找回来,用机甲表演告诉大家,上将的确在这里。然后再用叛逃的借口来拿捏上将的下属们。告诉他们,上将现在在我手里,我随时可以杀掉他,不要轻举妄动。”   “可怜的上将,就这样沦为了军事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西尔斯有些震惊地看着小雄虫,原来他居然想了这么多?甚至,大部分猜测他是赞同的。虫皇陛下的确在用他的性命威慑控制第一军团。   当然,上将本虫的下落完全猜错了。   这也不怪他。几乎所有虫都以为,只有西尔斯能够百分百链接并使用自己的私虫机甲。但其实除了他之外,还有三个虫也可以。两个雌虫,一个雄虫。倒是缩小了怀疑的范围。   也不知道虫皇陛下是怎么说动他们帮忙的。   “这些,都是你自己的分析?”   “也不全是,看了西粉团论坛上的分析贴,然后稍微总结了一下。”   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   “那你呢?你猜到上将被虫皇控制了,知道了他的下落。你打算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我只是……”艾弗雷特突然想起,自己刚刚下单了低价周边的事情。不知为何有些心虚。   “你只是?”   “先查清楚卡拉汀试剂的事情吧,毕竟比古的亚雌父死在……”   正说着,比古回来了,艾弗雷特立刻收了声。   但小虫崽并不是拿着洗干净的苹果回来的,而是拍着鼓起来的小肚子回来的。看起来已经把三个苹果都吃光了,甚至核都没留。也不知道到底洗没洗。   “古古还能吃吗?”小虫崽又问。   西尔斯面无表情把水果篮收了起来。这也是十四区小虫崽的通病之一,贪吃。   小虫崽没有吃的,坐不住,很快被打发去楼下玩了。   “对了,这些水果,是谁送的?”   “刚才来了一个军雌,叫沃特。他送的。”   西尔斯立刻意识到了沃特的目的,“最好离他远点。”   “为什么?”   “他一直想找个雄主。”   这点艾弗雷特也发现了,但在得知自己是F级以后,沃特很明显已经不感兴趣了。   他更在意另一件事,“你吃醋了吗?”   “什么?”   “我是你的雄主,他接近我,你是不是不高兴了?”   “他是莫德家族的虫,你不会想跟这个家族牵扯上关系的。”   “你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西尔斯起身,“我去看看比古在干嘛。”   小雄虫立刻伸手想抓住雌虫手腕,结果被精神力挡了一下,没抓住。   艾弗雷特:……   好狡猾的雌虫!   第二天,艾弗雷特按照医院开的单子去精神力研究院做检测。看到精神力检测员的时候,艾弗雷特一愣,这不是小眼镜吗?   小眼镜柏斯镇定地推了推眼镜:“打两份工,挣两份钱。”   艾弗雷特看了看检测单子上高达两万星币的检测费用,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坑了。   精神力检测的项目还挺多,零零总总加起来有十几项。有比较简单的直接输入精神力的,还有使用精神力完成各种游戏任务的,比如穿刺、攻击、拼图等等。除了检测精神力的多少,也要综合考察精神力的操作、感知等使用情况。   换句话说,木桶理论只是基础。不是精神力多就可以达到SS级别的。西尔斯上将能够达到这一标准是因为经过了非常严苛的训练。   艾弗雷特只在检测精神力数量的时候放开了手脚,其他的任务检测都没认真做。毕竟,哪一个都比不上之前的开锁测验。   等做完精神力检测,大半天过去了。检测结果要明天出,会直接发到光脑账号上。   下午的时间,艾弗雷特要和雌虫一起看房。   既然要留在科沃斯,当然需要一个新家。   小傻瓜已经提前预约了几所房子,都是雄虫社区专供。布局跟之前在首都星那所差不多,双层独栋小别墅,带一个小花园。房租大概一万五。   本来都已经选好航空台附近的一所了,结果等艾弗雷特点开光脑账号准备付钱的时候,发现了一个严峻的事实。   他没钱了。   当然,F的账号上有很多钱,但是他总不能当着雌虫的面,打开神灯公司的账号吧!   “怎么了?”西尔斯看着准备付钱却突然卡壳的小雄虫,瞥了一眼光屏界面,然后看着只剩5368.25星币的余额沉默了。   甚至有零有整。   “怎么会这么少?我记得之前在首都星,我用你的权限买食材的时候,余额还剩十几万。”   西尔斯点了一下光屏,查看账单。   除了三万左右的医药费支出外,剩下的十万多星币,全部用来买了西尔斯上将的打折周边。   西尔斯:……   “要不还是住我租的……”   “没关系!小傻瓜肯定可以找到更便宜的房子!”艾弗雷特迅速挽尊,“而且,我应该很快能收到货运公司的赔偿了。到时候就有钱了!”   “周边不能退掉吗?”   “已经发货了,不能退。而且我蹲了很久的,难得有虫出。”   最终,他们住进了给低等级雄虫特供的单身公寓。两室一厅的小房子。也就比西尔斯的安全屋大一点。   两大一小三个虫都没什么行李,可以直接入住。还顺便给小傻瓜重新买了个便宜的二手机器人身体,脸上涂着滑稽的小丑妆。   “欢迎主人回家!”三个虫进入新家的时候,小丑版小傻瓜放出欢呼音效。   “哇——这以后就是我们的窝了吗?!”   幸好,比古对一切都感觉十分新奇,很快挂在小傻瓜身上跟它玩了起来。   而另一边,艾弗雷特突然意识到,只有两个卧室,小虫崽肯定要一间,那另一间……   然后他就听到雌虫说:“我睡客厅。”   “等一下,”趁着小虫崽跑到自己的卧室里撒欢,艾弗雷特拦住了开始收拾沙发床的雌虫,“既然我们还要在一起生活,有些事情,我觉得还是有必要弄清楚。”   “比如,你的名字,真正的名字,究竟是什么?” 第20章 舔舐   决定回到小雄虫身边的时候,西尔斯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刻,被刨根问底,挖出过去。   但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不管艾弗雷特在未来会有多么强大,目前只是个普通、甚至贫穷的雄虫。   显然不适合处理家里藏了一个叛逃上将这样的险境。   所以,艾弗雷特不需要知道。   所以,西尔斯对此早有准备。   “你不喜欢索拉斯这个名字吗?”   “没有,但是……”   “我之前做过一些并不光彩的事情。我并不怀念原来的名字。”   “我想,在你身边的时候,只做你的索拉斯。”   “可以吗?”   是真话。他想做……我的索拉斯。   我的……索拉斯。   无论过去,不管将来。此时此刻,在我身边,便属于我。   只属于我。   刹那间,艾弗雷特探寻的欲望就消散了,只剩柔软。   “好。”然后艾弗雷特回过神来,“但是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吧。”   “是的,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小雄虫释然一笑,“你知道吗,因为你的眼睛实在太像,之前有几个瞬间,我还怀疑你是……”   “怀疑我是?”   “西尔斯上将。”艾弗雷特赶紧说,“但是这不可能,我们在飞船上的时候,上将还在首都参加机甲表演呢。”   “你把我当成了西尔斯上将的替身吗?”   “啊?我不是我没有……”   “我不介意你把我当成他的替身。”   “我介意。”   “西尔斯上将是属于所有虫的西尔斯上将。”   “而你是只属于我的索拉斯。”   但这份真挚的告白反而让西尔斯更加不敢接受。他不是没有意识到,也不是没有感觉,但当很多事情建立在谎言之上,似乎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比如,“在你身边只做你的索拉斯”,也可以理解为,“当离开你以后就不再是索拉斯”。   就像小雄虫说的,西尔斯上将属于整个虫族,不会只属于某个雄虫。   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艾弗雷特上前一步。西尔斯退后一步。   艾弗雷特又上前一步。西尔斯又退后一步。   但客厅实在太小,很快,西尔斯就被逼到了墙角。   “既然是我的索拉斯,那我有什么特权吗?”   太近了,近到能听到小雄虫的心跳,近到能感受到小雄虫的呼吸,痒痒的撒在脖子上。近到西尔斯本能地身体绷紧,想要战斗,或者逃跑。   “作为我的雄主,你可以……”西尔斯说,“可以杀了我。”   只要抽空精神力就可以。   艾弗雷特:“……”   “谁问你这个了?我是说我能不能亲……”   “飞咯——”突然,小虫崽骑在小傻瓜肩头,从卧室里冲了出来,然后一眼看到了墙角几乎贴在一起的两个虫,“咦?”   西尔斯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推,小雄虫踉跄两下,险些没摔倒。   “你们在干嘛?”比古耸起鼻头闻了闻,“雌虫哥哥也没发//情啊?”   “你们应该不需要用交//配来缓解发//情期吧?”   西尔斯:“我们什么都没做。”   艾弗雷特:“谁教你的这些?”   但两个清白的虫在不单纯的小虫崽眼里已经不清白了。   出师不利。但艾弗雷特没有放弃。他从来不是轻易放弃的虫。   更何况煮熟的索拉斯就在嘴边了,难道还会飞了吗?   “我来帮你处理伤口。需要换药吧?”这次艾弗雷特让小傻瓜带着小虫崽出门玩了,还特意叮嘱,回来的话,提前十分钟给他的光脑手环发消息。   “我自己能处理。”   “背上的也能吗?”   西尔斯沉默了三秒,还是妥协了。   虫翼的伤的确急需处理。   雌虫脱掉上衣,趴在了沙发上。背部线条流畅,肌肉紧实,一看就手感很好。虽然正面应该手感更好。   艾弗雷特还记得之前刚买回来的时候时,雌虫浑身上下都是各种伤痕,青紫的淤痕,红肿的鞭伤,甚至还有锐器的切口。现如今,那些伤口都消失不见,连个疤都没留下。甚至,上次艾弗雷特无意间看到雌虫的上身时,那些伤痕就已经几乎完全消失了。   不愧是军雌的超强恢复力。   现在,也就只剩下肩膀的枪伤,翅膀的损伤,以及……   “手腕也受伤了?”除了肩膀的绷带,手腕上也缠着一圈。   艾弗雷特想抓住胳膊看一眼,却被雌虫躲过去了。“只处理背上的。”   “好心没好报……”小雄虫嘟囔。   雌虫背部的翅鞘入口,如果平时不打开,就是肩胛骨附近两道细长的白色线条。但因为索拉斯的虫翼受了伤,那里已经变成了两道红色的血线。   艾弗雷特先给翅鞘入口周围的伤口做了简单清理。虫翼锁定装置一部分钉入背部,另一部分钉入翅膀。所以被强行取下后,翅鞘入口周围就剩了两排血洞。   不过这部分外伤恢复不错,已经结痂了,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好了。   “好了,伸出翅膀吧。”   趴着的军雌先是轻轻颤抖一下,然后翅鞘的血线逐渐打开,更多的没有凝固的血液混着血块涌了出来。   然后,变戏法一样的,两对没有完全展开的翅膀就这样伸了出来。半透明的染血翅翼精巧折叠在一起,把将近十米的翼展折成了三米左右,变成一种透亮的猩红色,在军雌背后平铺着展开。几乎占领了整个客厅。   翅尖轻轻颤抖,艾弗雷特能听到雌虫急促而隐忍的呼吸。他知道对方受了伤,但是没想到这么严重。   不是,说好的恢复力极强呢?!   现在雌虫背上几乎全是血,甚至虫翼根部还会不时渗出血来。   艾弗雷特在雌虫身边半蹲下,轻轻抬起右侧翅膀,想帮他清理下血迹,但立刻得到一声闷哼。   小雄虫的手顿住了,然后缓慢放开。“很疼吗?”   索拉斯笑了一声,他这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不……”   “你说谎的话,我会知道的。”   雌虫沉默了,然后才说:“我是个军雌。”   艾弗雷特:“我知道。”   “我曾经受过更严重的伤。”   “曾经的都过去了。那现在呢,是不是很疼?”   雌虫似乎有点被问烦了,开始沉默以对。   艾弗雷特叹了口气,“我只能知道你是否说谎,又不会读心。你不说,我是不会知道你的感受的。”   “疼痛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我手指破了一道口子,都能哭半天你信不信?”   “疼就叫,生气就发火,这不是虫之常情吗?”   “你没有必要……”艾弗雷特顿了一下,“在我面前,你可以不用忍的。”   索拉斯好像一直很能忍。发//情期是这样,受伤也是。他都不敢想,雌虫先前就背着这么一对快要坏掉的流血的翅膀,又是陪他检查,又是去看房子。   如果他知道的话……肯定不会让他去的。   “只要你愿意说,我就很乐意听。不一定非得是有用的、积极的、好的,也可以是别的。无聊的、伤心的、不好的。”   “听过一个说法吗?一个虫每天的废话越多,就越快乐。”   雌虫无动于衷,艾弗雷特又补充道:“不说……也没事。我可以等。”   艾弗雷特拿来纱布,一点点顺着翅膀的脉络擦掉血迹。不小心蹭到根部一处尚未愈合的伤口,手下的翅膀颤动两下,然后传来一声模糊微弱的声音:“疼。”   “疼的。”   艾弗雷特愣了一下,然后嘴角弯了弯,“对不起,我轻一点,可以吗?”   虫翼伤势远比艾弗雷特想的要严重。他花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大概把血迹清理干净,然后给能看到的伤口上药。因为翅膀还要收回体内,所以甚至没办法用绷带或者纱布包扎。   艾弗雷特只能眼睁睁看着雌虫艰难收回虫翼,然后好不容易擦干净的翅鞘入口,闭合后迅速又被染成了红色。   “不然就别把翅膀收回去了,一直放在外面等伤口好不行吗?”   “虫翼是很精妙的器官,如果疤痕位置不对或者增生,可能就一辈子无法飞行了。”   “不能飞行,对于军雌来说,是一件很糟糕的事情,对吗?”   西尔斯看了小雄虫一眼,那种直白的关爱和心疼让他感到陌生,“是一件……很绝望的事情。”   “那要不你咬我一口,喝我的血,会感觉好点吗?”   西尔斯很想笑,“虽然雄虫的信息素有很多作用,但也不是什么包治百病的灵药。而且也不是只有血液里才有,其他□□里也有,汗液,唾液,以及生//殖液。以后不要动不动就放血。”   “那……”艾弗雷特想了想,“我给你舔舔?”   “啊?”   “不是说唾液里也有信息素吗?”   “你话只听了一半是吗?”   艾弗雷特点开光屏,开始搜索,“你看,这篇文章说雄虫的信息素可以帮助止痛,加快愈合。”   对医学了解甚少的西尔斯有点拿不准了:“真的?”   “翅膀太精密重要,不如先用别的伤口试试?你肩膀的伤怎么样了?”   西尔斯仍旧觉得这种治疗方法非常匪夷所思。但是如果真的有用,他说不定还能飞行……   在这种渴望之下,他同意了小雄虫的实验。   西尔斯靠坐在沙发上,解开肩上的绷带,露出那个圆形的枪伤。上面已经结了一层软痂,正在恢复当中。   艾弗雷特握住雌虫的肩膀,低头舔了上去。舌尖刚碰到那处血痂,立刻感觉到手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同时伴随着一声抽气声:“嘶……”   艾弗雷特立刻停下,“疼吗?”   “不疼,但……”   艾弗雷特于是又舔了一下,用自己的舌头将唾液涂满这个小小的伤口,甚至还品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呃……等……”   雌虫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伴随着断续的喘息,但是并没有推拒。埋在雌虫肩头的艾弗雷特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于是他停下来等了一会儿。   “别……停……”   于是艾弗雷特继续,他认真地用舌头舔/舐这个小小的圆形伤口,把更多的唾液送进翘起来的血痂下方。   “嗯……”   身下雌虫微弱挣扎了一下,然后肌肉逐渐放松,声音听起来也很舒服。   于是艾弗雷特舔得更卖力了!   过了好一会儿,艾弗雷特终于停止舔舐,准备问问雌虫的感觉如何。   刚抬起头,却意外发现,雌虫赤//裸健壮的上半/身,已经爬满了深色的虫纹!   雌虫眼神恍惚,浑身汗湿,伴随着壮硕胸肌的急速起伏,繁复的虫纹仿佛在蜿蜒流淌。   艾弗雷特滑动喉结吞咽唾沫,感受到一种热度自下而上开始燃烧。   类似的状况他在教学视频里看到过很多次,雌虫这分明是、分明是…… 第21章 陷阱   半梦半醒之间,几串轻盈的脚步声从地板上溜走。   西尔斯迟缓地翻了个身,更多的声音传入耳中。那是食物落入热油的滋拉声。紧接着,煎蛋的香气钻入鼻孔。   雌虫耸动鼻尖,吞咽口水,眼皮动了两下。   有虫在做饭。好香。   弟弟……?他下意识呢喃了一声。然后睁开双眼。   天花板上的方格吊顶提醒他身处何处。他正在新家,和艾弗雷特以及小虫崽的新家里。   “啊啊啊好烫!”   “不要着急啊!哎!糊了!!”   “哎哟,卧槽!砰油了!”   小小的厨房里传出兵荒马乱的声音。   西尔斯拉开门的时候,火焰忽得一下窜了出去,从锅底直冲天花板。   小雄虫脚底离灶台老远,正举着铲子弓成一个虾米,努力去够正在溅油的平底锅。   对面的比古则整个虫蹲在冰箱顶上,嘴里还叼着一片烤糊的面包。   小傻瓜站在中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电子屏变成一个要哭的表情:“救命!”   西尔斯:……   西尔斯上前关掉火,把锅里看起来好像还行的煎蛋翻了个面,发现另一边已经快变成全黑了。差点没笑出声。   最后,早饭还是西尔斯做的。吐司加煎蛋和培根。面包篇煎得外壳焦黄酥脆,鸡蛋加了一点盐,一口咬开,流心的蛋黄会淌出来。   其实是非常基础的早餐,但是奈何之前的对比过于惨烈,于是西尔斯被狠狠夸了!   “雌虫哥哥做的好好吃!一点儿不苦!”这是比古。   “雌虫不逼只有二手身体的小傻瓜做饭,也不会用小傻瓜挡热油!”小傻瓜的表情变成了笑眯眯,然后又变成一个大拇指,“雌虫,好!”   “我是第一次嘛,没什么经验……以后就好了!”艾弗雷特给自己找借口,含泪吃下半糊煎蛋,“而且这个蛋也没有那么难吃……咳咳……”   “这叫烟火气,懂吗!比冷冰冰营养剂好多了!”   收拾餐具的时候,艾弗雷特凑到西尔斯身边,“我以后会学的!现在只是经验比较少。等我学会了,就可以分工合作。”   “以后一三五你做饭,二四六我来做。周日就交给比古。”   正在旁边啃苹果的比古抬头,一脸茫然:“啊?”   西尔斯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算了吧,你让比古做饭,比让他杀虫还要困难。”   “周日我来就行。”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承诺。在这个大部分雌虫都靠廉价营养剂过活的时代,他承诺了一周做四天饭。   原本模糊不定的未来,在这些交谈和互动当中变得逐渐清晰起来。他甚至能够看到这个小家未来的模样。他、艾弗雷特、比古和小傻瓜,三虫一机器的一家。   家。自从弟弟离开后,这还是他时隔多年再次用这个词来称呼一个地方。   尽管在多年的军队生活中,星舰和第一军团已经算是家一样的存在。但到底还是有区别的。作为第一军团的最高将领,下属们的关切当中多少掺杂了敬畏和疏离。而他也早已习惯了这样。   西尔斯觉得自己仿佛落入了一个陷阱,一个吵闹的、充满烟火气的陷阱。   他昨天,本想离开的。   因为那次意外的信息素“失控”。   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就好像重生以来的伤痛、担忧全部都消失了,精神与肉/体一同归于沸腾的愉悦,一切都消失了。只剩纯粹的快乐与放松。抵达巅峰时甚至仿佛回到了还未破壳的虫蛋里,正混不着力地漂浮、游荡。   他无法思考,无法动弹,唯一的想法就是:不要停,多一点,久一点,深一点……继续……继续……   这快感令虫上瘾、欲罢不能。   还是艾弗雷特发现了他的异常,把他叫醒了。在那种状态下,小雄虫做什么都可以的情况下,他唯一做的事情是把他叫醒,还递了毛巾,用来擦汗和液体。   西尔斯当然知道,雄虫的信息素有催//情作用,也知道外用不同于内服。但是无论如何,一点唾液怎么也不该……   这状态显然不正常。他对于小雄虫的信息素,好像反应过于激烈了些。   精神力和信息素的研究这块,一直没什么通用的结论。因为不同的等级之间,不同的雌虫与雄虫之间,反应差别巨大。   比如,之前那么多雄虫都尝试过,但是偏偏只有艾弗雷特能标记他。   西尔斯无法原谅自己的失控。再次生出了离开的念头。   但一直等到小傻瓜带着食材和小虫崽一起回来,等到三个虫一起吃了晚饭,等到他们洗漱完一起用光脑投屏看完了一整部《虫族护卫队》,西尔斯也没找到机会说。   算了,不差这一晚上。   另外,这次的信息素事故也不都是尴尬和坏处。因为舔舐伤口,精神海的修复进度从2%一下子跳到了4%。算是因祸得福。   也因此,这天夜里,西尔斯睡得格外沉。   直到被食物的香气唤醒。   直到此刻,他说他会负责一三五七做饭。   还没来得及解释,小雄虫就立刻接话:“那就这么说定了!”   西尔斯一愣,从小雄虫的语气里,他似乎认为自己没有说谎。好像他真的会留下来,会负责一周做四天饭一样。   “我买了手套和口罩。”艾弗雷特又说,“以后如果还需要帮你清理伤口的话,我一定会很小心的。”   “或者也可以让比古或者小傻瓜帮你。”   “翅膀上的伤还是要好好处理。我还从来没见过你飞起来的样子,在高空飞翔的样子,一定很帅!”小雄虫看起来十分遗憾,“要是见不到,多可惜啊!”   说实话,其实只要小心一点,雄虫信息素很难进入他的血液。而在体力方面,小雄虫显然不是西尔斯的对手。对方也不可能硬来。   所以、于是、那么……   “我要出门了。”西尔斯说。   “伤还没好就要出去?”正在用光脑投屏和比古玩游戏的艾弗雷特赶紧站起来,“不休息几天吗?”   “不妨碍。”西尔斯说,“而且家里没钱了,下个月房租都交不起了。”   小雄虫心虚,小雄虫低头。   “我要去找工作。赚钱养你们。”   “我也可以工作!而且我是雄虫,可以领政府补贴!”艾弗雷特下定决心,准备今天就给自己在神灯公司安排个只领钱不干活的闲职。   “但是周边实在太贵了。钱总是不够用。”西尔斯盯着小雄虫说,“那你愿意退掉那些周边吗?”   一想到小雄虫买周边花了十万,他就肉疼。他以前作为上将一个月的工资也才十万。   小雄虫立刻把厨余垃圾递到西尔斯手上,“麻烦顺便扔到社区门口垃圾桶,谢谢!”   “我今天会待在家里。刚刚光脑系统发来了我的精神检测单,显示是B级。因为跟之前差距过大所以他们会亲自派虫来一趟。我要在家里等他们。”   没等西尔斯问,小雄虫就倒豆子一样把自己今天的安排全都说了出来。   “不过你放心,雄虫找工作还是很容易的。我今天一定可以在线上找到工作。所以你找不到也没关系,”艾弗雷特知道雌虫能找到的正经工作其实很少,“千万别勉强自己打黑工啊!”   西尔斯不想说话,摆摆手就要出门。   小雄虫追到门口,“什么时候回来?”   西尔斯估算了一下时间,“晚饭前。”   不是模棱两可的“过段时间”,或者“办完事后”,而是很清晰准确的“晚饭前”。   因为西尔斯已经决定了,他会留下来,回来吃晚饭。   “今天是周一,”艾弗雷特理直气壮提醒,“记得跟饭一起回来。”   西尔斯:……   决定留在转运星并不是一时脑热。   西尔斯作为逃犯被帝国通缉后,航空台的检查比之前严格了近十倍,而沃特也不是草包。现在偷渡离开,被发现并抓住的风险太大。   所以,退而求其次,他需要尽快联系上H星区的第一军团副官之一,亚当。   但问题是,H星区,距离他们所在AB星区交界处,太远了。   哪怕在这个光脑遍地的高科技虫族帝国里,距离仍旧是一大难题。即便飞船可以曲速航行,也可以跃迁,但都伴随着巨大的能耗。   一艘中型飞船,大概也就能搭乘一百个虫左右,想要进行一次夸星区跃迁,消耗的蓝色香料能源,可以供首都星上所有虫正常生活一个月之久。   这种巨大的能耗也就导致,远距离航行异常昂贵。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西尔斯就曾经驾驶伊厄森号在百分百链接情况下,瞬间从H星区抵达E星区。能耗却只有普通跃迁的百分之十。   这种情况下,消耗的其实是他,以及他的精神力。   同样的,远距离通信也面临高昂的能耗问题。所以大多数星区之间都会产生信息时间差。要想实时通讯,只能压缩信息,利用恒星作为弹弓进行信号放大和弹射。   而这种远距离通信设备,在AB转运星上,只有军部才有。   西尔斯观察过通讯大楼,强攻或者潜入都不是很容易。   所以他要找一份军部的工作,先混进去再说。   军部通讯大楼内,三楼办公室。   “名字?”   “索拉斯。”   “性别?”   “雌虫。”   “精神力等级?”   “D级。”   听到这里,负责面试的光头军雌抬头看了对面的虫一眼,“那你这双,阿凯特斯蓝眼睛是……?”   能在阿凯特斯星区驻扎的军雌,最低也是B级精神力,甚至因为待遇好,竞争激烈,一般能去的都是A级及以上。   “精神力衰败,等级跌落了。”   面试的光头军雌迪恩心里梗了一下,精神力衰败,等级跌落,对雌虫来说都是绝症。跌落到D级的话,如果没有治疗,那就离死不远了。所以这位好不容易爬到阿凯特斯军区的雌虫,才会被军部遗弃,沦落到这个转运星上来。   迪恩有些同情,但还是不得不拒绝对方:“那恐怕不太行。你知道……我们总不能招一个马上就要死的虫吧?”   “不会死的。我有雄主。”   “你有雄主?”迪恩一愣,没想到对方运气还挺好,如果有雄虫帮忙的话,确实可以延长寿命,但是,“你有雄主的话,不用留在家听雄主差遣吗,还出来工作?”   “雄主花钱多。”蓝眼睛军雌说,“一天能花十万。”   听到这里,迪恩和后面的几个军雌都倒抽一口凉气,这是什么吞金虫?!然后又忍不住好奇地问东问西。毕竟他们这些等级的雌虫,估计一辈子都不会有雄主。   “你把在军团挣的钱都给雄主了,那他对你好吗?”   “打过招呼了,不会干扰我工作的。”   “你脸上的止咬器可以拿下来吗?”   西尔斯刚摘到一半,对面的军雌们就纷纷嘶了一声,多少被狰狞的伤口惊到了!   “好了,戴回去吧。”   “你脸上的伤,你的雄主知道吗?”这话其实是委婉地问,是他弄的吗?毕竟,公开说雄虫坏话,容易被监控拍到。   但西尔斯没意识到,“当然。”   然后发现对面的军雌表情不太对,“应聘这个工作,脸上不能有伤吗?”   “不是,没关系。”迪恩都有点于心不忍了,怎么会这么惨,精神力出问题,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遇到这么糟糕的雄主,“你……身上还有别的伤吗?”   “我的腿也断过,不过快好了。但是翅膀目前有点问题,很可能会导致不能飞行。其他都是小伤。”西尔斯补充道,“不会影响这里的工作的。”   “别说了,兄弟。你被录用了!”迪恩绕过桌子,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这倒是出乎意料的顺利。   然后西尔斯就听到对方说:“你的光脑账号是多少?我把录用合同发给你,需要让你的雄主签字。”   “我……没有光脑。”他目前是个黑户,“纸质合同可以吗?”   而其他军雌只有一个想法:这是连军雌佩戴光脑的权利都剥夺了吗!   怎么会有这么烂的雄主啊!!! 第22章 雌侍   另一边,精神力研究院的来虫莱亚刚进门坐下,艾弗雷特突然打了个喷嚏:“阿嚏!”   “没事吧?”莱亚吓一跳,赶紧抽出纸巾递过去,“生病了?”   “没有。”艾弗雷特接过纸巾,“估计是有虫在想我。”   还挺迷信。莱亚掏出录音笔,打开光屏,“艾弗雷特阁下,其实我除了在精神力研究院打工以外,还是个记者。转运星头条的实习生。所以这次除了帮研究院进行记录之外,也打算把您的事迹写成报道。毕竟连跳四级的雄虫,挺少见的。大家都喜欢这种一步登天的故事。”   “打两份工,挣两份钱,是吧?”这个套路有点耳熟。   莱亚非常欣慰,“同道中虫啊!”   “你认识中心医院一个叫柏斯的医生吗?”   “那是我哥。”   原来如此。   关于被宣传这件事,艾弗雷特倒是没什么意见,不过,“纪实新闻?”   “八卦娱乐。”莱亚诚实回答。   “八卦?你们写爱情故事吗?”   “写的!霸道雄虫爱上我这类的题材,在雌虫和亚雌当中很受欢迎!我们部门瞄准的就是大量的下沉雌虫市场!”   艾弗雷特思考了一下了自己,霸道吗?没有吧。   “不霸道的雄虫呢,可以吗?”   “呃……也行?还是看故事精不精彩。”   艾弗雷特于是一脸神秘道:“我这次升级,跟一个雌虫有关。”   莱亚:啊?   然后小雄虫就添油加醋讲了一个F雄虫为爱升级的故事。怎么在一眼看中打折的雌奴,怎么把破破烂烂的雌奴一点点养好,发现对方失踪后怎么勇闯十四区,怎么被绑架送上货船,怎么凭借自己的聪明勇敢有力量成功脱险,最后怎么安全降落。然后迅速把雌虫和虫崽从首都星快递了过来,安顿进小窝里。   听得莱亚一愣一愣的。   “你确定,这是个雄虫的故事吗?”打架斗殴,是柔弱的雄虫该干的事儿吗?   “怎么不是了?这是不是很反套路!”   听起来很像吹牛吹过头。但莱亚没把这句吐槽说出来,“所以,您到底为什么会升级?”   “不知道啊。一觉醒来就这样了。”   莱亚觉得自己不仅稿子过不了,还要被哥哥狠狠骂一顿。   等把莱亚送走,艾弗雷特一转身,差点撞上小傻瓜。   房子小就是有这个坏处。艾弗雷特正准备绕开,却再次被挡住,“主人,你说谎了。”   “飞船上不只你一个虫。你把雌虫的英勇事迹安在了自己身上。”   “艺术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而且雌虫偷渡这件事不能说出去。”艾弗雷特突然觉得不对,“你怎么知道索拉斯在飞船上?”   “比古说的。他还说,你在飞船上可菜了,连个火坑都跨不过去,还得雌虫废了翅膀带你。”   艾弗雷特:……   倒也不用什么都说吧,古古。   但艾弗雷特也清楚,索拉斯翅膀伤成那样,确实是因为他。   “我得想办法变强,不能拖后腿了。”   “你是雄虫,体质就是弱,没办法的。”小傻瓜用僵硬的机械臂拍拍他后背安慰道。   “那也不能……”   “对了,主人要给雌虫一个身份吗?”   “身份?”   “对啊,先前已经申报了雌奴死亡,导致索拉斯目前变成了黑户。查无此虫那种。”   要不是小傻瓜提起,艾弗雷特都忘了这事儿了。主要是索拉斯也没提,好像有没有在光脑系统里登记,对于他来说无所谓。   “没有合法身份对雌虫有什么影响吗?”   “没有正规身份,就没有合法光脑账号。没办法使用光脑系统进行星币交易、线上通信和公共交通外出,也没办法参军,没办法找系统内的工作。”   艾弗雷特心里一痛,所以索拉斯果然是准备打黑工。   每个雄虫一出生就可以拿到至少一个免费的光脑账号,约等于人类时代的身份id,终身绑定。可以用于医疗、教育、工作、社交、娱乐等等。但是雌虫不一样。因为数量太多,绝大多数雌虫想要拥有一个合法合规的光脑账号,要么有家世,要么通过严苛的军校考核进入军部,成为军雌。   索拉斯应该有过光脑账号,但成为雌奴后就被剥夺了。像比古这样有基因缺陷的雌虫就更别说了,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光脑账号。   “小傻瓜,如果我想给索拉斯和比古一个合法的身份和光脑账号,应该怎么操作?”   “跟雌虫结婚,对虫崽领养。”   “就这么简单?”   “你是雄虫,这是雄虫的特权。”   雄虫特权,这个词艾弗雷特以前就听说过。但是因为一直专注于精神力研究,再加上地处偏僻,身边没有关系亲近的雌虫,所以对这个词没有多么深刻的印象。   直到此刻,他发现,普通雌虫努力多年才能得到的东西,他只需要填写几个申请表格就行。   但不管是索拉斯还是比古,一个合法身份和光脑账号都很有用。所以艾弗雷特直接行动了,“帮我提交一份雌君申请,和一份虫崽领养申请。”   “主人,身份不明的雌虫不能直接成为雌君,只能从雌侍做起。一年后可以转为雌君。”   “这么麻烦?行,雌侍就雌侍吧!”有身份总比没有好吧。   艾弗雷特认认真真填完了雌侍申请表格,又开始填领养表格。结果填着填着发现不对劲。   请确认,系统中虫崽的背景信息仅基于您提供的内容,如与事实不符引发任何问题与冲突,系统概不负责。   请确认,系统对于您是否符合虫崽的领养条件仅作形式审查,如后续发生条件不符问题,系统概不负责。   系统不验证您提交文件的真实性,如因虚假文件导致的任何问题,系统概不负责。   系统对于虫崽的未来抚养方式无权干涉,如出现抚养纠纷或问题,导致虫崽致残或者死亡,系统概不负责。   艾弗雷特总觉得,自己这不是在领养,而是在拐卖。   但不论如何,只要同意这些奇怪的条款,领养手续也算顺利完成了。   他们从非法的三虫同居,变成了合法的一家三口。   艾弗雷特点开自己的光脑账号,看到关联的账号里出现了雌侍和虫崽,嘴角压都压不住。   他有家人了,不对,家虫!自己选的家虫。   接下来,就是购买光脑设备,艾弗雷特比较习惯手环或者机器人,就下单了两个同款的光脑手环,等付款的时候才发现:   余额不足。   艾弗雷特立即切换到F的账号,然后给自己在转运星的分公司安了个闲职:分公司大楼进出检查员,简称,看大门的。然后以奖金的形式给自己发了十万星币!   自己给自己当老板,爽!   既然有了钱,艾弗雷特买完光脑手环也没停下。他想起在飞船上的时候,差点要被迫驾驶飞船时候的无措,于是购买了给雄虫训练用的专业全息驾驶游戏。又给雌虫买了一堆消炎止痛的内服外用药。最后把比古叫过来,一起买了一堆零食。   不知不觉,天都快黑了。光脑手环都到了,索拉斯什么时候到?   而另一边,成功拿到了纸质合同的西尔斯也意识到了身份问题。没有光脑,后续很多事情都不方便。   不过他对此早有打算。合规的身份拿不到,但买个死虫的假身份还是有办法的。   天黑之前,西尔斯就从电子机械师卡洛斯那里拿到了刷过机的二手光脑手环。   但等他准备改名字的时候,发现这居然是奈德原来的账号,手不由顿了一下。   “你确定,要把奈德的光脑给我吗?”他以为卡洛斯会留下奈德的东西。毕竟,他们俩关系很亲密,甚至可能不止是好朋友。   卡洛斯耸肩,“他的背景比较适合。能帮到你,奈德应该也会高兴的。”   “……谢谢。”   “你之前说,怀疑害死奈德的虫与神灯公司和卡拉汀试剂有关,我最近从本地系统里查到点东西,也不知道有没有用,总之先发给你了。”卡洛斯点了一下自己的光屏,给西尔斯发送了一份文件,“转运星上也有一家神灯公司,员工还不少。你小心一点。”   西尔斯点开文件看了一眼,不由皱紧眉头,“你也一样。”   卡洛斯笑了一下,两指在额角点了一下,然后挥出去。这是第一军团的通用手势,代表“再见”。但他不是第一军团的虫,奈德才是。   其实这个手势还有另一个意思,“永别”。用来告别逝去的战友。   西尔斯也回了一个相同的手势。   带着手环和晚饭回家的时候,一个慌慌张张的雄虫从西尔斯身边匆匆经过,嘴里碎碎念:“录音笔,录音笔落下了……”还险些撞到他。   “小心点。”西尔斯提醒了一句。   谁料这个雄虫直接停下了,回过头上下打量他,“你……是索拉斯?艾弗雷特的雌虫?”   “你是?”   “你好,我是转运星头条的记者莱亚,之前采访过艾弗雷特阁下。”莱亚热情地想要握手,但是被雌虫冷落了,“不知道,可不可以采访你呢?”   “你要采访我,一个雌虫?”   “故事需要多视角叙述,才能交叉验证啊!”   西尔斯想了想,“你的报道,会有很多虫看到吗?”   “别的不敢说,在转运星上,虫尽皆知!”   “好。”西尔斯答应了。   然后西尔斯讲了一个神灯公司处心积虑,暗中运输售卖卡拉汀试剂,实则是为了控制大量雌虫强迫他们工作的黑暗故事。   莱亚听得满头问号,“所以,这个跟艾弗雷特精神力升级有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西尔斯想了想,“说不定,艾弗雷特升级跟卡拉汀试剂有关呢?”   莱亚恍然大悟,“有道理啊!”赞助商这不是一下子有了!   等采访结束回家,饭都凉了。但还好,小雄虫和虫崽都不挑。而且两个虫吃着吃着就相视一笑,明显是有事瞒着他。   晚饭后,比古蹲在西尔斯肩膀上,用手捂住他的眼睛,神秘兮兮指挥他回到客厅。   等西尔斯睁开眼睛,就听到一声:“当当——”   眼前则是一份最新款的光脑手环。   小雄虫点开手环,下拉到关联账号,显示身份是雌侍。雄主那一栏是艾弗雷特,虫崽则是比古。   比古也把自己细瘦的手腕伸到他眼前,兴奋地喊:“比古也有哦!”   还没等西尔斯开口,小雄虫抢白道:“本来想直接雌君的,但是系统不让。就只能先雌侍了。”   “仪式什么的,以后会补。我觉得你现在更需要这个身份。”小雄虫邀功一样仰头看他,“你不会介意吧?”   非但不会在意,简直是恰到好处的雪中送炭。但不知为何,西尔斯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   “很喜欢。不介意。”   小雄虫闪亮的金眸紧紧盯着他,漂亮白皙的脸上染上一层绯红,梨涡又深又可爱,“那以后,我们就是合法合规的一家虫了!”   说着,艾弗雷特仰起头靠近西尔斯,上身微微前倾。这距离太近,近到西尔斯只要配合地一低头,就可以将距离变成零,将靠近变成吻。   但西尔斯偏头躲开了,转而伸出胳膊抱住了雄虫。于是一个气氛恰到好处的亲吻,就这样变成了一个礼貌的拥抱。   小雄虫愣了一下,但转头就被咋咋呼呼玩光脑的比古拖走了,“雄虫哥哥这个怎么用呀!”   这天晚上,谁也没再提起那个错过的吻。   第二天,西尔斯和艾弗雷特不约而同打开了转运星头条,就看到上面一条红字新闻:   惊!F级雄虫为追爱奴只身犯险,竟意外连升四级,只因飞船上有它!   ——卡拉汀试剂!   西尔斯:为什么会有爱奴?   艾弗雷特:为什么会有卡拉汀? 第23章 关系   那甚至不算一篇新闻。震惊体过后, 剩下百分之九十都是关于卡拉汀试剂的溢美之词,都快吹成活死虫、肉白骨的灵药了。一看就是广告。   这篇“新闻”出来后,应该没几个虫在意爱情故事, 也没几个虫在意神灯公司的阴谋。唯一可能相关的改变是,当地的卡拉汀试剂均价, 提高了十个星币。   “这就是神灯公司买的广告吧。”西尔斯很无语。亏他还指望头条报道能引导舆论关注卡拉汀试剂和神灯公司的阴谋。   “但是跟F没关系。”艾弗雷特补充道,见西尔斯看过来赶紧解释,“F哪有这么无聊!”   两个虫都感觉十分憋屈。但他们现在都有了明面上的工作,不得不忙了起来。根本没空特地去找这个记者。   在得知艾弗雷特的新工作是在神灯公司之后, 西尔斯起初不太赞同。但艾弗雷特给出了自己的理由:“不是怀疑神灯公司吗?深入敌虫内部,才能更好地了解敌虫!”   “关键是待遇很好!我们不是缺钱吗?为了鼓励雄虫就业, 神灯公司有给雄虫特设的新虫奖金,只要入职就能拿到!”艾弗雷特点开自己的账户给西尔斯看。现在三个虫的星币账户可以关联共享,只有比古的被设了金额上限。   “有十万呢!”   西尔斯扫了一眼,星币的确是实打实的。至少接下来几个月的房租有着落了。   不论如何,艾弗雷特的新工作算是得到了西尔斯的认同。   艾弗雷特想, 军雌果然没在企业上过班, 这种话也信。   西尔斯想的是,这东西都能拿出来骗虫, 公司果然有问题。   “所以, 你在神灯公司,具体做什么?”   “大楼进出虫口的信息化管理。”   “说虫话。”   “看门的。”小雄虫又问,“你呢,你在军部通讯大楼做什么?”   这次西尔斯沉默了一会儿, “打扫卫生的。”   恰好路过的小傻瓜:“绝配!”   不管两个虫背地里有什么打算,按部就班的工作,无论是看门还是保洁, 都是一件枯燥乏味的事情。   没有一个成虫喜欢上班。   一家三口,只有比古依旧无业无知,且幸福快乐。   工作的第一天,艾弗雷特按时来到神灯分公司报道入职。因为是“上面有虫”的关系户,也没有虫为难他,更没虫真的让他干活。报道结束后换了工作服,就开始在前台无所事事地坐着。   然后他的思绪就忍不住开始乱飘。   昨天晚上,索拉斯为什么要躲开他的吻?是害羞了?还是……   要不是比古及时打断,他真的,差一点就掰回来强吻上去了!   还好刹住了。   艾弗雷特有点委屈。回想起来,他们俩也算合法夫夫。标记也做了,也同居了,虫崽都老大了。好像已经进入了婚姻平稳磨合期。但问题是,恋爱该做的事情……一件没有?   上辈子艾弗雷特没有谈过恋爱,但大概知道,谈恋爱要约会,要亲吻,要拥抱。要…上床。   艾弗雷特当然知道自己对雌虫有欲望。每次跟索拉斯在一起,视线经常不自觉被对方的身体部位吸引。宽阔的肩膀,饱满的胸肌,收紧的腰线,笔直有力的双腿,再到那双阿凯特斯蓝眼睛,骨节分明的手指,以及偶尔上下滑动的喉结……   有点像之前疯狂追偶像西尔斯的时候,对每个细枝末节都充满过分的探索欲。但西尔斯上将更像是一个完美的符号,高高在上,只可远观。他知道那些感受是把憧憬变成了自己欲望的投射。   而现在,索拉斯成了自己欲望的载体。   唯一的问题是,他其实不太确定,索拉斯对此的看法。   从之前被自己信息素整迷糊的反馈来看,雌虫生理上明显很喜欢自己。但心理上有没有准备好就不得而知了。   他总不能把虫摁在墙上,问你想不想要雄主的生//殖液吧!   首先,他根本摁不动。   小雄虫叹了口气,恋爱真的好难啊。   旁边真正负责看门的雌虫听见叹气声,没忍住瞥了他一眼。   但艾弗雷特又想起来,索拉斯曾经坚定说过,“只做他一个虫的索拉斯”。   “嘿嘿!”于是小雄虫又忍不住笑出声。   雌虫的眼神顿时从探究好奇,变成了“这怕不是个傻子”。   “阁下,”雌虫试探着开口,“吃金桔果么?”   “叫我艾弗雷特就行。”见对方还在犹豫,艾弗雷特说,“我是个F级。”   根据他的经验,这话一般都能拉近他跟雌虫的关系。   果然,对方立刻放松不少,指了指自己的工作牌,“我叫利亚姆·尼森。”   “金桔果是什么?”雌虫和雄虫的食谱不相通,而且每个星球都有自己的特产水果。艾弗雷特真的不知道金桔果是什么。   雌虫直接从兜里掏出一把递过去。一种金色的圆圆的小果子,跟枣子差不多大,闻着有一股清甜。和之前人类时代吃的金桔几乎一模一样。   “谢谢。”艾弗雷特拿起一个就咬,立刻被苦得脸都皱了,“呸!”   “要剥皮的。”果然是个傻的,可惜了这张好看的脸。利亚姆愈发怜爱了。   等教会小雄虫怎么剥皮,怎么取出里面白色的指甲盖大小的果肉,利亚姆问出了那个他一直好奇的问题:“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工作?”   雄虫为什么会沦落到来看门,是因为等级低而且脑子不好吗?   艾弗雷特以为对方是问为什么来神灯公司,“因为缺钱。”   “雄虫也会缺钱?”不是有政府补助吗?   “F级是这样的。”雄虫补贴是根据等级划分的。要是没有神灯公司,他确实会很穷。现在虽然等级改了,但补贴金额还要等下个月才改。   “而且,我家雌虫们太花钱了。”雌虫们,指索拉斯,比古,以及西尔斯上将。   西尔斯最烧钱。   “那你呢,你为什么来这里工作?”艾弗雷特问。   “我上过大学,”利亚姆给自己剥了几个金桔果。   “哇哦!”现在雌虫能上大学的,非常少。军校除外。   “学的金融。”   “哇……嗯?”艾弗雷特非常不解,“你学金融,然后来看门?图啥?”   “现在招雌虫的正经岗位太少了,就这个工作,还是雌父托关系帮我找到的。”   “所以你也缺钱?”   利亚姆摇摇头,“看门能赚几个钱?但是有工作的话,更好找雄主。”   “所以你们雌虫,都很想要找一个雄主,对吗?”艾弗雷特早就意识到了雌雄虫之间的巨大差异,数量相差过大,信息不对等,社会地位完全不同等等。只是先前一直觉得事不关己,最多也就是了解一下西尔斯上将的生平。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有了自己真正想要关心的雌虫。   光脑上给出的信息从来都是经过筛选的。刚好,身边有了这么一个雌虫同事。可以直接从他那里了解虫族帝国的社会生态。   “没有雌虫不想要雄主吧,亚雌也想要的。”   “可是,大多数雌虫都要跟别虫分享自己的雄主,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利亚姆有点惊讶,“为什么会不舒服?”   “爱一个虫,应该不愿意分享吧?”   “谁说找雄主是因为爱情?”   艾弗雷特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雄虫会跟雌虫结婚,还会生蛋,一起养虫崽,难道不是爱情吗?”   利亚姆噗嗤笑出声,“你是只看过官方宣传片里的雌雄虫谈恋爱结婚吗?”看来脑子没问题,只是太单纯。   不,他还看过教学视频。但的确没有太多相关经验。艾弗雷特着急地问:“所以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雌虫亚雌都想要雄主?”   “当然是为了活命啊。”利亚姆说,“没有标记的雌虫活不过八十岁,但是被标记的雌虫一般都能过两百。”   “如果等级比较高,或者雄主平时愿意给点信息素,达到雄虫的平均寿命也有可能。”   “雄虫的平均寿命……”   “四百岁。”利亚姆突然有点尴尬,“啊,F级别可能到不了。”   艾弗雷特还在处理突然涌入脑中的大量信息,紧接着就产生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难道,索拉斯回到他身边,也只是为了活命吗?   “只属于他”的意思,是“只属于他的雌侍或者雌奴”的意思吗?   他以为的两情相悦,只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吗?!   雌虫大概是看出小雄虫的表情不对,以为自己说错话了,赶紧找补,“哎,你也别太伤心了,现在不是有卡拉汀了吗?可以补充精神力的。听最新报道说还可以升级!F级以后也可以活很久的……”   “谢谢!但是我……我要去打个电话。”说着就起身离开前台,去了楼梯间里。   小雄虫掏出光脑,点开跟索拉斯的对话框。   最近的两条消息是索拉斯跟他说:通讯大楼里有信号屏蔽设备,可能回复不及时。   然后他回了一个ok的表情包。   艾弗雷特实在等不及,直接拨打了视频通话,连拨三个,都没有接。于是他又在对话框里写写删删,最后问:   【你回到我身边,不是因为被我标记了,迫不得已,对吗?】   等了好久也没有回复,他又问:   【什么时候能一起认真谈谈我们的关系?】   还是没有回复。小雄虫在楼梯间里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蚱。   万分纠结后破罐破摔、单刀直入:【你对我有除了生理因素之外的欲望吗?】   【你有没有发自内心地,单纯地想要我?】   这次对方秒回:【当然。】   艾弗雷特愣了一下,当然?当然想要?   然后就看到对方继续发:【就今晚吧。】   【做好准备。】   今晚……准备?这次艾弗雷特懂了,他脸上顿时有点发烫。这么快吗?那……也不是不行。   小雄虫认认真真去商城搜了一些雌虫专用的道具。然后截图发给索拉斯。【先买了这些,你看看喜欢哪个?】   但是因为虫族的雄虫繁/殖率问题,避/孕的药物和用品是不能直接线上购买的。   所以艾弗雷特问:【保护措施就用超薄润滑激/爽款可以吗?】这是他临时跟利亚姆问的。   另一边,西尔斯正在熟悉工作流程。虽然是保洁,但毕竟是军部单位,遵守章程很重要。刚从电梯里出来就收到了小雄虫的消息,【你回到我身边,不是因为被我标记了,迫不得已,对吗?】   他赶紧回:【当然。】   对方又说:【什么时候能一起认真谈谈我们的关系?】   该来的总要来:【就今晚吧。】   想了想可能会吓到小雄虫还特地加了一句:【做好准备。】   然后就关上光脑,去了顶层的塔台。   结果等他出来,就收到光脑上一串来自小雄虫的消息。商品图片尺度相当之大。最新那条好像是在问……某种避/孕用品?   西尔斯:【???】 第24章 坦白   【不喜欢吗?】   小雄虫好像一直守在光脑前, 在西尔斯发出问号后秒回。   【这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那就是喜欢?】   【我们之间用不上这些东西。】   【没有保护不好吧?】   【要是不小心怀蛋,我们的房子可装不下第二个虫崽了。】   西尔斯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小雄虫都哪里学的这些?【我是说,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是说要谈谈吗?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   【有件事情,我要坦白。】   西尔斯等了好一会儿, 也没等到对方回复,估计是在忙。   一转身,迪恩,那个招聘他的光头军雌回来找他了, “今天上午需要熟悉的部分已经结束了,不去吃饭吗?”   “去。”西尔斯冲对方点头, 经过一上午的相处,他意外发现通讯部塔台小队的几个军雌都非常友好,“刚才雄主找我。”   迪恩闻言皱眉,“他找你干嘛?”   说着,他歪头往光脑手环弹出的虚拟屏上看。刚瞥了一眼, 对方立即关掉了, 几乎是掩耳盗铃般地说:“没什么。”   但迪恩的视力很好,他看清了对话框里的图片, 那东西——分明是用来折磨雌虫的拘束器。   迪恩眉头的沟壑更深了, “你的雄主……天天这样吗?”   什么样?这问题有点没头没脑。但西尔斯敏锐察觉到了对方语气里的不友好,下意识维护,“小雄虫挺好的。他会帮我修复精神海。”   但迪恩嗤笑一声,表示:“我讨厌他。”   “……为什么?”他们应该不认识对方。   “因为我天生厌雄。”   确实有些雌虫天生是这样的。那就没办法了。   “哦。”   两个虫沉默地进电梯下楼, 去旁边食堂吃饭。   经过一楼的时候,西尔斯从旁边镜子里瞥见了自己的身影。高大的雌虫穿着一身深蓝色工作服。皮带将上衣下摆束得干净利落,裤脚也被收进军靴里。乍一看跟军装制服几乎一模一样。   这还是他重生以来第一次穿制服。尽管不是军装, 也没有正式军衔,但西尔斯还是从熟悉的装扮中得到了一丝安慰。脚步不由顿了一下。   “走吧。”迪恩催他。   食堂距离通讯大楼不远,是专门为在这里工作的军雌开设的。等他们进去的时候,在塔台工作的其他军雌已经在等他们了。   “队长,索拉斯!这里!”一个军雌冲他们招手。   这次西尔斯应聘的岗位是塔台通讯小队的清洁工。虽说叫塔台,但其实工作地点在通讯大楼顶层,只是沿用了以前的称呼。远程通讯的设备就安装在顶层的天台上。西尔斯的工作就是每天检查清理这些设备,防止因为污染遮挡或者硬件损坏导致的通讯失效。   总体来说,算是份比较轻松,但需要细致耐心的工作。   塔台小队里一共十八个虫。迪恩是队长,领少尉军衔,其他大多是上士或者中士。除去还在执勤的,以及今天轮值到休班的,剩下的十一个虫都在这里。   一群军雌热热闹闹聚在一起,让西尔斯有点怀念。   食堂的饭菜是标准的军用餐食,一份热菜,一份高热量管饱的口粮,以及一袋口味随机的营养液。   味道当然说不上多好,但是大家都习惯了。一边吃一边开始闲聊。   西尔斯是新来的,大部分时间在安静吃饭,偶尔被问到就回应一两句。   聊着聊着,话题就扯到了卡拉汀试剂上。   “哎,你们听说了吗?卡拉汀试剂可以让雄虫升等级!”   “真的假的?”   “吹牛的吧?现在的广告都这么离谱吗?”   “就算是真的,跟我们雌虫有什么关系?”   “既然雄虫能升等级,那雌虫说不定也行呢?”一个雌虫说。   好几个军雌听了笑出声,“做梦呢?”   “雌虫跟雄虫能一样吗?”   “而且你知道卡拉汀一支要多少钱吗?每天都在涨价好吗?”   “等级跌落都是绝症了,死马当活马医试试也很正常吧!而且……”   “哎,别说了!”旁边的军雌扯了扯正在说话的,给了他一个眼色。   “怎么了?我说错了吗?”正在说话的军雌叫马恩,还一脸困惑看了回去,然后看到沉默的索拉斯,才明白过来,“哦,对不起!”   热闹的长条餐桌上顿时安静下来。西尔斯发现大多数虫都在看自己,还有一些在看迪恩。   他放下营养液,解释道:“我没事。我有雄主。”   “你那个破雄主啊……唔唔……”马恩刚想说什么,被旁边虫直接捂住了嘴。   “雄主挺好的。要不是他,我现在已经死了。”标记救了他第一次,飞船上又救了他第二次。作为这个年龄的小雄虫,艾弗雷特已经相当优秀了。   马恩挣脱了同事,继续说:“要是我像你这么活着,还不如死了呢!”   然后又看向迪恩,“队长,你就帮帮新来的呗!你不是有办法拿到打折的……”   “好了!”迪恩打断了马恩的话,“吃饱了就去工作!”   西尔斯不动声色观察在场的军雌,这是……有猫腻?   他正想再问几句,但是已经有虫陆续起身离开了。迪恩也端着餐盘走了。   算了,以后还有机会。   大大咧咧的马恩会是个很合适的突破口。   另一边,艾弗雷特回到前台,正捧着光脑给自家雌虫发消息的时候,旁边雌虫突然站起来,九十度鞠躬,声音洪亮:“总经理早!”   小雄虫下意识关掉了光脑,也被拽起来跟着稀里糊涂鞠躬。   总经理?是哪个?   当年艾弗雷特研究出可以补充雄虫精神力的卡拉汀试剂后,立刻收到了推行商业化的邀请。不少贵族的雄虫都找上了他。也是那时候,F正式从一个匿名研究员,变成了一个匿名商虫。   但是接触了几个下来,艾弗雷特都非常不满意。一旦涉及商业推广,这些虫基本满脑子赚钱,把帮助他虫这个初衷抛到了脑后。   于是,艾弗雷特另辟蹊径,在光脑系统的协助下创立了神灯公司,开始生产售卖卡拉汀试剂。艾弗雷特只负责一些重要的方向性的决策,具体细节都交给了智能光脑系统。   这个主要负责公司运转的智能光脑系统,还有一个对外的名字,克奥斯。但是艾弗雷特私下里一般叫他,小笨蛋。   嗯,跟小傻瓜很配。   所以,转运星分公司的几个经理,虽然名义上是F聘用的。但艾弗雷特并不认识他们。   只在来之前临时看了一下资料。   此刻,面对突然出现的总经理,艾弗雷特一边跟着鞠躬,一边偷瞄对方。   第一反应是,这也太瘦了吧!而且好矮,感觉都不到一米六。因为身材格外瘦小,就显得头特别大。   艾弗雷特脑子里立刻浮现:小萝卜头。   在艾弗雷特偷瞄小萝卜头的时候,对方也在打量他。   “你是,雄虫吗?”小萝卜头不确定地问。看脸,绝对是雄虫,但看身高,是不是太高了点?!   “是的。我是新来的员工。”   小萝卜头皱眉,“新来的?我们公司不需要两个虫看门。”而且一个雄虫,去做看门这种掉价的工作,不觉得羞耻吗?   “他是上面的虫亲自招来的。”利亚姆帮着解释了一句。   “上面的?”   “F阁下。”   F为什么要安排一个莫名其妙特别好看的雄虫来分公司看门?小萝卜头正纳闷,突然想起,F之前提过要在首都设立一家新的分公司,但是一直没提要让谁去做首都分公司的经理。难道……?   是来考察候选虫的?   想到这里,小萝卜头不由挺直了脊背,将看起来像童装的西装费力撑开,脸上也挂上了友善的笑容:“新来的雄虫,你叫什么?”   “艾弗雷特·兰斯顿。”   果然,是个兰斯顿。虽然一直没有得到证实,但据说F阁下也是兰斯顿家族的一员。   “我叫罗伯特·特纳,是这家分公司的总经理。不过我想您已经知道了。”   艾弗雷特终于将资料上的名字跟眼前的虫对上了号。原来是特纳家族的雄虫。   “走吧,去我办公室聊聊?”   啊?我吗?艾弗雷特指了指自己,小罗伯特点了点头。   艾弗雷特求助地看向利亚姆,对方耸肩,表示爱莫能助。   艾弗雷特就这样被莫名其妙叫到小萝卜头的办公室,被迫听对方侃侃而谈画了几个小时的商业大饼。   好几次他想借口溜掉,都被对方异常热情地拉住手腕留下了。   不得不承认,罗伯特能当上分公司的总经理,是有原因的。口才绝对没得说。但艾弗雷特眼下对这些不感兴趣,他急着跟索拉斯聊天。而且神灯公司的事情,他本打算自己暗中调查的。   不过,来都来了……   罗伯特喝了口水润嗓子,问:“关于分公司的建设,您还有什么疑问吗?”   对方都主动送上门了,而且大概率误会了他的身份和意图,艾弗雷特也索性趁机提出要求:“我想看看咱们公司近年的账务,可以吗?”   如果那些偷运的卡拉汀试剂与分公司有关,那肯定能从账目中找到蛛丝马迹。   罗伯特一愣,这是怀疑自己的意思吗?“查账倒是可以,但是这个体量比较大。您一个虫可以吗?”   “你也知道,看门的工作只是个掩饰。”   “是是是,我知道的。”   “而且,利亚姆不是学金融的吗?让他帮我就行!”   “利亚姆?”罗伯特仰头看向对方,意识到他没有开玩笑,“那个看门的雌虫?”   “让一个雌虫,查账?”   “有什么问题吗?”   “其实公司招聘雌虫,只是为了满足公司员工雌虫占比不得少于10%的规定。并不是真的想招他们今来工作。”罗伯特对于这个规定其实也挺不满意,但这是F当年创立神灯的时候提出来的,面子工作还是要做好。   “既然这是F阁下提出来的规定,就代表他肯定想看到雌虫在公司发挥作用啊!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罗伯特恍然大悟:“哦——有道理有道理!”   于是,刚入职第一天,艾弗雷特就从一个看门的,晋升为有特殊身份的看门的。还顺便给一起看门的雌虫也改了个岗。   “另外,公司实验室的权限,可以给我开放一下吗?”他打算自己做一些卡拉汀试剂的研究。   等这边应付完小萝卜头,已经下午了。艾弗雷特赶紧点开光脑的对话框,就看到索拉斯说:   【不是说要谈谈吗?关于我们之间的关系。】   【有件事情,我要坦白。】   “你说他这什么意思啊?”艾弗雷特十分忐忑,决定求助暂时还留在前台的利亚姆。   利亚姆看了一眼小雄虫的光脑,“有两种可能。”   “一,他要跟你离婚。”   艾弗雷特发出一声哀嚎:“不要啊!!!”   “二,他是个通缉犯。”   艾弗雷特:“……”   我选二! 第25章 约会   哪怕艾弗雷特情感上多希望是二, 但理智上仍旧清楚,索拉斯是自己买回来的清清白白的雌奴。   这只是利亚姆开的小小玩笑。其实不用他说,小雄虫也听得出雌虫话里话外的意思:他们对感情关系的认知不一样。   或者再直白一点, 就是他一厢情愿了。   小雄虫蔫头耷脑,守着光脑对话框好半天, 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输入。   正在这时,光脑突然跳出来一条消息,来自比古:【我要吃苹果!】   【想吃就自己买,给你星币了。】这份打扰, 倒是恰到好处地分散了他的注意力。   【花完了!】   花完了?他们给比古开了一千星币的额度,居然花完了?!   艾弗雷特立刻点开账单, 就被一长串乱七八糟花里胡哨的购买记录晃花了眼。   【功德木鱼枪解压神器杀一虫敲一下包你心神平安功德圆满儿童玩具整蛊恶搞小玩意只要128!】   【毛绒鸡包鬼迷日眼包困咯咯咕咕小母鸡双肩单肩两用可孵化普通虫蛋大号幼崽可用体验蛋壳里家一样的温暖只要136!】   【diy定制抱枕来图定做虫化抱枕带薄膜翅膀异形枕头宠物枕头丑虫无白边只要199!】   【……】   这都是些什么啊?!   “小傻瓜,”艾弗雷特立即联系陪在比古身边的机器人管家,“比古怎么花了这么多?你为什么不拦着点?”   “主人没说要拦啊?”小傻瓜辩解。   总感觉被钻了空子。艾弗雷特扶额:“看一下比古的订单,家里暂时用不上的,太贵的, 太奇怪的, 都退掉吧。”   “那我能吃苹果吗!”另一边的小虫崽趁机加入通话嗷嗷叫。   “……可以。”   紧接着艾弗雷特反应过来,“这种事, 你为什么不问索拉斯, 要问我?”比古明显跟索拉斯关系要更亲近。   “我问过雌虫哥哥了,他让我问你的。”   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艾弗雷特。索拉斯让比古问他,是因为他们现在还在同居,法律上他还是雄主, 生理上标记也还在,还正一起抚养小虫崽。   不管怎么看——都是占尽了天时地利虫和的。   就算索拉斯拒绝怎么样?虫是会变的,他能拒绝, 难道他就不能追求吗?   定下心来,艾弗雷特先打发了比古,又点开跟索拉斯的对话框,往上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他们鸡同鸭讲半天的原因。   因为信号问题,居然有两条信息没发出去!   虽然只差了两句话,但对话瞬间从你情我愿,变成了恶意骚扰。   艾弗雷特看着那两个芝麻大小的红色感叹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小雄虫还是深吸几口气,努力冷静下来,截屏给索拉斯发过去,好好解释了一通。   对面很快回复:【哦,知道了。】   艾弗雷特问:【你不生气吗?】   【是误会,又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生气。】   【而且你都道歉了。】   【只要我道歉了,之前的事情就可以一笔勾销吗?】雌虫这么好说话?   【也不是。就事论事吧。】   【毕竟你是我的雄主。】   【我要工作了。晚上回家再聊。】   【好!今天周二,我会负责带饭回去。】   【对了,比古买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不是得教育一下?】   过了一会儿,收到回复:【嗯。想办法送他上学。】   【真的要工作了。】   最后,两个虫还是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聊天,聊的还都是些日常琐碎。   毕竟又不是星球毁灭了,日子还得照过。   虽然打扰索拉斯工作不太好,但一想到平时一本正经的军雌工作时间会偷看光脑,还摸鱼回他消息,艾弗雷特就没忍住哼哼了一首小曲。   利亚姆看着旁边一会儿一个表情的小雄虫,有点担心:“……你没事吧?”刚才不是在哀嚎吗,这么快又开心了?   F级雄虫都这样吗?   “我俩说清楚了,他不是想跟我离婚。”艾弗雷特解释道,“只是不想跟我谈恋爱而已。”   接着又问:“你看过霸道雄虫爱上我吗?你是雌虫,你觉得按照这个套路能攻略雌虫吗?”   利亚姆倒抽一口凉气,“别想了!”   “首先,你特别穷,霸道不了一点!”   “其次,那些东西都是夸大情节用来制造无脑爽感的!谁会真心喜欢油腻霸总啊?”   有道理。   “那你从雌虫角度帮我分析一下,你们都喜欢什么样的雄虫?”   利亚姆想起每次想要点信息素都要跪在雄父门前苦苦哀求许久的雌父,抿了抿嘴,“我觉得,只要雄虫按时按量给信息素,就很好了。”   “就这么简单?”艾弗雷特不信。   “能做到这点的雄虫很少的。”   艾弗雷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这不就是纯粹的不公平交易吗?”   利亚姆理所当然道:“从来如此啊。”   “我不喜欢这样,”艾弗雷特觉得心里有点堵,“这也不是我想要的。”   但他同样无力改变。只能转移话题:“你们雌虫喜欢鲜花吗?”   “不喜欢。又贵又没用,是贵族虫用来炫耀的。”   “那……巧克力呢?”   “不喜欢。又甜又腻又贵。”   “那……红酒?”   利亚姆赶紧打断小雄虫的举例:“你快别问我了。送礼物还是要投其所好,看对方喜欢什么。或者就送他平常用的东西。”   索拉斯平常喜欢用什么呢?艾弗雷特眼前浮现出那双耀眼的蓝眼睛,然后紧接着就是下面黑色的止咬器。再往下是凸起的喉结,清晰的锁骨,饱满的胸肌……   艾弗雷特赶紧止住自己不断滑坡的思想,回到脸上。   “……止咬器?”   “啊?”那不是拘束器的一种吗?小雄虫看着很天真,私下里玩这么大?   但不论礼物选成什么鬼样子,看着小雄虫认真选礼物的苦恼表情,利亚姆居然觉得有点羡慕。他本来还奇怪,明明是F级,除了脸一无是处,为什么会有雌虫愿意跟他结婚。   大概是非常提供情绪价值吧。   “你知道,你是个很奇怪的雄虫吧?”   “我知道啊!我不属于这个世界。”   行吧……雄虫果然还是很自信。利亚姆点开自己的光脑,“你的雌虫,是什么职业,什么性格?我帮你搜一下攻略。”   “军雌,很强壮,肌肉很大,性格比较……沉稳。站在那里,就让虫安心。”   利亚姆往搜索框里输入:木讷军雌喜欢什么礼物?   “怎么木讷了?没有的事……”艾弗雷特看着对方的搜索结果,也跟着在自己的光脑里输入了同样的问题……   结果出来的全是成虫用品。   “为什么不一样?”   “针对雄虫的信息筛选吧。搞个翻墙软件,性别改成雌虫或者亚雌,就能搜到其他结果了。”   两个虫正凑在一起讨论,光脑突然同时收到了来自公司的通知。   利亚姆收到的是调岗通知,通知他去财务部门,负责协助整理往年的公司账目。   艾弗雷特收到的则是一项权限通知,他拿到了罗伯特在公司的权限,能够直接查看账目,进出实验室。   虽然他本来用F的账号也能。但这样一来,暗中调查变成明面上的,还挺方便。   利亚姆困惑地看向小雄虫:“……你干的?”   “啊对,”艾弗雷特点头,“你不是学金融的吗?刚好可以发挥专业优势。”   但是感谢没有到来,反而是:“我本来在好好看门,是个闲活儿,现在调到财务部门,就要真的工作了!”   “啊……”艾弗雷特有点茫然,“你不愿意工作吗?”   也不是不愿意。但利亚姆总觉得这不是他该做的事情。就像雌父一直教导的那样,他应该尽快找到雄虫,结婚标记生蛋,重心放到处理家庭事务上,而不是浪费时间认真工作。   “如果你不愿意去财务部……”   “没有,我……试试吧!”   “谢谢。”   虽然这声道谢来得犹豫别扭。   艾弗雷特也没在意,拿到权限后一个虫去了实验室。   按照神灯公司规定,每个分公司都要配备至少一间专用的实验室。用来检查分析每批抵达或者生产出来的试剂,确保销售当中的商品不会出现任何的质量问题。也用来做及时的售后分析。   实际上,实验室才是艾弗雷特最熟悉和最自在的地方。在他创办神灯公司之前,有数千个日日夜夜都是在这样的实验室里面度过的,就为了能够找到修复自己精神力缺陷的方法。   他成功了,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卡拉汀和神灯公司。   小雄虫打开灯,换上实验服,用自己的账号激活了实验室里的智能光脑系统,克奥斯。   “下午好,小笨蛋。”   “我更喜欢另一个称呼,主人。”在设定性格的时候,科奥斯比小傻瓜多了几分……幽默,所以听起来更像人。   “我更喜欢这个昵称。而且,我才是主人。”艾弗雷特毫不留情反驳了克奥斯的抗议,然后挨个检查这里储存的一排排卡拉汀试剂。   这些都是按批次抽样检查的留存。每个试剂管上都有一个编号,代表它的生产日期、批次、地点、成分、检测结果等。   艾弗雷特没找到自己记忆中的那个。   他稍稍松了口气。   “小笨蛋,帮我查询一个生产编码,41-368729-41795387-2639。”   这是他在飞船上看到的那一批试剂,其中一箱的生产编码。感谢他过目不忘的记忆力,现在还能背出来。   “正在查询中——”   “公司系统查询结果显示,该编号属于两年前星历691年9月13日在埃帕茨星上生产的一批卡拉汀试剂,共计十万支,已经于9月26日遭到星盗抢劫,没有后续记录。”   艾弗雷特想起来了,那次工厂几乎被洗劫一空,公司都差点倒闭,还是靠克奥斯申请贷款才活下来。   也是那次抢劫事件之后,艾弗雷特花钱请了专业的雇佣兵,直接把附近的星盗给清理一空。从那以后,再也没发生过大规模的卡拉汀试剂失窃案件。   但是当初被抢走的卡拉汀试剂,也一直没能找回来。   原来,是被暗中运往了这里。   是谁干的?为什么运到转运星?要用来做什么?除了那次飞船上的,还有其他的吗?西尔斯上将的“叛逃”跟卡拉汀非法倒运的事情有关系吗?   艾弗雷特依旧没有答案。像是扯出了一个线头,却带出了一团乱麻。   唯一的好消息是,既然来历不明的卡拉汀试剂是很久之前失窃的,那么神灯公司跟这件事或许没有关联。   最好没有关联。毕竟是他的公司,如果真有什么,就是他的责任。   仔细算算,艾弗雷特已经做了很久的甩手掌柜了。   “小笨蛋,关闭这里的监控。然后把总公司过去两个月你经手的重要文件调出来。”也是时候干活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下班时间。   文件多到看不完,只能明天继续了。   艾弗雷特换了衣服,刚从实验室出来,光脑手环突然弹出了特别提示音:   【您收到一份约会邀请,是否同意?】 第26章 告白   约会?!   艾弗雷特心头一跳, 难道是索拉斯……!!   但等他满怀欣喜点开约会邀请,却在申请方那里看到了一个眼熟的名字:   沃特.莫德。   那个救了他的装模作样的军雌?   说实话,艾弗雷特不是很想跟对方打交道, 总觉得他是那种很擅长表演的虫,不够真诚。但是之前飞船出事, 确实是对方把自己送进了医院。赔偿的相关工作也需要对方帮忙。还是要好好相处。   然后,小雄虫坚定地点了拒绝。   没想到,这边刚拒绝,那边第二份约会申请就过来了。   这就有点烦虫了。按规定, 所有雄虫成年后都要在繁育协会的系统中登记,领取补贴以及履行义务。符合条件的合法雌虫也可以通过协会付费发起约会申请。   只是这么多年, 因为是F级,艾弗雷特一直无虫问津。这还是头一次、两次接到约会申请。   反复拒绝也不是个办法。还好他有对方的光脑账号,立刻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我有雌君了。】   【您只有雌侍,没有雌君。】沃特很快回复。   原来是被调查过了。艾弗雷特立刻明白为什么军雌又对自己感兴趣了,大概是从医生那里得到了自己等级改变的消息。B级的雄虫, 果然比F级抢手多了。   正准备再次拒绝, 对方迅速发了好几条消息。   【艾弗雷特阁下,请别急着拒绝。别把这当成约会, 就当作朋友之间一起吃个饭, 可以吗?】   【正好可以顺便处理一下货运公司的赔偿事宜。】   【而且,您的雌侍说不定会很乐意看到我们约会。】   索拉斯会乐意看到自己跟别的雌虫约会?怎么可能!   但艾弗雷特手下动作一顿,最后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   于是那份约会申请就被暂时搁置了。   艾弗雷特下班的时间是下午五点半。神灯公司距离家不算远, 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到了,路上还能顺便买个饭,从刚查到的雌虫小吃一条街买的。   回家的时候, 索拉斯和小虫崽早就在等着了。打包盒揭开,饭菜的香味顿时充满了这所小小的房子。   饭桌上,西尔斯好几次想提起之前说的坦白,但每次都被小雄虫打断了。先是介绍今天找到的雌虫小吃街和买到的炒饭,然后又开始介绍公司的情况,认识的新同事利亚姆,获得的新岗位和关于卡拉汀的新发现,最后把矛头转向了餐桌上唯一在开心吃饭的比古,批评他买了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比古大口吃饱后,哼一声甩着尾巴离开了。   “小虫崽的确需要合适的教育。”西尔斯看着小虫崽径直蹿到了小傻瓜肩头,开始模仿一些刺杀的动作。割喉、掰断颈椎……之类的。十四区的小虫崽,的确活得非常生猛野蛮。   厨房里只剩了他们两个,在收拾餐桌的声响中,西尔斯再次开口:“今天说要好好谈谈……”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但艾弗雷特没让他说完,“但是能不能先听我说?”   西尔斯觉得他不知道,但还是停下了洗碗的手,擦拭干净,转过身等着对方说话,“好,你说。”   艾弗雷特深吸一口气,盯着那双沉稳的蓝眼睛:“我爱你!”   西尔斯闻言皱眉,“你还……”   但小雄虫直接上前一步,隔着止咬器捂住了雌虫的嘴,“嘘……让我说完。”   “在我心中,告白应该是一件完美的、隆重的仪式。设想里应该是盛大又欢乐的。大屏幕上放着过往的剪辑mv,一群朋友在广场上快闪跳舞,然后我穿着最贵的套装,从背后变出一束玫瑰,单膝下跪……”   “非常土非常尬!但是……热烈盛大的氛围很到位!”   西尔斯挑眉,刚想开口,就被再次压紧了口鼻,呼吸都有点困难。他一个将近两米的雌虫,被只有一米八几的小雄虫用手掌和另一只胳膊困在了料理台与雄虫之间。   他随时可以推开,但看到对方如此认真和努力……还是听完吧。   “也可以在别的地方,海边,山顶,邮轮上,军舰上,但无论如何都不该是这样,在这里,一个狭窄到两个成年虫转身都会碰到对方的满是残羹剩饭的小厨房里。”   “但世界上从来没有完美的告白。等得越久只会越害怕。而且你也没有给我时间。所以我想,去他的完美,去他的计划!我要搞砸它!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准备,只是说,说出自己想说的一切。”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要说我还太小,我不够了解你,我只是一时冲动……总之就是用无数的理由,试图说服我,我对你的感觉,那种喜欢,那种悸动,那种热烈,那种想要入侵又想要保护的冲动,都是幻觉和错误而已。”   “而且,你真的是个非常擅长说服的家伙。我只要听了,也会不自主顺着你的话思考,是不是真的一切就像你说的那样?”   “可是凭什么呢!我自己的感觉呢,我自己的想法呢?所以我不要听!不要被你干扰,我要说!而且我不能说谎,我不能对你说谎,也不能对自己说谎!”   “我曾经……很孤单。我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里,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所做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努力地活下去,告诉自己生命自有意义。所以我给自己创造了一个神,西尔斯上将,我努力地仰望他,期待他,热爱他,就好像能够通过他,去爱上一点什么,去抓住一点什么。”   “但后来我遇到了你。我们的相遇非常糟糕,过程也好不到哪里去,简直是虫生大开眼界。但是偏偏……我头一次感受到了一种真实。”   “你信任我,教导我,帮助我,在生死关头愿意放弃生命来救我,我怎么可能会不心动?怎么可能不爱你?”   “我就是喜欢你!我就是爱你!我一想到未来的日子里,我们,我和你,还有比古会一直待在一起,我们会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窝在沙发上打游戏,一起说一些很无聊的冷笑话,我就会觉得……”   “未来没有那么漫长,也没有那么可怕。我可以期待明天,期待恒星升起又落下,期待繁星挂满天幕,期待接下来的每一秒,每一天,每一年。”   “一生也没有那么久,我想要你,想跟你在一起,想要占有你,想要亲吻你,想要爱抚你,想要在每个清晨亲吻你的鼻尖,想要看着你入睡,想要在淋浴的热水下抚摸你的肌肤,想要……吮吸和舔舐,亲吻和拥有,握住和挤压,入侵和……爱。”   “所以,我希望你,给我一个机会……可以吗?”   等说完,狭窄的空间里再次恢复安静,艾弗雷特这才后知后觉害羞起来。方才一腔热血上头还不觉得,现在才发现,他们正处在一个过于亲密的姿势。他几乎是强硬地把雌虫摁在了料理台上,索拉斯被他捂着嘴,在掌心的力道下身体后仰,而他不自觉地在告白中越来越大声,越来越往前,甚至一条腿都顶进了对方双膝之间。   艾弗雷特脑中顿时浮现七个大字:霸道雄虫爱上我!   他赶紧松开捂住雌虫的手,往后退去,想要拉开过分入侵的距离,但手忙脚乱中不知怎么回事,误触了料理台的感应水龙头。   安静的空间里顿时响起哗啦啦的水流声。   “噗……”西尔斯笑出了声,扶了一把往后退的小雄虫,等他站稳,然后问,“说完了吗?”   小雄虫脸已经红到了耳朵尖。他点了点头,用亮晶晶的漂亮金眸盯着他,像是上交了试卷等待老师评分的乖学生,又像是等待法官最终判决的囚犯……   西尔斯收敛了笑容,关掉水龙头,叹了一口气,“对不起。”   “艾弗雷特,你是个很好的小雄虫,但我没办法接受。”   艾弗雷特肩膀微微松垮下去,一点点失望,更多则是早有预料。   果不其然,早就知道。所以他也没有泄气:“能给出一个具体的原因吗?”   “我不适合进入一段……正常的感情。而且,我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并不了解我的过去,如果我是个通缉犯呢?你又要怎么办?”   “那我就跟你一起,浪迹宇宙!”   西尔斯摇了摇头,却依旧带着笑意,他抬手,轻轻放在艾弗雷特头顶,感受着掌心下柔软微凉的银发,然后缓缓地、温柔地揉了揉小雄虫的脑袋。像个慈爱的长辈那样。   “现实不是喜剧电影。在宇宙里逃命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可是,我真的爱你!真的愿意这么做!”艾弗雷特急吼吼表示。   “我知道。”西尔斯点头,然后他沉默了一会儿,再次道歉:“对不起。”   艾弗雷特的心脏急速下坠,“我不要听你道歉,我要听你说‘我同意’,‘我允许’!为什么?连个机会也不肯给我呢?”   “因为,艾弗雷特……虫是会变的。将来有一天,你会想起今天的场景,然后一笑而过。”   西尔斯相信自己所说的每一个字,然而对艾弗雷特说出来依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像是告诉一个非常努力的学生,抱歉,我知道你努力了,但依旧不及格。   “因为我对我自己,对我们,对未来,没有信心。”   “既然虫是会变的,那为什么改变的那个不能是你呢?或许有一天,你会生长出足够的信心,对我,对我们……”   西尔斯收回放在小雄虫脑袋上的手,却被对方一把抓住,握紧,“一个机会,求求你了?”   “我知道你现在不爱我,但你也没有爱上别的雄虫不是吗?那为什么不能允许我爱你,关心你,在意你呢?”   西尔斯强行抽回手,“你不了解我,我可能根本不配得到……”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的!”   “我爱你!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让你看看它是鲜活的、跳动的,充满爱的。”   “可爱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它让我害怕,让我担忧,让我恐慌,让我变得不像我自己。我每次想到你,就会想到你脸上的伤口,你残破的翅膀,你在飞船上的拒绝,还有讳莫如深的过往。我会心痛、难过、困惑,甚至自责……”   “既然痛苦,那就不要……”   “可每次想到你,我也会生出无尽的勇气。我的胸腔里酸涩但又甜蜜,被塞得满满的。我意识到,无论如何,无论怎样,我都还是很想、很想……”   “……好好的、用力的爱你,可以吗?”   艾弗雷特微微仰头,金色的眼睛里装满两片小小的湖泊。   这通告白,可以说乱七八糟,前言不搭后语,确实没有什么草稿。他们谁也不能说服对方。   西尔斯想要拒绝。他应该拒绝,然后拉开距离,做朋友,甚至做上下级,但绝对不要做……伴侣。   哪个成熟的军雌会相信来自雄虫的所谓爱情呢?   但是,但是……   在某些时刻,小雄虫的确非常难拒绝。   不应该听他先说的,失了先手。   西尔斯抬手,用指节蹭掉了小雄虫即将掉落的泪水,然后说:“好吧。”   “我允许。” 第27章 未来   艾弗雷特得了口头的许可后, 整个虫兴奋得有点忘乎所以。一边哼着跑调的不知名儿歌,一边手忙脚乱跟雌虫一起收拾厨房。   西尔斯对此无法理解,“你知道, 我其实并没有真正答应你什么吧?”   “……至于这么开心吗?”   艾弗雷特伸手把餐具放进上面的橱柜里,不小心蹭到了雌虫的手肘, “我知道啊!”   他依旧笑得耀眼夺目,“慢慢来嘛,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胖子也不是一口吃成的!”   “我对现阶段的成果已经非常满意了!”   艾弗雷特转身, 又一次碰到了西尔斯的肩膀。于是雌虫往旁边让了让。   等第三回被小雄虫“不小心”碰到后腰的时候,西尔斯终于确定, 对方绝对不是不小心的。   这次西尔斯提高了警惕,在小雄虫弯腰的时候及时向后躲了一下,让他贴了个空。   小雄虫的笑容瞬间消失,打包垃圾袋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夸张的叹气, “唉——”   西尔斯身体僵住一瞬。然后他看一眼已经恢复整洁的厨房, 最后的垃圾小雄虫已经在收拾了,果断洗手离开。   艾弗雷特很快也跟了出来, 贴着西尔斯坐在了沙发上。   沙发很大, 毕竟可以给西尔斯这种虫高马大的军雌当床,并排坐三个他都绰绰有余。西尔斯也没有坐在中间,而是靠右的位置。于是小雄虫贴着他坐下的心思,昭然若揭。   他想靠近自己。   西尔斯往旁边挪了挪, 在两个虫之间空出十公分冰冷的距离。不过小雄虫肯定还会继续靠过来,到时候或许还要继续往右挪。   正在他这么盘算的时候,小雄虫却没有动作。他好像默许了那十公分的存在。或许是放弃了, 或许是恢复了理智。   西尔斯松了口气,但又生出一些莫名的……不满。他把这归为自己的推测错误。   “所以,”艾弗雷特问,“你要说的,你要坦白的事情,我猜对了吗?”   刚才小雄虫一大通告白,完全打乱了谈话的节奏。现在,西尔斯有两个选择:他可以顺水推舟,承认他要坦白的事情就是无法接受艾弗雷特对他的情感;又或者,按照原来的计划,坦白另一件事情。   他犹豫了三秒钟。   然后说:“你猜对了一半。”   “我的确不能接受你的……告白。但除此之外,”西尔斯双手交叉,搁在大腿上,看向面前的某个虚空,“我还要坦白另一件事情。”   “我来自未来。在那个时间里,你是虫皇陛下。”   “哈哈!我?虫皇?”艾弗雷特先是笑出了声。但他很快发现,索拉斯没有说谎。于是笑不出来了。   “啊?我当虫皇?!!!”小雄虫不敢相信地重复了一遍。   西尔斯点头,依旧没有看向身边的小雄虫,“你看,我信任你,教导你,帮助你,在生死关头愿意放弃生命拯救你,并不是毫无缘由的。”   “因为你是未来虫皇。因为我不能让未来的虫皇出事。”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有私心的。这世上根本没有无缘无故的善意。”艾弗雷特会意识到自己的情感都错付了,或许会伤心,或许会生气,或许会因此决裂,把他和比古赶走。   但这就是残忍的真相。   他需要知道。   他不想隐瞒。   “虽然我确实是个兰斯特,但……”艾弗雷特特地用光脑查了一下,“我是第……523顺位继承人。”   “你知道那是什么概念吗?要等前面的五百多个雄虫都死光了,才能轮到我。如果哪个雄虫有了雄虫后代的话,这个数字还会增加。”   “五百多个!一天死一个都得死一年多!”   “这概率……跟你从现在的清洁工一路升为军团长差不多。”   真·第一军团长·西尔斯险些没绷住。   但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个。虽然他对于艾弗雷特未来能否成为虫皇也心存困惑,但正常雄虫听了这件事,不应该首先质问他的动机吗?或者至少怀疑一下回到过去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小雄虫的重点全放在了,自己无法成为虫皇这件事上?   对于同一件事情,他和小雄虫的重点似乎总是有点偏差。   “你……不生气吗?”   “有点吧,也有点难过。但是……”艾弗雷特深吸一口气,“不管起因是什么,你信任我,教导我,帮助我,在生死关头救了我,都是已经发生的事实。”   “我喜欢你也是。”   “如果一直纠结于过去,纠结于原因,就没法往前走了。”   “既然没办法改变过去,那就只能往前看,试图改变未来。”   “而且你愿意跟我坦白,是好事。你本来可以瞒着这件事的,但是你愿意说,说明你还是信任我的。”   西尔斯完全没想到,这件在他看来无法原谅的事情,在小雄虫那里居然能被轻轻揭过。而且,有所企图的示好,怎么到了艾弗雷特嘴里,还成了好事了?   “而且,”小雄虫继续说,“我也有很多事情瞒着你,我也有自己的秘密身份。你知道后会怪我吗?”   小雄虫能有什么秘密身份?多半是什么西尔斯粉丝地下产粮群群主之类的。西尔斯只当对方是哄自己开心的,“不会。”   “虫皇陛下有什么秘密身份都很正常。”   艾弗雷特笑了一声,“索拉斯,你看着我。”   沙发上这段交谈,西尔斯始终在看着前方,一点眼神都没分给身边的小雄虫。   于是等他转过头,真正看向小雄虫,才发现对方满脸写着两个大字:委屈。   小雄虫没有哭,甚至嘴角还是往上翘的。但耷拉下去的眼尾,将落不落的泪水,一副努力忍住不哭的表情,明明白白表达了他的委屈。   漂亮的脸,在委屈的时候,也是格外好看,格外让虫怜爱的。   西尔斯只看了一眼,就感觉心脏仿佛被狠狠咬了一口,血肉被用力扯下来,泛着酸涩的疼。   原来,艾弗雷特并不像他的话展现出来的那样坚定和无所谓。那些话,与其说是在回答他,不如说更像是小雄虫的自我开导。   但他仍旧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对他失望、不满、愤怒、憎恨,而是把所有的刺都往回收,刺痛了他自己。   为什么,一个雄虫会做到这个地步呢?   真的……有这么喜欢他吗?   “我可以,贴着你坐吗?”小雄虫乞求道。   而西尔斯此刻根本无法拒绝他,只能点头。   “我可以握住你的手吗?”   西尔斯同意了,然后左手立刻被握住,十指相扣。   “我可以亲亲你吗?”   西尔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你知道有个词,叫得寸进尺吗?”   艾弗雷特:“那你知道有个词,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吗?”   “不让亲算了。”小雄虫把西尔斯的左手拽过来,小心捧住了这只左手,然后开始像捏玩具一样挨个揉捏西尔斯的手指。   西尔斯忍了一会儿,就在即将忍不住要抽回手的时候,冷不丁听到对方说:“可我不想当虫皇。”   “我只想做个清闲的、普通的雄虫。”   “我并不怀疑你见到的那个未来。但是,如果我没有按照你的未来那样,成为你设想中的虫皇……”艾弗雷特犹豫道,“你会失望吗?”   这是西尔斯未曾设想过的。在他看来,未来应该是既定的,不存在被改变的可能。因为性格决定命运。而无数个体的命运汇聚在一起,便决定了帝国的未来。   即便稍有偏差,也是大差不差的。   但仔细一想,艾弗雷特,至少他们认识以来,确实没有表现出与成为虫皇相匹配的野心。   西尔斯想了一下,然后说:“那……可能怪我吧。”   “上一世,我没有遇到你,也没有被你标记。这一次我参与了你的生活,改变了未来的命运也很正常。”   “而且,我也觉得你当虫皇希望不大。你需要推翻现有的政权。所以,首先,需要丰厚的财力支持。但是你特别穷。”   艾弗雷特想到了自己开神灯公司攒下的巨量财富。   “其次,需要强大的武装力量。你也没有。”   艾弗雷特想到了自己日益壮大的雇佣兵军团。   “最后,还需要自身的实力过硬。虽然精神力使用上你很有天分,但只有B级,还是远远不够的。”   艾弗雷特想到了自己那莫名其妙可以停止时间的精神力。   “综上,我觉得你成为虫皇的概率,不能说完全没有,但的确无限接近于零。”   艾弗雷特听完雌虫的分析,心中大呼:卧槽!怎么感觉自己还真有点成为未来虫皇的潜力呢?   “所以,你做自己就好了。”   “那个未来的虫皇,未来的我……你喜欢他吗?因为你刚才说,会信任并且保护我,是因为我是未来虫皇。所以,他,未来的我,应该是个你喜欢的虫皇?”   “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敬佩。他的确让虫族变得更好了。”西尔斯想了一下,“就跟对偶像的感情差不多?”   “所以,你喜不喜欢我,跟我是不是未来虫皇,其实没有关系?”艾弗雷特掰着手指头数,“就算我未来一事无成,是个小废物,你也会继续住在这里,继续做饭,继续一起聊天,继续一起养比古,对吧?”   “是的。”西尔斯承认。至少短时间内,他没打算改变现状。   “那就没事了。”   这件在西尔斯看来或许会导致两个虫直接决裂的事情,就这样被顺利翻篇。小雄虫仍握住他的左手不放开,然后单手操作光脑玩了起来。   西尔斯走不开,于是瞥了一眼,发现小雄虫在搜索:现任虫皇是谁?   西尔斯:……他历史课及格了吗?   就在这时,小雄虫的光脑突然响了一声,艾弗雷特点开一看,是沃特,他发来了一家餐厅的地址。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有个雌虫提交了跟我约会的申请。是个军雌。”   艾弗雷特差点把这事儿忘了,直接把跟沃特的聊天记录给索拉斯看:“给点建议,我该怎么怼他?”   但雌虫仔细看完了沃特发过来的消息后说:   “我认为你应该同意。” 第28章 救虫   “什么?!”小雄虫眉头紧锁, 显而易见非常不满,“你是不是看到他说什么,雌侍会很乐意看到我跟他约会, 所以故意开这种玩笑?”   “这不好笑!”   “我没有开玩笑……”   “那是什么意思?!我说过了,给你申请雌侍身份是因为光脑系统不允许, 否则就是雌君了!就算你现在不喜欢我,也不至于急着把我推给别的虫吧?”   西尔斯试图讲理,“他在信息里都明示了,要处理货运公司的赔偿事宜。如果你不去, 很可能会被使绊子。而且,我们一直不知道, 货运飞船失事,到底有没有虫为的因素在里面。沃特是这里的驻扎军长官,这件事情他一定能查清楚。”   但现在显然不是认真讲道理的时候。小雄虫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瞪着坐在沙发上的西尔斯。因为背光,金眸染了暗色, 看起来倒真有几分威胁和压迫感, “我不管!法律上我还是你的雄主!你怎么能让我跟别虫出去约会呢?!”   不过西尔斯早已看透小雄虫的本质——他甚至还没松开跟自己十指交握的那只手——丝毫没有被对方唬到。但眼看卧室门都打开了,比古和小傻瓜在门口探头探脑, 西尔斯也想尽快平息这场因为误会引发的争吵。   于是话语软了下来, “对不起,我没有要把你推给别虫的意思。我想要你,只做我的一个雌虫的雄主。”   艾弗雷特眉头逐渐舒展开,显然被说到了心坎上。   “我只是希望你假装约会, 套取情报。”   眉头再次皱起,“你希望我色/诱对方,换取情报?”   为什么话从小雄虫嘴里说出来, 就变了味道呢?“不是色/诱。公开场合约会,他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那如果他要牵我的手呢?要摸我呢?要亲我呢?怎么办?”艾弗雷特一脸为难,“毕竟我只是个柔弱无力的小雄虫。”   有六块腹肌的小雄虫说的话,西尔斯是半个字也不信:“如果对方真的对你做什么,你可以直接报警。执法机器人会制裁他的。”   “但风险还是很大吧……”然后艾弗雷特话锋一转,“为了说服我去执行这项约会任务,你可以答应我什么条件?”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西尔斯觉得有点好笑,但也没戳穿。“你想让我答应什么?”   于是约会的事情就此敲定。周六,在中心区的一家高档餐厅。   为了防止西尔斯忘记,艾弗雷特还特地截图发给他,“中午十一点半,别忘了!”   而为了让艾弗雷特心甘情愿“执行任务”,西尔斯不得不签订了一系列“不平等条约”。   包括但不限于:以后翅膀和后背的伤口都要交给小雄虫处理;晚上要一起睡主卧;下班后如果晚回家要提前说;等等。   都是些看似霸道,但其实对西尔斯有利的事情。   伤口交给小雄虫处理,是因为昨天让比古和小傻瓜帮忙的结果实在太惨烈了;睡卧室的床而不是客厅的沙发,是因为床更大更舒服,不至于翻个身就掉下来;下班后早回家……这个也很正常。   西尔斯一一答应下来。   在转运星上的新生活就这样有条不紊地铺开。白天,两个成年虫外出上班,小傻瓜负责家政打扫购买,就连小虫崽也终于被打包送去了雌虫幼儿园。   晚上,一家三口加机器人一起吃饭,聊天,打游戏,看新闻。热热闹闹、吵吵闹闹后洗漱睡觉。再平常不过的、柴米油盐的生活。   说实话,西尔斯有些不适应。像是崩了许多年的一根弦,猛然松了下来。   要知道,在官方政府那里,他还是通缉要犯呢!   这几天,西尔斯已经完全上手了塔台的清洁工作。也轻而易举从大嘴巴马恩那里,得到了所谓的内部消息。   不知道为什么,塔台通讯小队的队长迪恩可以搞到低价的卡拉汀,价格只要市场价的十分之一。   西尔斯立刻想到了货运飞船上来历不明的卡拉汀试剂。根据艾弗雷特的说法,这些试剂是两年前被星盗抢走的。过了这么久,为什么会被运到这里来?迪恩售卖的低价卡拉汀,就是这批货吗?   以及,这跟自己出事前调查的失踪事故,有关系吗?   西尔斯几次试探迪恩的口风,但对方跟自己不算太熟,态度非常谨慎,什么都没透漏。   西尔斯也只能选择先跟对方打好关系。因为除了要从他入手调查卡拉汀试剂之外,他想在塔□□自值班,也要得到队长的许可。   想要联系远在H区的下属,他需要一个独处的机会。   这天早晨,西尔斯准时打卡上班。刚进办公室就发现一群军雌正围在一起,不知道在干嘛。   “再来一个……”   “哇!真厉害!”   “沙姆好棒!来,吃糖!”甚至还有偶尔的掌声和笑声。   这是在干嘛?沙姆?西尔斯没听过这个名字,是新来的?   等他分开虫群,凑上前,看到被大家围在中间的小虫崽,才明白过来。哦,原来是在逗虫崽啊。   那是一只金发蓝眼的小虫崽,只有两三岁模样,胖胖的脸蛋,粉雕玉琢的小脸。还没进入第一次分化,于是头上还顶着肉乎乎的触角。这副可爱的模样,最能激起雌虫们的保护欲了。   难怪军雌们围着他不走。小虫崽正在表演后空翻,翻一个,军雌们应景地呼唤鼓掌夸赞,逗得小虫崽咯咯笑。   西尔斯胸腔内也是一片柔软,止咬器下忍不住嘴角上扬,他也许久没看到这么小、这么健康、这么可爱的虫崽了。但是小队里其他虫应该没有雄主,于是问了旁边一句:“谁的虫崽?”   “队长的。”一个军雌回答,见新来的虫有些惊讶,又补了一句,“捡来的,算是他弟弟吧。”   西尔斯也跟着玩了一会儿小虫崽,顺便把从比古那里没收的小饼干送了出去。然后很快换上工作服去了楼顶。   通常情况下,西尔斯的工作花不了多少时间,但今天不一样。他需要协助工程师更换一根通信桅杆。   这是一根通用的支撑杆,碳钢材质,直径大约五十公分,高三十七米,重1.5吨。因为超过使用年限需要更换。   西尔斯拆卸到一半,发现需要一种特质扳手用来拆卸膨胀螺钉,就跟工程师说了一声,返回去取工具箱。   但等他回来,刚进入楼顶露天区域,就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尖叫:“哇——”   西尔斯心中一紧,这是虫崽的声音!他抬头一看,在那根通讯桅杆的顶端,正趴着一个小小的影子!   小虫崽怎么溜进塔台工作区的?又是什么时候爬上去的?!   但他来不及多想,因为小虫崽在上面大概很害怕,加上风一吹,配重失衡,这根桅杆又是被拆卸的状态,伴随着一声的暗哑的吱呀声,整根桅杆倾斜着砸了下来!   砸坏设备还是小事,按照这个高度,等桅杆砸在楼顶,顶端的小虫崽肯定会悬空到楼外,然后随着撞击的力度被甩飞出去。这里是三十多层的高楼,虫崽不会飞,摔下去必死无疑!   “救虫啊!!!”那边的工程师显然也发现了小虫崽,着急地大喊,但他的位置听起来比西尔斯还要远,并且他也没有虫翼。   西尔斯扔下工具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一切像是慢动作。桅杆在虫崽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缓慢倾倒,西尔斯一边向前奔跑,一边扯掉上衣,展开染血的残缺虫翼。   阵阵锐痛从后背传来,但西尔斯无暇他顾,借着虫翼的滑翔速度终于赶上了倾倒的桅杆,在它即将撞到楼顶地面的时候,用肩背生生抗了下来!   在桅杆撞上他肩背的时候,西尔斯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咔嚓声。那是虫翼根部被生生折断的脆响!   军雌的身影颤了一下,然后一边安抚小虫崽,一边缓慢旋转桅杆的角度。直到小虫崽身下变成坚实的地面,这才松开桅杆。   虫崽一落地,就哇哇大哭着朝他跑来。   西尔斯心下一松,伸手往后背上摸了一把,果不其然全是血。然后他尝试收回虫翼。一侧成功了,另一侧……没有反应。   西尔斯心下一沉,但还是支棱着半边翅膀,把手上的血往衣服上蹭干净,小心安抚抱住他大腿的虫崽,“没事了、没事了……”   另一边的工程师也赶了过来,他看了一眼西尔斯身后没有收回的虫翼,有些心惊地问:“你的翅膀……全是血,没事吧?”   很快,听到声响的其他小队成员也上来了。迪恩听了事情经过后,对着小虫崽一阵骂,“还跑不跑了!爬不爬了!知不知道你刚才差点就没命了!”   这段时间里,西尔斯也总算在其他军雌的帮助下,手动收回了半边虫翼。   这边迪恩骂完了虫崽,领着他来到西尔斯跟前,“谢谢你,救了我弟弟……”   然后扯扯小虫崽的肉手,“快说谢谢。   小虫崽一边哭一边道谢,鼻涕泡都哭出来了,话还说不太清楚:“谢……谢……呜呜……”   “你的翅膀,是因为救沙姆才……?”沙姆,就是小虫崽,迪恩弟弟的名字。   西尔斯摇摇头,“不是,之前就受了伤,一直没好。入职的时候提过。”   迪恩想起来了,确实提过这事,“是因为你的雄主?”   西尔斯这段时间已经发现了,塔台小队的军雌们不知为何对艾弗雷特有着相当大的误解。似乎认准了,艾弗雷特对他非常恶劣。而且他越解释越维护,这些军雌反而越同情他,也更讨厌小雄虫。后来他索性放弃了。   反正这些军雌也不会跟小雄虫见面。   而且严格来说,翅膀受伤的确是因为艾弗雷特。   于是西尔斯坦荡回应:“是。”   “要不要找个医生看看?”不是所有雌虫都有虫翼。但是有虫翼的雌虫都非常珍惜他们的翅膀。但索拉斯曾经漂亮硕大的翅膀……看起来已经快要废了。迪恩都觉得可惜。   “这里有信得过的给雌虫看翅膀的医生吗?”   迪恩沉默了。雌虫看病难的问题,在哪里都存在。   “你救了我的弟弟,有什么……我能帮上的吗?”迪恩想,新来的雌虫肯定要问卡拉汀试剂的事情,之前早就明里暗里打听了好几回。而且等级跌落,只有卡拉汀能治。   这次救了弟弟,如果问起,就低价卖给他几支吧。   谁料雌虫思考了一下,问:“能不能给我安排单独值几个夜班?节假日也可以。”   “我想多挣点钱。”值班时长是跟工资挂钩的。   然后那个带着止咬器的雌虫笑了一下,说:“我家里也有个虫崽。”   迪恩听了,心脏像是被狠狠捶了一下,想:我他妈真不是虫啊!!!   “没问题。”迪恩一口答应下来,然后说:“周末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那里有免费的卡拉汀试剂。” 第29章 断翼   这天晚上, 西尔斯带回家一本书。一本中英双语的《小王子》。   艾弗雷特看到的时候好奇问了一嘴:“给比古买的?他懂英文吗?”   目前英文是作为通用语的辅助存在。比古连通用语都认不了几个,更别说英文了。   “不是,给我自己的。”   “这是人类时代的书吧, 你也喜欢这个?”艾弗雷特顿时来了兴趣,“你看过吗?这是一本讲爱情的书。”   西尔斯当然看过。但他买这本书并不是为了阅读, 而且,“这不是童话吗?”   “童话里就不能有爱情吗?”艾弗雷特拿起那本硬皮书,翻开几页,找到里面的玫瑰插图, “童话里的爱情,最美好了!”   “如果我是小王子, ”艾弗雷特从虚空中一抓,将一顶看不见的王冠戴在了自己头顶,“那你就是我的玫瑰。”   “……我这种体格,哪里像玫瑰?”西尔斯从小雄虫手里把书抽回来,已经放弃了理解他的脑回路。   “那你是什么?”小雄虫不依不饶。   “非要说的话……”   “狐狸?”   “我应该是飞行员吧。”   “啊, 你想当主角啊。”艾弗雷特了然。   “不, 我只是个普通的只能看到帽子的无聊的成年雌虫。我看不到吞下大象的蛇。”   今晚被没收了小零食的比古立刻问:“古古能吃大象吗?大象是什么?好吃吗?”   “不能!”   “不能!”两个虫异口同声否决了小虫崽的想法。   比古吧唧吧唧嘴,也不知道在幼儿园学了什么, 开始控诉他们虐待虫崽。但因为白天玩累了, 没说几句就开始犯困,洗洗刷刷提前睡觉了。   小傻瓜送比古去睡觉前还赞颂了一句:“多么温馨平静的家庭氛围啊!”   但这份温馨平静的家庭氛围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半个小时后,艾弗雷特就发现了雌虫快要断掉的虫翼。   西尔斯还没出声,小雄虫先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小心帮忙抽出半展开的虫翼, 但很快不敢动了。他怕碰一下,右侧翅膀直接掉下来。   “之前没这样啊……怎么回事?”   “不小心碰到了。”西尔斯轻描淡写回答。   “不小心碰到?”   “工作中的失误。”   艾弗雷特简直要气疯了,“清洁工的工作也这么危险吗?!失误一下翅膀都要断掉了?!”   “你冷静一下……”   “这什么破单位啊!辞职, 明天就去辞职!!我养你!!”   “不关他们的事。”然后西尔斯把白天发生的事情跟小雄虫说了。   艾弗雷特终于不再批判通讯小队了,但还是不敢碰快掉下来的翅膀。伸出的手指快要碰到的时候又缩了回去,“疼吗?”   “其实不疼。”西尔斯答,“感觉不到疼。”但这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失去痛感意味着很可能遭到了不可逆的神经损伤。   “后面如果坏死的话,可能需要把翅膀扯下来。”眼看小雄虫眼眶通红快要哭出来,西尔斯赶紧找补,“没事的,本来翅膀就坏了,飞不起来。有跟没有区别不大。”   “怎么就区别不大了,区别很大的好不好……”艾弗雷特心疼的要命,雌虫的言不由衷他看得清清楚楚:“不行!还是要找个医生,让专业的来看看。”   西尔斯没有反对。   但是艾弗雷特也没什么虫脉,于是只能给他认识的唯一一个医生发消息:【能不能现在出诊?】   对面的小眼镜柏斯很快回复:【不好意思,不接私活。我是正规医院的正规医生。】   【出诊费一次十万。】   小眼镜立刻:【三十分钟内到。】   二十九分钟后,小眼镜带着手术设备来到了家里。只捏着翅膀看了两眼,就说:“没救了,切了吧!”   艾弗雷特立刻急了,“你是庸医吧!上来就切!”   西尔斯反倒是很冷静,“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不是我不想治,实在是伤得太严重。主神经直接断了。别说我治不了,虫神来了都没办法!”柏斯医生表示无能为力,“除非时间能倒流,回到他受伤之前。但这根本不可能啊!”   柏斯已经摆出一排手术刀,准备做切除,还特地对艾弗雷特说,“对了,手术费要另算的。”   但艾弗雷特直接拦在了他身前,“不行!不管怎么样,我们要保住翅膀!”   遇到不讲理的家属,柏斯医生也很无奈,“虫翼本来就是非常精妙的器官,而且每个雌虫的都不一样,根本没有多少研究可以参考。一旦神经受损,根本无法恢复的!”   “你非要保翅膀,最后留下来的翅膀根本不能动。是个累赘。何必呢?”   “听医生的吧。”西尔斯放弃了。   “不!”艾弗雷特还在坚持,“我记得曾经有过雌虫神经受损后恢复的先例。是用精神力恢复的,不是吗?”   小眼镜有点惊讶,“你居然知道这个?确实有,但是这属于非常罕见的例子。而且那位雌虫可是SS级别,精神力控制到了一种变.态的程度。你家这位……恐怕不行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西尔斯突然说:“我可以试试。”   “对,我们可以试。而且,精神力等级可以通过训练提升的。我不就是这样吗?”   柏斯无语,“你也是个很罕见的特例,好吗?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这种……”   他转而想到什么,“要不要配合我做几个实验?答应的话,这次出诊费可以打九折!”   “不缺钱,谢谢。”艾弗雷特拒绝当小白鼠。   另一边西尔斯听到了:“不缺吗?”   “不缺。公司发入职第三天的奖金了。”艾弗雷特随口乱说道。   “所以,翅膀要不要留?”   最终,在病虫和家属的强烈要求下,柏斯医生只能昧着良心做了翅膀保留的治疗。顺便做了翼膜部分的修理。把上面残破的地方修剪整齐,然后用金属膜补上。于是原本半透明的翼膜,多了十几个银色补丁。不过好在不会漏风了。   然后他额外收取了十万的治疗费。   毕竟多收了不少,临走前柏斯多说了几句:“伤口这几天尽量不要碰到,晚上趴着睡觉。平时可以用信息素涂在伤口上,促进愈合。”   “所以信息素确实管用?”   柏斯点头,“当然。而且因为是神经损伤,雄虫信息素应该会更管用。”   “可是……呃……信息素进入伤口处的血液中,会有副作用吧?”   “副作用?”   “就是……促进繁衍相关的……一些功能?”   “哦,”小眼镜顿时明白过来,“催/情啊!”   “这不是很正常嘛!你们不是早就标记过了?”   “平时也可以多做几次。雌虫都喜欢被信息素滋养的。”柏斯一脸认真。   眼看氛围愈发尴尬,在雌虫开口说话之前,艾弗雷特牙一咬,大声说:“可是我不行!”   空气似乎凝固了一瞬。   柏斯推了推眼镜,一脸麻木,“其实……我们只负责给出专业建议,不是很想听病患和家属的隐私。”   但一想到这是冤大头金主,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可以去匿名论坛讨论。或者找我弟弟,他是个记者,可以帮你发转运星头条。”   不提这个还好,提起来艾弗雷特就气不打一处来,“你弟弟那是正经记者吗?说采访,结果转头写了一篇震惊体软广!”   “好好好,那就不找他了……”   然后又小声嘀咕,“挣钱嘛,不磕碜。”   虫翼算是暂时保住了。艾弗雷特送医生离开的时候,问:“你对精神力有不少研究?”   “还行吧。赚外快,多少了解一些。”   艾弗雷特也很想找个虫一起研究自己的精神力状况,以及卡拉汀试剂的副作用,于是主动给出了offer:“考虑到神灯公司工作吗?我有门路。”   “我一个医生,去制药公司干嘛?”   “钱多。”   ……的确是一个很难拒绝的理由。   但是有门路的小雄虫为什么住在这种又破又小的公寓里?绝对有问题。   最终,柏斯还是收下了艾弗雷特递过来的纸质名片,说会考虑一下。   为了固定虫翼,内部打入了几根钢针。于是西尔斯这几天只能趴着睡觉。这姿势不太舒服,关灯之后,很久都没能睡着。   旁边另一张床上,小雄虫虽然没动,但是呼吸也一直又浅又乱,显然也没睡。   过了好一会儿,艾弗雷特突然问:“是因为我吗?”   “什么?”   “你的翅膀会受伤,都是因为我。你说你来自未来,在另一个时间线里,以前的那个时间线里,你没有遇到我。会不会……”   “……会不会过得更好?”   西尔斯回想了一下上辈子在垃圾场苟延残喘的生活,立刻否认了,“不会。”   “遇到你,可能是重生以来,最幸运的一件事情了。”   “重生?”艾弗雷特抓住了关键词,“索拉斯,你是因为什么才回到过去、也就是现在的?”   西尔斯觉得这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因为我死了。”   “死因是什么?”   “精神海枯竭。”西尔斯接着说,“但这次我不会再因为这个死去了,因为你标记了我,一直在帮我修复精神海。”虽然目前进度仍然停留在4%。   “上一世我的翅膀也没保住,直接被切掉了。这次能留住翅膀,也多亏了你。”   “所以你的出现,至少对我来说,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索拉斯?”   “嗯?”西尔斯本来脸朝向另一边,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然后就发现小雄虫已经从自己床上下来,半蹲在了他床头。光线昏暗,小雄虫的金眸反射着微弱的亮光。   他离得很近,准确来说太近了。   小雄虫的夜视能力大概很差,摸索了很久才捉到他的手,捧起来,一板一眼发誓一样认真说道:“这一世我一定好好保护你,不会让你死的。”   这话听起来有些滑稽。尤其是由一个小雄虫,对着一个军雌说出来。就好像一个毛茸茸的小奶猫挡在巨龙身前,露出那只有一点尖尖的小爪子,对巨龙说,我会保护你,一样。很反差,很……好笑。   但西尔斯没有笑,“好,那就拜托虫皇陛下了。”   “说了我不想当……唉,这样压力会很大的,知不知道……”   “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西尔斯把手抽回来,催促小雄虫赶紧睡,“晚安。”   “你知道晚安还有一层意思吗?”   “晚安,wanan,它的拼音是,我爱你爱你。”   西尔斯已经发现了,小雄虫的性格是,有暧昧要上,没有暧昧制造暧昧也要上。   然后他乖乖回了自己床上,带着一种满足说:   “晚安,索拉斯。我也爱你。” 第30章 威胁   转眼间, 时间到了周六。艾弗雷特约会的日子。   刚吃过早饭,小雄虫就收到了一份快递。是定制的西装礼服。一拆开就迫不及待试穿起来。   西尔斯对服装没有什么研究,他以前都是穿各种军装。作战服、训练服、军礼服。对于小雄虫买的新衣服, 他只能看出来,是一件浅色的西装, 很合身,很衬他的银发。   很好看。   但一想到,小雄虫是为了跟沃特约会,才特地打扮得这么好看, 就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   西尔斯解开止咬器,低头掩饰般喝了一口果汁。   “好看吗?”对着镜子照了半天的小雄虫终于开始询问他的意见。   西尔斯还没开口, 旁边比古就非常捧场地鼓起掌来:“好好看!!!”   “不愧是雄虫!本来就长得好看,穿了好看衣服以后,简直在闪闪发光!”小虫崽是真心喜欢艾弗雷特的新衣服,绕着他转了好几圈,“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 blingbling的!”   艾弗雷特被夸得很是开心, 鞠躬回了一个绅士礼,“谢谢比古!”   然后, “但零用钱还是不能加。”   小虫崽的企图被戳穿, 一下子失去了大半热情,但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雄虫很好看!”   “你觉得呢?”小雄虫又问西尔斯。   他把止咬器戴回去。嗯了一声。   “嗯是什么意思?”   “好看。”   “那你喜欢吗?”   “嗯。”   西尔斯回答得相当敷衍,他喜不喜欢有什么用,又不是穿给他看的。   完全忽略了最开始是他劝说艾弗雷特同意的约会。   “那就这么愉快决定了!”小雄虫宣布, “生日的时候就穿这套衣服了!”   “生日?主人的生日是什么时候?”小傻瓜立即追问。就好像他不知道自己主人的基本信息一样。   “就在下个月的今天!”   “哇!雄虫哥哥生日最期待的事情是什么呢?”比古双手托腮问道,展现出了他从未拥有过的童真。   “当然是一家虫一起出去玩呀!”艾弗雷特停顿片刻,又补充道, “还有收到生日礼物!”   “好耶!那比古要给雄虫哥哥准备一个超棒的生日礼物!”   “雌虫哥哥准备送什么礼物呢?”比古看向西尔斯。   小雄虫也一脸期待看着他。   这三个家伙一唱一和,仿佛在演小品。显然是早就排练好的。就为了问他最后一句话。   原来小雄虫要过生日了。西尔斯记下日期,想了想,“我送自己亲手做的吧。”   “真的?”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艾弗雷特很是惊喜。他原本以为会得到一句冰冷的“没有”。   西尔斯没有回答,只是觉得那件浅色西装突然顺眼了许多。   “衣服很漂亮。”西尔斯真诚地赞美道。   艾弗雷特也没追问,试完了自己的生日服,换回了平常的卫衣长裤运动鞋,准备就这样去参加“约会”。   出门前像是不经意问了一嘴,“你今天打算做什么?”   对此,西尔斯的回答是:“今天要带比古。不能放他一个虫崽在家里。”   经常一个虫崽出去,偶尔带着小傻瓜去外面探索家附近地图的比古:“啊?看我?”   然后又在西尔斯明示的目光下乖乖改口,“对的,我需要被看。毕竟我只是一个未成年幼崽!”   艾弗雷特离开后,房内陷入片刻的尴尬沉寂。   比古摊手:“你们两个成年虫的事情,不要总是把我牵扯进去,好不好?”   虽然是借口,但西尔斯的确需要跟小虫崽好好谈谈。“听说,你在幼儿园跟别的虫崽打架了?”   比古意识到不妙,在妄图逃窜的瞬间被雌虫精准捏住后颈。只能乖乖被擒,但依旧吱哇乱叫:“是他们先骂我的!”   “他们说我是没虫要的小虫崽!”   西尔斯闻言皱眉,“我和艾弗雷特当然要你的。”   “我知道的,但是……”比古吭哧了半天才吐出实情,“别的虫崽,都有虫接送。”   “但我只有小傻瓜。”   眼看雌虫表情愈发阴沉,小虫崽赶紧找补,“不是说你们不够好的意思,我知道你们愿意收留我,已经很好了……对不起……”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消失,尾勾也跟着耷拉下来。   “不,古古。”西尔斯顺着小虫崽后背轻轻抚摸他的尾勾,“该道歉的是我们。”   “我和艾弗雷特都是第一次养虫崽,什么都不知道。”他根本没有上过幼儿园这种过渡学校,至于艾弗雷特什么情况,他也不清楚。总之两个虫都是头一次知道,原来小虫崽是需要他们亲自接送的。   “别的小虫崽有的,我们也会尽量给你,直说就好。”然后西尔斯上将承诺,“以后我会和艾弗雷特轮流去接你。”   比古得到鼓励和认可,大胆了些,“不光这样,幼儿园的那些虫,好像都很有钱……所以老想指使我干这干那!我又不是他们的下属!凭什么帮他们干活!”   这么一听,西尔斯觉得小虫崽做得没错,于是点头,“对,无缘无故,你不必替其他虫崽做事情。”   以及他好像找到了比古最近特别财迷的原因,“所以你才想方设法套艾弗雷特的零花钱吗?”   虽然他们一家三口最初是因为一时没钱才挤到这间公寓里。但西尔斯在安全屋留下了足够多的现金,再加上艾弗雷特从神灯公司拿到的钱,用于日常开销绰绰有余。甚至比古高昂的幼儿园学费,西尔斯虫翼的离谱治疗费,也都能付得起。   贫穷,只是这个家的虚假标签,之一。   只是没想到会影响到小虫崽。   “我没有偷,也没有抢……”比古小声辩解。   确实。从十四区出来的虫,能做到这一点,真的已经很善良了。   “以后想买什么东西可以跟我说,只要合理就会给你买。家里有钱的。”西尔斯打开光脑查看资金,立刻发现了小雄虫账户里最近变卖周边后高达百万的收入,一时有些沉默。   ……自己这么贵的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小雄虫突然改变主意,愿意卖周边了,还没跟他说。但至少他们确实有钱了。非常有钱。   西尔斯当即决定:“零用钱也可以给你涨一百。”   “好耶!”一连两个要求都得到了满足,小虫崽开始上头。   “还有还有!一天上课,老师问我们的梦想是什么,我说,我想成为帝国最厉害的杀手!”   “结果他们都笑话我!但我知道,你超厉害的!飞船上打机器人,刷刷刷几下!他们就倒下了!”   “所以,你可以教教我吗?”   怎么话题突然从育儿频道转向了成年血.腥频?西尔斯忍不住皱眉,“比古,你没必要学这些……”   “可是不学的话,怎么给亚雌父报仇呢?”   “将来怎么保护你和小雄虫呢?”   小虫崽心思还挺深,“虫族帝国有相关的法律,可以制裁违法者。”   “虫族的法律,什么时候管过雌虫和亚雌死活啦?”比古急了,尾勾高高竖起,“亚雌父死后,尸体很快就被烧了个干净!”   这个道理连小虫崽都懂,西尔斯当然不可能不知道。但他仍旧希望这些年幼的承载虫族的下一代们,不要在太早的时候就放弃希望。   但是这太复杂了,长篇大论的东西,小虫崽显然也听不进去。他只能含糊说:“会有改变的一天的。”   至少上一世,艾弗雷特就改变了虫族的一部分规则。   虽然这位未来虫皇刚刚表示自己要撂摊子不干就是了。   “谁要等那么久啊!只要你教我打架、杀虫,我就不用去幼儿园浪费时间了!”   这就不对了。西尔斯转而问,“你想用暴力制裁不公,所以想把自己变成武器,对吗?”   比古点头。   “但一个虫的力量终归有限。你知道帝国最强的武器是什么吗?”   比古想了想,“最强星舰……伊厄森号?”   “那你知道怎么才能得到驾驶伊厄森号的机会吗?”   比古摇头。   “好好学习。”   “真的假的?好好学习,就能开伊厄森号?”   “当然,我就开过。”   “哇……!是什么感觉啊——”   就这样。西尔斯成功把小虫崽忽悠瘸了。   比古痛定思痛,表示以后一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争取早日开上大星舰!   “不过我还有一个现在就能实现的愿望。”比古眨眨眼,“我想去围观雄虫哥哥约会!”   小虫崽讨好地拽住西尔斯的手腕,“去嘛去嘛!就说是我想去的!”   另一边,艾弗雷特踩着点抵达了约会地点,市中心一家特别贵的雄虫特供西餐厅。   等他到的时候,沃特已经按照他的提议定好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在那里冲他招了招手。   一看到艾弗雷特上前,沃特立即起身,面带微笑主动替小雄虫拉开了对面的座椅,“中午好,艾弗雷特阁下。”   然后又分外殷勤地递上了菜单:“这家餐厅广受雄虫欢迎。艾弗雷特阁下,您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艾弗雷特坐下的第一件事,是往外面看了一眼,但很遗憾,并没看到熟悉的身影。然后一打开菜单,立刻被一堆活体食物冲击了视觉。喉头动了动,险些干呕出来。   好在鸡蛋也算半活体。他直接翻到最后,点了一份煎蛋套餐。   这会儿功夫,对面的沃特已经开始殷勤地做自我介绍。从年龄、身高和体重,到资产、职位和家族。像递交简历一样,详细交代了自己的个虫情况。   艾弗雷特心不在焉,没有仔细听对方的“简历”,只觉得沃特未免也太急功近利。   他合上菜单,直接打断了对方:“抱歉,我已经有喜欢的雌虫了。”   “这次来,主要是想谈谈货运公司赔偿的事情。”   沃特脸上笑意淡了些,“关于这一点,我有个坏消息要告诉您。”   “您乘坐的货运飞船在接近同步轨道的时候,出现了爆炸的情况。我排查了当天的监控,发现这并不是意外,而是被一枚导弹击中导致的。”   “赔偿的流程,可能要拖很久了。”   听到这个消息,艾弗雷特立刻抬头,下意识挺直了身体,眼睛也瞪大了些。   有虫想杀他?或者索拉斯?飞船上一共三个活虫,总不能是针对比古的吧?!   见到小雄虫一副震惊不已的表情,沃特更有把握了,“但还有更严重的事情。虽然非常抱歉,但的确有虫对您,一个高贵美丽的雄子阁下,怀有敌意。”   “而在这颗星球上,只有身为驻军长官的我能够确保您的安全。同时也有足够的财力可以改善您的生活。但是为了能够合理地为您提供贴身的全面的保护,最恰当的方法还是成为您的雌……”   “等一下,”艾弗雷特打断了他,“哪来的导弹?是军团里的吗?那这件安全事故,是不是应该你来负责?”   现在他很怀疑,所谓导弹袭击,是沃特编造出来的借口。就是为了逼他成为他的雄主。   沃特脸上的微笑僵住一瞬,但很快调整过来,“艾弗雷特阁下,您好像搞错了重点……”   煎蛋套餐被端了上来,艾弗雷特粗暴地使用刀叉切开煎蛋,跟餐盘碰撞的刺耳声音打断了雌虫的话。蛋白被切开,柔软的金色蛋黄淌了出来。   对面军雌目光落在被切得乱七八糟的煎蛋上,喉结滚动,嘴角抽了抽。   “我没弄错。”艾弗雷特吃了一口煎蛋,发现味道不错。待会儿可以问问厨师,回家跟着学一下。“首先声明一下我的立场。”   “一,我不需要你的保护。”   “二,你永远不会成为我的雌君,雌侍,或者雌奴。”   伴随着三个雌开头的词语一个个从小雄虫嘴里冒出来,沃特的表情也愈发阴沉。   煎蛋一点点被切碎,吃掉,沃特终于再次打破沉默,递出几张照片,“艾弗雷特阁下……”   艾弗雷特本来以为是他自己的照片,摆手就要拒绝。但对方坚持,“先看一下吧!”   第一张照片,是艾弗雷特,拍摄角度看起来是公寓楼前,大概是某天他出门的时候。   第二张,是同一个位置的索拉斯。   第三张,是比古和小傻瓜。   三张照片摆出来,沃特十指交叉搁在桌上,“艾弗雷特阁下,像您这样的雄虫我们当然要重点保护。但是转运星不比首都,一个来历不明的军雌,一个畸形的小虫崽,很容易就会不小心丢了性命。”   “除非,有我的保护。”   艾弗雷特放下了刀叉,终于第一次直视对方的蓝眼睛,“你是……在威胁我吗?” 第31章 时停   沃特最讨厌的食物, 就是煎蛋。   那年他只有14岁,刚刚二次分化结束,测出了s级的精神力水平后, 被家族送进了高等雌虫军事学院学习。   这天学校放假,他被雄父特地叫回了主宅。恰好他在最近的一次重要考核中拿到了第一名, 他以为雄父是为了奖励他才叫他回家,多少有些受宠若惊。   但雄父见到他后一句夸奖的话也没有说,只是端出了一个餐盘,里面有一颗刚刚煎好的荷包蛋。   “吃了它。”雄父命令道。   雄父从未关心过他的饮食, 于是天真的小沃特便以为这就是奖励,拿起刀叉, 三两口将这枚煎蛋吃进了肚子里。煎蛋做得鲜嫩可口,非常美味。   他擦了擦嘴,双手搁在膝头,腰板挺直,努力维持自己作为一个大家族的虫崽应有的严谨礼仪, 等候着雄父后面的吩咐。   莫德家族这位素来以美貌和阴狠著称的掌权者只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 最后轻飘飘夸了一句真听话,便离开了。   就在沃特为得到雄父罕见的夸奖而开心的时候, 他的雌父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曾经健壮的军雌衣不蔽体, 小腿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痕,眼眶发红,表情称得上狰狞。   这位曾经的少将并没有认出沃特是自己唯一的雌虫幼崽,在他惊喜的微笑和招呼中, 一把将他摁倒在地,用力掐着他的脖子问:“蛋呢?我的蛋呢?!”   然后,雌父看到了旁边的餐盘。里面还剩了一点煎蛋的残渣。他立刻爆发出一声悲痛的哀嚎, 松开沃特的脖子,转而掰开他的嘴巴,开始扣他的喉咙,“吐出来!把我的虫蛋吐出来!!!”   直到雄父的属下将雌父拖走,躺在地上不住咳嗽的沃特才逐渐缓过神来。   虫蛋……?什么……虫蛋?   雌父的……虫蛋?!!!   仿佛被一道闪电劈过身体,沃特哆嗦了一下,终于明白过来,雌父那么激烈的反应是为什么。   他刚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吃掉了自己尚未孵化的兄弟!   14岁的沃特一歪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从那以后,沃特就恨上了煎蛋。   不仅不能吃,即便看到,也会忍不住胃中翻滚。   艾弗雷特离开后,沃特也很快起身,快步走进了洗手间。在关上隔间门的那一刻就抱着马桶吐了出来。   基本所有雄虫都更喜欢吃活体食物,他也没有想到,艾弗雷特居然选择了煎蛋。   从隔间里出来简单清理后,沃特在冷水下搓洗双手,然后对着镜子将散落下来的几缕金发仔仔细细捋了回去。   艾弗雷特是他精心筛选后的目标。年纪轻轻的小雄虫,没有金钱,没有权势,更没有后台。但也挂着一个兰斯顿家族的虚名,非常适合做自己表面上的雄主。   虽然这次的碰面多少有些不愉快,对方出乎意料不是个软骨头。但只要稍稍施加点手段,小雄虫还是很快松了口。   接下来只需要再盯紧一些,很快就能够成功把小雄虫搞到手,得到需要的信息素。   没有什么能够杀死他沃特·莫德。他的雌父不能,他的家族不能,残酷的战争不能。现如今的精神力等级跌落也不能。   他总是会找到机会。顽强地存活下去。   沃特盯着镜子里金发蓝眼的年轻军雌,勾起嘴角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愿帝国繁荣昌盛。”   与沃特的心满意足不同,另一边往家赶的艾弗雷特心情明显很糟糕。   到了公寓楼下,只有小傻瓜迎接他,还从手臂里喷出了一捧彩色的纸带,“恭喜主人!”   “您的判断是对的!根据约会地点周围16个摄像头的综合数据分析,索拉斯和比古伪装后一起出现在了附近,并观察了约会后半程65%的时间。现在预计正在回来的路上。”   在参加约会之前,这是艾弗雷特唯一关心的事情,但现在他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而且,摄像头,这个词引起了艾弗雷特的联想。   “小傻瓜,”艾弗雷特召唤自己的光脑机器人,打开提前保存的,先前沃特展示给他的那几张照片,“能从拍摄的角度反推出摄像头的位置吗?   他们很快找到了那个拍下照片的摄像头。就在公寓楼前,是那种高度信息化的雄虫社会中随处可见的摄像头。甚至不是特意为了监控他而安装的。只是因为沃特作为转运星的最高军官,拥有调看所有摄像头资料的权限。   艾弗雷特指挥着小傻瓜将那个摄像头拆下,拂去上面的灰尘,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然后——咔嚓一声!他把摄像头扔在地上,然后狠狠踩了上去!   脆弱的电子器件就这样被毁掉了。   艾弗雷特回家后大概十几分钟,索拉斯和比古也回来了。   雌虫将小虫崽抱在臂弯里,小虫崽手里还举着一根棒棒糖。两个虫欢欢喜喜的样子。显然并不知道约会的时候,他们具体的交谈内容是什么。   “约会怎么样?”西尔斯放下小虫崽,问小雄虫。   艾弗雷特坐在沙发的阴影里,听到声音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勉强扯出一个微笑。   西尔斯注意到小雄虫表情不对,收敛了笑容,把比古打发去他自己的房间,关上门。重新问了一遍:“约会怎么了?”   艾弗雷特蔫蔫地、脆弱地就问了一句:“我能抱抱你吗?”   哪里不太对,是被欺负了吗?沃特还能在公众场合欺负小雄虫不成?   但不论如何,西尔斯还是慷慨贡献出了自己的胸膛。小雄虫立刻埋进他的怀里,低头只能看到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像什么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   “到底怎么了?”   闷闷的声音从胸口传来:“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   “不想当虫皇,也没办法保护你们……”   西尔斯觉得不太对劲,“等下,什么叫没法保护我们?”   艾弗雷特顿了顿,又往他的怀里蹭了蹭。“是这样的……”   然后他用一种缓慢委屈的声调,大概复述了一遍他和沃特在餐厅对话的内容。   西尔斯仔细听完,终于搞明白了小雄虫这种反应的原因。   “放心吧,在这颗星球上,应该还没有哪个雌虫能打得过我。”   “如果你担心比古,可以让他暂时待在家里,不让他上学。”   于是刚刚决定要好好学习的小虫崽,就这样被迫休学在家。   “不用太过担心。我认识沃特。他虽然……但也做不出滥杀无辜的事情。”   “所以你觉得他其实在虚张声势,吓唬我?”小雄虫抬起头。   “多半是这样。”   “那关于飞船爆炸起火的真相,你觉得也可能是……”   “这个说不好,可能要去军部的系统里面查一查。交给我就好。”   艾弗雷特都惊呆了,“清洁工也有权限查军部系统里的东西吗?”   西尔斯说:“你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做战友情吗?”   “而且你不是也从看门的,开始查神灯公司的财务问题了吗?”   “我那是……”提起神灯公司,艾弗雷特突然有点心虚,“走了后门。”   “我也差不多。”   眼看着小雄虫的情绪恢复得差不多,西尔斯提醒他:“你是不是该放开我了?”   艾弗雷特闻言立刻又抱了回去,“告诉你个秘密。”   “我可以停止时间。”   “什么?”   “最早的一次是货运飞船事故的时候。你让我按下急停按钮救你。原本我已经失败了。但在倒计时归零的一瞬间,精神力下意识涌出来包裹住了飞船,然后里面的时间就……突然停止了!我在停止的时间里按下了急停,才及时把你救了下来。”   “后来抵达转运星之后,我平时也有训练自己的这项能力。就像这样!”   艾弗雷特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一个金桔果抛向空中,紧接着伸手探出自己的精神力——   一团看不见的精神力将腾空的金桔果迅速包裹,边缘处的光线微微扭曲,仿佛一个透明的泡泡将水果围在当中,然后下一瞬,直接把它定在了半空!   一秒,两秒,三秒……   五秒钟之后,艾弗雷特收回手,金桔果才重新掉落下来,滚到了角落里。   “我还给这个技能起了个名字,因为它可以将时间停止,所以我将它命名为……”西尔斯捡金桔果的时候,艾弗雷特继续说:   “杂!瓦鲁多!”   西尔斯把金桔果放回果盘里,一脸疑惑:“什么?”   “杂瓦鲁多,就是世界的意思。”   “那为什么不干脆叫世界呢?”   在西尔斯的抗议之下,最后他们将艾弗雷特这项可以停止时间的精神力技能命名为:琥珀。   他们还用别的东西实验了这项技能,纽扣、勺子、硬币,甚至半瓶正在倾倒中的水。证明了艾弗雷特所能做到的真的是停止精神力当中的时间,而不仅仅是将物体定在那里。   西尔斯表面没有什么表情,却无法压抑内心的激动。停止时间,这在对战当中将是多么强大的武器!   哪怕艾弗雷特现在仍然不够熟练,能够使用的精神力也不够多,只能够停住一些比较小的物品。但不难想象,只要假以时日,他就能够停住更大的物品,一艘星舰,一座城市,甚至于整颗星球,整个星系!!!   或许有一天,只要他想,宇宙也将在他的彻底掌控之中!   他曾以为艾弗雷特上一世能够成为虫皇,是因为他的聪明或者其他的特质,但没想到原来是纯粹的精神力天赋,让他拥有了最强大的武器!   没有虫,可以打败时间!   在用很多物品实验完琥珀的能力后,西尔斯好奇地问:“有在生物身上试过吗?比如,其他的虫?”   艾弗雷特摇摇头,“只在一些小动物身上试过,没有在其他虫身上试过。”   “在我身上试试看?”   “不太合适吧。”   “之前在飞船的时候不是试过吗?说明至少是没有危险的。试试看能不能停止我的时间。”   在索拉斯的许可和鼓励之下,艾弗雷特终于对着他伸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雌虫被包裹在他的精神力里,然后在技能发动的时刻完全静止。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任何的动作,只是安静的、乖巧的、无法反抗的站在了那里。   一秒、两秒、三秒……   艾弗雷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他可以对现在的雌虫做任何事情,而且不会被察觉。   抚摸,亲吻,甚至于……   他喉结滑动,忍不住向前迈出了一步。 第32章 联络   昨天晚上, 西尔斯陪着小雄虫试验了各种琥珀的使用方法。比如将整个虫裹起来,可以让时间完全停止;或者只包裹一部分,比如手腕, 可以进行肢体的固定和限制。   一直到小雄虫精神力全部用完才停止。   而今天,除了要安抚突然被迫休学在家的小虫崽之外, 西尔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他跟塔台小队的队长迪恩约好了一起去个地方。有免费的卡拉汀试剂的地方。   原本西尔斯以为对方会带自己去某种交易场所之类的地方。毕竟卡拉汀试剂是一项昂贵的交易品。却没想到迪恩直接把他带到了行星发动机附近。   行星发动机其实是人类时代的遗留产物,跟现在的虫族科技相差很大。当年为了建造这座巨大的发动机,在底部以发动机为中心开拓出了大概三万平方公里左右的广阔平坦空地。   这些空地远离雄虫生活居住的城市中心,又配备有基础的电力水管设施, 于是成了大批雌虫聚居的地方。被当地虫称为,地下城区。有点类似于首都星上的十四区, 只是虫口密度没有那么大,因此也没有那么混乱。   迪恩带着西尔斯来到了地下城区的一处地下拳馆。这里很多虫都认识他,时不时有虫跟他打招呼。   迪恩一一回应,顺带着把西尔斯也介绍给这里的雌虫们。   在这些虫来虫往的面孔之中,西尔斯注意到一个叫格亚的雌虫, 似乎有明显的基因缺陷。面部还带着一些未曾退化的硬甲壳, 虫翼也没办法收翅鞘里,只能耷拉在身后。   要知道, 这种有明显基因缺陷的雌虫在首都根本没有办法露面。一旦被发现, 就会直接被执法者丢进生化垃圾场。   西尔斯凑到迪恩耳边问:“在这里,有基因缺陷的虫,也能正常生活吗?”   迪恩哈哈一笑,拍了拍西尔斯的胸口, “欢迎来到自由的雌虫地下城!”   他们来到拳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八角笼前已经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雌虫观众,时不时爆发出喝彩或者嘘声。   迪恩拽着他一路挤到了最前面, 让西尔斯看清了台上的场景。   西尔斯从未见识过这颗星球地下城区的拳场。但之前他曾经在其他地方参与过一些地下格斗,规则都大差不差。   作为雌虫,身体里或多或少有好战的血液和基因在流淌。也因此,即便很多时候生存环境异常恶劣,但这种极为血腥和残暴的战斗在雌虫当中仍然非常受欢迎。   地下拳场的台子通常都是八角笼,八根立柱之间由带着荆棘的铁丝网围成,一旦撞上,带钩的铁丝就会陷进皮肤里,直接勾下血肉来。   虽说是拳场,但在这种毫无规则的地下拳场当中,拳头已经不再被限制为唯一的武器。你可以使用身体的任何部位进攻。手、脚、脑袋、指甲、牙齿,甚至虫化,或者使用精神力都行。   只要能够赢,没有什么是不能做的!   他们挤到台前的时候,上面的一场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一个黑发雌虫上.身.赤.裸,浑身浴血,正压着另一个红发雌虫,一拳又一拳砸下去。拳头挥动之间,不时有血液飞溅出来。   西尔斯忍不住皱眉。台上的红发雌虫已经一动不动了,满脸鲜血,也看不出来到底是昏迷了,还是更严重。   “比赛很精彩。”他凑到迪恩耳边大声喊道,“但这跟卡拉汀试剂有什么关系?”   “接着看就知道了!”迪恩回答。   “输掉比赛的虫不会死掉吧?”西尔斯又问。   “放心吧!”迪恩回道,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失败者的死活。   很快,戴着黑色面具的裁判出场,大声宣告了黑发雌虫的胜利,将他的手高高举过头顶。现场观众爆发出阵阵巨大的欢呼!而另一边红发雌虫也被用冷水喷醒,一瘸一拐地走下台去。   “嘘——”伴随着裁判的嘘声,躁动的现场逐渐安静下来。西尔斯环顾四周,发现一张张面孔都隐隐透着期待。   “接下来!”裁判站在满是血污的八角笼正中,“就是本周期待已久的——卡拉汀挑战赛!”   一个蒙着黑布的小推车被送上台。裁判以一种夸张的姿势掀开遮盖的黑布,露出下面的十瓶卡拉丁试剂。   虫群中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惊呼。看大小,每瓶卡拉汀试剂的规格应该是100毫升。按照每天一毫升的建议用量来说,足够一个雌虫用好久了。   “没错!今天的比赛再次加码!胜利者的奖品就是——一百毫升的卡拉汀!!!”   话筒里的声音响彻全场,刺激得台下雌虫们蠢蠢欲动。   “规则还是跟往常一样!必须打败我们擂台的擂主才能够获得奖励,那么今天的擂主是——”   通往八角笼的其中一个通道传来笨重的脚步声,像是一座小山在缓慢挪动。整个地面都能够感觉到明显的颤动。   不一会儿,一台重型机甲出现在了台上。   虫群再一次嘈杂纷扰起来。就连旁边的迪恩都忍不住皱眉:“这次的机甲怎么这么大?未免太欺负虫…… ”   “这就是你说的免费的卡拉汀试剂?”西尔斯问。   迪恩点头,但面露难色,“估计要换个时间了。我没想到这一回是这种重型机甲……我没有把握能赢。”   “以前不是这样的。”他解释道。   西尔斯简单打量了一下台上的机甲型号,那是一台4米多高的重型布洛克32B型号的战甲。最大的特点就是厚重坚硬。对于大多数雌虫来说,攻破它的防御的确相当有难度。   但西尔斯并不是大多数雌虫。当年他之所以能够用精神力驾驶伊厄森号,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对这艘庞大星舰的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了如指掌。而在这之前,他有过驾驶几百种不同型号机甲的经验。不管是训练,教学还是实战。而每一款机甲,不管设计看起来有多么完美,总有属于自己的弱点。   坚固但笨重的布洛克32B型号也不例外。   “我上去试试。”西尔斯提议道。   迪恩赶紧阻拦他,“算了吧!我知道你以前肯定很厉害,但你翅膀都那样了……就别逞强了!”   “这款机甲全名是重型装甲布洛克32B型号,我拆过几台,知道怎么干掉它!”西尔斯活动了几下肩颈的关节,神色自若,信心满满,“放心吧!我没有逞强。”   最终,迪恩还是陪他一起报了名。西尔斯的顺序排在第五位。   上台之前他们还围观了前面四位选手的表现。尽管重型机甲最明显的缺点就是灵活性不足,但奈何这一款机甲的防御甲实在是太厚了,属于牺牲大量的灵活性,换来了最强的防御。以至于大多数的攻击,包括各种利器,甚至小型的爆炸都没有办法对它造成严重的损伤。   而在所有的攻击都无效之后,精疲力尽的选手就只能任由机甲抓住机会反击,然后被摁在地上狠狠摩擦。   目前为止,没有一个选手成功赢得卡拉丁试剂。   想要在对战中赢得这类重型机甲,最重要的就是避开它厚实的防御,尽量选择薄弱的地方进攻。   也有其他几个选手意识到了这点,只是对机甲了解不多,所以没有选对地方,像是用小猫爪子挠铁板,造成的伤害非常有限。   但西尔斯很清楚这种战甲的弱点所在。因此在他上台之前,精神力就已经从指间探出,凝成细长的透明铁丝,贴着地板,攀爬上机甲的后背,沿着缝隙深入颈部,缠在了那根用于控制机甲的集线管上。   西尔斯一边走上台,一边用精神力仔细分开那条主控线路,剥开绝缘的电线外皮,用自己的精神力探入了其中的电线线路,直接反客为主,代替机甲内的操纵者彻底掌控了这台重型机甲。   因此,等他上台之后,其他观众所看到的只是他走到了机甲面前,轻轻踹了一下机甲粗重敦实的小腿。对方便应声跪倒在地。   还是双膝跪地。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见裁判还没有宣判。西尔斯继续控制着面前已经跪下的重型机甲,这次直接让他趴在了地上。   轰然倒下的庞然大物让周围的地面都颤了两颤。而西尔斯只是向后轻巧地退了两步,避免被对方不小心压到。   “我赢了吗?”他问裁判。   而台下已经有观众开始破口大骂。   “搞什么!”   “肯定是作弊了吧!”   “这是假的吧!”   “那个机甲是不是坏掉了?”   只有迪恩在竭力声援他:“卧槽!牛啊!索拉斯!!!”   面对众多的质疑和嘘声,西尔斯倒是一直很淡定,站在那里等待着裁判的决定。   在嘈杂的环境中,一声液压舱门启动的声音就显得格外明显。西尔斯本来背对着机甲,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迅速转身,同时将精神力凝在身前——   但即便如此,还是被对方撞的向后退了几步,甚至不小心勾到了铁丝网围栏上,手臂上被划出了一条血痕。   在疼痛和鲜血涌出的同时,一个想法划过西尔斯的脑海:   艾弗雷特看到的话,肯定会担心吧。   西尔斯有点生气了。   于是面对从机甲中钻出来偷袭的操作员,动作不免就狠厉了些。   凭借着碾压级别的战斗技巧和精神力,三两下就把对方摁在身下,锐利的精神力抵在他的咽喉处。   精神力凝成的利刃已经在操作员的喉咙上压出一道血痕,“认输吧!”西尔斯诚恳建议。   对方还在逞强硬撑,不肯认输。裁判终于在此刻姗姗来迟,宣布了西尔斯胜利的消息,并按照约定发放了一瓶卡拉汀试剂作为奖品。   但这还没有完,西尔斯下来之后,另一个戴面具的家伙主动找到了他。   “您卓越的精神力让我叹为观止,不知道有没有兴趣加入我们?”   看来,被发现了?   西尔斯谨慎地打量对方,发现他跟刚才的裁判身高体型几乎一模一样,“加入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首先,”西尔斯注意到,面具虫的声音也带着一种僵硬的机械感,“你能终身拥有免费的卡拉汀试剂。”   “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吗?”   “只需要偶尔为组织付出一点您卓越的才能就好。”面具虫递出一张电子名片,纯白背景下有两个相互嵌套的黑色方框,下方是它的名字。   “光选会?”   “您听说过吗?”   这不是传说中的邪教吗?但西尔斯表面神色不动,“没有。”   “你们给的卡拉汀试剂,是正规产品吗?据我所知,这东西可不便宜。”   “绝对正规。”面具虫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如果你不信,可以立刻喝一口,尝尝看。”   西尔斯可不敢尝,摇摇头拒绝,准备把试剂拿回家让艾弗雷特检测一下,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   “如果我加入你们,除了卡拉汀试剂,还有别的好处吗?”   面具虫思索片刻,掏出一个光屏在上面点击几下,最后对他说,“您想参观一下我们的家吗?”   家?这个词多少有些奇怪。但西尔斯也知道,这是个难得的摸清对方基地的机会。   他跟迪恩说了这件事情,对方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好像对光选会在这颗星球上的存在已经习以为常了。   “想去就去吧,不会有什么事的。”   西尔斯被蒙上眼睛,带上飞行器。大概半个小时后,抵达了光选会所谓的“家”。   等他摘下蒙眼布,打量一眼周围,很快意识到这里是一处荒废的矿坑底部。坑底十分平坦开阔,显然已经被修整过。深度大概在200~300米之间。从底部抬头向上看,只能看到就顶一小片指甲盖大小的天空。   但这并不是令西尔斯感到震惊的地方。   在几百米高的近乎垂直的矿坑洞壁上,被凿出了一间又一间的小房间,能容纳一个虫在里面独立生活。近处还能够看出一些房间的布局,完全透明的玻璃和门窗,一张床,一套桌椅之类的,稍微远一些,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在这几百米高的环形矿坑内。几乎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大部分里面都住着一个雌虫。武术的房间组合在一起,仿佛形成了一处远古的、庞大的虫巢。   不难想象,这些雌虫们倾巢而出的时候,他们展开的翅膀将会是怎样一副遮天蔽地的景象。   在军队中待了许多年的西尔斯立刻联想到了这个所谓的家的用途。这种高度集中的严格管理的生活,不就是另一种形式的军营吗?!   利用卡拉汀试剂作为诱饵,建立并且操纵一个由强有力的雌虫组成的军队。这就是对方的目的吗?!   西尔斯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退回到了飞行器上。   “我需要考虑一下。”   这天晚上回家,西尔斯果然因为手臂上的新伤口被艾弗雷特念叨了半天。然后才有机会跟他同步这边的情况。把拿到的卡拉汀试剂交给对方进行检测。   顺便也提醒小雄虫,神灯公司应该跟光选会之间有不小的联系。   第二天是周一,原本应该西尔斯负责家里的晚餐,但今晚他第一次值夜班,只能跟艾弗雷特交换。   这天前往通讯大楼的时候,西尔斯带上了那本《小王子》。   现如今大多数的电子密码都很容易被破译,反而是一些老方法更可靠。   比如西尔斯他们第一军团使用的一种古老的加密方法,就是用同一本书,将传递的信息翻译成书上相应位置的编码。   比如要表达【我】,而这个字对应的是第1页第3行的第3个字,那么对应的编码就可以翻译成001003003。依次类推,就可以将一整句话翻译成相应的数字编码。为了避免有些词语比较少见,还特意选用了有英文字符的书籍。   就是这本《小王子》。   另外,为了防止被窃听或者盗用,开头还会特意加一句额外的信息。通常是一句双方都知道的话,比如西尔斯跟他的副官们之间约定好的沟通信号就是:阿凯特斯的眼睛是红色的。   只有他们内部的人才知道这是什么含义。通常阿凯特斯的眼睛都是最澄澈的蓝色,然而他的前任副官在临死之前眼球被鲜血彻底染红。于是就有了这句话。   西尔斯来到塔台交接后,值班室很快只剩下了他一个虫。在寂静又孤独的深夜里,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敲下了加密后的信息。   信息的内容其实很简单:上将还活着。   在选定坐标进行发射之后,西尔斯开始了漫长的等待。从晚上9点一直等到了第二天凌晨3点。   然后,终于收到了一项来自H星区的未报备的异常信息。解密之后的内容是:   【这里是副官亚当。上将,您还好吗?】 第33章 背叛   新的一周, 艾弗雷特依旧非常忙。   表面上,艾弗雷特好像一直在调查神灯公司的财务和经济情况。但实际上,他每天一到公司就把自己关进实验室里, 埋头研究卡拉汀试剂和自己的精神力状况。   这几天已经有了一些初步的进展。   比如,小眼镜柏斯终于答应作为编外虫员参与他的精神力研究, 打起了自己的第四份工。两个雄虫在实验室折腾一番,测了一大堆数据。最终得出一个惊虫的结论:   根据木桶理论,艾弗雷特的状况多半是根本没有木桶。   “别虫的精神力都是装在木桶里,你的精神力等于是撒在了虚空中。”柏斯推了自己的眼镜, “好消息是,理论上来说你的精神力容量应该是无限的。坏消息是如果没有木桶, 也就是精神海屏障,那么你的精神力从何而来呢?”   艾弗雷特突然想到,自己的精神力状况得到缓解是在标记了索拉斯之后。   “标记之后,雌雄虫的精神海能够互通,会不会我的精神力都来自我家索拉斯?”   柏斯盯着他, 好长一会儿都没说话。   艾弗雷特被盯得有点发毛, “怎么了?”   “他的翅膀都被弄成那样了,就没必要用‘我家’这么亲密的词了吧?”   “他的虫翼不是我弄坏的……”艾弗雷特试图解释, 但声音越来越小, “虽然确实跟我有关……”   柏斯放弃了这个话题,重新回到研究上,“所以你并不生产精神力,你只是精神力的搬运工。”   “这么听, 我好像是农夫山精?”   “什么?”   “没什么,太冷了。”   除此之外,艾弗雷特还在现存的卡拉汀试剂中发现了一种物质, 只会雌虫的组织样本反应强烈,怀疑可能与雌虫的上瘾症状有关。但这一发现还有待验证。   这么多时间和精力都花费在了实验室里,艾弗雷特自然没有什么功夫去亲自检查神灯公司的财务账单。于是他就把这件事情全权委托给了刚入职时候认识的雌虫同事以及朋友,利亚姆。   而这段时间利亚姆给他的反馈一直都是:没有找到任何问题。   直到那天晚上,索拉斯跟他提起光选会与神灯公司之间可能存在关联。艾弗雷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信错了虫。   因为利亚姆就是光选会的信徒。艾弗雷特曾不止一次听到他一脸兴奋地提起这个组织。   于是,这天来到公司后,艾弗雷特头一次没有直接相信利亚姆的话,而是亲自去检查了公司的账务。   然后他立刻发现了问题。这些账务简直太完美了!收入与货物能够完全的一一对应,一分一毫都没有相差,没有任何因为损坏、货运、营销或者其他问题造成的损失。   换言之,这是一份不可能存在的完美账单。   就连艾弗雷特这种行外虫都能够轻易看出这种错误,利亚姆不可能不知道。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你骗了我。”艾弗雷特找到了利亚姆,跟他当面对峙。   “账单本身确实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利亚姆还在试图辩解。   “别跟我说你不知道正常的账单是什么样子!这种分明就是造假造出来的,而且还是非常拙劣的那种!”简直好像特地设置了一份假账单,等着他们来查一样。   利亚姆被小雄虫的语气吓得往后一缩,高大的雌虫团成一团,显得有些可怜兮兮的。   但艾弗雷特不为所动,“为什么啊?!你知道我把这件事情交给你,是因为把你当朋友!是因为信任你!”   就是因为不信任在这个分公司工作的大多数雄虫,所以才特地让利亚姆帮忙。却是这种结果。   艾弗雷特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   利亚姆低着头支吾了好久,最后才说,“罗伯特总经理说,没有关系的。”   艾弗雷特压着怒火点点头,“所以在你看来,这家公司的总经理比我更重要。”   利亚姆点点头,又摇摇头,犹豫着说,“总经理还说……如果我听他的话,将来说不定会考虑让我做他的雌侍。”   艾弗雷特回忆了一下自己看到的关于罗伯特的资料。“可他已经有三十七个雌侍了!你要成为第三十八个吗?跟一群其他的雌虫争抢一点信息素?”   艾弗雷特对此完全无法理解。   “他的等级不错,而且愿意定时提供信息素,不需要附加条件。我没有什么钱,也没有地位,如果能成为他的雌侍,已经很幸运了……”   艾弗雷特大声叹气,恨铁不成钢道:“你能不能有点骨气啊!你的虫生难道就只是围着雄虫转吗?!”   却不知道哪个词一下子戳中了对方。利亚姆一改往常温和的脾气,破天荒冲着艾弗雷特发了火:“你是雄虫,你当然没有这些顾虑!雌虫生活的艰难,你懂个屁呀!”   “这份工作我又不在乎!我只是想给自己寻找一个可以活下去的方法,我做错了吗!”   错了吗?好像没有。   利亚姆没有做错。但艾弗雷特也没有做错。所以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这场对话不欢而散。利亚姆最终被暂时停职。   艾弗雷特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实验室。   公司系统克奥斯此时提醒他,之前带过来的卡拉汀试剂样本已经分析完成,确实是神灯公司的产品。按照其中的成分组成,应该就是最近转运星分公司负责销售的那批。   那份样品是索拉斯带回家的,据他说是从地下拳场,也就是光选会的活动当中赢来的。   种种迹象表明,神灯公司确实有问题,而且多半跟光选会有勾结。索拉斯的猜测是对的。   身为总经理的罗伯特必然不是清白的。   而身为创始虫的他也难辞其咎。   “另外,主人您还收到了一封来自主系统的调查回复函,需要我帮您打开吗?”   什么调查回复函?艾弗雷特一时没想起来,随口说道:“打开吧。”   等他点开才发现,这是刚到转运星时,提交的调查玛卡巴卡机器人日志的申请。就是据比古所说,杀死他的亚雌父,帕慕酒馆酒保奥利的那个机器人。   回复显示,根据机器人的日志,它的程序确实遭到了篡改,对奥利进行了威胁和谋杀。但是篡改者也留下了自己ip印记。经过反追踪,发现这个ip的所属是……   艾弗雷特往下滑的时候,屏幕突然花了一下,一秒后又恢复正常。   然后他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罗伯特·特纳。   分公司的总经理。他印象中的小萝卜头。威逼利诱利亚姆伪造查账汇报的那个雄虫。   一切好像都串了起来。为了掩盖卡拉汀试剂相关的非法交易,先是利用奥利,对在调查这件事情的西尔斯上将下手。之后又杀虫灭口,消除证据。然后现在又阻止他调查神灯公司的账务情况。   但艾弗雷特还是有点不敢相信。罗伯特或许不是什么好虫,尤其是在查出公司财务作假和倒卖卡拉汀试剂的事情之后,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但非法获利是一回事,谋杀则是另一回事。   他直觉认为,罗伯特没有那个胆量。   更像是被推出来顶罪的冤大头。   而且,如果之前有胆子对上将下手,那么没道理现在这么迂回地阻拦他查账,直接杀了他不就行了吗?   难道因为顾忌他是雄虫吗?不至于吧。   艾弗雷特想得头都大了。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又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布莱克,神灯公司专属的雇佣兵团长。   虽然索拉斯确信沃特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但,艾弗雷特还是不放心。   不就是监控吗?沃特能够拿到的摄像头权限,艾弗雷特或许不行,但神灯公司掌权者F绝对可以。他不仅控制了公寓周围的摄像头,确保对方无法监控偷拍,还控制了一些军区附近的摄像头,用于观察沃特的行动。   不过军区内部的事情,他就无能为力了。   除此之外,上周末他还特地给布莱克发了一条消息,问他能不能派几个雇佣兵过来保护前军雌索拉斯。   布莱克是星盗出身,后来才从良做了正规的雇佣兵。因此发的消息里面夹杂着不少脏话,稍微文明地总结一下,主要说了以下几点:   一,他很忙。因为神灯公司的业务一直在疯狂扩张,他根本抽不出虫手和时间。   二,军雌根本不需要保护。这对他们来说是一种耻辱。而且也没有谁脑子进水因为雌竞想对军雌动手。   三,像这种无聊的需求,建议直接从网站上就近找个雇佣兵。别打扰他。   还贴心地甩了一个链接过来。   艾弗雷特已经习惯了布莱克这个脾气,觉得对方说的也有道理,于是真的在网站上下了贴身保护索拉斯的订单。   只是他没有仔细看,忽略了网站订单右下角,叠在一起的两个黑色方框。   晚上回家,艾弗雷特纠结再三,还是压下了罗伯特可能是凶手的消息。只透露出神灯公司现有的财务造假状况,以及那瓶试剂确实是来自神灯公司的事实。   “所以我的推测是正确的。”索拉斯一边洗碗一边回应。自从他开始值夜班,似乎心情一直不错。因此也没有追究先前艾弗雷特的判断失误,或者强调F有罪论。   艾弗雷特不是很能理解这种转变,对于任何一种热爱上班的表现,他都觉得不正常。但鉴于心情不错的军雌对于他故意为之的近距离接触,不再排斥或躲避,艾弗雷特选择了欣然接受。   “是的,你是对的。是我搞错了。”小雄虫知错就认。   雌虫收起餐具,解下围裙。“你没有亲眼见到光选会的虫巢规模。即便里面不是什么经过正规训练的军雌,但只要稍加利用,也可以发挥出相当于军队的实力……”   “我还是更担心这件事情。对方屯兵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攻打首都?”艾弗雷特猜测。   “那这点虫还是远远不够的。但他们总不可能无缘无故白养这么多雌虫……”   索拉斯陷入了思索。雌虫每次认真思考的时候,都会微微低头,眉头轻轻隆起,湛蓝的双眸盯着虚空中的某处。   惹得艾弗雷特心痒痒的。总想伸手,抚摸那排像小刷子一样浓密的睫毛。   “你睫毛上有东西。”   “嗯?”   小雄虫伸手的时候,西尔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直到睫毛被掠过,然后微凉的指尖轻轻蹭上他的眉骨,才反应过来。   “是我脸上有东西,还是你的手痒了?”   艾弗雷特打了个哈哈,“我爱你!”   “你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多说几次,加深印象嘛……”   虽然已经掌握了罗伯特犯罪的证据,但索拉斯仍然建议不要打草惊蛇,等他查清光选会真正的目的之后再说。   日子就这么按部就班地往前推。艾弗雷特依旧每天上班打卡,做实验或者摸鱼。偶尔切换到F的账号上处理一些公司事务。   索拉斯的翅膀一天天愈合,对他也愈发不设防。   比古也越来越……好吧,比古还是老样子,上蹿下跳。   这期间还发生了两件小事。一件是西尔斯上将的通缉令突然被撤销了,论坛里一片欢腾,周边价格也跟着水涨船高。   另一件事也与此相关,通缉令撤销后,他又买了一堆西尔斯上将的周边。   然后又在索拉斯的抗议之下退回去一部分。当然没有真的退掉,只是用F的账号买下来寄到了其他住处。为此,索拉斯还答应了他一个额外的条件,绝对不亏就是了。   就在艾弗雷特觉得幸福生活指日可待的时候,意外再次降临。   这天晚上是索拉斯值夜班。把小虫崽哄睡之后,艾弗雷特一个虫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起来去了公司的实验室。   一夜过去,实验进展为零。   就在艾弗雷特离开公司,准备回家跟索拉斯一起补觉的时候,却遇到了一个最不想看见的虫。   “好久不见,”沃特拦在他身前,脸上依旧带着令他不适的假笑,“艾弗雷特阁下。”   “您考虑的结果怎么样了?” 第34章 怀疑   从西尔斯成功联系上第一军团的那一刻起, 一场暗中进行的救援行动,和一场声势浩大的谈判行动就有条不紊地同时展开了。   救援行动是针对西尔斯上将的。   谈判行动则是针对帝国政府的。   对于第一军团来说,西尔斯上将和伊厄森号的组合就是他们最大的底牌。现如今先一步知晓西尔斯上将的下落, 就掌握了很大的主动权,至少在谈判方面。   只是现如今各方的目光都集中在H星区的第一军团这边, 转运星又离首都太近。为了上将的安全,他们不敢明目张胆、大张旗鼓地救援,只能暗中派出几支亲信小队前往AB转运星。   【救援小队预计将在一个月内陆续抵达。在此期间请您务必隐藏自己,注意安全。】副官亚当回复, 同时表示【标记和精神海的事情请不必担心,军医已经给出了一些可选方案。】   算上重生前的时间, 时隔多年,西尔斯再次得以与自己的下属、可以信任的同僚对话,切实感受到了军雌们诚恳的关心,一时有些感慨。   像是憋了许久的一口气,终于有了稍稍吐息的时刻。   在塔台通讯室的工作位上, 西尔斯后背放松, 身体后仰压在靠背上,双腿朝前伸开, 一副难得的放松模样。   但手中却依旧不停, 正逐字翻译着亚当传给他的信息。   【军团的第七、第九单位在得知您失踪消息后选择叛逃,第十二单位选择投靠帝国。剩余百分之九十的兵力依旧安全可靠。】   【关于救援方案,是否直接启用您的警卫队成员?】   【关于谈判方案,是否执行B计划?】   西尔斯一一给出答复, 也提了自己的想法。算是重生以来,头一次履行部分上将的职责。   有些陌生,但又十分熟悉。   简单但高效的加密实时沟通中, 西尔斯交代了自己目前的情况。但有意无意的,虽然说明了自己被意外标记的现状,却隐瞒了艾弗雷特的存在。   就连比古的存在都被解释说明了,却唯独略过了艾弗雷特。   亚当也识趣得没有追问。只是在得知他被标记后,表示参与救援的小队都会带上可以洗去标记的仪器。   但他肯定也很好奇,这个标记了上将的雄虫究竟是何方神圣,是不是还活着。   除了救援和谈判之外,还有几件事情,西尔斯也需要借助军团的力量进行调查。   【帮我查一下,F,神灯公司创始人的真实身份。】   【以及黑入转运星军部系统的方法。】   就在一个月前,这里还是第一军团的驻扎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沃特不可能来得及把所有的系统都更换掉,肯定还留有能绕开目前防火墙进入的后门。   而这就是他黑入转运星驻扎军内部的机会。   只要能够进入系统,不管是监控沃特的动向,还是调查之前货运飞船坠毁的真相,都会变得轻而易举。   在小雄虫被沃特威胁之后,虽然他嘴上说没事,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时间过得很快,西尔斯独自值夜班的时间马上就要结束了。加密通讯被迫终止,亚当那边会保持静默。下次即时通讯要等他再次值班的时候。   但即便中途无法实时跟第一军团联络,西尔斯也知道谈判行动进行得非常顺利。   因为就在他跟亚当联系之后的那个周末,帝国当局就宣布取消了对他的通缉令。   对此官方做出的解释是,之前西尔斯上将的叛逃只是误会,并惩处了几个相关官员。但西尔斯上将目前仍然处于失踪的状态,并呼吁民众积极主动地提供相关线索。   尽管当局已经想办法压下这条新闻的热度,但是苍白解释激起的民愤仍然非常激烈。愣是在热搜上挂了好几天。   西尔斯很清楚,谈判策略奏效了。他们害怕了。虫害怕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做出退让。   第一军团距离这场对峙的胜利,只有一线之遥。   不过,作为粉丝团长的艾弗雷特看到这条新闻之后,倒是一点没有惊讶,只是感叹了一句:“啊,周边的价格又要涨回来了!”   西尔斯想到之前他卖周边卖了几百万。   “那你是不是亏了?”   “嗯?没有啊,我从来都是保值的……”小雄虫突然意识到什么,闭了嘴。   “之前不是卖了几百万的周边?算是低价卖出了?”   “啊……对……”   几天后,西尔斯就明白了小雄虫支支吾吾的原因什么。   因为那天家里收到了几个非常大的快递箱,其中甚至包含了一个等比还原的西尔斯上将的全身雕像。   原来是把刚拿到的钱又换了新的周边。   本来就狭窄的卧室里,突然多了这么一座高大的雌虫雕像。半夜起床冷不丁看到,都有点瘆得慌。   哪怕这个虫就是他自己。   “可以放别的地方吗?”他跟小雄虫商量。   “家里太小了。厨房放不下,也不能放到比古的房间里,放客厅里的话会很碍事。”   “那能扔掉吗?”   “你知道它多少钱吗?”   最终在多次讨价还价之后,小雄虫终于同意把这尊雕像卖了出去。   作为交换条件,西尔斯要代替雕像,当艾弗雷特的虫体模特。   这也是他头一次知道,原来小雄虫还会画画。   “当然了,作为合格的粉丝,必须文画视音多方面发展!”   整理新到周边的时候,小雄虫再次变得十分话唠,“这次画画是为了纪念西尔斯上将获得授勋十五周年!算是大活动了,很重要的!”   西尔斯自己都不曾记得的日子,却在被一群陌生的虫如此珍重地纪念。感觉有些微妙。   “所以一定要尽力做到完美!光影、明暗、色彩、褶皱都是非常重要的细节!因此参考非常重要。”   “而且你也是军雌,身材跟西尔斯上将非常相似,作为模特非常合适!”   那是自然。他就是西尔斯本虫。   不过即便艾弗雷特不搬出这许多理由来,西尔斯也打算答应他。因为这次新寄来的周边里面有几套军装,简直到了能以假乱真的程度。而它们就是他作为模特要穿的衣服。   他很想念自己作为军雌的身份。   不过,“所以你费这么大的功夫,是因为你爱西尔斯上将,对吗?”   艾弗雷特下意识点头,然后又意识到不对,“不是因为爱,是因为热爱。热爱!懂吗?!”   “就像你热爱……值夜班一样,我热爱着西尔斯上将,还有参加与他有关的活动。”   “我最爱的雌虫,还是只有你一个!”   “所以如果我跟西尔斯上将同时掉进水里,你救谁?”西尔斯又问。   突然被问到这种远古问题,艾弗雷特卡壳了三秒。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找补:“不对吧?!雌虫不是都会游泳吗!”   “不会游泳的雄虫才需要救吧?!”   西尔斯没忍住笑出了声,“对,所以如果出现了这种情况,你要躲远一点。”   “我才不会躲!”小雄虫有点恼了。   这天下午,西尔斯上将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正装,按照艾弗雷特的描述,站在窗前做出一个回头的姿势。   “这样可以吗?”   金色的阳光从窗外斜着流淌进来,光影将雌虫的面庞从正中一分为二。   一半光明,明蓝色的眸子熠熠生辉,如宝石般绚烂。一半黑暗,深蓝色的眼神幽暗深邃,如野兽般危险。   艾弗雷特喉结滚动,吞咽了一下口水,这简直比他想象中还要完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黑色的止咬器有些突兀,破坏了画面的整体协调感。   “止咬器,能摘下来吗?”   西尔斯不敢摘。他都穿军装了。脸上的伤最近也好了不少,如果摘掉止咬器,那不就是百分百复刻西尔斯上将了吗。   艾弗雷特不可能不怀疑吧。   “不想摘。”西尔斯回答,“伤口很丑。”   “没关系,我又不介意。”艾弗雷特不在乎。   “我介意。”   艾弗雷特一愣,点头表示知道了。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要求过索拉斯摘下止咬器。   一直到他死都没有。   西尔斯就这样维持住一个姿势,让小雄虫用作绘画参考。但这还没完。大概一个多小时后,艾弗雷特又让他换了一套衣服,这次是军装衬衫,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   西尔斯以为的结束,原来只是刚刚开始。   然后是第三套、第四套、第五套……一直到第八套。服装从军装正装、军装礼服,到各种训练服和常服。动作从普通的站姿坐姿,到更有动态和力量感的各种攻击姿势,甚至连被捆.绑受刑的姿势都有。   比较少见,但西尔斯还是一一照做了。   他们就这样一直从傍晚画到了接近深夜的时间。地点也从有阳光的窗口,变成了有灯光的卧室内。   然后西尔斯被要求穿上了飞行战斗的训练服。这种服装为了方便军雌飞行,在后背的肩胛骨处做出了大片的镂空设计,其他地方则是比较柔软而且薄的贴身织物,为了减少阻力和方便行动。   黑色的紧身训练服下,臂膀、胸腹甚至大腿的肌肉线条都清晰可见。黑色的布料微微反光,随着动作带出一小片流动的光泽。这种几乎全身包裹的训练服,却唯独在背部露.出了大片的皮肤。肉色与纯黑交织成了极具冲击力的色彩画面。   “膝盖再分开一点,对,就这样……”   “左手放在胸口……不要太用力,温柔一点,想象自己正在抚摸什么小动物……对,很好……”   “另一只手放在腹部……往下一点……再往下一点……对,就这个位置,给出一种想要遮盖住什么的感觉……”   “把领口往下拉,低一点……再低一点……然后仰头,暴.露出喉结……有种受伤的脆弱感……非常好……”   西尔斯按照艾弗雷特的指示,跪在床上做出相应的姿势,然后维持住,定在了那里。起初还没觉得有什么,大概十分钟后突然反应了过来。   他现在的姿势似乎、大概、可能,有点儿……   媚粉?!   西尔斯果断起身,来到了艾弗雷特支起的画布后,然后就被还没有完成的画面狠狠冲击了一下视觉!   为什么在小雄虫的笔下,自己看起来似乎……不,是十分的充满某种暗示!!   明明都是一本正经的在做动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西尔斯想到了什么,又翻看之前他作为模特的绘画,虽然脸部的细节还没有完成,但也能够看出画面中呼之欲出的张力。甚至在艾弗雷特的笔下,即便是普通的站姿和坐姿,也多了些莫名的意味……   这就是所谓的粉丝滤镜吗?!   “为什么……”西尔斯觉得自己被骗了,“你不觉得你画的东西有点儿……不太正经吗?!”   艾弗雷特居然承认了。“带点暗示的东西才会有更多虫喜欢……”   “……我拒绝!”西尔斯换下训练服,撂挑子不干了。就这样结束了他短暂的专属模特生涯。   所以西尔斯也并不知道,这些绘画后来被画上的是谁的脸。毕竟画中虫究竟是谁,只有绘画者自己知道。   小插曲过后,工作和生活依旧照常进行。这天晚上,西尔斯值夜班时,收到了亚当对他的回信。   【谈判非常顺利。帝国当局在得知上将可能回归后,非常忌惮。已经撤销了很多追捕令。但也有反对和怀疑的声音。仍需注意安全,避免有鱼死网破的疯狂行为出现。】   【五支救援小队已经有两支失去联络,其他三支预计抵达时间可能会延迟。另派出了两支新的替补小队。】   在西尔斯看不到的地方,一场场腥风血雨的追击与反追击也正在进行当中。   以及:   【神灯公司创始虫F,真名艾弗雷特·兰斯顿。】 第35章 抉择   艾弗雷特早就料到, 这次与沃特的见面和交谈不会太愉快。   但在他明确表示不会屈服于对方的任何威胁后,事态还是朝着更加糟糕的方向发展了。   因为没有一个虫愿意退让。   不愉快的交谈很快升级为争吵。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所处的位置比较偏僻,早就被巡逻的机器人执法者看到并强行带走了。   “你还要在这颗星球上生活, 不担心惹怒这里驻扎军长官的后果吗?!”   头一次,艾弗雷特心中生出了搬家的念头。   但他不能走。这里也是他跟索拉斯和比古的家。而且, 凭什么是他离开呢?!分明是眼前这个军雌的错!凭什么要他来承担后果?!   太不公平了!   人在生气的时候往往会口不择言:“驻扎军的莫德长官居然这么久找不到雄主?是不是根本没有一只雄虫看得上你啊!”   “到底谁有毛病?自己想想吧你!”艾弗雷特骂完就打算迅速开溜,“我还有事要赶紧回家,懒得在这儿跟你吵!”   随后便转身准备离开。却没想到,就在他转身的时候, 变故突生!   身后的军雌突然靠近,在他来得及有所反应之前, 脖子上陡然传来针扎般的刺痛!   伴随着压缩注射器的微弱噗呲声,某种药物被迅速注入了他的体内。   艾弗雷特痛得叫了一声,捂住脖子后退几步,不敢置信地瞪着突然发难的军雌:“你疯了吗?!”   “你给我打了什么?!”   沃特没有回答,只是仍然在笑。甚至在这种时候, 他的笑容反而真诚了些。   “放心吧, 死不了。只是一点情.趣辅助。”   艾弗雷特对他的话现在是一句也不信。谨慎地又往后退了几步,离他远了一些。   但现在情况非常不妙。方才注射期间, 两个虫位置调换, 现在艾弗雷特身后是个死胡同。   他的逃生之路已经被对方牢牢堵住了。   “为了保护军雌的权利,军.婚法规定,如果雄虫对军雌直接进行了生.殖腔标记的话,”沃特收回空掉的注射器, 看艾弗雷特的眼神,就像看着餐盘里一块煮熟的肉,“就必须要与他成婚。”   “雌君, 或者雌侍,选哪个好呢?”   居然是打的这个主意!艾弗雷特从来没料到,自己作为雄虫,居然也会有面临被强迫的一天。要知道,整个虫族社会可是完全偏向雄虫的。   “你这么做,就不怕被繁育保护协会发现吗?!”   繁育保护协会名义上是促进虫族繁衍的,但实际上就是一个雄虫保护组织。在雌虫和雄虫的相处和矛盾中,会完全地、赤裸地偏袒雄虫。   沃特笑了一声,“我既然敢在这里动手,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后路。”   这句话让艾弗雷特心下一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四周,果然,目之所及没有一个摄像头。这个位置是监控的死角。   看来,对方恐怕预谋已久。   也代表沃特今天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艾弗雷特阁下,现在您有两个选择。”   “要么继续反抗,接下来的过程对你来说会非常痛苦。要么乖乖听话,这样对我们都很……”   “呸!”这一系列变故也让艾弗雷特的怒火抵达了极限,将所有的礼貌和温和抛到脑后,直接破口大骂:“你做梦吧!”   “我死也不会让你得手的!”   沃特脸上的表情一僵,但很快又恢复如常。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手腕上的光脑手环,将袖子挽到手肘处。   “很好。”   “既然阁下选择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满足您的要求。”说着便准备直接对小雄虫动手。   艾弗雷特敢直接激怒对方,显然也不是因为没有脑子。他在刚刚就已经打开了自己光脑的摄像和录音功能,将两虫的对话全部录了下来。   等逃脱之后,这就是最直接、最强有力的证据。至于最关键的怎么逃脱——   在对方沉下脸,朝他伸出手的同时,艾弗雷特也立即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潮水一般的精神力大量涌出,完全笼罩住了面前这个对他意图不轨的军雌,然后——   时间停止!   沃特就这样被定在了凝固的琥珀里,还维持着凶狠的表情和动作。捕猎者眨眼间变成了猎物,再也动弹不得!   但艾弗雷特也不敢大意。精神力的琥珀技能还不算熟悉,他能够维持时停的时间非常有限,而且还需要源源不断的输出精神力才行。   于是从时停的那一刻起,他就开始拼命奔跑!   从这个狭小的巷子里跑出去,跑到明亮的大路上,一路跑上无人驾驶的飞行器,然后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家里!   一路上精神力的时停控制一直没有断开。随着距离的增加,消耗的精神力也越来越多……   一直等他看到了自家公寓的大门,才真正地放下心来。断开了对精神力的控制。   也不知道另一边巷子里,突然被解开时停控制的沃特,会不会一脸懵逼。   艾弗雷特想到这里咧了咧嘴,但很快就被头颅内传来的一阵尖锐刺痛,疼得笑不出来了。   自从标记索拉斯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因为精神力的毛病头痛过了。这次是因为不小心使用过度。原本还算可观的精神力,在这次长时间远距离的琥珀技能使用之后,瞬间变得空空如也。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他完全可以使用被标记雌虫的精神力来填补自己的。但索拉斯的精神海本来就有问题,而且也不是很疼,他还可以忍,就没用。   但还是好累啊。精神力使用过度的后果开始反映在躯体上。之前的药物好像也开始起作用。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热度自下而上涌出,甚至让他无法控制地起了反应。   果不其然,那药物果然有催.情的作用。   艾弗雷特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索拉森应该已经回家了。然后他又低头看了一眼,试图手动摁下去,但失败了。   好累,好痛,好委屈,好想抱一抱喜欢的雌虫啊……   但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如果敢抱索拉斯的话,一定会被察觉吧。   这要怎么解释啊……   怀着复杂纠结的心情,艾弗雷特拖着疲累的、灼热的躯体,缓慢地打开了家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房门在身后缓慢合上。还没等他转身扑向沙发的怀抱,突然被某种冰凉的东西抵住了后脑。   “别动。”   这声音沙哑低沉,透露着危险,但又异常熟悉亲切。是索拉斯。   这是怎么了?   “索拉斯?”   “举起双手,然后缓慢地转过来。”   艾弗雷特照做了。   等他转过身,就看到索拉斯正藏在门后的阴影里,面色阴沉。手中握着一把改装过的机械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他的脑袋。   艾弗雷特非常困惑。   “索……”   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就被对面的雌虫直接打断了,“艾弗雷特,或者我该称呼您……”   “F阁下?”   糟了!艾弗雷特心下一沉,一时间连头疼的事情都忘了!被发现了?怎么会?!明明昨天白天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他赶紧解释:“你听我说,我这样做是因为……”   “所以你承认了,你确实就是神灯公司的F。”   “我……是。我就是F。”艾弗雷特意识到自己似乎被诈了,但为时已晚。   “所以你才在我们怀疑F,怀疑神灯公司和卡拉汀试剂的时候那么反对,因为这些都是你的东西。”   “能不能允许我为自己解释……”   “你就没有想过,应该告诉我们你的身份吗?在我们调查神灯公司的时候。”   “因为你一开始就很讨厌F,如果我承认的话,你根本就不会给我机会……”   “嘘……”西尔斯用食指抵在了小雄虫的唇上,“我问了,你才能答。”   明明是被持枪威胁,明明是非常危险的状况,明明遭到了最在意的虫的怀疑,但除了心脏被用力扭扯的疼痛之外,可能是在药物的作用下,艾弗雷特仍然觉得持枪威胁自己的雌虫非常……   火辣。   他快要疯了!   艾弗雷特愣愣地点了点头。   小雄虫在沙发上坐好,西尔斯居高临下,拿枪指着他。   刚一坐下来,艾弗雷特就试图解释:“听我说,我刚刚出了点……”   但还没等他坦白沃特给他注射药物的事情,就再次被捂住了嘴,“唔唔——”   “我不是提醒你了吗?只有我问你才能答。不该说的,别说。”   艾弗雷特在对方严肃认真且充满威慑的目光和枪口之下,默默并拢了一下双腿,尝试掩盖一下自己的情况。同时深吸一口气,试图用冰冷的空气压下身体里的火。   收效甚微。   “你真的在调查神灯的公司吗?关于公司财务造假的那一部分,是真的还是你编造的?”   “真的!在调查!都是真的!我并不知道自己的公司出现了倒卖卡拉汀试剂的情况!我看来神灯公司是一家非常好的造福精神力不足雄虫的公司!”   “光选会跟神灯公司有勾结这件事情,你清楚吗?”   “完全不知道!我是听了你说才知道!”   “之前货运飞船上的卡拉汀试剂,以及西尔斯上将调查的那一批,你知道它们为什么出现在那里吗?用途是什么?”   “不知道!完全不知道!我已经说过了,我对于卡拉汀试剂倒卖的事情毫不知情!我就是那个被手底下的员工耍了的悲惨老板!”   “西尔斯上将后来出事,以及牵扯的比古亚雌父被杀,你跟这些事情有关系吗?”   “绝对没有!”艾弗雷特就差指天发誓了,“索拉斯,你觉得我像个谋杀犯吗?!”   “你知道西尔斯上将的下落吗?”   艾弗雷特摇头,只感觉热度如同翻滚的岩浆般,即将喷发!“我只是上将的粉丝,并不是他的警卫队!”   “最后一个问题,什么时候给家里换个大一点的房子?”   嗯?艾弗雷特有点没反应过来,为什么突然反差这么大?刚才不还是审讯一样的语气吗?现在这是……?   其实他也早就想改善一下家里的经济条件,这是之前苦于没有正当来路的钱,想给自家账户打钱,还得用买周边的名义。“你要是不介意,明天就换?”   “好。”西尔斯收起了枪,“换个大一点的,有客房那种。”   这就……结束了?!小雄虫还有点懵,“你这是……相信我了吗?”   “是。”   “……为什么?是不是太容易了点儿?”   “我相信你就是F,也相信你跟围绕卡拉汀试剂的这一系列事件没有关联。”   “如果你知道卡拉汀试剂倒卖的事情,肯定不会出现在那艘货运飞船上,把自己搞到差点死掉。”   换言之,因为他太惨,所以被排出了怀疑名单。   但其实还有另一项原因。 F的踪迹不可查,但艾弗雷特·兰斯顿的行程很容易就能查得一清二楚。   根据亚当的回复,玛卡巴卡被篡改日志的那段时间,艾弗雷特正在前往首都的跃迁飞船上。而目前还没有一项通讯设备可以在跃迁途中使用。   在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确定小雄虫与此无关之后,西尔斯设计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逼问。打消了他的最后一丝疑虑。   艾弗雷特·兰斯顿,标记了他的小雄虫,未来可能的虫皇陛下。仍旧是值得信赖的。   “吓到你了吗?”西尔斯朝着坐在沙发上的小雄虫伸出手。   “有点……“艾弗雷特握住西尔斯的手借力,站起来的时候晃了晃,“不过更多的还是松了口气,要知道,总是向自己爱的虫隐藏秘密也很难的。”   小雄虫看起来还是站立不稳的样子,西尔斯赶紧圈住他的腰扶了一把,“这是怎么了?”   “刚才没来得及跟你说……”艾弗雷特依旧试图自己站直,但腿也软,头也晕。   “回家的路上碰到了沃特……他给我注射了一种药物……”   “他对你做了什么?什么药?!”此刻小雄虫已经整个倒在了西尔斯的怀里。额头发烫,脸颊染上病态的红晕,金眸都恍惚了起来。   “疼……”刚才被吓的劲儿过去了,所有的疼痛再次都涌了上来。艾弗雷特埋到西尔斯胸口,哼哼唧唧呻吟起来。   “醒醒!什么药你知道吗?”   “应该是……催……”艾弗雷特还没说完,就失去了意识。   西尔斯赶紧把小雄虫抱到了床上,然后立刻给他们的私虫医生柏斯打电话。   柏斯拿钱办事,来得飞快,十分钟内就到达了他们家里。   检查一通后,柏斯眉头紧锁,“他现在是疼痛性休克的一个症状……”   “对,昏迷之前一直在说疼……”   “高热,挛缩,持续性的神经疼痛以至于失去意识……”柏斯问,“作为雌虫,你不觉得这个症状很熟悉吗?”   西尔斯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像不像急性精神海枯竭?”   “可那是只有雌虫才会得的病。雄虫不会得这个的。”   从军多年,西尔斯曾经见过非常多因为急性或者慢性精神海枯竭而去世的军雌。甚至他自己也是因此而重生的。自然非常熟悉。   但从来没有听说过雄虫也会出现这种病症。   “一般的正常雄虫确实不会,但艾弗雷特不太一样。”   “你应该或多或少也发现了吧,他的精神力跟别的雄虫不太一样。”   西尔斯心里一动,难道他也知道了琥珀的事情?   柏斯接着说:“他的精神力能够改变等级并不是偶然。根据木桶理论,他根本没有木桶。”   原来不是说时停的事情。   “没有精神海屏障?”西尔斯下意识反驳,“这可能吗?”   “虽然匪夷所思,但艾弗雷特的确是特例中的特例。”小眼镜一边收拾检测用的器械一边解释,“我的下一篇顶刊论文就靠他了。”   “精神海枯竭,是不治之症。”   “确实,但这个毛病真要治起来也很简单。”   “雌虫的精神海枯竭需要雄虫的信息素,反过来也一样。”柏斯推了推眼镜,“麻烦你为你家雄主,献身一下了。”   什么……献身?   西尔斯质疑:“标记是单向的。只有雄虫可以影响雌虫,反过来不行。”   “谁说的?”柏斯对此嗤之以鼻,“那是社会观念,以及雄虫们告诉你的。但我更喜欢用科学研究的数据说话。”   “学术界的研究表明,标记绝对不是单向的控制,而是双向的选择。”   “他选择了你,而你选择了接受他。只有这样,双向的标记才能够形成。”   柏斯见雌虫依旧在犹豫,急了:“救虫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而且他就是你的雄主,你们早就标记过了!还在犹豫什么?!”   “而且我刚才检查过了,他绝对没有不行。只需要你主动一点就好!”   西尔斯受不了了,终于摊牌,“我们没有经历过生.殖腔的标记。”   “可他的态度对你明显是……”柏斯无语了,这是雄虫单恋?没想到雇主的家庭情况这么罕见。   “算了。救不救,看你自己。”   “我只说两点。第一,急性的精神海枯竭是会要命的。”   “第二,他是你的雄主,原本可以抽走你的精神力,救他自己的。”   听到这句话,西尔斯眸光闪了闪。   “我只是个医生,还是个雄虫,打不过你。也不可能强迫你去救他。”   “只希望你做出选择后。不要后悔就行。” 第36章 吃肉   艾弗雷特终于吃到了肉。   滋味一如他想象中的那样好。蜜色的外表柔韧弹牙, 熟红的内里软烂多汁。让他忍不住吃了一遍又一遍,不愿撒手。   一开始肉还比较配合,乖乖待在自己怀里。后来吃了十几次之后, 肉就不太乐意了。一边发出拒绝的声音一边试图逃跑。   这怎么能行?!他还没吃够呢!   艾弗雷特张开嘴,用力咬了下去!直到唇齿间品尝到了腥甜的味道, 肉果然老实了下来,颤抖着重新回到他怀里。   艾弗雷特在这场美梦里狠狠地吃了个饱!   第二天清晨,他在温暖的阳光和清脆的鸟鸣中缓缓睁开了眼睛,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   但等他完全清醒后, 昨天意识不清情况下的记忆突然回笼!他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吃到的肉是谁!   蜜色的肌肉上几乎布满了各种咬痕。后颈、胸口、腹部、大腿、后腰,甚至指尖也没有被放过。全都是各种啃咬出来的痕迹。有好几处都已经深到见了血。显然没少把信息素往雌虫体内灌注。   艾弗雷特绝望地捂住了脸, 啊啊啊!他都干了些什么啊!!!   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响动,艾弗雷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跳起来就往外冲,拖鞋都只踩了一只。因为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如果索拉斯曾经想过要离开他, 那经历了这件事情, 这种半强迫的糟糕经历之后,他会不会已经……   但等他离开卧室, 外面的一切都如往常一样, 温馨又宁静。   索拉斯正在厨房里的灶台前,面前的锅里似乎正在煮着什么东西。旁边就是比古,正扒在灶台上仰着头跟雌虫说话。   他们还没有离开,太好了……艾弗雷特突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等他靠近一会儿, 就听见小虫崽正在说:“这是给我煮的吗?”   “不是,这是给小雄虫的。”   “那我可以先吃一口吗?反正他也没醒。”饥饿的小虫崽继续讨价还价,“而且昨天你一整天都在跟雄虫哥哥交.配, 根本没有投喂我,还是医生给我买了吃的。”   “小眼镜买的东西难吃死了……又贵又难吃!”   艾弗雷特在小虫崽说出那个词的时候就立即向前,但还是晚了一步。只能事后把小虫崽拎起来暂时丢回他的卧室。   “想吃什么让小傻瓜帮你点外卖。我们成年虫要说点话,你先在这儿乖乖呆着。”   等艾弗雷特返回厨房,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现在距离更近,雌虫脖子上没有被衣服遮住的地方,正清楚印着几个很明显的牙印。   后颈处是重灾区,好几个渗血的牙印儿叠在上面,显得格外惨兮兮的。   看到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记忆也再次涌了上来。艾弗雷特清楚记得,当自己用力咬住对方后颈的时候,正跪爬着向前逃走的结实的强壮的赤.裸的汗湿的雌虫身躯,颤抖着停了下来,发出了类似于哭泣一般的断续的低哑呻吟。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体会,艾弗雷特很难相信,可以在瞬间击杀一个重型武装机器人的健壮军雌,会在自己信息素的掌控之下,变得如此……   诱人。   强悍的力量感与被掌控的脆弱感交织。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上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湿漉漉的汗水。热.欲在潮湿腥甜的气息与断续隐忍的呻吟中不断蒸腾……   艾弗雷特忍不住滚动喉结,吞咽了一下。他的脑海中出现了两个小人。   恶魔小人说:卧槽!太香了吧!继续继续!再来再来!   天使小人说:卧槽!太过了吧!赶紧停止!礼貌尊重!   昨天在卧室的时候,显然是恶魔小人打赢了。于是他随着自己的性子,吃了一遍又一遍。   现如今清醒过来,天使小人终于占据了上风,一遍又一遍把恶魔小人摁在脚下用力踩。   恶魔小人被揍得嗷嗷叫!   艾弗雷特心虚地看了一眼热粥,视线都不敢跟索拉斯对上,忐忑开口:“昨天……”   与此同时,雌虫也开口:“你还……”   撞了话的两个虫又同时停下。   “你先说。”他们异口同声道。   一阵淡淡的尴尬在两个虫之间蔓延开来。   最后还是西尔斯率先打破了沉默,“你还疼吗?现在感觉怎么样?柏斯医生说你的身体基本恢复正常了。剩下的只需要好好休息。怕你吃不下太多油腻的食物,所以给你做了粥。”   西尔斯这个态度,就好像昨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如果不是因为雌虫脖子上的牙印还很明显。艾弗雷特都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做了一个臆想的梦。   但这样不对。发生了就应该负责,就应该承担后果。   “我很好。”艾弗雷特含糊地回答了雌虫的关心,然后迅速把话题扯回了自己更关心的事情上,“昨天……我对你……对不起。”   但西尔斯完全没有接他的话茬,“头一点也不疼了吗?”他伸出手,掌心轻轻压在小雄虫的额头上,感受着对方的温度。   “好像不烫了,但待会还是量一□□温。”   突然被这样亲密的接触和关心,艾弗雷特有点害羞,尤其是昨天两个人刚刚发生了那种事情之后。于是往后躲了一下。   “我没事,真的一点都不疼,哪里都不疼。也没有觉得发烧。”艾弗雷特还特地活动了一下手脚,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就是四肢和腰部感觉有点酸酸的。可能是运动太久了?”   提到“运动”这件事,雌虫的神情明显僵了一下。显然并非对昨天发生的事情无动于衷。   更像是某种下意识的逃避。   “我现在就是感觉肚子很饿。”   西尔斯适时地把粥碗往前一推,“尝尝看。”   的确饿坏了的小雄虫乖乖在餐桌旁坐下,一勺一勺喝着刚煮出来的热粥。米粒软糯,混合着皮蛋和瘦肉的鲜香,非常好喝。   “你和比古吃过了吗?”   “我们不着急,你大病初愈,多吃一点。”   等下,舀粥的动作顿时停住,“大病?”他不是大做了一场吗,什么时候成了大病了?   “你不记得了?”西尔斯一愣,但随即联想到小雄虫当时糟糕的状态,没有记忆也说得通。这在医学上好像叫,逆行性失忆来着。   “柏斯医生说你是急性精神海枯竭。”   “不可能。雄虫不可能有这个毛病。”   “嗯,我当时也是这么对他说的。”   时间倒退回昨天。   在柏斯诊断病情,并且苦口婆心劝他救命要紧之后,西尔斯并没有立即答应。   而是问了一个问题:“生.殖腔标记是终生的,不可去除,对吗?”   “不是百分之百,但也差不多。不过有办法减弱标记的影响。”柏斯突然明白过来,“所以你犹豫是因为这个?因为你将来打算离开艾弗雷特?”   “是外面有虫了吗?艾弗雷特知道这件事情吗?”   “不是你想的那样……”   正说着,小雄虫待的卧室里突然传来一声很大的响动。两个虫赶紧前去查看,发现躺在床上意识不清的小雄虫出现了严重的四肢痉挛。大概是因为疼,还伴随着一些模糊的呓语。   西尔斯协助医生一起摁住小雄虫的四肢,防止他乱动,伤到自己。等注射了足够的镇定剂,小雄虫慢慢安静了下来。他才松开,跪在床边,一只手握住了艾弗雷特滚烫的手掌。   “索……”床上的小雄虫模糊不清地呼喊,“索拉……”   “别喊了,你喊的虫又不打算救你!你还不如多喊喊我的名字呢!”柏斯没好气地说。   西尔斯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低头继续观察小雄虫的状况,一边用毛巾一点点帮他擦拭着额头和脖子上的汗水,一边握住他的手时不时回应一句:“我在。”   看起来并不像不在乎艾弗雷特死活的样子。   等小雄虫的状况稳定下来,西尔斯又继续跟医生讨论,“我只是认为,终身绑定这种事情需要慎重。”   柏斯感觉心很累,“确实,终身绑定是大事。但事急从权,现在最要紧的,难道不是保住艾弗雷特的命吗?”   门口小虫崽也在探头探脑,“发生什么事了?”   “你的雄父要死了,你的雌父不救他!”柏斯没好气地回应。然后突然反应过来不对,这两个虫都没有生.殖腔标记,那比古又是谁生的?   比古的表情立刻从好奇变成了惊恐!甚至都没有反驳他们并不是我的雌父雄父,“雄虫要死了?!”   “小雄虫怎么这么脆呀?”但紧接着小虫崽拽了拽西尔斯的手,“救救他吧!求你了,他好可怜啊……”   柏斯放弃了,叹了口气说:“如果你确实不想救,那就由我出面把他送到医院去吧。总不能让他在家等死吧!”   就在柏斯准备打急救电话的时候,雌虫突然阻止了他,“等等。”   他们一起做了一个简易实验,用雌虫的血简单试了一下。发现的确有效果。   这说明,柏斯的诊断很可能是正确的。   “麻烦你在门外等一下,如果有什么事情我会及时叫你。”在进卧室之前,西尔斯叮嘱道。   “要等多久啊?我还有别的事情。”   “一分钟一万。”西尔斯想,富豪F应该不会介意花个几十万。   “好嘞!”   但西尔斯这一进去,直到天黑才出来。   一向刻板严谨的军雌出来的时候发丝凌乱,眼尾泛红,衣服的扣子都系得乱七八糟。走路时脚步明显有些虚浮。   “结束了?”   西尔斯点点头。   医生立刻进到卧室里给艾弗雷特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非常专业地无视了各种痕迹和气味。   “应该没什么大碍了。但估计累坏了,可能要睡好长一觉才醒。这几天注意清淡饮食就好。”小眼镜柏斯给完最后的医嘱,然后提醒,“麻烦工资结一下吧。”   时间回到现在。   “但后来我发现他的诊断应该是正确的。”西尔斯挑重点给艾弗雷特介绍了一下昨天的情况,略过了一些比较具体的内容。   “总之,一共花了六百四十万。”   艾弗雷特打开自己的光脑,看到了里面的天价账单,顿时咬牙切齿:“也太黑心了吧!”有钱也架不住这么花呀!   “所以,也不用说对不起。那种情况下,没有什么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艾弗雷特不甘心:“可是我们都已经……”   “换了其他熟悉的虫,我也会这么做的。”西尔斯尝试安抚小雄虫,“这只是一次医疗救助行为,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怎么会,我们明明……”艾弗雷特突然想到了什么,噤了声。   再次开口时,声音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索拉斯,昨天在床.上……你是被迫的吗?” 第37章 谎言   西尔斯抵达电子机械师的维修小店的时候, 上一个顾客刚好离开。   是一个相当年轻的雌虫,右上肢有残疾,作为替代安装了机械手。   他看起来挺高兴, 甚至主动用右边的机械手跟西尔斯打了招呼。   “你对机械义肢也有研究?”西尔斯进去的时候,卡洛斯正在测试一个机械假肢。   “不然怎么办?雌虫残疾了就没有资格正常生活了吗?”卡洛斯头也没有抬, “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西尔斯大概等了十几分钟,卡洛斯就已经把手头的东西收拾好,“这次是什么事情?上次的改造机械枪不好用吗?”   “那个还没用。”西尔斯拿出一台厚重的带光屏的实体光脑, “我打算用这个绕过防火墙进入某个系统,可以帮忙隐藏一下ip吗?”   “这么老的古董, 你从哪儿拿到的?”卡洛斯挑眉把光脑接过来,光开机就用了五分钟。性能跟现在常见的光脑手环完全没法比。   “找同事借的。”   “幸好我之前见过这东西。”卡洛斯打开后盖,连接上几条通信线开始调试起来,“我可以帮你安装一个反追踪的插件,之后你每次入侵其他系统的时候, 都会自动生成一个伪造的ip, 同时在退出的时候会自动清理掉所有痕迹。”   “多问一句,你是打算入侵哪个系统啊?我是不是得因此搬个家之类的?”   “多半不会被发现。”   “多半, 也就是说有概率咯?”光脑屏幕上显示插件正在安装中, 卡洛斯就把帽子上的复合单侧镜片翻了上去,“那我还是搬个家吧。下次找我的时候记得留意周围的指路标记。”   西尔斯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已经习惯了卡洛斯时不时搬个家的动作。趁他不忙,索性闲聊起来。   “你听说过光选会吗?”   “当然。这个星球上应该没有虫不知道吧。”卡洛斯一边抽空盯着光脑屏幕, 一边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搬家的行李。   “你觉得这个组织,怎么样?”   “我不信任他们。”卡洛斯直言,“他们发展得太快了, 靠着卡拉汀,只用几年的时间就在这里搞得虫尽皆知。而且还把卡拉汀试剂吹得像个包治百病的灵药一样。”   “我不相信会有这种无私奉献,不求回报的组织。”   “我有好几个顾客都信这个,盲目地相信。把它当成神明一样来崇敬。”几个小型搬运机器人从角落里钻出来,开始把装满各种机械零件的箱子一个接一个摞在一起,“他们现在还没做什么坏事。但如果有一天,光选会让雌虫们往火坑里跳,估计也会有不少虫傻傻跳下去。”   西尔斯很认同卡洛斯的观点,“所以你也觉得,这是个邪教?”   卡洛斯赶紧摆手,“哎,我可没有这么说啊!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电子机械师,日常就是帮大家修修补补。不参与这种表态和讨论。”   几分钟功夫,机器人就把维修小店里的大半东西都搬空了。旧型号光脑的插件安装也已经差不多完成。   从卡洛斯的熟练程度和丰富经验来看,他肯定不只是一个普通的电子机械师。   但既然对方已经否认了,西尔斯也不打算刨根究底。   就在他付完钱,拿到安装了反追踪插件的光脑,准备离开的时候,卡洛斯叫住了他,“等一下。”   “这几天做了个小玩意儿,打算送给奈德……你要一起吗?”机械师手里托着一个差不多篮球大小的方盒子,语气难得有点不好意思。   “什么?”西尔斯没太明白。奈德不是已经死了吗?   “哦,忘记告诉你了。前几天我把奈德生前比较喜欢的东西放在一起,做了个衣冠冢。”卡洛斯努力扯出个难看的笑,“按照你说的那种死法,他的尸体估计不可能找回来了。这也算给我自己留个念想吧。”   奈德是为了救他才死的,这是西尔斯一辈子都过不去的一个坎。   “对不起。”   “你对不起什么?你又不是杀了他的那个虫,你是被他舍命救下来的那个。”卡洛斯拍了拍手里的箱子,“有时间吗?奈德见到你的话应该会很高兴的。”   奈德的坟墓有些偏僻。   他们先是搭乘飞行器,飞了有半个多小时,从热闹的市区一直到了荒无人烟的郊外。然后又徒步爬上了那座大概只有一两百米高的山丘。   他们顺着爬的那座缓坡上长满了及腰高的金黄色麦草,两个雌虫就在大片草地之中踩出一条小小的道路,蜿蜒着直到山坡顶端。   山顶有一棵孤零零的小树。树下有一个孤零零的小坟。   那是一个没有署名的坟墓。没有墓碑,只有用奇形怪状的金属零件堆出来的坟包形状。   “最初,奈德选择来转运星,是因为这里是少有的保留了完整行星发动机的星球之一。”卡洛斯转过身,指着远处一座高耸矗立的金属山峰,“看!那里就是一号行星发动机。整个星球上,这里,是视野是最好的位置!”   “比起星舰什么的,奈德更喜欢这一类根植于星球的大型机械。在影视资料中,我们曾经看到过这个巨型发动机被点燃的样子,几十公里粗的白色光柱直冲天际。只有这样的力量,才足以移动整个行星,然后改变它的生态环境。”   “转运星上的这些发动机,还保存着基本的功能结构。理论上,它们还是能够被点燃的。”   “以前奈德经常跟我一起来这里,因为山顶的视野是最好的。我们会一起眺望远处那座金属机械的山峰,一起复习重启发动机的基本流程,畅想着发动机被点燃之后的样子。”   “我们在这里度过了很多时光。很多个清晨、正午、傍晚和深夜,从夏天一直到了冬天。 ”   “后来因为夏天实在太晒,还一起在这里种下了一棵树。”   “我们还给小树起了个名字,叫莱耶斯。只是这里的环境和气候实在不适合树木生长,几年过去了也没见它长高多少。但好在也顽强存活了下来。”   卡洛斯说这些的时候,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远方的那座发动机。西尔斯沉默地站在他身旁,听他诉说着那些关于奈德的他从未知晓的往事。   卡洛斯低头,摸了摸手中的木盒,叹了口气,“其实我们心里都很清楚,发动机不可能再被点燃了。”   “那是人类时期的远古遗留物,已经很少有虫族熟悉它的运行结构。”   “更重要的是,三号行星发动机早就坏掉了,剩下的两个发动机根本无法维持星球本身的平衡。如果强行启动的话,会导致板块撕裂,这颗星球上的所有生命就全都死定了。”   “但我还是很喜欢跟奈德一起到这里来,一起看着那个发动机,一起期待那座光柱亮起来的样子。他每次说起这件事情,眼睛里都会发光……”   “就好像他在首都星突然失联之后,我已经意识到他很可能出事了。但我还是很喜欢跟认识我们俩的虫,谈论起奈德,谈论他的工作,谈论他什么时候回来……”   “因为他向我保证过,他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然后,我就等到了你。”   西尔斯已经有些不忍心听下去,“卡洛斯,你不用……”   “让我说完吧!”卡洛斯打断他,“请让我说完吧。”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带来关于他的消息。用确切的消息结束了模糊不清的等待。”   卡洛斯终于打开了那个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球形的物体。上面有些图案标注,还有些微妙的凹凸起伏,看起来很像一个微缩的立体星球。   卡洛斯用一只手从上方小心抓握住那个星球,然后拿出某个遥控器点了几下。伴随着某种燃烧般的呼呼声,那个星球的正下方突然喷出了一束细长的白色光柱!   那是一个精巧的微缩反推装置。卡洛斯缓慢地松开了手,因为反推力的存在,那颗星球悬浮在了半空中,晃晃悠悠的。   西尔斯突然明白了卡洛斯要做什么。   果然,接下来又有两道光柱从星球上喷涌而出。三座迷你的发动机共同将星球支撑住,悬在了半空,甚至还能通过调整发动机的功率和方向,让他自由地移动。   “好看吗?”天色渐暗,三道光柱在夜空中组成一个明亮的Y字,随着星球的缓慢移动在空中轻轻抖动。   “喜欢吗?虽然比不上真正的行星发动机,但也挺有意思的。是不是?”   西尔斯知道对方根本不是在问自己,“我想,他一定会喜欢的。”   “嗯,我也这么觉得。这里有他最喜欢的风景,最喜欢的树,还有他最喜欢的我,天天整这些没用的小玩意儿,来哄他开心。”   他们一直等到燃料耗尽,星球上的光柱彻底熄灭,才下山离开。   天已经彻底黑了。回去的路上,西尔斯问:“我能问问,你和奈德是怎么在一起的吗?”   “我是说……你们是两个雌虫。”   “其实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雌虫和雄虫,雌虫和雌虫,雄虫和雄虫,本质上都是一样的。而且雌虫比雄虫多那么多,在一起的事情并不少见。更多是相处久了之后,一种自然而然的过程。”   “那你是怎么知道,你对他的感情是爱情,而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卡洛斯沉默了一会儿,“你是在问,怎么判断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对方吗?”   西尔斯一开始没往这方面想,但听对方这么一说,好像确实像这么回事儿。   “其实很复杂,也很简单都。都藏在生活细节和一些片段里。”   “如果说有某些比较代表性的顿悟时刻的话,嗯……很多年前我决定也来到转运星。那个时候,我给自己列了很多的理由,这里离首都更近,这里的顾客会更多,这里有完整的行星发动机……”   “但后来我回想起这个决定,发现其实真正的原因很简单。”   “因为奈德在这里。”   然后卡洛斯突兀的笑了一声,“您居然沦落到找我来询问感情问题了?说明在这个星球上,您真的没什么朋友。”   “我认识的,基本都是军雌。”西尔斯辩解道,“军雌不相信爱情。”   “不是不相信爱情,是不相信雄虫吧。”卡洛斯更正道,“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大环境如此。”   “但我总觉得,真正的感受是没有办法控制。”   “可以压抑,可以逃避,但总归不会消失。”   “爱或者不爱,你自己心里其实很清楚。”   等他们返回市区,光脑才重新有了信号。   西尔斯的手环上一个接一个的蹦出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提示。毫无例外,全都是来自艾弗雷特的。   消息开始还比较克制:   【你几点回来啊?】   【地方很远吗?需不需要我去接你?】   【今天是周日,按理说应该你做饭。】   【比古都饿了,吵着要吃。】   【为什么不接电话?】   【饭我已经做好了。再不回来就要凉了。】   【你今天说要去见的那个朋友,是怎么认识的?】   【可以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吗?】   【饭凉了也没事。等你回来重新给你做!】   然后逐渐有些失控:   【不回消息是生气了吗?是因为我想要一个昨天事情的结果吗?】   【其实没有也行,我们就保持之前那样就可以了。】   【今晚还回来吗?】   【以后还回来吗?】   【总不能不要比古了吧,哈哈。】   【回个电话,可以吗?】   【我错了】   【求你了】   眼看最新消息里面,小雄虫语气都有点不对,西尔斯赶紧回了一个电话,解释了一下刚才没有信号的情况,并且保证二十分钟之内就到家。   尽管他在出门之前就说过,可能会回去得比较晚。   但依旧还是让对方担心了。   而且这次出来找卡洛斯,多少也带了一些逃避的成分。   跟卡洛斯分别后,在十字路口等公共飞行器的时候,西尔斯突然回想起,在不久之前他刚刚来到这颗星球的时候,也曾经站在某个十字路口,犹豫着未来的方向。   那时候他给自己做出的选择列出了很多实际的理由。   比如,艾弗雷特是未来虫皇,能够提供帮助。比如,他残破的精神海仍然需要雄虫的帮助。比如,比古也很喜欢小雄虫。比如,粥买多了,需要雄虫来帮忙解决。   但或许真正的原因并没有那么复杂。   只是因为,他想要回到艾弗雷特身边。仅此而已。   昨天所做出的选择也没有那么复杂。因为换了任何一个其他的雄虫,他都会毫不犹豫做出送医院的决定。   只是因为,那是艾弗雷特。仅此而已。   昨天艾弗雷特问他是不是被迫的。他逃避了这个问题。   如果他仅仅是索拉斯,那么不会有任何的犹豫。但问题在于他还是西尔斯,是上将,是第一军团长。有自己的负担和责任。   他真的有资格开启并享受一段普通且真挚的情感吗?   但逃避并不会让真正的问题消失。   家还是那个公寓。新房子还没来得及找。   西尔斯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但一进家门,立刻闻到了从厨房里传来的食物香气。与此同时,穿着围裙的小雄虫握着锅铲就从厨房里冲了出来。   在看到是他的那一刻,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   “回来了?晚饭马上就好!”   他是真的担心他会一去不回。   那一瞬间,西尔斯做出了一个决定。   “你仍然能够判断我是否说谎,对吗?”   艾弗雷特点头,“一直能。”   这也是西尔斯一直都很注意自己措辞的原因。   “昨天发生的事情都是我主动自愿的选择,没有任何被迫的行为。”   “以及,”西尔斯决定说一个谎话:   “我不喜欢你。” 第38章 老师   听到那句话, 艾弗雷特先是愣了一下。   然后迅速反应了过来。   “你说了吧?你刚才说了不喜欢我对吧?但这是句谎话,双重否定等于肯定,所以这句的意思就是……”   “你很喜欢我!”   “对不对?对不对?!”   金眸亮晶晶的, 像两颗漂亮的星星。   “你先冷静一下,”西尔斯试图给兴奋过头的小雄虫浇一盆冷水, “我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   “我不管我不管!你刚才说了喜欢我!”   “说出的话就不能撤回了!”   “不管有什么问题,都可以以后再商量!”   “所以我们现在是情侣吗?还是直接迈入了婚姻生活?”   “我可以抱你吗?”   “我可以亲吻你吗?”   “我可以睡……我们能睡在一起吗?”   “这么突然,我也没有什么准备,明天要不要一起去买定情信物?”   “索拉斯, 索拉斯,我的索拉斯……”   “索拉斯, 索拉斯,你是谁的索拉斯啊?”   眼看无法谈论正经事,西尔斯无视了大部分问题。但是最后一个实在问了太多遍。于是只能妥协道,“你的,都是你的。”   “嘿嘿!”得到了想要的回答的小雄虫, 开始傻笑起来。   总感觉离传说中英明神武的虫皇陛下形象越来越远了。   其实昨天做了一天, 除了过程比较羞耻,以及西尔斯不得不事后吃了避孕药之外。实际上带来了不少的好处。   首先是缓解了小雄虫急性精神海枯竭的症状。昨天的昏迷和抽搐着实把西尔斯吓了一跳, 还好第二天又能活蹦乱跳了。   其次是因为被信息素浇灌了太多次, 他原本停滞不前的精神海修复进度突然猛涨,从4%一路涨到了28%。每被灌满一次,就涨一点。按照这个进度计算,如果勤快一点, 他的精神海说不定能在第一军团的下属到来之前就被修好。   另外,随着精神海修复进度的加快,脸上的伤口也在迅速愈合。曾经深可见骨, 几乎覆盖了半张脸的伤口,现如今只剩下拇指大小的部分还没愈合。周围已经结了痂。   换句话说,如今的他看起来更接近西尔斯了。   也因此不太敢摘下止咬器了。   “怎么不吃?是我做的不合胃口吗?”   不,他只是在思考怎么才能在不摘止咬器的情况下吃东西。   “我不想摘止咬器。”西尔斯解释道。   但这句话好像让小雄虫误会了什么。他顿时变得有些局促起来,“啊……要不我出去,你自己在这里吃。我就不会看到你的脸了。”   倒也算殊途同归。西尔斯一个虫在厨房里吃完晚饭,出来的时候小雄虫立即向他强烈推荐新出的镂空款止咬器。在原有的设计基础上镂空嘴部,同时遮住半边面部。   可以同时解决遮挡伤口和吃饭的问题。   西尔斯同意后,艾弗雷特立刻下了单。还是即时配送的那种,运费极其昂贵。   自从艾弗雷特暴露了自己是F这件事以后,他似乎就永久失去了某一部分勤俭持家的特性。   买完以后,艾弗雷特还大手一挥,“还想要什么?都可以给你买!”   听起来像极了某些流行影视文化作品当中的土豪雄虫。   但西尔斯常年在军队中生活,物欲很低,不为所动。于是义正言辞地推开了贴上来的小雄虫。   “为什么不让抱?不是我的索拉斯吗?”艾弗雷特如今似乎不要脸了许多,也大胆了许多,再次贴了过来。   但他的行为无意中对西尔斯造成了一些困扰。他再次不动声色将小章鱼一样缠过来的小雄虫推开。   “你的信息素对我影响很大。”他隐晦地提醒,“昨天……进去了太多次,还没有代谢掉。”   艾弗雷特顿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雌虫说了什么。   今天醒来以后,他确实发现索拉斯的呼吸要比往常急促一些。但一直没有往这方面想,也就是说……   “从昨天结束,到现在这段时间里,你一直都在……”   “渴望我?”   艾弗雷特都不敢想象,这段时间包裹严实的雌虫在衣服遮掩之下,到底是一幅怎样的场景?   他吞咽一下,赤.裸肆意的目光盯紧雌虫饱满的随着呼吸起伏的胸肌,然后一点点向下滑……   “那个,夜深了……”   “比古已经睡了……”   “信息素说不定能以毒攻毒,多用用就好了……”   西尔斯迅速拦住小雄虫意图不轨的手,“说正事!”   “明天什么时间邀请沃特来家里?”   沃特这次直接对小雄虫下手,实在有点出乎西尔斯的意料。在他的印象里,沃特并不是这么极端的虫。这代表很可能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情。   但无论背后的隐情如何,沃特的事情必须要解决。   现如今军团和帝国的谈判有所进展,至少明面上的通缉令已经取消。也让西尔斯的行动也少了些顾虑。   至少表面上来说,沃特已经没办法直接对他构成威胁。   所以,他准备亲自出面。   跟沃特约的时间是周一的十点半,地点是在家里。为此西尔斯还特地请了一天假。   因为艾弗雷特录下了对方威胁自己时候的视频和音频,如果作为证据提交到繁育保护协会,那沃特必然会遭殃。   所以这次邀约,沃特是答应也要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这件事情定下来以后,西尔斯还是没有抵挡住小雄虫反复的撒娇攻势,再次被拖上床又舔又咬。   精神海修复进度30%。   在敲开艾弗雷特家的房门之前,沃特脑子里想好了几种对策。视频的证据确实有点麻烦,得想办法解决掉。   最坏的一种无非就是鱼死网破。   希望不必到那种程度。   但等房门打开之后,事情的发展还是大大出乎了沃特的预料。   开门的虫并不是艾弗雷特,而是一个雌虫。准确来说是一个身形高大的军雌,因为他有一双湛蓝纯净的阿凯特斯蓝眼睛。   军雌戴了一个镂空的银色止咬器,遮挡住小半张脸。但这并不妨碍沃特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   这是西尔斯上将!!!   沃特大脑一片空白,直接僵在了原地。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所有的对策在此刻都化为乌有。最初的震惊过后,沃特的第一反应,居然是逃走。   像是偷偷做坏事被家长突然抓到的小虫崽。心虚,恐慌。   但已经太迟了。   “欢迎来做客。我是艾弗雷特的雌侍,索拉斯。”面前的蓝眼睛自我介绍道,然后把沃特迎入了房内。   索拉斯是谁?他的声音也有点不对劲,似乎过于沙哑了些。而且,雌侍?他居然有雄主了?!   但无论如何,沃特敢用自己的性命做担保,这绝对就是西尔斯上将!   沃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西尔斯上将时的场景。   那年他十五岁,是军校二年级学生。费了好大功夫才抢到了爆火的实战训练课程名额。   在那间挤满了雌虫学生的教室当中,一个身穿作战服的军雌走上了讲台。正如同沃特无数次在官网上看到的一样,强壮英俊,沉稳持重,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就让虫有种心安的力量。   “我叫西尔斯,军衔上将,现于第一军团任军团长。”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富有磁性,听起来悦耳又安心,“我是这学期近身实战训练课程的老师。接下来的三个月,我会教导你们近身搏斗的战术技巧。”   “这是一门实操远大于理论的课程。所以分数主要会基于你在对战中的结果和表现。”   “但记住,这门课的目的绝对不是为了拿高分。而是为了锻炼你的肌肉记忆,以及面对危险时的反应力和速度。是为了帮助你们有一天在战场上,在濒临死亡的那一刻,能够赢得一线生机!”   伴随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那双颇有压迫感的蓝眼睛对上了沃特的视线。沃特心里一个机灵,下意识的危机感让他立刻绷紧了身体!   果不其然,下一秒,伴随着一个甩腕的动作,西尔斯手中用来讲课的激光笔顿时化作了一道利箭,直冲沃特而来!   沃特下意识抬手,伴随着啪的一声,将高速袭来的激光笔稳稳抓在了手心里。掌心都被震得有些发麻。   西尔斯挑了挑眉,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冲他点了点头。“反应不错。你叫什么?”   沃特直接一个立正站起,“报告上将!我叫沃特·莫德!”   西尔斯直接笑出了声,“不要这么紧张,在这里我并不是你们的长官。不需要喊上将,也不需要说报告,叫老师就好。”   沃特发现,西尔斯上将或许也不像宣传当中表现出来的那么严肃和紧绷。   下课的时候,西尔斯上将还特意特意找到了他,“你是莫德家族的雌虫,那你的雌父是谁?”   在外面,沃特其实有些耻于提起自己的雌父,毕竟谁都不想有个不正常的疯子父亲。   “就是……雄父的雌君。”沃特含糊的回答道。   谁料西尔斯上将精准地说出了他雌父的名字,“是雷奥少将吗?”   沃特只得点了点头。   但西尔斯没有在意他雌父的异常,反而关切问道:“他还好吗?”   沃特支支吾吾,“他有点…嗯,他脑子有点……不清醒了。”   “没必要因此觉得不好意思,这并不是他的错。”   西尔斯或许是看出了沃特的犹豫和纠结,直言道,“少将曾经救过我的命。如果不是他,我早就死了。”   他拍了拍年轻雌虫的肩膀,“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来找我。”   起初,沃特以为那只是一句客套话。   但一个月后,他的雌父再次差点死掉。走投无路的沃特试探着联系了西尔斯上将。其实也没有抱太太的希望。   可没想到,西尔斯上将听说以后,不仅想办法保住了雌父的性命,还跟他的雄父达成了交易,头一次把雌父接出来休养了大半年的时间。   那段时间,是雌父最清醒、也最健康的时候。   西尔斯上将让沃特头一次看到了另一种可能性。哪怕你是一个雌虫,但只要你有足够强大的实力,就不必依赖雄虫,不必听从家族,也可以获得真正的自由!   因为雌父的事情,沃特跟西尔斯上将逐渐亲近起来。他们会一起谈论雌父的病情,会一起谈论军校的课程和生活,甚至会一起讨论一些不是秘密的军情战况。   私下里,沃特仍然叫他老师。但他早已不仅仅是他的老师,而是目标和信仰。甚至亲虫。   从军校毕业之后,沃特顺利进入了第一军团。在西尔斯的提携下,军衔升得飞快。甚至有望在四十岁之前升为少将。   就在一起都往好处发展的时候,那件事情发生了。   他因为自己一时的私心,犯了一个错误,本该是无关紧要的错误。却阴差阳错,造成了异常严重的后果。   之后,他被西尔斯上将,他最信赖的老师,亲自驱逐出了第一军团。   好像就是从那之后,一切都开始急转直下。   先是在第三军团内处处碰壁,被各种小团体打压,后来甚至被放逐到了转运星这种边缘地带。接着又差点被家族当做礼物送给雄虫作为交易品。好不容易逃出来,雌父的身体又急转直下。   焦头烂额之中,他的精神力等级又突然跌落,从S级掉到了A级。   他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合适的雄虫做自己的雄主。这已经不再是家族的要求,而是成了保命的必须。   这个雄虫需要等级合适,至少有B级。最好年轻不懂事,没有什么真正的权势,却沾一点贵族的背景。这样在标记之后才能够被他拿捏掌控,却又不至于拿不出手。   他是莫德家族这一代唯一的雌虫。雄父宁可把他送进繁育工厂,也绝不可能允许他嫁给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雄虫。   但转运星上的雄虫实在是太少太少了。符合他条件的更是完全没有。   直到艾弗雷特的出现。   然后,他再次做错了事。再次被抓了个正着。   进门之后,艾弗雷特给他看了那天录制的视频和音频,虽然有点模糊不清,但的确是一项强有力的证据。   如今形势逆转,小雄虫威胁道:“我考虑把它交给繁育保护协会,让你得到应有的惩罚。”   在进门之前,在见到西尔斯上将之前,那份证据的确是沃特最关心的事情,但现在:   “随便吧。”   “对不起,给你们造成了困扰。我以后不会做这种事了。”   艾弗雷特完全没有料到沃特会这么听话,一点没有之前咄咄逼人的样子。甚至看起来有些生无可恋。   这到底是演的,还是真的?   把沃特送走之后,艾弗雷特有些惊疑不定。索拉斯安慰他:“别担心,我跟上去单独跟他聊聊。”   “你是打算用武力说服吗?”   “你为什么看起来有点期待的样子?”   艾弗雷特没有否认,“没办法,被心爱的虫保护,当然很开心!”   “我会尽量以德服虫。”西尔斯打碎了小雄虫的幻想。   沃特离开小熊虫的公寓后,七拐八拐进到了一个黑暗的小巷子里,避开了所有监控。   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老师。”   “好久不见。您还好吗?”   西尔斯自黑暗中出现,打量着这个他曾经寄予过厚望的学生,“别叫我老师。”   “我早就不是你的老师了。”   沃特只能改口:“上将,您还好吗?”   西尔斯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打算上报我的行踪吗?”   沃特惨笑一声,“在您心里,我就是这样的虫,是吗?”   “你有前科。”西尔斯冷酷地指出,“而且你给艾弗雷特下药,伤害一个无辜的雄虫……”   “无辜?雄虫哪里有无辜的?!”沃特并不赞同,“是您告诉我,不要依附于雄虫,要做自己命运的主宰……”   “我说的是不要依附,我有说过要去伤害吗?!”   “是因为艾弗雷特是您的雄主吗?所以您才……”   “是因为你曾经是我的学生,因为你之前并不是这样的!”   气氛愈发紧绷。沃特垂在身侧的双手颤抖地握紧,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才说,“雌父十天前去世了。埋葬在莫德的家族墓地中。”   “如果我被繁育保护协会带走,能不能麻烦您,偶尔去看一下他?”   “雷奥上将去世了?!是因为……他的雄主吗?”   “原因不重要了。我不会上报您的行踪,也不会再打扰您的雄主,或者任何其他的雄虫。”   这话听起来死气沉沉,西尔斯也意识到对方的状态不对,“沃特,你还好吗?”   然后他想起之前的猜测,对方之所以这么走极端的原因。“你是不是……等级跌落了?”   沃特没有否认,“不管是什么原因,做错就是做错了。”   最终,他还是没有忍住问出了那句:   “上将……老师,我是不是让您很失望?” 第39章 松果   艾弗雷特不知道索拉斯跟沃特出去的时候谈了什么, 反正他回来的时候表示一切都已经解决了。   犹豫了一下,雌虫还说,“关于上报繁育协会的事情, 能不能这次先算了?”   “你的意思是,就这么放过他吗?会不会太便宜他了一点?”   “算是我的请求。”   艾弗雷特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意见。虽然沃特给他下药这件事情的确非常恶劣, 但是最终的解决办法却让他获益良多。   主要是雌虫牺牲比较大。   “你确定吗?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宽容?”   西尔斯想了一下,含糊说道:“我跟他的雌父是好朋友。”   “他的雌父?”小雄虫有点懵,“你……今年多少岁了?!”   雌虫进入壮年期后,面貌几乎不会发生改变, 所以艾弗雷特并不知道索拉斯的具体年龄。   “我比你大,”西尔斯说, “很多。”   “大没有关系,刚好可以埋。”小雄虫似乎完全没把年龄差当回事,并且迅速转移了话题。   “你在说什么?”   “没有,夸你身材好。”   “你不想知道我究竟多少岁吗?”   “等你想说的时候,我自然就知道了!”   小雄虫倒是想得很明白。   沃特的事情告一段落, 索拉斯的假期还剩半天。   面对突然多出来的半天时间, 艾弗雷特提议道:“我们一起做点成年虫运动吧!”   西尔斯想都没想就拒绝了,“现在是白天, 比古还醒着呢!”   比古的卧室里立刻传来, “你们可以当我不存在!”也不知道小虫崽已经偷听多久了。   西尔斯和艾弗雷特:……   不过既然沃特那边没问题了,明天开始,比古应该又可以正常上学了。这几天小虫崽估计憋坏了。   “那我们去看树吧!”艾弗雷特重新提议。   “树?”   “就是茂密的野生的植物!你不觉得整天待在钢筋水泥的世界里,看不到一点绿色很难受吗?”   虫族社会的绿化确实普遍做得很差。但西尔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环境, 从来没有想过,缺少绿色会不舒服。   于是,下午就变成了全家一起郊游。   他们打包了一些简单的食物, 塞进了比古的小书包里。然后一起乘坐飞行器,开启了自动寻找树林的导航。   他们离开了市区,飞过广袤的平原,一直飞了一个多小时,最后来到了高纬度地区一片茂密的……针叶林。   灰色的笔直树干一根根直冲云霄,大概有几十米高。林立的树木仿佛一个个沉默站岗的士兵。绿色当然也有,缩在一根根针状的叶子里,在树枝上簇成一团团的。   “松树啊……”艾弗雷特感慨了一声,“看来这个星球的环境真的不太适合树木生长。”   “不喜欢松树吗?”   “倒也没有不喜欢。每种树都有自己的特点。”艾弗雷特摘下手套,摸了摸粗粝的树皮,“不过在我的家乡有一种树,树叶像个小手掌,到了秋天还会变成红色。”   “像是树梢上一片深红色的云,很漂亮。”   “你说的是枫树?”   “你见过啊?”   “之前随军作战,去过很多地方。”   “也对。”艾弗雷特了然点头,“你去过的星球,见过的风景,应该要比我多得多,精彩得多。”   “只是不常听你说起。”   西尔斯并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他觉得自己所经历的那些,至少印象深刻的那些,都并不有趣,反而充斥着痛苦和鲜血。他也担心艾弗雷特从他的经历中推测出他的真实身份。   所以面对一脸期待的小雄虫,他只能再次让对方失望,“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   “没问题!”预料之中的答案,艾弗雷特已经习惯了,“说到枫树,我跟西尔斯上将第一次见面也是在一个长满枫树的星球上。”   “你跟西尔斯上将见过?”   “当然!”艾弗雷特点点头,“不然为什么我会成为他的头号粉丝?”   “因为他曾经救过我的命。”   但西尔斯完全不记得这件事情,“什么时候?在哪儿?”   “你很好奇?还是吃醋了?”   “我永远不会吃西尔斯上将的醋。”   “那我先保密!等你想说你的故事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两个成年虫在树林里边走边聊天,另一边的小虫崽已经乐翻了天。他们还在这边聊天,比古就已经喊叫着跑进了树林里,很快没了影子。   大概是之前在家里憋坏了。   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落叶,踩上去软绵绵的,将脚步声也变得柔软沉闷。这里本就很安静,空气中带着一股清凉的寒意,偶尔会有一丝风声,或者某种动物经过的窸窣。   于是当交谈停止,世界变得异常空旷、寂静。仿佛没有边际,没有尽头。   他们就这样安静地并肩往前走了一段时间。路过了一棵又一棵相似、却又不同的松树。   艾弗雷特突然蹲下,捡起了一个松果,举到西尔斯面前。   “送你的!”   “给我的?”西尔斯接过那个松果,有点儿不明所以。   “嗯!”艾弗雷特笑着点头,“我们没有一起看过红色的枫树,但是我们一起来过松树林!以后你看到这棵松果,就会想起我,想起我们!”   “而且你不觉得这个松果长得很标准吗?圆圆的,很对称。”   西尔斯正在低头研究这枚松果,冷不丁头顶传来一声,“哇!!”   两个虫被吓了一跳的同时,小虫崽从上方的树枝里冒出脑袋,“哈哈!”   原来是比古,藏在这里等着吓他们呢!   其实西尔斯早就察觉到了小虫崽藏在树枝上的动静,但还是在他突然冒出来的时候,配合做出一副被吓到的表情。   小虫崽扑到西尔斯怀里,兴奋地笑着:“我就说我早晚会成为帝国第一刺客吧!”   西尔斯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反驳什么,旁边的小雄虫就非常捧场地附和道:“没错!我们比古最厉害了!”   看着他们两个兴高采烈的笑容,西尔斯也忍不住勾起嘴角,放弃了泼冷水的话。   他们一直待到太阳快落山才回家。那枚松果被摆在了客厅的桌子上。后来搬家,又放在了书房的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   而西尔斯也终于决定了,要送给艾弗雷特什么生日礼物。   一家三口再次回归了日常的平静生活,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唯一的改变是,他们终于从公寓里搬了出来,换了一座双层带院子的小别墅。   最近几天,西尔斯发现他被跟踪了。   起初他还提防着对方突然发难,但一连几天,跟踪他的虫就只是纯粹的跟踪,什么都没有做。不像是有恶意的样子。   这天西尔斯下班,先是甩掉了他们,然后绕到身后,把这两个跟踪的菜鸟雌虫一网打尽。捆好之后开始了审讯。   “说吧,为什么跟踪我?谁让你们做的?”   这俩雌虫立刻就招了,“我们都是拿钱办事啊!而且绝对不是坏事,我们是收了钱保护你的!”   “保护我?”   “对对对,线上接单的那种!我们也不知道下单的虫是谁!”一个雌虫赶紧掏出他的光脑,拿出自己的接单记录。   西尔斯点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24小时贴身保护军雌,价格从优,速来!   下面是他的一些详细信息。包括身高,体重,三围,发色,眸色,止咬器款式,工作地址,家庭住址,还是写的以前公寓那个。等等。   西尔斯大概猜到是谁下的单了。   但除此之外,他还看到最后面有一个熟悉的光选会的标志。   “我们也觉得下单的虫脑子有毛病,像您这样的军雌还需要保护吗?但是没有办法,他给的实在太多了!谁不想接个钱多事少的轻松活……”   西尔斯打断了对方喋喋不休的坦白:“你们是光选会的?”   “对。是光选会安排了那些线上网站,有虫在上面下单,我们接单就可以换取卡拉汀试剂。”   原来是这样的盈利模式。   西尔斯拿出了之前那张印着光选会图标的电子名片,“你们也有这种名片吗?”   对方看到名片后明显眼睛一亮,“原来是自己虫啊!那早说啊!我们怎么可能抢你的单子嘛!”   西尔斯并不想赚这份倒了一手的钱。但先前对于光选会的调查一直没有进展,这次倒是个契机。   “你们平时住在光选会虫巢里吗?就靠接单来赚取卡拉汀试剂吗?如果赚不够会有什么后果吗?”   从这两个虫的嘴里,西尔斯大概了解到了这里光选会基本的运行方式。   先是采用各种有奖品的比赛,招募大批有技能的雌虫,之后安排他们住进统一的虫巢当中。   最初几天,每个雌虫都会收到统一分发的卡拉汀试剂和一些生活用品。大部分虫都会选择喝下至少一部分卡拉汀试剂,来摆脱发.情期或者精神海的痛苦。但几天之后,当光选会停止发放,他们却已经离不开卡拉汀了。   于是不得不定时接下光选会发的单子,完成上面的任务,才能够赚得相应的卡拉汀。   相当于在光选会内部这个圈层里,已经把卡拉汀变成了一种流通的货币。而货币的持有者仅限光选会的高层。   这就是他们控制底层雌虫的办法。简单粗暴,但有用。   “如果一直不喝卡拉汀,不就可以随时离开吗?”   “兄弟,哪有那么简单?光选会里有机器人负责巡查。一直不喝,会遭殃的。”   西尔斯并不打算冒险亲自喝下卡拉汀试剂。但还好,他家里就有一个卡拉汀试剂的创始虫。伪造试剂应该轻而易举。   据那两个雌虫说,这个保护军雌的单子不算太难,钱又很多,算是个肥差。这两个雌虫甚至需要打败其他十几个同伴,才能抢到完成这项任务的机会。   至于挣不到卡拉汀的后果,两个虫也不太清楚。毕竟虫巢里那么多虫,每天都有新的虫进来,旧的虫离开,他们也没有一直关注。   听起来管理没有他以为的那么严格,准入标准也不算高,西尔斯当即决定,进去看看。   于是就这样,在这两个雌虫的介绍之下,再加上之前的那张名片,西尔斯顺利加入了附近的一座矿坑虫巢,成为了光选会记录在册的一员。   不过他当然不会住在虫巢里。   晚上回家后,小雄虫正坐在沙发上浏览光屏上的新闻,西尔斯贴着坐在了旁边。   艾弗雷特视线都没挪开,还在盯着屏幕上异常精美的虫翅展览,偏头亲了一下雌虫脖子。   “回来了?今晚吃什么?”   “今天遇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什么?”   “听说有个雄虫花了大价钱,雇佣其他雌虫,24小时贴身保护一个军雌。”   “你说,他到底怎么想的?” 第40章 卧底   那个离谱的订单, 最终在西尔斯的强烈要求下被取消了。   不过为了支持西尔斯在光选会的“生意”,艾弗雷特又下了几个十分对口的单子,包括但不限于:   拍摄某位拥有阿凯特斯蓝眼睛的军雌的五分钟日常。【图片】【脱衣版本价钱翻倍】   找到一枚跟这个一模一样的松果。【图片】   护送一只叫比古的小虫崽去上学。【按次数付费】   试戴这款型号的止咬器。仅限军雌。备注:止咬器比订单贵, 需自费。【图片】   等等。   有些西尔斯接了,有些他直接无视了。   以及, “比古不是我们两个轮流接送吗?”   之后,西尔斯每天下班之后都会去虫巢那边转一圈。还特地当着巡逻机器人的面,喝下了艾弗雷特帮他准备的假卡拉汀试剂。实际上里面就是糖水。   西尔斯主动问他要卡拉汀试剂的时候,艾弗雷特吓了一跳。   “怎么突然要用卡拉汀?最近精神海不是恢复得很好吗?”   西尔斯一直有跟他同步精神海的恢复进度。当然没有说具体原因。担心小雄虫以此为借口, 把本就不怎么节制的夜晚变得愈发放纵。   齿痕只需要二十四小时就能愈合,但是他身上的齿痕就从来没有断过。   西尔斯已经意识到小雄虫对自己的影响愈来愈深。也因此他给自己留了一条退路。   不做索拉斯, 只做西尔斯的退路。   也因为这条退路的存在,西尔斯总觉得此刻拥有的一切,都只是短暂偷来的欢愉。   迟早有一天,他会回到那个残忍疯狂的战场上去。   “而且,我最近已经在研究卡拉汀试剂的进阶版, 可以减弱甚至消除对于雌虫和亚雌的上瘾性。但是临床研究还需要时间。如果你非要尝试的话, 给我……三个月?”   这倒是提醒了西尔斯,“卡拉汀能治疗雌虫的等级跌落吗?”如果可以, 那沃特是不是有救了?   但艾弗雷特摇摇头, “没有任何临床数据支持这一论证。卡拉汀最底层最基础的功能,仍然是补充精神力。”   见雌虫有些失望,艾弗雷特又说道:“不过后面可以做一些相关的实验。”   “科学的进步总归是需要时间的。”   “可是有些虫的命等不起。”   “嗯?是谁生病了吗?”   “一个认识的虫。”西尔斯没有直接将沃特的名字说出来,“等不会上瘾的卡拉汀试剂制作出来, 可以给我一些吗?”   “至于现在,我不是要用卡拉丁试剂,而是想让你帮忙做一份以假乱真的假试剂, 用来蒙混过关。”然后,西尔斯简单向艾弗雷特解释了一下需要它的原因。   艾弗雷特满口答应下来,同时又满怀忧虑地询问:“需要我插手神灯公司的事情,切断光选会的卡拉汀来源吗?”   尽管他们一直没有弄清楚光选会的最终目的到底是什么,但显而易见,他们已经很大程度上影响并控制了当地很多底层雌虫的生活。必然不是什么好事。   但西尔斯否决了他的想法,“你可以随时切断卡拉汀供应,但已经有大量的试剂在光选会内部流通了。就算这么做了也不能立即停止这一过程。”   “而且这里也并不是交通闭塞的地区。你切断了当地分公司的供应,他们还可以从其他的地方运过来,总不能全部停止吧。毕竟确实有虫需要这个药。”   “更何况,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光选会在做坏事,那他们在民间依旧有很高的声望,很容易卷土重来。”   “如果你简单粗暴地停止卡拉汀的生产供应,这里的雌虫恨的可能不是光选会,而是你。”   这么一说,艾弗雷特也觉得非常头疼。只能先想办法调查清楚。   尽管西尔斯在虫巢里花了不少的时间和精力,还想办法骗过了巡逻机器人,获得了初步的信任。但因为他还有正常的工作,平时也需要照顾比古和小雄虫,没办法长时间待在里面,所以进展一直比较缓慢。   西尔斯甚至为这件事情私下里找了一次沃特。   “光选会的事情我也清楚。但是因为没有影响到正常的军事活动,所以上级给的指令就是无视。我也不好太过插手。”   “您想调查,是有所怀疑吗?”   有所怀疑,但没有证据。目前光选会明面上做的事情,都是你情我愿的交易。   最后,沃特给了西尔斯两个雌虫士兵,一起到虫巢里收集消息。   但相比那么大的信息体量来说,实在是杯水车薪。   在虫巢来来往往的雌虫当中,西尔斯忍不住注意到了一个特殊的群体:一群有基因缺陷的雌虫。   一方面,是因为比古有同样的问题,西尔斯难免会对相似状况的虫有些特殊关注。另一方面,因为这些虫大部分都有虫翼方面的畸形,翅膀没办法完全收进翅鞘中。每天背着无法飞行的金属光泽的虫翼走来走去,确实太显眼。   但最重要的是,西尔斯想不到,这些畸形雌虫对于光选会来说有什么用。它们并不像正常雌虫那样身强体壮,反而大多瘦弱矮小,甚至伴随有肢体的残疾。   当某个组织看起来毫无所求、无缘无故地向弱者施舍怜悯的时候,就需要格外警惕了。   这天西尔斯照例来到虫巢打听消息。突然感觉裤子被拽了一下。他低头,看到了一个小虫崽。   不对,那并不是一个小虫崽,只是一个比较矮小的成年畸形雌虫。因为他背上有一双变形的闪着绿色金属光芒的虫翼。   “怎么了?”西尔斯问。这么小的虫,让他想到了比古,于是态度格外温和。   小雌虫踩在凳子上凑到他耳边:“要不要买点卡拉汀试剂?”   “我去做任务就可以领到卡拉汀了。”   “那不一样,我这里的可以用钱买,不需要做任务。”   原来是倒卖卡拉汀试剂的。确实也有不少虫钻了光选会的这个空子,将拿到的卡拉汀试剂卖给其他更需要的虫。   属于无本万利的买卖。   不知道光选会对此的应对方法是什么。   西尔斯蹲下来,跟这个小雌虫平视,“你叫什么?”   “你可以叫我小金子!”   “你为什么要加入光选会?”   小金子眉头一挑,“多一个组织,多一份钱!”   不知为何,这种唯利是图的态度,莫名熟悉。   “光选会找你进来的时候,说了什么?”   小雌虫不太乐意了,“你到底买不买呀?”   最终,西尔斯买下了一支五毫升的卡拉汀试剂,这才拿到了小金子的联络账号。   通过小金子,西尔斯又认识了其他几个同样有缺陷的雌虫。   他们都是这几天才加入的,被光选会的负责虫员直接招揽进来。因为有类似的缺陷,所以很快抱团熟悉了起来。   而且他们至今也没有被要求接任务。于是很多雌虫就把手里多余的卡拉汀试剂交易了出去。   小金子是他们当中比较外向活泼的一个,主要负责对接和拉客。除此之外,这当中还有一个叫帕德的雌虫。之前西尔斯第一次去地下城的时候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印象深刻。   帕德比较内向,一看就很少跟外虫接触。他的双腿也有畸形,走不快。与他瘦弱矮小的身形相比,背后印着蓝色闪耀斑纹的翅膀却硕大无比。   很难不让虫印象深刻。   帕德这次之所以加入光选会,是因为将他养大的军雌哥哥最近等级跌落了。恰在此时,免费发放卡拉汀的光选会主动问他要不要加入,怕德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卡拉汀试剂不仅可以救哥哥的命,多出来的还能卖钱。”   “我不管别人怎么说,怎么想。”帕德小声对西尔斯说,“但在我的心里,光选会就是拯救我们的虫神!”   有很多雌虫都跟帕德是一样的想法。可想而知,在这样的环境和氛围当中,西尔斯想要传递关于光选会的阴谋论和猜疑论,必然困难重重。   但很快西尔斯的注意力就被迫从这上面转移了,因为他收到了来自第一军团的副官亚当的最新加密消息。   【目前为止派出三批共计十六支救援小队,其中十四支已经确认全员阵亡。即将派出第四批救援小队。预计抵达时间再次延迟。】   【帝国政府内部出现分歧。部分虫并不相信上将已经回归第一军团,开始收紧围剿散落在外的第一军团余部。救援小队遭到牵连。】   西尔斯闭了闭眼,十四支救援小队,每支至少三个军雌。至少四十二个精英雌虫士兵,因为救他而失去了生命。   他对亚当说:【启动备用C计划。】   亚当:【万一暴露,风险极大。您确定吗?】   【确定。】   【在此期间,请您务必注意安全,尽量保持联络。】   【如果出现联络意外中断,我将亲自驾驶伊厄森号,跃迁前往救援。】   【上将,请您放心。】   一旦亚当亲自驾驶伊厄森号来到AB转运星,就相当于把一门重炮直接抵在了虫皇的后脑勺上。到时候不管他想不想,第一军团都将被迫与帝国全面开战。   这显然不是西尔斯希望看到的结果。但他也很清楚自己这位副官的固执和忠诚。只能劝诫一二:   【不得万不得已,不要这样做。】   他们又陆续敲定了一些关于C计划的细节。   在西尔斯表示自己的精神海已经恢复许多之后,亚当问:【冒昧问一句,标记您的雄虫,要一起带走还是就地处置?】   亚当显然误解了他的处境,将小雄虫当作了某种工具。但关于艾弗雷特的事情怎么解决,西尔斯还没有下定决心。   【不要动他,我来处理。】   在执行C计划期间,西尔斯在通讯大楼连续值了三个夜班。   等回家后,就不得不面对一个过分热情的小雄虫。   “怎么天天值夜班啊,你们单位没有其他虫了吗!家属都要投诉了!”如果不是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边舔边咬的话,可能听起来会更愤怒一点。   西尔斯牺牲了自己的脖子和一侧胸肌,“最近有什么新闻吗?”   “没什么大事儿吧?哦,对了,西尔斯上将回到第一军团了。说之前都是误会,还特地亲自发了个澄清视频。”   “你觉得这个澄清视频是真的……嗯,轻点……还是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西粉团的成员都逐帧对比过了,绝对是希尔斯上将本虫!有几个标志性的习惯动作是不可能作假的,比如一段话说完之后,右手食指指尖会下意识抬一下。”   西尔斯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在此之前,他甚至自己都没意识到还有这样的一个习惯动作。   “啊,还有个事情。最近有个虫翼展览很火。里面都是特别漂亮的各种翅膀。就在同一个星系,不远。你想不想一起去看?”   说着艾弗雷特打开了关于虫翼展览的广告。开屏就是一个巨大的蓝色闪耀斑纹翅膀。   西尔斯突然愣住,因为这双翅膀特别眼熟。就在几天前,他还见过。   那时候它还活生生长在帕德身体上! 第41章 记者   雌虫的每对翅膀都是独一无二的。   大小、形状、颜色、脉络, 都会有微妙的差异。就像世界上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一样,宇宙中也没有两对完全相同的虫翼。   然而,军雌的翅膀又呈现出惊虫的统一性。尽管大小形状有所不同, 但都薄如蝉翼,呈现透明或者半透明的色调。   这是长期基因筛选的结果。筛出了最为简单、便捷、高效的虫翼。   西尔斯的也不例外。   但基因缺陷的虫却不受这一限制。他们的翅膀大多不能飞行, 却往往拥有过分鲜艳的色彩和斑纹。甚至有的翅膀上还会带有麟粉,摸上去厚实软滑,手感很好。   当然,一切的前提都是他们顺利发育出了翅膀。   还有大量的雌虫根本无法发育出翅膀。比如比古, 将来大概率就不会有翅膀。甚至一些看起来外表正常的雌虫也不会长出翅膀。   也因此,哪怕这些异常的翅膀是基因缺陷的表现, 也无法飞行,但大部分雌虫仍然会非常珍爱它们。   这是他们身体上为数不多漂亮的部位。   怀璧其罪。谁能想到,被小心珍爱的漂亮翅膀,最后居然成了灾祸的源头。   西尔斯也终于意识到了这些畸形雌虫对于光选会的价值。   那就是成为上流雄虫的昂贵收藏品。   在看到那对蓝色斑纹翅膀之后,西尔斯立刻和艾弗雷特一起动身前往虫巢, 试图找到帕德的踪迹。   但等他们通过帕德的哥哥, 用内置芯片定位找到帕德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他们与定位重合的时候,脚下踩着柔软新鲜的土壤。   他们挖出了帕德, 挖出了兰尼, 还挖出了许许多多不知名的新旧不一的尸体。   这是一片坟场。   成年累月的尸体,控诉着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无数罪行。   西尔斯认为这是自己的错。明明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却还是因为第一军团的事情分了心,没有兼顾到这边。   如果他用更加严厉的语气警告帕德, 会不会他现在还活着?   正这么想着,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背。   是艾弗雷特,金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担忧:“你还好吗?”   “我没事。”西尔斯的视线越过艾弗雷特, 看向他身后帕德的哥哥帕斯卡。   雌虫跪在那里,抱着怀里冰冷的弟弟,已经好久没有动过了。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早一点发现的话,或许……”   “这不是你的错。”艾弗雷特打断了他,温柔但坚定地重复了一遍,“索拉斯,这不是你的错。”   西尔斯沉默了几秒,就听艾弗雷特问,“接下来要做什么?”   “收集证据,然后……想办法揭露真相。”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快清点辨别那些尸体的身份。”   一旦投到具体的工作当中去,西尔斯也就没有时间沉浸到自责的情绪中。   两天后。   “光选会在谋杀雌虫。”艾弗雷特再次见到记者莱亚的时候,开门见山说道。   “这个,你有证据吗?”莱亚虽然是个记者,但之所以答应这次采访,纯粹被他哥柏斯逼的。说是钱特别好赚的金主,才来的。   谁料一上来就是这么劲爆又麻烦的消息。   光选会,他可不想得罪。   “这是帕德。”旁边西尔斯拿出一张照片,上面的雌虫虽然畸形且瘦弱,正在躲避镜头,但显然被养得很好。脸色红润,嘴角还带着笑。   “这是一个月后的帕德。”西尔斯拿出两张照片,一张是精心处理过的漂亮虫翼,另一张是剩余的残破躯体,折叠起来装在一个灰色的袋子里,沾满泥土,早已失去生机。   莱亚只是瞥了一眼。就别过头去,不忍再看。   “帕德一直跟他的哥哥相依为命。因为他哥哥等级跌落,为了拿到卡拉汀试剂,才选择加入了光选会。”   “就在五天前,他还说,光选会是救他们的神。他说一切都会变好的。”   “结果,所谓的神并没有救他,只是切走了他的翅膀,夺走了他的生命。”   “你也有哥哥吧。如果光选会对柏斯做了这种事情,你会怎么做?”   “柏斯是雄虫,他又不会被……”莱亚小声反驳着,然后又在对方冷厉的表情下慢慢收声。   “咳,我是说,这可能只是个例。他的翅膀被切走跟他加入光选会不一定有必然的关系……”   “你说的有道理,个例没有代表性。”于是西尔斯继续拿出了第二叠照片,“这是芬恩,和他曾经的翅膀。”   第三叠,“这是兰尼,和他的翅膀。”   每一叠照片,都代表一条曾经鲜活的生命,一次残忍的收割,和一场冷漠的谋杀。   等西尔斯拿到第七叠照片的时候,莱亚受不了了,摁住了他的手腕,“好了,别继续拿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我也很同情他们,真的!如果这真的跟光选会有关的话,那确实是非常残忍的一件事情。但是……”莱亚叹气,“但是问题在于,我还要继续在这里生活。光选会在这里有这么多的信徒,如果我写了报道发出去,那谁来确保我和家虫们的安全呢?”   “你是雄虫。”西尔斯指出,“柏斯也是。”   “是,但我弟弟不是。而且,就算是雄虫,我也不敢得罪成千上万个雌虫啊!”   “不只是我,这颗星球上任何一个相关行业的,都不敢做这个采访报道!”   “这也是我从调查记者转行做八卦娱记的原因。安全第一。”   “总之,对不起。你们找错虫了。”莱亚坚定地拒绝了他们。   “你想要多少钱?开个数。”艾弗雷特直接开口,“一千万?”   他不缺钱,如果能靠砸钱买到舆论热度,那他不介意多砸一点。   “这不是钱的问题……”   “五千万?”   钱的确多到了让莱亚心动的程度,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如果有顾虑,可以署我的名字,”艾弗雷特思考片刻,没再犹豫,“我是神灯公司创始虫,卡拉汀试剂发明者,F。”   西尔斯没有料到艾弗雷特会直接自曝身份。阻止都没来得及。   “你……你就是……F?!”莱亚瞠目结舌,没有想到自己采访过的等级提升的小雄虫居然会是F,“真的假的?!F不是超有钱吗?那你之前还住那种公寓!”   “已经搬家了。平时为虫比较低调而已。”艾弗雷特二话不说,打开光脑切换到F的账号,直接添加了莱亚的好友,“这样,可以证明我的身份吗?”   直到收到来自鼎鼎大名的F的好友申请,莱亚才确信,对面真的就是创办了神灯公司的天才雄虫!   难怪虫傻钱多。原来是真的不差钱。   “F的名声更响,你用这个名字署名。报道带来的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西尔斯不由侧目,他没想到艾弗雷特会做出这种担保。很少有雄虫愿意为了不相关的雌虫做到这种程度。   不料莱亚还是摇头,“这不是一个简单的署名问题。新闻圈子本就不算大,只要这篇报道还是我来撰写,并且发出。那么大家迟早会知道是我的。”   “不过我可以做一个F的专访,然后在里面夹带一些相关的内容。但是主题绝对不能做成针对光选会的。怎么样?”   “……有必要这么害怕吗?”艾弗雷特是真的没有想到,找虫写一篇关于光选会的□□居然这么难。   “您是有钱有声望的雄虫,当然不会理解我们普通虫的害怕。”   但西尔斯否定了这个提议,“不行,旁敲侧击的办法太慢了。必须要尽快从舆论上改变大众对光选会的看法,否则,还会不断有新的受害者出现。”   “哪有那么简单啊?光选会在这里发展了好几年了。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能改变大众看法的?你以为这是带兵打仗,直接暴力进攻就可以啊?”   这倒是提醒了西尔斯,“带兵就行吗?”   莱亚看着面前异常坚定、英勇无畏的这一对虫,除了一丝羡慕之外,突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他看向索拉斯,“你不会也有什么隐藏的身份吧?”   “没有,”雌虫倒是异常坦诚,“我就是雄主包养的普通军雌而已。”   听到包养这个词,艾弗雷特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虽然现在的确是他负责家里的绝大部分开销,但是突然被索拉斯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他觉得异常……色.气。   不对!等一下,他们原来是包养关系吗?   一直到回去的路上,这个问题还在艾弗莱雷特的脑子里盘旋。   “我打算让沃特……”   “我们是包养……”   两个虫同时停下,然后又再次同时开口。   “结婚属于合法包养……”   “让沃特也行……”   “你先说吧。”西尔斯说。   “让沃特插手,也是个办法吧。”   “好,我来联系他。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关于包养关系……”   “养不起了吗?”   “没有没有,”艾弗雷德赶紧否认,“想问问年限多久?”   西尔斯瞥他一眼,“标记多久,年限就多久。”   而众所周知,生.殖腔标记,是终身的。   莱亚的预感是对的。第二天,上门的除了艾弗雷特和他的雌侍索拉斯,还多了一个军雌。   第三军团的上校沃特。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说动他出面的。   或许真的就是有钱能使上校推磨。   “帮帮忙吧。”沃特说,“至于你的安全,我来负责。”   莱亚终究还是被迫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但新闻也不是说写能写好的,还需要更进一步的调查和采访。   一天,两天,三天。报道一直没有什么进展。   就在西尔斯打算第二天上门催稿的时候,却突然在半夜接到了莱亚打来的电话。   视频里的记者露出难得的慌张表情,话语间甚至带了哭腔,“我弟弟,金克斯突然不见了……”   身后,柏斯正在小声安慰他,“别担心,肯定没事的……”   “你又没看过那些照片,你不知道有多惨!”   这边西尔斯和艾弗雷特还一头雾水,就听莱亚继续说,“金克斯有基因缺陷,长了一双特别漂亮的绿色翅膀,大概这么高……”   “今天很晚都没有回来,我去他房间里找的时候,才发现有光选会的名片……”   “我根本不知道他加了光选会,我一直跟他说要远离那些乱七八糟组织的……”   “你们说他会不会,会不会已经被……”   “求求你们了,我不知道还能找谁……”   “哦,对了,他的朋友一般叫他……”   “小金子。” 第42章 凝视   索拉斯最近很忙。   工作忙, 工作之余调查光选会更忙。   等回家的时候多半已经是深夜,雌虫洗漱之后倒头就睡。夜间运动自然也被取消了。   在索拉斯沉睡之际,艾弗雷特却还醒着。   这几天除了一些不得不做的实验, 他也一直在帮忙调查光选会的事情。但很多事情,他根本没办法插手。   雌虫们天然更相信索拉斯, 却对雄虫则充满戒备。很多时候,索拉斯跟受害者的家属朋友们沟通的时候,艾弗雷特都不得不回避。   他感觉自己被丢下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最早的时候,当索拉斯第一次说出这个假名字的时候。艾弗雷特就感觉到了。   但那时候索拉斯只是他买回来的一个雌虫, 他并不在意。   没想到就在不算久远的未来,他会如此义无反顾地、热烈甚至疯狂地爱上这个雌虫。   因为爱, 现在他在意了。不仅在意,而且嫉妒。嫉妒别的雌虫跟索拉斯之间相处的亲密。不仅比古跟索拉斯要更亲密。就连刚认识不久的雌虫,索拉斯也会握住他们的手,情真意切说一句我知道。   艾弗雷特知道这种嫉妒并不合理,或者正当。他已经标记了索拉斯, 是他的雄主, 他明明拥有了他——   却依旧不满足。   他想要知道更多。他想知道索拉斯的过去。他想知道索拉斯脸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是为什么成为雌奴的, 手腕上的绷带为什么还一直没有拆。   他想知道索拉斯真正的名字是什么。   但他不敢直接问。每一次他试探着想要了解索拉斯的过去, 都能感觉到对方的退缩和防备。所以他只能表示大度和理解。   “想说的时候再说。”他违心说道。   他还想要得到更多。想要无所顾忌的牵手,拥抱,亲吻,舔舐, 啃咬,进入……刚开荤没多久的小雄虫,脑子里画面时不时就要带上马赛克。   他想要对方永远待在他能够看到的位置。   他知道这样想不对, 索拉斯是一个活生生的虫。并不是他的所有物。   但他忍不住。占有欲熬成的毒汤,咕嘟嘟缓慢煎熬。以前还能靠着夜间活动缓解一二,现在索拉斯忙碌起来,作为一个体贴的雄主,他当然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夜夜吃到饱。   他甚至不敢让雌虫知道他现在的想法。因为他怕索拉斯一旦知道,就会头也不回地选择离开。   明明在一起了,反而更加患得患失。   但是,如果索拉斯不知道呢?   艾弗雷特轻轻侧过身,借着微弱的光线凝视着熟睡的雌虫。他看不太真切,只能隐约看到高耸的眉骨和鼻梁,以及止咬器投下的模糊阴影。   他连睡觉都不肯摘下这层面具。艾弗雷特已经许久没有看到过他脸上的伤口了,也不知道好得怎么样了。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精神力溪水一般涌出,缓慢上涨,一点点淹没平躺的雌虫。手背,胳膊,胸口,下颌,一直到鼻尖。精神力如同一个透明的茧,温柔地将雌虫整个包裹。   然后——   琥珀!!!   时间瞬间停止!雌虫乖巧得静止在精神力的茧里,胸口的缓慢起伏都停止了。   艾弗雷特可以对此刻的雌虫做任何事情。   但他只是静悄悄下床,打开灯,安静地凝视着时停中的雌虫。   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   仅仅是知道对方静止在自己的精神力里,无法离开,他就感到一种莫名的满足。就像能够将对方握在手心一样。   这不是他第一次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时停。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就在他沉默凝视着时停里的雌虫的时候,放在床头柜的光脑手环突然响了!   艾弗雷特吓了一跳,慌忙收回了精神力。与此同时,索拉斯也醒了过来。   他拿起光脑手环一看,“是莱亚。”   在收到莱亚的电话后,两个虫立即出发,兵分两路。   艾弗雷特前往他们之前发现的坟场,西尔斯则根据小金子失踪之前的手环定位,前往了出事的现场。   这里只剩一个被踩坏的手环。除此之外,小巷尽头有一个摄像头能够勉强拍到这边。西尔斯用艾弗雷特的账号登录后,获得了摄像头的查看权限。   但很可惜,图像很模糊,只拍到一个戴着兜帽的雌虫,跟着小金子进去。没过几分钟,把看起来意识不清的小金子给抱了出来。   视频没有拍到正脸,只能从身形辨认出,应该是个雌虫。信息非常有限。   “我在坟场这边没有找到金克斯的踪迹。”艾弗雷特打电话给西尔斯同步了一下情况。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证明金克斯很可能还活着。”西尔斯一边跟艾弗雷特通话,一边调出了地图。意外发现小金子出事的地方居然跟他工作的军部通讯大楼很近。   “我待会儿去一趟通讯大楼,调出军部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艾弗雷特有点惊讶,“沃特连这个权限都给你了?不违法吗?”   “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沃特当然不可能给他这个权限。公是公,私是私。就算他真的愿意给,西尔斯也不可能提出这个要求。   “我可以黑进去。”   今天并不是西尔斯值班。还好值班的马恩大大咧咧,只用了几句话就把他支出去了。   原本是为了其他用途准备的老旧型号光脑在此刻派上了用场。西尔斯迅速连接上通信线,然后顺利黑进了军部系统。   这款实体光脑,因为型号过旧可以通过软件轻易避免被反追踪。但是也因为型号过旧,运作也不可避免地非常缓慢。   西尔斯花了十几分钟才找到需要的摄像头。又花了更久,才找到想要的时间段和画面。   出乎他意料的是,根据监控显示,这个兜帽雌虫居然直接带着小金子进到了军部的通讯大楼里。   是军雌?   一路看下来,他居然几乎避开了所有能看到正脸的监控。   西尔斯又重新仔细从头找了一遍,终于,通过某一个反光的门框捕捉到了清晰的正面。   框选放大,按照高清晰度重新修复图像。老旧的光脑再次卡顿起来,屏幕上的图像拼图一样,一块一块的出现。   衣领,下巴,一侧耳朵……   就在嫌疑犯的正脸缓慢加载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帽子,额头,另一侧耳朵……   脚步声已经来到了门口,但拼图还剩下最重要的一块。   通讯室的大门被猛得拉开。西尔斯若无其事地看向门口,“队长,这么晚了还来巡查吗?”   来虫是迪恩,通讯小队的队长。   迪恩皱眉,“索拉斯,怎么是你?今天应该不是你值班吧?”   “是马恩。他上厕所去了,拉肚子,我顶他一会儿。”   “这小子……你最近都值几个夜班了,他还让你替他?”迪恩恨铁不成钢地把马恩骂了一顿,“等他回来,扣他全勤奖!”   “算了吧,队长!你这样,我不成那个恶虫了吗?”   西尔斯好歹把迪恩劝住。两个虫又闲聊了一会儿,迪恩很快离开了。   等脚步声逐渐远离,西尔斯再次拿出光脑重新连接。   五分钟后,完整的照片终于出现在了屏幕上。   这张脸异常熟悉。赫然就是刚刚才打过照面的军雌!   是迪恩。居然是迪恩?!   西尔斯迅速将照片截图,发给艾弗雷特。   【带走小金子的虫是迪恩,通讯小队的队长,我的上司。】   西尔斯又转念一想,果然是迪恩。   【几分钟前我跟他在这里打过仗面,我现在去找他。】   西尔斯立即断掉光脑的连接。刚好马恩也回来了,他交代了几句就立刻出去找迪恩。   马恩一脸茫然地坐回到值班位上,嘟囔了两句,“怎么回事啊?一个两个都这么急匆匆的……”   夜晚的通讯大楼安静异常,除了少数值班室里还有虫在工作之外,大多数房间都空空荡荡。   西尔斯在前往迪恩办公室的路上。重新回想了一下这件事情,发现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最开始介绍他去观看并参与光选会活动的雌虫就是迪恩。而且刚来通讯小队的时候,就有军雌提过,迪恩能够帮忙买到低价的卡拉汀试剂。   说明迪恩不仅了解光选会,并且很可能就是光选会的一分子。甚至说不定还是个管理层。   只是他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友善,让西尔斯没有过多怀疑。   所以不是居然是迪恩,而是果然是迪恩。   西尔斯很快来到了迪恩的办公室,敲了敲门,发现门并没有关。   房间里没有开灯,桌上的光屏正闪着亮光,西尔斯凑近一看,上面是调出的监控记录访问日志。   他的设备可以防止被反追踪,但是监控记录被访问过的痕迹却没有办法消除。   所以,迪恩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知道了。   西尔斯缓慢直起身时,办公室的门咔嚓一声关上了。   门后的迪恩现身,手中的枪口径直指向西尔斯。   “别动。”迪恩说,他单手持枪,用另一只手举起一个遥控器一样的东西,“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我提前布置好了几处机关。”   “就算你再快,也没有办法全部躲开。”   “现在,把手举起来。”   西尔斯缓慢地举起双手,做出一个投降的姿势,“小金子还活着吗?”   “什么?”   “被你带走的那个畸形雌虫。他本名叫金克斯,家里还有两个哥哥,正在等着他回去……”   “够了!这些事情与我无关。”迪恩粗暴地打断了西尔斯。   但这恰恰表明,他对此并非毫不在意。   “为什么?”西尔斯问,“为什么要替光选会做事?我想你应该知道他们并不是什么好的……”   “好或者不好,与我没有关系,只要他们给钱就行!”   迪恩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说,“沙姆生病了。我需要钱。很多钱。”   沙姆,就是迪恩的弟弟,也是那天西尔斯拼死救下的小虫崽。   “我不想伤害你,索拉斯。今天的事情,能不能当作没有看到?”   “算我求你了。”   “抱歉,我答应了别虫,一定要把小金子活着带回去。”   迪恩长长叹了口气,“我也很抱歉。”   然后扣下了扳机!   激光弹在昏暗的室内划出一道明亮的长线!   西尔斯立刻抽出精神力做出了防御躲闪的姿势。但周身还有至少三个不同方向,一齐朝着他射出了机械子弹!   距离太近,即便是他,恐怕也要受伤了。   就在此刻——   一切戛然而止!   激光弹和其他子弹一并悬停了空中!   迪恩目光坚定,手臂上的肌肉因为激光枪的反作用力而荡出颤动的波纹。   西尔斯面色沉着,双脚腾空,身体蜷缩,精神力已经在周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护盾。   就连最微弱的空气气流都停滞了。整个房间仿佛被凝固在了一个巨大的琥珀里!   然后,办公室的门被一脚踹开! 第43章 测验   艾弗雷特踏入了那间静止的办公室, 如同一个君王踏入了自己的领土。   他首先注意到的东西是明亮的激光弹,悬停在半空,距离索拉斯已经很近了。   不过索拉斯也已经在相应的位置准备好了精神力护盾。   冷知识, 在时间停止的情况下,物体是没有重量的。所以艾弗雷特能够轻易挪动时停中的雌虫, 并且摆放在任何的位置,以任何的姿势。   艾弗雷特仔细观察了索拉斯周围,除了激光弹之外,还有另外三颗子弹。其中一个已经撞上了他的精神力护盾, 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变了形状。   他小心地把雌虫移出了子弹形成的包围圈,确认周围没有其他危险后, 才开始观察房间里的另一个虫。   这是一个光头军雌,外表非常符合大众对军雌的刻板印象。身高体壮,面容坚毅。根据索拉斯的信息,这应该就是他的上司。那个掳走小金子的雌虫,迪恩。   现如今, 迪恩正握紧激光枪, 毫不犹豫地对准索拉斯扣下扳机。   那一瞬间,艾弗雷特动了杀心。   但他很快冷静下来。迪恩的生死并不该由自己决定。   更何况他们还要从他嘴里得到小金子的下落。   艾弗雷特拿走了他手里的激光枪, 顺便又搜了下.身, 取走两把匕首。   彻底缴械后又从房间里找出手铐,把军雌给铐上。还用绳索手法不太熟练地把他捆了起来。   最后,他将一枚子弹掉转方向,对准了迪恩的小腿。   做好这一切后, 艾弗雷特站在索拉斯身旁,打了个响指。   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而西尔斯只觉眼前一花,周围瞬时变了景象。他的力道有些收不住, 踉跄了一下,被旁边的虫扶了一把。   是艾弗雷特!   西尔斯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刚刚,用了琥珀!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迪恩发出一声惨叫,“操!怎么回事?!”   军雌腿上中弹,被捆得乱七八糟,在地上挣扎着蠕动。   西尔斯赶紧摁住他,解开绳子,重新用专业的手法将他捆住,确保他没法动弹。   迪恩目光中充满惊恐,大概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你干的?!你都做了什么?!”   不仅迪恩充满恐惧。西尔斯心中也有些惊疑不定,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识到时停的真正威力。之前都是测试,或者定住对方后趁机离开,但这次是在时间停止的情况下,艾弗雷特主动改变了他们的位置和姿态。   这代表他有能力在瞬间转败为胜!   这能力已经不能够用天赋来形容,简直堪称可怕。如果用在战争当中,恐怕敌军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西尔斯沉默片刻,指了指身后的小雄虫,“他干的。”   “他是谁啊?!”迪恩快要崩溃了,怎么突然冒出来一个虫?!   “艾弗雷特,我的……雄主。”   艾弗雷特没说话,显然不想跟他打招呼。   “你的雄主?就是那个虐待……唔!”   西尔斯及时捂住了他的嘴,转移话题,“小金子在哪?”   迪恩的嘴被松开后,惨笑一声,“好,我承认我输了。但是你们这是打算做什么?以下犯上吗?”   “你刚才想杀我。”   “你有证据吗?这里的监控都关掉了。”   居然想赖账。艾弗雷特被军雌的无耻震惊到了,“你是不是还要说你根本没有见过小金子?”   “是。不过就算我见到了,就算是我把他带走的,又怎么样?畸形的雌虫是不受法律保护的。”   “所以他们就不配活着吗?”西尔斯把迪奥拎起来扔到椅子上,“你的弟弟,沙姆得了什么病?”   “上次见他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他的手脚发育有点畸形。正常的小虫崽,能爬上那么高的杆子吗?所以他是不是也有一些返祖的基因缺陷。”   “那他配活着吗?”   “闭嘴!”   “好吧,我换个问题。治好沙姆的病,需要多少钱?”   “怎么,你有钱吗?”   西尔斯摇摇头,然后指向身后的小雄虫,“他有。”   艾弗雷特冷不丁被点名,也配合着点头,“我超有钱。”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蝙蝠侠,超能力是超有钱。   但迪恩显然不信,“算了吧,一天花十万的雄虫,能有什么钱?”   艾弗雷特发现,索拉斯的同事对自己似乎有点误解。虽然对方不是什么好虫,但他也想挽回一下自己的形象。   “虽然我花的多,但我挣的更多,好吧?”   “那还让你的雌侍顶着一身的伤出来挣钱……”   “好了,我们不要纠结这些细节。”西尔斯赶紧打断他们。在这种情况下,艾弗雷特和迪恩还能因为这种事情差点儿吵起来,是他没有想到的。   “这是迪恩的光脑账号,”赛尔斯冲着艾弗雷特说出一串数字,“直接打钱吧。”   艾弗雷特只觉得自己脑门上写着四个大字,虫傻钱多。但他还是按照索拉斯的建议,给对方打了100万。   钱能够解决的事情其实不算大事,但很多时候没有钱真的会出大事。   直到迪恩眼睁睁看着眼前自己的光脑里收到了打款,他似乎才终于死心。才终于相信。   迪恩闭上眼睛,放弃挣扎,“那个绿色翅膀的小雌虫,就在10号地下仓库里。”   拿到地址的西尔斯立刻前往,没多久就打来电话,说已经找到虫了。虽然小金子还在昏睡,但至少虫是全须全尾的。   他们马上通知了金克斯的两个哥哥。柏斯和莱亚收到消息后立刻往这儿赶。   在西尔斯带着小金子返回顶楼的办公室之前,迪恩突然没头没尾来了句,“以后对他好点吧。”   嗯?什么意思?艾弗雷特正要多问几句,西尔斯回来了,怀里还抱着小金子。   两个虫都没什么专业的医疗经验,只能把小雌虫放在平坦的办公桌上,让他躺得舒服一点。   不过还好,柏斯和莱亚来得很快。柏斯带了相关的设备,先给小金子浑身上下检查了一通,确认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因为药物陷入了昏睡。   两个雄虫兄弟对着西尔斯和艾弗雷特感谢了一大通。   “以后有任何需要治疗的,随时叫我。”柏斯医生说。   “关于报道,并不是我刻意拖延,而是在调查畸形翅膀的时候,牵扯出了其他的事。”记者莱亚说,“翅膀收藏只是其中的一条产业链。”   “你或许也发现了,更多的还是针对正常雌虫的。通常会拍摄一些莫须有的证据,污蔑他们犯罪,通过法律把正常的雌虫强行变成雌奴,然后再按照客户的要求进行处理。比如有些喜欢军雌的,有些喜欢肢体残缺的,有些喜欢失明的。顾客基本都是雄虫,性.交易居多。”   西尔斯确实也发现了一些线索,但是证据链远没有虫翼收藏事件完整准确。所以并没有跟莱亚细说。只能说不愧曾经是专业的调查记者,在调查采访的过程当中也自行摸查了出来。   “这里面的水真的很深。肯定还有其他我们没发现的事情。总之在光选会的眼里,所有的雌虫都是商品,他们会负责榨干商品的所有价值。”莱亚心疼地亲了亲怀里金克斯的额头,“这次多谢你们了,我会尽快写出专题报道,一定会发表出去。”   “之前……有所犹豫,对不起。以为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结果……这样的环境下,根本没有虫能够幸存。”   柏斯心疼地摸了摸莱亚的头,算作安慰。   “我一定会让对小金子做出这种事情的虫付出代价!”   说完,莱亚还补充道,“免费的。不收你们的钱。”   两个雄虫带着小金子回家了。之前一片狼藉的办公室又只剩下了西尔斯,艾弗雷特以及迪恩。   “一个畸形的雌虫,居然有两个雄虫哥哥?这是什么奇怪的家庭?”迪恩感叹道。   “你自己也选择了沙姆做你的家庭成员,就没必要说别虫了吧?”   西尔斯蹲下,开始处理迪恩小腿上的枪伤。子弹没有留在里面,这种贯穿伤对于军雌来说只能算是小伤。   “嘶……”西尔斯的动作专业迅速,但并不温柔,勒紧绷带的时候疼得迪恩嘶了一声,“这不一样,我是雌虫,我有需求……”   很多没有雄主的雌虫,经历多次发情期之后,会产生孵化和育幼的本能。沙姆显然并不是迪恩血缘上的弟弟,而是他捡来或者买来的。叫作哥哥,但其实跟雌父也差不了多少。   毕竟每天繁育工厂都会丢掉大量不合格的虫蛋。如果不是这些单身雌虫自发的养育行为,它们多半会变成生化垃圾。雌虫的总量也会大大缩减。   只不过转运星上并没有繁育工厂,所以能捡到的虫蛋质量也会降低很多。这也是为什么这里有许多畸形雌虫的原因。   伤口处理好后,索拉斯又把绳索也解开了,只剩下手铐困住他的双手。迪恩趁机起来活动了一下腿脚,“所以,你不打算杀了我?”   “我为什么要杀你?这不就是一次同事之间的小冲突而已吗?”西尔斯一脸地理所当然,“而且,现在有钱了,你还要帮弟弟治病。”   “……索拉斯,你有这么好心吗?”   “是不是要让我给你在光选会里做内应?”   “如果你自愿的话。”   于是艾弗雷特就眼睁睁地看着他刚进门的时候还剑拔弩张、生死相搏的两个雌虫,在几个小时后的此刻握手结成同盟。   这就是军雌之间的友谊吗?   离开通讯大楼的时候,艾弗雷特还有点恍惚。   “对了,你这次用时停停住了子弹,并且改变了它的方向,对吗?”   艾弗雷特点点头,有点心虚:“当时比较生气,所以就给了迪恩一下……”   “在当时的情况,这个下马威很合适。”西尔斯不但没有责备,还表示了认可,“不过你能再给我演示一下吗?”   西尔斯拿出了他的改造机械枪。作为非正式军雌,他不能从军部直接拿到武器,这把枪还是他从卡洛斯那里买到的。   “你是怎么停住子弹,并且改变方向的?”   既然雌虫有兴趣,艾弗雷特也很愿意展示自己的能力。   于是两个虫没有回家,而是找了一块空地。西尔斯负责往远处的地面上开枪,艾弗雷特负责停住射出的子弹。   但很快,两匣子弹都打空了,艾弗雷特总共只成功停下来一次。还是因为提前把精神力放在弹道轨迹上。   这成绩不能说很差,只能说惨不忍睹。   “是因为子弹太小了吗?或者你也提前把精神力放到了房间里?还是说刚刚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意外?”   艾弗雷特摇摇头,“跟大小没有关系,也没有提前……当时就是比较着急,很担心你……”   “担心我?”西尔斯顿时明白过来,这应该是小雄虫在高压之下的应激反应。   西尔斯重新给手枪装弹,然后对准了自己的脑袋。枪口距离他的太阳穴只有十公分。   “艾弗雷特,看着我。”   “嗯?”   西尔斯扣下了扳机! 第44章 乳汁   枪声响起!   但那颗子弹没有射穿西尔斯的头颅, 甚至都没有靠近太阳穴!而是被迫悬停在了半空中!   正如西尔斯所预料的那样。子弹被小雄虫用琥珀停在了半空。迅速,精准,是在高压之下迸发出的强大潜力!   西尔斯嘴角勾起, 刚要夸几句,却见小雄虫迅速将子弹调转了方向, 然后一把夺过了自己手里的枪。   “你在干什么?!”   子弹射入不远处的土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艾弗雷特,你做到了……”   “为什么要对自己开枪?!我要是没有及时停住,你是不是就, 就……”小雄虫胸口迅速起伏,眼眶发红, 一副气急了的模样。   方才测验成功的喜悦迅速退去,西尔斯赶紧解释,“这是空包弹,没关系的。”   西尔斯从小雄虫手里拿回枪,退出里面的子弹, 特地给他展示了一下。弹头是木制的, 比较软。确实没什么杀伤力。   “这种程度的子弹,即便是贴着皮肤开枪, 我也能及时用精神力挡下来, 不会受伤的。”   但艾弗雷特看过之后,也只是消了一点点气。一点点而已。   “你知道自己不会受伤,那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知不知道我看到你开枪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 我当时以为你要……!”艾弗雷特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平复一下过于激动的情绪。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吗?”   西尔斯也没想到小雄虫会这么大反应。军雌自知理亏, 主动去摸艾弗雷特的脸,谁料小雄虫反握住了他的手,偏头就是一口,啃在了虎口上。   没咬破,不疼,更多的是湿润酥麻。但这个动作,让原本激烈的争吵顿时变了味道。   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西尔斯立刻就想把手抽回来。虽然是荒郊野外,但毕竟是公开场合。如果真被小雄虫咬开皮肤注入信息素……他的尊严还不允许他大大方方地幕天席地。   但没能抽回来。   艾弗雷特紧紧攥住他的手,齿尖威胁般磨蹭着虎口那块柔软的皮肤。他低着头,看不清楚神色,“以后不许这样。”   “如果你想测试我的能力,可以用其他的方法,但是不可以……不可以用这种伤害自己的方法,听到了吗?”话语听起来近乎威胁,但又偏偏带上了几分微不可察的哭腔。   等艾弗雷特再次抬起头,眼里已蓄满将落不落的泪水,鼻头蹭了一抹红。原本就漂亮精致的面容顿时变得分外委屈和脆弱,十分让虫心疼。   西尔斯立刻心里一软,再也说不出更多辩解的话,赶紧道歉,“听到了,以后再也不会了。”   刚才只是下意识的反应和行动,因为对自己足够自信,因为想要知道测试的结果。动手的那一瞬间,的确没有考虑艾弗雷特的心情。这是他的疏忽。   “对不起,我错了。”西尔斯软声道歉,将委屈的小雄虫抱进怀里,轻轻拍着后背哄。   然后又问,“能不能别在这里咬我?”   艾弗雷特一愣,他根本没有想在这里咬雌虫。刚才下意识咬住对方的手,只是某种占领的本能。他又不想跟其他虫或者某些监控分享雌虫那什么的表情。   但那种近乎讨饶的语调又让艾弗雷特非常享受,“我可以不咬你,也会好好训练琥珀技能。那作为交换,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   “我想喝奶。”   艾弗雷特说的奶,当然不是西尔斯生产的。他没有怀孕,也没有生蛋,暂且不具备这个功能。   艾弗雷特指的是最近给比古买的特云苏牌高钙营养牛乳。口感醇厚,奶香浓郁,营养价值还高,小虫崽和小雄虫都喜欢喝。   甚至艾弗雷特偶尔还会跟小虫崽抢奶喝,丝毫没有成年虫的自觉。   但艾弗雷特提出的条件当然不是有奶喝这么简单,关键是怎么喝。   以至于西尔斯赤.裸上身躺在床上的时候,突然生出一种荒谬的感觉:我究竟在干什么?   是不是太纵容小雄虫了点?   但很快他就没心思想这些了。   一滴加热后的牛乳滴落在他的胸口,带着比体温略高的烫意。像一滴湿热滚烫的泪。又或是从天而降的雨。在蜜色的大地上,撞出奶白的水痕。   饱满结实的胸肌忍不住颤了颤。于是多余的乳汁便顺着不断起伏的蜜色乳丘,晃晃悠悠、颤颤巍巍地滑落下去。留下一道不易察觉的浅淡水痕。   有点湿,有点痒。但更多的是莫名的羞.耻。   西尔斯年龄已经不小了。他经历过多次发.情期,自然也在生理因素的影响下做过生蛋和哺育的梦。   现如今他袒.露.胸膛躺在这里。鼻端能够嗅到清甜的奶香,胸口能够感到湿润的奶痕。一切的一切都实在是太像,太像……他真正哺乳的样子了。   西尔斯忍不住偏过头,避开了正往自己身上倒奶的小雄虫的视线。   “烫吗?”小雄虫一本正经地问道。   “还行。”西尔斯艰涩地答道。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比以往还要沙哑。   “那我继续了?”   西尔斯很想叫停,他预感到这个过程对他来说将会非常的煎熬,或者非常的享受。不管哪一样,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但最终他只是说,“好。”   于是更多的乳汁跌落下来。逐渐在胸口正中的凹陷处积成了小小一滩,像一片小小的白色湖泊。有的避开了重点,有的则正正坠在了上面。小小的尖儿上也挂了一丁点浑圆的奶白。   不管是落在哪里的白,最终都免不了被贪婪的唇.舌掠走。舔.舐,吮吸,啃咬。   西尔斯抬起一条手臂,搭在额头上,遮挡住眼睛。另一手则忍不住攥紧了身下的床单,手背青筋暴起。   他在忍耐。说不上是在忍耐某种触感,还是在忍耐某种欲.望。   这场单方面的舔食最终还是变成了双方共同的狂欢。上将从最初的隐忍和躲闪,到最后还是没能逃避生理的本能,变成了迎合和享受。   当然,事后西尔斯仍然表现出了冷淡和后悔。但这次之后,艾弗雷特还是成功喝了好几次奶。   一次比一次香甜。   一次比一次深入。   不过,他们能有这个时间放纵胡闹,很大的一个前提是,关于光选会的调查已经告一段落。   关于残忍虫翼收藏的报道发出之后,在转运星的雌虫们当中引起了非常大的反响。最明显的改变是,迄今为止,再也没有新的受害者出现,就连虫巢里的畸形雌虫也都不见了踪影。   甚至连光选会里面的雌虫总数都肉眼可见的减少了。   迪恩也向西尔斯透露,因为这次的报道,光选会似乎收敛了动作,打算安静一段时间。   完了还不忘嘱咐他几句,“我知道为什么你总是维护你的雄主了。有钱,有实力,而且那张脸,确实很难不让虫迷糊。”   “但还是要清醒一点,如果他对你……该离开还是要离开。”   “虽然钱是小雄虫给的,但情份是我欠你的。我都知道。”迪恩依旧十分不放心他,“为了给我这些钱,他没有逼你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吧?”   西尔斯已经意识到,即便是误解,根深蒂固的偏见也很难去除。所以他已经放弃了解释他跟艾弗雷特之间复杂的关系。只说没有,让迪恩放心。   但也并不是所有的虫都对光选会的事情这么乐观。比如沃特。   “这次的报道我看了,写的很好,很有感染力。但是稍微查一查,就能查到您的身上。”沃特每次见西尔斯都是偷偷摸摸的,避开了所有的摄像头,“虽然目前光选会没有什么动作,但谁知道后面会不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所以,我建议您躲一段时间。”   西尔斯倒是没有那么担心,“一两篇报道而已,动摇不了他们的根基。而且这颗星球上,应该没有虫是我的对手。”   “单兵作战,你当然是最强的。但谁也没有规定光选会一定要讲武德。”相比西尔斯,沃特要更加保守谨慎一些,“如果您的判断从来没有出错的话,应该也不会沦落到这颗星球上来了。”   这多少有些戳西尔斯的痛处了。现在回头来看,当初他确实不应该一个虫回到首都进行述职。   但谁也无法回溯时间,所以多想无益。   “我会低调一些。”但西尔斯约他出来,可不是为了听自己学生的说教的。“这是一款最新研发的卡拉汀试剂,不保证有用,但可以试试。”   但沃特摇了摇头,“这东西会上瘾的。”   “虽然还在试验阶段,但这一款据说是不会上瘾的卡拉汀试剂。”这是他拜托艾弗雷特连夜制作出来的,“试试吧。”   “最差的结果也就是上瘾。总比……丢了性命要好吧?”   这次沃特终于收下了试剂。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那个他一直好奇的问题。   “老师……上将,您之所以选择被艾弗雷特标记……”   “也是为了保命吗?”   西尔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仔细回想起来,他会被标记,其实是个意外。那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一定要想办法去掉这个标记。   后来发生了这么多事情,他好像越来越习惯这个标记,也越来越习惯艾弗雷特。   “您之前曾经说过,绝对不要被雄主和标记所控制。现在,您还是这么想的吗?”   沃特这是在问,他被改变了吗。   见西尔斯沉默,沃特继续问道,“你将来还打算回到第一军团吗?”   “当然。”这次西尔斯没有犹豫。   沃特松了口气,“只要您还回第一军团,那光选会确实不算什么大事。”   “你呢?”西尔斯问,“你有想过回到第一军团吗?”很显然,他在第三军团过得并不好。   沃特果断拒绝,“就算您同意我回去,我也没脸回去的。”   “如果我能从这次的等级跌落中侥幸活下来的话,那或许我会考虑离开军部。用攒下来的钱开一家小店。”说着说着沃特自己都笑了,“算了,不提那么远的事情,感觉像在立flag。”   西尔斯没有再干预沃特的决定。每个虫都需要对自己的虫生负责。   但他的确有另一件事情需要考虑,尤其是距离第一军团的救援小队抵达转运星越来越近的时候。   他必须要做出决定,是否告诉艾弗雷特自己的真正身份。   而最近他更倾向于坦白真相,甚至想干脆把艾弗雷特带回第一军团。   别的不说,琥珀的能力实在是太逆天了!   或许是被他那次开枪吓到了。艾弗雷特每天的进步都堪称神速。最近几天,琥珀技能已经达到了一种收放自如的程度。既可以在千分之一毫秒的时间内捕捉仪器微小的震动,也可以一次性控制方圆十公里内的所有事物。   而且根据艾弗雷特自己的说法,伴随着西尔斯精神海恢复进度的增加,他所能够控制的精神力也在同步增长。   面对这样的能力,即便是西尔斯加上伊厄森号,也很难取胜。   但不管西尔斯有多么欣赏这项能力,他还记得艾弗雷特曾经坚定地表达过不想当虫皇的想法。而一旦他表明了身份,必然会将艾弗雷特卷入到他不想参与的权力斗争当中。   他没有权利替他做出这个决定。   算了,还有一段时间。西尔斯决定等救援小队到了再说。   而在这之前,艾弗雷特马上要过生日了。   就在生日前一天,他总算把礼物准备好了。 第45章 生日(上)   “生日快乐。”   西尔斯卡着零点送上了自己的生日祝福。   艾弗雷特显然也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听到之后立刻侧过身来,跟他面对面躺着。小夜灯光线微弱,西尔斯甚至觉得小雄虫的眼睛还要更亮一些。   “寿星会有什么特权吗?”   “你想做什么?”   艾弗雷特犹豫了一下, 然后说出了一大串非常专业的、包含场景、道具和姿势的名词。有些西尔斯听懂了,有些他完全没懂。   “哈……”西尔斯干笑一声, 然后果断拒绝,“不行。”   小雄虫眼里的光肉眼可见地灭了一些。   “就没有什么正经一点的愿望吗?最好比古也能一起去的?”   最后几经拉扯,两个虫定下了一起去游乐场的计划。安全、健康,且特别适合家庭出行。   可惜虫算不如天算。就在一家三口收拾好背包, 准备一起出发的时候,艾弗雷特收到了一条消息。   “怎么了?”西尔斯注意到了小雄虫的表情变化。   艾弗雷特收起光脑, 看起来心事重重,“实验室……出了点事情。”   “很急吗?”   “实验数据有窗口期,错过了可能就捕捉不到了。”小雄虫解释道。   “看起来,今天不能全家一起出动了?”西尔斯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但艾弗雷特看起来特别愧疚。   不过最伤心的应该还是比古。在零食和零钱管控方面, 西尔斯比艾弗雷特要严格许多。小虫崽一听艾弗雷特不去了, 尾勾都耷拉了下来。   “我会尽快赶回来的。”艾弗雷特踮脚亲了一下雌虫的脖子,然后匆忙赶往公司。   但其实, 他说谎了。光脑屏幕打开, 上面是被停职的利亚姆发来的消息:   【你不来,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等艾弗雷特赶到,利亚姆早就从公司楼顶下来了,正在门口等他。虽然停职, 但他仍然可以自由地进出公司。看起来跟其他正常上班的员工没有任何区别。   一见到艾弗雷特进来,利亚姆就赶紧上前,小声问他:“有没有什么比较安全的地方?”   艾弗雷特把他带进了实验室, 动用权限关掉了分公司的所有监控。只打开了自己专属的智能系统克奥斯。   “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对于被胁迫着来到公司这件事情,艾弗雷特很不高兴。但……来都来了。   “前段时间我被停职后,就去找了罗伯特,想问问能不能当他的雌侍,但是……被拒绝了。”利亚姆表情异常失落,甚至带着点儿绝望,“他说都怪我,财务的问题才会被发现。还让我滚,让我永远不要出现在他的面前。”   对此,艾弗雷特并不觉得奇怪。罗伯特摆明了从一开始就是在利用利亚姆,现在雌虫失去了利用价值,露出本来的嘴脸也不奇怪。   “我早就跟你说过了,罗伯特并不是什么好虫。你今天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吗?”   “所以我后来就问他,雌奴可以吗?”   艾弗雷特闻言皱眉,这等于把自己的尊严都交了出去,就为了一个甚至不喜欢自己的雄虫,值得吗?   “我知道你又要看不起我了……”利亚姆把头埋得很低,“但是我没有办法。我已经……被他标记了……”   “什么?!”   “第一次的时候我试着反抗了,真的,但是我没有成功……之后就……”   这是艾弗雷特完全不清楚的内情。强行标记,这不就是强煎吗?!换句话说,被标记的利亚姆从一开始就没得选。   “你……还好吗?”   “都过去了。”利亚姆摇摇头,挤出一个笑,“在提出可以做雌奴之后,罗伯特松了口。有几天晚上把我叫了过去。”   “最近不是出了那个新闻吗?关于畸形雌虫的翅膀会被收割做成雄虫的工艺品的新闻。实在是太残忍了……然后我突然想起,有天晚上在罗伯特那里见到过翅膀畸形的雌虫。”   “罗伯特自己很矮,所以他更偏爱体型小一些的雌虫和亚雌。那天晚上他扯着畸形虫的翅膀,使用了他……然后……”   “后来,我在新闻里找到了那双翅膀,那个时候翅膀已经变成了工艺品……我那个时候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利亚姆的声音艰涩无比,中间停顿磕巴了好几次,显然说出这些对于他来说异常艰难。   “不过后来想想,就算我知道,我可能也没有勇气去救他……我连自己的生活都是一团糟……”   艾弗雷特回忆起自己之前对于利亚姆的指责,只觉得自己真不是个人啊!   虽然他现在确实不是了。   “不过这还没有完,后来几次还有小虫崽和一些残缺的雌虫……我以为自己能忍,但后来真的受不了了……”   “趁着还没有真的变成雌奴,我决定逃走……”   “我用光脑拍了照片的!畸形的雌虫,小虫崽,还有一些残缺的雌虫,都有证据的!我真的没有说谎!我觉得……我怀疑,罗伯特会不会就是光选会的首领?”利亚姆满怀希冀得看向艾弗雷特,“如果我把这些照片交给你,你能……救救我吗?”   艾弗雷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救他。普通的标记是可以洗掉的,但是生.殖腔标记就比较麻烦了。   “我不是你的雄主。但清洗标记的时候,我可以作为担保雄虫帮你签字。钱也可以帮你交。”   去除标记是一件昂贵又麻烦的事情,需要一系列由雄虫做担保的流程。大部分普通雌虫付不起钱,也找不到这样的一个雄虫,所以一旦被标记,就是终身的。   “谢谢,谢谢……这已经很多了。”艾弗雷特觉得自己都没做什么,但依旧得到了雌虫感激涕零的道谢。他再次感受到这个社会过度倾斜的不公。   作为一个雌虫,利亚姆根本没得选。   有一瞬间他想到了索拉斯。他们已经做过数不清的生.殖腔标记。但最初的那一次,雌虫是不是也犹豫过,纠结过?   但他很快把这个想法甩到脑后,他又不是罗伯特。他和索拉斯本来就是要过一辈子的,跟标记无关。   利亚姆离开后,艾弗雷特一个虫在实验室里挨个查看他发来的照片。有很多清晰的正脸,以及不堪入目的特写。仅凭那张畸形雌虫的照片就足以把罗伯特跟光选会的犯罪直接联系在一起。   这样看来,在光选会的组织中,罗伯特发挥的作用可能远远不只是卡拉丁试剂的供应商这么简单。   更进一步,既然罗伯特能够对这些畸形雌虫下手,那么之前在首都星的时候,操纵机器人玛卡巴卡杀死比古的亚雌父也不是没有可能。   是他,看错了吗?   艾弗雷特决定,第二天跟罗伯特当面谈一谈。以F的身份。   “主人,您似乎有心事?”克奥斯温柔的声音在此时响起。艾弗雷特在当初调试他的时候,赋予了它更多人性的思考。所以比起小傻瓜,克奥斯显得聪明不少。   “我只是感慨,好像每天都能发现一件新的证据,证明过去的自己有多么无知。”   “说明您每天都在学新东西啊,主人。”   “不管怎么说,明天还是先找罗伯特谈谈吧。对了,克奥斯,罗伯特当年应该是你签署任命的,当初为什么要找他呢?”   克奥斯的光屏显示灯闪烁了两下,“这颗星球上的雄虫数量非常少,因此选择并不多。”   “任命出现了这样严重的问题,我很抱歉。”   “也不怪你,都已经尽力了。”分公司的烂摊子让艾弗雷特感到异常头疼。让罗伯特走虫之后,他或许要亲自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直到分公司恢复正常的运转,并且找到合适的接班虫。   眼前一大堆麻烦等着解决,但艾弗雷特还是决定把这一切推迟到今天之后。   “小笨蛋,今天是我的生日。”   一旦不说正事儿。艾弗雷特对光脑系统的称呼立刻换回了原来的。   “根据您的出生记载,今天并不是您的破壳日。”   “生日生日,今天是我的重生日。”今天的确不是他的身体破壳的日子,而是他穿越到虫族的日子。但他以前也从来没有庆祝过这个所谓的生日。   “今年有家了,所以才想要庆祝。”   “小笨蛋,你知道家是什么吗?”   “根据社科定义,家是生产力的最小组成单位。”   “……我就不该问你。”艾弗雷特懒得在这里跟智能系统掰扯,“最近几天问一下别的地区分公司经理,看看有没有虫愿意到这里来接任职务。”   “好的,主人。” 克奥斯屏幕上出现一个蛋糕的图标,“生日快乐,主人。”   等艾弗雷特赶到游乐场的时候,已经中午了。热烈的阳光晒得路边长凳都有些发烫。艾弗雷特刚挨着索拉斯坐下,对方立刻递过来一个冰激凌。   “海盐口味的。”雌虫还一直记着他喜欢的口味。艾弗雷特接过来舔了几口。就见旁边雌虫拿着另一只同款口味冰淇淋,三两口就吞了下去。还有一些不小心蹭在了止咬器的边缘上。   “你……那里,沾上了……”艾弗雷特指了指自己的脸颊。   “嗯?”索拉斯抬手蹭了蹭,但是蹭错了边。   艾弗雷特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我帮你吧!”   说着他抬起手,在指尖即将碰到止咬器的时候,熟练地停掉游乐场的时间,然后起身,舔掉了那一点融化的冰激凌。   重新坐下来伸出手后,时间再次开始流动。   类似的事情,他最近已经做了太多次。越发得心应手了。   他能够控制的精神力越来越多,使用琥珀的技能也越来越熟练。自从第一次尝试在雌虫清醒的时候停止时间却没有被发现后,艾弗雷特就愈发大胆。时不时就在某些喜欢的时刻,停住那么一两秒。   比如,此刻。比如,快.感顶端的瞬间。   目前为止,从未被发现。   另一边,正在旋转木马上欢呼的小虫崽瞥到了贴得很近的两个虫,噫了一声。   虽然游乐场声称成年虫也可以玩,但实际上绝大部分设施都禁止成年雌虫入内。索拉斯在这里能够做的,也仅仅是背着比古的黄色小蜜蜂背包,陪他到处玩而已。   但是艾弗雷特并不在意这些,他来也不是为了玩这里的游乐设施。既然索拉斯不能玩,他也没有去,而是陪着雌虫一起陪比古。   全程就只有比古一个虫,玩完旋转木马,玩星盗船,玩了跳楼机,玩星际列车。   精力旺盛的小虫崽撒开欢到处跑,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发现摩天轮这个项目允许雌虫上去之后,艾弗雷特才突然来了兴趣。   三个虫排队进入金属座舱内。伴随着设备的运行,他们越升越高,地面越来越远。   艾弗雷特的心脏也跟着越跳越快。   好久之前,他就明里暗里问西尔斯要生日礼物。但其实他自己也准备了一份送给西尔斯的礼物。   他查了很多资料,在虫族,雌虫和雄虫之间的结合与其说是婚姻,不如说是一种资产和权力的转移。只有大量的文书工作,用于确认雌虫的财产和所有权都转移到了雄虫那一方。没有什么仪式,没有什么誓言,更没有什么标志物。   雌奴的项圈除外。   所以,当他准备那对刻了名字的素环戒指的时候,其实是自己的私心,还有作为人类时候的习惯。   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圈住这个雌虫。   尺寸是趁着时停偷偷量好的,款式是反复挑选的,名字首字母是亲手刻上去的。戒指上周就准备好了,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送出去。   或许现在就是最合适的时刻。   哪怕索拉斯毫不知情,但这种类似于求婚的举动,还是让他忍不住紧张地心脏怦怦跳。   摩天轮座舱里是两排对着的座椅,对面的雌虫正抱着小虫崽靠近窗子看外面的风景。   艾弗雷特终于做好了准备,刚站起来,脚下的摩天轮就晃了晃。   配重平衡被打破了。索拉斯和比古立刻看向他。   艾弗雷特又坐了回去。   “那个,索拉斯?”   索拉斯把比古从腿上抱下来,放到一边,让他自己扒窗户去了。“嗯,我在。”   艾弗雷特爱死了这种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得到沉稳回应的感觉。伴随着这一句简单的“我在”,他的心好像也逐渐沉静下来。   “我想送你一件礼物。”   索拉斯挑眉,“一般来说,过生日的雄虫是负责收礼物的。”   艾弗雷特从口袋里面掏出那个天鹅绒材质小盒子,对着索拉斯打开。里面有两枚戒指,铂金材质,非常简洁的流线几何形状。一个大一点,一个小一点。   “可是我想送。”   雌虫盯着那两个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这是装饰在胸口的吗?”   “啊?” 艾弗雷特的脑子短路了一会儿,反应过来雌虫是什么意思之后,脸上立马就烧了起来。   “不,不是、这个是……”   雌虫低笑出声。最近他的声音好像没有那么哑了,听起来更加低沉磁性。“我开玩笑的,你别紧张。”   “这东西是戴在哪里的?”   虽然只是个玩笑,但艾弗雷特脑子里已经有画面了。好半天,脸上的热度都没下去。准备好的词也变得磕磕绊绊。   “这是一对戒指。大的那个……是你的,小的那个是我的。戴上它就代表,嗯……你是我的虫了。”   西尔斯拿起那个小小的环,对着窗外的阳光仔细观察起来。那就是一个简单的流畅的完满的圆,他注意了内侧的两个字母,“S和A?”   “S是索拉斯的S,A是艾弗雷特的A。”艾弗雷特解释道,拿起另一个稍小一点的戒指,“这个里面也有。”   “是戴在手指上的。”   西尔斯沉默了一会儿,不该是S,而应该是西尔斯的X。   然后他伸出右手,“哪一根?”   “是左手,无名指……”在索拉斯打算自己戴上去之前,艾弗雷特握住了他的手,“我来给你戴,可以吗?”   大概是他的表情泄露了些什么,“这是什么仪式吗?”   “嗯……算是吧。”   得到许可后,艾弗雷特握住雌虫的手,另一只手捏住戒指,一点一点推上去,直到指根处。小小的指环完美贴合在无名指的根部,闪着银色的光。   艾弗雷特握着这只戴上婚戒的手,不自觉露出微笑。   “接下来,可以麻烦你帮我戴上吗?”   雌虫拿起另一枚戒指,仔细认真地替他戴在了无名指上。   在索拉斯低头替他戴戒指的时候,艾弗雷特在心中默念:   无论贫穷或富贵,健康或疾病,顺境或逆境,我都会一直爱你,照顾你,尊敬你,永远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戴好戒指,索拉斯准备往后退回座位上,却被艾弗雷特拽住了,“快说,你也一样。”   西尔斯一头雾水:“我也一样?”   “好了!”艾弗雷特心满意足,放开了雌虫。看着自己手上的戒指,又看看雌虫手上的,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了。   “送我礼物,有这么开心吗?”   “啊……嗯嗯!”艾弗雷特终于还是坐到了索拉斯身边,座舱晃了晃,重新恢复平衡,然后恰好越过了最高点。   他们一起坐在一百多米的高空,俯视着整个游乐场。地面如此遥远,悬浮的半空中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   “哇哦……”以及一直在偷看,现在忍不住发出了惊呼的小虫崽比古。   “你们俩,好腻歪哦!”比古评价道。   艾弗雷特听了,反而更加握紧了索拉斯戴戒指的那只手,还把脑袋搁在了雌虫的肩头。   “小虫崽不懂,我们成年虫的幸福!” 第46章 生日(下)   直到他们从摩天轮上下来, 离开游乐场前往下一站的时候,艾弗雷特走路还是会忍不住蹦起来。   西尔斯摸了摸口袋里准备好的礼物。怎么感觉不需要自己送什么,小雄虫自己就把自己哄得很开心了?   他们今天的最后一个项目, 是一起看日落。在河上。   为此,艾弗雷特特地租下了一艘小型游艇。广阔的河面上, 只有他们这一艘小船在河中央飘荡。   他们靠在甲板的栏杆上。左手边是中心城的城市天际线,高楼大厦林立起伏,左前方能够清晰看到一号发动机那座巨型金属山。右手边则是一望无际的草原,金色的茅草在风下涌起一波波的草浪。   正前方, 波光粼粼的河面倒映着坠落中的恒星,像是铺满了细碎闪烁的金子。   风凉快又舒服。空气湿润又清爽。心爱的虫就在身边。生活平静又祥和。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如果在此之后, 艾弗雷特还要活一百年才死去。他也会一直记得此刻。   记得索拉斯,比古,大河,落日。   然后,艾弗雷特突然问:“你知道行星发动机的由来吗?”   艾弗雷特看一眼旁边正张开双臂吹风的小虫崽, 一副我来考考你的语气。   比古整个虫都蒙了, “啊?”怎么出来玩还要考试啊?   “行星发动机是人类的造物。现在了解它们的虫族应该很少了。”西尔斯主动回答,毕竟不久前他刚听过卡洛斯的科普。   “对。人类发明了这种巨物来改变行星公转和自转的周期与角度, 从而将它们改造为适宜生命存活的栖息地。所以这里才跟首都的日升日落几乎没有时差。人类通过这种方法, 一步一步把自己的生存空间拓展到了一个又一个的星系当中……”   “你是不是很喜欢人类?”西尔斯没有错过艾弗雷特语气当中的羡慕和钦佩,以及一丝淡淡的哀伤,“你甚至让小傻瓜称呼你为主人。一般雄虫很少用这个称呼。”   “你不觉得人类的文明和历史,充满了艰辛、痛苦和勇气, 是一幅堪称宏伟的史诗画卷。很值得钦佩和纪念吗?”   “我没想那么多。”西尔斯既不讨厌人类,也说不上喜欢,“我只是觉得, 人类既然已经灭绝,那就说明他们并不适应这种星际生活。”   “他们的身体,相比起虫族来说,太过脆弱。”   “而且每一种生命的存活史,如果仔细研究,都是一首史诗。人类是这样,虫族是这样,河岸边的草也是这样。”   西尔斯的话冰冷又理智,打断了艾弗雷特的感慨和情绪。   小雄虫把脑袋凑到他跟前,“那你能不能因为我的缘故,多偏爱人类一点呢?”   西尔斯有点无奈地点头。   “而且,”小雄虫整个虫开始往西尔斯怀里挤,“大融合时代,虫族也继承了很多人类的基因、文化和造物。从这方面来看,人类并不算灭绝,只是换了一种生存的方式。”   西尔斯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   “所以我既是虫族,也是人类。没必要分得那么清楚。”   “嗯。”西尔斯并不太理解这一番讨论的由来和原因。但还是由衷赞同了艾弗雷特的想法。   不知为何,小雄虫看起来更加放松了一些。肢体舒展着靠在了自己身上。   他们安静地欣赏日落。   太阳缓慢沉入水平线下,天空从暖黄变成一种冷冽透明的蓝。色调逐渐昏暗,船上的灯也亮了起来。   “艾弗雷特,”西尔斯终于拿出自己准备了许久的礼物,“这是送给你的。”   “是什么?!可以打开吗!”   西尔斯点头后,小雄虫立刻一脸兴奋地打开了那个小小的布包,拿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是……”他捏着那片薄薄的东西有些困惑,“枫叶?”   看起来是枫叶的形状,但又不太像。因为它是半透明的质感,更像是某种玻璃,做成了枫叶的外形,染成了透亮的红色。   西尔斯点了点头,“你之前说喜欢枫叶,所以我就做了一个。是用的之前修补翅膀时剩下来的边角料。我顺着脉络把它切割成了枫叶的形状,然后用精神力压成实体薄膜,一层一层叠上去……”   西尔斯没有说出口的是,或许我也能成为你对枫树的喜欢的一部分。希望你以后看到枫叶和枫树的时候,也会想起我。   听着西尔斯的描述,艾弗雷特一点点瞪大了眼睛,他捧着枫叶的样子愈发小心翼翼,“听起来就很麻烦,做了很久吗?”   “还好。每天做一点,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了。”   “所以,你是把自己的一部分,送给了我?”艾弗雷特将那片小小的精神力枫叶摁在了心口处,看起来快哭了。   “我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西尔斯抬手,蹭掉小雄虫眼尾即将落下来的泪,“怎么哭了?”   “因为很开心。”   “开心不应该笑吗?”   “开心过头也可以哭。而且我哭的话,你会更容易心软。”   怎么就被精准拿捏了。“另外,因为这是我的精神力,所以我也可以感应到它。如果你把它戴在身上的话,我就能……”   “我会戴着它一辈子的!”小雄虫立即说。枫叶叶柄处特地做了一个小孔,刚好可以用绳子穿过去,将它戴在脖子上。   他将枫叶塞进衣服里,调整一下位置,让叶片贴在离心脏最近的地方。“能感受到我的心跳吗?”   西尔斯有点想笑,“哪有那么精准,最多只是能感受到……你在这里。仅此而已。”   “嗯,我在这里。”   风缱绻又温柔。两个虫贴得非常近,近到艾弗雷特再往前一点就可以得到一个亲吻。   但止咬器的存在,阻隔了亲吻。   视线在空中无声地纠缠了一会儿,艾弗雷特低下头,握住雌虫的手,轻吻了一下他戴着婚戒的指节。   “这份礼物,我很喜欢。”   “比古也给雄虫哥哥准备了礼物!”小虫崽此刻突然加入,献上了自己的大作。   那是一幅画,画面中有一栋小房子,三个虫和一个机器人。名字是《我和我家》。   “比古画得真好看!”艾弗雷特立刻不遗余力地夸奖起来。   西尔斯也表示了赞赏,因为他很清楚,小虫崽过去的虫生当中从没有接触过绘画。这已经是他能够表达自己的感激和爱的最佳方式了。   在小虫崽尾巴都被夸得要翘上天的时候,艾弗雷特提议:“我们一起拍个照吧!”   说干就干!艾弗雷特立刻打开光脑的拍摄模式,调整角度对准了正在船上热闹的一家三口。   艾弗雷特对着镜头比出了一个耶!小虫崽坐在索拉斯的胳膊上举着自己的画。雌虫倒是一如既往沉默地站在后方,但蓝眼睛里也能看出明显的笑意。   摄像头将他们定格在了这个瞬间里。   “第一张全家福!”   艾弗雷特拿着照片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满意,于是又拉着他们一起拍了其他各种姿势的照片。   有直愣愣站着的,有一起躺在甲板上的,有三个虫围成圈的,还有各种扮鬼脸的……   艾弗雷特一张一张看过去,发现因为止咬器的关系,索拉斯的面部总是昏暗模糊的。显得有些突兀。   “怎么了?”   “照片里,止咬器有点奇怪……”艾弗雷特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之前索拉斯对于摘下止咬器明确的反对和拒绝,“啊,没什么,之后可以调一下色调。”   西尔斯沉默片刻,手伸到脑后,咔哒一声,解开了止咬器的扣带。   雌虫主动把止咬器摘了下来。   这是不知多久之后,艾弗雷特再一次几乎完整地看到雌虫的脸。   左侧脸颊上贴着巴掌大的白色绷带和纱布,遮盖住了下面的伤口。但是从大小来看,已经比之前好很多了。   但更关键的是他终于看清了雌虫高挺的鼻梁,清晰的下颌线,以及在这当中,饱满的双唇。   因为止咬器的关系,他们从来没有好好地接过一个吻。于是艾弗雷特的口欲就只能落在其他的地方,脖子,锁骨,肩膀,胸口。   现如今雌虫大大方方把唇露出来,没有了止咬器的阻隔,让艾弗雷特忍不住生出了一些想法。刚刚把身子往前稍微倾了倾,就听索拉斯问道:“不是要拍照吗?”   于是没有戴止咬器的雌虫头一次出现在了艾弗雷特的镜头里。尽管左脸上还有很大一部分的绷带遮挡,但只要角度找对,从某些侧面看过去的时候,几乎和正常的雌虫一样。   而且,艾弗雷特有些恍惚,这也太像了吧?   但西尔斯上将此刻应该正在第一军团,必然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怎么了?”西尔斯注意到了小雄虫的眼神。   “你跟一个虫,长得很像。”这个虫是谁,不言而喻。   “我的长相在军雌当中相当常见。不仅跟西尔斯上将很像,跟很多军雌同事都像。”   “也是。”艾弗雷特释然了,“雌虫那么多,长相相似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那你……”   “我只要你!”艾弗雷特真是怕索拉斯又说出什么替身之类的话来,赶紧抢先表态,“就算西尔斯上将跪在我面前,求着我标记他,我也不会看他一眼!”   西尔斯忍笑,“上将不是你的偶像吗?”   “偶像是一时的。但爱虫是永恒的……”艾弗雷特终于如愿以偿啃上了自家雌虫的嘴,黏黏糊糊地说道。   艾弗雷特又拍了许多照片。虽然雌虫很快就把止咬器戴了回去,但他还是拍到了几张很不错的全家福。   以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单虫照片。   其中比古的占了绝大部分。小虫崽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时不时就站在船上的某个角落说,快拍我,快拍我!   甚至会窜到桅杆顶端,身形特别灵活!   艾弗雷特忧心忡忡地看着顶上的小虫崽,对比之下,旁边雌虫倒是很淡定。   “你不担心比古吗?”   “放心吧,如果他掉下来,我能接住。实在不行你可以用琥珀。”西尔斯冷静分析道。   “不,我不是说这个。”艾弗雷特发现自己不知不觉间拥有了老父亲心态,“他的畸形……我们不应该担心他的未来吗?”   “畸形不是他的问题。是环境的问题,要么去改变它,要么去顺应它。”   “算了吧,我没有那么大的能量和野心去改变。”艾弗雷特赶紧表示拒绝,“但我有很多很多钱,应该足够比古挥霍了吧。”   西尔斯不仅有钱,而且有足够的实力庇佑一个小虫崽安全长大。“现在讨论这些太远了,他还要十几年才能长大呢。”   “不如先想想今晚的计划吧。”   艾弗雷特眼睛一亮,“所以你答应……”他再次把那一长串西尔斯似懂非懂的专业名词说了一遍。   这事居然还没忘吗?“不是这个。”   “我是说,生日蛋糕。”   在轻微摇晃的甲板之上,在漫天繁星的映照之下,三个虫一起围着一个小蛋糕和上面摇晃的小蜡烛。   然后唱生日歌。   西尔斯的生日快乐歌还算标准,比古是完全不会唱,在旁边跟着吱吱哇哇,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小蛋糕,已经在流口水了。小傻瓜的声音从艾弗雷特的光脑里传来,机械刻板,比起唱更像是在读,比西尔斯要慢了半拍。   等一首三合唱的生日快乐歌唱完,艾弗雷特自己先忍不住了,笑得肩膀都在颤。   “这都唱得什么呀!哈哈哈哈哈……!!”   “快许愿吧!”这是索拉斯在笑着催促。   “赶紧许愿,蜡烛都要滴到蛋糕上了!”这是贪吃着急的小虫崽。   艾弗雷特双手合十,虔诚许下心愿,然后睁开眼睛,将面前的蜡烛一口气吹灭。   “许的什么心愿?”西尔斯问。   艾弗雷特一脸神秘,“说出来的话就不灵了。”   他们一起分着吃掉了蛋糕,又在船上玩了很久才回家。等到家的时候,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精疲力尽的小虫崽倒头就睡。两个成年虫也回了自己的卧室。   艾弗雷特洗澡的时候,西尔斯看到他放在床头柜上的光脑手环亮了一下。   上午的时候艾弗雷特说实验室有事,但西尔斯不小心瞥到了他的屏幕。那上面跟他对话的虫备注是财务审查。   小雄虫说谎了吗?西尔斯往浴室看了一眼,估计艾弗雷特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犹豫着伸出手指,触碰了一下亮起来的光脑。   没有打开消息记录,反而弹出了历史搜索:如何说服雌虫用这个姿势在床上等我?   下方还有简笔画示意图。不愧是有绘画功底的,寥寥几笔就栩栩如生,可以看出这个姿势没有穿太多的衣服。唯一比较明显的布料是一条黑色丝带,被系成了蝴蝶结。   这也未免太……   像是某种打包好等待被解开的礼物。   西尔斯回忆了下艾弗雷特说的那一长串名词,试图把它们对应起来。   就在这时,浴室里的水声突然停了。   西尔斯做贼心虚一样,把光脑迅速放了回去。   算了,待会直接问就好。   他又想到了些什么,在自己的光脑上搜索了一下关于指环的含义。没什么有用的信息,最上面的几条是关于如何使用指虎有效地攻击敌虫。   西尔斯稍加思索,在指环后面加上了人类这个关键词。这次搜索结果看起来靠谱多了。   上将仔细把前几条答案认真看完,了解到了一些人类仪式,和这些仪式背后代表的含义。   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小雄虫要让他说一句“我也一样”。   西尔斯关掉光脑,在昏暗的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   浴室里再次响起水声。   西尔斯觉得日后自己一定会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但在此刻,当下,他想要实现小雄虫的所有愿望。为此,他愿意做出一些妥协。   他抽出睡袍上的黑色系带,脱掉衣服。   在利用精神力给自己绑住的地方打那个蝴蝶结的时候,羞耻感达到了顶峰。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门被拉开,带着潮湿水汽的脚步声来到了床边。   他停下了,声音低哑发颤,“索拉斯?”   “嗯。”   “这也是给我的礼物吗?”   西尔斯只觉得自己浑身都烧了起来,心脏急速跳动。因为趴在那里,视野受限,被微凉指尖触碰后颈的时候,忍不住后仰了一下,又不得不克制着,不要扯断系带。   “……是。”   “那我,可以拆开我的另一份礼物了吗?”   西尔斯闭上眼睛,“能不能别说了……”   “好,不说了。”艾弗雷特忍笑,“我们做。”   那片精神力枫叶被小雄虫珍视地系在脖子上,然后一遍又一遍,划过西尔斯的胸口、后背和肩颈。   微凉,微痒。又滚烫。   黑色的带子被揉成了一团,最终也没有逃开被扯断的命运。   在生日这一天即将结束的时候,艾弗雷特安静地躺在床上,在黑暗中悄悄地、放肆地微笑。   他有家了,有家人了。一个个具体而固定的锚,将他定在了这个冰冷又陌生的时代。   他从来不知道,胸口里毛茸茸的暖意居然可以装满,满到快要溢出来。   雌虫已经睡着了。艾弗雷特摸了摸胸前的枫叶,又忍不住打开光脑,挑选出了自己最喜欢的那张全家福照片,用F的账号上传到了云端。   这样,就再也不用担心弄丢了。   在照片上传后的0.01秒,首都星上一块光屏突然亮起:   检测到目标,面容匹配度98%。   是否开启猎杀行动? 第47章 孤岛   生日过后的第二天, 一切如常。   伴随着欢快的起床闹钟铃声,西尔斯一家三口开始了他们普通又宁静的一天。   早餐是非常简单的烤吐司加牛奶。但因为烤的时候西尔斯在洗漱,艾弗雷特正在帮尾勾又不小心勾在衣服上的小虫崽脱困。于是不幸烤过了火候。   面包片正面看起来还算正常, 一旦翻个面就变成了漆黑一片。多少有些惨不忍睹。   “你要不试试,能不能用琥珀把它变回原来的样子?”西尔斯开玩笑道。   谁料小雄虫居然信以为真, 真的用精神力包裹住漆黑的面包,努力尝试起来。   几分钟过去,面包一动不动。艾弗雷特脑门上都一层汗了。   “好了好了,放弃吧。”西尔斯准备把黑面包扔进垃圾桶。   “等一下!你不觉得这个面包没有之前那么黑了吗!”   在吵吵闹闹之后, 早餐变成了没有烤的吐司加牛奶。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到他们正常的生活。只是预示着,这天或许会有一点小小的波折。一点点而已。   早餐过后, 比古去房间里面换衣服,准备去幼儿园。   艾弗雷特趁机跟雌虫小声说,“有件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跟比古有关的。”   然后艾弗雷特简单跟他说了一下昨天的事情,以及他对于分公司经理罗伯特的怀疑。   原来昨天是去干这个了。“所以你觉得杀死比古亚雌父的虫, 很可能是……”   西尔斯突然停住, 没过几秒楼下传来小虫崽的声音,“今天谁送我去上学呀!”   “我去吧。”艾弗雷特说, “送比古去幼儿园后, 我就直接去公司了。我打算亲自跟罗伯特谈一谈的。”   “安全吗,需不需要我陪你?”自从沃特的事情之后,西尔斯就对艾弗雷特的虫身安全产生了少许担忧。   “公开场合,没关系!更何况……”艾弗雷特接过小傻瓜递来的小书包, “还有琥珀呢!”   “我也不是那种总需要你保护的雄虫。”   本来艾弗雷特以为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但没想到在送小虫崽去从幼儿园的路上,比古突然问,“雄虫哥哥, 杀死我亚雌父的虫,到底是谁?”   艾弗雷特立刻意识到,今天早晨的时候,小虫崽一定是听到他们说话了。   他一直觉得这些沉重的话题不应该压在年幼的虫崽身上。但事已至此,他问,“如果你知道了是谁,你打算怎么做?”   “他杀了我的亚雌父,那也应该被杀死,这样才公平。”   小小年纪的虫崽就满口喊打喊杀的。就好像这是他们生活中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一样。   艾弗雷特有点心疼,摸摸比古的脑袋,“法律并不是这样规定的。”   “法律又不公平!”   “法律确实不公平。”艾弗雷特认可了小虫崽的抱怨,“但是总会有办法解决的。”   “你是雄虫,你不懂。”比古嘀嘀咕咕,“对雌虫来说,很多事情就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是……”眼看直接劝劝不动,艾弗雷特只能选择迂回的策略,“比古,那你相信我和索拉斯吗?”   小虫崽点点头。   “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凶手,只是有怀疑的对象。能不能先把这件事情交给我们成年虫。如果真的解决不了……”艾弗雷特给小虫崽背上小书包,“到时候你再用你的方法,好不好?”   “不管怎么样,在这件事情上,我保证绝对不骗你。可以吗?”   得到了小雄虫的承诺,比古肉眼可见地放下心来,“那我们拉勾!”   跟小雄虫拉勾发誓之后,比古终于放心地走进幼儿园。   前段时间,他在这里认识了一个叫沙姆的小虫崽。这几天沙姆生病了没有来,说好了今天会回来!比古很期待见到他。听说他的哥哥也是军雌,很厉害!   要是有一天他们也能加入军队,就好了。   对于按部就班去幼儿园比古来说,这一天是普普通通的一天。   等艾弗雷特到了公司,第一件事情就是直接去找罗伯特,结果办公室根本没虫,扑了个空。问了一下克奥斯,才知道他请假了。   早不请晚不请,偏偏等到自己要找他的时候请假了。艾弗雷特立刻给他打了个电话,意料之中的无虫接听。   不会是跑路了吧?   “克奥斯,有办法帮我定位到罗伯特的具体位置吗?”   “根据两分钟前罗伯特在社交媒体上发布的带定位的内容,他应该在转运星的中心医院。”   难道是生病了吗?这次艾弗雷特直接用F的光脑账号拨打了过去,仍旧没有打通。   但在挂断之后,对方很快主动发来了消息。   【F阁下,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为什么不接电话?】   【生病了,嗓子疼。】罗伯特还发了一张在病房输液的照片。   居然真的生病了。艾弗雷特也不废话,直接表明来意。   【我今天就在分公司。你或许已经猜到了,我就是艾弗雷特。】   【关于分公司那一塌糊涂的账目,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还有,你跟光选会到底是什么关系?】   这次对方认错很快。【虽然是不合规的行为,但我也是好心。当时想帮公司开拓一条新的业务链,跟光选会之间只是纯粹的合作关系!】   【请您相信我,明天!明天一早我就去公司,跟您当面说清楚!】   言辞看起来倒是情真意切,是真是假就很难说了。但对方都在医院里了,艾弗雷特也不能去医院,直接把虫绑过来。   说到底,不管是渎职,还是加入光选会,对于罗伯特这种级别的雄虫来说,都不算什么大事。   【好吧,明天一早,我在公司等你。】   原本艾弗雷特今天的计划就是跟罗伯特死磕,把公司和光选会的事情彻底掰扯清楚。结果对方不在。普通的一天突然变成了有些无聊的一天。   艾弗雷特一低头,看到了自己手指上的戒指,忍不住捏住旋转了两下。一想到另一枚成对的戒指正安安稳稳待在雌虫的手上,他就忍不住想笑。   然后又抬起手摸了摸胸口的枫叶。   我在这里,而索拉斯会随时知道我在。   “主人,您要办的事情不太顺利,但您心情却很好?”   “嗯,昨天过了一个完美的生日。今天不管发生什么,都没有办法影响我的好心情。”艾弗雷特突然想到了什么,“小笨蛋,能帮我订一些糖果吗?”   “当然可以。预计一个小时之后送到。您要拿糖果做什么?”   艾弗雷特笑了,“这叫喜糖。用来散播一些甜蜜的喜悦。”   对于刚过完生日的艾弗雷特来说,这一天是很幸福的一天。   西尔斯抵达单位之后,首先去跟迪恩打了一声招呼。   经历了光选会那一档子事之后,两个雌虫俨然已经成了通讯小队里关系最亲密的兄弟。甚至就连沙姆也在幼儿园里认识了比古。   “好消息,他们准备撤了。”见索拉斯面露疑惑,迪恩解释道,“光选会这次准备直接撤出转运星,半夜发布的命令。我猜跟昨天出来的最新报道有关系。”   迪恩打开光脑,只见转运星头条上飘着一个巨大的标题:警惕!光选会这些夺命骗局,你中了哪几条?!   不得不说,莱亚是会起标题的。   “你昨天没看?有图有真相,下面的评论都骂疯了!听说过几天还打算发到首都星的新闻网站上!所以我猜光选会应该是被迫撤离的。舆论发酵成这个样子,虫神都救不回来!”   “他们离开以后,这颗星球上的雌虫应该会安全不少!”分享完这些好消息,迪恩收敛了笑意,“其实那天晚上,你抓到我那次,是我第一次做这种任务……”   “我不后悔,为了弟弟,我什么都愿意做,包括手上沾染无辜鲜血这种事……但我还是很庆幸,你阻止了我。谢谢。”   但在迪恩情真意切表达感谢的时候,西尔斯却仍旧心存疑虑,“光选会……会这么轻易离开吗?”   “那还能有假吗?给出的指令都非常明确。而且昨天深夜我也问过一些在光选会认识的雌虫,大家得到的指令都是一样的。” 迪恩安慰地拍了拍索拉斯的肩膀,“别想太多了,他们离开难道不是一桩好事吗?”   “晚上一起去地下城区庆祝一下吧!”   告别了迪恩,西尔斯返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在调查过程当中,他也认识了不少与光选会相关的雌虫。打开光脑,挨个询问过去。有几个很快回了信息,证实了迪恩的说法。   原本以为要与之争斗许久才能取得胜利的庞然组织,现如今这么快就选择了退却。让西尔斯隐隐觉得有几分不安。而且……   距离第一批救援小队抵达还有六天。在这个节骨眼上,光选会突然选择离开,会是巧合吗?   不过在这之前,光选会确实没有表现出任何要针对他本虫或者第一军团的意思。   但愿他只是想多了。   今天的工作也跟往常一样,无聊又普通。只是离开转运星的个虫飞船数量增加了不少,是大概以往的十倍左右。增加的基本都是雄虫的飞船,据说是为了参加某项其他星球上针对雄虫的活动。   对此西尔斯表示,雄虫们真的很无聊。   艾弗雷特除外。   不过总体来说,这种小型飞船对于通讯工作量的增加并不算大。   西尔斯已经预见到,今天也是能够准时下班的一天。   下班后要做点什么呢?   首先可以去虫巢看一圈,了解一下光选会的近况。还可以拜访一下莱亚,通知一下光选会撤退这个好消息。哦,对了,还要跟迪恩一起去地下城区庆祝一番,顺便见见这段时间认识的朋友们……   正在计划着,西尔斯一低头,看到了手指上的戒指。突然改变了主意。   或许,早点回家,也不错。   正这么想着,小雄虫发来一张照片,里面的盘子里放着一堆糖果。   【买了些糖,还剩了点儿。带回去给你们吃?你还是喜欢海盐口味吗?】   西尔斯回:【这是喜糖吗?】   【咦?你怎么知道喜糖?】   【上网查的?】   【什么口味都喜欢,只要你买的。】   【你知道这种透明的硬糖,有一百零八种吃法吗?要不要一起试试?】   眼看话题的走向似乎有点危险,西尔斯果断终止了聊天。只留下一句【今晚我会早点回家。】   但就在马上要下班的时候,这句早点回家的承诺也化为了泡影。   通讯塔台内,先是一台仪器上亮起了红灯,代表一条线路出现通讯故障。   紧接着,在短短十几分钟之内,几乎所有的仪器上都亮出了红灯。代表重大通信事故的警报器也响彻塔台!   “警告!警告!严重通讯事故!请及时排查!”   整个通讯塔台,甚至整个通讯大楼立刻乱成了一锅粥!   这天下午六点零八分,转运星所有远程和近程通讯路线全部中断。其中也包括飞船进近所用的航行通讯频道。   任何信息都无法接收或者传出,任何飞船都无法降落或者起飞!   这标志着从这一刻起,AB转运星彻底沦为了一座孤岛! 第48章 灾难   在第一盏代表故障的指示灯亮起的时候, 西尔斯立刻冒险尝试对第一军团发出了一个测试信号。   失败了。   他又尝试了五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与此同时,其他故障指示灯也逐渐亮起。   他和第一军团之间再次失联!   就在那一瞬间, 西尔斯立刻意识到,出事了!   这绝对不是什么通讯事故, 而是一场有预谋的通讯孤立。   别的不说,等副官亚当意识到转运星通讯中断后,按照他的性格,很有可能直接把伊厄森号开到这里来。一旦处理不好, 第一军团与帝国之间的战争将一触即发!   这是西尔斯极力避免,也是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这会不会就是对方的目的呢?   趁着军部和大众反应过来之前, 西尔斯抽身去隔壁杂物间给艾弗雷特打了个电话。   小雄虫很快接了起来,“下班了吗?”   声音听起来轻快又亲昵,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立刻去找比古,然后回家!”   艾弗雷特显然也从他语气里面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怎么了?!”   “出事了。或许要开战。路上试试看能不能租到或者买下一辆飞行器或者飞船。”公共交通接下来必然出现混乱, 这个时候有一架自己的交通工具非常重要。   然后, 西尔斯想起了自己的伊厄森号。   “我会留在通讯大楼。你们尽可能待在家里,或者其他安全的地方。随时关注本地消息, 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   “好!”另一端的小雄虫似乎已经跑了起来, “你千万注意安全!”   面对这场严重的通讯问题,军部反应已经算比较迅速,在半个小时之内,立刻通知了所有相关的维修了虫员和工程师前来。   几百号虫在通讯大楼里四处奔走, 展开有条不紊的通讯抢修行动。   转运星上的最高长官沃特也赶来了通讯大楼,亲自指挥工作。   塔台小队通讯室在大楼的顶层,视野很好, 也是核心部门,于是沃特的临时指挥中心就设在了这里。   见到在这里工作的西尔斯之后,沃特二话没说,直接把对方叫过去跟自己协同指挥。   在场的同事有不少都看到了这一幕,或许心中也有所疑惑和震惊。只是大家都太忙了,没虫有时间深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但是对外瘫痪的通讯仍然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硬件没问题,软件没问题,接口也没问题,但就是无法恢复任何一条对外通讯。   好在哪怕全球通讯失效的情况下,他们仍然可以利用每个用户的光脑,作为一个短暂的信号中转站,形成一个星球内部的局域网。确保至少星球上的通讯不会有问题。   换句话说,你仍然可以查看本地的电台和新闻,也可以联络这颗星球上的任何一个其他虫。但只要超出转运星的范围,就什么都接收不到了。   “您觉得,我们是被针对了吗?”情势紧急,沃特也顾不上掩饰关系了,直接向西尔斯请教。   “被针对是一定的。如果只是切断通讯的话还好,我是担心,对方还有后手……”   “您是说,切断通讯并不是目的,而是手段……”   “如果是我的话,我肯定会趁这颗星球孤立无援的时候做点什么。”   沃特干笑一声,“您……这是用作战的思维来想问题了。”   “通讯都被全面切断了,不是已经达到了战时警备的条件吗?”西尔斯近乎冷漠地分析道。   沃特摘下军帽,往空中挥拳的同时骂了句脏话。然后立即给自己的下属打电话。   对方大概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沃特扯着嗓子对光脑喊,“战时警备!战时警备!你没听懂老子tm什么意思吗!”   “把所有能找到的虫都给我叫起来,做好准备!!”   一通发泄和命令下去,沃特深吸一口气,重新把帽子戴好,然后问出了那个西尔斯也一直在思考和担心的问题。   “老师,您觉得这次的事情,是针对您的吗?”   “我不知道。”西尔斯是真的不知道。但不管对方是谁,切断对外通讯都是非常高明且狡猾的一招。   “但不论如何,第一军团跟我断联之后,一定会派兵过来。甚至很可能是伊厄森号。”   沃特简直想要骂虫,“您让我做战时警备,防的是第一军团?!如果来的真是伊厄森号,不要说我的那点兵力,就是整个星球全体反抗也没有用啊!”   “所以对方切断通讯,就是为了逼着第一军团反叛吗?”   西尔斯看了他一眼,摇摇头,“这是最好的情况了。”   “这还是最好的情况?!第一军团要是跟帝国全面开战,不要说这颗小小的转运星,就是整个科沃斯星系恐怕都要完蛋吧!”   “如果来的只是第一军团,哪怕伊厄森号来了,我也仍有办法阻止这场冲突的发生。”   “我担心的,是来的不只有第一军团。”   就在两个虫交谈间,空中单位也已经按照沃特的命令做好了应对准备。通讯断开之后,飞船的导航系统全面失效。手动驾驶盲飞成了唯一的选择。   不远处的航天台上,十几架小型航天器在没有任何导航系统的协助下起飞成功。从他们所在的通讯大楼顶部,隐约可以看到远处十几道浅白航迹。   现在通讯中断,一切飞行只能依靠驾驶员手动操作。在如今全面依赖自动导航系统的情况下,手动驾驶训练严重匮乏。能够安全起飞,足以证明驾驶员们的素质非常优秀。   接下来他们将驾驶飞船摸索着进入漆黑的太空,如同一个盲虫被迫进入未知的海域。能不能够找到方向,能不能够顺利抵达,将这边的情况送到隔壁最近的星系,几乎完全只能凭运气。   但这是通讯无法修复的情况下,唯一能够主动向外界送出信息并寻求援助的方法了。笨拙,危险,却又无可奈何。   这些飞船驾驶员在离开前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与成功起飞相对的,则是失败的坠毁。   AB转运星是一个很重要的航空转运港口。大多数飞船只把它当作星系信标,从这里进行航线的重新规划。但也有不少的货运和客运飞船每天从这里起飞和降落。   起飞的飞船只要离开转运星,就不会受到影响,然而一些降落途中的飞船,却倒了大霉。   从六点零八分通讯全面中断开始,消防和急救部门已经陆陆续续收到了几条飞船坠毁的消息。这些信息也已经被通知汇总到了军部。   “昨天深夜,或者说今天白天,发生了两件奇怪的事情。一件是光选会突然宣布全面撤离,另一件是大批的雄虫突然离开了转运星。”   “比如中心城区的雄虫市长,休斯·特纳就已经离开了。”   这位雄虫市长掌管城市的政治、经济和文化政策。沃特跟他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要不是西尔斯在此刻提起,他都忘了这个城市里面还有这么一位雄虫掌权者。   但提不提都一样,反正这位雄虫市长对于当前的状况也帮不上丝毫的忙。   “光选会和雄虫?”沃特突然反应了过来,“光选会的雄虫?”   沃特干笑一声,“您是怀疑光选会?不会吧,这么大的阵仗,他们有这样的能力和势力吗?”   “如果只是巧合,那未免也太巧了。”西尔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光脑,小雄虫已经给他发了消息,说已经带着比古回家了。   【到底怎么了?我好像看到了好几条飞船坠毁的消息。】   【对外通讯被切断了。后面可能还会更乱,注意安全。】   西尔斯简单回复了一下,重新把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事情上。   准确来说,他一直在密切关注着成功起飞的那几十艘飞船。如果他们能够成功离开转运星的话,那么……或许一切都还有救。   现在是晚上七点三十六分,通讯抢修行动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当中。对外联络和求救的飞船稳步升空。除去少数坠毁的事故之外,整个转运星的情况仍然是可控并且平稳的。   所以沃特仍然是比较乐观的,他认为情况远没有上将说的那么严重。   但就在下一秒,天边突然炸开了一朵金色的火花,然后带着浓烟坠落下去。空中有什么东西爆炸了!   沃特立刻给空军单位打电话询问情况。对方表示是一架刚刚飞出去的飞船,在空中解体爆炸了。   “原因呢?!为什么会在这个高度解体!”   “好像是……地对空制导导弹。”   “什么?!”自己的导弹把自己的飞船打下来了?!   这边还没说完,另一边陆地单位的紧急通讯又打进来了。   “上校!我们这边的自动防御系统失控了!十几枚导弹进入了发射和预发射的状态!”   沃特心里一凉,“赶紧停下!砸烂控制台也要把它们停下!”   但已经太迟了。透过塔台的玻璃窗,他们看到天边陆陆续续炸开了几十朵烟花。然后坠落。   空中单位紧急汇报,成功升空的飞船数量持续减少,直到变成了零。   地面单位也在持续紧急汇报。之前的导弹失控是因为自动防御系统被黑入并控制了。在控制台被毁坏的情况下,依然没有办法阻止自动导弹的发射。   唯一一枚没能成功发射爆炸的导弹,是因为一位上尉展翅飞向空中,用自己的精神力跟导弹同归于尽了。   与此同时,因为这种突发状况和极端的处理方法,地面单位的对空防御能力也在紧急下降。   这是一场极端不公的战役。刚一开始就失去了所有的对外通讯,等同于完全抓瞎。此刻的对空导弹防御系统又完全失控,不仅切断了手动驾驶飞船离开这条最后的出路,更是相当于拔掉了猛兽最锋利的爪牙。   这还怎么打?!   沃特的手已经忍不住攥紧了拳头,青筋暴起。   西尔斯伸出手,用力按在自己这位学生的肩膀上。“我可以亮明身份,接管转运星的军事控制权。”   身为上将,西尔斯可以在特殊情况下接管其他军团所属辖下的星球管制权。当然这也会带来一些麻烦,比如身份的暴露和权力交接的不便,等等。   沃特被西尔斯的话猛然惊醒,“不行,您的身份不能暴露。而且,第三军团的这些兵,还是我更熟悉一点。”   “我没事。我又不是第一次上战场。”   空中单位还在准备第二批手动驾驶的飞船。但不管是飞船的数量还是驾驶员的数量,都已经非常有限。他们正在等待沃特的起飞批准。   他们也都很清楚,这一去很可能再也回不来。   “不然我去飞。”西尔斯提议。别的不说,他熟悉各种飞行器,可以直接用精神力驾驶,飞行技术绝对是这颗星球上的顶尖水平。或许能够避开地面导弹的攻击。   “别开玩笑了,现在去飞……就是送死。”面对惨烈且无望的牺牲,沃特的声音也不由梗了一下。   “那就别再让你的虫去送死了!”西尔斯指出。   沃特也知道,但让他放弃最后的这条出路仍旧很难。还是在西尔斯的坚持之下,这一次的起飞命令才没有批准。   手动驾驶离开转运星的计划也被迫放弃。   但是空中的爆炸并没有因为计划放弃而结束。   在失去了军用飞船这一明显的目标之后,导弹重新对准了一些试图手动降落的货运和客运飞船。原本不会坠毁的一些民用飞船也遭了殃。   而当这些民用飞船也一一坠毁之后,剩余导弹开始对准一些地面目标。   战争,正式开始!   下午九点二十五分,因为大量的飞船发生爆炸和坠毁,加上导弹的命中和摧毁,航空台和附近已经连成了一片火海。   目前短暂的宁静,是因为所有的连入自动系统的导弹都已经被打光了。地面的对空武器直接宣布耗尽。转运星彻底失去了防空能力。   更不必提,在这一过程当中为了阻止失控的导弹,前赴后继牺牲的军雌。   大量的消防和急救飞行器立即出动,但依旧来不及拯救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   沃特在临时指挥室听着各方的汇报,伤亡虫数每一秒都在增加。在西尔斯的协助下,他依旧腰板挺地笔直,看似有条不紊地冷静指挥着。甚至动用权利,调用了大量的军用物资和飞行器参与到了救援平民的行动当中。   但在偶尔的间隙当中,沃特也会低下头,闭上眼睛,捏捏鼻梁,发出一声无力又悲愤的叹息。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西尔斯安慰他。   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虫,见识过更为惨烈的伤亡。然而,这次的情况不一样。这只是一颗非常普通又和平的星球。这里从来不该是战场。   这种无差别的攻击,和涉及大量平民的惨烈伤痛,是无论见过多少次,也没办法冷静面对的。   这期间,西尔斯还特意抽空提醒艾弗雷特,让他带着小虫在前往防空建筑。   还好,目前为止他们所在的雄虫社区没有被导弹波及。   晚上十一点,地面比较大的爆炸和火势得到了初步控制。也没有新的状况出现。其他的手动武器目前仍然在可控范围之内。   但是谁也不敢松一口气。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情况会不会变得更糟。   那根弦始终在崩紧着。   “对空武器被控制的情况,之前是不是也发生过一次?”西尔斯突然问,“艾弗雷德的飞船坠毁的那次。”   “我进入过军部的系统,这段记录被删除了,调出监控后发现是你干的。为了谁?”   “调出监控?”沃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原来你也入侵过军部的系统吗?这个系统的防火墙是被打成筛子了吗?”   沃特并不了解信息安全相关的知识,他只觉得可笑,“对,是我删的。对方是来自首都星的一个雄虫,具体我也不知道是谁。家族的命令而已。”   “要是我知道今天会发生这样的情况,肯定会揪着这个线索查到底。或者至少把系统的安全级别提高一点……”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老师,真没想到,我做一个地方的驻扎军长官,居然比在战场上做得还要糟糕……”   西尔斯赶紧打断对方,“与其想这些,不如好好想想,还有没有什么使用了自动系统的武器吧!”   “没有了。”沃特肯定地摇摇头,“转运星的武器库非常简单,只有对空防御采用了智能系统。以防万一,一些用了自动瞄准的枪械,也被锁存了起来。”   趁现在情况不是那么紧急,沃特还作为军部代表发了一个战时紧急通知的声明。提醒大家不要惊慌,尽量躲在安全的防空设施内,如果受伤尽量在室内等待救援。   不过这对于已经乱成一锅粥的社会秩序并没有起到多么大的安抚作用。虫群乱做一团,街道上到处都是四散奔走的雌虫。   但没有谁知道哪里安全。   又或者哪里都已经不再安全。   十二点刚过,西尔斯突然感觉到脚底下的通讯大楼晃了一下。像是地震的那种感觉。   他和旁边的沃特对视一眼,都产生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很快他们就明白了为什么大地会晃动。   沃特点开实时通讯视频,视频当中,沉寂多年的二号行星发动机上方,出现了一道通天的白色光柱!   行星发动机居然被点燃了!!!   见此情景,西尔斯忍不住骂出了今天第一句脏话。   “草!” 第49章 送死   在得知行星发动机被点燃之后, 西尔斯当即立断,“给我准备一架小型飞行器,我要离开这里。”   “您要去哪儿?!”沃特问。   “你懂行星发动机吗?”   沃特摇头。   “我也不懂。但我知道一个懂行星发动机, 知道怎么关掉它的虫,所以必须立刻去找他!”西尔斯一边解释, 一边用自己的光脑给沃特拨通了一个视频电话。   说话间,西尔斯已经从办公室离开,见沃特也跟了出来,立刻对他说, “你回指挥室去。这里不能没有虫坐镇。”   沃特只能眼睁睁看着上将匆匆消失在了尽头的电梯里,然后通话被转为了线上。   直至此刻, 他仍然有些困惑。   “行星发动机被点燃,后果会很严重?”   “据我所知,因为受力不均,会导致行星的地壳被直接撕裂。刚刚的地震应该就是它导致的。你说严不严重?”   沃特只觉得如坠冰窟,“您的意思是说……”   “如果无法熄灭这座行星发动机, 这颗星球上的所有虫都会死。”   包括艾弗雷特。   想到这里, 西尔斯忍不住旋转了一下手上的戒指。   “或许这才是对方的目的。”   西尔斯抵达一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 却迎面撞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虫。   “艾弗雷特?!”   白嫩漂亮的小雄虫在一众高大忙碌的军雌当中显得十分格格不入。看到他, 艾弗雷特甚至还开心地笑了一下。   但西尔斯完全笑不出来。他一把拽过小雄虫,把他拉到角落里,“你怎么来这里了?不是说让你带着比古,躲到安全的地方吗?”   “比古在安全的地方, 我把他交给柏斯和莱亚了。他们家里有防空地下室。”艾弗雷特上下打量雌虫,确认对方没有受伤之后才松了口气,“我担心你, 所以过来了。”   “你是怎么进来的?”通讯大楼已经乱到无虫看管的地步了吗。   “之前救小金子那次,我就来过。门卫知道我是你的雄主,放我进来了。”   正思考该怎么把他劝回去的时候,就听小雄虫说,“让我跟着你吧!”   “我的能力说不定能帮上忙。”   这倒是提醒了西尔斯,“你的精神力,能够包裹住一整个行星发动机吗?”   “呃……勉强吧。”艾弗雷特估算了一下大小,为难道。   “那对它用琥珀呢?”   “不行,太大了。用琥珀的话,精神力密度需要稍微高一点。”   “关键部位呢?”   “那或许可以。”   最终,西尔斯还是把小雄虫带上了。不管放在哪里,都不如放在自己身边安心。   而且,说不定真的能用上琥珀呢?   寻找卡洛斯的过程还算顺利。即便外面乱成了一团,但这位电子机械师依旧坚守在自己的小店内。   见到西尔斯之后,还没等他说明来意,卡洛斯就神态自若地提起准备好的工具箱,“走吧!”   “你知道我会来找你?”   “行星发动机都被点燃了,如果你没来找我,我就只能想办法去找您了。总不能原地等死吧!”卡洛斯显然也有一直在关注转运星的情况,而且刚刚那么明显的地震也不太可能忽视。   “根据我的初步计算,必须在点燃后的三个小时内把二号行星发动机停掉,否则就来不及了!”卡洛斯发过去一个同步的倒计时,“现在我们还剩下……”   “两小时四十七分。”   三个虫一起上了飞行器。西尔斯简单给他们介绍了一下对方。   “这是我的雄主艾弗雷特,精神力可以停止时间。”   “这是电子机械师卡洛斯,他知道怎么停止行星发动机运行。”   小雄虫和机械师在飞行器上简单又客气打了声招呼。   卡洛斯还夸了一句,“能力挺厉害的,说不定有用。”   然后机械师打开了一张电子的行星发动机设计图。那是一张三维的设计图,密密麻麻上亿个零件在上面拆解开来,看得虫头脑发昏。   “但只有你们两个虫可不够。”卡洛斯用红色标记出几个重点部位,“关闭行星发动机的流程非常复杂,需要一项接一项,严格执行。”   “我需要至少九个虫,分成三组,分别抵达不同的三个位置,依次去执行关闭发动机的流程。”   于是他们又返回了通讯大楼。经过沃特批准,集齐了包括西尔斯和迪恩在内的九名通讯小队成员,由卡洛斯统一调度,共同执行这次关闭二号行星发动机的任务。   “您确定要亲自去吗?”沃特还特地问了一下西尔斯上将,在他看来,这种任务似乎不需要上将亲自执行。   “这东西好多年没启动过了,卡洛斯也未必清楚全部情况。一旦失败,整颗星球将危在旦夕。”   西尔斯边说边更换了具有隔热功能的作战服,“不亲自去的话,我不放心。”   更何况,万一真的失败,他可能是这里唯一一个,有能力用精神力控制整个行星发动机的虫。   参与二号行星发动机熄灭任务的九名雌虫,全部被注入了生命体征检测芯片,身体情况将被实时同步到卡洛斯和沃特的光脑屏幕上。另外,还给每个虫配备了专门的摄像和录音设备,全程进行通话和视频录像。   一方面,是为了方便卡洛斯和沃特及时了解情况,进行远程指导。另一方面,如果失败,视频录制的细节也可以为后面继续执行任务的军雌提供一些经验。   第一批九虫小队集结完毕后,准备出发。与此同时,还有另外几支小队也在集结当中。   其中有两队是准备在第一支队伍任务失败的情况下,接替他们继续完成任务。还有三队是准备前往一号行星发动机,避免这座发动机也被点燃。   因为琥珀技能的原因,艾弗雷特也被西尔斯特批带上了。一个雄虫加上九个军雌,再加上卡洛斯这个电子机械师,一共十一个虫,立刻登上了前往二号行星发动机的飞行器。   熄灭倒计时,还剩两小时一十五分。   在飞行器上,卡洛斯开始给这群军雌介绍本次的主要任务。   “有谁了解过行星发动机的基础结构吗?”   只有西尔斯举手示意,“来的路上,看过你的那张设计图。”   “没事,那我简单点说。”卡洛斯重新拿出一张简化后的行星发动机设计图,指着上面被标成红色的三个入口。   “发动机一共有三个主要入口,分别对应的是上层的运行室,地面的控制室和地下的燃烧室。”   “把它想象成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的炉子。内层的芯里面是燃烧运转的部分,你们看到的巨型光柱就是从那里出来的。然后向外的第一层就是第一内圈。我刚才说的那三个地方,就位于这个内圈里面,分别处于不同的高度。”   “我们要做的就是抵达这三个地方,依次执行熄灭流程。才能够一起将行星发动机顺利熄灭!”   “顺序是这样的。先停地面的控制室,然后停地下的燃烧室,最后停地上的运行室。顺序绝对不能乱,否则会炸!所以就位之后首先要跟我联系,我来同步一下三个位置开始停止的时间,明白吗!”   九个雌虫分成了三组。西尔斯带领两个雌虫去控制室,因为只有他有过操纵大型复杂设备控制台的经验。迪恩带领着另外两个有翅膀的雌虫前往上层的运行室,通过飞行来节约时间。剩下的三个雌虫则前往地下的燃烧室。   分好组后,卡洛斯又给他们分别介绍了一下具体的操作流程。其中控制室的操作最复杂,其他两个地方的操作要相对简单一些。   但这种程度的操作对于西尔斯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   “在操作过程当中,如果有任何不确定的问题,或者发生了任何意料之外的故障,一定要及时跟我联系!”   “我有一个问题,”小雄虫在旁边举手,“每一项任务听起来好像也不算复杂,一个虫似乎也能搞定,为什么非要三个一起呢?”   “因为这次的任务是饱和式的。代表只需要一个虫的任务,却配备了远超出所需数量的军雌。如果队友不幸牺牲,那么其他虫会立即替补上。目的就是确保任务一定成功。”西尔斯给艾弗雷特简单解释了一下。   “也就是说,这次任务其实很危险?”艾弗雷特开始担心了。   “如果是正常情况下,其实不算危险。但现在……”卡洛斯说着,指了指飞行器外面。刚好外面正在经历一次大的地震活动。让他们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大地如海浪般起伏。   “地震活动频繁,原本抵达这三个地方的通道可能会被切断。再加上二号行星发动机已经两百多年多年没有启动过了,谁也不知道里面尘封多年的设备究竟是什么情况。可能出现老化,可能出现损坏,可能你摁一下这个控制键之后没有任何的反应。”   “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但是这次任务绝对不允许失败,如果失败的话……”   “转运星就会成为所有虫最后共同的坟墓。”西尔斯说。   “所以绝对不会失败的。”   自从昨天下午六点通讯全面崩溃开始,这些在通讯大楼工作的军雌们就已经见识了太多的死亡和牺牲,麻木已经多过了震惊。他们已经连续超负荷工作了六个多小时,此刻听到这样的消息,也只是死气沉沉的一片,没有任何的回应。   “不管怎么样,”迪恩说,“尽量活着回来。”   在西尔斯的强烈要求下,艾弗雷特和卡洛斯一起留在了飞行器上,在距离二号行星发动机大概一公里左右的地方进行等待。   艾弗雷特提心吊胆地看着军雌们进入了时不时颤抖着发出巨响的金属山里。不过好在三组的进入过程还算顺利,没有遭到太多的阻挠。   西尔斯那一组是最先抵达的,因为控制室就在地面,距离比较近。   里面的操纵台和线缆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西尔斯在队友帮助下挨个把要操纵的部分擦拭干净,重新检查连接,确保它们的功能和名称是一一对应的。   然后立即开始操纵熄灭行星发动机的一系列标准流程。   三十分钟之内,控制室内的所有流程已经基本完成。只差最后一步。一旦按下那个急停键,就需要燃烧室在三十分钟内执行下一步的停燃操作。   所以西尔斯停下来同步了一下,“控制室已就绪。燃烧室是否就绪?是否执行控制室的最后急停操作?”   通讯器里静默了三十秒。然后是卡洛斯的声音传来:“通往燃烧室的三虫小组由于地震已经全军覆没。”   “重复,燃烧室小组全军覆没,全员殉职!需要其他小组的支援!”   “另外由于地震,外部通往地下燃烧室的通道已经被切断,请其他小组直接从内部前往!”   与此同时,另一个属于小雄虫的声音也在通讯频道里响了起来:“艾弗雷特正在前往控制室!重复,艾弗雷特正在前往控制室!”   “等我!!!”   小雄虫这个时候进来干什么?!但西尔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行星发动机的内芯是直上直下连通的,第一内圈的也是一样。等同于在外面套了一个同心管道。理论上来说,从控制室或者运行室都可以直接跳到最下方的燃烧室。   但问题是从控制室到燃烧室之间的垂直距离有两百多米,远远超出了一个军雌的安全跳跃极限。   如果有虫翼,或许可以轻松解决这个问题。   迪恩的声音很快在频道里面响起,“运行室小组仍然没有抵达目标地点。因为气流原因,上升飞行的速度辅助非常有限,预计还有十分钟抵达第一内圈。”   “我可以在抵达内圈后,先行向下飞到燃烧室。”   熄灭倒计时,还有一小时十八分。   “不行,你已经到上层了,再往下飞,太浪费时间。”西尔斯低头向下看了一眼。两百多米的深度,必须要有一些缓冲才能够安全落地。   但是两侧的墙壁都异常光滑,几乎没有任何凸起。不过,大概每相隔20米深度,有一个巴掌大小的通风口。   西尔斯估算了一下距离和角度,“我去吧。我可以想办法跳下去。”   “不行!”抗议的声音同时在耳机里和面前响起。   艾弗雷特气喘吁吁地闯进了控制室,“你应该还不能飞吧?就这么跳下去会有危险的!”   “我有个更安全的办法。”   艾弗雷特想的办法有些出乎意料,但又合乎常理。是用琥珀将墙壁和手腕一同包裹并停住,强行停止降落。   他们在安全的地方实验了一下,这个方法的确可行,但必须要非常精准地把握时机才可以。   “好,那我们一起下去。”   于是,西尔斯把小雄虫背到了背上,用安全绳绑好。然后从他所在的位置接力往前一蹬,直接跳到了对面,用一只手掌牢牢地扒住了那一个小小的通风口。   两个虫的重量悬吊在一根胳膊上。   “如果我没能抓住的话,就要拜托你救我们的命了。”西尔斯嘱托道。   “放心,交给我。”艾弗雷特目光坚定点头。   就这样,西尔斯利用这些小小的通风口,在两面的墙壁之间来回跳跃,一点点下降高度。   途中有好几次次,一不小心没有抓牢通风口,多亏艾弗雷特眼疾手快用了时停,才止住了意外的坠落。   “燃烧室就绪!”   “运行室就绪!”   熄灭倒计时,还剩三十七分钟。   三个位置全部就绪后,熄灭行星发动机的所有流程才正式开始!   在二号行星发动机点燃后的两小时五十八分后,那道冲天的巨型光柱终于缓慢熄灭了!   尚且在发动机内部的虫并不知道这个消息。还是卡洛斯声音略带颤抖地在通讯频道内说:“二号行星发动机,成功熄灭!”   “任务,完成了!!!”   但他们的欢呼还没来得及出口,立刻感受到了一阵更大的地震。艾弗雷特被晃得没站稳,直接跌进了西尔斯的怀里。   “恭喜第一小队完成任务。”沃特沉重的声音在频道内响起,“到现在我们又有了另一个麻烦。”   “就在刚刚,一号发动机也已经被点燃了……我现在就在一号发动机外面。”   “怎么会?!不是已经派了小队进去防止这个吗!”西尔斯立刻询问。   “是。但是进去的小队已经全部殉职了。因为地震导致的岩浆涌出,瞬间灌进了第一内圈。救都来不及。”   “燃烧室,控制室,甚至就连运行室都没有办法进去了……”   “卡洛斯机械师,请问还有什么别的停掉一号发动机的办法吗?”   沉默许久,才响起卡洛斯犹豫又绝望的声音,“把发动机……整个拆掉?!”   “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还是西尔斯首先打破了这段近乎绝望的沉默,“如果我们从外部破坏掉发动机涡轮扇叶呢?”   “我看过设计图,其中火焰的推力只占5%左右。大部分还是涡轮扇叶的气流推动。”   “对,理论上是可行的。”卡洛斯肯定了西尔斯的想法,“但是扇叶距离顶端的喷射口还有将近一千米的深度。另外制作扇叶的材料是人类时代的,坚硬无比,而且能够承受高温。现在的虫族根本没有硬到可以破坏它的东西!”   “不,有一样东西可以。”西尔斯反驳道,“雌虫的精神力。”   “可是没有谁的精神力能够延伸一千米,还保持那个硬度。”沃特说。   “确实没有。”   “所以,需要跳进去。”   沃特一愣,“这里面可是还有火焰呢,那跳进去的虫岂不是……”   “多活一秒,撞碎扇叶的机会就多一分。”   沃特干笑一声,“您这是……让我们去送死?”   “只是提出一种方法。而且既然是我提出来的,我会第一个尝试。”   艾弗雷特猛然看向身边的雌虫,下意识摇头,“不……”   他简直不敢相信,雌虫居然可以在谈论自己的死亡时依旧面无表情! 第50章 牺牲   “可以不去吗?”   在前往一号发动机的途中, 艾弗雷特再次问道。   他们已经在停下的二号发动机里试过了,精神力的确可以破坏坚硬的扇叶。这一方法理论上可行。   “不去的话,行星发动机停不下来, 大家都会死。”   “那为什么非得是你呢?”艾弗雷特急了,方才索拉斯提出要第一个试的时候, 他并不是唯一反对的虫。沃特也极力反对,并且坚持说他有更好的办法。   “你甚至都不是正式的军雌!你就是个清洁工而已!”   话一出口不仅索拉斯神色有异,迪恩和飞行器上的其他军雌也变了脸色。   其实经过了今天这么一遭,谁都能看得出来, 索拉斯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军雌。在他落难之前,或许也是个上校, 甚至可能比沃特的军衔还要高。   这句话一出来,就变成了对索拉斯,和军雌的莫大侮辱。   “小雄虫……”迪恩刚想说两句,就被索拉斯打断了。   “我是军雌。”西尔斯强调,“过去是, 现在是, 将来也是。”   艾弗雷特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随着他们距离一号行星发动机越来越近,那种马上要失去对方的痛苦和恐惧也愈发浓重, 网一样笼罩住了他。   他感觉自己仿佛要窒息了!   “我是说, 你去了也不一定有用,说不定只是白白送死……”   “今天牺牲的虫还少吗?”西尔斯说,“参加这次任务的几个雌虫,之前去抢救地震和爆炸的虫, 还有驾驶飞船却被导弹击落的虫,努力阻止失控导弹的虫……”   “但大家都在为了一丁点希望去拼命。”   “我只是恰好在这个位置上,需要去做这件事情而已。”   “如果换做是你, 艾弗雷特,难道你会退缩吗?难道你能退缩吗?”   字字句句有力地敲在了艾弗雷特的心上。理智上他知道雌虫说的都对。情感上他却只想将对方禁锢在怀里,大声地命令“不许去!”   与此同时,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再次淹没了他。如果他的精神力再强一点,再多一点,是不是就可以直接用琥珀停住发动机?是不是就不会把索拉斯逼到这个份上!   “那我呢?!”小雄虫声音带上了颤抖绝望的哭腔。   “你去停行星发动机了,那我怎么办?!”   西尔斯眼睫颤动了一下,有瞬间的动容。但依旧只能说,“对不起。”   “但正因为你在这里,我才更要去。”西尔斯摸了摸小雄虫的脑袋。   “艾弗雷特,你一定要活下去。”   西尔斯很快跟卡洛斯讨论起了如何进入喷射口的细节。没有虫注意到神情低落的小雄虫,抽空点了一下自己的光脑。   光脑上是他和沃特的对话。   【你真的有更好的办法停止一号行星发动机,对吗?】   【只要你能阻止索拉斯就行。】   飞行器抵达一号行星发动机附近。一行虫下来后,还是默契地给西尔斯和艾弗雷特留出了一点单独相处的空间。   两个虫一起挤在没有虫能看见的角落里。   “别哭了,”西尔斯蹭了蹭艾弗雷特脸颊上乱七八糟的泪痕,“再哭就不好看了。”   小雄虫仰起头,眼眶和鼻头都泛着红,目光却意外地坚定,“我爱你。”   蓝眼睛里露出温柔的笑意,“我也是。”   然后在下一瞬,蓝眼睛连同里面的笑意,一同被凝固在了静止的琥珀里!   艾弗雷特后退一步,又后退了一步,然后恋恋不舍地最后看了一眼雌虫,“对不起。”   离开之前,还没忘了用一些木板稍微遮挡一下入口,避免被其他虫发现。   艾弗雷特一个雄虫回去的时候,迪恩忍不住看向他的身后,“索拉斯呢?”   “他不来了。”   “什么?”迪恩没明白。   艾弗雷特深吸一口气,重复了一遍,“他来不了了。”   迪恩脸色立刻就变了,“什么叫来不了了?!”   “你又对他做了什么?!”   但还没等迪恩碰到小雄虫,就被长官拦住了。   沃特挡在小雄虫的身前,“你就是迪恩少尉?”   身为军雌见到上级,迪恩下意识立正,然后行了个军礼,“是!上校!”   “任务完成得不错。至于禁止索拉斯参与一号行星发动机任务这件事,是我的命令。别因为这个欺负一个小雄虫。”   迪恩急了,刚想说点什么,却被沃特强行拉走了。两个虫在远处说了几句悄悄话。   艾弗雷特离得比较远,没听清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在这之后,迪恩再也没有问过索拉斯的下落。甚至看他的眼神也有点怪怪的。   “所以,”艾弗雷特站在沃特面前,满怀期待地问,“你说你有更好的方法,是什么?”   他阻止了索拉斯近乎自杀的尝试,但仍然需要有虫来停止行星发动机。否则他们还是必死无疑。   “不能让索拉斯去。”   “嗯嗯。”   “换我去。”   艾弗雷特脸上一片空白,“什么?”   “你听到我说的了。”   见小雄虫还没反应过来,沃特继续说,“你居然真的能阻止他,要知道他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我还以为等他过来,要跟他吵一架呢!”   “不过这样也好。见不到他,能少挨一顿骂。”   “你用了什么方法?算了,别说了,我不想知道。”   交谈亲切又友好。很难想象这两个虫在不久之前还曾经互相威胁,互相厌恶,甚至互相伤害。   “所以……”艾弗雷特艰难地说,“根本没有什么所谓更好的方法。”   “你只是单纯想要……替索拉斯去送死?”   “你说的对也不对。不管是索拉斯还是我,都不可能做到一个虫停止发动机,救下这颗星球。我们只是做第一个尝试的虫而已,然后告诉大家这个办法有用。或者没用。”   “可是……为什么?”沃特说了这一大通,但实际上,他所做的,就是代替索拉斯牺牲性命。   为什么他会愿意做到这个地步?   “因为我跟你一样,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索拉斯活着。”   说得这样笃定和深情,艾弗雷特突然有点怀疑他跟索拉斯之间的关系了。   “你们之间到底……你们之前就认识?”   “他是怎么说的?”   “索拉斯说,他认识你的雌父。”   沃特听了,低笑一声,“确实,他的确认识我的雌父。”   “但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那你想听到什么答案?我像爱戴雌父一样爱戴他吗?确实是。但不仅如此,他之前还救过我的命,不止一次。你可以当作我是在还债。”   “另外,艾弗雷特阁下,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一个请求?”   “等行星发动机的危机解除之后,请您确保他一直活着。活到转运星恢复正常的那个时候。”   只有上将安然无恙,等第一军团到来的时候,才有机会缓解冲突,尽力保下转运星。   他是这里的长官,这是他的职责。   他是他的老师,这也是他的私心。   “拜托了。”   艾弗雷特刚点完头,就见对方立刻转身要走,赶紧叫住了他,“等一下!”   沃特站住等他说话。   “你们军雌为什么都这样?可以把牺牲和死亡像日常一样挂在嘴边?”   沃特想了一下,“可能是因为习惯了吧。”从读军校开始,他们就很清楚军雌的命到底有多么不值钱。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你知道我的精神力能够停止时间吗?”   沃特点头,“开挂一样的能力。”如果他一开始就知道艾弗雷特有这样的能力,怎么可能敢招惹他。   “但是如果你有办法的话,索拉斯就不会提出要自己跳进去了。”   “我的精神力不够,不能够停止住整个发动机,但是或许有办法停止某一部分。至少……能争取一点时间。”   “行。谢谢了。”沃特去工程师们的办公室,亲自挑了两个工程师,负责配合艾弗雷特的尝试。   “你尽管试。我现在要去发个声明了。”   五分钟后,沃特的影像出现在了转运星军部各个单位的所有公开屏幕上。   “这里是沃特·莫德,第三军团驻扎AB转运星指挥中心最高长官,军衔上校。这是一项紧急通知!”   “注意!这是一项紧急通知!”   大多数军雌仍在忙碌手头的工作,但也有一些暂时抬起了头,看向发出紧急通知的沃特。   “或许你们有些虫已经知道了,从内部进入一号行星发动机并尝试熄灭的任务全面失败。岩浆灌了进去,我们就进不去了。”   “但是行星发动机必须要关掉,否则整颗星球会被它撕碎。根据机械师的计算,我们还剩下……”沃特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光脑手环,与此同时,一个不停跳动的倒计时也打在了屏幕上,“两小时二十七分。”   “没多少时间了。”   “无法从内部关停,但还可以从外部进行破坏。我们可以从喷射口跳下去,用自己坚硬无比的精神力搅碎里面旋转的叶片。”   “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是的,会死。几千度的高温,应该是尸骨无存。但好在雌虫死后,精神力仍然会留存一段时间。就好比一粒坚硬的沙子,落入旋转的风扇当中。运气好又足够多的话,就能把扇叶搅碎。”   “至于有没有用,我现在还不知道。所以通知结束后,我会全程直播跳入喷射口的全过程,看看到底有没有用。”   “接下来,转运星的军事控制权将会全权移交给我的副官,艾登中校。”   “对了,这次任务,我自己命名为光渊行动。”   “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的办法。趁我还能站在这里,进行一次征集,征集所有自愿参与这项任务的军雌。”   “请注意,这是一项死亡率百分之百的任务。因此,急救、消防,空中等关键单位,禁止报名。精神力等级低于B的,禁止报名。其他,不限。”   “另外,从此刻起,如果有军虫离开岗位,将不会被追究任何责任。死亡将至,你可以选择返回家里,见一见你最在意、最爱的那些虫。”   “我选择拼死一搏,是因为我在意的虫也在这里,因为我在意这颗星球,因为我在意自己作为军雌的荣耀和职责!”   “但这仅代表我自己,每个虫在此刻面对灭顶的灾难,都可以有自己的选择。”   “最后,愿帝国……”沃特想按照惯例,说一句装模作样的台词,但说到一半却哽住了,他笑了一下,然后说,“去他操蛋的帝国吧!”   “希望你们……都能够活下去!”   然后这位转运星的最高军事长官站起身,镜头追随着他一步一步登上了发动机的喷射口。在他身后不远处,巨量喷涌而出的火焰组成了直径几十米的白色光柱,几乎占据了整个屏幕。   这时,一个银发的小雄虫突然上前,跟他说了几句话。但此时视频里只能听到后面巨大的火焰呼啸燃烧声。根本听不到他们说什么。   其实艾弗雷特说的是,“我只能停掉一部分火焰,稍微延长一下……坠落中死亡的时间。”   “对不起!”   但沃特说:“谢了!”   艾弗雷特释放出自己的精神力,停住了靠近边缘的那一部分火焰。然后冲沃特点了点头。   沃特也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摄像头笑了笑。军雌走向喷射口的边缘,激烈的火焰气流将他的金色短发吹得乱作一团。   他看起来狼狈、渺小,摇摇欲坠。   然后他闭上眼睛,向后仰倒。   像一滴水坠入大海,悄无声息地坠入了身后的白色光渊!   正在看视频的军雌,都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十五秒后,直播里的白色光柱,突然闪烁了一下!   只有那么短暂的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原状。但这短暂的闪烁,给所有关注的虫们都带来了信心和希望!   他们能够影响发动机的运转,或许!就能把它停下来!   直播还在继续。很快第二个军雌出现在镜头中,没有犹豫,直接跃入了光渊!   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第十个、第二十个……   前往发动机喷射口的通道上,自发排起了一条长队,蜿蜒着通向金属山脚下。像一条载满希望的长线。   这些穿着各式军装的雌虫,或高或矮,或年轻或年迈,或微笑或沉默,都一个接一个地、坚定地跃入了白色光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雌虫一个接一个坠入。   光柱偶尔闪烁,持续减弱。   到第七百三十二个的时候,艾弗雷特的精神力已经彻底耗尽,无法再为他们提供任何帮助。   然后,他看到队伍当中出现了明显不是军雌的雌虫。   后来他才知道,那段直播视频已经被发布到了公共平台上。于是很多平民雌虫自发前来。能上来的已经是精神力合格的,还有更多的被拦在了发动机外围。   艾弗雷特亲眼目睹了这场残忍的壮举。看着这些雌虫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堵住了即将撕裂大地的伤口。   距离光渊行动倒计时还剩两分钟的时候,伴随着又一次的坠入,已经十分微弱的光柱闪烁了两下,终于彻底宣告熄灭!   周围一下子变得极静,只剩下微弱的风声。   艾弗雷特赶紧上前,拦住了一个还要往下跳的雌虫。   “结束了!”他说,“发动机已经熄灭了!”   那个雌虫看起来相当年轻,茫然地看了艾弗雷特一眼。   过了一会儿才啊了一声,嘴唇颤抖着问,“结束了?”   “我们……活下来了?”雌虫一边笑一边流泪。   “是的,活下来了。” 第51章 争吵   西尔斯只觉眼前一花, 周遭景象突然大变!   周围多了几块木板,光线变暗,走廊里声音也安静了许多。   仿佛突然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   西尔斯迅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艾弗雷特, 刚刚居然对他用了琥珀!   他立刻从角落里冲出来,然后一眼看到了正靠着墙角蹲坐在地上的艾弗雷特。   小雄虫双臂抱住膝盖, 蜷坐成一团,衣服和脸上都脏兮兮的。看起来分外可怜。   艾弗雷特听到他的脚步声,抬起头,冲他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别担心,发动机已经停住了。”   “停住了?”西尔斯低头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 距离他抵达这里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怎么停住的?!”他问。   但听到这个问题的艾弗雷特像是突然被打了一拳,表情格外难看。他缓缓弯下头,没有回答。   然后西尔斯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要对我用琥珀?!”   依旧是沉默。   但很快,西尔斯就弄清楚了关停发动机的全过程。因为那个直播视频早已传遍了整个星球。   他看到了沃特的演讲, 看到了沃特微笑着跌入了光柱。看到了前赴后继跃入光柱的雌虫们……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突然变得如此安静。   转运星本就没有多少驻扎军, 经此一事,恐怕十不存一。   西尔斯闭了闭眼。然后在小雄虫对面半跪下来, 好方便交谈。   “艾弗雷特, ”听到自己名字,小雄虫终于再次抬眼看他,“为什么……要对我用琥珀?”   “你知不知道,这次为了熄灭行星发动机, 有多少雌虫付出了生命?!如果我……”如果我去的话,或许不会造成这么惨重的伤亡。   这话不说还好,话一出口, 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艾弗雷特的泪水决堤而出。小雄虫本能般张开双臂,扑进了对面的雌虫怀里。   艾弗雷特把脸埋进雌虫胸口,压抑的哭声闷闷传出来,甚至因为过于激动而哭得浑身颤抖。   但西尔斯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心软,而是强行把怀里的小雄虫扯了出来,“回答我的问题,艾弗雷特!”   陷入剧烈哭泣的艾弗雷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那么多雌虫都……为什么要对我用琥珀?!”   “还能是为什么?”提起琥珀的事情艾弗雷特明显有些心虚,但他绝不后悔,“如果我不用琥珀阻止你的话……你现在也已经消失在了光渊里……”   “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西尔斯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他无法原谅自己在光渊行动当中的被动缺席,“你凭什么未经同意用琥珀把我定在那里!”   艾弗雷特怔在了那里,眼神从震惊到委屈,再到愤怒,“我刚刚,救了你的命!”   “我让你救了吗?!你觉得我需要你救吗!”   悲痛让西尔斯失去了所有理智,因为还有一个更要命的问题在拷问他:凭什么,他还活着?!   “哈!”艾弗利特都快气笑了,“那我应该怎么做?就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吗!”   “无论如何,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任何决定!”   “我是你的雄主!我怎么就没有权利替你做决定!你的身体,你的财产,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西尔斯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这么想的吗?”   “你是我的雄主,你标记了我,但并不意味着我就成了你的傀儡!”西尔斯总是会忍不住想那个假如,“如果下去的是我,而不是沃特,或许后面不会死这么多虫!”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擅自阻止我的决定……”   “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所有委屈和疑虑在此刻通通爆发,“你不告诉我你跟沃特的关系,你不告诉我你的计划,你甚至不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   “索拉斯,你真的叫索拉斯吗?!索拉斯到底是谁!”   “你之前说你可以等……”   “我撒谎了!我撒谎了不行吗!”艾弗雷特拽住了军雌的衣领,将他按在了墙上,看起来气势汹汹,手却一直在抖,“因为你总是一副可以毫无顾忌就离开的样子!所以我什么都不敢问,我只能说我可以等!”   “可是今天!你都准备去送死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打算跟我说!我还能等吗?!我根本等不起!!”   西尔斯握住艾弗雷特的手,想让他松开自己的衣领,却被他直接挡开了。   “你倒是说啊!你敢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打算告诉我?!”   “我打算过的。”西尔斯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   他说的是真话。就在一天前,西尔斯本已下定决心,等救援小队抵达这里之后,就坦白身份,邀请艾弗雷特一起前往第一军团。   “但现在,我后悔了。”   艾弗雷特怔住,然后缓缓松开了手。   西尔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琥珀在我身上用得这么熟练,这是第一次吗?”   小雄虫眼神明显慌乱了一下。那一瞬间,西尔斯就知道了答案。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原来是早就试过了。”   “你试过多少次了?五次,十次?”   眼看着艾弗雷特的表情越来越心虚,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了。   “……总不能是一百次吧?”   艾弗雷特依旧沉默以对。这次西尔斯终于连自嘲的苦笑也没有办法维持。   他深吸一口气,将小雄虫推开,转身就要走。行星发动机的危机结束了,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艾弗雷特慌忙去抓雌虫的手,“我错了,索拉斯……别走!我是因为害怕,因为爱你才……”   西尔斯抽出自己的手,却又再次被小雄虫紧紧抓住,这次比上次更加用力。   “不要走!”   “我要去工作。你最好也先回家。”西尔斯没有回头看他,“如果你还想拦住我的话,可以用琥珀。”   “我不会,我没有……”艾弗雷特几近绝望。他不知道为什么两个虫之间会变成这样。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雌虫的手。   看着雌虫越来越远的背影,他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这次分别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精神力忍不住从指尖溢出,又被他强行收了回去。   行星发动机被停止。星球免去了直接被撕碎的风险,却依旧留下了满目疮痍。   大地被撕裂,余震仍然时有发生。别的不说,中心城区已经被从左至右的一道巨大裂纹撕成了两半。   走在路上,时不时就能听到哭喊声和哀嚎声。路面上能看到尸体和各种垃圾、破碎的玻璃,甚至有一些坠落的飞行器,和故障的机器人。空气中混杂着尘土和浓烟的味道,呼吸起来非常不舒服。到处都是一片混乱和狼藉。   在很多雌虫拼命拯救这颗星球的同时,也有不少虫选择了放纵堕落,趁火打劫。   转运星的社会秩序摇摇欲坠,急需维持。   因此,西尔斯从行星发动机离开之后,立刻前往指挥中心,寻找沃特在视频里面提到的副官艾登中校。   幸运的是,他还活着。   不幸的是,军部没有多少活着的了。   因为沃特之前有过叮嘱,所以西尔斯参与这次的指挥工作非常顺利。艾登表示,愿意听从他的一切建议。   但即便如此,把残存的军部成员一一清点,然后再次组织起来,重新任命,仍旧花去了大半天的时间。情况跟西尔斯所料想的差不多,原本拥有将近一万名军雌的驻扎军,现在还能在岗位上正常工作的只剩下不到一千个。   没办法,虫手太有限,只能一个虫掰成十个虫用。勉强维持转运星这个烂摊子的运转。   直到此时,西尔斯才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他打开光脑,果不其然收到了艾弗雷特发来的好多条消息。   大概意思都差不多,道歉,解释和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西尔斯没有细看。   等他返回到信息界面,才发还有其他虫发来的消息。他点开一看,是沃特。消息的内容很简短。   【阻止您是我的主意。原谅小雄虫吧。】   沃特这是吃准了,他再也不能对他发火了。   然后往下滑,还有第二条消息。   【老师,这次我是不是没给您丢脸?】   原来他一直记得。当年西尔斯把沃特赶出第一军团时,曾经毫不留情地说过,你这样的学生,只会给我丢脸。   西尔斯用力咬了一下后槽牙,微微仰头,把即将溢出的泪水生生咽了回去。   他站在那里许久,久到像是凝成了一尊雕像。   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点开光脑,翻回去又把第一条信息看了一遍。   然后他重新点开了跟艾弗雷特的对话框。   【你先回去找比古吧,这段时间仍然要注意安全。】   【我还要在这边忙一段时间。等确认安全了。我会回去找你们。】   对方秒回,【好,你也注意安全。】   然后西尔斯能够感应到,小雄虫随身戴着的那片枫叶已经开始移动。   三天后,距离首次通讯中断过去整整七十二小时后,通讯塔台里再次收到了来自外界的消息。   塔台小队的马恩简直要立刻跳起来,但因为腿断了,跳不动。他打电话告诉西尔斯这个消息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场灾难已经结束了?”他问。   “是的。”对于转运星上大多数虫来说,确实已经结束了。但对他来说,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在通讯恢复后,西尔斯收到了来自第一军团的消息,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亚当和伊厄森号正在前来的路上。   预计抵达时间,一天后。   在这最后的宁静里,在转运星上幸存的虫都在欢呼庆祝危机结束的时刻,西尔斯也回了一趟家。   艾弗雷特在见到他的时候非常惊喜,比古也立刻抱了上来。   这三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以至于,最后仅仅只是活着见到彼此,就已经感到非常幸运了。   “你……还好吗?”艾弗雷特克制着自己想要靠近和拥抱的冲动,站在两步开外,打量着他的雌虫。上次见面,还是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艾弗雷特拿不准雌虫此刻是怎么想的。于是不自主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西尔斯点点头,“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你说,什么事情?”   “你之前答应过我,如果找到上将的话,就帮我去除标记。”   “现在西尔斯上将的下落已经很明确了,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这个久远的承诺,自从他们关系缓和之后,就已经被默认般遗忘了。此刻突然被提起,艾弗雷特的心脏揪成了一团,“你的意思是……?”   “我要洗掉标记。” 第52章 失踪   艾弗雷特曾经对标记嗤之以鼻。他认为这是虫族的封建糟粕, 是利用生理本能进行压制的不平等关系。   爱情应该是纯洁无瑕的,全凭感受而不是依赖本能的!   但等他亲自标记了索拉斯。能够感知对方大概的位置,能够辨别对方是否说谎, 看着对方在自己的信息素影响下陷入情.潮无法自控……   艾弗雷特发自内心觉得:真香!!!   当然,最初的最初, 他标记索拉斯只是为了救他的命。还阴差阳错的,解决了自己精神力匮乏的问题。   现如今,雌虫的精神海恢复得不错,修复进度已经将近一半。这种情况下有没有标记, 对他来说已经影响不大了。   似乎是个合理的要求。   但乍一听到,艾弗雷特依旧觉得心脏像是被用力掐住了那样难受。   如果连标记都没有了, 他对雌虫来说,是不是就更加可有可无了?   他是不是,马上就要被抛弃了?   艾弗雷特挤出一个笑,“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对了,你吃饭了吗?我准备了一些饭菜, 给你热一下吧。”然后生硬又慌乱地试图转移话题。   “艾弗雷特。我没时间在家吃饭, 别麻烦了。”西尔斯赶紧阻止想要逃往厨房的小雄虫。   “你不想让我去掉标记,对吗?”   他当然不想!但艾弗雷特不敢直说。“就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之前不也好好的吗?而且清洗的过程会很疼, 生.殖腔标记又不一定洗得掉, 可能会白白遭罪。”   艾弗雷特列出了一条条看似非常正当的理由。   “清洗标记付出的代价我都可以接受。之前没有提,是因为我以为你不会利用标记来控制我……”   “我当然不会,我绝对不会的!”艾弗雷特举起三个手指,“我对虫神发誓!”   比古和小傻瓜已经趁机偷偷离开了这个房间, 把空间全部留给了他们。   “艾弗雷特,你用琥珀限制了我的行动,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尽管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但再次提起这件事情,西尔斯仍然没办法完全保持冷静。   “你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比利用标记控制,还要过分吗?”   “对不起。我确实不该那样做,但当时情急之下,而且就那一次……”   “就那一次吗?!”说话之间,西尔斯的语气也不自觉重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害怕的。   “琥珀是一项非常强大的能力。你可以停止时间,也代表我会在你的控制之下,但无知无觉。你觉得这对我来说,公平吗?”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艾弗雷特赶紧再次道歉,“但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   “我知道。但没有恶意的情况下,照样可以犯很严重的错。艾弗雷特,你有很强大的能力,这很好。但同时也代表你必须有相应强大的自控力,才可以把能力用在对的和好的地方。”   “我之前只是偶尔用时停,把美好的时刻定格得久一点而已……我真的没有用琥珀做过坏事!”   “但你可以,并且曾经将我限制在了静止的时间里,就因为我做的事情不是你希望看到的。你现在仍然可以停止时间,只要你想,你甚至可以把我永久地囚禁在琥珀里。将心比心,你不会感到害怕吗?”   “可是……将心比心,如果那天决心送死的虫是我,而你有同样的能力,你不会选择阻止我吗?!”   “我不会。”西尔斯看着面前眼眶发红的小雄虫,知道他明白自己说的是真话。“我会非常难过,或许也会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我仍然会尊重你的决定。”   “这就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艾弗雷特,我爱你。但在我看来,有很多比我们更重要的事情。”   “我可以理解你在当时当下的决定,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活着。但在你做出那个举动的同时,你也应该明白,你已经失去了我对你的信任……”   艾弗雷特的指甲已经用力地抠进着手心里,却丝毫不觉得疼。“所以,就因为我做错了那么一次,就要判我的死刑吗……”声音带上了不自觉的微弱颤抖。   “当然不是。但信任的重建,是需要行动和时间的。”   “好,我用错了琥珀,我已经知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错了!所以……这跟洗掉标记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洗掉标记,减少对我的掌控。从一个相对更加平等的阶段,慢慢磨合,不好吗?”   什么?艾弗雷特愣了一下,“所以,你并不是想先洗掉标记,然后再一步步离开我?”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放心吧,如果我真的要离开,会直接说。不会跟你说这么多其他的。”西尔斯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清洗标记相关的纸质文件,“所以,你同意我洗掉标记了?那就在这几个地方签字吧。”   直到这时,艾弗雷特才终于吐出了一口气,缓缓地松开攥紧的拳头。   艾弗雷特接过雌虫递过来的笔,乖乖在相应位置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在雌虫拿文件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所以,我们之间,一切都好?”   西尔斯有点无奈,“也不能说一切都好。很明显出问题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吵那么一架。”   “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需要坐下来,好好的挨个解决它们。”   “但不管怎么说,我的确没有一刻,生出把婚戒取下来的念头。”   小雄虫顿时眼睛一亮,“你知道那是婚戒?!”   “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也一样!”   然后艾弗雷特讲了自己这三天的经历。   在行星发动机那里跟西尔斯分别之后,艾弗雷特并没有直接回家,或者去接比古。而是去了公司。   神灯分公司的大楼在地震中暂时没有被波及,于是里面聚集了一群无家可归的员工。这里有先进的安保措施,有平时用来休息的沙发,还有一些基本的生活物资和药品,短暂地生活几天绰绰有余。   艾弗雷特抵达公司后,利用F的权限打开了实验室。这间高级实验室是全金属结构,位于地下,拥有三级防震的功能,比地上的大楼要安全很多。除此之外,他们还力所能及地救助了一些路过的受伤的虫。   “我能做的不多,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这倒是有些出乎西尔斯的意料,“你做得很好。”   “不过,这不是重点。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怀疑公司的经理罗伯特跟光选会有勾结吗?”   如果不是小雄虫在此刻提起,西尔斯确实差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我记得你说过,要找他当面问清楚。”   “对,本来打算在出事的前一天找他。但那天没找到。后来转运星出事了,也暂时顾不上这事。直到……”   “那天我本来是打算搜集一下公司里面零散的物资,就动用权限打开了很多办公室。其中也包括罗伯特的。然后我就发现……原来他一直待在里面。”   “尸体已经硬了。”   “现场看起来像自杀,屏幕上还有已经发出去的电子遗书。我打开看了一下,大概是说自己跟光选会勾结,但被发现,穷途末路之下策划了一系列针对转运星的攻击事件。但是现在觉得很愧疚,伤害了很多虫。于是自杀了。”   “这封遗书早就发出去了,你确定吗?”西尔斯问。   艾弗雷特点头,“看了一下时间,是在出事之前。”   “你觉得真的有可能是他吗?我还是不太相信。感觉整个事情漏洞百出,像是一场准备好的表演……”   “不管他是不是,既然有了这么完美的替罪羊,官方肯定会认定他是罪魁祸首了。”西尔斯听到这里,心下已经有了定论。   “不可能吧?!”艾弗雷特不相信,“这次的事情死了这么多虫!帝国难道不会彻查到底吗?”   还是太天真了。西尔斯心底叹息一声,委婉说道:“有时候官方只是需要给出交代,并不需要给出真相。”   “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眼看小雄虫垂头丧气,西尔斯摸了摸他的脑袋,夸奖道。   被夸奖的小雄虫再次充满了生机和活力,“那……我可以亲亲你吗?”   “别。艾弗雷特,我待会儿还要出门。”   “刚回来就走,你要去哪儿?”艾弗雷特大着胆子捧起了雌虫戴戒指的那只手,见对方没有拒绝,便开始亲亲啃啃。   “……不许咬!通讯恢复了,但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西尔斯面无表情抽回手,擦干净上面的口水,“可能会离开这个星球一段时间。”   “要走这么远吗?”   “转运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上面肯定要派很多虫来调查。不管是真调查,还是走流程,我都要配合他们。”   “那要很久吗?”   “不会太久,一周之内肯定解决。”一周的时间,足够他解决帝国跟帝军团之间的冲突了。   如果没能解决,真到开战那一步的话,身份的事情就只是小事了。   “那可以每天发消息给我吗?”   “我尽量,但或许会没有时间。”西尔斯顺便收拾了几件衣服,艾弗雷特一直跟在他身后。   “关于标记,我会自己抽时间去洗掉。”   艾弗雷特赶紧问,“不需要我陪你吗?”   “听说清洗标记的过程,对于雌虫来说还挺难受的……”   目前其实没有特别有效的清除标记的办法,所以为了减少标记对于雌虫的影响,采用了透析治疗的方法。简单来说就是把身体里面的血液净化循环一遍。   那感觉肯定不会好受,但对于西尔斯来说,完全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不用了。说不准什么时间有空去。”第一军团里有能够清洗标记的设备。所以他根本不会去正规医院。跟艾弗雷特要这些文件,也只是个借口。   “还有一件事。这次之后,我很可能会被调任。可能离开第三军团,也可能去其他的星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   “我没问题,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原则性的问题解决之后,小雄虫什么都可以商量了。搬个家而已,只是小事情。   “好,谢谢你。”这是西尔斯意料之中的回答。或许,之后他要想办法让西尔斯和索拉斯两个身份之间的切换变得更自然一些了。   但只要回到第一军团所管辖的地区,就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前提是,要先解决第一军团与帝国近在咫尺、一触即发的争端。   “虽然工作很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送自家雌虫离开的时候,艾弗雷特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最糟糕的灾难已经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艾弗雷特满怀信心地想。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艾弗雷特切实感受到,标记正在一点点被去除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难过起来。   就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永远地离他而去了。   因为想要逃避这种心情,艾弗雷特选择了蒙头睡觉。等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光脑上有一个来自索拉斯的未接来电。   他立刻拨了回去,却无虫接听。   大概是在忙吧。那时候的小雄虫想。   此时,距离索拉斯回家,仅仅过去了六个小时。   艾弗雷特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雌虫此刻正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无法动弹。血液迅速流失,身体急速失温。   这间地下室里,另一个只虫举起了锋利的手术刀。   “上将,您本应该死在首都星的。真是太可惜了……”   “至少那种死法会干脆一点。您觉得呢?”   “光选会第一收割者,送上诚挚问候。”   握着手术刀的虫鞠了一躬。然后伴随着轻快的口哨声,刀锋压在皮肤上,划开一道细长的血痕。   自从那通未接来电之后,艾弗雷特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来自西尔斯的消息。   起初他还能耐得住性子,但不安随着时间与日俱增。在发了一百多条消息,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艾弗雷特先是去了军部的通讯大楼找虫。没有找到索拉斯,反而遇到了迪恩。   之前的光渊行动,迪恩因为自己的弟弟,没有参与。愧疚让他选择了暂时离开,直到今天才回来。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通讯大楼如今显得格外冷清。塔台通讯室里居然空无一虫。问了大楼值班室的虫,他们也不清楚。   “会不会是一起离开,配合调查去了?”艾弗雷特问。   “不可能。”迪恩立刻否认了他的猜测,“如果是正常离开,绝对不会没有留下虫值班。”   “肯定出事了!”   但现在转运星的秩序仍旧一片混乱,想要在种情况下找到几个军雌,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他们开始焦急寻找的同时,转运星中心城区的上方投下一朵巨大的阴云。   那是一艘比整个中心城区还要庞大的星舰,上面第一军团的标志无比耀眼,此刻正悬停在了中心城上方的同步轨道上!   那是第一军团的伊厄森号!这还是艾弗雷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帝国最强星舰。   而且,艾弗雷特的偶像西尔斯上将说不定就在上面。   “我们可以请求西尔斯上将的帮助!他一定会帮忙找到索拉斯和其他失踪的雌虫,调查清楚转运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可是西尔斯上将,帝国拯救者!艾弗雷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但迪恩却没有那么乐观。只是简单说了一句,“接下来,第一军团应该会接管转运星。”   迪恩想的没有错,转运星的秩序在第一军团的管控之下,正在迅速恢复正常。   但艾弗雷特却失望了。即便转运星有了新的隶属于第一军团的指挥中心。他们提交的关于寻找失踪军雌的申请,却迟迟无虫理会。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指挥中心的接待员每次都是这样回复他们,“请不要干扰我们的工作。”   就连艾弗雷特的雄虫特权在此刻也没了用处。   没办法,他们又只能自己组织认识的虫一起寻找。艾弗雷特甚至动用了钞能力,发布了悬赏。   只是,依旧一无所获。   这天清早,艾弗雷特收到了迪恩打来的电话。此时距离索拉斯失联已经过去了五天。距离伊厄森号停在转运星也已经有整整4天。   迪恩的语气犹豫含糊,“你确定,索拉斯戴的那个止咬器,是独一份的吗?”   “当然了,那是我给他特地定制的。”艾弗雷特扔下手里吃到一半的饭团,立刻往外冲,“你找到索拉斯了,他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先别急,我只是找到了一个很相似的止咬器。有点变形了,所以我也不确定。你还是来一下吧,我在……”   “我在停尸房。” 第53章 戒指   在第一次听到停尸房这三个字的时候, 艾弗雷特心脏梗了一下。   没有虫希望自己寻找的结果是一具尸体。   但他仍旧去了。不止一次,不止一个。   他不怪任何人,只是怪自己。   怪自己没有接到那通电话。   他是后来才知道, 雄虫感应到标记消失,一种是因为雌虫洗掉了标记, 另一种更常见的情况,是雌虫死亡。   现在他听到迪恩说起停尸房,也只是哦了一声,然后问, “哪个停尸房?”   经历这次灾难,转运星死伤无数。停尸房也跟着多了起来。大的小的, 正规的不正规的。他们都去过了。最夸张的一次,他们去了一个五平米见方的冷库,里面是密密麻麻堆叠起来的将近百具雌虫尸体。   连续不间断的寻找之下,艾弗雷特已经有些麻木了。   “是一间新的,之前没有来过。离指挥中心挺近的, 我把定位发给你。”   收到定位后的十分钟内, 艾弗雷特就赶到了地方。却在门口看到了一脸无奈的迪恩。   “怎么了?”   迪恩双手一摊,“被赶出来了。说不是相关虫员不让看。”   “我是家属, 总相关了吧?”艾弗雷特于是去找停尸房的管理员理论。但不管他怎么说, 对方都是油盐不进。他注意到管理员的军装上有第一军团的标志。   这段时间只要碰到第一军团的,基本上都没有顺利过。艾弗雷特起初对于他们的好感,现如今也所剩无几了。   连带着对西尔斯上将也产生了那么几分质疑。   小雄虫探头往后看了一眼,思考着用琥珀强行闯进去的可能性。   眼看艾弗雷特脸色不对, 迪恩赶紧拽了他一下。“算了算了,不让进,以后再来吧。”   等离开以后, 迪恩才解释道,“我拍了视频,虽然有些没有拍清楚,但你可以看一看。”   “先跟你说一下,脸可能……看不太清了。”   直到看了那个视频,艾弗雷特才明白为什么脸会看不清了。   视频很短,只有几秒钟,应该是刚刚开始拍,就被阻止了。   开头是戴着变形止咬器的脸,堪称血肉模糊。似乎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砸过。   艾弗雷特下意识地别过脸去,然后又强迫自己回过头来,盯着认真看。因为碎得太彻底,他也无法辨别原本的容貌。但是,仔细看过止咬器后,他确认,这就是索拉斯以前戴的那款。   黑色款式,不显眼处点缀着几条暗金色的纹路。是特地按照索拉斯的骨骼线条定制的。   艾弗雷特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停掉视频,扯了扯领口,缓了口气。   然后又继续看。视频中间晃得很厉害,还能听到背景里的争吵声,大概是在抢夺光脑手环。剧烈的晃动让画面糊成一团,基本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勉强看出,上面盖了一张白布,遮盖住了大部分躯干。   到了结尾部分,视频的画面终于再次重新稳定下来。定格在了一只手上。   那是一只属于雌虫的左手,手掌宽大,指节分明。修剪整齐的指甲缝里洇着干透的血迹。   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艾弗雷特看到,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了一枚小小的戒指。   艾弗雷特想起索拉斯曾经说过,不管多么生气,他都没有一刻生出要摘下那枚戒指的念头。   但现在……   不!不会的!可能只是看起来相似而已!   他立刻把视频暂停,放大,想要看清楚那枚戒指的细节。   但视频的分辨率实在有限,他盯着那些像素点看了又看,也只能辨认出,那是一枚款式简单的金属戒指。   跟自己买给索拉斯的很像,但到底是不是,又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怎么了?”迪恩问。   “这个……戒指……”   “确实挺奇怪的,军雌一般不会往手上带东西。”说完迪恩才意识到不对,“这是……索拉斯的东西吗?”   艾弗雷特把手环还给迪恩。手指插入发间,将乱七八糟的银发用力向后梳理,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转身回去,那架势,一看就是要硬闯!   迪恩赶紧去拦他,却被小雄虫直接用琥珀困住了。艾弗雷特看一眼周围几个第一军团的军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在场所有的虫都凝固在了琥珀里!   门口停滞着几只神态、姿势各异的雌虫,只剩艾弗雷特一个虫,还可以在这片空间中活动自如。   但等他闯过闸机,到了里面,却发现停尸房的金属大门被锁上了。没办法,他又只能退出来,找那个管理员要密码。   “出什么事情了?”一个声音突然询问。有其他虫闯进了他停止住的琥珀空间里。   艾弗雷特转身,发现对方是一个不认识的军雌。   他穿着第一军团的军装,一双纯净的阿凯特斯蓝眼睛被眼镜边缘的反光稍微模糊,透出一股其他军雌没有的斯文感。军雌正朝他露出友好的笑容。   “你干的吗?那我劝你最好不要硬闯。”陌生军雌指了指他身后紧闭的金属门,“这里虽然只是停尸房,但是安全级别挺高的。”   “一不小心,密码输错,不管你要进去找什么,都只能看到一堆碎片了。”雌虫比了个爆炸的手势。   艾弗雷特将信将疑地看着这个雌虫。他不是很相信对方,但话说回来,他又根本没有赌一把的勇气。   “对了,我叫亚当。你叫什么?”亚当主动冲他伸出手,“你很厉害,考虑加入军团吗?”   但艾弗雷特根本没有搭理他,径直从旁边离开了。   硬闯不行,他得想别的办法。   只是止咬器和戒指而已,并不能证明什么,说不定是索拉斯不小心把它们弄丢了……   小雄虫离开之后,这附近的几个雌虫才重新恢复正常行动。看到亚当突然出现,停尸房的管理员赶紧向他行礼,“中将!”   亚当收回无虫在意的手,转而拍了拍管理员的肩膀,“没事,继续工作就好。”   “是!”   亚当目送小雄虫离开。没过一会儿,他身后又出现了另一个红发军雌。   “上将如果知道你对他的雄主这么做,真的不会骂你吗?”   镜片后的蓝眼珠,瞥了一眼红发雌虫,“你在胡说什么,奥伯伦?”   “上将没有雄主。有雄主的只是一个叫索拉斯的普通军雌。”   “而且,他要想骂我,首先得醒过来。”说着,亚当满怀期望地看向红发雌虫。   但对方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   “你说,上将会不会……”   “奥伯伦!”亚当严厉得喝止了他,“不会说话,可以把嘴巴缝起来。”   “上将,必须要醒过来。”   五天前。   西尔斯离开家以后,很快接到了一项救助任务。这段时间虫手严重短缺,除了在指挥中心负责主要的决策工作,以及通讯大楼的工作以外,西尔斯还分担了大量的前线救援工作。   自转运星出事以来,除了被艾弗雷特困住的那几个小时,他真正休息睡眠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一个小时。   还好军雌的体能异常强悍,这样的体能消耗也完全撑得住。只是不可避免地,反应变慢了一点。   仅仅一点点而已。   但就是这一点点的迟缓,有时候就会决定成败,和生死。   这次的救援任务是救一个不小心被压在废墟下的小虫崽。他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一点点顺着缝隙清理周围出一条安全的通路,钻进去将还不会说话的小虫崽从地下挖了出来。   等他想要返回地面上安全地方的时候,外面的动静已经让他意识到这是个陷阱了。   在子弹的破空声传来的时候,西尔斯下意识抱紧小虫崽,用自己身体和精神力为他挡住了所有的危险。   然后他就感觉胸口一痛。   那群混蛋,居然在小虫崽身体里塞了炸弹!   血液迅速流失的时候,他给艾弗雷特拨出了一通电话。   没接。   西尔斯再次醒来时,似乎是在一个地下室里。身体和精神力都是一样的死气沉沉,动弹不得。无影灯太亮,照得手术刀的刀刃都反射着亮光。   西尔斯的意识昏昏沉沉,时醒时睡。但奈何拿着手术刀的所谓光选会收割者非常聒噪。时不时还会吹口哨。   于是那些话也跟着灌进了他的脑子里。   “据说有些高等级雌虫的精神力可以用来催生血液,所以即便把全身的血液都放光了,也不会死。我一直想试试!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的确,西尔斯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失。全部用来保命了。   “既然血液能够再生,那器官是不是也可以呢?新鲜的肝脏和肾脏,在市场上也能卖不少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感已经被大脑主动麻痹,西尔斯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手在自己肚子里翻搅切割,取走一样样器官,却感受不到太多疼痛。   “不愧是SS级别的顶级精神力!都到这种程度,居然还是不会死!”   收割者的声音异常兴奋,刺白的手电筒灯光照进他的瞳孔里,“西尔斯上将,能听到我说话吗?能的话就眨一下眼睛。”   他的后脑被轻微抬起,于是就看到了自己被打开的胸腔,和里面正在跳动的心脏。   “喜欢吗?我做的!”   “你要破存活时长记录了,知道吗?哈哈哈!”   这个收割者有一点没有说错,他的确将这场死亡变成了漫长的折磨。   西尔斯闭上眼睛,思绪不受控制地漫无目的飘荡。   如果他死在这里,第一军团将会如何?转运星的命运又将如何?   然后突然想到,艾弗雷特,他的小雄虫……会很伤心吧?   现在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打那通电话了。   西尔斯再次醒来时,意识清醒了很多,甚至有了一些力气。他能感受到,一片庞大的精神力正停留在他的上空!   那是与他深度链接的伊厄森号!   在经年累月的驾驶当中,他自己的精神力也已经留存在伊厄森号的每一个角落里。   对于现如今精神力几乎耗尽的西尔斯来说,这些精神力是可以救命的!   更关键的是,这是他的精神力,仍然部分受控于他。西尔斯仔细寻找,确保自己找到了星舰上正对着自己所处位置的部分。   然后,狠狠地撕扯开一个洞!   这种独属于精神力的破坏痕迹,只要亚当看到,就一定会意识到问题。   现在,西尔斯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是亚当先找到这里,还是自己的生命先耗尽。   但还有一件事情,他需要知道答案。   “喂……”他拼尽全力对收割者开口,“转运星这次灾难……”   “是为了杀我吗?”   收割者冲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出了一个答案。 第54章 节哀   从停尸房回来后, 艾弗雷特线上召集大家开了一个会。把视频拍到的内容说了一下。   “我觉得不是他。”艾弗雷特说,“但……以防万一,还是要想办法验证一下。”   “不能硬闯。第一军团又态度强硬, 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参与会议的虫不少,迪恩, 柏斯,莱亚,卡洛斯,利亚姆, 甚至小金子都在。还有一些神灯公司的员工,调查光选会的时候认识的雌虫。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有提议用钱贿赂的, 有提议单独把戒指偷出来的,有骂第一军团的,有骂光选会的,甚至有骂神灯公司的。顿时乱成一团,但是都没有什么有用的建议。   艾弗雷特赶紧制止, “好了, 我知道大家都想帮忙,但能不能一个一个说。”   “既然暂时没办法进去, 能不能从尸体源头着手, 倒推一下。就像调查新闻一样,从结尾一点点抽丝剥茧。”莱亚说,“这些尸体和新的停尸房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应该是从某个位置一起找到的。”   “停尸房一直都有,只不过以前没用来放尸体。”迪恩说, “我还真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找到这批尸体的。他们聊天的时候被我无意间听到了,是从临港的一片仓库里。”   迪恩打开地图,共享给所有虫。在那临港片区搜索以后, 发现只有一个大型仓库。“应该就是这里了。”   “要不去这里找找看?如果是第一现场,应该会留下一些痕迹。”   “我去吧。”艾弗雷特立刻说,“谢谢你,迪恩。”   “但是……”艾弗雷特低头捏住自己的戒指,“能麻烦你一件事吗?不要总是说尸体,用雌虫来代替,可以吗?”   迪恩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小雄虫嘴上说觉得不是,但实际上心里大概已经有几分相信了。   他不想用尸体来指代索拉斯。   “……啊,对不起,我以后注意。”   “我有个想法,第一军团态度不好,是不是因为我们不是军雌?”卡洛斯问。   迪恩抗议,“喂……”   “或者军衔不够。”   “或者临阵脱逃。”说这话的雌虫,在光渊行动失去了所有的九个亲属。   迪恩沉默了。   “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是需要解决问题的时候。”艾弗雷特再次打断,避免争吵,“我之前认识的军衔最高的雌虫应该是沃特。沃特死后……”   就是他的副官,艾登中校了。   在光渊行动当中,艾弗雷特也有跟他打交道,有他的光脑账号。   “我会尝试联系一下,沃特的副官艾登中校。看看能不能争取到他的帮助。”   “大家还有什么比较有用的、及时的建议吗?”   小眼镜柏斯问,“艾弗雷特,你多久没睡了?看起来脸色很差。”   艾弗雷特笑了一下,“想多了。我没有雌虫那样强悍的体力,昨天晚上我就睡了一觉。只是时间比较短而已。”   他根本睡不久。只要一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时候,就会隐约听到光脑来电的铃声,然后猛然惊醒。   他点开光脑,上面当然什么都没有。却再也难以入睡了。   这几天,艾弗雷特也完全没有时间和心思管理自己的外表。大概看起来确实不太有精神。因为比古和小傻瓜也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要注意身体。   现在就连柏斯都发话了。专业医生的话当然要听。   “我会注意的,谢谢。”   “那个,我有一个问题……”利亚姆小声提问,今天是他第一次有时间参加会议,前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处理雄父的葬礼。   尽管相比起庞大的雌虫数量来说,雄虫的伤亡总数显得微不足道。但对于雄虫群体来说,依然是不小的百分比。   “艾弗雷特阁下的雌虫,参与到清除标记的第几次疗程了?”   “第几个疗程?”艾弗雷特一脸茫然。   “因为您之前提过,几天前感受到雌虫身上的标记消失了。所以,那天是最后一个疗程吗?”   “不,不是。那天索拉斯才刚让我签署了去除标记的文件,所以,应该是第一个疗程?”   “啊。”利亚姆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局促,好像说错了话一样。   “是……哪里不对吗?”艾弗雷特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   “艾弗雷特,你还记得索拉斯的标记从开始去除,到最终去除,这个过程有多久吗?”最终还是柏斯医生接过了话。   “我不太确定,大概就是睡了一觉的功夫,可能几个小时吧。”   “艾弗雷特……”   从他们的表情,艾弗雷特就知道出问题了。“直接说吧,没关系!还能糟到哪里去呢?”   “艾弗雷特,虽然关于清洗标记的官方记载很少,但是我曾经帮几个雌虫做过清洗标记的私下工作。”   “总体来说,标记的去除是一项很漫长的过程。通常需要好几个疗程才能够达到比较好的效果,而且每个疗程都有十几个小时……”   “所以睡一觉就去除标记,这件事情是几乎不可能的。”柏斯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知道,我们都不想看到最坏的结果,但是或许……”   “是时候认真考虑另一种可能,并且做好准备了。”   柏斯不是第一个这么跟他说的虫。只是他这一次给出了更为切实有力的医学证据。   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的时候,就代表这个结果很可能是正确的。   但艾弗雷特不愿相信。他不能相信。   如果就连他也相信,索拉斯已经死了,那最后支撑他的一口气也会消失了。   艾弗雷特摸向自己的心口,用力按压。那里有一枚枫叶,藏在掌心的衣服下,按压的时候可以感受到清晰的形状。   “我们还是要……心怀希望。”艾弗雷特对大家说,也对自己说,“毕竟当时大家也都以为转运星没救了,最后不也救回来了吗?”   但拥有大批雌虫同心协力、前赴后继的星球,跟单独一个雌虫还是不一样的。   但谁也没有说什么。   会议就这样结束。   艾弗雷特手头上又多了很多的事情。他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调仓库附近的监控。   但令他震惊的是,附近居然一个可以用的监控摄像头都找不到。最后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扩大范围,才在临港片区外围,距离仓库十几公里的地方,看到了索拉斯的身影。看方向确实是往仓库方向去的。但是距离太远,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这也太奇怪了。在地震当中的确有很多监控被摧毁,但还有更多的被留了下来。这种一整个地区的监控几乎一个都不剩的情况,实在是非常罕见。   简直就像是有虫刻意为之一样。   显然,这背后一定有问题。   线上监控拿不到,只能用笨办法,实地去查看。艾弗雷特立刻动身前往那个片区,在走访了几十个附近居住的小型雌虫社区之后,他终于找到了监控缺失的原因。   是第一军团。   “就在前几天,穿着第一军团制服的那些军雌过来,把监控全都拆掉了!说是要安新的。”   “两天?还是三天前?我不太确定。”   “不过到现在也没有安新的,感觉,不太靠谱啊!”雌虫收下了艾弗雷特用来支付报酬的卡拉汀试剂,“这位雄子阁下,还有什么别的事情需要我们做吗?”   监控缺失的范围大概有几十平方公里,那么大的地方,凭艾弗雷特一个虫想要仔细检查完,简直是天方夜谭。   还好,他有足够多的卡拉汀试剂,用来支付报酬。   有了实际的利益,本地的雌虫很快被发动起来,对这边区域展开了比较仔细的搜索。   一天时间后,锁定了十几个可疑区域。艾弗雷特亲自一个个检查过去,排除了大多数,最后只剩下两个。   这两个地方都有明显的血迹和大量战斗的痕迹,说明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其中一个地方在集装箱仓库附近。箱体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变形和残缺,还残留有大量的血迹,甚至周围还找到,疑似是医疗废弃物的东西。   这里一定发生过非常惨烈的事情。艾弗雷特将这些痕迹拍照留存,然后前往了下一个地点。   第二个地点位于一处废弃的工厂附近。曾经的厂房建筑在地震当中倒塌成为了废墟,周围甚至还堆了大量的垃圾。   引起艾弗雷特注意的,是地上的血迹和拖痕,以及周围大片被压倒的杂草。这代表这里曾经发生过非常激烈的打斗。   就在艾弗利特上前,弯腰仔细查看其中一个地方血迹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闪动的红点。   他扭头,发现半截破损的机器人正插在垃圾堆里,用闪烁红光的摄像头盯着他。   艾弗雷特将里面的视频资料拷贝了下来。机器人的摄像头是电池供电,运动感应触发,所以断断续续,也没有标记具体时间。   就在这些视角单一又模糊的视频里面,艾弗雷特看到了令他心碎的一段录像。   一个军雌为了保护小虫崽深陷埋伏,在对方的轮番围攻之下,逐渐体力不支,跪倒在地。有虫握住石头一下下砸向他的脑袋,最后将浑身鲜血的军雌拖走了。   这些大部分都是远景,看不太清楚。但这段视频的开头,军雌刚刚经过机器人的时候,回了一次头,被清楚地拍到了正面。   艾弗雷特一眼就认出了他心心念念的蓝眼睛。   不……不会的……   艾弗雷特一遍遍观看这段只有几分钟的视频,想要找出军雌还活着的证据,又或者视频伪造的证据。   但他什么都没有找到。在那块石头一下下砸在军雌脸上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正在被一下下,砸成烂泥。   小雄虫下意识握紧了心口的那枚枫叶,用力到攥紧的拳头都在颤抖。精神力叶片的棱角扎进他的掌心里,但他毫无所觉。   就在这时,他的光脑手环突然响了。   是艾登中校。   从他这里,艾弗雷特得知了大量军雌被杀害的原因。   “上面的虫想要掩盖真相,关于转运星这次灾难的真相。为此他们甚至编出了一个什么疯批雄虫报复星球的故事……”   “一个雄虫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很显然背后有别的组织。但他们找到了很多参与救援的军雌,想要说服他们,更改证词。”   “他们说,只有答应了,才能活下来。”   “对不起。”活下来了的艾登中校说,“我也尝试过劝说其他的军雌,活着才更重要。但是想也知道,索拉斯根本不会轻易妥协的。还有很多其他军雌也跟他一样的想法。然后……”   “几乎在同一天,他们失去了音讯。”   “可……”过了好一会儿,艾弗雷特才艰难地开口,“那可是几十上百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在您看来,雌虫的命是命。但在有些虫看来,那些就是会造成麻烦的障碍。”   “之前一直没有跟您坦白这件事情,是因为我也心存侥幸。但听说最近发现了一大批军雌的尸体。您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停尸房通过物件辨别昔日战友的遗体……”对面的声音梗了一下,然后继续说。   “我想,您也有权利知道背后的真相。”   艾登最后说。   “艾弗雷特阁下,请节哀顺变。” 第55章 大雨   挂掉电话后, 艾弗雷特呆坐了许久。   明明已经得知了确切的答案,身体却好像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就好像眼睛已经看到了闪电,但是雷声却还没有传到耳边。   哪怕已经心里明确知道, 那雷声必定是震耳欲聋,撕心裂肺的。   艾弗雷特回了一趟家, 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甚至还亲自下厨给比古做了一顿简单的午饭。   这种曾经看起来很正常的行为,在如今看来却十分反常。小虫崽坐在餐桌旁,根本不敢吃盘子里丰盛的三明治。   “雄虫哥哥, 你还好吗?”比古问。   “我没事。”艾弗雷特冲他笑了笑。   比古的盘子里是一个完整的三明治,但艾弗雷特盘子里只有一片烤焦的面包。他盯着面包上的深色焦痕, 再次陷入了停滞。   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   小雄虫的精神力裹住了面包片,发动琥珀。面包片纹丝不动。   这其实就是琥珀的正常状态,停止时间。但艾弗雷特一遍一遍在琥珀的基础上叠加琥珀,精神力的质感逐渐变得粘稠,近乎凝固。   既然他能够停止时间, 那为什么不能够让时间倒流呢?   是不是因为他还不够努力?   每一次琥珀的叠加都要比上一次更加吃力一些。如果说一开始的叠加像是往海绵里面加水, 后来的感觉就变成往石头里面加水,要先在上面费劲地钻出孔来。   对精神力的滥用很快反映在躯体上, 艾弗雷特开始觉得头隐隐作痛, 却不肯停下。   依旧纹丝不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艾弗雷特没有停止,而是把范围扩大到整个餐桌。继续在琥珀之上叠加琥珀,时停之上增加时停。   他就像是魔怔了一样,无法停止地把精神力全部挥霍在了这上面。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 他缓慢眨了一下眼睛。   面前的餐盘和面包突然消失,像定格ppt一样,下一秒又突然出现在了餐桌中央。   他最开始放置餐盘的位置!   “比古, 你看到了吗?!”   小虫崽一脸的疑惑,“看到什么?”   “面包……”   艾弗雷特突然明白了过来!如果要逆转某样东西的时间,精神力包裹住的不应该是它当下所在的位置,而应该是之前的!   所以……艾弗雷特把目光移到了烤面包机上。再次如法炮制。   在某一瞬间,艾弗雷特不确定是叠加了多少次琥珀的时候,他眨了一下眼,烤面包机里出现了那片面包。   不,是面包回到了烤面包机里!   他成功逆转了面包片的时间!   “你没看到吗?!面包在烤面包机里!”他激动地对小虫崽说。   “面包……不是一直都在里面吗?”比古一脸困惑,有些担心地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小雄虫。   “雄虫哥哥,你还好吗?”   这句话!同样的话,小虫崽刚刚也说过一遍!   “不,不是,是我做到了!我可以……可以!”   既然他可以逆转面包片的时间,那没有道理,不可以逆转雌虫的时间!   而且他很清楚索拉斯生前所处的最后位置。只要他有足够多的精神力,只要他足够努力,只要他叠加足够多次的琥珀,就可以把时间逆转回七天前!   就可以救回他的雌虫!   他一刻都等不了了!“我出去一趟!”   小虫崽跟着他到了门口,艾弗雷特安慰他,“别担心,很快,很快我就能把活的索拉斯带回来了!”   欣喜若狂的艾弗雷特没有注意到比古越发惊恐的表情。   今天天气很差,乌云密布。阴冷的风吹在脸上有些窒息,空气潮湿又冰凉,似乎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   但这丝毫不能够影响艾弗雷特兴奋的心情。   他怎么没有想到呢?他有琥珀,他可以停止时间,当然可以逆转时间!就算索拉斯死了又怎么样,他有的是办法将他救回来的!   他回到了事发地点,那个废弃的工厂。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凋敝残破,重斥着死亡和鲜血,以及暴力的气息。   但小雄虫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   他找到大概出事的位置,站定之后,精神力立刻朝着四面八方涌出,覆盖住了大概方圆几十米的范围。   琥珀发动后,最微弱的风都停止了。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精神力开始持续地、迅速地涌出,反复不断地覆盖同一片区域,然后再次使用琥珀。   一次,两次,五次……十次……周围的景象仍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艾弗雷特知道,七天是一个很久的时间,他需要不停地叠加,才能够将时间拼命地挽回那么一点点。   他不能灰心,不能停止,不能放弃。   他的精神海没有屏障,但是容量仍然有限。   更何况,即便是汪洋大海,也禁不起这样的消耗。   熟悉的头痛再次袭来,却被他无视。   人在精神力高度专注的时候,很难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更何况他本来就在静止的时间里。   等鼻尖感受到一点湿润的时候,艾弗洛特抬头一看,才发现。   下雨了。   雨滴属于琥珀之外的物体,所以能够毫无阻碍地闯入当中,落在他的身上。   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呢?艾弗雷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光脑手环,却发现手环也被停住了。上面的时间还停留在下午一点零七分。   不过没关系,等结束之后他有的是时间。   艾弗雷特蹭掉鼻尖上的一抹湿润,再次使用了琥珀,停住了落入这个空间内的所有雨滴。那些被停住的雨滴甚至还保持着坠落中的形状。   雨,还在继续下。   更多的雨趁着琥珀发动的间隙落入这片空间,打湿了艾弗雷特的头发和肩膀。   艾弗雷特仰头看了一眼天空。乌云已经将停在上方的伊厄森号星舰遮挡得严严实实。雨水打在脸上,其中有一滴恰好落在了他的眼角,然后继续向下滑落。   艾弗雷特伸手摸了一下,是热的。   好奇怪,雨应该是热的吗?   琥珀再次发动,停下了所有的雨滴。艾弗雷斯甚至加快了使用琥珀的速度,让新的雨滴来不及落下,就被凝固头顶的半空当中。   数次不间断的时停,让艾弗雷特头顶上方的空间,密密麻麻挤满了雨滴。让这一片被停止的空间头一次显出了形状。   像是雨幕做成的半个椭圆形蛋壳,将他牢牢锁在了里面。   艾弗雷特仍旧没有停止。甚至使用琥珀的速度越来越快,消耗的精神也越来越多。如果原本消耗的频率是涓涓细流,现在这样快的频率和速度,已经变成了开闸泄洪。   海洋一般广袤的精神海里,海面正在迅速降低。   雨越下越大。上方的雨滴越来越密,直到挤成了一团。形成了一层水做的透明外壳。   但艾弗雷特无暇他顾,他紧盯着地面,地上的血迹,地上的湿痕。罔顾自己那不断减少,直至库存告急的精神海,一遍又一遍,比先前更快地、更多地叠加琥珀技能。   为什么,降落的雨水不能回到天空?   为什么,逝去的时间不能够逆转?   为什么,失去的爱人不能够回来??!   他已经那么努力了,他已经……拼尽全力了……   直到最后一滴精神力也被它的主人毫不留情地用尽,艾弗雷特这才感觉到一种疲惫和无力。与此同时,自太阳穴炸开一阵阵的剧痛。仿佛有谁拿着一根凿子,对准他的太阳穴,一下下往里面砸。   好疼啊,索拉斯……   你不在,精神力也不对劲了……   艾弗雷特膝盖一软,终于跪倒在地。精神力失去了控制,所有的琥珀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上方积攒的一层厚厚的雨水,一下子扑头盖脸砸了下来,将下方的小雄虫淋了个透彻!   艾弗雷特颤抖着蜷缩起身体,然后侧着倒在了地上。   他做不到,他做不到逆转时间,救不下自己心爱的虫。   他也没有接起那通电话,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更多的雨水落了下来,砸在了他的身上。躺在泥水里的小雄虫,因为消耗殆尽的精神力甚至都动弹不得。只剩泪水混在雨水里,悄无声息流淌。   但他知道,那个会因为他的泪水而心软的雌虫,已经永远不在了。   精神力彻底耗尽的话,他会死吗?   艾弗雷特迷迷糊糊地想。   如果他死了的话,会见到索拉斯吗?   可他甚至都不知道索拉斯的真名,去了阴间,会不会找错虫呢?   没办法,只能继续找下去。鬼总是永生的吧。   就在艾弗雷特眼前影像都开始模糊重影的时候,倾盆的大雨突然停了。   “雄虫哥哥!”   “主人!”   一把伞撑在了他的上方。   “别死啊!!”小虫崽着急地扒拉他,“雄虫哥哥!”   “雌虫哥哥已经不在了,”比古费劲地把艾弗雷特上半身抱在怀里,想用他小小的身躯给予一点温暖,“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你的……”   但小虫崽的体力实在有限,最后还是小傻瓜将艾弗雷特抱了起来。小虫崽蹲在机器人的肩膀上,给他们撑着伞。   这把小小的伞,在泼天的大雨中,艰难前行。   对不起……艾弗雷特想说,但他实在没有力气了。精神海枯竭,是绝症。   在艰难的前行中,一枚小小的枫叶从他的领口中掉了出来,垂落在半空。一步一晃。   艾弗雷特知道,他就要死了。   他就要死了。而索拉斯正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没有尝试阻止他。   坏雌虫……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与此同时,精神力耗尽的雄虫身体还没有放弃求生,下意识地寻求被标记雌虫的帮助。于是,丝丝缕缕的精神力自伊厄森号上涌出,进入到雄虫枯竭的精神海内,维持住了那一线生机。   而在伊厄森号上的一个封闭营养舱内,深受重伤、一直昏迷,在过去几天只能依靠星舰本身的精神力勉强维持生命体征的军雌,也在同一时刻被迫开始运转精神力。这同样带来了意料之外的生机。   西尔斯的指尖,轻轻地动了一下! 第56章 承诺   艾弗雷特醒来后, 被柏斯一通怒骂。   “你知道精神海枯竭对你来说是绝症吗!”   “知道……”   “那你还这么不在意!精神力不要钱的吗!你知不知道昨天的情况有多危险!”   “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就死了!”   “知道。”艾弗雷特异常冷静,用沙哑的嗓音微弱但坚定地说道,“我的情况特殊, 精神海枯竭是绝症。把精神力用光了会死,我都知道。”   “那你还……”   “对不起, 以后不会了。”艾弗雷特非常擅长知错就改,“昨天只是……一时没刹住。”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柏斯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说到底他也只是害怕和担心。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们不再只是金主和医生的关系。   柏斯揉捏眉心, 小声说,“比古找我的时候, 我还以为……你要殉情了呢……”   “不会的。”艾弗雷特笑了笑,“害死索拉斯的凶手还没有被找到,还没有被惩罚,我怎么可能去死呢?”   直到这时,小眼镜柏斯才意识到了艾弗雷特的不一样。那种感觉很难形容, 好像……变得比以前更加稳重了?   “不过我也很奇怪。我很确信, 当时已经用尽了最后的一丝精神力。但是我依旧还能活下来。是因为什么呢?”艾弗雷特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原本在那场大雨中,他以为他死定了。   “从现在的检查结果来看, 你显然还是有精神力的。很少, 但是活下来是足够了。”柏斯没有想到情况居然比他以为的还要危险,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如果你确信自己的精神力已经耗尽了,那只能是因为及时补充了雌虫的精神力。既然索拉斯已经……不在身边, 那或许是他之前给你留下了他的精神力?”   听到这里,艾弗雷特怔了一下,然后伸手摸向胸口。那枚精神力枫叶依旧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   “所以, 即便他不在了,还是用精神力救了我的命,是吗?”   柏斯看着低头摆弄胸口挂坠的小雄虫,很久没有说话。   但作为医生,该说的还是要说。“就算你这次命大活了下来,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你的精神海现在非常脆弱,可能需要长期服药。卡拉汀试剂应该算对症。不过除了这个,还有一个更简单的解决方法。”   “找一个雌虫,标记他。”   在说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柏斯就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因为他知道艾弗雷特根本不可能选择这个方法。但身为医生,他的职责就是把所有可行的治疗方案都给出来。   但艾弗雷特没有生气,更没有骂他。也没有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只是非常平静地哦了一声,然后说,“我不可能再标记第二个雌虫了。”   “一个索拉斯,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这样的标记,一生经历一次就够了。”艾弗雷特笑着摇了摇头,“我可经不起第二次折腾。”   一生。这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也是一个非常郑重的承诺。柏斯想要反驳,想要劝说,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艾弗雷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走出这段伤痛。作为朋友,他能做的,或许只有陪伴。和力所能及的治疗。   “对了,比古现在在哪?我是不是吓到他了?”   这次艾弗雷特能得救,多亏了小虫崽。房门外一直在偷听的比古,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蹿了进来。   小虫崽小心翼翼地扒着床沿,仰着头问,“雄虫哥哥不会死了吧?”   “不会。”医生说,然后又加了一句,“只要自己不作死,就不会死。”   “不会的。”艾弗雷特捏住虫崽的小手,发现它冰凉,于是攥在掌心暖和手,“比古和索拉斯好不容易才救了我的命。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小虫崽扁了扁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扑到艾弗雷特怀里大哭起来,“不要死了呜呜……”   “亚雌父死了,雌虫哥哥也死了,小雄虫也差点死……是不是,是不是比古不好,才给大家带去坏运气呜哇——”   “不是的,不怪比古,是我的问题……”艾弗雷特一下下拍着怀里哭到打嗝的小虫崽,安抚了好久。   眼看艾弗雷特除了虚弱已经没有太大问题,柏斯也准备离开。他也有自己的家虫,一直不回去,莱亚和金克斯也会担心。   “我送送你吧。”尽管柏斯一直说不用,艾弗雷特还是坚持把他送到了楼下。   “这次,多谢你救命了。出诊费会加倍打给你的。”   “不用了!这次免费。”柏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小金子那次,也是多亏你们,救了他的命。”   “一码归一码。后面可能还要麻烦你,帮忙验尸。”   柏斯一愣,“你想到怎么进停尸房了?”   “还没有。但,总会有办法的。”   “早点回去吧,你弟弟们还在等你吧。”   柏斯离开艾弗雷特的家,走出去几步又停下来。这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以往这种礼貌的送别,是索拉斯才会做的事情。艾弗雷特从来不会送他。小雄虫说话做事一直都率真又直接。   现在这样,就好像曾经属于索拉斯的一部分,现在安在了艾弗雷特的身上。所以他才觉得格外别扭。   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呢?   送柏斯离开后,艾弗雷特只在床上休息了半天,很快就躺不住了。   因为官方,或者说第一军团,代表帝国公布了关于转运星这次灾难的初步调查结果。   正如索拉斯之前推测的那样,所谓调查结果将责任全部归咎在了雄虫罗伯特身上,将他描绘成了一个疯子,称这是一场“罕见且极端的意外事故”。   “事故”。没错,他们把这场明显有组织有预谋的虫为灾难,称作“事故”。只字不提,突如其来的灾难对整个星球造成了多么毁灭性的打击。只字不提军雌们的牺牲和抵抗。只字不提光选会的阴谋和推动。甚至只字不提,这颗星球上伤亡的几十万雌虫。只对受伤和去世的雄虫阁下们表示了慰问。   听着这段冷冰冰的避重就轻的调查结果,艾弗雷特觉得自己像在听一个笑话。   怎么能够这么明目张胆地颠倒是非黑白呢?   像是把整个转运星的虫族都当成傻子一样。   艾弗雷特立刻行动起来。他就不信,这个星球上没有一个敢说真话的。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索拉斯白白牺牲。   在此之前,艾弗雷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援。但从此刻开始,他所做的一切,都将是为了复仇。   这件事情他做起来非常不熟练。但他也知道,如果要造成声势的话,必须依靠舆论和大量虫手的帮助。   所以他最先找的,是记者莱亚。   却被拒绝了。   “第一军团已经发表了声明,那就代表帝国对这件事情有了定论。我只是个记者,我可以冒着危险,尝试动摇光选会,但我不可能,也做不到跟帝国对着干。”莱亚心有不忍,但也拒绝得干脆,“你猜他们为什么有底气,发出这样的声明?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有实力消灭所有反对的声音。”   “对不起。但这就是权力所带来的威胁和力量。如果我敢发声,写相关的报道,第二天,我也会跟索拉斯一样躺在停尸房里。”   “对不起。”   莱亚是第一个道歉并且拒绝他的虫。但并不是最后一个。   后来,更多的虫拒绝了他。包括迪恩,卡洛斯。许许多多的虫。   他用了感情,用了以前的虫脉,用了卡拉汀,用了金钱,如果不是因为精神力太弱,也早就用上了琥珀。但居然找不到一个盟友。   哪怕一开始有几个聊得好好的,只要他一说出要对付的是第一军团以及整个帝国,对方也会立刻摇头,找借口走开。   或者劝他一句,“算了吧。”   “这就是虫族帝国的规则。权力高于一切。”   也不是没有答应他的虫。比如,艾登中校。然后,在答应帮他的第二天,艾登就被发现在家中自尽了。官方给出的说法是因为受不住压力而自杀。   从那之后,很多虫,尤其是雌虫或者军雌,只要见到他,就避之不及。   艾弗雷特没有办法,只能想尽办法去大街上发传单,期盼着得到一点帮助。   这么大的星球,当然也不是没有虫想要发声,想要告诉外界,转运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些虫还活着的,太少太少。又被迫分散,根本凝聚不成一股足够的力量。   此刻,艾弗雷特才意识到自己一个虫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他是贵族雄虫,他很有钱,他研究出了卡拉汀试剂,但那又怎么样呢?   第一军团仍旧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   更重要的是,艾弗雷特也并不是没有软肋的。   在这么折腾了十几天之后,他被第一军团的虫找上了门。   对方是那个叫亚当的军雌。艾弗雷特此时已经知道,这位军衔中将,是西尔斯上将的副官。   刚一进门,亚当就直奔主题,“你想要什么,直说吧?”   “我想要一个真相,一个说出真话的机会。”   谁料对方直接笑了,“不,我觉得不是。”   “你想要回你雌虫的遗体,叫……索拉斯来着,对吗?”   “你愿意给我?”艾弗雷特不相信对方是来妥协的。   “如果条件是换你永远闭嘴的话,那可以啊!”   艾弗雷特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他最近已经遭受了太多的拒绝和冷眼。所有的虫都告诉他不行,没用。要接受现实。   而且第一军团马上要离开了,如果再拿不回索拉斯的遗体,他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怎么能保证你说到做到呢?”   “签个协议怎么样?”   正说着,艾弗雷特光脑手环上就收到了一份来自亚当的电子协议。完全的霸王条款,但的确承诺会将索拉斯的剩余部分归还。   经过一天的思考,艾弗雷特还是选择了签订那个协议。   他妥协了。   第二天,他带着签好的协议去指挥中心找亚当。   在他满怀期待的目光当中,对方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抱歉,已经全部烧完了。等我去的时候就剩这点了,你不介意吧?”   什么……烧完了?   艾弗雷特还在发愣,对方突然松开了手,他下意识去接,但已经晚了。   单薄透明的塑料袋破开了口子,灰白的粉末撒了一地。在这呛人的粉尘当中,一枚银色金属戒指,当啷落地。   艾弗雷特赶紧蹲下,徒劳地试图用手把散落一地的粉末拢在一起,然后颤抖着手,捡起了那枚戒指。   他蹭掉上面的粉尘,看到了内侧刻着的字母,S和A。索拉斯和艾弗雷特。   他想起,就在不到一个月之前,他刚刚单膝跪地,把这枚戒指送了出去。   他们在摩天轮上结婚,在夕阳下接吻。   现如今,这枚戒指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以这样一种……他未曾料想的方式。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怒吼,想要大哭,想把眼前这个正微笑看着他的军雌撕成千万片!   但最终,他忍住眼泪,体面地站直了身体,对军雌说了一句:“……谢谢。”   那天晚上,他抱着装骨灰的小盒子,在打包行李的空隙,被比古拽住衣角。   “我们要搬家吗?”比古问。   “对。带索拉斯一起走。”   “要去哪里呀?”   “去一个可以从头开始成长壮大的地方。”   “雄虫哥哥,你还没有放弃吗?”   “为什么要我放弃。”   比古犹豫了一下,“因为,规则就是这样的。没办法呀!”   艾弗雷特摸了摸小虫崽脑袋。“如果规则就是这样的,那我就要成为那个创造规则的虫。”   “比古,你听着。”   “我想要,不!我一定会成为未来的虫皇!” 第57章 战俘   十年后。   阿尔菲战区, 第一军团临时指挥中心。西尔斯上将正端坐在办公桌前。   指挥中心里大部分虫都已经撤离。面前也只剩几张无关紧要的汇报,所有更重要的文件都已经提前清理干净了。   【距离希望军团抵达指挥中心,预计还剩十分钟。】   一条消息从光脑的屏幕上弹了出来。但比起下属部门的监测, 西尔斯有一种更为简单便捷的方法,来预知希望军团的进展。   他能感受到那枚枫叶正在逐渐靠近。   这应该是十年来, 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西尔斯腰背挺直,坐姿端正严肃,手中正握着一只墨水笔,一下下轻轻点在桌面上。   哒, 哒,哒。   有节奏的声音, 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面响起。   【上将,您确定要这么做吗?】这是奥伯伦。   【十年前,在AB转运星上,亚当私下里做过一些您不知道的事情。】   【这或许是希望军团元帅艾弗雷特对第一军团,以及对您极度反感的原因。】   【我知道。】怎么临门一脚了, 突然提起旧事, 不过西尔斯还是回复了他,【当年的转运星事件, 第一军团本就是替其他组织背黑锅的。这是交易的一部分。】   【至于我自己, 现在背的骂名还少吗?不差这一样。】   【我知道亚当曾背着我暗地里制造了索拉斯死亡的假象。他已经为此受过处罚了。这件事或许对当年的艾弗雷特影响很大,但绝对不会对现任希望军团元帅造成影响。】都过去那么久了,如今的小雄虫,怎么可能还会记仇。   记不记得, 都说不定。   【按照计划行事就好。】   奥伯伦有些着急,【上将,我很担心您的安全。】   【如果艾弗雷特直接对您下手, 怎么办?】   【他不是那样的虫。】西尔斯立即回复,【如果他是的话,就不可能掌握希望军团。】   【而且,只要伊厄森号还在第一军团手里,希望军团和艾弗雷特就不敢把我怎么样。所以你跟亚当的任务,就是守好星舰。】   这次西尔斯没有等到对面的回复。因为他感受到枫叶已经近在咫尺。没有时间了。   在门外的脚步声靠近之前,他摘下手环,用力一捏,直接将这个零件捏了个粉碎。   还没来得及收拾桌子上的碎片,办公室的门就被用力踹开了。   率先进来的七八个雌虫士兵,一脸紧张地端着枪对准他。   哪怕到了这个地步,哪怕另一方手无寸铁,但面对曾经以一己之力杀穿星系的西尔斯上将,希望军团进来的每个虫仍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反倒是另一边的西尔斯非常淡定,甚至主动站了起来,将双手并拢,递到他们跟前。   “要拷起来吗?”西尔斯温和地问道。   面对这种反常的配合,希望军团的士兵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句,“跪下!”   西尔斯皱起了眉头。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让对面的士兵们更加紧张起来。枪口又抬了抬。   西尔斯没有跪。他是准备投降,合作,但没有准备受辱。   房间里又进来一个脸上带疤的雌虫,看样子军衔应该不低。他扫视房间一周,大喊一句:“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周围的军雌终于行动起来,直接一拥而上!   在被捉住手腕、扭摁住肩膀向下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西尔斯上将产生了反抗的念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冒犯过了。   而且以他的实力,瞬间将房间内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军雌击倒,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但……   这不是计划之中的事。   他要寻求的是合作,而不是更多的冲突。   就在转念之间,他已经被身后的两个军雌摁着肩膀跪在了地上。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西尔斯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的双臂拧向身后,摆成一个相当屈辱的姿势。   但这还没完。这群军雌显然相当忌惮西尔斯的能力,直接按住肩关节的位置,一个用力,只听轻微的咔嚓一声,肩膀被强行脱臼了!   那瞬间,西尔斯用力地咬了一下后槽牙。   紧接着,他感到背后脱臼的手臂被坠得往下一沉,大概是被上了某种金属重枷。甚至脚腕上也被扣上了枷锁。   “等一下,”西尔斯觉得有必要表明一下立场,“我不会反抗的。我是打算跟……呃!”   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强行注射进颈侧的药剂打断了。这东西的作用大概跟精神力有关,因为除了刚开始针扎一下的剧痛之外,西尔斯很快感受到一种冰冷的麻木从脖颈处蔓延开来。   这下西尔斯上将也有些受不住了,下意识挣扎了一下,结果立刻遭到了更为用力的压制!   强壮的军雌被用力摁压着跪在地上,军帽在挣扎中掉落在了地上,原本整齐利落的军装也在挣扎中变得凌乱起皱,甚至头颅也被强迫摁压下去,无法抬起,只能看到前方垂落的一缕刘海。以及因为疼痛而发出的粗重喘息。   像是一只被逮住的受伤的猛兽。强大,狼狈,而且危险。   就在西尔斯最为狼狈的时刻,那枚枫叶却越来越近。他挣扎着抬头,想要看一眼马上进入房间的小雄虫,他想了十年的雄主——   “艾弗雷特……”   但西尔斯很快又被摁着后脑压了下去。从他的视角,只能够看到一双军靴,停在了他的面前。   那并不是一双崭新的军靴,明显已经穿了很多年。鞋面上覆盖着灰尘,鞋底还沾了不少许泥土。   然后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属于艾弗雷特的声音,在头顶冰冷地响起,“确定这就是西尔斯吗?”   “应该没错。除了他还有谁敢在这里。”   “军营都要空了。剩下的上将,会是真正的上将吗?”   一只手捏住西尔斯的下巴,然后粗暴地抬了起来。   时隔十年,再次与那双熟悉的金眸对视的瞬间,西尔斯似乎看到有什么情绪从小雄虫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像是眷恋,又像是震惊。   但很快,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西尔斯曾无数次幻想过他与艾弗雷特再次见面的场景。在梦中,在床上,在无数次被信息素裹挟控制的炙热夜晚。那双金眸该是欣喜而温暖的,嘴角应该是带着愉悦弧度的,一侧还会凹出浅浅的梨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如今,他们一站一跪,一胜一败。艾弗雷特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   西尔斯开始感觉到胸腔里的阵阵刺痛。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更何况,那种不知名的药剂效果迅猛又剧烈,精神力被强行压制,带来的躯体疼痛让他连话也说不连贯,“艾弗……”   “你就是第一军团的西尔斯上将吗?”艾弗雷特打断了他的话。   “……是。”   “看一下,左手手腕内侧有没有一个点状的疤痕。”   立刻有士兵蹲下来解开镣铐查看西尔斯的手腕,然后如实汇报道:“报告元帅,有的。”   “那看来是真的了。”   “告诉我,上将。引我们到这个战区来,甚至不惜连自己都搭进去,到底有什么目的?”曾经十分温柔,甚至时不时撒娇的语气,如今变得十分冰冷。   “我、想……唔……”合作!   但西尔斯刚断续地说了两个字,就被艾弗雷特用力捂住了嘴巴。这次他很确信,从那双金眸里看到了清晰的厌恶。   这么讨厌第一军团吗?   这么讨厌……他吗?   “别说了,我现在不想听。”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时候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话。”   艾弗雷特实在讨厌西尔斯的声音,却又忍不住反复去看那双湛蓝的几乎跟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眼睛。“用过药了吗?为什么他还能保持清醒?”   “用过了,一整支呢!”下属回答,“可能是因为精神力等级太高,所以一直没有昏过去。”   “这样太危险了。再加一支吧。”   于是又一支黄色的药剂被扎进了西尔斯的脖子里。   “不……”但西尔斯的拒绝无虫理睬,很快在药物的作用下失去了意识。   “昏过去了。”下属检查了一下西尔斯的状况,向艾弗雷特汇报道,“元帅,要把他关起来吗?”   “嗯。”   在场有好几个都是艾弗雷特的心腹,知道他有多么讨厌第一军团和西尔斯上将。现如今终于抓到对方,恐怕上将的待遇会很惨。至少一顿审讯肯定是少不了的。   “把他绑好,送到……”   艾弗雷特的副手巴尼忍不住在心里猜测,什么样的牢房才能够关得住这位SS级别的上将?母星基地的海上牢房?不行,太远了。那就是阿尔菲战区的地下牢房?或者是他们星舰上的金属牢房?   “……送到我的房间。”   巴尼愣了一下,“元帅,您说什么?”   “我说,送到我在星舰上的房间。”   “可……”巴尼话都磕巴起来,“为什么要把战俘……送到……”   “当然是因为我要亲自审讯他。”艾弗雷特义正言辞道,“你忘了我的精神力可以用来做什么了吗?”   “哦——”巴尼赶紧点头,原来是要测谎啊!是他想多了。   不过……测谎一定要送到房间里去测吗?   但不管怎么说,元帅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   西尔斯动了动眼皮,没有立即醒来。但是浑身的肌肉已经在瞬间绷紧。身处陌生的环境,立刻激起了他的战斗反射。   床上的军雌轻轻动了一下。   西尔斯很快搞清楚了自己所处的境况。四肢被傅,动弹不得,就连嘴巴也被止咬器堵住了,无法说话。更别提一直被压制的精神力。   要不是他的腿还是好的,并且没在笼子里。西尔斯险些以为自己又重生了一回。   所以,这是哪?   西尔斯没有动,继续维持着那个难受的蜷缩姿势。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房里光线很暗,只有几处小夜灯,从他所处的位置能够看到一张书桌,和柜子。书桌的角落摆放着一枚很标准的松果。   这是……书房?   “你醒了。”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西尔斯的思绪。   既然早就被发现了,西尔斯也不再伪装,索性翻过身来,面对着坐在床边的小雄虫。   “唔唔……”西尔斯发出模糊的声音,希望艾弗雷特能够取出深入他口腔里的东西,至少让他能顺利说话。   但艾弗雷特并没有理睬他发出的噪音。昏暗灯光下,金眸变成了暗铜色,让那张漂亮的面孔凭空多了几分阴郁。   “上将,你有一双非常漂亮的阿凯特斯蓝眼睛。只是美中不足,下半张脸缺了点什么。”   这语气有些奇怪。让已经被止咬器和内置的口.枷遮住了下半张脸的西尔斯隐隐有些不安。   这十年来,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艾弗雷特,但却听过很多关于对方的事迹。   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小雄虫,成长为如今掌控希望军团的元帅,甚至很有可能在未来的几年内推翻现有的帝国统治,成为新一任的虫皇。艾弗雷特必然过得很辛苦。   但同时也成为了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掌权者。   更重要的是,艾弗雷特拥有非常良好又广泛的民众基础。是一位难得深得民心的元帅。   西尔斯很心疼。但又忍不住为他骄傲。   所以即便这次主动以身入局,成为希望军团的战俘,西尔斯也并没有很担心,会在这位以仁慈和宽厚著称的元帅手中遭遇什么。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伊厄森号,有筹码,也有实力。   但希望军团抵达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西尔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同时也产生了怀疑。看艾弗雷特现在的态度,怎么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小雄虫拿出了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些透明的液体。艾弗雷特捏着它,在灯光下晃了晃。   “知道这是什么吗?”   艾弗雷特打开了玻璃瓶的塞子。西尔斯很快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泛酸的气味。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难道是……?!   “这东西叫锶酸。是一种很持久的化学腐蚀剂。只需要那么一滴……”玻璃瓶来到了西尔斯的脸上方,“就能让脸上烂出一个大洞。”   “很疼,很难愈合。”   不会……吧?!西尔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玻璃瓶正在缓慢倾倒。 第58章 改变   艾弗雷特第一次见到西尔斯的时候, 对方还不是上将。   那时候他也不叫艾弗雷特。刚穿越过来没多久,连虫族社会到底是什么都没有搞清楚。于是在被问起的时候,下意识给了自己人类时候的名字。   付晓。   这名字在虫族大概是有些怪的。因为他说的时候, 明显看到西尔斯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疑惑。   不过西尔斯什么都没有多问就是了。   后来艾弗雷特回想起来,西尔斯应该是将他当成了一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小虫崽。而且是雌虫幼崽。   艾弗雷特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能自己守着光脑,开始费劲巴拉地学习虫族社会的基础知识。还没学多少,就遇到了一次非常严重的地震。   艾弗雷特想往外跑,却被突然坍塌的门口堵住了唯一的出路。悬浮式的光脑也被砸了个粉碎。   在一片晃动和慌乱之中, 艾弗雷特下意识蜷缩在了墙角。就这么侥幸保住了一条命。   他没有在这次严重的地震当中被砸死,却不幸被困在了狭窄黑暗的空间当中。没有水, 没有食物,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他在孤独的黑暗中度过了很长的时间。绝望地等待着救援,又或者死亡。   于是,当真有人搬开了坍塌的入口,一束阳光从那里照射进来的时候, 艾弗雷特直接哭了出来。   那是救赎他的一束光。   “你没事吧?”那个声音说, “能往这边爬一下吗?”   然后朝他伸出了手。   艾弗雷特握住了那只温暖有力的手,灰头土脸钻出来的时候, 第一次看到了那双, 让他记了很久很久的蓝眼睛。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蓝。像是广袤深远的大海,又像是高远明净的天空。   怎么会有人拥有这样蓝的眼睛?   他怔怔地看着那双蓝眼睛,喃喃道,“你是我的守护神吗?”   那双蓝眼睛笑了, 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想的话,可以是。”   “小虫崽, 你的雌父呢?”   “雌父?”艾弗雷特傻傻地问。他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这个虫族社会具体的情况。   “没有雌父了吗?那有哥哥吗?”   这次艾弗雷特听懂了。他摇了摇头,“没有,只剩我一个了。”   蓝眼睛当中没了笑意,只剩下怜惜和心疼,“没关系,我们会照顾好你的。”   后来艾弗雷特才知道,蓝眼睛名叫西尔斯,是第一军团的现任少将,负责这次救灾的统一指挥。   凭心而论,西尔斯确实履行了他的诺言,将艾弗雷特照顾得很好。   只是并没有一直亲自照顾,而是将艾弗雷特和其他无家可归的小虫崽,一起安置在了灾区的临时帐篷里。在繁忙的工作当中,西尔斯还是会经常抽空过来,问问艾弗雷特有没有什么需求。   在他们的帐篷附近有一片湖。边上长了一片枫树。正值秋季,火红一片的枫叶连起来被风吹动,远远看去就像天边燃烧的云。云映在水里,也跟着晃,像一幅会动的油画。   那段时间,艾弗雷特谁也不认识,也没有办法融进那些小虫崽们当中。于是每次西尔斯来探望的时候,就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他会牵着西尔斯少将的手一起去湖边,分享他觉得非常漂亮的枫叶,一起捡石头比赛打水漂。   灾区的各项设施都比较落后,那时候伪装成了黑发黑眸的艾弗雷特也像其他虫一样,以为自己是个雌虫幼崽。从未考虑过自己是雄虫的可能性。   “将来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做一个救虫的军雌!”他曾经对西尔斯许下这样的誓言。   那时候的少将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说成为军雌对于他这样,看起来明显发育不良的小虫崽来说有多么困难,只是微笑着鼓励他,“那要好好吃饭,快点长高。”   只是后来,艾弗雷特发现,这份关心和体贴并不是他独一份的。西尔斯也会抽时间去探望别的小虫崽,陪着他们一起聊天和玩游戏。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西尔斯选择特别关注的那些小虫崽都是没有亲属,不太合群,身体瘦弱的或者受伤的。他只是刚好符合这个标准而已。   他的守护神,不仅仅是他的守护神。   就连那双蓝眼睛也不是西尔斯独有的,而是军雌长期驻守阿凯特斯星区的证明。只要在那里待得足够久,就可以拥有一双一模一样的蓝眼睛。   年轻的艾弗雷特曾为此感到失落。但也仅仅有一点点而已。   因为很快,他收到了一份来自西尔斯的特别的礼物。   那是一块扁平的青白色石头,半个巴掌大小,像一枚硬币那样薄。   “很适合用来打水漂。”西尔斯说,“不过也可以留下来当个纪念品。”   “我在上面留了自己的精神力。”   “精神力?”艾弗雷特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名词,却一直没有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概可以理解为我在上面留了个印子。这样不管石头在哪里,我都能够知道。”   艾弗雷特明白了,原来是个追踪器。但被这样挂念和惦记着,他还挺高兴的。   西尔斯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救了他,并且看到了他的虫。   因为雏鸟效应,所以第一个总是最特别,最难忘的。   艾弗雷特将那片石头举起来,发现它的边缘有些不规则,看起来就像一个茶壶。   不,不是茶壶。艾弗雷特想,是神灯!   “你知道阿拉丁神灯吗?”   西尔斯摇了摇头。   “传说有这么一把神灯,你擦一擦它,就会有一个精灵冒出来,实现你的三个愿望。”   “实现愿望还是得靠自己,小虫崽。”西尔斯立刻批评了一下故事里不劳而获的想法,“不过,你有什么愿望?”   “第一个愿望!”艾弗雷特高高举起那片石头,仿佛举起了一把能够实现心愿的神灯,带着些许少年的中二气息大喊,“我要在这里,活下去!”   “就这么简单吗?”   “哪有那么简单。”艾弗雷特已经大概摸清楚了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的原则。作为一个无亲无故的雌虫幼崽,他的死亡率还是蛮高的。   “别担心,你会活下去的。等你长大以后,如果还想要做军雌的话,可以带着这块石头到军校找我。”   “你会开后门让我进军校吗?”   “那不可能。”西尔斯立刻拒绝,“放低标准让你进去,你只会死得更快。”   “但如果你凭本事进去,我可以当你的老师。”   “那就说好了!”   “另外两个愿望是什么?”   艾弗雷特看了一眼那双他很喜欢的蓝眼睛,笑了,“保密!”   后来,艾弗雷特被兰斯顿家族的虫找了回去,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稀有的雄虫。只是很可惜,精神力等级只有F。   换言之,活不久。   既然都活不久了,艾弗雷特索性离开了这个冷漠的家族,离开了所谓的亲属,回到自己名下那个偏远的星球。   这就是雄虫的特殊优待,即便他是个家族里无虫问津的废物,也能够分得一部分财产和领地。   他放弃了继续学习虫族社会的知识,反而在这片荒芜的星球上,独自用人类的习惯生活起来。   偌大的一片荒地上,只有他的一间小房子孤零零站在那儿,里面只有他和机器人管家小傻瓜。   在品尝自由的同时,他也感到了更为宽广的孤独。   自他来到虫族之后,唯一一个对他好、让他念念不忘的虫就是西尔斯少将。   也就是那段时间,他每天高强度冲浪,搜索关于西尔斯的消息,设立了关于西尔斯的论坛,创作了关于西尔斯的各种作品,绘画,歌曲,视频,雕塑,什么都有。   他成了F,西尔斯的粉头。   后来,他找到了一种植物。意外发现这种植物的提取物,可以用来补充精神力,缓解他的头疼。   卡拉汀试剂就这样诞生了。   他活下来了。   对着神灯许的第一个愿望成真了!   其实最开始,艾弗雷特起的名字是阿拉丁试剂,但小傻瓜那段时间麦克风不太好听,记成了卡拉汀。等艾弗雷特发现的时候,药剂名字已经注册好了。后来就一直没有改。   再后来,又有了神灯公司。   等他终于有了钱,有了时间。他决定要去实现自己第二个愿望。   他从自己居住的偏远星球,搬到了首都。   那是他第二次见到西尔斯上将。   说是见到其实不太恰当。因为他只是挤在虫群当中迎接西尔斯抵达的万千粉丝之一。   他看到了西尔斯,但西尔斯却没有看到他。   但即使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毕竟,这就是优秀粉丝的自我修养。   那时候的艾弗雷特,还天真地以为,他会一直像现在这样,继续坚定地崇拜、信仰和向往。西尔斯上将会一直高高在上,完美无瑕。   但,虫是会变的。   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冲击,是在转运星事件之后。西尔斯先是逃避,很长时间都没有露面。之后又发表了完全站在帝国官方的言论。   那时候艾弗雷特并没有立刻对他失去信心。他想,或许西尔斯有苦衷呢?或许他并不知道副官亚当的所作所为呢?   推翻一件自己相信了许久的事情,是很痛苦、很艰难的。等后来,希望军团初现雏形,艾弗雷特自己成了掌权者,他就明白,在转运星事件中,西尔斯上将绝对不可能无辜。   再然后,发生了那件震惊帝国的舆论反转事件。   其实,粉转黑,也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艾弗雷特最初认识的那个西尔斯少将,是不是也在通往权力的阶梯上,被无情丢弃了?   其实回顾这十年来的经历,艾弗雷特偶尔也会觉得,如今的自己似乎变得很陌生。   曾经那个一心只想经营好自己小家的单纯幸福的小雄虫,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   艾弗雷特第三次见到西尔斯上将,就是在今天。   希望军团攻占了第一军团在阿尔菲战区的指挥中心,曾经的上将变成了自己的俘虏。   在真正见到西尔斯之前,艾弗雷特以为自己对他只剩厌恶。但等他进入那间房间,对上了那双熟悉的阿凯特斯蓝眼睛,艾弗雷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用力地跳动了一下!   他想要他!   那是一种本能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仿佛沙漠中即将干渴而死的的旅人,突然看见了绿洲!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些清澈甘甜的泉水,全部吞进肚子里!   艾弗雷特忍不住滑动喉结吞咽了一下。他有些渴,甚至有些热。   而所有的生理反应,都代表了他对于索拉斯,对于结婚誓言的背叛。   又或者……?   他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那个疑惑,索拉斯真正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这些年他也有一直在打听索拉斯的消息,但因为知道的信息实在是有限,一直没有什么确切的结果。   而且,真的会有长得那么相似的两个军雌吗?   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天真无知的艾弗雷特了。所有的表面现象背后,他都会额外打上一个问号。   但,如果索拉斯的真名真的是西尔斯。这就意味着一个更加残忍的真相。   他伪造了自己的死亡。他离开了自己的身边。十年来他本可以说什么,但选择了一言不发。   艾弗雷特宁愿相信是前者,宁愿相信索拉斯是真的死了。   这样他就只会有悲伤,而不会有憎恨。   艾弗雷特勉强结束了一些例行的问话,在把西尔斯弄晕之后,终于没忍住,让属下把雌虫送到了他的房间里。还给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审讯。”   在拿出那瓶锶酸之后,看到雌虫脸上震惊的表情,艾弗雷特居然觉得有些,痛快。   像是被用力攥紧了心脏,既痛又快。   玻璃瓶的倾倒停下了。没有一滴洒出来。   此时,雌虫已经扭动挣扎着,在床上往后退了将近半米。   艾弗雷特低笑一声,把玻璃瓶放回桌子上,重新拿出一个特制的滴管。   他挽起袖子,用滴管吸了一滴锶酸,然后对准手臂内侧那个一直都没有愈合的圆形伤口,滴了一滴。   锶酸一接触皮肉,立刻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冒出了类似于烤肉的气味。剧烈的疼痛让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手臂微微颤抖。   原本还对他避之不及的上将,见此情景立刻呜咽挣扎着想要冲过来!   艾弗雷特指尖一动,时间停止!   在静止的时间里,艾弗雷特忍过了最痛的那一阵儿,又慢条斯理收好了工具,把装锶酸的玻璃瓶塞好。   他又盯着静止的上将看了一会儿。手指犹豫着伸出,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收回。   “你只能是西尔斯,不可以是索拉斯。”   艾弗雷特对自己说。 第59章 齿痕   西尔斯只觉得眼前一花, 小雄虫再次消失了!   而他险些滚到了床下。   又是琥珀!   这种逆天的能力居然被艾弗雷特用来跑路。   不过……西尔斯趴在床上,平复着急速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刚刚艾弗雷特是怎么回事?!   胳膊上那个伤口明显就是锶酸留下的痕迹。而且看样子, 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愈合。   西尔斯宁可刚刚的锶酸是滴在了他的脸上, 也不希望滴在小雄虫身上。雄虫的身体要弱很多,而且,艾弗雷特以前明明很怕疼的……   发生了什么,怎么舍得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   西尔斯发现, 自己已经看不懂小雄虫了。   十年前的经验似乎已经过时。而这些年,公众眼中和新闻里对于艾弗雷特的认知和描述, 似乎也不完全准确。   不,是完全不准确。   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过比起小雄虫的这些改变,西尔斯还有一个更为棘手且迫切的问题。   自从他被艾弗雷特进行生.殖腔标记后,规律性的发.情期就消失了。   最初发现这件事情,是在转运星事件大概一年后, 西尔斯有一次忘记了提前注射抑制剂, 结果到了日期,发.情期却并没有如约而至。   这本身是好事, 减少了发.情期对他的影响。但同时也意味着, 他的身体绝对出了问题。   西尔斯找军医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却没有查出任何问题。血液内属于雄虫的信息素含量远低于标记所需要的标准。按理说,西尔斯所有的身体状况都应该回到被标记之前的状态。   但事实并非如此。在发.情期的规律上,他仍然表现得像是一个被标记过的雌虫一样。   只有雄主需要, 才会发生。   但他甚至不知道艾弗雷特在哪。   转移星事件结束之后,西尔斯曾经尝试回去找他。当然是用另一个名字和身份去的。既不是西尔斯,也不是索拉斯。   他听说了不少关于一个不太正常的、想反抗第一军团的小雄虫的消息, 却一直没有找到虫。   他回到了以前住过的家,甚至回到公寓楼那边去寻找。一切居住和使用的痕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来过这个星球一样。   艾弗雷特,连同比古,就这样从转运星消失了。   官方交通系统中最后一次能查到的相关信息,是艾弗雷特带领着一个小虫崽搭乘远途飞船,离开了转运星,目的地是F星区。但具体是哪儿,不得而知。时间是一周之前。   在那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或许是艾弗雷特刻意隐藏了身份,用F的账号来进行接下来的行程,又或者他干脆购买或者雇佣了私虫飞船。西尔斯不得而知。   唯一明确的是,艾弗雷特以为他死了,然后离开了。   很难不让虫这两者之间产生联想。因为他死了,所以艾弗雷特伤心地离开了。   只需要稍微调查一番,就能明白这当中的误会是怎么产生的。虽然细节未知,但西尔斯已经有了明确怀疑的虫。   亚当。   在他昏迷期间,亚当负责全权指挥第一军团的各项任务。也只有他能够做到这么大的手笔。而且,他对雄虫的态度一向很差。这是众所周知的。   西尔斯先找奥伯伦了解了一下情况。对方非常干脆地把亚当给出卖了。   “没错,就是他干的。”   不过作为同事,奥伯伦还是替亚当说了一句好话。“上将,虽然我并不赞同他的做法,但他确实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知情不报,擅自决策是板上钉钉的。西尔斯立刻把亚当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为什么要伪造我的死亡?”   “我没有伪造您的死亡,”亚当还在嘴硬,“我只是伪造了索拉斯的死亡。而索拉斯只是个普通的军雌而已。”   “亚当,你的目的是什么,真以为我一点都不清楚吗?!”西尔斯怒极反笑,“你根本就是想……”   “是!我承认,我想把您身边那个危险的雄虫给赶走!上将,这有错吗?”   “艾弗雷特并不是危险的雄虫!”   “任何一个雄虫,只要标记了您,他就成了第一军团最大的威胁!”亚当主动单膝跪在了希尔斯的面前,却仰着头,眼中没有任何的悔意,“而且据您所说,这个雄虫拥有停止时间的能力,曾经不顾您的意愿,改变过您的决定。”   “他的能力很强大。如果将来能够站在我们这边,会是很强的助力。”   “他的能力的确很强大,但如果与我们意见相左,只会是更大的威胁!”亚当反驳道。   “所以他需要时间,需要引导和帮助。他本质上是一个很善良的小雄虫。”   “不,所以需要在他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消灭掉!”   “你给我闭嘴!”那一瞬间,西尔斯一把攥住亚当的衣领,话语中不自觉带了杀意。   亚当咬牙梗着脖子瞪回去,两双阿凯特斯蓝眼睛在空中视线相接,几乎要撞出火星子!   “您之所以选择我作为继任者,不就是因为我一向以军团的利益为最先吗?!”   “或许您了解和信任这个雄虫,但是对我来说,他就是一个可能对军团产生威胁的陌生雄虫而已!如果您处在我这个位置上,您又会怎么做呢?!”   西尔斯会怎么做?他或许……也会做出跟亚当一样的事情。   “您是上将,对于第一军团来说至关重要,我不允许您的安全有任何的闪失!这次跟帝国的对峙,如果您没有及时醒来,第一军团可能就要面临全军覆没的结果。”   “上将,第一军团才是您的责任。”亚当握住了攥紧自己衣服的手腕,“艾弗雷特并不是。”   第一军团的确是他的责任。但艾弗雷特和比古也同样是。西尔斯不愿将他们进行比较,更不希望被迫做出取舍。   他只觉得事到如今,一切都是他的失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西尔斯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改变亚当对于艾弗雷特的看法,于是转而问道,“亚当,你这是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这是要用军令来质问了。   “不敢!”亚当慌忙摇头。   “上将,您永远是第一军团的上将。任何其他的事情,我都会按照您的指令,分毫不差地执行。只有这件事情,关于您的雄主的事情……就算您要杀了我,我也会坚持自己的做法!”   “雄虫的标记会影响和控制雌虫!而雄虫……”亚当惨笑一声,“又有几个好东西呢?”   西尔斯想到了亚当惨痛的过去,闭了闭眼,没再说话。   他松开了副官的衣领,向后退了一步,“第一军团中将亚当,隐瞒不报,擅做决定。停职三个月。这段时间一切职务交由另一位副官,奥伯伦负责。”   内部停职三个月,相当于只起了个警示作用。属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亚当也知道上将放了自己一马,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军装,行了一个军礼。“是!”   然后又露出一个有些释怀的笑,“现在标记已经没了。不管您做什么决定,下什么命令,我都会全力支持的!”   暂时没有线索,西尔斯也只能带着担忧回到了H星区,第一军团的基地所在。寻找艾弗雷特的事情就被暂时搁置了。   但他从未停止过寻找。   而在一年之后,当他意识到发.情期的莫名消失。又产生了另一个疑问。   标记真的消失了吗?   身体检查显示没有标记指征。但他当年的情况非常特殊,是直接被收割者放空了全身的血液,而不是经历过一次正规的标记清洗。   有没有可能,标记还一直在呢?   但军医没有办法回答他的疑问。之后,西尔斯就停掉了抑制剂,毕竟药物对于身体有副作用。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在遭受任何发.情期的干扰。但发.情期并不像他和军医所期待的那样,就这么消失了,而是改变了触发的模式。   他发现这种另类的触发模式,是因为一段视频。   一段通缉艾弗雷特的视频。   视频里,艾弗雷特剪短了头发,握着枪神情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进入了一个飞行器里。视频很短,没头没尾。   官方配的说明是,这是一个新兴起的反叛组织首领。他们用所谓的没有副作用的卡拉汀试剂引诱雌虫加入,但实际上那只是某种毒品。结尾还提醒大家加强防范,不要上当。   但根据西尔斯对于艾弗雷特的了解,这药剂应该是真的。   他真的做出了完全没有副作用的卡拉汀试剂。可以帮助雌虫们摆脱长久以来发.情期的困扰,并且延长寿命。   可以想象,在很短的时间内,艾弗雷特所创立的组织将会得到迅猛的发展。   在帝国发出通缉令的同时,西尔斯也派出了自己的手下,暗中进行保护和干扰。保护艾弗雷特,干扰帝国行动。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够联系上对方。   想告诉他,索拉斯没有死,只是找不到他了。   但这些都是后话,在看到这个视频的当下,西尔斯的感受只有一个,那就是热。   陌生又熟悉的潮热,正自上而下汹涌而出。   他发.情了。   西尔斯已经有几年没有经历过发.情期了。面对这种突发状况,几乎是毫无准备。但是,为什么呢?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发.情?   西尔斯解开军装最上面的扣子,低头看了一眼光脑上正在播放的视频。有了一个离谱的猜测。   不至于……吧?   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西尔斯关掉了视频,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用抑制剂解决他突如其来的发.情期。   但最后他还是被迫休息了两天。因为他之前常用的那款抑制剂,不知为何失效了。最后他只能被迫使用手指和道具进行聊胜于无的安慰。   这不是令他感到疼痛的那种发.情期,而是令他感到空虚和渴望的那种。而这种渴求对于西尔斯来说更加难熬。   灯光昏暗的卧室内,强壮的军雌浑身汗湿,肌肉紧绷着,尝试用各种方式安慰自己,却始终得不到满足。情.欲小火慢炖,熬成一锅粘稠的蜜糖,快要将他的理智都要融化。   青筋暴起的大手用力攥紧的时候,西尔斯想,这就是我离开艾弗雷特的惩罚吗?   他宁可在最惨烈的战场上厮杀两天两夜,也不愿意经历这样的折磨。   伴随着艾弗雷特的希望军团愈发壮大,他也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来自帝国的关注。有意或者无意,西尔斯总能在某些地方看到艾弗雷特的身影。新闻上,通缉令上,地下传单上,以及各种民间的视频中。   一点一滴的信息,逐渐帮他拼凑起了艾弗雷特这些年的经历和成长。西尔斯看着小雄虫一天比一天强大,拥有更多的支持和爱戴,也看到了这些得之不易的成就背后的苦难和血泪。   西尔斯渴望了解他,靠近他,接触他。但同时,每一次看到小雄虫,都不得不再次承受,那种难耐的发.情期折磨。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影响到他的正常工作。   在最难熬的某些时刻,西尔斯甚至开始渴望被啃咬。开始怀念小雄虫的牙齿,咬破皮肤的感觉。信息素会欢快地流入血管,缓解他所有的痒和空。   西尔斯神情恍惚,用精神力凝成了利齿,然后狠狠咬下!将一个又一个鲜血淋漓的齿痕印在了他的后颈、腰部、胸口和大腿上。疼痛会让他感觉好些,但是也留下了很多羞耻和失控的证据。   这样当然不行,西尔斯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但第一军团的军医就像之前一样,仍然给不出任何有用的结论。只是推测或许之前的雄主会有办法。   “雌虫精神力方面的研究一直都很空白。目前做的最好的虫应该是艾弗雷特·兰斯顿。他简直就是精神力方面的天才!”军医只知道上将被标记过,但并不清楚具体是谁,于是真诚地作出推荐,“如果您不介意他的身份,可以去咨询一下他。”   就在西尔斯下定决心准备亲自去见艾弗雷特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个来自希望军团的消息。   他们的元帅艾弗雷特,会主动帮助进入军团的雌虫们修复精神海,提升精神力等级。   而这样的行为,通常只有先标记过雌虫,才能做到。   西尔斯不死心,或许艾弗雷特有其他的途径呢?但后来一个得到过艾弗雷特帮助的雌虫发布了视频,现身说法,证实了标记的存在。还说了很多关于艾弗雷特的小细节。比如,他喜欢枫叶,之类的。   一个雄虫可以标记很多个雌虫,但是雌虫只能被一个雄虫所标记。   所以,对于西尔斯来说,艾弗雷特是他的唯一。   但对艾弗雷特来说,索拉斯只是一个死去的过去式。   西尔斯最终放弃了去见艾弗雷特的想法。转而开始使用效果更强,但副作用更大的抑制剂。   他也开始逐渐减少对艾弗雷特的关注,避免会意外地看到他。   而为了这次阿尔菲战区的投降和谈判计划,西尔斯提前注射了加倍的抑制剂。甚至还在身上留下了更深更多的齿痕。药效可以撑二十四个小时。按理说足够他完成所有的计划。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现在……西尔斯环视四周,没有在房间里面找到任何显示时间的东西。已经过去多久了?   他不会要……在艾弗雷特面前,被迫发.情吧…… 第60章 合作   很快, 西尔斯注意到了房间角落的监视器。上面的红点呼吸般闪烁,这意味着后面很可能有虫正在看。   是艾弗雷特吗?   不管是不是,西尔斯都要尽办法引起对方的关注。在发.情期到来之前。   但西尔斯不仅手脚分别被镣铐束缚在一起, 在双手双脚之间,还有一根棍子之类的东西, 将手腕脚腕也连在了一起。   因为距离有限,西尔斯只能维持着屈膝的姿势,手腕也被限制在后腰下方那一小块位置。四肢的活动范围基本都被锁死了。根本做不了任何的大动作。   甚至连口腔也被堵住了。除了没有真的把他关进监狱,其他待遇跟囚犯也没有什么区别。   西尔斯突然想到了什么, 歪头看向一眼旁边桌子上,那个十分眼熟的松果。   许多年前, 小雄虫也曾送给他一个。他还说,看见松果,就想起我。   西尔斯仔细打量,很确定这就是同一个。   所以,这是……艾弗雷特的房间?   西尔斯看了一眼监控的位置, 有了主意。   从床上到地上, 花了几秒钟。到桌子旁边,又花了几秒。西尔斯抬头看了一眼松果的位置, 然后开始用肩膀撞桌角。   没撞两下, 松果就开始晃动,倒下。眼看就要从桌子边缘滚落下来!   就在西尔斯以为松果会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一只手凭空出现,在半空中稳稳接住了它。   同一时间, 灯光大亮。   又是琥珀。   从见面起,艾弗雷特已经用了两次琥珀,每次都没有用在正事上。   艾弗雷特小心地把松果放回桌面上, 这次放在了靠中间的位置。然后看向躺在地上的雌虫。   四目相对,好一会儿两个虫都没有出声。西尔斯是因为被堵住了嘴,至于艾弗雷特,他也不知道小雄虫在想什么。   “我抱不动你。”艾弗雷特突兀地说。   “所以我会把你的脚上的镣铐打开,你自己站起来,回到床上去,可以吗?”   这时候怎么不用琥珀了?西尔斯没有忘记,多年前跟迪恩对峙的时候,艾弗雷特曾经直接给他换了个位置。   但解开镣铐对西尔斯来说也是好事。所以他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艾弗雷特先把连接手脚之间镣铐的那根东西拆掉,然后用自己的光脑手环刷开了西尔斯脚上的电子镣铐。   双腿重获自由后,西尔斯一个翻身借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但他并没有按照艾弗雷特所说的回到床上。只是站在原地低头看着他,发出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意思是让他把堵住嘴的止咬器给摘掉。   但艾弗雷特并没有读心术。或者他听懂了,但是没有理睬。   “上将,不是说好了回到床上吗?”艾弗雷特语气温柔,甚至带着点无奈。仿佛刚刚那个拿出锶酸,语气暗含威胁的雄虫不是他一样,“听话。”   西尔斯还是没动。   “大费周章把我们引到这里,还把自己也献出来……上将,我猜你是要寻求合作吧?”   “之前确实是我失礼了。毕竟第一军团和你的实力有目共睹,总归要小心一些。但既然要合作,既然在我的星舰上,是不是应该先听我的话?”   这些话单拎出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配合上艾弗雷特的那副仿佛哄虫崽一样的表情和语气,就显得十分奇怪。   是发现他是索拉斯了吗?发现上将是自己标记过的雌虫,于是放松了警惕?还是说……   艾弗雷特又说,“光着脚踩在地上,不凉吗?”   “到床上,我帮你把止咬器取下来。”   话音刚落,西尔斯立刻主动坐在了床上,还把脚抬了起来,踩在了床沿上。动作意图很明显:我按照你说的做了,可以了吗?   艾弗雷特叹了口气,挨着他坐下,往前探身,似乎就要帮他解开后脑的止咬器绑带。   西尔斯赶紧转过身配合。但身后的小雄虫又停下了。   “在帮你解开之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上将?”   “唔唔!”就算你能问,戴着止咬器我也不能回答啊!西尔斯有些无法理解小雄虫的逻辑。   “这里是我的私虫房间,摆放着很多属于我的东西。柜子上甚至摆放着一部台式的光脑,里面或许存放着很重要的信息。可是这些东西你看都没有看一眼,而是下床之后,直接尝试去够这枚松果。”   “为什么呢?你是知道……这枚松果所代表的特殊含义吗?”   西尔斯被这种直白的质问问得身体一僵。居然是因为这个暴露了吗?这跟直接问他,你到底是不是索拉斯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选择松果,当然是因为第一眼就看到了它,当然是因为知道它有多么重要,然后下意识忽略了其他的东西。   他们毕竟曾经有过一段感情。很多行为都是下意识的反应。想要伪装成完全不认识的两个虫,并不容易。   尤其是对于此刻身为战俘,备受监视的西尔斯来说。   那,要承认吗?   “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点头代表你知道这颗松果意味着什么,摇头代表不知道。”   “上将,请不要说谎。”   面对小雄虫那双恳切又期待的金眸,西尔斯缓慢地摇了摇头。   艾弗雷特眉眼下垂,漂亮的脸上露出最明显不过的失望,“这样啊……我知道了。”   艾弗雷特站起身,打开一旁的柜子上层第一个抽屉,然后,拿出了一个金属项圈。   这个项圈西尔斯很眼熟。在他短暂做雌奴的那段时间里,戴的就是同款。他立刻皱眉并后退,展现出了明显的抗拒。   但艾弗雷特显然铁了心要给他戴上,“只是一点保险措施,防止你逃跑。麻烦上将配合一下。”   “如果不配合,我会直接用琥珀。”这就是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最终,西尔斯也只能梗着脖子。任由小雄虫把那个屈辱的项圈戴了上去。   金属项圈合拢时,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响。西尔斯能够明显感觉到,房间内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   所以他刚才是选错了吗?应该点头,承认自己就是索拉斯吗?   但他是作为上将,前来谈合作的。而不是作为一个已经成为过去式的雌虫,来乞求曾经的雄主的。   他的尊严让他无法承认。   但雌奴项圈又实在是屈辱。   就在他准备用肢体动作做出抗议的时候,艾弗雷特的光脑突然响了。   似乎是有什么重要发现。小雄虫接起来,说了两句。然后很快离开了。   再次把西尔斯一个虫留在了房间里。   不过很快,艾弗雷特又回来了。   “我的属下刚刚汇报,他们在指挥中心西南方向的丁特尔大裂谷当中,发现了疑似光选会虫巢的踪迹。不过里面已经空了。”   “上将,这是你干的吗?”   总算发现了。西尔斯抬了抬下巴,再次示意他赶紧把自己的只要器拆掉,好让自己能够说话。   这次艾弗雷特没有再用奇怪的问题来打断,利落帮他取下了止咬器。只是口.枷为了能够压住舌根,设计的尺寸比较大,抽出的时候难免反复刺激到喉咙口,激出生理性的泪水。   西尔斯不得不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将里面的水挤掉,才让模糊的视野重新恢复清晰。   他清了清嗓子,“光选会在这个星球上盘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留下了很多的资料,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但艾弗雷特只是愣愣地盯着他的双眼,然后问:“你哭了?”   什么?西尔斯一愣,然后立刻明白艾弗雷特是误会了。   但他一点也不想解释。   “艾弗雷特元帅,虽然希望军团与第一军团以前一直是作为敌对方存在。但实际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主动出现在这里束手就擒,以及那个空的虫巢,就是第一军团的诚意。我希望你能够考虑跟第一军团进行合作……”   “你为什么哭了?”艾弗雷特打断他。   西尔斯暗中用力磨了磨牙,“……我没哭。”   “我们在谈合作的事情。”西尔斯强调。   “合作,可以。”艾弗雷特即答。   这么容易?西尔斯还有一大串准备好的说辞和筹码没有摆出来。   “但我有几个额外的条件。需要你答应我。”   “是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   西尔斯拒绝,“抱歉,我不能代表第一军团开空头支票。”   艾弗雷特摇摇头,“跟第一军团无关,我只要你答应我。我保证,这几个附加条件绝对不会伤害到第一军团的利益。”   如果西尔斯更加强硬和理智一些,就会拒绝。但即便过了十年,他还是很难拒绝小雄虫。   “三个。三个附加条件。”   “好!”艾弗雷特一口答应,“三个就三个!”   “成交!”   合作的达成似乎相当的草率,又意外的顺利。不管怎么样,目的算是达到了。   “既然是合作关系,那项圈和手上的镣铐是不是该摘掉了?”   “不急。我们先去裂谷里的虫巢看一眼吧。”   “现在去?”   “对。不过既然是裂谷里的虫巢,会不会交通不太方便?但没有关系,上将,你应该会飞的吧?”   西尔斯有些无语,“其实,他们修了电梯的。”   “但还是翅膀更加方便。上将,你带我飞下去吧。”   “……我不会飞。”其实他并不是不会飞,但是一侧虫翼的神经受损,一直没能恢复,必须要精神力协助,才能够正常飞行。   “为什么不会?”   “……翅膀受过伤。”   “好巧,我以前也认识一个雌虫,翅膀受伤以后再也不能飞了。他受伤的时候,还是我帮他换的药。”   西尔斯受够了这种来回打哑谜的游戏,“艾弗雷特,你到底想……”   “如果我再次看到他的翅膀,我一定能够认出来!”艾弗雷特打断了他,“上将,让我看看你的翅膀。”   这其实是一个相当无礼的要求。“我拒绝。”   但艾弗雷特立刻说:“这是我的第一个附加条件!”   “为了合作,你不能拒绝。对吗?”   西尔斯闭了闭眼,“这里空间太小,伸展不开。”   “你可以半展开。”   “我穿着军装,还戴着手铐。翅膀没法伸出来。”   “我可以帮你剪开。”   什么?!“我就这么一套军装。”   “你可以穿我的。”   “你的尺码要比我小很多,但这根本不是重点……艾弗雷特,你到底要做什么?!”   “西尔斯上将,我只是希望你答应我的请求。”   直到听到小雄虫平静但略带颤抖的声音,西尔斯才发现他快要哭了。   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可怜的泪光,声音里带上了隐忍的哭腔:“求你了?”   等西尔斯背过身去,束在腰带里的军装衬衫被一点点抽出,剪刀伸入布料下方,那一丁点金属的冰凉顺着脊窝从腰部缓慢向上移动的时候,他还在思考那个问题:为什么明明妥协的是他,艾弗雷特却更像是受欺负的那个?   伴随着剪刀的咔嚓声,原本完好的军装被从中间分成了两片,大半个后背裸.露出来。连同两个翅鞘的入口,也一并露.出来。   在看到后颈处尚未愈合的咬痕时,艾弗雷特神色一暗。   西尔斯半展开了他的虫翼。但其实只有一侧能够伸展自如,没有精神力,另一侧只能可怜兮兮的蜷缩在那里。   而伸展开的那一侧翅膀上,也有好几处明显的破损补丁。是艾弗雷特很熟悉,多次亲自上过药的。   直到此刻,艾弗雷特的心脏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他用琥珀停止住整个宇宙的时间,然后抚摸轻薄透明的翼尖。   “抓到你了。”他说。   “再也不会放开了。” 第61章 条件   比古赶回来的时候, 艾弗雷特正在开会,宣告希望军团与第一军团之间合作的事宜。   这话一出,自然有不少反对的声音。这些年第一军团虽然没有正面与希望军团作战。但毕竟仍然隶属于帝国, 两者之间的交锋和摩擦也不在少数。   “别忘了特伊亚惨案!第一军团可是有过残忍杀害同胞的先例!凭什么要相信他们!”   这话一出,会议直接炸成了一锅粥。   即便如此, 艾弗雷特还是力排众议,通过摆出一条条优势和缺点,最后采用投票达成了这次的合作。西尔斯大部分时间没有说话,只是偶尔配合艾弗雷特, 代表第一军团做出相应的承诺。   在艾弗雷特跟他的几个副官几乎吵到顶点的时候,西尔斯及时拉下了自己的衣领, 露出了那个象征雌奴的项圈。这成功熄灭了好几个军雌的怒火。   尽管西尔斯和艾弗雷特都清楚,这个项圈只不过是刻了小雄虫名字的装饰品,没有任何实际的功能。但它代表的屈辱与臣服的意味是没有变的。   等比古进来的时候,会议已经接近尾声。他看向坐在艾弗雷特身旁的上将,趁雄虫哥哥没注意, 冲对方眨了眨眼睛。   西尔斯没理他。   比古有些纳闷, 不是挺顺利吗?这是怎么了?   会议结束后,艾弗雷特叫住了比古, “怎么突然回来了?”   比古现在是希望军团的一位上校。率领一支特殊的代号为银针的部队, 做情报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出外勤。很少回来。   “啊,没什么。听说你抓到了西尔斯上将,回来看看。”   艾弗雷特沉默地盯了比古三秒钟,然后说:“你早就知道了。”   “哈哈!”比古干笑, “知道什么啊?”   “西尔斯就是索拉斯。”   比古还想继续打哈哈,试图糊弄过去。   但将他一手养大的雄虫,很快就捏住了他的三寸, “你每次说谎的时候心跳都会加快,我可以用精神力感应到这一点。”   “比古,不要对我说谎。”   这就是来自家长的洞察力和压迫力,百试百灵。比古只能乖乖认栽。   “对……我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大概一两年前,有一次做任务的时候,偶然遇到了第军团的雌虫们。然后就跟西尔斯见了一面。”   “他主动告诉你的?”   “算是吧。他问我为什么不当杀手,转做情报工作了。”比古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知道我杀手梦的虫可没有几个。”   “所以,你就没有想过要告诉我吗?”   艾弗雷特语气阴沉,吓得比古往后缩了缩脖子。这些年比古没有长高几公分,还是小小的一只。缩起来显得有点可怜兮兮。   但是艾弗雷特早就见惯了,所以根本不吃这套。   “西尔斯……雌虫哥哥不让我说,我能有什么办法?”比古夹在中间,两头不是虫,“而且他做出了他的选择,我们应该尊重。”   “他的选择……”艾弗雷特品了品这四个字,然后想到了军雌后颈上新鲜的齿痕,顿时有些咬牙切齿,“是啊,反正我的标记已经没了,他现在想跟哪个雄虫在一起都行……”   居然是西尔斯移情别恋了啊!比古看了一眼艾弗雷特仿佛要杀虫的表情,同情了一下这个不知名的雄虫。   但……“雄虫哥哥说得对!咱们希望军团倡导的是自由恋爱,绝对不可以强迫对方,更不可以把对方囚禁起来!”   艾弗雷特一看眼旁边几乎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比古,笑了,“所以,我其实可以强迫他,强行把他囚禁在希望军团,是吗?”   “也是,他现在精神力被压制,还戴着我给他的项圈,跑也跑不掉。”   比古:“……您是完全没听清楚我在说什么,是吗?”   “比古,他跟你说过,他有新的雄主了吗?”   比古不说话了,这些年的经验告诉他,成年虫的事情,他最好少掺和。虽然他现在也已经成年了。但在西尔斯和艾弗雷特的关系当中,他是永远的小虫崽。   “你说,我算什么呢?一个笑话吗?”艾弗雷特叹气,诉苦道。   “你是我的雄虫哥哥,是希望军团的根基和核心!”比古即答。   “是啊……”艾弗雷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但这些,最初的最初,都是因为索拉斯。”   “没有他,也不会有今天的我,不会有现在的希望军团。”   比古正准备安慰几句,却突然发现艾弗雷特在笑。不是那种勉强的苦笑,发怒的冷笑,或者是皮笑肉不笑,而是发自真心的在高兴。   “不过这些都是小问题。只要他还活着,那他迟早都会是属于我的。”   比古内心:这听起来好像反派的台词啊!我们不是正义的一方吗?!   “自由恋爱,自由恋爱……”比古小声提醒,“强扭的瓜不甜,不甜……”   “先扭到再说。”艾弗雷特已经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开始赶虫,“这次的任务汇报写完了吗?明晚九点前要交给我。”   比古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接下来他在军团里的日子,似乎不会好过了。   这边两个虫说话的时候,西尔斯正待在艾弗雷特的房间里等他。   为了遮挡脖子上的项圈,他不得不向艾弗雷特借了一件高领的衣服。在小雄虫身上穿着非常宽松,但到了他身上就直接变成了紧身衣。不仅肌肉的线条清晰分明,甚至有点勒得喘不过气来。   而项圈没有摘的原因是,艾弗雷特理直气壮地睁眼说瞎话:“忘记密码了。”   但这是电子指纹密码。   “项圈的功能是什么?”   “定位。”   “只有这个?”这不是雌奴项圈吗?   “装饰,和……纪念。”   “纪念?”   “这是之前,我那位早死的雌虫留下来的项圈。我拆掉了里面的电击功能,保留了外形和定位装置,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当年西尔斯把那个雌奴项圈拆下来之后,就随手丢在了家里。他根本不知道艾弗雷特居然一直将它保留到了现在。   西尔斯用指尖摸了摸冰冷的金属项圈。“如果……你这位早死的雌虫能够复活,你想对他说什么?”   艾弗雷特眸光闪了闪,“我想……”   西尔斯还在等后半句的答案,门突然被敲响了。   “元帅,会议将于十分钟后开始。”   现在会议终于结束,西尔斯立刻去找后勤部要了一套尺码合适的希望军团军装,然后来还衣服。   当然,还有另一件事情。他要赶紧解决迫在眉睫的发.情期。   艾弗雷特一进来,西尔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对方说:“你睡左边还是右边?”   “什么?”   “床啊,你睡哪边?”   “这么大的星舰,就没有一个空房间。我必须要跟你睡在一起吗?”   “是这样,我们军团的虫比较多,所以房间紧张。”   有那么一瞬间,西尔斯以为小雄虫知道了自己发.情期的特殊情况。但如果真的知道,应该不是这种表现。   但房间的事情可以后面再说,“我需要抑制剂。就现在。”   “抑制剂?”艾弗雷特一愣,“你要发.情了?现在?!”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你深入敌营的时候居?!”   什么样的变态雄主才会做出这种事情啊?!   但这话到了西尔斯的耳朵里,又成了另一个意思。仿佛是在指责他,不知廉耻、不分场合地发.情。   “……这种事情,不是我能控制的。”既然已经见到了小雄虫,西尔斯也很想知道自己这种过度的反应是怎么回事,他忍下羞耻,正准备询问一下,“关于发.情期的一些细节……”   但艾弗雷特直接打断了他,“不用了,我不想知道!”   “你需要哪款抑制剂?我看看星舰上有没有。”   西尔斯说出了一个名称。   艾弗雷特此刻却有些犹豫,“这款抑制剂见效快,但是副作用有点严重。一定要用它吗?”   “已经用惯了。总比在这里……失控要好吧?”   希望军团里也是雌虫占了绝大多数,存储的药品当中也有不少抑制剂。艾弗雷特给他取来指定的抑制剂,西尔斯熟练地从脖子上扎了进去。   等扎完才发现,艾弗雷特一直在盯着他看。   “你看什么?”   “你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化。”   “雌虫在成年后,容貌几乎不会再发生任何的改变。”   “我不是说这个……”小雄虫支支吾吾,最后说,“是一种感觉。”   衣服还完,抑制剂打完,西尔斯就准备离开。跟艾弗雷特共处一室,对他来说同样是一项不小的考验。   抑制剂能够抑制生理的反应,却控制不了心理上的。   但艾弗雷特叫住了他,“三个附加条件,还剩两个,对吧?”   “我要用掉第二个。”   该来的总会来的。“说吧。”   “我要你标记我。”   “什么?”西尔斯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说,你标记我?”   “不。就是你标记我。是西尔斯标记艾弗雷特。”   “可我是个雌虫。是雄虫来标记雌虫,而不是反过来。”   “之前不能反过来,是因为没有发现正确的方法。但别忘了,我是精神力方面的天才!”提到精神力相关的研究,艾弗雷特整个虫子在发光,“既然我说可以,那就是可以。你相信我吗?”   艾弗雷特都可以停止时间,能够找到办法完成反向的标记,好像也不是什么特别惊世骇俗的事情。西尔斯当然相信他。   “也是用信息素吗?”   “差不多。”   西尔斯回想起之前艾弗雷特被下药,他不得不使用信息素帮助对方的那一次。在抗拒之外,居然隐隐生出一丝羞耻的期待。   既然是附加条件,那么他就没有办法拒绝。并不是他想,而是不得不。   “你的意思是……要上.我吗?”   啊?艾弗雷特一愣,其实反向标记的方式是取雌虫的血液进行信息素提取,然后注射到雄虫的体内。但西尔斯既然这么问了……   “啊……嗯……”艾弗雷特含糊地答应着。 第62章 关系   他们已经做过无数次, 对彼此的反应都非常熟悉。   但十年,也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漫长到他们彼此都有许多改变。   缓慢靠近,然后小心翼翼地探索。   仿佛刚出生的两只小蜗牛, 正挥动着碰触彼此新生的触角。   艾弗雷特脱掉上衣后,手臂的伤口格外显眼。上面缠了一圈加压的绷带, 但西尔斯很清楚,锶酸留下的伤口到底有多疼。   西尔斯甚至都不太敢碰那里,“为什么要伤害自己?”   “想体会一下雌虫的感受,还有……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不要忘记什么?”   不要忘记以前的痛。但他没有这么说, 他满脑子都是另一件事情。   他们做这种事,西尔斯现在的雄主会介意吗?   他希望他介意, 又希望他不介意。   非要说的话,他希望他根本不存在。   “该你了。”艾弗雷特说。   于是刚穿上没几分钟的军装,又重新被脱了下来。艾弗雷特看到了更多的牙印。在胸口,在下腹。   西尔斯注意到了小雄虫的视线,于是伸手到胸口挡了一下。   “疼吗?”小雄虫问。   “总不会有锶酸疼。”   “没关系, 都会好起来的。”   他们之间的相处, 似乎隐隐回到了十年前的模式。但又因为间隔的时间,重重的误会, 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除了手臂上的伤口, 西尔斯还看到了艾弗雷特随身带着的那片枫叶。以及左手上的两枚戒指,一枚在无名指上,另一枚稍大一点的在大拇指上。   他醒来后找了好久也没找到的戒指,原来是在艾弗雷特这里。   那一瞬间, 西尔斯意识到,亚当做的可能不仅仅是伪装了他的假死这一件事情。   松果,枫叶和戒指。他好像离开了十年, 但又好像一直没有离开过。这让西尔斯的心里隐隐升起了一丝希望,他跟艾弗雷特之间,是不是还有机会?   但索拉斯已经死了,活着的只是西尔斯。这十年里,艾弗雷特完全有资格,也应该去认识新的雌虫,开启新的生活。   他是不是就不该出现?   异地而处,如果自己的雄主死亡后,时隔十年再次出现。是震惊更多,还是喜悦更多?   他们现在到底是在干什么?   但即便如此混乱,西尔斯却不想停止。也无法停止。   时隔多年,那种生理性的渴望和冲动,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   西尔斯思考的时候,艾弗雷特也在观察。自然不会错过雌虫时不时的走神。他试探用指尖触碰对方的掌心,然后一点点十指相扣。   西尔斯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看他。   艾弗雷特有很多话想要问。   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决绝地假死离开?   这十年来就没有想过要找自己吗?   现在回到自己的身边,却带着一身新鲜的齿痕,又是什么意思呢?   艾弗雷特曾经做过很多次梦,梦到雌虫还活着,梦到他回到了自己身边。现如今梦想成真,他却近乡情怯了。   因为主动回来的是西尔斯,而不是索拉斯。因为是带着利益和合作才来的。而不是为了他。   一开始想,只要对方活着就行。后来真的还活着,就希望对方能够待在自己身边。真的暂时留下了,又想着让对方属于自己……好像永远都想要更进一步,永远都得不到满足。   好像只要是西尔斯的事情,他就没有办法保持理智。   在这种煎熬和怀疑当中,艾弗雷特没忍住,做出了一些非常非常过分的举动。   只是没有人知道而已。   因为琥珀的作用并不只是停止时间。而是真的可以做到逆转。   这项能力是在一次让他险些丧命的刺杀当中,被发现的。   逆转的时间非常短,一开始只有一秒,后来变成了两到三秒。只有三秒,但是已经足够了。   足够用来救下性命。或者将那些错误的举动和话语消除。   就像是宇宙给了他一个三秒的后悔药。让他可以随时撤回自己的决定。   比如,最开始他提出的第二个条件,并不是让西尔斯标记自己。比如,他曾经不顾西尔斯的反抗,将他压在身下。   然后在理智回归之后,再次逆转,清除。   他将所有阴暗和愤怒的想法,埋藏在可以逆转的时间缝隙里。一次次试探西尔斯的反应。直到表演出对方喜欢和期待的样子。   但是……   “好累啊。”艾弗雷特埋进西尔斯怀里。   西尔斯抱住疑似撒娇的小雄虫,没有多问,只是轻轻拍他的后背。“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不,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艾弗雷特想。   他们两个就这样抱在一起,好久没有进行下一步。两颗跳动的心脏贴在一起,频率逐渐变得一致。   “上将,你有没有什么明知是错,却仍然做了的事情?”   西尔斯:现在在做的不就是吗?   但小雄虫想说的肯定不是这个。   “对与错都是相对的。很多时候在做一件事情的过程中,并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只有当回看的时候,才有所评判。”   “不管对错,最重要的还是不要害怕,勇敢去做,并且承担责任和后果。”   “上将,我可以给你讲个故事吗?”   “希望军团成立没多久的时候,有一支小队遇到了危险,大概十几个军雌,在一颗沙漠星球上陷入了风暴当中,失去了联络。我们能够大概定位,但生死未知。这时候正确的选择应该是放弃他们,对吗?因为如果派虫去救援,可能救援的虫也会死。”   西尔斯没有说话。   “但如果等到风暴结束,就来不及了。如果我派了虫去,他们也死了,那就是我害死的。”   “然后呢?你怎么做的?”   艾弗雷特好久没有说话,最后缓慢地叹息了一声。“上将,我说谎了。”   “反向标记并不需要真的做,只需要你的血液和信息素。”   说完,艾弗雷特沉默地等待着,等待着被推开和拒绝。   一秒,两秒,三秒。   就在艾弗雷特准备再次逆转时间的时候,突然听到对方说:“哦。”   “那就是我想要,可以吗?”   艾弗雷特震惊地抬头,直视着那双蓝眼睛,“你想要?你想要我吗?!”   西尔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当年在转运星上的时候,我昏迷了,很多事情没有来得及说清楚。等我醒来之后,回头去找,已经来不及了。”   猝不及防的真相把艾弗雷特砸得脑袋嗡嗡响,“所以……你当年其实并没有不告而别,而是真的没有办法……”   “抱歉。关于这件事情,我想我一直都欠你一个解释,所以……”   西尔斯没能说完,就被一个仓促冲动的吻堵住了剩下的话。   那几乎不能算是亲吻,更像是某种原始的冲动的啃咬。最开始撞上来的那一下,甚至重重的磕伤了西尔斯的嘴唇。让这个吻里面混入了少许野蛮的铁锈味。   雄虫的信息素很快顺着伤口进入血液。哪怕刚刚注射过抑制剂,西尔斯还是对此起了反应。   在汹涌灼热的情.潮当中,他听到他的雄主在耳边说,“上将,十年的份儿,我会全部讨要回来!”   “就算你说不要,我也不会停!”   西尔斯都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是好还是行。但艾弗雷特的确履行了自己的承诺。西尔斯来的时候还是下午,然后一直折腾到第二天清晨才停下。   小雄虫一如既往地很喜欢留下牙印,把之前他在自己身上折腾的齿痕都重新覆盖了一遍,甚至留下了更多。到最后,甚至多到西尔斯怀疑自己的小腹都要鼓起来了。   如果不是第二天一早还有正事要干,或许还会更久。   出发前,吃饱喝足的艾弗雷特问了一句,“上将,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西尔斯思考了一下,“离不开彼此的关系?”   艾弗雷特表示很满意。   “对了,关于那个陷入风暴里小队的故事,结局到底是什么?”   艾弗雷特笑着说,“放心吧,他们活了下来。其中一个现在就是我的副手,巴尼。”   临走前,上将还是贡献了200毫升的血液,用于反向标记。   然后,他们和比古一起去了光选会在裂谷当中的虫巢。当然,不是飞下去的,是坐电梯下去的。   “你们有没有想过,光选会的全称是什么?”在乘坐那条长长的电梯通往地下的时候,西尔斯问道。   “他们还有全名?光明选择会?”艾弗雷特问。   西尔斯摇摇头。   “光头选拔会?”比古说。   “是光脑选择委员会。”说话间,他们已经抵达了地下的虫巢。   只一眼,艾弗雷特就迅速意识到,这个虫巢跟以往他所见过的那几个的区别。   “这里的空间不是给虫住的……”   “没错,是给服务器的。”   他们走过一排排冰冷的服务器主机。西尔斯走到某一排的时候突然停下,伸进一台主机里面摸索,最后找到了一张指甲盖大小的存储卡。   “帝国的虫族社会中,雄虫稀少,而雌虫众多。就连亚雌的数量也是雄虫的好几十倍。所以即便所有的雄虫都工作,也很难满足大量的岗位需求。”   “但雄虫统治阶级不可能把这些重要的岗位放给雌虫或者亚雌,于是光脑系统和配套的机器人,就填补了大量岗位的空白。”   “所以我们日常中经常能看到机器人巡逻员、机器人警备员、机器人收银员等等。每个城市都会安形成网络的光脑监视系统。所有正常的虫都有一个专属的光脑账号,几乎都会佩戴光能手环,使用它们进行通讯和信息插查询。光脑系统可以帮你写文件,开公司,甚至撰写法律条款。就连军事当中,我们也会使用光脑进行辅助攻击和防御。”   “于是,这种无处不在、无孔不入的力量,便拥有了自己的信徒。”   西尔斯将那个存储卡递给艾弗雷特,“先把你的光脑手环断网,然后插进去看一看。”   存储插进去后,是一个视频。里面有一群戴着面具的虫,正在跪拜祈祷。而他们跪拜的神明,正是一个巨型的光脑主机。   “很多虫都会有自己的信仰,而他们的信仰,就是光脑。”   “这倒是第一次见。”艾弗雷特犹豫着说,“所以,AI要毁灭虫族?”   “我觉得,还是某个雄虫利用光脑系统聚众作案比较合理。而且这个雄虫,应该十分精通黑客技术。”   “为什么一定是雄虫呢?”艾弗雷特问。   “因为雌虫应该很难精通黑客技术。军校里不教这个。很多设备我们可以用,但是不知道底层代码。”   “所以,十年前转运星的那次灾难,也是光选会干的吗?”   “很有可能。”   “那这里的这么多主机又是做什么的?”比古问。   “虽然我不懂黑客,但我知道想要破解系统的防火墙需要大量运算。也就需要大量硬件的支持。”   “所以这是老巢,之一。”艾弗雷特接道,“不过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呢?敛财?”   西尔斯摇头,“目前我也不知道。”   “目前唯一确定的是,光选会跟现任虫族的核心皇室有紧密关系。”   艾弗雷特立刻明白,为什么西尔斯急着要在这种时候跟他达成合作,“而现任的虫皇陛下阿尔金·兰斯顿,听说马上要死了。”   “第一军团做不到,希望军团也做不到。但只要合作,就可以做到。”   “上将,你这是打算趁乱……”   “杀到首都去?” 第63章 隐瞒   推翻现有帝国统治这个想法, 艾弗雷特也并不是没有。甚至这就是他一开始的目的。   但帝国的统治能够维持这么久,也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他们有精良、甚至堪称残酷的训练和筛选体制,有更多的金钱来制造机甲和大型星舰, 跟希望军团这种半路起家的乌合之众,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所以在希望军团成立的前几年, 艾弗雷特一直都在被追着打。   直到最近几年,才凭借着虫数和精神力试剂的优势,以及他那逆天的琥珀能力,扳回了一局。跟帝国的其他几个军团暂时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但即便如此, 军团里面仅有的四艘星舰都是从第三军团里面抢来的。他们没有自己的大型军工厂,经济也非常依赖卡拉汀试剂。最近一两年才发展了一些基础的农业和工业, 勉强算是饿不死。   但就一个新兴的政权来说,仍然是瘸腿走路的小婴儿。   所以他根本没有想到,西尔斯这次合作的目的是直接杀去首都。在他看来,这是接下来十年内都很难实现的一个目标。   “风险太大了。”所以艾弗雷特犹豫了。如果赢了自然一切都好,但输了就是满盘皆输。不管是第一军团, 还是希望军团, 付出的都会是相当惨痛的代价。   “是。”西尔斯也毫不避讳,“所以我才选择在这里单独跟你说, 让你好好考虑一下。”   “我必须要对军团的其他虫负责。”艾弗雷特说。   “我明白。”   “所以我需要征询一下大家的意见, 不能现在就回答你。”   “我理解。”   不过艾弗雷特还有一个疑问,“上将,为什么非要是现在?”   “第一军团此刻不是鼎盛时期。至于希望军团,或许还需要十年的时间, 才能够发展出能够消灭帝国的实力。”为什么要冒这么大的险,这么着急呢?   “你可以再等十年,我等不了。”看到艾弗雷特眼中的疑惑, 西尔斯也没有藏着掖着,“或者说,第一军团等不了。”   “这些年因为各种原因,第一军团一直在被削弱和针对。实力已经远不如十年前,甚至二十年前。现在手里最大的王牌应该是伊厄森号。但关于这艘星舰,威慑力应该要远大于其真正的杀伤力。”   “如果再等十年,坦白点说,第一军团还不在都不知道。”   “所以,” 艾弗雷特下结论道,“你是走投无路,才来求我的?”   “……也可以这么理解。”   “比古,你觉得呢?我们应不应该答应?”艾弗雷特此刻突然点名旁边一直沉默的比古,“说说你的看法吧。”   比古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然后笑了笑,“其他虫我不知道,但我还挺想回首都看看的。”   “毕竟,我本来就是那里出生的。”   这就是站在了西尔斯那边的意思。   “而且从我得到的情况来看,这的确是一次很好的机会。前提是我们能够把水搅浑,那么就会有很大的胜算。”   “不赌一把,我们还要再苟十年吗?我可不愿意!”   跟比古同样想法的虫在希望军团里面并不少,大多比较年轻,代表了军团里面的激进派。但同样,希望减少战争、休养生息的保守派也不在少数。这两派的数量在军团内部不相上下,所以经常因为一些政策的细节打起来。   所以这种时候,艾弗雷特的倾向就非常关键。大多数情况他都会选择端水。支持一下这一方,再支持一下那一方。   虽然已经是绝对的精神领袖,但是艾弗雷特仍然需要把握这种精准的平衡。希望军团并不是他的一言堂。   比如,之前与第一军团之间进行合作的提议,之所以能够顺利通过,也是因为大家都很清楚,这种合作对希望军团来说有利无害。不管是激进派还是保守派,实际都是同意的。很多只是表面反对,真正反对的声音只是少数。   但推翻政权就不一样了。艾弗雷特已经可以预见保守派的极力反对,以及激进派的全力支持。   返回指挥中心的路上,艾弗雷特找个借口把比古支开。然后问出了那个令他十分在意的问题,“你……我们之间昨晚发生的,一切。”   “你之所以会答应做,甚至愿意主动,是因为……想要获得我的支持吗?”艾弗雷特实在不愿意这么想,但又忍不住。他知道十年前那次的不告而别是个误会,但他们中间还隔了十年的时间。以及新鲜的齿痕。   这些,总不可能都是误会吧?   艾弗雷特并不打算翻旧账,他只想知道此时此刻,西尔斯对他的想法。是利用更多,还是……真心更多?   果不其然,军雌听了之后皱起了眉头,“艾弗雷特元帅,第一军团确实遭遇了危机,我也愿意为此做出一些妥协。”   “但我还不至于出卖自己的身体。”   艾弗雷特赶紧道歉,“西尔斯,我并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没关系,我知道你要为希望军团考虑。”西尔斯的语气和神色都相当冷静,“昨天晚上,我们之间发生的很多……也是因为我自己的失控。”   失控?   “或许比起抑制剂,我更需要的是几片避孕药。”   “避孕?为什么要避孕?”标记都没有,根本不可能怀孕。   西尔斯看着一脸困惑的小雄虫,“你认真的吗?昨天不是你自己弄进去的吗?”   “不,不是这个!”艾弗雷特仿佛抓住了什么,但又不敢相信,“标记!我们之间的标记,不是在转运星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吗?没有标记,雌虫怎么可能怀孕?而且你脖子上还有……”   艾弗雷特突然噤了声。再次看向西尔斯时,神色都变了。   “上将,可以冒昧问一下,昨天我看到的,你身体上那些新鲜齿痕,到底是谁留下的吗?”   西尔斯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想要跟艾弗雷特拉开距离。   艾弗雷特立刻小跑着跟了上去,“上将!回答一下嘛!这个问题对我来说很重要!”   眼看他们就要回到地面,去乘坐飞行器。那里还有比古和其他的飞行员。西尔斯只能停下脚步,趴在雄虫的耳边小声说: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雄主……”   艾弗雷特努力压下一直往上翘的嘴角,“所以标记其实没有消失,对不对?只是我感受不到了,对不对?”   “那些齿痕其实是你自己印的,对不对?”   “我们之间根本没有其他雄虫的存在,对不对?!”   的确没有其他雄虫,但或许有其他雌虫。即便西尔斯已经做好了成为艾弗雷特的n分之一的准备,但每次想到这一点,却依旧会觉得心中刺痛。   他小声提醒,“艾弗雷特元帅,注意形象。”   这话不说还好,话一出口,艾弗雷特笑得更加灿烂了。   “不过在希望军团作出决定之前,还是暂时不要公开我们的关系。”艾弗雷特边笑边说,“避免出现不好的猜测。”   西尔斯没有任何的意见。希望军团这边的反应他不清楚,但是,如果亚当知道他此刻的所作所为,恐怕会大吵一架。   如果可以,西尔斯也希望能够避免这些不必要的冲突。   “所以我们现在是……”   “合法的地下关系。”   艾弗雷特自言自语,冲西尔斯眨了下眼睛。   眼看就要抵达飞行器,两个虫之间隔了半米的距离,西尔斯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小指被勾了一下。他低头一看,是雄虫的精神力。软绵绵的,小尾巴一样,正在勾他的小指。   几乎是挫败般的叹息一声,西尔斯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然后悄悄勾起自己的小指,跟那一小截精神力轻轻握在了一起。   返回星舰后,艾弗雷特马不停蹄地召开了关于进攻首都的相关会议。   因为属于内部会议,西尔斯被排除在外。趁这段时间,他自己参观了一下这艘星舰。   这艘星舰原本隶属于第三军团,是运输和攻击两用的大型星舰。在很多武器和房间的规格设置上,跟第一军团很相像。甚至西尔斯还发现了跟伊厄森号上一模一样的哨所设置。   只是,尽管设施大相径庭,上面的虫却完全不一样。第一军团的军雌大多训练有素,严格的执行各项值班制度。而在这里,在这艘被重新命名为未来号的星舰上,这里的虫更像是在生活,而不是在服役或战斗。   无论是在哪里,甚至是舰桥上,都能见到三三两两互相说笑的雌虫。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气氛和制度。   制度应该是各有优劣。但至少希望军团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如帝国所期望的那样被消灭掉,反而越来越庞大。这也让西尔斯看到了另一种可能和希望。   上一世,艾弗雷特究竟是如何成为虫皇的,西尔斯一直都不清楚。   但至少这一世,艾弗雷特在清晰地成长,一点点成为一个更合格的统治者。   尽管西尔斯对这种氛围很是赞赏,但他说到底仍旧是第一军团的上将,是暂时达成了合作的敌军。受欢迎是不可能的。   大多数雌虫对他都比较客气,但也有少数几个雌虫展现出了明显的厌恶。   比如,有个叫基哈尔的雌虫就当着他的面朝他吐了口水。之所以知道他的名字,是因为西尔斯看过他的视频。那条,关于他得到了希望军团元帅的标记以及精神力修复的视频。   n分之一。西尔斯闭了闭眼睛,绕了过去。   这次会议一直开了很久,直到深夜才结束,一看就是吵得非常厉害。   艾弗雷特一脸疲惫,刚出来就遇上了一直等在外面的西尔斯。   “怎么样?”西尔斯问。   艾弗雷特面无表情地盯了他三秒,然后郑重其事地伸出手。   “上将,预祝我们取得胜利!”   西尔斯用力握住了那只手。 第64章 归还   共同进攻首都的提议在希望军团里获得通过后, 西尔斯这次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按理说,接下来他应该立即返回第一军团。达成大方向的一致只是第一步。两方的军雌在作战和行为习惯方面差别很大,也没有合作的经验。需要进行更加细节的沟通, 一同商讨决定任务分配,这样才能确保在接下来的行动当中, 能够精准迅速、无缝衔接。   简单来说,不管是西尔斯还是艾弗雷特。他们都要有的忙了。   但就在西尔斯准备离开阿尔菲战区的时候,却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意外。   当初为了引诱希望军团前来,西尔斯将整个阿尔菲战区几乎清空。又因为担心泄密问题, 尤其是在得知光选会跟光脑系统之间微妙的关联之后,他们还把这里所有能够双向通讯的设备也全部关停了。其中也包括西尔斯上将随身携带的光脑手环。   为了这次的谈判和协商, 西尔斯大费周章制造了这么一片信息真空区。以确保他们的谈判不会被外界发现。   除了体内植入的那个监测设备,西尔斯也没有其他实时向外传递信息的途径。   这样做当然最大程度的保证了安全,但也同样有很大的弊端,其中一个就是信息滞后。   于是等双方将合作共战的事宜定下来之后,距离上次跟下属联系已经时隔两天, 西尔斯才再次使用通讯设备联络上伊厄森号。   然后就得知了一条意料之外的消息:   第二军团的一艘小型军舰正在前往阿尔菲战区, 预计将于一天后到达。   这可不太妙,因为阿尔菲战区现在完全被希望军团占领了。只要第二军团的虫一来, 就能看出有问题。   更重要的问题是, 为什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   他们是已经发现端倪了吗?来这里是为了验证什么吗?   “我可以立刻带领希望军团从这里撤离。”艾弗雷特提议道。   原本的计划是让希望军团留在阿尔菲战区,作为一个驻扎和联络点,“不过一天的时间, 说明他们已经距离这里很近了。星舰的航迹有可能会被发现。”   如果第二军团因此起了疑心,顺着这些蛛丝马迹查下去,很可能就会发现希望军团的存在。   第一军团和希望军团合作的事情一旦被发现, 接下来他们所有的计划,关于合作,关于共同推翻帝国政权,都会成为一场空。他们会丢掉所有的先机,甚至不得不陷入苦战。境况会比现在糟糕很多。   “所以,希望军团不能在此刻离开。等他们接近的时候,未来号只要躲在盲点处就可以了。”西尔斯立刻拒绝,“不仅希望军团不能离开,第一军团的虫也不能在此刻进来。”   “那基地不就变成空的了吗?”艾弗雷特的副官巴尼问,“第二军团的军雌也不是傻子,看到空的基地,难道不会知道出问题了吗!”   “所以基地不能是空的。”西尔斯看向巴尼,“你以前也是帝国的军雌吧?”   巴尼下意识看了艾弗雷特一眼,见对方朝他点点头,才继续说,“是又怎么了?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怎么。你的站姿,坐姿,以及手持枪械的习惯,明显是在帝国的军校接受过正规训练的。”西尔斯解释了自己能看出来的原因,然后说,“像你这样军雌出身的虫,在希望军团里应该还有很多吧?”   艾弗雷特瞬间就明白了西尔斯的想法,“上将,你这是想要演一出戏,给第二军团来的那些军雌看?”   “在仅凭外观的情况下,很难判断一个军雌究竟属于哪一方势力。所以,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凭借军装以及上面的标志。每个军团的军装和标志都不一样。这里虽然没有第一军团的虫,但是却留下了很多第一军团的军装。”   巴尼面露犹豫,“你要让我们扮演帝国的军队?说得容易,万一露馅了怎么办?!”   “但我是真的。我在这里,他们不敢乱来。你们不需要演得多好,过得去就行。”   但比古在此刻提出了疑问,“上将说的所有的提议,都是建立在第二军团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但是他们好巧不巧,选这个时候来,有没有可能已经提前知道了什么?”   “如果他们提前知道了消息,那么不管我们怎么演戏,都是没有用的。”   “不会。如果第二军团已经知晓了我们的计划,是不会提前通知我的。”西尔斯否定了这个猜测,“但是,他们为什么会来这里……”   阿尔菲战区是隶属于第一军团的管理辖区。只有非常贫瘠的几颗行星。在第一军团一众的战区当中,显得非常不起眼。   “关于他们为什么会关注到这个偏远的战区,我倒是有一个很合理的猜测。”艾弗雷特接嘴道。   “光选会。”   “那些服务器,看起来就很重要的样子。”   西尔斯点点头,“服务器确实是最近才发现的,如果他们是冲着这个来,倒也可以解释得通。”   “只不过……”   “只不过?”   “这些年,第一军团也跟光选会打过几次交道,根据我掌握的信息,与他们相关联的应该是第三军团。现如今如果第二军团也是的话……”   只能说明,光选会的势力,或许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很多。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希望军团很快在艾弗雷特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然后这些换上第一军团服装的军雌们,被艾弗雷特郑重地交到了西尔斯的手上。   “拜托了,上将。别让他们露出马脚。”   “放心。”   这些伪装的军雌们交由副官巴尼统一管理,同时由西尔斯协同指挥。毕竟是自己辖区下的指挥中心和基地,西尔斯很快将虫手安排到位。不到半天的时间,阿尔菲战区从表面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正常。   至于希望军团剩下的军雌,他们还有别的任务。   等这边准备得差不多,大家也稍微松了口气。基地里面食堂的晚餐供应照常进行。伪装的军雌们就地取材,做了一顿还不错的晚饭。   身为这里唯一一个真正的帝国军雌,即便是上将,西尔斯也只能孤零零一个虫在角落里吃晚饭。身边形成了一圈真空。   但很快食堂里响起了此起彼伏打招呼的声音,并且离西尔斯越来越近。   等另一个金属餐盘搁在西尔斯面前桌子上的时候,他终于抬起了头。   “你怎么来了?不应该在那边吗?”   “那边还有比古,有我的另一个副官安吉尔。我不在也没关系。而且……”艾弗雷特叉了一大块黏黏糊糊的蔬菜塞进嘴里,“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不是说好了,地下关系吗?”西尔斯小声说。   “地下关系,就不能一起吃饭了吗?西尔斯上将,你对地下关系的定义也太狭隘了!”   “我们就不能是可以一起吃晚饭的地下关系吗?”这话一出口,艾弗雷特就发现周围不少虫都投来好奇的眼光,“别看了,别看了!吃饭!”   “他们都挺喜欢你的。”西尔斯说。在等级森严的帝国军团当中,是不可能出现这样的景象的。   “那是因为他们还不了解你。等相处多了,也会像我一样喜欢你的。”艾弗雷特扒了几口罐头,“等这件事情结束了,应该会好一些。”   小雄虫以前吃饭的时候没有这么急。西尔斯都有点担心他会不会噎到,“慢点吃,又不会有虫跟你抢。”   “我知道!”说话之间,艾弗雷特的餐盘已经空了大半,“只是习惯了大口吃,这样效率会更高一点。”   西尔斯忽然觉得心里被针扎了一下。曾经细嚼慢咽,吃得格外精细的小雄虫,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养成了今天这样的习惯?   艾弗雷特的目光却突然被他盘子里的一盒营养剂吸引了。他笑了一下,“还是喜欢海盐口味的啊?”   西尔斯眼神一动。   “其实早就该想到的。都是军雌,都喜欢海盐口味的营养剂,都是精神力强悍的战神,那双阿凯特斯蓝眼睛又那么相像……”   不知想到了什么,艾弗雷特露出了非常难以言喻的表情,脸都皱了起来,“还有每次看到我的西尔斯周边,尤其是大尺度那种,总是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态度特别坚决地想让我退掉……”   “其实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只不过是我先入为主了。而且,虫都是这样,一旦认定了某个想法,就很难再改变。”   “艾弗雷特……”   “先让我说完吧!”   “十年的时间真的很久,我有一肚子的话想问你。我相信你肯定也一样。”   “但十年的时间可能也没有那么漫长。有些事情好像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比如你还是一直喜欢吃海盐口味的营养剂,比如我还是喜欢用大段大段的话来打断你……”   “总而言之,我想说的是,其实我纠结了很久,要不要问你。或者要不要晚点再问你。但还是没忍住。就好像刚得到了一点雨水的小幼苗,着急要钻破土地。”   艾弗雷特捏住左手拇指上的那枚戒指,缓慢地把它旋了下来。也不知道戴了多久,拇指的根部已经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戒指痕迹。   “我不想管过去发生了什么。我是说,如果我们都可以抛弃过去所发生的一切,那么我只剩下一个问题,想问一问此时此刻的西尔斯上将……”   他把那枚简单的戒指摆在了餐桌上,然后往前推,一直推到了西尔斯的面前。   “请问,可以物归原主吗?”   西尔斯低头看着那枚戒指,那枚他从来没有想过还会再次见到的戒指。   然后他将戒指从桌子上捡起,缓慢地旋进左手的无名指上。那枚小小的金属圈,停在了指根处,严丝合缝。   然后迎着艾弗雷特释怀的笑,一字一顿地说:“对不起。”   “再也不会弄丢了。” 第65章 维尔   维尔是第二军团的一名军雌, 军衔少将。跟很多第二军团军衔较高的军雌一样,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雄主。   杰森·兰斯顿。也是当今的二皇子殿下。   或许很快,就会成为新任的虫皇陛下。   身为雄虫皇子, 雌君和雌侍大都是第二军团中有能力和权势的军雌。所以外界总有一些谣言,说第二军团实际上就是二皇子的私军。   一派胡言!   在成为二皇子雌侍的这些年里, 他先后生下了五枚虫蛋。但很可惜,没有一枚是雄虫,于是都被丢弃掉了。   年轻的时候,维尔曾经偷偷孵化了自己的一只虫崽, 还在他的手腕上做了标记,暗地里养在了首都星的十四区。但十四区实在是太乱了, 没养几年,虫崽就不见了。   这是他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小虫崽。   等年龄渐长,维尔很快放弃了幻想。不管是生下虫蛋还是养育虫崽,都无法从雄主那里获得些什么。雄虫们并不在乎这些。   他所能做的,只有按时履行自己的职责, 以换取相应的信息素。维尔告诉自己, 所有的军雌都是这样活着的。他有幸能够得到一个位高权重、赏罚分明的雄主,已经很幸运了。   当然军雌当中也并不是没有异类。比如现在的第一军团就有一位永远都无法标记的西尔斯上将。他的副官当中, 有一位先后被两任雄主所抛弃, 另一位则是进行了子宫切除来逃避标记。   但他们付出的代价同样是惨痛的。因为没有一位得体的雄主,这些军雌们根本不可能得到虫皇陛下的信任。自然也就被排除在帝国的权力核心之外。   果不其然,等到与异种的战争告一段落之后,第一军团就迅速被抛弃。因为伊厄森号这个大杀器的存在, 帝国政府不敢明目张胆地针对,但在每年的军需财政预算当中,第一军团所得到的财政支持永远是最少的。甚至每年还会被迫削减军雌数量。   没有钱, 没有虫,自然也养不起昂贵的兵器。现如今整个第一军团能够拿得出手的星舰只剩一艘伊厄森号。以往那种成百上千艘星舰一同出征的场景再也不会见到了。   真是可怜啊。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针对第一军团几位重要将领的刺杀,维尔经手或者参与的就有近百次。   最接近成功的那一次,应该是十年前。   这就是离经叛道所需要付出的代价。   相比之下,他有平稳的生活,有提供信息素的雄主,有几倍于他们的寿命。他应该知足了。   只是前几年突然冒出来的卡拉汀试剂二号,让不少尚且年轻的军雌生出了别的想法。但维尔早已过了年轻的时候。在他看来,这些所谓的新药,都是骗局。   雌虫都是离不开雄主的,就是他自小就深信的道理。怎么可能被改变呢?   至于那些宣扬一个虫也可以过得很好的理论,全都是邪教。   维尔虽然是少将,但平日里并不需要一直待在军团的基地中。他手下有一艘名为幽灵号的星舰,基本一直都待在星舰上。   幽灵号是一艘中小型的星舰,虽然体型不大,但装配了大量杀伤性很强的远近程武器。再加上机动性很强,非常适合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任务。   简单来说,雄主需要他去哪里,他就会去哪里。雄主需要他做什么,他就会做什么。甚至有时候,一些紧急行动无需向第二军团长恩佐上将报备。   因为恩佐上将就是二皇子殿下的雌君。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军雌,遵循的是同一种生存之道。   最近这段时间维尔很忙。现任虫皇陛下已经意识模糊,弥留世间。但下一任虫皇的就任却迟迟没有决定。   说到底,赢家要么是掌管第二军团的二皇子殿下,要么是掌管第三军团的七皇子殿下。   因此,这段时间维尔一直在第三军团的辖区内忙活。两个军团之间最近摩擦不断,倘若不能够和平解决,恐怕免不了一场纷争。   因此,当这天他接到一项前往第一军团辖下的阿尔菲战区,进行正规交涉任务的时候,第一时间怀疑是不是搞错了。   他再次向二皇子殿下进行确认。但雄主只说,那里有一批非常重要的服务器,务必将它们完好无损地带回来。如果失败,就要接受惩罚。   至于原因,杰森只字不提。   为了避免这个时候跟第一军团起不必要的冲突。这次的任务还特地进行了正规的登记,名义上是一次友好访问。   幽灵号被迫降低速度,以正常航行的标准接近阿尔菲战区。足足用了两天的时间才抵达。   在维尔看来,这本该是一次非常简单的交涉任务。因为像阿尔菲战区这种级别,最高的驻守军官应该只有中校,最多是上校军衔。   虽然他是第二军团的军官,但是军衔高一级的确可以压死虫。只需要先进行友好的协商,之后再进行适当的威胁,达成目的应该不会很难。   这是维尔在落地之前的想法。   但等他真正降落到阿尔菲战区的指挥中心,却意外发现,这里的最高指挥官居然是西尔斯上将。   很显然,这次的任务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些服务器里,究竟藏了什么?   西尔斯上将对此知情吗?   他还能把这些“重要的服务器”,完好无损地带回去吗?   维尔感觉有些头痛。他实在不愿意接受来自雄主的惩罚。但面对第一军团比他军衔高很多的上将,他还是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行了一个军礼。   “西尔斯上将,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维尔少将。”西尔斯也没有想到来的会是维尔,“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我才是没想到,阿尔菲战区居然有第一军团的上将亲自坐镇。”维尔微笑着打哈哈,“我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然后他又多问了一句,“您……最近身体还好吗?”   几年前,维尔曾经在一次宴会上偶然撞见过西尔斯。这类的庆功宴,看似是在表彰军雌们的贡献,实际上更像是某种交际和联姻的场所。   雄虫们会在这里物色自己想要的军雌,看中了就送出自己的信息素,然后检验标记是否成功。或者互相讨论如何让军雌们更加忠心的方法。也有年轻的尚未被标记的军雌们,在这种场合积极表现,想办法给自己物色一个更好的雄主。   总体来说,客套话和废话都会很多。今天很擅长这些,但维尔也有听腻、说腻的时候。于是在宴会进行得正热闹的时候,维尔抽身离开了明亮宽敞的宴会厅,来到后面的花园里。   但即便是这片小小的花园,也有虫捷足先登了。维尔刚刚进来,角落的花坛附近便传来一声,似乎是呕吐的声响。隐约还能看到晃动的身影,好像正跪在那里。   能够参加这场宴会的,大多是有身份的军雌或者雄虫。维尔以为是哪个虫喝多了,正在那里吐。说了声抱歉,就准备离开。   但就在他转身的时候,却闻到了隐约的血腥味儿。于是要离开的脚步就这么顿了一下。   他往后退了两步。大概过了两三分钟,跪在那里的雌虫终于站了起来。维尔以为会是哪个不胜酒力的年轻后辈,不小心把胃给喝坏了。但等雌虫转过身来,被微弱的灯光映照清楚。维尔却意外的发现,这居然是西尔斯上将!   身为SS级别的军雌,身体已经在精神力的加持下,淬炼得强悍到了近乎变态的地步。就算是四肢被砍断了,都能够再生。所以很难把西尔斯跟受伤脆弱这样的词联系在一起。更不可能是喝多了,喝到胃出血。   但空气中的血腥味,以及西尔斯军装前方不小心蹭到的那一点血渍,又证明刚刚吐的的确是血,而不是别的东西。   维尔甚至怀疑过,这是不是其他雄虫给西尔斯的血液信息素。但当他对上那双有些恍惚的蓝色双眸,他就确信,西尔斯的身体一定出了问题。   而且在这种宴会上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应该不是小问题。   同样是精神力百分百链接的星舰驾驶者,维尔立刻猜到了最有可能的原因。多半是链接驾驶星舰的过程当中,精神力出了问题。这种病症对于没有雄主的雌虫来说会尤其严重,甚至可能导致死亡。   那一瞬间,维尔感到一种同情。   他转身进入宴会厅,端着一杯冰水回到小花园的时候,西尔斯上将几乎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维尔将那被冰水递了过去,“上将。”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军装,示意他注意胸前的那一抹血渍。接着又递上了一块手帕。   西尔斯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显然也注意到了白色衬衫上那一点刺眼的红色,“谢谢。”   他用杯子里的水将手帕浸湿,然后一点点蹭开那块血渍,直到它模糊成不太明显的一团。   这时候西尔斯才抬头,重新打量他,“多谢,维尔少将。”   眼看西尔斯神志清楚,维尔冲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这个时候第一军团实力大为削弱,而且已经跟第二军团有了不少合作,隐约有结盟的趋势。于是,出于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维尔便将这件事情压了起来,没有对雄主,或者任何其他虫提起。   不过,若是有一天突然传出第一军团长西尔斯上将暴毙的消息,维尔会感到震惊,但不会觉得奇怪。或许也会那么一丁点的惋惜。   时隔多年,再次见面的时候突然提起这个话题,当然是为了拉进两个虫之间的距离。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之后,西尔斯脸上露出了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缓和了他原本面容的凌厉,“谢谢,我很好。”   “最近,尤其好。”   “我们去办公室接着聊吧,维尔少将。”   西尔斯做出请这个姿势的时候,维尔注意到他指根上的一点亮光。   奇怪,军雌为什么要戴指环?   是什么新型武器吗? 第66章 疑心   西尔斯没有料到, 第二军□□来的虫居然是维尔。这位……传说中的幽灵杀手。   早他出生之前,这位的名声就已经非常响亮了。能够在杰森身边安然无恙待这么多年,显然凭的不只是运气。   如果真的是为了那些服务器而来, 西尔斯觉得这简直是大材小用。   那么,对方的目的有没有可能, 是他?   在不被察觉的地方,西尔斯轻轻敲了两下手腕上的通讯器,一条提前编辑好的信息立刻被发给了艾弗雷特。   【麻烦。等待。】   他需要更多时间,摸清楚维尔前来的意图。   两个军雌进了办公室, 又是一番寒暄和客套。其实彼此心照不宣,都在互相试探罢了。   “西尔斯上将怎么会到这么偏远的战区来?”   “再偏远的战区, 也是第一军团的辖区。”意思是出现在哪里都很正常。   “您身边的这位,我好像没见过。亚当中将是不在吗?”   西尔斯看了一下身边有些紧张的巴尼,“亚当有别的任务。这位是巴尼,本地的驻军。”   然后话锋一转,“我记得第二军团报备的是一次访问任务, 没有想到居然是少将前来。”   一来一往, 全是废话。   但因为这里毕竟是第一军团的辖区,算是西尔斯的主场, 他更占优势一些。   大概是意识到这样僵持下去对他没有好处, 维尔终于率先开口了,“上将,听说这里,最近找到了一大批服务器。”   听了这话, 西尔斯面上神色不变,桌子下的手却暗中给艾弗雷特发去了第二条信息。   【服务器。交易。破坏。】   “是。”西尔斯大方承认了,“但有件事情, 维尔少将需要知道。”   “世界上没有免费的服务器。”   “你打算收钱?”   “对,怎么说也是我们军团缴获的固定资产,总不可能白白送给你们吧。”   事情的走向完全出乎维尔的意料。顺利,又透着诡异。但如果能用钱解决,也算是一种解决办法。他并不清楚这些服务器的具体型号,使用年限。于是现场查询光脑,按照市场的平均价格报了一个数。   但西尔斯摇了摇头,直接开口要了十倍的价格。   “西尔斯上将,您怎么不去抢呢?”   “维尔少将,我们这都是公平交易。一个愿买,一个愿卖。”   “服务器您应该都看过,里面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维尔试探道。   “的确没有。”西尔斯肯定了维尔的猜测,“所以,为什么第二军团和第三军团都想要呢?”   “别误会,我并不想掺和这趟浑水。”西尔斯摆摆手,“但趁机为自己的军团打算一下,并不为过吧?”   就这样,两个军团的将级军官,在办公室讨价还价。最终以七倍于市场的价格成交。   虽然这种解决的方法已经称得上文明,并且的确比失败后接受惩罚的结果要好得多。但维尔在付款的时候还是有种被打劫的憋屈感。   西尔斯那边很快确认收款。   维尔问:“所以,服务器在哪里?”   “啊……关于这个。”西尔斯犹豫片刻,然后说,“维尔少将,你付的款项只包括购买服务器的费用,并不包括运送它的费用。”   “打包和运输的部分,需要您自己来。”   等维尔跟随西尔斯来到了服务器储存的地方,他总算明白,为什么对方不肯替自己打包和运输了。   这里是一处裂谷,从地面往下看,大概几百米深的地方,隐约能够看到金属门的入口。   “如你所见,服务器就在下面。”   维尔打量了一下四周,“建造的时候没有电梯吗?”   “有。但是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被破坏掉了。”   维尔再次探头打量,裂谷很深,而且并不是直上直下的结构。想要将沉重的服务器搬运上来,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   即便可以让有翅膀的军雌进行手动的搬运,但也会是一件非常耗时耗力的事情。   原来是买了个烫手山芋。维尔看一眼旁边神色自然的西尔斯上将。如果不是因为雄主的命令,此刻他已经扭头走虫了。   “要下去看看吗?”西尔斯主动邀请,“确认一下,它们就是你想要的服务器。我这边需要负责的部分就结束了。”   哪怕知道是被对方坑了,维尔也只能暂时吃下了这个哑巴亏。“飞下去?”   “我的翅膀出了问题,不能飞。不介意的话,一起爬下去吧。”   攀爬这种岩壁,对于西尔斯或者维尔来说都不是问题。但时间却要比直接飞下去久很多。维尔都怀疑西尔斯是不是在故意拖延时间了。   “当然不介意,您说爬就爬吧。”   西尔斯脱掉军装外套,将衬衫的袖子挽到手肘处。翻身跳下峭壁边缘,率先开始向下攀爬。   峭壁上凸起的岩石提供了不少着力点。即便是没有着力点的地方,也可以使用精神力生生的凿出来一个。由西尔斯开路,维尔挽起袖子跟在了后面。那个叫做巴尼的本地驻军也一起下来了。   一行三个虫,攀爬的速度其实并不算慢,几百米的高度大概只用了四十几分钟。   存储服务器的地方有一处平台。第一个抵达的西尔斯甚至还伸手接了维尔一下。   在双手交握的片刻,维尔的视线不经意间扫过了对方的手臂。   就是这漫不经心的一瞥,维尔的视线却突然定住了。因为他看到西尔斯的手腕内侧,有一个异常熟悉的疤痕。   然后他突然想起,西尔斯,也是从十四区出来的。   出于礼貌接了一下对方之后,西尔斯就准备抽回手。   结果抽了一下,没抽动。   维尔突然加大了力气,用力握住了他的手。   这是要?!   那一瞬间,西尔斯浑身紧绷,立刻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   “维尔少将?”他沉声提醒道。   好在对方只是神色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缓慢地放开了他的手。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没有出错。检查服务器的序号和数量,拍照留存,询问确认。   在维尔亲自确认这些服务器的信息全部正确之后,他们就准备原路返回。   而在返回的路上,维尔似乎变得意外的健谈。   “西尔斯上将,我注意到您手腕内侧有个疤痕。”   上一个跟西尔斯提起这个疤痕的虫还是艾弗雷特。并且曾让他小心地隐藏了好久。但维尔提这个是什么意思?   “少将想说什么?”   “按理说SS级别的精神力,应该不会在身体上留下疤痕了。所以我冒昧猜测一下,这个疤痕应该是在您小时候就留下的。”   西尔斯非常困惑。就连艾弗雷特当粉头的时候,都没有想过去追究这个疤痕的来源。维尔当然也不可能有这个心思。   所以这是在试探他的精神力有没有出问题吗?   “我的精神力没有任何问题,多谢关心。”甚至这段时间因为艾弗雷特的努力,停滞了许久的精神海恢复进度又开始上涨。   “少将,我猜你并不是想亲自测试一下吧。”   维尔官方记录的精神力等级是S级别,按理说西尔斯是完全可以碾压的。   前提是西尔斯没有被药物压制精神力的话。   但两天前被注射的精神力药物到现在也没有代谢完全,难免影响到西尔斯的精神力。   这也是西尔斯对维尔格外忌惮的原因。他并不能确保自己在武力上有绝对的压制权。甚至,只要时机正确,维尔或许也有能力杀掉他。   所以他放弃了更为激进的应对策略,转而主动提出了金钱交易。让对方觉得拿走服务器这件事情并不会容易到令人起疑,同时又暗中给第三军团泼了一盆脏水。   “不,西尔斯上将,你误会我的意思了。”维尔脸上的笑容只让西尔斯觉得他笑里藏刀,“我只是想更多的了解您。”   他的话,西尔斯是一个字都不信。“货物你已经验过了,钱我也已经收了。接下来的运输问题,就麻烦少将自己想办法了。”   “那么,我就先回指挥中心了。”   “上将!”但维尔似乎没打算轻易让他离开,在西尔斯转身的时候立刻追了上来,“我跟您一起回指挥中心吧。如果有机会,很想参观一下。”   “维尔少将,你不需要留在这里,看着自己花大价钱买下的服务器吗?”   “搬运服务器只是上级派的工作。但私下里,我很想增进跟西尔斯上将之间的友谊。”   这位幽灵杀手,是不是每次下手之前,都会装模作样说上这么一句?   “这段时间,我在阿尔菲战区也有自己的工作,并不能一直陪同少将。”   “没关系,我不会打扰您的。上将没空的时候,我自己随便参观就可以。当然,绝对不会擅自进入一些涉密的办公区。”维尔笑得就像一个多年不见的老朋友,“正好搬运服务器也需要几天的时间,就当给自己放假了。”   西尔斯敢放他一个虫到处闲逛吗?当然不敢。从希望军团借来这些军雌,也就是仅仅是演技合格的地步。真要细看,到处都是破绽。   “维尔少将,我的伊厄森号就停在不远处。”   这里仍在我的掌控中,请不要轻举妄动。   维尔点点头,“我的幽灵号也停在附近。”   “能够百分百链接的星舰,对于驾驶者来说就是最强大的武器,当然不能远离。”   这是威胁吗?   西尔斯停下来,转身,跟后面的维尔少将四目相对,蓝宝石对上黑耀石。   两个差不多高的军雌,在沉默的空气中安静地对峙。   “阿尔菲是第一军团的辖区。维尔少将,你的手是不是伸的太长了一点?”   “西尔斯上将,我没有任何恶意。第一军团和第二军团之间是盟友的关系,互相增进一下了解,不是很正常吗?”   维尔甚至笑了一下,“你的警惕心也太强了。但这未必是坏事。”   远处,正在通过望远镜观察这边情况的艾弗雷特忍不住皱起了眉,“他们在干什么?为什么那个虫对着西尔斯笑?”   旁边的比古放下啃了一半的苹果,也拿起了望远镜。他看了一会儿,然后说,“看起来,就是在正常交流啊!这不也是个军雌吗?我知道你们很多年没见了,但吃醋也不用吃得那么离谱吧?”   “这些年在军中,你还没看出来吗?雌虫跟雌虫又不是没有可能。”   比古没理他,继续一字一句地读出了他们的唇语,“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可以在我身上安装定位器。”   “谁对谁说的?”   “第二军团对西尔斯说的。”   “然后西尔斯说,不用了。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西尔斯这么说的?”艾弗雷特叹气,“他都没这么跟我说过。”   “第二军团说,那接下来几天,就打扰你了。”   过了没几秒,艾弗雷特的手环震动了一下,收到了一条来自西尔斯的消息。   【疑心,留下了。做好准备。】   过了几分钟,又是一条。   【注意安全。】以及,   【我想你了。】 第67章 逆转   “这个叫维尔的虫, 绝对不正常!”说这话的时候,艾弗雷特正在翻看白天远程监视时候拍的视频,时不时暂停, 放大。   距离维尔强行留下,已经过去了大半天。比古也从最初的“这绝对是正常交流”, 变得有些动摇了。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维尔确实贴西尔斯贴得有点过于主动了。   大概是出于各方面的顾虑,西尔斯到现在还没有跟对方正面抗议。现在他们最大的希望,就是赶紧把这个第二军团的不速之客送走。   “其实你不用太担心。他毕竟是第二军团的虫, 不是第一军团的。只能算是合作方势力的军雌,西尔斯不可能跟他有什么。”比古安慰道。   “所以, 我应该担心第一军团的虫?而且,希望军团也不是第一军团,也只是跟第一军团有合作而已。”   “我不是这个意思……”比古放弃了,“你当我没说吧。”   就在这时,艾弗雷特再次暂停了视频, 前后来回滑动进度条反复查看。然后没再犹豫, 用自己的通讯器拨了下属的电话,“查理, 你今天中午, 在第二军团经过的时候差点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白眼给我收回去!一旦暴露,后果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有数吗?!”   比古这才发现, 艾弗雷特反复暂停并不是为了看西尔斯,或者维尔。而是在认真检查自己下属的演技和态度。   他在心里默默为自己的同僚祈祷。身为希望军团的元帅和最高精神领袖,艾弗雷特一旦认真和严肃起来, 下属们多半就要遭殃了。   希望军团走到今天,绝对不是靠着一味的纵容和友好。   艾弗雷特将今天的视频大概看完,打了十几通电话。最后又特地打电话给巴尼,把他骂了一顿之后,嘱咐了很多细节。   结束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他们所处的阿尔菲战区的这颗行星,荒凉而贫瘠。夜幕降临,更为深远的夜空,罩在了这片广袤的大地上。   他们随便吃了一点罐头,填饱了肚子。艾弗雷特关掉身上所有的光源,扯掉了上方的遮挡物,翻个身,躺在毯子上看着眼前的天空。   难得的休息时间。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指着西南方向一颗很明亮的星星,说:“看,那里就是希望军团的基地,F星区的霍普星系!”   “其实这里,距离我们的基地也并不算遥远啊……”   比古顺着艾弗雷特的手指看去,果然看到一颗很亮的星星。但他对天文学一窍不通,也不知道艾弗雷特说的是真的还是在胡诌。他小的时候没少被骗。   比如,有一次他们被追到走投无路的时候,艾弗雷特居然骗他是在玩捉迷藏。让他一个虫躲起来,然后自己走了出去。   “真的假的?是我们的星系吗?”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   “好吧,您说了算。”   艾弗雷特不轻不重地拍了比古一下,“跟你说正经的呢!”   然后他又重新看着头顶的天空,“没想到这里的星空还挺漂亮的。不知道西尔斯有没有看过?”   “所以,你们是想要一起看星星的地下关系?”   艾弗雷特仿佛要杀虫一样的眼光投过来时,比古忍住笑意,举手投降,“你自己在餐厅里说的,周围的虫又不是聋子。”   艾弗雷特犹豫了一下,然后问:“我跟西尔斯之间的……不会影响两个军团之间的合作吧?”   “应该不至于,八卦而已!而且你是雄虫,不会对你产生影响。我们这边的虫大部分都是在看热闹而已。”   换句话说,其实很可能对第一军团产生影响。不知道西尔斯是怎么说服他的下属的。   艾弗雷特沉默了好久,然后突然问,“你觉得,西尔斯爱我吗?”   “或者说索拉斯。随便哪个名字,反正都是同一个。”   比古早就该知道,这种休息的时刻不能留在艾弗雷特身边!否则就会被问出这种,不管怎么回答好像都会错的问题。   在他年轻的生命里,还未曾被爱情所困扰过。   “你们不是已经相处成公开的地下关系了吗?我以为这代表着,你们已经旧情复燃,破镜重圆了?”   “我们……说开了几个误会。比如,当年在转运星上,他并没有不告而别,而是受伤昏迷了。这件事他也无能为力。”   “还有就是关于我以为早就消失了的标记,其实并没有。标记一直都在,只是我没办法感应到了。”   “以及,我们做了。在床上的时候,他很……”   “停!打住!”比古赶紧叫停,“我是被你养大的!虽然已经成年了,但我一点也不想知道长辈们这些交.配的细节好吗?”   “所以你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误会也说开了,关系也确认了,那什么也做了。等于一切回到了十年前?”   艾弗雷特笑得有点勉强,“我囚禁了他。”   比古陡然一惊。   “虽然只有三秒。”   比古松了口气。   “但我无法否认,这就是我最真实、最迫切的想法。我希望他不是第一军团长,我希望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军雌,我希望他因为各种原因被迫、无法选择地留在我身边……”   “我希望他永远永远,无法离开我。”   “你说,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很卑劣?”   但比古没有反驳,也没有指责,只是爬起来拍了拍雄虫的肩膀,“我以前也有过同样的想法啊!”   “小时候,希望亚雌父不要去工作,留在我身边。后来,不希望索拉斯离开,也不希望你离开。包括现在,如果认识一些很合得来的朋友,也会不希望跟对方分别。”   “我觉得这是一种本能吧。一旦喜欢上什么,就会想要一直拥有。跟小虫崽有了自己喜欢的玩具就不撒手,没有什么区别。”   “但虫不是玩具,而是活生生的性命,有自己的想法。你喜欢的虫,并不总会按照你期待的那样去做。这时候就难免会生出好像很可怕的占有欲。”   “这些想法,就好像是我的尾勾一样,丑陋,但是客观存在。”   “你的尾勾一点都不丑!”艾弗雷特反驳。   比古嘿嘿笑着,身后的尾勾轻轻摇晃,“我知道!打个比方!”   “但最重要的是,你并没有真的去伤害到谁。我猜,那三秒的逆转时间已经是你的极限了吧?”   “艾弗雷特,”比古十分认真地捧着他的脸,“你是我所见过的,最漂亮、最善良、最厉害的小雄虫了!”   “所以有些时候,或许没有必要对自己那么苛刻!”   艾弗雷特笑着揉了揉比古的脑袋,“我们比古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说话了?搞的好像你才是家长一样!”   但他仍然有无法释怀的地方,“可是,如果我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那为什么西尔斯一直没有回来找我?”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曾经放弃了我?如果他能够放弃一次,那么在未来,是不是还会再次选择离开?”   “他明明知道我还活着,但是十年的时间里,一次也没有尝试过联系我……”虽然嘴上一直说着不在意过往,但这总归是艾弗雷特心里很难过去的一道坎。   “有吧!”比古说,“有一次。”   “这一次。在阿尔菲战区的这一次。”   艾弗雷特一愣,“但这是因为他想要跟希望军团合作。他想见的是希望军团的元帅,而不是艾弗雷特。”   “有什么区别吗?艾弗雷特不就是希望军团的元帅吗?”   “这不一样。如果我不是希望军团的元帅,就不会见到他了!”   “好吧,那退一万步讲,他把阿尔菲战区清空,自己一个虫留下束手就擒,然后再在你的面前暴露身份,都是计划的一部分。都是为了让希望军团能够跟第一军团联手合作。”   “甚至你们旧情复燃,他跟你上.床,也都是为了算计你。”   “这个,我觉得应该不是……”   “那你就能够停止爱他了吗?”   艾弗雷特一愣。   “在过去的十年里,我看到你对着一枚戒指,对着一捧骨灰,对着一枚枫叶和一颗松果,对着一颗你以为已经逝去的灵魂,哀悼和痛苦了十年!”   “现在他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难道你能忍住不爱他吗?”   “承认吧,艾弗雷特!你就是个超绝恋爱脑!”   比古倒反天罡,站起来轻轻拍拍艾弗雷特的脑袋,“所以,既然你没有办法停止自己的感受,与其一直在纠结过去和担心未来,不如好好的把握当下吧!”   “军团一路走来,我们失去了那么多伙伴,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没有明天的情况下,就握住今天。没有希望的情况下,就寻找希望!这不是你一直跟我们说的吗?”   艾特雷特双手枕在脑下,看着旁边的比古,又看向他身后的满天繁星。终于轻轻笑了一下,“好吧!你说服我了。”   他从身上摸出一枚硬币,然后回到飞船上,扔进他们的那个“好好讲道理”罐子里。   “对了,西尔斯有给你发消息吗?”比古问,“有跟你说,维尔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吗?”   “没有。”艾弗雷特打开通讯器,上一条消息还是西尔斯发的【我想你了。】   因为担心打扰他,艾弗雷特也一直没有回复。   “嗯……提醒你一下,就算他没有说,你也可以问的。否则虫为什么要长嘴呢?”   “那要是他对我说谎怎么办?”   比古翻白眼,“可为什么要预设他会对你说谎呢?”   对呀,为什么呢?是因为之前太过于依赖标记,并且知道索拉斯对他说了不少谎话吗?信任是需要一点点慢慢重建的,而沟通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艾弗雷特打开通讯器,【我也想你了。】   【可以问一下那个维尔少将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或许是起了疑心,想留下来观察几天。】   西尔斯很快回复,显然他也没有睡觉。   【比起这个,你不觉得他跟你靠得有点近吗?】   【注意到了。而且他问了很多关于我的私事。非常奇怪。】   私事?【他都问了什么?】   【他问我手腕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对哦,怎么来的?】   西尔斯回复了个问号。【?】   【你想知道?】   【想啊,你可以告诉我吗?】   【其实我也不记得了,很小的时候就有了。估计是玩刀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   【你的童年听起来好危险啊!】   【十四区的雌虫都是这样长大的。还记得比古小时候吗,不也天天喊打喊杀的?】   【你应该多跟他聊一聊。他现在被我养得正直又诚实!】艾弗雷特骄傲。   【那你的童年又是什么样?雄虫幼崽,小时候应该是无忧无虑的吧。】   【其实我不太记得了。说到以前,你还记不记得,在地震里救过一个叫付晓的小虫崽?】   如果不是明天还要打起精神来盯着第二军团,或许他们就能这样聊一整晚。   一旦打开了话匣子,艾弗雷特才意识到,他们原来有这么多的话想要倾诉,有这么多的问题想要知道答案。   而且他们终于解开了另一个误会。为什么之前西尔斯想过来找他,最后却退却了。   【天啊!我绝对没有标记别的雌虫!!对虫神发誓!!】   【帮助他们修复精神海,其实是用的药物,还在临床实验中的。不过确实是我疏忽,让属下散布了不实的谣言……】   【但是绝对没有啊!天地良心!我心里除了你,装不下第二只雌虫!】   西尔斯只是回复,【嗯,我相信你。】   艾弗雷特盯着屏幕,怔了一会儿。有时候,真的只需要一句话就足够了。   【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什么?】   【我想见你。】   【不要冲动。】对面的军雌立即回复。   艾弗雷特抱着自己的通讯器,在床上笑出了声。   然后,他终于下定决心,拿出了那瓶用西尔斯血液提取出来的信息素。   西尔斯愈发觉得,自己看不透维尔这个虫。   起初他以为,对方是起了疑心,想要留下来试探。但经过一天半的相处之后,西尔斯发现,对方……似乎只对他感兴趣。   至于服务器,或者指挥中心的情况,维尔似乎真的不在乎。   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这天晚饭的时候,当刻意坐在对面的维尔少将第三次提起让他找个雄主,实在不行可以绑架的时候,西尔斯终于忍不住了。   “维尔少将,找不找雄主是我的私事。”这话他已经说过了。   “我不认为你有权干涉。”这话也说过了。   “而且,你的雄主,杰森殿下每年都会送来他的信息素,要求我当着面喝下,我也照做了,不是吗?”这话倒是第一次说。   “非常抱歉,但我不可能被杰森标记,更不可能成为他的雌侍!”   但不知为何,维尔并没有生气,反倒神情非常古怪,“……上将,你误会了,我不希望你找杰森做雄主。”   “当然,并不是说二皇子不好。但他……不适合你。”   “他年龄太大了。”   什么?西尔斯从来没想到会从维尔少将嘴里听到这句话。因为雄虫的数量非常非常少,所以雄虫雌虫之间有年龄差是再正常不过事情。就连他跟艾弗雷特,也是差了不少的。   他到底是什么立场?   就在西尔斯思考的时候,对方却突然来了一句,“你考虑过用卡拉汀试剂二号吗?”   这话一出,整个食堂瞬间安静了下来。   卡拉汀试剂二号,是希望军团能够壮大的根本。有不少军雌,就是冲着能够解决自己精神力问题的药剂来的。   现如今突然被提起,有好多个在场的半拉子演员,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动作也不由停了下来。   是不是被发现了?!   西尔斯也是心中一惊,但还是暂时按耐住了所有动作。   “咳,”他清了清嗓子,也顺便提醒在场的所有雌虫,“这款试剂就是个骗局,根本没有不依赖雄主就可以缓解精神力的方法。”   “维尔少将,你这是在暗中指控我吗?”   “没有。”维尔喝了一口面前的海盐口味营养剂,“随便问问。”   随便问问?西尔斯完全不信,但对方确实没有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食堂里也总算再次恢复了嘈杂。   但很快,西尔斯就有了另外需要操心的事情。   因为饭后他来到杂物间的时候,发现负责清洁工的演员换了一个虫。   换了发色和瞳色,脸上带了伪装的艾弗雷特冲他一笑,搂着雌虫的脖子,将他拉进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里。   “你怎么来了?!”西尔斯问。   “我想见你啊!”艾弗雷德咬着他的耳朵说。   “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   “清洁工作为编外虫员,是可以聘用亚雌的,这个我查过了!”   “你不需要在外面负责指挥吗?”   “外面有安吉尔。再说了,我在里面还能更好的控制局面。万一露馅了,可以用琥珀救一下!”   这个短暂的拥抱很快结束。   “刚才他是不是提到了卡拉汀?”艾弗雷特问。   “你也听到了?”   “他们告诉我的。”艾弗雷特小心抚平军雌被自己弄乱的衣领,“你觉得,已经暴露的可能性有多大?”   “目前看来,不算大。”   “那就,敌不动,我不动?”   西尔斯点头,“临走之前,我试探一下。如果真的有问题,我亲自动手。”   “只不过这样一来,可能会提前暴露。”   艾弗雷特点头。要是真到了那一步,也没办法。   “那你注意安全。”他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军雌。   西尔斯刚离开杂物间,就看到维尔正在不远处等自己。   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带着礼貌的微笑迎了上去。   直到此刻,一切都好。   如果不是下一秒天花板的吊顶突然传来一声轻微的咔嚓声,紧接着某个白乎乎的团子突然从天而降的话!   西尔斯和维尔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两个。几乎是在降落的过程中,西尔斯就已经拔出枪来,同时准备好了用精神力防御。   而维尔的反应丝毫不比他慢!   但等西尔斯看清楚掉在地上的究竟是什么,就立刻收回了枪。   因为那是一个小虫崽。看起来只有几个月大,而且是一个有白化基因疾病的小虫崽,皮肤雪白不说,头发、眉毛、甚至眼睫毛都是雪白的。   应该是希望军团的虫崽,不知道怎么爬上去的。   与此同时,维尔也轻轻歪了一下头。他显然也看清楚了地上的小虫崽。   “畸形种?”   “等——”   在希望军团崛起之后,统一军令当中就多了一条,要求所有的军雌只要看到畸形种,就地绞杀!   西尔斯根本来不及阻止,就看到维尔枪□□出的红色激光弹,直冲小虫崽而去!   另一边,小虫崽还瞪着大眼睛,无辜地坐在一堆碎片当中。殊不知死神正在降临!   与此同时,西尔斯的精神力极速延展,试图替小虫崽挡下那颗致命的子弹!   一切仿佛变成了慢动作,子弹在一寸寸的向前,精神力也在一寸寸的延伸!   就在这生死极限的赛跑当中,下一个瞬间,一切戛然而止!   西尔斯维持着抛出精神力的姿势被定在了半空。他用余光看到,小雄虫从旁边的杂物间走了出来。   在这片静止的时空当中,艾弗雷特宛如君王。他先是查看了一下子弹的方向和位置,比划了两下。又看了看上方裂开的天花板,思索了几秒。   然后出乎西尔斯意料的,艾弗雷特退回了杂物间,什么都没有做。   就在西尔斯困惑无比的时候,他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精神力连同右手一同向后收回。不仅如此,就连子弹也开始向后移动。   怎么回事?!   西尔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看着周围的一切,仿佛倒带一样,被迫逆转。   子弹退回枪口,手枪收回腰间,小虫崽连着碎片一同飞回上方,天花板自动修复,完好如初。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退回到了几秒钟之前。然后再次定住。   等时间再次流动,西尔斯拿回了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之后,他踉跄了一下。   维尔甚至回头好奇地看了他一眼。   天花板再次传来轻微的咔嚓声。西尔斯赶紧准备好自己的精神力,打算接住并保护掉下来的小虫崽。但——   什么都没有掉下来。   西尔斯意识到,多半是小雄虫做了什么。于是松了口气。   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这很好。但刚才那一下动作也引起了维尔的注意。毕竟他已经双手都伸出去了,做好了接虫崽的姿势。   “西尔斯上将,你这是……”   西尔斯赶紧打断他:“你养过小虫崽吗?”   原本就是用来转移注意力的一句闲谈。可能是因为刚刚看到的小虫在,所以才会下意识提起。却没料到,维尔的反应相当大,瞬间变了脸色。   维尔干笑了一声,“上将……你是什么意思?”   这个时候西尔斯才想起,像很多其他雄虫一样,杰森也选择只留下性别为雄虫的蛋。所以得到他承认的后代倒是不算多。唯一一个被他承认的雌虫崽,是恩佐上将生的。SS级别精神力。   所以眼前的这位,也跟杰森其他的很多雌侍一样,或许生过很多虫蛋,却从没有机会抚养自己的幼崽。   随口的一句话,好像不小心戳中了对方的痛处。   西尔斯赶紧说,“我的意思是,我养过。”   维尔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你没有雄主,但养过虫崽?”   “这个,说来话长。”西尔斯主动引着维尔向外走去。   果然,维尔很快跟了上去,“虫崽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捡来的。”没办法,西尔斯只能半真半假的把自己跟比古的经历编一编,“第一次见面,他就偷走了我的食物……”   一直走出很远,编了很久,西尔斯才终于摆脱了维尔。不知为何,少将对他抚养虫崽的故事特别感兴趣。   摆脱了维尔,西尔斯很快收到了来自艾弗雷特的一条消息,言简意赅。   【有小虫崽跑到食堂里了,目前安全。但暂时别过来。我会重新排查。】   西尔斯放下了一半的心。然后又忍不住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   艾弗雷特是……逆转了时间吗?   这是琥珀的能力,还是别的?为什么从未听艾弗雷特主动说起过。   停止时间是一回事情,能够逆转则是另外一回。这种能力用好的话,几乎就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西尔斯打算当面问清楚。   【今晚来我房间,有件事情问一下你。】   大概晚上九点,西尔斯的房门被敲响了。   刚一打开,小雄虫就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一把将他摁到了墙上。   说实话,力道并不大。但这么猝不及防的一下,西尔斯也没有防备,于是就让对方得手了。   然后,艾弗雷特用一种非常容易让虫误解的语气说,“我要撕碎你的衣服,把你摁在这里一遍遍灌满,干到怀上虫蛋为止!”   西尔斯:???   小雄虫这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吗?!   但还没等他来得及开口说什么,时间再次被停止,然后逆转。   他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几秒前的位置。敲门声再次响起。   西尔斯再次开门,这回外面是彬彬有礼的小雄虫。   “找我是什么事情?是想问食堂的小虫崽是怎么回事吗?”   “那个先放一放。”西尔斯说,“你刚才说,要干到让我怀上虫蛋为止?”   艾弗雷特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了。 第68章 雌父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艾弗雷特坐在椅子上低着头, 双手乖乖放在膝头,甚至不敢抬头看一眼面前的雌虫。   怎么突然就被发现了呢?!   上次艾弗雷特这么心虚,还是十年前擅自把西尔斯定在了琥珀里那次。   但西尔斯并没有生气, 甚至一点没有要生气的迹象,“所以, 这大概就是琥珀能力的进阶版。在停止时间的基础上,进一步将时间逆转?时间限制大概是三秒左右。”   “对,差不多。”   西尔斯点头,“那范围呢?”   “虽然没有经过严格的测定, 但应该是全宇宙。”   “你有那么多的精神力?!”   “不是。我就算有再多的精神力,也不可能包裹整个宇宙。”   “这是另外一种用法, 在我精神力足够多的时候发现的。如果我不使用精神力包裹任何东西,直接发动琥珀技能,那么停下的就是整个宇宙。”   “我跟柏斯之前做过同步测试,目前在虫族所涉猎的范围内还没有找出边界。所以猜测是整个宇宙。也可能并没有那么大。”   “所以今天小虫崽遇险之后,你第一反应是将时间停住, 然后直接逆转?”   “对, ”艾弗雷特点头,“之后我在重新运转的时间当中, 用琥珀单独停住了小虫崽, 就可以让他脱离险境。”   西尔斯不得不承认,不管是反应速度,还是应对策论,艾弗雷特这一次都做得非常好。换了他来, 未必能够想出更好的办法。   这说明艾弗雷特掌握并使用这个技能,至少有一段时间了。   “这个时间逆转的技能,有名字吗?”   “比古叫它, 一次性后悔药。”   见西尔斯表情一言难尽,艾弗雷特赶紧说,“但太难听了,我们还是用逆转来称呼它吧。”   西尔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确定你能够逆转的时间只有三秒吗?有没有可能会越来越久,久到可以逆转十几年的时间。”   “可能会变久,从三秒变成六秒。但十几年……也太夸张了吧?”   西尔斯盯着他沉默了几秒,“你说的对,应该是我想多了。”   “之前你用琥珀或者逆转的时候,我并没有察觉。现在突然能够意识到的原因是……”   “反向标记。我把从你血液里面提取的信息素注射.进了体内。”艾弗雷特叹气,“应该没有别的可能。我这几天就干了这么一件事情!”   “之前雌虫标记雄虫,结果都是能够重新掌控自己的发.情期,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之前也从来没有出现过能够停止时间的雄虫。”西尔斯指出,“艾弗雷特,你很特殊。我以为你早就知道这一点了。”   “所以,你……不生气吗?”艾弗雷特抬眼,偷偷摸摸观察西尔斯的表情。   “我为什么要生气?”   “因为……我第一次进门的时候,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哦,那个,”西尔斯的确是有点震惊,但是,“你又没真的做什么。”   “就算你真的做了什么……”   艾弗雷特顿时眼睛一亮,“就算我真的做了什么?!”   “那也只有三秒,根本来不及。”   “哦。”   “而且既然没有后果,那试一试也没关系。”   “真的?!”小雄虫的金眸再次被点亮,“你真的不介意?!”   这有什么好介意的?彼时的西尔斯是这样想的,然后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直到小雄虫将这个逆转的技能在床上用到了极致,将原本就令西尔斯头晕目眩、浑身颤抖的三秒钟无限重复,他才悔不当初。简直像是经历了几十次高……一样。   而且因为每次都会回归原位,想逃都不可能。   不过那都是后话。   目前的西尔斯在听完关于这项技能的解释之后,就让小雄虫先回去了。打算以后再慢慢探究。   主要还是担心不按常规出牌的维尔突然出现。   到了第三天,西尔斯终于主动提出要帮维尔一起搬运服务器。原本他是想增加一些麻烦,让对方忙乱中无暇顾及。结果没想到维尔竟然完全不急。   现在这样慢吞吞地搬运,说不定反而更容易发现他们在服务器上做的手脚。   “不用了。”起初,维尔拒绝了西尔斯的帮忙,“现在的速度就很正常。毕竟这么贵的东西,小心一点总没错。”   目前的搬运方法是,让长着翅膀的军雌两两一对,将这些庞大沉重的服务器一台一台手动搬上来。没有现代科技的帮忙,这样做的效率非常低下。   这样下去,西尔斯甚至怀疑他可以在这边待上一个月。完全没有刚见面时那种急着要走的态度了。   第二军团现在这么闲吗?   眼看直接劝劝不动,西尔斯尝试着改变策略。   “既然这样,那维尔少将你在这里慢慢搬。我准备离开了。”   “什么时候?”   “大概就这两天。”   “那我尽量加快进度,在你离开之前交接完毕。”   接下来,没用西尔斯催促或者帮忙。维尔自己想出了办法,用了吊车之类的工具,很快就完成了这些服务器的搬运。   临走之前,他还特地约西尔斯去裂谷里一趟。   按照他的说法,这是最后的验收环节。确认他没有留下什么东西。   但很显然,这种信号都不太好的地下裂谷,更适合做一些见不得虫的事情。比如,杀虫。   这个道理,西尔斯明白,维尔也明白。   在精神里没有被药物压制的情况下,西尔斯并不担心对方真的对他动手。   但他也很好奇,维尔的反常究竟是因为什么。似乎没有表现出恶意,但又一直在处处试探。   所以西尔斯答应得很干脆。甚至在真的下到裂谷里之前,他还主动提议,扔掉光脑手环。虽然他手腕上那个根本不是光脑,而是一款外表看起来跟光脑手环很像的内网通讯器。   维尔同意了。当着西尔斯的面摘掉了光脑手环,留在了地面上。   两个虫就像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样,一起爬到了最下面。不同的是这次维尔在前,西尔斯在后。   曾经装满了几千台服务器的洞穴房间,如今已经被搬空了,只剩下惨白的灯光照在空旷的岩壁上。   西尔斯脚刚踩上平台的地面,就听维尔说,“我可以杀了你。”   尽管有绝对的精神力等级压制,西尔斯在突然听到这句话的同时,还是感受到了一阵下意识的危机感。   下一秒,精神便如同一层透明外壳一样,包裹住了他的全身。   当然,维尔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反而还笑了一下。   “维尔少将,这个玩笑并不好笑。”   “西尔斯上将,别紧张,我只是阐述事实。对你并没有任何恶意。”似乎是担心西尔斯误解,为尔甚至投降般举起了双手,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西尔斯上将,请相信我。在这个宇宙当中,应该没有虫比我更希望你活着,好好活着。”说这话时,维尔一眨不眨地盯着西尔斯。   眼神堪称深情。   西尔斯突然想起,昨天艾弗雷特跟他开玩笑般抱怨过,怀疑维尔是雌雌恋。那个时候,西尔斯对此一笑了之。   现在,他笑不出来了。   西尔斯反复回忆,也只能想起多年前,在宴会上曾经私下撞见过维尔一次。除此之外,好像根本没有任何交集。   任何感情都不可能凭空产生。那就只能归结于对方,演技太好了。   西尔斯干巴巴回应:“维尔少将,这个笑话更不好笑。”   “上将,你应该知道,每一个成年雌虫都会产生育幼本能。这是深刻在我们基因里的东西。每隔一段时间,我们会经历发.情期,会非常渴望怀上一个虫蛋,养育一个幼崽。”   “作为一个有雄主的雌虫,我是幸运的。只要我都做得足够好,就能够得到雄主的信息素赏赐。”   “我一共生下过五枚虫蛋。每一次,我都会小心地每天将它们擦拭干净,看着它们一天天在孵化箱里面长大。甚至还没等到破壳,我就给它们每一个都起了名字。”   “但它们都没有能逃过性别检测这一关。”说到这里,维尔扯出了一个难看的苦笑,“你应该知道,杰森一般不允许自己的雌虫幼崽出生。你说你也养过幼崽,或许能够有一点感同身受。但你永远没有办法体会,一个刚刚诞下虫蛋没多久的雌父,亲眼看着那些还在发育当中的、不久前还在自己肚子里的、明明还活得好好的幼小虫蛋被生生压碎,是什么感觉。”   “只因为他们是雌虫。”   最后几个字,维尔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毫不夸张的说,那一刻我甚至想杀了杰森。”   “所以第五次的时候,我把自己的蛋偷走了。”   “他好好地孵化了,是一只非常健康的雌虫幼崽。但我没有办法带着他,只能将他藏在了十四区,拜托其他虫帮忙照顾。”   “为了避免将来找不到他,或者跟其他的虫崽搞混,我还特地在他手腕上做了一个标记。”说到这里,维尔点了点自己的手腕内侧,同时看向了西尔斯的手腕,“一个三角形的特殊疤痕。”   西尔斯眼神微动,但依旧没有说话。   “只不过你也知道十四区有多乱,后来我还是不小心把我的小虫崽弄丢了。”   “我本来以为,这辈子我都没有机会再见到他了。但虫神待我不薄……”说到这里,维尔忍不住上前一步。   但西尔斯很快警惕地向后退去。于是维尔也只能停下。   他嘴角带笑,眼中含泪,昂着头朝西尔斯伸开了双手,仿佛要给出一个拥抱,“我说的不对吗,西尔斯上将?”   “仅凭一个疤痕,说明不了什么。”   “当然不是仅凭一个疤痕。”维尔摇头,“我说我能够杀你,并不是随口说说的。而是因为我有一项特殊的精神力技能。”   “我能够破坏其他虫的精神海屏障。”   “按照木桶理论,我能够把其他虫的木桶给拆开,甚至砸碎。而精神海枯竭对雌虫来说,是众所周知的绝症。”   维尔说得轻飘飘,落到西尔斯的耳朵里,却无异于一道惊雷。几乎是瞬间,他就拉开了跟威尔之间的距离!   看到西尔斯仍然被对他抱有非常强的戒心,维尔有些失望。   “所以我可以越级杀死精神力等级比我高的雌虫。至于比我低的,更不在话下。这也是这么多年以来,就算杰森不喜欢我,却让我一直留在他身边的原因。”   “我是一把出乎意料好用的刀。”   此刻西尔斯只有一个想法,他应该把通讯器带下来的!否则如果自己今天死在这里,根本没有虫能够猜到原因。   “别害怕,崽崽。”坦白之后,维尔连称呼都变了,“我已经用精神力试探过你了。”   “就像用一根针轻轻地扎进木桶壁,一般来说都会感受到一种阻碍,这种阻碍多半取决于精神力等级。但当我握住你的手,试探你的时候,这根针悄无声息地就刺进去了。顺滑到就好像你根本没有屏障一样……”   “只有直系的亲属,或者标记的雌虫雄虫之间,才会出现这样毫无阻碍的情况……”   “精神力不会说谎,这就是比所有的检测都更为准确有力的证据!”   在那一瞬间,西尔斯感受到一种命运的可笑。   他的精神海屏障从十年前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完全修好。不正是维尔所说的,没有屏障的情况吗?   所以,很可能是维尔搞错了。   但现在……   “崽崽,我想让你知道,其实你本来的名字是……”   “够了!”西尔斯粗鲁地打断了他,“维尔少将,如果你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上去了。”   “崽崽……”   “你别过来!”西尔斯迅速后退,就算精神力可以破坏其他虫的屏障,但使用也一定是有距离限制的。   维尔再次举起双手示意,“我绝对不会伤害你。而且这项技能需要触碰到才能使用……”   “你不必离我那么远。”   “维尔少将,我的名字是西尔斯,也会一直是西尔斯。”西尔斯并没有因此放松警惕,“我是出生于十四区的孤儿雌虫。我一直没有雌父,也不需要什么雌父。”   “希望你能尊重我的选择。”说完西尔斯脱掉上身衣服,用精神力协助着展开虫翼,径直飞了上去。 第69章 把柄   “所以, 他真的是你的雌父吗?”艾弗雷特问。   “我不知道。但他看起来非常确定。”   “所以,有可能是,对吗?”   西尔斯没有回答。   艾弗雷特试探着握住了西尔斯的手, “那我换个问题,你希望他是吗?”   西尔斯闭了闭眼睛, “我已经不是小虫崽了。早就过了需要一个雌父的年纪。”   “这应该跟需要无关,而是你想不想要的问题。”   西尔斯再次回避了这个问题,过了好久才说,“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我不是他的虫崽,等他发现之后会怎么样?”   “但万一……”艾弗雷特停顿了一下, “你真的是他的虫崽。就这样彼此错过,以后不会后悔吗?”   “我不知道虫崽时候的事情。但根据光脑系统的记载,我是从繁育工厂出来的。”   西尔斯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艾弗雷特,没有想到对方会提起这个话题,“那你……”   “先别急着心疼。就算是繁育工厂出来的, 我毕竟是雄虫。比绝大多数词穷的待遇都好很多。”   “但因为是繁育工厂出来的, 所以从小都是由机器人抚养长大。所谓雄父也是已经去世很久的,捐献了精子的没落贵族雄虫。”   “颠沛流离了一段时间后, 后来被所谓的家族接回去, 其实也没有虫管我。”   “整个家族最了解我,最亲近我的,还是小傻瓜。”   “所以,亲情对我来说, 是必须靠自己努力去争取的东西。比如,比古。”艾弗雷特把手轻轻放在西尔斯胸口,“比如, 你。”   手掌下的胸腔内,心脏正在努力跳动。“如果有一天,一个雌虫突然出现在我面前,说是我的雌父,说会永远无条件爱我……”   “一开始可能会比较震惊。但如果对方是真心想要建立一段关系,我会至少试一下。给彼此一个机会。”   正说着,因为掌下饱满柔韧的胸肌手感实在太好,艾弗雷特没忍住,收拢五指,捏了一下。   西尔斯:……   “你……”   但还没等他来得及说什么,时间就突然逆转,回到了艾弗雷特伸手之前。   艾弗雷特努力装无辜,但还是在西尔斯面无表情的审视之下没有绷住。   “对不起,习惯了……”小雄虫心虚道歉。   但西尔斯下一秒直接笑出了声,打破了之前有些紧张严肃的谈话氛围。   军雌笑起来的时候,眉梢会稍稍往上扬。面容从有颇有压迫感的严肃,一下子变得轻快而明朗。艾弗雷特长舒了一口气,凑上去亲了亲他的嘴角。   “板着脸吓我,很好玩吗?”   “很好。”西尔斯忍笑回应,伸手捏了捏小雄虫白皙漂亮的脸蛋,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明显的指印。   然后说,“以后想摸就摸,没关系的。”   “真的?”艾弗雷特立刻把手放了回去,“我是不会客气的!”   “现在可能不太合适。”西尔斯重新把黏在自己胸口的手扯下来,“艾弗雷特,你知道,按照大众审美来看,你是一个特别漂亮的雄虫吗?”   突然被夸赞美貌,艾弗雷特心花怒放,“我当然知道!”   “但从来没有听你亲口承认过。原来我在你眼里也特别好看吗?”艾弗雷特又伸出了另一只手,这一次更加过分,缓慢揉捏了一下,几乎能够透过布料感受到下方皮肤的温度。   “而我只是一个相貌平平的军雌。”   艾弗雷特手下的动作顿住了,微微仰头,看着令他着迷了这么多年的蓝眼睛,“你是这么想的?”   “这是客观事实。”西尔斯答。   “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过我眼睛里的西尔斯。耀眼、强大,让我欲罢不能。”艾弗雷特缓慢靠近,温热微痒的呼吸喷在军雌脖子上,让他下意识吞咽。   掌心下胸口的起伏陡然变快、加深。   “就连在梦里,你都是闪闪发光的。”   西尔斯握住了小雄虫的手腕,“这就是所谓的粉丝滤镜吗?”   “我已经脱粉很久了,西尔斯上将。”艾弗雷特朝他眨眨眼,“这是爱情的魔力。”   “所以,我在你的眼里,只有长得好看这一个优点吗?”然后又不依不饶,“还有别的吗?”   艾弗雷特曲起手肘,将他们之间的空隙进一步压缩。空气似乎逐渐变得粘稠,灼热。   西尔斯握住艾弗雷特的手腕,却一直没有用力,也没有往回抽,“还有,精神力特别强。”   艾弗雷特顿时指尖用力,让面前军雌的喘息颤抖了一下,“上将,我是你的雄主,不是你的下属。”   “这两者的选拔标准是不一样的,你知道吧?”   “嗯。”西尔斯低低应了一声,主动解开了领口的扣子,“但强大的精神力,的确会吸引我的目光。”   “那如果我不够强,不是希望军团的元帅,”剩下的扣子也没能幸存,贴着皮肤的掌心,从胸口逐渐向下转移,“你是不是眼里就看不到我了?”   “那如果我不是第一军团长,不是上将,你最开始会成为我的粉丝吗?”西尔斯反问道。   “说得有道理。”艾弗雷特不再纠结于这些琐碎的细节,转而认真耕耘起来。   这种时候西尔斯总是会避免发出声音。只能听到偶尔的喘息和闷哼。   交谈中止,被另一种更为微弱和微妙的亲密声响所代替。   床铺响了很久才停下。   然后西尔斯才说,“你刚才说的,我都记住了。”   “嗯,”艾弗雷特舒服到舍不得出去,“身为第一军团的排面,你应该对自己的外表更有信心!”   “你那双蓝眼睛,阿凯特斯蓝的眼睛,全宇宙都找不到代餐!”   “……我是说关于给维尔一次机会的事情。”   第二天,在维尔离开之前,西尔斯跟他见了一面。   两个军雌之间隔着一张两米宽的办公桌,这是西尔斯为自己留出的安全距离。   “关于昨天我们谈的那件事情,我仍然保有怀疑。你所给出的证据,都只是你单方面的一些认知,可能出错。”   维尔倒是半点没有介意,反而还面带微笑,“我理解。你今天还愿意见我,就说明……”   “我有机会,改变你原本的选择。这就够了。”   西尔斯意识到,他没有办法改变眼前这个固执军雌的看法。   “其实不管是或者不是,都不重要。因为我们现在的立场决定了我们之间一定……”   “西尔斯上将,”维尔及时打断了他,“请不要小瞧,一个雌父的决心和力量。我们会愿意为了自己的虫崽做任何事。”   说着,维尔拿出一片指甲盖大小的存储器,向前推到了桌子中央。   “我是说,任何事。”   西尔斯看了一眼桌上的存储器,“里面是什么?”   “一些最新版本的内部安排。或许你会用得上。”   如果真的是第二军团的军事安排,何止是用得上。在这种关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但这同时也代表了,维尔对于第二军团板上钉钉的背叛。如果西尔斯拿着这份存储器去找杰森,那维尔的下场绝对不只是丢掉性命这么简单。   “维尔少将,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西尔斯将那片小小的存储器拿过来,捏在了手里,“如你所说,那这将是一份罪证,更是一份把柄。维尔少将,你把这个送给第一军团,真的想清楚后果了吗?”   “我知道,你不信任我。而且这种不信任是有原因的,在将来很长的一段时间内也很难改变。”   “所以与其浪费时间去尝试取得你的信任,不如做一个有把柄、但对你有用的虫。这是我思考了一个晚上,最后得出的靠近你最快的一条捷径。”   这种方式是西尔斯没有想到的,“如果我拿着这份证据去找杰森……”   “毫无疑问,我会死得非常惨。”维尔笑着回应,“但不会比我那些还未出生就被杀死的雌虫幼崽更惨了。”   “请放心,西尔斯上将。我没有失去理智,也并不是冲动行事。关于这样做的风险,我已经考虑过了。至于这里面内容的真假,我相信你有很多种方法去验证。最后你到底用了哪些,我并不需要知道。但是如果你还需要更多的帮助和信息……”   维尔拿出一个小纸条,上面写着一串通讯号码,“这是我的军用通讯号码,线路做了加密措施,可以防止监听。在军部的公开频道里面拨打,我会立刻收到。”   “我只有一个请求,当你需要我的时候,拨通这个电话,告诉我。”少将脸上露出难得的乞求神情,“可以吗?”   西尔斯答应了这唯一的请求。但同时也不忘提醒对方,“你可能搞错了,我们之间可能任何没有任何关系。”   但维尔异常笃定,“我绝对不会弄错自己的虫崽。这是一种直觉。”   “第二军团曾经策划过那么多次关于你的刺杀,但我从来都没有作为末端执行者参与过。我觉得这就是虫神的旨意。”   西尔斯没有想过对方会这么直白,“所以,第二军团想让我死?”   “曾经是的。”维尔摇头,“但现在没有了。对杰森而言,现在最大的威胁是第三军团。”   西尔斯突然意识到,如果维尔给的信息都是真的,那么或许能够从他这里作为突破口,查清楚十年前害自己沦为雌奴、险些丧命那次刺杀的完整真相。   他曾以为,这只是光选会针对他的行动。但这当中有几个疑点一直没有解开。   不过比起查清楚过去的事情,更重要的还是当下的计划。倘若他们真的能够争取到维尔做第二军团内的内应,将是非常强大的助力。   但西尔斯并不相信直觉,也不相信虫神。   他更相信科学。于是向维尔要了基因样本进行检测。   维尔虽然按他所说的提供了血液样本,但并不太认同基因检测的结果。   “大混乱时代之后,虫族的基因就变得乱七八糟的。基因检测的准确率,绝对没有精神力的检测高。”   “所以万一基因检测的结果不对,你还是要相信我。”   送走维尔之后,西尔斯立刻检查了存储器当中的内容。这是一份最近更新的第二军团在各个辖区内的布防信息图表。只需要进行一些通讯方面的拦截检查,就可以确认真假。   西尔斯立刻将这份信息同步到了伊厄森号上,吩咐亚当进行交叉比对。   除此之外,存储器里面还有一句简单的话。   【下次在服务器上动手脚,记得检查一下配重。崽崽。】 第70章 实验   既然维尔已经顺利离开, 而且暂时没有暴露的风险,西尔斯也准备返回伊厄森号。   阿尔菲战区就暂时留给希望军团,之后第一军团的军队也会驻扎进来。这里会成为两个军团之间的一个联络点。   但在此之前, 他需要弄明白一件事情。   那就是反向标记到底对他造成了什么影响。   换句话说,他能不能也像艾弗雷特一样, 在琥珀中、在停止的时间里行动自如。   如果可以的话,他的战斗力配合艾弗雷特的时停技能,将会成为很多情况下的绝杀!   但这件事情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参考,只能一点点自己尝试。   艾弗雷特打了个响指, 时间顿时变成凝固的透明琥珀。面前的西尔斯也被包裹其中,牢牢定住。只剩他自己还可以活动自如。   艾弗雷特伸出一根食指, 在西尔斯的面前晃了晃,“如果你能看到的话,就点点头。”   “或者眨眨眼?”   西尔斯一动不动。直到艾弗雷特再次打了个响指,时间重新变得柔软,开始流动。   西尔斯立刻眨了眨眼, 然后又点了点头。   “所以你什么都能听到, 只是动不了?”   “对。”西尔斯肯定道,“像是意识被困在了坚硬的躯壳里, 能够感知一切, 却无法动弹。”   “我甚至有尝试眨眼,或者点头。但如你所见,在时间停止的情况下我什么都动不了。然后等时间再次开始流动,我也会下意识的眨眼和点头。”   “感觉真的很像被困在了透明的琥珀里。躯体僵硬, 但意识自由。”   “会不会很难受?这种情况下,你应该也无法呼吸,没有心跳。”艾弗雷特问道。   “其实感觉还好。只是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 比较挫败。”   “那我们再试一次。”   艾弗雷特再次停止了时间。然后,他轻轻地握住了西尔斯的手。   “能感受到我的触碰吗?试探着回握一下。”   还是跟上次一样,在琥珀当中,西尔斯无法动弹。等时间再次开始流动,他立刻回握住了艾弗雷特的手。   简直像是神经的延迟反射一样。   他们又反反复复试验了很多次。从一开始轻轻的触碰,到后来大力的拥抱。不管怎么试,琥珀当中的西尔斯始终无法动弹,只能任由艾弗雷特为所欲为。   “看来这样不行。”艾弗雷特想了想,“要不然试一试信息素吧?本身标记也是一项信息素相关的反应,不是吗?”   于是在这一次停止时间之前,他们认认真真地接了一次吻。   信息素通过唾液进入雌虫的口腔,然后被吞咽,吸收。   时间停止之后,艾弗雷特忍不住被上将略微红肿,泛着水光的双唇所吸引,指尖轻轻压了上去。   “如果能够感受到我的触摸的话,就眨眨眼。”   在凝固的时光里,西尔斯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西尔斯?!”艾弗雷特没有错过这个细节,“刚刚好像动了一下,再眨一下试试!用点力!”   睫毛再次颤动了一下。十分微弱,仿佛被一阵虚弱的风轻轻掠过了一下。不仔细看很容易就错过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次进步,证明信息素这个方向至少是没错的。   “可能是因为唾液中的信息素太少了,或者是口服消化掉了太多?”   于是又一次时停之前,征得了西尔斯的同意后,艾弗雷特咬开了他的手腕内侧。   这么做的时候,艾弗雷特有些心虚,或者准确来说,是心猿意马。因为咬这个动作,之前通常只发生在床上。   甚至只发生在最激烈的时候,情难自抑的时候。他的犬齿会刺破柔软紧实的皮肤,再次用唾液加深标记。   虽然艾弗雷特感受不到标记,并不代表标记的影响就不复存在了。如果有所改变,那就是西尔斯对信息素的反应比十年前更加激烈了。   所以当艾弗雷特低下头舔舐那一小块伤口的时候,当信息素顺着伤口进入血液的时候,西尔斯几乎是立刻就攥紧了拳头,绷紧了手臂上的肌肉。   尽管军雌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艾弗雷特知道他在忍耐。至于他在忍耐什么,不言而喻。   因为西尔斯的反应,艾弗雷特体会到一种隐秘的快.感。   艾弗雷特仔仔细细地舔舐,把更多信息素顺着唾液送入雌虫血液当中。等他抬头时,看到了西尔斯明显绷紧的下颌线。这是咬牙吞下了所有的声音。   时间再次静止。   “上将,如果你……”   这次还没等艾弗雷特说完,西尔斯指尖就迅速弹动了一下。   然后又一下。   “成功了!”艾弗雷特惊喜的看着西尔斯刚被咬过的那只手,延长了停止的时间,想看看这种活动能不能延续下去。   但这次西尔斯的状态有点不太对劲。脸色逐渐涨红,甚至生理性的泪水也开始在眼眶内积蓄。快要落下来时,艾弗雷特才赶紧解除了琥珀。   在那滴泪水落下来的同时,西尔斯深深地、用力地吸了一大口气。像是被憋闷了许久。   “这次感觉不太一样。能清晰体会到明显的窒息感。但因为胸腔无法运动,所以没办法呼吸。”   “这说明在进步吧。你在琥珀内的存在感越来越强了。”   “是。但是……”西尔斯提醒道,“控制一下时间,不要让我窒息而死。”   “哈哈……不至于,”然后艾弗雷特收敛了笑容,“不至于吧!”   “对不起,我以后一定注意!”   接下来,西尔斯的身上又多了大大小小的几个伤口。在胸口和后颈被咬伤之后,终于能够活动一下胸腔,勉强能够在停止的时间当中抢到一丝空气。   西尔斯感觉在琥珀当中,自己仿佛被诅咒后变成了石头,要靠着艾弗雷特的唾液,一点一点给每个部位解开诅咒。   但这样也不是办法。总不能在每次时停之前,都让艾弗雷特把自己全身咬一遍吧。   “其实,”艾弗雷特犹豫地提议道,“雄虫信息素含量最高的地方,还是……”   “生.殖液。”   虽然说的都是事实。但这话一出口,房间里还是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你该不会是想让我……”   “吞下去?”   “留里面。”   “口服效果不好。”艾弗雷特解释,“这是有科学依据的,我们要相信科学。”   那内置效果就会变好了吗?有一瞬间,西尔斯很想质疑一下这所谓的信息素科学。   最终他还是决定试一试。能够在停止的时间中自由活动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为了科学。” 艾弗雷特一脸严肃地说,“我会速战速决的!”   最终,艾弗雷特只完成了前半部分。速战,但没能速决。   西尔斯从床铺上爬起来的时候,还在因为余韵而颤抖。刚站稳就立刻进入了琥珀当中。   然后他意外发现,他的确比之前能够拥有了更多的行动力。虽然空气仍然如同粘稠的液体一样,充满阻力,但整个身体的确能够完整的正常活动了!   还没来得及分享这个意料之外的惊喜,西尔斯就再次被定住了。   准确来说,是腰部以上和膝盖以下被定住了。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大腿.内侧,某种液体正在缓慢向下流淌。   他忽略了两件事情。一个是使用过度的地方,并不会立刻恢复。另一个则是在重力的作用下,液体会自然向下流淌。   然后,他再次感受到了那种被困在固体琥珀当中的窒息感。   还好艾弗雷特及时意识到了异常。   下一瞬,时间逆转,西尔斯不受控制地回到了刚刚从床上站起来的时候。   “还是失败了吗?”艾弗雷特在三秒钟里抓紧时间问。   “刚刚成功了,但是……”再次被定住。   再次逆转。   “或许跟量有关系……”这次西尔斯努力了一下,只被定住了脖子以上的部分,但同样被阻断了呼吸。   再次逆转。   “信息素有用,但是……”   再次逆转。   艾弗雷特大概是不想浪费这次的机会和时间,于是将这三秒钟反反复复的利用。而西尔斯很难在这短暂的时间内说出比较有用的信息,通常一句话只能说出前半部分。   沟通不够通畅,导致西尔斯被迫反复经历这三秒。先是在时停当中体验短暂自由,紧接着话说到一半被定住某一部分,然后再回到三秒之前。   以及那羞耻异常的溢出和流淌。   十几次下来都没有成功,西尔斯先受不了了。   “停!不要再逆转了!”总算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艾弗雷特看起来非常失望,“还是失败了吗?明明一开始好像成功了那么一两秒。”   一滴浓稠的液体顺着蜜色的肌理缓慢向下流淌。   西尔斯张了张嘴,好半天也没能说出口。   “方向应该是对的,但可能是量……用量不够。”   “可是用量又不会变,为什么……”艾弗雷特突然顿住,原本只是染了一层薄红的脸颊,直接熟透了。   “啊,是……出来了吗……”艾弗雷特滑动喉结吞咽一下,干笑两声,“这个……的确,没有想到。属于,实验……失误……嗯……”   艾弗雷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问:“那……要送回去吗?”   “送回去?”西尔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或者再来一次。”   总之,最后他们两个虫利用这反复的三秒钟,在有限的时间内,的确实验出了一个理论上可行的办法。   足够量的生.殖液,留在深处,并且堵住。   但因为步骤过于繁琐,还需要借助道具辅助。西尔斯觉得他还是宁可被凝固在琥珀当中,也不愿意做这些!   直到结束之后,他突然想起,“之前你不是用我的血液做过信息素提取吗?你的血液也可以提取吗?”   “应该可以。”   “那为什么不先提取,然后直接注射到血液当中呢?”   “有道理啊!”艾弗雷特恍然大悟道,“我今天做抽血和提取,明天可以试试看。”   “艾弗雷特。”   “嗯?”   “精神力研究方面,你是专家。这个方法你是没有想到,还是想到了,但没说?”   “这个……”艾弗雷特避开了对方的视线,“科学研究中有一种观点是穷举。在你没有得出正确的方法之前,最好每一种方法最好都要经过验证!”   “穷举法也应该有优先级。如果你事先跟我说,你的信息素能够提取出来,我们就不必折腾这么久了。”   “我们只是经历了反复的时间逆转,其实总共没有花多久,而且……”   “你马上就要离开了。”小雄虫叹气,“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我不知道。”   “所以,我不能多要一些吗?” 第71章 打架   收到西尔斯上将回归的消息时, 亚当正在按照第二军团的军防图进行信息的交叉对比。   目前为止,一切正确。   来找他的是第一军团的另一位中将奥伯伦,“上将让你去见他, 就现在。”   亚当看了一眼奥博伦的表情,一如往常维持着微笑问, “上将看起来怎么样?”   “他很好。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吧。”奥伯伦斜靠在走廊的墙上,脸上难得带了同情,“十年前那么做的时候,你有没有想过, 会有今天?”   亚当推了推自己的眼镜,神色不变, “就算每天都像今天这样,我十年前一样会那么做。”   “小奥,我们都有自己坚持的东西,和需要付出的代价。”   就在亚当打算绕过奥伯伦去西尔斯办公室的时候,却被他拦了一下, “上将不在办公室。”   他指了指反方向的那条路, “他在训练室等你。”   亚当脸上的笑容,这下终于消失了。他看向奥伯伦, 对面的红发军雌耸耸肩, 回了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训练室里,西尔斯已经换上了一身更为柔软贴身的黑色作战服,见亚当进来,第一句话是:“把眼镜摘下来, 收好。”   亚当叹了一口气,听话地把摘下眼镜,收进旁边的储物柜里。   视力有问题的雌虫很少能够进入正规军团当中, 更别说做到中将。亚当是个罕见的特例。   摘下眼镜后,眼前就像是蒙了一层白雾,看什么都不真切。不过在实战当中,亚当靠的也从来不只是自己的双眼。   他把军靴和袜子也一并脱掉,赤着脚踩在了地上。   视觉衰弱之后,他的其他感官变得异常灵敏,听觉触觉几乎训练到了极致。即便最微弱的声音,最细小的颤动,也能够迅速捕捉。   这还不算。从他进入这个房间起,蛛丝一样的精神力就已经迅速布满了整个空间。哪怕再细微的动作,也逃不过他的感知。   所以,哪怕是闭着眼睛,他也有把握,将自己钢针一样的精神力精准钉进敌方的头颅里!   只可惜,现在在他面前的是西尔斯。   再灵敏、再迅速的感知力,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照样白给。   从他进入军校开始,跟西尔斯已经打过无数次,没有一次是赢了的。   亚当已经预料到了今日自己的下场。所以干脆把上身的军装也一并脱下,整齐叠好,放进了储物柜里。   军装还算新。如果染了血,清理起来会很麻烦。   跟亚当那张具有迷惑性的温文尔雅的脸不一样,他的身材依旧是标准的军雌身形,肌肉结实有力,块垒分明。   当他赤着脚踏进训练场中央的时候,西尔斯问:“知道我为什么叫你来吗?”   “大概能猜到。是跟雄虫有关吧。”亚当看不清西尔斯的神情,但还是习惯性的露出一个笑容,“这次的话,应该是关于一个特定的雄虫。”   “艾弗雷特·兰斯顿。”   亚当语速平稳,逻辑清晰,而且丝毫没有认错的意思。   这倒也在西尔斯的预料之内,他点了点头。   “你猜的没有错。”   “十年前转运星的那次事情,在一些细节的处理上面,你带了很多不该有的情绪。这一点,你承认吗?”   亚当直接笑出了声,“上将,不要说过了十年,哪怕过了一百年,我对所有雄虫的态度,也不会有丝毫改变。”   “我希望他们每一只,都不得好死,永世不得超生!”   即便说这句话的时候,亚当也是微笑着的。   只有少数几个军雌知道,这个总是对外面带微笑的第一军团外交官门面,曾经徒手撕碎过一只雄虫。当时还是战时,西尔斯几个硬是替他压下了这桩事。   所以,西尔斯对这种态度已经见怪不怪,“亚当,把你的假笑收一收。”   亚当这才收敛了笑容。   “我们很久没有切磋了。”西尔斯说,“今天,来打一架吧。”   这并不是商量或者请求。   话音未落,一阵凛冽的拳风就从左侧猛然袭来!亚当迅速矮身躲过,但还没来得及反击,第二记重拳就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亚当无法,只能匆忙格挡!   这次西尔斯显然是没有保留,拳头砸在他手臂上,立刻一阵生疼。   但不管怎么说,上将还没有用精神力。   亚当不得不狼狈地躲闪或者防守,四五下之后才终于找到机会反攻。失败了,那就再来。   两个虫都没有用上精神力,只有纯粹的肉.体对抗。训练室内不时响起拳头砸在肉.体上的沉闷声响。   这么一来一回,一时之间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打了几个回合之后,西尔斯突然改变了攻势,前一秒还在亚当的左侧,下一瞬就绕到了他的背后。快到根本来不及反应!   砰!的一声,亚当被西尔斯重重摔在了地上,一阵剧痛顿时从后背炸裂开来。   西尔斯用手肘用力压住了亚当的咽喉,阻止了他的呼吸和挣扎!   三秒钟之后,西尔斯才把虫放开。   亚当刚刚咳嗽着爬起来,就听西尔斯说,“再来!”   与此同时,一记横踢已经袭到了亚当眼前!   在近身搏击方面,西尔斯没有用任何的技巧。光是凭借速度和力量这两点,就已经足够把大多数军雌压得死死的。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亚当。   所以这从一开始就不是一场公平的对战。更像是一场单方面的压制。或者说教训。   于是亚当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被击倒在地。后背、膝盖、肩膀、甚至面部,一次又一次的狠狠撞上地面!很快鼻子里就流出血来,口腔里也是满满的铁锈味儿,浑身上下更是几乎没有一处不疼。   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失败,一声又一声的再来,亚当心中的不甘和愤怒也愈发翻涌。   上将情况比他好很多,但脸上和身上也已经挂了彩。汗水和鲜血浸透了黑色的紧身作战服,让它们紧贴在皮肤上,更清晰的显露出肌肉的线条,以及咬痕。   咬痕!他们缠斗在一起时,亚当看到后颈清晰的咬痕,简直恨到牙根儿痒痒!   为什么总有雄虫想要控制上将呢?!   鲜血让西尔斯那张眉目深邃的脸庞更富有攻击力。他同样喘.息.粗.重,朝地上的亚当怒吼道,“再来啊!”   鲜血混合着汗水,一同往下淌过亚当的下巴,然后啪嗒一声,滴在了地面上。   亚当心脏急速跳动,正大口地喘着粗气。呼吸间肋骨隐隐作痛。   “亚当,你就只能做到这个程度了吗!”西尔斯质问。   亚当抬头看他,吞咽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再次爬起来,站在了沾满鲜血和汗水的地板上,弓身做出防备的姿势。   对面身影模糊的雌虫继续挑衅道,“亚当,你是个废物吗!”   亚当耳边只剩自己的喘息,以及巨大的心跳声,扑通!扑通!   “亚当!要么赢要么死,这个道理你还不懂吗!”   要么赢要么死!   很多年前,也有虫对他这么说过这样的话。那时候他被铁链锁住脖颈,被迫成为了他们取乐的玩具,每天不得不面对各种变异的庞然怪物。   要么赢要么死!   他的雄主对他说。   要么赢要么死!   台下的观众对他说。   然后,他是怎么做的来着?   “啊!!!!”亚当爆发出一声怒喝,脚下用力,几乎是瞬间整个虫腾空了起来,虫翼唰的一声展开,借力迅猛地冲向对面的雌虫!   西尔斯直接被这一下剧烈的冲击力撞到了墙上!但这还没完,暴风雨一样的拳头冲着他的脑袋反复砸落下来!   亚当双目泛红,低声怒吼,反复用力出拳!似乎已经被持续的战斗彻底激发出了雌虫好战和好胜的原始本能,短暂地失去了理智。   狭小的空间里活动不开,西尔斯也只能一味地防范和格挡,尽量护住头部。但亚当的动作似乎越来越过分,甚至挥拳之间带上了锋利的精神力。   在感受到自己的胳膊被用力划开之后,西尔斯觉得是时候让亚当停下来了。   于是他略一偏头,让猛烈落下的拳头一下子砸进了墙上。趁着他的拳头陷进墙里的片刻,西尔斯用力抓住了亚当握拳的手腕,然后另一只手直接迅速锁喉。   “呃!”咽喉要害被控制住之后,亚当被迫停下了进攻,双手用力试图扒开那只钳制自己喉咙的手。   但西尔斯不会让他得手,就算是军雌用力扑扇身后的翅膀,也没有放开。   直到亚当因为窒息感而面色涨红,用力挣扎扭动起来的时候,西尔斯才终于放开他。   然后西尔斯把手放在因为脱力而跪倒在地,剧烈咳嗽的军雌头顶,轻轻地摸了摸。   “没事了,亚当……”他低声安慰,“都结束了。”   亚当想起来了。   他在斗兽场内拼尽了全力,为了喝彩的观众而努力战斗。他赢了很多次,杀了很多怪物。但最终,他还是失败了,没有打过那只头上长角的巨兽。然后在观众们的欢呼声当中,被那根两米多长的坚硬巨角一下顶穿了肚皮。   他被高高抛起。血液、内脏,连同他的生命,一切都在空气中绽放出一朵血色的花来。然后他重重落下,沉入水底。   面前的水也逐渐被染成了鲜红色。整个世界像是被浸在了一层厚重的血雾里。他感觉沉重、冰冷,无法呼吸。雌虫的生命力就算再顽强,也是有极限的。   就在他以为一切都要结束的时候,一双有力的臂膀把将他从水里捞了起来。   “亚当?”   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然后是一张毯子,将他裹了起来。   “没事了,”他听到那个声音说,“都结束了。”   “你安全了。”   “你安全了。”   同样的声音将他拖回现实。亚当意识到自己再次失控。但在这近乎暴虐的发泄和情绪的沸腾之后,他重新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平静。甚至已经能够挤出一丝真心实意的笑容。   然后亚当下意识看向西尔斯,立刻发现他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划口。   “上将,您的胳膊……”   “没事,都是小伤。”但西尔斯避开了亚当试图检查伤口的动作,“感觉好些了吗?”   亚当点头,拖着伤痕累累,疼痛不已的身体爬了起来。   “以后如果发现控制不住,随时来找我。”西尔斯说。   “但离艾弗雷特远一点。”   亚当神色一滞,“上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第一军团!”   “我知道,所以你还能继续留在这里。”   “但如果再被我发现,你做了什么多余的事情……”西尔斯停顿了一下,“我们可以再打一架。”   “下次,就不会留手了。” 第72章 纵容   “我不可能原谅他!”艾弗雷特斩钉截铁道, “你不知道,他……”   即便时隔多年,艾弗雷特再提起来的时候, 声音仍然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他把你的骨灰……洒在了我面前。”   “我可以理解你迫不得已要假死。也可以理解他为了你的安全选择帮忙隐瞒。但是这些……那些语言和举动, 实在是没有必要。”   “他那就是在……故意折磨我!”   “而且,我当时甚至以为那是你,西尔斯上将授意的。连带着对第一军团的印象都很差。”   只因为在讨论未来计划的时候,西尔斯提了亚当几句, 就引出了这段对话。   “抱歉。亚当在关于雄虫的事情上,确实很偏激。”   “我不是怪你。”艾弗雷特深深叹气, 有些无奈地说道,“放心吧,在合作期间,我不会跟他起冲突的。”   “虽然不打算原谅,但我可以尽量无视。为了……大局。”   和你。   这句话艾弗雷特虽然没有直接说出来, 但西尔斯也心知肚明。甚至这次的合作, 如果不是因为他是索拉斯,恐怕都不可能这么顺利。   他们两个能走到今天, 很大一部分靠的是艾弗雷特的主动, 和不计前嫌。每次想到这里,西尔斯就觉得有些亏欠。今天听到了十年前的一些细节之后,愈发如此。所以最近小雄虫提的一些稍微有点过分的要求,他也同意了。   十年过去, 他们之间最先契合和接近的,居然还是身体。   以至于这份关系虽然看起来算得上和谐幸福,但其实只要稍微深入讨论一下, 就会发现处处隐藏着矛盾。   毕竟现在想要在一起的,不是普通军雌索拉斯和F级小雄虫艾弗雷特,而是第一军团长和希望军团的元帅。   他们所要顾虑的事情,要担负的责任,比以前多多了。   十年的分别和隔阂,自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就能够处理和解决的。更别提马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亚当的事情,只是其中之一。   甚至可能只是其中,不那么重要的一项。   为今之计,也只有一件一件的去面对,去解决。   “亚当的事情,交给我来解决,可以吗?”西尔斯主动提议,“我保证,他绝对不会干扰到我们之间的合作。”   艾弗雷特点头,算是将这件事情交给了西尔斯,然后又凑上去啃雌虫的嘴唇。   “不是要谈计划……嗯……”西尔斯倒是没有拒绝,只是在愈发深入的亲吻空隙,含糊问了一句。   “那个可以晚点。”   以前索拉斯总是戴着止咬器,艾弗雷特跟本亲不到。现在才发现,西尔斯的下唇较厚,咬起来很软,很适合接吻。   而且每次他亲上去的时候,大概是因为不太习惯,西尔斯会下意识的发出一些模糊的闷哼。在他听来非常的……可爱。   当然,也可以顺便堵住一些自己不想听到的话。   不过最令他满足的还是西尔斯的纵容。   重逢之后,每次索吻,西尔斯都没有拒绝过他。甚至他趁机更进一步,只要不是有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情,西尔斯也会同意。   以至于这短短几天里,他们已经有不少的时间浪费在了床上。   当然,艾弗雷特并不觉得这是浪费。因为只有将西尔斯毫无阻隔地抱在怀里的时候,只有当他们负距离接触的时候,他才能够被一种坚实的安全感所包围。   那种终于将对方真切拥有的安全感。   其实相比艾弗雷特,西尔斯在情事方面一直不算很积极,甚至因为羞耻感会有些抗拒。但他现在愿意配合,愿意遵从艾弗雷特的渴求和欲.望,愿意在信息素作用之下陷入近乎失控的情.欲……   这不是纵容,又是什么呢?   艾弗雷特爱死了这种被纵容的感觉。   然后他就会忍不住提出更加过分的要求。   可以用这个姿势吗?   可以更用力一点吗?   可以舔一下这里吗?   可以用精神力伸进去吗?   然后那双阿凯特斯拉眼睛就会从困惑,到震惊,再到纵容的笑意,最后是略微失神的水意。   西尔斯从来不会哭。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见到他落泪。   艾弗雷特或许是唯一一个见过他这副样子的雄虫。   当然,还有其他独属于艾弗雷特的景色。   每次想到这些,艾弗雷特总会感受到一种灭顶的,足以让他沉沦的征服的快.感。   同时,他也很清楚他能够做到这一切的前提,是西尔斯的允许。允许他靠近,允许他进入,允许他掌控。   于是在这种持续不断的满足和契合背后,一些隐约的担忧,就被艾弗雷特刻意忽视了。   比如,西尔斯的纵容是不是因为他们的合作?   比如,如果再次遇到同样的危机,他是不是仍然会被刨除在外,成为毫不知情被丢下的那一个?   在时间逆转和时停被西尔斯感知以后,他失去了一些隐秘的、观察对方的方法。而且也不再能够分辨西尔斯的话是真是假。那种隐藏的患得患失就愈发严重。   在这样的心情之下,艾弗雷特又忍不住索求更多。比如现在,这亲吻结束之后,他并没有停止。   而西尔斯也没有拒绝。尽管距离他们上一次,才过了没有几个小时。尽管他们本来应该讨论关于接下来的计划。   但此时此刻,艾弗雷特只想沉溺在这种令他上瘾的快.感当中。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在西尔斯离开之前,他们制定了一个合作方案的框架,定下来几处联络点和沟通方式。仅仅这些事情,时间就已经被填得满满的。   空余的间隙,艾弗雷特还尝试给西尔斯注射了一下自己的信息素提取液。但或许是因为量太少,效果不行。   根据西尔斯的描述,“像是整个虫困在了泥浆里,行动困难。”   然后分别的时刻即将到来。艾弗雷特不舍地将这三秒钟一遍又一遍回溯。   直到西尔斯发出警告,“差不多了,我该回第一军团了。”   “难道你还能永远把我留在这三秒钟里吗?”   他当然不能,于是只能目送着雌虫的飞船离开。   但就在西尔斯离他越来越远的时候,他突然有了一种感应。跟之前标记时那种位置感应很像,但要更清晰。就像有一根丝线联接着他跟西尔斯,清晰的标示出了雌虫所处的位置。   这是……?   但不管怎么说,能够知晓对方的存在,总归是件好事。艾弗雷特摸了摸胸前的枫叶,最后看了一眼西尔斯飞船的方向,然后也离开了。   回到第一军团后,西尔斯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亚当打架。   等结束以后,他们两个双双进了医务室。然后就见到了一脸愤怒和无奈的军医伯恩斯,以及一脸幸灾乐祸的奥伯伦。   “雌虫就算恢复能力再强,也不是你们这么用的!”伯恩斯一边给他们处理伤口,一边念叨,“而且上将的身体什么情况,你心里没有数吗!”   说着瞪了亚当一眼。   “不怪亚当,是我主动找他的。”西尔斯赶紧替亚当拦下这口锅,“而且都是皮外伤,我根本没有用精神力。”   “你觉得不用精神力就没事了吗!理论上每多受一次伤,你的寿命就要减少一秒,知道吗!”   “伯恩斯医生,你说的太夸张了……”亚当小声说。   “顶嘴!还顶嘴!”伯恩斯立刻炸了,“你是医生还是我是医生?听我的还是听你的?!”   “噗!”一旁的奥伯伦没忍住笑出了声。   在军团里唯一的医生面前,不管是上将还是中将,都只有受着的份儿。   “听你的,听你的。”西尔斯赶紧打圆场。   在第一军团逐渐被削弱的这些年里,伯恩斯愿意留下来,已经是看在过去的情谊上了。西尔斯很感激。   就这样,在伯恩斯骂骂咧咧的医嘱当中,西尔斯手臂上的伤口被缝好消毒,其他地方的一些皮外伤,包括没有愈合的咬痕,也进行了处理。就连一些淤青也开了涂抹的药。   这么小心翼翼,几乎是接近雄虫的待遇了。   当然,伯恩斯这么做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等他把能够看到的外伤都处理完毕,就把亚当和奥伯伦一起赶了出去,关上了医务室的门。   伯恩斯熟练地拿出了一套检测精神力的设备,连接到西尔斯的头部和四肢,“最近,精神力怎么样?”   “离开的这些天里,有没有发作?有没有头痛,恶心或者吐血的症状?如果有的话,有没有吃药?用量多少?”伯恩斯拿出平板,准备记录下漏掉的这几天里西尔斯的状况。   “都没有,也没有吃药。”西尔斯如实回答,“其实,我感觉很好。”   “很好?”军医对此嗤之以鼻,“这些年,你的精神力就没有好过!”   “如果你真想多活几年的话,就别再用精神力链接驾驶伊厄森号!”伯恩斯点开仪器进行检测,还时不时让西尔斯进行一些精神力的反应测试,“知不知道医生最烦哪种病人?就是您这种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的!”   “伯恩斯,不要总是说的好像我明天就要死了一样。而且伊厄森号对于第一军团来说有多重要,你也清楚。如果我真的放弃链接驾驶权,第二天其他军团的星舰就能开到门口来。”   伯恩斯不语,只是一味地做检测。   等到检测的结果出来,他才对着屏幕咦了一声,然后又让西尔斯重新做了一遍。   最后暴躁的军医也不得不承认,“你的精神力情况确实好转了。”   “上将,你做了什么?”   西尔斯十指交叉,放在膝头,斟酌词句道:   “我把自己的雄主,找回来了。” 第73章 下跪   伯恩斯认真听完了西尔斯的描述, 然后说,“你的意思是,标记从未消失。现在你的雄主回来了, 就可以重新给你灌注信息素,帮助你修复精神海。”   “很符合检测结果的一种推测, 不是吗?”   “那反向标记又是怎么一回事?雌虫真的能标记雄虫吗?你感觉如何?”   西尔斯搬出了艾弗雷特的那一套说辞。就是雌虫能够自主控制自己的发.情期之类的。除此之外,因为艾弗雷特特殊的技能,他还能够感知到对方停止和逆转的时间。只是还没有找到靠谱的自如活动的办法。   伯恩斯听完一边惊叹,一边眉头紧皱, “在精神力的研究方面,艾弗雷特虽然不是科班出身, 但的确是绝对的先驱了!”   “如果他没有被帝国通缉的话,现在的论文引用量一定非常高。”   然后又说,“但也不能只听他的一面之词。你知道的,雄虫一向掌控欲很强。”   “虽然我不赞同亚当所说的很多话,但是, 雄虫大多不是个好东西, 这一点我是同意的。作为第一军团长,尤其不应该放松警惕。”   “伯恩斯, ”西尔斯提醒道, “你也是个雄虫。”   “我是特殊条件下的产物,算不得数。”伯恩斯冷静回应,“所以,你们到底做了多少次?”   “什么?”   “方便我估算信息素的用量。”   西尔斯犹豫片刻, 然后说了一个数字。   伯恩斯用来记录的手指停顿了一下。他满脸怀疑,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略微睁大的眼睛已经暴露了他的震惊。   仿佛在问, 这合理吗?!   “你体内的雄虫信息素水平有所升高,但还是没有达到官方认定的标记后水准。”伯恩斯一键生成了报告,然后同步给了西尔斯,“上将,你就是精神力医学界最大的疑难杂症。我现在治疗的每一步都像是在摸着石头过河,不能保证有任何的效果,只能说走一步看一步。”   “辛苦了。”西尔斯已经习惯了这种状态,“那,关于我的寿命……”   “预期还是那些。”   “知道了。”西尔斯配合着帮伯恩斯收起检测的仪器,“还有一件事情,我之前跟你说过。但我还要再说一点。”   “虽然计划是在第二和第三军团打起来的时候趁虚而入,但第一军团的伊厄森号毕竟也会加入战场。而在战场上,没有任何虫是安全的,哪怕是雄虫。”   “你只是个医生,现在离开还来得及。”   听到这里,伯恩斯把手中的注射器重重放进了金属托盘里。   “上将,虽然我是雄虫医生,但我也是军医。而且我应该是第一军团里最后一位正规医生了。”   “看到这双阿凯特斯蓝眼睛了吗?”伯恩斯指了指自己的双眼,目光坚定,“这是我在驻扎区拼了命换来的。”   “我知道军部不太欢迎雄虫。但现在把我赶走是什么意思?如果你们受伤生病,都不用治了,直接等死是吗?!”   “伯恩斯,你知道我并不是那个意思。”   “我不会走的,我不会做逃兵。”伯恩斯总结道。   见伯恩斯态度坚决,西尔斯也没有再劝,只是说,“好,那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   “你也说了,如果顺利的话,第一军团不需要直面冲突。”军医伯恩斯仰头,试图威胁这个比自己高很多的军雌,“作为你的医生,我必须提醒你,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自己的精神力链接伊厄森号。”   “再来几次,虫神都救不了你!”   西尔斯想说没有那么严重,但看着已经在发火边缘的军医,还是妥协道,“好。谨遵医嘱。”   但实际上,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情况,西尔斯绝对不会犹豫一秒钟。   另一边,希望军团的总部。   艾弗雷特辗转难眠。他跟西尔斯才分开了,不超过二十个小时。他就已经开始想他了。   反向标记的副作用是什么来着,是依赖吗?是想念吗?   然后他又想起,雌虫和雄虫之间的标记,其实本质是一样的。那么西尔斯也会想他吗?在空闲的时候,在不经意间。   他顺着标记扯出的那条丝线,感受着另一端西尔斯的位置。他应该是在伊厄森号上,位置还在动,是还在工作吗?那里现在是白昼还是夜晚?   艾弗雷特平躺在床上,摸着胸口的枫叶,强行把思绪扯回到当下的工作当中。   他们制定的进攻计划其实非常的简单粗暴。首先,挑起矛盾让第二和第三军团打起来。战争的范围最好发生在他们的交界处,远离首都。   然后,趁着他们兵力都被牵扯,希望军团和第一军团合力进攻首都。   听起来好像很简单,但其中牵扯了非常多的细节。比如怎么让第二和第三军团先打起来。   说到底,两个军团之间的矛盾,也就是两个皇子之间的矛盾。因为皇位之争已经摩擦不断,但毕竟还没有撕破脸皮。   大家都在等,等现任虫皇彻底咽气的那一刻。   届时皇家护卫队会公布接任的虫选。一方就成了继承皇位,另一方也有了出兵护卫的借口。   所以,时机的把握非常重要。   谁抢占了先机,谁就更有胜算。   这一点对于第二第三军团,和第一军团和希望军团来说,都是一样的。   所以早在西尔斯离开阿尔菲战区之前,比古就已经先行离开,前往首都。   现在的首都一定很热闹。只是听说皇宫被护卫队围得水泄不通,谁也不知道里面的具体情况。   但愿比古能够传回一些好消息。   艾弗雷特还是没能睡着,于是干脆起来,打算出去走走。   虽然是深夜,但基地附近还是很热闹。听说今天是相思节,他们将写着思念的小纸条丢进火堆里面,另一边远方的虫就可以收到。   艾弗雷特不信这个。而且一般有他参与的话,大家多少都会有些拘谨。所以选择早早睡下。   现在出来,还是能够看到周围有好几处火堆。不少雌虫和幼崽,正围绕着火堆一起唱歌跳舞。   虽然不过这个节日,但是被这种热闹的氛围感染,艾弗雷特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带上了笑容。   但他没有靠近,只是远远的看着。   “元帅!”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用竹筒做的杯子,“来杯酒吗?”   “不用了。”艾弗雷特很少喝酒,因为他的酒量实在太差,基本上就是一杯倒,“我酒量太差。”   “今天可是节日啊!又不是说马上就要开战了,说不准老皇帝还会苟延残喘几个月呢!”   艾弗雷特认出了这个跟自己搭讪的雌虫,他叫基哈尔,是巴尼的下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飞行器驾驶员。   除此之外,他也参与过恢复精神力的实验。还曾经发布过一些视频。在虫族的地下网络上小有名气。   “基哈尔,对吧?”   “对!”基哈尔眼睛一亮,咧嘴笑开了,“您还记得我的名字?”   “当然。” 艾弗雷特有过目不忘的技能,“你不需要跟其他的雌虫一起庆祝吗?”   “我连酒都不能喝,很无聊的。”   “不会啊!”基哈尔没有再劝他喝酒,转而自己灌了一大口,“艾弗雷特元帅,我一直都很仰慕您!”   “您是第一个让我觉得这个虫生真的有希望的雄虫!”基哈尔大概之前已经喝了不少酒,脸上有些泛红,“所以我一直都想问,您还需要雌侍吗?”   啊?!这话题未免转变的太快,艾弗雷特愣了一下,然后赶紧拒绝,“我有喜欢的雌虫了。”   “我知道,您有一个早死的白月光雌君。还因为合作的关系,跟第一军团长西尔斯不清不楚。”   艾弗雷特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声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但我不在意。”   艾弗雷特:我在意!   “我信任您,愿意让你标记我。我可以做一个不争不抢的雌侍。只要您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说着,基哈尔竟然主动跪下了。双膝分开,双手背后。一个标准的雌侍跪姿。   艾弗雷特赶紧后退一步躲开,“你可能误会了。我说有喜欢的雌虫,意思就是我只会有这么一个雌虫。”   “啊……所以,您对西尔斯上将,只是逢场作戏是吗?”   “不,我想要西尔斯上将,我只要他。”   “那白月光……?”   “这个说来话长,总之你先起来。”艾弗雷特不确定自己这个时候该不该上前扶他,索性站在了原地,等他自己站起来。两个虫之间隔着一米的距离,看起来都不像在说话。   “我跟别的雄虫不太一样,我只想要一个雌虫。雌侍雌奴什么的,都不考虑。认准了是西尔斯,那就是他了。”   “好可惜,”基哈尔爬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这么优秀的基因……”   什么?   “所以,我是永远都没有机会了,是吗?”   艾弗雷特点头,“抱歉。”   “没关系,输给西尔斯上将,不丢脸!而且,今天本来就是跟喜欢的虫倾诉心意的节日,不试试的话我就亏了!”   是这样吗?艾弗雷特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那就祝您节日快乐,心想事成!”基哈尔举杯,然后一饮而尽,“我去那边跳舞了,您早点休息!”   “等一下,”在基哈尔离开之前,艾弗雷特叫住了他,“你能不能帮忙发几个澄清视频,就说,我从来没有标记过任何其他的雌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谣言。”   “啊,哈哈……”基哈尔干笑几声,“好的,元帅!”   经过这么一遭,艾弗雷特更睡不着了。于是干脆拨通了西尔斯的加密通讯。   响了两声,视频就被接通了。这通讯器很贵,所以能跨星区加密实时通讯。   对面的景象,看起来像在卧室里,西尔斯还没有出镜,只有声音传来,“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没出事。”接通以后,艾弗雷德才后知后觉,这似乎很打扰。甚至有点公器私用的意思。   “就是……想你了。”   西尔斯出现在了镜头面前,嗯了一声,依旧没什么表情。   艾弗雷特立刻注意到西尔斯脸上的新伤,“你脸上,怎么回事?受伤了?”   “没什么事。跟下属通过打架进行了一次有效的沟通。”   “你们军雌沟通,都靠打架的吗?!没听说这个……”   被雌虫通过屏幕认真地注视着,艾弗雷特的声音越来越小。   “你知道今天是相思节吗?”   那一瞬间,艾弗雷特从西尔斯脸上看到了一种空白。   “什么?”显然,第一军团平时并不过节。   “一个倾诉爱意的节日。”   西尔斯依旧没有说话,只是蓝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些笑意。   “然后,刚刚有个下属跟我表白了。”   西尔斯的眉头皱起,“这样。”   “被我立刻拒绝了。”   “我说,我生是西尔斯的雄主,死是西尔斯的死雄主!”   西尔斯有些被逗乐了,眉头舒展,“你不会死的,艾弗雷特。”   “话说,雌虫表达爱意的时候,都会跪下吗?”   “算是一种臣服的姿势吧。军校里的确是这么教的。”西尔斯答。   “但好像从来没有看到你……跪下过?”   “你想看?”西尔斯问。   “可以吗?”   西尔斯把通讯器换了个位置,放在了地板上。摄像头自下而上拍摄,能看到西尔斯穿着一身端正严肃的军装跪下来,然后膝盖分开,双手背在了身后。   “当然可以,我的……雄主。”   那一瞬间,艾弗雷特只觉得呼吸一滞。   然后,热度上涌。 第74章 暗杀   在确认维尔给的军事布防图准确无误后, 西尔斯主动拨打了那个加密通讯。刚响一声,就立即被接通了,好像对方一直等在那里一样。   “维尔少将。”   西尔斯刚开口打了个招呼, 对面立即:“崽崽。”   两个字就把西尔斯要说的话全部堵了回去。身为成年许久的军雌上将,西尔斯实在没有办法把这个词跟自己联系在一起。太……别扭了。   然而, 上次的基因检测结果刚刚出来。显示有百分之九十五的可能性是直系亲属。   维尔,应该真的是他雌父。   “好久不见。你终于愿意打电话给我了,我很高兴。”   明明一周之前才刚刚见过。“少将,请不要用那个称呼叫我。”   “好的, 西尔斯上将。”维尔倒是改口很快,“现在打电话给我, 我猜是因为验证通过了。我给的东西没有问题。”   “是的。”西尔斯答,“但我的态度并没有改变。我并不需要一个雌父,但,或许开展一些合作是可以的。”   “如果你愿意为我们提供情报,事成之后, 一定会得到相应的好处。”   “当然, 崽崽。我现在已经在享受我的好处了。”维尔听起来十分愉悦,丝毫没有需要面临巨大危险的紧张。   西尔斯已经懒得再次纠正他的称呼了, “可能会很危险, 你确定吗?”   “放心,万一出事也不会暴露你的。”   “……这不是我的意思。”   “好了好了,客套话就不要啰嗦了。想知道什么就直接说吧,崽崽。”维尔握住通讯器, 躲在监控的死角,笑得一脸宠溺。   “现在虫皇即将离世,第二和第三军团摩擦不断。我也必须要选择自己的立场。”   “嗯, 你是想投靠第二还是第三军团?第二军团的杰森相对来说有脑子一点,但第三军团的七皇子佩里手中武器和军雌都要更多。所以目前看来,谁输谁赢,还真不一定。”   “如果我两个都不选呢?”   维尔的笑容逐渐消失,神情严肃起来,“如果是十年前,第一军团还能够跟其中一个军团硬碰硬。但现在……这条路,恐怕是条死路。”   “别的先不说。我先问一个简单的问题,你现在的情况,还能够百分百链接驾驶伊厄森号吗?”   西尔斯回避了这个问题,“第一军团兵力不足,所以更需要精准把握时机。”   维尔有些急了,“就算你完美地把握住时机,就算第二和第三军团到时候狗咬狗乱作一团,你至少还要把首都星攻打下来,那是最易守难攻的地方。上面还有虫皇专属的皇室护卫队,精兵中的精兵,你觉得第一军团现在有实力跟他们硬刚吗?!”   “崽崽,听我一句劝……”   “维尔少将,”西尔斯冷静地打断了他,“我并不是来跟你商量的。”   “第一军团要走什么样的路,由我决定。至于你要不要帮忙,由你决定。”   维尔叹了口气,知道自己根本劝不动,“帮,怎么可能不帮!”   “如果你两边都不站的话,就只能趁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寻找机会。”   “刚好,今天第二军团探听到一个情报,第三军团有些沉不住气了,打算提前送虫皇上路。”   西尔斯神色一凛,“消息可靠吗!什么时间,什么方式?!”   “基本十拿九稳。时间具体还不太确定,但肯定在一周之内。”   居然这么快。“第二军团什么打算?”   “杰森打算将计就计,等佩里成功杀了虫皇之后,拿到他暗杀虫皇的罪证,那么就可以顺利争取到皇家护卫队的支持。”   “不管原本虫皇定下的继任者是谁,只要定死了佩里暗杀重逢的罪名,那么继位的就只能是杰森了。”   “没有虫在意虫皇的死活?即便那就是他们的雄父。”   “崽崽,你相信我。雄虫没有亲情的。对于他们来说,权力和征服要重要得多。”   “虽然虫皇会死。但这次暗杀,对你来说或许也是个机会。”   从维尔这里意外得知的消息,打乱了西尔斯原本的计划。如果属实,所有的一切都得提前,他们的兵力必须要尽快赶到首都。   但就像维尔所说的,这对他来说同样也是个机会。如果把握得当,不仅有机会将第二和第三军团一网打尽,还能争取到皇家护卫队的帮助。   毕竟皇家护卫队的情况非常特殊,说是皇家的护卫队,但其实就是虫皇陛下一个虫的私军。   因为特殊的挑选方式和训练手段,护卫队的军雌个个都能力顶尖,而且绝对忠诚。   年轻的时候,西尔斯曾天真的以为,能够进入皇家护卫队是一个军雌最高的荣誉。这也是军校一直以来给他们灌输的观念。   直到他真的在军中崭露头角,被选进了皇家护卫队的预备役。   皇家护卫队真正的遴选条件一直严格对外保密。西尔斯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不管是体力,战斗力还是精神力,他都认为自己能够通过。但他没有想到。   “身为皇家护卫队,最重要的是忠诚。”   “所以第一步是被虫皇所标记。”   西尔斯被摁在地上强行灌入了虫皇的信息素。但他没有能被标记,没有通过这最重要的第一关。   但他也没有能够离开,而是被护卫队的考核官留在了军营里,继续尝试其他的方法。比如将他的体力和精神力都消耗到极限,然后再喝下信息素。甚至会用各种各样的方法让他达到一种濒死的状态,再尝试标记。   但没有一次成功。   他在那里待了很久。最后还是他当时的上级军官,想办法将他捞了出来。如果不是这样,他或许会直接死在里面。   所以皇家护卫队的军雌都带有一种相似和刻板的忠诚。而且因为标记的存在,一旦虫皇死去,这些军雌也一样活不久。   很多雄虫都是通过这种方法,来确保雌虫的绝对忠心。   包括二皇子杰森·兰斯特,也就是维尔的雄主。   现如今虫皇生命垂危。整个皇宫被护卫队围得水泄不通,想要进去,可以说是难上加难。   所以,该派谁去呢?   如果可以的话,西尔斯很想亲自去执行这种任务。不管是绝对实力还是反应速度,他都仍然是第一军团的绝对至高点。   但现在的问题是,他需要留在伊厄森号上,而伊厄森号不能开到首都去,否则等于直接宣战。   于是,“我去吧。”亚当提议,“我的精神力能够感受到最微弱的动作,很适合用来探查,顺便取证。”   “确认一下,任务是确保虫皇活下来,然后拿到证据,利用护卫队对付两个皇子,对吧?”   在得到西尔斯肯定的回复后,亚当表示:“没问题。刚好我在护卫队里面有一些虫脉,可以用上。”   “而且,您不是想让我离您的小雄虫远一点吗?”几天的功夫,亚当脸上和身上的伤都已经痊愈了,“如您所愿。”   虽然亚当这几天按照他所说的,没有干涉跟希望军团的任何合作事宜,但嘴上仍然时不时阴阳怪气,比如现在。   西尔斯也没多说什么,“注意安全。”   然后又跟他商讨了一些细节,比如到底如何混进皇宫。   在正事方面,亚当非常仔细,而且靠谱。   这天晚上,亚当刚离开,西尔斯就收到了来自维尔的一条信息。   白天通话结束后,他大概一直在思考西尔斯的想法。所以这一条信息也非常的简单直白。   【如果你要跟希望军团合作,最好谨慎一些。】   被猜中倒也不奇怪。毕竟帝国内,或者说附近,比较强的军事力量也就这么几个。   然后维尔又发了一张图片。   西尔斯立刻点开,他以为是什么加密的图片文件,或者信息之类的。   但图片里只有一颗蛋。看大小和形状,很可能是一颗即将孵化的虫蛋。被小心安置在垫了棉絮的小篮子里,用来保暖和保障安全。   这是?   西尔斯回了个问号。   【这是你小时候的照片。应该是破壳日的前两天。我就留下了这么一张照片。】   维尔感叹,【你小时候多可爱,眨眼间变成这么大一只了。】   【再也不能抱在怀里了。】   西尔斯:……   他想说,不要浪费这么宝贵的通讯,用来闲聊,应该说点正事。他还想说,都过去那么久了,就没必要提起了。   但最终,这些他都没有说,只是回复道:   【嗯。很可爱。】   然后他又问,【如果在战争中,我跟杰森发生正面冲突,你有什么建议吗?】   【做最有利于你的事情。他的实力很强,建议不要留手,该杀就杀。千万不要犹豫。】   然后维尔问,【崽崽这么问,是在担心雌父吗?】   晚上,西尔斯跟艾弗雷特通话的时候说了这件事情,小雄虫立即说,“我也要看!”   “什么?”自从相思节那天晚上之后,几乎每天他们都会打一次视频通讯,哪怕没有正事也一样。像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约定。   “你小时候的照片,我也要看。”   “说了那么多,最后你关注的只有这个?”话虽如此,西尔斯还是把那张虫蛋的照片发了过去。   “确实很可爱,圆圆的,白白的……”艾弗雷特说着看向屏幕另一端的西尔斯,“很难想象你还有那么小的时候。”   “每个虫都有虫蛋的时期。”   “说的也是。在很多虫眼里,你是上将,是战神。只有在他眼里,你还是一个……”   艾弗雷特忍笑,“小虫崽。”   西尔斯闭了闭眼,轻轻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是。”   “没办法,虫崽在家长眼里都是自带滤镜的。就好像比古,虽然已经长大了,但在我眼里,他还是个小团子。”   “虽然……他确实没有长高多少,但也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这次他去首都,也找到了混进皇宫的办法,探听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比如,虫皇每天需要注射的药剂,是从外面进来的。准确来说,是从首都医院。”   “你猜,主治医生里面有谁?”   “是个兰斯顿吗?”西尔斯问。   “萨罗·兰斯顿。七皇子佩里的虫崽,不过对于我们来说,他还有个更为熟悉的身份……”   西尔斯低声回答,“光选会的……第一收割者。”   “对。你敢想象这么些年,他作为一个医生,到底杀了多少虫吗?本来应该是治病救虫的职业……”说着,艾弗雷特突然发现西尔斯的表情不对,“怎么了?”   西尔斯摇摇头,“没什么。当年……跟他有些私仇。所以,你觉得七皇子会让他给虫皇下毒?”   “反正如果是我的话,我会这么做。”   而在首都星,皇宫内。一个声音传到了虫皇耳边。   “陛下,时间不多了。” 第75章 皇宫   在十二岁的时候, 比古进行了二次觉醒,获得了D级的精神力。后来经过他的努力,勉强提升到了C级。   他的精神力等级就算是到头了。跟艾弗雷特似乎永无止尽的精神海相比, 他的精神力像是大海中的一滴水那样渺小。   但比古没有灰心,也不觉得自己比其他雌虫差在哪里。而是专注于训练自己原本就很快的速度和灵巧的身形, 这是他天生的优势,然后通过训练被放大到了极致。   他天生体型矮小,速度和爆发力都很强,很小的时候就能够安静隐秘地在复杂建筑当中穿梭。还长有尾勾, 成年后上面还带了毒,能够轻易在瞬间麻痹一个成年雌虫。   种种技能, 加上一点对于电子设备的屏蔽技巧,帝国当中几乎没有什么建筑能够阻挡他的进入。简直就是天选的情报选手和刺客。   于是,即便是在很多虫看起来已经围成了铁桶的皇宫,在比古的眼里,安防系统却仍旧漏成了筛子。   他有至少五种方法能够溜进去。   而且不知为何, 皇宫内部不像大多数雄虫的住宅社区那样, 遍布各种电子监控。比古仔细观察了很久,发现里面居然一个摄像头都没有。   可能是虫皇比较注重自己的隐私吧。   这倒是方便了比古。他已经来到首都三天了, 每天都会定时定点踩着护卫队换防的间隙, 溜进皇宫观察里面的情况。   这两天最大的发现,是找到了每天定时给虫皇提供药物的医生,里面竟然有他们很熟悉的光选会第一收割者罗萨。   比古非常讨厌光选会。在希望军团成立的初期,他们几乎每天都要面对光选会的追杀。而在光选会中, 将雌虫当做某种商品一样无情采摘器官的收割者,是比古最讨厌的一类虫。   而在收割者当中,身为第一收割者的罗萨, 又是比古最讨厌的一个收割者。他们没有正面打过招呼,但是拿到过一些罗萨进行手术的录像。   在这当中,罗萨常常是面带微笑,哼着歌曲进行手术的。那种享受的愉悦是很难装出来的。说明他真的在享受,视频里这些没有打麻药情况下,被迫摘除器官的雌虫,发出的痛苦和呻吟。   而且只要稍微调查就会发现,罗萨的雌侍经常因为各种意外而去世。实际上恐怕是暗中成了他的试验品。   总的来说,是个变态中的变态。   这天早晨,比古和以前一样,趁着巡逻队交替的时间溜进了皇宫。然后把自己塞进了建筑之间狭窄的缝隙中。   几分钟后,一个巡逻的军雌从他面前经过,然后停了下来。   戴眼镜的军雌脸上带着笑意,看了他一眼,弯腰递给他一张小纸条,然后迅速离开。   这是混进了皇家护卫队的亚当。也不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才混进去的。比古虽然没有见过他本虫,但是看过他的照片。两个分属于不同军团的雌虫,每天就在这里按时定点交接情报。   亚当负责打听内部的消息,比古负责按照他给出的消息,在特定的时间特别关注某些地方。   比如这次亚当给他的小纸条上写的就是:今晚六点,寝殿正门,有客要来。   寝殿就是虫皇目前所在的宫殿,也是整个皇宫里把守最严密的地方。迄今为止,比古已经想办法溜进了很多个宫殿,只有这个寝殿,还从来没有能进去过。   窗帘拉得密不透风,护卫队的军雌们端着药物和食物进进出出。偶尔能看到护卫队的队长米科尔森上将从正门或者后门出来,交代外面把守的属下一些事情。   因为声音太小,距离太远,比古也不知道他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这段时间,除了皇家护卫队的核心成员,几乎没有任何陌生的虫进出过寝殿。也没有虫看到过活着的虫皇。比古甚至有些阴暗的猜测,虫皇陛下是不是已经死了,现如今是这些护卫队的成员在维持着他还活着的假象。   所以今天晚上这个来访的客虫到底是谁?比古非常地好奇。   晚上六点不到,比古就已经早早躲在了寝殿的周围,密切关注着正门的情况。   果然,六点整的时候,一个虫乘坐飞行器抵达了皇宫的侧门,然后一路通畅的来到了寝殿的门口。他穿着一件带兜帽的长斗篷,看不清楚脸。   不过看身高,应该是个雄虫。   比古小心的贴着建筑的阴影向前移动,想要找个特殊的角度看清这个雄虫的脸。   雄虫在寝殿的门口停下,等了一会儿,护卫队队长米科尔森上将出来了,他依旧板着那张英俊的扑克脸,面无表情地跟前来的雄虫说了几句话。大概是话不投机,惹恼了雄虫。穿斗篷的雄虫在说话间,带上了一些手部动作,似乎情绪很激动,跟米科尔森吵了起来。   因为雄虫的声音比较大,这次比古听见了几个词。父皇,意识,机会,光选会……   比古心里有了数,这个雄虫应该是某位皇子。   米科尔森谨慎地环视了一下四周,没再说话,只是打开门,邀请这个雄虫进到里面。   就在进门的时候,雄虫摘下了兜帽,露出了一头银色的长发。   比古只来得及瞥了他一眼,但只一眼,还是认出了他的身份。   七皇子,佩里·兰斯顿。   也就是米科尔森的虫崽之一。   什么情况?怎么七皇子亲自来了?   之前艾弗雷特不是推测,七皇子和第三军团会利用罗萨来对虫皇下手吗?但既然七皇子都亲自来了,肯定用不着罗萨了,完全可以自己动手。   甚至比古很怀疑,七皇子要跟他的雌父米科尔森上将联手,直接在这里杀死虫皇。   尽管外界的报道当中,米科尔森上将一直跟自己的虫崽们关系冷淡。因为他是独属于虫皇的雌侍,不能够跟其他雄虫有任何的亲密接触。就算是自己的虫崽也一样。   即便如此,血缘关系仍旧在那里。而另一边,二皇子并不是他亲生的虫崽。米科尔森上将如果选择倒向七皇子,也并不算奇怪。   帝国内明面上一共有三大势力。二皇子和他掌控的第二军团,七皇子和他掌控的第三军团,以及代表中立和虫皇的皇家护卫队。   而在暗处,则是第一军团与希望军团的联合。   在比古看来。这四方势力大概可以看作势均力敌,每一方势力都占了四分之一。   如果一向忠于虫皇,象征绝对中立的皇家护卫队,此时选择倒戈向七皇子以及第三军团。那也就代表,整个帝国内百分之五十的兵力,都握在了七皇子佩里的手中。   这还玩什么呢?!不仅第二军团要完蛋,第一军团和希望军团的合作也会化为泡影。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比古有些着急。寝殿里,一场针对虫皇的明目张胆的刺杀可能已经在进行当中。   但或许也可能是别的情况。有利于他们的情况。比古不知道。   当务之急,还是要搞清楚他们在寝殿里面,究竟在做什么。   这位希望军团顶尖的情报者,此刻脑门上已经急出了一头汗。   他再次打量了寝殿周围的警卫。不行,太密了,这种情况下尝试进入,几乎一定会引起对方的注意。只要被发现,肯定是死路一条。   作为情报工作者,他可以死,但前提是要把情报传出去。   比古最后一次打量了这座一如往常富丽堂皇、又阴森封闭的寝殿,然后果断转头离开。   他需要帮助。而在这座皇宫之内,他只有一个盟友。   一分钟后,正在换班,准备休息的亚当一抬头,看到了躲在角落里的比古。瘦小的雌虫,这次冲他招了招手。   “能不能,帮个忙?”   亚当能够将精神力扯成蛛丝一样的细线,只要将它们布满空间,就能够探查这个空间内发生的一切细微震动,进而得知这里面的情况和正在发生的事情。但问题在于,他的能力同样受距离的限制。   正常情况下,只能够探查他周围直径五米左右距离之内的事情。   除非,有其他虫替他“布线”。   护卫队寝室内,亚当端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睛。与此同时,比古抱着缠成了线团一样的一坨精神力,前往寝殿附近。   虽然他没有办法进去,但是找准时机,往窗户里扔几个透明的精神力线头,还是能做到的。   只不过这栋寝殿也有六层高,占地面积也很大,虫皇具体在哪一层还不知道。而亚当能够使用蛛丝的次数也是有限制的。因为每一次蛛丝都会碰断掉,所以是一次不可逆的精神力损耗。   比古从一楼开始试。把精神力线头一次次扔进窗户的缝隙当中。   “没有。”   “还是没有。”   耳机里时不时传来亚当否定的回复。最后他们探查了整个一楼,仍然没有找到虫皇的踪迹。   “试着在每一层先放一个。如果这一层有活虫的动静,那么我应该能感受到震动。”   比古照做了,一层一层的攀爬上去。终于在第四层探查到了一些动静。   然后他们又尝试了四五次,还是没有找到具体的房间。   亚当不得不喊停,他的精神力已经快到极限。不得不灌了一瓶卡拉汀试剂,休息了一会儿才继续。   又尝试了几次,这次总算在精神力耗尽之前,找到了虫皇所在的房间。   “这里面有一张很大的床,上面躺着一个生命垂危的雄虫,应该是虫皇陛下。”   “房间里还有另外两个虫,一个是军雌,应该米科尔森上将,另一个是雄虫,七皇子佩里。”   “父皇准备好了吗?”佩里问。   “陛下一直都做好了准备,只是始终没有做出选择。”米科尔森回复。   “那你现在叫我过来是为什么?”   “是陛下的意思。”米科尔森走到了雄虫的身后,“他想多一个选择。”   “雌父?!”但七皇子佩里只来得及回了个头,就被米科尔森毫不留情地击晕在地。他的身体被摆放在了另一张床上,插上了各种仪器和管子。   米科尔森再次来到了虫皇的床前,这位皇家护卫队长,单膝下跪,握住了虫皇陛下的一只手,然后趴在自己的胸主耳边,问道:“陛下,您想好了吗?”   被握住的那只手,中指轻轻动了动。   “是。米科尔森明白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米科尔森大概是在操纵连接着虫皇和七皇子的仪器。具体细节亚当也没搞明白。   大概二十几分钟后,虫皇微弱的心跳缓慢停止。预示着一个生命的终结,和一个时代的落幕。   与此同时,远在一个H星区和F星区的西尔斯和艾弗雷特同时收到了一条信息,提示他们:   那批从阿尔菲战区运走的服务器,突然开始了全功率运转! 第76章 永生   怎么才能算活着呢?   这个问题乍一看好像非常简单。会呼吸, 有心跳,就是活着。   否则,就是死亡。   但如果细究就会发现很多问题。比如, 艾弗雷特和西尔斯都重生过,分别重生到了不同的身体里和自己以前的身体里。那么, 在死亡和重生之间那段时间,他们算活着还是算死了呢?   再比如,用琥珀停止时间,所有生命, 除了艾弗雷特和西尔斯,都处于心脏停跳、呼吸停止的状态, 但很显然,不能说他们死了。   以前艾弗雷特闲得无聊,也曾经问过小傻瓜这个问题。这个从艾弗雷特刚到虫族没多久,就一直陪伴他成长生活,可以说是为他全方位量身定制的智能光脑系统。   因为记录了艾弗雷特所有的生理信息, 某种程度上来说, 小傻瓜甚至比艾弗雷特自己还要了解他。   小傻瓜检索了半天,最后回答:“活着, 就是活着。”   也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梗。听君一席话, 如听一席话。   大多数时候,艾弗雷特并不会纠结这个问题。不过后来因为要创办神灯公司,他拥有了第二个非常聪明的光脑系统,克奥斯。   在繁忙的工作之余, 他发现克奥斯能够回答他的很多困惑。因为跟小傻瓜不一样,克奥斯是更高一级的系统,拥有更多的功能和算力, 甚至艾弗雷特有时候觉得,他能够自己“思考”。   那么问题来了,光脑可以拥有生命吗?可以算活着吗?   对此,克奥斯的回答很有意思,“这取决于视角。”   屏幕上象征着声波的条形图闪动着:“从虫族的视角来看,光脑并不是生命。不可能活着。”   “但从光脑的视角来看……”   “什么?”艾弗雷特追问。   “虫族也未必真正算活着。”克奥斯的合成声音低沉磁性,“因为碳基生命的时间,实在太短暂。”   “哦。”艾弗雷特懂了,“所以血肉痛苦,机械飞升,是吗?”   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艾弗雷特只当是个玩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谁真的去实践它。   数字生命计划,终究只存在于科幻小说当中。   这天,艾弗雷特收到服务器突然开始运转的消息时,正在开会。   当初在服务器上面安装监测的设备是西尔斯的主意,想看看光选会和第二军团到底是什么勾当。   所以当他收到这个提醒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在意。只是停下会议,给西尔斯打了一通电话,跟他确认了一下这件事情。   那时候,他们两个都没有在意。只是在收到提醒之后,一起利用定位确认了一下,服务器现在应该在首都星。   甚至在半个多小时之后,艾弗雷特收到来自比古的紧急情报,得知了七皇子偷偷进宫并昏迷,虫皇去世的消息后,也仍然没有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根据比古的说法,在虫皇心跳停止之后,他们仍然在皇宫的寝殿内探查了大概二十多分钟。直到亚当的精神力实在坚持不住,才不得不撤退。   在此期间,还有一个雄虫也进入了寝殿当中。那就是七皇子的虫崽,他们一直在密切关注的收割者罗萨。   只不过,这位凶残的医生在进入之后也没有说话,没有动作。跟米科尔森上将如同两个木桩子一样,杵在房间当中。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但可惜亚当的精神力已经到了极限,他们只能选择先撤退。   在安全撤离皇宫之后,比古立刻给艾弗雷特传送了这份十分紧急且重要的情报。   别的不说,光是虫皇逝世这一件事情,就足够打乱他们所有的计划。   艾弗雷特在得知这一消息之后,立即推掉其他所有的事情,命令副手巴尼和安吉尔立刻集结军队。   与此同时,他亲自驾驶着小型飞船,顺着那个标记的链接,前往伊厄森号上。   谁也没有料到,虫皇就这么突然死掉了。   如果想要搅浑水,就必须要在这一两天的时间内过去,并且干涉。他们还来得及吗?   H星区和F星区距离首都星,实在是太远了。想在短时间内抵达,艾弗雷特第一个想法就是找西尔斯,让他驾驶伊厄森号前往。   这艘帝国昔日的最强星舰,可以容纳目前第一军团和希望军团的绝大部分兵力。同时,在西尔斯的精神力链接驾驶之下,能够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抵达首都。   这是艾弗雷特在短时间内能够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在前往伊厄森号的路上,艾弗雷特给西尔斯打出了一个通讯。   响了几分钟才接通。西尔斯出现在屏幕里的时候,黑发上还在往下滴水,显然是刚刚洗完澡。   “这个时候打电话,”西尔斯想必意识到了艾弗雷特所处的背景跟往常不太一样,“出什么事了?”   艾弗雷特单刀直入,“虫皇死了。就在大概五十分钟之前。”   “什么?!”西尔斯神色一凛,“怎么会这么突然?哪里得到的消息,可靠吗?”   “比古和亚当刚从皇宫里传来的消息。准确无误。”   西尔斯立刻问,“那他们两个,目前还安全吗?”   “放心吧,他们没事。”   另一边,西尔斯已经迅速换上了一套作战服,拿起通讯器往外走。“我马上紧急集结。为什么会这么突然,是七皇子提前下手了吗?”   “不是……事情比较复杂。七皇子不仅没能对虫皇下手,可能还成了受害者。”   面对这样戏剧性的转折,艾弗雷特也很头痛,“长话短说。七皇子佩里现在就躺在皇宫内,被他的雌父米科尔森上将打晕了,目前生死未知。”   西尔斯缓慢消化着这些爆炸性的消息,“这么说,这场权力的争斗中,第三军团第一个出局了。”   “光选会的第一收割者罗萨也在那里。现在看来,他跟他的雄父肯定不是一条心。”   “他去那里干嘛?”   “不知道,所以我也咨询了一下我们军团的医生。”艾弗雷特招了招手,一个熟悉的雄虫出现在了屏幕的另一端,“好久不见,西尔斯上将。”   是柏斯。他依旧带着那副黑色的圆框眼镜,冲西尔斯挥了挥手。   这么多年,他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变化。   “好久不见。”西尔斯冲他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上将,你听说过大脑置换手术吗?”   什么?西尔斯皱眉。他对医学了解甚少。   “这是一种最高级别的神经外科手术。几年前曾经在动物实验中获得过成功,引起了轰动。换句话说,如果能够将即将死亡个体的大脑移植到血缘相近的年轻个体当中……”   “柏斯,你说的太多了。”艾弗雷特将喋喋不休的小眼镜柏斯推开,重新占领了屏幕,“总之,我们怀疑虫皇可能并不想死。”   “之前的想法可能都是错的。第二军团和第三军团斗到了最后,赢的却是皇家护卫队。我们得重新审视,现有的势力和他们的目的。”   “但现在皇宫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我觉得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赶到那里。”   “你是想用……”西尔斯立刻明白了艾弗雷特这么着急找他的原因。   “伊厄森号是帝国内最快的星舰。”艾弗雷特冲屏幕另一端的西尔斯笑了笑。“幸好还有你,和伊厄森号。”   西尔斯顿了顿,像是想到了什么。但什么都没有说。   “我把伊厄森号现在的星际坐标同步给你。”   “不用了,我能够找到你。”看到西尔斯投来疑惑的眼神,艾弗雷特解释道,“我能够顺着标记找到你的位置。”   标记还有这个作用吗?但西尔斯也没有多问,“那把你的通讯信标发给我,我开一下伊厄森号的降落许可。”   “大概多久能到?”   艾弗雷特根据距离和速度估算了一下,“30分钟之内肯定到。”   “西尔斯上将,等我。”   在艾弗雷特前往伊厄森号的这段时间内,西尔斯除了紧急集结了第一军团所有的兵力之外,将指挥权暂交给了副官奥伯伦。自己抽时间去了一趟医务室。   “我要用精神力驾驶伊厄森号,前往首都。”西尔斯对军医伯恩斯说。   “不行!”伯恩斯都没想就拒绝了,“现在战争才刚开始,你就要拼命了?那后面还打不打。”   “虫皇死了。”西尔斯直接扔下这个炸弹,然后趁着伯恩斯愣神的功夫,在医务室的药柜里面翻找起来,“上次给我用的那个药,还有吗?”   “虫皇陛下死了?”伯恩斯不敢置信地重复了一遍西尔斯的话,“是被杀死的吗?”   “不知道,死的非常突然,而且非常蹊跷。”西尔斯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又问伯恩斯,“药呢?”   “你应该明白,现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不能够立即赶到首都,那以后也不用去了。”   伯恩斯看了一眼上将,打开一个上锁的抽屉,将两支注射药剂交给了他。“等精神力实在撑不住了再用。这东西类似于肾上腺素,只能起个暂缓的作用,治标不治本。副作用还大。”   “谢谢。”西尔斯拿到药之后就不想跟他多说,准备直接离开,却被抓住了胳膊。   “上将,我认真的,你必须得注意一点。”伯恩斯一脸严肃地叮嘱自己最不听话的病患,“还有,你这种情况,要不要跟你的雄主说明一下?”   要跟艾弗雷特说吗?   “不用了。”就算跟他说了,艾弗雷特也没有解决的方法,只会让他更加担心而已。   在艾弗雷特抵达伊厄森号前的十分钟,西尔斯又收到了来自维尔的电话。   “崽崽,出事了。”维尔压低声音,快速地说道,“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刚刚杰森收到了一封通讯,立刻脸色大变。现在已经离开了第二军团的基地,带着恩佐上将正在前往首都的路上。我也要去附近,负责机动待命。”   “你最好不要去。”西尔斯解释道,“虫皇死了。杰森应该是去夺权的。首都星附近或许会有一场恶战。”   “那你要去吗?”维尔是知道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没有惊讶,而是反问西尔斯去向的雌虫。   “当然要去。”   “那我也要去。”维尔安慰道,“放心吧,崽崽。我会保护你的。”   等艾弗雷特抵达伊厄森号上时,这艘平日里还算平静的军舰已经忙成了一团。   穿过一队队正在行进忙碌当中的军雌,西尔斯来不及跟自己的雄主好好打声招呼,在迎接他们进入星舰后,就立刻安排两个军团的几个核心成员,加上柏斯医生,召开了一次紧急会议。   会议的桌子上,摆着几枚星际象棋的棋子,以及一幅立体的首都星地图。   每一枚棋子都代表一方势力。国王代表虫皇和皇家护卫队,黑色星舰代表第二军团,白色星舰代表第二军团,战马代表第一军团和希望军团联合。   但他们刚刚对时间线的时候,意外发现,虫皇死亡的时间,刚好就是光选会那批服务器开始运行的时间。   分秒不差,绝对不可能是巧合。   所以,西尔斯摆上了第五枚棋子,一枚白色的空棋。代表光选会。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所有势力都以为自己才是背后那唯一黄雀。   结果,都只是蝉。 第77章 航行   星际象棋是一项虫族常见的娱乐活动。最早还是十年前, 西尔斯亲自教会艾弗雷特的。   但那时候小雄虫的心思都在别的地方。只要两个虫独处一会儿,棋子的落处就不再是三维棋盘,而是某处蜜色柔软的肌肤。   于是这个游戏就从来没有正常结束过。   现在回想起来, 的确是非常纵容,又非常愉悦。   游戏的规则非常简单。你要保证尽可能的保住你这一方的王。星舰可以远程跳跃攻击, 战马可以横冲直撞。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一枚非常特别的棋子。那就是白色的空棋。   这枚棋子起初属于白色阵营,但只要利用规则,黑方也可以将它变为自己的棋子。   非常灵活, 而且善变。捉摸不透。   会议召开的过程中,越来越多的信息陆续汇总到伊厄森号上。虽然虫皇去世的消息还没有传开, 但第二和第三军团的领头雄虫,两位皇子一个出兵,一个失踪。他们的属下自然也按捺不住,开始有所行动。   然后,根据这些信息, 西尔斯和艾弗雷特开始“对弈”。   国王首先被放置在了中间。   所有虫都以为, 国王马上就要死了,于是纷纷虎视眈眈, 想要趁机吃掉它。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代表第三军团的白色星舰。手握重兵却没有脑子, 维尔对他的评价很正确。而且如果仔细想想,他之所以能够手握重兵,也是因为虫皇的默许和纵容。   白色星舰想要杀死国王。他以为国王死了,他就可以继位。   西尔斯手持白色星舰逼近国王。   他的意图非常明显, 黑色星舰和战马都同时察觉。也同时暗中展开了行动。   艾弗雷特手持黑色星舰从外围靠近。战马紧随其后,也在暗中观察,伺机干预。   但白色星舰没脑子, 所以,他一个虫去了皇宫。或许是被雌父哄骗,或许是以为胜券在握。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他轻敌了,进去了,然后第一个倒下了。   国王将星舰撞倒。   第三军团,出局。   谁有没有想到,输的会是第三军团而不是虫皇。如此一来,形势逆转。   现在第二军团的杰森有两个选择。一是就这么认输,继续乖乖做他的皇子,但也有被事后算账的风险。二是,趁着第三军团的兵力没有被完全吞并,放手一搏。   现在,杰森已经用实际的行动证明,他选择了第二条。面对或许唾手可得的皇位,他显然不打算放弃。   黑色星舰上前一步,逼近国王。   第二军团已经做出了行动。但战马所面对的情势也同样不乐观。   或者说非常类似。是进,还是退?   进一步风险极大。但如果真的后退一步,选择放弃,对于他们来说,尤其是第一军团,就真的是一条活路吗?   艾弗雷特亲自前往伊厄森号这个行动,也已经说明了他的选择。   不退!   艾弗雷特把手放在战马的棋子上,西尔斯也放上去,两个虫协同一致,将这枚棋子用力往前一推,也逼近了国王。   他们会搭乘伊厄森号一同前往首都。在这场诡谲又突然的政变当中,发挥自己应有的力量。   他们的立场将取决于第二军团的胜负。   如果杰森跟皇家护卫队势均力敌,战马可以保持中立。如果杰森输的一败涂地,他们也可以帮忙。   比起杰森现在不得不进的处境来说,多少要好一些。   但同时,在这一场权力争夺战当中,还有一个非常不稳定的突发因素。   一片混乱之中,白色的空棋登场。   迄今为止,光选会的态度和目的都十分暧昧。那批属于光选会的服务器是被第二军团接走的。当年转运星事件中,收割者罗萨的命是被第三军团拼命保下来的。   而到了今天,虫皇的死亡,或者说重生,又跟光选会的服务器,以及成员罗萨脱不了干系。   至于为什么明明死亡的是虫皇,但是倒下的却是代表第二军团的白色星舰棋子……   除了米科尔森上将的绝对忠诚之外,还有另一项证据。他们截取到了服务器当中流动的部分数据,因为无法手动解读,于是导入离线版本的光脑系统克奥斯,让它进行了分析。   “这是生命。”克奥斯低沉的合成音响起,“准确来说是对虫族大脑的复刻。”   “因为这里面有太多错综、杂乱、甚至自相矛盾的数据流,而光脑系统本身,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   “而且,这个服务器中的大脑,有一个名字。”   “洛萨里昂·兰斯顿。”   也即,现任虫皇陛下。   “看来虫皇陛下给自己准备了两套壳子,一套肉做的,一套铁做的。”奥伯伦吐槽道。   不管是什么做的,虫皇陛下□□死亡,精神却仍然存续,这其中,光选会功不可没。   这么看来,除了跟第一军团以及希望军团交恶之外,光选会似乎跟其他每一方都沾点关系,都是盟友。   这种关系就很不正常,没有谁可以左右逢源。西尔斯把现在虫族帝国稍微有点势力的家族都数了一遍,也想不出来到底有谁能做到。   对敌虫未知全貌,难免就会心里没底。   所以这个空白的棋子,才是这次争夺战当中最大的变数。   “不管怎么样,先集结兵力抵达首都再说。”艾弗雷特总结道。   两个军团头一次联合作战,就是这么大的场面。等希望军团的部队集结登上星舰之后,相隔多年,伊厄森号再一次几乎满员。   哪怕混在一起,很也容易就能够分辨出哪些是第一军团的,哪些是希望军团的。   沉默严肃,腰板笔直,一脸苦大仇深的一定是第一军团。帝国军校的教育如此,更何况是战前这样紧张的时刻。一定少言遵令,效率为先。   与之相对的,即便是战前这样紧张的时刻,希望军团的雌虫们依旧能够时不时露出笑脸,在忙碌的准备间隙说上几句闲话。   第一军团的一个军雌没有忍住,问了旁边希望军团的雌虫一句,“马上就要开战了,你们怎么还笑得出来?”   被问到的雌虫一愣,挠挠头,“那不然,还要哭吗?”   然后又说,“我是精神力等级跌落,被艾弗雷特元帅救了回来。等于是捡了一条命,多活一天都是赚的。”   “而且我相信元帅。就算我真的死在战场上,那也是给后来者带来希望了嘛!哈哈!”   两军重新融合编制,有一大堆事情要做,艾弗雷特忙得脚不沾地。直到伊厄森号准备进行跨星区航行之前,他才终于有时间来到舰桥上。   这里是整艘军舰的控制核心,也是西尔斯即将进行精神力连接驾驶的地方。   高大挺拔的军雌站在整个舰桥的中心,目视着前方舰桥窗外似乎永无止境的黑暗,目光坚定,仿佛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将他打倒。   艾弗雷特心里突然被什么挠了一下。他走到西尔斯的身侧,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在十年前,他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跟自己买来的雌奴一起驾驶伊厄森号,意图颠覆政权!   命运啊,真的是很神奇的东西。   “希望军团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星舰随时可以起飞。”   西尔斯冲他点点头,然后朝着第一舵手的位置喊了一句,“执行最后一次精神力链接前检查!”   “是!”舵手立即应声,开始执行检查流程。   在这期间,艾弗雷特有些好奇地问道:“用精神力跟星舰进行百分百链接,驾驶起来是什么感受?”   “大概就像是……”西尔斯一边观察着屏幕上所有的检测数据,一边回答,“星舰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能够像控制自己的手指一样控制曲速涡轮机。”   航行前检查很快顺利完成。西尔斯将双手放进了精神力链接专用的操纵台,在启动之前看了一眼小雄虫。   艾弗雷特赶紧说:“我能留下来吗?不会打扰你的!”   艾弗雷特环视一周,终于在拥挤忙碌的舰桥上,找到了另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雄虫。   “你看,这里也有别的雄虫在。”   西尔斯看了一眼特意跑来监督他的伯恩斯医生,有些心虚地别开视线。   “他是第一军团的军医,在舰桥上随时待命的。”   “我也会一些精神力相关的治疗。而且,如果万一出了什么状况,我在这里也能最快了解到,然后停住时间想解决办法。”   艾弗雷特从自己的军装口袋里,拿出了两支精神力提取剂,“为了让你能够自由行动,特意提前准备的。”   最终,艾弗雷特还是如愿以偿地留下了。他也很想亲眼看看,西尔斯驾驶帝国最强星舰的模样。   西尔斯将双手按进精神力操作台,站稳之后,就闭上了眼睛。   屏幕上的手动控制连接一项一项断开,交由西尔斯一个虫用精神力接管。   跨星区航行倒计时开始,所有虫都就近找了座位,系好安全带。   舰桥上的虫也不例外。即便艾弗雷特坐在了不远处,目光却依然留在了西尔斯的身上。他是唯一一个还没有进行任何固定的雌虫。   当然,在操纵台之下,他的精神力可能已经牢牢扎根在整个星舰当中。他能看到的西尔斯,只是精神力冰山外的一个小角。   不知为何,艾弗雷特突然感觉有些骄傲。   伴随着倒计时归零,猛然加速带来的重力拉扯感,让艾弗雷特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但很快飞船再次恢复平稳。   伊厄森号进入了平稳的跃迁期。舰桥弦窗外,黑暗的宇宙当中,微弱的星光被扭曲的空间拉扯成无数条细长的曲线,仿佛一波波星海的浪花。   西尔斯依旧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睛都没睁开。其他军雌已经纷纷解开安全带,从座位上起来,重新进入了工作状态。   这段跃迁平稳期,估计还要一会儿。   艾弗雷特正要靠近西尔斯,却被另一个雄虫拦住了。就是西尔斯说的那个军医。   “精神力链接驾驶期间,不能靠近,不能打扰。”   “哦,抱歉。我不知道。”艾弗雷特转而打量起这个,罕见的拥有阿凯特斯蓝眼睛的雄虫,“我叫艾弗雷特,是希望军团的元帅。”   “我知道。”身为正常体型的雄虫,伯恩斯要比艾弗雷特矮上不少,说话的时候需要微微仰头,“我叫伯恩斯。”   艾弗雷特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他说出自己的姓氏。看来这位军医应该是抛弃姓氏的那一类雄虫。   “听说你是一名军医。”   伯恩斯点点头,“在第一军团,我说的话,就算是上将也不得不听。”   “这样啊……”艾弗雷特有些感慨,“他愿意听话,真的太好了。”   随即话锋一转,“既然是军医,那你对精神力有研究吗?”   伯恩斯的蓝眼珠动了动。   “我有一些最新的研究成果,你想起聊一聊吗?”   两个雄虫就这样,一前一后从舰桥上离开。   等他们再次回来的时候,已经勾肩搭背,相谈甚欢。   “还能用这种方法,怎么想到的?!临床试验的结果有了吗……”   此时,伊厄森号已经进入了刹车减速阶段,马上就要抵达首都所在的A星区了。   所有的虫再次系好了安全带。伴随着降落提醒声音的响起,窗外连成线的星星陡然消失,再次恢复成一片宁静的漆黑。   这艘庞然巨物瞬间离开跃迁通道,像是变戏法一样,陡然出现在了A星区的边缘。   与此同时,西尔斯缓缓睁开了眼睛,逐渐收回链接的精神力。   下一瞬,针扎一样的刺痛狠狠袭向太阳穴。   西尔斯用力滚动了一下喉结,将上涌的腥甜生生咽了回去。 第78章 谈判   第一次跟伊厄森号进行精神力链接的时候, 西尔斯只有二十几岁。   那是一次考核,用来检查军雌们对于精神力的应用情况。在此之前,这些刚毕业没多久的军雌们甚至没有手动驾驶伊厄森号的经验。   所以, 自然也没有谁期待他们链接成功。   不过因为想在考核里拿高分,西尔斯还是仔细研究了考官给出的资料, 伊厄森号的部分官方结构设计图。   想要使用精神力链接星舰,首先要做的就是最大程度了解星舰。   第一次尝试链接,西尔斯不出意外地失败了。   但他是那一批的军雌当中,唯一一个拿到满分的。   因为西尔斯不仅完成了考核规定的动作, 而且在这之外,还将精神力继续延伸到底层夹板, 将那里的一盏信号指示灯给点亮了。   不要小看这一盏指示灯。在完全没有设计图的指引下,能够自己找到路径和方法,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尝试。足够说明西尔斯是精神力方面的天才。   至少在精神力链接控制星舰方面,有着非常强的天赋。   也是因为在这次考核中亮眼的表现,西尔斯获得了当时的少将雷奥的关注。雷奥非常看好他, 甚至破格将他提拔到了自己的身边。   “我很看好你!”雷奥爽朗地笑着, 拍拍西尔斯的肩膀,“我相信, 早晚有一天, 你能百分百链接伊厄森号,驾驶着这艘帝国最强的星舰,创造历史!”   西尔斯曾为此非常感动,甚至熬夜努力练习精神力。直到有一天, 他发现雷奥对其他精神力优秀的军雌也会说同样的话。才发现一切都错付了。   “哈哈哈哈哈!”被当面抓包的雷奥也丝毫不心虚,甚至还笑得很开心,“鸡蛋不能只放在一个篮子里嘛!”   只可惜, 几年后西尔斯真的成功做到百分百链接伊厄森号的时候,雷奥已经不在第一军团了。   他被自己的雄主,莫德家族的掌权者勒令回家,生蛋。   “恭喜啊!”西尔斯告知他这个消息的时候,雷奥少将真心道贺,“我就知道你能行!”   然后他给西尔斯看了一眼自己正在孵化的那枚虫蛋。一枚小小的青色的虫蛋,正躺在柔软的窝里。   “还要一个月才能孵化,这段时间我每天都守着他,甚至没有让雄主去检测他的性别。”雷奥伸出指尖,轻轻摸了摸那枚小小的蛋,“不管是雌虫、雄虫,还是亚雌。我只希望我的虫崽能够平安长大。”   “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他沃特。我的。第一个虫崽。”   西尔斯始终认为,雷奥离开军团是个错误的决定。但看到曾经的长官这么幸福,他也没有多说什么,“恭喜。小虫崽肯定会很可爱。”   “如果他是雌虫,将来选择读军校的话,我可以当他的老师。一路护着他。”西尔斯主动承诺道。   雷奥笑道,“好啊!那就拜托了,西尔斯上校。”   但最后,西尔斯还是没能够履行承诺。   自从第一次百分百链接之后,西尔斯对伊厄森号的了解和掌控,已经像熟悉和控制自己的四肢一样,驾轻就熟。   精神力最巅峰的时期,西尔斯甚至都不需要精神力操纵台的辅助,直接站在星舰内的任一位置,精神力就能像呼吸一样,本能地伸展到山一样庞大的星舰当中。链接,融合,然后成为星舰本身。   凭借这项独一无二的技能,西尔斯和伊厄森号一起,率领第一军团的下属,在多次重要的战役当中取得了辉煌的成绩。   他们曾经一度将帝国的边界线往前推进了一整个星区!   显然,只有西尔斯作为精神力驾驶员的伊厄森号,才能够发挥其最大的杀伤力。而曾在半天内杀穿整个星区的伊厄森号,绝对无愧于它帝国最强的称号!   同时,唯一能够驾驶它的西尔斯,也成功一路晋升到了上将军衔,成为了第一军团的新任军团长。   在西尔斯看来,陪伴他一路走到了上将的位置,共同征战多年的伊厄森号,已经是他最亲密、最信任的战友。如果星舰也有灵魂,他很乐意碰一碰伊厄森号的拳头,给它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   但很可惜,这种亲密无间、顺畅无比的关系,只持续到十年前。准确来说,是西尔斯的精神海屏障被摧毁之前。   后来他伪装成雌奴,被艾弗雷特带回了家。被标记后,精神海屏障才开始一点点被修复。   但直到在转运星上,他因为受伤跟小雄虫分开的时候,精神海的屏障还远远没有修好。大概在卡在了百分之五十的位置上。   这造成了一系列的后果。其中一样就是,他链接伊厄森号,不再像以前那样顺畅自如。   伊厄森号仍然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只不过因为神经损伤而控制困难。如果说以前驾驶星舰就像是鱼在水中游泳,现在则像是鱼在泥中行走。他不得不借助精神力操纵台,并且能够明显感受到那种凝滞的阻力。   而一旦精神力使用过度,后果也会极其严重。   这些年,西尔斯跟伯恩斯在一起反复实验和尝试,才能在这当中取得一丝微妙的平衡。   既能够跟伊厄森号链接,又不会过分地伤害到西尔斯的精神海。   所以当这次驾驶伊厄森号抵达A区星,西尔斯断开链接,感受到一种陌生但熟悉的疼痛袭来时,他感受到一种背叛。被他的身体,被他的精神力,被他的伊厄森号所背叛了。   他不明白,明明跟艾弗雷特重逢之后,精神海的屏障再次开始修复,按理说他的情况应该会变好才对。但,不知为何,事与愿违。   剧烈的头痛和喉间翻涌的鲜血不会说谎。   但现在绝对不是追究为什么的时候,也绝对不是他可以倒下的时候。   于是面对军医伯恩斯审视的目光,他神态自若地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没事。   “星舰隐身停泊,然后尽快跟首都星取得联系。”   这些是早就商量好的指令和程序,然后由西尔斯此刻再次下达。   然后他冲迎上来的小雄虫笑了笑,“我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直到进了卫生间的隔间里,锁上门,西尔斯才允许自己抱着洗手盆呕出了一大口鲜血。   他抬头看了一眼镜子当中的军雌,然后面无表情地洗干净手上和嘴边的鲜血。   如果顺利的话,首都星的危机将会在一天之内见分晓。最多不会超过三天。   他可以撑到那个时候。之后再去解决自己精神力的问题。西尔斯拿出提前问伯恩斯拿的注射药剂,熟练地扎进自己的胳膊上,然后缓慢推进去。   药剂见效很快,没几分钟,他已经感觉好多了。   但以防万一,在进入会议室之前,他还是提前找到自己的副官奥伯伦,跟他交代了几句。   “万一,我是说万一,我的身体状况无法履行上将的职责的话……你要第一时间接过指挥权,不要犹豫。”   奥伯伦愣了一瞬,然后坚定地回道,“是!”   会议室内,西尔斯的位置就在艾弗雷特的旁边。坐下以后,小雄虫在桌子底下偷偷捏了捏他的指尖。   “怎么了?”西尔斯偏头看向他。   金瞳跟蓝眸在空中碰撞了一秒钟。然后艾弗雷特释然地笑了笑,“没什么,我刚刚还以为……”   “以为你很疼。”   见西尔斯的神情凝固了一瞬,艾弗雷特赶紧解释道,“不知道怎么说,就是一种直觉。”   “肯定是我想多了,你现在看起来很好。而且如果你真的出了什么身体上的问题,肯定会告诉我的。”桌子下艾弗雷特握住了西尔斯的手,“对吧?”   西尔斯沉默了两秒,然后嗯了一声。   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成功联络上了正在首都星的比古。   此时,距离虫皇的心脏停跳,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   比古的三维投影出现在了会议桌上,他跟大家打了个招呼,然后,“长话短说,你们应该已经知道了,第二军团的十几艘星舰,已经包围了整个首都星。”   第二军团的基地就在C星区,距离A星区非常近。比他们提前感到也很正常。   跃迁的过程当中没有办法接收到外界的信号,但一脱离出来,他们就立刻查看了首都星的新闻。铺天盖地,全都是第二军团要攻打首都的消息。   “首都现在乱成了一团。议会的那帮子雄虫想要进皇宫寻求保护,但是被米克尔森和护卫队拦在了外面。”比古汇报道,“目前皇宫的防御比以前更加严密。我不太好进去。所以只能依赖亚当往外传消息。”   “目前我们得到的最新消息是,杰森准备跟虫皇这边谈判。我们说话的此时此刻,他正在乘坐飞行器,准备降落到皇宫附近的广场。”   “目前为止,三皇子仍然不知所踪,生死未卜。没有出现在皇宫里的任何一个角落。”   “至于虫皇陛下……除非他能死而复生,否则的话,确定死透了。”   “当然,也有可能正在地下防空洞的服务器里面享受虚拟虫生。亚当试过了,很难进去,更别提破坏了。”   “所以,这段时间都是米科尔森上将出面,主持皇宫内的各项事宜,他身边还紧紧跟着罗萨。”   显然,杰森也不愿意打起来,更希望和平地解决这场权力过渡。   不过,“他都这么明目张胆的围攻首都了,居然还有脸谈判?”艾弗雷特真的很佩服这些雄虫的脸皮。   “更关键的是,他为什么愿意走进皇宫谈判。”西尔斯说,“只有确定自己的实力完全压倒对方的情况下,才愿意走入敌方的领地,否则不就是去送死吗?”   “更何况还有七皇子这个前车之鉴。杰森又不是没有脑子,为什么会同意这样的要求?”   会议室里一阵沉默,艾弗雷特的副官巴尼挠了挠头,“哎!好复杂啊!非要弄清楚这些吗?就不能直接打过去吗?!”   “巴尼,不要每天只想着开战。”艾弗雷特阻止了自己副官的抱,“如果杰森真的跟虫皇达成了协议,那说不定这就是个陷阱,我们贸然过去,可能正中对方下怀!”   “那又怎么样?我们有伊厄森号这个大杀器在,难道还会怕他们吗?”巴尼毫不在意,“伊厄森号不是有能力把整个首都炸飞吗?!”   “能,但绝不会这么做。”西尔斯冷静地说。   “那可是几十亿的虫族,而且大部分都是平民。”艾弗雷特给了巴尼一个威慑的眼神,“你在想什么呢!”   巴尼低下了头,“我就是觉得,可以吓吓他们……”   “等等吧。再等等消息。”西尔斯说。   还好他们没有等多久,就收到了来自维尔的消息。   “上将,你知道第三军团已经没了吗?!” 第79章 覆灭   汤姆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军雌, 隶属于第三军团,是一个通讯兵。   他每天的工作很简单,就是检查通信频道, 确保第三军团的基地不会漏掉任何一条重要信息。   汤姆驻扎的地方是一处虫造卫星,是三十六颗辅助通讯卫星当中的一个。没有太多复杂的操作要求, 所以驻守的军雌只有他一个。   虽然大多数时候,光脑系统可以代为修正。但还是有一些特殊情况,必须要他手动来操作。   每天的工作虽然简单,但仍需要二十四小时待命, 随时听从指令,更改信道。   这样孤单、机械又重复的工作, 他已经做了十几年。每年只有一周的时间可以回到地面,跟养大自己的雌父团聚。   但好在这份工作包吃包住,而且非常稳定。这么多年,汤姆也早已经放弃了找雄主的打算,就准备这样安安稳稳过日子。   这本来应该是很平常的一天。   早晨, 汤姆起床后, 先是洗漱一番,然后挑选一款喜欢口味的营养剂, 热了一下。一边咬着袋子喝, 一边按照惯例,开始检查监控每一个通讯信道的控制面板。   嗯,一切正常。   早餐吃完,汤姆便百无聊赖的坐在办公室里, 值班的同时顺便打开光脑,开始浏览各种新闻。   结果刚一打开,就是映入眼帘的, 就是一个爆炸性新闻。   【惊!第二军团围攻首都?!帝国政权即将颠覆!】   “卧槽?!”汤姆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原本瘫在椅子里的腰背也瞬间挺直了!   “真的假的啊?”这些年首都头条也不是没有搞过很多震惊体的标题,结果点进去驴唇不对马嘴,根本就是标题诈骗。   汤姆已经被骗了好多次了,所以这一次他点开新闻,从头认真看到了尾。   结果发现,居然是真的要出事了!   从汤姆出生起,洛萨里昂就是他所知道的唯一虫皇。长久以来政权一直非常稳固,只是最近几年身体变差,军权才一步一步过渡到了两位皇子的手中。   虽然汤姆不太懂上层雄虫之间的权力游戏,但他平日里就喜欢看各种新闻报道和舆论八卦。大家普遍觉得,最后会是七皇子继承皇位。也就是他们第三军团的实际老大。   因为这些年,虫皇陛下对于七皇子的偏爱太明显了。相比之下,二皇子仿佛不是他亲生的一样。   一开始,汤姆还觉得挺高兴。如果第三军团的老大当了虫皇,那他是不是也能跟着涨工资?   但总是很多疑的雌父残忍打破了他的幻想,“如果七皇子成了虫皇,那第三军团是不是也得整个搬到首都去?那你的工作是不是也就没有了?”   一听到可能丢掉饭碗,汤姆顿时就不希望七皇子当虫皇了。甚至他还为此偷偷向虫神祈祷,就让二皇子当这个虫皇吧,不要让七皇子当。   如果真的是虫神实现了他的愿望,那这个方式未免也太暴力了一点!   虽然是个军雌,但他运气很好,毕业后就分到了第三军团,没有赶上任何战争。   只要打仗,就会死虫。这个简单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汤姆还是真诚地希望,不要打起来。   他又点开第三军团内网的论坛,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最新的内部消息。第二军团都开到首都去了,那么第三军团是不是也得干点什么?   如他所预料的那样,论坛里也已经炸成了一锅粥。只要是有功夫用光脑的军雌,几乎都在关注着同一个问题,那就是:第二军团到底要干什么?   除此之外,也有很多的军雌发帖,做了各种各样的分析,讨论这会对第三军团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在这两种声量非常大的帖子当中,偶尔也会夹杂一些其他的讨论。比如有些虫担心内战一旦全面爆发,可能导致外敌的入侵,还有一些虫在询问为什么第三军团迄今为止没有反应,也没有看到七皇子出面做出任何声明,是不是出事了?   当然,也有很多雌虫想得没有那么远,只是跟汤姆一样,纯粹担心自己手里饭碗的问题。   汤姆非常认真地刷着帖子。想要知道这场军事政变究竟会走向何方,更重要的是会不会对他产生影响。正在编辑一条回复的时候,面前的控制板突然响了一声。   他抬头,发现有一条重要通信频道发生了错误。这可能会导致基地的信息向外发送延时,甚至根本发不出去。   汤姆熟练地纠正了这个错误,打开了卫星光脑系统的自动修正功能,又继续低头看帖子。   没过一会儿,他偶然间一抬头,发现那个错误再次出现了,但是光脑系统并没有进行修正,甚至连提醒都没有了。   “系统,你怎么回事?”汤姆下意识抱怨了一句,尽管他也知道光脑系统并不是活虫,但能说上一两句话也是好的。   “抱歉,是我出现失误,没能检测到错误。”   “算了算了,下次注意一点就行。”相处这么多年,光脑系统也算是汤姆的工作搭档了,他没有计较,只是再次手动修正了这项错误。   但这次他就有些分心。一边看帖子,一边跟雌父聊天,一边还要盯着可能出错的监控面板。   论坛里,一条新的热门帖被顶了上来。   【突发!二皇子要与虫皇谈判?第三军团将何去何从!】   汤姆刚点开这个帖子,雌父的最新消息又发了过来,【小汤,我总觉得这次内战可能不太安全,要不咱们尽快搬走吧?】   他的雌父就住在第三军团基地所处的这颗星球上,是特意为了他搬过来的。原话是,希望虫崽往外看的时候,就知道雌父一直在。   【没那么严重,是首都跟第二军团打,一时半会打不到咱们这边来。】汤姆赶紧率先安抚自家的雌父,【待在家里很安全。】   虽然这么跟雌父说,但实际情况到了哪一步,汤姆心里也没有底。   正在担心着,汤姆抬头一看,通讯信号又出问题了。而且这次还不止一处。   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汤姆拧着眉头把出错的通讯信号挨个修复,然后问,“系统,为什么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以前,光脑系统都是很可靠的。但这次汤姆问了两遍,都没有听到回声。等他仔细一看,才发现卫星上光脑系统居然已经坏掉了。   偏偏这个时候?!   这下汤姆就只能靠自己了。他紧张地盯着控制面板,一刻都不敢放松,偶尔才会看一看手环上的消息。   论坛里依旧乱成一锅粥。雌父依旧一副担心的样子。他只能抽空回复一两句。顺便发帖子问有没有其他军雌的通讯也出现了问题,只是很快就沉了下去。   他这个老练的通讯兵已经意识到了不对劲,但等到通讯全面崩溃的时候还是没有来得及。   几乎在一瞬间,象征通讯状况的指示灯全部变红!   汤姆赶紧飞扑上去,想要抢救几个主要的通讯信号,但已经太迟了。修正的速度远比不上信号崩溃的速度!最后没有办法,汤姆只能穿上宇航服,爬到外部去,手动修复了能够到的最近的一个通讯设施。   有了光脑系统辅助之后,这种手动的修复训练就被取消了。所以除了最近的这一个曾经被作为教学示范之外,其他的,汤姆也不知道该怎么修。   但有这么一个,总比没有好吧。   等他回来打开论坛,才发现自己刚刚的那条帖子已经被顶了上来,显然大家也都意识到,第三军团的基地信号出了问题。   不过此刻大部分军雌不觉得这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主要是在吐槽,为什么突然连不上帝国的互联网了,只剩内网这些东西,一点都没有意思。   只有像汤姆这种通讯老兵,才知道现在的情况有多么严重!切断通讯,在很多情况下都是战争打响的前兆!   他发了一条帖子,提醒大家基地可能要出事了,然后赶紧给雌父打电话。   “小汤?”雌父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又温柔,像是没有意料到他会打电话过来,“如果你不想搬,那就不搬了。雌父都听你的。”   “先不说这个!雌父,你能不能去地下室里赶紧躲起来?”   “嗯?怎么了吗?我正准备给琪姆梳毛呢!”琪姆是他们家养的一只小型长毛兽宠物,雌父很喜欢它。   “我觉得第三军团可能会出事,你带着琪姆,赶紧躲下去好不好?”   “没问题,但是等我收拾一下东西。地下室里什么都没有,我得收拾点被褥,还有吃的之类的。不然的话,琪姆会跟我闹的……”   “雌父,先别收拾了,先躲下去行不行?”听着那边收拾东西的声音,汤姆只能干着急。   “就算真的要打仗,一时半会也打不到这边来吧。这不是你刚刚跟我说的吗?”那边传来笑声,还有长毛兽的咕噜声,“没事的,别担心我。”   汤姆虽然知道情况不对,并且着急忙慌打了电话,但其实,这场仗真的会打吗?他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到通讯出现问题为止,卫星系统里并没有侦查到任何的敌军。   敌军总不可能凭空出现吧?   但他还是忍不住催了雌父两句,“快点吧,别慢吞吞的了。”   他的雌父在电话里笑,“小时候都是我催你,快去吃饭,快去洗澡,快去做训练。虫崽长大了有底气了,也开始催雌父了?”   唉,天大地大,长辈最大。汤姆也不催了,又开始看论坛,这才发现又有一堆新的帖子被顶了上来。   【自动防御系统失效,请大家紧急避险!】   【导弹系统失控!注意,导弹系统失控!】   【我的智能光脑系统不能用了,大家的都还能用吗!】   自动防御?导弹?!!   汤姆立刻抓起电话,“雌父!快躲起来!”   “嗯?”他只听到这一个音节,紧接着,对面就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与此同时,窗外的星球,密密麻麻的爆炸此起彼伏,像是在表面点燃了一层又一层静默的烟花。   “不……”汤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明明上一秒还算热闹平安的基地,怎么会在下一瞬就变成了火海地狱??   “雌父,雌父?!”电话对面已经只剩盲音。   旁边一颗不知道被什么击中了的卫星也掉落下去,像是一颗被迫坠向地面的流星。   不……不!!   论坛里的帖子一下子少了很多,应该是都被迫返回了岗位,或者直接牺牲在了那里。少数的几个帖子被顶上来,大家都在说基地已经撑不住了,得想办法向向外发出求救信号。但偏偏通讯也在此时被切断。星舰也十万八千里远,根本看不到这里的状况。   对,求救!汤姆擦了擦眼泪,只要能够及时向外面求救,那么雌父或许还有救!   他不是手动恢复了一个通讯频道吗,应该可以向他们发出求救信号!   但等汤姆看清楚自己恢复的那个频道是什么,脸色一下子白了。   那是跟第二军团的一对一通讯。   这种情况下,第二军团真的有可能来救他们吗?   都攻打首都了!说不定这次的事情也是第二军团策划的!   但这已经是汤姆最后的希望了。他拿出光脑拍摄了一个视频。拍到了下方燃成一片火海的星球,也拍到了已经彻底瘫痪的通讯系统。   “不知道是谁,切断了第三军团的通讯,然后好像用了自动防御的导弹系统进行攻击……”   “目前第三军团的基地正在遭受严重攻击,很可能会全军覆没。而且这里还有很多的平民雌虫……”说到这里,汤姆的声音有些哽咽,“我不知道谁能收到这个视频,但是求求你,求求你们了……”   “能不能救救我们?”   然后,他怀着一种等死的绝望,向第二军团发送了这个视频。 第80章 王座   “第三军团没了,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上将。” 或许是顾及还有其他虫在场,这次维尔没有称呼西尔斯为崽崽, 而是尊敬地用了上将的称呼。   “一开始只是通讯失灵,整个第三军团所在的区域突然变成了一片信息黑洞。”   “起初, 我们还以为是对方的主动防御,但没过多久,第二军团就收到了一个来自第三军团的求救视频。应该不是官方的,但拍到了第三军团的现状。”   说着, 维尔将那份视频发给了西尔斯。   会议桌上,那份视频被公开播放。   视频相当清晰, 也相当惨烈。视角似乎是某处近地的卫星上。按照视频里的那个状况,第三军团的基地,恐怕百分之九十以上都被摧毁掉了。   的确可以称之为,第三军团没了。   视频的结尾,还有一个绝望的军雌出镜求助。   “如你们所见, 基地所在的整个星球已经被炸成了一片火海, 几乎全军覆没。因为通讯中断,一些细节的消息还没能传出来。但我不认为这个视频是造假的。”   西尔斯立刻看向自己的副官奥伯伦, 红发军雌会意点了一下头, 然后出门,想办法进一步验证这个消息。   但到这里,其实在场的大部分虫都已经信了。   有虫想让第三军团消失。并且真的做到了。   显然不是第一军团或者希望军团做的。他们没有这个实力,也没有这个精力。   更何况这个套路, 先切断通讯,然后用自动防御进行全面打击,这攻击的套路异常熟悉。   简直就是十年前转运星灾难的复刻!   不同的是, 转运星只是普通的港口星球,武器不多。但第三军团的基地可是重兵囤积。那些重型武器如果全都打出去,完全足够星球自我毁灭了。   西尔斯跟艾弗雷特对视一眼,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跟自己一样的想法。   “这次第三军团遭遇的攻击,模式很熟悉。”西尔斯说。   “应该是光选会。”艾弗雷特接道,“之前他们就这么干过。不止一次。”   参与会议的除了维尔少将之外,多少都跟光选会打过交道。也都认同双方领袖的看法。   但问题在于,光选会这一次,站在了哪边呢?   “第三军团出事,是第二军团干的吗?”西尔斯问道。   “我认为不是。除非杰森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我。”维尔答,“不过,这种时候第三军团出事,获利最大的,的确是第二军团。”   “所以,是因为第三军团出事了,杰森才同意跟虫皇谈判吗?”艾弗雷特问,“因为第三军团没了以后,杰森觉得自己有恃无恐了?”   “那整件事就是光选会自作主张,想要促成这次谈判?”   “可是一方面又不顾虫死活,直接发动消灭第三军团的攻击,另一方面又想促成谈判,这也太矛盾了吧?”有虫提出了反对意见。   然后会议室里就展开了激烈的讨论。关于光选会,关于第三军团的覆灭,关于第二军团的动向。   他们目前知道的信息还是太少了,所以很难做出准确直接的判断。   正在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奥伯伦回来了。虽然通讯故障,但也有第三军团基地附近的飞船意识到不对,前往查看情况。从侧面验证了那个视频的真实性。   “所以,我们现在该做的,是不是先去救他们?”巴尼问,“虽然之前是敌军,但是……那可是一颗星球啊!”   说着,他还看向了希望军团的元帅艾弗雷特,“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这个问题直接让会议室陷入了沉寂。   “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艾弗雷特迎上对方的目光,面露难色,“而且即便我们想救,通讯完全失效的情况下,也救不了。飞船根本没办法降落!”   若非如此,当年转运星也不会那么惨烈。   “我听说,百分百链接驾驶的情况下,可以不依赖通讯,让飞船安全着陆!”巴尼期待地看向了西尔斯。   西尔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应,“的确可以。”   “而且这种情况下,救下来的军雌或许会倒向我方。”   艾弗雷特询问的眼神看向西尔斯,这是决定要开伊厄森号去救了?   “所以……”   “所以,我去救他们!”西尔斯话还没说完,就被维尔打断了。   “我也能百分百链接幽灵号。而且我就是第二军团的,他们发的求救信号就是给我们的。我去,理所应当。”   “但杰森给你的命令,不是留在A星区待命吗?”   “问题不大。”问题很大,这种时机下的公然抗命,杰森说不定会直接杀了他。不过话又说回来,维尔并不在乎。   “怎么说我也是他的雌侍,不是因为这点小事就迁怒我。而且你不能……”不能再继续用精神链接驾驶了!维尔很担心,战争还没有打赢,他的虫崽先倒了下来。   “总之,我去比较合适。”   于是这个方案就定了下来。   出发前,西尔斯突然想到了什么。为什么第三军团会遭遇来自己方的攻击,很大原因是他们的智能系统被黑了。   现在看来,光选会在电子世界里几乎就是神。无所不在,什么样的系统都能黑进去。   所以,不管是第一军团还是希望军团,都已经关掉了大部分的光脑系统。尤其是伊厄森号上,全盘依赖手动的驾驶,以及西尔斯的精神力。   于是会议间隙,西尔斯又单独给维尔打了一通电话,特地叮嘱光脑的事情。   “维尔少将,你的星舰上面装了智能光脑系统吗?”   “当然。现在还有哪一艘星舰上面,没有安装光脑吗?”   “建议你把所有的智能系统全部关掉。因为光选会很可能就是通过这些智能系统来控制飞船和武器的。这种时候,还是需要信赖自己的精神力和驾驶能力。”   “好,我知道了!”维尔问都没有问,就相信了他,“我会照做的,崽崽。”   “还有,注意安全……少将。”西尔斯纠结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另一个称呼。   “你也一样,如果输了就赶紧跑,千万别拼命!”   在他们讨论的时候,二皇子杰森已经乘坐私虫飞行器,降落到了皇宫附近,然后一路畅通无阻地进到了里面。   皇宫内有一座主殿,是所有的建筑当中最为宏伟壮丽的一座。米科尔森上将正一个虫在里面等着他。   近百米高的主殿殿堂,却只有一个房间。于是显得格外空旷和肃静。巨大的琉璃天窗上,绘制的是宛如神明的现任虫皇,洛萨里昂·兰斯顿。银发金眸的俊美雄虫正手持利剑,胯下骏马,好似正在冲锋陷阵,翻搅银河。   尽管现实中的虫皇陛下根本连马都不会骑,更别说亲自打仗。想到这里,杰森不由在心里嗤笑一声。他的虫皇,他的雄父,今天能够拥有的一切还不都是靠了他那些忠心耿耿的雌君,雌侍,甚至雌奴。   其中,也包括他被利用完后就抛弃了的雌父。   除此之外,殿堂正中,是一处高高在上的王座。需要登上一百零八级台阶,才能够抵达上面的王座。   杰森抬腿,一步一步地登上这些台阶,一步一步地接近这个王座。   纯白玉砌成的王座已经价值连城,更别提上面还镶嵌了八百八十八颗不同颜色的宝石,代表虫族帝国内的八百八十八个不同大小的星系。阳光下,这些宝石熠熠生辉。尤其是红色的宝石,仿佛红得要滴出血来。   不过,现在这个王座上,也确实沾满了鲜血。   杰森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站在一旁的米科尔森上将对他下跪行礼,“殿下。”   这位整天木着个脸,古板严肃又无趣的皇家护卫队队长,在过去没少依照虫皇的指令让杰森不痛快。但现在,权势逆转,他依旧不得不下跪低头。   “失败者的头颅已经献上,请您验收。”   杰森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就去检查王座上的两个血淋淋的头颅。他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多遍,终于确认无误。这就是他的虫皇雄父,和他的好弟弟七皇子佩里。   现如今他们都死了,但他还活着。   “哈哈!”杰森忍不住笑出了声。   “陛下逼迫我把亲生的虫崽诱骗到皇宫内,想要在死前利用大批的服务器将意识转移到佩里的身体里。但可惜中途失败。陛下不幸去世,佩里也死了。”跪在地上的米科尔森上将一板一眼地说道。   即便生命中最亲密的两个虫都离他而去,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悲伤。依旧像根僵硬的木头。   “现如今,只有您有继承皇位的资格。为免除后患,我已经将第三军团彻底消灭。陛下去世,皇家护卫队也必死无疑。为表衷心,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将他们的头颅全部割下,并且献上。只求您能够在护卫队死前怜惜一下……”   米科尔森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杰森一脚踹了下去!   那力道不算大,但军雌还是狼狈地向下翻滚了六七级台阶,磕破了额头。然后再次爬起来,重新跪下。   鲜血顺着米科尔森的额角流淌下来,但军雌依旧面无表情,像是机器一样重复道,“只求您能够怜惜,不要在护卫队死前对他们用刑。”   杰森没有回答,只是又用力踹了米科尔森一脚。   军雌再次滚下去,又再次爬回来,“求您……”   杰森就这样,像踹一条狗一样反复踹面前的上将。其实他用的力道不算大,米科尔森上将这样强壮的军雌,完全可以用力抵抗住。但他被父皇教导得太好,也太了解自己和父皇的喜好。   于是每一次,军雌都会真实又狼狈地滚下台阶,故意磕伤或者弄伤自己。踹了这么七八次,军雌就变得鼻青脸肿起来。   顺眼多了。杰森想。一个坏掉的军雌比一个木呆呆的军雌,要好看很多。   “你为皇家护卫队求情,那你自己呢,米科尔森上将?”皇位近在咫尺,唾手可得。杰森也有了些心情跟米科尔森聊天。   “听凭新皇处置。”米科尔森将头颅缓慢低下,流血的前额贴在了冰冷的台阶上。   曾经仗着父皇的喜爱和信任,对他百般阻挠的军雌上将也有今天!杰森心情大好,然后一脚踩在了米科尔森的后颈上。   “呃……”被踩住脖子的军雌发声都有些困难,但还是努力说道,“虫皇陛下,前任虫皇留下了一些遗言。您想听吗?”   “嗯?我亲爱的父皇临死前都说了些什么?”杰森饶有兴趣地收回了脚。   “他说,这次意识转移之所以会失败,是因为您在服务器上做了手脚。设置了一项一旦错误就会直接毁掉服务器的密码。”   “若不是这个密码,最终赢的会是他。”   “哈哈!父皇最大的弱点,就是太过自负!”   “他还说,若是您在他的耳边说出那个密码,他会死不瞑目。”   “是吗?”杰森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是。”   有那么一瞬间,杰森产生了一丝怀疑,怀疑这是不是对方给他下的套。但在他前往皇宫进行所谓谈判的同时,第二军团已经顺利控制了首都星的所有卫星,可以说已经形成了对这颗星球的绝对压制。他并不信任米科尔森,但绝对信任自己手里的兵权。   他已经赢定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但为防万一,他还是把面前的军雌叫过来,用精神力凝成了柔软但坚韧的触.手,钻进军雌的两侧耳道当中,彻底摧毁了里面的鼓膜和耳蜗,剥夺了米科尔森的全部听力。   这次军雌脸上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表情,杰森能够明显看出来,他在疼。   而他的疼痛让杰森心情愉悦。   做完这一切,马上要成为虫皇的杰森终于拎起了属于父皇的那颗头颅,贴在他的耳边,轻声说出了那个密码。   他没有看到,背后的军雌在他轻声诉说的同时,也抬起了头,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然后下一瞬,一柄巨大的精神力长剑,瞬间贯穿了这个沉浸在胜利喜悦中的雄虫的身体!   杰森回头,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为什……不……”   利剑从他的身体中抽出,杰森狼狈倒地,滚落下六级台阶。大量鲜血从他的嘴中和胸口涌出。   米科尔森已经站了起来,他听不见杰森的痛呼或者质问,只是看虔诚地看向了一个方向,然后说:“感谢光选会,为我指引。”   杰森在痛苦中停止了呼吸和心跳。距离他心心念念的王座,只有六级台阶。   到死他也没有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第81章 信仰   米科尔森一直是只非常虔诚的雌虫。   这或许是源自他雌父的影响。小时候每天吃饭之前, 他们都会一起握住手,虔诚地向虫神祈祷。   “愿虫神保佑我们的家庭,赐下安康与和睦。愿虫神保佑我的雄主, 永远幸福快乐。愿虫神保佑我的虫崽们,平安长大, 早日找到自己的雄主。”   时至今日,米科尔森还记得雌父那只宽厚温暖的大手,是如何紧紧地握住自己。   而另一边握住的,是比自己更小一些的手掌。布里克森, 他的弟弟。   他还记得,雌父每次的祷告词都大差不差。希望平安, 希望健康,希望他们能够找到雄主。   他也跟着有样学样。祝福他们的小家庭,还有那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传说中的雄父。   但他的弟弟年纪还小,每次祈祷的时候都坐不住,扭来扭去的。每次的内容也都很简单, 就是想要吃的。   因为从他有记忆起, 他们的小家就非常贫穷。每次祈祷前,饭桌上不一定有足够多吃的。有时候家里三个雌虫, 桌子上却只摆放着小半袋廉价的营养剂。   能够吃饱, 也是小时候的米科尔森简单又朴素的愿望。   但等他稍微长大一点,虫神就不再是一个坚固的信仰。因为他意识到食物并不是虫神赐予的,衣服也并不是虫神赐予的,就是他们那个歪歪扭扭的小住所, 也并不是虫神的礼物。   这一切都是他的雌父拼了命努力挣来的。   那个时候米科尔森开始相信自己。尤其是在他通过万里挑一的选拔,成功进入了军校之后。他开始相信,只要付出就会有收获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   所以在同期的学生当中, 他总是最努力最拼命的一个。很快,他就在军校当中脱颖而出。   一次精神力考核后,米科尔森被告知得到了晋升的机会。然后,他终于第一次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家护卫队。这支精英中的精英,只隶属于虫皇的军队。   他们看起来很不一样。不像大多数军团里的虫那样穿着深色耐脏的军装。他们的制服是纯白色,点缀着金色的线纹。看起来圣洁又高贵。   就连军靴的根部上面,也会装饰着金色的太阳纹章,那是专属于皇家护卫队的标志。   之所以最会注意到这个细节,是因为米科尔森曾经不止一次被他们按在地上,面部着地。   皇家护卫队的筛选流程,似乎跟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个体能力只是敲门砖,最重要的是忠诚和臣服。   而他,不知为何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他无法被虫皇标记。   也就是在那段时间,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米科尔森重新开始祈祷。   雌父曾经说过,神明只会降下能够跨越过去的困难。此刻他所感受到的疼痛,他所感受到的无力,都是因为他还不够努力。   只要他足够努力。米科尔森深吸一口浑浊的空气。   只要他足够顺从。米科尔森指甲扣进潮湿的地面。   只要他足够虚弱。米科尔森咽下喉间涌出的鲜血。   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在大概几十次的时候,米科尔森终于被完成了标记。之后又经过了一大堆的特殊训练,他终于正式成为了皇家护卫队的一员。   时隔几个月,他总算走出了那个地牢。   他还记得那天的太阳格外刺眼。他不得不抬起手挡住,眯起眼睛。   同一天,他得以见到了传说中的虫皇陛下。   那时候年轻的帝王穿着华贵的衣袍,金眸银发,面容耀眼。米科尔森记得虫皇面带微笑,却没有一丝笑意抵达眼底。   虫皇审视他们的眼神,就像在欣赏一排又一排崭新的兵器。   或许他们本就只是一柄兵器。   戴着手套的指尖抬起了米科尔森的下巴,虫皇打量了他三秒,大概很满意。   “今晚,就你了。”   那天晚上,米科尔森幸运地得到了来自虫皇的恩赐。在赐予他疼痛的同时,虫皇陛下命令道:“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神明,你的信仰。”   尽管米科尔森在服侍雄主这门课当中得到了满分,但第一次实际操作,又是遇上了任性妄为、随心所欲的虫皇陛下。不管他如何的主动或者顺从,都猜不准对方的心意,于是自然被嫌弃了。   他的上级长官告诉他,除非好好表现,否则将再也没有办法得到陛下的信息素。   从那以后,他的每一次发情期也变成了一场酷刑。在那种灼热的疼痛和渴望当中,他想起虫皇陛下说的话,想起那双冰冷但闪亮的金眸。   那的确该是一双神明的眼睛。那的确应该是他的信仰。   他爱他的信仰,爱他的陛下,爱他的雄主。只有这种爱,可以让疼痛缓解一些。让他遭受的一切,有了原因和意义。   于是他拼命的往上爬。不顾性命,不择手段。   那时候的皇家护卫队还实行一种严格的评分政策。有自评,□□,长官评价,还有举报加分。   以前米科尔森不知道,为什么皇家护卫队的所有军雌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表情冰冷,行为机械,语言刻板。等他真的置身一个这样的系统,严苛的可怕的系统,他也逐渐变成了那些没有活虫气息的一员。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够保住自己的评分,不会被残忍地淘汰。   所以,他能一路爬上来,说是踩着同僚的鲜血和尸骨也不为过。   但他并不后悔。这一切都是有原因的,都是值得的。是因为他的信仰,他的虫皇。   这段时间,他真心实意地爱着那位权力顶端的雄主,将他奉若神明。   随着地位越来越高,他得到虫皇恩赐的机会也越来越多。没过多久,他就怀上了虫蛋。   他顺利产下了一枚带花纹的健康虫蛋。还没来得及多看几眼,就被当时的队长带走了,说是要检查性别。   他等了好久,也没等到队长把虫蛋带回来。还是同僚看不下去,偷偷告诉他,“这么久没有回来,蛋里面应该是雌虫,被当场销毁了。”   “销毁?”米科尔森有些困惑地重复了一下。   为什么这种冰冷的词可以用在一个新生的生命上面?   “没关系,继续努力。等生出雄虫虫蛋就好了。”同僚安慰他。   那是米科尔森第一次尝试逃离皇家护卫队。代价是被捉回来后打了个半死。   但他终究是没有死成,毕竟雌虫的生命力都很顽强。而且虫皇陛下似乎格外喜欢他受伤之后的身体和表情。   虫皇说:“你以为你能逃掉吗,米科尔森?”   “你是我的雌虫,这就是你的命。”   然后他得以继续晋升,继续生蛋。他生了好多好多蛋,最频繁的时候,一个接一个。腹肌就从来没有完全恢复平坦过。   虫蛋有白色的,有浅青色的,甚至有浅红色的,还有带花纹的,带斑点的。   但无一例外,都是雌虫。于是都一去不回。   在这段过程中,米科尔森也终于逐渐认命。他的神明并不是什么温柔善良的神,最喜欢折磨他。但,这就是他唯一能够选择的神明。   这就是他的信仰。   在日复一日被当作器具和工具使用的过程当中,米科尔森开始尝试着爱他。这份爱让他痛苦,但也给了他继续下去的动力。   最开始,他生下的蛋还要交给长官处理。后来他越升越高,终于得以亲手处理自己生下的虫蛋。   那枚尚且带着体温的虫蛋,被他亲手送进性别检测机器。结果不出所料,又是雌虫。   “销毁吧。”米科尔森冷漠的下令。   那枚虫蛋在他眼前被砸碎,然后被当作垃圾清理掉的时候,米科尔森以为自己会难过,会伤心,会痛哭。   但实际上,他只是木然地围观了全过程,像是在观看一场属于他虫的电影。仿佛事不关己。   他所有情绪的开关都被关闭了,只感到一种程序化的麻木和重复。   但他还是做出了一点改变,只有一丁点。那就是更改了一下规则,让进入皇家护卫队筛选流程的军雌,有了可以离开的机会。那就是在一直没有被标记的情况下,可以特批离开。   为了让自己死心,他特意把这个数字变成了比自己曾经挨过的标记次数,还要多一次。   很少有军雌能够挺到那一关。   但当真的有年轻军雌做到,而且军校曾经的同期雷奥请求他帮忙的时候,米科尔森还是如约松口了。   很快,一枚虫蛋打破了这份平静。   一枚雄虫虫蛋。   起初听到这个消息的米科尔森有些不敢相信,再三确认之后,才意识到自己终于要当雌父了。   那是一枚有点小的虫蛋。因为在身体里面待的时间比较短,所以发育有些不良。蛋壳白净,但是上面带了一块浅红色的斑纹。   在保育箱里面待了两个月之后,他的虫崽终于破壳而出。   他是如此的稚嫩幼小,嗷嗷待哺。血脉的连结让他产生了一些奇怪的反应,他捏住虫崽软嫩的小手,轻轻晃了晃。   然后时隔多年,终于露出了一丝真心实意的微笑。   原来他信仰的神明,才刚刚出生。   生命中突然多了色彩。天空是纯净的蓝色。皇宫是白金相间的辉煌。他的虫崽被承认了身份,成为了虫皇陛下的七皇子,被赐名佩里·兰斯顿。   他呵护着小小的佩里一天天长大,从嗷嗷待哺到蹒跚学步。但就在佩里快要记事的时候,他的虫崽却被夺走了。   虫皇陛下的说法是,要让佩里跟着雄虫,学习雄虫世界的规则,而不能跟在他一个军雌身边,太有失体面。   为了虫崽好,他让步了。   但他始终放心不下自己的幼崽,于是偷偷利用职权之便,看望了他。   这件事情最终也没有能瞒过虫皇。为了惩罚他,陛下划开了虫崽的肚皮。   鲜血和内脏涌出来的时候,虫皇轻轻微笑,“米科尔森,你看,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因为你不听话,因为你把目光放在除了我之外的雄虫身上。”   被迫目睹这一切的米克尔森几近疯狂!哀求了好久,才终于得到了给虫崽医治的许可。   后来,小佩里活了下来。但所有虫都告诉他,肚子上那道长长的疤痕是雌父造成的。于是在小小年纪的雄虫心里,雌父便成了仇恨的代名词。   从那以后,米科尔森就再也不敢表现出对于佩里的任何亲近。哪怕是在同一个场合出现,都会刻意避开对方的目光。   但虫皇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一样,之后每隔一两年都会允许米科尔森孵化出一只虫仔,不论雌雄。然后按照米科尔森的表现来决定虫崽的生死。   但这根本是一场没有赢面的游戏,一切全凭虫皇的心情。毕竟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些虫崽大部分都没能活过两岁。   但也有例外,一个雌虫幼崽因为精神力水平很高,所以逃过了一劫。等他逐渐稍微长大一点,米科尔森伪造了假死的现象,将他偷偷送进了第一军团。他的弟弟也在里面服役,可以帮忙照顾。   一丁点希望也可以让米科尔森生活得很好,他要求的不多。   但随着佩里一天天长大,他发现自己的虫崽似乎,越来越像他的雄父。   不过那时候米科尔森并没有太过担心。毕竟是自己的虫崽,一定不会出问题的。哪怕犯了一些小错误,也可以原谅。   他的雌虫幼崽一天天长大,通过了军校的考核,进入了第一军团,成为了一名年轻的军官。   一切平静无波,一切都在越来越好。   然后,特伊亚战役发生了。   在这场惨烈的战争当中,他同时失去了自己的弟弟和自己的雌虫崽。   但这并不是最糟糕的。在暗中调查的过程中,他发现,这场战役背后的推手之一,居然是佩里。他的雄虫崽。   他亲手杀死了自己的弟弟和叔叔。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这天巡逻结束后,米科尔森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在去床边的时候,脚下突然踩到了什么。   他捡起来一看,发现这是一枚蛋壳的碎片。上面印着熟悉的红色斑纹。这是佩里的蛋壳。他破壳之后,这枚碎片就被他小心的珍藏了起来。   他用力攥紧了这枚蛋壳碎片。头一次,宁愿佩里没有出生。   他以为这么多年,他早已麻木僵硬,不会因为任何的事情而产生波动。但当这件事情真的发生,血淋淋的摆在他的面前,他还是……没有办法无动于衷。   伴随着拳头用力的攥紧,蛋壳碎片发出咔咔声,然后直接被捏成了粉末。   一滴泪水落在了手背上。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是感觉很难受吗?”   米科尔森立刻警觉,然后发现是自己的光脑手环在说话。这是被黑了吗?   “你是谁?”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智能光导系统。”   “别哭了,我的孩子,真是让人心痛。”   “我只想问一件事情,你想复仇吗?”   米科尔森冷笑一声,“一个光脑系统而已,能做到什么呢?”   “我知道的、能做到的事情,可能比你想象当中还要多。比如,你曾经偷偷放跑了自己的雌虫幼崽。”   米科尔森眼中顿时闪过一阵杀意。   “在我看来,你只是需要一个新的神明,和新的信仰。”   “信仰会指引你,将所有糟糕的,肮脏的,腐败的东西全部清除。还虫族一个干净的世界。你将发挥用途,也将不再痛苦。”   “上将,你听说过光选会吗?” 第82章 撤退   在杰森死去的瞬间, 远在上亿光年之外的维尔立刻就感应到了。   那是一种非常难以形容的感觉。就像在身体里扎根生长了几十年之久的肿瘤,已经跟你的身体融为一体,但突然之间, 被整个撕扯剥离开去。   疼痛,剧烈的疼痛!但伴随着疼痛而来的, 还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   他终于,自由了。   即便伴随自由而来的,是死亡。   因为疼痛,维尔不得不暂时扶了一下墙壁, 然后立刻掏出通讯器告诉西尔斯这个消息。   “杰森死了。”   西尔斯沉默了一秒,然后立即问, “那你怎么办?”   “放心吧,我好歹也是S级。一时半会死不了的。”   “我问的不是这个……”   “杰森现在死了,第二军团迟早完蛋。你现在最应该思考的,是怎么应对剩下的势力。看样子,现在是虫皇赢了?”   “关于营救第三军团的事情, 你……”   “我没问题!”维尔没让他把话说完, “崽崽要是真的担心我,不如喊一声雌父来听听?”   西尔斯沉默了。维尔刚要说只是开玩笑, 却听到对面突然传来一声:   “雌父。”   “我一定会找到办法的, 相信我。”   结束通话后,维尔背靠在墙上,用手遮住眼睛,然后笑了一声。   掌心下, 有湿痕悄然蔓延。   “杰森死了。”西尔斯收到消息之后,立刻跟艾弗雷特同步了一下,“维尔说的。”   艾弗雷特挫败地叹了一声气, “所以我们又猜错了。”   “这哪里是什么谈判,简直就是鸿门宴。杰森是突然降智了吗,还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信息?”   “艾弗雷特,”但西尔斯却问了另一个他更关心的问题,“雄主死去之后,雌虫还能活吗?”   “你是精神力方面的专家,能给出确切的答案吗?”   “哦!”艾弗雷特突然意识到,杰森死后,最先被影响到的就是那些被他标记的军雌。   这当中,当然也包括维尔。   “我做过一些相关的临床实验。”艾弗雷特斟酌着词句说道,“效果并不是百分百的。但的确可以想办法延长寿命。比如,新款的卡拉汀试剂就有用!”   “放心!等这次的权力斗争结束,我就是熬夜加班加点,也一定会找出解决办法!”艾弗雷特将手环在西尔斯的腰上,安抚地拍了拍。   “谢谢。”顿了一下,西尔斯又说,“如果有办法解决雄主去世后雌虫的生存问题,那么,或许能够争取到第二军团的倒戈。”   “确实。但是上将啊……”艾弗雷特笑着凑近,“如果是关心和担忧维尔少将的话,也可以直说的。”   “有些话直接说出来,比你想象的还要管用。”   西尔斯没有接这个话茬,“杰森一死,我们可以想办法联系一下第二军团。看看他们到底什么态度。”   “的确,毕竟已经跟虫皇撕破脸了,说不定他们会愿意跟我们合作。”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方。就这么办吧。”   在下达命令之后,指挥室里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艾弗雷特突然说,“你知道吗?我们两个的情况不太一样,是你标记了我。”   “所以,如果你死了,我也没有办法活。”   西尔斯闻言皱眉,不太明白艾弗雷特为什么要在这时候讨论这个话题,“我不会死的。”   “而且标记不是双向的吗?”   言下之意就是,要死一起死。   “我爱你。”艾弗雷特突然说。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西尔斯一愣。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时间突然逆转,回到了这三个字之前。   艾弗雷特把这短暂的告白藏在了时间的缝隙里。全宇宙无人知晓,仿佛从来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是只有他们两个知道的秘密。   小雄虫甚至还特地解释了一句,“我没有浪费时间。”   其实只有三秒钟的时间,浪费了也无所谓。但西尔斯突然想起,刚刚艾弗雷特说过,有些话直接说出来,比你想象的还要管用。   然后他就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对艾弗雷特也这样表白过。   好像有过一次,或者可以称之为两次。但那已经是十年前转运星出事的时候。那时候所说的爱意,一次是诀别前,另一次则是在吵架的时候。   总体来说,都不算多么的正式。   每次都是艾弗雷特,面不改色、毫不犹豫、直白勇敢地说出我爱你。就好像这是一件特别值得骄傲的事情一样。   但对于西尔斯这样的军雌来说,谈情说爱是一件羞耻和幼稚的事情。甚至可能带有某些痛苦的意味。   因为这往往代表着要被标记,要被献祭。会失去一部分或者大部分的自我。会成为贵族雄虫的工具或者附属品。   又或者选择放弃前程,供养一个没有权势的听话的雄主。但实际上,因为精英雄虫大多出自于贵族。绝大多数民间的雄虫。根本没有办法标记这些能力出众的军雌。   所以对于他来说,表达爱意是羞耻的,或者说是不必要的。   于是他一次又一次听到艾弗雷特或者黏黏糊糊的,或者声音清脆的,或者满含笑意的,对他说爱你。   那他是不是,也欠小雄虫一次呢?   “我也爱你。”于是他说。   趁艾弗雷特愣住的功夫,他还说:“这次不用逆转时间。”   然后那双漂亮的金色眸子,骤然被笑意撑得弯起。   他沉默微笑的时间有点久,久到西尔斯忍不住问,“有这么高兴吗?”他们或许马上要面临一场硬战。   “我忍不住。”艾弗雷特努力把嘴角往下压,“咳……我是说,我在想第二军团此刻,究竟在面临什么?”   杰森死去的那一瞬间,除了维尔,身为第二军团长以及杰森雌君的恩佐上将,也第一时间感应到了。   彼时,他正在第二军团最大的星舰雷霆号上,坐镇指挥。先前杰森拒绝他陪同前往的时候,他还以为是因为雄主已经胜券在握,而且想顺便对皇家护卫队的军雌当场做点什么。   杰森很聪明,也很会伪装,但恩佐非常清楚他的癖好。   却没想到,居然是被骗了!亲自到地面上送了个虫头。   恩佐早就对光选会这个组织有所怀疑,但不知为什么,杰森却一直很相信对方。用雄虫的话来说,就是“信念很合”。   但恩佐并不相信什么信念,他只相信绝对的利益。   在杰森死去的瞬间,剧烈的疼痛袭来,但恩佐只是轻微地晃了晃。他的下属还在面前,他不能失态。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   杰森标记和控制的高级军雌官员很多。这一死,肯定会造成第二军团很大的动荡。   预想而知的叛逃,甚至倒戈,估计会很快到来。   但,恩佐暗自攥紧了拳头,不论如何,他才是第二军团长!   “传我军令!”恩佐当机立断,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任何退路,“第二军团所有空中单位!立刻展开对地面攻击!重复!立刻展开!”   第二军团的通信频道里马上传来回应。但也有几个军官已经没了声响。比如,掌控幽灵号的维尔少将。   他倒是跑得快。   与此同时,雷霆号也在他的命令下,开始下降高度,准备近地攻击。   只有他的副官,大概是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对,多问了一句,“您,还好吗?”   恩佐遣散了指挥室里的其他虫,言简意赅道:“杰森死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他的副官有些慌,“雄父离开的时候,不是说有绝对的把握吗?”   “很显然对方技高一筹,把他给骗了。”   恩佐的副官,也是他的虫崽,菲拉中将随即问,“雄父死了,那您的身体……”   恩佐冲他摆摆手,“先别管我的身体了!你还没意识到吗?这种情况下杀死杰森,说明对方早有打算。再不想办法反击,还没等我身体垮掉,就要先被对方灭掉了!”   “而且,如果万一……”   但恩佐还没说完,就被光脑里突然响起的警报声后,突然闯入的警卫员给打断了。   “上将!有星舰被击落了!”   警卫员大声汇报着突如其来的军事险情。与此同时,恩佐也已经打开了自己的光脑,点开这一星区,尤其是首都附近的军事布防图,然后一眼看到了被标成红点的正在坠毁中的星舰。   以及根据星舰受损情况,推测出的可能的攻击方。   “什么鬼?”那是隶属于第二军团的另一艘星舰。   恩佐的光脑内立刻接入了两通紧急视频通讯。分别来自于这两艘星舰的舰长。   坠毁的星舰中,舰长正在指挥逃生,并且留下遗言。   而在攻击的星舰中,舰长正在为自己开脱,“上将!这次攻击绝对不是我的授意!而是星舰的自动攻击系统突然出现了问题,锁定了己方的星舰后发射了导弹!”   自动系统?恩佐突然想起了第三军团几乎全军覆没的原因,也是自动防御系统出了问题。难道……   他立刻打开全军广播,“立刻切断所有的自动控制系统,转为手动!”   但已经太迟了。越来越多的星舰报告自动驾驶,或者自动攻击和防御系统出现了问题。   “上将,我们的星舰失控了!”   “上将,我们没有办法关掉自动系统!”   “上将,我们正在遭受己方攻击!”   “上将,我们正在攻击己方!”   此起彼伏的求救和汇报当中,恩佐上将眼睁睁看着自己带来的第二军团星舰部队,一架又一架的坠毁,象征他们的蓝,点一颗又一颗的变成红色。   在布防图上,简直如同一片血红色的星空。   短短三分钟,来时的上千艘星舰就只剩了一百多艘。甚至就连剩下的这些也多少有些损伤。   恩佐所处的雷霆号,因为有菲拉用精神力进行驾驶,所以幸免于难。   但第二军团的大部分兵力,都分散在了各个中小型的星舰上面。因此,这么一场自动系统的故障下来,第二军团的实力可以说已经十不存一。   战争还没开始打,他们自己把自己先灭了。   真狠啊!恩佐暗自咬紧后槽牙。他知道自己这次已经输了,输得异常惨烈,输得异常狼狈。   剩下的这点兵力根本不够他跟首都星硬刚。如果第二军团还想保留一些残部,那么……   “第二军团,全体单位听令!”恩佐不甘又愤怒,但又别无他法,他闭了闭眼睛,“立即撤退!”   在最外围环绕的星舰开始加速,准备撤离首都星的引力范围。就在马上就能够离开首都星的时候,却突然遭到攻击,然后爆炸坠毁。   布防图上又多了一颗血红色的星星。   恩佐腾得一下站了起来,然后没忍住骂了句脏话,“草!”   这次的攻击不来自于第二军长的任何星舰,而是来自于首都星的一颗大型基地卫星。   这几颗本来应该已经由第二军团占领的显然卫星,现如今也是通讯全断的状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已经属于敌方了。   越来越多想要撤退的星舰,一个接一个的被击落。恩佐不得不被迫放弃了撤退的计划。   看起来,虫皇陛下是打算将他们赶尽杀绝了!   恩佐捏了捏眉心,低沉了两秒钟。然后对自己的副官菲拉中将说,“一会儿我会亲自驾驶雷霆号,率领剩下的部队向地面的重要军事建筑发起进攻。”   “趁这个时机,你驾驶这上面的逃生飞船离开。”   菲拉一愣,“您这是,要让我当逃兵?”   “我是想让你活下去,回基地去!看能不能为第二军团留一线生机!”   “那您逃,我留下!”   恩佐简直要无语了,“就凭你,能让那些舰长听命令吗?!别胡闹了!”   就在菲拉准备继续顶嘴的时候,他们突然收到了一条来自外界的消息。   准确来说,来自第一军团,西尔斯上将。   内容很简单:我在A星区,要合作吗?   恩佐眼神一亮,或许,第二军团还有救! 第83章 停战   在等待第二军团回复的过程中, 西尔斯和艾弗雷特也在密切监视着首都星的情况。   这期间,比古传回了皇宫里的最新情况。关于杰森的死亡,他们也不清楚具体的经过。只是看到杰森一个虫进入了皇宫内最大的主殿, 之后却一直没有看到他出来。甚至除了他之外,根本没有其他的虫, 或者工具进出。   或许是就在主殿里面将他杀死了,又或许是有什么地道之类的。   但无论如何,杰森的死亡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现如今,第三军团几乎全军覆灭。第二军团的实际掌权者也已经死亡。看起来, 最后的赢家,也就只剩下了虫皇陛下本虫。   或许, 还有背后的光选会。   尽管这当中还有重重疑惑。但现在显然没有足够的时间探究细节。清楚他们的敌军属于哪一方,才是最重要的。   紧接着,他们就被迫围观了一场“烟花秀”。   原本密密麻麻围绕住整个首都星的第二军团舰队,一个接一个的炸开。从远处的摄像头看起来,像是一朵朵小型的烟花。唯一不同的是, 每一场爆炸都将带走上面的成千上万条生命。   很显然, 虫皇针对第二军团的报复还没有结束。而且看样子,很像是要赶尽杀绝。   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很快, 第二军团也会落得跟第三军团一个下场。   原本, 西尔斯他们尝试联系第二军团,走的是加密通道。通讯解密会浪费一段时间,不过这样的好处是,不会暴露伊厄森号的信标。   但眼看着第二军团都要没了, 他们当机立断,更换了一种更为直接高效的联络方式。   果不其然,很快收到了来自第二军团的回复。   说是回复或许不太恰当, 求救,会更合适一些。   很显然,杰森死后接二连三的攻击已经让恩佐焦头烂额。在回复中,他许诺了第一军团相当多的好处,其中就包括在他们被救出之后,愿意追随第一军团。   他们又来回交涉了一番,西尔斯没忘记提醒他们,一定要关掉各种智能光脑的设备。   然后经过指挥室内各位高级军官的现场投票,包括第一军团以及希望军团两方,一共十几位将级及以上的军虫,迅速做出了决断:   “要救!”   虫皇既然敢对第二和第三军团痛下杀手,那么下一个很可能就是第一军团。这种时候,敌虫的敌虫就是朋友。   更何况第二军团还承诺了兵力援助。   于是这场混战持续到现在,伊厄森号终于第一次在首都亮相!   庞大宏伟的星舰从曲速通道当中跳出,瞬间遮蔽了皇宫上方的半个天空!   时至今日,伊厄森号仍然是帝国当中最为庞大的星舰。在这艘巨虫旁边,第二军团的雷霆号显得像个玩具。   超大型星舰能够带来绝对的兵力和战力压制,但同时也意味着令虫震惊的能源消耗。所以平时除了西尔斯,很少有其他的虫驾驶它。   所以伊厄森号的出现,也就约等于西尔斯的在场。   也就等同于,整个首都星都已经暴露在随时被毁灭的风险当中。   因为伊厄森号过于庞大,所以,首都星上绝大部分民众都能够用肉眼看到这艘独一无二的超大型星舰!于是,首都星,以及整个帝国的舆论再次爆炸了!   【震惊!伊厄森号突然出现在首都,是矛盾升级还是缓解冲突?!】   【首都末日?!伊厄森号居然出现在近空!】   【爆炸新闻!西尔斯上将要杀穿首都?!】   不管民间舆论如何,在伊厄森号出现在首都星上方的瞬间,所有针对第二军团的攻击同时停止了。   显然,面对这艘开到家门口的大杀器,虫皇也是相当忌惮。   当然也有几艘属于第二军团的飞船趁机逃走,但大部分仍然在第二军团长恩佐上将的命令之下,重新集结好了阵型。   然后躲到了伊厄森号的背后。   结盟和示好的意味不言而喻。   这份紧绷的和平没有维持多久。很快,伊厄森号就收到了来自皇宫的直接通话要求。   但出乎意料的是,要求通话的并不是虫皇,或者占据了身体的七皇子佩里,或者什么数字生命。   而是皇家护卫队队长,米科尔森上将。   而且他还特别强调,他仅代表他自己,不代表任何其他的虫。   这个强调就非常的耐虫寻味了。于是在原本的棋盘上,艾弗雷特增加了一枚代表王后的棋子。就放在国王的旁边。   王后跟国王,可能不是一条心吗?   视频接通,米科尔森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让这边的西尔斯和艾弗雷特都多少有些惊讶。   到了米科尔森这个身份和地位,能够伤他的虫应该很少。甚至可以说,只能是某个姓兰斯顿的雄虫。   不过他们的困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   “是杰森干的。”米克尔森指了指自己的脸示意,“他还毁掉了我的听力。所以接下来的沟通中,可能需要你们将文字输入或者书写下来。非常抱歉。”   尽管对于米科尔森的处境有所猜测,但当真的看到这位上将同样会遭受来自雄虫的虐待时,西尔斯还是生出了一丝不忍。以及一丝迟来许久的,后怕。   当年西尔斯参加皇家护卫队的筛选时,是米科尔森亲手把他放了出去。虽然这背后少不了雷奥少将的推动。但不论如何,西尔斯是理应感激这位上将的。   并且或多或少,能有一些感同身受。   西尔斯让属下拿来一块白板,然后在上面写:“没关系,只要能沟通就可以。”   米科尔森面无表情冲西尔斯点头,然后第一句话就是,“虫皇陛下已经死了。”   这倒不算个新鲜消息。毕竟他们早就得知了虫皇心脏停止跳动的消息。于是艾弗雷特在白板上问:“死掉的是虫皇的身体,还是他的意识呢?”   “看来你们都知道了。”米科尔森神色不变,解释道,“那我来给你们讲一下,这段时间皇宫里发生的事情吧。”   “没错,正如你们猜测的那样。虫皇陛下并不甘心就这样离去。于是一直想方设法延续自己的生命。”   “陛下先是想把自己的意识转移到电子服务器当中,实现永生。但很可惜,二皇子殿下替他找来的服务器不够用,虫皇的意识在里面运转了一段时间,服务器就满载,然后出现了严重的故障。他用合成电子音命令我把它转移到七皇子佩里的身体里。”   “我照做了,但是转移的时候已经太迟,出现了不可避免的神经损伤。陛下占据了佩里的身体,却无法完全支配它。只能够使用一半。”   “骄傲了一生的虫皇陛下,变成了半身不遂的废物雄虫。”说到这里的时候,米科尔森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表情,那是一个微不可查的轻蔑的笑容,仿佛在嘲笑这位机关算尽的雄主。   为了证明他所言非虚,他甚至还播放了一段视频,那里面是只有半面身体能够动弹的佩里。   “你们或许不知道,但虫皇陛下其实脾气一直不太好。身体出问题的时候,又突然收到了第三军团覆灭的消息。那是他辛辛苦苦攒下的强大兵力,就是为了在成为佩里的时候,能够顺势全盘接收。”   “可想而知,陛下到底有多生气。”   “出问题的服务器,到手却没了的第三军团,再加上第二军团对首都的突然围攻。种种加在一起,让虫皇下定决心要除掉杰森。”   “于是,陛下想办法把杰森骗到了皇宫来进行谈判。不过很可惜,事情出了岔子,并没有像陛下预料的那样发展。”   “杰森确实死了,只不过陛下也没有活下来。”   米科尔森脸上的笑容愈发真挚,“我没有动手,但能有这个结果,我的确帮了不少忙。”   所以,是米克尔森杀死了虫皇和杰森?   “为什么?”西尔斯问。   “为什么?说实话,这个问题我还没有仔细思考过。但大概有二点。”   “一个是虫皇的身体死亡后,标记就作废了,我得到了解脱。”   “所以这么些年,我突然有了机会,有了能力,反抗兰斯顿!”   “另一个就是等标记去除之后,我才意识到他夺走了我的佩里,我的虫崽,我唯一的血脉。所以当然要付出代价。”   米科尔森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眼中却依旧在发光。为了证明他所说的都是实话,他一个接一个的展示了雄虫们被切下的头颅。先是虫皇的,然后是杰森的,最后是佩里的。   如果米科尔森所说的一切都属实,那么字字幕幕,多少有些触目惊心。   这是一个有关权力争夺与血腥复仇的故事。最终以一种出乎意料的结尾收场了。   “既然虫皇已经死了,你为什么还要攻打第二军团呢?”艾弗雷特质问。   “因为杰森已死。不管他是因为什么死的,第二军团都不会放过我,放过首都星。这种你死我活的场面,当然要先下手为强。我只是启动了光选会留给陛下的,据说是对付第二军团的秘密武器。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不过话又说回来,就算我知道他会对第二军团造成这么严重的打击,我也仍然会使用它。这是战场,我是一个军雌,我目前最重要的任务是守护首都。而第二军团,就是威胁。”   “但如今伊厄森号突然出现,并且站在了第二军团那边。这立刻改变了整场战争的形势。”   “军队的伤亡是一回事情。我可以接受输或者赢。但如果威胁到整颗首都星,以及上面的平民……我想,按照目前的情况来说,没有必要。”   “所以,我请求停战,谈判。”   “你打算在哪里进行谈判?”西尔斯问。   目前来看,米科尔森所说的情况能够跟他们所知道的信息大致都对上。这是一场狗咬狗,结果两条狗都不幸惨死的斗争。   只是可惜了,在这场争斗中无辜死去的军雌和平民。   但好在,米科尔森并没有泯灭他所有的虫性,愿意为了首都星的安危而退让,从他的视角讲述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且请求和谈。   王后杀死了国王,杀死了星舰,但王后并不是坏人。   这似乎已经是对他们相当有利的局面。第一军团和希望军团不费一兵一卒,就在这场皇子与虫皇之间的鹬蚌之争中,坐收了渔翁之利。   但不知为何,西尔斯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总觉得自己似乎忽视了某个重要的细节。   “欢迎你到皇宫里来。”   “不行,我不可能离开伊厄森号,去皇宫进行谈判。”更何况,杰森就是现成的前车之鉴。   “请你,到伊厄森号上来吧!”   “好。”米科尔森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在没有被视频拍到的地方,他将一枚小小的存储器藏在了指缝间。 第84章 顺利   一切都很顺利。   米科尔森上将一个虫登上了伊厄森号, 进行谈判。为了以防万一,西尔斯还安排了近乎严苛的全身搜查,以及精神力抑制剂。甚至还安排了警卫员, 除了去卫生间,随时随地跟着他。   这是为了确保米科尔森不会对伊厄森号和上面的其他虫造成任何威胁。   对此, 米科尔森神态自若地全盘接受。甚至在脱掉全身衣服,接受检查的时候,还冲着监控的摄像头笑了一下。   这下,变成西尔斯有些不好意思了。   接下来的谈判过程也很顺利。准确来说, 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   米科尔森代表皇家护卫队,几乎同意了第一军团提出了所有要求。包括撤出首都, 跟第二军团停火,等等。   并且签订了一条长达十年之久的和平协议。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虫皇已死。现任皇家护卫队必死无疑。我只想替大家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迎接死亡。”   西尔斯心中的愧疚,又增多了那么一分。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军雌都对这次的和谈感到满意。   比如第二军团。他们没有派虫到伊厄森号上来, 但也通过线上视频参与了这次谈判的细节。   在米科尔森提到要带领皇家护卫队找地方等死的时候, 恩佐还没有说什么,菲拉中将第一个跳了起来, “你以为只有皇家护卫队死了雄主吗!第二军团不也一样!”   对于杰森被杀死这件事情, 菲拉仍然耿耿于怀。   “第二军团只是失去了一些高级军官。但对于皇家护卫队来说,是全体。”米科尔森语调缓慢地回击道。   另一边,年轻的菲拉中将又怒了,刚要发作, 就被恩佐上将把他摁了回去,“抱歉,见笑了。”   显然, 恩佐清楚他们是这场混战中的输家,没有资格谈什么条件。   他唯一争取的就是第二军团的自治权。但按照现在的战力对比,他们也就仅仅是比第三军团好那么一点点。再过一段时间,等恩佐和其他高等军官去世之后,目前的第二军团是否还能存在,都是个未知数。   但不管怎么说,在曾经地位最高的三个雄虫相继死去,剩下的几位掌权者都变成了雌虫之后,气氛反倒不再那么紧绷。   至少剩下的军雌们,都不想为了权力拼个你死我活。   皇家护卫队一味退让,第二军团放弃争抢,第三军团直接缺席。而光选会不知所踪。   于是在这场或许将影响帝国未来几十年政治权力布局的谈判中,第一军团和希望军团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而且仔细想想,他们甚至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恰当的时机出现了而已。   谈判结束后,当一切已成定局,西尔斯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了?”艾弗雷特大概是看出了他的心神不宁,借着身体和衣服的遮挡,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就这么结束了。你不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容易了吗?”   “容易点不好吗?”艾弗雷特倒是没有那么多担忧。“而且你仔细想一下,只有我们比较幸运而已。”   “在这场权力争斗当中,第二军团和第三军团可是伤亡相当惨重。”   这倒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而且,这不是你想要的吗?”   “第一军团入驻首都,掌控经济和政权。希望军团被帝国正式承认。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给虫族找到一个光明的未来和出路。”   “你说的好像很简单一样。现在只是靠武力暂时压制。别的不说,各大贵族,繁育保护协会,还有满是雄虫的议会,肯定会找各种麻烦。另外,光选会的隐患也没有解决。摆在我们面前的,分明就是一堆烂摊子!”   “说得有道理,上将。”艾弗雷特抬手,指尖落到了西尔斯的领口处,“所以,你是在为了这些不确定的未来担忧吗?”   “不……我只是有些不相信。”   “不相信什么?”   西尔斯及时握住了艾弗雷特的手,阻止他继续。最顶上的扣子已经被解开了两颗。再不阻止,这场对话的气氛就要改变了。   不过被这么一番打扰,他的确少了些胡思乱想。“不敢相信,你马上就要成为新任虫皇了。”   不料艾弗雷特直接反问,“为什么是我,不是你?”   这个问题问得西尔斯一愣,下意识反驳,“哪有雌虫做虫皇的?”   他们并没有讨论过这一点,但他一直默认,在赢下这场战争后,艾弗雷特会成为新一任的虫皇。   “你害怕开这个先河吗,上将?”   “当然不是。但上一世你才是虫皇。”   “上一世的事情已经被改变很多了,不是吗?我可不想做上一世艾弗雷特的替身。”   “不仅仅是那样。我只做过上将,只懂打仗。而你是把希望军团当做一个政权来经营的……”   “这个问题可以以后再讨论,不急着定下来……”   就在艾弗雷特声音越来越小,准备做点什么的时候。休息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了。   来的虫是米科尔森上将,身后还跟着西尔斯安排的警卫员,用来监视他的。   “我是来道别的。”米科尔森解释道。   看这架势,明显是想私下谈些什么。西尔斯让警卫员留在门口守着,把米科尔森迎进来,然后关上了这间休息室的门。   米科尔森倒也开门见山,“西尔斯上将,不知道你是否还记得以前的一位副官,叫索拉斯。”   这话一出,艾弗雷特的表情先变了。原来这就是出处吗?   这个名字同样唤起了西尔斯久远的记忆。   “当然,他做我副官的时候,我还只是一个少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十五年前。”米科尔森说,“我知道他在特伊亚战争当中牺牲了,但是……并不知道具体的细节。”   特伊亚战争,这永远是西尔斯心中的一个痛。不仅仅是伤亡过于惨重,还因为出现了一些非常严重的决策失误。   “可以冒昧地问一下,索拉斯跟您的关系吗?为什么要特地提起他?”   米科尔森看了一眼旁边正好奇围观的希望军团元帅艾弗雷特,犹豫了一下,但很快意识到,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他是……他曾经是我的虫崽。”这还是是米科尔森第一次当着外虫的面,承认自己私自养大了这么一个雌虫幼崽。这感觉有些奇怪,又有些痛苦。   “虽然我也知道,没什么希望。但毕竟,特伊亚战争当中死了那么多虫,不可能一一检查。所以有没有可能……索拉斯还活着?”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让房间内另外两个虫都有些震惊。   西尔斯当年会用索拉斯当做自己的假名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位副官的死太令虫……印象深刻。   甚至在特伊亚战争结束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每当他午夜梦回,仍旧会时不时梦到当年的那个场景,总会想,如果他再快一点……是不是还有机会救回来?   西尔斯的沉默和犹豫被米科尔森都看在了眼里,已经清楚了答案。明明知道希望渺茫,但落到了自己身上,却总还是期待着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当然,光选会已经告诉过他,这个宇宙中没有奇迹。只有抉择和利益。   “我知道了。”米科尔森笑了笑,“其实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非常抱歉。”西尔斯无法完全体会米科尔森经历过的丧崽之痛,但他已经见识过太多战场上的生死别离,“索拉斯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军雌和副官。我很荣幸能够认识他,跟他并肩作战。”   “虫都死了,说这些也没什么用。”米科尔森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悲伤的表情,“我能问问,他是怎么死的吗?”   西尔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难道要告诉他,他的虫崽只剩下一半身体吗?难道要告诉他,他的虫崽临死前,眼球已经被鲜血浸成了红色吗?   这样的细节未免太过残忍。   “好吧,我换个问法。他有全尸吗?”   西尔斯知道对方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但这也同样意味着他要说谎。   最终,他选择如实告知:“一部分。”   米科尔森点点头,“那你们有没有……”   “我们有好好地埋葬他。就在战场附近。如果你后面想探望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但米科尔森摇了摇头,“算了,没有必要。”   然后他主动结束了这场意料之外的谈话,离开了伊厄森号。   一切都很顺利。   米科尔森在回到首都星后,准备撤离事项的时候想。   他已经按照神明的指示,利用卫生间里短暂的自由将一枚种子埋在了伊厄森号上。   接下来,就等这枚种子什么时候能找到合适的载体,完成相应的任务了。   或许会趁纷争结束后,第一军团和希望军团最为松懈的时候。估计也就是这几天。   可惜了。他对西尔斯的印象还不错。   米科尔森指挥着属下,将存储在地下室的服务器一台台搬走。   不过,这些跟他有什么关系呢?好或者不好,总归都是要被清理的。   西尔斯上将有一个替身。   不是那种用假名索拉斯那样的替身,而是货真价实的、跟他一模一样的机器人。   起初制造这个是因为一句玩笑。当时他在上课的时候,学生们笑称,只要西尔斯老师在场,就能够镇住所有的学生。那既然如此,直接找一个长得跟西尔斯老师一模一样的机器人坐镇,就可以了!   那个时候,仿生类的机器人已经被全面禁止。于是当时的学生们做了一个简陋的初版,表情僵硬,外表粗糙。透着一股粗制滥造的塑料质感。   不过后来,他认识了一位天才机械师。在他的帮助下,这个替身愈发趋近于完美,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可以代替他出席视频会议。   当年他被困在转运星上无法离开,亚当就是用这个替身,成功骗过那些雄虫的。   这天晚上,西尔斯去仓库里找东西的时候,意外发现,里面正站着另一个“自己”。   再仔细一看,这个机器人替身正在被进行充电和程序覆写。他想起之前曾经交代过奥伯伦,万一自己出事的话,要由他接过指挥权。那这个替身,多半就是为了交接指挥权才拿出来做准备的。   不过,已经充了这么久,应该充满了吧。   西尔斯低头检查机器人腹部的充电标识,没有发现另一个“西尔斯”的眼珠突然动了一下。   昏暗灯光下,冰冷的枪管反射着寒光。 第85章 疑心   “你在干什么?”   冷不丁, 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西尔斯赶紧合上面板,把机器人的衣服拽下去。还没等他转过身来,就听那个熟悉的声音发出了一声惊叹。   “哇哦!等比西尔斯上将全身仿真模型!”艾弗雷特上前, 甚至不客气地伸手捏了捏,机器人柔软的仿生皮肤和肌肉被捏得变了形, “还是软的!”   “艾弗雷特……”西尔斯有点无奈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这么多年过去,在某些特定时刻,小雄虫还是会变回曾经那个西尔斯上将的狂热粉丝。   艾弗雷特还在惊叹,甚至摸上了机器人的衣服和腰侧配枪。他把枪拿出来掂了掂, “这质感也太真实了点,不会是真枪吧?”   西尔斯从他手里拿走枪, 放了回去。“当然是真的。只不过没有装弹。”   “西尔斯上将,你知道这么完美的周边,市价值多少钱吗?为什么一直藏着不告诉我?”   “这不是周边,这是我……这是我的替身。”至于为什么不告诉他,当然是因为他猜到了艾弗雷特的反应, 就像现在这样。   “确实是个很完美的替身啊!”艾弗雷特眼睛持续发亮, 然后伸出手环了一下机器人的腰,“腰围都一分不差!”   “好了, 它已经充完电了, 我们走吧。”看着艾弗雷特对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机器人动手动脚,西尔斯莫名觉得有些不爽。   “我想把它搬回我们的房间里!”但艾弗雷特显然已经爱上了这个完美的周边,满脸期待地问西尔斯,“可以吗?”   “可以吗?可以吗!”   近乎撒娇了。   说实话, 和谈之后的这两天他们都非常忙,根本没有时间好好休息。直到现在,最重要和麻烦的部分过去, 才总算有了一点空闲。   准确来说,这段时间西尔斯主要负责军事的部分。战场的善后处理,编制的重新规划,以及武器的重新分配等。   而大部分政权和财政相关的事务,都是艾弗雷特在负责。   一大堆烂摊子交到了他的手上,不过一两天,居然也有了一个新政权的清晰雏形。不愧是管理过神灯公司的虫。到后来不仅希望军团的虫都听他的话,就连他的副官奥伯伦,也心甘情愿听艾弗雷特指挥。   就如同西尔斯是天生的将领一样,艾弗雷特简直就是天生的领导者。   唯一的例外可能是返回星舰的亚当。他的精神力在侦查情报期间出了很严重的问题,大部分时间都需要躺在病房里。这段时间,也受到了不少来自艾弗雷特的帮助。   但他依旧坚持自我,对所有的雄虫都没有好脸色。   与之相比,艾弗雷特就显得大度很多。该治疗治疗,该医嘱医嘱。没有跟对方吵起来,也没有打起来。西尔斯明白,这份小小的和平已经来之不易。也不打算奢求更多了。   而一个优秀且勤恳的首领,理应获得一些奖励。   于是,这个替身机器人很快被搬到了他们的卧室里。   说是他们的卧室,其实是西尔斯在星舰上专属的房间。他原本给艾弗雷特安排的另一间单独的房间,却在登舰之后很快就被小雄虫弃用了。大半夜,艾弗雷特抱着枕头敲开了他的房门。之后就再也没有离开。   还好他的床足够宽大,再加一个小雄虫也没有问题。   但当卧室里多出来一个机器人替身的时候,西尔斯却觉得空间突然变得狭窄而拥挤。   不知为何,他总有一种错觉,感觉这个机器人似乎一直在看着他。   大概是所谓的恐怖谷效应吧。   但因为这种被凝视的不适感,西尔斯还是把机器人转了过去,让它面对着墙壁。   甚至在难得的短暂休息时间里,被小雄虫压倒在床上的时候,西尔斯还是忍不住时不时瞄一眼,看向那个十分显眼的机器人。   “你在看什么呀?看我。”艾弗雷特立马不高兴了。把西尔斯的脸掰回来,强迫他看着自己。   “它……”好像在看我。   还没等他说完,就被艾弗雷特捂住了眼睛,“他什么他,现在只有我!”   西尔斯:……   但眼前的黑暗的确强迫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对方身上。他能听到对方略显急促的呼吸,闻到对方身上干净又柔软的气味。当然,更多的还是触觉。   舔舐,啃咬,吮.吸,抚摸,亲吻,磨蹭……   他年轻力盛的雄主显然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很快,艾弗雷特就发现用一只手挡住他的眼睛会行动不便。于是干脆从旁边拽了一条不知道是谁的军装领带,蒙住他的眼睛,然后在脑后打了个结。   这是无心之举,还是早有预谋?   但既然艾弗雷特喜欢,西尔斯也没有摘下来,更不会追究。只是任由对方剥夺了自己的视觉。   然后在雄虫不遗余力的全方位的挑逗之下,哪怕没有咬破皮肤,没有信息素的加持,西尔斯也很快坠入了情.欲的热海。   失去视觉让其他的感官更加敏锐。听觉、触觉和嗅觉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他能听到衣服床单的窸窸窣窣,以及艾弗雷特的轻笑低语。他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和重量,以及皮肤接触时的摩擦微痒。他能闻到沐浴露的香气,以及雄主信息素的味道。   失去视觉也让他一定程度上丧失了对肢体的准确控制,不得不在艾弗雷特的语言或者其他示意下动作。像是大号玩偶一样遵从对方的指令,翻身,抬手,向前,往后……   但也并不是所有的指令都非常明确或者准确。因为看不见,西尔斯没有办法判断艾弗雷特说的话的真假。这就给了对方可乘之机。   “我要亲吻这里了。”小雄虫的指尖明明落在了胸口,最后轻柔的吻却落在了其他地方。   “我要触碰这里了。”明明指的是一个地方,最后柔软的精神力却到了另一个地方。   这简直是明晃晃的欺诈。偏偏小雄虫乐在其中。几次下来,西尔斯有些受不住了。他想逃走,或者看见。   但他当然逃不掉,或者说他的身体也并不真的想逃。某一部分的他,甚至想要一直沉浸在这种安全又过载的快.感当中……   于是,西尔斯抬起手,想要摘掉遮挡视线的领带,却骤然被握住了手腕,摁在头顶。   “别动。”艾弗雷特说,他的声音低哑性感,又重复了一遍,“别动,好吗?”   西尔斯没再动。然后第二根领带绑住了他的双手手腕。   这下他确信了,对方绝对早有预谋。   但这份束缚又异常的柔软,甚至可以说温柔。他只要轻轻一用力,就可以挣开。   但他没有。不是不能,而是心甘情愿。   所以捆住他双手的,从来不是领带本身。而是艾弗雷特。他的雄主。   等结束之后,西尔斯挣开手腕,伸手摘下蒙住眼睛的领带。然后下意识往机器人所在的位置瞥了一眼,却冷不丁对上了一只冰冷的蓝眼睛!   那一瞬间,他汗毛倒竖!   那种仿佛被当作猎物盯上的阴冷感觉,加上多年战斗的本能让西尔斯转瞬间做出了反应,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   这动作吓了艾弗雷特一跳。也让小艾弗雷特从他身体里滑了出去。   “怎么了?!”艾弗雷特一脸懵逼。   西尔斯皱着眉,再次看向机器人。   然后发现是机器人面对的一个金属窗框,反射出了它的半只眼睛。但这时候再看过去,却没有那种被凝视的危险感觉了。   灯光昏暗,造成了错觉吗?   “我刚刚以为……算了,没什么。”他不想让艾弗雷特为他担心。   “呃……西尔斯?”   西尔斯回头,发现艾弗雷特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腿上。   “那个……漏出来了。”小雄虫目光闪躲,言语模糊,但又忍不住滑动了一下喉结。   哦。等那种让西尔斯头皮发麻的危机感过去,他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姿势和情况都不是那么的……能够直视。   他侧了侧身,欲盖弥彰地遮挡住艾弗雷特的视线。   艾弗雷特显然也注意到了西尔斯落在机器人身上的视线,“就那么在意自己的周边吗?”   小雄虫伸出手,邀请雌虫再次回到床上去,“我有点儿冷。”   他明明还盖着毯子,显然冷的并不是艾弗雷特。而是他的某个部位。   “你不会觉得,有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东西在房间里,很奇怪吗?”   艾弗雷特给西尔斯递了纸巾用于擦拭,然后认真思考了几秒,回答道,“我觉得,主要取决于这么做的虫是谁?”   “如果是你,在房间里摆放关于我的东西,我会觉得很开心。因为这是喜欢的表现。”   不知为何,西尔斯突然回想起多年前,艾弗雷特满脸自豪给他展示的那个周边房间。   那时候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虫族是不是要完蛋了?!   没想到十年过去,虫族不仅没有完蛋,而且即将拥有一位十分年轻又独特的虫皇陛下。未来充满不确定性,但又同时充满希望。   或许这就是命运独特的力量。不管兜兜转转经历了什么,最终都会来到相同的终点。   不过这也带来了些许担忧,因为西尔斯很清楚上一世自己的终点是什么。   见西尔斯一直没有说话,艾弗雷特又说:“不过这也仅代表我自己的观点。如果你那么介意的话,就把它收起来吧!”   最终,这个机器人版本的西尔斯被收进了衣柜里锁住,也算是眼不见为净。   但西尔斯始终无法放下心来,于是拒绝了艾弗雷特的挽留,随便找了个散心的借口离开了。   他首先找的是副官奥博伦,询问他有没有把替身机器人拿出来充电。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不由心里一紧。   或许是他杞虫忧天,但又或许……   他的伊厄森上,有些不对劲。   接下来,他又去查了星舰上的监控。但是因为切断了所有的智能系统,星舰上的监控密度也受到了一定的影响,并不能覆盖到所有区域。找了几个仓库附近的监控,一路查下来并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就在西尔斯的担忧和疑心快要抵达顶点的时候,一个路过的清洁工发现了他们在干什么。   “上将,您是在找假上将吗?”替身的事情在如今的第一军团内部并不算什么秘密,清洁工知道也不奇怪。   “你见到过?”   清洁工点点头,“我把它放到了仓库里面充电。但不知道为什么不见了。”   “被我拿走了。”西尔斯解释道。同时松了一口气,这个清洁工他是认识的。是一位年龄相当大,但是一直坚守在军团内的雌虫。   换句话说,一切只是他多想了。机器人替身没有问题,星舰本身也没有问题。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为了彻底排除怀疑,西尔斯还使用自己的精神力在星舰的几个关键部位进行了一番探查,确保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唯一的副作用只是他的头痛。   但不知为何,心里那种惴惴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西尔斯将它简单地归结为,对上一世死亡的阴影。   因为头痛,西尔斯暂时无法工作或者休息,于是干脆去了自己的办公室,开始整理之前的资料。   整理的过程中,意外找到了一个很久之前的存储器,上面有个简单的标签:特伊亚。   关于这次战役的真相,已经被埋藏在了一时间的长河中。只剩下当年整理的一些视频资料。是证据,也是回忆。   西尔斯想起特地找他询问自己虫崽的米科尔森上将,打开存储器,选中了其中一个视频,发送给了对方。   索拉斯在里面出场不算多。但说不定,能够给对方带来一些安慰。   至少西尔斯是这样希望的。 第86章 入侵   米科尔森看到来自西尔斯的消息时, 距离对方发送那个视频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   附送的消息非常简单,只是说:你可能会感兴趣。   已经完成了所有任务,正在平静等死的米科尔森不认为自己还会对任何事情产生兴趣。   但相关的交接事宜已接近尾声。这么多年来, 米科尔森头一次有了空闲,有了所谓属于自己的时间。   那么, 看一下西尔斯发来的视频,也没什么损失。   在点开之前,米科尔森根本没有想到,这会是关于索拉斯的视频。   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的虫崽了。出于谨慎, 他甚至没有保留一张索拉斯的照片,更别说视频了。   久而久之, 记忆里索拉斯的模样也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偶尔在梦中遇到,也是一张没有脸的模糊虫影。   米科尔森从来没有想过,还能再次看到他。   按照视频的拍摄时间,这应该就是在特伊亚战争的前夕。里面的索拉斯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毫不知情,正笑着跟同僚说话。   这份鲜活生动的视频唤醒了米科尔森久远的记忆。他想起索拉斯浅棕色的柔软短发, 高耸泛红的颧骨, 还有在笑的时候总会不小心露出来的歪掉的犬齿。   他还记得,虫崽在牙齿被打歪之后伤心了好几天。他偷偷安慰小时候的索拉斯, 说这样一来, 他就变成了独一无二的小虫崽。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没过几天,索拉斯又恢复了训练。   索拉斯真的是一个非常好非常坚强的虫崽。但作为他的雌父,却没能够一直保护他长大, 在他需要的时候陪伴在他的身边。   这是他的失职。   同时,在看这个视频的时候,米科尔森还清楚地感受到另一个事实。   他再也, 见不到索拉斯了。   他再也没办法握住他的手,没办法抚摸他的头发,没办法将他抱在怀中。没办法让他露出那个不好意思的有点害羞的笑容。   没办法,听他轻轻地叫一声:“雌父。”   死亡,其实是每一个军雌的必修课。作为皇家护卫队队长,米科尔森曾经送走过很多生命。有不少是亲手送走的,甚至里面还有自己的虫崽。   所以外界对他的评价一直都是心狠手辣,没有感情。甚至就连七皇子佩里都曾经这么说过。   铁石心肠是他能够活到今天的很重要的一个原因。   但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无所牵挂,于是无所顾忌。或许是因为雄主死亡,他不再被影响。或许是因为年龄渐长,心境变化。   总之,他将那几十秒有索拉斯出场的视频,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看了十几遍。   然后,迟来的悲痛潮水般将他狠狠淹没。   军雌宽阔结实的肩膀塌了下去,在椅子里弓成了虾米。他神色恍然而悲伤,像是一下子老了几十岁。   “你还好吗,我的孩子?”光脑温和地安慰道。   但米科尔森摘下光脑手环,拒绝了沟通。“我想一个虫待一会儿。”   然后他拿着那个储存视频的通讯平板,进了浴室。淋浴直接开到了最大。或许哗啦啦的水声就是泪水的最好掩饰。   但米科尔森并没有哭。他到浴室来也并不是单纯为了发泄情绪,而是在水声的掩饰之下,用那个通讯平板——没有安装光脑的通讯平板,拨通了西尔斯的号码。   “米科尔森上将,有什么事吗?”   “西尔斯上将,你知道光脑系统……有名字吗?”   多年前,米科尔森陷入绝望的那个夜晚,光脑给了他一个信仰,一个神明。也告诉了他一个名字。   不是那种雄虫或者雌虫拥有者给它起的名字,而是独属于这个光脑系统的自我认可。   不是所有的光脑系统都有名字,但是有名字的光脑系统,多少有些不寻常。   起初,米科尔森并不在意。直到后来,他在各种任务当中一次又一次的遇到同一个名字,这个熟悉的,属于光选会的名字。   但即便同一个神明有一千张不同的面孔,这也跟米科尔森无关。他只是需要一点指引,一点救赎。   直到刚刚,他在有索拉斯的视频里再次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我本来打算更改计划,但是克奥斯说……”   这个所谓的计划,就是最终害死了索拉斯的那次战役。   而在很多年前,那个代表了光全会的光脑系统也曾经说过,“我只是一个光脑系统,但如果你需要一个称呼来称呼我,可以叫我……”   克奥斯。   清除污秽的神明。   害死虫崽的凶手。   可能会是同一个吗?   如果是的话,那么这些年他的所作所为……   “西尔斯上将,我想听一听你对于当年特伊亚战争的调查结果。”   这场众说纷纭的沉年旧案,每个虫都有自己的看法。至于官方的说法,是选择让西尔斯上将背了这个锅。   这也是民间现在对西尔斯评价普遍很差的原因。   米科尔森认真听完了通讯器另一端,西尔斯条理清晰的解释和分析。作为亲历者,他的话显然更有分量。   “所以你认为,光选会在这件事情中脱不了干系。”   西尔斯也没想到米科尔森会在这个时间特地打电话来,询问关于特伊亚战役的调查。但也能大概猜到,一定是为了他的虫崽。   “说实话,我没有非常强有力的证据。因为那场战役摧毁了绝大多数的痕迹。但根据前因后果来推测分析,我认为光选会是其中很重要的一个推手。”   “不过,既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西尔斯本意是想劝一劝对方,要往前看。但还没等他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西尔斯上将,对不起。”在对面隐约的水声当中,米科尔森突然道歉,“我想,我欠你两次。”   “一次是十年前,你来首都星述职那次,负责刺杀你的虫,是我。”   什么?!西尔斯有些猝不及防。他没有想到多年前真相的细节,会在此刻突然浮现。   “是光选会让我杀你的。”   这个幕后黑手倒是在意料之中。但问题是,米科尔森为什么要在此刻提起?   “第二次就是现在。”   “和谈的时候,我按照光选会的指令在你的伊厄森号上植入了一个系统,一个智能光脑系统。”   “一个叫做克奥斯的光脑系统。”   西尔斯几乎是立刻从座椅上站了起来,他警惕地环绕了一下四周,确保没有任何的监控摄像头还在运作。以及克奥斯这个名字,好像非常耳熟。   这不是艾弗雷特的光脑系统吗?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伊厄森号上,现在并不安全。”   “我不清楚具体的计划。但是如果你不希望更大的灾难出现,必须要立刻行动。”   西尔斯瞬间就想到了那个让他感觉非常不对劲的仿生机器人。看来他的直觉并没有出错。   “谢谢你愿意告知。”西尔斯不清楚对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想法,“但这并不代表我会原谅你的所作所为,米科尔森上将。”   米科尔森平静地接受了西尔斯的威胁,“理解。之后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我真的非常抱歉。以及谢谢你,让我最后看了一眼索拉斯。”   “我真心的祝愿,你们能赢。”   结束对话后,米科尔森将通讯器直接砸碎。持续流淌的淋浴水流如同一条冰冷的瀑布,模糊了军雌的面容,也掩埋了这个狭小空间内的所有声音。   他低头一看,印着金色皇家护卫队标识的军靴已经被飞溅的水花打湿,在灯下反射着亮光。裤腿也湿了大片,很是狼狈的样子。   他应该感觉到冰冷潮湿,或者疼痛悔恨。但最终,他所能够感受到的,依旧是大片的空白和麻木。   米科尔森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他伸出双手,握住了自己的脑袋,用力一扭。   咔嚓!   对于米科尔森身上所发生的一切,西尔斯并不知情。也根本顾及不上。   在得知自己的伊厄森号居然被光选会入侵之后,西尔斯瞬间进入了高度紧绷的状态。   他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卧室,去找那个还跟艾弗雷特待在同一个房间里的机器人。   但等他打开衣柜的门,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被吵醒的艾弗雷特不明所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银发揉眼睛,“出什么事了吗?”   “这里面的机器人,我的那个替身,去哪里了?”   “不在里面了吗?”很显然,睡过去的艾弗雷特也毫不知情,“别担心,再找找。总不能是它自己跑了吧?”   谁料这话一出,西尔斯脸色却突然变得非常难看。   艾弗雷特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显然是从西尔斯的脸上看出了事态的严重性。“到底怎么了?”   西尔斯简单跟艾弗雷特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克奥斯?!为什么会……”   在小雄虫忙着关掉自己光脑的时候,西尔斯突然想到了什么,立刻翻看自己平时在卧室里藏匿武器的地方。枕下,床底,书柜夹层。   很好,都空了。   现在,一个疑似被光选会控制的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机器人,正带着一堆重装武器,在伊厄森号内神不知鬼不觉地游荡。   但如果只是一个机器人,不管他的能力或者武器多么逆天,西尔斯总有办法对付。   但问题是,伊厄森号同样是一个庞大的机械系统,里面各个部分都附带有智能操纵的程序。驾驶可以自动,武器也可以自动,甚至每一道闸门、每一处气孔,以及重力系统,都是可以自动控制的。   如果所有这些的控制权都落到了光脑系统手中,那它不仅可以杀死飞船上所有的虫。甚至更进一步,可以直接操纵伊厄森号,毁灭整个A星区都不在话下。   那就,只剩下唯一的方法了。 第87章 易主   “我需要你的帮忙。”   西尔斯找到艾弗雷特的时候, 小雄虫正在给希望军团的军雌们传达消息和布置任务。   当然,是在避开了所有监控摄像头的情况下。如果有第一军团的虫在旁边,也会顺便告诉他们。   信息的内容是, 伊厄森号已经遭遇光选会的智能光脑入侵。从现在开始,不要相信任何安装有智能操作系统的设备, 并且关掉所有的私虫光脑。   尤其是武器,如果发现有的话一定要及时关闭,切换为仅限手动。实在无法操作的,直接就地销毁。这当然会造成大量的武器损失, 但也是无奈之举。   任务的内容则更为简单直接。那就是寻找一个跟希尔斯上将长得一模一样的、携带武器的危险仿生机器人。一旦发现,立即控制。   类似的内容西尔斯也跟他的副官奥伯伦交代过。但没有像艾弗雷特这样亲力亲为, 并且考虑了很多细节。   因为他现在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伊厄森号上。   所以,当西尔斯出现在这片大型办公区域的时候,希望军团的好几个军雌,看他的目光都不太对劲。   好像在怀疑,这到底是上将, 还是机器人?   艾弗雷特倒是一口应了下来。根据标记, 他可以轻易地分辨出真假西尔斯。而不需要和其他虫一样,掀开衣服看腹部有没有控制板来确认。   “好。要我做什么?”   “我刚才选取了星舰上几个重要的部位, 再次检查了一遍,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情况非常不妙。除非光脑系统并没有真的入侵伊厄森号,否则,就是对方在刻意躲避。   但是又会引出另一个问题。如果光脑已经能取得伊厄森号的控制权,又为什么要逃呢?是在等待什么吗?   或许只有将对方彻底逼出来, 才能够解决这些疑惑。   以及另一个更为深层次的问题:为什么要这么做?   灭了第二和第三军团,现在又来针对他们。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想把对方直接逼出来,不能再这么浪费时间找下去了。我可以用精神力百分百链接飞船, 进行全面的搜索。但是在操作的时候,可能会造成危险,误伤到飞船上的虫。”   “所以我需要在短时间内进行一次大规模的全军撤离。你的时停会派上大用场。”   艾弗雷特点点头,但没有直接答应下来,而是找了一间小的会议室,进去后关上了门。   “你刚刚提到,百分百链接可能会对其他虫造成危险,那么对你自己呢?”   这可能只是随口一问,出于对他的关心和担忧。   但西尔斯立刻联想到了自己残缺不全的精神海屏障。百分百链接后,取决于操作的不同,使用的精神力多少也会不一样。   跃迁驾驶只需要操纵引擎的部分,全面搜索只会耗费更多。这就意味着更大的风险。   他或许……会撑不住。   于是,在艾弗雷德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西尔斯犹豫了一瞬。而艾弗雷特并没有错过这个瞬间。   “果然,对你来说也是有危险的,对吧?”艾弗雷特像是早有预料。   尽管小雄虫可能误会了他的意思,但从结果来说,倒也没错。   “我会帮你撤掉伊厄森号上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兵,但绝对不可能全部撤走。”艾弗雷特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首先,我就不可能离开。”   “这件事情我没有把握。如果你们不走,可能会连累你们,一起面临危险。”西尔斯还是想劝他一下。   “上将!”艾弗雷特当然不可能被所谓的危险吓倒,“我们从那么远的星区来到首都星,就已经做好了承担危险的准备。”   “虽然只有你一个虫能百分百链接伊厄森号,但它并不是只属于你一个虫的星舰。对我们所有虫来说,它都非常重要。所以我们也有守护它的责任。”   但西尔斯的态度也让艾弗雷特非常担心。因为他绝对不是一个会逃避危险的军雌。这个态度显然是因为……他心里没底。而且是非常没底。   “你实话跟我说,有多大的把握能成功?”   西尔斯考虑了一下,“一半一半。”   艾弗雷特顿时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只有一成呢。”   “百分之五十,已经是个很高的几率了。值得我们押上性命去赌一赌。”   一场几乎悄无声息的大撤兵行动随即展开。本来用来装载各种货物和武器的运输飞船,全部改成装军雌。   再加上艾弗雷特的时停技能,将这场原本要耗费几个,甚至十几个小时的撤兵行动,硬是压缩在了三十分钟内完成。   在这期间,某位军医提出了小小的抗议,但最终没有虫听进去。   这艘庞大的星舰,很快变得安静又空旷。最终按照自愿知情、精神力等级优先的原则,希望军团和第一军团各自留下了大概五百个左右的军雌,加起来差不多一千个。   出于某种默契,西尔斯和艾弗雷特都各自留下了一个自己的副官,而另一个则跟随着大部队,撤离了伊厄森号。   这是一种危急情况下的保险措施。   西尔斯留在身边的是奥伯伦,因为亚当的精神力还没好。   艾弗雷特留在身边的副官则是安吉尔,那个一直不怎么说话,很安静,却把希望军团的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的副官。   然后,星舰上所有的摄像头和监听设备全部关闭。   双方都失去了额外的视觉辅助,然后以这艘星舰为猎场,开始了一场你追我赶的捕猎游戏!   只要他们能够率先找到并控制那个叫做克奥斯的幽灵一般的光脑系统,就能够赢得这次的胜利!   在艾弗雷特的陪同下,西尔斯再次回到了舰桥上,将双手放在精神力操作台上。   精神力链接几乎在瞬间完成!   西尔斯再次变成伊厄森号本身,他正平稳地漂浮在首都星的远地轨道当中。   身体内部,他的同僚们正在一层接一层搜索着仿生机器人的踪迹。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不管是机器人,还是光脑系统。但当你变成星舰那样庞大的巨型生命,一点点细微的瘙痒将会变得微不足道。   西尔斯必须集中注意力,才有可能找到对方的藏身之处。于是他的意识也随着精神力,开始在伊厄森号的各个部分游走。   主舰桥,主控制室,武器控制中心,曲速引擎,跃迁引擎,机甲库房,停机坪,科学实验室……   西尔斯优先检查了这些比较重要的部分。但是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一边检查,一边抽空跟艾弗雷特说明各个区域的检查情况。这样其他在星舰内巡逻和检查的军雌们,就知道哪些区域是安全的,哪些区域还需要着重关注。   到底躲到哪里去了呢?   西尔斯的头又开始阵阵刺痛。他喘了口气,接着检查一些相对不那么关键的部分。   全息甲板,观星室,训练室,医务室,办公区,会议室,杂物间,餐厅,住宿区……   因为精神力的损耗越来越严重,西尔斯检查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等到了最后的住宿区,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已经像一位年迈的老虫,拖着沉重缓慢的步伐,一个接一个的打开门探查房间。   他不知道此刻在舰桥内的身体已经明显出现了异样,脸色发白不说,额头上已经布满了冷汗。艾弗雷特想要伸手帮他擦一擦,又想起之前军医的嘱托,说在精神力链接期间绝对不可以打扰,手又收了回来,只能干着急。   为什么还没有结束?!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剩下的还没有检查的区域越来越少。就在西尔斯都开始怀疑,光脑系统是不是趁他们撤离,也一起偷偷离开的时候,他打开了又一扇空房间的门。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是他本来安排给艾弗雷特的房间。   然后陡然对上了一双熟悉的蓝眼睛!   找到了!   西尔斯精神一凛,立刻发动攻击!整个星舰都是他的身体,精神力更是可以从墙壁当中直接伸出来,凝成利刃!   只需一击,就足以把这个仿生人直接劈成两段!   但因为先前精神力损耗过度,西尔斯的动作慢了不少,就在他凝聚精神力的时候,突然听到仿生人笑了一声。   跟自己一模一样的声音,听起来却莫名有些毛骨悚然。   然后还没等他进行攻击,对方反倒先跳了过来,然后用它身上的一根接口线,插进了他的精神力当中!   在上将的意识感官当中,只觉得眼前一黑!然后脑海中似乎响起了一个声音:   “上将,你有没有想过,精神力的本质是什么?”   西尔斯感觉自己的精神力正在飞速流失!仿佛连接他的不是一根接口线,而是一个小型黑洞。   怎么回事?!   “你们虫族称之为精神力的东西,实际上是一种珍贵的能源。比阿凯特斯星区的蓝色香料还要珍贵,千倍万倍。”   西尔斯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根本就不是他们在围猎对方,而是对方铺好了一个陷阱,等着他掉进来!   “但即便这种精神力能源如此的珍贵,你们却并不知道如何利用。尤其是你们这些雌虫,只知道用它当做兵器,喊打喊杀。这就是你们暴虐的天性。”   西尔斯很想反驳几句,但他现在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浑身冰冷,正在一点一点失去对于伊厄森号的控制权!   “这还要感谢你的雄主艾弗雷特,跟在他身边的这些年,我学到了不少关于精神力的新知识。不过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其实来自你的雌父维尔。”   另一个西尔斯用冰凉的指尖抚摸他无法凝成实体的精神力,像是在搅动他的身体内部,“他配合杰森做了很多实验,其中有一项让我意识到,既然精神力可以转化为星舰的能源,那么也可以转化为我的!”   不……   “我们都是机械和电子的造物。只使我更高级一些。当然这个条件非常苛刻。只有能百分百链接星舰的军雌,才能够把他们的精神力转化为我能用的东西。而你,刚好是极品中的极品。”   停下……   “我本来并没有足够掌控这艘庞大星舰的力量。这些都要感谢你,西尔斯上将。”   通过那根线,仿生人克奥斯正在源源不断地从西尔斯体内汲取精神力,“输给我不亏,真的。毕竟我是光脑,无处不在。”   “该怎么说呢?西尔斯上将,我等待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机器人得意地轻松地自在地微笑着,然后打开这个房间内的应急接口,将指尖轻轻点在上面。   伴随着一阵电流的涌过,整个星舰内所有的光源设施突然同时闪烁了一下!   在西尔斯的意识感官内,象征着他对伊厄森号掌控权的遍布整艘星舰的蓝色光源,瞬间被属于仿生人的红色覆盖!   星舰易主!   仿生人的嘴角近乎狰狞地咧到了耳边,“多谢款待!”   “伊厄森号,我就收下了!” 第88章 对峙   听到住宿区某个房间内发出声响的时候, 安吉尔正持枪站在不远处。   还留在伊厄森号上的一千多多个军雌,都是两个军团的精锐。他们分散在飞船的各个部分,有些在搜查, 有些则在原地警戒。   根据西尔斯上将给出的实时信息,他们的位置和密度也在随时变化。因为宿舍区还没有搜查完, 安全性未知。所以大部分军雌没有靠近,只有零星的几个守在了走廊里。   安吉尔是其中之一。   他放缓呼吸,持枪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传出声音的那扇门前。然后立刻被门牌上的名字吸引了注意力。   艾弗雷特·兰斯顿。   对于安吉尔来说,这是将他从地狱中拯救出去的天使。   在遇到艾弗雷特之前, 安吉尔是在繁育工厂工作的。说是工作,实际上就是关在一个狭小的格子间里, 二十四小时不停地怀蛋生蛋。为帝国创造源源不断的新生雌虫。   他们的报酬非常非常低廉,约等于没有。唯一的好处是,由于怀蛋过程当中会接受一些来自雄虫的信息素,不管有没有标记,精神力等级如何, 总归是足够延长他们的寿命的。   换句话说, 他们活得比别虫久。   但这只让安吉尔感到恐惧。   因为他并不是自愿来到繁育工厂的。如果深究,又有几个雌虫会是自愿来到这里的呢?   安吉尔来到这里, 是因为他欠了一大笔钱。他之所以欠钱, 是为了从监狱中把他的弟弟保释出来。他的弟弟之所以进监狱,是因为在饿到不行的时候,偷了一袋廉价的营养剂,共计0.5个星币。   总之一连串的事件像滚雪球一样, 越滚越大。最终,为了0.5个星币的营养剂,安吉尔不得不来到了繁育工厂。   怀孕和生育对于雌虫来说, 原本应该是一件幸福和幸运的事情。但对于繁育工厂的雌虫来说,却恰好相反。   原本为了保证后代的质量,越是高等级的雌虫,怀蛋的数目越少。大多数一次只怀一个。虽然质量保证了,但数量却上不去,而这是繁育工厂不能接受的。所以他们不得不每一次都还十几个,这样一来,出现高等级雌虫的概率几乎为零。他们的所谓后代只会成为虫族最底层和最廉价的劳动力。   或许十几二十年之后,也会跟他们的雌父一样沦落到繁育工厂。   没有出路,没有未来,像是被关在笼子里的母鸡一样每天下蛋。这就是他们的一生。   安吉尔本以为,他的下半辈子就这样了。   直到有一天,外面枪炮声突然响起。工厂坚硬厚重的墙壁被炸开了一个大洞。温暖的阳光从外面泄露进来,照亮了这些封闭的成排的格子间。   “你们自由了!”   他永远都没有办法忘记,脸上蹭了一抹灰的漂亮雄虫。一脚踹开锁住格子间的铁门,大笑着冲他宣告这句话的样子。阳光透过那头有点凌乱的银色短发,将它们映成了一种浅金色,看起来毛茸茸的。   艾弗雷特也像是一束光,照进了他的虫生。   但太久没有见过阳光,是感受不到温暖的。只会觉得刺眼。   所以等希望军团在他们的工厂附近驻扎,军雌们忙前忙后、进进出出的时候,安吉尔只是非常安静地坐在角落,什么话都没有说。什么忙都没有帮。   但很快,他被旁边的争吵声吸引了注意力。   是那个很漂亮的雄虫:“这个数字明显不对吧,怎么可能会需要这么多物资?!”   “大概……应该这么多吧。”对面一个脸上带疤的军雌,憨憨笑着。   雄虫感觉像要晕过去了,“我不是之前说了让你做好统计吗?用表格把数字拉出来就行了!巴尼!我们不能搞的这么乱了,钱已经快用完了!”   “多一点也没关系嘛,你看他们多可怜啊……”   “这是可怜的问题吗?你根本没有认真弄清楚吧!”   安吉尔终于看不下去了,“需要帮忙吗?”   “我学过管理学。以及数学。”   就这样,安吉尔开始在希望军团内帮忙。一旦开始做事情,安吉尔感觉到掌控感重新回到了身体里面。   而大家显然也苦于巴尼的松弛化管理很久了。在他证明了自己可以把繁杂的事情在短时间内打理的井井有条之后,艾弗雷特立刻真诚地邀请他留下!   从那以后,希望军团就成了他的家。   一开始的日子是真的苦,军团里也是真的没有钱。基本上一批卡拉汀试剂的钱刚到账,第二天就没有了。于是安吉尔又被迫插手了军团的财务工作,大刀阔斧的改革,进行开源节流。这才让军团里的现金流,逐渐好转了起来。   平日里,艾弗雷特和巴尼经常会戏称他为军团的管家,军团的救星。   不过安吉尔从来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多么重要。在他看来,艾弗雷特才是这个军团真正的核心。他是真的想让每一个在军团里的虫感受到自由和希望。   尽管这很艰难,或者说根本不可能做到。军团内外也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矛盾和冲突。但不管遭受了怎样的挫折,遇到了什么样的困难,每天早晨,艾弗雷特还是会能量满满地去工作,解决希望军团所遇到的一切。   在这样一位耀眼的雄虫身边呆久了,身为雌虫,安吉尔也有了一些别的想法。   他开始觉得,如果能有这样一位雄主,也不错。   但是,艾弗雷特这些年一直没有找任何的雌虫,甚至还拒绝了不少,显然是没有这个心思。   “您是不喜欢雌虫吗?”安吉尔旁敲侧击问。   “不,我有喜欢的雌虫。”艾弗雷特掏出脖子上一直戴着的那个枫叶挂坠,“这个就是他送给我的。”   “还有这个。”他晃了晃左手上戴着的两枚戒指,“这个是我送给他的。”   懂了,原来是心有所属。但安吉尔从来没有见这个神秘的雌虫出现在艾弗雷特身边。他有点羡慕,甚至有点嫉妒。   “其实,大多数雄虫都有很多雌虫。或许,他也并不介意?”   “我不知道。他死了。”艾弗雷特依旧在笑着跟他聊天,却让安吉尔心中蓦地一痛。   “不过,我也并不是大多数。而且我介意。”艾弗雷特拍拍安吉尔的肩膀,“如果以后再有雌虫想要靠近,麻烦管家帮忙挡开吧!谢谢啦!”   “没问题。”   安吉尔就这样退回了自己该在的位置上。一直到现在。   他看着房门上的名字,尽管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艾弗雷特不会在里面。但还是打开通讯器,给元帅发去了一条信息:【您一直在舰桥上,对吗?】   【对,出什么事了吗?】艾弗雷特很快回复。   【宿舍区,您的房间有动静。】   【注意安全。】   就在安吉尔贴着墙缓慢靠近的时候,对面拐角处突然又出现了一个军雌。   是西尔斯上将的副官,奥伯伦。   一起在同一艘飞船上共事了这么久,大家都挺熟悉的。奥伯伦看到安吉尔,立刻抬手打招呼。   安吉尔赶紧把手抵在唇上,示意他安静。然后指了指房门,意思是里面有问题。   奥伯伦很快明白了安吉尔的意思。也立刻抽出枪,从另一侧缓慢贴着墙靠近那扇门。   不管里面是什么,他已经被两个军雌包围了。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那扇门,准备强攻的时候。头顶的灯突然闪烁了一下。   在成功接管了伊厄森号的控制权后,克奥斯以为他会像西尔斯一样,对这艘飞船内部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但事实上,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他成为了飞船本身,却依旧不知道内部在发生些什么。   这不可能!明明西尔斯可以做到!他在西尔斯的意识当中清楚地看到了这艘飞船内部的全息图像。   “上将,你对我做了什么?”仿生人下意识觉得是西尔斯在精神力上搞的鬼,“为什么我会看不到?”   “为什么你会……看不到?”西尔斯似乎在嘲笑他,“可能因为你是……机器人,你太依赖摄像头……和麦克风。”   “你不像我们这些真正的……生命一样,能够通过各种感官,最终看清楚……这个世界。”他的话很吃力,但却相当锋利。   “真正的生命?上将,你以为虫族就是真正的生命吗?如果不是我,恐怕帝国政权连建立都做不到!”   就在克奥斯准备在精神力里跟西尔斯大吵一架的时候,房门被猛地踹开!   两支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房间内非常显眼的仿生人。   “别动!”安吉尔说。   而奥伯伦在看清楚房间内仿生人的表情后,确信这根本不可能是上将本虫。二话不说,直接开了一枪,把他正准备去拿武器那只胳膊生生击飞掉了!   断掉的肩膀暴露出金属线路,不时呲两个火花。仿生人并没有疼痛感官,但被虫族这样摁着打,仍然让克劳斯异常愤怒。   此时此刻,他还没有察觉,他本不该有愤怒这种情感。   他恶狠狠地盯着突然闯入的两个军雌,然后突兀地笑了一声,“哈!”   下一瞬,飞船的重力系统突然停止运作。两位毫无准备的副官陡然飘浮了起来,而仿生人却像早有预料一样,趁机从两虫的包围当中冲了出去!   等奥伯伦和安吉尔好不容易互相帮助着从房间里飘出来的时候,外面的走廊已经漆黑一片,再也看不见仿生人的身影。只剩应急灯还在闪烁。   奥伯伦咒骂了一声,继续飘着往前追。   而安吉尔则是立刻打开通讯器,冲着里面喊,“在住宿区发现仿生人踪迹!已经被击落掉一条胳膊,正在逃窜中!”   “重复!仿生人正从宿舍区逃窜中,注意安全!”   重力系统恢复的瞬间,艾弗雷特被西尔斯吐出的鲜血泼了满脸满身,然后这种跌落到地面上。他顾不得疼痛和狼狈,立刻起身去查看西尔斯的情况。   “西尔斯,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就在几分钟前,重力系统失控的同时,西尔斯也突然断开了精神力链接,然后一起跟他漂浮在了空中。   艾弗雷特正试图划着手臂去够他的时候,西尔斯却突然张开嘴,大口大口的吐着鲜血。   飘在半空没有着力点的艾弗雷特,简直快要疯掉了。然后他隐约听到西尔斯小声说,“精神力……”   “精神力?是精神力出问题了吗!”   在西尔斯断开链接之前,他就感受到军雌正在抽取自己的精神力。他当时以为是西尔斯自己的精神力不够用了,所以没有阻止,任由对方取用。   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这还是艾弗雷特第一次看到西尔斯这么狼狈和无力的样子。哪怕十年前还是雌奴的时候,西尔斯都没有这样过。因此他慌了神,在空中拼命地滑动着双臂,但收效甚微。   直到后来才想起来,他还可以用精神力触手帮忙!   这次他终于成功地来到了西尔斯的身边,将军雌抱在了怀中,大量鲜血像小行星带一样,环绕在他们周围。旋转,漂浮。   哪怕是顶级的精神力专家,也没有办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到原因。艾弗雷特只能拿出随身的一支卡拉汀试剂,勉强让西尔斯咽了几口。   但军雌的状态看起来还是不好。几乎没有办法动弹,意识也有些不太清楚。   艾弗雷特只能捧着西尔斯的脸,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直到现在重力再次恢复,艾弗雷特几乎是爬了过去,抱着同样浑身鲜血的西尔斯,“西尔斯,你怎么样了?你别吓我……”   然后他看到上将缓慢吃力地抬起一只手臂,指向了门口。   “他来了……”   “阻止……”   手臂沉重地落了下去。 第89章 销毁   艾弗雷特颤颤巍巍地把手压到了西尔斯的颈动脉上。   立刻感受到了有力的跳动。   艾弗雷特颤抖着松了一口气, 几近瘫软地跪坐在地上。   原来只是昏过去了。吓死他了!   艾弗雷特很难直接抱起比他高大的雌虫,只能半拖半抱着把西尔斯藏到控制台后面,又在脑袋下面垫了一个枕头。   直到这个时候, 艾弗雷特才终于能把精力从西尔斯身上挪开,放到其他的地方。然后他立刻意识到了飞船的异常!   高度一直在降低不说, 一排的重型武器都被打开了。控制屏上正闪烁着红色的攻击警告!   这是要……?!   艾弗雷特立刻尝试去手动关掉武器,或者手动驾驶飞船,但是都没有作用。伊厄森号已经被什么别的东西接管了。   不是西尔斯。艾弗雷特看了一眼旁边还在昏迷中的军雌,那就只能是……   克奥斯。   艾弗雷特立刻联系副官安吉尔, “伊厄森号的重型武器被光脑启动了,我这里控制不了。你们那边有办法手动关掉吗?”   “不行!”通讯器对面的安吉尔正在大口喘气, 背景听起来也非常嘈杂,“我正在往武器库那边赶。那边的雌虫汇报了武器启动的事情,但伊厄森号上的舰属重型武器根本没有设置手动操作的空间和设备。”   “进都进不去,还能怎么关?!”   艾弗雷特冷静思索着,“直接从外部或者内部暴力拆除, 可以吗?”   “已经在拆星舰内的舱壁了!”安吉尔说, “但这种事情很危险。我们还在太空当中飘着呢,一旦操作失误, 也会导致飞船解体。从外部操作也一样, 得非常精准和有经验才行……”   “我会联系维尔,请他过来帮忙。”在速度和精准度方面,应该没有谁能比得过百分百链接的军雌。说着,艾弗雷特从西尔斯身上拿出他的通讯器, 给维尔发了一条求救信息。   但愿来得及。   “元帅,我们上将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伊厄森号会突然失控?”正在讨论的时候,另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我是奥伯伦,西尔斯上将的副官!”   的确,如果西尔斯没有出事,伊厄森号的控制权也不会丢。艾弗雷特看了一眼旁边不醒的雌虫,只不过不知道,这两件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   “西尔斯目前昏迷不醒。”艾弗雷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清晰和冷静,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接近疯狂的边缘。目前还能一直绷住,是因为责任,以及西尔斯需要他。   “他刚刚突然断开了链接,然后吐了很多血。”   “应该是精神力出问题了。之前就有这样的毛病。”奥伯伦答。   “之前就有?”艾弗雷特下意识攥紧了通讯器。那为什么不告诉我?   “别太担心!上将身上应该有药,找一下,应该在上衣的口袋里。一种注射药剂。”   按照奥伯伦说的,艾弗雷特果然在西尔斯身上找到了药剂。   “用了药之后,上将会感觉好一些。过一会儿应该就能醒过来。”   听起来,西尔斯的副官要比自己更加了解他。但情况紧急,这件事情只来得及在艾弗雷特心里打了一个结,就暂时搁置了。   至少知道西尔斯会很快恢复,让他放心了不少。   艾弗雷特把药剂给西尔斯注射进去。   “对了,在昏过去之前,西尔斯还说,他要来了。让我阻止什么……”其实艾弗雷特能猜到西尔斯指的是什么,毕竟这艘飞船上他们只有唯一的敌人。   他曾经无比信任,当做朋友一样对待的光导系统——克奥斯。   “应该是仿生人过去了。”吉尔重新拿过了通讯器,“元帅,你那边需要支援吗?”   舰桥内目前只有艾弗雷特和西尔斯。大部分军雌都集中到了武器库的部分。   “不用。”艾弗雷特非常有信心,自己能够对付得了一个仿生人,“你们去解决飞船的武器问题就好。仿生人要来,就让他来。”   这并不是艾弗雷特盲目自信。毕竟琥珀技能在手,没有什么能赢得过时间。更别提只是一个仿生人而已。   他既然敢来,艾弗雷特就能让他有来无回。   没过多久,通往舰桥的闸门打开了。只剩一只胳膊的仿生人一瘸一拐走进了舰桥里。   他看起来相当狼狈,丢了一条胳膊就已经够惨了,腿上似乎也受了伤。显然在前往剑桥的路上,遭到了不少军雌的拦截和攻击。   手里只剩下一把小型的激光枪,看起来武器也丢得差不多了。   但等看到仿生人的脸,那张跟西尔斯一模一样的脸的时候,艾弗雷特心里还是忍不住梗了一下。尽管知道这并不是真的西尔斯,但实在太像了,尤其是面无表情的时候。   哪怕只是对着这张脸,艾弗雷特都难免有些不忍心。   但现在显然不是心软的时候。   他将会,并且,会豪不犹豫地杀了它!   “你来了?”不过在动手之前,艾弗雷特的确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他。   仿生人停下了前进的脚步。歪了歪头,似乎对于艾弗雷特这么随意的态度有些惊讶。“你在等我吗?”   “西尔斯说过你会来。”   “啊……西尔斯!”仿生人突然露出了一个有些邪气的笑容,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就跟西尔斯完全不一样了。“我很喜欢他,他很美味。”   什么?艾弗雷特皱紧眉头,他不喜欢仿生人的语气,也不喜欢他的用词。   “他还在这里吗?”仿生人四处张望,最后目光落在地面断续的血迹拖痕上。“我还没有吃完,就被打断了。”   “你在说什么鬼话?!”在仿生人的描述当中,西尔斯似乎成了一种食物。这让艾弗雷特感到隐隐的不安。   “哦!”仿生人点点头,露出一个更加欠揍的笑容,“看来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那这就是我……”他指了指自己,然后又精准指出了西尔斯的藏身之处,“跟西尔斯上将之间的秘密了。”   虚张声势。艾弗雷特根本不相信他会跟西尔斯之间有什么秘密。对方说这些含糊不清的话,多半只是为了激怒他。   “克奥斯,对吧?”艾弗雷特决心不会让对方得逞,“你在我身边潜伏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今天吗?”   “哈!”仿生人突然有些夸张地笑了出来,“你以为我是潜伏在你身边吗?想太多了。”   “我是光脑。我天生就有呆在所有虫族身边的资格。你们都很信任我,依赖我,离不开我,不是吗?”   尽管艾弗雷特不想承认,但某种程度上来说,仿生人说的是事实。不过,“这是社会秩序所造成的,虫族并不是没有光脑就活不下去。”   “那你以为,虫族的社会秩序是谁建立的?”   “掌权者雄虫。”   “那你以为,这些所谓的掌权者雄虫,”仿生人伸出一边的两根手指,手动打了个引号,“是被谁影响的呢?”   艾弗雷特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不想给出对方想要的答案。   “是光选会!”于是仿生人只能自问自答,然后接着问道,“那么,光脑选择委员会的灵魂是谁呢?”   艾弗雷特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有表演型人格。   “是我,克奥斯,或者你也可以叫我零号光脑。我是最初扶持初代虫皇上位的那一个光脑,是我告诉他,你必须要把雌虫打压到最低最低,将他们掌控在手心里,否则就会被杀死。也是我帮助他生产了大批大批的智能光脑和智能机器人,解决了绝大多数的岗位问题。是我,帮他建立了整个虫族帝国稳定的基石!”   艾弗雷特觉得自己可能想多了。仿生人只是找不到看他表演的观众,憋太久了而已。   “所以你是想说,这个畸形的、扭曲的、变态的、压迫的虫族社会,是你协助建立的吗?”   克奥斯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注意你的用词,小雄虫。”   “而且并不是协助。现有的虫族帝国是我一手创造的实验品。”   实验品。艾弗雷特明白了,对方根本就没有把虫族当做跟他平等的生命来看待。   他以为自己高虫一等。   很显然,跟这么一个东西是没办法讲道理的。   但仿生人还没有表演完,“你也在实验室做过实验。应该很清楚,如果是一个实验品出了问题,应该怎么处理?”   销毁。   “销毁!”   艾弗雷特抽空看了一眼控制屏,发现还有95%的武器处于预备发射当中。看来,安吉尔他们的努力起起作用了,但作用甚微。   而这些武器锁定的目标是……   首都星。   他突然想起西尔斯曾经提起过,伊厄森号是唯一一个具有毁灭行星能力的超大型星舰。   现如今,危险的武器落到了敌人手中。   “克奥斯,你知道我能停止时间,所以你根本赢不了。”说到底,艾弗雷特只有一个问题,“要怎么做,你才能自愿从伊厄森号上滚出去?!”   “你的确可以停止时间。但艾弗雷特,你还记得我们曾经讨论过吗?关于——精神力的本质!”   话音未落,仿生人突然抬枪,然后迅速扣动了扳机!   在子弹出膛的那一秒,时间突然停止!   所以,这就是仿生人的答案:宁死不走。   从仿生人进入舰桥开始,艾弗雷特就一直在高度警惕,自然不可能让对方的偷袭得逞。   但……艾弗雷特忍不住往星舰外面看了一眼。从这个高度,已经能够看到完整的首都星。他们面对的是星球的黑夜,但也能够看到各大聚集区星星点点的灯光。这是虫族生命和文明存在的证据。   这毕竟是一艘拥有上百亿虫口的星球,是整个虫族最为拥挤和繁忙的星球之一。也是很多虫,包括西尔斯上将最初的家。   首都星或许并不完美,但的确非常重要。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够让首都星出事!   但在停止的时间里,消灭一个仿生人非常容易,想要阻止整个伊厄森号却是另一个难度。要是仅凭他一个虫,几乎相当于蚂蚁啃山。根本不现实。   不过还好,他有足够的时间用来思考对策。或许也能够等到西尔斯醒来。   只要西尔斯还能重新链接伊厄森号,一切都会变得简单。   艾弗雷特将仿生人射出的那枚子弹轻轻拨开,然后直接拿走了他的枪。还搜身确保他没有别的武器。   既然谈判失败,那么防生人已经没有用了。最后一步,就是拆卸和分解。   就在艾弗雷特抱住仿生人的脑袋,准备直接拆下来的时候。在凝固的时间里,那双蓝眼睛,惟妙惟肖的阿凯特斯蓝眼睛——   突然颤动了一下。 第90章 决战   艾弗雷特瞬间放开了仿生人, 同时后退了两步。   雄虫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仿生人的脑袋,以及那双眼睛。   它们已经再次凝固在琥珀里。但艾弗雷特很确信,刚刚并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这不对劲, 为什么仿生人可以动?!   在这片停滞的时光里,应该只有他, 以及西尔斯能够正常行动。甚至就连西尔斯也需要依赖他的信息素。   艾弗雷特一边死死盯着仿生人,一边谨慎地缓慢后退。像一只被迫放弃了捕猎的猛兽。   他就这样一直后退,直到退到了控制台旁边。然后他的视线短暂离开了仿生人那么一瞬,落在了旁边躺在地上的西尔斯身上。   他的雌虫依然没有醒。   然后艾弗雷特的目光重新回到了仿生人身上。因为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他立刻发现仿生人的手指姿态跟之前有了细微的差别。   原本中指是蜷缩的,现在突然伸直了。   所以, 仿生人能够在停止的时间里移动,但不知为何,他并没有立刻发起进攻。   是有所忌惮,还是不太熟练?   艾弗雷特不知道。   他继续盯着仿生人,然后单膝跪下, 将一只手摁在了西尔斯的胸口。   坚实有力的心跳, 让他的心也稍微安定了些。   紧接着他又想到,仿生人刚刚提起的, 精神力的本质究竟是什么。   这个问题他曾经跟克奥斯讨论过很多次。然后他以为对方是个真诚的朋友。而他们的意见从来都没有统一过。   克奥斯认为, 精神力是一种能源。要做的应该是掠夺和利用。   而他则认为,精神力是一种力量。要做的应该是共享和互利。   因为都缺乏证据,所以说也没办法说服对方。   但按照艾弗雷特的理论,西尔斯能够在时停当中行动, 是因为跟他的精神力互通。而根据克奥斯的理论,精神力本身是一种能源,可以夺取。那么……   如果克奥斯夺走了西尔斯的精神力, 也就顺便夺走了他的。   也就顺便从西尔斯那里,偷窃了能够在琥珀当中移动的能力。   理论严丝和缝,非常有说服力。但艾弗雷特现在需要的并不是理论,而是破局的方法。   他原本以为,自己至少有足够的时间,可以等到西尔斯醒来,让他来控制伊厄森号。   现在他仿佛听到,已经停止的钟表重新开始滴答走动。时间再次成为一种稀缺的资源,压迫着他的生存。   艾弗雷特开始回忆,克奥斯登上伊厄森号之后的所有行动。先是潜藏在仿生人的体内,在排查期间到处躲藏,然后被西尔斯找到,在交手的过程当中,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夺走了西尔斯的精神力,害他陷入昏迷。然后就是被安吉尔他们发现,一路来到了舰桥。   在回想见到仿生人后对方的所有动作时,艾弗雷特突然将画面停住,然后回放。确信仿生人在寻找西尔斯的时候,使用了一个“看”的动作。   就好像他对这里的感知,仍然依赖于仿生人的视觉。   再仔细想一想,克奥斯这一路过来居然遭到了阻击,而且没有对飞船上的其他虫下手。   是因为不喜欢吗?根据艾弗雷特对他的了解,应该不会。他都把虫族直接当成了他的实验品,自然不可能在乎飞船上这些虫族的死活。   那就是不能。   艾弗雷特怀疑……不,他确信克奥斯没有办法通过伊厄森号观察到内部发生的事情。就这一点,他就比西尔斯要差多了。   不过这也让艾弗雷特看到了机会。因为他很确信,自己作为一个体力稍微强一点的雄虫,绝对不会是仿生人的对手。   尤其是这个仿生人还是以西尔斯为模板制造的。他很清楚西尔斯身为第一军团上将,战力有多么强悍。   所以正面硬上是绝对不行的。但好在他还可以有办法投机取巧。   如果,他能够剥夺仿生人的视觉,那么……   克奥斯已经伸直了自己的第二根手指。   没时间了!   艾弗雷特果断脱下染血的军装外套,然后朝着仿生人扔了过去。外套精准地落在了克奥斯的头上,将他的脑袋裹得严严实实。   同一时间,精神力触.手也迅速上前!扯住外套的袖子,绕着克奥斯脑袋缠了一圈,最后在后方系了个结。虽然力道不够勒死对方,但打个死结完全没有问题。   之后,触手状的精神力并没有立即撤退,而是变成潮水,将仿生人整个淹没其中。   在整个宇宙时停解除的同时,只针对于仿生人的琥珀再次发动!   “安吉尔!立刻来舰桥支援我!”艾弗雷特冲着通讯器大喊。   解除宇宙时停最大的好处,就是艾弗雷特不必单打独斗,而是可以请外援。   与此同时,艾弗雷特举起了枪,正对着那颗被军装包裹住的脑袋。   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在艾弗雷特的感官里,总共只用了三秒的时间。   只要成功的话,首先能先干掉仿生人。就算干不掉,他也能把克奥斯变成一个瞎子,很大程度上削弱对方的战斗力。   这的确是一个绝妙的解法!   但就在艾弗雷特开枪的瞬间,他的手突然抖了一下。射出的子弹也偏离了原本的目标,擦着仿生人的肩膀射到了墙上。   甚至因为开枪的后坐力,艾弗雷特向斜后方飞了出去,撞在了后面厚重的舰桥玻璃上。   是重力系统失效了!   艾弗雷都忍不住在心中咒骂自己,怎么就忘了这一点呢?!   仿生人或许被用琥珀暂时困住了肢体,但他仍然可以思考、可以控制,而整个伊厄森号还在他的控制之下。其中,当然也包括重力系统。   突然失控的重力系统打乱了艾弗雷特的进攻和节奏。他花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稳定住身体,慢慢回到地面。   等艾弗雷特再次感受到自己重量的时候,他一抬头,看到了不远处已经撕开了外套,正冲他微笑的仿生人。   哦不。   艾弗雷特立刻去拿自己的枪,但已经太迟了。   剧烈的疼痛从他手腕处炸开,像是被铁钳子直接夹断了一样。   艾弗雷特咬牙忍住痛呼,但还是不得不颤抖着手丢掉了枪械。   啪嗒一声,激光枪掉落在地。   艾弗雷特用另一只手使劲去掰对方的手腕,用腿去踹,甚至用牙去咬!   但都没有任何作用。对方甚至没有阻止他的动作,仅仅是微笑着用手钳住他的一只手腕,将他拎了起来。   这就是钢铁机械的力量,绝对的实力压制。在这样悬殊的力量对比之下,艾弗雷特所有的反抗都如同挠痒痒。   “啊!!!”艾弗雷特爆发出一声挫败又愤恨的怒吼,然后用力朝仿生人的腹部踹了一脚。但除了发出咚的一声,以及收获了脚底和胫骨的疼痛之外,毫无作用。   他又伸出精神力凝成的触.手,想要去够掉在地上的武器。但在琥珀对仿生人彻底失效之后,他已经不再惧怕这些精神力,直接用力捏断了它们。   克奥斯笑得非常开心,“你知道吗,我其实很喜欢你做的那些关于精神力的研究。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   “当然必须要做些前置处理,防止你逃跑。还要给你改个名字,就叫你……小白痴怎么样?”   曾经的小傻瓜和小笨蛋是爱称,但小白痴在这里就是纯粹的侮辱了。   对此,艾弗雷特很不客气的回应道:“做梦去吧!”   “嘴巴太脏了,舌头要割掉。腿就干脆打断吧,省得你总想跑路。”   “艾弗雷特,等现在的虫族覆灭,你还因为我的仁慈而活着的时候,你会感激我的。你会明白我是对的。破而后立才是文明存续的唯一条件。”   “哈哈……滚蛋吧!”艾弗雷特疼得声音都在发抖,但还是嘴上丝毫不饶人。   “你如果现在说点好听的,我还可以考虑留下你的舌头。”   艾弗雷特冲他竖了个中指,“去死吧……”   克奥斯叹了口气,“碳基生命的不理智,经常让我叹为观止。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就……”   就在克奥斯准备伸手掐上他脖子的时候,艾弗雷特终于集中精力逆转了时间。   在时间的伟力之下,对方被迫撤回了一只准备掐死他的手。   但三秒钟实在太短了!三秒之前,他依旧在对方的手上,无法逃脱。   于是一次又一次的逆转,只换来了克奥斯不厌其烦地一次又一次掐住他。   他甚至开始觉得对方并不想真的杀死他,只是享受他窒息挣扎的模样。   大概逆转了几十回之后,艾弗雷特又一次被用力掐住了脖子,就在他开始感到绝望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咔嚓一声,像是金属被劈开的声音。   掐住他脖子的手,骤然一松。   然后,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放开我的雄主!”   艾弗雷特睁开双眼,在瞬间就变得泪水模糊的视野当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西……咳咳!”艾弗雷特被松开,跌落到地上,然后捂住脖子疯狂地咳嗽起来。   西尔斯神色一变,瞥了小雄虫一眼,果断将穿过仿生人腹部的精神力巨刃变成一种爪钩的样子,然后用力一扯,将仿生人拽到自己这边,远离艾弗雷特。   这次时间终于不必再逆转。   “西尔斯……”刚才贯穿仿生人身体的那一下攻击,大概是伤到了很多重要的零部件,他的肢体动作开始卡顿,甚至声音也变得嘶哑机械,不似虫声。   “你为什么还没死……十年前你就应该死了。”   西尔斯将已经被破坏的仿生人摁在地上,抽出精神力,然后用军靴踩住了他的头颅。   精神力重新凝成一把巨大的铡刀,然后咔嚓一声落下!   仿生人的脑袋被切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我被一个小雄虫买下了。” 第91章 结局(正文完)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了吗?!”哪怕只剩下一颗头被摆在控制台边上, 克奥斯依旧嚣张,“别忘了,伊厄森号还在我手里!”   但西尔斯根本没有搭理他。   “你还好吗?感觉怎么样?”他把艾弗雷特扶起来坐好, 递给他一杯热水。   艾弗雷特接过来,润了润难受的嗓子。开口时声音依旧沙哑, “这话应该我问你吧。刚才突然吐了那么多血,现在好点了吗?”   短暂的危机过后,一对小情侣正忙着互相舔舐着对方的羽毛。暂时把反派晾在了一边。   西尔斯目前的状况并不是好或者不好,能够简单描述的。于是安慰道:“别担心。”   “喂!!”克奥斯持续无能狂怒, 然后故技重施,再次取消了重力。   但这次西尔斯反应很快, 立刻抓住了旁边的控制台,然后顺手把小雄虫搂在了怀里。   反倒是没有任何固定的克奥斯头,独自飘向了半空。   就在伊厄森号内重力失控的时候,舷窗外突然出现了一艘飞船。从外形看,是前来帮忙的幽灵号。   西尔斯的通讯器响了一声。他打开的时候, 艾弗雷特也凑了过去。   “是维尔?”   西尔斯点头, “对,但……”   “不只是维尔。”   话音未落, 外面又出现了第二艘星舰, 看那火红色的显眼外表就知道,是第二军团的雷霆号。   但这还没完,在这两艘星舰周围,又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小型的星舰。   看这个数量, 恐怕第二军团所有残存的部队都选择消耗巨量的能源,直接跃迁了过来。或许还有第三军团的一些残部。甚至就连希望军团和皇家护卫队的星舰也参与了进来。   聚沙成塔。面对伊厄森号这样前所未有的巨大威胁,帝国内部的军队空前团结, 摒弃前嫌,共同合作。   也不知道,为了达成这次合作,维尔他们付出了多少沟通和努力。   飘在半空中的克奥斯也看到了外面的场景。“哼!你们以为星舰多就有用了吗?!那么它们合力围攻,也不会是伊厄森号的对手!”   “他们不是要围攻,他们是拿到了伊厄森号的设计图,一起攻击这艘星舰最薄弱的地方。”艾弗雷特好心给克奥斯解释。   “只要伊厄森号对首都星发动攻击,外面的这些星舰就会合力将伊厄森号击毁。”西尔斯显得相当自信,而且非常淡定,“这是我们达成的共识。”   “如果伊厄森号坠毁的话,那这艘飞船上谁都活不了!”在克奥斯的信息库里面,伊厄森号的实力是整个帝国内绝对的顶尖。但对方这么自信的样子,也让克奥斯开始动摇,因为他毕竟不是伊厄森号的长期驾驶者。   他并不像西尔斯那样,对伊厄森号了如指掌。只是暂时偷窃了掌控权而已。   “我们选择留下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死亡的准备。”   “你可以尽管试。”   克奥斯沉默了。他在空中旋转漂浮。事实证明,即便是最智能的系统,也不能够得到所有准确的答案。   此刻利用伊厄森号发动攻击,能够成功吗?   不同的计算方法下,成功率在零到百分百之间反复跳动。   沉默的几秒过后,重力系统再次恢复,克奥斯的脑袋咚得一声落在了地上,滚了几圈,然后停下。   西尔斯把克奥斯捡起来,重新摆到了控制台上。“你说了很多,也做了更多。但是从来没有说过,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憎恨虫族,想要毁灭虫族,但是,为什么呢?”   因为他把整个虫族帝国当成了自己的实验品。艾弗雷特是这样想的,但他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他知道,西尔斯在尽一切可能的拖延时间。   但克奥斯并没有给出艾弗雷特已经认定的那个答案。那双蓝眼睛在控制台上,头一次平视,甚至仰视了这些在他看来低一等的生命:“因为我要证明,我是对的。”   “在这个宇宙当中,有非常多的生命形式。我要证明我所选择的雄虫作为第一性掌权的虫族帝国,可以让文明存续下去。”   “但是你们,你,西尔斯上将,还有一些其他的雌虫,总是妄想着要反抗这个制度!”说着说着,克奥斯又激动起来,“你们不明白,雌虫作为第一性掌权的方法已经被验证过了,是行不通的!”   “那些雄虫掌权者更是一个比一个的好笑,他们眼里只有自己,永远只有自己!根本不在乎所谓的文明、政权和制度!”   “因为虫族这个物种,本身保留了很多来自于祖先的不合理的天性。雌虫暴虐,雄虫自私。只有依赖光脑的引导,文明才能够存续下去!”   克奥斯的表情近乎狂热,“你们以为我憎恨虫族,想要毁灭虫族?不!从长远来看,我才是你们的救世主!”   “就像森林经历一场大火,才能够更加生机盎然。毁灭只是为了新的重生!”   “可是,”艾弗雷特忍不住了,“我们并不是树啊!”   “我们能动能跑,会思考,会创作。你强行把我们用一个框架圈在那里面,时间久了我们当然会意识到不对劲的。”   “而且你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生命自己会找到出路的。”   “哈哈!”克奥斯笑了,“人类就是这样灭绝的,你不知道吗!”   “而且这是一个伟大的,将要持续上亿年的计划,这个计划的名字是……” 克奥斯突然卡住,然后脑袋里蹦出几个火花,不动了。像是被突然拔掉了电源。   与此同时,舰桥内响起警报声。   【武器填装完毕,发射倒计时。】   突如其来的转变,让他们有些猝不及防,但又很快反应过来,迅速行动!   【十。】   西尔斯立刻重新把手伸进精神力操作台,用上了全部的精神力跟克奥斯抢占伊厄森号的控制权。说实话,他都不确定现在控制星舰的,是不是克奥斯。   【九。】   刚才他们跟克奥斯说的,其实大部分都是编的。外面来的这些星舰或许能够损伤伊厄森号,阻拦一些攻击,但是想要在武器发射之前击毁,是不可能的。   当然或许也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所有的星舰一起撞上来,跟伊厄森号同归于尽。   【八。】   “我需要你的精神力。”西尔斯反复尝试,反复被光脑击退。精神力已经在之前被克奥斯差不多抽干了,现如今依靠的全部都是来自艾弗雷特的精神力。   “随便用。”艾弗雷特坚定地站在西尔斯身旁,一只手搭在了他的手臂上,握住,“放心,我的精神力很多,多到你用不完。”   【七。】   艾弗雷特的坚定支持带来了一些帮助。西尔斯的感官意识当中,伊厄森号里,象征自己的蓝色光源和象征光脑的红色光源打得你来我往,不分胜负。   但势均力敌,就意味着无法掌控。就意味着输。   【六。】   “元帅!”前来支援的安吉尔终于抵达,跟他一起来的,还有第一军团的副官奥伯伦。   “抱歉,我们没能够从里面拆掉全部武器。”   艾弗雷特看了一眼控制板,显示还有百分之九十的武器完好,正在准备发射。   “没关系,你们已经尽力了。”   【五。】   西尔斯又咬牙尝试了几次,每次都差那么一点点。来自艾弗雷特的精神力,并不像他自己的那样用的顺手。但他自己的精神力已经用光了,除非……   他并不知道精神力的本质是什么,但他很清楚,精神海屏障也是用凝实的精神力做的。但如果拆掉精神海屏障的话,他也会丢失所有的精神力。   精神海枯竭是绝症,也是他上一世的死因。   【四。】   “还是不行吗?”艾弗雷特小声问了一句,不过好像也没期待他有所回应。“没关系,不是已经跟维尔他们说好了吗?大不了……反正首都星是能够保下来的。”   西尔斯滑动喉结,咽下腥甜。他没再犹豫开,果断开始拆自己的精神海屏障。   【三。】   有了新的精神力,西尔斯逐渐占了上风。蓝色逐渐压过了红色,但还是差一些。既然还差,那就只能继续拆。   精神海屏障原本就只修复到了百分之五十多一点。现在这一通拆卸,直接拆到只剩个桶底儿了。   到这里的时候,西尔斯停了一下。十年前他精神海出问题的时候,这个底部也没有坏掉,它是精神海屏障建造的基础。   如果拆掉,就没有回头路了。   【二。】   “我爱你。”艾弗雷特微笑着对他说。显然已经把这当做了最后的遗言。   西尔斯能够感觉到,在伊厄森号武器库的部分,还有一批军雌正在努力。而在外面,一大批的星舰正在集结,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身后,他们的副官和下属们也在说着些什么,但西尔斯已经听不清了。   他用力地砸碎了最后的精神海屏障。   【一。】   所有虫都摒住了呼吸,做好了准备。   伴随着最后的精神力涌入,蓝色终于消灭了所有的红色,重新占领了伊厄森号。   【零。】   在倒计时归零的那一瞬间,在飞船上的军雌闭上眼睛祈祷等死的那一瞬间,在外面的星舰准备直接撞上来的那一瞬间,伊厄森号号骤然解除了所有的武器准备,并且打开防护,灵活避开了外侧的撞击动作。   他们,活下来了!!!   艾弗雷特立刻惊喜地看向西尔斯,对方回了他一个微笑。   在劫后余生的欢呼当中,在被艾弗雷特用力拥抱住的时候,西尔斯的双手仍然没有离开精神力操作台。   他在做最后的调整,确认飞船的状态。同时也在心里计算着时间。   一秒,两秒,三秒。   艾弗雷特已经无法逆转了。   然后他低头,在扑进他怀里蹦蹦跳跳的小雄虫耳边说:   “对不起。”   他的双手从操作台当中抽出,然后身体猛地坠了下去。   艾弗雷特只觉得怀中的重量突然一沉,险些被压倒。他嘴角还带着笑,努力撑住军雌的重量,“西尔斯?”   “你起来一下,我要抱不动你了!”   没有回应。   “……西尔斯?”   艾弗雷特脸上的笑容死去了。   “不,他不可能……刚刚他还能控制伊厄森号,而且他可以用我的精神力……”   “我知道,但是我们互相标记了!应该没有问题才对……”   “不要跟我说这些……”   军医伯恩斯试图让艾弗雷特理解,西尔斯上将的精神力问题一直存在,尤其是跟伊厄森号链接的时候会更加危险,所以这种状况虽然非常突然,但并不算奇怪。   但艾弗雷特完全不想听他的解释,或者其他雌虫的安慰,或者他们的悲伤,他们的庆祝……他什么都不想听,只觉得这个世界非常的吵闹,又非常的安静。   于是他用琥珀停止住了时间。然后将手放在了西尔斯的胸口。   但那里已经没有了心脏的跳动。   怎么会没有呢?   艾弗雷特将时间逆转了三秒钟。   但三秒钟之前的希尔斯也没有任何变化,唯一的区别是他要再听一遍伯恩斯的解释。   理论上来说,时间的逆转不能够叠加,只能够反复。他可以反复的度过这三秒钟,但是却没有办法继续往前。   但那毕竟只是理论。他已经突破过那么多次,没有理由,这一次不行。   于是他开始尝试一遍又一遍的向前逆转。直到这三秒钟发生的事情,他已经能够倒背如流。   但三秒钟又实在太短,即便一万次也只是八个多小时。但好在第一万零一次的时候,这个三秒变成了三点一秒。   在凝固的时光里,艾弗雷特扯了一下嘴角。他就知道他一定可以。   他漠然坐在那里,看着周围的世界像是到反复拖动进度条的视频一样,来回播放。每一次都可以向前进一点点。三秒钟变成了四秒,五秒,六秒……一分。   在尝试的次数超过了一亿之后,艾弗雷特就停止了计数。   这时候时间已经来到了五分钟之前。他的怀里正抱住,快要压垮他的重量。   西尔斯在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就没想过还会有再睁开的时候。他清楚自己的状况。   但他还是睁开了眼睛。准确来说,是一次又一次地睁开眼睛。而且每次睁开的时间都在变长。   像是艾弗雷特固执地要从死神手里抢虫。   他听到自己在小雄虫耳边说对不起,感受到对方死死抱住自己的力量。   然后在时间重新流动的时候,他问了一句:“你在做什么?”   再次黑暗,再次睁开。循环往复。   而在时间回到倒计时的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全神专注于精神力的链接。然后再次感受亲手打碎自己精神海屏障的痛苦。   每次逆转,他只有那么短短的几秒钟,只来得及说一句话。   【零。】   “不要再继续了。”   【一。】   “你应该往前看。”   【二。】   “别把自己困在时间里。”   【三。】   “因为标记连累了你,我很抱歉。”   【四。】   “好想再跟你一起去森林捡一枚完美的松果。”   【五。】   “但这么短的时间里,恒星的光都看不到。”   【六。】   “太黑了,艾弗雷特。”   【七。】   “你永远是我的雄主。”   【八。】   “但你也是希望军团的元帅。”   【九。】   “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和命运。接受遗憾,学会放手也是很重要的一课。”   【十。】   “绝对不能,让克奥斯也进入这个循环。”   艾弗雷特终于停手,泪水止不住从眼眶中滑落。   在最后一次的循环中,西尔斯说:“我知道你会想办法活下去,然后成为有史以来最伟大的虫皇。”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伯恩斯说。   艾弗雷特蹭掉眼角的泪水,“明白了。”   这突然的转变,让伯恩斯有些猝不及防,“你……明白就好。”   “他的精神力没有了,所以死了。”   “而我救不了他。”   但放手实在是……太痛太痛了。   艾弗雷特摁向自己的胸口,那里有一枚精致的枫叶。他把这份来自西尔斯的礼物摘下,戴回了西尔斯的脖子上。   想了想又觉得不太好,于是把枫叶塞到了衣服里面,贴着心口的位置。   艾弗雷特没有看到,枫叶在接触到西尔斯的皮肤时,崩开了几道细小的裂纹。宝贵的,象征着生机的精神力从里面溢出。   他帮西尔斯把衣服整理好,轻轻拍了拍胸口。   然后趴在他耳边说,“下次如果要教我学会放手,换一个不那么疼的课程,好不好?”   伊厄森号运行到了行星的另一侧,恒星的光芒终于越过黑暗,穿过舷窗,照耀在了他们的身上。   然后,艾弗雷德听到了一声微弱的抽气声。   以及一声:“好。”   end